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问仙 作者:直白人家 文案 东向燕的前世,以修仙者为主,只有他以武入道威震四方。 然而一辈子顺风顺水,堪称人生赢家的东向燕,却在过天劫时栽了跟头。 ——他直接被五雷轰顶了。 转世后,他投胎成某个皇室皇子。刚一出生,他就因为灵脉萎缩变成宫内难得一见的病弱太子,人生仿佛药丸。 东向燕听着这辈子父母哭哭啼啼,心里想了想:立一个小目标好了。 嗯,那就天下第一吧。 【转世武道仙人与孤魂野鬼xxx】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系统 爽文 第1章 一代武仙 天雷劈空,紫云电涌,远方传来的爆响轰鸣刺痛耳膜,一众修仙界大能聚集到东海不远处的群山之巅,一双双或严肃或冷漠的眼里流转着只有自己知晓的复杂。 已经脱离凡人层次的视野也难以看清经历天劫之人的状况,但他们心知肚明,若他不能成功,那么天下间再没有人有望武仙高位。 其中一人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呢喃自语:“他能成功吗?” “他不能成功还有何人能突破天道封锁,成功突入上仙界?” 回答的人也是一副心性修为不够的紧张模样,但是在场中人又有何人不是这样呢? 要知道漓涌界距离上次大开天门已经足有数万年之久,这是一段对修行之人也过于漫长的岁月,故而东向燕作为近万年来首屈一指的武道天才,哪怕这群人纷纷年长于他,如今却也不由像个毛头小子般心急如焚的守在这里。 成或不成! 严重影响着他们近乎于成道的道心。 那人情不自禁露出苦笑:“还是修行不够,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乱呢。” “岂止是你,我又何尝不是。” 一众分别来自不同势力,在此之前也不见得有交集的大能互相对视,不约而同的叹息起来。 感慨之后,有人问:“你说他会用什么方法渡过这次雷劫?依我之见,这怕不是大灭绝五行神雷的异种,紫霄劫雷!” 色成紫玉,晕开昙花,劫云远望如一朵徐徐绽放的香昙,每一道雷云降落都伴随万钧劫火,说实话非常难对付。 起码在座各位就没有几个能在这等天威下全身而退的。 一时之间,众人无话,半哂过后,才有人试探的开口:“说起那一位,果然还是剑吧。”瞧说话之人怯生生的模样,看来在这众人之间即使修为不低也仍算小辈。 不过说来也是,天下又有几人是东向燕呢? 不自觉看向雷龙电网的方向,他满怀憧憬的想象着劫雷下镇定自若,潇洒冷峻的“天下第一铸剑师”。 “若他这次成功了,铸剑师也要改成武仙了。” 仔细品味这个词儿,此人觉得再没有比这更适合东向燕的称号了。 武仙,武仙,武途登仙! 在场中人无不是向往那个境界。 “说起来也是东向燕的风格,”人群之中突然传出一声戏谑浅笑,“若不是他带着劫雷从昆仑跑到东海,这雷劫也不至于如此严酷。” 说话之间,云质细腻如美玉的紫霄神雷缓缓张开最后一层“花瓣”,顿时,铺天盖地的雷电甚至一时刺痛了这群“超人”的眼睛,迫得他们必须移开视线才能保持视野范围不是白茫一片。 这时在场众人心中一凛,收起闲话的心思,他们纷纷知道—— 来了! 武途登仙,跨越天门。 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令无数武者仰望的这一刻,终于来了! 被外界重重猜疑的东向燕本人将锻造无数名剑的锤子冲着头顶一丢,仿佛敲打着一口无形的利剑,挡住一道冲着他头顶劈下的雷龙。 空气中闪烁的火花在紫云的阴影下若隐若现,飘浮在空中的炉子里不断吸纳雷电使得火塘里的温度不断升高,这熊熊燃烧的炉火映在铸剑师眼里分外美妙。 长相俊美的男人赤着上身,手臂,肩膀上的肌肉各有被灼伤的痕迹,但他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狂热。 任由旁人猜测万分的护身法器,足以保他在紫霄神雷下安然无恙的神器其实统统不存在。 他们都太天真了! 作为一名严格铸造好剑,以打造好剑为人生的铸剑师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法器! 他有的,只有他的锤子和…… 嗖的丢出去一样东西。 仔细一看那不是冷却用的乙木青精,然后万般琐事全放空的一挥袖,毫不留恋的转身,背后雷霆狂吼,居然愣是从他头顶歪过去砸到半山腰! 是时候带来铸手的时代了! 东向燕一脸严肃,哪怕正在渡劫,他也没耽误“正事”。 空间在劫云的压迫下凝滞的犹如实质,头顶雷蛇电蟒乱舞成一幅疯狂的画卷。 东向燕却一丝不苟的拿出黑桃木,足有万年的树龄令它全身上下漆黑如墨,再经过铸剑师精妙的手法打磨,此时看起来犹如墨玉一般温润曼妙。 敲打两下古朴苍拙的木身,东向燕笑道:“要不是为了找你,我何至于被劈成这样!” 虽说一下子没压住修为也是个错处。 但是没关系,没有比这个时机“渡劫”更合适的了! 黑桃木和其他用来防身的东西一样丢在空中,然后像是被一只手固定一样停住,东向燕在下方全力打造它的锋芒,视渡劫这等严肃的事情如儿戏。 破空而至的劫雷积蓄足够力量,原先还是碗口粗的紫雷,现在一下升级成了粗大如同上千年的古木树身,满天空都是耀眼的紫芒。 东向燕睁大眼睛,在袖子里掏啊掏,然后迅速丢出去一件东西,天雷再次跟着那玩意儿跑了。 紫霄神雷:??? 东向燕表示,合格的铸剑师可都是饱学之辈。 你以为我特意跑来东海干嘛? 水导电啊! 天道看着把物理学用在修仙世界的此人。 “……” 你特码跑错片场了吧?! “轰隆——” 仿佛响应一般,劫雷落的更加频繁而威力巨大了。 东向燕继续丢东西。 或一件平平无奇的衣服,却莫名能扛住散发紫雷的威力,或是一口袋白色的布条,丢出去接触到电蟒,雷电顿时像是发现猎物,认错目标的砸到附近的山上。 轰隆隆—— 天崩地裂,巨大的峰顶在一发雷电下于半腰折断。 瞧见这个威力,东向燕顿时更加集中精力……铸剑了! 天道:……………… 从这一刻起,画风开始出现不可遏制的变化,连劫云都好似被这奇特的发展震惊的停滞了一个短短的瞬间。 即使接下来雷雨倾盆,狂雷如幕,东向燕依然能一边冷静的用各种招数扛过九百九十九道雷劫,花样繁多到能让旁人觉得他疯了,一面专心致志洗去剑身杂质。 桃花剑剔透如玉,非金非石非木,却散发逼人的霜华! 如果天道有灵可能会说,MDZZ! 但是不管怎么说,当紫霄劫雷的外形已经完全趋向于一朵盛放的昙花之时,云端紫亮已经轻薄的几近于无,唯有花叶尖端那一小块,浓郁的紫色仿佛真实的玉石一般坠在天上,排列出五行八卦的小点。 看到这一幕的人不需要怀疑,这正是紫霄神雷最后一击酝酿结束后的真正重头戏! 神雷神雷,前面天雷再怎么声势浩大,真正的可怕的却是这一小点儿! 刹那间,风声,水声,人声,还是多么细小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只知道这一丛“雷”无声无息的划破天空,却将空间破碎,生机泯灭,切实无疑的紫霄神雷。 东向燕不闪不避,真正到了铸剑的关键时刻。 黑桃木剑如有所感,以未成之剑身纠缠雷雨无畏的迎上神雷锋芒。 “好!” 东向燕开心的挥下最后一锤,宝光大亮,铺天盖地的剑影与黑桃木剑一同撞上无匹天威。 下一刻,山河倒卷,洪荒破碎的恐怖景象撕碎了两界之间的界线,但是之后现身的天门垂花落雨,四处涤荡的金光看的人迷醉不已。 这是……“天门,东向燕成功了!” 伴随难以言喻的激动,众人看着天门的影子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视野边界,东向燕这个名字成为无数武者口中赞颂的传说。 一代武仙,剑道天成! 历史恭敬的将他铭记下来,以至于在几千,几万年后,还能从人们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只是东向燕不知道这些,也不在乎这些,一时癖好发作的后果就是他用肉身硬扛了神雷最后的威力,原本他以为自己怎么也该身死道消了,但是一想到自己最后成就的杰作是那样一把好剑,他就完全兴奋的死不下去! “喂,有人吗?” 东向燕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突然生出来的困意让他闭上眼睛,然后在再睁开的时候。 “咦??” 挥动短短的四肢,变成婴儿的东向燕陷入了思考。 按照常理,他确实应该飞升成为一代武仙,但是以天道的小心眼怎么可能会放过敢用物理学玩弄自己的东向燕? 所以作为第一个刚成武仙就被天道踹出家门的武仙,东向燕悲催的带着天道赋予的渣男名号变成异世一个陌生帝国的皇子。 动动身子,虚弱感传来,东向燕补充:还有这副脆弱易碎的身子骨。 接着耳畔响起似乎是亲娘的哭声时,他头大的想着。 妈蛋,居然需要拖家带口? 何等地狱难度! 第2章 言行如一 “皇子殿下?皇子殿下您快出来啊!” 置耳边传来的各种呼唤于无物,东向燕托着小孩子鼓鼓的脸颊躲到御花园的假山角落,心里估摸着这地方要被人找到起码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自己梳理好自己当下情况。 话说回来,自己的经历也够猎奇的。 用天雷铸剑,被天道嫌弃,心心念念的绝世佳品是成型了,但后果是成果本身和自己绑定,一把绝世好剑跟了铸剑师算怎么个因果旋律? 东向燕在这疯狂的舞曲之中凌乱,然而冷静下来,其实也多亏了桃花剑自发护主,不然当时“赤裸裸”的自个绝对会被天道拿一雷劈死也不至于转生到另一个世界东山再起。 可是好事之中果然也有坏事的影子,桃花剑虽说护主之后和自己灵魂绑定,但自己铸的剑自己知道这玩意儿的本质。 桃木,天雷,雷击木,可都是对鬼灵的利器,克制效果非凡。 虽然东向燕的世界没有鬼修,没有地府,六道轮回自然运转,修行者应劫而亡只有两个下场。 一,身化劫火,与生时孽障一同化为灰灰,二,正常转世成凡人,机缘未知。 自己因为转生前就是武仙所以有幸保存记忆,但是一身积蓄化为乌有,留下的只有吃饭的家伙。 东向燕掂量掂量内视过后,存在丹田紫府里头的锤子,剑庐等一系列工具,觉得人生再次圆满了。 所以说嘛,铸剑师要什么剑啊!给我一个锤子我能凿出千千万万把! 不过这些闲话暂且不表,铸剑师的疯狂只需要在证道的那一刻就够了。 平时还算人魔狗样的东向燕在皇宫里面还是个蛮乖巧的孩子,就是偶尔闹失踪实在让人不解! 伺候东向燕的宫女都要急疯了。 谁都知道大皇子喜欢到处躲猫猫,但是今天消失的时间太久了! 再加上皇子那个自出娘胎就不知祸害了多少太医被陛下迁怒的身体,这体虚多病的小祖宗可千万别在哪里晕倒起不来! 东向燕淡定的发来贺电。 他之所以体弱也不像是这群人以为的打娘胎里体质不足,真实情况完全是亏在桃花剑的天赋能力上。 前头有说,桃花剑铸剑材料专克鬼邪,持剑者可谓百邪不侵,万鬼规避,以后实乃斩妖除魔的一把好手,落到这个世界压根不算埋没了它,可是它恰恰落到东向燕手里,而东向燕好死不死被天道劈散了肉身。 所以元灵和桃花剑,谁压谁啊? 反正目前为止,修为尽失的东向燕是被压的那个! 再之后,大越国小皇子朱珵珺成了一个万邪不侵的高端小孩,一度在大越国鬼怪圈掀起不论生死先去看两眼的风潮。 搞得东向燕还不能自主活动的一岁时期,天天看到各种长相抱歉的鬼怪趴在自己床头默默的盯着自己,深情款款的让东向燕宁愿不睡觉也拼尽时间研究出了剑气外放的技能。 从此他的生活就安静了。 神鬼不侵之力,实至名归! 好了,这个话题先到这里,重点是东向燕死活没想到自己家分明是被天命所青睐的皇室,可为啥前身是个驭灵世家? 刚出生半个月的自己因灵魂虚弱昼日高烧不止,寻常手段没用之后,他家两个分明是封建王朝合该鄙视迷信的顶尖领导,却愣是抱着他往祖坟求神拜佛……呸,错了,是祭告先祖。 大越皇室这辈是真心人丁单薄,不然当今陛下也不会抱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去求告祖宗,但这也让东向燕见识到自己从前不曾接触到的神秘力量。 鬼魂啊!鬼怪啊! 要不是有憧憬之心,东向燕也不会把自己的最高杰作铸造成除鬼利器。 不过这下他也算知道了,为什么那群鬼全然不怕皇室血脉天生紫气对鬼怪之类的威压,还需要自己特意放出剑气震慑,却原来这血脉本身就亲近这些鬼灵! 这操作,他也是服气! “大皇子,可算找到你了!” 伺候他的大宫女芍药从假山和假山之间的狭窄角落里把东向燕抱起来,东向燕掀起眼皮瞧见她额角的汗水,贴心的伸出手帮她擦掉。 “找到我了,芍药想要什么奖励?” 芍药被小皇子这软软的一笑驱散了心头火气,始终找不到小皇子的惊慌也被孩童软乎乎的语调抚平。 芍药看着这个从小小一团被自己亲手照顾长大的小肉球,无可奈何的说道:“小皇子不乱跑,芍药就比什么都要开心。” 东向燕咧开大大的笑脸。 “那不行,看不到芍药着急找我的身姿,我就会不想吃饭。” 芍药:“……” 小皇子不吃饭和找不到小皇子哪个事儿大? 但不管哪个事大,但芍药本人是摊上大事了! “皇子殿下……” 东向燕开心的笑着:“母后今天有没有找我啊?” “这个……”芍药谨慎的说道:“皇后娘娘宫务繁忙。” “那父皇呢?”东向燕打断了也不打算再听,乐呵呵的问起另外一个人。 按理说,皇后没时间,理当更忙的皇帝应该更没有时间才对。 但是芍药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语气舒缓道:“陛下有派人传信,说会和小皇子您一同吃午膳。” 东向燕欢快的挥挥手:“那就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可不能让父皇等急了。” 芍药把人抱回来时,宫殿里一众宫女太监露出“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的激动表情。 归根究底时间不够这也全是因为东向燕自己乱跑,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成天当个瓷娃娃一样被人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那根本不是自己的风格好吗? 还他八块坚实紧致的腰部腹肌,由于成天挥锤子,他侧边腰肋都有两撇肌肉,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谁能理解他的心酸? 洗澡时候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东向燕闷闷不乐的对着自己面前那碗桂花粥。 是了,现在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宫里到处生长的桂树都飘起散发着甜腻香气的花瓣,然后一缕黑发从树顶落下来,伴随一道上吊而死的苍白人影。 “我说,大姐你能别把头发放我碗里吗?” 被皇上临时传来的口信改了地方享用午膳的宫女若干,当然是乖乖的把小皇子打扮的秀色可餐然后送上来了。 其中连搓四遍澡,再上各种花膏护肤品,以及裹成粽子的琳琅环佩,这让东向燕觉得自己父皇已经可以开吃了,不用等上什么菜。 喏,这么大一个皮薄肉嫩的大包子在这里,还用吃什么御膳房出品的美食? 然而或许是皇上偶尔生出的那一丝舐犊之情,看到外面飘荡的桂花,一时兴起将自家白嫩可爱的儿子捞来尚桂阁。 修建出飞檐斗拱的暖阁无论用来避暑还是猫冬都是极好的选择,而庭院里一棵足有几百年历史的桂花树每到时节都会开放出层层如盖的花亭,省却人工雕琢的匠心独运,独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膳食摆放在这棵树下,青石的圆桌圆凳供给人赏花,期间品尝甜甜的香酒和美味的饭菜,说皇帝对自家儿子不好也不对。 东向燕心领了自家老爹百忙之中不忘疼儿子的心意,就是这个地点吧……怎么就没说死过人呢?! 自己和老爹相对而坐,时不时相视而笑,然后他正前方不足一尺的地方有一双精巧的绣花鞋在眼前荡来荡去,连带着穿绣花鞋的大姐也死不瞑目的深情凝视他。 东向燕觉得这饭吃不下去了,要吃下去也要先解决这位头发都拖地的大姐的问题。 之后他食不下咽的吃完这顿,趁着夜黑风高,躲过宫内众多明亮的视线,东向燕用以前躲追杀的本事走到尚桂阁半月门口。 放眼望去,桂花在夜幕银河的背景中伶仃飘荡,白天里晃荡的大姐不着踪影。 东向燕叉腰张大嘴……压低嗓门,悄悄叫道:“有鬼在吗?” 废话,叫大声把附近的侍卫招来,自己还用不用干活了! 记挂老爹的好才准备把宫内各处都清一清,不过话虽如此,身量有限,也至多去自己去过的地方,没能力跑遍整个皇宫。 这样一想,又不禁怀念起八块腹肌的时期,那时候真是想挥锤子挥锤子。 若说转生后他哪里可惜? 不是几近于无的修为,也不是多年以来积蓄成山的天材地宝,而是他丹田里那把大锤子,一直找不到机会挥一挥。 叹气,好好一个铸剑师,舞得什么剑啊……说话间,突然出现在他手中的桃花剑向着左侧一抽,白日里凌空摇摆的大姐当场被贴着脸掀到红墙外头。 完全是本能反射的东向燕幽幽一叹。 “敢偷袭爷,爷掀你前脸!” 就是这么言行如一。 第3章 把酒问仙 说起尚桂阁里头的女人,那也是一位绝色佳人,前朝时候曾做到六朝粉黛无颜色,帝王独宠一人身的程度。 可想而知,这等程度上的红颜祸水,死得一般都很早也很凄惨就是了。 东向燕百无聊赖的听着她嘤嘤哭诉,从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到你这么小长大了也不是好东西,总归只有不长那二两肉的才是好东西,他听的耳朵都要发麻了。 “姐姐,能说重点吗?” 名叫沈媛的女鬼擦去眼角泪水,不摇摆的她看起来弱柳扶风,一头长发在月光下好似绸缎一般丝滑美丽,清瘦苍白的脸型虽然缺少生时的艳色却别有一番凄楚的风华。 “殿下,”她清丽的声音也是相当动人,东向燕有点儿理解前朝那位君王不早朝的皇帝了……“帮我杀了这一任皇帝!”不!不行,这特码绝对不能理解! 东向燕哑口无言的指指自己,再指指远处不知睡在哪个宫里的他爹。 “你傻了还是我疯了?” 沈媛咬住下唇,楚楚可怜的道:“皇帝都不是好东西!” 东向燕:“……”问题是,大姐,你要杀的那是我爹。 桃花剑剑纹天成,花纹犹如遍野桃花,出剑自带雷电之威。 尚桂阁的女鬼受到三岁小儿的威胁,在桃花剑天生镇压万邪的气场下不甘不愿的怂了。 “其实你以后多来看看我就好,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寂寞了。” 东向燕走的时候回头看过一样,风吹花落的百年桂树下,那身白衣的女子遥遥望着自己,秋水横眸满是死后孤身一人的寂缪。 短短这个瞬间,东向燕就决定下次带桂花糕来叨扰她! 没记错的话,老爹御书房某个小夹子里面有除了春宫图以外的家传笔记。 虽说把家传用来使役鬼灵的笔记本和春宫图放到一起的操作也是骚,但是东向燕已经计划好去掏老爹的私房钱啦,嘎嘎! 当今大越皇帝朱侯桢脊背一冷,生生从自己刚收入宫中的美人身上坐起来,却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负责值夜的大太监立马点燃宫内灯火,也不管是不是吵醒了这位新入宫的美人,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陛下,可是有何挂碍?” 朱侯桢认真思索一下,大手一挥,心也是大。 “没,灭灯吧,朕可能是做噩梦了。” 大太监:“这、这个要不要拿碗安神汤来?” “免了,朕懒得起夜。”朱侯桢再次闭眼睡下,还不知自己某次心血来潮带自家儿子进御书房奠定他尊贵地位的行动,其实已经叫某人不着痕迹的记下他房内摆设,回头他可能就会发现自己少年时代珍藏的某些书籍会被人大刺刺的摆在书架上,供入宫的大臣一同瞻仰。 那几天备受宠幸故而留宿宫中的大臣下朝后,都会飞快飘过去几道心照不宣的眼神。 原来陛下喜欢的是那种调调! 朱侯桢不知道自己节操都被儿子害得掉了一地,他今天照旧抽空出来稀罕儿子。 这可是他三十岁以来的第一子,老朱家血脉单薄的叫人心惊胆颤。没生儿子前那些滋补药吃得他都要吐了,但是没辙,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可清楚。 老祖宗传下的血脉问题,先天就生气不多。 没有沃土怎么撒苗也开不了花结不了果,所以能有这么一个儿子,他比孩子的娘还上心! 亲自搂着儿子开心的用胡子扎他脸,东向燕一面想着爹你能不能不这么幼稚?一面还要奶声奶气的叫着:“父皇,扎疼疼啦!” 日常精分任务完成度加一! 朱侯桢开怀大笑:“这就受不了了?以后你这小身子骨可怎么去军中打熬!” 提起这个,自己也跟着忧起心来。 皇子从军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是防止兵权旁落,二是磨砺皇子不可娇生惯养,三也是最重要的,军营阳气盛正好可以弥补朱家子弟先天阴气旺盛的问题。 当年他就是从军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但是他再看看自家儿子珠圆玉润但纯粹是浮膘,一场病就能掉下去的脸蛋肉,东向燕以后受苦的脸不知怎么就出现在他眼前,顿时,他再次把儿子抱起来蹭蹭蹭。 嘤嘤嘤,爹舍不得啊! 东向燕无语望天。 惯例的陪完老爹后的发呆时间,东向燕眼皮都不抬一下的无视掉太和殿屋顶上那个裸奔的鬼魂。 说起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是死后放飞自我到一件小衣也不穿的女同志还是奔放到让人想大喊非礼勿视你别过来的程度。 对,就是说你呢!你别过来! 东向燕忍不住用写大字的笔比划到身前做出自卫的姿势。 “你过来干嘛!” 自从他完成尚桂阁女鬼的心愿之后,各宫之间的小道消息超速运转,搞的一岁时候的场景再现,不管干什么都能从角落逮到一双眼睛也太烦了。 对小孩子耍流氓你们就不觉得羞耻吗?! 东向燕愤怒的挥起拳头,圆圆的小脸上全是威胁。 “你再过来我就叫啦!我真的会叫的啊!” 来者也真是大胆,一挺丰满的胸脯,光溜溜的比刚出生的他还干净,连个胎盘都没有的回归原始的怀抱。 “叫啊,叫了有人理你也只会把你当疯子。” 她倒是没说叫了也没人理你这话,看来相当清楚东向燕的身份。 东向燕叹气,放下写大字的笔墨,背着小手,慢吞吞走出书房。 从这个窗口能正好看见太和殿的房顶,以及日出时分天际若流云生金洒满琉璃瓦的壮丽景象,他可不能随便让鬼怪们糟蹋了这副风景。 踱步到人迹罕见的地方,确定短时间里芍药不会找过来,东向燕板着脸道:“你有何事所求?” “没,我只是来看看让沈媛那个女人抓个鬼就夸个不停的小皇子是怎么个神骏的样子。” 东向燕原本刚想不好意思一下,没想到尚桂阁的姐姐这么给面子,平时去都一副哀哀愁愁的模样,抬首低头都是那一抹水莲花的温柔,没想到背地里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不对……这位姐姐,你丫用错词了吧? “我又不是马!” “马有什么不好?”这位大姐的理论也是相当神奇,“比你这玩意儿经用,分量也更足。”说完飘飘然的飘走了。 独留东向燕看向自己脐下三寸,脸色发青。 妈个鸡,不止无法反驳还全是槽点儿。 爷比马小难道是很可耻的事情吗?! 说起来,东向燕为了论证这个关系还特意去翻了前朝遗留下来的古书,就是想知道这个人的身份,搞清楚……她凭什么说我比马小! 说白了,东向燕还是不服气这个! 终日埋首在书籍间的小皇子身上除了那一丝奶香之外更多出笔墨的沉香,让不少服侍的宫女啧啧称奇,一面也不奇怪他偶尔表现出来的成熟模样。 在他们眼中读书人就该有读书人的样子,殿下体弱不能拉弓上马和同岁的小孩一起学武,但是识字却并非难事。 至于他是怎么在不知不觉中学会识字的,就和他某一天开始悬腕下笔写大字那样,天经地义的叫人生不出任何疑惑的心思。 “你小子也是古怪。” 宫内唯一一个看出他奇特之处的老鬼足有三百多岁,正好是大越初期的人物,听说本人也是个有能力的臣子,至于他本人的身份却一直是个谜,偶尔的不凡还被他自己神神叨叨的言行掩盖。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第一个让东向燕感觉到危险的鬼怪。 严格意义上,三百岁的老鬼已经不算是鬼,而是介乎在妖和鬼灵之间,正要化身为怪。 他刚一出现在东向燕附近,东向燕就顾不得四周是否有人,直接从丹田紫府抽出桃花剑执剑以对! 那个时候鬼气妖氛仿佛要遮蔽天空,方圆半里之内的视野都笼罩上一层碍眼的迷雾,鬼怪之力天生迷惑人心! 肉眼所见绝非真实,五感所应绝非虚假。 东向燕选择闭上眼睛凭直觉断定剑指所向! 所幸,老鬼并没有多少恶意,顶多是赶在风潮后尾,姗姗来迟的看下高端小孩。 东向燕知道他的目的后,气得嘴角一抽,但也因为他的存在,自觉实力不够的东向燕在当天夜里翻开老朱家代代传承下来的使灵秘籍。 一个空寂多年的宫室,一方足够两人畅饮的方几,一壶从御膳房里偷出来的烈酒,小皇子给其中一只碗满上,接着念起绕口的咒文。 随着他的声音逐渐像是符号一样回响在这个房间的每处角落,窗外月华浓郁的像是滴出水来,直直的一道白练穿过漫长的距离落到那只碗口,将酒液衬得仿佛琼浆玉液散发广寒宫的仙气,接着一只洁白修长线条极为干练的手掌呈半透明的模样浮现在空中,随后手臂,衣着,最后则是完整的一个“人”…… 东向燕大睁着眼睛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对这个明显是鬼的人伸出了手。 “我家古训有云,契约者,可亲可友可同生生死,情到深处,当为契兄弟,结发白头。” “我琢磨着咱俩第一次见面不至于情到深处一口闷,所以你干吧,我随意。” 刚结束紫禁之巅死在知己手下,其实还没搞清楚自己状况的叶孤城怔怔的被这个小肉球一套话砸过来,再之后对着自己明显不具备实体的手发起呆。 东向燕:“别这样,相亲看三秒,我见你顺眼,你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来吧,交出你自己,你好我好大家好。” 江湖中人称剑仙向来情绪深沉,尊贵如斯的白云城主莫名被这个小肉丸子说的冒出几丝火气。 东向燕狡黠一笑:“想揍我?行啊,喝了这碗黄泉酒,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也许真是人刚死之后思考能力还没有恢复,叶孤城当真把这碗酒喝了下去,奇异的是,明明应该像是不存在一样穿透物体的手掌居然毫无阻碍的拿起酒碗,然后将温热的酒液喝下肚子,再之后热意从胸口充斥五脏六腑,让整个冰寒的身子暖和过来。 接着叶孤城对镜子里面那个粉妆玉砌的小公子震惊的失去言语。 东向燕丝毫不奇怪叶孤城和自己在一个身体里,甚至颇为自恋的说道:“我帅吗?” 一瞬间变成三岁稚儿的白云城主,他看起来只想静静,并不想回答某人不要脸的问题! 第4章 情为何物 属于东向燕的宫殿一向只比皇上寝宫差上那么一点儿,更因为他是朱侯桢三十多岁才来的第一个孩子,独子的地位说不定以后就是未来太子,所以即使身体不好,殿内也不缺少服侍的人,甚至有几个以前伺候皇后的大宫女跟在身旁行走宫中,以示他不凡的地位。 不过今天随身伺候的大宫女芍药发现殿下有些奇怪,首先是沐浴的时候莫名排斥她们靠近,还将她们呵斥出去,之后也不像是平日那样,走几步都要停下休息休息,等那张白皙的小脸泛上血色,倒是在躲她们的时候颇为健步如飞。 小皇子这是怎么了? 从小看着东向燕长大的芍药对这等变化分外不解。 东向燕对此大大方方嘲笑自己身体里面的另一个人。 “被一群小丫头伺候着洗澡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心潮澎湃!” 叶孤城不语。 东向燕无聊之下专注逗弄这个沉默寡言的役魂。 “说说看?说说看!老是板着脸,本殿下可不是这么冷漠的孩子。”说着还两手捧着脸袋,拉开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感受到自己脸部肌肉不自然的扭曲,叶孤城握紧双拳,双眉紧蹙。 “你到底是何人!” 东向燕眨眨眼:“还能是什么人?你自己看这地方,怎么想也是皇宫里面吧,我的话……嗯,本朝皇帝唯一的独子,朱珵珺,你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吗?” 叶孤城:“不对!”但至于是怎样的不对,他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东向燕嘿嘿笑道:“别奇怪,你现在是我的役鬼,暂时共用一个身体,你看我都不嫌弃你年纪大,你就别嫌弃我身子骨弱啦。” 他之所以这样说,原因还是因为叶孤城把宫女们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大池子里洗澡时发生的意外。 东向燕目前才三岁,无论多么早熟机智也是个不能自理的孩子,而且更可悲的是叶孤城作为一个早已成年的大人,使用这副身体是各种的用力不恰当,再把自己皮肤搓的青一块紫一块之后,脚底打滑摔到池子底也绝非无法想象之事。 对此,东向燕除了报以同情以外也没别的话可说。 “其实我以为你们这些鬼应该很希望能重活一世,”拈起花园里头种植的各色名种花卉,他糟践的这朵花大如掌心,波浪般的花叶里头有一道抓痕般的红色横跨整朵花头,在玉白偏黄的花面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一爪,东向燕笑道:“是我理解错了还是你较他人更为与众不同?” 叶孤城沉默一阵:“……你这是何意?” “没,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说白了,你是我的役鬼,咱们两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比这更可靠的关系。我不担心你背叛我,你也不需要担心我对你怎么样。名义上你是我的役鬼,但实际上我也不会多差遣你,你只需要提供武力保护我就好了。” 东向燕说的坦荡,叶孤城却不由不去谨慎。 一朝醒来突然受制于人,他反应何等过激都不奇怪。然而这几天下来,他几次目睹这个孩子和周遭来往的鬼灵谈笑风生,熟悉的好像寻常百姓唠家常一样。也正是这份平等感,让他不由自主放下成鬼时的戾气,平静的诉说出自己的想法。 “以你的地位不缺少保护吧?” 东向燕摇摇头:“你太天真了,即使是我这样小的一只也知道皇宫之内,譬如虎穴狼窟。纵使有父皇母后庇护,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算计了。尤其我这般小,先天上就处于弱势,等我长大还有十年的时光,在此之间发生什么都不奇怪。所以你是觉得我杞人忧天也好,还是多疑自负也罢,反正我当自己是未雨绸缪,你作为我的役鬼难道不应该支持我的决定吗?” 先不说被叫天真叶孤城是怎样的心情,但是眼前小儿的深思熟虑却是引起他的兴趣,他再一次打量过东向燕朽木难雕的根骨,心中掠过一丝叹息。 “你说的有理,然而你又能保证我什么?” “再一次拿起剑如何?” 东向燕对上叶孤城惊愕的眼神,骄傲的挺起小小的胸脯。 “你护我十年,我保证拿出一把能让你使用的好剑。” 让鬼怪这等先天无形之物操使君子之器,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对铸剑大师而言完全不是事儿,不如说这种有挑战的目标才是他心之所向。 “……” 叶孤城不可避免的沉默了。 人死后生前之物譬如昨日烟花,转瞬即逝。 宝剑亦是如此。 何况叶孤城常用的那口剑正在西门吹雪手里,如今就算找回来,以他此时人鬼之身也无缘于再次执掌,这在他第一次见到东向燕的时候就知道,鬼和人中间相隔的岂止沟渠乃是天堑。 然而东向燕在他接受现实之后正在说什么?他说能让自己再次拿起剑来! 叶孤城作为剑客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寒星一般冷淬的双眸底下翻出微微波光,只是这目光落到东向燕幼小的身上时慢慢消减。 东向燕:“喂喂喂!我感觉你在怀疑我的职业素质!” 叶孤城也是厚道,没吐槽你一个三寸丁哪里来的职业素质。 东向燕眼一眯,粗声粗气道:“……那就是在质疑我的人品喽?” 叶孤城张张口,刚想说话,东向燕已经表情一变,神情跟七月天似的变化飞快,眨眼优哉游哉,不以为意的说道:“无所谓啦,人品什么的,和前者根本没法比,你只要相信我的职业能力就好。”拍拍胸口, 叶孤城哑口无言,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东向燕:“无所谓你信不信,”他随意的抹平袖口的褶皱,淡淡的说,“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愿不愿意赌这一把全看你自己。” 叶孤城会赌吗? 当然会! 即使希望渺茫,只要此身还存在于世,他就想再一次剑扣道途,指云问天! 得到肯定的答复,东向燕笑逐颜开:“啊,说起来我忘了,其实你是可以和我分开的,你看……”他往头顶一拍,一个隐晦的字迹在掌心闪过,叶孤城一下子从东向燕的身体里弹出来,恢复高大挺拔的白云城主模样。 叶孤城:“…………” 东向燕:“啊呀,别生气嘛,现在就生气,以后还要相处十年,你怕不是会被我再气死一次。” 叶孤城:“…………”他突然发现自己相信这小子根本就是个错误! 然而,现实已然注定,从他跟东向燕签订契约起,白云城主就注定跑不出眼前这个小个子的手掌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 这次对话在他们两个之间是一次转折,同样的,对服侍东向燕的那群宫女们而言也是一次好事。 终于……终于小皇子殿下不再赶我们出去了! 久违的摸上皇子殿下胖胖的小身子的贴身侍女寒梅,背着人开心的流下两行热泪。 认认真真的把小皇子打扮的跟年画里面的糖娃娃似的,望着粉妆玉砌的小皇子,大皇子宫内的全体宫人不禁感动不已。 先前小皇子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成天穿一身白的不说,还总吃些素口的食物。 前者还好,顶多让管理服裳的春鸟绞尽脑汁的想往衣服上绣些什么喜气又吉祥的图案,毕竟白色在宫里头是需要忌讳的,而后者才是让宫人们头疼的恨不得砰砰撞墙的大灾难! 小皇子自出生开始体质就不好,每天一碗补药都成了惯例,吃的东西虽然不是大荤大肉,但也是绝对少不得肉味的,平时殿下惯来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乖巧可爱的紧儿,然而这几天小皇子不知是怎么了,一口肉不吃,还专吃素食,看得芍药等人分外揪心,生怕好不容易补出来的那点儿肉都掉了。 东向燕回来后反应也很给力,淡定的吃了两碗肉羹,又啃了不少肉馅的点心,安好伺候自己的人的心,背地里却冲着叶孤城吐槽。 “这一天天跟养猪似的,我又不能练武,这一身的肉都不知道怎么往下掉!” 叶孤城闻言下意识打量起东向燕。 三四岁的小孩子最是可爱的时候,浓眉大眼放在小孩子身上那也叫精致,尤其是东向燕确实长的不是一般的好,唇红齿白,明亮的一双大眼跟菩萨身边的仙童似的,别提多招人喜爱了。 要说这么可爱的孩子身上唯一的美中不足,那可能就是一身过于沉甸甸的重量。 “积肉于身乃是积毒于身,长此以往你势必会被其所害,他人宠溺你理当审视后再做打算,而非无限纵容。” 叶孤城最后严肃的下达决定。 “明日辰时起,天天挥剑一百下,帮助你强身健体,重塑武骨。” 东向燕:“……不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东向燕的外号,我想换成我打他名字是打错字冒出来的东咸鱼的,然后我发现皮皮燕正是精辟啊,太犀利了,以后就用它了么么哒! 第5章 白皮包子 大越皇宫各处的鬼怪最近十分喧嚣,仿佛蜜蜂蝴蝶一样受到鲜花吸引,冲着一个方向蜂拥而去。 其中尚桂阁里面的宅女沈媛居然也主动走出来,急忙忙的和大众一起赶过去围观。 要说能引得众鬼蜂拥而至的那定然会是个大宝贝,但大宝贝是宝贝没错,可这个宝贝却是个人! 乃大越朝唯一的皇子殿下,东向燕是也! 正殿后面的花园里种植几棵桃树,开花后的娇艳姿态格外芬芳,飘落的花瓣穿过木剑挥舞的轨迹,安安静静的掉到地上,挥剑的人却明显无法再忍受下去以至于忽略这副风景之中的优美。 抄着剑冲一个方向怒目圆睁,东向燕咬牙切齿:“你们偷窥我偷窥的开心吗!” 一下子,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纷纷露出正身。 有冒出墙头的脑袋,只余一双大眼睛装作无辜样子的小鬼,也有从树上树下奇形怪状姿势展示自己腰段的女鬼们,当然更多的还是从各个阴影角落里现身的鬼怪。 都说皇宫这地方是世上最为正气凛然的龙气所在,但光这地方每年死去的人就足以将此处烘托成一处凶地。 东向燕能好好活到现在,还真托了桃花剑万邪不侵的福。 然而就算如此,吃饭如厕每天都有一双眼睛盯着,这心理上受得了,身体上也扛不了几次。 东向燕就不明白了,一个个都是死掉的人了干嘛还和活人似的那么八卦? 自己不就是挥几下剑吗?至于跟找到乐子一样,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乌压压一大帮的聚集到这处花园里头。 成天看个小胖娃蠕动胖乎乎的身子就那么有趣吗! 若是让在场众鬼知道东向燕的想法,她们集体会答。 “有趣!” 简直看的母性泛滥好吗? 叶孤城也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会招来这么厉害的后果,犹记得最初发现这么多鬼在围观东向燕时,他还以为她们要对东向燕不利,后来还是东向燕自己解释,他才半信半疑的退后半步,默默审视这群在自己眼中不属善类的恶鬼。 然而这些天看下来,慢慢弄懂东向燕在她们心中是怎样一个地位的叶孤城……看就看吧,又不会少两块肉。 态度转换的何等自然! 但这其实不怪叶孤城放弃的快,主要是吧,你发现一堆奇葩,但是这个奇葩却对你掏心掏肺,别管旁人怎么理解,但像是叶孤城这等剑心纯粹之人,却拥有比谁都能认识到事相本质的本领。 故而,叶孤城走出来时,淡淡无视众鬼对东向燕的调戏说道:“今天的任务挥完了吗?” “啊?”东向燕倏然一惊,磕磕巴巴道:“还、还没。” 叶孤城不出所料的皱起眉头,东向燕望天已经能预测到他接下来说的话。 “午时之前再加一百遍。” 看吧。 东向燕臭着脸,挥剑挥的无比用力。 我以后不是当剑士,挥的哪门子的剑! 心知叶孤城用意是好的东向燕倒不是对他有意见,若是有也不会乖乖在天还蒙蒙的时候爬起来,照他吩咐的那样开始挥剑。 他只是在不满意,为什么要让一个铸剑师挥剑。 给我一把大锤子,我能把大地凿出个棱来,所以给我把锤子啊! 木剑在东向燕手里使的虎虎生风,从剑尖到挥剑的人都满身怨念。 若此时他手下有一块好铁,他真能给搓出个棱角来,所以说,转生有什么好,也是各种坑! …… “殿下,殿下!” 东向燕冷不丁的被叫起来,捂住嘴巴打个哈欠,困倦的望着自己前头的年轻人。 先时有说,东向燕自学成才会写起大字,皇子这般爱学的情况下,皇帝不可能不安排下人才教导自家儿子。 所以这位年轻的翰林院学士就被指来当自己老师,但是有一件事要事先说明,他并非东向燕的太傅,而是启蒙老师那种级别的人物,等东向燕到达岁数,就会有一名到数名不等的大儒找上门来,好好的教导他何为为君之道。 没错,就在三天前,东向燕正式被自家父皇命为太子,等过段时间就可以搬去自己的东宫,一和这件相比起来,可能这世上已经没有其他好事了! 反正东向燕看自己殿里的宫人全都喜气洋洋的,对此他也大方的赏了他们不少东西,又恩威并施的使了手段确保他们对自己忠心耿耿。 再之后……嗯,再之后就被叶孤城抓着练剑,天天天不亮就起床,小孩子的身体一时没控制住,居然在这位年轻的学士面前睡着了。 东向燕揉揉眼睛,老老实实的向老师告罪。 因为他平时表现不错的关系,学士倒是没多罚他,而是问起缘由,听说他是为了练剑,学士惊讶的说道:“殿下可禀告圣上为您寻找合适的武师了吗?” 东向燕摇摇头:“还没,我身子太弱,所以挥剑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学士若有所思:“说起来,等殿下七岁也该学习骑射了。” 东向燕点头:“对,等我十岁就该参军三年,留地方两年,之后再去六部历练三年。” 正常皇子的流程是只有前面两项,等以后封王回到封地也可不被当地官员糊弄,做一位安分藩王,但是因为东向燕是太子,所以周游六部就是重中之重的大事。 一是让朝臣了解下任储君的性情,二也是让东向燕自己发掘有用的臣子。 在对待传承上面,大越有自己一套规则,轻易没人越得过去,只要当今圣上没有私心,那就绝对出不来错儿。 总体而言,东向燕自身只要没有大问题,他本人顺顺当当继位完全不会让人翻出一点儿浪花。 学士显然也深知天家一些潜规则,闻言不禁安心,又有些欣喜。 哪怕只是启蒙,自己也是教导了未来的陛下,这说出去不管做什么都非常有面子。 文人缺的是什么?缺得就是名! 虽然不能和帝师相比,但他东宫出身本身就是一份资历,运作的好,前程再进一步也不是难事! 东向燕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位老师对自己越发和蔼,但无所谓了,反正实惠自己拿了。 没心没肺的当个三岁小儿,天天练剑,东向燕现在已经可以拍着肚皮说自己只是个有点儿圆润的胖子,而不是非常胖! 沈媛来串门时,忧心的捏着他的脸感慨:“白皮包子变成糖豆包了。” 东向燕挺胸抬头,“我以后还会变成有八块腹肌的糖醋排骨!” 沈媛:“……你是不是饿了?” 东向燕望着不远处那个盘子里的桂花糕流口水。 这几日过来,叶孤城有意识叫他减少对补品的需求,连带着荤食也成了药膳,成天吃的嘴巴发苦,人生没有一点儿乐趣可言。 “我能吃一……” 沈媛:“不行。” 东向燕可怜巴巴:“就一块。” 沈媛狠心不去看他:“不行!” “呜——” 东向燕委屈。 你们都不疼我了! 叶孤城有一副好皮相,剑仙风骨亦是不俗,很快就和宫里不少原住民打好交道,那些老鬼也乐意给他传授一些为鬼的经验。 东向燕没道理去阻止,况且叶孤城越强自己越安全不是吗? 但是这些只鬼串通一气,听从叶孤城的话监视自己不让自己多吃东西那就很糟糕了。 每天只有到皇帝老爹哪里能吃上两口甜的,东向燕很忧郁,东向燕很忧伤,他快得抑郁症了! 你们再这样小心我同归于尽啦! 再一次偷吃豆沙包未遂,东向燕西子捧心的跑去老爹所在的御书房。 这个时段政务应该正好告一段落,父皇现在已经在吃点心和茶水,外加享受后宫女人送来的各种滋补品。 东向燕想的没错,他到的时候,父皇正好在吃四季糕。 糯米做的透明外皮里面是香甜绵软的豆沙,或白或红的表面分别用花汁画上冬日的梅花,夏季的荷花,春日的桃花,秋日的柑橘。 花样生动形象,滋味香甜可口,不腻而淡,雅得别出心裁,分量又是刚刚好的一口。 吃下一块喝上今年刚送上来的新茶,滋味无穷,怪不得古往今来皇室都是公认的奢侈富贵。 朱侯桢在听见小皇子求见时十分惊讶,毕竟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懂礼但不刻板,多数时候和自己相处的十分愉快,若不是因为有些缘故自己不能常常带着他,自己初为人父就得了这样一个乖儿子,早就忍不住和大臣们好好炫耀了。 ……话说回来,突然跑题的皇帝陛下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圈自家儿子的好,沉稳的吩咐道:“让他进来吧,也不用做什么虚礼。” 再之后,一旁的太监总管喜笑颜开的将小皇子迎进来,惊讶的发现小皇子还是乖乖行礼之后才走到圣上身前,他暗道:小皇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谨慎,未来不可限量! 似他这般蝼蚁般轻微的人物,最自得的就是那一份毒辣的眼力,无论是之前几次碰面,东向燕无疑都给这位大总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然而像是他这般的天之骄子,大多时候其实都不需要太去了解底下人的想法,只要确定能用,忠心,那就无碍大势。 朱侯桢喜欢这个儿子的机灵,招呼他到自己身旁坐好,语气亲近的问道:“皇儿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要事是皇帝给自家儿子脸上贴金,他自己心里也觉得一个三岁小儿的“要事”八成是想要什么东西,或者找人出去玩,总归不会多大。 东向燕也不出他所料的道:“皇儿今日课业已经完成,”先来一句证明自己没有贪玩,接着说重点,“但是写完之后身体乏累,不禁想起还在御书房里的父皇,所以想来看看您!” “……” 朱侯桢此时此刻非常想抱着儿子跑出去大喊。 这谁家孩子!怎么能这么贴心,这么可爱! 低咳一声,甭管心里多么滔天骇浪,当皇帝的一般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他淡淡道:“皇儿有心,正巧父皇这里有一副黄洲巡抚送来的美人图,说画中美人有神人之姿,牡丹之色。皇儿来的巧,正好跟父皇一起欣赏。” 东向燕:“……” 他最想吐槽的也是这个。 你一个成年人叫小孩子和你看美人图?你确定他不会觉得无聊转而啃起糕点吗? 等等,自己的目标本来也是吃糕点啊! 所以他立刻就不反对了,淡定的拿起描画着寒梅的那块塞到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等宫人按照他爹的吩咐把美人图挂出来。 卷轴一展,裙摆用淡墨描绘出来的线条飘然仿若飞仙,再之后是娇娥低垂臻首,皓腕不盈一握,忧愁的眼眸分明有莲支河头,风吹扶柳的愁绪,然形容面目之大气艳丽,更似一朵妖娆绽放的牡丹国色,倒是叫人想一探女儿愁绪为何而来。 单从这幅画妙笔留情之处欣赏,东向燕就可以断定,画师笔下成就了一个有故事的女人。 而故事不止是放在男人身上会有别样的魅力,女人身上亦是引人遐想。 可以说,这幅画的画师已有国手之能,他用一幅画诉说了一段神秘,以此夺走男人的目光。 正如东向燕所想的,朱侯桢的视线在画卷展开后一直不曾离开那美人身上,越是细看越是美貌,越是品味越是回味无穷。 半晌之后,朱侯桢吐出一口气,挥挥手:“收起来吧。” “咦,父皇很喜欢吧?”东向燕好奇道。 朱侯桢:“就是喜欢才要收起来,等你长大了也会明白父皇为什么会这样做。” 东向燕似懂非懂,目光在美人图上一转而过。 爷俩其乐融融的吃完剩下的茶点,东向燕就识趣的退下了,把空间留给朱侯桢办公。 不知不觉,月上柳梢头,白日晴空空如碧玺,夜晚星海浩瀚如澜,连月色都一时失去皎洁。 如此异常的景象无人发觉,直到朱侯桢奏折批改的累了,揉揉脖子直起头刚想吩咐什么,殿内的灯火突然被一阵来处奇异的风吹灭。 御书房内安静的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静谧的光亮透过隔窗洒满地面,在这微光之中,收起来的美人图无风自动,自发的展开卷帘,垂挂在书架上方。 画面里面的女子巧笑情兮,眼波微澜,妖娆的身段缓缓浮现…… 朱侯桢紧张的绷紧身体,但不一会儿,就被女子身上惊人的魔力魅惑住心神,和她搂抱到一起。 第6章 南海无仙 最先发觉到皇上不对的是后宫的女人。 平时吧!朱侯桢不说龙精虎猛但也是修身养性,正值壮年一天来个一两次还是有的。 但是现在顶多去嫔妃宫里坐坐,吃过晚膳就走,一点儿也不顾及那些妃子眼巴巴的眼神,活脱脱一副被小妖精魅惑住的样子! 呔!哪里来的狐狸精,居然敢迷惑皇上!皇后娘娘您可要为臣妾们做主! 皇后居住的坤宁宫开始接二连三的收到妃子们的拜访,往日清冷的宫门隐隐有门庭若市的征兆。 霸气侧漏的皇后对此仅仅是丢一句——查! 满后宫的女人皆大欢喜! 从女鬼们口中得知这一切的东向燕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所以说啊,老爹明明有一群女人要伺候,居然还自找麻烦的多给自己又加了一个负担,他这是何苦呢。” 食色性也,他倒不是对皇帝老爹的多情有什么意见,毕竟他那个职业就那样,不想卖身还有一群人逼着他卖呢。 有些时候,即使是外人眼中冷漠无情的宫内,也有许多人不得不顺从的潜规则,这其中自然也包括高高在上的陛下。 不过话又说回来,东向燕好奇道:“究竟是谁迷住了我爹?” 除沈媛和那位裸身姐妹以外的另一位女鬼平时住在锦绣宫,是位性格大方,娇妍若芙蓉的清丽美人,名字也是别致,姓慕容名燕儿。 当然,这位慕容燕儿也是宫内所有八卦的头脑,基本上哪里有风吹草动,旁人都能从她这里得知一二。 东向燕自打能活动没多久就认识了这位情报能力十足的优秀女性,建立起友好关系之后,他开始时不时和她打起交道。 像是今天,趁慕容燕儿照例来自己这里打探八卦的时候,他就顺势将疑问说出来,还别提,慕容燕儿居然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慕容燕儿看起来丝毫不担心大越陛下的身体健康,随随便便的就说道:“哦,新来的姐们野心不小,霸占着龙根成天吸取大越龙气呢,照这个频率计算……”她翘起涂上蔻丹的手指算了算,“再有半个月朱侯桢就该驾崩了吧。” “……” 这绝对不行! 东向燕连忙抽着嘴角问清大概,一听是画皮鬼立马知道那玩意儿本体是什么,和慕容燕儿道过谢。 这女鬼两根细细的手指捏起东向燕的脸蛋,豪爽的说道:“要我说那小妮子也是个眼皮子浅儿的,真觊觎那个龙气,还不如花点儿时间等你长大,不说别的,你爹可没你这双眼睛,这身灵气,哎呦哟,仔细看看,你长的也不错,怎么样,以后要不要和姐姐我来一场人鬼情未了啊,呵呵……” 东向燕摆出防卫架势,从表情到身体都写满了拒绝。 “敬谢不敏!” 照常完成每日一调戏任务的慕容燕儿冲东向燕飞了个媚眼,施施然的飘走了。 东向燕擦掉额头冷汗,“这些年长的大姐总给我分分钟要被吞吃入腹的危机感!” 叶孤城冷眼旁观许久,闻言淡淡道:“依你之血脉,和鬼灵在一起双修分明两方得利。何况你不似你父皇,你若登基阳气定然大盛,反压你血脉天赋之中的先天阴气,致使阳盛阴衰,若有女鬼以自身阴气条理,延年益寿不在话下。” 君不见多少皇帝求长生不死而不得,东向燕先天条件就特殊,可以说是这一代灵子,天生就该和鬼怪打交道,但偏偏家族转了型。 若登临帝座,到时大越龙气加身,国运昌隆,对他是祸非福。 龙气与灵子前者如煌煌烈日,正气浩荡,后者阴柔如流,缠寒绵气,若无调和猛然撞上,不是前者耗干阳气,就是后者在烈火之中熬干精神。 何况一人之精怎比的过一国之力,最后十成十是东向燕被熬死在皇座上,还不一定有下一代。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东向燕还真不知道自己这身血脉还这样特殊,连忙追问道。 叶孤城到底是成年人,说起这话一点儿也不磕巴,语气平铺直恕:“阴阳相和方生万物,阳为盛,阴为生,有阴气滋养人血气方可生精生气。你以后阳盛阴衰,一如现在阴盛阳衰,身娇体弱,以此可推,未来就是身体强健,却注定无子的命格。” 东向燕差点儿没脱口叫道不会不举吧,但冷静下来想想,身体强健理应什么地方都正常,无子的原因应该是在阴气无法在传宗接代上起到作用的缘故。 “呼——你吓死我了。”东向燕摊到软塌上,四周陈列的书籍构成四四方方的结构,手边格子窗则在地面投影出一只倒立的蝙蝠,福气到了的吉祥寓意工匠们一向喜爱这种精巧心思。 叶孤城神色中透出细微的变化,语气微妙道:“你不介意自己无子一事?” “我本来就不在意这个。”东向燕翻身坐起,嗅嗅鼻翼下的墨香,没给叶孤城追问的机会,翘起嘴角,眉飞色舞道:“走,我们去把那只小妖精抓出来为母后分忧!” 叶孤城:“……你…………” 受限于身体无法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东向燕的生活态度颇有点儿破罐子破摔,想一出是一出的。 这厢他说了要走,声音传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门外了。 叶孤城挺拔如松的身影在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之中逐渐透明,感受到来自契主的束缚,他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东向燕严格说起来并非苛刻的主人,可对白云城主而言,这层约束仍是稍显碍眼。 以及,东向燕太弱了! 对!没错!转世之后那身控灵得天独厚,但放在江湖里不值一文的废柴根骨才是叶孤城看他不顺眼的最大原因。 东向燕简直委屈的要哭死! 我的大锤子,大锤子你在哪里!世上还是只有你好! 曾经凭借打铁入道,一身武学修为出神入化的武仙东向燕在漓涌界威名赫赫,若谈起与剑相关的话题就绝对避不开他的名字。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等到他以元婴修为单挑渡劫老祖还成功之后,他之大名响彻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回忆当年的辉煌,再看看小胖墩的自己,东向燕摸摸肚子觉得这是报应。 嘤嘤嘤,我最爱的还是大锤子你,求你再爱我一次! 呆在丹田紫府里落灰的大锤子嫌弃他一脸。 没爱了,再见吧! 东向燕:嘤嘤嘤! 真相有些时候就是那么残酷,大家都以为东向燕是以铸剑入剑道,剑术修为高绝的一品“名剑”,但其实他是专门铸剑抡锤子的那个,而且也不是所谓的以铸术入道,而是一直在铸剑顺便入的道。 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外人总把他传的酷拽狂霸邪魅冷,仿佛不高贵冷艳就不是东向燕,就连他出品的剑,都透出一股名流的味道…… 所以说,真相有些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慢吞吞挪到老爹御书房前头,目光一扫,发现不少理应在里面服侍的人都被赶了出来,太监总管面色发青,冷汗涔涔,完全没有了平时八面玲珑的架势,看样子肯定是知道点儿什么。 轻轻砸了咂嘴,东向燕走过去:“杨总管。” 杨总官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告罪。 “太子殿下请恕罪,杂家一时失神,迷了心窍居然没瞧见您,诶呦您看,实在该打该打!” 作势要拍自己两下,东向燕不在意的挥挥手:“杨总官您先别忙着逗我笑,我是来见父皇的。” 杨总管本来是要笑的,因为小皇子殿下实在会说话,轻描淡写的掠过自己的错事不提,还将自己后来告罪的行为赞为功例,不说别的,逗贵人笑可不就是有功吗? 然而换做往日早该说讨巧话或是干脆为殿下上里头禀报的杨总管这回却越发冷汗涔涔,支支吾吾,好似有什么事必须瞒着他。 东向燕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不方便的话本宫就先退下了,总管可别跟父皇说我来过。” 情况紧急杨总管也顾不得询问为什么说没有来过,只忙着让这小祖宗赶快先走。 走到距离御书房有一段距离,东向燕看到叶孤城站在墙角的阴影下,头顶苍天古木绿树如盖,斑驳的树影投射到他身上,形成一幅如诗如画的诗意景象。 发觉他的到来,叶孤城转过身,不受生时事物影响的衣袂并未在微风中摇摆,沉静的仿佛这个人一般,宁静致远,高广无边。 “你回来了。” 东向燕看的愣了一下,走过来后听见他说:“有什么发现?” 东向燕不许思考的就道:“还用说吗?肯定有鬼啊!” 叶孤城:“那你打算……?” 东向燕弯起眸子:“夜探御书房!” 叶孤城没说我就知道这种废话,仅仅是淡淡道:“我知道了。” 东向燕蹲在树下仰头看着叶孤城的背影,突然好奇的问道:“叶孤城,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时的江湖只有白云城主没有天外飞仙,十六七岁的叶孤城刚刚走出门庭,还不是那个相邀月下,一剑西来的南海剑仙。 第7章 斩妖除魔 对于这个问题,叶孤城并没有回答。 东向燕也是体贴,居然没刨根究底,当天夜里,叶孤城看着这个故意穿了一身夜行衣的小胖子无语了。 叶孤城:“你在想什么?” 东向燕一边理腰带一边道:“都说了夜探,我总不能穿一身白的去。”锦衣夜行也不是这么用的。 叶孤城皱紧眉头:“谁给你的衣裳?” 东向燕:“啊?春鸟啊。” 东向燕屋里的四大宫女,芍药是管账加贴身服侍,也是最常跟东向燕出外应酬的宫女,论起对宫规办事的熟悉,东向燕身边的人无一能出其左右。 至于剩下的春鸟打理四季衣裳,负责裁衣花样,杜芳弄香理发,管理头饰琐碎,婉和摆弄膳食,做物最是精美干净。 而且等到皇子成年,大宫女数量也会再增加一倍,方便以后陪皇子出去就藩服侍。 不过东向燕现在还小,需要的时候临时抽掉也够用,外加他自己也不喜欢身旁伺候那么多人,所以他现在无论是半夜偷跑,还是时不时四处闲逛都无比自由。 穿好春鸟特意给东向燕准备的夜行衣,叶孤城看见他衣摆上绣成祥云图案的金线,对东向燕怎么忽悠那个少女的借口了然于心。 东向燕也不是真想来个夜探御书房,所以那点儿金线纹路说无视就无视,没有特意用剪刀弄掉。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他满意的挺挺小肚子,拍拍最近消瘦不少的腰围,雄赳赳气昂昂的叫道:“出发!” 没见过东向燕本事的叶孤城还是觉得他一定不行,并且做好自己动手的准备。 轻叹一声,附身在他身上,超绝的轻功身法灵妙的躲过路上值守的兵卫,等到了御书房屋顶,他掀开一片琉璃瓦,瞧见屋子里景象不像是女鬼说的那般糜烂方转为东向燕行动。 东向燕一出来首先将眼睛放在拿去瓦片的位置,眼巴巴盯了好几眼,确定没什么小黄书好看,顿时失望的大叹起来。 “没想到父皇这么不给力!” 叶孤城:“……” “算了!”东向燕面色一正。 头顶圆月正好在屋顶的正上方,月华如悬瀑白练瓢泼之下,将整栋房子笼罩在酷似寒霜的微光之中。 琉璃瓦上霜,窗下白月光。 事不宜迟,东向燕立刻说道:“快走!” 也不知道叶孤城是怎样选择的路线,总之东向燕记下这条隐蔽的小道后,打开御书房的窗口,遍地银华中,多出这一道人影来,相信屋子里面的人但凡不是个瞎子都不会发现不了他。 月夜已深,正是鬼气最盛的时期,从画中现身出来的女鬼几乎就是个大活人。 若不是一张脸苍白如纸,全身气息过于阴冷,减去三分生机,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会把她当成皇帝陛下藏在御书房里的娇娥! 东向燕亲眼看着她怎么从画里飞出来,当然不会像是一些人那样认错。 面色泠然的他盯着画中仙不放,朱侯桢倒是成了在场最先给出反应的人。 朱侯桢惊疑不定的叫道:“皇儿,你怎么在此?”说完之后就被女鬼一拂袖震晕过去。 女鬼面带愁容,姿色非凡,一身的鬼气浓郁的几乎有如实质,但就算如此,她的倾城国色也仍是能叫人眼前一亮,顾不得许多和她一谱爱火。 “小皇子殿下。”轻飘飘的女声陷入在清寒的夜风之中,她哀愁的眉目落到东向燕身上时,反倒是被看的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惜之心,“小女子从沈姐姐口中听说过你。” 东向燕一听沈媛的名字,语气稍微和气了下来。 “哦,那你准备怎么办?” “小女子也是一时性急,”画中仙福了福身,“并无伤人之意。初见小殿下之时,此身已经濒临魂飞魄散,不得已吸纳帝王精气将将维持下人形。多日下来已有好转本想立刻离去,奈何此身之气已和陛下勾连甚深。即使小女子不从画中现身,陛下也仍可捕捉到小女子的身影,故而……不得不与其纠缠。” “长此以往,小女子深知帝王之宠是祸非福,因此特意求燕姐姐引来小殿下,只愿得您一剑,斩开这本不该牵起的缘分。” 说完,她重重福身:“若得小殿下相助,来世结草衔环,定当涌泉报之!” “行了,我只要斩一剑就可以吧。”本来就是处理这件事的东向燕断然没有矫情的道理,不过没了叶孤城相助,小胖腿在窗台上勾啊勾,费了半天力气总算跳了下来,看得画中仙掩唇娇笑,“是哩,只要断了这份缘分,陛下自然看不见我,所以还请殿下挥出这一剑。” “行,你退后点儿。” 东向燕凝神静气,一双犀利的凤眼似乎看见空气中某条并不存在的线,空荡荡的手中也骤然多出一口清吟悦耳的桃木剑。 剑身桃木所做,清香怡人,剑光隐于锋芒,无滞外物,值得一提的是,此剑之妙,非金非石却有金石之灵性,出有剑吟,入有剑声。 叶孤城看的眼睛一亮,半晌之后没等到东向燕动作不仅疑惑的看过去,却见东向燕一脸嫌弃。 “就不能有点儿自觉?桃木剑克鬼,你现在是鬼!” 叶孤城:“……” 东向燕可不管他是不是沉默无语,得理不饶人的嘟囔:“你以为我叫谁退后点儿呢?” 叶孤城耳朵动了动,听到他的话神色微怔。 东向燕不知道自己对叶孤城的关心居然现在才被感觉到,若说出来他怕是会觉得自己受到天大的委屈! 哪家役鬼能使唤契主使唤的跟孙子似的?他天天早起练剑小胖手都起茧子了好吗? 自己倒也不是不识好歹,可是上下尊卑,他就没叫叶孤城当回事,然而他在此之前居然没意识到这是自己对他的关心…… 行了,没爱了,再见吧! 东向燕若是知道肯定当场撒泼打滚给叶孤城看,幸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桃木剑在剑主手中宛若有灵,剑面桃花遍野,剑光染上桃红色的韵味,剑气更像是一捧粉雾,飘飘洒洒,形成零落桃花的景致。 一剑斩过去,桃花遍地,画中仙和朱侯桢的缘当场粉碎。 画中仙擦去眼角不自觉渗出的泪水,昏迷中的朱侯桢也像是遇到什么痛苦的事情眉头紧皱,一只手下意识的抓紧不放。 东向燕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画中仙点点头,“多谢小殿下。” “不是大事,倒是你,不会后悔吗?”东向燕问她。 画中仙微微一笑,倾城国色却仍是无可奈何。 “我离开对他才好。” 东向燕轻轻颔首:“你是个好女人,能认识你是我爹的福气。” 画中仙掩唇娇笑,身形一幻,立时就回到画中,画卷收合,笼罩上一层浅浅的鬼气,然后向着窗外飞去。 联想到画中的美人,月华架起通天桥梁,景象好似嫦娥奔月一般凄美。 东向燕自言自语道:“天大地大,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叶孤城淡然道:“应该是不会有了。” “我想也是,”东向燕撇嘴,或许是真没心情居然没吐槽叶孤城不解风情,把他爹扶起来摆好姿势,再在他耳旁打个响指,“啪”的一声,朱侯桢醒来,房内因鬼怪现身而熄灭的灯火一下子重燃,到处的金黄色将屋里变得犹如白昼。 朱侯桢下意识向四周寻觅起来,接着头疼的压住额角,余光发现东向燕在自己身旁,迟疑的问道:“皇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才。”东向燕脆生生的答道。 朱侯桢:“哦……那你可有看见一名女子?” 东向燕正想眼也不眨的说谎,哪里知道朱侯桢先一步打断:“不,还是算了。”他一脸的怅然若失,可正逐渐恢复明君的姿态,“这件事还是算了吧。”瞥眼空了的书架,他重拾为君的冷彻。 彻查黄洲巡抚! 干脆利落的下达圣旨,无论黄洲巡抚是否有意,将此等鬼物送给当今圣上,他怕是不想活了! 东向燕意外的看着运笔如飞的父皇,若不是对方时不时会停下来叹口气,自己可能都不会相信这个父皇居然也有一天会和人真心相爱。 没错,从画中仙消失时的神情,再从父皇这几日的反常判断,大越皇帝终于在自己三十二岁这年遇上真爱了。 想想也是值得嗟叹,现实版本的人鬼情未了,其中一方还是皇帝,另一方也是通情达理。 东向燕回返途中一直想着这件事,以至于差点儿撞到房门上。 他捂着鼻子看着先一步挡在自己身前,只让自己撞到他身上的叶孤城,东向燕张开双手抱上去。 “啊呀,好累啊!” 叶孤城在被抱的一瞬间有不知所措,但很快冷静下来,役鬼和契主之间是可以互相触碰的,所以他毫无阻碍的提起这只耍赖的团子丢回房里。 “那就去睡。” 东向燕嘿嘿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守夜的宫人早被十八般武艺精通的小皇子殿下用药放倒,过些日子等他稍微恢复就能改用幻术,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儿。 脱的光溜溜然后换好亵衣的他倒头躺在床上,一夜无梦到天亮。 几天之后,东向燕看着和新进宫的秀女你侬我侬半点儿不见先前怅然的皇帝老爹,嘴角一抽,扭头往别的宫室里走。 果然,皇上的真爱哪里能信! 他有点儿理解沈媛的哀怨了,然后他就在沈媛那里看到了本该升天的画中仙。 东向燕:“…………你怎么会在这里!” 画中仙掩唇轻笑,什么愁绪哀婉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痕迹,漫天的桂花落到她肩头,她决定在尚桂阁安家! “说什么呢,小殿下,你不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说的话越不能信吗?”乐得花枝乱颤的画中仙倒在后来的慕容燕儿身上,三个女子一起将东向燕嘲笑的怀疑人生。 所以你们到底?爱?不爱? 这都是什么啊! 东向燕仰天长叹。 夜晚的御书房房梁里面,一双鬼精灵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然后轻飘飘的穿过宫落抵达御膳房,从哪里拿来不少白日剩下的好菜填肚子。 这等视宫中守卫于无物的轻功出现在这么一个少年身上,简直能叫一大批江湖人颜面无存。 但是有些人天生就具备与众不同的天赋,正如这个少年人身上展现出的超一流轻功资质。 擦掉嘴角糕点屑,少年想起前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好奇心耐不下来,从御膳房出去后,辨认出前往皇子宫的路线,一路踏星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皮皮燕:我要对女人产生心理阴影了…… 第8章 探手摘星 司空摘星原本只是个小乞丐,但又比其他同龄的乞丐多了些运气,被一个老贼收成了徒弟。