标题:不语胜千言 Talk to Me   作者:Saras_Girl   译者:TheBotanistGin   原作:HP (Harry Potter)(哈利·波特)   CP:德哈德无差/DHD (Draco Malfoy/Harry Potter),Severus/Lopin提及   分级:PG-13   Warning/警告:无   Tag/标签:双向暗恋   篇幅:中篇(3)   Notes/注释:   Summary/简介:   When the usual channels of communication are shut down, the most surprising people can find a way in. A strange little love story.   当通常用来沟通的频道被迫关闭时,最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进来的路。一个奇怪的爱情小故事。 第1章   “眼睛盯紧魔杖,”哈利叫道,试图掩饰自己的恼火,因为他不得不弯腰避开又一道不听话的之字形红光。转过身,他看着咒语射中身后的墙,被无声地吸收了。这就是有求必应屋的好处。“分心等于给对手提供优势。”   “我很抱歉!”一个卷发的三年级男孩——这个咒语的始作俑者——喊道,他歉疚地看着哈利,然后急忙召唤出护盾,以免被他显然很无情的决斗伙伴伤害。   “一会儿你会的,”哈利小声嘀咕,他收回视线,小心翼翼地在房间这一头来回走着,看着这些年轻学生中大多数人脸上激烈而专注的神情,呼吸着空气中施法、咒语和护盾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好吧,可能他今天确实比平时更暴躁一些——他的头最近一直砰砰地疼,他昨晚完全没睡好,中午又忙着帮海格处理那些新运送来的讨厌的、会咬人的东西,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机会吃点什么——但说实话,他并不后悔为年轻学生成立这个决斗俱乐部。   自从去年战争结束,无论是回到霍格沃茨的剩余成员,还是以前不被允许加入的低年级学生,都非常希望DA(*邓布利多军)能以某种方式继续开展活动。当然,一旦邓布利多本人也掺和进来并宣布这件事是“一个绝妙的想法”,它就注定不可避免了。   有时哈利仍会有疑虑——特别是当他想起他的二年级,还有那时决斗俱乐部的雏形,好在这些学生里没人记得吉德罗·洛哈特这个彻底的灾难。不过,哈利, 罗恩, 赫敏, 还有他们的前DA战友们依然在用每个午休和课间(只要哈利没被绑架去其他“学院团结”之类的活动)尽他们所能去创造一些实用的、有教育意义的、好玩的东西。   而且大多数时候,它确实是有趣的。也是实用的,哈利猜,虽然他通常会把“教育”的部分留给赫敏来做。今天轮到他们俩一起管理俱乐部,他瞥向房间另一头,看到赫敏正非常耐心地给一个紧张的二年级女孩演示防御姿态。她的声音很轻——“这样就好多了,Grace,再试一次。” 哈利露出微笑,让她的说话声融入周围或高昂或悄声的念咒以及请求帮助的嘈杂声里。   他们都已经学会了不少东西,咒语、护盾、礼节和技巧,冒着听起来像个十足傻瓜的风险,哈利也愿意说他其实很骄傲——   “唔噗、”他挤出一个音节,一道淡黄绿色的光带着低沉的轰鸣将他击倒在地,在他耳朵里留下好几秒钟尖刻的鸣响。有求必应屋的地板就是为了这种冲击而设计的,所以他没有受伤,但这不是重点。哈利恼火地快速眨着眼睛,环视房间。一片寂静。他衷心希望自己能控制住不说脏话。如果他说了, 那将会是第一次。   他注意到远处的赫敏,她的脸正因关切而扭曲,她的嘴型说:“你还好吗?”   哈利试着动了动手指,然后确认了他的四肢和其他附属配件都还能正常工作。“我没事,”他叫道。她犹豫了一会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学生身边。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噪声逐渐回来了,其他几对学生又开始了决斗。哈利叹口气,站起身来,有些头晕。   直到一双锐利的黑眼睛撞上他的视线,盯住他一会儿又内疚地躲开,他才突然明白刚刚那道打偏的咒语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他完全他妈的不惊讶呢。   “Zabini!”他大喊,恼怒地朝 Blaise Zabini 的妹妹和她的拉文克劳犯罪同伙大步走去。“Westwood!”   两个女孩都停下了动作。哈利站到她们面前,双手抱胸,眯起眼睛。其他人的战斗在他们周围肆虐。   “哈利,你就非得这么叫她们的姓吗?”赫敏气呼呼地叫道。他翻了个白眼。   Aurelia Zabini 轻哼了一声。哈利用手使劲捏住上臂,克制自己的脾气。“对,我他——么的必须这样,尤其是在她们朝我施咒的时候!”   “你听起来就和 Snape 一样,”赫敏回嘴道,就算她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也没用。   哈利阴沉地回头看着这两个捣蛋鬼。他意识到,即便是她们俩,也不大可能是有意要用一个诡异的组合咒语把他打翻在地的。但即便这样。即便这样,每周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这两个人身上,而哈利向来不擅长保持耐心。Christina Westwood 和赫敏一样聪明,还很不拉文克劳地爱搞恶作剧。而 Aurelia 是……嗯,Aurelia 是一个斯莱特林。还是一个 Zabini。而且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哈利暗自认为这才是最为危险的一点。   “好吧,”他说,声线不太平稳。他用手捏了捏鼻梁,把眼镜挤歪了一些。“你们谁愿意解释一下,当我站在那么远的地方时,你们到底是怎么打中我的?”他甩出一只手臂,动作比平时要更夸张一点。他的头疼得愈发厉害了,尽管很难说是因为咒语、愤怒还是饥饿引起的。“你们意识到我可能会受重伤了吗?”   Aurelia 耸耸肩,把黑发拨到脸旁,“你有吗?”她问道。有一瞬间,那难以捉摸的漆黑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没有。”哈利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但这不是重点。”   “我想我们是同时施法的,”Christina 轻快地说,从她检查魔杖的动作中抬起头来,注视着哈利。   “好。现在终于有些进展了。所以你们的护盾在哪?你们的注意力呢?你们能告诉我怎么做才能避免把我打倒在地吗?”哈利开始沿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当他讲完的时候,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哈利看着房间中的学生离开,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兴致勃勃、高声议论着。而他从身后两个女孩哀怨的表情中收获了一点带着歉疚的小满足。   “反正它都没成功。”Aurelia 生气地说,瞪着她的魔杖。   哈利哼了一声,决定不花时间去想她试图对她朋友做的任何可怕的事情;他注视着房间在他魔杖的缓慢扫动下自己整理好,然后朝站在门口的赫敏走去。他现在只想好好吃顿饭,为他令人沮丧的一天发通牢骚。那毕竟只是一些小小的抱怨,完全可以通过食物和一个长长的热水澡被洗掉。也许他还能搞到这周学长浴室的口令,他可以问问罗恩或者……问问罗恩。   “你确定你没事吗?”她说,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踮起脚尖很认真地观察他的眼睛。   哈利略感不安地点点头。“只是头疼,但它疼了有一阵子了。”   “你有没有好好睡觉?”她眯起眼睛,开始用魔杖戳他。   “我只是——‘Mione,别这样,”哈利抱怨道,左右躲闪着,不理会她的眼色。她终于休战似的收起了魔杖。“在罗恩把东西吃光之前,我们还是下楼找他去吧。”   她藏起一个微笑,跟着他走进冰冷的走廊。“还记得邓布利多说组织 DA 会是我们一段愉快的经历吗?”   “记得。也许我们应该找他要精神损失费。”哈利喃喃自语,单薄的校服衬衫让他瑟瑟发抖,如果他把长袍带来就好了。“他妈的,太冷了。”   赫敏的鞋跟敲在石板路上,她用手肘推了推他,假装奚落道:“现在是十一月,你还指望什么?”   她的语气是善意的,而哈利,永远的机会主义者,问道:“嗯,我不知道,可能是教务处浴室的口令?”   赫敏微笑着推开通往大厅的一扇厚重的门。“不错的尝试。如果你把甜点分给罗恩,他可能会告诉你。”   **~*~**   十五分钟和一块不大的牧羊人馅饼过后,哈利回想起赫敏的话,觉得机会固然是好事,前提是他和罗恩能有一段比较像是对话的交流,但它并没发生。罗恩的注意力一直被拽到其他地方。这其实不是他的错;至少,哈利那个确信自己不爱生闷气的大脑坚持这么认为。   他戳了戳盘子里的食物残渣,带点情绪地用叉子拨弄着一直在那儿的豌豆。一颗豌豆飞了出去,打在赫敏的肩膀上,她没注意到。她太忙了——她和罗恩——正忙于用七年来他们不断在精进和完善的方式争吵。哈利清楚这一点,因为他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带着不露声色的兴味盎然、恼火中烧和几次并不明智的试图“帮助”。   他怀疑罗恩近期都不会鼓起勇气约她出去,而即使哈利极度缺乏自我保护意识,他也不敢向赫敏提出类似的建议。这个想法让他脸上露出微笑,他匆忙把视线从这对忘乎所以的朋友身上移开,低头看向自己的盘子,发现自己已经心不在焉地把剩饭弄成了泥。   他放下叉子,抬起头来,“赫敏,你能把果汁递给我吗?”   “嗯?”她含糊地朝哈利的方向瞥了半秒钟,点点头,“你这么说简直太可笑了,罗恩。”   仍然没有果汁的哈利凝视着她,用手捋过头发,等待着。但是什么也没发生。现在罗恩摇着头,在空中挥舞着沾满蛋糕的叉子,脸上带着受伤的神情。而那只该死的壶就在他的手肘旁边。   哈利克制住把他仍砰砰作痛的头撞到桌子上的冲动,他把下巴搁在一只手上,闭上一边眼睛。“赫敏?”   “嗯?”   “我在想,我应该告诉Snape我一直想知道他的裸体是什么样子的,你觉得呢?”   “当然,哈利,听起来挺好的。”她很快又转了回去,但那熟悉的鼓励的微笑让他在手掌后面疲惫地翘起嘴角,“罗恩,你吃得像头猪。”   哈利叹了口气,用还睁开着的那只眼睛扫视这张桌子。看样子他所有的舍友都身处一些有趣的谈话或活动之中,而他不知为何被落下了。他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显得幼稚而不情愿(也许他并没完全成功),他又吃了一点蛋糕,抬起头,刚好与纳威的视线对上,他说:   “我不觉得Snape会很高兴。”然后咧嘴一笑。   哈利隔着桌子对他的朋友感激地笑了笑,把一叉热姜汁蛋糕塞进嘴里,略带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不生气我才该担心。”他回到,发音被嘴巴里塞的蛋糕模糊了一些。   “更奇怪的事情也发生过。”Nev阴暗地说,主动把南瓜汁递给了哈利。“今天俱乐部怎么样?”   “嗯,其实……”哈利打开话头,但他刚说到这儿,金妮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挤到纳威旁边的长椅上。   “嗨,哈利,”她心不在焉地笑着说,然后她几乎跨坐在纳威的腿上,把勺子从他手里拿出来,开始把他的蛋糕喂给他。   纳威的表情介于尴尬和高兴之间。而当金妮笑着亲吻他的脸颊时,哈利认为高兴的那部分胜出了。失望之余,哈利移开了视线。分开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他非常好的朋友,也是有趣的谈话对象。但是在一起……他们就是“一段崭新的关系”,他想。事情就是这样。   他挺高兴金妮不再对他有任何想法了,尤其考虑到他并不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女孩。但即便是这样。哈利把勺子上辛辣又黏稠的糖霜舔掉,瞥了一眼桌子,突然感到非常孤独。   “不可能,最少也要三加隆。”西莫斯大声地说,和迪恩一起弯腰翻着小本子,疯狂地涂鸦和比划着。迪恩点点头,站在他们身后的帕瓦蒂,帕德玛和卢娜则失望地拉下脸。   感到好奇,哈利扔下勺子,发出咔哒一声,跨过长椅走向那一小撮伙伴。   “嘿,你们在……”当西莫斯把小本子塞到胳膊下,五个人都停止了低声争吵时,哈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被淘汰出局了,但并不想表现出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表现出来,除了所有人都期望他以某种特定方式行事以外。乐于助人、英勇无畏、自我牺牲。这让他时不时感到有些疲惫。   “一个美好的夜晚,不是吗,哈利?”卢娜说,平静地看着他。她把一缕长长的头发绕在手指上,那根有着闪亮的橙色指甲的手指,并对他露出微笑。   “一个冷得要死的夜晚。”他说,但努力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当你能看到星星的时候,寒冷并不那么重要,”她喃喃地说,睁大眼睛看向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   哈利和她一起抬头,果然,星星升起来了,在一片黑色的帷幕上、在出奇晴朗的夜空中闪闪发亮。“我想是的,”他轻轻说,突然间这成了最明显不过的事情。“干杯,卢娜。”   就这样,哈利放弃了在餐桌上聊天的打算,双手插进口袋,径直走出了礼堂。他步入寒冷的夜晚,走下主楼台阶,然后差点撞上从相反方向走来的马尔福。他们只是轻轻擦了一下肩膀,但马尔福瞪着他,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银光。   哈利在台阶上停留了足够久,回瞪着他,尽管他并不真的想这么做。如果让他说实话,马尔福做出这个表情时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全心全意,而这让他感到非常失望。从前的马尔福瞪视就像涌动的毒液充满着恶意,它们是哈利见过最好的,他总能相信自己会被它们精准地割伤。马尔福瞪视是种漂亮的东西,因为它永远在说他是认真的。   有时他甚至会得到一个粗鲁的手势,或是那种几乎Snape风格的长袍的甩动,但最近不再有了。愚蠢的马尔福,哈利想;他甚至连这个都搞不定。   “从迷妹们那儿逃跑呢,Potter?”   哈利哼了一声,呼吸在冷空气中清晰可见。马尔福的嘴角扬起一个半坏笑半讥讽的弧度,这不是第一次,哈利被一个他并不喜欢的想法击中:如果马尔福不坚持一直这么酸溜溜的,他可能会相当有吸引力。“在禁林里交朋友呢,Malfoy?”他扔出一句话,以甩掉这个令人不安的想法。   马尔福翻了个白眼,从他那件看起来很温暖的斗篷的肩上拂去看不见的灰尘。哈利朝它投去羡慕的一瞥,假装自己没在愚蠢的薄衬衣里瑟瑟发抖。他知道自己穿得如此不适合现在温度的唯一原因是他不加考虑就冲动地跑了出来。   “随便吧,Potter,”马尔福恶声恶气地说,踩着他昂贵的靴子哒哒地走上台阶。当风把头发吹到他的眼睛里时,哈利严峻地意识到,这几乎是他整个晚上持续最长的一段对话。   和马尔福的。真是操了。   痛苦地摇了摇头,哈利跺着脚走向扫帚棚,他绝对没去想自己怎么没注意到马尔福晚饭时不在。因为,不管怎么说,他得盯着点——   “闭嘴,哈利,”他大声对自己说,同时暗暗想道,如果这是他开始发疯的第一个征兆,那么他很可能已经精神错乱很长时间了。   快速地,在改变主意之前,他一条腿跨过扫帚,用尽全力踢了出去,借用白天没能发泄的挫败感,更高更快地把自己推向夜空。他的眼睛盯住星星,不去理会刺骨的风割进皮肤,猛烈地吹乱他的头发,试图把他的呼吸打回喉咙里。   他猛冲着旋转着越飞越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拼命地疾驰,这令人振奋。你总能相信卢娜的话 。他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沐浴间,也不需要他的朋友们来关注他。只要他有这个。当他用力握住扫帚柄上光滑的纹理,甩出一个雄心勃勃的圆弧时,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头疼了,然后……   ……世界变黑了。寂静无声。星星消失了,城堡的光也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哈利迅速地眨眼,但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听不到风的响动,听不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听不到他肯定会喊出的“哦,操”。或呜咽声。   惊慌的手指在扫帚柄上滑动,哈利忽然意识到自己几乎是头朝下的,而唯一能阻止他坠入死亡的是他大腿对扫帚的钳制。他用力吞咽,手指死死抓住扫帚柄,把他所有由肾上腺素激发的能量都倾注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纠正自己的姿势这件事上,利用纯粹的本能调整到一个更安全的位置。   终于,失去方向感而且老实说被吓得半死之后,他停了下来,向前倾身,试图控制自己混乱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他仍能感受到风,而且他知道一切都没有……消失。所以这一定是……哦。他妈的。操他妈的。一定是今天下午在决斗俱乐部打中他的不管什么。三年级生肯定还不会时间延迟的咒语……   “哦,看来要有一场严肃的谈话了。”哈利冲着他看不到的夜空说,他只能听到自己脑海中的声音,这让他很不安。但对Aurelia和Christina产生的报复心理似乎还是抵销了一些空洞、冰冷的恐惧,当他在几百英尺的高空中盘旋,甚至不知道哪个方向是朝上的时候。   问题是,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扫帚降落,并找到穿过空地回到城堡的方法。一想到在失去听觉和视觉的情况下意外地落进森林或者湖里,他的胃里就有东西在翻腾。他又打了个寒战。   可他不能整晚都呆在这里。哈利在心底为自己的格兰芬多式勇气有点歇息底里地发笑,他把扫帚前端向下倾斜,选择了缓慢、下降(他希望)的盘旋路线,他知道在这种强风里,直线降落根本行不通。   实际上这种强风非常容易让人迷失方向。除此之外,哈利觉得他现在下降的速度可能也有点太快了,失去视力让他很难做出判断。他晚了一秒钟才感觉到地面,紧接着就以一个尴尬的角度撞上了坚硬的、冰冻的草地。   他被从扫帚上甩了下来,嘴里冒出一连串五颜六色的脏话,痛苦地落在不知多远的地方,一股冲击力打断了他的呼吸。他感到自己的脚踝在身下扭曲。庆幸的是真正的疼痛晚了几秒才传来。当它到来时,剧痛是如此迅猛,让他几乎想吐。   哈利用麻木的手指抓住冰冷的草地,把喉咙里的酸味咽回去,用尽全力控制住呼吸。他感到眼睛刺痛。在他用袖子擦掉脸颊上的一点湿润之前,风猛地刮过他的皮肤。他对自己感到愤怒,朝空气发出一声不受控制的沮丧的吼叫,但这并没什么用。在可预见的未来,他会被关在这个黑暗的、无声的盒子里,而自怨自艾帮不了他。不过,这也可以算是完美一天的完美结局。   他小心翼翼地摸索着魔杖,但它无迹可寻。他试探地动了动,想在草地上扩大搜索范围,这让他的脚踝震动了一下。他马上感到反胃、头晕目眩,并决定不再改变姿势。惨淡的事实摆在面前,他很冷,受了伤,而且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所能做的就是呆在这里,等着有人能来。期待有人能来。   “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人想到要找我,”他大声说,就是为了能说出来。而当他们想到的时候呢?他手里这张该死的地图肯定帮不上什么忙。折叠的羊皮纸边缘柔软地贴着他的手指。至少它还在他的口袋里——当他看不见的时候,这东西真是不能再有用了。   绝望中,他施展了一个不需要魔杖的温暖咒,但它很微弱,在凛冽的寒风中只能维持五分钟。他又施了一次。最终,12个类似的咒语和无法计数的分钟过后,他放弃了。无杖魔法总是耗尽他的精力,而现在,尽管恐慌在他的胸口盘旋,而他的脚踝疼得令人作呕,他却觉得自己可以躺在冰冷的草地上睡去了——哈利不是什么医学专家,也知道这不是好兆头。   他希望自己没离森林太近,因为……操。他不仅不会看到或听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袭来,如何摆脱困境也是一个相当严峻的问题。警惕之余,他试图将思绪从这个特定的话题上引开,花了一些时间诅咒自己的易怒和冲动行事。   如果他能像其他人一样,现在就可能正蜷缩在公共休息室里某个温暖的沙发上,靠近火炉,即使要听着罗恩和赫敏吵架也没什么不好。能听到任何东西都是好的,真的。他甚至愿意看金妮和Nev卿卿我我,或者是西莫斯和他藏起来的书,或者马尔福不怎么用心的怒视,也好过什么都没有。   哈利叹了口气,然后一个轻柔的触碰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猛地动了一下,又引发一阵让他想吐的疼痛,他发抖了几秒钟,嘴巴里分泌出令人不快的水分。然而,伴随着这种疼痛的是一股强烈的解脱感——有人在这儿。   “谁在那儿?”他毫无意义地问道。没有回音。当然了。   他只犹豫了一会儿,就开始胡言乱语,急于沟通。   “我看不到也听不到,你知道。什么都看不见。对不起。我想我还对我的脚踝做了什么……我撞坏了我的扫帚,然后……我看不到了。也听不见。我提到过这个,是不是?”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当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或者说没有他能听到的回应。但过了一会儿,一件厚厚的斗篷披到了他的肩上。它令人感到舒适和温暖,哈利怀疑是他潜在的援救者把它从他们自己的背上取了下来。   “谢谢你,”他说,转过身把脸埋在厚厚的、柔软的布料中。它闻起来有淡淡的柑橘味道,在他周围的感觉很好,毫不费力地挡住了风和冰冷的空气。   但他的舒适被脚踝上传来的一阵刺痛打断了;他痛叫一声,对方立刻停下了小心翼翼的触摸。