然而运气更好的是,这老贼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弄到手一本轻功,但他本人伤了腿是修习不成了,却转手交给了他。 不得不说天意难测,在老贼手里蒙尘多时的秘籍,司空摘星刚练起来就如有神助,展现出非同一般的资质。 现在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居然已经有自由出入皇宫大院的本事。 那一日他本想挑战一下,呆在御书房的屋顶,瞧瞧皇帝老儿的模样,未曾想到居然会看到那样神异的一幕! 司空摘星现在对东向燕非常好奇,好奇到忍不住趁他睡着之后围观他,然后就被敲了闷棍。 “等等,我想不明白,明明我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 被从脑后偷袭了一下子,司空摘星边捂头边抱头鼠窜,直到蹿上屏风又跳上房梁才有机会和底下那个凶残小孩说上话。 东向燕唾了口,不讲究的抄起圆枕做武器,陶瓷的表面上绘有扶柳飞鸟,浅浅勾勒出的几条纹路成一条流转枕面的河流,接着就是边角的一首小诗,他翻着白眼道:“便宜你了。” 司空摘星不能接受的大喊:“喂喂,明明是你打我唉!我怎么就得便宜了?” 东向燕懒得理他,扯扯衣袖,将圆枕放下。 等这小孩手里头没了武器,司空摘星才小心翼翼的紧贴着墙角滑下来,短短的接触他也算看出来了,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子殿下没有叫人来抓自己的意思。 有了这个印象打底,年纪稍轻处事还略略有几分年少轻狂的司空摘星小心翼翼的靠近他。 东向燕理解横他一眼:“还不走?” “我不走,”司空摘星大大咧咧的坐上东向燕房间里的矮榻上,眼也不眨的盯着他,就好像在看什么神奇生物,“你还没告诉我我哪里得了便宜!” 东向燕皱皱鼻子:“你当真以为我没发现你在御书房房顶上?” “果然……”司空摘星暗道,他就觉得这个皇子不是一般人,但当他真这样说出来,自己却有难免泄气,亏他之前还觉得自己轻功天下无双,没想到不过进了一次皇宫就被里里外外打击了个遍,“我说小皇子啊……你这样放过我,就不怕我是刺客什么的吗?”翘起二郎腿,脚尖嘚瑟的晃来晃去。 东向燕身为皇子可能没见过这社会底层养出来的流气,但在另一个世界却是他非常熟悉的姿态,因而唤来几分熟悉感的他大手一挥道:“你虽行踪鬼崇,但为人却并非奸邪,不然我到之时你想来应是在房梁之上隐藏许久,却直到我离开也迟迟不曾动手,由此可见,你想要的既不是我的命,也不是父皇的命。” 司空摘星扬起眉梢,轻哼道:“那可不一定,或许我只是被吓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那可是活生生的女鬼,换成个胆子小的,说不定就这么被吓死了。” 东向燕睨他一眼,语气越发没有脾气。 “那我这样说吧,我看阁下艺高人胆大,更有绝技在身,定然非同凡人,在下有意结交,不知阁下给不给这个面子?” 司空摘星一介乞儿平时何曾有过人这么对他说话,所以哪怕知道这是东向燕在敷衍自己,但此话中听! 得意的喷出鼻息,司空摘星骄傲的扬起脖子,跟只小公鸡似的。 “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不计较你打我头的事啦!” 东向燕没有表情的道:“哦。” 司空摘星立刻又换了副表情,做大哥的姿态责备道:“下一次可不要这么轻信于人了,须知一面之词尚且有真有假,你这个生来金尊玉贵的,被人欺骗了下场一般都不会怎么好。” 司空摘星看东向燕年纪小,这责备也透出指点的意思。 他从小混迹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狠毒没经历过? 当年似他一般大小的弃儿多了,可能活的到成年的,无一不生生活出了滚刀肉的架势。 那些学不会的,跑不快的,胆子小的,心思粗的,八道胡同的拐角,城里城外的泥塘,那就是他们的坟墓! 像司空摘星这样运气好点儿的,也是尝尽人生百态,所以他愿意对东向燕多说这么一句,那也是真真的金玉良言。 东向燕承情后神情一肃:“你说的没错,但是我也并非没有手段。阁下既然知道我能驱鬼,怎就没想过我会不会驭鬼?” 司空摘星肩膀一僵,那两只眼睑浅眼皮薄眼型细长滴溜溜转的眼珠子,因为职业习惯总给人贼眉鼠眼的观感,但又因为此人眼底的干净和机灵给人非常灵性的观感。 “你、你、你……不会告诉我这里也有鬼吧!”他吓得的整个人都不好了,语调一波三折,搓着手腕紧紧贴在墙壁上,害怕的相当生动。 经过他的折腾,东向燕那点儿睡意全跑没了,甚至有些想笑的盘腿坐在床上,松松垮垮的亵衣开了两个扣,露出一介白嫩嫩的肚皮。 “你觉得我会在自己睡觉的地方安排几只鬼围观吗?” “那可不一定啊!”司空摘星嘴硬道:“万一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癖呢?” 东向燕好笑道:“那我是不是要杀人灭口?”抬手比划了个一刀切的姿势。 “可别!”司空摘星差点儿跳起来表示自己的反对,但旋即眼神一变,他搓着手讨好道:“小殿下,您看,您能不能教我两手?” 东向燕意味深长的“哦”了声,尾音拉的长长的,叫司空摘星的脸色都跟着变了一变。 他点着司空摘星,一字一顿道:“你想——不——干——好——事。” 司空摘星哽着脖子道:“当然不会,小爷我可是义贼,偷的是为富不仁的坏胚子,不过……”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可怜兮兮起来,“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啊,小殿下你懂吗?” 东向燕微微一笑,充分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 “我不懂。” 司空摘星一哽。 “但是……” 司空摘星眼里一下子多出点儿希望。 “你背后那个人可能会懂。” 东向燕指着司空摘星声调不变的说道。 司空摘星全身上下都僵硬成一块石头了,背后?自己背后是什么?是墙啊! “……” 战战兢兢的回过头,发现东向燕没睡来找他唠嗑的慕容燕儿像这位小少年微微一笑。 女鬼笑颜如花,何等温暖人心。 司空摘星白眼一翻,当场晕过去了。 东向燕看向专门化过妆过来的慕容燕儿,有点儿伤眼睛意有所指道:“燕姐姐你明明长得好看,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慕容燕儿白他一眼,回回帕子,觉得自己可美了的道:“你们男人不拘小节,一点儿也不懂女儿家的心事。这容颜啊,三分靠天,四分靠扮,最后的三分看人的言行举止。所以啊,人靠衣装马靠鞍,少了打扮,再漂亮的美人都少了满室生辉的惊艳。” 东向燕闻言越发不能忍的道:“但是燕姐姐你把自己打扮的和个女鬼似的我就不能理解了!” 慕容燕儿飞快的答道:“我本来就是女鬼啊,你应该称赞我的敬业才对!” 东向燕:“……” 好吧,和女人讲道理,她和你讲职业道德,总归都是——说不过! 慕容燕儿掰着手指头和东向燕好好聊了一番八卦,主要有讲隔壁东边有哪个小宫女被沉井了,然后资质不好没变成鬼,不然这宫里头还能更热闹热闹,在东向燕吐槽自己不需要这份热闹的时候,她又提起春逸殿的金贵人有喜了。 这可是宫里自东向燕之后的第二个孩子,无论皇帝还是皇后,前朝还是后宫都相当重视。 东向燕不禁疑惑道:“老爹居然又有孩子了?” 慕容燕儿不以为意:“孩子啊,都是有一个之后就会有第二个,开了这个头,总会多起来的。”说完深深叹了口气,总显得慵懒飘忽的视线落到这个小胖子身上,眼底掠过几丝认真,“你父皇的子嗣要多起来了,有没有感到压力?” 东向燕仰起头:“哎?” 慕容燕儿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两下他的头,女鬼修为深厚,办到这点事儿根本不是问题,语气恨铁不成钢道:“我说你啊,以后不再是千娇万宠,后头会有弟弟分薄你的宠爱,甚至连合该是你的‘东西’都有一群人来和你争,对此你就没有一点儿想法?” 东向燕状似不解:“想法?” “对!”慕容燕儿阴毒的舔舔指甲,腥红的蔻丹看起来和血一样鲜艳,“那孩子现在还很小,指不定能不能从母腹里出来,所以出点儿意外也算是常理。怎么样?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哦。” 东向燕满头冷汗的看着这女鬼发病,语气的兴奋都快变成波浪号飘出来了,连忙提声叫停。 “打住!打住!打住!父皇多个儿子很开心,我有个弟弟也很开心!你们可千万别想着做什么,算我拜托你们了!” 慕容燕儿“嘁”了声,表情难看道:“你啊,也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后悔这份善心。” 东向燕傻笑着装傻。 慕容燕儿眼神突然变了一下,笑意深长道:“不过也用不着我动手,反正也有别的东西盯上她了。” 东向燕神情一下冷厉下来。 “什么意思?” “虽然因为你们家血脉的关系,和大多鬼灵关系友好,但那是一些有灵智的鬼怪,”慕容燕儿若有所指道:“可是在已经彻底堕落的灵魂眼中,你们倒是上好的灵丹妙药,吃一个补三十年。这宫里头可有不少不讲规矩,终日被生前仇恨所囚的家伙,对她们而言,所有的生人都该死。” “我来之前有听说,那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被云光楼的女鬼看上了,现在天天等着好天时,拿那孩子下酒呢。” 东向燕其实一直都知道鬼怪不可能全是友好,这一整座皇宫大院里不知拘禁下多少枉死的怨魂,自己哪怕和她们熟识,也难保不会有那么几个不吃自己这套的。 慕容燕儿口中的那个恶鬼自己从未听闻,由此可见,这也是女鬼们对自己的保护,不知道就不会和她有遇见的机会,也能减少许多未知的危险。 说到底,还是自己现在这副身板太没有安全感,任谁都把自己当成个孩子宠着,小心翼翼的呵护。 思及此,东向燕深吸一口气,冲慕容燕儿甜甜笑道:“我想知道更多有关那个女鬼的身世,我是说——全部!” 慕容燕儿被笑的脸红,暗啐以后又是一个祸害女子的风流哥儿,但自己还是控制不住去满足了这个孩子的愿望,也真真是撞了邪了! 慕容燕儿揉揉帕子,没好气道:“那可是女疯子,你小子就过去被她生吞活剥吧!” 东向燕只是傻笑。 第9章 桃花满天 绛雪轩隔壁就是云光楼,东向燕走在前往绛雪轩的路上,脑子里回想着慕容燕儿告知自己的那些内情。 传闻越景帝时期云光楼曾住下一位舞女,其姿可做飞燕掌上舞,其色可比春燕含朱落亭台,越景帝很是宠爱了一段时间,但是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等到身份高贵姿色更好的女人入宫,这位名为红操的舞女自然而然的失却恩宠,泯然人众。 这在皇宫里其实是很常见的下场,但架不住这位舞女因为先前得宠碍了高位嫔妃的眼! 那一位也是个能忍的,忍到皇帝彻底忘记红操的存在,她愣是将人从云光楼里拉出来,生生将她逼死在殿门口。 这段故事叫慕容燕儿说来,平平淡淡,寡然无奇,只有丝丝缕缕的伤神随着情节跌宕起伏。 说来也是,这些年纪轻轻女子又有几个死时不是含着冤念着怨? 只不过和红操相比,她们更想得个善终。 云光楼的匾额逐渐出现在视野之中,东向燕停下脚步,停下脑中所想的,仰头望向这座楼阁高耸,白日隐有抬手摸云之秀的建筑,修建这所宫殿的营造师手艺一定不凡。 梁房彩画,飞檐斗拱,翘起斜飞,动静相合,让人光是远远欣赏都有心中一静的观感。 只是可惜……“可惜了啊……” 东向燕的叹息也不知是在可惜这栋小楼,还是在可惜那些女子。 叶孤城自从成鬼之后,一直跟在东向燕身旁,偶尔的时候会跑的不知踪影,但是一旦东向燕打算涉险,他就总会跟上来,安静的屹立仿佛他最坚实的依靠。 耳闻东向燕的感叹,叶孤城神情中不见一丝波动,视线落到云光楼三字上方,突然说道:“她没在这里。” 东向燕丝毫不意外:“我也是这样想的。” 叶孤城看向他,随着接触机会的增多,他已经发现东向燕的性情意外的和身体年龄不符,莫名的十分成熟。 像是现在,自己就有在和自己同龄人讲话的自然,而不是一个三岁过半,刚可以跑跳的幼童。 东向燕注意到他的视线,立刻朝他看过去。 “干嘛这样看着我?是因为我太可爱了吗?” 捏着脸向两旁一拉,肉肉的脸蛋在他松手后当即一个反弹。 “……” 别人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感想,反正叶孤城视线里那点儿隐晦是一丝不剩了。 东向燕:“嘁,不理我!”嘟囔完之后,他神色一整,“走,去绛雪轩吧,不在这里那就是在绛雪轩,希望慕容燕儿没骗我,那一位是个有耐心的主儿。” 不过与其说是耐心,不若说是挑剔。 用“膳”还要选好天时,再在阴气最终的时辰将孩子挖出母腹,细嚼慢咽,就和御膳房里头对各种食材进行加工一样。 东向燕来到绛雪轩的时候,里头伺候的人都是一阵大惊,她们对灵异的威胁一无所觉,只满心想着……小皇子不会是来害娘娘的吧! 金贵人按下手掌,叫她们稳住,端起一杯参茶细细品用。 “有什么可急的?本宫肚子里的孩子是陛下第二子,皇后只要不傻就不会派自己了儿子来害了本宫,连累自己也连累大皇子遭到陛下厌弃。” 一般贵人身边儿都有得力的宫女在这个时候适时开口接话,免得贵人冷场。 金贵人身边就有这么一个伶俐的,而且最近也因为她怀子有功,陛下又给她多播了一些服侍的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那伶俐的人张口也尽力避讳那些糟心事,免得累着娘娘。 “可是这小殿下来娘娘这里是为的什么?” “管他是为了什么,”金贵人擦擦嘴,洒金的眼影衬得她美艳的咄咄逼人,一身的富贵雍容,手掌轻轻抚摸过小腹,笑容中渗出几丝母性,“他来好好招待了便是,咱们不落了话柄,他又能怎么样?” 其实她有话没说,这种敏感的时候,皇后也是不敢有大动作的,想动手,也要等宫里孩子先多起来再说! 周围服侍的人立马不用金贵人再次吩咐,非常有眼力见的退下,然后自有人迎小殿下进来。 东向燕这一路可算摆足了皇子殿下的派头,一路上给自己见礼的人让他看得眼花缭乱,好不容易走进正殿,绛雪轩的主人金贵人扶着宫女的手冲他略施薄礼。 “大皇子殿下还请恕罪,嫔妾身子不适,不好行下大礼。” 东向燕先为这改变的称呼愣了一下,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了第二个皇子的话,那自己就不是小殿下而是大殿下了。 长幼有序,嫡庶之别果然一个个都是人精,对自己这么一个小孩子还用话挤兑炫耀。 不过他看了眼金贵人神情间隐含的张扬,估摸以自家那个娘的手段,收拾她掀不起一丁点儿风浪绰绰有余,所以也就不介意了。 “我来是想看看弟弟的。”东向燕态度温和的说道。 金贵人一愣,反射性的摸摸骨子,嘴角笑容含蓄起来。 “那大殿下可来早了,还要过些日子小殿下才会出来。” 东向燕此时将一个小孩子对幼弟的好奇扮演的淋漓尽致。 “是吗?我还以为马上就能看到弟弟了呢!” 金贵人笑得捂住嘴,眼角眉梢都弯成新月的形状。 一整个下午,东向燕将金贵人哄得眉开眼笑,恨不得自家儿子出生后也有他三分可巧。 “说起来……”东向燕看火候差不多了,突然提起绛雪轩后头的凉亭,“那处可是曹阳喜大师的杰作?” 金贵人反应一下才知道是说那个平平无奇的亭子,不以为意道:“嗯,没错,那亭子据说冬暖夏凉,夏日背阴,冬季无风,可我在这里住了有段日子了,还真没怎么觉出来。” 东向燕顺势提出自己想去亭子哪里看看的要求,金贵人无可无不可的应下了,还为表看重,专门拍了贴身的大宫女跟随,一派慈母风范的道:“大殿下也是,出来这么久怎么还没人寻来?宫里想必也没几个可心的,才你孤身一人到处走动。” 东向燕干笑着被她用手指捏捏脸,没法说这份自己还是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为此自己不惜露出小屁股在父皇前头撒泼打滚。 话说,父皇能同意自己也觉得惊奇。 然而因为不是什么大事,东向燕也一直没有去查找原因,故而不知不觉就遗忘掉了,但现在金贵人一提,他才察觉到这里面有不少猫腻! 被宫人带到亭子外,东向燕立刻收回散乱的心神,不管有多少疑虑这个时候显然都不太合适。 挥退那些服侍的宫人,他相信依照这些人的谨慎定然会留在不远不近却能看见自己干什么的距离。 麻烦啊! 东向燕望天叹气,要不是事态紧急,自己应该晚上不惊动任何人的过来。 可是昨晚又太晚了,不等自己找到绛雪轩天就已经大亮,退而求其次今日过来看看。 他双眼无神的盯着那个身体膨胀出一朵黑云,丝丝血痕遍布眼底,血泪流淌,滴滴答答的涿噬掉空气不会淌到地面,非常有洁癖意识的女鬼。 亲,你何必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副鬼样子?注意点儿形象不好吗! 吞了口口水,东向燕双眼放空,装作看不到女鬼在自己前方用尖锐的指甲划他脸的姿势,然后选择了亭子的一脚坐下。 这一坐,他可感受到大师作品的好来! 一处从院外伸进来的树冠正好垂落下将亭子整个涵盖进去的阴影,另一头阳光洒金一样铺满大地,草坪上生长的花朵在光芒之中仿佛镶嵌着金边。 远处有假山流水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小道,更远处还有翠竹沙沙作响,往左看,一条曲折蜿蜒的回廊描画数种景物风景,细细斟酌会发现,正是这园中某一处春夏秋冬四季时的模样。 只要坐在这亭中,好似能遍览四时,何等逍遥神仙意,怪不得叫四苦亭。 苦春,苦夏,苦秋,苦冬,和园子里面的生机勃勃相辅相成。 若不是女鬼在侧,阴气扎人,自己可能会眯着眼睛就这么睡过去,因为实在是太舒服了。 指节不自觉的扣响桌椅,东向燕眼尖的发现金贵人居然往这边来了。 看来是自己久久不回去,还屏退众人让那些宫女拿不定主意所以干脆去告诉金贵人,金贵人作为绛雪轩主人是肯定会过来看看情况的。 这里面不用说,缺不了疑心暗鬼的影子,但现在的重点是,原本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女鬼已经将注意力完全放到金贵人身上。 那个微微隆起的肚子在她眼里跟上好的仙丹一样散发着喷鼻的香气,吃人的本能蠢蠢欲动,她根本控制不住的让自己靠近那个像是自己生前一样的女子。 意识到女鬼有提早动手的意思,东向燕眼角一抽,顾不得动手之后会被当疯子,借宽大的袖摆做掩饰,抽出能自由缩小变大的桃木剑。 桃木剑拿在他手中跟个精致的艺术品一样,但哪怕如此,金贵人还是停下步子,谨慎的不再靠近,生怕熊孩子突然手欠。 东向燕松了口气,不过来就好,不过来自己……卧槽!你怎么动作那么快! 一个眨眼的功夫,女鬼已经首尾拉长成细细的烟雾,上半个身子通过这点儿联系直直冲向金贵人。 生死之际,金贵人灵光一闪居然能看到女鬼的模样,当场被吓的脚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娘娘!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身旁传来的呼唤声不绝于耳,金贵人心知这是自己心腹们对自己的担忧之情,可是她现在不仅没有半点儿安抚的心思,更怕的连动都不敢动,指甲深深扣紧扶住自己的宫女的皮肉里头。 “嘶——娘娘!”大宫女不敢叫疼,只能弱弱提醒金贵人,希望她放手,同时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犯了错,需要遭这样的罪。 电光火石之间,金贵人突然发现东向燕眉头紧蹙,一改之前的幼稚模样,似乎能看见这只女鬼一般向自己跑来。 刹那间福至心灵,金贵人虚弱的冲东向燕喊道:“救孩子!”凄厉的惨叫响彻宫闱。 东向燕眉头一蹙,下一刻,桃花满天,遍野如刀! 第10章 桃剑斩鬼 原本只是虚浮在剑身表面的桃花林刹那间如烟气,如飘云,如墨风,自虚无的一点泛滥成林将红操困索其间。 红操不明所以的流着血泪,不懂为什么那个可憎的女人会突然消失,浑噩的只剩下眼白的眼睛泛着青色,就在这时她听见衣物的窸窣声,猛地向一边儿看去。 款款走来的东向燕用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将红操此时的狼狈收归眼底,无风吹过的桃林却有桃花不断零落飞舞,如此凄美的景致,红操周身怨气越发浓厚,嘶哑着嗓子冲东向燕扑去。 “啊——!” 收敛起剑上天威,无雷无相,迷离的粉色薄雾轻轻一转,竟有惊雷划破天际。 轰隆的一声,从天而降的雷霆为影映入使剑之人的眼中,神情波澜不惊的急射出这一剑! 该怎样形容才好呢? 风驰电挚,辉煌迅疾,仿佛一道银白匹练从天而降,又似一段干软织锦从中破开。 刺耳的一声剑吟,震得在场所有人情不自禁的捂住耳朵。 金贵人跪地哀吟,眼睛不愿意离开那道小小的影子分毫,因此巧合的将他是怎么利剑斩鬼,威势惊人的模样收入眼底。 桃花剑生来便有斩鬼之能,听起来像是不值一提,但实际上,鬼乃三魂七魄缺失三魂后的化身,正是恶之源头。 东向燕剑斩的并非鬼,乃是人性之恶! 贪嗔痴恨爱,五毒俱全! 因而这一剑之下,浩然正气,大日煌煌,剑器之威,百邪不侵! 何况使剑之人,本就有极其犀利的剑术,精妙到红操还没感觉到痛苦就已经能回头看见自己的一双手。 “唉……?啊啦……!我……为什么能……看见自己的头在飞呢?” 红操眼前一黑,纵有鬼气不断凝固起溢散的七魄,但终年作恶如今一招被桃木剑所伤,哪怕重下地府,等待她的也只有十八层地狱,辣手摧花的鬼族若干。 “我劝过她让她别记挂太多生前的事,”慕容燕儿穿着死时那身鹅黄色的夏衣突然现身树下,手上摇起黄蕊白花秀满边角的团扇,一双多情的美眸落到惊恐的金贵人身上口气怅然,“可是那个人情太深,瞧见这个与年轻自己分外相似的女人便压抑不下冲动,何况她还住进了绛雪轩。” “以前害死红操的那个女人就住在绛雪轩,现在‘她’也住在绛雪轩,一饮一啄,可不是天定?” 东向燕回过头刚想问什么,但是那一扇的桃花尽皆凋零,重新覆盖满桃木剑剑身,深红若血的宝剑一下子褪色,重新恢复艺术品的精雕细琢,看到这一幕,他下意识按耐住询问的心思,望向金贵人。 “金贵人怎么突然坐下了,还不快把人扶起来。” 金贵人在他靠近时慌忙抓住他的手臂,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她死了?” 东向燕弯眸:“金贵人……”加重语气,“你这是说什么呢?哪里有什么死不死的。” 金贵人东张西望确定再也看不见那个恐怖的女人方收起这副姿态,或许是真被吓得紧了,有宫女搀扶她站起身时也还踉跄着后退了半步,强笑着说道:“嫔妾身体不适,还请小殿下不要见怪。” 东向燕一下子注意到对方称呼的变化,好笑的勾起嘴角,在她期望的视线里拉下一个香囊放到她手里,然后被她死死攥住。 “说来也是我突然上门叨扰了,没带什么礼物,希望这个养身安气的香囊弟弟和金贵人能喜欢。” 一旁伺候的宫女刚想说于礼不合,金贵人已经抢先一步喊道:“多谢小殿下,多谢……”一边说,一边摸着肚子,神情是分辨不出来的复杂。 被一群人恭送着离开,东向燕颇为不适的回头看眼绛雪轩。 有个好名字,也是冬天赏雪的好去处,就是……他想起红操,又想起那个害死红操的嫔妃,再看看这个金贵人…… 宫里的女人好似天生就带了一身的凄然,骨子里都透着不幸。 “其实也不然,我家母后还是很幸福的。” 东向燕回想起仅看过几次的皇后,那时她的模样耀眼的好似翱翔九天的鸣凤,全身上下都透出无与伦比的尊贵傲岸。 想当然,跟这些女子比起来,自家娘可是出色多了。 将身家性命都放到一个男人身上,怨不得下场会这般凄楚。 东向燕踩过通往华元宫的鹅卵石小路,四周绿树红花摇曳生姿,清风一吹,搭配着工人匠心独具堆叠出来的怪石松柏,情景突然之间来到雪花飘飞的冬日。 雪落花丛,燃松点香,淡淡的气味附和美酒,一案牍,一酒炉,有待客的人,只差个路过的行人。 呼吸一口隐隐带着松枝香味的空气,东向燕突然冲自己的天灵拍下一掌。 叶孤城顿时从他身体里弹飞出来。 东向燕转过身对匆匆稳住身形的叶孤城笑道:“我突然发现这里也是个赏雪的好地方。” 叶孤城神色不明的看着他。 东向燕兴奋的比划起来:“我说真的,你看这里可以摆个矮几,那边儿架起火炉,头顶上松树堆雪成盖,你和我做在两边儿,还可以适当的煮个小酒,到时酒香合着雪香,松香,啧啧啧,快活似神仙啊……” 叶孤城始终安静的听着他说,脑中一幕幕闪过他描述中的画面。 如果真能成真,那确实别有风趣。 思及此,视线落到半透明的身体上,叶孤城淡淡道:“你救下金贵人,也没人发现你的不对劲儿。” 东向燕的声音骇然而止,捏着鼻子声音闷闷的。 “有什么不好吗?我虽然想救人,但不想被人传成大皇子是个疯子。” 叶孤城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我想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东向燕:“一些障眼法,好用就行了,何必追根究底。” 叶孤城不得不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我想知道这对你有没有危险。” 走路中的东向燕今天第二次停下来,满脸惊疑的转过身。 “你在担心我?” 叶孤城不语。 东向燕的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 “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见他不再走动,叶孤城索性先走一步。 东向燕被他的衣角扫到鼻子,张开手打了个大喷嚏,赶忙抬头去看,却见他已经距离自己远远的了。 扬起眉梢,东向燕笑容古怪的追上去,连连追问:“你是不是担心我?快说快说!是不是是不是!” 然而直到他抵达皇子居住的华元宫,远远的能看见芍药她们向外张望,叶孤城更是得了机会“嗖”的一下消失了,独留东向燕笑容诡异的自言自语:“分明就是担心我,这家伙个性这么别扭的吗?” 以为摆脱累赘的叶孤城陡然背后一寒。 人死了还会有所谓的预感吗? 因为某些原因心情不错的东向燕回屋就被一双手捂住嘴巴拉到屏风后头,他不见丝毫慌张的挠挠对方手腕。 司空摘星:“嘘!!万一那个女鬼还在怎么办?” 东向燕用力扒拉下他的手,转身冲向他无语道:“你当时不是晕了吗?” “我晕了又不是失忆了!因为什么晕的我还记得好不好!”司空摘星没好气道:“话说你居然真能操纵鬼啊,小小的一只本领倒不小嘛。” 东向燕抱拳:“过奖,然后你等我回来还有什么事?” “就……就那个……”司空摘星突然扭捏:“就是我听说怜花公子留下的怜花宝鉴被天家收录到藏书阁里,所以……所以我就……” “你就好奇夜探皇宫,然后好几天没找到。” 东向燕仿佛亲眼所见般的语气,弄得司空摘星连耳朵都臊红了。 “快别说了!” 他急急忙忙再次捂上东向燕的嘴,不顾他的鄙视,语气狂热道:“我不要里面其他的内容,我只想要怜花公子易容的本事!” 东向燕再一次摘下他的手:“轻功加易容,你是打定主意当大盗啦?” “盗亦有道你懂什么!”司空摘星退后几步,还算英俊的一张脸上充满认真,“说真的,你如果全了我这个心愿,以后但凡有事只要吱一声,我司空摘星定然唯你是从!” 他说的郑重,却见东向燕已经边脱衣服边坐到床边,懒洋洋的冲他说道:“藏书阁里面的大多都是一些常见的珍品,真正麻烦的东西都被父皇收到他的小书房。你说的怜花宝鉴不出意外就在那里,当然……半个月前我因为好奇其中内容拿走翻看,现在正好在……”你旁边的书桌第三本书下面。 脱下鞋子的东向燕慢吞吞的抬起头,却已经不见司空摘星的身影。 “咦?什么时候走的?” 两天之后,东向燕在自家卧房抓到一只被追的鸡飞狗跳的司空耗子精。 司空摘星怨念的捏住他的衣领:“还我命来!!” 东向燕连忙挥手推开他靠近的脸,迅速解释道:“不怪我好不好,谁让你不听我说完就走了。” 司空摘星这几天被追捕的满心血泪,身上伤处都多了好几块,闻言更加像是冤魂附体阴气森森道:“你就不知道重要的话需要先说吗?” “说白了还是你自己急脾气吧?”一把将宫内上好的金疮药洒向他腰上的箭伤,东向燕啧啧称奇:“亏了你能从御林军手下逃出来,因为有不少军机大事的手稿,父皇的小书房一贯戒备森严。” “那是!”司空摘星自鸣得意,但是下一秒就被东向燕拔箭的力道弄得倒抽口凉气,手指拼命抓挠下方床板,呼吸声断断续续:“嘶哈嘶哈……你就不能轻点儿!” “……”东向燕默不作声的推开司空摘星再一次凑过来的大脸盘子,一巴掌抽他后腰上,“滚,你当小爷我愿意多看你裸体呢?这几天宫内守卫戒严,我当时就猜到肯定是你的缘故,本以为要不要去把落网的你捞出来,现在看你这么有精神……啧啧,想来也不需要我出手相助了……” 司空摘星不等他话说完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发亮,他相信自己对那个不存在的老娘态度都没这么诚恳过的对东向燕说。 “大侠,给根大腿抱好不好?” 东向燕这回是真被恶心的默了一下,然后一把拍他的手,恶心的脸都皱了。 “滚!谁特码会让你抱大腿啊!” 第11章 锅从天降 可是就算不给抱,一些人皮面具的材料还是要给的。 东向燕支腮看着,通过各种途径弄来的一堆材料在司空摘星手里化腐朽为神奇。 “唉,你刚看完就懂怎么做了?” “当然啦,”司空摘星有点儿小兴奋的道:“这里面还有缩骨功的心法,算是意外之喜。” 东向燕拿给他的小册子里面不止详细描述了怎样制作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还讲了怎么收敛气息,转变自己成为另一个人,其中缩骨功更是男变女,女变老,老变幼童的利器。 “学得好了,我就是天下第一偷儿啦!”司空摘星毫不避讳的捧着怜花宝鉴狠狠亲了几口,丝毫不在意东向燕的嫌弃。 东向燕拿过那本怜花宝鉴,无视他不舍的表情随便翻了几下。 “我只会把缩骨功和易容术给你,其他的我都要留下,可以理解吧?” “可以。”司空摘星答应的干脆,本身他就对这两样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 东向燕看重的正是这一点儿,见他用心将树胶打磨成薄薄的一片,再涂上肉色的颜料,修剪出眼睛鼻子嘴巴等漏洞,再用剩下的树胶用心修饰……总结起来就是,看起来要完工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却已经有些腻味了。 本来就是瞧个新奇,如今新奇看完了,东向燕走出门去,溜达了一圈,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水,宫内的精致纷杂多样,没有不能大饱眼福的地方,故而用他这双小短腿来回晃荡个几百次,他连一个园子还没逛完呢!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瞧瞧天色,东向燕往回走去,没想到一进屋就发现司空摘星好家伙早就走了! 这货拿走缩骨功,柔术,还有易容术的篇幅,又从他的头饰盒子里挑走几个金戒指,那东西平时是用来赏人的,现在丢了也不心疼,真正的重点是桌案上留下的那一笔狗爬字儿。 来来来,我看看这混蛋写了什么! 东向燕拿起来后一目十行的看下去,眉头一挑,突然觉得有点儿意思。 司空摘星先是阐述了贼不走空的行动理念,象征性的挑走几个玩意儿算是给东向燕面子,后头还说明像他这种以后定然会成为大盗的人才,东向燕慧眼如炬的提前认识了他,那也就算是他哥们了,以后有机会他还会来给他带点儿宫外的小东西,再之后他说自己给他做了一个人皮面具,若有机会,可用它出宫行走…… 放下信函,望向桌面上那一层薄薄的假面,东向燕缓缓露出笑容。 “这家伙人还算不错。” 不过东向燕想,自己恐怕没有戴它出门的机会。 ……当然!意思绝对不是他没机会出宫! 其实东向燕早早打定主意,在十三岁入军之后,找机会去江湖一趟,无论如何他都要抡一抡自己的大锤子! 想想也是心酸,一位铸剑的大师沦落到只能摸摸剑的地步,想想就要泪流不止。 但是在东向燕的行为准则中,人皮面具绝对是不需要的东西。 从来都顶着一张脸,无论是闯祸还是搞事,就连施恩报仇也不放过,东向燕的江湖人生就是那么快意恩仇,坦坦荡荡。 然而满腹的意气奋发,在看见镜子里那个小萝卜头时,都“噗”的像是戳破的水袋,哗啦啦的,流出的不是水,是哥的悲伤 之后每天一大早,为了长高努力挥剑的小身影一直是紫禁城内鬼怪们的乐趣。 随着他坚持不懈的做到日升月落不放手,不分寒暑竟自由的剑痴版训练模式,于一年之后,他第一个弟弟终于呱呱落地了。 咦,为什么他练剑,他弟弟会呱呱落地? 算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稍微对下一个小肉球略有期待,如今已经四岁的东向燕抻开拉长不少的手臂,全力用不急不缓的速度,彰显太子殿下的高贵风度“冲刺”到绛雪轩外。 这个时候他的父皇也坐在里面等孩子出生,看他过来也不惊讶,冲他招招手,东向燕便乖乖走过去了。 “父皇。” “皇儿来这里是想看看自己的弟弟吗?”朱侯桢笑着抱起他。 这个动作一下子让在场人神情各异,看样子就算多了一个皇子也无损陛下对大殿下的宠爱。 东向燕好似不觉的拉拉朱侯桢的胡子,笑呵呵道:“也可能是小妹妹,但是对弟弟也很期待。” “嗯?怎么说,”朱侯桢下意识将头往下低了下,这一下,瞬间躲过从外面树影出飞射进来的毒箭,朱侯桢反应过来后神色一厉,宫中禁卫更是反应迅速,原本就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朱侯桢和东向燕包裹在里面,“有刺客,快来人护驾!” 没一会儿,大内侍卫统领匆匆忙忙赶过来,禁卫将军随后而至并且在路上互相交换的情报,他们一来,防护的队伍立马分开提供出一条供他们走进去的路。 然而这么一个变动,又一支毒箭从远处飞来。 东向燕眼睛毒辣,不止看见那支箭,还瞧见箭矢后面被人用真气打来的数枚棱形飞镖。 朱侯桢在看见那只毒箭时脸色大变,刚想躲开就被怀里的儿子扑上来。 “呜哇——父皇,我害怕!” 熊孩子,你害怕也要先让父皇我躲开啊!这样挡住父皇我的视线,咱爷俩马上都完蛋! 气急败坏的头一次生出打东向燕屁股念头,但是朱侯桢却没有看见东向燕这一扑,恰到好处的让自己躲过急射而来的箭矢,紧随其后的飞镖更是被东向燕气贯于袖,用力一抖,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众人没有发现东向燕做的手脚,却看见地面上掉落的一块块棱角锋利的黑铁。 那散发森森寒意的边刃,让御林军将军和禁卫统领冒出一背冷汗,连忙不再犹豫,飞快进入人群,防护圈再次层层叠叠的堆满了守卫,将皇帝陛下和小皇子身边维护的刀枪不入,仿若铁桶!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末将护宫有失,还请陛下责罚!” 两人一前一后的跪倒在朱侯桢身前,深深垂下头,只觉身前皇帝皇威浩荡,重重压力迫得自己直不起身。 朱侯桢冷冷说道:“恕罪?责罚?好的很,这里是后宫,屋里正有一位嫔妃在产子,这等关键时刻居然有刺客混进来,马卿,原卿,你们是如何处置朕交给你们的皇城安危的?不如一个个都回家养老,省得朕还要再来一次提心吊胆!” “微臣卑职惶恐!” 两个人不及起身再一次俯身下去。 东向燕眨眨眼提醒道:“父皇,刺客。” “对,还有刺客,”朱侯桢被气糊涂了,旁边适时有人说道:“总共有三名刺客,分别伪装成宫女太监潜伏在远处的紫阳宫,一个确定陛下出行路线,一个找好位置执行刺杀,最后一个则确保陛下安然无恙后再次执行后手。” “哼,环环相扣,看来是怕朕不死,”朱侯桢冷笑一下,“但是朕福大命大,这些个宵小也只能暗地里做些苟且之事……查明身份了吗?” “是,根据已经被抓捕收监的两名刺客衣饰判断,她们二人来自扶桑,乃是名为忍者的流派。” 朱侯桢听完蹙起眉头,扶桑,东瀛?略作沉吟后道:“剩下的那一个呢?” 那人听旁边人说了什么,再一次禀报道:“受刑之中的其中一人开口,说那人应该正是所谓的武士,专为行刺陛下而来。” “哼,”朱侯桢不置可否:“还没找到他吗?” 那人抿抿唇,据实说道:“那人武力不凡,更精通诡术,护卫一时拿捏不下,正满宫搜索他的踪迹。” “废物!”朱侯桢毫不留情的呵斥道:“尽快把人抓住,朕不想金贵人诞子之时还要担惊受怕。” 护龙卫,禁卫统领,御林将军一同应道:“是!” 东向燕转动眼珠,那副狡黠的样子,叶孤城一看就知道他在打鬼主意。 宫室内,金贵人生子生的声嘶力竭,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为防意外,太医都是早早等在外头的,但今天实乃多事之秋,没多久里面就传出要保大还是保小的询问。 朱侯桢神色不明,旁人刚感受过帝王的雷霆之威,这时更不想亲自体验皇上的阴晴不定。 半晌过后,他道:“保小。” 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惯例,可是东向燕听到时不比旁人松了口气,以及绛雪轩里伺候的宫人们面露愁苦,他回想起上一次见时的金贵人。 对方面容姣好,气质富贵,若是在普通人家想来是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不至于入宫后成了被“舍”的那一方。 光凭这一点儿,就值得东向燕对里面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怀抱一丝怜悯。 不一会儿,屋里再也听不见女子的叫声,一个襁褓被宫内的老嬷嬷抱出来,朱侯桢结果后,往里看了一眼,眉头就不禁皱起来。 和珠圆玉润,富态的有点儿可爱的东向燕比起来,这个孩子丑的仿佛一只小妖怪。 但是父子血脉相连,哪怕这孩子刚出生就克死生母他也没说什么只淡淡一句。 “赏。” 话音落下,不等众人跪地谢恩,一个人影突然蹿出来,手里攥着什么声音凄厉。 “陛下!陛下!我们娘娘是被人害死的啊!是被人害死的,求陛下您做主!” 那女子东向燕瞧的眼熟,待他打算仔细打量下的时候,那人眼里突然对他放射出极其恶毒的光芒。 “是大皇子他给我家娘娘什么东西,娘娘她这半年来一直随身携带,死的时候也紧紧攥到手里,呜——娘娘,娘娘,是翠婉对不起您,自那一天大皇子殿下来了之后,娘娘气色就看起来不太好,后来更是越来越差,若不是有这回事,娘娘她也不至于难产,求皇上您给我家娘娘做主!”说完重重磕起头来,那一小块地面顿时成血染的一片。 瞬间成目光焦点的东向燕面无表情。 人在父皇怀里坐,锅从小妾身上来。 横劈:我他妈冤枉! 第12章 沉冤得雪 绛雪轩内一阵肃穆,所有人收敛言行,生怕自己那道眼神被贵人逮到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朱侯桢语气不明的道:“你说金贵人的死和我家皇儿有关?” 咯噔一下,有聪明人已经听出皇帝的意思。 一句金贵人,一句我家俨然分出了亲疏,可叹翠婉一片忠心居然完全没有听出来,直直磕头生生将那一块青石的地面凿红。 “是,陛下!” 朱侯桢轻呵一声,放下东向燕,嘴角带笑的问他:“皇儿,你前些日子可是来见过金贵人?” 东向燕不需要认真辨别就从自家老爹眼底瞧出一片冰冷,心里哀叹这宫女忠心是忠心,但就是傻了点儿。 “回父皇,皇儿听说曹大师曾在绛雪轩留下一亭佳作,故而心生好奇,稍作打扰了金贵人。” “原来如此,”朱侯桢对自家儿子倒是态度和蔼,转而对待不知尊卑的下人时就彻底是雷霆威风一个劲儿的甩,“哦,你说我皇儿给了金贵人什么东西?” “是!”翠婉在众目睽睽下平举双手,送上一个沾血的香囊。 朱侯桢扬起眉梢:“这可是你的东西?” 东向燕不需要去看都知道那一定是自己送给金贵人用来护身的东西,她和自己一样都看到那日女鬼,所以不给她点儿东西安心想来也不会好过,就是没想到那日一时恻隐居然也成了自找麻烦。 心中摇头,东向燕神色不变道:“正是皇儿交给金贵人的谢礼。贵人待客周到,让皇儿心生亲切,思及过些日子小弟就要降生,故而送出这个好口彩的锦囊。” 说着吩咐一旁宫人将翠婉手里的香囊拿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只见里面一块金镶玉的小如意栩栩如生,周围碾碎成齑粉的粉末经过调和散发出十分别致淡雅的气息。 朱侯桢一道眼神递过去,自然有太医过来辨识。 白须垂腰的老太医又是闻,又是嗅,有些还沾了一点放到舌下辨识,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老太医道:“回禀陛下,此物确实是用来安神的冷月香,因佩戴之人是幼子,香粉分量均有减淡,即使给孕妇佩戴也无伤大雅。” 太医之话一出,翠婉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 朱侯桢淡笑着道:“都明白了?” 皇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莫名令在场人像是被震慑住一样低下头。 “好大的胆子,将嫔妃的死诬陷到皇子身上,宫中还有没有规矩?” “陛下赎罪!” 不等皇帝的话音落地,绛雪轩里的人已经跪了一地。 朱侯桢冷哼,看向仰头望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满意道:“皇儿,你有什么看法?处置此等刁奴的权利父皇交到你手里,让朕看看你的制人手段。”说完就不语的垂下手,看样子是真想试试才四岁的小皇子是何等心性。 东向燕迈着小短腿上前两步,目光落到翠婉身上,这个刚刚还恶毒瞪视自己的女人已经一脸惨白,身姿瘦弱的像是秋风中的落叶,满眼的惊恐畏惧。 “父皇,我怎样处置都可以吗?”打量完之后,他仰起头,对朱侯桢说道,眼神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实则目光全都集中到跟背后灵一样站在父皇背后的金贵人身上。 好家伙,说成鬼就成鬼啊!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东向燕内心气歪鼻子,可他能怎么办? 活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 自己总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驱鬼吧? 今时不比昨日,那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有孕的金贵人身上,而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唉,想做点儿手脚难啊! 没办法,不想刚王霸之气侧漏的老爹扭脸就身首异处,自己果然还是要当个“乖孩子”。 朱侯桢对自己的危险一无所觉,从容自若的允诺道:“自然,我儿的话有谁敢不听?”说话之间,龙目冷厉,凡是目光所及,皆有一大批人俯首。 “好!”东向燕脆生生道:“那我想留下她。” 翠婉身子一下子就软了,满怀劫后余生的喜悦,以及充满对皇子殿下的感激。 朱侯桢皱起眉头,心慈手软可不是好兆头。 东向燕接着解释道:“儿臣曾读荀子,大学等书,连先贤圣人都有言,小人异有,忠臣难得,可见一颗忠心实在值得提倡。”话到半途,他看向翠婉,神色微妙。 金贵人站在她身前一副护着她的架势,想来她是知道自己看得见的吧,暗中摇头,算了,就当行善积德了。 重新接上下半句话,东向燕语气不变的平稳。 “虽说四处攀咬乃是宫中大忌,但金贵人身旁的随身宫女却忠心可嘉,此事可罚也可赏,赏就好好查办一下金贵人之死中是否有人动了手脚还皇儿一身清白,罚……必不可免,那就重打十鞭然后送到皇儿宫中的芍药那里安排差事吧。” 说到这里,东向燕微微一笑,“儿臣好歹与金贵人有一面之缘,而金贵人又是儿臣二弟的亲母,如今二弟归处未定,儿臣身旁留下一个亲近的人,待二弟长大后自可上儿臣这里讨要,一解母子亲情。” 颗颗泪水滑落眼角,金贵人满脸感激的望着他,原本对朱侯桢的怨念顿时消散,身形开始透出白光,对朱侯桢在自己刚死之后就处置自己贴身大宫女的愤恨消失,这一位美丽的女子像是一捧雪花一样融化在轻薄的阳光之中。 东向燕完完全全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但在其他人眼中只见到小皇子成熟自辨,言谈有序的模样。 不提他们心中的惊奇,太子殿下才四岁吧!就说朱侯桢已经掩饰不来喜色,满意的挥手。 “准!” 随着这一字落地,绛雪轩的闹剧总算结束了。 之后翠婉被打了好几板子,由华元宫内的芍药接收,然后东向燕的太子身份彻底落实,不再会发生有人叫他皇子,有人又叫他太子的情况。 当属于太子的东宫被正式启用,东向燕以四岁稚龄有了自己的班底。 一群胡子花白的老太傅天天拿着戒尺,天不亮的开始蹲在宫口堵人! 那个目光灼灼,虎视眈眈啊,东向燕每次上东宫接受教育都有种自己可能走不出宫门的忧郁。 话说当太子之后要学的也太多了吧? 厚黑学帝王学先不说,论语孝经更是必备,吕氏春秋由专人指点,孟子,中庸,帝范……等一大串书单能分分钟把东向燕逼得厌学。 “呜哇——要了卿命啊!”东向燕下学回宫,跪在床上无视礼记之中记载的君子慎于严谨于行的说法,砰砰凿大床。 叶孤城目光淡淡的看向他桌子上那些堆叠起来的厚厚书本,有些在他看来也是珍贵古籍,用来给小孩子启蒙确实太艰深了,但是能让皇上找来教书的大儒不可能会不知道这点啊? 其实原因都在东向燕自己身上,俗话说的全是自找。 东向燕他毕竟不是普通小孩,作为已经完成天劫的武仙,那脑袋当然也跟旁人想的不一样。 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深刻理解,逻辑思辨什么的,第一天上课就让教书的老大臣们惊为天人! 这些原本打算从三字经教起大儒们开始还对皇帝说的,我家儿砸已经会读荀子了不以为意。 对他们这些深知皇帝家世的臣子而言,太子殿下几岁多大,何时出生的说不定比皇帝自己记的还清。 一个四岁小孩你说他会读荀子?陛下,贴金也不是这么贴的! 怀抱等太子殿下成年还有十年的心塞前往东宫,然后等到日落时分,一个个大臣跟打了鸡血一样狂奔出宫。 这一天大臣们的家人,全都诧异的发现自家早该退休颐养天年的爹/祖父/曾祖父久违的挑灯夜战,接着抱着一大堆学习资料大清早的冲进宫闱。 甚至不少感受过来自大儒的“爱”的儿子/孙子/曾孙弟子等,在惊鸿一瞥看清祖父怀里拿的什么后,不约而同的为宫中的太子殿下点了根蜡。 所以说,挖坑把自己埋了算怎么回事? 东向燕现在一点儿也不好过,太傅们发现自己不管教什么,太子殿下都能轻而易举吃下去还不是囫囵吞枣后,教书的热情无比强烈的燃烧起来,后果就是东向燕每天生存在水深火热中。 皇帝朱侯桢走路带风,连凌晨三四点钟起来上朝都无比精神奕奕,颇有我家儿子棒棒哒的意思。 然而以上所有结果导致东向燕颓废在床,好想就那么一头撞死。 身为铸剑师所学的那一定多种多样,为了当一位合格的铸剑师,东向燕曾啃过漓涌界各国历史就为了碰到名剑时候不至于认不出来,还专门修习了美术学,为了出品的好剑一水的亮闪闪,语文不好起不出好名字,诗经不好说不出典故,地质不好找不到矿脉,杂学不好搜集不到各种珍稀材料…… 反正等东向燕把所有东西都滚过一遍,他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博学! 然而这位博学的大家让东宫太傅如获至宝,就差没好好蹂躏了。 吐出极其虚弱的一口气,东向燕将脸埋进被褥里。 “……叶孤城……我觉得我要死啦!” 叶孤城淡定的坐在床边,伸手撩开他凌乱的额发。 “你并非做不到,何必做此姿态?” 东向燕打了个滚,小肚子冲着叶孤城,眼睛睁得极大。 “做得到和想不想做是两回事好吗?” 叶孤城这个人不说话时总给人一种安静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成鬼之后缺少了生前的一切负担的缘故,东向燕偶尔看着他,总会觉得若是没有自己,他可能就会乘着天光飞走。 仙一样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大越皇室传承至今的驭灵术召唤死魂,可召唤的一般都是死于非命的怨魂,但是东向燕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叶孤城的死法。 而且对许多鬼而言,死亡之时的记忆大多为执念所在,无缘无故去探究这么私隐的事情,东向燕和叶孤城还没熟悉到这个程度。 翻个身,东向燕坐起来,热得扇扇手,顾左右而言他。 “这样吧,咱们去找父皇晦气怎么样?” 叶孤城默默用眼神凝视他。 那是你父亲吧? 东向燕同样用眼神回应。 又有什么关系? 叶孤城轻轻一叹:“好吧,你想做什么?” 东向燕嘿嘿笑起来,冲他勾勾手。 “你过来,听我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吧,人生想要过得去,头上总要有点儿绿,对吧? 东向燕:滚! 第13章 好好长大 他一直好奇老爹是不是知道自己能看见鬼灵的秘密,再之后他又想起自己刚出生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他好像被带到一个奇怪的地方,然后浑身发热的自己感受一股阴凉,热度才缓缓散去。 不用说,那一定是父皇的秘密! “我们去‘寻宝吧’!”东向燕如是说。 慕容小姐姐先被东向燕组合找上门。 据不知名者统计,这位小姐姐的情报网已经涵盖到宫外,四面八方都是她的眼线,只要她愿意,连你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底裤都能说出来。 慕容燕儿看着东向燕冷不丁蹦出一句。 “白色的。” 东向燕:“我当然知道!” “啧啧,”慕容燕儿扬起眉梢:团扇上的黄色小花挡住半张脸,“你想知道朱侯桢是不是清楚鬼怪现存于世?” 东向燕连连点头:“嗯嗯,我就是想知道这个。” “那还用说,当然是知道的了,”慕容燕儿翻个大大的白眼,“你们家也算家学渊源,即使不通驭灵术本身血脉就很强悍。只是朱侯桢血脉灵力稀薄,过了三十岁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自然也驾驭不来役魂。”说完冲叶孤城抛了个媚眼。 叶孤城一如既往的无视。 东向燕听完之后说惊讶其实又不怎么惊讶,其实老爹很多时候的表现都能看出来,比如对画中仙消失时的淡定,比如给自己开的种种特权之类的。 “说起来,”慕容燕儿好笑道:“你问朱侯桢的事情不是还有一个知情人吗?与其问我不如去找她,论起对皇帝陛下的熟悉程度,她可比我高明多了。” 东向燕按照她的吩咐辗转来到太和殿下,碧瓦朱甍,雕梁画栋,满眼的富丽堂皇,阳光下琉璃瓦仿佛下了层霜白,亮眼的刺目,而瓦片上正有一女子斜坐做赏月状,值得一提的是,她还是没穿衣服! 叶孤城迅速别开头,东向燕仗着自己年纪小,强迫自己的目光停留在脖子往上的部位,不然稍微往下一点儿就没法过审了不是吗? “那个,大姐姐啊!” “叫我良奴。” 时隔这么多章,咱们总算知道这位大姐的名字了,东向燕从善如流的改口。 “慕容小姐姐跟我说问我爹的事找你就对了!” “她倒是会躲懒,”良奴妖娆的趴在屋檐上,肩背的线条好看的纤毫毕现,完全是小孩子都把持不住的画面。 东向燕面无表情,四相皆空,默念达摩,俨然已经从心境上超然于物外。 死人一样的眼珠,空洞洞的落到良奴脸上,语气飘忽:“大姐,咱能穿好衣服吗?” 良奴干脆道:“不好。” “我就知道。”东向燕一下子恢复正常的叹气。 “我死时就是这个样子,如今人都死了,注意那么多干嘛?”良奴随便的说道,却还真是东向燕不清楚的内容。 燕国良奴,乃是大臣崔峒的妻儿,却被丈夫卖主求荣,被迫侍奉燕国储君——慕容晓。 纵观十三大朝,燕国这个短命王朝的后宫也是众所瞩目的复杂,嫔妃之间的碾压也相当厉害,君主好色不辨是非,更是加重了这方面的恶行。 良奴当时就是惨死在一位得宠妃子之手,死时模样可比商朝惨祸在妲己创造的炮烙之刑下的大臣。 但是她真正经历的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凄惨。 “喏,就是那里,”良奴冲不远处的花园努努嘴,“我就是死在那里的,朝妃那个女人趴在燕王怀里,搂住他的脖子,看我被一头驴操的浑身出血,最后还尤嫌不足的弄来一头马,和燕王一同欢喜享乐。” 东向燕心有余悸的吞了口口水。 “那个……” “之后就是我被朱侯桢召唤出来。” 东向燕一惊,下意识轻“咦”。 良奴不以为意的笑笑,不如说类似她这般女子早已看破红尘。 “你爹人还不错,可我生前惨死戾气重,他不得不把我封在这太和殿上,日日承受龙气炙烤腑脏之刑,还要忍受每日正午灼人刺目的太阳削去戾气,一日复一日,一直到净化完全,我才可以自由来去。” 东向燕张张嘴:“那你……”不想报复吗? 良奴笑着摇摇头,如同知道东向燕心中所想,然而开口却道出另一件事。 “习惯了,何况对现在的我而言,御书房里头的龙气也奈何不来我分毫,大中午的晒晒太阳也有益身心健康。” 东向燕一下子抽起眼角。 别的鬼这么干早就魂飞魄散了好吗? “说起来你要问我什么?”良奴好奇道:“我和你爹没什么缘分,冷静下来后已经过去十年了,你爹早就看不见我,导致我每天在他身边晃悠,也只会被他凄惨的进入身体,然后孤零零的被丢到一边。唉,男人啊,用完就丢真是个渣。” “……” 不是这回事吧! 东向燕死目,搞不懂为什么良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这么惹人误解。 “其实我就是想知道……” “哦,”良奴了然,指指另一头:“去宫内最偏远的那个角落,只有一座宫殿,地下就是你家老祖宗们的祖坟,朱家代代的人都会将四指的指骨埋在那里。” 东向燕一愣,看向自己的无名指。 “为什么是第四根手指头?” “傻瓜,契约连的就是那里啊。”良奴笑笑抬起自己的左手,目光怅然,自己的无名指指根也曾帮上一根红线来着。 契约者,可亲可友可同生共死,情到深处,当为契人,结发白头。 啊啊,何等甜蜜的话,可惜自己没有这个福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可能已经没了谈话的兴致,良奴在瓦片上翻了个身,一瞬间阳光穿过琉璃的屋顶遍布圣光。 东向燕连忙闭眼急道:“没事了。” “那好,别打扰我晒太阳了,走吧走吧。”一边说一边嫌弃的摇手,东向燕离开太和殿,一路上都确认了没人,他情不自禁的停下脚步,呢喃自语道:“搞不懂我家老爹是个怎样的人。” 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经历一定也很复杂就是了。 叶孤城纯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衣出现在一座假山前面,他淡淡对东向燕说:“还要继续吗?” “不了,”东向燕笑笑,“今天只是这样就够了。” 叶孤城颔首:“那么之后呢?” 东向燕搓搓下巴,“果然还是要快快长大吧?”这么一个小身子,真是无论办什么事都无法叫人放心,“何况,我现在连用剑都需要你和我附身才能使出恰到好处的招数,想想也太失败了。” 叶孤城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将前世朱珵珺对自己说的话讲给东向燕听。 “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 言下之意,你以后用不着亲自上战场,也没人敢让你上。 对此,东向燕瞧他的眼神分外可怜。 “傻孩子,漂亮话不能当饭吃,自己一点儿武力值没有,等刺客刺背了,我能干什么,大叫救命吗?” 叶孤城哑然。 东向燕嬉笑着拍拍下摆,嘴巴里念叨道:“比起叫救命的那个我更想当救人的那个,唉,这样说来,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我这种注定不算个好皇帝啊。” 叶孤城默然,心思不知怎么乱成一遭,仅仅道:“休要胡言。” 东向燕无奈:“我有观察四周动静,没有人偷听,要不我怎么可能会说实话。说起来,应该是所有人都看错我了,我根本不适合当太子,更不适合当皇帝嘛。” 真爱是大锤子,正妻是大火炉,小妾是满世界矿藏,情人化身各地奇珍异宝……说他能当好皇帝他自己都不信! “比起我,明明是你更合适啊。”东向燕笑嘻嘻的说道,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话究竟透出何等含义。 叶孤城张张嘴,表情第一次出现明显的变化,他垂下眼帘,嘴角弧度有些苦涩和无奈。 成就是王,败就是贼。 “你合该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王者。” 因为我败给了你,哪怕只是如此你也定然会是一位令人心折的九五之尊。 东向燕不懂叶孤城的神奇来历,所以有听没有懂是当然的。 但是在他心中,没法自由的挥动大锤子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叶孤城断然否决了自己的偷懒计划,想想简直心碎。 东向燕两手捏腰,向天发出不甘的气音。 “啊!啊!这下要少不少乐子啦!” 叶孤城轻轻笑了起来,附近斑驳错落的光影穿透他的身体落到地上,空气在这一刻笼罩上昏黄的光线,将他衬托的好似仙人一般超凡脱俗, “不要想着偷懒,好好成长吧。” 他的手掌落到东向燕头上,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恍惚的好似看到若干年后,两人并肩而立的景象,那是何等契合完整的一对,让画师都无处着手以至于兴叹落寞的放下笔去。 第14章 隔壁王叔 七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大越国太子殿下正好到了慕少艾的年纪。 平时板板整整一身的明黄衣料,踏着阳光从廊下漫步而来,芝兰玉树的一道身影,叫不知多少年轻的宫女看花了眼,悄然红了脸颊。 尤其是这位小小少年前朝的名声极好,数位大儒太傅对他是赞不绝口,曾对已入不惑之年的陛下赞曰。 腹有诗书气自华,太子殿下已有华盖于顶的气象。 以此可见,经过这几位文界官场泰山北斗的宣传,东向燕小小年纪已经火到什么地步! 而且随着他身量渐长,举手投足间带出几分前世的洒脱,更是在待人接物上令人有如沐朗风之感。 不是那文弱的秀才,而是快意豪情的真性情,这一种发自肺腑的变化,也让不少武官对他怀抱不低的好感度。 总之,大越王朝建立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有哪位太子能年纪轻轻就让朝野内外交口称赞了,由此可见——东向燕精分程度之深厚← 出外将自己的笑容控制在三分左右,衣饰打扮交给年纪大起来的宫女伺候,自己只需要负责倾听,送礼,微笑,然后适时说几句合适的话,接着走了个过场,然后这就算完了。 几次代父皇出宫去朝中重臣家里贺寿送礼,东向燕就是这么干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贤明,仁君的称呼就这么传了出来。 多亏大越在父皇的治理下只要小心一点儿,还不至于犯了口舌之罪,但是首次听到宫里有人这么说的自己还是大发雷霆了一次,故意惩罚了好几个人叫他们收敛。 他以为自己做的不错,算是有点儿政治敏感度了,没想到回头自己就被父皇叫去,问自己干嘛要阻止,让他们说啊。 东向燕:“……” 好吧,反正我傻,听不出你这是真心还是……好好,您就是真心的。 这么一对傻人有傻福的傻父子就这么和平相处了七年,七年之间,就跟开了先例后头也顺利一样,宫里多出不少孩子。 皇子方面以东向燕为首,往下排了六个,分别以廷,玎,席,羲,易,翼为名。 女儿方面以华妃所生大公主朱珥霖最为尊贵,剩下的无不是贵人,美人生的,地位不高,连名字也是随便取的,想也知道在她们能平安长到可以邀宠的年纪,还要泯然人众一段时间。 不过话说了这么多,东向燕在宫中的地位举足轻重是无疑的,但这也让他不像是小时候那么自由,无论做什么身旁都跟上一堆眼睛。 讲道理,东向燕憋屈的快疯了,就想快点儿到能出宫的年纪,眼巴巴等着他爹把他踢去军营呢! 东向燕高举双手做祈祷状。 “老天保佑我家父皇快点儿嫌弃我把我踢出宫去!” “……”这七年间一直跟在他身旁,看着东向燕长大的叶孤城无疑是最为了解他本质的那一个,早知道这人不会老老实实当个盛世太子,但是听到他现在叫嚷的话……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叶孤城蹙起眉头:“你这样乱来,终有一天会给自己惹祸。” 东向燕光棍的摇着腿,一脸赖皮的说道:“我有保命的办法啊,大不了换层皮混迹江湖,当个逍遥快活的大侠多好。” 叶孤城摇着头,想不懂旁人追求的生活落到东向燕身上怎么就这么不愿意。 “距离去演武场还有半个时辰,你还不更换衣物……”话没说完,东向燕已经把芍药她们叫进来,又是沐浴又是更衣,接着上身一套骑马穿的胡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去了。 讲真的,这么多年,也就重新能骑马的日子让东向燕可以松快松开,太子这个职位,各种意义上的不好当。 “太子殿下。” 东向燕一到演武场东边的马场,立马有一群人问好,他挥挥手不介意的叫他们起来,然后对安静站在一旁顶多叫自己一身的太平王道:“王叔,等下又要麻烦你了。” “太子殿下多礼,这是老臣的义务。”太平王一生戎马,三十多岁才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今日也到了,不过东向燕没看见。 四处张望一下,东向燕笑道:“表弟没来吗?” 提起自家儿子,太平王神色柔和些许:“犬子闲不住,已经率先挑了匹小马撒欢去了……”说话之间,远处一匹小红马已经在马上人熟练的动作下向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东向燕眯起眼睛,绝佳的眼力轻易捕捉到马上少年的模样,同为总角之年,自己不用扎两个揪揪真是太好了! 一面在心里庆幸,东向燕还是装出一副太子的样子,板起还留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蛋。 “表弟颇有王叔的风范,小小年纪就能将马匹驾驭的如此娴熟,以后也定会是我大越一员猛将。” 太平王神情没有多少变化,但是看眼神那也应该是非常满意东向燕的夸赞的。 真好懂! 东向燕早习惯了朱家男人不容易生崽,一生崽就疼得不行的崽子控风格,所以别管太平王多么态度冷硬,只要多夸他家崽,你瞧,这不是立刻如沐春风了吗? “小九,快来见过太子殿下。” 儿子的身影距离这边儿还远远的,太平王就招手叫他过来见礼。 皇家的演武场一向皇室子弟共用,不只是东向燕未来那些弟弟,像是皇帝的兄弟之子,本朝王爷的世子也有机会在这里学习弓马,顺便培养宗室子弟之间的感情。 有太平王这么一声招呼,小名小九的太平王世子当然牵着马过来,比东向燕略矮的身子,表情却比他匮乏的多了。 说实话,在看到这位表弟之前,东向燕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笑脸面瘫,但等见过他之后,原来还有人能和叶孤城一样神情冷峻。 东向燕情不自禁去看看表情匮乏的太平王,再看看小小年纪板起脸蛋,做苦大仇深状的表弟。 好嘛,一家子面瘫,这算家学渊源? 东向燕内心打了个突,摆摆手叫伺候的人退下,有了表弟不好接触的心理准备。 “表弟啊,你练习弓马几年了?”说着翻身上马,骑马有几年的东向燕一样动作娴熟,上马之后还有余力和太平王世子搭话。 同款的红色小马,落到太平王世子眼里就是比自己的神骏,皱起眉头,闷闷不乐道:“三年。” “本宫也是三年。”东向燕笑道,然后冲他扬扬眉梢:“要不要比一场?” 太平王世子不甘示弱,冲他高高的扬起下巴。 “好啊,如果我赢了,你这匹马要给我骑。” 东向燕顺势看看自己的坐骑,他一向换马勤快,这一匹也不知是哪里找来的大宛马。 毛色鲜红艳丽,在太阳底下奔跑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壮美。 相信等到自己长大之后,它也一定会变成一匹让人闻风丧胆的马王。 “想要我的马?胆子不小。”东向燕虽然不怎么爱马,喜欢只是奔驰时烈风拂面的刺激,但是既然有人挑战想要自己的东西,那么他也不会束手就擒,大大方方的迎战之后,他说道:“如果我赢了,你可别用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对着本宫,本宫等会儿可还是要吃饭的。” 太平王世子的脸色顿时就臭了。 你在讽刺我脸丑的让你吃不下饭吗? 对于他心中的腹诽东向燕似有所觉,将平日收敛起来的嘴贱悄咪咪放出那么一丝丝。 “不,我只是说你愁眉苦脸的让我的饭菜都变苦了,影响食欲。” 这又有什么差别! 不知不觉间将太平王世子气个够呛,小世子还没有成年后的心机深沉,稍微被撩拨几句就沉不住气,马鞭一甩踏前几步,冷冷的瞪着他道:“我叫宫九,不是什么表弟!” 东向燕扬起眉梢,宫?不是朱? 算了,一看他已经跑起来,东向燕决定这个问题之后再问,现在是——赢得比赛的时间! 一时之间,两匹红马开始在广阔无边的马场里奔跑,一前一后互不相让,偶尔后面那匹超越前面的人,然而没过多久,后面的马匹又能慢慢赶上,紧紧坠在背后不放。 势均力敌的战况,不一会儿就让两个少年人的脸色多出许多飞扬的神采。 和太平王一同负责教导太子学习弓马的将军迟疑的说道:“要不要阻止他们?虽然都是小马,但这样下去很容易发生碰撞事件。” 场上那两个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世子,无论哪个出问题自己都担待不起! 然而真正做主的人神色不变,太平王终年守卫边关,早就练得一身铜皮铁骨,虽然心疼儿子但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把儿子当娘们娇养,因此他对太子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朱家的男儿没有到这个年纪还驾驭不了一匹小马的懦夫,何况少年人之间的打闹,我们掺和进去未免太不解风情了。” 太平王虽说长相粗狂,是标准的伟男子,但是为人处世身上意外的细心不拖沓。 