取而代之的,他的左手被冰凉、光滑的手指握住。他感觉到掌心有一道坚定的向下的滑动,之后是一个停顿。但是触摸他的人并没有放开他的手。   哈利皱了皱眉。“什么?”   他感受到身边人动了动,那个人现在好像从他上方俯下身来,风带着相同的柑橘味道飘进他的鼻腔。他等待着。   终于,他又感觉到了——同样笔直的,向下的抚摸,停顿了一下,然后是一个明显的C形,他突然间明白了。这个人,不管他或她是谁,正试图与他交流。哈利松了一口气,他感觉想哭。这多么简单。   “我明白了,”他说,尝试忍住微笑,“C,还有第一个是,I。好的,继续吧,”他漫无边际地说着,很高兴在这一片漆黑的寂静中能有一种交流的方式。他不在乎自己听起来会有多蠢。   I. 停顿。C. 停顿。A. 停顿。N. 停顿。 T.   “我不能。好……”他鼓励道。这些字母来得更快了,中间的停顿标志着每一个新单词的开始。   I CANT HEAL BROKEN BONES SORRY.   我不能治好断掉的骨头 对不起。   哈利咧了咧嘴。“它断了?操。没关系,我也不能。”他停顿了一下,“你能看到我的魔杖吗?我把它掉在什么地方了。”   K,一个简单而快速的回应写在他的掌心,然后哈利的手被放开了。   他等待着,用空闲的手把温暖的斗篷拉得更紧,尽量不去想他神秘的救命恩人是否已经抛弃了他,或者他其实想谋杀他。无论哪种情况,他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做的。   几秒钟后,他的魔杖被压在他手上,而他被强烈的解脱和可悲的感激淹没了。“谢谢你,”他设法用冻僵的手指紧紧握住它,仿佛它可能再次消失,并施放了一个更强大的温暖咒。这次他没有耗尽所有的能量。暖意在他的血管中流淌,他叹息出声,短暂地忘了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然后他想了起来,并感觉到皮肤涌起一阵和魔咒无关的热度,他脱口而出:   “你是谁?”   他意识到,如果救他的人是赫敏或者罗恩,他们在做其他事情之前就会拼出自己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又一阵忧虑划过他的脑海。他相当肯定现在在霍格沃茨没有真正想伤害他的人了,而这个人,这个给了他斗篷并帮他找到魔杖的人,似乎想要帮助他,但不论如何。他现在非常他妈的脆弱,忘记这一点对他没有好处。   “保持警惕,”他小声嘀咕着,或者至少他认为自己在嘀咕。他知道自己在说话,但他他妈的什么都听不见;这感觉很不真实。据他所知,他现在可能正在大喊大叫,可那个温柔的触摸又回到了他的肩膀上。哈利咬了咬嘴唇。   “你是谁?”他再次问道,希望这次的声音听起来更决断一些。   停顿了很久之后,他的手又被捧了起来。NOT IMPORTANT(这不重要)。   “对我来说可能很重要!”哈利抗议说,皱起眉头。   那些手指在他掌心敲了一会儿,然后:TOUGH SHIT(固执的玩意儿)。   这个回复让他吃惊地笑出声,虽然感觉有点歇斯底里,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听起来大概也很歇息底里,他不确定,但他怀疑是这样,因为有短暂的一刻,这个神秘的人把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捏得紧紧的,好像在安抚他。这感觉很好。   哈利用力回握,茫然地盯着他想象中自己的手和另一个学生的手握在一起的地方——他一定是一个学生,因为Snape或者McGonagall或任何其他教授都不会在他手上骂脏话。   “听着,”他的手被放开了,接着脚踝上出现羽毛般的轻触。他咬紧牙。“我……我今天下午在决斗俱乐部被两个联合的咒语击中了。直到飞到半空之前我一直没什么事。我不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操,疼——会没有联系。”   哈利吸了口气,感受着保护性魔法包裹住他脚踝带来的冰凉的刺痛。疼痛逐渐减轻了,尖锐的边缘褪去,只剩下一种温热的、闷闷的阵痛。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他的脚和脚踝已经完全被固定住了。   “很厉害,”他说,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多大。   不管怎样,他身下已经解冻的草地又冷又湿,当感觉到掌心的句子后,他很想要试试:   CAN YOU STAND UP NOW.   你现在能站起来吗   哈利用力吸入泥土冰冷的味道,点点头,让对方抓住他,一手搂过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胳膊下面。他吃力地把没受伤的那条腿撑在地上,头重脚轻,设法挣扎着站了起来,并小心翼翼地让伤腿悬空,把大部分重量靠在他身旁那个温暖、坚实的身体上。   有那么一会儿,他身旁的人一动不动。哈利有种可怕的感觉,好像他马上会被绑起来悬浮在空中,或者是其他同样羞辱的事情;他宁愿先挣扎一下,尽管这么做并不理智。可他刚要开始行动,他的同伴就向前迈了一步,哈利没得选,只能跟上他。他几乎可以肯定那是一个‘他’,尤其现在,当他半跌半跳着穿过场地,重重地靠在身边人的身上,他察觉到对方的身高和力量都和自己差不多,除此之外,那个味道……那股温暖的、柑橘味的香味时不时飘到他的鼻尖……它很淡,没有压迫感,但绝对属于一个男性。   而且它令人愉快,不知何故让他安心。哈利专注于这个味道和支撑着他的手臂传来的温度,他们正极其缓慢地前行着——他希望是朝着城堡的方向,但他也无从知晓。又一次,信任一个他甚至看不见的人的想法让他全身的血液响起警报,他选择分散掉自己的注意力。   “我就知道 Zabini 家的小孩在搞鬼。该死的斯莱特林。”他嘟囔着,而他腰上的手似乎反射性地收紧了。出于警惕,他决定闭嘴不再讨论斯莱特林和Zabini,以防止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的救命恩人是 Blaise Zabini,而他即将被摔个屁股开花,遗弃在荒郊野外。   这就是自我保护,他对自己说,他的走神让他差点摔倒;为了确保不让伤腿接触到地面,他挣扎摇晃着,直到被一双强有力的手稳住,正好让他的脸撞进一个温暖的、穿着羊毛衫的肩膀。“对不起,”一两秒钟后,他小声说,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为什么,他很不情愿从这个舒适的怀抱中离开。   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猛地站直身体,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起来。他思绪纷乱,几乎没感觉到掌心上描画的字母,不得不让对方又写了一次。   STEPS HERE(这里有台阶),停顿了一下,接着是,12   这一次的笔触是尖锐的、快速的,就像他对哈利有点生气一样。虽然哈利现在的处境很痛苦也很脆弱,他还是忍不住被逗笑了。   “向上还是向下?”他故意问,尽管他知道没有通往城堡的楼梯是向下的。   因为故意惹麻烦,他的掌心被狠狠弹了一下。哈利藏起一个微笑。他用生硬而别扭的步调歪着身子跳上台阶,同时心中泛起奇怪的——或许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对他的援救者的喜爱。可能是因为这件温暖的斗篷,他在整个过程中得到的奇怪的尊重,对方为交流付出的努力;还有那根划过哈利皮肤的冰冷手指,它显露出一种令人着迷的聪明、锋利的性格。   还剩两步,他想,身体靠向温暖的一边。这温暖的一边是一个坏脾气的、带着柑橘味道的男学生,他……扶在哈利腰上的手挪动了一下,让他回想起在他抱怨的时候那个紧握……是的。他很有可能是个斯莱特林。太棒了。   “你不是来谋杀我的,对吗?”当城堡的一扇主门被拉开时,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他小声问道。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问题。他被拖进室内,感觉到对方哼笑的气流温热地掠过脸颊。   哈利突然想触摸他,用指尖划过他的脸,感受他下颌的轮廓,手指穿过他的头发,看看它是卷曲的,还是细密的,或长或短——   WOULD HAVE DONE IT OUTSIDE.   那我在外面就会动手了。   “Hm?”哈利停了一下,不稳地摇晃着。离开飞天扫帚他的平衡能力从来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在外面就什么……谋杀我?嗯,真不错。”   哈利猜他们正穿过入口大厅——这里绝对有入口大厅的味道——然后毫无征兆地,斗篷上厚重的兜帽被拉下来盖住了他的头。   “喂!搞什——唔”他试图抗议,但有一根手指短暂地贴在了他的嘴唇上。它停留的时间刚好够留下隐约的咸味,也刚好够让他感到吃惊和隐隐的生气。   “你把我藏起来了?”他质问,不知道他的声音有没有被厚重的斗篷所阻碍。“你在帮我,然后又要把我藏起来?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哈利忙着用双手让自己保持直立,而那个很可能是斯莱特林的人紧紧地抓住他,拖着他往前走。没有回应,不过哈利怀疑肋骨上挨的那一肘并不是偶然。他在兜帽下悄悄地自言自语,试图不去想走廊里是不是站满了人,或者他们正被人盯着看。他不安地意识到,他对自己在外面呆了多久没有时间概念;可能是30分钟,也可能是3个小时。因此,现在既可能是傍晚又有可能已经接近宵禁了。   当他们再次停下时,哈利靠在身后冰冷的墙上,试探着问,“现在几点了?”   16 STEPS UP. (16级向上台阶)。对方的拇指划过哈利的掌心,他颤抖了一下。AND SHUSH(安静点)。   “你人不是很好。”哈利顶嘴道。但他还是用力握住那只手,任由它把自己的手臂环绕在一截温暖、修长的腰上,他的手指最终搭上对方的皮质腰带。   十六级笨拙、尴尬的台阶和更多扇门之后,他剩余的感官被一股强大的热浪袭击,各种治疗药水混合在一起的香气扑面而来。这些年他在这儿度过了足够多的时光,已经能立刻分辨出它们。哈利拽下兜帽,然后他被毫不客气地放在了一张太硬的病床上。他的疑似斯莱特林把他带来了校医院,他想,至少这是个好兆头。   不过,再次孤身一人的感觉很奇怪。失去了能分散注意力的东西,他脚踝上的疼痛似乎又开始加剧了,尖刻地要求得到他的注意。他咬着牙,在粗糙的床单上摊开手指。   他长长地吸进一口气,然后吐出来——他怀疑声音挺大的——到温暖的空气中。奇怪的是,他一直在发抖。当庞弗雷夫人带着她独有的桉树香味和她专业而忙碌的双手靠近他时,他以绝对的信任接受了她的检查,同时毫无意义地四下寻找着他爱发脾气的援救者。   他怀疑自己被抛弃了,虽然哈利不能责怪他什么——他已经做得够多了,真的——但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失望。庞弗雷的触摸温和又确定,她把他安顿在几个枕头上,穿上法兰绒病号服,盖上被单;她短暂地把一只手放在哈利被风吹乱的头发上,小心翼翼地把一种气味很难闻的药水灌进他的喉咙,然后在一股热流和轻微的不适中治好了他的脚踝……但她并没有试图和他说话。   被单在他身上掖得太紧了。