既然他有这样发话了,其他人只能闭口不语,幸好,接下来也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东向燕最后以半匹马身的距离越过宫九身侧,然后不怎么得意的调转马头,冲他笑道:“我赢了。” 宫九一下子眯起眼睛,非常不开心的鼓起小脸。 东向燕拍拍马匹尖尖的耳朵,看他这个样子,顿时将并没有多少的洋洋得意表现出来,气得宫九拉紧缰绳,弄得他驾驭的那匹小红马马头乱甩。 他好奇向宫九问道:“为什么你说自己叫宫九?一般宗室子弟到这个岁数也该有大名上玉牒了。” 提起这个问题宫九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一双轮廓细长的眼睛闪过一缕怨毒的光芒,东向燕没看错的话,对象居然是远处的太平王! 肩膀忍不住塌下来,他后悔了,自己就不该多问,然后再多管这个闲事! 由此可见,东向燕已经对自己的性格不抱希望,根本不怀疑自己会不会想办法弄清因果来源。 宫九沉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东向燕面无表情的比划手指,竖起的食指弄得宫九跟炸毛的猫一样握紧缰绳,坐骑的马蹄焦躁的踱步。 “……” 原本想赖账的宫九最后还是好好笑了一下,接着愤愤不平的骑马跑开了。 被独自留下的东向燕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还挺可爱的。” 远处看到自己儿子气呼呼跑回来的太平王十分欣慰,小九有多久没有露出这么生动的表情了?看来常带他入宫行走果然是有好处的。 但是无论是东向燕还是太平王都不知道,此时宫九的心中已经生出踹了东向燕自己当皇帝的念头,当然他的理由非常正直。 一个让表弟卖笑的太子继位大越还能好吗? 宫九气恼的摔了身上的一块玉佩。 这个国家吃枣药丸! 第15章 大越太子 自从在演武场调戏了宫九之后,东向燕发现这里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没几天的功夫,他又在这里见到另一个表哥。 嗯,这回是表哥。 和所有人穿着窄袖胡服便于行动的打扮不同,他那身广袖长舒,惊才风逸的打扮别有一番狂士名家的风范。 东向燕来时,还发现他会和其他人一同向自己行礼,但之后就各做各的的,瞧起来有些孤僻。 然后他就再次爱管闲事的凑过去,好奇的问道:“你姓原?本宫没听说过哪位长公主下嫁过原姓之人?”说完之后,他发现这位表哥望向自己时,双眼其实没有焦距,他忽然之间确认了什么。 原表哥款款回道:“太子殿下不知,我母乃是皇后陛下长姐,早在十六年前嫁给我父原东园。” 东向燕恍然大悟,面露几分亲近道:“原来你就是原随云,怪不得你会来此。” 前几天自己那位凤仪天下的娘亲派人说过,过些日子某位出身武林世家的表哥会到宫中来,起因是对方那双令众多神医束手无策的眼睛,无争山庄庄主原东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他送入宫中,寻求医国圣手胡清平相助。 东向燕想到这里,不免关心道:“胡太医可有说什么?” 原随云并未搭话,仅仅是含笑着摇摇头。 果然吗? 东向燕想,江湖中那么多名医都只能束手无策,没道理一入宫就找到办法,不过说起来……“表哥你行动看起来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原随云神情不明显的一滞,像是没想过有人会这么不小心的戳中自己的“痛楚”,但同时他忍不住让笑意变得真实许多。 “还好,即使没有眼睛,我照样能做到寻常人办得到的事。” 一边说,他一边精准的抓住身侧马匹的缰绳,由于他比东向燕大了几岁,所以不需要骑小马,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匹烈马。 漆黑的皮毛油光体滑,修长的四肢轻轻踏足地面,宫内的东西果然都是好的,东向燕在瞥见马匹四蹄上白色的一撮毛时忍不住想到。 原随云笑着邀请:“殿下可要和我一同上马场的另一头转转?” 东向燕不置可否,两人姿态相差不远的骑上马匹,不过前者英姿飒爽,长发结冠,清俊的眉目中隐含尊贵,后者宽袍大袖,微风一吹,袖摆自扬,别有高古名士的风范。 “驾!” 两人齐声喊道,一时间,旁人都可看见一黑一红两匹骏马同用不急不缓的速度踱步在地形起伏的草原之上,很快两个人就变成两点儿影子。 事后和原随云友好的分别,约定有机会要来做客喝个茶,东向燕扭脸就把这事当闲谈和叶孤城讲了。 叶孤城:“……” 无争山庄?原东园?江湖有名的武林世家? 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白云城主年少成名,时达而立就已天下皆知,剑术之高,世人赞誉其为天外飞仙,瞬如流骓。 也因此,白云城虽然建立在海岛上,但对中原武林的近况一直不曾落下,然而东向燕口中所说的那个无争山庄,还是个屹立于江湖数百年的武林世家,他却不曾有一次耳闻! 更别说,无争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之高,说是中流砥柱,但那也是在没落之后,光看它早年的声势将其比作武林霸主也是毫不稀奇。 东向燕不知他心中的滔天骇浪,随随便便的说道:“说起来,叶孤城你也是江湖上声名赫赫的剑客吧?那你是哪个时代的人?有没有见过初代无争庄主的模样,哎呀,那可真是听起来十分让人向往的大侠啊!好想亲眼见见!” 叶孤城听到这个问题,默默扭开头。 就是这个江湖,再有三年我就会一战南海群剑,奠定自己剑道根基。 但是话说回来,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是因为死前的渊源? 叶孤城望向自己的手掌,陷入思考。 东向燕:“叶孤城!” 叶孤城斜眼看向突然提高音量的东向燕,只见他微微笑道:“我突然发现江湖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叶孤城看着他,心中突然浮现出若有若无的想法,接下来只要确定东向燕要什么了,所以他不动声色道:“然后呢?” 东向燕嘿嘿笑道:“比宫里可有趣太多了对吧?” 叶孤城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不管你现在脑子里在想着什么,统统给我忘掉,明天还要去见王太傅学习史策,别让你的不安于室毁了这次会面。” 东向燕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拉长音应下。 “是!” 叶孤城颔首。 东向燕吐槽:“叶孤城,你现在越来越像我爹了你知道吗?” 此话一出,叶孤城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征愣了一瞬。 说起来,自己确实没有孩子。 思及此,他伸向前的手一下子落到东向燕头顶。 东向燕:“???” 叶孤城拍拍他的头,语气柔和许多:“别胡闹,好好学习怎么做一位明君,如此才是百姓之福。” “……”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的东向燕没想到自己还要听这一堆大义凌然的空话,废话,享受不到半点儿乐趣,遂,他满床打滚的开始抗议:“为什么会是我啊!” 叶孤城心底的那一丝柔软顿时被他的扑腾给扑腾了个干净。 “你已经不是三岁了,注意仪态!” 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听见白云城主控制不住音量的呵斥某个人,可惜在场没有知情人士,不然东向燕一定会大火一把。 然而将近睡前东向燕还在和叶孤城撕吧,说什么也不愿意睡觉,最后被叶孤城逼不得已的点了睡穴。 这等特殊待遇,也不知是该说他幸运还是该说他作死。 反倒到了第二天早上,东向燕容光焕发的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去了东宫书房,早早等在哪里的王太傅矜持的施礼于未来君上。 多亏大越重视文学的风气,太傅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一向不是那么生疏,略作客套两人直入正题。 先前给东向燕教史的老师因为年事已高,不得不从东宫退下去,但是临走前他推荐了一位有德之士那就是王太傅。 东向燕本来就有一颗聪明脑袋瓜不挑老师,凡是安排好的一律来者不拒,也因此,大半太傅和他关系都不错。 但是也不是说没有发愁的部分,因为按照他这个学习频率,不到束发就可能将来教书的太傅全部掏空,最终教无可教。 有一位姓李的太傅闲的蛋疼专门统计了一下天子殿下的学习速度,然后他得出一个骇人的结果。 如果继续让太子殿下这么成天学习下去,不到弱冠之年就能将满朝文武的大臣逼得卸冠求去。 然后这个说法以耸人听闻的速度传遍东宫内任职的官员,然后呈放射状普及到整个大越朝野。 那几天,大越的官员出门都忍不住念叨几句太子殿下太妖孽,幸好性情仁厚,不然他们这些大臣可怎么活啊? 一些武官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在酒热正酣之时跃跃欲试的提道:“要是太子殿下上沙场,是不是会直接将那些蛮族吓得屁滚尿流?学文学的快,没道理学武会慢啊!” 之后这么说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说回纥送上和亲队伍,护送队伍的人之中还非常有诚意的加入他们首领的儿子,为的似乎是见识大越繁华的样子。 然后这个大臣在大朝上昏昏欲睡的听文官们争吵礼制,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吵得他都快睡着了,突然听见陛下说让太子殿下接待回纥使者,似乎就此打定了主意。 睡意一下子全部跑光,这个本性粗狂的大老粗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铁口直断了一把。 太子殿下要去欺负外族人啦! 普天同庆! 回纥使者进宫那天,正好是皇帝陛下四十岁整寿,一般情况下是会大肆操办,也会大赦天下,放出许多罪行不重的犯人让他们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乡。 因此全天下的人都在庆祝皇帝老儿的生辰,想当然的,天子脚下,繁华鼎盛,自然是迷了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外族人的眼睛。 土鲁胡儿这次本是打着轻蔑大越的主意。 因为在他的见识中,大越兵强马壮,但那是因为他们有粮食,本身的体格并不强健。 没有那些寒光闪闪的武器和铠甲,他们就是丢了爪子的狐狸,任由自己搓扁揉圆,嬉笑打骂。 尤其是,土鲁胡儿最不愿意承认的就是,回纥在两年前被迫臣服于大越,草场,人力,都变成大越人的战利品。 族中长老和首领正是被打怕了才特意送上他,送上美丽的草原儿女,为的是能让自己娶回一个公主,安下族人们被战争吓怕的心。 可是土鲁胡儿根本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战败民族的儿子,他想依靠自己的力量让大越见识到来自草原的勇猛,叫这些汉人认清他们的臣服不是弱小者的摇尾乞怜,而是一位强壮战士的归顺! 所以为了族人得到更好的待遇,土鲁胡儿虽然在刚进城时被到处都是的汉人吓了一跳,但还是自作聪明的决定趁待会儿酒宴的时候技惊四座。 让弱小胆怯,只会将自己的身体藏在铠甲下面的汉人如同狮子身边的兔子,吓得缩起拳脚,乖乖的送上黄金和美酒。 想法自以为很完美的回纥族首领的儿子土鲁胡儿不知道,这次操办酒宴的太子殿下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羊羔崽儿,而是一个真真正正收起爪子,养精蓄锐的狼王,而他也将被这头狼王带领一群大越狼群凶狠玩弄,以至于留下终身阴影。 一听见东向燕的名字就会全身起红疹子那种程度的深深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向燕:听说你瞧不起我,把我当弱鸡? 回到回纥的某王子痛哭流涕:汉人太可怕了,我们不要和汉人玩了! ╮(╯▽╰)╭ 第16章 儿臣请命 大越宫室场地富余,但要招待下这么多人,东向燕还是别出心裁的选择了露天的汉水宫。而且因为宴会开始时天色已晚,无顶的布置能随时让人民在欣赏歌舞累了的时候,抬起头欣赏漫天星斗的静谧。 当然他在安排之前定然询问过钦天监,确定当日入夜无雨无雾才着手吩咐下去。 再加上本来就是在宫中长大,权威远非一朝一夕,稍作敲打,手底下宫人自然尽心竭力。 所以当宴会开始之时,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都是非常满意的。 自太祖建国以来,朝野上下不再像是前朝那般轻视实务,有建国之君打头,后面的皇帝更是在这方面下功夫,渐渐的,朝中风花雪月的臣子基本没有,就算有臣子风花雪月,处理治下的一干问题也是一把好手。 少了滥竽充数的迂腐之臣,大越国力怎不蒸蒸日上? 故而正是见识过重实务的好,待发现太子殿下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纸上谈兵的类型,他在一众大臣心目中的印象变得更好了! 这等始料未及的好事东向燕是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此时他正端着酒杯身体自动自发的进入宴客模式。 别人举杯他就举杯,别人说话他就做聆听状,别人微笑他也微笑…… 整体看起来温良恭谦让,五德俱全,无处不好。 但只要是稍微熟悉他的人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就会发现他的目光压根没有一点儿焦距,完完全全的魂飞天外,也不知道在脑子里思考什么。 所以当满场大臣因为土鲁胡儿对大越勇士的挑战而一片哗然的时候,他还在慢慢悠悠的喝酒,姿态不管远观还是近看都是一副不将回纥放在眼里的,泱泱大国气度。 朱侯桢表示满意,不愧是我儿子。 相比之下,土鲁胡儿就不怎么满意了。 来之前他可是听说过的,大越太子朱珵珺和自己一样,都是一“族”之中的下代“首领”,但是和穿着打扮富丽堂皇,唇红齿白跟个小仙女似的大越太子比较起来,被关外风沙吹的又糙又冷的自己各种意义上有点儿上不得台面。 不!不行! 怎么能这样想呢!土鲁胡儿偷偷攥紧手掌,用汉人的话讲这就是未战先怯,自己怎么可能对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感到自卑! 思及此,他瞪向东向燕的眼神格外凶狠,简直好像会马上把他拽下来打一顿似的。 “回纥首领的儿子?” 朱侯桢冷静的眼睛落到他身上,土鲁胡儿下意识弯腰,暗暗心惊,这就是真龙天子的气势吗? 朱侯桢没给他惊叹的时间,淡淡道:“既然有心,何妨见识一下我大越儿郎的勇武。” 此话一出,原本对土鲁胡儿的邀战特别不满的大越臣子顿时安静下来,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皇上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肯定有办法制得住这野蛮的外族人。 他们想的可好可好啦!连陛下英明神武叫出一位武功高强的武林高手都有在他们的脑洞中出现,显然完全没想到这话可能是他们家陛下的一时冲动。 毕竟大越胜在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而不是单个人的力气和凶猛。 擅长团队作战的汉人,先天体格上就比不上这些在塞外牧畜,驱赶狼群的胡人。 所以当土鲁胡儿放言要挑战大越勇者的时候,大臣们第一反应都是“这是来找事来了!”“回纥首领不当人子,居然使役其子挑衅我大越国威!”“此子乃是回纥首领的三子,看样子回纥臣服的并不心甘情愿啊!”根据以上三大类统计出本朝臣子对回纥战败后的满腹黑水。 真是随便一件事,都能被这些聪明人歪到天边去。 然而这就是回纥族的年轻人不怎么甘心的一次冲动而已。 旁人不知所以然,当然怀疑是回纥对大越心怀怨气,慎重考虑这次冲突带来的后果。 但是知道土鲁胡儿性情的回纥其他使者才是真真正正吓得肝胆欲裂,恨不得捂住他的嘴把人拖下来,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但是大越皇帝都这样说了,形势已经变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土鲁胡儿虽然是首领的儿子,但却不是这个使者团的主使,他太年轻做不了主,然而真正的主使因为他的举动愤怒之余又无可奈何,只希望大越看在他们送上貌美如花的公主的份上,能大度的原谅土鲁胡儿这次的无礼。 然而虽然说是阴差阳错,但种种原因还是促使了大越派出人站在土鲁胡儿对面。 脱下汗衫露出坚实的肌肉,土鲁胡儿不愧有他自傲的资本。 回纥年轻一辈第一勇士的名头,从他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可以看出来,全身上下战意熊熊,撩的不少武将完全忍不住自己的兴奋,不过土鲁胡儿的年轻还是让这些成年人忍下了自己的蠢蠢欲动。 同样是年青一代,东向燕还是那副端着的架势,似乎半点儿不为场上两个像是公牛一样互相角斗的勇士动容。依旧维持着该笑的时候笑,不笑的时候喝酒的走神状态。 不知不觉间,场上的喝彩声开始一面倒,属于土鲁胡儿这边儿的外族人欢快的大叫着鼓励他们的小王子再撂倒一名对手! 会有这种表现的原因,是因为在胡人的文化中,角斗是亲密而荣誉的行为,所以哪怕有再多不安,当场上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他们还是会忍不住为胜利者喝彩。 但是他们的表现质朴和单纯,却没发现大越一边的众臣,脸上宛若被厚厚坚冰覆盖的阴沉。 不是说输不起,而是再输下去国体有损的小心眼文臣们不约而同的将期望的眼神投向朱侯桢。 陛下,杀手锏该放出来了吧? 朱侯桢被这些目光看的后脊一凉。 糟糕,该怎么说朕是不耐烦那小子看朕儿子的眼神才一时义愤答应下来的? 不,不行!要是说出来朕的脸就没了,所以……朱侯桢望向看起来大局在胸,格外镇定自若的东向燕。 “皇儿,可有何办法?” 唰唰唰—— 东向燕再次成了众臣目光的焦点,跑掉的魂儿终于被这炙热的视线唤了回来。 “…………要不……”他犹疑道:“我上场?” 台下一脸期待的臣子当时就不干了。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有臣子激愤的开始掉书袋。 “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这位开始激愤的掉孟子书袋。 “君之命……” …… 好吧,剩下的不用听了。 东向燕避过众人的视线,通过隐晦的角度白眼向天。 耳朵已经听为君之道听的生出茧子了。 可这不是你们找本宫要办法,本宫才这么说的吗? 何必抓着不放呢?况且又不怎么危险。 东向燕看向场内又一次胜利迎接欢呼的外族少年。 灰色的头发色泽偏浅,但是青翠的绿色眸子辽广的像是塞外的大草原,充满自由和风的味道。 也正是这样桀骜单纯的人才能干出在这种宴会上挑衅大国的事情吧,该说是傻呢还是有勇气呢? 不论如何,东向燕站起身,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就是了。 “父皇,儿臣请命。” 双手平举架起胸前,玉树临风的大越太子殿下身姿笔直,气度不俗,联想他此时请命的原因。 大越的一些老臣忍不住感动的泪盈于睫,文人情绪化也是没办法。 朱侯桢意味不明的看他半晌,似乎只要他露出一丝胆怯,自己就能立马用借口把他拉下去不让他以身犯险,然而……东向燕他就是仿佛瞎了看不见自家爹的各种明示暗示,逼得大越皇帝无可奈何的摆摆手。 “你去吧。” 东向燕开心领命。 朱侯桢心塞:孩子大了,不听话了。 土鲁胡儿正伸直手臂迎接欢呼,突然听见身旁气氛陡然安静了一下,若有所感的回过身,就见那个初次见面就让自己忍不住又羡又妒的少年缓步走下高阶。 天底下只有他和皇帝能够上身的明黄衬得此人霞姿月韵,贵不可攀,等他站起身走到自己身前,土鲁胡儿才恍然发现,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矮。 虽然不似自己足有七尺,但也在六尺半左右,越过自己胸口,通过两人之间这段距离,他想直视我也并不难。 土鲁胡儿突然为自己生出的畏惧感到羞恼,抬起手,直直的指着他用不怎么熟练的汉语道:“你、要、上场吗?” 东向燕面带微笑的颌首。 “是的。” 土鲁胡儿皱起眉头:“你不行,换别人!”语气分外僵硬,线条深刻的外族人样貌因为他神色的变化变得更加摄人。 在大越人看来,这像是在生气一样,攻击力太强了! 一时间,数道不悦的视线聚集到他身上,也有人哪怕心知他担心的是什么,但还是为他的举动感到不快。 土鲁胡儿觉得,虽然自己嫉妒这个人,但是他的胳膊,手臂太细了,一不小心就会被自己捏断! 东向燕好笑的从他的眼神中感觉到他的内心想法,平静的抬手压下一指。 “徒手搏斗有失气度,不妨用上武器方显快意。” 一句话,将决斗的危险性提升一个层次。 他仿佛对周遭的视线毫无所觉,似笑非笑的眼神定格在土鲁胡儿身上。 土鲁胡儿眉间皱的紧紧的。 第17章 一战成名 原本听到上半句话,土鲁胡儿还不屑的想着,软弱的汉人,然而后半句话一出,自己的表情也跟着变了。 应还是不应? 即使是没什么政治考量的自己也能看到从己方那里不断丢过来的眼神,全都是叫他不要答应。 在大越的地方角斗,还能说是胡人对朋友的友好切磋,但要是上了刀剑,那就没法轻了了。 这种情势下,哪怕土鲁胡儿有心想要应下,也不得不选择沉默。 东向燕久久等不到答案,放眼看去,立时了然,轻笑着补充道:“是我的不是,没有说明白,我的意思是,论起角斗,我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若上了武器,这胜负就不再那么昭然若揭了。”说话之间,他踱步到两旁,为了应景摆放的武器架子上当然有各式名锋,他想当然的抽出了剑器。 手里把玩着这口在自己眼中做功尚算上乘的青铁剑,东向燕心中感叹,没想到自己也有主动拔剑的一天,旋即,剑锋一转,神情云淡风轻。 “怎么,回纥的勇士不敢一试本宫锋芒吗?” 短短几句话,便将土鲁胡儿接连几场胜利打造出的气氛土崩瓦解,大越一时气势大胜。 土鲁胡儿咬牙,闷声闷气道:“生死状!” 东向燕笑了起来。 土鲁胡儿认真说道:“你要是出事,大越不能找我族人的麻烦!” 东向燕笑意加深。 土鲁胡儿皱起眉头,看向他熟练的拿剑姿势,犹犹豫豫的加上一句。 “我也是一样,我若是死在你的剑下,那么我族也定然不会仇视大越!” “三王子!” “太子殿下!” 此话一出,两边都传来制止的声音。 东向燕视若未闻,平静道:“本宫应了你又何妨。”毫无起伏的语气,轻而易举的给土鲁胡儿施加上重重压力,令众人无言以对。 星密夜空,广寒的华美在森森剑光下黯然失色。 持着剑屹立于月华之下的少年绦带黑发,手指隐藏在宽长的袖下,一手背于身后,双眸平静似水,无波无澜,光让人看着就生出登高琼楼玉宇,无人可并肩的凌然傲气。 他的对面,土鲁胡儿自然选择了胡人最常用的武器——大刀! 刀背厚实,刀刃闪着寒光,森森凉意从触手抚摸的位置传来,说明这把刀是见过血的! 几乎是一眼就选中它的土鲁胡儿两臂鼓起重重踏步向东向燕冲去。 双足踩踏在歌女艺人用来赤足炫舞的地毯上,耳朵捕捉到两旁落座的汉人看到自己挥刀时下意识的抽气声,土鲁胡儿突然感到无比的豪气。 又有谁敢当着这么多大越臣子的面向他们的太子殿下动手? 自己做到了,这本就是不同凡响。 然而下一秒,轻剑划空,陡然斩裂月光的凌厉风华顷刻间扭转了他用蛮力塑造的无懈可击。 “什、什么!” 根本意识不到那一瞬发生了什么,土鲁胡儿呆滞的被剑刃比在喉头,吞咽一口口水都感觉到脖颈上刺破皮肤的凉意。 东向燕不笑不语,收回剑后,淡淡道:“你输了。”然后是头也不回的走向高阶之上。 身为太子的他本就不该处于这个位置。 天子之下,众臣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才是属于东向燕的位子,终有一天,他会坐上那个代表至高无上皇权的玉座,最终天下臣服。 叶孤城通过契约淡然的对偷懒的东向燕道:“下一次,自己出来解决。” 东向燕:“唉——!”满满的不乐意。 简直木有人性! 但是不乐意又怎么样?东向燕早在被叶孤城逼着大清早起来练剑时候就知道此人言出必行,对小孩子也是个没人性的大魔王。 所以他唉声叹气,但也不得不出面收尾。 端起酒杯,冲下面还在呆愣的土鲁胡儿虚敬。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转移话题:“哎呀,真是精湛的武艺,本宫很是享受啊,回纥不愧是生产勇士的民族,大越以后得汝等相助,有如新添左膀右臂,值得庆祝,值得庆祝。”说着领先众人的把酒干下去。 其他人愣了一阵,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把酒喝下,宴上再次恢复说笑。 然而看他们是不是的停顿就知道刚刚的冲突并非对他们全无影响。 因为此事过后,就有数名精通诗词歌赋的大臣挥毫泼墨,留下一笔笔旷古绝今的名词名句。 他们不约而同的将那一瞬间的炫丽光彩,形容成天人降世,华光异彩,凌空一刺,天外飞仙! 然后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殿下武艺绝伦,是一等一的剑术高手,名声甚至波及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江湖。 没想到文人的笔和脑洞这么厉害的东向燕,在几天之后的演武场遇到自己的第三位表亲。 这一回需要着重说明的是,表弟人长的俊,但是爱剑成痴,还不知为何喜欢穿一身白衣服。 最最重要的是,两人一见面他就上来挑战。 姓西门,大名吹雪的未来剑神对自己这位初次见面的表兄毫不虚伪的展现出自己的热情。 被拔剑邀战的东向燕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要是请我挥动大锤子,我立马好感度UP你信吗? 苍惶逃离演武场的东向燕躲到原表哥那里抱头埋怨。 也许是一见如故,又或许是偶然之间脑电波同流了。 东向燕还是蛮喜欢这位温良有点儿恶趣味的小表哥的,当然,这是在他不调侃自己的时候才会生出的想法! 原随云神情生动的念道:“但闻飞仙凌日,不落剑道锋芒!表弟你未入江湖,就已经有了将来剑术高手的声势了。” “饶了我吧,我对剑术可是没有一丝兴趣,”东向燕自觉自己说的话相当诚恳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听他这么说的人都会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 后来他想想,可能是因为开头的人不对! 因为原随云听他这样说完之后,表情微妙,神色诡谲,清浅的低笑酝酿在喉头。 “表弟,你这话可别让其他人听见。” 东向燕不解的眨眨眼:“为什么?” 原随云轻笑:“光你当日那一剑,听传闻就已有宗师雏形,若你自认不行,那其他人岂不是越加浪得虚名。” 东向燕超级冤枉的嚷道:“卿之事与我何干啊!”他这遭遇简直可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原随云笑意染上眉梢,清俊的面孔愈发吸引人。 东向燕叹气,干脆转移话题看向他桌面上的纸笺,淡淡扫一眼发现是用特殊的笔法书写出来的字迹,用墨极重,可用指腹摸出凹凸的那种程度。 “表哥,你这是给谁写信呢?” “一位私人好友,”原随云说完拿过一旁的宣纸盖上,不让他多瞧。 东向燕暗自嘀咕小气,再想想,忽然自脑中闪过一道身影,诧异的说道:“难道是花家那位?” 原随云动笔的手一顿,惊讶道:“你怎会知道?” 东向燕:“因为我聪明!”挺胸,好吧……在原随云淡定的表情下讪讪起来的他撇嘴解释,“花家是江南大族,但其子七童双目失明一回事也有和你一样专门上禀天听,父皇看他另外六子皆对朝廷有不小的贡献,所以特批太医院为其诊治,但是你也看到了,全都没什么用就是了。” 原随云若有所思道:“未曾想居然还有这般相似的渊源。” “是啊是啊!”东向燕翘起二郎腿,一点儿不见外人眼中温文尔雅,淑人君子的风范,倒是有些像是跑到地摊随意丢下两个子,吸溜馄饨饱腹的小痞子。 原随云对他的变化视若无睹,或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态度,东向燕才和他相处不错。 东向燕道:“有机会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原随云低叹:“可以是可以,但还请你不要做些匪夷所思之事带坏七童。” “哟哟哟,关系这么好吗?”东向燕眼睛亮晶晶的凑到他身边,一把搂住他肩膀贼兮兮的调笑:“果然是好朋友啊!”语调千回百转。 原随云默了一下,嘴角笑容刻意了不少。 “也是呢,不过我想以咱们两人的深情厚谊,我是一定会提醒你,门外此时正站着一位西门少主……” 当东向燕的表情越来越干巴巴,原随云有所预料并且心情愉悦的接上下半句。 “相信太子表弟你一定不会厚此薄彼的对吗?” “……你一定是故意的!” 东向燕死不瞑目。 第18章 你行你上 原随云到这个时候才说,以这段时间东向燕充分了解到他耳力的厉害,说此人不是故意的,鬼都不信! “还请太子表弟您好好消受。”这么说之后,原随云他干脆的就承认了。 收拾收拾东西,掸掸下摆,大大方方的走出门去,还冲堵在门口的西门吹雪轻轻颔首打过招呼。 东向燕:“……” 这冰冷的世界没有一丝温暖,说好的亲情也跟狗屎一样。 西门吹雪白衣翩迁,持剑屹立在门口,逆光的影子落到东向燕脸上。 “拔剑!” 要了卿命! 一整天都在用轻功身法躲神烦表弟的东向燕刚回到宫里,挥退宫人便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对剑痴这种存在理解不能!” 刚现身的叶孤城闻言:“…………” 东向燕难以置信的瞪着叶孤城。 “你敢相信吗?父皇居然还为了让我们好好相处,特意给我放了一下午的假,然后我全用来躲他了!” 叶孤城干巴巴道:“西门确实执着,但这不是坏事。” “难道是好事吗?”东向燕没好气的提高音量,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为自己倒杯凉茶去去火气,“本来我就不算什么剑客,理解不来你们用剑之人的执着。” 叶孤城来到窗边,遥望窗外将要没入天边的落日,傍晚的火烧云将天边烧成一片通红,景色极为壮丽。 东向燕迟迟反应过来,此人身前也是一位绝世剑客,但如今他变为鬼身,连走也似是在飘,碰到实物的手掌,自然也拿不起生前珍视敬重的佩剑。 “是我失言。”确定错的是自己,他道歉起来也是那么干脆。 东向燕伸伸懒腰,手掌托着下巴想起另一件事。 “话说回来,我那位自称宫九的表弟,背景也是不怎么简单。” 叶孤城闻言放缓语气,淡淡道:“你知道了什么?” “专门查过之后,没想到我那位正直刻板的好王叔居然娶了一位敌国派来的奸细,”手部维持托起茶杯的姿势,东向燕沉吟道:“虽说王叔发现之后,这位美丽大方的王妃立马自绞了,但是有传闻说是太平王逼杀的。” 叶孤城:“你认为就是这个原因,才使得太平王世子跟太平王之间气氛诡异?” 东向燕眨眨眼:“不是明摆着吗?”放下茶杯,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我也要多关心关心我那位愤世嫉俗的表弟,省得长成大人之后,又一个选择报复社会的二傻子,害人害己。” 叶孤城意外道:“你对宫□□价很高啊。”若换成另外一个人,东向燕不见得会展现出这副太子殿下的派头。 东向燕嘿嘿一笑:“主要是,有这个借口就能出宫啦!” 叶孤城:“……”果不其然! 最近几天就发现东向燕出乎异常的老实,按照白云城主对东向燕的理解,度过冬眠期的棕熊是时候出门捕猎了! 东向燕大手一挥:“明日出宫,目标,太平王府!” 叶孤城叹气:“记得和其他人打声招呼。” 东向燕歪头冲他挤挤眼睛:“当然不会忘!” 第二天一早,东向燕兴冲冲去给父皇请安,随之禀报了自己的行程,朱侯桢乐见宗室之间关系融洽,当然放他出马,但是身旁护卫绝对不能少。 已经争取到最大自由的东向燕对后面跟着的那些小尾巴不以为然,认真起来都能甩掉,就是原随云矜持淡定的拒绝了他的邀请表示费解。 转念一想,东向燕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表哥本来就是长在宫外的,想来也不会像是自己一样,对出宫兴致勃勃。 说起来……还真是不管什么地方的天子脚下都是一片繁华盛景啊。 东西两市行人不绝,人头几近摩肩接踵,两边商事客似云集,就连店门口摆摊的小贩都占了便宜。 东向燕白龙鱼服的潜入人群之中,唇红齿白的一位小公子脸上略有圆润,不似小时那般富态,但扎结起半边的头发用玉带束紧,露出圆润饱满的天庭,大大的眼睛沉稳的扫过周边摊位,步途前方之人,不自觉的就让开路来。 这等不怒自威的气势,俨然又是一位贵人! 京城脚下讨生活的人别的不行,一双利眼却是远超外地摊贩多亦,此时发现他来历不凡,赶快收起平时不规整的模样,周边变得有序多了。 东向燕不知所以然,自顾自穿过这条前往太平王府的大街,举止自然半点儿不像是头一次出宫的模样。 这副作风落到附近茶楼上喝茶的宫九眼里,陡然生出许多别扭。 “他怎么会跑出来?”不爽的摇摇扇子,再观察一下东向燕对四周物什没有半点儿兴趣的模样,向一旁侍卫吩咐了句。 “去,将人接过来。” 没看见还好,已经看见了总不好无视堂堂太子殿下在大街上闲逛。 宫九打眼一扫就发现东向燕身后其实还跟了不少人,暗自撇嘴,果然是好大的威风! 东向燕走到一半突然被人拦下,手中折扇一转,不动声色压下背后护卫的动作,好脾气的询问缘由,待得知是太平王世子请人,反正也是到他家,先见一见宫九也没什么。 有侍卫领路,东向燕走的有条不紊,路遇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时也不忘掏出钱包买下几个。 顺说,他可没犯不少皇子贵人出门时用一个金瓜子付账的蠢事。 出门时早就装好了不少铜钱银两,大钱虽然不多,但买些感兴趣的小玩意儿却绰绰有余。 这等慢条斯理却从容自若的态度落到二楼的宫九眼里,自然又是一阵别扭。 踏上二楼,呼吸中满是木料的清香与各房包间里透出的茶味水香,动用好木料建造的房屋天然有股在时间中沉淀出来的韵味,东向燕一边儿欣赏,一边儿撩开左手边第一间的帘子。 竹帘啪嗒的清雅声响中,里面坐着的一位白衣小公子冲他微微施礼。 东向燕连忙捂住额头拒绝听他讲话。 这几天被西门吹雪追的,他现在看到白色就有点儿犯晕。 东向燕哀嚎道:“你为什么也穿白色了?”之前分明穿的还是银灰色的锦缎! 宫九眼也不眨的道:“最近乃家母忌日。”说完,神色阴沉了不少。 东向燕用折扇头点点嘴唇,啊呀,似乎开了个不好的头,然后自来熟的坐下,宫九也随之落座,虽然他是客人,但在场人中自己地位最高,日积月累他也渐渐习惯了众人对他恭敬的姿态。 “说起来,表弟你最近都没怎么入宫啊,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咱们赛马用的那个演武场最近可热闹了。” 宫九整整衣襟,做出好整以暇的模样。 “愿闻其详。” 东向燕巧舌如簧的将西门吹雪来了之后,他本人优秀的天赋外挂和剑术打击到多少位剑术老师的事情当做趣闻告知给对方,说完还调侃道:“若是表弟你也到,想来那场面一定更为有趣。” 宫九探究道:“西门?可是那位塞北万梅山庄的下任继承人。” “嗯,似乎是的,”正端起热茶吹凉的东向燕闻言随意回道:“我说宫九表弟,你是不是对江湖太感兴趣了?” 宫九似乎很喜欢这个问题,漂亮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媚了。 “我确实有这个意思。” 东向燕大惊:“可别,我以后的镇疆大将军可等着你呢!” 宫九一愣,低头看向自己还未长成的五短身材,然后飞速给屋内服侍的人一道犀利的眼神将他们驱赶出去,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己和东向燕,其他人都守在帘外他才摇头道:“太子殿下怎么能如此口无遮拦。” 东向燕眼神无声斜了一下,没说这话还是父皇自己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朱家人血脉可能天生就让人长歪,反正随着自己长大,他们父子俩从没因为权力问题冲突过,交接手续正在有条不紊的过渡。 嘛,不过这个话题就不需要逢人便说了,东向燕目光犀利,现在重要的是——“叫表哥。” 宫九:“……” 东向燕敲敲桌子:“乖,叫表哥。” 宫九一脸我不,我拒绝!但还是抵不过东向燕的执着,不甘不愿的吐出两个字。 “表哥!”然后把自己憋屈个够呛。 东向燕满意之后答道:“不管符不符合礼制,我可是非常看好你的,宫九。” “……”宫九神色不明,硬邦邦的说道:“归根结底,也只是因为我是太平王世子吧。” “说的没错哦。” 宫九猛地瞪向他,话是这么说,但你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我会很不爽的你知道吗? 东向燕接触不良的转过头,表情温和,目光落到楼底的人来人往上时,眼神变得微妙了不少。 “我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其实理所当然的有些不妙,但对我们这些人而言,必须要做不凡之人,不是已经成了他人眼中天经地义的事实了吗?” 宫九表情一时变得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东向燕虽然总能表现的不靠谱,但为人办事却从没出错过。 十几年的皇子人生加太子日程,将他从一位世外闲人磨砺成现在这副样子。 也不是说他彻底改头换面了,本质其实还是那个用物理学挑逗天道然后被驱逐出境的武仙,但是这些年来,总有一些小地方被塑造的和从前不太一样。 掂量着这点儿不太一样,东向燕昧着良心忽悠小孩。 “十年之后,我也愿意像现在这样相信太平王府,”他轻轻一笑,宫九却像是被他重重在脸上打了一拳,近乎低吼的叫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的,你听了,表弟言下之意,是不愿意相信本宫吗?”东向燕为他倒了杯茶,笑意不变的说道:“本宫不介意等,但本宫期待未来多出一位左膀右臂的好帮手。” 宫九两只眼睛眯起,他其实远不止太平王世子一个身份,因而小小年纪就已经心机深沉。 就如东向燕来时了解的那样,他的亲生母亲确实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太平王得知后自然前去质问,但当时情况复杂,原本的质问传到王妃耳中不知经过谁的扭曲,居然让她上吊自尽了! 等太平王怒气冲冲而来,屋内只有自己的妻子悬挂在房梁上,往日娇美端庄的容颜染上死气的铁青。 王妃畏罪自尽,这事情自然到此为止,然而没人发现幼小的世子为了把清晨采到的那朵牡丹花送给母妃,特意避开人匆匆赶来,躲到书柜里准备给自己的母亲一个大大的惊喜。 事后太平王安抚众人,也将真相掩盖过去,知道内情的原本只有皇帝陛下,太平王,以及从皇帝口中得知太平王府内阴私的东向燕。 可是因为这一时疏忽,宫九小小年纪就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亲被父亲逼死,从此对太平王心生怨怼,时时刻刻恨不得杀了他! 可叹太平王仍然以为儿子和自己不亲是由于自身杀气太重,从未想过和当年那件事有所牵连! 而就在几年前,一个自称是他母妃师父的小老头找上宫九,带他加入隐形人组织。宫九也因此习得顶尖功法,耳力目力都比常人强出百倍! 还没恢复前世修为的东向燕在他眼中,说实话,那就和随手捏死的蚂蚁差不多。更甚至西门吹雪要是认真和东向燕来一场决斗,也能轻易刺穿他的胸膛。 东向燕对上这些武林人,便宜其实就便宜在有个白云城主当随身外挂,和还算有些天赋的轻功上! 不过,个人魅力和武力不同,对旁人造成的效果是说不清的。 茶馆二楼的房间里,两个少年的身量看起来还很是单薄,但自古以来都有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长百岁的贤言益语。 宫九冷哼一声,头一次暴露出内心深处的棱角锋芒,在东向燕面前颇为桀骜不羁的说道:“若我有意染指皇位,你又会怎么说?” 东向燕微微一笑,眼角眉梢全是自信的张扬。 “你行你上啊!” 第19章 多管闲事 虽然后来东向燕确实让一众表哥表弟等觊觎皇位的小妖精心服口服,个别口不服的野心也是老老实实的收着,但是在十年前的现在,宫九还是被气的乱炸毛一把的。 太平王世子身上的怨气迅速消失,改为熊熊怒火。 身为表哥的东向燕好欣慰啊,然后啜了口茶。 小孩子精神头十足才更让人放心,然后……视线就这么飘到宫九背后的那个宫装女子身上,不动声色的举杯。 接收到他表示的女子先是露出惊愕的神色,随后感激的福福身。 东向燕想,我这多管闲事的毛病没处救了。 当天下午,太平王府迎来太子殿下大驾,一群人兴致勃勃的忙碌起来,更衬出宫九本人脸上的郁卒。 喝茶也不可能喝一整天,所以聊了没多久,东向燕就招呼人去王府打招呼,再之后,太平王在门口看到一向不着家的儿子和太子殿下一起过来,表情别提多惊讶了! 东向燕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胳膊肘偷偷撞撞他。 “你就没什么想法?” 宫九用恶狠狠的眼神回复他。 东向燕面带微笑,私底下的手指捏住他胳膊肘内侧的软柔狠狠一拧。 宫九:“嘶——!” 太平王下意识看过去:“嗯?你怎么了,小九。” 宫九此时恨死了自己的小名,面无表情的回道:“没什么。” 太平王皱起眉头。 东向燕适时插话道:“王叔不妨先去忙,本宫有世子陪同就可以了。” “那怎么能行,犬子年幼,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定然会被千夫所指。” 东向燕哑口无言的看着将自己形容成黑恶势力,袒护宫九袒护的理所当然的王叔。 对朱家遗传的可怕性有了一个更深厚的认知。 宫九冷冷道:“没关系,我能招待好殿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太平王迟疑:“可是……” “去!” 东向燕亲眼目睹一位铁血大汉是怎么被儿子嫌弃的苍白掉色,那忧伤离去的背影啊,何等的萧瑟……“你就没啥想法?”他再一次问道。 “需要有什么想法吗?” 宫九用以上内容回答了东向燕。 在宫门落锁前回去的东向燕,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送自己回来的一大一小,根本忍不住叹气的欲望。 “何等乱套的父子关系,但其实看起来,果然还是宫九对王叔的单方面排斥吧?”东向燕单手撑腮,一只手无意识的敲击楠木扶手。 叶孤城听完他一整天的遭遇,淡淡指点道:“心中有结,自然使力不到一处。” “所以啊,我想果然还是需要系铃人啊。”东向燕整个身子缩到椅子里面,两手交叠在身前,坐姿相当大佬! 然而第二天,太子殿下又来访了! 宫九咬牙切齿,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抑郁厌烦的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能来吗?”东向燕根本不介意他话中带刺的转了个身,宽袍大袖风仪过人的少年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都值得点赞,只不过这副悠闲的模样反倒将脸色不好的宫九衬得更加表情难看。 宫九磨牙忍下被无视的火气,认为此人铁定会变成自己的灾星! “不管你为什么过来,今天都不要打扰到我母亲!” 收起外露的情绪,宫九深沉的说道。 东向燕闻言下意识说道:“今日是太平王妃的忌日?” “没错,不过别带上那个男人的名字!”深深的憎恨凝聚在眉间,小小年纪的宫九就已经有了未来令对手闻风丧胆的雏形,神情阴霾可怖,扭曲了那张漂亮的脸蛋。 一巴掌拍上他脑袋,打掉他那张恶鬼一样的脸,东向燕淡淡道:“带我去见见你母亲。” 宫九猝不及防下被打了这么一下子,身不由己的往前踉跄几步,站稳之后捂着脑袋猛地转头瞪他。 “你要干嘛!” “不是想见自己母亲吗?怎的还问起我来了?”东向燕双手环胸,王之蔑视,“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让你看见你娘。” 宫九:“哈?”看他的眼神仿佛看疯子。 东向燕凉凉道:“这可是千载难逢一次的机会,错过了,你这辈子也见不到你娘,所以你还准备继续把我当疯子吗?” 宫九一下子被噎住了。 他说的没错,只要自己还有一丝希冀,那么无论东向燕此言是真是假,他都会选择同意。 “希望你不要骗我!”宫九阴鸷的盯他一眼,转过身,向府外停靠的一辆马车走去。 东向燕好笑着摇头:“这人……熟了之后就压根不把我当外人了?” 好歹我可也是东宫太子啊!太平王世子! 两人坐上通往城外的马车,没多久抵达一处空旷无人的场地。 宫九和他爹祭拜的时间一贯错开,所以他到的时候,他娘的坟墓前已经摆好祭祀用的供品,他面无表情的在墓碑前跪地。 “娘,我来了。” 东向燕站在他身后,先是四下打量一下周围环境。 山清水秀,远处还有竹林沙沙作响,近处小溪曲折怀情,附近一片花圃近来已经有围绕墓地周边生息的趋势,想来明年再来这里,此地会变成一片纯白色的花海景致怡人。 看来我那位王叔对这位敌国王妃还是有真感情的,不然选址也不会选的这般好。 思及此,再看过去时,宫九的目光已经彻底冷下来,仿佛每一年的祭拜都是在加深他内心深处的仇恨。 东向燕事不宜迟的向那位宫装女子轻轻颌首,收到她惊喜交织的眼神,趁宫九不注意,一巴掌糊到他头顶。 刚刚还愤世嫉俗,未来准备长大成报复社会小黑人的宫九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被拍晕过去了。 对此,东向燕讪讪的向宫九他娘解释:“失误,失误!” 掌心阴文一闪而过。 宫九浑浑噩噩的醒来,捂住头发出浅浅的□□声,一旁伸过来的手先他一步抚摸上伤处,从那双手上他直觉感到一股寒意和莫名的熟悉。 “娘……”不及反应,一个多年不曾听见的字眼脱口而出,宫九眼眶立马红了。 太平王妃深深拥住他,即使自己根本无法拥抱亲子,却坚持用这个姿势,用一身的鬼气,让她年幼失母的孩子知道自己在,自己一直在…… 旁观到这一幕的东向燕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语气怎么听怎么假惺惺的说道:“感动,太感动了,母子天伦,我觉得自己又升华了。” 这一回跟他一起出来的叶孤城无语凝噎,被这恶俗的演技雷得够呛。 自己就不该因为得知宫九会武,还对东向燕图谋不轨就坚持跟他出来! 东向燕扶住身旁在微风中沙沙作响的竹子,竹节在他指下愈发青翠,他感叹的仿佛是自己的事情一样。 “宫九接下来会从当事人口中得知真相,那些隐藏在暗中,成天打着鬼主意的家伙这回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啦!” 不说别的,就是开心! 叶孤城语气不明的说道:“你现在是真心为大越这个国家打算啊。” 东向燕笑道:“那不是说笑吗?我若不考虑,还有谁能替我考虑不成?” 叶孤城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是啊,你本就是真命天子……” “老话休提!”东向燕抬手打断,眼珠一转,表情变得非常不好意思,“其实吧,这件事是老爹他暗中要求我做的……” 叶孤城动容的表情一收,他就知道,按照东向燕严重缺失的自觉,这货会主动为天下泰平做打算才奇怪! “他答应你什么了?”叶孤城似乎十分清楚的问道。 东向燕装傻的嘿嘿笑起来。 “那个、父皇允许我提早一年从军。” 提早一年,十二岁提早一年,那不就是今年吗? 叶孤城反应过来,表情立刻变得古怪。 东向燕干笑着补充道:“其实,后天我就要前往边关。” 要说叶孤城的表情,那就是彻底的没有了表情。 你熊的! 第20章 太子从军 皇子从军其实一般没什么排场,正常的被人安排进去,受到将军们管辖,并在一定程度上具备自主权就够了,但是太子从军……那排场可就大了! 一路敲锣打鼓的从长安门口被送走,东向燕难以想象,这么招摇的前提下,真的不会有人尝试暗杀一下太子吗? 要知道几年在金贵人那里的刺杀还没得出个结论呢! “你问这个啊?其实早就结束了,还是和你有关。” 朱侯桢淡然的对自己惊呆了的儿子说道。 东向燕一脸惊愕:“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何时?何地?哪个人做的!!!” 朱侯桢:“就是回纥啊。” 东向燕一脸懵逼。 按照回纥和大越的关系,其实就是狼与虎之间的争斗。 猛虎一时镇压住群狼,却没法将他们彻底消灭。 故而怎么安抚,怎么同化就成了那一阵子朝野上下天天讨论的主题。 但是就在大越弄出章程之前,回纥族先分裂出好几个派系。 主战的,主和的,旁观的,几万的回纥人因为想法并不统一,在大越治下开始频繁作乱。 大越对他们是屡次打降了,没多久又反了,可谓烦不胜烦! 那一次暗杀,说白了就是主战那派专门用来挑拨回纥跟大越之间关系的弃子。 要是成功了,可不就随了他们的意? 因此朱侯桢死压住臣下的不满,宁愿让这件事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过去,也不愿意让好不容易臣服的回纥再次独立成大越一侧的豺狼! 毕竟这么多年来,回纥可是好久没有出现这么整齐的民意了。 先前几次求和也顶多是主和派一方的表示,最近却连旁观势力的三王子派都加入进去。 若不趁机将回纥变为大越的属族,那就是在给一些跳梁小丑机会! 此事事关重大,故而像是这一次到来的回纥使者,土鲁胡儿哪怕当众无礼,朱侯桢顾忌着整件事态的严重性,居然也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忽略他的不羁。 “没想到吾儿悍勇,一剑惊绝域外各部,现在就连主战派的回纥人都在考虑是否听从大越安排。” 朱侯桢龙心大悦,提起这事连离别的愁绪都消散了不少。 东向燕表情怪异,犹犹豫豫的道:“所以说,回纥人先前之所以不臣服,是因为觉得父皇是个弱鸡,他们崇拜强者的缘故……” “皇儿!” 不等他说完,朱侯桢一下子抬高音量,单手按在东向燕肩头,笑容和蔼可亲,“你该上路了。” 东向燕脖颈上骤然感到一抹凉意过喉,磕磕巴巴道:“是、是。” “嗯,”朱侯桢轻轻颌首,直起身,大手一挥,“启程。” “喏!” 一众护卫轻车从简,太子从军享受还在其次,真正重要的是随性人员的安全性必须要高。 朱侯桢背负双手,望着那道换上一身红衣的小少年逐渐远去,深深一叹。 太平王就在他身侧,闻声低语道:“该回去了。” 朱侯桢随意的点点头,不过在走时,他问道:“孩子长大了,做父亲的是不是都会怀念他小时无忧无虑的模样?” 太平王一言不发,默默瞪着他。 朱侯桢哑然一瞬,愧疚的拍拍他肩膀。 “好吧,我问错人了。” “……” 被亲儿子从小嫌弃到大,最近好不容易关系缓和已经受宠若惊的太平王比中指,你丫就炫吧! 踏上旅程,东向燕久违的感到放飞自我的愉快,也是头一次驾马奔驰超越一旁护卫半个马身,一马当先的扎入远处朦胧的山色之中。 然而马蹄疾驰,烟尘四起,他突然勒紧马匹匆忙停了下来,一时间背后跟来的勒马声不绝于耳。 “吁——!”“吁——!”“殿下——!” 东向燕挥挥手,翻身下马,向不远处的长亭牵马走去。 碧色连天之中,仿佛一头蜿蜒曲伏的青龙一般踯躅于此的亭子雅致清凉,修筑之人明显考虑到四季赏景的问题,特意将凉亭修在一个视野最好的角度。 因此哪怕驾马狂奔,东向燕也能发现凉亭里有人在等自己,因此宫九心不在焉的等在亭内,也能发现下马停步的东向燕。 宫九维持自己高傲矜持的模样冲他点点头。 “我来送你。” 不过以东向燕的敏锐不难发现他神情气色上的变化,看着模样大变的宫九,自己就不计较这人态度上的一些小别扭了。 东向燕笑道:“没想到你会来送我,我以为你要送,也该和父皇他们一起。” 宫九想起同行人里面的太平王,如今哪怕知道他是无辜了,但多年来的憎恶还是叫他稍微听见和他有所关联的内容就忍不住皱眉。 “别提他,何况如果在那里,我没法好好感谢你。” 短短几句话,宫九似乎调整好心态,一脸正色拱手:“多谢。” 东向燕摆摆手:“都是自家兄弟,别这么见外。” “还有,你这种能力是天生的吗?” 宫九表情兴奋,一见就知道这才是他的原本目的。 东向燕无奈的说道:“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这人心思重,神情阴沉,为人处世虽然周道,却给人不适之感,今日再见你,神情清朗,容光焕发,气质变化由内向外,所以我以为你已经心结已解。”语尾不自觉的拖长,听得宫九连抽好几下眉头。 宫九扬起眉梢:“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东向燕道:“不过你资质行不行,这就看老天爷了。” 不提资质还好,一提天赋宫九表情立马骄傲的和只小公鸡似的,高高扬起脖子。 “没问题,你说,怎样能看出资质来?” 宫九先时已经被小老头大赞天赋惊人,是几百年来不世出的练武奇才! 事实上,基本什么武功落到他手里都能学的飞快,如此轻而易举碾压无数武林中人,无疑助长了他的威风。 宫九性情本就偏执,若再让他形成这种观念,长此以往,是祸非福! 东向燕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轻易看穿他性格上的弱点,故而用挑衅建立起交情。 再之后好比现在,他对待宫九的手段也是很有两把刷子。 虽然含蓄的形容宫九跟只小公鸡似的,但实际上,他的气焰无疑更加嚣张。 东向燕满肚子坏水顿时开始翻滚,很想就这么一盆冷水下去。 早有预料这货会来劫人,东向燕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九章算术,一本天工开物交到宫九手里。 “等你通读了我差不多也回来了,等你深研了,我再考虑教你。” 宫九:“……” 哦,前面忘记说了,宫九虽然是武学奇才,但却是个娘胎里带出来的路痴,不仅是路痴还算学不好,能用一两金子买根糖葫芦的算术白痴。 “咯吱咯吱!”宫九将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故意的!” 东向燕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别怀疑你哥我,好好学,等学会了,你就知道这本事多厉害了。” 这个宫九终究不是未来那个被贴身的女人惧怕,甚至认为他根本不是人,而是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做出来的怪物! 年幼的太平王世子虽然阴沉却并非无药可救,所以东向燕这么说,他真的信了! 可偏偏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未来一诺千金的影子,虽然不怎么大方,还很小气,但绝对信守承诺。 东向燕正是知道这一点儿,上马时还忍不住在心里念叨。 “可能等回来之后,宫九会变成一位工匠大师吧。” 这可感情好!我抡大锤子,你使大锯子,哥俩办事,干活不累! 想起这个美好的未来,东向燕都要醉了! 此时呆在他身体里叶孤城冷冷道:“你觉得可能吗?”就宫九那么个算术白痴的脑袋,问他十减去三等于多少,能掰着十根手指头上算,超过一百,就必须找实物考验动手能力。 这种级别的物理白痴,你说他能成为工匠大师?呵呵……白云城主少见的嘲讽东向燕异想天开。 东向燕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关系,我只需要知道,在我离京这几年,宫九绝对没时间被人带去做坏事那就够了。” 叶孤城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还真是对他上心。” “哈哈——我们可流着相似的血,他是我兄弟,我不是开玩笑的。”东向燕轻快的扬起马鞭。 畅快的心情消失在一路的马蹄下,事实证明,肉体凡胎,夜以继日的赶路绝对是件体力活。 东向燕开始心疼那些奔赴在各地之间的驿官和急行军的众多将士了。 等他今生这一身的细皮嫩肉撑到抵达边关的那刻,大腿早就被磨烂了,两手也全是血泡,一张唇红齿白的小脸被风吹的一块黑一块白,多少脂膏都拯救不了的沧桑,叫他立刻学会从军可不是所谓的游玩,要做好拼命的准备! 然后下定决心的东向燕拜倒在晚饭的窝窝头上面。 手里捧着窝窝头,我的泪往心里流,妈个鸡,吃喝拉撒睡,人生就这么点儿盼头,结果军营直接把前三项否了,目测最后两项也保不住! 第21章 点剑炉起 当东向燕真的开始学习做一名军人,他其实已经有吃苦的觉悟,但是营地里面的兵痞大老粗出乎他的想象。 比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哥们几个组团去比赛尿尿。 真正情况应该是比试男人的长短,当然,这种事大多是找不到东向燕的。 队伍里面的老大哥指着他哈哈大笑。 “先把毛长齐了再说吧!” 东向燕脑门上无声蹦出根青筋。 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怎么了?我就奇了怪了,怎么自从转世到这边,怎么总有人鄙视我脐下三寸! 我连束发的岁数还没到呢?你们这么帮我急干啥! 气恼,气急,东向燕偶尔也会躲着人猫在背风的地方掂量掂量这二两肉,嘴里念叨着。 “你可要长成大大的,以后爷要用这傲人的尺寸征服全世界!” 军队之中阳气旺盛,虽说对叶孤城没什么影响,他也不怎么爱从东向燕体内出来,但眼瞅着粉妆玉砌的小娃娃一日一日越来越糙,他心中是怎样的想法大家不得而知,但是此时此刻……他是无语的! 东向燕混入军队的过程,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不止毫无波澜,甚至连那些知晓他真正身份的军队将领有些时候都反应不过来自己摩下入了一位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子! 这一回,统辖数名百夫长的副官下意识将手头的东西交给路过的东向燕。 “帮我把这个拿给你们队伍的二狗子,他娘今早在门口叫人捎来的秋□□裳。” 东向燕:“哦,好嘞。”说完夹着包裹就走了,行动间大大咧咧的,看起来和周遭那些军人将士一般无二。 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副官:“我刚刚是不是使唤了太子殿下?!!” 这孩子惊得当晚起了夜,成年这么久,头一次有尿裤子的冲动! 当然,同样的待遇绝不止他这一个。 虽然只是百夫长下面的一名小兵,但东向燕处理事情之杂,可比大多参将,副将,偶尔他还会被调到参军帐里面学习观摩,一众文人参将听说过他的名声都和他很有话聊。 而他每一日的表现也有专人呈递到边关大将军手里,再由大将军递折子给京内。 实话讲,东向燕表现好到军内不少武将啧啧称奇,有些经历过圣人从军时期的老人,不免拿这两父子对比一下。 最后得出,虎父无犬子,儿子就是比当爹的强! 你瞧瞧人家!哪里有凤子龙孙的娇气,让吃啥吃啥,让干啥干啥,大半夜起来出操也无怨无悔,同帐的队友犯了错误,连累他们一起挨罚回头也是有说有笑,完全不记仇。 这是明君啊!盛世明君啊! 一帮军队中的老大臣,立刻将太子殿下的优异表现和平时那些同僚就着酒说叨几句。 这下子,轮到武将家里那些孙子/儿子/曾孙子等被批评教育。 老太爷一拍桌面,震得茶壶抖三抖。 “你瞧瞧你们!当年叫你们从军的时候,表现还不如太子殿下呢……” 然后嘚啵嘚啵说到月上三竿还没有结束。 从此,大越满朝文武的官二代,武三代什么的,都知道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那就是大越太子殿下! “阿嚏!” 东向燕捏捏鼻子,在边关度过的第一个冬天真冷啊!他搓搓手,接过同伙的递给他的一皮袋烈酒灌了两口。 他之所以这么适应,完全是回想起从前跑各地秘境挖矿和守山神兽撕逼的经历。 漓涌界但凡天材地宝,必有异兽相伴,东向燕为了自己能畅快抡起大锤子,挑的可统统都是好东西! 想当然,弄到好东西的过程绝不简单,也因此,那时候的吃苦耐劳给了他现在充足的经验。 虽说刚开始身体不怎么适应,但时间一久,他自己又抗糙抗造,不知不觉,大家居然默不作声的接受了这个突然加进来的新兵。 名字挺文气,听说祖上乃书香门第,但没落之后,后嗣也不得不出外讨生活。 东向燕用他实际“经历”,带领一帮儿郎发愤图强。 这帮小伙子是这么说的:“我特码可不想让自己的崽子落魄到连笔都拿不起的程度!当然,我不是说你啊,东兄弟!” 东向燕若无其事的干笑。 其他营帐的大老爷们听了,也是拍着胸脯颇有感触的道:“咱们当兵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用命用血拼出个前程,光耀祖宗,庇护儿孙吗?若是后人无能的连家都撑不起来,哼哼哼,老子我等他下来绝对不放过他!当然,我不是说你啊,大兄弟!” 东向燕除了干笑也没有别的反应,顺便给旁边这位打饭的同伙盛了勺汤! 队伍里都是大锅饭,但一群人吃起来真香啊! 最后他这瞎话不知怎么居然传到上峰那里。 一众军中大佬聚在一起感叹:“惠及妻儿,光耀祖先,回想起来我们当年可不就是为了这八个字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吗?不像是那些个文人,写几笔字,念叨两首诗,就有的是人奉上财帛官位。幸好当朝不比前朝,没了这让人贻笑大方的‘雅事’。当然,我们不是说你啊,东向燕。” 东向燕面无表情,除了微笑已经做不出其他表情。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是瞎话是瞎话!别人不知道,你们这些知道内情的怎么也被忽悠进去了? 东向燕这几天被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整个见识了大越军队的集体智商,放这么群人开疆扩土,守家卫国…… 大越迟早完蛋! …… 把自己当成普通人混迹军中久了,总觉得满军营都充满蠢萌蠢萌的气质。 东向燕估摸着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等父皇来捞自己,只会捞到一只蠢萌蠢萌的东向燕,而不是智计双全又能开无双的大佬挂逼!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趁着积攒了半个月的休沐时间,东向燕淡定的恢复太子身份,向一群已经关系好到和自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顶头上司们打个招呼。 满意的欣赏他们“玩完!卧槽!我都做了什么!”的惊悚表情,大度的表示,“爱卿如此才好,各位是真性情啊!” 然后哈哈哈的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最后才偷偷跑到大营附近的城镇安家落户。 买下个四进的小园,恭恭敬敬的请出真爱——铸剑炉! 时隔多年的再一次将炉膛里烧满火焰,“大锤子”握在手中,他感动的都要哭了。 东向燕深情款款:“我的小酒!” 大锤子小巧玲珑的身姿在他手中震荡。 东向燕越发柔情似水的轻唤:“小柔!” 剑庐内部火焰热烈熊熊。 感受到久违的灵感在脑仁尖跳跃,东向燕毫不迟疑的抡起锤子,打起铁来! 附近人家只以为新搬来的这户是个打铁的,时不时上他家磨个菜刀。 小伙子人不错,来者不拒,大家也渐渐的对他熟悉起来。 直到一户人家的菜刀被附近武林人寻仇抢了来防身,一刀砍断对面九环大刀。 “哐啷——” 刀身跌落地面的声音,无论是被迫防守的那个,还是来寻仇的那个,或者干脆就是菜刀的原主人全都惊了。 这、这特码是神器啊! 一时之间,绝世“菜刀”的大名似真似假的传播开来,很快有人赶来本地调查传言是真是假。 然后一个更加惊恐的结果吓大了整个江湖的嘴巴。 这一个仅仅有两百户人口的小镇,挨家挨户的菜刀都比许多名剑更加锋利,有些甚至可媲美当世几名大家不世出的作品! 待他们得知有一“年轻人”近些年落户到镇子中,每年会有半个月开炉造剑时,四大武林都被惊动了。 这年头一两银子的打铁人好找,千金难买的绝世剑器难求! 以此可见,真正有能力的铸手何等供不应求! 东向燕的一个自娱自乐,搞的自家门前常年有一群武林人蹲守,最后更发展成把他打坏丢到门外的作品捡走,视如珍宝。 美名其曰,这是大师看他们有缘! 随缘点剑,剑品寻人。 如此雅致的一句话,被偶然捡到东向燕所丢之剑的文青圣手心有所感的留书墙面。 从此这座无名的剑冢,成了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点剑炉! 东向燕找了十多天的矿脉返回家内,瞥眼墙角发现“垃圾”又没有了,心里纳闷的想。 这镇子原来还有垃圾处理部门啊,在这里安家安对了! 一众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师疯狂的剑士,和捧着“垃圾”视若珍宝的“有缘人”。 好吧,还是不说了,真相太刺激,心肝弱点儿的怕是会直接死过去。←_←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算是走了正常套路吧?好吧,还是不正常望天。 