哈利叹了口气。他的手最终被拍了一下,让他安心,然后什么都没有了。他朝后靠进松软的枕头,尽量不去想他将会被困在感官黑洞中多久。如果真的去想,那种冰冷的恐惧就会再次涌现,而他很可能会被吞噬殆尽。   “现在该怎么办?”他对着也许并不安静的空气嘟囔道。   当眼镜被从他的鼻子上取下来时,他吓了一跳。之后有人把他的手指从掌心捋开。哈利不得不咬住嘴唇藏起一个微笑。他还在这儿。   反正也不需要它们了。 他用柔和的笔划说道。   “没错。我还以为你走了。”   是的。停顿一下。已经走了。更长的停顿,圆钝的指甲在他掌心轻轻擦了一下。这是你的幻觉。   哈利没能完全抑制住自己的轻笑声,但他希望他脱口而出的“滚开”是小声的,以防庞弗雷还在附近的什么地方。当手指从他掌心滑开时,他盲目地朝它们伸出手,紧紧握住对方温暖的、毛发浅淡的手腕。“你别想真的离开我。”他还没能阻止自己就又说了一句。   有那么一会儿,他几乎不敢呼吸。他对自己表现出的软弱感到恐慌,稳定的脉搏在他的手指下跳动,但他仍然没有松开手。他讨厌寻求帮助。他一直都讨厌寻求帮助,而且他也不太喜欢表现出脆弱。但现在他被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面,这迫使他急切地想抓住一根救生索,不论是谁提供了它。   “别离开我。”他又说了一次,强迫自己松开手,闭上眼睛,心脏以不稳定的节奏跳动着。一定是魔药的缘故。或者那该死的魔咒。   OK,似乎过了好几年,他才得到了一个缓慢的回应。   哈利艰难地吞咽着。“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嗯,你知道我怎么了,你一直在那儿。在这儿。只是,这一切都太他妈的奇怪了,而你……”哈利犹豫了一下,用他空出来的手捏住床单。“谢谢你,好吗?”   非常有条理。字母被快速地写在他的掌心,哈利能想象到与此同时出现的坏笑,虽然他的大脑只能提供一张模糊的、不明确的脸。一张苍白的脸,被同样浅色的头发衬托。这个想法令人担忧,但哈利决定不去细想。   “当我拥有我所有的……能力,和别的什么时,我是非常有条理的。你会知道的。”哈利打了个哈欠,突然感觉又冷又困。“还有,当我没有撞到地上,没有摔断脚踝的时候,诸如此类。”   你忘了我以前也见过你。   “嗯,我不知道。”哈利说,他靠着枕头动了动,沉浸在手指上迟迟没有移开的、不必要的触摸中——即使那些单词已经消失了,“我又不知道你是谁。”   他的掌心又被弹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打消了把手挪开的念头。即使他短暂地有过这个想法,他也知道自己并不真想这么做。不只是因为他不想独自被留在黑暗和寂静里。   庞弗雷在找逆向咒语。并不怎么出乎他意料地,话题突然转变了。   “你把决斗俱乐部的事情告诉她了?”   当然,这个几乎肯定是斯莱特林的人写道,哈利又一次感到对方的恼火。过了一会儿,她会去问S——然后什么都没有了。那只温柔握住他的手和在他掌心写字的指尖被抽走了,除了空气中残留的柑橘味道,哈利又成了独自一人。   哈利感到困惑,同时绝对没有惊慌失措,他等了一会儿,直到一个明确的存在出现在他的床边。熟悉的、混着花香和食物和一点点潮湿的味道环绕过来,紧接着一只小小的温暖的手紧紧抓住了他,让他开始担心自己的血液循环。   “’Mione?”他终于说,这让攥住他手的力度成指数级增加了。如果她在这儿,那么罗恩也在,不过他一般不喜欢抓手之类的,其实也挺好的。“我没事,”他补充说,他能想象到她因为焦虑而皱起来的脸,也知道她正因为之前没坚持给他做更彻底的检查而责备自己。   “只是累了。”他最终说。他说了慌,因为之前那种让他昏昏欲睡的平静已经消失了,现在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坐在他床边的好友之间的紧张气氛。他不需要看到也不需要听到就知道他们俩正在争吵。他很感激他们的关心,但没有人在试着沟通。他疲惫地确定这次探望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好处。   而且,他还想要回他那条爱生气的蛇。   最后,哈利假装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开始装睡。又过了很久,他的手才被松开,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他又是独自一人了。他仰躺着,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想象自己脑海中的呼吸声。他很快发现,他对声音的记忆是如此逼真,让他几乎可以骗自己说他的耳朵又能正常工作了。它们会的,他告诉自己,挣扎着压下那股挥之不去的恐慌。   “愚蠢的笨蛋,就连现在几点都不告诉我。”他抬起手揉着脸,对自己的掌心低声说。   痛苦地抿了抿嘴,用手臂挡住眼睛,哈利在被单下面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已经愈合的脚踝。他陷入沉思,嗅着周围的空气,为自己开始依赖这些剩余感官的方式隐隐感到新奇;然后等待,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等待,消失在自己的脑海中,寻找图像、回忆和模糊的奇怪念头。他感到恼火,因为他的救命恩人明说过不会走却还是离开了他。而且他也很想知道他他妈的究竟是谁。在这两个想法之间,他的思绪轻轻地摇摆着。   如果他和哈利不是朋友,为什么他会这么……关心,虽然是用坏脾气的样子表现出来。   为什么他没办法把马尔福愚蠢的怒视从脑海中赶走。   还有,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如此在意。 第2章   疲惫不堪,眼睛酸痛,意识清醒——哈利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直到:   你还好吗忽然被写进他左手的手心。   有什么东西在哈利的胸腔中跳了一下,让他空闲的手抓紧了床单。不过怒气还是很快涌了上来。   “你他妈离开我了,你这个混蛋!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对不起。   “你最好是。”哈利嘟囔着,把脸转开了一会儿。不过如果要说实话,那种被抛弃的愤慨已经消散了。   HG 和 RW 来了。   “我知道。赫敏快把我的手捏断了。”哈利停顿了一下,咬住嘴唇。“你是因为他们才必须走的?”   对方犹豫了很久。四个指尖轻轻地、一动不动地停在哈利的掌心。   “告诉我。求你了。”   是。   “他们看到你了吗?”   没有。   哈利点点头,嘴巴发干。虽然他多少也猜到了,但一想到一个和罗恩赫敏关系这样差的人现在却在各种意义上牵着他的手,他就不由自主感到非常紧张。比紧张更强烈的,他还感到一种兴奋感,并不是说哈利会真的告诉他。   没有反咒,抱歉,过了一会儿,那个人继续写道。哈利的心坠入冰窟。然后:Sev和Loopin正在调制药水。明天做好。   哈利揉了揉脸,如释重负地笑了。接着他皱起眉头,戳戳他们搭在一起的手。   “Looooopin?”他带点好笑地问道,故意拖了长音。   Lonny Lupin,那只手实事求是地阐述道,看到他和Sev一起工作。差点杀了对方。有意思。   哈利消化了这段冗长的报告,然后露出胜利的笑容。“你是个斯莱特林!”   切中肯綮。   在今晚之前, 在这段奇异的经历之前,哈利不会相信有人能在别人的手掌上讽刺地写字,但现在他懂了。这个人当然是个斯莱特林。真是操了。   “我坚持我说过的话,”哈利说,无意识地用中指描画着这个斯莱特林掌心的线条,“Aurelia Zabini是个小恶魔。”   不能更同意了。一个让他惊讶的回答。小点声,除非你想让庞弗雷出来管你。   哈利精疲力竭的大脑正在逐渐丧失思考功能,他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让对方重复刚刚写下的话。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落在他掌心的笔划一直很温柔。操。这个斯莱特林正表现出惊人的耐心和纵容。哈利想不通为什么。   最近好像没有任何其他人有时间和他说话。是,他知道他在自怨自艾,但是转念想想,当你星期五晚上被困在校医院,又聋又瞎而且刚刚折断了骨头,只有一个神秘的斯莱特林作伴——如果现在还不为自己感到难过,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不起,”哈利说,试图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现在几点了?”   很晚了。   哈利用看不见的眼睛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所以是几点,你这个让人难以忍受的混蛋?”   午夜。礼貌一点。   “你偷溜出来了?”   没有回答。   哈利知道他是溜出来的,这是个愚蠢的问题。没人能被允许在午夜四处游荡,打探教授的消息,然后在黑暗中坐在校医院的椅子上。一颗带着兴奋感的小气泡在他胸口膨胀起来——不管他自己有多爱破坏规则,哈利发现,当有人为了他破坏规则时,这件事忽然变得非常吸引人。但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他的良知中负责‘小心谨慎’‘理智行事’的那个小角落告诉他最好别问。   “我很冷,”取而代之地,他说。小声地说。希望如此。   她没给你药水吗。   “给了,很多,但我还是要冻死了。”房间里很暖和,可一提到他的体温状况,哈利就轻轻打了个寒颤。他把空闲的手缩进了袖子里。   思考着,四个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了一会儿。然后床垫忽然降了下去,这个斯莱特林出人意料地爬上了床,戳了戳他让他挪开。哈利被吓了一跳,以他僵硬四肢允许的最快速度听话地照做了。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他那疲惫的、软绵绵的、灌满魔药的身体突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只坚持了短得尴尬的几秒钟,就完全放松下来,朝压在他脸颊上的柔软毛衣呼出一口气,享受圈住他的、带来温度的有力的手臂。   哈利开始缓慢地、安静地深呼吸,把柑橘的香味吸进肺里。他露出微笑,庆幸他们周围很黑,而且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已经疯了。他甚至不喜欢被人照顾。至于现在,他不知道是因为此时此刻他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还是因为天啊,这个感觉真的很好。   一只坚实的手掌沿他的脊柱上下抚摸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柔软的布料。在这个人的怀抱里,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温暖和安全。这个斯莱特林。