东向燕大锤子小酒,外表精致华美,大小玲珑可人,细看跟拨浪鼓似的,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他家的铸剑炉火焰熊熊,内有八百八十八种异火,外表朴实无华,内在虚火不灭,被他亲近的称为小柔。 …………突然有点恶心! 第22章 高贵冷艳 大名鼎鼎的点剑炉外,虽说本人不清楚,但名声早已传的神乎其神的东向燕正面朝北方,一脸严肃盯紧自家墙面。 “有人打扫卫生好是好,但多了这么多涂鸦的人算怎么回事?” 又一次发现自己靠前街的墙壁上被人用墨笔大字留书的东向燕面无表情吐槽,手里一团大抹布正毫不留情把那些江湖名人千金难求一幅的大字擦掉,弄完之后,额头已经冒出汗来。 隔壁人家的大娘走出来,见他大清早就开始忙活,忙笑着塞给他一个鸡蛋。 “快垫垫肚子,一看就是没吃饭吧!” 东向燕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剥开鸡蛋壳,一口塞进去,声音含含糊糊的道:“大娘啊,你知道最近谁跑我家门找茬吗?这天天用墨水写的,我擦都擦不过来!” 大娘年纪大了,仔细回忆一下也顶多记住个大概。 “好像……每回衣裳都不一样……” “妥了,谢啦,大娘的鸡蛋真好吃啊!”东向燕笑脸贼甜的哄得大娘喜笑颜开,连说这是自家养的鸡,味道鲜美着呢! 和出外给儿子儿媳送饭的大娘道别,东向燕继续面朝墙壁面壁。 “叶孤城,”他突然道:“衣裳不一样,那说明动手的不止是一个人,看来还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不像是巧合。” 就是巧合,叶孤城默默斜开眼神,在字迹出现的那天起,他一扫眼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原本以为东向燕也应该心知肚明,尤其是他当时视若无睹的回屋铸剑去了,更坐实这种想法。 没想到在他接连刷墙好几遍之后,他居然会冷不丁的蹦出这句话。 感情在他心里,这是有人组团来刷他了? 叶孤城嘴角抽动,不知怎么形容东向燕的脑回路。 其实和他有一样误解的,漓涌界也有一大群。 这么说吧,单看他过个天劫都有一群人围观,可见他在漓涌界的地位! 然而东向燕此人一无所觉← 先别急着脑洞,听我细细道来,真相只会比你们脑的更无力。 东向燕这个人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打铁的。 人生铸剑,爱好铸剑,为铸剑奉献一切。 但他为的却不是成品的剑,在他眼里为了剑而成剑压根是本末倒置,为铸剑师所不取。 他视寻找材料,再到剑庐中冶炼成材的这一个过程为享受,并鄙视那些动不动以身殉剑的铸剑师,觉得他们误入歧途,为名为利。 剑虽然很重要,然而铸剑师是铸剑的人,从没有为一把剑付出全部心血的道理。 应该说每一把都是心血结晶,而不能仅止于其中一把。 拼尽全力,从无止境,方能不断突破极限,打造出绝世好剑! 但是这样纯粹的他,也有被人深深误解的情况。 不如说,其实很多←_← 首先在大众眼中,这货以铸手之身入道,成就越阶挑战的壮举! 那一战,打的是天昏地暗,摩罗岛岛主八部天龙广利君主,愣是被捶到海底镇压了海眼万万元会。 广利君主可是魔道大佬渡劫期的修为,东向燕的义举大大化解了正邪两道日渐难解难分的冲突! 而当时东向燕修为——元婴←_← 这怎么不叫人误解! 把一个逗比二货误认成高逼格牛人,漓涌界诸多修仙人士也是冤。 东离武仙出带杀气,每每带着一口剑寻仇而去,用剑如神,曾剑灭八万魔众,后魔道集体寻仇,不见他有丝毫动作,只独丢出一口大炉,炉中奇火无数,烧得整个魔道人仰马翻! 当代正派中流砥柱曾放话,若东向燕愿意,白道以他为尊! 然而绝世高人就是绝世高人,人家鸟也不鸟正派的招揽,自顾自跑到某个深山老林挖石头去了。 还经常跑到某些大家公认是禁地的地方,漓涌界八奇四死六天地被他转悠了个遍儿。 八奇乃八处奇地,在东向燕的脑子里自动改为,出产精铁的地方← 四死乃四处死境,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绝不夸张,东向燕在那里挖出相当好用的冷却材← 六天地相比前两者更为需要闯入者冒险,因为这六处天地分别归在六位界主手中,若无境界主人许可,鸟语花香分分钟变为阎罗鬼域。 东向燕和六位界主每个都大战过一场,那时可是打的天昏地暗,生生打出了交情可以自由行走。 当时几位界主好奇他为什么不要命的非要跑自己这地来,曾亲自观摩他之后的行动,然后他挖走一堆黑石头宝贝似的抱走了。 以为他为了天材地宝不要命的六界主:………… 可以说,经过此事,整个漓涌界唯有六位界主知晓东向燕一部分的真性情,并且齐齐对外言语不详,塑造他高深莫测的形象。 六界主:小东离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哒!(全身上下都是看好戏的意味) 然而在这条充满艰险危机的铸剑之路上,东向燕遭遇的磨难无数,但他愣是挺过来,还能活的津津有味,时不时闯到某个名声不小的大能家里赠剑,叫全天下都看清了他的牛逼。 你们说,漓涌界的人冤不冤枉? 鬼知道这么一个可怕的家伙是逗比! 白瞎了那么多在他飞升之后还推崇备至,各种著书立传,或是对着后人念念叨叨,甚至把他的“牛逼”撰写到家史中,使其名列史册的门派大能! 但是东向燕自己也觉得冤枉啊。 我就一打铁的,你们天天念叨我以铸术入道,最后弃铸用剑,用剑如神,说的真真的,搞的一大批人误解。 同道之中,一大堆同行因此对我不满,冷不丁就给我使小绊子,为此我多出多少麻烦?没告你们诽谤都是我心胸宽广了好吗! 还有那些误会自己对魔道有意见,所以想把他当枪使的阴谋家,东向燕整个人都委屈完了。 不是你们这帮人,我至于把自己逼得跟个自闭症似的,为了少说少错结果连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吗? 论起冤枉,东向燕更是冤枉大了! 真相其实非常简单,传闻中高冷带杀的武仙东离君,其实根本就是个被迫自闭症的小可怜。 但是也根本忽略不了某几件事他做的太过头了好吗?! 对此,东向燕无话可说,年少轻狂嘛,为了送剑结果把人家手下都屠了什么的,就当放我一马,没看见吧! 双手合十,告饶状。 也许正是因为阴差阳错弄出来的种种经历,东向燕性格上能屈能伸的半点儿不像是高高在上的武仙大佬,也或许根本原因是他在对人对事上少了根对自己的筋儿的缘故,所以他愣是没看出来那些“涂鸦”都是江湖人对自己的推崇。 不过话说回来,东向燕造剑无数,却大多因为功体未复成了失败作,失败的东西他一向是不留的,但是经过奇火打造,用料哪怕普通流落到江湖中也能引起一场场血雨腥风。 他不知道自己完全看不上眼的东西其实是多么“完美”的作品,足以勾起旁人的欲望,他只知道自己的大锤子似乎还要寂寞下去。 东向燕眼泪汪汪哭诉:“小酒,我对不起你啊!” 小巧玲珑的大锤子震荡,朕,原谅你了! 东向燕:“QVQ么么哒,你真好!” 叶孤城默默撇开视线,还是不懂他是怎么能做到对死物说话还能有声有色,画面感十足的。 点剑炉里面的火焰奇种之多,曾让无数邪魔外道闻风丧胆,但灵物自晦,点剑炉经过东向燕几次三番的升级,如今已列入极品法器范围。 故而单论外表,叶孤城还是旁人都只能看到一团正常色泽的火焰在燃烧,不知内在不同凡响。 再加上东向燕在取出点剑炉的时候,特意动用权利,叫叶孤城“小小”的睡了那么几天,反正自从出宫后,叶孤城明显不似在宫内活跃,所以这点儿手脚无伤大雅。 东向燕虽然用的是未成年的身子,但灵魂仍是个不知道活过多少年的老妖怪,所以在性格上的灵活以外,有些东西不适合被此地人发现的特殊,那他就一定会藏得好好的,不露出一丝马脚。 话说回来,为什么墙上又多出一排字?? 昨天刚把后街的墙壁洗刷干净的东向燕愤怒的摔了拖把。 这导致他哪怕休沐结束,回军营里的时候,表情还是臭臭的,然后被一群比他大的老战士嘲笑。 “瞧瞧这小脸皱的,怎么?被相好的甩了?” 东向燕大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我怎么可能会有相好的!” “那不是相好的,就是被这个甩了。”比个猥琐的手势,是男人都要心照不宣。 东向燕一巴掌糊上去。 “你可闭嘴吧!” “哈哈哈——咱们的小东子害羞啦,诶哟喂,可别打了……” 这位嘲笑过头的老不休直接被东向燕按着脑袋揍出帐门,但谁都没认真的情况下,门口传来的笑声更大了。 东向燕郁闷的鼓起两颊,看起来想只气呼呼的大金鱼。 同帐的伙伴拍拍他肩膀,在他看过来时好奇的问道:“听说书香人家定亲都讲究,东向燕你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了?” 东向燕面无表情,无比糟心。 “没有。” 同伙安慰的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啊,等上了战场拼出个官位,什么样的好女子没有?” 东向燕表情更加僵硬了。 “我说我没有这个想法你信吗?” 同伙的笑笑,没有说话。 好吧,你不信是吧。 然而帐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哎呦喂,有个女扮男装的小娘皮来找小东子嘞,大家快来看热闹!” 东向燕后脊一寒,反射性看向刚刚说话的同伙。 同伙默默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他就是一个背叛我大单身狗主义的叛徒。 东向燕抓抓头发,又想喊冤枉了,而在营门口确认是谁找自己的时候。 他已经连冤枉都喊不出来了。 堂堂万梅山庄少主人,你执着一个男人被说成女扮男装这码事,我一定会记在小本本上,等以后那天拿出来当你的小辫子抓! 西门吹雪表示:来战! 第23章 入V章节 来战就……不来战! 东向燕再次脚底抹油想跑,然而一抹熟悉的剑光掠过脸侧, 东向燕脸边的头发断了一撮, 寒光肆意下缓缓飘到他肩膀上。 东向燕掸去肩头落发, 突然像被吸引了注意力一般说道:“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西门吹雪淡然收剑:“认出来了?” “废话,我自己打的我会认不出来?”东向燕捏腰, 熊里熊气的说道:“你哪里弄来的?” 西门吹雪语气淡淡:“前几日,有人把它送到我手上,说是点剑炉名师最新出品的好剑。” “点剑炉名师?”东向燕先为这个不熟悉的名词疑惑了一下, 之后连忙摇头:“才不是什么好剑, 失败作而已。” 西门吹雪拿剑的手一顿, 目光再次落到东向燕身上时,神色微妙了许多。 “你知道这剑叫什么吗?” 东向燕果断:“根本没名字!不是成功的作品我都不起名!” “没错, ”西门吹雪也是干脆, 但他又道:“我唤它乌鞘剑, 从此它是我的剑!” 发言掷地有声, 铿锵有力,对此, 东向燕只想说冷静点儿, 别冲动! “都说了是失败作了, 别拿它当宝贝似的啊。” 这种感觉就像是别人拿自己弄坏的东西当好物,瞧着就叫人尴尬。 别人不清楚,东向燕自己却是一清二楚, 对他这个从不出品三流作品,专为精益求精奉献余生的铸剑师来说, 西门吹雪越是郑重其事,他越尬的连话都不想说。 东向燕叹气:“所以你到底是来干嘛来了?” 西门吹雪提起和剑无关的事,语气肉眼可见的冷却下来。 “一是求战!”眼睛一亮,待看到东向燕疯狂摇头后,神情淡了许多,“二是为了点剑炉一事。” 东向燕摇头晃脑道:“所以是什么事?” “江湖中有人有意召开名剑榜,广邀铸剑师携今年佳作前往,剑席上品剑,闻剑,甄选剑主,亦是当今盛事。你之点剑炉本该名列在内,但是‘铸手’行踪不明,所以去不去参加,看你自己。” 东向燕闻言笑看西门吹雪,“你少说了什么吧?” 西门吹雪毫不心虚的说道:“我本为寻剑已经奔波数位大家座前,但直到前日方寻得合心之物,看在此剑面子上,提醒你一次。名剑榜距离上一次开列已有二十年之久,那时参与的铸剑师,一个不留,全部死于非命。” “哦?”东向燕兴致颇高的扬起嘴角,“听起来很有趣。” 西门吹雪瞥眼他,淡淡道:“再有此地位处塞北,正在万梅山庄可做影响的范围之内,以后应当会少去不少打探之人,而你的身份最好要早做打算……” “谢啦,”不等西门吹雪说完,东向燕已经知晓他在告诫自己的内容,率然的道谢,之后就是故意凑过去道:“表弟有心啦,等表哥以后找到好的材料,一定给你打一把最好的剑。” “有它足以。”西门吹雪像是任何一位未来定然成就斐然的剑客一般,早早认定自己的心头至宝,以后剑在人在,剑断人亡,无疑是铸剑师最喜欢的那种剑痴。 因此,东向燕心情大好,一扫先前阴霾,做好未来定给表弟打一把好剑的念头。 叶孤城旁观了这一场对话,看着东向燕兴冲冲的举动,以和西门吹雪未来知己的身份提醒道:“他既认了那口剑就不会随便换一把,你不要白费心思了。” 东向燕道:“有什么关系,”他正专注的做着什么,澄澈单纯的目光在昏暗的灯火下亮得像是变成了金色,“我只是想这样做,至于他收还是不收,又有什么关系?” 叶孤城沉默一阵,道:“明珠暗藏,宝剑蒙尘都属憾事。” 东向燕笑道:“明珠或许会在暗藏中失色,但好剑从来只有沉寂却不会有等不来主人的时候。”说话间,他拿出自己的桃花剑,一向用袖子隐藏拔剑动作他出剑之后,剑身桃花片片,栩栩如生,“你看,是不是很美?世间又有何人能抵挡这等美色?” 如此说着的东向燕仿佛具有庞大的自信,因而连叶孤城的目光都不禁被吸引,再被动摇,缓缓点下头。 “确实如此。” 通体桃红的桃花剑唯有点血的那一刻,通体殷红如血,蚕食人命,似魔剑多过斩妖除魔的宝锋。 这一点儿,是唯有东向燕这个铸手才知道的真相,而他也真心希望这口剑永远不要有斩杀人命的时候。 然而,江湖多风浪,浪到船弦,何处不沾身? 早晚有一天,桃花染血,人间相别。 从军两年后,东向燕必须要回京一趟,不过在此之前,他特意问一声叶孤城。 “这锦绣山河,你可有遗憾未了?” 叶孤城闻此言,思索片刻,摇头:“无。” 大军启程,恰好和复职的边疆大将同路,东向燕的安全比来时更多了几分。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军容肃穆,换言之——无聊到骨子里了! 东向燕心痒痒的在转为太子准备的车驾里打滚,这货还小心的不惊动车外的守卫,单单撒泼给叶孤城看。 叶孤城忍耐的按下眉心。 “够了!” 东向燕像缺水的植物一样趴在桌案上。 “你不爱我了,对我这么冷漠!” 叶孤城一哽,有些时候自己真不知道怎么说他口无遮拦。 东向燕鼓起嘴巴,处处可见少年风姿的太子殿下全无在外时的惊才风逸,倒像只得不到肉骨头的小狗,追着尾巴哈哧哈哧的撒娇。 “叶孤城,叶孤城,叶孤城……” 叶孤城叹气:“你若无聊,最近几晚可晚睡。” 东向燕精神一振,叶孤城暗有所指的话太动听,太子殿下刚到亥时就已经是一副坐不住的样子,连连掀开车帘向外瞧去。 这个时间,大军安营扎寨,不少军将同坐在篝火旁边,喝着烧酒,望着炊烟,简单的干粮肉脯造作一餐。 东向燕隐藏身份的时候,也和他们一样,吃着简单的食物,但心里比何时都要畅快,然而现在吃的虽然比他们好,但一个人独享未免不是滋味。 轻轻一叹,东向燕为求转移注意力的问道:“到底有什么?” “黑店。”叶孤城没有掉他胃口,淡淡说道。 东向燕一听便不感兴趣。 “黑店再怎么黑,遇到这么一支军队它也必须变白,不然还会有人不要命了敢撩虎须不成?” 叶孤城平静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不光如此,武林第一美人林仙儿也在那里。” 东向燕稍稍提了提劲头。 “然后呢?” 叶孤城:“江湖中有美女的地方一般都会出现麻烦事,当这个女人拥有倾国倾城的容貌的时候,那麻烦就会变成死人的案子。” 东向燕一下子坐起身:“你早这么说我不就懂了吗?” 叶孤城暗中叹气,就是不想你去,所以才不说明的啊。 东向燕边扎头发,边找出自己从京中出来时穿的那身用不起眼针脚缝制的红衣,料子是好料子,但由于款式普通,没点儿眼力的也不会因此盯上他,而有眼力的人,也会忌惮敢用贡料做衣的家世而不敢生出旁的心思。 “帮我找找我那几个玉扣跑哪儿去了!” 叶孤城无可奈何的给他指点了几个地方,不出所料,东向燕用来束发的东西都在那里。 坐在马车一角看着东向燕的叶孤城目光微微恍惚,眨眼十年已过,初见还是个稚子的孩童此时已有少年的风华无双,见证了这一切成长的自己却永远定格在时间之中,不会再有任何变化。 心中也不知生出怎样的心思,叶孤城不言不语了一路,直到东向燕用轻功躲过巡夜的守卫,向着来时路过的那家黑店走去。 一间开在旷野之上的客栈,一面垂落着红面的旗子,合家客栈这个招牌远远的就能被过往的行人看见,少不得会跑来这里借口水喝。 但是近些年,合家客栈被一伙强人所占,此地也成了附近人人谈之色变的黑店。 传说中的人肉包子,剁馅的厨师,待客的小二哥,柜台后的掌柜,还有二楼抱着肥猫笑得风情万种的老板娘。 “果然是黑店的标配啊。”东向燕走进来时,大大方方的将这句话宣之于口,一时间,客栈里面的人目光统统投向了他。 老板娘目光一闪,自他明显价值不菲的玉佩,再到他唇红齿白的长相上扫过。 年纪是小了点儿,但从军打铁,催发骨骼生长,他现在也可以骄傲的说一声。 爷的未来是八尺大汉! 他现在足有六尺,较之一般男子已经算是高挑,若不是嘴上无毛,他看起来已经和一些成年人一般无二。 小二哥回过神立刻上前招呼,也不弄虚的,嘿嘿笑道:“客官您既然来了,不也说明得意的正是咱们店的黑嘛。”狭长的眼珠一转,立刻为他挑了个干净的桌子,“您里面坐,里面坐!” “唰——”东向燕折扇一打,比在小二哥的喉咙口,低笑的眼里瞧不出一丝笑意,“是看不起我不成?这桌上的‘鲜’味我没进门就闻到了,怎的在这里刚砍了一个人还不够,还想拿小爷我下菜。” “哎哟哟!哪儿敢哪儿敢啊!”小二哥也是个镇定的,说完之后,立刻不再动歪脑筋,为他寻了另一处桌椅坐下。 也是巧,东向燕抬眼看向桌面,正有一个男人用一把小刀刻着一名女子的雕像,东向燕瞧了一会儿,忍不住多嘴。 “你这样刻不对。” 对面人的手一顿,鬓角微霜,面容俊美,此时一抬头,那双多情的眼眸布满风霜,用女人的话讲,这才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刚长大的小屁孩最怕熟男对比,东向燕咬碎一口牙,郁闷的说道:“你是谁?” 男子微微一笑,接着用力咳嗽起来,咳得厉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东向燕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开始咳的时候,周围起码有四桌的人出现异动,暗中翻个白眼,东向燕跟叶孤城打了声招呼,也不见他怎么使力,剑气刀芒难敌这一指。 破空的锐气一下子扎进三米外的圆柱上。 长年累月已经坚实油润的表面用斧头砍都要砍上半个时辰才能将这根柱子砍倒,但他这一指,深深的在柱子上留了个洞出来。 透光的洞,从这面能看穿对面,余波甚至波及到柱子对面的人。 一竹筒的筷子噼里啪啦撒了一地,竹筒四分五裂!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一看就细皮嫩肉的贵公子居然会是个武林高手,有人暗道人不可貌相,但也自然有人面露凝重。 东向燕从男子看过来的眼神中瞧出了惊讶,摇摇扇子,洋洋得意道:“看你身体不好,小爷罩你。唉,小二哥,别给我上人肉,不然小心我一指戳你脑袋上!” 一会儿霸气,一会儿单纯的表现,江湖上难得出现这样的人,李寻欢不曾想,偶然一次回到关内,居然还会碰上这样一个人。 “我是李寻欢。”他声息虚弱的说道,随后他观察起东向燕的反应。 东向燕一脸“谁?李寻欢?谁家爹给儿子起这么个诨名,别是智障了吧?不对啊,这人的表现看起来似乎名气还挺大,自己一定认识……不行,我要再想想,完蛋,还是想不起来!”的弹幕闪过,李寻欢又被逗笑了。 这少年心思太不知隐藏,或许是哪家隐世门派出来的弟子,心地不错,只希望接下来的风波,自己能护他一护。 李寻欢思及此,平静的目光缓缓自店内每一个人身上闪过。 被这道目光触及到的人,或有意或无意的将手按到武器的把手上面。 乍闻动起刀剑的声音将至,一声娇笑从二楼传来,乱了不知多少人的心神。 东向燕向上瞥了一眼,低下头嘟囔道:“丑。” 心知林仙儿大名,也深知她美色逼人的李寻欢听见东向燕的嘀咕,又一次忍不住笑了。 二十四 梅花盗有一身诡异莫测的功夫,这几年来他凭着这身功夫犯下七十几桩惊天大案。 江湖中人为了抓住他特意寻来了克制他武功的金丝甲,金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乃是一等一的神器! 排除它专克梅花盗的特性,旁的价值也值得江湖人为它掀起腥风血雨,而今日很不巧,非常不巧,东向燕赶的这场热闹,针对的就是拿到金丝甲的李寻欢,可偏偏他还放言要罩了这个大麻烦。 外人看他年轻,以为他不知天高地厚,然而从他刚刚露出的那一手看来,年轻是年轻,但本事却是相当不小。 一时之间,客栈里刀光剑影,兵器出鞘之声不绝于耳。一溜烟的男人,长得都不咋地,而这时却偏偏飘来一声宛若出谷黄莺的美妙女音。 登时,全场有大半人的目光集中过去。 待到看清那名女子之时,有人失色,有人失笑,有人失去表情,也有人失去理智……神情百态,由此堆砌出倾国倾城一抹芳影。 林仙儿从二楼俯视众人,美眸妙目,惊心动魄的自每个人身上勾魂荡魄的那么一转。 “咕噜——” 有人不知不觉的吞了口口水! 东向燕两手环胸,再没把多余的眼神投上去。 搓着指头,他符合外表上的张扬,忒嚣张的说道:“能用一句话解决的事情,我不喜拖到三句。能用一根手指解决的问题,我不会给对方多出一秒的机会,同理,能用一个晚上解决的你们,我不会留下看到明天太阳升起时的活口。” 说话之间,意气奋发,红衣明丽的一位小公子大大咧咧的对上楼上女子惊疑不定的视线。 “我问你,你是谁?” 那女子微微色变,随即香风漫步,踩上下楼的第一个台阶。 “小女子名林仙儿,就是不知道公子是何来历,口气居然这么大?” 东向燕轻轻一笑,不答反道:“你确定要下来吗?” 林仙儿自我感觉良好的继续往楼下走。 “小公子是害羞了不成?” “错错错,”东向燕感叹的摇头,“这楼下的人是死是活全在我执掌之间,你若下到这一楼,定然也瞧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林仙儿闻言半点儿不信的失笑,隐晦的抛过去个媚眼。 “小公子舍得?” 东向燕笑意不变,眼神深沉。 “你想要试一试吗?” 落足的脚掌一顿,林仙儿善辨人心,这一刻却居然不敢将步子迈下去,落到地上。 略作迟疑,东向燕已经开口道:“本爷我,从不食言。” 但是会信口雌黄← 叶孤城安安静静的不答话,就看他想怎么作! 还别说,他作的非常有水平,起码这么一作,大半个客栈的人都看了过来。 有一体型彪悍,面目狰狞的大汉亮出刀子一斩,大喝:“你是什么行当的?” 东向燕笑意盎然,一双筷子夹在指尖。 “坑蒙拐骗偷,江湖下九流……那是你们,不是我。” 客人中有几个端不住的沉下脸。 东向燕笑意不改,又道:“名门正派非君子,在此之人名利求。” 此话一出,又有一些隐藏自己身份的人眼露恶毒。 东向燕无趣的拍拍手掌。 “实话说吧,我这一次是偶然路过,不知你们的目的,不清楚你们的野心,但是今日我在这里了,就偏要凑一凑热闹……” 有沉不住气的人大喝叫道:“你偏要多管闲事!” “啧啧啧,”东向燕摇摇手指,“这不叫多管闲事。”言谈之间,笑逐颜开,两手发财,他说道:“我是来黑吃黑的,还不明白吗?” 李寻欢再也忍不住,抚掌低笑起来。 “黑吃黑啊,原来公子是为这个来的。” 东向燕勾起嘴角,侧过头调侃道:“先别笑,等我黑吃黑了他们,回头就要黑吃黑你了。先想想奉出怎样的宝贝,能让小爷我留你一命吧!” 李寻欢非常给面子的做出思考的表情,然而就在这时,已经有人悄无声息的动了手! 一道飞过数人,从死角处钻出的六角钉散发森森寒意,尖锐的钉头一抹绿显然涂了好货! 小李飞刀天下第一,以李寻欢的眼力不难瞧见,刚想出声提醒,被袭击的人大红衣袍一转,一双筷子在手中转成花圈,直像是夹住美味珍馐一样夹住六角钉,接着——原物奉还! “啊——!” 一声惨叫,诠释了何为偷鸡不成蚀把米。 变故在这电光火石中发生,一瞬间,场面变的极慢,因为所有人都有了动作。 这个抽出了刀,那个挥起了剑,有人干脆打散了桌面,将满桌子上的盘碗筷子用内力一吐——目标正是那个大言不惭的东向燕! 然而来势汹汹,战者称雄,东向燕若战,那势必——非同凡响← 用内劲弹出去的筷子分别扎穿一个人的眼睛,眼也不眨的躲过飞溅出来的鲜血,东向燕轻功卓绝,身法更是精妙。 由白云城剑仙培养出来的他,哪怕少时体质不足,如今也有江湖中一流高手的水平。 只不过在叶孤城想要接手之前,东向燕突然语带笑意的说道:“看看我的本事如何?” 叶孤城一顿,识海中陡然多出一道审视的目光。 东向燕不怎么习惯的抖抖肩膀,笑意挂梢,眼唇之间具是轻快。 翻手一拂,大袖一卷,抽开一个扑过来的男人,玲珑大小的铁锤拿在手中,一改往日对他使剑时湛然若神的缥缈印象。 拿起大锤子的他,整个人都欢乐了不少。 “哎哟哟,让让让,都说叫你让让啦!”东向燕嘴巴里念念叨叨,手上可是快的,一锤子砸上偷袭的小二哥的爪子,催吐出的内劲一下子将他手里的匕首震掉,然后伸手一拉,踩着他当垫脚石,大锤一面迅速迎上头顶上落下的砍刀。 “哐当——哐当——” 敲击三声,东向燕与他擦身而过,著名的青龙寨大当家降服八千水贼的揽月刀由中间断成两截。 在大当家不敢置信的时候,轻声漫语过耳而去。 东向燕曰:“质量太次了。” 这种等级的三流兵器,连做自己手底下的垃圾都不如,大锤子也只会嫌弃的打两下,完全经不住烈火考验。 心中煞有介事的想道:果然这个世界上像自己一样追求品质完美的铸手很少喽! 之后,破空而来的长杖结束他的自夸,脚尖一点,当即一个下腰,锤子在指尖转了个圈,被他拉住尾端系紧的花绸向着上方飞过的人腰腹丢去。 “啊——!”遭遇到重击的惨叫,用杖之人倒飞出去数米,撞碎一地碗筷滚到门前,口呕鲜红。 东向燕把玩着锤子拍打下摆着站起,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深得有股杀气充盈客栈一楼,剩下的人迟迟反应过来,自己已然落入对方的气势之下,犹如猫戏老鼠,无处可逃…… 处理掉这群人,根本没浪费东向燕多少时间,拍拍手的功夫,将一堆人丢到一起,值得一提的是,大锤子从不见血。 若问及东向燕的意志,他会难以置信的叫嚷道:“用铸剑的大锤子杀人,你脑子没问题吗?” 好吧,就是这样一个莫名有德行操守的铸手,他现在坐回原本的位置,掌柜的瑟瑟发抖的从柜台后面探出个脑袋,老板娘已经不知踪影。 东向燕给自己倒了杯茶,冷不丁说道:“你刚才多管闲事了。” 这说的是刚才战斗中,东向燕某次没顾及到的后背差点儿被添道彩的事儿,横空插进来的一支飞刀莫名其妙的救了他一回。 李寻欢没有辩解的意思,嘴角含笑,沧桑的眉角像是有说不出的故事,连笑也总有种其他的滋味。 他道:“是。” 东向燕撇嘴:“你以为让我欠人情我就不抢你了吗?” 李寻欢再次笑笑,从怀里摸出什么放到他前面。 东向燕好奇的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件金丝编成的软甲,顿时不感兴趣的撇嘴。 黄金啊,在皇宫里见得还少吗? “就这个?” 他强调似的问道。 李寻欢点点头。 东向燕表情一变,神色冷了下来。 “那我不要。”一推包袱,一整个被慵懒附身的无趣模样。 李寻欢笑道:“这是金丝甲,你不想要吗?” 东向燕不甘示弱的反问道:“你就想要吗?” 李寻欢避而不答的说道:“身穿此物,可刀枪不入,世间难有敌手,就算如此你也不想要吗?” 东向燕笑了:“你以为我是谁?”尚还稚嫩的五官一下子具备君临天下的气场,尊贵的心惊,强势的摄人,“若要护身之‘物’,早在我三岁那年就已经常伴身侧了,有他在,我安枕无忧!” 此话掷地有声,旁人不知所以,都以为他有一件好宝贝在身,所以看不上江湖中人人争抢的金丝甲。 但是叶孤城却知道,他说的其实是自己。 被东向燕赋予这般沉重的信任,叶孤城不禁再一次动摇心中的念头。 直到这时,李寻欢眼中的戒备才完全散去,收回金丝甲,喝掉最后一杯酒,他起身整整衣物,外面已经有人在等他。 “我身上没什么值得小兄弟黑吃黑的宝物,但是来日小公子若是前往李园,那李寻欢定然以好酒好菜相待。” 在东向燕喝茶的这会儿功夫,李寻欢已经出门离开。 放下茶杯,东向燕揉揉肩膀,随即目光微动。 “我说过,在这一楼,生死不由命。” 刚有动作的林仙儿一僵,双眸一扫,发现客栈里面已经没有醒着的人,顿时姿态大变,冲着东向燕娇笑道:“小公子是对我有哪里不满吗?” 东向燕一点儿不客气的道:“当然不满,你这么丑,何必跑出来吓人呢?” 林仙儿面目骤然扭曲,女人,尤其是自喻美貌的女人,绝对受不了有人说自己长得丑! 呼吸一滞,她强笑道:“小公子是在说笑吗?”说着故意挺挺丰满的胸脯。 丰盈而不见肉、纤美而不见骨,美丽得令人窒息,男人为之销魂,林仙儿确实有她骄傲的本钱。 谁知楼下这个对她刻薄冷酷的小公子只用一句话就叫她原形毕露。 东向燕答:“你若是天下第一美人,怎不见石观音来毁你容?” 林仙儿表情当场就狰狞了。 二十五 西武林有一女魔头,她确实是位绝色女子,但却偏偏见不得别人比自己美。 二十年前天下第一美人秋灵素正因为太美才惨遭她的毒手,最后虽收获美满的姻缘,但又有谁不知,这位婉约空灵,素手纤纤的绝色佳人已经再难见其芳踪,整日青灯古佛,与出家无异。 东向燕用此话挤兑林仙儿,无疑是在说她长得不行,不然早“没脸”了。 林仙儿面色扭曲,强忍住尖叫的冲动,但却实在说不出话来。 东向燕更感无趣,起身就要离开,走时,闲闲丢下一语。 “我从不说谎话,你要是在太阳升起之前下楼,无论你去往何处,我都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林仙儿:“……” 东向燕人好,还爱多管闲事,叶孤城从没在他口中听过如此冷厉的语气。 “此女有何不妥?” “没,”慢悠悠往回走的东向燕闻言犹豫一下,道:“我确实觉得她丑。” 叶孤城:“……” “但是她丑我总不至于要杀她,”话锋一转,东向燕厌烦的“啧”了声,“她不好看,但不碍了我的眼,我也不至于给她难堪,但我讨厌她看我的眼神。” 叶孤城:“怎讲?” “她看我像在看块猪肉,挑挑拣拣!” 叶孤城无语了。 你这是在委屈吗? 还别说,东向燕老委屈了。 想想他这一生碰上的那些女人,一个个把他脐下二两肉不当回事不说,感兴趣的也仅仅是打着双修的主意。 开玩笑,本大爷想找人双修还至于旷到现在吗? 前世今生都是有名的美男子,好看的女人腿软的那种,在男人那边儿也有一定人气,这些资本证明东向燕绝对不缺暖床的人! 但是!但是!但是! 因为很重要,不自觉重复了三遍的东向燕心都要塞完了。 为什么这些女人爱上的都是我的身体,而不是看上我的心灵呢? 他非常小言的想着,是本爷太帅了吗?不自觉摸了把脸。 此时和他同一身体的叶孤城感到一阵恶寒。 “东向燕。” 东向燕蔫蔫应下:“嗯。” “把你的手放下。” 东向燕看看自己的手,大感委屈的对叶孤城控诉。 “你不爱我了……” 叶孤城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句话! 东向燕变本加厉的撒泼:“你看上刚才那个丑女人了!” 叶孤城:“不、不是……” 不是,我没有,没有这回事! 否认三连差点儿就从形象大失的白云城主嘴里冒出来,好悬半路停下了。 但也因此导致东向燕连回到大营驻扎的地方,还在和叶孤城对着这个问题纠缠不休。 黑黑的眼圈大清早的挂在东向燕脸上,叫来觐见的武将们摸不着头脑。 东向燕大手一挥:“加快行军,早点去见父皇。” “喏!” 有太子殿下开口,大军畅通无阻的在半月后抵达长安,然后在城外几十里外驻扎下来,仅有几人和一队护卫,护送大将军和几名回京诉职的参军将军,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不会再出京了。 东向燕作为太子和他们一起赶回,理当受到最隆重的接待。 然而他左看右看,没看见自家儿子控的父皇。 东向燕虽然没有明显表现,但嘴角却是压了一压,对代替圣上前来迎接储君的大臣问道:“父皇呢?” 丞相刘柏年犹豫着说道:“二皇子将薛尚书家的嫡次子打了,圣上正在安抚薛尚书未能及时前来迎接殿下,还请殿□□谅。” 东向燕一言不发,嘴唇紧抿着没有答话。 刘柏年心里咯噔一下,趁机和其他人一起全力打量三年没有回京的太子殿下,这一看,变化好大…… 出京时奶白色的皮肤回来已经覆了一层蜜,面目棱角不再那么秀气,多了几分刚毅,最重要的是,有几分浑圆的身材变得高挑健美,瞧他利落的上马下马姿势,可见在边关接受了不少锻炼。 储君能文能武,是万民天下之福。 刘柏年老怀大慰,一时没听清太子殿下说什么。 “什、什么?”他惊愕的张大眼睛。 东向燕不耐烦的道:“那个薛尚书的嫡次子现在在哪儿?” 刘柏年:“呃……他在太医署,不过此时应该已经回府了吧。” “所以你们就看着本宫二弟被父皇骂,另一位正主却不见踪影?”东向燕语气不明的说道。 刘柏年和其他带仗而来的大臣面面相觑,还是由丞相开的口。 “主要是……”刘柏年压低声线,“二皇子把人家嫡次子的腿打断了,太医亲口做的证,错不了。” 东向燕“哦”了声,面无表情。 “带本宫去薛尚书家里,既然是本宫二弟犯的错,长兄如父,本宫当然要有所表示。” 刘柏年:“这、这……”您说的没错,但看您现在这个架势,怎么不像是道歉,倒像是想抄家! 东向燕冷眼一扫,手里马鞭适时甩出一声爆响。 “你们有意见?” “没!没有!” 这一刻,大越朝臣再次回想起了被太子殿下支配的恐怖。 薛尚书出身世代书香,一笔的好字引以为大家,曾让文坛轰动,皇上都曾特意求过他的字拜见,以此可见薛尚书本人在书生文人间的地位。 完全可以说,等他再老一点儿,又是一位文坛巨匠,传世大儒。 也正因如此,父皇才会宁愿压着二皇子道歉,也不愿意让这位大臣恼了自己。 不过能理解是能理解,但自己家的人被外人鄙视了,东向燕却也是不乐意的。 甭管二弟那个笨蛋犯了什么错,但只看其母金贵人和自己的渊源,东向燕就已经下意识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范围。 这些年自己入军在外,但也没断了和宫里的联系,知道二皇子朱珵廷如今在梅贵人宫内。 梅贵人无子入宫之前和金贵人还有份手帕交的情谊,这安排在东向燕看来已经算不错,外加有芍药她们关注。 实话讲,朱珵廷他就算是熊,也不可能熊到打断三品大员儿子的腿。 何况二弟他今年才几岁! 一二三四……掰着指头算算,东向燕表现十分丢脸的才意识到,哦,十二了,正好是自己从军的年岁。 话说回来,薛尚书嫡次子几岁? 他问了和自己一起过来的侍卫,那个冷面的侍卫冷静道:“回禀殿下,薛尚书家嫡次子今年十六。” “这不是和本宫同岁吗?” 古人算虚岁,东向燕今年虽是十五,但旁人眼中还是看他大岁。 朱珵廷也该是十三,但是东向燕自己有自己的算法,算是习惯了。 不过无所谓,东向燕气笑道:“十五岁束发的人了,居然被本宫总角之年的二弟打成这样,来,和本宫好好看看那人是何模样!” 虽说沉默寡言,但这侍卫也算是从小护在东向燕身旁,如今听他这样说,默默为薛尚书家的嫡次子点蜡。 无论讲不讲理,这一位也是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在下一位皇上眼中挂上废物的名号,这嫡次子的前程算是完了。 今天本该是太子殿下回宫的日子,但是薛尚书府的人死活想不到居然会在自家门口看到太子殿下! 您老这时不该去面见陛下吗?QAQ 东向燕无视一群人可怜巴巴的眼神,穿的风尘仆仆的赶路着装,但愣是没人敢直起头看他,呼啦啦跪倒一片。 他笑:“无需多礼,本宫是来为自家二弟道歉的,也不知道你们家嫡次子可是已经回来了?” 匆匆赶来的薛老夫人神色诡异难辨,但以她二品诰命的身份还是能在太子殿下前稳住。 “请问殿下可是特意来看老身那位苦命的孙儿的?” “苦命?”东向燕在心里重复,嘴角绽开一抹笑容,“是啊,本宫千里迢迢赶回来,不曾想,既没看见父皇,门口也只有一众大臣。还是本宫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本宫二弟将薛尚书家的儿子打了,连父皇都被留在宫里主持公道。本宫想着,二弟总角之年,不懂事也犯不了大错,这再一打听,原来是二公子的腿居然断了,本宫思衬着这可不行啊,可不能寒了大越肱骨之臣的心,这不就连忙赶来慰问,二公子可还好?” 薛老夫人闻言挺直身板,铿锵有力道:“老身孙子刚从宫中回来,听说这腿脚确实不怎么好了。” “……” 还真是好大的脸! 东向燕都被逗乐了。 “也是,那就让本宫去看看,究竟伤成什么样了!”说话间,已经使眼色给身旁人。 侍卫冷脸但机灵,太子从军,他也要上沙场,一身的杀气何等彪悍,稍微一瞪,尚书府里的小厮就腿软了,颤颤巍巍的说道:“小人、小人马上给太子殿下领路。”哐哐磕好几个头后,苍惶的爬起来小跑向嫡次子此时修养住的泽水阁。 薛老夫人本能的感到不对,但一向疼爱的孙子无故遭罪她也是愤慨,随即挺胸抬头的拉着呼啦啦一大群人去看自家受伤的孙子。 泽水阁内。 薛明河吃着点心,翘着腿,手里一本春宫图看的那是相当的爽快,坑一把二皇子自己既能不用练武,也不用上那些叽叽歪歪的大学,虽说被一个总角小儿打了比较丢面子,但是脸嘛,要不要不还是那样? “不好了!二公子!” 正在爽得得意忘形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贴身小厮的叫嚷声,薛明河不满的丢掉手里的书,没好气道:“叫什么叫!本公子还没死呢!” “不是,不是您的事,哎呀!”小厮一时被自己笨拙的嘴巴气得给自己两下,狠狠一巴掌后,他才吐字利索的说道:“二公子不好了!老太君带着一群人往泽水阁来了!” 薛明河一听,不以为然的倒下去,不过还是把春宫图藏好。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奶奶最疼我了,这次八成还是来嘘寒问暖,送些好东西。” “不是啊!”小厮急得满头是汗,磕磕巴巴的说道:“太子也在里头!” “什么?!” 薛明河翻身跃起,但立马就被腿伤拖累,差点儿没趴地上,小厮眼疾手快的扶住。 “二公子你可小心点儿!” “小心个屁!”薛明河龇牙咧嘴的坐稳,“确定是太子殿下吗?” 小厮连连点头:“一身的红衣,虽说模样较之三年前变了一些,但众星捧月,气度不凡的形貌,非那位殿下不可!” “糟了!”薛明河抽搐着脸蛋,无理取闹的嚷道:“他这个时候不该回宫吗?哪里来的功夫来找本公子麻烦!” 小厮急得声音发颤:“二、二公子,您还是先想办法怎么躲过这一茬吧!” 那一位不比皇上,你们可妥妥是一辈,论身份……人家可比您高多了! 受此提醒,薛明河一下子回想起了自己被东向燕支配的恐怖。 话说你们大越究竟算怎么回事?为什么无论是大臣眼中还是官二代眼中,东向燕都那么恐怖?! 东向燕仔仔细细回忆一下,摸不着头脑。 叶孤城提醒:皇家学院。 作者有话要说: 知道我双开的小伙伴,估摸着已经发现我今天……恐怕是不能好了(颤巍巍伸手)在此,我要声嘶力竭的……求订阅!求评论!求收藏!!!! 第24章 殿下恕罪 东向燕一直是在东宫被大儒们教导吗?也不然。 虽说专门教育有专门教育的好,但皇室子弟首先要通的还是用人的本事。 怎么在一群俗人里选出有用的能人, 这简单, 但怎么把一群庸人安排到合适的位置, 这就难了。 按照朝野上下的结构,皇帝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即可, 但有些东西却是需要从小培养。 出于各种顾虑,东向燕小的时候还是被送入大臣子弟们入学的学院一段时间。 有皇子入读的私塾在京中一向趋之若鹜,因而学校里面任职的先生也有不少是退休后的大臣, 或是一些热衷教育的儒生, 质量有所保证, 教出来的人才也不少。 东向燕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很轻易弄清自己被丢到这里的原因, 所以成天除了听课就是带一帮官二代们上树掏鸟蛋, 下湖里捞鱼, 吓得一众先生没少心梗, 气得直打他手板。 然而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兼之皮糙肉厚,先生们的戒尺都快打断了, 他还不痛不痒, 但相对的, 倒是他身旁人被打怕了。 对此,东向燕一句话没说,换了种方式继续和大家闹成一团。 可是就在他停止行动后不久, 尚书令家的孩子受后院阴私陷害,被人有意推到荷花池里! 那时虽是三伏天, 但水深几米,一个成年人跳下去都能立刻没影,何况一个才刚垂鬓的小儿? 但是稀奇的一幕居然就这么出现了! 误以为得手的人没仔细检查就跑了,然而等人走后,尚书令家的这位嫡长子从厚厚的荷叶下游上岸,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和找来的人一说,罪魁祸首当场被扭送官府。 孩子的亲母更是后怕,若儿子没跟太子殿下学好凫水,那么她们娘俩可就要天人永隔了! 思及到此处的人不少,眼神一变,立刻有人禀报宫中。 众人这才得知太子殿下状似胡闹的举动有多少是深思熟虑,之后更有人发现,自从太子殿下入学,平时那些官二代们闯祸频率直线下降,最近偶尔一些惹得先生虚火旺盛的,还是拘泥在“凫水”“爬树”这一类可以判断为别有深意的举动。 这下子,真相大白,所有人看向太子殿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而尚书令也因为嫡长子的缘故,对这位未来的储君天然多出几分好感,以后若东向燕不出意外的继位,准保准的会有一个保皇党自动归附。 有尚书令这样的二品大员站在身后,太子殿下登基的年纪哪怕轻点儿也无人敢去小看。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歪歪道道里面,也有些是真会令人哭笑不得的。 谁让东向燕虽然是伪的,但他“手下”那帮却是真真正正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娇少爷。 一言不合就发生冲突什么的,常见到学院的老师也多数束手无策,只能由着他们闹。 没办法,这群孩子的爹比他们的官职都高,官大一级压死人,怎么管? 东向燕入学一周后掰着指头数。 文臣子嗣和武将子嗣间的冲突,大体可以理解成————略略路,脑袋大脖子粗,不是二货就是武夫!/□□妈! 家里本身就是政敌的,在学校里面的不对头一般情况下也是拐外抹角————哟哟哟,看你穿的这么好,侍郎大人一定是受贿了吧?/哪里哪里,听说你家二公子昨日去东市买了只二眼的蟋蟀,却把卖蟋蟀的老奴打了? 再之后就是小孩子之间本身的看不过眼,这个暂时可以忽略。 麻烦的是上头的两种,东向燕想了想,拍拍屁股起身。 后面的发展,那就是薛尚书家嫡次子的血泪史。 皇家书院因为对入校学生有要求,一般入校的多为嫡子嫡孙。薛明河是嫡次子,沾了个光入校,但本人没心没肺,换言之有点儿傻,被人当了枪使。 所以当知道自己被太子殿下找上门的时候,他被挂到树上当起人肉秋千,最可怕的是太子殿下蹲在树下,就那么用手推着他晃荡——晃荡—— 他都要吓屎了,生怕绳纸突然断掉,自己啪叽一下就摔成肉饼了! 然后被恐吓的哭爹喊娘的薛明河口齿不清的将是谁指使自己的事儿说了出来,后来的事情以他的智商是不可能跑去主动了解的,但太子殿下给他留下深刻的心理阴影不容怀疑! 彼时还是个小胖子的薛明河做梦都记得自己是怎么在树梢上晃来晃去,为此拼尽全身毅力的把肥减了下去,变成眼前这个瘦长高挑的小帅哥一枚。 但是现在你告诉他,太子殿下又上门了,他、他……求他心里阴影的面积有多大!QAQ 反射性把自己藏到被子里,但又呼啦一下掀开,薛明河嘴唇颤抖的指挥小厮。 “去去去——把少爷那盒用来装病的□□拿来,少爷我要糊脸,对,还有凉茶给我拿来杯!” “哎!”小厮应了声,立马翻箱倒柜的把东西找来,薛明河也把点心春宫图啥的藏到被子底下,脱掉外衣,露出一身雪白的亵衣,又拿起□□往脸上脖子上一扑,沾点茶水点到头上做出冷汗的姿态,最后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左右看看,妥了! 他相信就算自己妈来也辨不出自己是真病还是假病。 还别说经过这么一拾捣,薛明河脸色发白,头上还有冷汗,整个人贼虚弱的往床上一歪,只要东向燕不是特铁石心肠的就不可能对他这么一个病人动手! 可是东向燕就是个铁石心肠的! 装病装出效率,装出效果,装出演技的薛明河蔫蔫躺在床上等来了心疼孙子的奶奶。 薛老夫人一进门就看到二孙子这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顿时心疼的握住他的手,直呼:“我的孙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 东向燕却是半点儿眼神没给这对老太太和二孙子,视线自低着头,脖颈上却冒出冷汗的小厮身上一转,接着到明显有动过痕迹的木柜,解下来的外衣来不及收拾正被丢在床边,目光重点在床上鼓起的一小块上顿了顿,接着——他笑了。 “薛明河?本宫也在皇家书院呆过,不知你可还记得本宫。” 薛明河发现东向燕靠过来时,冷汗一发,愣是将那几滴即将消失的茶水映衬的惟妙惟肖。 “当、当然,太子殿下,草民这就起身行礼……”说罢就要挣扎着起身,目的是为了让东向燕看清自己不利索的腿脚。 QAQ大爷,你看完就快点走吧! 东向燕表示,哪有那么简单! 不闪不避的受了他这一礼,行完之后,他立刻被心疼二孙子的老太君送回床上。 东向燕笑道:“本宫为我二弟孟浪之举而来,明河可还有哪里不适?若有一并提了,本宫会为你做主。” 薛明河刚想说不用不用,您赶紧哪里来回哪里去!然而自家一向有点儿糊涂的奶奶先他一步开口不满道:“我家老爷怎么也是三朝元老,我儿子也官至礼部尚书,然而孙子却遭此无妄之灾,太子殿下就不给我家一个说法吗?” 薛明河:“!!!”奶奶!!! 东向燕笑道:“那是应该的,不过……本宫也想知道,”目光一厉,冰凉的目光落到薛明河身上,“我二弟是因为什么对你动的手。” 薛明河冷汗一层接着一层,磕磕巴巴道:“能、能有什么,他突然打上来……” “那就不对了,”东向燕大袖一甩,充分展示了何为皇室威严,“本宫虽说从军多年,但也知晓我家二弟沉默寡言,敏于拳脚,疏于文章,可要因此说他会无故伤人,本宫第一个念头是有人故意糊弄本宫,你说……是不是?薛尚书之子!” 薛明河表情一崩,在这等尖锐的质问下溃不成军,瑟瑟发抖道:“我、我、我……”张口结舌吐不出一个字来。 薛家老太君登时不满的护住人,狠狠瞪了东向燕一眼。 “你这小儿怎么一点儿不懂敬老?我孙儿还伤着呢,你居然还连连逼问他,害他养伤都养不安稳,这简直是没天理,等明天我一定要叫我家老爷去宫里告上一状!” “奶奶!” “娘!” “老夫人!” 接连好几声阻止的高呼从各个不同的位置传来,首当其冲的就是自门外赶回来的薛尚书,他背后一位面白无须,行姿卑微的男子穿着黄门的衣服,向东向燕俯身做礼,含笑说道:“太子殿下,杂家是陛下特意派来请殿下回宫的。” 东向燕眼也不眨:“等会儿再说。”说罢,他看向怒气冲冲,但怒火碍于孝道也没法冲自己八十岁老娘发的薛尚书,“薛大人,本宫不曾想,原来尚书大人在家里好大的威风啊。” “太子殿下恕罪!”薛尚书是半点儿迟疑都不敢,当场就给跪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心情如内容提要,我估计一下……下章就要开始搞事了。 第25章 跪天跪地 薛老太君还不明所以,迷糊着拉拉儿子的手臂。 “唉, 子书, 你快起来……” 薛尚书面涨的通红, 他没想到自家不学无术的老娘居然敢对着太子殿下说出这种话,这简直是把他们一家架在火上烤啊! 东向燕轻笑一下, 随意的掸掸衣摆。 “薛大人这是怎么了?本宫可没说什么,阁下乃是当场三品大员,膝盖跪天跪地跪父母, 天地君亲师, 父皇您跪得, 我小小一届太子,可不敢受了您的礼。” 但话是这么说, 薛尚书却完全不敢在东向燕让他起来前起身。 薛尚书苦笑:“老母年迈, 不识正统, 老父年轻时虽有管束, 但女子无才便是德,致使老母不识凤子龙孙当面, 万望太子殿下莫要对臣母多计较。” 东向燕终于被他们家的逻辑气笑了。 “哦?所以呢?” “微臣……微臣……”薛尚书咬咬牙, 狠声道:“明日自会在圣上面前请罪!” 东向燕微微一笑, 不以为然道:“本宫是不知尚书大人在时,家中是何种模样,但大臣家宅不稳, 则前朝不稳,不扫一榻何以扫天下?您说是不是, 薛尚书。” 薛尚书头垂得更低:“是!” 东向燕笑着向外走去:“以后薛尚书还是好好管束家人所言,本宫今日就当不曾听见,但若有风言风语传出去,尚书大人一家老小会有何下场,就不是本宫能管的了。” 原本还没想到这一点儿的薛尚书当头一阵冷汗,慌忙磕头恭送。 “多谢太子殿下指点!” 东向燕招招手,那太监自发跟在他后头离开。 说真的,薛尚书家的情况简直荒谬到可笑的程度。 东向燕上车之后,阖起眼睛,黄门和驾车的人坐在一起,马蹄踏步,向着皇宫前进。 “你在想什么?” 叶孤城偏冷的音质响在耳畔,东向燕睁开眼睛。 “我只是觉得可笑。” 叶孤城解释似的说道:“薛子书之母出身贫寒,和其父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但后来也不知出现怎样的瓜葛,其母被江东孙氏收养,嫁给当时还是一名进士的薛子书之父,这么多年来,也算琴瑟和鸣。” “我笑的不是这个,我是在笑,大越天下太平太久了,有些老臣自命清高,朝上时毕恭毕敬,回家后不知怎么说道天家私事。”东向燕边说边摇头,“就像是薛尚书,平时看着还好,但是再一端详他家里,也是个浑噩不清的。” 叶孤城:“那你打算如何?” 东向燕道:“父皇年轻时便是被这群老臣辅佐,以后朝中难免主弱臣强,等我继位,大开恩科,有些人是必须要让开路子了。” 薛尚书和他的父亲无才吗?不可能,薛尚书本身就有大儒之能,最重要的是实绩卓越。 在他统领之下,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可以说是相当好用,先前回纥来使之时,东向燕就有和礼部合作过,过程中他受益匪浅。 每个朝代对礼制的不同要求,必要时候还要引经据典筹划新的典礼司仪。过程繁琐,事务之杂,东向燕经历过一次就敬谢不敏,果然专务还是交给专人办理最妥当。 薛尚书之父作为上代礼部尚书,薛尚书也算家出名门。和他儿子这个待定的大儒不同,薛尚书之父出身书香门第,但家财一般,得了江东大族资助才能放手大展宏图。后来官至太子太傅,身兼礼部尚书一职,名副其实的三朝元老。 将近百岁的白头老翁,即使是朱侯桢当面也要尊敬些,毕竟这可是教过自己爹,还教过自己的老先生。 “有着这么多精彩的履历,我也不奇怪薛老太君在家是这副模样了。” 论诰命,薛老大人官职到顶,封妻荫子,薛老太君可谓是做到一个女人能做到的极致,年纪大了,口无遮拦些,在家里也不会有人挑着她说不是。 东向燕语气一沉:“但是叶孤城,你不觉得这种态度本身就不是多么好的趋势了吗?” 眼下君臣和睦,但大越和平太久了,已经滋生出不该有的毒瘤。 今日能有老妇人对太子殿下不敬,明日就该有大臣视天子之威于无物! 到时尊卑颠倒,主次不分,可不就是天下大乱的前兆吗? 其实他想的没错,想想以后各种变着花样图谋大越江山的野心份子,东向燕此时心中所想可谓非常有前瞻性。 对此,死前篡位失败沦为贼子的叶孤城淡淡道:“你是太子,你做决定。” 东向燕笑笑,突然叫道:“糟了,忘了给二弟讨公道了!——不过算了,相信薛尚书知道自己明天该怎么做。” 而到了明天,薛尚书上书二子无状,激怒二皇子以至遭灾是他言行不当之果,二皇子纯属受激行事,还请陛下明鉴!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薛尚书被无数道惊愕的眼神盯着,脊背却挺的笔直笔直的,他们谁也想不到,昨天还气势汹汹要皇帝给个说法的礼部尚书今天怎么突然就熄火了。 这等好事,皇帝陛下当然虚伪的和对方互相推脱一下,然后痛快的准奏了,不过他有偷偷表示:其实我也好奇儿子他干了什么? 只不过这时“干”了什么的儿子正对着二皇子头疼。 东向燕就搞不懂了,自家是风水不好还是血脉有问题,怎的一个个都这么奇葩的想往江湖跑! 二皇子往嘴唇上画了一对和眉毛一模一样的胡子,半点儿不像是被人涮了,又被父皇骂了的萎靡样儿,板起一张小脸自得其乐的给好久不见的大哥来了个惊喜。 “朱珵廷,限你三个数把脸上的墨迹擦下去。” 朱珵廷翻个白眼,撇嘴嘟囔:“明明很有风度。” 东向燕嘴角一抽,心知时下流行蓄须,像是丞相刘柏年就有一把美须,得了不知多少人艳羡。 “可你现在才十岁左右!”留得哪门子胡子! 朱珵廷不以为许反以为荣道:“那我以后要留,就留这个样子的。” “……好吧,你开心就好,”东向燕向天翻个白眼,没准备扭转二弟的个人爱好,而是敲敲桌子:“说吧,你干嘛打断薛家老二的腿?” 朱珵廷不满他道:“先前装成小乞丐出宫玩,正好认识了走丢的花大臣之弟,当然,人我给好好送回去了,也知道他小名七童,挺可爱的吧?但是偏偏我做好事的时候被薛家老二看见了,虽然不确定他有没有认出来,但出于谨慎考虑,我像是大哥教的那样让他武力闭嘴哎哟——!” 东向燕一拳头捶他脑袋上。 “你能耐了啊!” 朱珵廷委屈的扁扁嘴:“又不怪我,老哥你不在,我整天无所事事,只能这么来喽,说起来,我是不是也要和大哥你之前一样出宫好长一段时间了?”说道,眼睛扑闪扑闪的亮起来。 东向燕就是不懂了,为什么自家二弟在别人面前能面冷心冷,面瘫到精髓,可一旦对上自己,这货就能跟没有脸皮似的,撒泼打滚无一不精,难道这就是皇家的基因问题?各个都是影帝! 一想到自己屁股后面跟着的小萝卜头各个都是人精,他顿时倒抽口冷气,忒特码吓人了! 朱珵廷发现他走神不满的晃悠他,“大哥!大哥!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没有!” “我就知道!” 朱珵廷呲牙:“也不知道大哥你分明又懒又馋还不务正业,父皇和那些大臣们是怎么觉得你以后定然是一位明君的。” “……”东向燕也是不解,揉揉扁平的肚子,捏捏小脸,一本正经的对满脸残念的二皇子道:“这是天赋,你学不来。” “可恶!”朱珵廷被气个够呛,捶捶手底下的桌子,他又正色起来:“我认真的,皇兄,我以后不想在宫里过一辈子,我想当个大侠,然后闯荡江湖!” 东向燕眉梢抽动:“具体怎么讲?” “喝最辣的酒,嫖最美的妞儿!” “好志向!” 同样不乐意在宫里呆一辈子的东向燕大方给赞,朱珵廷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实,我有想过,如果继续留下,最美的女人一定是大哥你的,我只能捡你剩下的,那多伤感情!所以我准备去江湖里闯荡,话本里不总有武林第一美人什么的吗?我想亲眼去见识见识有没有那么美,和皇兄你以后的女人比起来怎么样。” 东向燕微微一笑:“你准备把入军的这几年用来闯荡江湖?” “对!等我闯出名气来,”朱珵廷眼睛亮亮的道:“哥你会为我骄傲吗?” “当然会,”东向燕毫不犹豫,“不过……”他算了算,“皇子从军五年,你还有一年的时间准备……我这里有本奇书,你挑个喜欢的功夫自己练练。” “谢谢大哥!”朱珵廷接过之后,翻页看看,不出意外,正是那本司空摘星特意入宫偷取的怜花宝鉴。 朱珵廷本就在武学上天赋卓越,和宫九也不是不能比,不过东向燕还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的样子,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随口问句。 “你以后不可能用真名闯荡吧,有打算给自己起个怎样的名字吗?” “有啊,”朱珵廷人小鬼大,心思多的像是钻了孔,乐呵呵的说道:“陆为王,人乃小凤,我就叫陆小凤!” 东向燕不觉得有哪里不好的点点头:“不错,凤字点明你凤子龙孙的身份,小字说明你的排行,陆姓常见,隐蔽性高,更暗指你以后会封王就藩……看来你是用了功夫了。” 朱珵廷大笑:“那是当然了!我可是下定决心终不悔的!” 东向燕眼也不眨道:“悔了也没事,哥我养你一辈子也不费多少银钱。” 朱珵廷刚想笑着说,大哥你真是我亲哥,然而东向燕后半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恰好我缺了个胶东巡抚,二弟你很不错哟!~” 朱珵廷立刻面无表情:“大哥,我接下来要专心练武,你怎么还不走!” 东向燕哈哈笑着被弟弟嫌弃出宫,走了一段路,突然发现叶孤城诡异的安静。 拍怕胸口,他道:“你怎么了?” 叶孤城:没怎么,就是……世界观不太好了。_(:з」∠)_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向燕骄傲:这次逼装得很成功! 第26章 月下团圆 叶孤城哽了半天,陆小凤大名鼎鼎, 在自己生前已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头, 然而今日所见所闻……实话说, 压力有点儿大_。(:з」∠)_ 当年自己受南王邀请篡位之时,陆小凤四处奔波为正王庭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天下大义, 又有几分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叶孤城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这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忍不住说道:“你和他真打算使用陆小凤这个假名吗?” 东向燕不明所以:“有什么不好吗?” 叶孤城:“……”没…… 东向燕以为叶孤城是在对自己和二弟之间的约定不满, 这么多年相处他也发现叶孤城其实是个比较刻板的性子, 遂笑笑:“二弟志不在朝堂我很早就看出来了, ”两只手指无意识的摩擦,做出思索的模样, “不过皇室子弟从军三年, 地方两年是有规定的, 所幸二弟年纪尚轻, 几年过去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叶孤城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堂堂二皇子混迹江湖, 若传出去……” “不会传出去, ”东向燕嘴角笑意淡了些许, “二皇子朱珵廷只会做一位无所事事的闲王深居京中,至于封地自然有专人处置。比较麻烦的是,二弟他似乎等不来几年就准备学我一样, 在入军一年间就打算找机会接触武林风波。” 叶孤城:“你知道还允他?” 东向燕笑了:“若他是女儿,我定然会多加管束, 但他是男子,既然不准备建功立业,那么闯荡江湖,搏一世侠名也不错。” 叶孤城语气不明:“你倒是看的开。” “长兄如父,你说呢?”东向燕踩着慢吞吞的步子往回走,“说起来,我们朱家人似乎都是不安于室的性子。” 叶孤城淡淡道:“你也是。” “哈哈哈——”东向燕爽快的笑道:“也不知道宫九如何了。” 叶孤城轻轻一叹,心中惊悚收束起来:“既然好奇何不去看看。” “说的也对。”东向燕莞尔弯眸,“今夜月色应当很美。” 八月十五,可不极美? 宫外圆月大如银盘,满窗银华落满青台。 一级一级的台阶向上连绵,不知不觉就绕过宫室,直达广寒叩响仙子门扉。 东向燕黑发满肩,手里端起一碟酒酿放置对面,桂花汤圆飘在碟子里,一颗一颗圆圆胖胖。 叶孤城适时显出身形,原本透光的身体因八月十五之故,居然凝实的有若实体。 东向燕见状笑道:“你又进步了。” 叶孤城神色复杂的看向东向燕为自己准备的这许多东西。 “我食不得。”他淡淡提醒道。 东向燕不置可否:“但是我乐意。” 叶孤城沉默。 东向燕啜着自己这边的酒,眯着眼睛似是微醺。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像是对活人一般待你吗?” 叶孤城顿了顿,摇头不解。 东向燕:“我知道你是死人,”放下酒杯,一脸正色,“可这么多年来,我无疑已经将你当做至亲的家人。” 叶孤城微微动容。 东向燕笑道:“八月十五,亲朋好友合家团圆,这么好的月色,也不枉我早早离了酒宴,专门在这里等你。” 叶孤城白衣一角在月色下散发微光,匆匆错眼,他已经坐到东向燕对面。 宫内各处应该都在张灯结彩,皇帝与大臣们同庆今宵,然而就在这处简单并不奢华的偏僻宫室里面,大越太子殿下自斟自饮,时不时冲着无人的一处说笑两句。 情景自外人看来可谓骇然至极! 这处宫殿里面的洒扫太监目睹这一幕想当然表现的非常惊恐,他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声动静暴露自己其实藏身树后。 多亏这处宫殿偏僻而且草木繁茂,轻轻松松将他一个身材瘦弱的小太监遮掩的妥妥当当。 院子里那位可是大越太子,这等高贵的人物随口一句就能让他这种小人物死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同时他也有几分觉悟自己看到的是何种景象,心中大惊之外就是狂喜。 试问这宫中服侍的人又有几个没有野心呢? 就是这一次小小的疏忽,惹来一件叫东向燕哭笑不得的乐事,不过这是后话,此时暂且不表。 喝着酒,聊着闲,等到银河略暗,北斗星显。 东向燕整整衣物,打了个哈欠回宫休憩。 第二日一早,东向燕去给父皇母后分别请过安,接着按照昨日计划的那般,出宫去往太平王府。 王府之内花团锦簇,和上一次来时不见多大变化,倒是宫九所在之处大变模样。 各种材质的木料摆放一地,木匠专门用来凿刻削打磨的工具随意的放置在趁手的位置,光着上半身的宫九聚精会神的用刨子削下一层树皮,置旁观已久的东向燕于无物。 东向燕相当不满的敲敲他手底下那块木料,“再过两天我就要隐姓埋名前往地方了,好不容易来见你一趟,你就没点儿表示吗?” 宫九眼也不眨的道:“手再不拿开,后果自负。” 东向燕立马收回了手,观视他手底下利索的动作,忍不住叹道:“没想到你居然真有这个本事和耐心学下来。” 宫九年少时曾和东向燕做过一个约定,但众所周知,太平王世子路痴加算学白痴,所以木工这种既需要计算又需要耐心的活计,东向燕有一大部分是故意说出来考验他的,没成想,这货执着起来也是可怕。 翘起二郎腿坐到宫九制作的老树根座椅上,大小长宽都很合适,东向燕满意的摸摸扶手道:“不错不错,学有所成,值得祝贺。” 宫九处置完这根长约十米的粗壮树身,白的透光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浮上一层汗水,他拿起旁边搭着的手巾擦擦脖子,轻哼一声讥讽道:“你来不是为了看我学的怎么样吧?” 东向燕气定神闲道:“当然不止是这一件事,但是我还是很欣慰的,你能有耐心学会这个本事。” 宫九闻言若有所思道:“确实,比起旁的来,我这个学的算慢的。”最重要的是,越学越生出兴趣,这才是他没有半途而废的主要原因。 “废话不多说,小老头一直有教我学武,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宫九昂起下巴,冷冷的审视着他。 “……”东向燕被盯的一愣,思索一阵拍拍手,“很好,很不错,我十分赞成?”语气表情那是相当的敷衍。 宫九狠狠白他一眼。 东向燕笑道:“我对你有信心,比起一个糟老头子,还是你哥我更人见人爱吧?” “……”宫九表情古怪的穿上上衣,“我是男的。” 东向燕:“?” 宫九理所当然道:“你又不是女人,我为什么要觉得你可爱?” 东向燕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然而相比起他,宫九表情更诡异。 宫九上下打量起几年不见,身材变得瘦高,腰封勒出精瘦线条的太子表哥。 脸虽然还像是小时候那样精致,但已经能看出男性的棱角。 俊而不妖,清而不瘦,骨竣神扬,俏生生的一位公子哥,怎么看也不是乱搞龙阳的下贱人。 宫九思及此神色更显古怪道:“你有没有去过男风馆?” 东向燕:“……你想什么呢?” 宫九酷似无奈的摇摇头。 “你是大越太子,未来天子,乱来可以,但孩子必须是要有的。” 东向燕面无表情的吐槽:“我还用你提醒!” 啧啧啧,不管怎么说,虽然中途发生些气氛诡异的话题,但是后来和太平王与太平王世子,以及背后灵太平王妃共进晚餐,东向燕还是感到很愉快的。 短短几年的功夫,宫九和太平王之间的气氛变化不小,有王妃从中调和,东向燕又给他开了阴阳眼,每天有半个时辰可以见到鬼灵,后面的就完全不需要他来操心。 当然,他完全不怕本是敌国奸细的太平王妃会做什么手脚,人死后一切归天,她敢做,自己就敢除魔卫道,送她进地府。 一手掌握人家身家性命,还愣是没人发觉,东向燕自觉自己刁刁的! 然而话说回来,太子从军三年,下地方两年,最后是入户部三年方能建立起自己的东宫小朝廷。 那么又是谁规定的,太子殿下一定要去贫瘠的地方做出成绩,谁这么不想本宫好过? 坐着小马车,穿着小褂子,从头到脚瞧不出京城里头的贵气的东向燕撩开车帘,望向头顶火辣辣的日头,短暂的回京之后再次外出,不过这次是隐姓埋名被派遣出来治理地方,但是根据沿途以来的所见所闻,由衷感觉到自己之后的这两年绝对不会好过。 “快到了吧?”他心情复杂的道。 驾车的侍卫也穿着一身普通简单的粗布衣裳,伪装成家丁的模样面无表情:“回禀公子,已经到了。” “什么?”东向燕大惊失色的从马车里跳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将要治理的“县城”。 随处可见的草房子,泥土地,与其说是县不如说是村,还是破落没油水,一眼能看到村尽头的村子。 东向燕抽抽嘴角:“这是谁给本宫找的地方?” 侍卫没有答话而是尽职科普道:“此地先有恶官搜刮民脂民膏,逼走大量人口,后接手的官吏也只是个庸才,几次施政起不到作用,逐渐也懈怠了民事,等本地巡抚反应过来,县城已经败落,沦为连村也算不上的荒地。” 东向燕眉头蹙紧:“之后呢?” “之后由皇上金口玉言,说交给殿下您处置。” “……”东向燕看看那些下一场大雨说不定就塌掉的茅草屋,再看看跟自己过来的这几十个侍卫,一股庞大的责任感跃上肩头。 撸胳膊挽袖子,东向燕表情严肃:“先找到本官以后办事的地方再说。” “喏!”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始搞事。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 虽然后来没废多少力气的就找到地方,但与其说是衙门, 但总感觉连破庙也不如。 