我的斯莱特林,他在困倦中想道,明天他很可能得对自己施个一忘皆空,但是现在,妈的,他不想管了。   “我喜欢这件毛衣,”他小声说,睫毛变得越来越沉,“是羊毛的吗?”   羊绒,从一个尴尬的角度被写在他的手上,然后是,白痴。   哈利笑了。“你说话像Malfoy一样。”他嘟囔道。   他用冰凉的鼻尖愉悦地蹭了蹭这件毛衣,和困倦感拉扯着,等着他的斯莱特林的回应,但它始终没有到来。他没太在意,只是又挪近了一点,把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放到胸前,另一只手抓住柔软的、带着柠檬香味的羊绒。不是羊毛。当意识开始远离时,有一只手试探性地覆上了他的头发。沉入梦境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躺在床上抱着 Malfoy 这个想法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也没那么奇怪。   **~*~**   当哈利缓缓转醒时,他感觉舒服得再也不想动弹一下了。他的头正枕着什么坚实的、柔软的、轻轻起伏的东西,他现在无比温暖、安全、而且彻底地平静。哈利叹了口气,睁开眼睛,只看到一片虚无的黑暗。这让他的胃在几秒钟之内沉入冰冷的恐惧,然后他想了起来。   想起坠落和冲撞,寂静和黑暗,以及寒冷和恐慌,想起自己被半拖半拽来这里,被画在手上的字母奚落,想起自己正躺在一个斯莱特林身上,这个人身上有柠檬的味道而且……依然牵着他的手。   “操,”他低声说,喉咙发干。他稍稍抬起身子,脸颊发热地回忆起自己是怎么轻易地缩进斯莱特林的怀抱里,像只什么他妈的小猫一样睡着了。   他们缠在一起的手指松开了,哈利的手掌被朝上放在床单上。不用紧张,过了一拍之后,我也没在你睡觉的时候谋杀你。   “是啊,多谢了。”Harry嘟囔道,揉着眼睛让自己清醒,他大致朝他的枕头的脸的方向看了一眼,“我的朋友们还说我是那个经常陈述显而易见的事的人。”   他得到的回应只有身下传来的一个深深的叹息,哈利又放弃了,他不顾理智,扑倒在温暖的、穿着羊绒衫的胸膛上。   在你开始问之前,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天还没亮。庞弗雷已经睡了,被主动写在他的手上,让他有点惊讶。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   哈利点点头,又一次感到完全放松和舒适。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皮带光滑的表面,胸腔忽然升起一股不合时宜的暖流。他意识到,他想要把手指滑得更高,越过皮革,探到羊绒下面,抚摸温暖的、裸露的皮肤。他使劲吞咽了一下。   “我不是非要执着于几点钟,你知道,”他抛出一句话,指甲攥进掌心,不让自己伸手去碰。毕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一回事,在病床上乱摸身份不明的斯莱特林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只是有太多该做的事情,时间表总是紧巴巴的。”   骇人听闻。 我敢打赌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无所事事。   “我知道。”哈利坚持道,感到有点受伤。“我现在就在无所事事。”又一阵明显的叹息在他脸颊下起伏,让他忍不住嘴角上扬。他戳了戳正握住的那只手,“话说回来,试着不做任何事的问题在于,总会有一些热心肠的人找到我,提议-斜杠-要求我帮他们做又一件有用的、无私的……事情。”哈利说完,同时被委屈和内疚笼罩了。   几乎算得上条理清晰,一根揶揄的手指这么写道。   哈利拉下脸,假装自己已经不想伸手乱摸这个令人讨厌的混蛋了。不过他还是想的。很想。这就带来了诸多不便。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让谁都来随意摆布我。   哈利把嘴唇贴到柔软的羊绒上,鼻子用力呼气。“接着说,告诉我我人太好了。”   你人太好了。这个手指照做了。‘不’是个好回答。   哈利抱怨地呻吟了一声,在它能说出其他话之前抓住了那只手。“三更半夜不是用来听神秘的斯莱特林讲课的,”他皱起眉头,“或者任何人的,真的。你安静一点。”   这是一只漂亮的手,哈利终于开始注意到。他把它拉到自己的腿上,手指滑过进到屋子后变得温暖的皮肤。那些手指修长,而且肯定很有力,他想,回忆起当他们挣扎着穿过空地时他腰上虎钳一般的紧握。这只手——或者说它的主人,哈利猜——很听话,至少目前是这样,任由哈利把它摆弄来摆弄去。   他的手掌上有一道熟悉的长茧,和哈利自己的很像,但这只能证明他是一个喜欢飞行的斯莱特林,对于辨明他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他用指尖划过他的指甲,它们被修剪成光滑的圆弧,边缘的皮肤却带着粗糙的咬痕。   “你会咬指甲!”哈利幸灾乐祸地说,他握住的手绷紧了。   你也会。   哈利笑了笑,知道到自己错过了一个异常愤慨的表情。“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这样,出于某种原因。”   为什么?一个飞速的反应,这次他甚至画出了问号,哈利觉得这奇怪地很有魅力。   他耸耸肩,把身子挪得更近一些,直到他们的大腿隔着被单贴在了一起。“不好说。大概是刻板印象?斯莱特林不会咬指甲?”   哈利安静下来,回到他对他短暂保管的这只手仔细的触觉探索中,他伸开手指,比较两只手的大小。如果他之前还抱有一丝疑虑,这绝对是一只男性的手。比赫敏或金妮的要大得多,他确实没牵过很多女孩的手,但那又怎么样?很明显——这一刻有点过于明显了——那不是他的那杯茶。哦,还有圣诞舞会时候帕瓦蒂的手,她的手同样很小巧。   这只手则相反,但没有罗恩的那么宽大;应该和哈利的手差不多,只是手指更修长、更漂亮。反正它在他手里的感觉很好,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正握着它,尽管他不必这么做。   至少他是想一直握着它的,直到它自己滑开,以便它的主人也开始观察:你的手很粗糙。   “哦,谢谢。”哈利干巴巴地说,其实并不介意对方回应性的触摸,“这不是我的错,我总是呆在户外。”   糟糕的借口。   哈利哼了一声。“是啊,那么我觉得你……”他在思索中停顿下来,叹了口气。“你的手非常软,真的。娘娘腔。”   他知道自己被恶狠狠地弹了一下完全是活该,但这不妨碍他开始回击。   “我不会说对不起的,”他声明,尽管他的指尖开始安抚地划过对方温暖的掌心、手腕和小臂内侧,带着无可否认的喜爱,“是你先开始的。”他幼稚地补上一句。拥住他的身体轻轻摇晃起来,对方被逗笑的愉悦情绪既出人意料又带着让他毫无办法的感染力。   哈利突然感到紧张,空气有点太热了,他咬住嘴唇,对着温暖的毛衣轻轻地呼吸,希望他的紧绷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他的手正和他的斯莱特林的手纠缠在一起,放在他的腿上,所以没有话语被传达过来,但是那只抱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他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不管怎么努力尝试,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件事不会完美收场的。   如果真的要说实话,他一直在让自己完全不去思考,特别是自从这个该死的斯莱特林混蛋决定抱着他,而哈利就让他这么做了,现在又加上这些他从未经历过的抚摸,让哈利的胃和心脏还有……其他地方对这个人有了反应。这个他甚至看不到的人,然而。不光因为他叛变的身体似乎觉得这不重要,而且他知道,当他真的允许自己动用逻辑,其实合理的选项并不多。   好吧,他无声地承认,只有两种可能性。这个刚刚在他掌心写下为什么这么紧张的手指的主人只会是两个斯莱特林中的一个,而哈利真的不知道哪一个更糟糕……   “不知道……在想事情。”他心不在焉地说。   ……因为这个人太瘦也太聪明,不可能是克拉布或者高尔,现在就只剩下诺特、扎比尼和马尔福了,而哈利不记得自己见过诺特骑扫帚的样子。 就算说这个人不一定非得是七年级的学生,但他对罗恩的赫敏的反应(或者他们可能对他的反应)驳斥了这一点。而且,天哪。到底为什么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会在半夜为了他溜出来?   哈利的心在疯狂地跳动着,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去想这件事。毫无来由地,恐慌又一次在他寂静、黑暗的世界中盘旋着升起,尽管他的脑子里充满了不现实的、世界末日般的想法,他的下意识反应却是更紧地靠向“如果这是DracoMalfoy呢”,努力平复着呼吸的频率。他又闻到那阵令他安心的柠檬味道,对方的拇指在他手背上一下下安抚着,温热的呼吸贴着他的头发。哈利放弃抵抗了。   “过来”,他嘟囔着,在被单下翻过身,伸出手用力把对方的手臂和肩膀拽向自己。   直到他们俩都完全躺下,面对面地贴在一起,仅仅被一张床单隔开时,他才松开手。他嘴唇上轻柔的、浅浅的呼吸提醒着他,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么危险,鼻尖相距只有几英寸,躺在鼓囊囊的枕头上,远不如躺在一个柑橘味道的斯莱特林上面舒适。   没有人说话。但是过了一会儿, 哈利的肩膀被猛地弹了一下,紧接着一只手搂住了他的腰。这让他感到非常困惑。   “你让人完全搞不懂。”他小声说,或者只是用气声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   然后,在他能阻止自己之前,他伸出手,做了他整晚都想做的事情。一只手平放在温暖的、穿着羊绒衫的胸膛上,他的另一只手探入柔软、细密的直发中,它们不长也不短,绸缎一样滑过了他的指缝。   哈利的胃翻转了一个方向。他腰间的手紧绷起来,这让哈利好奇现在这个“靠,完蛋了”的时刻——它绝对就是这一刻的名字——是不是同时被他们两个人经历着。有那么一瞬间,他完全停止了呼吸,接着有某种东西,某种简单的、原始的、只想触摸的愿望,使他再一次抚过对方的发丝。然后又一次。又一次,直到那个人僵硬的手放松下来,平放在他的腰上。直到哈利的呼吸渐渐慢下来。   不过他的心仍在狂跳。他逐渐变得大胆,手指从此刻在他脑海里已经是白金色的发丝中离开,让指尖划过光滑的皮肤,贵气的颧骨;薄如蝉翼的眼睑在他的抚摸下顺从地合上,睫毛轻轻拂过他的手指,让他露出一个小小的、不由自主的微笑。他绝对没在思考那个问题。不。只要这个就好。   手指掠过对方尖而直的鼻子,他依然没去思考那个问题。他的皮肤温暖而柔软,哈利快要沉溺其中;他用手掌抚过一道尖锐的下颌线,这并没让他感到惊讶,但是一小片被漏掉的扎手的胡茬做到了。   “你像麻瓜一样刮胡子吗?”他喃喃地说,‘Malfoy?’他差点加上一句,但他几乎已经不能呼吸了,而且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在想那件事。   