东向燕手掌一抹桌面上的灰烬, 脸一整, 指挥众人。 “甭管别的,先给本官打扫卫生!” 一众前来觐见的师爷以及寥寥无几的小吏, 他们打着布丁的官服看的东向燕眼角直抽,但无所谓了,赶紧的先把漏雨的房顶修补起来, 房梁上的蜘蛛网也要好好打扫。 一时间, 榆树村的村民们惊讶的发现本地来了不少生人, 被官府的人领着朝各家各户借起工具。 借出一把扫帚的老大娘拉着小吏二油子的肩膀打听道:“这些都是什么人啊?看起来五大三粗怪吓人的?” “老婆子嘴碎可别瞎说!”二油子被她无知无畏的话唬个够呛,匆匆忙忙解释道:“人家是省城里面来的贵人, 是当官的, 那些是他出门在外带的家仆, 看起来凶悍, 但就是这样两地来往之间才安全!” 老大娘连忙应声:“哦哦,原来是这样, 当官的啊……”一说起这事她就有点儿犯愁, “这官能不能行啊?好官坏官都来过, 可咱们这地儿始终老样子没什么起色。” “唉——只能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了,”抱起一大堆东西的二油子摇摇头,“咱们这里大家都知道, 若来的这人不是天子老爷,那可就真没啥希望了。” 老大娘苦闷着脸没再搭话, 二油子哼哼唧唧的搬着东西走了。 村小,人少,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同过的是苦日子,所以官吏和百姓之间没有其他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或者仗势欺人的龌龊。 哪怕是老大娘这等妇道人家,也能和二油子他们这些小吏说道两嘴,有些苦熬日子的那几年,大家还彼此接济过。 这等治下人情浓厚,关系良好的情况,可能是东向燕唯一的安慰,然而此时他虽然没有动手和其他人一样修缮房屋,却拿起书房里陈放的卷宗了解起本地形势。 一直到月上中天,外面有人喊他吃饭,他才从专心致志的状态下回过神。 叶孤城平时就跟在他身旁,多数人看不见他,能看见他的人一不理他,他一个人就会显得十分寂寞,索性他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也能忍耐得住寂寞。 所以他会在这个时候现身,为的是有话要说的东向燕。 东向燕无论是入军还是下地方,选用的名字都是东向燕,身边人知道这个怪癖,也渐渐习惯了管他叫东公子,就连叶孤城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潜移默化。 但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东向燕拍着这本厚厚的笔录道:“难以置信官场中间官官相护居然这么严重,前两代县官都不是什么能人,但和京中有所关系,所以山高皇帝远,硬是叫他们把一地祸害的荒无人烟,凉州巡抚居然才‘迟迟’反应过来。” 叶孤城:“你有何看法?” “看法?没有,我现在头疼的是怎么处理,毕竟我现在才是本地的县官,”东向燕倒抽口冷气,“若不是知道这次是父皇钦点,我本人又是地位崇高的太子殿下,那么我可能真会怀疑自己是被凉州巡抚送到这里顶缸的替罪羊!” 叶孤城:“……” 深吸一口气,东向燕揉揉眉心:“榆树村本来是榆家县,因为本地好几棵几百岁的榆树得名,然而县城败落,人越来越少,最后县变镇,镇变村,村子就更不会有人特意起什么雅名,直接就以榆树为名。” 回想刚到时那一地的泥潭,下一场雨,脚踩上去就全是泥汤,那些没法遮风避雨的茅房泥屋更没法住人,说不定风雨一急就会出现坍塌事故。 这样说来,衙门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好地方,起码全是用木头建的啊,不会一场雨就塌! 揉揉脑袋,东向燕之后又在属下端上来的饭菜上沉默了。 山上的野菜,盐是金贵物肯定不敢放,所以大多就是白水煮一煮就端上来,糙米糠面饼,吃两口嗓子剌的疼。 虽然东向燕打小锦衣玉食,但他本人并非真正的贵公子,又有从军的经验,所以刚到这里后,粗茶淡饭虽然不好吃但也吃的下。 就是这生活太糟心了,东向燕眼含热泪的吞饭,贫瘠,果然是贫瘠之地! 吃饱喝足,一觉睡到天大亮。 榆树村新来的年轻县官大清早的绕着村子外围散步,有人碰上了,这位大人还会和和气气的打招呼。 听说是外头的贵人,但见他这般好相处,一众提着心的老人逐渐放下提起来的那口气。 “说不定人不错。”一众聚集到村口大榆树下的老人们念念叨叨的说道,手脚麻利的篡编着藤笼子,摘着菜,准备一天的营生。 东向燕正好“无意”的路过,见状凑过来,故作无视她们发现自己的拘谨笑呵呵道:“大娘们起来的这么早啊。” 几位老人慌忙应声。 “是啊是啊!大人起来的也早!” “大人吃了吗?” “东大人,刚来几天是不是不太适应啊?”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东向燕凭借招人的脸蛋,很快哄得几位年龄足够当他奶奶的老大娘七嘴八舌的聊起榆树村的过往。 她们这些人大半是亲眼看着榆树村是怎么没落下来,提起来时也是没好气。 “当年那个狗官办事不行,就知道从我们身上刮钱,后来好了,被上面的人发现一把大刀砍了,但是新上任那个虽然不弄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本事不行,叫我们干的那些事件件摸不着头脑,逐渐的大家也就不愿意听他的话了。” “哦?大娘,”东向燕问道:“榆树村没有特产,地理位置也不好,当年那个县官是从你们身上刮的什么钱?大家都这么穷了,那人也真是没良心啊!”说罢,做义愤填胸的模样。 花老大娘看的可乐,摇摇头道:“那时候大家有钱,看到这榆树了吗?” 东向燕顺势望向头顶这棵长势郁郁葱葱的大树。 花老大娘:“咱们这儿没出产,没土地,没粮食,但架不住我们有好木头!几百年的树山里遍地都是,随便儿一棵,大家就能吃上好久。但是自从皇帝老爷封山养林,偶尔开放的两季,大家就算是去砍树,也有人盯着不让多砍,这么一不让砍,大家可不就拮据起来?再加上赋税年年增加,没事那些个县官还要个孝敬,要不是后来狗官犯事,一群狐朋狗党被连带着处置了,我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活呢。” “花大娘……”有人给花大娘使眼色,要她看看对面人是谁。 说的兴起的花大娘脸色一白,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正是那个狗官的同僚,连忙讪讪道:“当然,我不是在说您啊,大人。” 东向燕这时已经顾不得她说了什么,一脸的若有所思。 “封山养林确实是一项仁政,本地之所以一下雨到处是泥潭,正因为村人随意砍伐山上树木,导致水土流失过大,如此唯有育树培林方有望改变此地风水。” 不过话说回来,不砍树村民吃什么也是问题。 回到县衙后,东向燕稍作休息又跑到书房里琢磨什么,之后又亲自入山考察,然后他意外的发现,经过几年封山,山上猎物倒是多的不得了。 下山之后他把这事和二油子他们一说。 二油子们面面相觑,犹犹豫豫道:“倒不是没人打过那些野兽的主意,可关键是村里老幼孤寡多,年轻人都去邻近的县里,或者干脆去省城讨生活,留下这些人,平时也就在山脚挖挖野菜,没人敢真正往山里头走。大人,您不知道,我们这里就在前些年前,还闹过狼灾。” 东向燕勾起嘴角:“欲先行其事,必先利其器。狼什么的,奉我命令组织剩下的青壮去山间布置防护网,先划出一片猎物丰硕的地方供人打猎养家,剩下的人到我这里学习制作陷阱的技术,过几天我会专门拿来一批武器。人乃万物灵性之祖,既然有智慧,何妨征服不了区区一座山脉?” 二油子:“唉,这……谨遵吩咐。” 东向燕好不容易摸着头绪,一时意气奋发。 傍晚时分,叶孤城显身淡淡道:“你上哪里找武器?” 东向燕笑了笑:“你忘了我在另一个地方留下不少废弃后的作品?说来还是你提醒我了,我自己看不上,不代表别人眼中这不是好东西。想来转手送给这些村民防身,应该比被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捡走要好。” 叶孤城轻轻扬起眉梢:“你做好决定了?” “嗯,我还打算教授这些人武功。”东向燕冷静道:“排除那个为非作歹,蔑视王法的官吏,剩下的人无能吗?不,只是他们没有办法做到。人员流失,土地贫瘠,剩下的孤寡老幼仅仅能做到自给自足,有些人甚至需要勒紧腰带过活,这种连评级都评不上下等的地方,任何一个人抵达此处首先就会觉得自己被朝廷放弃了。精气神已败,无论做什么也带动不了周围人的精神。” 叶孤城:“那你准备?” 东向燕抬手向远处隐藏在波涛云浪之中的山峦比划一下,起伏缠绵的山脉熊勃有力,苍劲不削,厚厚的一层翠色像是波浪一样滚落山巅。 “人们都说靠山吃山,我准备让本地人先学会一门营生,富足起来才能逐渐改变自己的生活。” 叶孤城提醒道:“你只有两年。” 东向燕笑道:“足够了。” 叶孤城不明他这天生的自信由何而来,但很快他看到好久不见的司空摘星带着一群明显身怀绝技的江湖人赶到此地时,他突然洞悉了此人的打算。 这人居然想打造一处武林人的村落! “准确说是隐居圣地,”东向燕笑笑,手中没停,帮助一旁村子里的木工压住木板。 通过心灵链接的应答早让东向燕练出一心两用的好本事,所以现在一边忙活也没耽误和叶孤城的对话。 叶孤城道:“你如何能确定这些人是否狼子野心?” 东向燕淡定的安抚道:“这世上多的是年纪大了想金盆洗手却总有前尘旧事找上门来的身不由己之人,我给他们提供这样一个好去处,难道他们还打算恩将仇报不成?” “可你是为皇室办事,”叶孤城着重点明道:“并非所有人愿意当朝廷的鹰犬。” 东向燕:“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这样做,此地是我的治下,即使以后我离开,这个地方也挂上了我的名号,有我这个大越太子在前,谁也不能越过我去,只要我不想他们做鹰犬,他们就能一世无忧。” 叶孤城默了下,近似呢喃一般的自言自语。 “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会的!”东向燕肯定道:“因为我在这里!” 这一刻,万丈光芒从他背后绽开,乍看起来仿佛佛祖降世,普渡众生,有些信仰心重的人忍不住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直到东向燕背后传来一声没好气的大骂。 “臭小子离远点儿,万一炸了,你小命就没了!” 众人闻声看去,相继哑然。 只见一个白胡子白头发,整个人跟个乱蓬蓬的老狮子一样的老头,抄着扳手没怎么用力的把手欠打开机关的小孩子赶走。 整体像一颗大桃子,但没用油,没有柴火却发出亮光的机器在大太阳底下十分醒目。 他发现众人惊愕的眼神,虎目圆睁,怒道:“看什么看!” 叶孤城:“……” 东向燕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不只是自己而已,江湖上能人多了去,比如这位籍籍无名,却早了不知道多少年把电力弄出来的“金毛狮王”。 作者有话要说: 我非常惊讶,昨天居然有小天使和我的脑洞重合了,不过显然还是我的脑洞比较大!(嘚瑟)( ̄▽ ̄)/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 司空摘星爽快的饮下东向燕特意奉上的美酒,初次见面还有几分俊俏的小哥, 此时已经有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孔, 衣裳也是随处可见的款式, 料子不算好,但将他放到人群之中, 绝对一眨眼就找不到人,这就是“偷儿”的优势。 “我就是想不明白了,你突然来信叫我找这些人做什么?” 东向燕和他一样蹲在村外的大榆树下, 头顶树冠叠叠如盖, 挡住秋老虎的余温, 闻言,轻笑着道:“看到这个村子你还不明白吗?” 司空摘星转动一双颇为灵性的眼珠, 不得不说这个村子是真的破烂。 “本来以为像是你们这些个贵人, 出生就含着金汤匙, 锦衣玉食, 平日里拿我们这些穷苦人取乐,没想到居然也有干实事的。” 回想这几天看到东向燕不叫苦不叫累, 那些自己吃起来都涩嘴东西被他面不改色的用来填饱肚子, 哪里有事去哪里, 半点儿不见皇族贵勋的傲气,司空摘星敬佩的递给他一碗酒。 “我相信你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东向燕笑笑,接过酒碗没喝, 只用几根手指端着,若有所思道:“这话你可别挡着别人的面提。” “我有那么傻吗?”司空摘星扬起眉梢, 戏谑的说道:“武林村啊,你这小子脑子怎么长的,忒够用了,等村子建成,我也想看看这地方会变成怎么个样子。” 东向燕轻声笑笑:“普通人家,还会有别的样子吗?” 司空摘星瞪大眼睛,不满意的喷他一脸酒气。 “别说你没想到,江湖中人多瞧不起我们下九流,但是他们懂什么?像是狮王这样的老家伙,武功虽然三流,但是那一把手艺,啧啧啧,要不是出身实在低贱,以我看来,他完全可以去那什么工部任职!” 东向燕并不反对,“白狮王手艺卓绝,要不是有他在,怎么将原本的村落推翻建造新得城镇确实是难题,不过……你是怎么把人找来的?” “……”司空摘星讪讪笑道,眼神乱瞟就是不去看他,“其实吧,下九流的一帮人多数都有联系。但江湖水深,好进不好退,白狮王就是。早年年轻气盛惹了一屁股麻烦,年纪大了脾气又直又耿,蛮牛起来谁说的话也不听,但是他在我们这些人眼中确实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所以思来想去,我想到你这儿正好缺人,这不就连忙把人送过来了?怎么样?以你的能力,庇护一个老人家晚年还是办得到的吧?”说完眼巴巴盯着他。 东向燕失笑:“先说好,我这里虽然收留人,但十恶不赦之人却是不要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是没有,但我本意仅仅是想让本地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卷入江湖仇杀,是为我所不取。” 虽然同意,不过他还是提前给司空摘星打了剂预防针。 司空摘星没的说,干脆的点头:“我当然不可能坑你,况且那些弃恶从善的有恶人谷,少林寺收留,好端端的跑你这里干嘛?” 东向燕笑笑没有答话,时不时啜饮一口酒水,眯起的眼中映入已经大不一样的村子。 既然有人出钱,村子里跑去临县打工的青壮闻讯赶回来,人人有一把好力气,如今可以在重建的村子各处看到打着赤膊的青年男子肩扛石头,泥沙等物,在一个白胡子老头的指挥下堆砌成墙。 垒建房屋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东向燕还是将自家衙门贡献出来给一部分房屋重建无处可住的人们休息。 每日的伙食也是他带领男丁上山打猎,女人们则聚集起来,挨家挨户的为男人们准备了不少过冬的咸菜,以及大锅菜。 大锅菜味道一般,但众人哄抢吃起来就香。 司空摘星和东向燕都是不饿的,所以其他去吃饭的功夫,他们两个跑到村口喝酒。 司空摘星沉默一会儿,又闲不住的说道:“说来,你可是占大便宜了,像是这些个退出江湖的老人,谁手里没攥个棺材本?就算是口袋空空,也有一身的本事,留他们在,钱人粮你差不多都有了,保证三年本地就能被你建造成一处富硕之地。” “三年?不,我只打算使用两年的时间。”东向燕放下手里花大娘家提供的陶碗,海碗边口足有一个人的脑袋大,但他不知不觉的喝完了还没人发现,掸去下摆尘土的他直起身,高瘦挺拔的一道影子笔直的落向村子里面,仿佛正在预兆着什么。 东向燕仰起头,轻挑嘴角,笑意跃上眉梢,眼神却格外认真。 “比起求别人,果然还是更喜欢靠自己!” 司空摘星不明所以,不过作为一个没心没肺的偷儿,碗一放,身子向后一躺。 “我只负责每个月给你带来些人,相对的你要付给我报酬,偷儿可从不做白功。” “为了你不从我身上随便摸走点儿什么,放心吧,我一定会按规矩办事。”东向燕笑笑,微弯的眼眸中已经出现一处繁华县城的雏形。 江湖之中的变化一直如洪涛大浪,说不定谁人运气不佳就会大浪袭身晚节不保,然而最近几日以来,变化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最初只是有不少小人物发现,往日里头顶上那“天”忽然就不见了! “天”不大,可对许多小人物而言,却是又嫉又恨的强盗,平时为非作歹的大伞,危急时刻会把自己丢出去挡灾的恶鬼! 说不出的恐惧与畏惧,所以当“天”失踪时,他们会比平日更加恐慌! 武林广阔,但基石始终是这些小人物,当这些小人物没办法维持稳定,那么上层的许多人物被动摇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 尤其是之后仿佛证明这等言论,东武林突然爆发出来一件大事! 青龙帮帮主聂星云失踪,他打小的死对头,大仇家浪云帆收拢了青龙帮的势力,成了新任青龙帮帮主! 这等毫无预兆的怪事,怎么不叫人又畏又惧? 摸不清最近江湖势头的人们三缄其口,独留一群小人搅风搅雨,不知大浪袭身会否有几人幸存,就说青龙帮那回事,果然还是要从当事人口中才能知晓事情原委。 就说武林人办事从来胆大心细,勾魂手浪云帆正是个中晓楚。 点剑炉出品的名剑拿在手里,手感就是比那些固步自封的铸剑师出品的东西要好,他今日寻仇而来,有好武器傍身,浪云帆还没得手就已经做起了手刃仇敌的美梦! 原本以他的谨慎不会突然动手,肯定要寻到合适的时机,然而他前些日子刚得了一口点剑主随缘赠出的好剑,这无疑增长了他的野心。 三尺长的剑锋比一般的剑来的要狭长,刃极薄,阳光下刀刃接近透明,却有削金断玉的能耐! 当然第一任剑主身高八尺,三尺长的剑自己用来肯定不算合手,可是当他从那人手里将刀强抢过来,再一刀斩落对方的脑袋,那份快感……令他欲罢不能…… 非常想让自己的老仇家聂星云也好好体会体会这份身首分离的绝望! 江湖中人的仇恨有些时候说不清道不明,或因名利,或因钱财,但是浪云帆不同,他和聂星云是打小的对头,长大后的敌人,说仇,可谓仇深似海! 所以当他悄无声息的摸到聂星云门前,小心的打开门板,算计了一路,终于算到这段时期他身旁守卫力的贫弱,只等着自己和他一较高下,然而万万没想到…… 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屋子里头不仅一个人没有,属于青龙帮帮主的印信和留书被好好的摆放在桌面上。 浪云帆走进去拿起来一瞧,上面的几行字写明聂星云此人的奸诈无耻,以及被深深算计了的暴怒! 榆树村内。 白狮王和青龙帮帮主聂星云是老交情了,所以他走的时候也问了一句老伙计来不来,本来以他所想,老伙计家大业大,说不定没那么容易脱身,不曾想,他居然来了,还成了村子里出钱出的最多的一个。 白狮王不解道:“你说放下就放下了?” 将毕生产业一手丢的前青龙帮主聂星云哈哈一笑,本人是身材魁梧的大汉,作风也是豪爽干脆。 “放弃了放弃了!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继续和他们虚与委蛇,哼哼,我可还想多活几年!” 白狮王想不通的咂摸两口烟袋,“可你就把青龙帮交给浪云帆了?你俩不是天生的死对头吗?” 聂星云摊手:“没办法,我想金盆洗手,但是帮里面的人不让,后来我想想,发现只有这个和我从小打到大的家伙接我的位置,手底下那帮硬骨头才能服气。” 因为那是和他斗智斗勇至今也没把彼此斗倒的狠角色,有他接手青龙帮,相信长江流域的水贼们可要吐出一大块地盘交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新任青龙帮帮主了。 之后他想到浪云帆看到自己留书时可能会有的狗屎表情,聂星云哈哈大笑。 “值了值了,用一个帮主的位置叫他浪云帆下半辈子都不甘心,百年之后我想到这一点儿都会大喊痛快!” 白狮王摇头晃脑:“搞不懂,搞不懂。” 可有的时候,任何人之间的交情就是这样奇怪,分明都是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关系,但在某些特殊时刻却能成为自己心中的依靠。 聂星云是个怪人,这所在未来闻名天下,被许多武林人士叫做怪人村的地方就此在大越官方力量的庇护下盘踞下来,逐渐的随着时代的更替,一次一次没落,一次一次昌盛。 这些情况,东向燕始料不及,但是江湖中却有人隐隐预见。 那就是武当长老木道人,他在以“下棋第一,喝酒第二,使剑第三”闻名天下的同时,暗地里又建立起一座幽灵山庄。 只要是不想死的人,都可以寻求幽灵山庄的庇护,只不过要进入山庄,首先你需要是个幽灵才行! 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采花浪子顾飞檐自从被四大神捕中的铁手盯上,那是日夜兼程的往深山老林里钻,但就算如此,仍然躲不过铁手的追踪。 眼瞅着自己就要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他狠狠心,摸上紧贴胸口的那封信函,前些日子有人偷偷交给自己的邀请书,里面还有写明加入幽灵山庄的方法,目光一冷。 铁水追捕的这起采花案子,犯罪人行径相当恶劣。 浪子顾飞檐欺压良家妇女三十六位,还有许多不敢张扬报案,以至于让他逍遥海外继续作恶的无名案子。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天命将至,在顾飞檐做第三十七起案子的时候,被偶然路过的铁手发现了。 从那刻起他的好运就到了头,接下此案的铁手不愧武林中人推崇备至的名捕,一路摸云现踪,无论他逃往哪里,很快都会有一个八尺大汉跟上。 要不是考虑到顾飞檐的特殊,这行动都快勾得上跟踪狂了! 可是当铁手马上要把人拿下的时候,顾飞檐突然停在一处悬崖前面,转过头张扬一笑,接着头也不回的一跃而下,情况发展可谓非常出乎意料。 为此铁手特意赶往悬崖下,也确实发现一具和顾飞檐衣着一模一样的尸体,不过尸体面孔朝下,坠落时已经被毁,身体也被崖下野兽撕扯致使形态不全。 铁手虽然对顾飞檐落崖前的笑容产生怀疑,但此案实在没有其他线索,因此,他不得不返回神侯府。 而就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顾飞檐加入幽灵山庄,正式成了一名幽灵! 本来按照木道人原本的计划,像是白狮王,聂星云这等江湖仇杀中的人物,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自己山庄内的力量,然而就在他行动之前,先有一股势力硬生生将人从他手中劫走。 这感觉不好急了,化名老刀把子的木道人不由的将目光投注到那个新建起来的小村落上,这一看,一个恶毒的计划出现在脑海之中。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与人为善,起码大多时候与人为善。 所以当所有人都在安睡, 只有他一个人突然从睡梦中睁开双眼, 床边不出意外的有叶孤城等在那里。 穿衣下床, 感念好久没一起行动了,东向燕不禁调笑道:“有没有回想起画皮鬼那次事件?” 叶孤城清淡如云的眼神落到他身上, 彼时矮小肥胖的小童子已经长成如今瘦长高挑的清俊模样。 “光阴似水。”他低声自语道,原来不知不觉十年已经过去了。 东向燕闻言下意识说道:“可惜没有一身黑衣。” “锦衣夜行,有何必要?”叶孤城平静的接口, 不管应不应景, 却是他俩心知肚明的一段回忆。 东向燕嘿嘿笑了起来, 几下系好腰带,动作轻巧的打开房门走出去。 得到妥善修复的衙门恢复一般官府部门的大气肃穆, 连公堂上面的四字匾额都被重新撰写。 公正廉明字字清晰, 笔法虽然普通, 但胜在大气端方, 让罪人一见就不由胆寒。 只不过这等威慑力对一些乡野小民还不错,像那些习惯作奸犯科的江湖人……啧啧。 今夜月朗星稀, 夜色很沉的不见手指, 换句话说, 非常适合作奸犯科! 几个身形普通的小人蒙着面,提着油桶和木材,互相对视一眼, 便行动有序的分别在风口易燃的位置放下柴火,再把油桶里面的油统统倒上去。 东向燕双手环胸的斜靠在墙角, 旁边只需要转个弯便能抵达衙门后门,不过他没有这样做,仅仅是站在这个位置,他就已经知道后面那些人在做些什么。 火把,柴油,几个蒙着面看起来身形不高却心狠手辣的想要放火的贼人! 他们看起来完全不介意将衙门里面的所有人一把火烧死,端看他们选择的位置就是合适到一看就是老手。 东向燕用近似自言自语的音量询问道:“我是不是看起来太好说话了?” 叶孤城斜他一眼,语气平淡道:“和许多人比起来,你心慈手软的可怕。” 东向燕哂然一笑接着沉默,半晌,他淡淡道:“你说的也对,佛有慈悲普渡亦有金刚怒目,我今日就怒上这一回了,倒要看看某些隐于暗处的奸诈小人敢不敢冒出头,承我这一击雷霆之威!” 叶孤城眼中渐渐浮现起笑意,没人会比他更清楚,东向燕近些年来究竟都学了什么,会了什么,通了什么。 而将这些,学的,会的,通的,用到敌人身上,会叫他们多么疼! “不用死就能记下教训,我就算心慈手软,也比杀人不眨眼强。” 这是当年东向燕对叶孤城说的话,叶孤城为此沉默,闭门不见三天,他再出现后对东向燕说。 “那你就要做到比谁都要强。” 那时正在偷吃桂花糕的东向燕抬起一张嘴角还粘着点心屑的笑脸,无畏无惧的道:“天下第一如何?” 叶孤城听到这话时,笑得像是此时一般不着痕迹,却风雅宜人。 “善。” …… “叮铃——” 第一声铃铛响起的时候,放火之人动动耳朵,只以为是谁家房檐上的风铃在喧嚣。 “叮铃——” 第二声铃铛响起时,有人若有所觉的看向周边,却没发现铃铛的痕迹。 “叮铃——” 第三声铃铛响起,一道人影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身形,系在手腕上的哑铃平时不响,唯有用内力催动时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仿佛地府开门时的宣告。 目睹这诡异一幕的几人下意识竖起一身汗毛,但马上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互相递了道眼色。 “唰!”“唰!”“唰!” 贴身藏好的武器被他们一把抽出来,有人紧张的盯了眼东向燕手里面的“长剑”,不过等他越走越近,距离足够他们看清他手持的是什么东西后。 木剑的存在明显叫他们放松下来,几人眼底或多或少的流露出轻蔑的神色。 这些人确实是为非作歹的惯犯,杀人放火也没少做,曾经还当过强人,但因为本地官府剿匪力度加大,他们被迫离开老巢,混迹江湖。 日子一长,成了江湖最底层但又不是最下层的一群吸血虫! 吃的是老百姓的东西,杀的也是老百姓! 如果东向燕在他们眼中是个江湖人,那么这群人可能还会三思而后行。 然而大越官府伪造的户籍太过逼真,来之前专门负责调查的那个人也顶多知道他是省城里面的一位书香门第之子,手无缚鸡之力,前些日子因惹了上司不快被派遣到此处做官。 本人不仅和武林没有一丝关系,家里三代都是读书人。 是读书人就好办! 在这群人眼中,没有比读书人更好杀的“兔子”了! 平日里遇上的读书人没几下子就被打死,所以被人命令来这里放火,哪怕是烧毁一间衙门,这哥们几个也无所畏惧! 左右天大地大,干完这一票拿了银子就走,又有谁抓的住我? 五兄弟虽说没有读过书,但自有一套无赖小人的生存方式。 但是或许是“读书人”的弱小蒙蔽了他们的眼睛,以至于这帮人愣是没发现空气中流动的异样,还以为只需要除掉这个可能是起夜后偶然发现不对的县官,他们就可以放火烧屋,接着大功告成,拿了银子就走,而且说不定还能黑吃黑! 幻想着美好的未来,这五兄弟不愧是短视又贪婪的小人物,所以夜路走多就这么撞了鬼! 叶孤城对他们连出剑都不愿意,东向燕也嫌弃他们脏自己的大锤子! 所以退而求其次,桃花剑在手,号令众鬼! 榆树本就是仅次于槐树的鬼树,此地偏偏盛产百岁古木。 古木活着就是几百岁的树精,有机缘说不定还能开窍变成妖怪一流,有些生长在深山里面的榆树说不定已经有得道的机缘。 可是村口这棵树受了阳气,以至于脱壳困难,但是在东向燕手中却也是绝好的吸引鬼灵的材料。 榆树的表皮涂抹上一层朱家人的鲜血,接着丢到地上,灵力化作咒语从嘴里念出来。 桃花剑剑指前方,以榆树为媒介,方圆几十里地的鬼灵自发受其差遣! 以东向燕为人处世上面的谨慎,当然早早在合理的距离安排了众鬼安家护院,不然他也不会在有人烧房之前得到消息赶过来。 然而话虽如此,除了一开始召唤时候被乌压压的各种死鬼吓了一跳,平时他们都是分散着避开人烟,保持阴阳两界互不入侵的姿态。 可因为这群人的心狠手辣,东向燕少有的动怒,所以待到这几个人以为可以轻松解决掉东向燕时,身旁已经有乌泱泱的一群鬼在围观。 吊死鬼,淹死鬼,自杀的,枉死的,种种死相凄惨,怪模怪样的鬼魂瞪着一双只有眼白没有眼仁的眼珠子探究的盯视他们。 一阵冷风拂过,五兄弟下意识紧紧衣襟。 东向燕面无表情,挥剑一指,灵力雄浑平定八方,原本还有些散漫的群鬼一下子感受到桃木剑在东向燕手里的威力,下意识听从他的吩咐。 “你们不算是好人,我没有放过你们的理由。” 兄弟五人习惯了作奸犯科,杀人无数,没想到居然会从一个呆书生口中听到这种话,要不是害怕惊动附近的人,他们早忍不住放声大笑了。 他们作风稳重,直到这时也没有开口暴露出声音,但是神色轻蔑,赤裸裸的无视比语言更来的气人。 东向燕无动于衷,看神色倒不像是不忍手下多出几条人命的样子。 低低一叹,他道:“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呢?叫你们来的人分明就是想让我杀了你们,可杀了你们我有什么好处吗?头疼。” 所以说,漓涌界中早不知灭杀多少生灵的东离剑仙怎么可能会不忍屠戮人命? 说白了,仅仅是不想因一时意气,入了谁设下的圈套罢了。 “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看运气吧。” 东向燕自言自语的说完,周围的气氛随着他的低语声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五兄弟之一最胆小的那个终于忍不住了,不顾一切的怒吼道:“神神叨叨的搞的什么鬼?吃小爷我一刀!” 东向燕目光一利,桃花剑在手中如臂指使,比用铁剑的人更来的锋利。 “刺啦——” 对方扑砍过来大刀紧贴着桃花剑的一面滑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东向燕方向倾斜,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脚已经顺势踹出。 “唔——!”这人腰腹受到重击的情况下反射性口吐白沫,两眼睁大,接着整个人倒飞回去,“骨碌碌”滚到那堆放好待燃的柴火里面,撞翻了一桶没有打开的油,清澈散发着香味的油水淌了一地。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东向燕运剑如运笔,使剑如吹笙,清雅高昂的一声剑吟出自他手,但他本人的语气却非常不耐烦。 “这世上能叫小爷的人只有我一个!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跟本大爷抢专利?”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 有东向燕一剑之威震慑,这兄弟五人一阵呆愣, 要知道光是这一下子就能把他们之中体型最雄壮的三弟/三哥踢出去的人可不多啊。 “你、你!你!”蒙面人之中领头的那个一下子反应过来, 目瞪口呆的瞪着东向燕身体直抖。 他们懂得, 和真正会武功的人相比,自己这群只凭一股狠劲和戾气作恶的人根本连前者的指甲盖都比不上。 东向燕一旦展现出非凡的武艺, 他们立刻就跪了! 跪得毫不犹豫,哭爹喊娘,将小人物的能屈能伸展现的淋漓尽致。 领头的那人痛哭流涕, 一把撕下蒙面的布巾, 露出一张丑的有些凶恶的脸孔, 额头砰砰砰的接触地面,只求东向燕能饶自己一命, 同时招出指使他们的人时, 也是比东向燕自己开口询问还要快。 五兄弟中的老大哐哐磕头, 边哭边嚎:“大人, 大兄弟,大哥……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人拿着金子给我们哥几个看, 只说要到这里烧一家衙门。哥几个来时查过了, 这地的官府几乎算是废弃, 就算是烧了,被当做无意的可能性也很大,我们是真没想着害到您的头上, 是小人们有眼无珠,错把真佛当破庙, 求您,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东向燕眯起眼睛,没被他说的这些话糊弄过去,冷哼一声。 “说的好听,若我真是那弱体书生,可不就直接被你们烧死在里头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们再也不干了!” 有老大哭天抢地,其他人做起来也是半点儿不陌生,可见这群人完全就是个惯犯,放过他们,下一个被害的人还不一定有没有东向燕的本事呢! 一想到自己无意之间又惹来一个神秘人在盯梢,而且此人明显用心险恶,东向燕还真不打算随随便便的放过他们。 既然是马前卒,那用来杀鸡儆猴,这猴也该有所表示了吧! 东向燕冷冷的低下头:“也是,本官是朝廷命官,随意杀人未免助长歪风邪气。” 五兄弟听到他这样说立刻松了口气,也对啊,朝廷的人嘛,都讲究一个脸,只要不是在东向燕手里,寻常的普通牢房,他们哥几个不知越狱多少回了,根本不觉得是回事! “所以,就让‘她们’款待款待你吧。” “……”庆幸中的几人一愣,他们?是谁?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眼前一花,只属于东向燕眼中的景象呈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作奸犯科,杀人无数的五兄弟:“…………啊啊啊啊!!!有鬼啊啊!!!!” 翌日清晨。 东向燕身体倍好的在衙门后院的竹水亭旁边打拳,一招一式绵软无力,随便来个青年人都能大致判断出这多半是给老人修身养性,或者干脆就是读书人自娱自乐的把戏,算不上招数。 然而东向燕自己可知道,若是认真起来,这一拳一掌,顷刻间揉骨催心,断命失魂,不过是将力度和速度提升几个档次的问题。 “呼——” 打完拳弄出一身汗的东向燕接过二油子递上来的毛巾,庙小人少,等治下的民众多了,他也打算增加一些衙门里头办差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东向燕笑道:“二油子,听说你拜白狮王为师了?” 二油子没别的毛病,平时就是爱做些手工活,原本被家人叱为上不得台面的手艺,不曾想却被白狮王看重,收下为徒,平时一边忙公务,一边还要去白狮王那里打下手,不说别的,生活的那是忒充实! 因此听见东向燕有这一问,他憨厚的笑了两下。 “师傅办事太严厉了,有的时候我都觉得是不是自己脑子太笨,才让师傅这么生气。” 东向燕扬起眉梢:“可别这么想,白狮王的本事不小,你学会后可是受益匪浅。平时多被骂两句,也正是证明他把你当弟子看待,不打不骂,还怎么如师如父。” “您说的对,大人不愧是大人!”二油子恍然大悟的抓抓头,“俺爹也是从小打我到大的,这才是亲爹啊!” 东向燕:“………………”我就笑笑不说话。 食完早饭的米汤和咸菜,拿着块饼子慢腾腾向村外走去,一路上和许多原本榆树村的村民碰上,好家伙,东向燕差点儿没被他们送的东西埋了! 老百姓都不是傻子,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看待的一清二楚。 东向燕虽然刚来不久,但是他来了之后,不仅没有嫌弃他们地方小,土地贫瘠,交不起赋税,还专门找人过来帮他们重新建屋办事。 新来的好些人也是有本事的,大家相处起来也很是愉快。 虽然日子还不到以前富贵的程度,但是大家脸上不再那么麻木多出不少希望,这就是好官!这就是仁政! 别的不说,东向燕现在在榆树村老吃香了,不需要多说都能感觉到村里人对自己的期待。 活动活动肩膀,把村人送的山货啥的托人带回衙门,东向燕慢悠悠的绕着村子散步,头顶太阳不温不火的带来整个白天,他则是在太阳底下自言自语。 “亚历山大!” 叶孤城平静的声音像是三伏天的一汪冷泉,浇到心头莫名消暑。 “昨天那五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东向燕眨眨眼,淡定的转换了心灵频道。 “怎么处置?我觉得昨晚的处置很好。” 扶桑有百鬼夜行,他目前还整不出这样大的阵势,但是开他们几天的阴阳眼,让阴世存在的魑魅魍魉陪他们共度过几日,他就不信不能把人吓疯! 所以说,东向燕略显仁慈的决定,就是让一群不分善恶,未曾被超度的恶鬼常伴在五兄弟身旁。 至于最后他们是死还是疯,相信操纵他们的人都会看在眼里。 “不过他们也不算恶啊,”东向燕似笑非笑的说道:“听说真正的恶人与我一般,同样百鬼不侵,甚至能号令群鬼,徒手除妖,因为他们已经大奸大恶到只有天能收,除此之外,所有人只能对他束手无策。” 叶孤城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说道:“这话难不成正是在说你自己吗?” 东向燕:“……” 百鬼不侵——get! 号令群鬼——get! 徒手除妖——get! 东向燕口溢鲜血,被自家役鬼一刀穿胸反驳不能。 “垂死病中惊坐起!”东向燕大喊一声,吓叶孤城一跳。 叶孤城唬着脸道:“你干什么呢!” 东向燕擦擦嘴边不存在的鲜血,脸色郁闷的道:“没,形容一下我现在的状态。” 叶孤城:“……” 东向燕慢吞吞的道:“我不是不想直接找上幕后之人,但问题在于这个刚建立起来的村子叫我放不下。” “百废待兴,轮廓初成,你若离,一夕间,大厦将倾。”叶孤城提醒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东向燕叹气,下意识揉揉手腕,“所以想到处活动,还需要等个三年五载……突然好羡慕我家二弟!” 不说别的,他绝对不信朱珵廷能忍住从军那三年不跑出去乱来,要知道他当年可是能装成太监出宫,再伪装成小乞丐和花家七子交好的奇葩! 叶孤城出言安慰,“江湖险恶,你若晚些参与也好。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笃定的说道:“你并没有放过那个人的意思不是吗?” “……”东向燕沉默一下,轻轻笑起,“我可是很小气的,那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的想烧死我,那我就要看看他是不是有那个本事一直不被我找到。” 不远处的榆树叶枝葱翠,冠大如盖,无论晴天还是夏日,从此处走过都感一阵凉爽袭来,东向燕最喜欢在这处地方吃午饭喝凉茶,然而今时今日,叶上残影落到他脸上,平添三分危险诡异。 昨夜晚间,被用来当枪使的五个人被几百只鬼魂吓得屁滚尿流,惊恐的洒了一地黄汤,东向燕没有阻止他们逃跑,却自有鬼怪追了上去。 今天过后,自有人在暗中查探他们的情况,却不知认为自己隐蔽的周全之人,其实已有另一双眼睛跟上了他,再通过他不断找到上线,最终找到幽灵山庄里面的老刀把子! 消息传回来时,东向燕正和一群人开湖灌溉,听见武林中有一个幽灵山庄,他不等叶孤城说些什么,冷冷一笑。 幽灵?看看是你们的幽灵厉害,还是我手里的鬼魂吓人! 下一刻,以榆树村为中心,大批浑浑噩噩游荡在世间,不曾归附地府的灵魂仿佛被谁命令一样,集体向一个目标冲去。 其实在离开皇宫后东向燕就发现了,妖怪千姿百态,鬼怪亦是同样。 虽然鬼放弃人心后可转化为妖,妖也可能因为不同的缘由变为仙或怪,但是像是自己在皇宫里遇上的慕容燕儿,沈媛一样的幽灵却非常少见。 大多数游荡在时间,一无所知,一无所觉,等到死期到来无黑白无常押解,她们自己就会变成天地间的灵气消失,再无轮回往生。 至于像是沈媛她们这些鬼,一是生时怨气森然,二是地理位置特殊,三是自有修炼功法,然而普遍鬼怪修炼的本事,多数是吸取活人的阳气。 东向燕没问过她们是怎样做到的,但看她们一个劲儿调戏自己却没真动过手也能知道。 她们并非死后杀人的厉鬼,或许教训过不长眼冒犯她们的人,但绝没到穷凶极恶那种程度。 不过话说回来,驱使这些只剩本能的幽灵还真是方便。 不费吹灰之力的组织出一个情报网,东向燕觉得自己真是能干又棒棒哒! 唯一不好之处……东向燕再一次在对方驴唇不对马嘴的描述中挫败了。 所以说,不是鬼就没法得知她们具体看到了什么,以后还需要专门带个翻译的节奏? 东向燕在叶孤城的转述中默默扶额,同时坦坦荡荡的下达命令。 “给我吓!把那个什么幽灵山庄里面的人给我吓的鸡飞狗跳,三月不识肉味才好呢!” “必须要他们知道,小爷我不是好欺负的!” 叶孤城看着搞事还能表现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东向燕,头一次承认,那些帝王学,厚黑学他其实一点儿也没白学。 作者有话要说: 当脑洞大的已经不可遏制,那么就是放弃治疗的时候了。(烟儿) 求波地雷啥的吧,大家走过路过,看的爽快了,乐呵了,别忘了给作者赏点儿茶钱,白家在这里谢谢各位了(拱手) = =卧槽,昨晚放的存稿箱,结果当时晋江卡了一下,我没在意,然后今早一看才发现,我靠,时间没定上!!!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 隐藏在深山老林里面的幽灵山庄,居住者无不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但只要他们作恶, 自然有人来收他们, 蝼蚁尚且偷生,他们既然不愿意去死, 当然会接下老刀把子的橄榄枝,自愿成为山庄里头的一个幽灵。 然而就是这些平时没有幽灵自觉,但深知自己无法再在江湖中露面的武林人士, 最近却仿佛真的遭了鬼! 顾飞檐是刚不久加入幽灵山庄的采花浪子, 他祸害的女人之多, 多到四大名捕之一的铁手亲自出马,想当然他被追了个鸡飞狗跳, 险之又险的通过跳崖化身成鬼怪, 如今蜗居在幽灵山庄。 山庄里的日子算不得清苦, 但是庄子里面的人一个个都是怪人, 坏人,恶人! 小小一个采花贼混迹在这些人里头, 也就那身轻功算是长处, 不过话说回来, 也正因为他只是个见女就欢的男人,比那些失了财势整日借酒消愁的老家伙更随遇而安些。 幽灵山庄外虽然人迹罕见,但庄内又不是没有女人? 她们或许是江湖中有名的毒妇, 或许是杀人无数的恶徒,但只要是女人, 不是食人花,顾飞檐就有本事哄她们和自己上床,一顾春宵,彼此欢好。 可以说,庄内的女人虽然少了处子的鲜美味,但比在外头担惊受怕要过的好的多。 不过顾飞檐正要乐不思蜀之时,他突然从自己沐浴的木桶里看到了之前因为自己而自杀的一个女人的脸。 苍白的,消瘦的,因为失去贞洁被流言蜚语逼迫的自杀的女人将脑袋伸进绳子里,柔顺的脸蛋因为窒息憋得青紫,秀气宛若秋水惹他着迷的眼珠生生突起,嘴唇大大张开,一脸的怨毒。 “啊——!” 可想而知,在水面上看到头顶上有这样一个女人在看着自己时,顾飞檐有多么惊恐! 他一下子从水里跳出来,胡乱用换下来的衣服擦擦身体,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水渍全是冷汗,眼睛疑神疑鬼的环顾周围。 “你叫什么呢?死鬼,”今夜本该陪他一同度过火辣的一夜的春娘在屏风后叫嚷,顾飞檐不敢说自己看到了什么,忍着不耐烦的回道:“我马上就来,小娘子,看我等会不好好教训你,看你怎么求饶!” 春娘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看影子能判断出她正在往后面走。 “还想教训我?顾飞檐,你口气也是大啊!” 作为千人骑万人枕的□□,春娘阅“鸡儿”无数! 顾飞檐的手段虽然高杆,但还不至于到让她沉迷的地步。 因此多数时候,床上“胜负”最后鹿死谁手还要看运气。 说不定就是她把他榨干,或是他将她捅得销魂,都是未知数。 作为一对苟且享受春光的狗男女,顾飞檐也喜欢她这放荡的劲头儿,每每做到天色渐明也不消停,短短一段日子下来,他眼底都泛起青色了。 几下子将衣服穿上,顾飞檐系好衣带,这段时间足够春娘闯到后面用来洗漱的地方。 顾飞檐敷衍的说道:“你就这么急吗?”然后抬起头,这一瞬间,目呲欲裂! “春娘”长了一张非常熟悉的脸孔,正和顾飞檐刚从水面看到的那张女鬼脸一模一样。 “鬼啊——!!!” 因为这一声拉开幽灵山庄见鬼的序幕,庄子里面的不少人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喝个酒要看看酒坛里面有没有死人的头,洗个澡要小心水面突然变成血红色,睡觉时候担心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会有一张枉死在自己手下的人脸麻木的盯着自己…… 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惊吓和恐惧开始走路发飘,夹菜的手指颤抖。 往日虽说气氛低迷,但好歹也有几分生气的幽灵山庄因为这几日来的不消停,每个人身上都透出一股子阴森鬼气。 一个脸有伤疤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夹起一个猪耳朵送到嘴里,旁边的酒碗里漂着两根人的手指头,吃着吃着他会发现猪耳朵一下子变成了人耳朵,他也只能麻木的将东西吃下去。 短短的时间内,无论是坏人,恶人,还是怪人都被折磨成一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期间有人发狂的跑出幽灵山庄,但是他肯定是没法活着回来了,留在山庄内的人都有这个自觉。 老刀把子虽然不常出现,可是“幽灵”不能离开幽灵山庄是众所周知的规矩,打破规矩的人,不用这庄子里面的鬼怪动手,就有人取了他的头送给老刀把子下酒! 可是继续这样下去……日以夜继的被那些无处不在的鬼魂包围,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快疯了。 “呀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又一个人承受不了的脱光衣服,在山庄里面裸奔,然后被还有余力的人捉住绑起来扔到柴房。 顾飞檐两眼下青黑,但不是精力不济,而是单纯的睡不好,休息差。 每天做梦醒来还是搂女人都能看到一张死人脸出现在床头,屋顶,或者干脆就是被自己抱的女人身上,他就算再龙精虎猛,次数一多也不免萎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渐渐发现自己无论干什么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不放,回头去看,却什么都没有,让他越发疑神疑鬼。 顾飞檐晃晃悠悠的到饭堂里面找处空桌坐下,表情麻木,不需要去看,周围来来往往的那些人状态不会比自己好,有些甚至更差。 能被老刀把子招揽的,大多是江湖中的恶徒,贪生怕死! 本来加入幽灵山庄为的就是保住自己这条小命,但是像这样每天生不如死的被幽灵折磨,他们倒是有了一死百了的念头。 可是想轻生也不是那么容易轻的,有些人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幽灵山庄的主人老刀把子出面做些什么。 可是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老刀把子”这几天过的也不怎么样! 同样是江湖人,是手上没沾过血?谁没做过亏心事?一旦心志不坚,鬼怪自然趁虚而入。 即使是武当派长老的木道人,自身也是修持过的道长,却也在频频发作的怪梦中精神恍惚,以至于被他新交的小友看出不对。 二十几岁但已经名满江湖的盗帅楚留香虽然还没有经历后面的几桩大案子,但是闲来无事找忘年交喝喝茶还是没关系的。 然而今天虽然是在喝茶,但是木道人却一个劲儿的走神,眼神飘忽的完全找不到焦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楚留香发现之后不动声色,淡然的提起最近几件江湖上发生的趣事,木道人礼貌的笑笑,神思又不知飘往何处。 楚留香放下茶杯:“看来我今日来的不巧,道人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轻轻一叹,索性有话直说。 木道人闻言脸色一变,他当然不敢把幽灵山庄的事情说出来,仅仅是轻拂长须,做出得道高人的骨瘦神清的模样。 “小友误会了,武当山上,修身养性,又有何事值得我神思不属的麻烦?” 楚留香此时还没有以后的圆滑,闻言不咸不淡道:“说不定就是有鬼呢。” “哐啷——!”木道人刚端起的茶杯准备喝一口香茶,水面中陡然出现一道虚晃的影子,登时吓得他松了双手,茶杯直接落到地上摔个粉碎! 楚留香之话本无他意,结果木道人的反应却大得不同寻常。 “道人!” 木道人怔怔反应一会儿,苦笑着按住额头。 “小友说的不错,贫道或许正是因为心中有鬼,神才不静啊。” 楚留香:“…………木道人,若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不吝啬相助。” 木道人摇摇头,没有说话,没有焦点的视线突然落到某处一凝,脸色整个变了副样子! “……”楚留香觉得奇怪顺势看过去,眉梢一扬,起身之后,半晌,拿回一纸封函。 纸面上没有指明送给谁,但既然被送到这里,木道人理当有拆封的资格。 木道人神色不明的抚摸过纸面,接着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用力撕开纸笺,露出下方的一张像是随手撕下来的纸条。 写在纸条上面的内容,木道人一看便忍不住脸色大变,根本不敢给楚留香看到的机会,双手用力揉搓成团,同时他感到背后一阵冷风拂过,寒意窜遍四肢百骸。 “……”楚留香看他这副样子,已经不敢再问了。 但其实纸条上只被东向燕留下几个大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敢再犯,万鬼压身,不得好死。 光是这一句,便足够打消木道人作恶的念头。 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介小小的县令,却居然有这般可怕的本事。 木道人:这是欺诈!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就是欺诈←_←你能怎么样? 趁着今天皮了一下,为存在感少了不少的皮皮燕求下专栏收藏吧,收藏本人专栏也能为这棵小树苗浇水施肥哟!~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 叶孤城认识东向燕十年,从不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影响到他。 那颗自出生开始就在跳跃的心脏, 似乎天生就有常人远不能及的平和心境。 无波的一池, 偶尔泛起涟漪都会叫人忍不住去怀疑亲眼所见的波纹是不是错觉。 然而就是这样的小少年, 也有无比认真到让他将以上想法全部推翻的时候。 炉中火焰燃烧,无数分辨不出来源的精铁材料被摆放在手边, 任由他娴熟自如的丢入火焰之中。 鲜红泛黄的火苗与样式古朴的锤子构成奇特的画面,专心致志的少年重复着无数次的锻打。 最终剑膜成形,剑身上奇妙华美的花纹给人眼花缭乱之感, 但剑锋经过淬炼, 却锋利的吹毛立断, 断金削玉。 铸剑之时的东向燕眼睛里似乎都在往外冒着火,全部心神如同剑胚一样被百般捶打, 全神贯注的根本容不得外界的事物。 他怀疑, 若东向燕心中有道, 那他此时此刻就是在以行践天道! 何等不可思议, 难以捉摸的人! 眸光微动,曾经的想法, 不知何时被如数推翻, 自己也从一开始的沉默, 变成习惯性的呆在东向燕身旁,叶孤城旁观着他的行事风格,渐渐的琢磨出一些滋味来。 说起东向燕此人, 若比喻,那就是身怀至宝却甘愿过着朴素的生活, 然大事临头,他也能不紧不慢的丢出去一点儿,光这一点儿,就好比在乞丐碗里放上块金子,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叶孤城现在有些怀疑自己就是那个乞丐。 自问东向燕和自己之间早已快不分彼此,可他险些遇险后作出的处置,自己却从未听闻。 不想擅自揣摩他的想法,叶孤城如数道来。 东向燕听完后的反应却也在一时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这个挽着袖子蹲在树荫下,呼哧呼哧吃着凉面的人听他一说,傻傻的“啊”了声,接着擦去额头上的热汗,囫囵着将面条咽下去,这才让嘴巴里有些余裕。 “你当然不知道,那是我临时想到的啊。” 叶孤城:“…………” 东向燕眼波一转,突然坏笑道:“原来这是在抗议吗?叶孤城,没想到你老大不小了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叶孤城默默瞪了他一眼,连前因后果都不想问,脑子已经快被可爱俩字刷屏了。 生前活过三十余岁,而立之年,还从——没——有——人——叫——过——他——可——爱——! 为了表示叶孤城的重视,所以每个字之间顿的时间都相当长,语气都非常重。 东向燕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哈哈噗……哈……没骗你!”缓了口气,在将叶孤城气走之前,他整整脸色,神情微妙道:“不过是试试而已,这世上多的是弱肉强食,强者若是愿意,自当有多的是弱者攀附,我手中有桃花剑,对鬼无敌,所以那天我突发奇想,不知可不可能号令群鬼撩一下。” 叶孤城语气沉重道:“然后你成功了。” “我成功了,”东向燕不以为然的点点头。 叶孤城:“可是那些鬼并没有接触活人的本事,你又是如何将信函送到木道人手里的?” 遇上危险之后,不论解决还是没有解决,东向燕都从不瞒他,故而叶孤城有此一问,也是说出心中的纠结。 东向燕用葫芦瓢装了半瓢的水喝下去,擦去嘴角水渍,叶孤城静静的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听着他慢吞吞的道。 “叶孤城,我很怀疑你生前是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叶孤城:“……”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来说吗?”东向燕两手捏腰,翻个大大的白眼,“小爷我可是有朋友的人!” 不是活人干不了,那只要转换思路,想象成活人不就行了吗? 又被拉过去充当临时工的司空摘星深藏功与名,顺便,东向燕记得把钱服了,本人这里尾款概不拖欠! 东向燕瞩目无语的叶孤城,摇头晃脑,大摇大摆的向村子里走去,留在原地的海碗自有人收拾。 只不过先一步离开的他没发现,叶孤城在短暂的纠结过后,望向他的目光有一种看待前途无量的晚辈的自豪,以及即将逝去的释然。 东向燕若是早早发现,可能就不会忽略契约之中最最关键的那一件事。 时限。 十年的时光对凡人而言足够一个智龄的幼子长成垂鬓小儿,何况东向燕与叶孤城认识的时间远不止这十年。 死者有死者的归处,即便通过契约勉强绑定彼此的缘分,之后又勉强将分别的时间不断拖延,到了该结束的时候还是必须要笑着说再见。 也不知东向燕是不是故意遗忘这一点儿,约定之中将叶孤城说服的那把好剑,他一直在筹备,却一直不曾开炉造剑。 可能……他是真的忙? 搞定完有人暗中针对这种小意思事件,东向燕接下来的两年全在忙碌中度过,说句不好听的,他甚至想找白狮王给自己装上八只手,伪装八爪鱼来完成日常事务。 平心而论,县令该做的活儿,因为大家伙人都不错,纠纷大致没有,所以差不多可以说是很清闲的,然而东向燕千不该万不该,来了个全村改造计划。 所以这两年,他忙的起早贪黑,若不是皮肤太好,眼底黑眼圈早就挂了起来,叫人笑话他装大熊猫。 但是忙碌还是有成果的。 两年之后。 震惊朝野上下的“隐贤村”就此成型。 说是村,其实经过东向燕的改动,外加不断加入的奇人异士出钱出脑,房屋建筑已经扩大到足有一个城镇大小。 镇子里居住的多是因为各种各样原因隐居到此地的武林前辈,他们有的金盆洗手后也不消停,有的是压根没法轻易从江湖大浪里脱身,但是有东向燕提供的这个小地方,安闲平静的余生变得有所指望,所以他们想当然的不惜花费大力改造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晚年过的舒适。 想当然的,有他们带头,最先得了便宜的是本地百姓。 重新在村子外围种植上树龄长久的大树,遇见未来可能也会有一批人以卖古树为生,不过隐贤村里的村民早已改了行当。 他们多数有了一身打猎种田的本事,水草丰富了,土壤自然变得肥沃,东向燕没事出门,经常看到村里的男人从山上下来,人人肩扛不少猎物,发现他后还会停下,恭敬的行礼。 这种被人发自内心尊重的感觉,东向燕表示,非常不错哟!~ 原本的小破村变得好起来,外出的男丁当然会逐渐返乡,接着是路过的走商发现这里是个意外热闹的地方,大有“钱”途,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东向燕这个身份的家事可是由丞相刘柏年亲自督办的,本地巡抚也是知情人中的一份子。 在得知太子殿下被皇上指去什么地方的时候,他还嘟囔着果然天家无父子,有这么坑儿子的吗? 结果扭头从下属那里听说榆树村改名“隐贤村”,规模变得比以前还大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个污水遍地,人人都快活不下去的榆树村? 你特码没在逗我? 一把抢过下属手里的公文,一目十行,上面写明是榆树村县令东向燕送上,里面有提到改名“隐贤村”的要求,之后就是村里江湖人多了些,希望巡抚派能在本地官府抽掉民兵之前,先派一众官兵在此地驻扎,维护此地治安。 “……”巡抚本人神色变来变去,下属看不出风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要按照他说的去做吗?” 巡抚瞥他一眼,是了,他不知道这位榆树……隐贤村县令的真实身份,到底不是幕僚,能用来做些小事就行了。 “去吧,按照他说的做……对了,记得别闹的太大。” 下属立刻应声,不敢拖延,虽然纳闷这个隐贤村的县令和巡抚有何关系,居然叫他这么积极,但小人物的脑袋瓜向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巡抚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酝酿一下,提笔蘸墨,笔划饱满的写了个折子上达天听。 有这个前提之后,大越朝野上下都惊呆了。 太子殿下居然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而且竟然将那么一处地界“起死回生”? 奏折上似乎还写了,多亏殿下知人善用,将那些桀骜不驯的江湖人治的是服服帖帖,自愿自发的为朝廷建设出了大力! 甭管这里面有多少东西是胶东巡抚故意示好陛下,就说这里面的内容总不至于全是假的。 也就是说,太子殿下真的有本事驱使武林人,将那块地界治理的焕然一新。 想清楚这一点儿,朝内几位肱骨大臣互相递到眼神,看神色表情,那是相当欣慰。 同时,朱侯桢拿着这份奏折垂眸不语,手指一下一下敲打在龙椅扶手上,渐渐的,朝上有些浮乱的氛围逐渐稳定下来,众人开始整齐的用眼角余光瞥皇帝陛下的表情。 陛下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朱侯桢做高深莫测状。 这是职业病,一上朝就这样,其实他此时的内心想法相当活跃。 他在想:我不过是让儿子去把个小破地方注销了,然后抄捷径回来直接入户部,为什么儿子又在自己一不留神的时候干了票大的? 大越皇帝很是不解。 但要是让他知道,他家儿子现在在做什么,别怀疑,他的不解直接能扭转成惊怒。 隐贤村不再像是两年前那般离不得东向燕,如今形势日渐安稳,他蠢蠢欲动的心,再一次促使他干出一些叫人心脏不好的大事。 比方说,距离本村三十里外有个连云寨,寨主据说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九现神龙戚少商。 东向燕想见见这人,所以自己给自己批了半个月的假期,将业务留给自己新招揽来的师爷,然后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衙门里头,拿起县令留书的青衣师爷面无表情将纸张撕了个粉碎,尽管满心怒火,但还是沉稳淡定的将之后半个月的事务吩咐下去,确保无误后,抄起神哭小斧,向连云寨方向追杀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向燕:“因为有你心中有个可爱的我!~么么哒!~” ↑这货谁?绝对不是我写的! 我想不通了,非常想通,为什么晋江把我放在存稿箱里的更新抽成了九月???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 十三岁初出江湖入了小雷门,之后辅佐小寒神雷卷创立小雷门, 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相信大家都明白前后之间的差距, 之后此人功成身退, 又孤身一人闯上连云寨,自缚右手, 以左手大败八大寨主,一人变幻几种武器,展现出非凡的气魄。 不过前者只让自己多出八个手下败将, 后者则让八大寨主心服口服奉他为主。 “所以说, 一个人的人格魅力啊, 有些时候是能逆天的。” 吃着干粮,喝着路上装满的山泉, 东向燕煞有介事的说道。 叶孤城不置可否, 他对不是剑客的人一贯冷言少语。 东向燕看看他的表情, 突然神来一笔的说道:“听说九现神龙戚少商手里有一把剑, 一把叫做逆水寒的绝世名兵。” 出乎意料,叶孤城的反应不是问戚少商是怎样一个人, 用剑如何, 反而淡淡的看着他道:“你想见识一下那口名叫逆水寒的剑?” 东向燕:“…………哈哈哈哈, 我是那种因私废公的人吗?” 叶孤城轻飘飘道:“难道不是吗?” 东向燕:“好吧,我是。” 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因公废私的东向燕,若是让朝廷里那些为他的本事争论不休, 但都非常叹服的大臣们知道,会不会大叹自己有眼无珠, 错把滑赖当风流。 然而不论怎么说,连云寨近在眼前,东向燕需要思考一个问题。 “首先,我怎么进去?” 叶孤城:“就这么走进去。” “其次,我怎么和人家说,我想看看你的剑。” 叶孤城:“照你所说,九现神龙义薄云天,你若直言,他定然不会不允。” “说的好!”东向燕毫不吝啬的给赞,然而他话锋一转,“但是,这是在连云寨不是贼,我不是官的前提下。” 叶孤城:“…………”完全忘了这件事了。 少有的失策被东向燕抓住话柄,他摇头晃脑的感叹道:“挺好的一件事,这样一来可就难了。叶孤城,你说我走过去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三十里外隐贤村的县令,慕名你家大寨主的剑多时,可否代为通报,我会不会被打出去?” 叶孤城面无表情:“更有可能把你当疯子。” “好吧,”东向燕接受的速度也快,他又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和戚少商来个偶遇,那时我微微一笑,尽展风骚,你说他会不会愿意把剑借我一观?” “……”叶孤城面无表情的都有点麻木了,“前提你要先是个女人。” 东向燕:“好吧……”他干脆的再换一个说法,“他在房里睡,我在房外偷偷开门,等我进去之后,拿起剑就跑,你说……” “不用说了,”叶孤城深深一叹,“连云寨大寨主平日会下山喝酒,正巧有间酒馆的炮打灯以及杜鹃醉鱼相当出名,你若有意,就去那里寻他吧。” 东向燕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早说不就好了!” 叶孤城实在不想和他说话。 旗亭酒肆的门口养着几盆杜鹃花,但这只是从后院挪来的,后院里有几口大缸,缸里面养着一条条活鱼,鱼身肥长尾大,吃的也是精细,正是那生长的朵朵娇妍的杜鹃花瓣。 故而,旗亭酒肆除了那烈到烧喉的炮打灯,最有名的就是名菜杜鹃醉鱼。 说是名菜,来了岂能不尝上一尝? 顾惜朝下马之后,在小二哥的招呼下走了进去。 追杀不急于一时,何况他有端详过,下一处落脚点距离此地约莫二十多里,东向燕有心入连云寨,那么此地定然会是他不得不落脚的地方。 思及此,他趁着等菜期间,开始雕刻起一枚印章。 这东西……他原本是没有的,因为印章的用料有贵有贱,他又不愿意将就,但是他手里的这块,却是一块好玉,品种极少,水头极好的黄玉。 如此品质,用来做个什么挂饰之类的都足够了,却被东向燕丢给他做印章。 顾惜朝想不明白他收留自己有什么目的,但是他来到此地投奔,本也是耳闻隐贤村的神奇,所以才来碰运气的搏上一搏。 不曾想,自己居然会被这个传奇县令看重,还不顾自己贱籍出身收下当起师爷。 最重要的是,东向燕有向他透露自己两年后怕是要回京,到时自会向上面举荐他接替自己的地位。 县令和师爷不同,师爷虽然是文人,却对出身不怎么看重,然而能当上县令的,虽然官位仅是七品,却也是官! 有了官身,最重要的是按照东向燕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他背后势力恐怕不小,不然也不会轻易说出回京一事。 背靠大树好乘凉,顾惜朝本有意伪造户籍参加此次科举,但因一时心思绕路来到此地,居然赶上了这么一桩机缘。 回顾自己前半生,顾惜朝不得不感叹世事难料。 再有,东向燕此人完全不像是刚见面时候高深莫测,行事作风颇为——奇葩!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正值顾惜朝腹诽自己自从当了某人的师爷,被某人天马行空的行动力折腾的一个头两个大,现在还要专门去逮某人回去,想想也是心累的时候,一道酷似“调戏”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他一抬头,微微扬起眉梢,只见一名打扮落拓,气势却相当雄浑的人物站在自己对面,发现自己看过去,还笑了一笑,露出一对小酒窝。 顾惜朝不知为何的哽了下,迟了迟接道:“……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戚少商自来熟的在他对面坐下。 “我是戚少商,不知书生尊姓大名?” 顾惜朝下意识的再次看向自称自己是戚少商的男人,上上下下好好打量过一番,他扬起嘴角,没错,就是那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笑容。 “我是顾惜朝。” 天意啊,东向燕你够胆就不要自投罗网! 然而这个时候,东向燕正在以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办法混入连云寨。 叶孤城自从他做了这个决定后再也没和他讲话,藏在他的身体里,任由他是拍胸还是捏脸,全程无视状态。 东向燕自己也是无奈啊,酒馆那个位置一看就知道顾惜朝铁定在那里等着,跑去自投罗网我又不真傻,怎么可能会去! 不过应聘倒夜香的,成功混进寨子里面,果然还是越过白云城主的承受范围。 洁癖发作的南海剑仙恨不得将东向燕整个人扔河里揉搓一遍。 因为他真的倒了! 拎着一个寨子里面,八大寨主房间里的秽物倒到后山里头的东向燕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到可怕的地步。 叶孤城就算能理解也完全不想理他! 为此,东向燕相当委屈,倒夜香怎么了?五谷轮回而已,大家都是人,不要这么嫌弃嘛。 叶孤城用实际行动表示我就是嫌弃。 东向燕无奈,“你就不好奇我怎么知道顾惜朝一定会追上来的?” 叶孤城没说话。 “喂,喂喂,理理我啊。” 东向燕因为后山压根没人的缘故,说起话来彻底丢了顾虑。 叶孤城被烦的没辙,冷冷道:“你都留下指向了,他又怎会不来?” “说的对,你果然了解我,”东向燕笑笑,“他来了我才好办事,他不来,谁帮我去把连云寨里面的那个赛诸葛的目光吸引过去?智者就要交给智者对付,我没这个脑子也不强揽这活儿。” 叶孤城蹙起眉头:“你说阮明正?” “是啊,”东向燕点点头,“他这几天盯着我的眼神变得不怎么对劲了,无论怎么说,我这张脸还是比较显眼的,所以在暴露之前,就要看顾惜朝给不给力了。” “……”叶孤城不知该说他手段清奇,还是该说他脑洞奇葩,总之……“你这样利用顾惜朝,他说不定真会用神哭小斧对付你。”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初次见面,叶孤城就看出这个年轻人文人的外表下,满溢着属于权谋的野心。 东向燕若不认真点儿,说不得就会被他反制,受控于人。 “啊?那个啊,我倒是不担心,”东向燕淡定的说道:“顾惜朝有一点儿好,野心再大,想的也是名垂青史,尊的也是文人气节。皇帝老爹的朝堂上这种人多了去了,用起来也没见不放心。他们惦记的不是皇位,真正麻烦的反倒是那些世家门阀。自古以来,门阀势力一直是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和君子意气的文人相较,他们更加难缠,也更加可恶。” 叶孤城神情复杂道:“你似乎很了解朝野上下的龌龊?” “算是吧,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以后要当天子的人,”东向燕撇撇嘴,“虽说我无意于此,但只有我能做的事情,也就只能做好了。” 叶孤城不着痕迹的一叹。 “你说的对。” 这就是为君之资吧。 然后东向燕一桶“哗啦啦”倒到山崖下面,恶臭在开盖那一瞬间扑鼻而来。 叶孤城的脸当场就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有味道的一章=V=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就是有这种本事,每每在叶孤城对他萌生出敬佩之心时, 他就能掉链子给他看。←_← 那一桶的夜香, 满载整夜的“精华”, 哗啦啦的倒下去,得益于悬崖的高深味道是没有多少, 然而呛人之处却是凝聚在倒下去之前,开盖的那一瞬间。 东向燕虽然也不好受,但还是勉强安慰道:“人食五谷杂粮总有这一遭。” 叶孤城……叶孤城半点儿不想说话, 更甚至想消除这一段记忆。 为了看那把逆水寒, 东向燕也真是有够不拘小节的。 若是叫顾惜朝得知东向燕入连云寨的本事, 不知是不是会生出几分知己之感。 遥想他一路赶考上京,盘缠不够时可不也是什么腌渍的活计都干? 当街卖艺, 有辱斯文这种有违孔孟之道的营生他也都是做过的。 也正是如此, 他才更加渴望出人头地, 飞黄腾达, 顾惜朝的野心很大,大到叫许多人读不出他的心思, 大到他若想成一件事, 心狠手辣, 冷血无情,分分钟化身为恶鬼带来一场浩劫也不算奇事。 然而这样一种人又莫名的有种奇异的魅力,让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九现神龙戚少商忍不住出言结交, 愿意将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尊称他为大当家的。 和有情有义, 重情重义的戚少商比起来,顾惜朝为人不免凉薄偏激了许多,但东向燕却能公正的评出一句。 顾惜朝之魅力,可不就在这亦正亦邪的一股子偏执上头吗? 人若无脾气,那此生与蝼蚁何异? 戚少商可能正是喜欢这辣口的,不爱那清淡似水的。 对于他的评价,戚顾二人一无所知,不过旗亭酒肆初识之后,这两个一如东向燕所预言的那般,意气相投就差引以为知交。 戚少商甚至亲口邀请他前往连云寨,顾惜朝当然不会拒绝。 按照东向燕的行程,他没在此处落脚,那么就一定是想办法混进连云寨了。 顾惜朝眼底划过一丝冷光,令远处的东向燕背生寒意。 大人,你可别叫属下把人抓到!不然…… 不然什么?东向燕反正是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连云寨里的工作除去倒夜香,剩下的就是在厨房打杂,东向燕手里头正刷洗着萝卜,听了一耳朵大寨主戚少商的事迹,厨房大娘显然相当崇拜大寨主,话里话外都是可惜自己没个女儿,不然送给寨主做妾也是好的。 东向燕不予置评的将洗好的萝卜端到灶台边,冲里头的打个招呼,就跑到水缸旁边盛了些水洗脸洗手。 这份爱干净的劲儿,早让不少人瞄准了他,若不是他只是个倒夜香的,活计忒腌渍,早有人忍不住打听他有没有长辈,换言之,有定亲的人家了吗?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东向燕皮子白,人长的俊,干活又麻利,早不知招了多少人的眼。 因为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普通人,倒和那些落魄的世家子弟差不多,然而阮明正观察了好半天,东向燕若不是用词十分讲究,单看他和那些粗人随口聊天打屁,话到兴起还抠抠脚的样子,那真是一位出身乡土的普通老百姓,顶多长了一张好脸。 但是几次观察都没得出像样结论之后,阮明正心中存疑,有意去试探试探他,可时机不巧,大寨主回来后带了个“大当家的”,这让连云寨里的赛诸葛不得不暂时将目光从东向燕身上移开,好好审视一下这位被大寨主看好的弱质文人。 在他放下对东向燕的关注的时候,他没看见,那个正在粗鲁的喝着酒的人眼里划过的一丝笑意。 叶孤城不禁叹道:“你这样肯定会遭嫌弃的。” 东向燕不以为然的晃晃酒瓶,“有人嫌弃我我又不会少两块肉。” 叶孤城顿了顿,实在没忍住将自己一直以来都有的疑惑诉说出口。 “你本凤子龙孙,出身不凡,为何……为何一点儿也不讲究?” 须知白云城主出则有鲜花铺路,随身有四位剑婢捧剑,奉茶执行一切俗务,即是知己也是宿敌的西门吹雪更有自己的规矩,比如日落之后不见客,比如杀人之前必当沐浴焚香,比如打理自己之时,必找妓院里最漂亮的女人给自己修剪指甲,清洗头发。 东向燕论地位甚至在他们之上,但是他看看喝着外面十文钱一坛的浊酒还津津有味的东向燕。 非常怀疑此皮之下是否藏了一只妖孽。 东向燕没好气道:“是了,是了,我没你们讲究行了吧?” 其实东向燕比许多武林人要爱干净许多,这得益于多年以来的习惯和在皇宫里面度过的幼年时期,像是平时他就很注意双手和面上的整洁,一直清清爽爽干干净净,至于为何叶孤城会生出疑惑,那只能说他以及他们都太讲究了! 东向燕深知有些人就爱摆排场,倒不是炫耀,而是符合身份,原本东向燕也有这个资格,甚至可以闹的更大,但他骄傲的认为,光自己一个就已经十足的有排场了,所以不需要过多的装裱分去爷身上的光彩。 如此自恋的想法,叶孤城当然是不得而知,但这不妨碍他大多时候都会因此皱眉。 哪怕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东向燕有时候都做的太离谱的,起码叶孤城不认为为了摆脱怀疑需要抠脚! 东向燕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顶多事后洗手嘛,人生在世谁没抠过脚?没抠过脚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论从没抠过脚,人生不完整的早死叶孤城此时心理阴影的面积有多大? 东向燕拍拍手,伸伸懒腰,话归正题:“我已经争取到大寨主洗澡时给他送水的工作,有必要的话我还可以留在里头服侍,戚少商并非真正的剑客,没有剑不离身的习惯,所以我完全可以趁机把剑偷走,然后换一把假货。” 叶孤城面无表情:“我持保留意见。” “人生要有梦想啊,叶孤城,”东向燕摇头晃脑的感叹:“就因为你这样,死时才会是一个三十岁大叔。” 叶孤城:“……”三十岁大叔怎么了?三十岁大叔招你惹你了?三十岁也不老好吗?正当而立正值壮年! 叶孤城快被东向燕没头脑的话气笑了。 东向燕又道:“算了,没人喜欢你我喜欢你,要好好呆在我身边哦,找不到你的话,这等为君路上,本宫可就真是孤家寡人了。” “……”叶孤城呼吸一滞,低缓道:“你知道我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阳世。” 是鬼就有鬼的归处,何况他又不是自然留下来的鬼怪,会被东向燕召唤也单纯是因为紫禁城与自己之间的缘分罢了。 东向燕笑笑,轻轻拍拍胸口。 “我只是在告诉你,如果没有你我会寂寞。” 叶孤城:“………………” “不用回答也没关系,人死后入土为安,你已经是鬼,期待轮回往生也并不奇怪。”东向燕突然感到尴尬的搔搔脸颊,“先这样吧,先这样吧,总之我尊重你的决定。” 叶孤城:“好。” 东向燕一愣:“唉?” 叶孤城平静道:“若有可能的话,我尽力不会让你一人独享那高处不胜寒的风景。” “……”东向燕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开始上翘,他假借清清嗓子的动作挥去脸上控制不住流露出的喜色,“那好,约定了,然后我们走吧。” 叶孤城:“嗯。”轻轻一叹,想起接下来东向燕打算干什么,突然对那位江湖名声地位都不小的戚少商生出少许同情来。 毕竟,男人在洗澡的时候,也是不愿意被打扰的。 等到了晚间,戚少商回来后不出意外的向另外八大寨主介绍了顾惜朝,然后摆起了接风宴。 厨房忙碌的到处都有人在转,东向燕从烧开的大锅里盛出热水,两个水桶拎在他手上半点儿不费力气,在宴席开始之前,戚少商不出意外的会去沐浴更衣,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东向燕一脸计划通的确定自己是送水人选时,□□裸的显摆在脸上,叫叶孤城无言以对。 “你……” 收敛些?除此以外不要做多余的事?别太沉迷男人的肉体? 好吧,以上想法在叶城主心中闪过一瞬,半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无他,单纯是因为东向燕从小闯祸到大,却还没有哪一次是他收拾不了的。 提着两桶水来到戚少商房前,敲敲门,东向燕大大方方的叫道:“大寨主,小人来给您送水来了!” 戚少商已经整个人泡在水里,闻言嗓音暗哑的回了声:“进来吧。” 东向燕嘴角上翘三十度,叶孤城不需要都知道他心里肯定在嘚瑟。 简直是如他所料一般的发展!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变故还是发生在逆水寒与“逆水寒”更换的那一个瞬间! 戚少商虽然并非真正的剑客,没有在洗澡时也抱着剑入水的习惯,但是身为一名武林人,有人想动他的兵器,他也不会一无所觉。 换剑之后准备离开的东向燕把剑藏在水桶里,拎起捅走的时候,剑身滑落,磕到了桶沿发出极小的一声动静。 东向燕暗道不好,果然背后传来戚少商的询问声。 戚少商不动声色的捧起水撩到自己肩头,“我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 东向燕心知自己已经露馅,所以干脆维持背对的姿势跟他一问一答。 “小人是应聘上山倒夜香的。” “夜香……”九现神龙也在这个词儿下哽了一哽,勉强转移话题道:“你叫什么名字?” 东向燕笑道:“我是东向燕。” 戚少商眼神微动,这说话的口气可不适合自称小人,此人转口用我,显然也有不小的骄傲,一般骄傲的人很少是个小人,思及此,他从水里站起身,跨出浴桶,用挂在屏风上的布巾擦去身体上的水渍。 “……”背后窸窸窣窣的穿一身听得东向燕直翻白眼。 叶孤城明智的一言不发。 戚少商穿好亵衣后轻笑道:“东向燕可不像是一个倒夜香的人会起的名字。” “父母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既选了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燕,亦是忽有一天大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燕雀化鸿鹄,腾飞九重天的雀。”东向燕转过身,拿起桶里的逆水寒向戚少商摇了摇,“此剑不错,我就先 收下了,还请九现神龙莫要见怪。”说完脚底抹油,风紧扯呼! 戚少商脸色一变,手掌下意识伸出去。 “等等。” 然而东向燕才不等他呢! 东向燕撇撇嘴,傻子才留在原地被抓个现行,但就当他伸手触碰到虚掩的门扉之时,一把神哭小斧破门而入,神兵利器直破护身罡气,擦过东向燕的脸颊在屋内打了个回转,再一次撞破房门,飞出屋外,落到一只修长笔直, 既适合拿笔,又适合舞剑的手中。 戚少商叹气,他这间卧室的房门已经因为神哭小斧的两次打击彻底报废,幸好他趁机穿好了上衣,才没在这时以亵衣示人,因为他已经能透过破烂的大门看到门外的顾惜朝。 一面念叨着修门不易,一面笑着对目瞪口呆的东向燕道:“我与顾兄约好同往,叫小兄弟你失望了。” “……” 关系这么好,你们怎么不一起洗澡! 东向燕气得嘴角直抽抽,然而比他更抽抽的是顾惜朝的眉角。 想不到啊!怎么也想不到,堂堂朝廷命官居然会为了见戚少商装作倒夜香的进连云寨,还特意趁对方洗澡期间潜入房内正好被自己抓住! 顾惜朝嘴角气得抿成一线,眼神若是能放出刀子,东向燕已经被万刀剐身。 若让他知道,东向燕在他眼中不惜折辱自己也要潜入连云寨其实是为了看一把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更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人就是要有脾气!我这个小脾气的,快把评论收藏地雷统统交出来!朕专栏里的预收也速速去收藏!哼唧!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 人生在世,吃喝拉撒睡, 除此以外能有点儿个人爱好, 那就值得一个人拼尽全力了。 毕竟爱好不比工作, 也不比旁的,自己喜欢才是爱好, 做自己喜欢的事,那就更不会顾忌许多了。 只是东向燕这等潇洒的生活方式,一般人理解不了, 尤以顾惜朝理解不能。 目标飞黄腾达, 对人生的追求也只有锦绣前程这一项的顾惜朝, 看待东向燕的眼神非常恨铁不成钢。 不过要先说一声,顾惜朝并没有厌恶东向燕偶尔表现出来的不负责任, 毕竟东向燕是少有不在意自己出身还愿意给他一席之地, 进展所长的伯乐。 所以为了千金买马骨做的值!顾惜朝才在对待东向燕的态度上, 莫名其妙的会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神哭小斧专破武林人身上的罡气, 刚刚东向燕已经体会到这玩意儿在顾惜朝手里的威力,冷汗当场就下来了。 眉梢抽动, 余光瞥见背后穿戴整齐戚少商, 再见前面有虎视眈眈的顾惜朝, 前有狼后有虎的处境,自己总不能躺在地上装死吧? 为今之计,他哈哈哈哈放声大笑, 震得两人一愣之时,以最快速度破窗而逃。 顾惜朝眼一厉, 下手颇有几分毫不留情。 神哭小斧如臂指使,不仅封锁了东向燕逃跑的方向还将他逼往人多的地方。 东向燕一看就猜出顾惜朝是打算找人生擒下自己,可问题是,哪怕看出他的心思,战局外围戚少商还没出手,凭自己这副虽然结实,但先天不足的身体,久战……很容易脱力啊! 倒是变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处境,那可就完全笑不出来了。 情急之下,东向燕仿佛叶孤城上身,一式天外飞仙,似是一道锐光划破两人之间的距离,淬寒的冷锋无情的过喉而去,令顾惜朝即使只有一瞬,也生出自己已经死去的凝滞。 这一招实在精彩,戚少商忍不住大声喝彩:“好!”然后在顾惜朝顿住之后,自己拦在东向燕面前,加入战局。 戚少商笑道:“不介意我试一试小兄弟高招吧?” 东向燕嘴角一抽,叶孤城适时评价:“有三分火候了。” “麻烦闭嘴,谢谢!” 我可不想听你说我剑术精进多少的评价啊!东向燕超想呕血给他们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燕子身边的人都开始以看他倒霉为乐,实在不当人子! 戚少商不明这个少年的眼神为什么突然变得凶恶,但他提起精神,全力应对东向燕接下来会使出的招数。 “来吧!”他好整以暇。 东向燕撇嘴不满,逆水寒出鞘之后寒光凛冽,和桃木剑不同,透出一股子凶器生冷的味道。 “哼!”东向燕别扭的哼了声,孩子气满满,看的戚少商眼带笑意。 二十多岁的人果然充满父爱,东向燕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想到,接着剑落如雨,光寒九州。 横斜一道白练,虹光飞逝,转瞬即至。 叶孤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 因为和自己的天外飞仙不同,虽是同一个招数,但落到东向燕手中,剑招之快,可有留仙之名。 一式留仙! 东向燕以两招给戚少商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哈哈大笑的叫着好,接着他使出自己的本事。 众所周知,当年九现神龙之所以能折服八大寨主,便是因其一身硬朗的功夫。 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就说在常人眼中,戚少商所学所会的,也当得起“博学”二字。 掌风如烈火,腿劲似藤鞭,破空呼啸,连绵不绝,阳刚特烈的功夫一次次打在剑上,时间一长,东向燕本身的缺陷不可避免的暴露出来。 一不小心,胸口暴露在戚少商掌下,九现神龙眉梢微动,掌力留下大半,仅有三分,显然只是想给东向燕一个教训,然而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顾惜朝居然突然出手,提气与戚少商对掌,迫的他后退,再将望天心虚的东向燕护持在背后。 目光之冷,好似对东向燕动手的戚少商不是自己新认下的知己而是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戚少商被瞪的一愣,本来三成掌力对上顾惜朝不知为何怒火勃发所以用劲十成另外还加了个暴怒buff的一掌,他下意识吐出点儿淤血,正好被早就赶到但一直旁观的八大寨主看到。 当场有人怒目圆睁,大声咧咧着:“你是何人,居然敢伤我们大寨主!” 阮明正眉头紧蹙,视线自戚少商,顾惜朝,以及被他护在背后自己先前观察的人身上。 不出所料,那位关键时刻将东向燕挡在身后的,正是戚少商此次带回来的“大当家”。 但是“大当家”却为外人对大寨主出手,这是阴谋还是蓄意为之? 连云寨里的智囊职业病的开始阴谋论了。 东向燕若是知道一定会吐槽他一句。 省省吧,顾惜朝单纯是为了抓本官回去跪搓衣板才没有一开始就护着本官。 对自己回去之后的下场已经有所觉悟的东向燕瞥向已经开始打起嘴仗的一群人,最无语的还是发现戚少商有点儿小伤心的看着顾惜朝。 当然顾惜朝冷着脸,用一张俊秀清雅的侧颜面对他。 戚少商挥手拦下其他人的质问,沉声道:“顾兄,你这是何意?” “何意?不是很简单吗?”顾惜朝阴谋论的想着,你们是贼,我们是官,身份暴露之后定然刀兵相见,既然如此,不如我方先行下手为强,思及此,他轻蔑讥讽的说道:“我和你相识一开始就不怀好心。” “对!”你完全是为了抓我回去打屁股! 东向燕掷地有声的附喝。 戚少商痛心道:“为何?是我不够以诚相待吗?” 顾惜朝复杂的看着他,轻轻一叹再次硬起心肠:“你我同谋不同路,平心而论,戚少商,你确实是个顶天立地,义薄云天的大好人!” 连云寨里的八大寨主之一忍不住叫道:“那你还背叛大寨主!” 顾惜朝遗憾的撩起耳旁的落发,淡淡道:“无从效忠何来背叛?戚少商,你我一开始就不曾有过忠诚,你说奉我为连云寨大当家,但在我看来,江湖势力再大,也避不过一个匪字。” 阮明正一时恍然大悟,先时想不通的问题都在顾惜朝的这句话下迎刃而解,他肯定的说道:“你是官!” 顾惜朝瞥他一眼,轻哼:“你倒是聪明。” 戚少商这下也不由的皱起眉头,冲着顾惜朝再一次确认。 “你是官府的人?” “聪明,”顾惜朝笑笑。 一旁打酱油的东向燕忍不住腹诽:“别人就是你倒是聪明,换成戚少商就是聪明,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戚少商低咳两声,神情凝重:“六扇门?” 顾惜朝冷哼:“我和那些鹰犬之流才不一样!” 眼瞅着顾惜朝动起暗火,场面逐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东向燕觉得自己既然是下属的上司,那么背锅果然还是要靠自己来,再加上他在刚才已经仔细研究过逆水寒的宝剑。 剑身与肉掌对撞时,内力涤荡剑身,剑吟的声音有些不对。 大致有了计较,东向燕从他背后一步跨出,当着戚少商的面高举逆水寒义正言辞:“叛贼戚少商,你可知逆水寒之中有军中密报,涉及一国安危,尔等私自留下此物,可是想聚众叛乱,威胁朝廷!” 这罪大的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接着冷汗就出来了。 占山为王和聚众叛乱,威胁朝廷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大越国土广大,有些地方官府管不到,就轮到江湖人建立势力保一方百姓平安。 况且江湖人多数胆大,像是龙啊,王啊,这些禁词也因为天高皇帝远而随意使用,像是戚少商九现神龙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大家都知道,连云寨在戚少商的领导下,很是干了几件大事,在黑白两道之间颇得敬重,正是因为他们有德行有操守并非一般的山间草莽,东向燕这样说了,他们才必须冷静下来道个分明。 阮明正厉声道:“你什么意思?逆水寒乃我连云寨大寨主的佩剑,此事江湖皆知,何来朝廷之物?” 东向燕不甘示弱的反驳道:“戚少商之剑?笑话,你可以问问他,这把剑从何而来,从谁而来,是谁!将这把剑交到他手里的。” 一时之间,戚少商成了视线的焦点,阮明正眉头紧蹙,两手不自觉的握紧,说明他接下来的回答很重要,相当重要! 戚少商略作沉吟,便毫不犹豫的道:“我曾救下一位名为李龄的人物,当时他受人追杀命不久矣,临死前将逆水寒交予我手,却什么都没交代就已身亡。照你这样说,李龄会被追杀,是因为这把逆水寒里有军中机密?” “……”东向燕仔细审视他的表情,半晌之后,他冷静道:“李龄乃朝廷命官,一品大将,他用命换来的逆水寒定然干系重大,不过话虽如此,我若说真,你们定然心存怀疑,既然如此,不如破此剑,鉴定真假。” 六寨主立马赞同道:“好……”然后顿了顿,看响戚少商,名义上这还是他的佩剑,“大寨主,您怎么想?” 戚少商这一回也不见犹豫,当即点下头。 东向燕一笑,将逆水寒丢给戚少商,戚少商一手接下,神色微动,向东向燕看去,之间他从袖中抽出一口材质非金非木非石的怪异长剑,剑身桃花泛滥,恰如流水无情一般直指向他。 “逆水寒也是名锋,寻常宝剑断不得,一般做法却实在耗费时间,既然如此,不妨让你们见识见识我本人的名作。” 提起这口桃花剑,东向燕语气难掩洋洋得意。 戚少商虽然不辨此剑为何物所造,但能感觉到剑身出现在空气中的那一刻散发出来的威严。 逆水寒不动自吟,宛若遇上强敌,由此可见一般。 “好剑!”戚少商大赞,接着凝神静气,全力挥出一剑,东向燕面不改色迎锋而上,“哐啷——叮当——”断剑和落地的两道声响,所有人立刻向地面上的剑身看去。 果不其然,戚少商手里的断剑和地面上的半截都有一丝白绸露在外头,无论是不是军机大事,单看这精密的保管手法,说不重要也是在牵强。 戚少商惊愕道:“居然是真的?”然后将白绸抽出来,没有看,而是折叠好后交给东向燕,“我虽不知缘由,但你既是为天下大事而来,那就是我的朋友,刚刚动手算作我的不是,还请小兄弟海涵。” 东向燕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戚少商义薄云天,亲眼所见后见面远胜闻名,倒是我,一介无名之辈,大寨主不必这么客气。” 戚少商笑容加深少许,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顾惜朝,“这位是……” 东向燕抢先一步道:“他是我的部下,真名也确实是顾惜朝,你别听他胡说,他接近你是为了找我,若说坏心,可能也仅仅是在你对我出手那一刻。” 戚少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在看向顾惜朝,发现他正狠狠瞪着东向燕。 ……你们俩真是上下级关系?我人长的憨厚但可不好糊弄! 东向燕被瞪的无可奈何,摊摊手:“做上司的嘛,总要包容一下属下的小脾气。” 小脾气大到分分钟灭连云寨满门的顾惜朝看他半晌,默默笑了。 “大人说的是呢,下官铭记在心。” 这话叫戚少商都旁听出一股子杀意来了,东向燕却还不痛不痒,不由佩服起这位少年英才。 招呼几声,确定来人并非歹类,接风洗尘宴照旧。 不过东向燕要先去换身衣服,然后烧水洗澡,拍白白,将随身带的香膏扑在脸上觉得自己又帅了,东向燕头也不回对突然过来的顾惜朝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顾惜朝神情复杂,语气不明道:“你早知道逆水寒中有东西?” 东向燕呵呵一笑,“傻孩子,我唬他们的,这你也信?” 顾惜朝:“………………” 叶孤城默默给他点了根蜡,习惯吧,东向燕办事从来不着边际,认真你就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望天,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放飞了一下脑洞。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 拍完香膏,准确说是一点儿香味也没有, 但能起到润肤美白作用宫廷秘制护肤品, 东向燕施施然的看向顾惜朝彻底失去表情的脸。 摆摆手, 一脸偷笑的意味,他道:“怎么回事?你难道以为我这都是故意的, 只是瞒着你一个人?” 顾惜朝眼神死:“……”自己还真是这样想的! “哈哈哈——不要把人性想的太恶劣,”东向燕大大咧咧的在他对面桌下,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我会发觉逆水寒中有东西, 完全是因为剑鸣不对。” 顾惜朝闻言下意识重复道:“剑鸣?” “对, 虽然我拿起逆水寒时就察觉剑身上的重量不对,因此判断剑身之中绝对藏有什么, 但话虽如此, 也不能就此断言, 所以实际让我确定下来的, 果然还是剑吟声。” 东向燕展现出一流铸剑师品剑的能力,略带趣味的说道:“剑身不算狭长, 甚至有加宽的痕迹, 按理说, 根据个人习惯,有铸手如此造剑也不奇怪,但搭配上略有些暗哑的剑吟就是明显的破绽。” “剑中无物, 宽剑剑吟低沉有力,好似青龙吐息, 韧力绵长,剑中有物,就好像青龙喉中咬了一颗龙珠,虽低沉却有碍。” 顾惜朝接下话来,“所以你判断剑中有书函而不是别的什么?” 东向燕笑道:“我听说逆水寒在落入戚少商手后很是经历几场大战,若非白绢之类的东西藏在其中,换成个别的,以戚大寨主的敏锐也不至于剑断才发现。” “而一般丝绢之类的东西,多做密函书写,何况藏匿的如此隐蔽。”顾惜朝了然的说道。 东向燕轻轻勾起嘴角,接下下半句:“因此我谎称军中密函,他们不信也会相信。等发现真的是白绸绢布,他们更不敢私自查看内中真相,定然会选择把东西交到我手里。”说到这里,他感叹起来,“也是戚少商大侠意气,换成个心机深沉,性格阴险的,我是绝对不敢出此险招,家国大事一类的,也只有对这种为国为民的侠者才管用,小人才不会管家天下,还是国天下呢。” 顾惜朝轻轻颌首,认同了他这番话。 “对了,你有看逆水寒里面藏书的内容吗?” 东向燕抿了口茶,润润干涩的喉咙,闻言摇摇头:“没,打算接风宴后再说。” 顾惜朝眼中闪烁精明,微微笑道:“何妨在此地品观一番?” “……”东向燕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没想到惜朝你也是个好奇心重的人。” 顾惜朝的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 东向燕见状忙笑笑解释道:“也就是我,换成别的上峰早被你撂脸色撂的给你穿小鞋了。” 顾惜朝无语道:“如果换了另一位上峰,下官也不用不远千里跑来此地,就为了将大人您带回去。” “嘿嘿嘿……”东向燕傻笑,说话间,从衣袖里掏出绢布一展,几行字看下来,东向燕和顾惜朝的脸色冷沉似水。 顾惜朝沉默半晌问道:“这有可能是真的吗?” 东向燕回想与刘柏年相对的右相傅宗书,摇摇头:“看着还行,何况辽国虽说与我国关系不太平,但大越可不是当年宋朝,被迫过江而去,败失大片土地。” 顾惜朝不给他机会,气势一时咄咄逼人道:“那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东向燕好笑道:“我就一七品县令我能怎么看?” 顾惜朝丝毫不给他面子的说道:“可你背后之人绝不只是七品县令那么简单。” 好吧,我背后是皇帝,说出来可不就吓死你了? 很有自己是太子自觉的东向燕叹了口气,拿起白绢摇了摇,接着收起来。 “回头我会送上去。” 至于送到哪里去,顾惜朝只要知道会落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人手里就足够了。 不过话说回来,东向燕调笑道:“没想到顾卿还有一股忧国忧民的热血,本官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顾惜朝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大大方方调戏自己的东向燕,提醒着说道:“大人,您要是还不准备,这连云寨的人可就要找上门来了。” “你说的也是啊。”喝干净杯子里最后一口茶底,东向燕抖抖肩膀站起身,“走,有人请客,咱俩可要扶着墙进去,再扶着墙出来!” 顾惜朝又一次变成了面无表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字一句。 “大——人——!请您有点儿出息!” 正巧叶孤城也想这么说。 不管怎么说,东向燕绝非难相处的人,戚少商又是世间少有的豪杰,连云寨的八大寨主虽说不服管教,但也是爽朗的儿郎,除去一开始的不愉快,这接风洗尘宴总体而言还是相当愉快的。 次日,杯觥交错大部分都挺尸一整晚的山寨中人以九现神龙戚少商为首,站在山头齐送顾惜朝与东向燕。 东向燕挥挥手,应了声就先往山下走,给顾惜朝与戚少商留下话别的机会。 东向燕走的时候还想,我真是一个大方的上峰,别人哪里有我的小贴心! 这话叫顾惜朝知道绝对一神哭小斧抡上来,不知怎么回事,自从跟了东向燕,青衣文士,书生风流的顾惜朝日渐暴躁,动不动就散发出无可匹敌的威势。 对此,东向燕是绝对不会承认他的性情变化和自己有关的,绝对! 此时此刻,戚少商与顾惜朝面对面,一时沉默不语。 头顶天空一只展翅高飞的鹰隼划破天际。 戚少商轻缓笑道:“还有机会再见面吧?” 顾惜朝惊奇的看他一眼,“你不怨我?” 戚少商笑着摇摇头,“各为其主,正如你所说,从无效忠何来背叛,你对东向燕尽忠义,好过对一个心怀叵测之辈。” 顾惜朝冷声:“你这话什么意思?” 戚少商搔搔脸颊,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他还是勉强解释了一句。 “总觉得你权欲心思重,很可能会为了前程不择手段,容易走上邪路。” 顾惜朝冷哼拂袖:“让戚大寨主你失望了,在下贵为官府中人,正在三十里外的隐贤村当差,怎么也轮不到歪门邪道的下场!” 戚少商眼睛一亮:“隐贤村?最近在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隐贤村?” “还能有别的隐贤村吗?”顾惜朝高昂着头,好像在说,能容得下我顾惜朝的隐贤村还会有别个吗? 戚少商笑叹道:“江湖传闻大多荒谬无稽,但有顾惜朝你在,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那里究竟是何等神奇的地方。” 顾惜朝轻轻笑了起来,用骄傲的语气道:“你不会失望的。” 两人相视一笑,戚少商抱拳送别。 “今日一别,再见之日,仍愿君一身傲骨,百折不屈!” 顾惜朝做辑回礼:“有大寨主今日之言,相见之期定不远亦!” “请!” “请!” 东向燕在半山腰等的快拔草了,才见青衫才子姗姗来迟。 “好慢!你俩是互诉衷情呢吗?” 顾惜朝刚想说抱歉就被东向燕后半句话哽了个半死不活。 “大人!” 东向燕望天唏嘘:“我总觉得,今天天空一云也无,碧空如洗,正可谓——大凶!” 顾惜朝瞪着他,生怕他又冒出什么坏主意来。 “碧空如洗,白日当头,可不正是好天气好征兆,哪里来的凶兆?大人你不必多言,逆水寒也看了,出来也这般久了,隐贤村还有许多事务堆积,还请您早做打算。” 东向燕:“………………顾惜朝。” 顾惜朝:“下官在。” 东向燕:“你一点儿也不可爱!” 顾惜朝微微一笑,风流潇洒至极。 “那还真是本官的荣幸!” 东向燕扁着嘴,在顾惜朝身上占不到便宜,但是等顾惜朝看见他骑来赶路的那头小毛驴时,表情让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顾惜朝:“你……大人你是骑它来的?” 东向燕笑。 顾惜朝:“……”怪不得目测出来的行程有哪里不对! 利用两者间的脚程打个时间差的东向燕乐呵呵的比了个耶!~ 就是一时痛快,等回到村子里,能把他埋了的公务生生教会他何为乐极生悲。 耳朵上别着根沾满朱砂的笔,双手齐动,吃喝拉撒睡一桌搞定,东向燕疑似自己快长在案牍后面了! “我要放假,我要放假!!!”他拍桌大声抗议! 同样活计不轻和他共用一间书房的顾惜朝冷笑:“等处理完今年农务再说吧!” 东向燕痛苦的皱吧起一张脸,同时笔下也不停,阴云逐渐布满他的头顶,他的苦逼人人可见。 顾惜朝却半点儿不觉得痛快只觉得心烦,原本半个月的公务要在两天之内解决,这全都是因为某人的一时兴起,也怨不得充当师爷的顾惜朝内分泌失调,成天一副想用斧子抡人脸的暴躁。 “大人!大人!”说是迟那是快,正当两人以为又有新公事压榨自己的精气神时,闯进来的县内捕快二油子惊慌失措的喊道:“不好了!大人,顾师爷,三十里外的连云寨打进来!” “啥玩意儿?” 东向燕掀桌就起,气势汹汹挽袖子,“确定是戚少商吗?” 二油子不敢耽误连忙点头:“对对对!他们有说自己是八大寨主和九现神龙戚少商!” 一道寒光被顾惜朝从腰间的小布袋里抽出来,拎着神哭小斧的顾惜朝阴森森的说道:“在这么忙的时候来找事,效仿一下三太子扒龙皮抽龙筋也不错!” 气氛倏然变得险恶,二油子瑟瑟发抖,觉得在两个阴着脸的大人物面前,自己无比渺小。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已经写了这么久了,但我还是要说,他真是我写过的最皮也是最爽快的一个主角,弯弯道道很少真好o(^▽^)o 人生欢乐!~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 回想那人来时狼狈急迫的模样,二油子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然而等他想重新说明原委, 隐贤村县令与师爷一起齐刷刷挽袖子而去。 二油子:点蜡! 苦逼兮兮戚少商不想说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前脚东向燕他们刚把逆水寒里面的东西拿走, 后脚隔壁南寨加官府里面的人就集体围山,逼他交出自己的剑与首级。 前者还好, 后者简直不可理喻! 戚少商当即拍板,老幼妇孺从后山先走,只要他们不烧山, 他们就是安全的, 剩下的青壮, 则在第一天大半夜展开偷袭。 突如其来的袭击果然叫对方阵脚大乱,戚少商与八大寨主和一众精英立即逃亡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隐贤村。 说不出是因为什么, 明明寻找盟友的话, 他还有更好的选择, 但是事到关头一道青衣从眼前闪过, 戚少商直觉觉得隐贤村才是最佳选择。 但是当他等在村口,手边人累的累, 疲的疲, 村子里一干老小警惕的盯着他们, 再见顾惜朝与东向燕联袂而来。 神哭小斧,杀气腾腾。 顾惜朝与东向燕一左一右堵在门口,看起来想立刻扒了自己的皮。 戚少商突然怀疑起自己这个决定的正确性来。 “有话好说, 我这次是求助来了!” 在顾惜朝动手之前,戚少商灵光一闪大声喊道:“连云寨被围, 有自称右相门人的人命令我们交出逆水寒,我想这件事一定和你们有关。” “逆水寒……”怒气冲冲的顾惜朝神色一变,几乎是立刻看向东向燕,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在自己问起傅宗书一事时,他说已经报上去了叫自己不需要担心,可是……“大人……” 听出他的询问之意,东向燕搔搔脸颊。 “你们也先别堵在门口了,村里人进出多不方便,先到我那里修整一下,戚少商,阮明正你们俩也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有东向燕作保,隐贤村的不少人虽然还对他们怀有警惕,但九现神龙在江湖中多是义名绝非歹人,大家伙对他们的态度还算平和,有些受伤的人甚至得到村里人主动治疗。 经历过一夜的拼杀,转眼奔赴几十里地的急行军!如今能吃着馒头,坐在村子里享受平静,这对许多人而言已经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戚少商与阮明正跟东向燕他们来到隐贤村待客的地方,自然是颇得东向燕喜爱的大榆树下。 一见树下的圆桌石台,他们齐齐怔愣。 “这里?”阮明正怀疑的说道,不该是书房等不怕监听的房间吗? 东向燕翻个白眼:“这里除了一棵榆树什么都没有,还怕有人藏?倒是书房啥的,那种地方才是叫人偷听呢好不。” 阮明正无言以对。 戚少商招招手叫阮明正不要多说,四人坐下后他仔细说起。 “南寨近些年很是招收了不少荤素不忌的江湖落客,如今跟官府联手,显然也是察觉到我连云寨日益雄起的威胁。” 阮明正用一句话打开局面,说明本为第一大寨的南寨为何会帮着官府对付连云寨的原因。 “谁人不想做龙头,”顾惜朝讥讽的说道,“你们对此一无所觉,也活该有此一劫。” 阮明正皱起眉头,但他既然为寨中智者,定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容易被激怒。 “比起这个,你们说领军之人自称右相门人?”东向燕语气奇异道,那个老狐狸会派这么个棒槌给自己留下明显的话柄? “这个倒不是,”戚少商说道:“我当时有潜进军中听到他们讲话,昨夜逃跑时,还从他身上抢到了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铁牌放到东向燕眼前。 东向燕拿起它后掂量掂量,很有一股分量,接着转过面,瞳孔一缩。 巴掌大的一个傅字留在上头,右下角还留有令牌主人的官职。 换言之,持丞相之令才能动用此地的军力。 无圣旨单凭政令调动府君,这犯得可是欺君大罪,傅宗书是不要命了吗? 不过东向燕回想起逆水寒中藏着的密报,突然理解了他甘冒大不韪的原因。 因为那玩意若是暴露出来,可是谁也护不住他的卖国大罪,如今不过是越过兵部,调动本地驻军,有傅党一系在朝,即使是欺君之罪,能不能定下来还看两说。 话说回来,东向燕道:“你们用十天的时间赶到此地,一路上想必留下不少痕迹。” 戚少商惭愧道:“是,相信再过不久,他们就会赶来此处,隐贤村一定会被我等牵累。” 东向燕笑道:“这倒不是大问题,村中奇人异士不少,你们是没见到,有几位机关大师可是在附近设下不少陷阱,一时平安还是可以的。” 戚少商皱起眉头:“可是按照那些人的意思,若不交出逆水寒,恐怕他们会行使极端手段!” “那给他们一把逆水寒不就好了。” 东向燕从容自若的对上戚少商等人惊愕的视线。 “正巧我还想过些时日再往连云寨一叙,将这把剑交给大寨主你。” 宽大的袖子是平时最好的掩饰,也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自袖中一抽,一口制式熟悉长度大小完全就是另一把“逆水寒”的逆水寒! 戚少商惊讶道:“这是……逆水寒?”说完接过手中把玩,不得不承认,手感还是重量,无不是逆水寒剑的翻版,他不禁奇异惊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东向燕眼也不眨的说道,顶着顾惜朝的目光才不会说自己半夜不睡觉偷懒跑后山打铁去了。 为了让自己的手艺不会生疏,主要还是过过瘾,他悄悄在后山的防护圈外弄了个林间剑庐出来。 这是个小秘密,东向燕谁都没讲! 戚少商发现顾惜朝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惊讶,就知道这完全是东向燕一人的作为,不禁赞道:“有它在,或许能骗过右相门人!” 阮明正相比之下却不怎么乐观。 “大寨主,那人想要的不止是逆水寒啊。” 戚少商脸一沉。 东向燕扬起眉梢看向二人。 只听戚少商冷冷道:“他还想要我的命,想要这座连云寨!” 顶替九现神龙的地位,可见幕后之人的胃口奇大。 “哎——”东向燕不禁拉长尾音,好笑着说道:“那就等他们来好了。” 阮明正忍不住对态度轻浮的东向燕皱起眉头,为对方过于年轻的外表感到怀疑。 “这不是儿戏,还请大人早做打算!” 东向燕撇嘴:“所以说了,就让他们来好了。” 戚少商与阮明正两人不明所以,倒是顾惜朝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天之后,东向燕又让人在村外加布了不少陷阱,等到那一队队人马赶到,立刻打散他们的阵型教会他们做人! 形势似乎一片大好,但阮明正还是忧心道:“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若几天之后再无援军,他们凭人数就可欺上门前。” 陷阱毕竟不是无数的,被破坏之后就不会再有办法修复,何况隐贤村也不是龙潭虎穴,陷阱大多是为了对付附近山上的野生动物,任由他们这样围剿,村人无法上山打猎,早晚会因为粮食问题生出矛盾。 这么明显的问题,东向燕早就看出来了,却根本不以为然。 “我说了,你们只需要看着就好。” 不管其他人再怎么焦心,东向燕镇定却全无动作的度过了三天,而此时陷阱已经尽数被破坏,村外已经有人放言再不把人交出来就烧村。 大早上,刚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东向燕就被人包围了,面对一张张紧迫的脸孔,他无奈道:“好吧,去村口看看。” 受众人哄举,东向燕单人立马的迎上数千兵将。 目光自对面大越兵将的身上扫过,背后视线更是目光灼灼,他能感觉到如果自己有何不测,顾惜朝一定会抢先出手把自己救走。 有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就是好,以后的龙图阁大学士有人了。 不过这一走神,对面喊话的声音越发焦虑,东向燕才像是刚刚听见一样给出反应。 “诸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好吧,一看你们就不是来和我说这些客套话的,那我就单刀直入的说吧。” 掀开眼帘,东向燕目冷如冰的对上那个自称右相门人的青年。 “君是何来历?冒充右相党羽又是何目的。” 那人神色不变,冷眼看他,轻蔑道:“胡言乱语,在下为捉拿犯事者戚少商而来,连云寨占山为王已然藐视王法,按律当收监之后送往边关充作军奴,大人乃堂堂朝廷命官,岂能为虎作伥,坑瀣一气!” 东向燕淡定的就差鼓起掌来。 “说的不错,我是官,他是贼,但你又是何人?无官无职却能调动大越驻军,本官心有疑虑并不算怪事。” “在下为当朝傅相做事,还请大人莫要为难,”此人冷言冷语却别有气度,乍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然而东向燕摇摇头:“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但是你一定不是朝廷中人,甚至莫说是傅相幕僚,你可能连庙堂中人都不怎么接触。” 那人眯起眼睛,东向燕毫不畏惧的冷视过去。 “如果你和朝廷有一些联系就该听说过,隐贤村这个地方那可是相当不得了。” 自从东向燕太子身份暴露后,这里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敢在这里搞事,信不信分分钟有大越军队教你做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嚷嚷着加更,但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别怪本人我趴着起不来,毕竟双开状态,累。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 村外东向燕面对大军镇定自若,侃侃而谈, 村子里面埋伏着预防有人偷袭的一众武林人士憋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白狮王悄悄道:“别看大人年纪不小, 但胆量可不小啊!” 戚少商由于时间短暂不知这名毛发蓬松的老人名讳, 但仍是敬重道:“确实如此,东大人大公无私愿意庇护我等连云寨一系, 此情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危机未过就想这些,大寨主颇有余裕啊,”顾惜朝冷冷丢过来一句。 戚少商淡道:“能不能度过这场灾劫, 还是要看东大人的手段。” 顾惜朝闻言皱起眉头。 连云寨八大寨主有人沉不住气道:“那小儿真有办法叫来援军吗?” 此话一出, 隐贤村众人冲他怒目而视, 东向燕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可见一般! 戚少商见兄弟不会说话,不得不出头安抚道:“我们兄弟几个都是粗人, 以前也没和官府打过交道, 若有失礼之处, 看在眼下情况紧急的份上莫要和他计较, 等到风雨同去,连云寨众人定然千恩万谢, 绝不薄待了东大人!” 顾惜朝冷声刺道:“你当我们稀罕你们的道谢吗?” 戚少商不介意被他刺这一句的道:“道谢只是表明我们对东大人义气援手的感谢, 并无他意。” 顾惜朝眯起眼睛, 转过头去。 原本有些怒火的其他人也在戚少商这般诚恳的说辞下消去火气,开始同进退起来。 那个说错话的寨主哑然半晌,灰头土脸的道了声对不起自动闭嘴不谈。 阮明正这时才道:“你们看, 对方似乎有行动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不禁握紧了武器, 让东向燕出去本是拖时间,但不是叫他送死,一旦敌军有何动作,他们是一定会豁出去将人带回来的! 戚少商眉目坚定,显然已经下定决心。 然而敌军能不能动,要不要动,动不动得了却还是要看东向燕自己的反应。 面对逐渐逼近的刀枪,他不痛不痒的一笑,东向燕用手一拂没有半丝褶皱的衣摆,俊颜如玉,英姿勃发,外形上就高人一等的尊贵傲然。 “诸位可知,对大越太子擅动刀剑是何罪过?” 被傅相客卿一名强招来的军队一阵哗然,下意识停下步伐。 那人见军心动摇,立刻再接再厉道:“你都在干什么?还不拿下他!此人包藏祸心,庇护贼子,若有人上报,别说官位不保,本人也要有牢狱之灾,到时抓住他们的众位良将在下定然请命傅相大人,为你们论功行赏!” 相比起右相客卿以利动人,东向燕不咸不淡的将自己的话接下去。 “女黥面,男流放,株连三族,情节严重者五族受连,老弱妇孺充做军妓,家小老少街头问斩,青壮修苦役为奴为仆,主犯流放边关,猪狗不如……” 一桩桩残酷至极的刑罚通过东向燕缓慢有序的声线传达到每个军人耳中,甚至致使大军无意识倒退三步。 见到此情此状,甚至连最为淡定的红袍诸葛阮明正都不禁道了声“好”!更别提其他人脸上的兴奋了! 戚少商大赞:“东大人有大才!临军阵前,单人立马,却凭一己之力迫得大军后退三步,曾有先贤合纵连横兴春秋战事,想来也会是此番模样了吧。” 顾惜朝一言不发,只是神色实在复杂。 东向燕不紧不慢,一步一步逼近每个人心中底线,直迫得那假冒之人逼不得已的喊道:“他是何太子?太子怎会出现在此地!” 谁知此话一出,军队当场哗变。 东向燕看向满脸惊愕的男人,轻轻招手,呼唤致使军队哗变的“罪魁祸首”。 “太子在此,诸君还不前来觐见。” 带驻军慌忙赶来的冯明尚听见东向燕的声音,不等马匹赶到近前就已经放声喊道:“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儿郎们,将尔等叛逆之军拿下,押解回京,待圣上论断。” “喏!” 震耳欲聋的军队咆哮之声甚至比马蹄践踏大地的声音还要响亮,一众完全是被忽悠过来的军队不知所措,本就哗变在前,现被“利剑所指”更是完全生不出抵抗的意志,纷纷束手投降。 唯独那个装成右相客卿的中年人神色诡异,当他被压到东向燕面前时,驻军将军冯明尚再次请罪:“此次受俘统共三千八百余人,全程毫无抵抗,请太子殿下定夺。” 危机过去,东向燕不以为然的摆摆手:“像你之前说的,押解回京,交给父皇处置。” “喏!” 东向燕感兴趣的看着那个中年人,诡异的目光看的他全身发毛,有些怀疑自己不趁乱逃跑而是特意留下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东向燕突然将手伸向他的“脸”。 此人目光一缩,当场暴起,看守他的两名将士全都遭了毒手,血花喷溅一地,至于他本人早已急速退去,边退边有一道阴森恐怖的声音回荡。 “大越太子朱珵珺吗?本神君记下了!” 东向燕冷冷的看着他远去,心口起伏,叶孤城淡淡道:“别去,以你现在的身体,拿不下他。” “……” 自重生以来,东向燕首次这么憋屈! 还是要找机会尽快恢复功体才行。 如此想着,东向燕看样倒地不起也是再也没机会起来的两名将士,对身边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守卫道:“厚葬了这两位兄弟吧,也别忘善待他们的家人。” 冯明尚表情微动,语气诚恳了何止三分。 “多谢殿□□恤,末将代两位部下谢恩了。” 摇摇头,东向燕没再说什么,颇为意兴阑珊的回到村中,他一回去,至少数十道诡异的眼神盯的自己完全忧郁不下去。 东向燕抽抽嘴角:“你们这是看什么呢?大熊猫吗?” “大熊猫?”顾惜朝扬起眉梢,没跟着他贫嘴,嘴角笑意淡淡道:“大越太子殿下隐姓埋名在这么一处地界当个七品县令,你说我们看的是什么?” “是啊!是啊!东兄弟你可是真正的太子殿下,怎么能不好好看看!”连云寨里面的人立马有人没大没小的开口叫道。 戚少商摇头无奈,冲东向燕拱拱手表示歉意。 东向燕不是小气的人,见状更不会多加计较,仅仅是道:“连云寨的几位,罪魁祸首虽然逃离,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再打你们的主意,回头我和附近驻军说一下,只要各位不做些作奸犯科的恶事,他们就不会特意为难你们。” “还是东大人考量周到,”戚少商道,倒是没对附加条件有何不满,他们和落草为寇的强人还是不同的,所以至今没人把他们真当成山贼,不过话说回来,他道:“东大人,那个自称右相幕僚之人的身份你可知悉?” “没啊,他只说自己叫神君什么的,”东向燕摇摇头,“回头还是要调查一番。” “这样啊……”戚少商若有所思。 阮明正提醒道:“南寨……” 也对啊!不只是正规军队,里面还有不少南寨的人在!因为东向燕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打从一开始就忽略了。 正巧在这时冯明尚走进来,向东向燕恭敬道:“殿下,被俘之人中有江湖势力南寨的人,南寨在本地乃首屈一指的大势力,若追究此事可大可小,不容忽视。” 戚少商闻言也赞同道:“南寨虽说近些年鱼龙混杂,势弱了不少,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湖朝廷又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东大人何妨卖南寨大首领一个人情。” 东向燕托着侧脸若有若思,眼珠在戚少商,冯明尚身上转来转去,最后转到顾惜朝身上突来一语。 “我以太子之命封顾惜朝为钦差大臣,与冯将军一同带大军清理附近百里之内的悍匪山寨,重修官道,开商路,顾卿,冯卿,可有异议?” 顾惜朝一愣之后神色越见激动,双手抱拳,掷地有声。 “臣,定当不辱使命!” 冯明尚有些犹豫,待看见东向燕从袖子里掏出来的东西时面色一变当场应声。 “谨遵御令所驱!” “……”东向燕施施然的收回出京前老爹塞给自己的金牌令箭,笑容微妙的再丢下一记霹雳神火弹,炸的大家七荤八素。 “本宫次日将会回京,接替本宫职位的正是师爷顾惜朝,诸君以后还要多多辅佐他才是。” 这回不比之前,空气大片的开始沉默,半晌之后才有人淅淅沥沥的应声。 东向燕自打来到这处村落,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位英明的好官,所以才格外不想他走。 也就是接任者是这些日子来熟悉了的顾师爷,换成别个人,他们管保不会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的同意,顶多有点儿沉默。 当天夜里,由于白日里大家精神全都紧绷成一根弦,所以到了晚上,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成一片,连村子里养的大黄狗也都不叫了,犹自睡的香甜。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东向燕的房门,原本以为要等一会儿的那人居然发现门很快就开了,走出来的东向燕穿着整齐,居然也没有睡觉。 看清自己门前的人是谁,东向燕一愣然后失笑:“我本以为这个时间来找我的会是顾惜朝。” 戚少商大方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看来是我抢先了,介意我进去吗?” “这有什么需要介意的,不过晚上不好烧水只有凉茶,你可不许嫌弃,”东向燕转身回屋,戚少商跟进去后合上房门。 转过身,再一看,东向燕已经坐好倒茶,就等自己入座了,戚少商失笑道:“若不是今日刚知道你的身份,我真会怀疑你是一位混迹江湖多年的‘老人’。” 东向燕借着烛火把玩手里的搪瓷杯子,笑呵呵道:“怎么讲?” “洒脱,快意,机智,又不拘小节,时不时冒出些古灵精怪的心思,不介意惹麻烦,招惹到麻烦也有能力解决……”戚少商坐好后一字一句说道:“有这种特质的人,在我的印象之中,无不是枭雄人物,一声令下,众人所趋!” 东向燕感叹:“你高看我了。” “我不觉得,”戚少商诚恳道:“但我必须要说,斩除南寨,你就不怕连云寨一家独大吗?” 东向燕双眼一眯:“连云寨会做大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关键是你戚大寨主愿意舍侠名而不顾,做一个人人喊打的江湖匪类吗?” “………………”戚少商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喝干,过夜的残茶又苦又涩,何况这连好茶都不算,是当地百姓在山上发现的两棵茶树然后摘下茶叶自己炒自己泡的野茶,冷水入喉,下腹,深深吐出一口郁气,他道:“你说的没错,阮明正是多此一举了。” 东向燕笑道:“他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总会多疑。” 戚少商眼现惊奇的看向他,“你是大越太子吧?” 东向燕笑了起来:“我是。” “那这把剑是你做的?”戚少商将随身携带的逆水寒放到他面前。 东向燕早猜到他会这样做,探手将它取来,然后抽出后,用指尖自剑身上一拂……只见原本空白无字的末端突然出现一个字一个形。 “字向东,形似燕,点剑炉东向燕,果然是你。”戚少商用沉稳的口气道出东向燕的江湖身份。 东向燕似笑非笑,眼神奇妙。 四十一 被东向燕用这种“你在说什么?够胆继续说下去?说啊?说啊?本宫看好你哟!~”的眼神扫过,戚少商顿时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谈完正事,天色已晚,他便起身告辞,只不过在出门之前回过神有些欲言又止。 东向燕好脾气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是关于顾惜朝的,你准备怎样处置他?”戚少商认真的看着他,既然知道他是太子殿下,那么顾惜朝往日的言行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因此真心将对方当做知己的戚大寨主不得不问。 “……”东向燕沉默一下,玩味的说道:“你还真是将他放在心上啊。” 戚少商不答只是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东向燕笑道:“放心,我可是专门为他留了龙图阁大学士的位置,你说我会不会和他计较?” 戚少商松了口气,冲他拱拱手,转身离开。 沐浴着月色东向燕斜靠在门旁,突然淡淡道:“你们两个一前一后的来,是不打算让我睡觉了吧?” 说话之间,院子里的黑暗处一身青衣的顾惜朝闪出来,他有些复杂的目光落到东向燕身上重新恢复坦荡。 东向燕打个哈欠道:“说吧,你来想干啥?” 顾惜朝摇摇头:“原本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但是听见你刚才的话我反倒觉得自己不需要问了。” 东向燕闻言斜眼看了他一眼,嘴角悄然展开一朵笑容。 “那么是下定决心了?” “微臣顾惜朝定不负殿下所望。” 一身青衣的文士两手交叠向东向燕拜了下去,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一礼中有何等沉重的分量! 东向燕微微低头看着他,语气轻飘飘的却同样沉重。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顾惜朝,你可要成为青史留名的国士啊,这样本宫才能当一回伯乐,被后人津津乐道。” “……”顾惜朝垂头不语,心中却像是燃了一把火,这把火将从他的骨子里烧遍全身,最后写下青史的篇章。 队伍启程的那一天,秋高气爽,难得的好天气一望无云,让连云寨一众也选择和他同一日往返。 东向燕的车队中大多是跟随他一同离京的守卫,各个沉默寡言但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看就非常不好惹的彪悍之气。 如今回去,东向燕当然不可能把他们留下,所以坐在车里,守卫掀开车帘,供太子殿下道别之用。 村中不少老人摸着眼泪送人,东向燕也颇有耐心的招呼着,最后他看了一眼顾惜朝,两人什么都没说,要说的昨日已经说完了。 戚少商走过来,沉稳道:“保重。” 东向燕莞尔:“大寨主你也是,可别被麻烦缠身了。” 戚少商苦笑:“江湖中人,未来发生什么,谁也算不得准。” 东向燕道:“岂止是江湖呢?”宫中上下,朝野之中,包括这吸引无数枭雄人物不愿放手的天下,又有何处是一块清净之地。 不管怎么说,当车轮转动起来,隐贤村越来越远,他们眼中的车队也越来越小。 天空一只飞鸟划空而去,同一片蓝天下,在几个月后迎回了大越太子殿下。 一身明黄的东向燕仪表非凡的踏过千级台,踩过金銮殿,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双手合拢行礼。 “儿臣不负所望,前来复命!”短短一句话叫他说的气势十足。 “……” 光看大皇子逐渐长大的眉目,即使后宫又多出好几个儿子,朱侯桢想,果然还是这个长子才是自己的骄傲。 从小到大,东向燕从未让自己失望。 弯下腰的东向燕突然听见周边传来一声声倒抽口气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一袭比自己身上服饰颜色更为纯正的龙袍映入眼底。 朱侯桢一步步走下玉座,亲自扶起自己离家多年的皇儿,满载疼惜与自豪的道:“吾儿大才,朕百年之后,这玉座当你所有。” 此话一出,朝野上下皆惊,却无一人出言反对。 东向燕不去理这些人此时的心思,目光落到朱侯桢斑白的鬓角上,心中有了计较。 三年之后。 太子回京半月,便在皇帝的安排下马不停蹄的入六部,与未来将要共事的大臣互相了解,熟悉六部之间的运作。 四处辗转之间,还真被他挖掘出好几个人才留待日后重用。 不知不觉,东向燕已经从一个小肉球长称一名小少年,接着从少年过渡到青年人的模样。 面貌棱角还有些许稚气,但搭配起太子常服,出入宫廷,入六部,他也已经有未来君主的气象。 和如日中天的大太子相比,那一众皇子不是早早熄了念头,就是被发现心思不正后提溜出来好好教训一番。 不知不觉,前朝后宫一片祥和,谁也没为那个位置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按理说,东向燕的日子理当是越过越舒心,可是世上之事大多一波三折,尤其是这储君之位,你们说对不对? 这一日休沐,本该闭关打铁的东向燕心塞的放弃大锤子,郁闷的出宫,辗转一路抵达白飞阁。 白飞阁造型雅致,有“白鹤阁”的隐意,鹤乃高洁不屑之物,因而多有文人来此品茗闲谈。 东向燕对茶酒清水都无爱好,但是进了这里就要入乡随俗,点了一壶凉茶用来消暑。 大热的天,屋子里摆放的冰盆可真是沁人心脾,宫九一到就先舒出口气,才冲自家太子表哥打招呼。 东向燕托腮斜着眼睛看他,“有心思回来了?” 宫九拜了无名岛岛主吴明为师,看似是当他的乖乖徒弟,其实是帮东向燕监视江湖势力,不出所料,有这个头号“大奸细”在,不知二人之间渊源的吴明在宫九精湛的演技下并未隐瞒自己的心思。 宫九喝口茶就将这些时日以来,吴明的计划一一吐露,接着不解道:“你是怎么一听他的名字就怀疑起他来的?” 东向燕道:“口大吞天,日月为明,你可知大越建国之时,曾有一队流民打着‘明’的旗号起兵反越?” 宫九一愣,他还真不知道。 “说起‘大明’和大越同为前朝后期起兵的势力,不过前者时运不济,晚大越一筹,等朱太祖建国之后,也曾考虑要不要立国号为明,觉得这个字好,可是有‘大明’在先,太祖悻悻放弃,反择明字一半,以国为‘月’,君为日,日月相合,方得明君盛世。” 东向燕说完之后,又道:“建国之后,‘大明’不放弃的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被太祖平复下去。据说,兵败之时那个起事之人也姓朱,还和□□为同族兄弟,不过在唐前就分宗过活,等到乱世已经一南一北,关系远的差不多了。” 宫九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故事存在,不禁惊讶道:“你怀疑小老头是‘大明’后人?” “很有可能不是吗?”东向燕提不起劲儿的用折扇挡了下嘴,打了个文雅的哈欠,天气忒热,惹人昏昏欲睡! 宫九疑惑不解道:“可我还是不觉得只是一个名字就值得你怀疑他。” 东向燕没好气的睨他一眼,敲敲桌子。 “隐形人是什么组织?” 宫九一时哑然。 东向燕掰着指头算道:“偷税漏税,作奸犯科,杀人无数,一群贼子恶党的聚集地,我身为大越太子不关注还要谁来关心?” 宫九语塞,撇开头,语气突然低沉道:“圣上的身体快要不行了吧?” 东向燕似笑非笑道:“也就你敢这么和我说。” 宫九不以为然:“我是你这边儿的,你我心知肚明。在别人眼里我还是太平王世子,始终维持中立像我父一样忠于圣上。” 东向燕心中发笑,王叔等了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好好叫他一声我父,偏跑到我这里秀。 