相反, 他只是让拇指划过一瓣柔软得令他心脏轻颤的下唇,用一种缓慢的、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地爱抚它。在无声的惊恐和痛苦的欲望中,哈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因为有那么一瞬间,紧贴着他的瘦长身体好像颤抖起来。但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这次他肯定地感受到了指尖一阵短促、温热的吐气——一个半途停滞的呼吸,他想,天啊。   他闭上了眼睛。因为不管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它都亲密得不应该睁眼去看,即使他本来也什么都看不到。这可能是件好事,他想,用拇指的指肚划过温暖的唇和锋利的嘴角,感受它在他的触摸下短暂地翘起来,他知道不管这个人是谁……(Malfoy,他的潜意识及时地悄悄提醒道)……不管这个人是谁,如果哈利现在能看到的话,哪怕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下他都做不到如此直白,如此明目张胆。   感受着、勾勒着、体验着他手指下奇怪的小小微笑,哈利试着压下自己也在上翘的嘴角,但擦过他腰间一小片裸露皮肤的指尖证明他还是不擅长伪装。他靠得更近一些,对愚蠢的床单感到既沮丧又感激,并再次抚过那对漂亮的唇瓣,想知道它在吐出那些尖锐、刻薄的话语时是否依然这么好看。想知道,尽管他完全没在想那件事,他的嘴唇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当唇瓣在他手指下分开时——柔软,湿热的吐息——热流向哈利的脊柱底部涌去。它们轻轻地合拢,在他的指尖印上一个温柔的吻。灼热的电流瞬间漫过他的四肢百骸,哈利知道自己倒吸了一口气,很可能是有声音的。   不过,他依然没有移开手指,而这个斯莱特林也一动不动,尽管他能看到他。他能看到哈利,他当然能了,而且他刚刚还吻了他的手指。操,完蛋了,哈利的欲望肯定全写在了脸上,它哪儿也去不了,因为他仍然他妈的在感官之中沉溺着——加速的呼吸和温热的嘴唇还依偎在他的皮肤,他掌心下的心跳和他自己的一样剧烈。   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柠檬、棉花、药水和清新的薄汗味道让他浑身发颤。更近一点。又一个柔软的吻覆上他的指尖,他的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和他的逻辑一起溶化了。再近一点。手指回到柔软的发丝之间,决意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他想说,想要求,想恳求——请触碰我。但他不敢。他不会说这种话,除此之外,他已经失去全部唾液的口腔会让发出的音节处在呜咽和喑哑之间,而他不想用他笨拙的表达打破这一刻的咒语,哪怕一秒钟也不想。   分享着灼热的呼吸,抬起腰迎合着不需要他出声要求就落在裸露皮肤上的触摸。他没办法,真的毫无办法,这感觉如此恰当,美好得让他心痛,他一生中从没有这么想亲吻任何人。也许是药水的缘故,他想,即使他正把自己贴向探进他的睡衣、轻抚着他光裸后背的手掌。也许是庞弗雷给他的那些治疗药水让他变得晕头转向,因为哈利波特不会吻……半夜里他看不到的斯莱特林。   不过他觉得也许他会的。尤其当这个斯莱特林闻起来很香,给他的感觉很好,没有谋杀他还找到了和他交流的办法,喜欢说风凉话又喜欢拥抱,而且还天啊,一直像这样触摸他,他忽然迷失了,拉近他们之间最后那几英寸的距离,手指紧贴着很可能是金色的头发,贴向对方的双唇,他如此地想要它,当它突然被从他面前抽离的时候,他几乎要发出痛苦沮丧的低吼。   温暖的唇瓣,柔软的发丝,环绕他的手臂——都不见了。哈利的心脏难受地揪紧了,在空荡荡的床单上徒劳地摸索着,想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好吧,所以被哈利波特吻在任何斯莱特林男人的‘今日愿望清单’上可能都排不到很高的位置,但刚刚抚摸着他的手明明是……带着鼓励的,难道不是吗?   哈利倒回枕头上,叹了口气,仍然感到躁动不安,浑身发热。一只熟悉的冰凉的手忽然放在他额头上,麻利的动作一并带着桉树的香味,他吓得抖了一下。庞弗雷。哈利希望她的出现意味着天快亮了。同时,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激动,他希望这是他的斯莱特林突然离开的原因。   药水瓶的瓶口压到他的嘴唇上,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体喝了下去,粉笔一样的味道让他皱起脸,当他认出那是睡眠药水的时候已经有点太晚了。庞弗雷冷静有力地捏住他的手,然后放开。他估计不出一分钟自己就会完全失去意识。   ……或者更快,哈利认输了,眼睛缓缓合上,思维开始旋转、汇聚。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一对轻轻压在他额角的唇瓣,一连串在他掌心勾勒的笔划,他没有任何能够理解能它们的希望。   他的梦很美,也许又是药水的作用。但也可能是因为带着柠檬味道的某个人,他危险的嘴唇哈利仍没有来得及吻上去,他的冷言冷语或许一直以来都意味着别的东西。 第3章   哈利还没完全苏醒过来,他校对着方向感,克制住涌上心头的、几乎已经成为习惯的一阵恐慌。与此同时,一双温柔又利落的手扶着他坐起来,倚在枕头上,然后递给他一瓶新药水。这次的药水闻起来很陌生,带着甜味,哈利吞下它,全身每块肌肉都因为不安的期待紧张起来。   药水暖乎乎地流过胸腔,那感觉并不坏,在他口中留下炖水果的味道。他正琢磨着‘Sev和Loopin’在调制它的过程中有没有成功做到不把对方杀掉,忽然间听到了橡胶的嘎吱声,绝对是听到了它。他的眼球传来一阵强烈的解脱般的刺痛。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仍紧紧地闭着眼睛。   他睁开它们,反复眨了眨眼,依次观察起床边的三个人形。他们很模糊,但肯定在那儿——庞弗雷妇人、卢平、还有一团移动着的黑影?哈利从它手里接过眼镜戴上,然后……老天爷, 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高兴能看到斯内普的脸。   “看来你又回到我们身边了,Mr Potter.”他端详着,抬起一边的深色眉毛,虽然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干巴巴、气呼呼的,但哈利并没错过他望向卢平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的神情。   现在他又能看到东西了,哈利决心不再错过任何细节。他环视着周围灯火通明、空无一人的校医院。所以昨晚这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个。谢天谢地在这一点上他没被骗,而且……现在不是考虑“而且”的时候。   “太好了,Severus,Remus……你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庞弗雷高兴地说着,抽出魔杖走到哈利身边,他对即将到来的检查流程已经熟悉到不会产生任何反应了。   取而代之地,他瞥向正站在他床脚的卢平和斯内普。这两个人都显得疲惫而烦躁,但哈利忍不住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近一些。斯内普甚至没朝他最讨厌的同事投去哪怕一个不满的瞪视。不过他倒是留了很多给他最讨厌的学生,哈利感到一阵欣慰,至少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变。   话虽如此,如果斯内普和卢平都能学会和平共处,这世界确实是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谢谢你们,”哈利朝他们两个脱口而出,“我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对吗?”   “应该不会,”卢平回答,他张开嘴刚想继续,就被打断了。   “对你不会,波特先生。你应该会很高兴得知,Zabini小姐已经为在没有充分了解咒语效果的情况下施法而受到了应有的处罚。”斯内普投来一个眼神,明显在说:‘而你肯定没干过这种事,是吧,Potter?’——哈利忽略了它。“她和她同样鲁莽的决斗伙伴被留堂……”斯内普为了达到效果停顿下来,与此同时,哈利的脑子自动补充上:‘直到永yuannnnnnnn’,“直到这周结束。由费尔奇先生监督。”   尽管经历了这一切,哈利最终只是露出一个微笑。“挺好的。”他不用庞弗雷提醒就顺从地向前倾身,而斯内普抿着嘴唇继续说道:   “当然,如果你能对你的学生进行适度的控制,所有这些麻烦就都能够避免了。你没有任何理由变得骄傲自满——”   卢平刻意地朝手心咳嗽一声,斯内普噤了声。他怒视的杀伤力已经超越了致命的程度,但他也确实没有再说什么。哈利新奇地看着这一幕,甚至暂时地忘记了所有有关咒语和失明,以及差点吻了一个身份并没有他们自认为那么神秘的斯莱特林的事。   “额,所以……是什么打中了我?”在几秒钟古怪的寂静之后,哈利问道。   “有关组合咒你猜得没错。”卢平解释道,“Aurelia想试试她从她哥哥聊天里听到的咒语。经过一些调查,那其实是能让魁地奇球员失去方向感的一种延时咒语——当然,完全不合法;她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我肯定她哥哥很清楚。Cristina的咒语是一个标准的暂时性感官剥夺咒。”   哈利的眉毛飞进了发际线。Blaise Zabini现在有很多问题要好好回答了。“时间延迟咒,”他喃喃道,揉了揉脸,在心里记下要提醒罗恩这个潜在的风险;他很庆幸自己已经不是魁地奇队长了。   卢平点点头,斯内普轻哼了一声。庞弗雷用冰凉的手指拨开哈利的眼皮。   “第一个魔咒延迟了第二个魔咒,显然,一等到你飞到半空中,它就起作用了。一个意外,但情况极其危险;幸好你的飞行能力很强。”   “是啊。更幸运的是能有一个人……”哈利停下来,咬住嘴唇陷入深思。问题是,现在他能看到也能听到了,世界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那种梦境般的质地,他不再那么相信由小心翼翼的触碰和他被药水搅糊的头脑所得的领悟;也并不能完全理解,和他分享这段经历的会是某个德拉科·马尔福。“你们知道把我带过来的人是谁,对吗?”他最终说道。   “我不清楚,哈利,”Lupin说,“对不起。”   斯内普也不知情,至少哈利从他翘起的眉毛、不太用心的白眼和垂在身侧漫不经心弹动的长长的手指中推测出他并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庞弗雷终于不再拉扯哈利的脸,从床边退开一步。当他怀着期待转向她时,她叹了口气:“抱歉,但我答应过这个学生不会说的。”   卢平朝她投去询问的眼神,她耸耸肩,握着空药水瓶。斯内普哼了一声,她充满挑战地看向他:“你是从没听说过保密协议吗,西弗勒斯?”   斯内普又难以置信地哼了一声,“对病人的保密协议。”   