摇摇头,他道:“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差,我最近托江湖上的朋友找了不少医国圣手,配了一种药能有效缓解父皇的病症。” 听他这样说,宫九语气微妙道:“也就是你才这样做,换成别人做了二十年的太子早就不耐烦,见圣上病弱不高兴就不错了,哪里还会费时费力专门找人调养他的身体。” 东向燕淡道:“父皇身体一直不错,虚弱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其次是多年理政耗费心血无数,年纪一大,许多症状自然反应过来,而且比起皇帝,他首先是我父亲,比起皇位,我更想他能延年益寿。” 宫九:“…………可惜没人将你这话告诉圣上,好叫那些不安分的家伙老老实实死心!” 东向燕轻轻一笑,自己本就不介意这些。 这些年来,朱侯桢疼他爱他将他培养成大越未来的支柱,他当然投桃报李,全心全意做好这个“儿子”。 失神一瞬,正好听见宫九感叹道:“这几年你变化不小啊。” 东向燕一愣,脸从手上抬起来。 “有吗?”他看看自己,人是长高了,棱角越见分明,气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人见说好也不知是真是假。 宫九笑着指点道:“你身上少了一些飘忽,多了更多的从容。” 东向燕怔了怔,随后略有些寂寞的抚摸过扇头,低语道:“人在失去什么后,总会成长的。” 那声音小到以宫九的五感也无法分清他究竟说了什么,他下意识问道:“什么?” “没,”东向燕迅速收敛好外露的表情,折扇一摇一摆,笑意温浅:“表弟归来,本宫深感欣喜,但体恤你尚在家中的老父,就不多留你在此陪本宫闲聊了,快回家去吧。” 宫九闻言没好气的道:“我知道了,别什么事都拿那老不死的当借口!” “嘿嘿嘿……”东向燕挤挤眼睛:“你这样说,王叔又要难过啦。” “我管他!”宫九瞪着眼睛说道,不过说是说,人还是老老实实回去的,背后跟着的那名女子一如多年前的风华,东向燕从二楼向行礼的她点了下头,目送他们离开。 不是滋味的用折扇敲着手掌,以前自己身边儿也有个白衣胜雪,缥缈似仙的人来着。 东向燕深深一叹,连锤子也不想挥,冲门口来询问的心腹道:“回宫吧。” 回到宫中,再去他消失之时停留的那树芙蓉下坐坐。 好好一个大男人,却偏偏选择在那里重入轮回,东向燕很想大声嘲笑他,然而来到此地,想到叶孤城不喝酒不喝茶,喜好的东西一直是剑就觉得索然无味。 东向燕托起芙蓉花硕大的花头,轻声呢喃道:“我连祭品都没有准备,而且有两天没有天不亮就起床了,你出现再骂我一顿啊?好吧,我知道你来不了。” 伸了个懒腰,东向燕直到契约结束,约束消失,也不懂叶孤城对自己是怎样一个存在,自己对他又持有怎样一份心情。 不过可以知晓的是,轮回往生,再次相见就是另外一个人。 此生此世,不复,来生来世,无缘。 东向燕淡淡承诺道:“叶孤城,本宫定然会做一位好皇帝的!” 就在他默默做着祭奠的时候,海外一座名为白云城的城主府内,大名鼎鼎的南海剑仙叶孤城突然从梦中惊醒。 他捂住额头,冷汗从脸侧流下,想不通,辨不明。 为什么梦里会出现一个素味平生之人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表现不错,给你们加更一章←V←,别忘了打赏辛勤的我哟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 那是一件必然发生的离别,从大越稚龄的小皇子将南海剑仙从鬼蜮中召唤出来就已经注定了的结果。 仍记当时月华如雨, 一道缥缈清淡的影子从无到有, 那一眼的相视, 分别让这两人记下了以后将会相伴二十载的契魂与契主。 因此,东向燕出于私心, 即使十年时光已至,也仍然没有将自己亲手打好的那把剑交给他,可纵使如此, 时间可拖延却终有尽头。 东向燕表示, 看着叶孤城消失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 擦掉眼角的泪水, 大越太子低迷了两天便重整旗鼓,全身心的投入到实习之中, 很快, 朝廷中突然出现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 那就是东向燕无论去六部之中的那一个, 那一个就会好评如潮, 六位尚书大人在他离开时看他的眼神可可惜了,仿佛在说“你为什么要是太子?你不是太子我一定把你留下来当我的属下, 实在太好用了!” 东向燕每次都是忙不迭的逃回宫, 然后擦去一头冷汗。 随着逐步在忙碌的日常中游刃有余, 东向燕终于有时间抬起头去观察一下自己一直感兴趣的江湖生活。 这一看,某位白云城叶孤城,成名绝技天外飞仙叫他下意识扬起眉头, 手掌自部下送上的情报上拂过。 难道真是天意? …… 百花楼的主人花满楼今日少见的愉快,因为他惯爱游历江湖的友人要带另一位朋友过来给自己认识。 能被陆小凤带来的人, 说实话,以花满楼的心性也不免生出许多的好奇心。 “公子,您前日购置的水晶兰已经被店家送来,是要放在其他兰品旁边吗?” 百花楼里照顾花满楼日常起居的一名老人,年纪不小却身体硬朗,以前是花家忠仆,等花满楼离家隐居就被派来专门打理他的起居用度。 花满楼前些日子发现一株珍品水晶兰,兰花叶面的边缘像是琉璃一般透明,异化的相当高雅,虽然他看不见但还是分外喜爱的买了下来,听他这样一说,立刻吩咐道:“将它带来这里,还有,马叔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回家一趟给儿孙送东西吗?” 被叫做马叔的老奴慈爱的笑了笑:“回去了!回去了,这不也是才回来就正好赶上了吗。” “是嘛……”花满楼安静的“看着”他,突然道:“你不是马叔,你是谁?” 马叔怔然:“唉,公子您在说什么呢?” 花满楼淡道:“马叔自入我花家就是孤身一人,何来的儿孙,你面不改色的应下,正说明你并非我那老仆。说吧,你是谁?” “马叔”眨眨眼,变戏法一样的在脸上一抹,露出底下的另一张脸来,同时有一人从窗外跳进来,大红的披风伴随一声响亮的大笑。 “司空猴精我就说你骗不来花满楼吧!” 花满楼闻声惊喜道:“陆小凤!” 陆小凤笑道:“我俩来时打赌,赌花满楼你会不会被这猴精骗!” 司空摘星不满意的撇嘴:“这次只能算是我疏忽。” “输就输,赢就是赢,”陆小凤滑赖的冲他伸手,司空摘星顿时一脸肉疼的掏出一锭金子放到他手上,“不行!我们要再比一场!” 陆小凤翻白眼:“谁爱和你比啊。” 司空摘星不甘示弱的叫道:“比轻功!” 陆小凤白眼翻得大大的。 司空摘星:“那就赌一个人有多少根头发!” 陆小凤无奈道:“司空猴精,不过是一锭金子,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这回轮到司空摘星翻白眼了。 “大浪子,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陆小凤乐道:“怎的?猴精你是什么时候娶妻生子了,说话这般老道?” 司空摘星抽抽嘴角:“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攒老婆本啊老婆本!” 陆小凤从来没考虑过娶妻这种事,摊开手就不打算继续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花满楼始终安静的静立一旁,却比谁都要来的安心。 司空摘星上下打量他,不得不承认。 花家七童,温润如玉,气质淡然,非是伪君子乃是真名士的风度。 陆小凤有如知晓他心中所想的拍上花满楼的肩膀,在花满楼转过头时道:“怎么样?我介绍你的这个朋友,认识起来不亏吧?” “你说不亏就不亏吗!”自从认识那天开始,司空摘星和陆小凤就总忍不住互相刺个几句,像是现在,他几乎是反射性的刺回去,但了解他的陆小凤一看就知道他其实是认同自己的。 陆小凤骄傲的扬起眉梢,肚子适时的咕噜一下子。 “哈哈哈——花满楼给口饭吃吧!” 花满楼失笑,习以为常的招呼道:“贵客临门,不如去福记酒斋吃上一顿?” “好!”司空摘星不挑食,说啥是啥。 “好!”陆小凤听到有酒就从了,哪里管地方好坏。 三人结伴出门,百花楼的大门始终敞开,司空摘星不解道:“你这样就不怕进了小偷?” 花满楼淡笑道:“百花楼接纳任何一名需要帮助的人,何况那里面除了花只有我。” 司空摘星不信的说道:“说不定有一天就会有一个人专门瞄准你的心登上百花楼,更糟糕的是,这样的一个人八成会是个女人,还会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并且不怀好意哎哟——!” 陆小凤没好气的拍上他的脑袋瓜,“说点好的,没事诅咒花满楼做什么?” 司空摘星叫屈道:“我这是批评他生活态度太随意好不好!做人没有防人之心,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卖了!” 陆小凤摇头:“花满楼就是这样一个人,改不了了。”不知怎么一回事,他语气也有点儿沧桑,显然也发生过什么才让他这样认为的。 花满楼对此笑而不语。 福记酒斋确实是一处名店,大白天的客似云来,他们还是沾了花满楼的光才凑上一桌。 吃着福记酒斋厨子专门制作的素斋,喝着和斋菜搭配起来分外爽口的清酒。 陆小凤没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要醉了。 “太享受了!这手艺快比得上苦瓜大师做的斋菜了!” 花满楼闻言感兴趣的说道:“听说苦瓜大师做的斋菜天下一绝,陆小凤你吃过真有这么美味?” 陆小凤舔舔嘴巴,似是在回味,然后相当肯定道:“非常好吃,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的那种好吃!”说完一口干掉杯中的酒,怪异的看向进入酒楼后不吃不喝,整个人有点儿僵硬的司空摘星,“猴精你别不是真死了,大好的酒菜在前,以你的性子居然只看不食,别告诉我你转性了,学起神仙吸气饱腹。” “……滚!”司空摘星嘴巴嗫嚅半晌,突然愤怒的大吼一声,然后快速往嘴巴里夹菜,吃的脸颊鼓鼓的,眼珠子一直怪异的盯着房顶。 陆小凤好奇的向上一瞧,这眉梢也扬了起来。 “吱?” 司空摘星表情诡异的像是吞了只苍蝇。 花满楼好奇道:“怎么了,屋顶有什么?” 陆小凤摇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好好的一家酒楼,屋顶上不说挂下招财进宝的东西,反而在那根顶梁柱上写了一个吱字,难不成是在笑我们这些食客全是老鼠不成。” 司空摘星斜开视线,当年自己为什么要跟那个小太子承诺,有什么事只要吱一声就行? 这几年那小子有事相求,回回都是送来一个吱字,搞的他现在看到吱条件发射的以为要被使唤。 啧啧啧,不爽不爽,天下第一的偷儿怎能被搞的像是个小喽啰一样! 再之后,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发现司空摘星吃的更凶残了,简直像是在发泄怒气一样。 陆小凤若有所思,不过朋友的秘密他一贯尊重,故而等麻烦找上门,他更没时间去研究司空摘星的反常是因为什么。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极美的女人,她轻轻跪下,就有九天之上的浮云飘落青山的美感,她再一说话,任何男人都拒绝不了她的恳求。 所以陆小凤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跑了,跑的不顾一切,宁愿撞断房梁也要迅速逃开。 至于被自己丢在身后的女人有没有死心? 陆小凤没有力气去想这个,他这个时候只想跑! 之后过去几天,百花楼突然迎来一位住客。 和附近寻求帮助的老百姓不同,此人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口等花满楼起床,等花满楼梳洗打扮完事下楼之时,又正好可以闻到他手中烧饼上的芝麻香。 花满楼眨眨眼睛,对方用一个烧饼换取在此地住到自己想离开时便离开的承诺。 不用说,如此狡猾之人,八成会是东向燕! 因为有他专门寻医的缘故,大越皇帝仍然在位,还能安安稳稳的坐个好几年,他这个太子目测距离登基也还有一段时间。 所以一等六部实习结束,东向燕就打着招揽人才的旗号和老爹请了假。 当时的朱侯桢一排“……”飞过头顶,满眼的了然,内心想法可以统计成这样一句话。 你小子毛长齐了就敢糊弄你爹了以为你爹看不出你想出外浪还装的一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样子不得不说你有你爹糊弄你爷时的风范但还是算了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也不对儿子他几年前就有能力打败武状元了一直拘着他似乎也不好哎呀好纠结啊该怎么办话说回来别以为你爹我不知道你在江湖上弄出来的那些名声……………………——总之还是准了吧! 东向燕:“…………= =” 错觉吗?皇帝老爹年纪大后,脑内的小剧场非常丰富连标点符号都看不到影子了。 但最终还是被准许的东向燕几次保证自己的安全,还被吩咐要去无争山庄见见自家好久不见的表哥一趟,最后去看了后宫越来越霸气侧漏的母后,然后他就出宫了。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东向燕在化名东向燕后走出京城的那一刻放声大喊。 “小爷我终于自由了!” 然后头顶一只乌鸦飞过——“噶!” 东向燕:“………………妈蛋,这大凶的征兆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严重怀疑你们之中有人偷看了我的存稿,不然怎么回回说那么准呢!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 俗话说,要想生活过得去, 身上必须带点绿, 看你生活挺如意, 头上铁定全是绿。 不管此话出处为何,陆小凤不知道自己正赶上一场将自己全身上下糊绿的麻烦事。 就说那天他为了躲美女躲到各处犄角旮旯, 一不小心忽视了好友挺长时间,然后在吃馄饨突然意识到这点儿,接着行动力十分强大的就跑去百花楼了。 一进门, 他大喊:“花满楼!”想当然的没有反应。 他顿了顿, 突然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飞快向二楼跑去,这时一支飞箭急射而来, 擦过他的脸旁钉到楼梯上面。 陆小凤一仰头就看见一封信被系在上面, 他面色凝重的拿下来解开看起里面的内容, 恰在这时, 二楼突然传出几声声响,陆小凤目光一亮, 飞快冲上去推开大门:“花满楼——!!!” 等他看清房间里面的人是谁时, 陆小凤哑巴了。 “哥, 你怎么会在这?” 正洗脸的东向燕眯着眼睛四处摸手巾,陆小凤无语的给他递过去。 擦去脸上水渍,换衣服, 拍膏膏,又变成一位帅气俊朗的公子哥的东向燕摇着扇子淡定道:“就许你离家出走, 不允许我这个帮你打掩护的出门闲逛?” 陆小凤哽咽喉头,心塞道:“关键你这早就超过闲逛的范围,那些大臣愿意放你出来?”自己可是知道,面前这人儿已经是大越朝廷上众望所归的储君人选,再换个人都不见得有谁愿意。 东向燕撇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正经出行,有父皇旨意的。” “咦!” 东向燕洋洋得意道:“我可是东宫太子,手下没点儿文武良臣怎么能行。文官的话在朝就能挑选,问题是武。以后你哥我过的是杀人不见血,暗箭射三步的苦逼日子,总不能一碰到刺杀就自己撸袖子上吧,所以身边儿放着些摆设也能震慑一众宵小。” “……”陆小凤无话可说,但他还是好奇道:“听说东宫里面那位顾詹事能文能武,文采奇佳,你怎还想起上江湖上找人来了?” 东向燕面不改色的用胳膊和手掌夹住他的脑袋瓜,声线淡淡的威胁道:“我就是想出来,你有意见?” 陆小凤:“……哎呀哎呀!我没有,行了吧!” 东向燕也就是做个样子,松开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 “花满楼的事,你知道了吗?” 陆小凤想起最近的糟心,最糟心的还是那封信,抽抽嘴角:“大致。” 东向燕闻言同情的看着他,“你是不是命犯桃花啊,桃花劫一个连一个的来。” 陆小凤幽怨的瞥他一眼。 东向燕笑笑:“不过你年纪不小了,也该考虑家事问题,听说张大人家中嫡女气质典雅,精通书画琴技,一手筝音绕梁三日而不绝,你若有心,我可以向母后提一提,总不能让咱们的宁王始终单着。” 陆小凤面无表情的吐槽:“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比我还大吧!” 东向燕摊开手:“你当没人催我呢?” “……” 想想朝野上下有多少人盯着太子的后院,陆小凤顿时分外同情。 东向燕白他一眼,“我可不想卖身。” “关键是等你登基,你不想卖也要卖,国无储君,社稷不稳,”陆小凤悠悠道:“你以后要是有个好歹的,难不成还弟继兄位不成?” 东向燕责骂了句:“就会胡说。” 陆小凤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在嘴巴上比了个叉,示意自己说错话别见怪。 东向燕:“你那两撇胡子挺出名啊,顺便也隐藏起了你的真正年纪。” 陆小凤骄傲的挑起眉梢:“你不知道,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一手的易容术别提多厉害了,我跟他学了两招,立马外表年纪大增了十几岁!” “看你胡子一剃就原形毕露了。” 陆小凤被东向燕一刀穿心,反驳不能。 本来就是娃娃脸,留着胡子还好,去了胡子配上酒窝,他减龄的速度能叫人诧异。 陆小凤苦笑:“到时候我只能拿气质撑场面了。” 这些年来,陆小凤经历的事件也不算少,那一身的浪子气场,别说还挺糊弄人的! 东向燕抿了口茶,“闲话说了这么多,直言吧,你究竟想让我帮你什么?” 陆小凤睁大眼睛,肃声道:“我要你帮我查一个叫上官丹凤的女人!” 东向燕扬起眉梢。 陆小凤道:“我知道大哥你手里有一个奇妙的情报网,想知道的事情都能知道,无论藏的多么隐秘。旁的事情,我可以去找大智大通,也可以去找别的朋友,但这次涉及到花满楼,我就没办法再慢吞吞下去。” “急什么,她的目标总归是你。”东向燕不咸不淡的道。 陆小凤面无表情:“哥,你没发现吗?我在生气。” 好家伙,这确实是个好理由。 东向燕笑道:“你要的我这里有,而且还可以说是非常有趣的一件事,昨天夜里有个自称上官飞燕的女人被人追杀受花满楼所救,紧接着花满楼就在第二天失踪了……” 而且更有意思的是,自己确定花满楼的安全后冷眼旁观,却从她身上看到森森阴气,命令鬼魂一查,却知这个女人杀了自己的表姐取而代之。 上官丹凤,上官飞燕,不过李代桃僵,雀充明凰,根本不过是一个局! …… 花满楼从马车上醒来,不出意外的被昨夜自己救下的女人一阵哭诉,可以说好心人最容易被骗,女人哭一哭就心软了。 通过鬼魂遥控得知马车里发生的一切对话,东向燕吃了块点心有点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婆妈道:“有机会要告诉花满楼一句话。” 陆小凤不明所以,“什么话?” 东向燕:“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某位姐姐亲身传授,可以说漂亮也是真漂亮,骗人也是真会骗人! 太子殿下无声斜了下眼神。 陆小凤哽住了,哥你真是我亲哥,你确定这话不是往弟弟我膝盖上插箭吗? 抹把脸,陆小凤道:“你既然提早一步来百花楼等我,那么应该知道花满楼被带走的过程,也知晓他们要去的地方,那么为什么不追过去?” 东向燕老神在在:“既然有十足把握,何妨以逸待劳。总归她们对你有所求,又怕你有所要求,所以接下来的邀请书,你是可去可不去。” “但是为了花满楼不出意外,我肯定是会去的。”陆小凤叹息道。 “这是你的优点,”东向燕无所谓的点头:“但也正是你的缺点。” 陆小凤皱起眉头,然后一把抓住东向燕的手腕。 东向燕:“?” 陆小凤微微一笑:“哥,你一定没享受过被女人卷入麻烦的滋味吧?” 东向燕:“唉?” 陆小凤:“这次就当陪弟弟我,一起闯一闯龙潭虎穴吧!” 东向燕:“……………………二弟,你知不知道,现在也就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随着太子殿下年岁渐长,伴随权威增加的就是那一身的气势,别说大臣,就连不少皇子都闻之胆怯,不敢随意靠近这位大哥。 陆小凤不以为意道:“你是我哥。” “看在你是我弟的份上。” 此话说完,两人相视而笑。 …… 正在花满楼身旁演戏的上官飞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因为掳走花满楼这一件事就被大越太子盯上了! 有权有钱还很帅,妥妥的皇二代,这种人物要是让她知道他就在百花楼,哪里还管什么花满楼啊!她早去勾引了好吗? 金鹏王朝的财产再多,那也只是一个小国,而大越疆域涵盖中原,国库之中多的是想不出,猜不到的珍宝,若有幸能成为太子的女人…… 上官飞燕怎么可能还愿意顶着张死人脸装模作样? 也正是因为这一念之差,等陆小凤按照约定找上门来,还有另一位风姿无双,笑意文雅的青年跟在身旁。 装成丹凤公主的上官飞燕一愣后,想到情报中没有这个人啊,但还是机智的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何称呼?” “东向燕,点剑炉东向燕,”不知不觉也习惯用一方铸手大家的名号闲逛江湖,东向燕半点儿不陌生的自报名号。 上官飞燕惊讶道:“那位随缘点剑,剑主无不是一方大人物的铸剑师?” 东向燕随意的笑笑,没提及真相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不耐的打断上官飞燕还想套近乎的举动,冷冷道:“我要见花满楼。” 上官飞燕端起公主范,温柔小意的道:“当然,花公子一直被好好招待,不敢有丝毫怠慢之处。” 陆小凤在看到人前完全不打算相信这个女人的任何一句话,因为在他眼中这副美人皮下居住着一名蛇蝎的恶鬼。 上官丹凤就是上官飞燕这件事,早就被东向燕告知给他,因而他看着她的惺惺作态不由更加作呕。 穿过一条回廊来到后院一处院落,上官丹凤呆在门外,陆小凤走进门去看房间里的花满楼。 东向燕没有进去,反而怡然自得的寻了园中石凳坐下。 上官飞燕巧笑情兮的说道:“东公子和陆小凤是朋友?” “姑且,”东向燕道,然后轻易的用几句话塑造出一个直白耿直的铸剑师形象,“你是陆小凤的女人?” 上官飞燕脸上飘起两朵红霞,声音嗫嚅蚊鸣。 “怎会……” 东向燕了然的说道:“那你是想做他的女人。” 上官飞燕嗔怪的睨他一眼,怨他鲁直仿佛木头,半点儿不顾及女儿家心思。 东向燕被这一眼荡的骨头一酥,不得不承认,“上官丹凤”这张脸确实是个美人,不过一想到这是人皮,那就什么兴趣都没有了。 “男人喜欢的是生机勃勃的漂亮女人。” 上官飞燕只听见他道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满脸摸不着头脑的迷茫。 作者有话要说: 说实话,写了这么多综武侠,除了舍身饲魔中途事太多完全没有状态,我对上官飞燕实在是写够了,速度搞定她的戏份算了= =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 陆小凤和花满楼结伴出来,看到的就是两个人配一脸的坐在一起, 说实话, 陆小凤的脸当时就青了。 男才女貌放到这两个人身上, 不不不,应该说哪个女人跟东向燕站一起都是满满的违和感。 咦? 陆小凤突然为自己脑中闪过的这个念头惊住了。 东向燕和上官飞燕随便聊了几句, 仅做打发时间,所以听到脚步声就寻声望了过去,然后扬起眉梢。 “陆小凤,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换言之, 好比是在问花满楼, 你是不是被这个女人做了什么。 这需要相当的默契才能听出来的潜台词,任凭上官飞燕七窍玲珑的心肝也摸不着深意。 陆小凤不管怎么说也和他是兄弟, 摇摇头:“花满楼被下了药。” “哦?”东向燕拉长了尾音, 看向丹凤公主。 上官飞燕不知为何心里一突, 慌忙拿出解药。 “小女子多有得罪, 还请花公子不要见怪。” 对此,花满楼不愧是好心肠的人, 并没有多少不满, 本来在他决定趟这趟浑水, 就已经有了会被怎样对待的觉悟。 也正是了解他这一点儿,陆小凤头疼的说道:“你啊你啊!原本我以为花满楼不会是一个将我卷入麻烦的朋友。” 花满楼笑道:“和你掺和到那么多麻烦事里面,偶尔我也会想做一个会给陆小凤带来麻烦的人。” 陆小凤大叹道:“花满楼, 你学坏了。” 东向燕煞有介事的接口:“我教的。” 花满楼莞尔轻笑:“呵……” 陆小凤:“………………” 自己仿佛化身成了小可怜! 心里头念叨着,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这群混蛋凑到一起倒霉的果然是我陆小凤! 然而他倒是乐于处置朋友给他带来的麻烦,谁让他是陆小凤呢? 讲义气,够朋友,重情义。 这才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在江湖上大受欢迎的原因。 相比之下,东向燕还真是比不得自家二弟受欢迎。 各种意义上。 午间入席,他和花满楼眼观鼻鼻观心,淡定的忽视陆小凤和上官飞燕之间的你来我往,眉飞色舞。 若不是自己和他对此一清二楚,甚至这就是两个人的逢场作戏,说不定还真会被“上官丹凤”骗了过去。 不过现在从一人的角色变成了两个人对演,东向燕感叹,二弟这几年演技见涨啊。 居然和上官飞燕这等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的老戏骨拼了个不相上下! “厉害,厉害。” 他忍不住赞道。 一旁的花满楼动动耳朵,转过头:“?” 东向燕笑道:“没什么,来尝尝这个锦瑟鹅卷,味道不错。” 炸的金黄酥脆的鹅卷被东向燕用待客用的筷子放到花满楼碗里,再之后他和花满楼专心当个白吃白喝的食客。 但是这份从容一直到送上来的酒被东向燕抿过一口之后。 “……” 花满楼注意到东向燕反常的没有将杯子立马放下,不由的看过去,东向燕好笑着摇摇头。 “红糖水而已,何来的西域佳酿。” 上官飞燕张张嘴,急忙的用眼神示意他不要继续说了。 陆小凤适时接口:“为了维护金鹏王朝皇室的体面吗?” 上官飞燕用一双秋水明眸深情的望向他,仿佛被他说中心思一般感动。 东向燕淡定的移开视线,这话糊弄别人还行,陆小凤可是大越二皇子,虽说准备安安心心当一辈子贤王,可也比江湖中许多法盲要强。 金鹏国从两百年起就是大越属国,若真有灭国之忧,何故不派遣使者求援増兵?再次,若真有大臣贪图国库,致使皇室子孙血脉凋零也可以拿大金鹏王的凭证上达天听,恳求上国助其复国。 该说是小国后人能力不济不得不求助江湖莽汉,还是该说此人图谋不轨,一无所知呢? 反正东向燕只是看眼陆小凤的表情,就能从他眼中读出深深的不屑。 想来自家这个二弟心如明镜,如此说来,此事自己完全可以撒手不管。 托腮想了想,东向燕非常没良心的将自家老弟丢给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并且在用餐完毕后轻飘飘的提出——“我有事要去白云城一趟,这个什么大金鹏王的案子就交给你独自处理啦,陆小凤。” “等等!” 陆小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生拉硬拽的把人扯到角落,架着他肩膀怒道:“说好的同进退呢!” 东向燕无奈道:“情报不都全告诉你了吗?你这可是拿着大纲读话本,还有什么不清楚一定需要我在此的?” 陆小凤狠狠的磨磨牙:“这是一国之事,而且还是几十年前灭亡是属国,你这个太子殿下不盯着难道要让我这个二皇子抢走功劳吗?” “没关系啊,”东向燕眨眨眼道:“有了这件事做筏子,你以后想做什么也会简单许多。” 陆小凤瞪他:“不是这个问题吧!” 知道他是好意,东向燕抓抓头,想了想道:“我其实真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一个灭亡的属国罢了,若你有心,查出金鹏王朝的财宝在何处,拿着这个去找附近官府报案,他们自然知道怎么样做。” 交到陆小凤手中的正是太子令信,正和他曾交给顾惜朝的黄玉一般,值得一提的是,顾惜朝那块黄玉雕刻的并非师爷或者县令的图章,而是东宫詹事的牌子。 沉甸甸一块好玉被放在手里,陆小凤顺手揣到怀中,拍拍他的肩膀。 “有机会你最好还是过来一趟。” “了解,”东向燕笑笑,之后也真如他所说,向着南海方向赶路,上官飞燕的人监视了一路,确认他并没有其他意图才回去禀报上官飞燕以及她背后的人。 当身旁的眼线一个都不剩了,东向燕活动活动筋骨,嘴角笑意加深许多。 “可算走了。” 再之后他跳下马,将马匹放生,活动活动筋骨,刹那间,平地风起,瞬息万里! 人已经遥遥远去,肉眼辨识不出来的速度,几乎比风还要快! 在这几年时间恢复一半修为的东向燕,光论武力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然而知道的人不多,他自己也很少出手。 并不喜欢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以至于这等本事,东向燕第一次展露出来。 白云城附近打渔为生的渔民本在收网细数一天的成果,然后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道影子乘风而去,下意识向那头望去,这一眼,惊得他们当场跪下大呼龙神海神。 只见云海深处,人影踏浪过海,风拂衣袂,脚落平洋,姿若流云回雪,神有高寡无垠,正所谓,海中有仙,仙来,蓬莱也! 莫不是蓬莱仙人下凡了? 一众不明真相的渔民心怀敬畏的在返航后将自己有幸遇上仙人一事,趁着黄汤下肚一说,不知不觉,白云城沿海附近开始流传起海上遇仙的传说。 然而无意识又搞了点儿事的东向燕终于在半夜时分抵达白云城内,一身的海风湿咸的气息叫他不怎么舒服,但是自己甚至鸽了二弟的要求,不远万里的赶路来这里,为的不就是再见“叶孤城”一面吗? 内心握拳,东向燕难得一次欲欲跃试,失去分寸的大半夜夜闯城主府! 若这个“叶孤城”和那个叶孤城之间有联系,说不定自己还有办法把那个人再一次叫出来。 几年下来,不只是修为恢复大半,控灵驭魂的本领也越发精进,再给他一次机会,东向燕相信,这一次自己绝对不会再让叶孤城轻轻松松的消失! 成了我的役魂还想跑,大越太子殿下凶残的想着。 我一定会让你死了也不安宁的! 正在白云城内休憩的叶孤城无声皱起眉头,仿佛知晓自己正在被人念叨一样,睡的都不安稳了。 主要是这几天频繁做起奇怪的梦,连白日里都不算精神,今日也是,梦中情景十分怪异,叶孤城能感觉到视野的主人正是自己,但是他双眼所见的那个人,却更多的是一个陌生“人”。 有时是幼童,有时是垂鬓小儿,有时刚过束发,有时风流倜傥,气宇轩昂。 总有种感觉在告诉他,这全都是一个人。 一个和自己非常亲近的人。 叶孤城无声睁开双眼,眼瞳目视黑夜中的卧室,沉静无波的一片浓黑,平静的仿佛此时白云城以外的海面。 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略微有些羡慕梦中的一切,那个自己虽受束缚,却并不寂寞,相比之下…………一手拿起睡时也放在枕边的长剑,沉甸甸的重量,以及冰凉又分外熟悉的质感。 这偌大白云城,永无止境的责任压在肩头,使出的这一剑飞仙有多少是为了摆脱这份束缚才在一瞬间顿悟的剑招。 叶孤城眼神复杂的抽剑出鞘,剑身摩擦过剑鞘的声响在这个夜间分外刺耳。 清澈的剑刃倒映出叶孤城一双冷寒的双眼,他的手指自上面拂过,呢喃自语:“是吗?你也是这般觉得吗?” 这沉重,这压力,这责任……无疑不是在让叶孤城这个人站得更高,看的更远,而不允许仙人跌落凡尘。 轻轻一叹,说不出的落寞,叶孤城刚想收剑却突然之间,剑在手中如流星飞骓,光练无匹的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并未点灯的屋内漆黑的几乎不见五指,这也是叶孤城反应慢了一点儿的事实。 但他慢却反应仍是快的,有他出剑如飞矢,运剑如腾挪在前,角落里被逼出一个人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无论是谁,哪怕是江湖中武力最高的那几人,面对叶孤城的剑,他们也只有躲避这一条路可走。 原本对方也该这样做,在叶孤城的意识之中,对手必须要躲闪才可有下一招的机会。 因为这是无可匹敌的天外飞仙,是江湖中无人能及的一招绝世剑法! 可是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好似遗憾般的一声叹息,听不见出剑的声音,但对方确实也是用剑之人。 那人手中的剑一瞬间在视野中划过粉色的轨迹,但越到近前颜色越成深红,最终凝练成血一般的颜色。 “哐啷——” 两把剑终于以极端相似的轨迹,极端不同的威力碰撞到一起。 这一刻,叶孤城极其失态。 只因为对方出手的那一招,正是天外飞仙! 作者有话要说: 做鬼也不放过你,虽说后来某人光顾着浪直接把人忘在脑后了。 咦,我这算是剧透了?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 准确说是——天外留仙。 这一手出自剑仙真传,又经东向燕改造, 少了四分缥缈, 多了八分坦荡。 因此甫一出手, 剑上留痕,错身而过, “当啷——”,那口大败南海群剑的名锋在叶孤城手中断成两截,叶孤城瞳孔一缩, 鼻间只闻一股腥咸潮气, 耳旁被人留下一语。 “没我以为的强。” 说完, 不管叶孤城是何表情,犹自破窗而去, 叶孤城猛然转身, 犀利的目力也仅仅捕捉到一片衣角。 叶孤城缓缓放下手中之剑, 语气意味不明。 “你是何人?” 然而无人回答他。 夜空明月高悬, 海浪拍打着岛周形成的悬崖峭壁,日以夜继, 居然也将这险峻的形势拍打出奇峰的棱角。 东向燕坐在崖边一块赫然凸起的巨石上, 脚下就是万丈高度, 浪打焦岩,但看他的表情却平静之中夹杂一丝诡异。 沉思半晌,他突然丢掉手中一块石子, 看它被海浪吞没,低沉磁性的声线于月下回响。 东向燕:“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总算搞懂叶孤城偶尔的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世事居然如此奇妙。 拍拍衣服上的褶皱站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背景明月大如圆盘,好似就映照在他背后,将天空映衬的格外高广。 东向燕自语道:“还不是和叶孤城见面的时候,我先回陆小凤那里看看好了。” 是他非他,转生之后的经历还真是有趣! 久违的有一缕舒心爽朗的笑意绽放在嘴角,他已经趁着夜色出海,踏波行浪,披星戴月。 另一头,陆小凤在上官飞燕的诱导下,确实经历了一番奇异的探案过程,不过上官飞燕失踪,上官丹凤已死这件事,早在他刚接触大金鹏王财宝一案就心知肚明。 故而寻个机会将一部分真相告知给花满楼,不出所料,自己这个朋友确实对上官飞燕生出一丝好感。 所以说啊,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陆小凤叹道:“早知道我该阻止你。” 花满楼明明该是伤心的那个,这个时候却仍能笑着安慰陆小凤:“人若想动心,神佛难阻。” 陆小凤撇嘴:“所以你是个好人,我是个浪子。” 说动心,陆小凤没少动过,但若说有谁能让他停下这漂泊的人生,却是一个女人也没能做到。 也就是红颜知己无数,陆小凤却还是那个大红披风,四条眉毛的江湖浪子。 花满楼摇摇头,未再言语。 只不过在做好心理准备的前提下,他们追查到珠光宝气阁。 都说花家富有地产,霍休富于财产,那珠光宝气阁的大老板阎铁珊就是富有整个关中珠宝。 但即使早早有所耳闻,可真当看见珠光宝气阁内的遮帘都是用一颗颗拇指大的珍珠,大小统一,分毫不差的串联好用作装饰,屋内更是奇珍异宝无数的情况,陆小凤还是不由的咂舌。 “太奢侈了!” 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仇富心理,这阎铁珊富的岂止是流油,简直是淌着黄金的水,怨不得有人想吸他一口。 拍拍手,陆小凤被霍天青使了道眼色,诧异的扬起眉梢乖乖入席。 席面上全是山西那边儿的好菜,阎铁珊兴致一起指着那几道菜一盘一盘的介绍,乍看起来似乎宾主尽欢,然而陆小凤来此可不是为了吃的。 “阎老板,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大金鹏王朝上官皇子的事情。” 刹那间,图穷匕见! 阎铁珊脸一沉,菜也不吃了,筷子摔到席面上。 “陆小凤,我诚心待客,你何苦找我不愉快?” 陆小凤叹气:“找你的不是我,而是旧主临门,想要你的身家财产。” 此话说的直白,却对阎铁珊胃口,因为越是直白,越说明陆小凤也没有对那些人报以全部的信任。 阎铁珊冷淡道:“若说是旁人,我会大骂一声操你奶奶个熊!敲竹杠敲到爷爷我身上了!可你说是旧主,我是连骂也省得骂的。” “哦?” 陆小凤眉梢一挑,果然有内情吗? 阎铁珊给自己倒了杯酒,阴沉着脸喝下去。 “几十年前的旧事了,我原本也不想将它再揭露出来,可有些人不知好歹!” “啪啦——” 酒杯被他重重摔到地上,字里行间渗透着火气,阎铁珊大怒道:“昔年我等三人受大王之遗命寻找国难当头失踪的小王子,我等忠心耿耿,踏遍中原总算寻到一方隐居之地,可哪怕我们如何哀求,小王子都死了复国之心,不禁闭门不见,还放言说只他这一系再不姓上官……”说道激烈之处,他甚至哽咽出声,“我们能怎么办?” 吸吸鼻子,擦掉眼眶里渗出来的泪水,似他这般位高权重的大人物情到深处的表现,陆小凤不禁动容道:“那你们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阎铁珊古怪的看他一眼,闷闷道:“宝藏被一分为三,我取其一建立珠光宝气阁,但是现在的关中珠宝偌大家业早就超过金鹏王朝财宝的数量,乃我一手创立的王国。若小王子的后人找上门来,我就要乖乖放弃我的王国,那么我都要看不起我自己!” 陆小凤摸着胡子没有给他答复,如有所思的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阎铁珊做思索状:“从小王子居所离开后我们就各分东西,不过按照我对他们的了解,江湖上有两人可能是他们。” 陆小凤迅速问道:“是谁?” 阎铁珊用手指在桌面比划了两个名字:“独孤一鹤,霍休!” 陆小凤倒抽口冷气。 前者乃峨眉掌门,在武林中声望极高,后者霍休说起来历也是惊奇,二十年前赤手空拳出来打天下,后来莫名得到一笔财富又成了天下第一首富。 “这样说来,霍休的那笔财富就是大金鹏王朝的财产喽,”陆小凤被阎铁珊赶出来后和花满楼如此说道。 阎铁珊在说出那两个“旧友”的名字之后,突然大发脾气。 陆小凤也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拱拱手,便和花满楼一起离开。 或许是这次问话少有的没有出现意外,得到的消息难得的具体。 花满楼闻言轻轻颌首,接着欲言又止。 陆小凤怔了征:“你发现了什么?” 花满楼张张嘴,轻声道:“那位霍总管或许有哪里不对。” 陆小凤闻言笑道:“是呢,确实不对,说不定还是咱们的某个熟人。” 说话之间,“熟人”与阎铁珊一起来到珠光宝气阁地下监牢。 只见深达地下几十米深的地方,被阎铁珊用大量金银修筑出一处牢不可破的暗室,根根精良的铁柱将人关在里面,想吃饭也只能用手指扒拉着泥土地摇尾乞食。 “霍天青”看着这处地方,啧啧感叹道:“阎老板辣手心狠,怪不得能有这么一番成就。” 阎铁珊用帕子捂住鼻子,面无表情的打开牢房大门,有他走进去在前,“霍天青”自然也跟了进去。 脚步刚踏进去,一股恶臭袭来,“霍天青”慌忙退后,趁机用眼睛向里面斜了一眼,神情该说是了然还是不算意外呢。 只见监牢里面正有一个被折磨的形销骨立,惨不忍睹的霍天青! 不如说这才是真正的珠光宝气阁总管,天禽老人之子的少门主。 阎铁珊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着他,然后一盆盐水泼上去,霍天青立刻发出虚弱的呻吟。 “我待你不薄,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背叛我!” 霍天青或者该说他是司空摘星的人摸着自己易容出来的俊脸想不明白的摇头:“你心知她只是在玩弄你,视你为掌中玩物,却仍死心塌地,心甘情愿,该说爱情不可理解,还是你贱呢?” 霍天青吐出一口污血,冷冷的瞪着他。 “……不……不许……说……她坏话……” 纵使气息奄奄也要维护上官飞燕,阎铁珊气得面目表情都狰狞了。 司空摘星翻个白眼,看不下去的对阎铁珊道:“我是受人之托帮你这一回,省了你被人一刀捅心的下场。” 阎铁珊闻言重重点头:“我明白,阁下背后之人的救命之恩,关中珠宝会一直记得。” 司空摘星笑笑:“不用记得人情,那家伙要你现在就还。” 阎铁珊一愣,想不明白对方这是何意。 司空摘星淡定的从怀里掏出一块印鉴,阎铁珊曾是大金鹏王朝的太监总管,对这类东西根本不陌生,但看清司空摘星手中的东西属于谁后,一口凉气抽入肺里,觉得四肢百骸都布满凉意。 ………… 离开珠光宝气阁的司空摘星一点儿也不耽误的运起轻功,踏风离去。 据说被“吱”了一声,司空摘星便一直埋伏在阎铁珊身边,然后阴差阳错的发现了霍天青和某个“人”有意外瓜葛,意图对阎铁珊不利后,某人第二声“吱”落到他手中,不等他气恼,一叠银票很好的安抚住他的情绪。 所以说东向燕会用人,知道对司空摘星这样的人,该明算账的时候就该大大方方。 因此得来的好处就成了关中珠宝和皇家的买卖全部减免三成要价,不管怎么说都合算的不行! 可又说回来,司空摘星惊疑不定道:“难道那家伙让我埋伏到这里就已经有所预见了吗?” 有吗?没有吗?有吗?没……“啊啊啊啊——!”司空摘星不耐烦的拽了拽头毛,脚掌往另一只脚上一踏,整个人借力再向高处一蹿,空中留下他的声音,“不行,我要去问问他!” 说话间,人已经流风一样的消失。 同一时间,东向燕旁观了珠光宝气阁里面的全部发展,确定没有需要自己接手的事情后,淡定的遵循旅游路线前往无争山庄。 以他的脚力三天之内就能横跨两地之间的大段距离,不过这次他打算徒步赶过去,途中——一家一家的踢馆! 人生无聊,那就要找些有趣的事情做,何况……自己要是不做点儿什么,怎么叫“某人”找上门来。 东向燕这一刻笑的恶劣至极。 也正是从这一天开始,一个名为东向燕的剑客,向这个遍布能人异士的江湖武林展露锋芒!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 无争山庄附近的一处茶馆,因为煮茶的老板端出来的茶水总有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所以人来人往的, 总有不少人选择在他家停下喝上一杯茶水絮叨个几句。 而且因为就在山庄脚下, 偶尔原随云也会到他家品上两杯解渴。 但是今天不同往日,平日里就算热闹也透出一种安静的茶馆内, 今天即使有人说话有人安静,也有一股子兴奋潜藏在每个人的情绪之中,茶馆老板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实在是这几天, 来往的人们聊的差不多都是这个话题。 聊那个甫一出世就决战中原剑侠, 以一敌百, 至今未尝败绩的奇怪侠者。 原随云用手端起茶碗,不动声色的听见外间人们的谈话, 暗道竟是从山西一路战过来的吗?还真是他的风格。 饮下最后一口茶汤, 放下银钱准备离开之时, 最近刚被老板请来的说书人折扇一打, 武林趣事,大侠故事信手拈来。 以投掷到台上的铜钱做配曲, 说书人自若间接起上回…… “就说那人所到之处, 群剑皆折, 无人不惊,有那山水派夏长老问他出身为何,那人不答, 夏长老又问,何故用此奇兵!观你武骨, 分明是一身的剑胆琴心,侠骨柔肠,那人手段高奇,回答亦是不同以往,他道:何为君子之器,何为天下之奇,若我愿,草木松石皆可为器,如今不过是用一锤子,尔等大惊小怪才是惹我发笑也…………” 用说书人的声音当背景,原随云淡定的踏出门外,仰起头望了眼热辣的太阳,嘴里呢喃自语。 “草木松石皆可为器,一段时间不见,他是修为渐长还是口气又大了不少?” 不知,不解,但所幸为那人操心的不止是自己一个。 堂堂大越太子,身旁总是缺不了奇人的。 原随云思及此,脚步不疾不徐的向通往山庄的大路走去,路上遇到之人无不颔首行礼,恭敬止步,他也自然的回应,由此可见无争山庄在此地的影响力。 与此同时,东向燕自山西向南而来的这一路,传奇到已经被编成段子放到酒楼茶馆里说演,江湖中对他的名声生出质疑之人也越来越少,按照常理,东向燕怎么也该满意了,可是他不,他没有,他丝毫没有满意的心思,不再拘泥于剑,刀枪棍棒,斧钺钩机,但凡有擅长的门派,他都会直接挑上去,乍看起来仿佛是在发泄什么。 随着他越来越靠近无争山庄,过度的行为收敛了不少,“大锤子”小酒砸砸肩膀,谁也想不到最近出名的点剑炉主居然是用这么一把小锤子挑战中原群侠的。 在各地的说书人口中的,大多传的还是剑,其次是掌,之后五花八门的说法也有,少有的几个比较“正版”的则点名他用的是锤,但是一般都形容成流星锤,或是专门打成奇异造型的兵器。 东向燕手里这把,说奇异也是奇异,拳头大小的锤头上怪异的花纹遍布全身,一杆和锤头相连的把手色彩斑驳。 只要是人眼能辨识的颜色,就统统能在上面找到,然而如此凌乱的色彩却不给人眼花的视觉效果,倒有种霓虹的美丽。 彩色的绸缎系住尾端,可拉可拽,甚至能将它丢出去当流星锤使用,但是大多情况下,东向燕将它拿在手中,不像是武器,反而如同艺术品或者玩具。 比如现在,他就大大咧咧的将锤子拿在外面,但因它造型精致,小巧玲珑居然愣是没人认出他是最近出名的点剑主。 东向燕像是普通人一样融入人流之中,和众多路人擦身而过。 “唉哟——” 循声望去,东向燕诧异的发现居然有个老人家被一壮年男子撞到,筐里面的糖炒栗子滚落一地,扬起眉梢,和其他人一起看壮年男子的反应。 都说天下之大,总有几个奇葩,东向燕淡定的围观一阵,那个壮年男子明显是本地的泼皮,撞了人不道歉不说,居然还想反过来敲诈那个的老人家。 深吸一口气,锤子在手中转了两个圈,一下子丢过去砸中男子肩膀,小小的一个分量不大,却居然有将男子压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分量。 壮年男子低咳两声,呕出口血,再之后就是惊恐的做乌龟挣扎的模样。 “怎么回事!我、我居然起不来了!来人啊,来人啊救救我!” 背上的锤子不大,他却能感觉到重若千钧的力量从它上面传来,不由的向四周发出惊惧的求救声。 众人一阵哗然,狐疑的目光不断,他们在看到那个锤头的造型之后,不用说,都担心是另一场讹诈。 “让让,麻烦让让……”东向燕从人群中走出来,先是去把老婆婆的糖炒栗子捡起来放到篮子里递给她,接着蹲在壮年男子前面笑嘻嘻道:“还敢没事找事吗?” 男子惊恐道:“你、你是……” 东向燕道:“锤子的主人是我,我手下留情了,你也顶多是吐点血,不至于五脏六腑被砸个稀巴烂,感觉到这把锤子的重量,你知道我没说谎吧?” 男子见识到他的厉害惊慌摇头,根本不敢反驳他的话。 “求、求求你,放过我,我也只是、临时起意,以后再也不敢了!” 东向燕托腮问他:“真的?” 男子不断点头:“真的,真的!我对天发誓绝对不敢了!” “好吧,”东向燕从他身上拿下锤子,男子僵硬的活动活动身体,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之后连一秒都不敢停留,连滚带爬的向人群外跑去。 几个被撞到的行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剩下的人见没热闹可看,走的走,办事的办事,不一会儿,凝滞的人流再次涌动起来。 “多谢后生你帮了老身一把。” 卖糖炒栗子的老妇人低咳两声,拉住东向燕的手不让他走。 东向燕被她抓住时,眼底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但是老妇人没发现,强硬的将自己篮子底下干净的那些糖炒栗子包出一份放到他手里。 “老身手里没别的,只有这些栗子,旁的掉到地上不能吃就罢了,这些是干净的,后生好人有好报,以后也要多做善事啊。” 怪异的神色似乎被这些话打消了,东向燕嬉皮笑脸道:“大娘你这样说,我以后看来还真要做个好人才对得起这些栗子。” 老妇人弯起眼眸,眼角的皱纹叠到一起,消去了年轻时的貌美。 “后生,你不尝尝吗?” 她见东向燕不吃,不禁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东向燕一时亚历山大,看看怀里的糖炒栗子,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行,四下寻视一下,找了块干净的石阶坐下,放下油纸包解放双手用来剥栗子,期间老妇人一直在和东向燕搭话。 “后生功夫这般俊,可有许了人家?” 东向燕笑道:“我啊,就免了吧,注定天煞孤星的命。” 老妇人不满道:“小小年纪怎能这般诅咒自己,童言无忌也不行!” 东向燕生怕老妇人气出个好歹忙道:“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说话之间,栗子已经被剥出一大颗,表面油光吃起来定然香甜,东向燕笑道:“大娘手艺不错啊,看起来非常美味。” 老妇人沧桑的眼神扫过栗子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慈爱的笑道:“喜欢那可要多吃点儿。” 东向燕不疑有他的将栗子放到嘴里,咀嚼记下,吞咽下去。 “确实很美唔…………” 老妇人开心的看着东向燕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不敢置信,两手捂住喉咙发出呼吸困难的“呼哧”声,表情像是被娱乐到了一般,变得极其生动。 “呵呵呵——好人确实会有好报,那就是去地府下面做鬼!” 年迈的老妇人一张嘴,吐出的却不再是苍老的声线,反而犹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的娇美甜音。 东向燕睁大眼睛,其他人发现不对正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出数步。 老妇人从蜷缩佝偻的姿势直起身,看身姿分明是位妙龄女子。 东向燕哑着嗓子艰难道:“你、是谁?” 老妇人呵呵大笑道:“我是谁?我是女屠户、桃花蜂、五毒娘子、销魂婆婆、熊姥姥,但是今天我是公孙大娘,点剑主,我这糖炒栗子可美味啊?” 东向燕双手用力在喉咙间抓挠,嘴里发出的呼吸声愈发破碎。 似是被这副惨样取悦到了,公孙大娘娇声笑道:“我也是没法子啊,谁让点剑主你拒绝了那位大人的邀请呢!” 东向燕痛苦的眯起眼睛,但好似还未甘心的道:“……是……谁……” 公孙大娘遗憾道:“你知道的不是吗?他曾给你发过一次帖子,但你拒绝了他,大人没和你计较,几年后,他又为你准备了第二份帖子,可你还是拒绝了他,那位大人不是讲究事不过三的人,他从来都是可一不可再二,点剑主,你犯了人家的忌讳,也怨不得被人找上门来索命。” 东向燕:“……荒……唐…………” “是啊,可不就是荒唐了,但这世间之事又有何时不荒唐的?”公孙大娘煞有介事的说道:“等到点剑主你一死,这奇异的锤子就归我所有了,能被出品天下名剑的点剑主珍而视之的东西,那一定会是好东西,点剑主放心,我定然会好好珍惜。”说着一双美眸妙目自东向燕放在手边的锤子上划过一丝热烈的光芒。 正在东向燕危亦的关键时刻,一道朗声传开,莫名叫人安心。 “是吗,那你可要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向燕:对,我注定天煞孤星。 各位怎么看! 第44章 晋江文学城 公孙大娘的笑脸一僵,愕然的看着东向燕活动活动肩膀站起来, 半点儿不像是吞下剧毒栗子后的模样。 “你, 你怎会一点儿事情没有!” 东向燕鄙夷她的智商, 更鄙夷她的蠢,好吧, 这两个似乎一样?那就双倍鄙视吧! “糖炒栗子里面的用药没人比你更清楚,我吃了那玩意还能陪你演这么长时间,你就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公孙大娘猛然想到那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平常人吃下去就呕血而亡, 何故在东向燕身上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现在还一点儿事情没有? 东向燕仿佛看出她的疑问,笑呵呵道:“听说过避毒珠吗?” 公孙大娘惊声道:“无争山庄至宝, 它怎会在你手上!” “怎会在……”总不好说是原随云给我的吧……东向燕哑了一下, 生硬的转移话题:“这样说来, 找你杀我的似乎是我先前拒绝两回的名剑榜?” 公孙大娘谨慎的后退, 似乎在思索逃跑的路线,但就当她有所动作之前, 锤子飞瞬而至, 直直砸她身旁, 青石的砖地以蜘蛛网的形状龟裂出一个不小的坑洞,飞溅出来的土石打到公孙大娘身上叫她的心都冷了。 东向燕恰好在此时开口,冲她淡淡笑道:“两分力。” 公孙大娘默默收起自己的小心思, 决定知无不言! 原随云等了两天才等来东向燕,有些奇怪他略显虚浮的脚步声。 东向燕摸着肚子解释道:“吃坏肚子了。” 归根结底, 避毒珠避的是毒粉毒烟之类的外物,糖炒栗子是吃到肚子里和前两者根本不同。 不过东向燕体质特殊,稍微跑了几回茅房一切解决,就这他还感叹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 如果换成漓涌界的那具身躯,别说是小小的剧毒,哪怕是漓涌界中那些修有奇异毒性的灵兽山灵都休想破他的防啊! 原随云没有深究,反而道:“这一次叫你过来,一是由我带信回宫,二是有一事需要你前去追查。” 东向燕无所谓的拿起纸笔开始写起家信,姿态随意的道:“还有啥事需要劳动我出马?” 原随云:“原本此事和你无关,”他挽起袖子为两人分别点了杯茶,“可是待我仔细调查过之后,脑中只剩一词——来者不善!” “哦?”东向燕来了兴致,“会叫你觉得来者不善?” 原随云平静的道:“你若知道也会觉得此事事关重大。” 东向燕:“那你倒是说啊。” 原随云轻叹:“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 东向燕无语道:“你这人……不见兔子不撒鹰,这么多年也亏得你能维持住那张温文尔雅的皮。” 原随云微微一笑,权做夸奖。 东向燕无奈摇头:“行吧,行吧,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原随云收敛神色,肃然道:“你可听说过蝙蝠岛?” 海外一所销金窟,据说哪里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美人,美酒,武林秘籍,奇珍异宝,但凡是你能想到的一切,在那里统统都能找到。 原随云语气沉重的说道:“若仅是如此,不外乎又一所人欲之井罢了,但无法令我袖手旁观的主要原因却在这之后的传言上。” 东向燕入戏的吞了口唾沫,紧张道:“是什么?” 原随云苦笑了下,提起另一件事:“我们不是没有找到过进入过蝙蝠岛的人,但是无论怎样询问,那人也只说销金窟的幕后之人名为蝙蝠公子,最难以置信的是,他们居然一直以为那个人其实是我。” 东向燕做错愕状:“难道不是吗?” “…………你能好好听我说话吗?”原随云不快的敲敲桌子。 “好吧!好吧!”东向燕做无奈的模样,“这个时候开玩笑是我不对,可话说回来,因为是蝙蝠就联想到你也太……武断了吧?” 原随云摇摇头:“不止如此,可以说这反倒是他们的判断中证据最多的一项。” 东向燕蹙起眉头:“什么意思?” “在黑暗中游走仿若蝙蝠,百家武艺无一不精,”原随云面无表情道:“拈花指,百花拂穴手,东瀛大拍手等我曾在人前展现过的武艺,都有人看过蝙蝠公子施展。总之疑点太多,证据又过于确凿,若有心人刻意引导舆论对无争山庄不利……”话没有说完,但东向燕听懂了,遂沉重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若原随云无法解释,或根本没法解释,那么无争山庄的下场已可预见。 东向燕头疼道:“我最烦这些阴谋论了!” 原随云淡定的为他倒了杯茶:“没办法,江湖上最多的就是各种阴谋阳谋,你若无心此事,其实我也可以找别人去办。” 东向燕断然道:“还是算了,别人我不放心。” 原随云的睫毛一颤,掀起眼帘,双眸虽无神,却神清气高,不容于俗流。 “表弟你……” 东向燕笑道:“自家兄弟,我当然有什么说什么,能帮的全力以赴。” “是嘛……”原随云脸色稍微复杂了一点儿,不过还是什么都没说的摇摇头,“你有何打算?” 东向燕托腮道:“当然是混进去了,不去亲眼见识见识,怎么知道那个黑暗之中来去自如的蝙蝠公子,究竟有没有表哥你三分能力。” 原随云忍俊不禁:“天底下能力出众的人物不知凡几,你莫要把我捧的太高。” 东向燕笑道:“是嘛,那也是别人,不是原随云你啊。” 原随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接着似是不经意的问道:“名剑榜又向你发帖了?” 东向燕随意的点点头,半点儿不像是才被暗杀过的样子。 “两回了。” 原随云放下茶杯,正色道:“你拒绝了?” 东向燕:“当然,我铸剑又不是和谁好勇斗狠,不过是因为喜欢才去这样做,尤其近些年根本没空好好的打造一口剑,去参加也拿不出好东西。” 原随云道:“那你可要小心,名剑榜背后之人不简单。” 东向燕扬起眉梢:“说来听听?” 原随云:“自千年起,江湖分为黑白两道,前者以魔门统御邪道众君,后者以静斋领导天下豪侠,两派之间旷日持久的进行决斗,却始终奈何不来对方,原因就在于佛魔两派之间,还有道教互相平衡,然而自大唐太宗驾崩,玄宗继位,清朝堂,执廉政,这仅仅是表面上的行动,真正的‘清’,是清理江湖,解决隋时作乱的门阀。” “大唐本就是太原李姓门阀出身,最忌有人重走自己的老路,外加当年确实乃大争之世,群雄并起,龙蛇起陆,李家得了先机,建国称皇,稳定下来自然要清理那些不及化蛟为龙的地方势力。” 东向燕搓着下巴道:“你是说,魔门和静斋也在此列?” “是。” 原随云道:“然谁也不知道底蕴传承千年的两派会留有何等后手,但以无争山庄多年来对江湖的把控,确实查到有一部分暗中活动的人,似是当年的魔门中人。” 东向燕扬眉道:“所以名剑榜是魔门中人做的?” 原随云摇摇头,之后掷地有声道:“我怀疑蝙蝠岛里面也有他们的手笔!” 沉寂多年,当年双雄之一野望东山再起,以东向燕的立场,此事不管都不可能。 “真有你说的这么可怕?”被原随云科普了有关魔门的一大堆“常识”,东向燕念叨着斩俗缘啊,天魔策,四大奇书等当年的武林传说,有几分费解的说道:“若真是如此,怎么不见这帮人早早出头?” 原随云对此也是一知半解,迟疑道:“或许是当年玄宗的打击终究使他们伤了元气?” 东向燕摇摇头:“没有证据就没有发言权,我先去蝙蝠岛那头看看,若果两边之间真有联系,那么等我搅和了蝙蝠岛的生意,相信另一头也会给出反应。” “全靠你了,”原随云郑重道:“我的目标太大,身旁起码有数十道眼线盯着,轻易动弹不得,只有在此之前并未和我暴露出有任何关系的你来行动,才能得了便宜,而非徒增障碍。” 东向燕颔首:“我省得。” 之后又谈论了一些关键问题,东向燕连夜出了无争山庄,快马加鞭。 恰逢途中遇到雷雨夜,天雷劈空,颗颗雨滴啪打到地面上打出一个个小坑,森林被雨水洗刷的仿佛鬼蜮,落雷闪电于夜幕之中乱舞。 东向燕牵着马匹尽量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然而隐藏在雨幕之中的寒光闪过一点儿锋芒。 “轰隆——!” 雷电在空中转瞬即逝,声音迟迟响起,伴随着大树轰然倒地的巨大动静,火焰从树身上燃烧起来,在雨中居然也照亮一方光明,也照见了在这一瞬间向东向燕袭击而去的匕首,刀剑! 剑刃破开雨帘,东向燕几乎是下意识松开拉紧缰绳的手,向后面躲去,操使匕首的蒙面人见一击不成,第二次出手也已经蓄势待发。 一个雷雨的夜里,以东向燕为中心,前后左右起码有四五十个人将他团团围起。 东向燕扫过他们娴熟的动作,双眼一眯,眼带恍然的想道:果然有埋伏在这里,但是为什么?知道自己行程的可只有原随云! 难道…… 心中冒出不妙的预感,迅速在又一道雷霆劈开森林上空的雨幕,刺眼的白光让众人一阵眼花的时候翻身上马。 “驾——!”东向燕冒雨急奔,为了防止有用箭的人不顾一切的出手,还将上半身伏在马身上。 此时争分夺秒,东向燕能听见背后追赶之人的脚步声,雨滴打落叶面的声音,也能嗅到泥土的气息和潮湿的水汽。 蒙面人不管不顾似乎完全不要命的紧紧追在背后,生生将他逼到一处断崖! 崖下急水滚滚,山壁陡峭,根本没有任何可借力的树枝存在,而东向燕此时正一无所知的向这个方向跑来。 大雨倾盆,随着时间的流逝,更是打的人眼看不清楚前方路况,可东向燕却不得不这样跑,不这样跑的话,不这样跑的话………… “吁啊——!!” 马匹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蒙面人赶来只来得及看见目标任务连人带马的摔下崖去,之后他们谨慎的又在附近寻找很久也没有找到东向燕的影子,不得不回去复命。 晚下一步的结果,就是蒙面人没有看见坠崖时的东向燕面带的是何等愉悦的笑容,如同在说上钩了一般狡猾得意。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你们会知道什么才是搞事的极致←v←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 广阔无边的海洋奔流不息,最终在视野的极限与天空交汇到一起, 形成海天一线的壮丽风景。 一艘不小的大船向着这道风景的方向行使, 乘风破浪, 仿佛群山万水之间的一叶小舟,至于小舟之上承载了几个人, 和这般景象相比都渺小的近似蝼蚁,不值一提。 “面对如此庞然的天地,不禁就会生出渺小的感慨。” 楚留香轻笑着说道, 一旁的胡铁花抽抽嘴角, 不置可否的往嘴里倒了口酒。 “我说, 楚留香,你莫名其妙的接了个麻烦, 说出海就出海, 出海之后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若是觉得老胡我会害怕, 那你还不如免了叫我上船。” 楚留香闻言苦笑:“老胡,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 “那你是几个意思?”胡铁花撇撇嘴, 拿腔拿调道。 不是他斤斤计较, 而是这几个人自打上船后就一副神神叨叨的态度, 这也不说,那也不说,实在让胡铁花这个爽利人不爽。 楚留香张口结舌, 苦笑着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 延着船舷走过来的人影淡声说道:“并非楚香帅不愿说,单纯是不知如何说起。” “原随云!”被他一解燃眉之急的楚留香露出惊喜的表情,“你居然也来了?” 原随云摇头道:“因为此事不知已有多少侠士遇险,我既然为无争山庄之人,可不能光看着别人涉险,而自己稳坐后方。” 楚留香失笑着点点鼻梁,轻声说道:“我看你好像也不只是一个人来的。” “楚香帅不只是鼻子灵,眼睛也是厉害,”原随云笑着让开身去,露出背后的花满楼。 一身衣着打扮绝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精品,但让他传来却毫无盛气凌人的嚣张桀骜,反倒温润如玉,给人一种哪怕是布衣也可穿出绫罗华彩的淡彩宁和。 楚留香一看就忍不住赞道:“好一位云清风楚,温雅宁彻的公子哥,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啊?” 花满楼浅浅一笑,莫名觉得这人有些像陆小凤。 不等他开口,原随云先一步介绍道:“江南百花楼的花满楼,相信你们一定听过。” 花满楼摇头阻止原随云炫耀的举动:“随云……” 楚留香急声打断道:“原来你就是花满楼,”接着用好奇但并不失礼的目光打量他一阵,旋即大笑着对原随云挤挤眼睛,“听说你从不拒绝有人上门求助,即使那人包涵利用的心思。本来我对传言有些不信,怎么会有那般傻的人。但今日一见,我却觉得自己先前是孤陋寡闻了,花公子之名名不虚传,若是有酒,我定然自罚三杯。” 原随云虽看不见却笑言道:“你这是在说花满楼傻吗?” 楚留香煞有介事摇头:“不是傻,是真。” 花满楼被这两人弄的不好意思,连声道:“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原随云不赞同道:“七童,你这人有时候就是太谦虚。” 谁知花满楼立刻接道:“我仅是不想被随云你这么说。” 原随云扬眉道:“觉得我生疏了?” 花满楼摇摇扇子,施施然道:“是太热情,莫名叫我背后发冷。” 原随云哑然。 楚留香忍俊不禁,对他们二人道:“你们两人果然是很好的朋友。” 花满楼笑道:“随云人很好,能和他做朋友我很开心。” “咳咳……”这回轮到原随云不好意思的低咳两声,故作淡定道:“说来,也是时候回归正题了。” 楚留香面色一整,一旁喝酒的胡铁花也竖起耳朵。 花满楼疑惑道:“先前有随云你说过,蝙蝠岛是一所建立在海上的销金窟,但类似这般的暗窟江湖中应该并不少见,缘何这次居然如此隆重?” 原随云两手背负身后,海风吹拂开他的发髻,似是连他的声音也一并吹散。 “你们若知道,就在前些日子,连点剑主也因此事有失就不会觉得我大惊小怪了。” “什么!”楚留香等人一阵惊愕。 花满楼皱起眉头,“你说东向燕他也……?” 原随云叹息着摇摇头:“半月前,我曾求助点剑主彻查此事,然而点剑主离开无争山庄后不久,便有人从不远处的山崖下寻到马尸,我亲自前往确认,那匹已经被淹死的马不出意外,正是东向燕离开山庄是乘骑的那一匹。” 