庞弗雷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哈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坦诚的面庞变得几乎称得上狡猾,“那个年轻人就是病人,他帮Potter先生穿过崎岖路段时自己也扭伤了脚。”   斯内普肉眼可见地生气了,他转过身,在一片厚重黑色织物形成的漩涡中离开了校医院。卢平朝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朝庞弗雷报以微笑,在转身跟上他的同事之前对哈利说:“周一早课上见。”   哈利含糊地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庞弗雷。她正进行着早上的例行程序。伴着玻璃瓶碰撞的声音、鞋子落在地板上的吱吱声,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这个斯莱特林(肯定不会是马尔福)在帮助哈利的时候弄伤了自己。他从没提起过。   “你治好他了吗?”他脱口而出。   庞弗雷皱起眉头,“抱歉?”   “你治好他了吗?那个带我来的斯莱特林?”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个斯莱特林,Potter 先生?”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瞪了过来。   “他告诉我的。”哈利坚持道。   “怎么告诉的?”她又一次靠近了他的床,哈利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抓过了她的手。   像这样,他在她冰凉干燥的手心上写道,她盯着他。   “老天爷,”她最终低声说,然后,“我当然治好他了。他挺好的。”   如释重负的感觉温暖地涌了上来,哈利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感觉,只是点点头,松开了庞弗雷的手。“但是你不会——”   “抱歉,我不会告诉你的。”她打断他的话,继续开始收拾药水瓶,“但也许你应该保持开放的心态。”   哈利攥紧床单,在内心里暗暗叫苦。那正是他害怕的事情。   **~*~**   大约20分钟之后,他坐到早餐桌旁,预料之中收获了一连串关切的“你还好吗,哥们儿?”和“这回真把我们吓坏了!”还有带点幸灾乐祸的“等着看斯莱特林丢了多少分吧!”   昨天那种奇怪的孤独状态被打破了。哈利一一回应朋友们的问候,在他们忙着争论时开始享受自己的片刻安闲。他平静地吃着他的吐司夹西红柿,喝着不太够热的茶,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还是太吵闹了,金属和陶瓷餐具的摩擦声,混乱交错的脚步声,几百组对话交织在一起的嗡嗡声,即使只是短暂消失后的回归也让人感到难以招架。   有那么一瞬间,他闭上眼睛,思索是否寂静无声也并没那么糟糕。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然后他就回忆起那阵白热的尖锐的恐慌。他猛地睁开眼,刚好撞进拥挤大厅另一端一对带着探询的灰色眼眸。哈利的胃原地翻了个跟头,但接着那双眼睛就眯起来,从他身上弹开了,徒留他一个人不自在地意识到,就在刚刚那一刻,德拉科·马尔福看起来有点担心。   幸好猫头鹰的到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哈利走神听着罗恩抱怨信里妈妈的唠叨,看都不看就把他那份先知报递给了赫敏,与此同时一直在试探地戳着被一只学院猫头鹰丢在他盘子边的、一个用棕色牛皮纸包住的小小的玻璃罐子。确定没有任何恼人的恶咒附在这个神秘的小物件上之后,他把它拿起来,在拇指和食指间随意地转来转去,闲看清晨的阳光在闪闪发亮的玻璃间反射。   他等待着,直到罗恩分心靠到西莫斯身边,又开始对着那本该死的小书交头接耳。他在桌子下面碰了碰赫敏的膝盖。   “你觉得这是什么?”   她皱起眉头,放下松饼,从他手中接过小瓶子。片刻之后,她拧开瓶盖,朝里面闻了闻。她脸上的疑惑消散了。   “这是乳霜,你知道吧,可以涂在脸上和手上。润肤霜。”   哈利困惑地盯着她。“润肤霜?认真的?”   她点点头,用小拇指在罐子里沾了一下,把厚重的白色膏体抹到手背上,看着它们被皮肤吸收。“效果还很不错。”她赞许道,把瓶子还给哈利。   “为什么有人会送我……?”哈利停了下来,他明白过来,不自觉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低声地自言自语道,“他说我的手太粗糙了。这个小混蛋。”   “谁?”赫敏完全没能掩饰住声音里的好奇。   “我不知道,”哈利半是撒谎地说,用手指拢住冰凉的小瓶子,又一次瞥向斯莱特林的长桌。   瞥向那里的所有人,但尤其是布莱斯·扎比尼和他触感绝对不会像丝绸一样的卷发,还有愚蠢的马尔福和他愚蠢的锋利的轮廓、长长的手指环住他愚蠢的咖啡杯,冷灰色的眼睛被升腾的水雾遮住,那雾气又被他愚蠢的好看的嘴唇吹散。   哦。天啊。   哈利的手指划过滑溜溜的玻璃,胸腔突然猛地揪紧,他转过身,伸手猛地揉了揉他已经非常凌乱的头发。   桌子对面关切的棕色眼睛盯住了他,“你的脸有点红,哈利,要不要带你回校医院再看一看?”   他对他的朋友无力地笑了笑,手指更用力地握住小罐子。“谢谢,但我不觉得那会有什么用。”   **~*~**   四天过去后,哈利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尽管他很感激于视力和听觉的恢复,但他仍对周遭发生的事情毫无知觉,因为当他穿梭于上课、午休和课余工作之间,占据他全部脑海的都是那个深夜里几乎成真的吻。他想着那对嘴唇,凝滞的呼吸,和那一刻他身体里灼热流淌的渴望。   更可怕的是,他想要完成它。就算是……是的。他想要完成它。   他揉揉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沿着冰冷的走廊加快了步伐;如果再快点的话,他还有机会赶上礼堂的甜点。但在经过一道石拱门时,一阵谈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下来,靠在墙上,不让自己被院子里的人发现。   “别犯傻了,Blaise。Sev和Loony Lupin相看两厌。”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说道。   “嗯,你知道他们说的,一旦跨过那条微妙的分界线——”   “别他妈的和我提什么分界线,”第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你对那条线走火入魔了,我看你就像条线,一会儿我就把你做成线——”   “Draco……”布莱斯的声音里透着恼火。在墙的另一侧,哈利屏住了呼吸。粗糙、冰冷的石头刮擦着他的手指。   Sev和Loony Lupin. 他并不是毫无觉察,但是不知怎么,真的听到这件事还是让他感到吃惊。即便如此,他也不是那种会躲在斯莱特林背后偷听的人。至少他不觉得自己是。   他尽可能自然地从墙后面走出来——虽然他怀疑自己的动作和自然完全搭不上边——走到点着火把的院子里,眼睛看向双手插着兜的马尔福。马尔福和布莱斯都停下了话头,两个人带着同样淡漠的表情注视着哈利。   像往常一样,他过晚地意识到自己并没准备好要说什么,假设真的有一套行为指南能应对如此怪异的情境的话。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在令人痛苦的一两秒钟后,从哈利嘴巴里冒出来的是:“那是件羊绒衫吗,Malfoy?”   经过一番挣扎,Harry把那句‘我他妈说了啥?’咽回肚子,他只是盯着马尔福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浅色头发和皮肤。   那双银色的眼眸里充满惊恐。于是哈利知道他知道了。知道哈利知道了。反正都差不多。重点是,现在谚语中的那只猫已经从袋子里跑出来,开始疯狂地咬碎他们眼前的一切。但不知何故,有那么一瞬间,德拉科看起来很不确定,很漂亮,而哈利当即相信了黑暗中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你们聊着,我先……”布莱斯含糊地指了指,准备溜之大吉。马尔福猛地伸出一只手,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按在原地。   “没有必要,Blaise. 反正我们也正要走,是不是?”他咬牙切齿地说,试图朝哈利投来一个怒视——他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次,然后大步绕过哈利,向城堡走去。   布莱斯跟在他后面,在最后一刻转身对哈利圆滑地说:“关于我妹妹的事,我很抱歉,Potter.”这已经比他预想的道歉还要真诚许多。   然后他就独自站在冰冷的院子里了,困惑着,又感到隐隐地悸动。他坐到一张石凳上,从口袋里掏出小玻璃瓶,在手中分神地转来转去。   所以,这是真的了。他已经摸遍了马尔福全身上下,更重要的是,德拉科·马尔福的手也摸遍了他。而且他闻起来真的他妈的很棒。而且哈利在他的怀抱中睡过去了,带着全然的信任,感到比有生以来的任何时刻都更安全。   而德拉科·马尔福,这个脾气暴躁、专横跋扈的家伙,耐心地在他手上拼出一个又一个单词,只是为了让哈利不感到与世隔绝。他还把他的斗篷给了他。还因为无法治好他的脚踝而感到歉疚。还帮他找到了魔杖。还偷偷溜进医院翼,坐在他身边。抚摸他。而且也许……也许……吻了他的额头,尽管哈利仍然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想象。   德拉克·马尔福,这个人讨厌他,却送给他昂贵的护手霜,作为……可以说是在表达贬低,但同时也是个……贴心的、虽说有点奇怪的礼物?   哈利咬住嘴唇,扭开盖子,把厚重的护手霜抹在冻僵的手上,然后把手缩进袖子,抱起胳膊取暖。   他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但他知道,他从来没有对除了马尔福之外的任何人产生过如此强烈的困惑、好奇、懊恼亦或着迷。   某种意义上,他怀疑自己应该感到更惊讶才对。   **~*~**   等到那周周末,哈利已经悄悄地疯掉了。他从没指望和德拉科马尔福沟通会是多么容易的事,但这个斯莱特林混蛋已经把逃避二字升华到了全新的高度。每当哈利接近,他就会立马消失;在过去哈利可能会觉得这样挺好,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他胸中只剩下一片浓雾般的挫败感。   眼下罗恩和赫敏开始了日常的争吵,他又有了思考的空闲。虽然他一点不喜欢这种被占据全部心神的感觉,可他就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忆那个晚上,直到他无声的难以置信慢慢转变成了他自己也无法命名的感情。   再说,他也不觉得给它命名能带来任何帮助。   中午下课后,哈利看了看活点地图,露出微笑。在十一月里这个清爽、明朗、澄澈的午后,他突然很想去外面走走。而且,鉴于他成功地摆脱了又一个占用午餐时间的助人为乐活动,眼下已经没有什么事阻挠他了。他把长长的围巾绕在脖子上抵御寒风,迈进院子,朝草地上那个毫无防备的目标走去。   看到他的身影后,哈利笑了。马尔福坐在一棵树下,背靠树干,曲起膝盖,手肘随意地搭在上面。他正盯着湖面,还没有注意到哈利。不过他看到了也无所谓,因为眼下没有任何教室、壁橱或者盥洗室可以供他藏身,也没有任何能掩护他的朋友。   “你的脚踝怎么样了?”哈利问道,走到树干旁边。   充满戒备的灰色眼睛迅速看向他,德拉科苍白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挺好的,你的怎么样?”他反问道,就是有办法让关心的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冒犯。   “挺好的,谢谢你。虽然你早就知道了。”哈利把手塞进口袋,踢了踢结冰的草地,感到极度尴尬。“你看,”他耸了耸肩以示说明,“我现在就在无所事事。Flitwick想让我帮他……嗯,做点事情,我从‘院际团结’这几个字之后就没再听了。关键是,我对他说了不。”   那双冷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哈利才刚捕捉到它,他就站起身,躲进那条愚蠢的绿围巾后面。“虽然这次谈话妙趣横生,Potter,我还是建议你在没有我的情况下完成它。”   Harry很难分清自己是想踹他一脚还是想把他按在树上强吻,不管是哪种,他的血液都开始在血管里面怦怦跳动,让他有点失去了自控。“Malfoy,看在他妈的梅林的份上!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吃惊于终于得到了像样的回应,虽然是一个被大声嚷出来的回应,哈利顿时没了气焰。“额,我想说……谢谢你?”   “你想谢谢我?”德拉科抱起双臂,脸色微微发红。   有什么东西在哈利的胸腔中颤抖了一下,他不觉得那是恼火;它是‘德拉克马尔福现在很尴尬而这竟然有点……可爱’,还有‘我还想再次看到它。’   “是啊。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你有什么意见吗?”他靠近了一步,用装模作样的挑衅藏起他刚刚的想法。   “如果我有意见又能怎么样?”   “你能不能别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你能吗?”   “去你的,Malfoy。”哈利叹了口气,气呼呼地走上前,靠着树坐了下来。   “啊,这才是我们都熟知和喜爱的Potter。”Draco懒洋洋地说,转过身来低头端详着哈利。“继续。”   “你真让人抓狂。简直离谱。上帝啊。”(“You are maddening. Ridiculous. God.” 这句话歧义理解一下就成了 “You are … God.”)   马尔福嗤笑了一声,一边嘴角扬起了笑意。“嗯……”   “别。”哈利警告道,但他并没抗议德拉科在他身旁坐下,盘起双腿,开始气呼呼地抠自己的手指。   似乎有很久一会儿,他们之间只有沉默。哈利把目光投向闪着光的冰冻的草地,顺势悄悄地瞥了一眼德拉科,这个人现在正把全部的精力集中在手指上,同时轻轻地咬着下唇。白金色的发丝落到他的眼睛里,哈利试图,但并不太成功地,不要去试想为他把头发拨开。即使在寒冷泥土和腐烂树叶的厚重气味之上,他依然闻到了温暖的柑橘味道。这让他心烦意乱。   而且,他还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为什么在我看不见,你也不能和我说话的时候,我们反而能更好沟通呢?”最终,他用很小的声音说道。   德拉科沉默了很久。最后,他伸出手,眼睛看向别的地方,捧起哈利的手掌,写道:因为你是个白痴,停顿了许久,他又加上了一个:?   哈利忍住了一个微笑,试图忽略胸口因为包裹住手腕的冰凉手指和马尔福落在他掌心的笔划而引起的小小悸动。按理说,这份感觉应该随着他视力的恢复而减弱,但目睹这轻柔又肯定的触摸、目睹德拉科为了写字把哈利的手放在他的腿上的方式、目睹他脸庞平静专注的神情,似乎都加剧了他皮肤上每一个笔划带来的感受,最终,他脸红着,坐立难安地,不得不移开了目光,试图把注意力转向湖面上被微风吹起的一簇锈色的落叶上。   “如果有一个人是白痴,Draco,那个人是你。”他并不认真地回道。他的身旁传来一声轻轻地吸气——来自那个仍然,仍然握着他的手的人——他补充道,“抱歉。”然后:“不是因为叫了你白痴。是为了我,额,太熟稔的称呼。你就是个白痴。认真的。”   “老天爷,Potter。你的麻瓜亲戚从来没教过你好好说话吗?”Draco说,与此同时,他在他的掌心里写下:我知道。   哈利微笑起来,在他的视野中央,一片叶子脱离了叶群,在湖面上空盘旋着飞舞。“没,我不觉得他们教给过我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好像你还需要更多证据来巩固你对麻瓜的看法一样。”   生活充满惊讶。是他得到的无声的回应。哈利想,也许他愿意感到这份惊讶。   “你在用它。”过了一会儿,德拉科说。他的声音染上了真正的惊奇,他用每个指尖抚过哈利掌心变得柔软的皮肤,显然没有多想就把他们的手指交握在了一起。   “你送给我的那个东西?是啊。确认它没有毒,赫敏又告诉我它是什么之后,我就开始用了。”哈利有点不好意思地侧头瞥了他一眼。虽然空气中充满寒意,但德拉科细微的笑容和扬起的眉毛让他全身都暖和起来。   “我猜,她不知道我和这件事有任何关系?”   “不知道。”   “你的韦斯莱呢?”   哈利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但这件事和他们无关。”   “哦?”德拉科小声地问道,用拇指轻抚过哈利的掌心。然后:你想要什么?   哈利狠狠地吞了吞口水,无法抬眼看他。   “……Potter,”几乎是太晚才想到似的,德拉科补充道。   “我不确定,真的。”哈利几乎是悄声地回答,用拇指划过德拉科冰凉的指关节,看着他漂亮的指甲和被咬过的边缘。他强迫自己抬起头来。“你。我觉得。”   灰色的眼睛猛地看向他。他们离得太近了。对于在一个寒冷的午后并排坐在一棵树下来说太近了,对于正牵着对方的手来说太近了,尤其对于现在这样蓄意地、持久地、炽热地眼神交流来说太近了,哈利几乎快要呻吟出声。太近了,太近了,只有几英寸的距离,他闻起来那么好;哈利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没立刻认出这味道。   “你觉得?”Draco轻声说。   “不,”哈利设法说,咬住嘴唇,继续望进他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某些他无法命名的,让他的心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紧缩的东西。他从德拉科的指缝间抽出自己的手指,抚过他的手掌,露出他温暖的掌心。   我知道,哈利用指尖写道。缓慢地,小心地,从未移开他的视线一丝一毫。他害怕如果他移开了眼睛,一切都会立刻消失不见。   然后,他看到了一件奇迹般的、他前所未见的事情。德拉科·马尔福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那笑容如此细微,但仍然算得上是一个微笑,仍然让哈利彻底地迷失了方向。它本应该显得奇怪,但他并不在乎。因为它不奇怪,一点儿也不。而哈利已经承受了足够牵绊他一生的应该。   而就算这真的有一点点奇怪。当他向前倾身,当他们的唇瓣贴合在一起时,他发觉它奇怪得如此美好。这一次不带有任何犹豫,他空闲的手早已穿入金色的发丝,拇指抚过德拉科的脸颊,落在他的下颌,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引他进入这个他渴望已久的吻。虽然,他本不必这么做,因为一个细小的焦渴的声音被倾吐进他的口中,接着德拉科就猛地靠了过来,急切地,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按在冰冷的草地上,有力的手指拢上哈利的后颈。   德拉科的嘴唇滚烫又柔软,紧贴他的双唇急迫地张开,邀请他的舌头探进来,缓慢轻柔的交叠摩挲很快变得炽烈,他尝到薄荷、咖啡和完美。哈利感到每一丝混乱的渴望争相涌现,它们几乎太过激烈,快要冲破他的身体,但他没有停下。他浑身发热,战栗着,毫无保留地沉入这个吻,用力握紧德拉科的手,颤抖着感受到对方同样渴求的回握。在喘息的片刻空档,他用牙齿轻轻扯住哈利的下唇。   “操,”他悄声说,手指滑入哈利的头发。   晕眩着,哈利眨眨眼,望进那双变暗的、迷蒙的眼睛。他用指节托起德拉科仍然冰凉的下巴,快速地偷走三个柔软又缠绵的轻吻,不愿意放手。他不太敢相信自己刚刚做的——自己现在仍在做的——事情,更害怕他们中的一个或两个人也许会突然清醒过来。   终于,在长久的对视和急促呼吸之后,哈利最后的耐心断裂了。去他妈的,他想,又一次背靠到宽大的树干上,乐观地拽了拽德拉科的胳膊。当他发现一个皱着眉头,嘟嘟囔囔的斯莱特林靠在了自己身上时,他小心翼翼地笑了;当那个斯莱特林挪得更近,仍在嘟嘟囔囔着,把头枕到了哈利的肩膀上之后,他的微笑扩大成了一个咧开到脸颊发疼的傻笑。   “我还想问个问题。”   德拉科长长地、深深地在他肩膀上叹了一口气。“我的期待永无止境。”   “嘘。”哈利用手肘顶了顶他,仍然困惑于为何这一切如此超现实却又如此自然。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但他想,那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在想……已经很久没有人那样费心尽力和我交流了。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所以你宁愿我留你一个人拖着一条断腿坐在泥巴地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我没有看起来……别管这个了。回答我的问题。”   德拉科叹了口气。“你的演绎推理还有很大提升空间。”   “请说英语。”哈利回道,手掌不经意抚过德拉科叠在他身上的腿。   “老天爷。我的意思是,考虑到刚刚发生的事,以及我几乎正坐在你腿上的现状,我们真的有必要讨论这个问题吗?”   “你会把我逼疯的,”哈利低声说,把微笑藏进凉丝丝的、带着柠檬和微风味道的金发里。   “当然。这都是我邪恶计谋的一环。”   “你喜欢我,你这个笨蛋。”   “我鄙视你,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德拉科嘟囔着,故意把他的一段围巾围到哈利身上。   “你总是甜言蜜语的。”哈利叹口气,靠向身后坚实的树干,用手臂搂住德拉科马尔福。在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当中,偏偏是德拉克马尔福。他的胸腔中升起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是一切都会变好的。新奇陌生、挫败懊丧、出乎意料,但终归都会好的。   “闭嘴。”   “你真的喜欢我。”   德拉科烦躁地哼了一声,抓起他的手。   是啊。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