胡铁花最是心急连忙问道:“那点剑主人呢?” 原随云神情沉重道:“不知所踪。” 场面一阵窒息的安静,连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都成了噪音一般的存在。 花满楼不能理解道:“这样说来,点剑主是被谁伏击了?” “是围杀,”原随云凝重道:“那处悬崖附近有缠斗的痕迹,一直连绵数里,才最终在悬崖边上找到失足落水的马蹄印。” 胡铁花快速的眨眨眼睛:“这样说来,那个叫点剑主的家伙……是死了吗?” “目前看来,或许是的。”楚留香不怎么确定的道。 原随云慎重的双手抱拳,向楚留香与胡铁花恳求道:“此事事关重大,已非寻常小事,若此船行程不出差错,定然会与驶往蝙蝠岛的船只接轨,骤时龙潭虎穴,就要多亏两位了!”说罢深深低下头去。 楚留香忙扶起他,严肃道:“不只是我们,等下二位不也会为了给我们打掩护一同行动吗?此时就说这话,实在是不吉利。” 原随云顺势起身,笑道:“没想到香帅居然也迷信运气一说?” 楚留香坦率道:“既然知道自己等下可能九死一生,不妨也拜拜满天神佛。” 原随云笑言:“临时抱佛脚,管用吗?” 楚留香笑道:“甭管管不管用,反正这个时候心最诚,心诚则灵嘛。” 话音落下,两人相对而笑。 胡铁花翻个白眼,小声嘀咕道:“笑得跟有奸情似的。” 但是谈话间,确实有另一艘船逐渐接近他们乘坐的客船,然后一个黑衣人走上来,模样周正,就是眼神死板,视线将这艘船上的人一一扫过,张口便道:“你们有谁想去蝙蝠岛,那就快跟上。”说完人已经踏上两艘船只之间搭起的踏板。 楚留香原随云等人互相对“视”一眼,暗中点了下头,不约而同的分散成两队人马跟上那个黑衣人身后,期间装作不熟悉的模样,仅有极少数的接触。 等上了那艘船,楚留香眼中掠过惊色。 单只甲板上的这些人就有梧桐派坤长老,华山派枯梅师太,血手山大悲鬼魔,寂寞谷空空君这等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楚留香不禁对胡铁花道:“小心行事。” 胡铁花神色紧绷,不由点点头。 同样的情景则通过交谈的声音传入原随云脑海之中,演变成另一番景象。 枯梅师太身旁跟着一个少女,那女子一手拿剑容貌甚轻,但根据前些日子得来的消息判断,有八成是华山派不世出的天才华真真。 早在蝙蝠岛开始贩卖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开始,华山派清风十三式就在失落名单之内,华山派会专门派人前来早在原随云意料之中。 思索间,一个略为熟悉的呼吸频率让他下意识将面庞移动向船头的方向,若他能看见,就会知道船头的位置并没有别人,只有一位男子霸占了欣赏风景最好的位置。 花满楼敏锐的发现原随云的异常,凑过去后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原随云深呼吸了一下,也不知发现了什么,嘴角笑意略显放松。 花满楼体贴的不再准备,然而另外的两人看到那个人之后,目光一顿,嘴角一抽,在他转过头时气息都跟着一滞。 楚留香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为什么堂堂一个大男人要娘里娘气,妖娆妩媚的弯出水蛇腰,为何一身红骚面上扑粉,眼角一颗泪痣在发现自己时还抛了个媚眼?!!! 胡铁花承受不能的后退到船舷,腰背撞上东西后直接转过身面朝大海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咳咳咳——呕——!” 那人一眼飞过来时,胡铁花正在喝酒,不出意外,他以后对喝酒都可能会产生心理阴影。 红骚男子嗤笑一声,蛇形走位的跨过他们之间的距离,柔情似水的对楚留香说道:“可是大名鼎鼎的月下留香楚香帅?呵呵,有机会真想试试这副身板怎么留的‘香’哩。” 楚留香:“…………不、还是不要那么期待为好。”露出生命不可承受之重的微笑,亚历山大! 作者有话要说: 唉,发这章的时候我已经预见了本章文下的哈哈哈组团出现了。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 在原随云的感知之中,这位“红粉佳人”不出意外正是————东向燕! 堂堂大越太子, 你丫的还要脸吗? 若不是眼睛看不见, 仅能凭想象拼凑, 原随云可能根本不管什么兵分三路,暗中布计的顾虑, 扯着他赶快丢回宫中省得跑到外面丢人现眼。 再说一遍,你好歹是个有身份的人! 东向燕淡定的摸摸自己的脸,在别人扭曲的视线里越发妖娆的捏了个兰花指。 “小香香啊, 你们也要去蝙蝠岛吗?” “嘶——”楚留香倒抽口凉气, 这捏着嗓子弄出来的声调啊, 要了卿命了!他苦笑道:“在下楚留香,不是什么……小香香……” 此话一出, 不出意外旁边的视线多出了不少关注的力度, 楚留香在江湖中的名气正是这般大。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道:“都一样都一样, 说起来小香香你果然是去蝙蝠岛的吧, 听说那里好男人不少,你也对那里的男人感兴趣吗?”说罢一扬手。 楚留香全身发麻的躲过他这一拍, 顺便把胡铁花送上去。 胡铁花被这一“爪”拍了个透心凉, 打着冷颤向楚留香投去一道怨念的眼神。 楚留香用双眼表达自己的愧疚, 但绝不后悔! 东向燕“咯咯”笑了起来,无视他人难受的表情。 “哎哟哟,还害羞了呢, 明明有一副好身体……”捏! 胡铁花觉得自己胳膊那块被捏的位置全麻了。 这锅……兄弟我不顶了! 不打算顶缸的胡铁花后退,楚留香再次被暴露出来。 东向燕娇嗔道:“死相, 问你几句话你能一句不说,怎的,是嫌弃奴奴不成?” 楚留香:“………………咳,不知阁下何意?若说在下对蝙蝠岛感兴趣,那么这艘船上恐怕所有人都对蝙蝠岛感兴趣,包括阁下您……” 东向燕不等他说完张开涂得通红的嘴巴,呵呵笑道:“奴奴我是来找男人的,可不是你们这些死相!” 楚留香痛苦的道:“对,我们是死相,既然阁下对在下没兴趣,可不可以……” “谁说我没兴趣的。” 东向燕凑近一步,楚留香退后一步,再进一步,楚留香的表情愈发扭曲,等将人逼到船舷,东向燕托起他的下巴,啧啧有味的赞美道:“瞧瞧这小模样,哭出来一定风情万种。” 楚留香:“…………”内劲一催,弹开他的手,东向燕“唉哟”一声,嗔怪的瞥他一眼,“干嘛这么粗暴,虽然奴奴我也不讨厌粗暴的男人。” “……”楚留香一身正气,笔直不屈,“这位公子,在下……不好那口!” 东向燕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飞去一道媚眼。 “那还真是遗憾呢,不过奴奴我也不是喜欢强迫的人,本来想着,若是和楚香帅一路,说不定能遇到更好的男人,看来果然无缘就是无分啊。” 那道销魂的目光击打到楚留香的灵魂,在他的精神上留下极大的伤害,让他差点儿站不稳。 缓了半晌,楚留香勉强对东向燕露出笑容。 “那还真是遗憾啊,但是缘分本就不能强求!” 东向燕呵呵笑着,眸中异彩涟涟却忽而转变话题,笑吟吟说道:“说起来,你们知道吗?听说点剑主死在了蝙蝠公子手里。” 因为这场闹剧略显活跃的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楚留香按兵不动的道:“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东向燕转了个身,虽然是大红的衣料却奇异的没有似他的性格般点缀许多花红柳绿的装饰,看他的打扮若是擦去脸上的粉,姿态再正常一些,这着装无论去何等场合都不算失礼,但在场人经过先前的逗弄与调笑居然统统忽视了这一点,“蝙蝠岛究竟是怎样一个存在?哪里居住的是妖是魔?” 他仿佛唱戏一般的音量忽高忽低,有时圆滑动听,有时尖锐刺耳,却不得不承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去。 东向燕咬着下唇嗔怪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去一个不知是魔窟还是地狱的地方,也真是心大的叫人不忍直视。” 有人沉不住的吼道:“你又怎么样?” 东向燕娇笑:“当然是去找男人啊。” 大大方方的态度将对方一噎,露出羞于与他交谈的轻蔑表情。 楚留香倒是听出别的意味,谨慎发言道:“众所周知,只要有钱,蝙蝠岛上什么都有。” “那那些东西蝙蝠公子是怎么得来的?”东向燕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到每个人身上,又从每个人身上滑去,“我是不在意那些东西的来处,可我好奇的是蝙蝠公子这个人。” “有人说他和无争山庄少主原随云是一个人。”此话一出,其他人的视线紧跟着来到原随云身上,原随云不知东向燕这是搞哪一出,倒是分外从容的向看过来的人拱拱手:“在下原随云。” 众人:“……” 东向燕对沉默的人们指指点点道:“尴尬了不是。” 寂寞谷空空君阴沉着脸道:“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说过了,”东向燕重复道,接着像是才想起来一般轻声慢语:“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是点剑主,江湖人都渴望能得一口点剑主亲手打造的剑,但是他却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死的凄楚落寞,然后问题也来了,谁都知道点剑主不用剑,使的是一把造型奇异的锤子,点剑主死后,那把锤子也失落了……” “可是我听说,今天的蝙蝠岛上,正有一把锤子要拍卖,起价是一万金。” 话音落地,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紧张,每个人的表情或多或少的呈现出自己的一部分心里。 将那些贪婪,纠结,复杂,谋算的神情收归眼底,东向燕轻慢一笑,笑的可怕。 楚留香则将这一切看过之后视若无睹的道:“听说点剑主的兵器有特别的能力?” 东向燕慵懒道:“谁知道呢,总归总,人已经死了。” 然后这个“死人”演的可开心了! 出自司空摘星之手的易容,管保没人发现的了,可话虽如此,易容术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他用的是一些类似女子化妆的技术,全因为东向燕的过渡排斥。 差点儿被打一顿的司空摘星愤愤的收起大把银两,表示东向燕再来找他一定要提出双倍的价钱,双倍! 可当东向燕连骨子带里子都被易容大师雕琢过一遍,呈现出来的这副模样既高调也低调,莫名的引人注意,又叫人不由自主避开视线,可以说好用到奇妙的地步。 东向燕不自觉的捧住脸蛋对着海面欣赏,楚留香在顺风的位置听见他一声自言自语。 “很好,还是这么帅!” 楚留香:“…………” 胡铁花这个时候已经缓过来,但还是控制不住的远离东向燕三步远,谨慎的对楚留香道:“点剑主那家伙你是不是认识他?” 楚留香摇头:“仅是神交,但我有缘去过据说是点剑主出身之处的隐贤村,那里真是一处分外奇妙之地。” 胡铁花听出他话中的潜台词,扬起眉梢道:“你怀疑他没死?” 楚留香沉重道:“只是直觉,我觉得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 胡铁花:“老臭虫你的直觉从来没出过错,但他要是没死,人又会在哪里?”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是在说貌美如花的我吗?” 东向燕突然凑上来打断他们的对话,那个为他们引路的黑衣人再次走上甲板,手里拿了恰好符合人数的酒杯。 楚留香发现这一点儿后惊讶的看他一眼,然后被他“一笑勾魂”。 东向燕娇羞道:“别这样看人家,万一要是迷恋上了可怎么整!” 楚留香忍下吐血的欲望,缓缓道:“…………你……放心……我不会……的……”哪怕我瞎了我也不会的! 一旁真瞎的原随云面无表情的想着:你玩得很开心是吧? 东向燕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玩的超开心! 好久没这么皮了,他感到久违的放松,满肚子的黑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洒,他是绝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两手握拳,他弱柳扶风的往船舷上一靠,娇羞的冲每个看过来的人投了道“波光粼粼”的眼神。 被看的人:“恶…………” 黑衣人也被看了,但人家定力果然不同凡响,一本正经的说道:“入蝙蝠岛,首先要饮下黑暗酒,黑暗酒会辨明你们心中的阴暗之处,只有属于黑暗的人方能一探销金窟的天地,取得自己想要的宝贝。” 楚留香不禁露出思索的表情,东向燕在旁瘪嘴:“什么黑暗酒啊,故弄玄虚的玩意儿,笨蛋才会觉得这玩意儿有什么神奇之处。” 楚留香看过去:“怎讲?” 东向燕拽拽袖子,不以为然的道:“说白了,酒中有毒。” 果不其然,他刚说完,黑衣人就道:“但是若光明大于黑暗,尔等不属于蝙蝠岛的住民,将会在饮下酒水的瞬间被心中的光明吞噬。” 东向燕一脸不出我意料的道:“看吧。” 楚留香恍然大悟,不禁求教道:“怎样才能不喝到毒酒?” 东向燕摇头:“酒杯被端上来之前已经装满了酒水,哪个有毒谁也不知道。” 楚留香沉吟道:“换言之,凭运气?” 用此法立威,对这一船鱼龙混杂的人物可能非常好用。 东向燕笑:“也不只是这一个法子。”说完,人已经再次蛇形走位的绕到黑衣人身后,冰凉的指尖在黑衣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压到他的脖子上,呵气的声音像是毒蛇在他耳畔吐着信子,“要不要来告诉奴家一下,怎么样才算是黑暗中人?” 黑衣人似乎早预料到这种情况,如今面不改色的道:“饮下此酒,方能辨识出是否我辈中人。” 东向燕自言自语道:“是生是死,全凭天意,不觉得太随意了吗?”说着手下加重力道。 黑衣人冷冷道:“也有不喝酒的法子。” 东向燕一瞬间绽开笑脸道:“早说啊,是什么法子?” 黑衣人沉声道:“替别人喝下杯中酒,生死自由!” “哈哈哈哈————” 众人只见那个红衣男人发疯一般的大笑,一把抢过黑衣人手中的酒盏,手指自上面的杯碗一个一个的点过。 “一二三四五六……算了。” 东向燕不耐烦的端起酒杯,一杯一杯的当着众人的面喝下去。 旁观到这一幕的人瞳孔受惊似的紧缩,在场中人没一个笨蛋,何况黑衣人的意思那般“赤裸”,但当东向燕这般做时,还是有人发出惊愕的声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在短短时间里将一整盘的酒盏全数喝干。 人群里有人担心的叫道:“你没事吧?” 东向燕闻声望去,发现是个萌妹子,然后欢快的打了个酒嗝。 “嗝——” 华山派华真真:“…………需要醒酒药吗?”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拍拍肚子,俊脸微红道:“还不用。” 枯梅师太沉声对华真真道:“回来!”说完还狠戾的瞪他一眼。 东向燕不以为然, 比起其他连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污秽的, 倒是这种直白排斥的态度好对付。 花满楼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对原随云道:“那位公子没事吧?” 原随云面无表情:“他?肯定没事。” 仗着避毒珠在就乱来,回头可要找机会好好说说他。 东向燕笑颜如花的回到楚留香旁边, 不知自己这位表哥准备上报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心思开楚留香玩笑。 “怎么样,我说有别的法子吧。” 楚留香担心道:“你可有感觉到哪里不适?” “是啊是啊!那家伙端上来的东西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你要是难受千万别勉强!”胡铁花粗声粗气道, 显然东向燕刚才的举动将他征服了, 在他眼里此人哪怕娘也够爷们! “我?”东向燕闻言眨眨眼,张开手, 转了一圈, 衣袂翩飞, 他大笑道:“我怎么会有事。” 楚留香见他并非逞强呼出口气, 笑道:“公子能为不凡,不知尊姓大名啊?” 东向燕:“无名之辈。” 楚留香一愣, 东向燕笑道:“想知道我是谁?”用一如既往飘忽的身法转到他身后, 在他耳旁低声留语, “等到了蝙蝠岛我再告诉你。” 等楚留香想追问的时候,这位红衣的神秘人已经回到船头的位置,手指前方一处渐渐变大的黑点儿朗声道:“快瞧, 那就是蝙蝠岛。” 众人不禁下意识望过去,坐落在广阔海面上的一座小岛, 那是连航海图上也没有记载的无名岛屿。 船只停靠在岸边,岛上怪石林立,一片荒芜,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那一个个溶洞,仿佛深不见底,黑森森的吞没光线。 这回又是那个黑衣人,他用面巾将每个人的眼睛扎上,楚留香有听见其他人抗拒的声音,但是要想进入销金窟就必须这样做。 东向燕捻着自己脑后垂下的布条,自言自语道:“必要的保密步骤,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对付原随云和花满楼了。” 那两人可不是区区一根布条就能在黑暗中不知所以然的凡夫俗子。 不一会儿,东向燕就知道他们是怎样做的了。 一船二十多个人,只有原随云和花满楼被带去小岛背面,东向燕扬起眉梢。 紧接着,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黑暗道路让众人摸索着前进,头顶滴落的水珠,在逐渐放大的五感中清晰可闻。 洞穴之中栖息的生灵察觉到有入侵者的存在,立马发起攻击。 第一个人惨叫出声:“啊!有什么东西在攻击我!” 第二个人在被咬伤后大叫:“蝙蝠!是蝙蝠!” “蝙蝠公子!” 惊恐叫声络绎不绝,许多人无意识的走出了队伍,那个领路的黑衣人早就不知所踪。 东向燕在听见翅膀拍打的声音时,迅速后退到墙壁边缘,一把扯下眼睛上的缎带,瞳孔收缩以惊人的速度适应洞穴内昏暗的光线。 “你们不要乱走,先站好!” 他刚喊出声,又一声不同于先前惨叫的大喊传出来,有几个和他一样摘掉蒙眼带子的人惊恐的大嚷:“刚刚这里有个人不见了!” 东向燕蹙起眉头。 “枯梅师太也不见了!” 另一个人脸色惨白的叫道。 “空空君!” “朱九五!” “来人!来人啊!放我出去,放我们出去,我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不是来送死的!” 接连不断有人消失的现状逼得承受能力弱的人痛哭失声,向着并不存在的人大喊。 “啊!又一个人消失了!” 刚才和东向燕行动基本一致的华真真突然叫道,接着一转眼,刚刚大叫自己不是来送死的那个人也没了踪影。 华真真握紧腰间佩剑,紧张的对他说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东向燕因环境显得格外冰冷的声线传入她耳中,他道:“总归这里没什么鬼。” 废话,自己在这里,还有哪个鬼敢于放肆! 华真真咬咬下唇:“我们该怎么做?” “很简单,”东向燕道。 华真真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得到答案,自己不过不抱希望的一问,所以东向燕说完的瞬间她激动的问道:“怎么做?” “后退。” 东向燕道。 “后退?”华真真不解的重复,再想问的更仔细些,却在将视线投过去时瞳孔收缩,只见原本和自己搭话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黑暗之中还有不少人越发疯癫,尖叫哭喊声不断,将四周描绘出一副群魔乱舞的恐怖模样。 华真真狠狠心向后一退,刹那间脚底一空,整个人向着不知名的地方滑落,直至狼狈的滚到地面,她才被先一步下来的东向燕拽起身。 “戴上。”丢过去一张面具,东向燕自己脸上也戴了个桃花眼的白色脸谱。 华真真晕头转向的抓紧他给自己的面具,迷茫的看向四周,但还不等打量出个什么,东向燕已经不等她向前走去。 华真真赶忙戴上追上去,“等等我!” 东向燕奇怪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做什么……”华真真畏惧的望向他。 东向燕笑道:“你来蝙蝠岛是做什么的,现在就去做什么,别被先前的经历吓到了,那不过是通往销金窟的必要步骤。” 华真真倏然一惊,下意识望向周围,这才发现自己跟着东向燕走过的这条路,其实直通岛中腑脏,正是传说中的销金窟所在! 东向燕摆摆手:“好好玩,我先走了。” “等等!” 华真真下意识拉住东向燕。 东向燕回头无奈道:“又怎么了?” 华真真咬咬嘴角,怯生生道:“我能不能跟着你?” “哈?”东向燕好笑道:“我要去找男人,你也要跟着我吗?” 华真真白皙的脸蛋因为这孟浪的说法弄得通红,但还是倔强道:“师父不在,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做。” 东向燕静静看她好一阵子,突然道:“我若去找男人,你也跟我去找男人?” 华真真一愣,然后严肃道:“我、我会学的!” “噗——”她说的认真,倒是东向燕一下子就笑了,笑得乐不可支,歪斜在门柱上,逗弄她像是在逗弄一个随处可见的小姑娘,“行,你要是真想跟我去见识一下记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和双腿,我让你跑你就跑,我让你跳你就跳,我让你叫你就叫。” 华真真不明白他想要自己做什么而且这说法也实在是…… 东向燕缓缓收起笑容:“行不行?” “行!”华真真心头一惊,感觉到周围突变的氛围,她怯生生的道,柔弱的当真像是禁不得风雨的娇花,可东向燕却知道她有一手好剑法。 这时候东向燕才不由的想起叶孤城的好来,他在,自己起码可以畅快的吐槽啊! 摇摇头,只能自言自语的东向燕感觉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皮皮燕了,被迫正经实在是好难过。 “……”华真真望着这个转身向前走的人,莫名觉得他的背景有些落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那个……” 东向燕寻声看向快步跟上来的华真真,这女孩子一脸认真的道:“我会加油的!” 东向燕:“……噗!” 华真真被笑的身体颤抖,羞臊的不知如何是好。 同一时刻,原随云与花满楼一同参加了这场黑暗中的拍卖会。 从另一条路进入这里的他们没有那么多波折,反而被恭恭敬敬的请到一处用悬纱的方式巧妙构筑出的房间。 酷似塔楼的经典设计,让光线只能落到下方台上的人以及正式贩卖的物品上面,其他各层楼之中的客人,还是单纯的玩家全部隐在黑暗之中。 原随云打开折扇敬佩道:“不愧是蝙蝠公子,如此设计,卖家还是买家统统都可隐藏身份,暗中交易,不怕被人抓住马脚。” 花满楼摇摇头:“随云你真是无论善恶,只要是优秀之人就会大大方方的给予赞美。” 原随云闻言看过去:“不好吗?” 刚结束的那一场买卖女奴的交易让花满楼脸色不好的道:“无论此人是否大才,我都觉得有才无德,反倒是一件祸事。” 原随云笑道:“七童就不曾想过此地主人是我?” 花满楼平静的转过头,无神的双眼干净温润,像是一块无光的美玉格外引人注目。 “随云是吗?” 原随云:“不是……我若这样说你信吗?” 花满楼不带一丝迟疑的道:“我信!” 原随云似乎早知道他会这样说,百无聊赖的摇摇扇子,无可奈何的道:“放心吧,我可不会做这种蠢事。” 花满楼笑道:“如此当然最好了。” 原随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一指下方提醒道:“快看,重头戏来了。” 花满楼赶忙静心去分辨四周的声音。 呈现在光芒下的锤子彩带红纹,小巧玲珑,精致的如同艺术品。 不用说,正是点剑主手中所持的那口“神兵”! 而下方也有人饱提真气大声证明它确实是东向燕手中的那一把。 “神兵奇异,剑主非凡,点剑炉之师珍而视之,从不离身的玲珑小锤在此起价一千金!” 空气在他的声音下震动,紧接着有人大喊出第一个价格。 “三千金!” 一下子就将价值增加了两倍!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就是这样捉摸不透,好比方说这一章,谁能想到自家真爱会被随随便便拍卖,以后拿回来都不纯洁了。 东向燕:屁!不管小酒被转手多少次它永远是我的白月光! ↑这是病,得治!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突然伸了个懒腰,吓华真真一跳。 “你干什么?” 华真真声线有些尖锐叫道, 东向燕正想答话的时候, 角落之中突然飞出的一掌格外狠辣。 东向燕表情不变的向左侧身, 翻手就是一肘,空气都被打出了爆破声, 对方软肋被撞发出一声闷哼,快速跑到墙边不知做了怎样的操作,平滑的石体表面一下子多出个大洞供她跳下去藏身。 两人追上趴在洞旁望着底下, 华真真迟疑道:“要跳下去吗?” 东向燕干脆摇头:“我不跳, 你要跳你跳。” 华真真抽抽嘴角:“我也不会跳的!可是就那么放过他吗?” 东向燕道:“首先, 她是个女人。” 华真真一愣,似是想到什么, 眼中掠过一丝恍然。 东向燕又道:“最后, 我那一下她起码是个重伤, 即使我不去找她, 她也掀不起风浪。” 华真真:“可是,失去这样一个好机会, 我们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 “哦?你怎么觉得我是想出去?”东向燕如此说道, 华真真怔然:“那你想做什么?” 东向燕理所当然道:“找男人啊, 我找男人问女人做什么。” 华真真发自肺腑的无言,纠结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东向燕风骚的一甩长发, 呵呵笑道:“还不快跟上。” 华真真见他根本不等自己忙追上去,“我去!我去!” 有东向燕领路, 华真真惊奇的见识到蝙蝠岛内的各色机关陷阱,有些连她看起来都直觉冷汗涔涔,难以想象没有东向燕在,光是自己到处探查有几分几率会受困于笼中,束手就擒!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来了一个蛇形走位,华真真勉强做到,她小心问他:“你怎么发现这些机关陷阱的?” 东向燕据实已告:“我有个表弟,专门研究这些东西,我找他请教过几次,有些东西莫名其妙就跟着懂了。” 华真真不知道这一理通百理的本事多么吓人,但是她隐隐约约察觉到此人的不同凡响。 这一路上不用说,全程都在靠东向燕领路,等他依靠听力打开一扇看起来就复杂由天干地支组成的门锁之后,华真真对他的敬佩到达了极点。 不出意外的话,这扇门背后,就是“蝙蝠公子”所在! 华真真难掩兴奋道:“你好厉害啊!” 东向燕到这个时候还没忘记自己的人设,舔舔嘴角,妖里妖气道:“要找好男人,这蝙蝠岛上好男人可不就只有这一只装作瞎子的‘蝙蝠’吗?” 华真真语塞的后退,见他一把推开大门,门中景象瞬间刺激的她眯起双眼。 万丈光芒从门内射了出来,对方明显抓住了人体上的弱点。 这一整条道路不止漆黑如夜,甚至连一处照明的火把都没有。穿过这等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再即将完成目标之时乍然受到强光来袭。 不用说,轻者双眼疼痛流泪,战力大减,重者致盲失觉,束手待擒。 “好毒的心思,好狠辣的计谋!”华真真思及此立刻摆出招架的姿势,恨恨说道,眯紧的双眼竭力靠听觉捕捉到门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动手之人的速度太快,快到到处都有他们内劲碰撞的声响,对打时,甚至连通道都跟着震了一震。 华真真只听见一道很似身旁人的男音却更为硬朗的呵斥:“别跑!”接着身边已经再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等到视野发白的双眼好不容易从刺痛中恢复过来,她再张眼环顾四周,门内仅仅是一处女子闺房,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原地只留下自己。 华真真攥紧剑鞘,呼吸一时跟着变化,柔弱的目光锐利了许多,她知道,暗处其实还有一个人在! 对玲珑小锤感兴趣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原随云听到最后的报价都惊讶到了,即使身旁之人有着天下最富有的家世,等他询问花满楼时,对方亦是苦笑道:“金价贵,铜价贱,若一下子出这么大数字的黄金,即使是花家也难以为继。” 东向燕锤子究竟价值多少呢? 两千万两黄金,震退大多对点剑主之兵感兴趣的人,台面下目前也仅有三方势力在争夺不休。 小巧玲珑的锤身在灯光下散发奇异的光芒,遍布锤头的纹路形成文字一般的特殊形状,五颜六色的把手,漂亮的仿佛流水一样的彩绸。 主持拍卖会的人看的久了,视线都仿佛被这股魔性般的魅力吸引,进而不可自拔的想要将它据为己有。 因此当靠南边的一面墙壁被破开之时,现场居然愣是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相当迟钝的才意识到居然有人打断了拍卖会上的报价! “搞什么啊!”反应过来的人大骂着,也有人想顺手摸鱼趁机拿走玲珑小锤,然而没等伸手,一只脚踩到他脸上,“砰”的就将他踹飞出去。 “你想对我的锤子做什么?” 面带桃花粉脸谱的男子旋身落到台上,四周全是黑暗,唯有这一束光芒集中到他身上,照耀的他光芒四射! 大红的衣裳由于料子足够高级因而流光溢彩,夺目逼人,缓缓摘下的面具则露出他英俊的容颜,清朗的声线传出似笑非笑的声音。 东向燕在万众瞩目之中抄起玲珑小锤,像是鄙视他们的不识货一般说道:“什么玲珑小锤啊,这是大锤子懂吗?能打铁的那种!” 原随云在二楼的包房里失笑,一边摇头一边道:“这家伙我还以为他去哪里了呢。” 花满楼听出对方的声音和当时船上那人相似,当时他就觉得原随云应该是认识对方,此时听他这样一说,不禁好奇道:“他是谁?” “东向燕,”原随云说完似是发觉他的惊讶,笑着道:“有我这样一位表兄,你以为他不懂变幻声线,改变脚步轻重的本事吗?” 花满楼一听顿时了悟了为何已经见过一面的东向燕居然能完美的瞒过了自己,想明白之后他温温和和的笑道:“不愧是随云的表弟,本事和能力皆是数一数二,不可斗量。” 原随云:“你先别急着夸他,看他接下来怎么办。”说话间,其实他一直没有将注意力从东向燕身上移开。 东向燕是个奇怪的太子,但是原随云却不会允许他轻易涉险。 然而东向燕却从来不需要原随云货真价实的实施什么保护措施,单他自己一个,大多麻烦全都能迎刃而解,比方说此时此刻。 失去惯用的武器,桃木剑又斩鬼最佳,东向燕其实一直和对方凭肉掌周旋。 如今一朝锤在手,意气奋发锤胸口。 没错!说的就是你!别跑,让爷我锤两下! 东向燕的眼里都快冒出绿光了,有他的视线指引,之前在黑暗中行动如蝙蝠之人的模样也暴露出来。 扣住半张脸的面具,诡异的倒立蝙蝠的纹路,一身上下的银纹锦绣,处处精致,处处奢华,但是一张口,传出的却是女儿家的声音。 “大侠何必与小女子过不去。” 东向燕半点儿不意外她的性别,势要用小锤锤捶平她的胸口! 分开两情相悦的两个“人”是何等残酷的行为,这女人既然敢逼迫小酒接客,就别怪自己不把她当女人! “接受吧,来自小酒的怒火!” 东向燕一锤子挥下去,刹那间重若千钧,对方只来得及叫出“小酒?”两字,就已经不得不全力招架,同时也领悟到,为何点剑主手中的武器是一把奇兵。 大小玲珑的锤子在他手中忽轻忽重,跟随招式变化。 有时豪气干云,气吞山河!有时弱柳扶风,鬼灵精妙! 这女子也是个机灵的,打斗之中,不少不相干的人早就跑了,留下的那些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别有依仗。 因此她面具一摘,露出一张轻灵娇美的面庞,不出意外,东向燕的锤子确实在逼近到她面前时停下了。 柳无眉自信笑道:“公子对着这张脸打不下去,可是怜香惜玉了?” 东向燕面无表情的吐槽:“我是来找男人的,不是来找女人的,何况你是谁?” 柳无眉轻轻福身,用形容那就是飘云般恰到好处,无处不标致。 “小女子柳无眉,受家师控制不得不来此操纵蝙蝠岛这一干人等。” 东向燕扬起眉梢:“哦?你以为自己这样说我就会信?” “您不信,可有人会信,楚香帅。”柳无眉胸有成竹的叫出人群中的某个人来,在东向燕冰冷的目光中,楚留香苦笑着站出来,“久见了,不曾想,阁下居然就是点剑主。” “废话休提,”锤子在手中一挥,强烈的罡风愣是将这一地残戈吹飞到两侧,四周人不得不在狂风中做出避让的动作,东向燕冷淡道:“说清楚。” 楚留香苦笑一下,简短的说明自己和他们分开之后的遭遇。 说实话,以楚留香自身招惹麻烦的程度,大多时候也伴随着不小的奇遇。 这一回的否极泰来,就是让楚留香偶然之间误入柳无眉的房间,亲眼目睹她是怎样伪装成蝙蝠公子的。 “柳无眉也是个可怜的女人,被石观音操控,必须服用罂粟才能缓解体内被种下的毒种,”楚留香轻缓叹道:“若有可能,我希望点剑主能饶她一命。” 对上柳无眉期待而狡黠的目光,东向燕本来也没想要她的命,斜眼楚留香道:“我只有一个问题问她。” 柳无眉忙道:“我定然知无不言!” 东向燕:“当日追杀我的人,是不是你?” 柳无眉摇头:“不是,我和您无怨无仇,缘何招惹这等大敌?” 一名优秀的铸剑师不知让多少剑客欠过人情,比如东向燕。 若他出事,光从明面上的关系看来,西门吹雪用的剑既然是他所造,那么激怒东向燕的人都定然会多出一份来自西门庄主的追杀套餐。 柳无眉自问不傻,不至于干出这等蠢事白白浪费一条性命。 东向燕闻言道:“那我的锤子怎么在你手里?” 柳无眉思索道:“是一个自称黑珍珠的人将东西交给我们的,她说自己是龟兹国的公主,很期待点剑主前往大漠。” 东向燕:“…………” 柳无眉诚恳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此言绝对无虚,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东向燕抽抽嘴角,仰头望天。 柳无眉不知道他的沉默其实是在回想龟兹国公主的身份,所以宁愿发毒誓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生怕被他记恨,可是东向燕却在想起黑珍珠是谁后,抽抽嘴角,视线渐渐飘移。 没意外的话,那位应该是自己未来后宫之一? 不妙,龟兹国说和亲送的是大公主还是二公主来着? 东向燕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不太够用了!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如此壮阔的美景, 当你骑着骆驼, 包紧面纱, 远望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沙黄大漠时,就会由衷的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仿佛醉酒一般艳红的落日, 大的仿佛被故意设计成这副样子,因而当驼铃响起,人马行商才会显得落寞, 成就一副你在看着画里人, 画里人则在看向那未知的前方的景象。 此情此景, 东向燕一点儿没有感受的到! 简直可怕! 东向燕用一张俊俏的脸蛋思考人生。 敢问大姑娘小媳妇是不是对我前一章还在海外孤岛,这一章开头就跑来大漠晒成燕子干产生疑问? 别急, 听我细细道来。 正当我在思考, 将要嫁过来当我小妾的龟兹国某位公主是大的还是小的那个的时候, 我特码突然被一件事击沉了对事态把控的方向。 没错, 可以理解,你们应该能明白的, 那就是………………不管嫁过来的公主是谁, 东向燕经过官方密保, 保密程度可是一级的! 然后疑似我未来老婆的人来勾搭“东向燕”,这不岂是往大越太子头顶上戴绿帽子? 这个问题很严重,非常严重, 严重到我自己都有一瞬间的卡顿,险险错过了楚留香的提议。 楚留香道:“既然此事联系到大沙漠, 那么必不可免的将要一会石观音。” 东向燕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表情僵硬的掩盖自己没听前文的真相。 “石观音有那么可怕吗?” 楚留香叹气没有开口,柳无眉面色沉重道:“她极美,又是个女人,但从来不见她有喜欢的男人,只乐于玩弄男人。” 东向燕吐槽道:“一般有能耐的女人都这样吧?有必要把她说的和个异类一样吗?” 柳无眉眉目微动,快速覆盖上一层阴霾。 “但她还见不得有人比她长的好,长的美,比她好看的,美丽的,她都要亲手毁掉才甘心!” 东向燕仿佛没事人一样频频点头:“嫉妒心贼强,这确实不太好,就没人报复她吗?” “有!”柳无眉的声量一下子挑高但又迅速落下,眼神隐忍刻制的道:“可他们不是拜倒在石观音裙下,成了她的玩物,就是实力不济,死在她的手中。” 楚留香接口道:“点剑主,石观音正是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女人。” 东向燕不置可否:“听你们这样一说,她确实很可怕,但是柳无眉你是她的弟子,想来这位观音娘娘的脾气秉性,你没继承了十分也要有个六七分吧。” 柳无眉的脸色渐渐苍白,尤其在东向燕似笑非笑的说出:“能治理好这样一所销金窟,其狠辣的手段自不必多提,毕竟这里除了奇珍异宝,还有柔顺听话的女人。” 话音落地,柳无眉当场退后一步。 柳无眉嘴唇发白的颤抖道:“我没办法反抗石观音。” 东向燕:“可你正是用实际行动做着一件件恶事,然后来一句我没办法,希望能有人救你的同时,将这些过往扫到火堆里,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 柳无眉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却没有个人为她说话,因为东向燕说的是事实,此地或许有心善的人,但心善之人却也不是毫无原则的愚善。 柳无眉无疑对这点儿心知肚明,所以她艰难的说道:“你想要我怎么办?” 东向燕道:“我需要你一个态度,或向善,或继续为恶,你这样不清不楚的,讲道理,我有种这次救了你,等你再次‘不得已’的时候,又会是别人为你买单。” 柳无眉咬住下唇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就是你,控制的枯梅师太吗?” 华真真横出来的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打破出她利用自己的姿色营造出的氛围。 早听见她赶过来的脚步声的东向燕,半点儿不惊讶的看向她手里那个委顿苍老的女人。 “枯梅师太,你捉的?” 华真真被他认真的目光看的脸有些微红,偏开头去,声音发轻的道:“嗯,你走后,我有注意到还有个人的呼吸留在那里。”调整好心态,她重新直视东向燕,“多亏你先前伤到了她,等她与我打斗时因为伤势束手束脚,所以我才能将她生擒,不然以枯梅师太的功力,我与她交战,胜负半分,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完成任务。” 东向燕赶忙伸手阻止:“你的身份还是你的任务我都不感兴趣,”他想了想,又说,“待会就会有无争山庄的船只前来救人,你到时和他们一起走吧。” 华真真目光复杂,娇美可人的脸上为他明显的疏离掠过一丝黯然,但她很快重整旗鼓,真挚的询问道:“请问你接下来不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东向燕摇摇头,有几分无语的道:“我可能还要往大漠跑一趟。” 原随云失笑道:“东向燕,你这是‘誓不罢休’了?” “错错错,”东向燕摇晃手指,着重重复道:“我是‘有始有终’。” 原随云点道:“明明刚才还像是不愿意的样子。” “我总要摆摆架子的啊,”东向燕两手捏腰,配合这样的动作,大家才发现点剑主年纪甚轻,或许可能和花满楼他们是一辈的,比原随云,楚留香这等江湖大鳌有所不及,但是光看功绩实际,点剑主俨然已有多年老江湖的架势,很少有人不知道有位铸剑师随缘点剑,也很少有人不知道点剑主一手奇门功夫,专克剑客! 东向燕得意洋洋的道:“我的出场费是很贵的,可不能别人说个一两句,我就随随便便出场,那样既有失风度,也过于急躁,一点儿也不优雅!” “……”原随云突然转头对楚留香道:“香帅,如你所见,我这位表弟就是这么一个性情。” 楚留香无辜躺枪,被卷入这对表兄弟斗嘴的过程中,可真是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苦笑着摊开手。 “二位,放过我可好?” “不好!” “不行。” 无论是东向燕,还是原随云似乎都相当喜欢以逗弄楚留香表情变化为乐。 眼看着现场气氛已经完全严肃不起来了,柳无眉也被无视的脸色忽青忽白,楚留香告饶道:“正事要紧,蝙蝠岛若不彻查清楚,难保不会在某处再出第二个神乎其神的‘蝙蝠公子’。”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道:“小香香说的是呢,这副靠谱的模样果然是大侠啊。” 楚留香被叫的全身上下汗毛起立,他苦笑着道:“未曾想到点剑主会以这等特殊的‘模样’出现,先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话说的很客气,可偏偏东向燕还抱屈一样的对原随云道:“你看!你看!不是说好的楚香帅重情重义,热情待人吗?五湖四海皆有朋友的人,结果对我就是这么客气,这么生疏!” 原随云云淡风轻的道:“或许,他没看上你。” 楚留香当即警觉的回道:“怎么会!点剑主之名在下神交已久,怎会有没看上一说!” 原随云深深叹了口气,看傻瓜一样的看他。 “他胡搅蛮缠你也陪着他玩?” 楚留香:“…………” 东向燕嘿嘿笑道:“原随云这样说,本来就是有意结束的意思,结果你一句话,简直是叫我们两个继续,别停,再来一发!” 楚留香满头黑线。 搞不懂你们这对莫名其妙的兄弟是怎么交流的! 原随云道:“闹也闹完了,正事也说的差不多了,蝙蝠岛一事事到如今,也只差入大漠,查清石观音从何处得来的各家武学秘籍,其次那个叫黑珍珠的女人和你有所瓜葛……”说着面向东向燕露出征询的神色,等听见东向燕无可奈何的应声后,方继续将剩下的话说完。 “这趟大漠之行,你是无论如何也是要去了。” 东向燕百无聊赖的甩甩头:“不为别的,她将我的大锤子送回来,我就有必要去见一见她,要知道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拿的,她能拿到手,某种程度上和我也是有了些缘分。” “……”原随云静静的“看”他好一阵,直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盯得东向燕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了,他才若无其事的转开头道:“既然如此,蝙蝠岛就此覆灭,接下来是大沙漠,楚香帅,要麻烦你多多照顾我这位表弟了。” 东向燕:“喂,至于把我说的这么没用吗?” 原随云叹息道:“别吵,你的武功不弱,为人也聪明,但沙漠和海洋一般,都属于一人之力无可奈何的险境,何况比起海洋,大沙漠里面的险恶更为毒辣阴狠,防不胜防。” 东向燕撇嘴,一脸的不甘,不信,你不能小看我! 楚留香看的失笑,莫名因为东向燕这般年轻的表现怀念起刚入江湖时的自己,遂郑重承诺道:“我一定会照顾好点剑主。” 东向燕翻个白眼:“叫我东向燕,点剑主是哪个谁啊?” 楚留香也是个爽快人,经过刚刚的交谈,似他这等人情世故上的人精已经大致看出东向燕此人的性格,无疑胸怀坦荡的同行人,比小肚鸡肠的伪君子要好。 原随云道:“有劳楚香帅了。” 没过多久,足以横跨大海的船只相继停留在岛外,东向燕他们坐上另一艘船,其他在蝙蝠岛上躲藏的人则被逼着离开黑暗的洞穴,被迫将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阳光之下。 东向燕和他们一同站在另一艘船上观看着这一幕,他不咸不淡的道:“做人还是在阳光底下好,你说是吧,原随云。” 原随云抽抽嘴角,把某人架上来的胳膊扒拉下去。 “为什么专门对我说?” 东向燕自己也觉得奇怪,可他是个诚实的人,冒着被原随云使小绊子的风险,他诚实的说道:“总觉得稍不注意你就会变成一个心理阴暗,报复社会,不能我一个人瞎的黑馅汤圆,只有外面一层皮是白的。” 原随云:“…………” “噗!” 原随云伤心对发出笑声的花满楼道:“你也这样想?” 花满楼笑过之后不好意思道:“只是偶尔我会觉得,随云你未免过于亦正亦邪了。” 原随云张口刚想解释什么,东向燕已经又一次搂上来,压住他的肩膀在他耳旁低声道:“锦衣卫统领大人,你这样可比当个‘蝙蝠公子’要好,对不?” 自从东向燕正式开设自己的小朝廷,东宫詹事交给了顾惜朝,而每个皇帝必然会具备的暗处势力也被东向燕他爹放权给他,原随云正是东向燕斟酌了好久才选出来的最好的统领人选。 人在江湖,心在朝堂,两边缺一不可,却又因身份上的优势,处理江湖事和朝廷事时比谁都要便利,外加他还是太子殿下的表哥。 有这层亲缘在,东向燕就不怕他背叛,更能得到上任皇帝的认可。 何况东向燕本人也自信满满,从未认为有人会舍得背叛自己。 因为……因为我这样帅的人!怎么有人会甘愿冒着被我锤死的风险没事找事呢? 东向燕相当自信的把这话和原随云一说,他那时的表情啊,东向燕至今记忆犹新,总之——非常好笑! 然后逆着撸虎须的下场就是直接被丢到大漠边界,东向燕不得不苦着脸呸掉嘴巴里的沙子,和楚留香一起人生地不熟的开始找起他的熟人。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胡铁花这只大蝴蝶常年浪迹天涯,哪里有酒就能找到他的身影,楚留香也是行踪不定,一艘大船,一方大海,足够所有人对他的行踪望洋兴叹。 相比之下,姬冰雁这个有根基,有名声的商人可就好找多了。 等到用几分银钱的功夫就找到人的楚留香一行,东向燕看着姬冰雁,再看看胡铁花和楚留香,由衷的感觉出了差距。 一道眼神飞过去,已经见识过他的嘴有多么贱之后,楚留香眼角一抽,却还是没来得及,让他将那句注定会把姬冰雁气得暴跳如雷的话说了出来。 东向燕道:“下半身都残了,还霸占这么漂亮的两个女孩子,怪不得大漠这么乱,因为女人都被不行的占了,行的当然憋屈。” 背后,楚留香捂脸,胡铁花望天,姬冰雁脸色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作死搞的一点码字的心情都没有,标点符号不算字数?小学作文标点符号都是算字数的,官三你厉害啊,是不是要取代文化局了? 被气的这两天都写不出来东西,干脆罢工了,现在发的都是存稿!气炸!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 楚留香捂着脸压根不敢去看姬冰雁的脸色。 虽说自己也看出来,有两个小妾服侍, 女子脸上还不见丝毫不满足的姬冰雁是装瘫, 可东向燕这么不给面子的说出来, 怕也是因为姬冰雁的拒绝感到不满。 可你也不能直白的戳人家不举啊! 这简直……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姬冰雁绝对不是男人!他居然忍下来了! 东向燕的眼神不禁怪异了一瞬,视线落到脸色只有一瞬间的铁青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的姬冰雁身上。 姬冰雁发现他的注视不怒反笑:“很惊讶吗?” 东向燕果断道:“是!” “这就是大漠里面居住的人, ”姬冰雁声调低沉,伴随着吹过黄沙的热风将残酷的现实掀开,“比骆驼更能忍, 比豺狼更狡猾, 他们可以像是蛇一样在这光秃秃的除了土丘什么都没有的大地上隐藏许久, 也可以学着蝎子,在关键时刻扎穿敌人的心脏。呵, 收拾好你的小心思, 自作聪明在这里活不到一刻!” 东向燕诚恳道:“受教了, 但请让我再进行一次确认, 此次过后,楚留香即使想找你帮忙, 我也会阻止他。” 姬冰雁扬起眉梢, 首次将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有能力左右楚留香判断力的青年,江湖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正当他思索阶段,下一秒他就腾空了, 姬冰雁:“…………” 将他公主抱着还面无改色颠了颠调整姿势的东向燕一脸的纯洁无暇:“你还瘫吗?” “……”姬冰雁从牙缝里挤出一行字:“楚留香,你从哪里找来的怪人!” 其实你可以叫他奇葩的, 他不介意。 楚留香默默想着,不得不挺身而出收拾残局。 “我说铁公鸡不拔毛,就只能被人拎着下锅了。” 两个身高体格在男人之中绝不算矮小的人将姬冰雁笼罩,生生将他的表情从不耐转变成了麻木。 姬冰雁:“…………行了,放我下来吧。” 被迫妥协的姬冰雁臭着脸,从东向燕怀里挣扎落地后行动自如。 东向燕偷偷吐槽:“我就知道他是装的。” 楚留香闻言只是笑笑,若没有东向燕胡搅蛮缠,他自己其实是不想强迫老友的。 姬冰雁跺跺脚撒气后,神色一厉。 “你们要找石观音?” 楚留香面色凝重道:“此事受无争山庄少主所托,干系重大,还请你一定要告诉我们石观音所在!” 姬冰雁摇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什么都不用做。” 胡铁花沉不住气道:“什么意思?” 姬冰雁:“因为她会找上你们!” 楚留香呼吸一滞,东向燕若有所思,只有胡铁花不明所以。 姬冰雁摇头晃脑:“石观音是个女人,还是年纪很大但偏偏貌美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哪怕再瞧不起男人也不会委屈了自己,所以模样好的女人被她毁了容,模样好的男人则被她绑回去亵玩。你们这一个两个,除了胡铁花都长的不错,石观音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们。” 胡铁花:“喂!”被除以外的花蝴蝶非常愤怒。 楚留香道:“若真是如此,也是省了麻烦。” 姬冰雁看他:“是这样吗?石观音虽然是个尤物,但这美人已经不是最毒妇人心的那种毒,相信大沙漠上所有人都不希望被石观音找上门,楚留香,即使如此你还觉得省下麻烦了吗?” 楚留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况我们本就是为此而来,担心来担心去,岂不是什么事都做不成。” 姬冰雁静静看他许久,才缓缓一开始视线。 “有些时候我真心觉得你胆子太大,早晚有一天会死在这好奇心上。” 楚留香轻笑着应下老朋友的评价,甚至自我调侃道:“我觉得自己的命还是很大的。” 东向燕突然冒出来打断基情满满的两个老朋友叙旧,严肃的拍响姬冰雁的肩膀,未说话先砸的他矮下三分。 姬冰雁默默盯着他:“……” 东向燕一脸期待:“你知道怎么去龟兹国吗?” “龟兹国?”姬冰雁疑惑道。 楚留香提东向燕解释:“我们来此不只是为了石观音,还因为这位小兄弟有事前往龟兹国,寻找一名叫做黑珍珠的女人。” “黑珍珠?”姬冰雁脸色一变,他此时神色的难看程度已经不比楚留香他们来找石观音要好到哪里去。 楚留香见状不禁谨慎道:“难道说,黑珍珠也是一个和石观音一样棘手的女人?” “论起棘手,无人会比石观音更麻烦,”姬冰雁肯定道,但他又说:“但是你们要找的黑珍珠正是龟兹国主的女儿,你们要去找一国的公主,在我看来可不就是异想天开。” 东向燕仿佛根本感觉不到气氛的变故,举手发问:“她是大公主还是二公主?” 姬冰雁怪异的看他一眼,似乎从没遇见过像他这般不拘小节的人物。 “黑珍珠正是龟兹国的二公主。” “我要见她。” 东向燕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一手摸着锤子,一手掏出厚厚一叠的金票。 “在商言商,”他笑道:“将我和我的同伴送到龟兹国,这对兰州巨富的姬大老板而言不是难事吧?” 姬冰雁一噎,视线自他手中厚厚的金票上闪烁,半晌过后,他吐出一口浊气。 “今晚午夜有个车队向龟兹国出发,你们可以混到他们里面过去。” 东向燕笑了,抽出两张交到姬冰雁手里,姬冰雁表情一僵,狠狠的瞪着他。 东向燕施施然的将金票收回去。 “开路的话,这些银两已经够了。” 楚留香讪讪一笑,居然还帮着他道:“不仅是够了,而且还超过了不少。” 姬冰雁气结的指着他们几个人。 东向燕又道:“想要钱你可以再告诉我们一些消息。” 姬冰雁瞪他:“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拂袖而去?” 东向燕面带微妙的笑意:“你是个商人。” 商人就没有一个是不能忍的。 姬冰雁深吸了一口气,憋得难受才对楚留香道:“你究竟是从哪里认识的人?” 楚留香笑道:“很难缠吧?” “当然!”姬冰雁抬高音量:“正好龟兹国主广邀武林人给帐下如花似玉的女儿招婿,你们若想见黑珍珠,那就先去见龟兹王!” 东向燕:“多谢。” 这一回,他将那少说也有七八千两银子的金票全都放到姬冰雁手里。 在楚留香和胡铁花的眼中,姬冰雁的表情也真如头顶的天气,忽阴忽晴,变幻不定。 楚留香道:“东兄弟,你果然不是一枚省油的灯啊!” 东向燕笑:“省不省油,不也都是照明的嘛。我发挥自己的优点,为咱们开辟前路。你们难道不该感谢我,而不该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坏话吗?” 楚留香和胡铁花面面相觑,姬冰雁一脸的——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后这位厚颜无耻的人并未过多停留,一到午夜,就把自己穿戴的和车队里面的人相差不远,有姬冰雁开路,楚留香他们毫无压力的混入车队里。 既有本地人打掩护,又有姬冰雁这根老油条跟在身旁。 东向燕在这一路上可是恶补了有关沙漠之中生存的知识,就好像姬冰雁说的。 能在这个一滴水和同等大小的黄金一般贵重的地方,要想活下去,首先就要超越自己的极限,将自己变得和“人”完全不一样才行! 必要时候仿佛骆驼,艰苦忍耐,遇到敌人要像豺狼,领导着狼群撕碎对方,不给他们一丝活下去的机会,碰到求救的人,要学着如同毒蛇一般冷血,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救下的会不会是另一条毒蛇,最后就是当着蝎子,在关键时刻一击毙命,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 姬冰雁所说的,无疑违背了楚留香的处世之道,这可是一个连敌人也不会下杀手,善心多到不像个江湖人的家伙,哪怕将危险掰开了揉碎了和他道个明明白白,真等事到临头,他能不能做到还是两回事。 对此,姬冰雁早就不抱希望了,因为楚留香就是这么一个人,也正是因为他是这副性情,似他这般的老朋友即使吝啬,却也愿意抛弃亿万家财,陪他跑到大沙漠涉险。 相比之下,倒是那个叫做东向燕的年轻人令他诧异。 一般情况下,越是年轻,越不懂得收敛锋芒,东向燕自见面以来的表现也是如此,姬冰雁曾苛刻的评价他是自作聪明。 然而等他们上路,谈起这些人性上的艰辛,无论是楚留香还是胡铁花都略有动容,唯有这个东向燕表现诡异。 有时一脸的若有所思,有时一脸的受教了,有时啊啊,我也干过的这种变化逃不出姬冰雁一双利眼,但也令他更为纠结。 不过无论怎么思索,东向燕此人说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姬冰雁若有所感的想道。 东向燕:埋在沙丘下面装死然后突然蹦出来袭击商队的事我也干过!不过我装死了半个月快真死了,才干掉守护焰铁砂的呼马,这种一遇到危险就呼唤同伴然后万千蹄子踩脸的灵兽实在太作弊了,可偏偏焰铁砂是铸剑最好的材料之一,为了大锤子能够时时刻刻深陷在焰铁砂饱满的胸怀里享受,我那个时候也是拼了啊! ↑所谓的高深莫测其实就是这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向燕也是大大的坏,满腹黑水,时不时拿出来洒一泼。 _(:з」∠)_评论收藏和收益都死了,我呢,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们这样我提不起劲码字,本来就大姨妈。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 龟兹国主是名长着绵羊毛般细软胡子的外族友人,面目深邃, 手脚粗大, 从蹩脚的汉话到待客使用的帐篷都充满异域风情, 可没人想的明白的,就是他为什么要找一位武林高手当自己的驸马? 东向燕一干人刚到龟兹国就听说了国主选婿的消息。 几人不约而同的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但也有个问题。 “谁上?” 东向燕抱臂说道,目光扫过他们这些人。 论齐整,也就自己和楚留香。 姬冰雁一身的气质像是根木头, 成天不苟言笑, 想来不会讨喜。 胡铁花更不用说, 放楚留香解释,那就是洗干净后能年轻个二十岁, 蓬头露面的时候, 他仿佛老了三十岁, 可惜的是, 他经常是蓬头露面的状态,这也让他错失不少姻缘。 深吸一口, 东向燕一把推出楚留香。 “靠你了!” 楚留香当即苦笑, 顶着两位老朋友戏谑的眼神解释道:“会不会被选中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姬冰雁少有的附和东向燕的决定, 他道:“我们里面只有你看起来才貌双全,是个男人!” 东向燕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姬冰雁偏开头,指指自己和胡铁花, 颌下有须,面目深刻, 先不说俊气与否,但那股成熟的气度却是扑面而至。 东向燕:“…………”心塞的摸摸自己下巴颏,光溜溜的一点儿毛都没有。 同样面白无须的楚留香安慰他:“没几年就会长的。” 东向燕怨念。 然而一切计划的好好的,真等抵达现场,被选中的居然是他们之中看起来最嫩的那个! 楚留香忍着笑拍打东向燕的肩膀。 “看来公主还是喜欢英俊小生啊。” 东向燕面无表情的扒拉下他的手,趾高气昂的说道:“这算什么,小爷如此帅,只要不是入洞房爷我就不虚!”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一众人吃吃喝喝,扭脸东向燕作为驸马就被推去和公主圆房了。 大漠人都是这么豪放的吗? 东向燕一脸惊恐的用眼神询问姬冰雁。 姬冰雁面色不变,远远冲他敬了杯酒,做口型——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去了吧。 东向燕:“!!!” 悟空!贫僧要被妖怪吃掉了! 可尽管他全力拒绝,作为在场人中最青春朝气的一个,不少有心成为公主丈夫的武林人难免将嫉恨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他们在这名青年人身上看到了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年轻,天赋,能力,以及远大的前程。 真是可恨! 有人控制不住的砸了酒杯,但是在吵吵闹闹的宴会上也没人注意,何况他立刻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表现的不能更正常。 毕竟美酒佳肴当前,前面还有异族女子舞动曼妙的肢体,一不小心多饮下几杯也不是大事。 就是可怜被推出去献祭的东向燕,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坐在桌前,眼睛死死盯着桌面上摆放的那杯水酒,说话都有点儿磕巴了。 “这、这、这是用来喝交杯酒的吧……” 交杯酒怎么喝?对着鼻子眼睛?还是需要用到脚?难道像是大白鹅一样将脖子缠起来吗! 紧张的开始语无伦次的东向燕彻彻底底暴露出自己是初哥的事实,全身上下紧绷的和被叶孤城训斥的时候差不多。 想起叶孤城,东向燕的脑袋不禁冷却下来,下意识看向即将会成为自己名义上的妻子的女人。 异族的卧房就是比汉人的情趣,床榻四周垂挂着薄纱,地面则用柔软的毛毯覆盖。 周围的灯火与墙壁上的金镂浮雕交相辉映,大红的被面上绣有的鸳鸯戏水图,却是在□□裸的挑战东向燕的神经。 “那个……你不睡吗?” 悄咪咪的,东向燕丢出一个或许有点歧义的话题。 不要太为难他了,要知道前世今生他可都是连女人手都没碰过的纯洁“男孩”! 东向燕自己其实也不想啊,可是缘分不到也没办法。 似他这种修行人,遇上不对的人那是情劫,劫一到,万载修为化为灰灰,但也不说遇到正确的人结局会好,只能说,情劫情劫,名副其实。 况且他本人也少了一副花花肠子,因此一上来就这么劲爆,原谅他反应各种生疏,叫帷幕后面的女子看的不禁失笑出声。 “公子就这么讨厌妾身吗?” 不多时,一只素手从挂纱下伸了出来,美人看骨,光看这一只手,东向燕就能得出这位龟兹国大公主绝对是个极品美人的结论。 “怎么会!”东向燕强提勇气的看过去,接着目眩神迷。 都说灯下看人,人美三分,但这位大公主竟然使自己觉得,若此时天光蒙昧,日色究极,怕是能将她衬得好比洛神临世,逼神生出人心来! 美,很美,非常美,绝色倾国的美,就是看骨龄年纪有些大,和自己奶奶应该差不多……等等! 东向燕嘴角一抽,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卧槽,在石观音大本营看到这么美,年纪还这么大的女人,这人不肯定就是石观音了吗? 东向燕觉得自己叫早了一句话,他这时才应该喊——悟空!贫僧要被老妖怪抓住啦! …… 一个响指,宴席上终于有人隐忍不住向龟兹王提出挑战东向燕的几名伙伴。 不为别的,为的就是那个凭着一张好脸,两手极俊的功夫就得了青眼的东向燕! 这世上多的是人为名为利不顾一切,同理东向燕既然年纪轻轻就能踩着他们拔得头筹,那么就不要怪他们联合起来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自不量力。 别说是不在这里的东向燕,光是看似最不善武的姬冰雁都能用一个响指弹出劲气,直接将奔袭而来的剑锋撞成半弯,接着趁剑身柔韧度极好的反弹回来之前,以酒杯做为武器打中他的手腕,立时便叫他失了武器。 内力裹挟着瓷杯撞到那人的腕脉,一股剧痛传来,对方不得不后退数步维持平衡,但剑士视若生命的佩剑却在刚才掉到地上。 他败了,败的身份全无,颜面无存! 脸色忽青忽白的闪烁在这个人脸上,不需要龟兹王说什么,此人气量不大的拂袖而去。 宴席的热闹声顿了一顿,龟兹王朗笑道:“驸马友人功夫不凡,不知愿不愿意归附本王摩下?” 姬冰雁沉声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国主的招揽在下几人心领了。” “哪里是什么雕虫小技!”龟兹王不愿意放过面前的高手,面带三分笑意的说道:“那位孟剑客在几位来前也是本领不凡,说句不好听的,本王曾属意他当小女的佳婿,然而今日不想,以孟剑客的能为居然也没从这位侠士手下走过三招,小王虽富有金银财宝,可叹膝下却只有两位女儿,为了她们本王也不得不做出许多打算。” 楚留香笑道:“国主一片慈父心肠,相信两位公主会明白的。” 龟兹王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来日方长,他相信有东向燕和自己女儿的关系,这些个高手定然会和自己结下一份烟火情。 有人情就好办,未免自己逼得太急叫人生出反感,他说完之后立刻唤来女仆为大家斟酒上菜,画面看来一时竟是其乐融融,半点儿不见刚刚的刀光剑影。 只是当一条鞭子破开营帐,直接卷起在座其中一人丢到外面时,龟兹王特意营造出来的推杯换盏,纸醉金迷全都被打散了。 全身上下统统是黑色的人影大步走进来,当着龟兹王的面摘下面纱。 本想大怒的龟兹王看清来人的面孔时,声音一卡,神色变成了无奈,拍拍扶手他对着下方不少抽出武器的中原侠士说道:“诸位放下兵器吧,这位正是小女琵琶公主。” 原本剑拔弩张的人一愣,不禁讪讪的收回了手,同时又不免好奇的打量起这位龟兹国的二公主。 说是丰乳肥臀的异族女子,但是她那身打扮却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简直分不出男女,说她长的貌美,却是是风情万种,但是神情过于冷厉叫人不敢多瞧上一眼。 龟兹王低唤道:“今日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你这般剑拔弩张的是做什么?” 琵琶公主冷笑:“姐姐?我哪有什么姐姐,若你说的是龟兹国的大公主,她不早就死了吗!” 龟兹王脸色忽变,冷声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因为你傻,你蠢,你将那个恶毒的女人装成的母后当做真人,也将自己女儿的命当做祭品送给她玩弄!” 琵琶公主仿佛无法忍受的大吼出声,“现在,你还要让那个女人伪装成我的大姐去骗人吗?” 龟兹王:“你……!” “不好!”楚留香突然起身,神色肃然道:“东向燕有危险!” 胡铁花怔怔的放下酒杯,诧异道:“什么?怎么回事?你又想到了什么?” 楚留香沉声道:“大公主既然是假的,那么和东向燕成亲的人是谁?” 姬冰雁冷冷的望向龟兹王和琵琶公主。 琵琶公主咬住下唇,娇媚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恨意。 “她是个恶魔,外表却如同观音娘娘一般美丽,她就是石观音!” 话音落下,一阵巨大的震动声竟是使这间高大的王帐颤抖不已,帐内的人没有一个站得稳,坐得直,被逼的也要去扶住点儿什么才不会歪到在地。 胡铁花最是狼狈,他本就喝得多,吃的多,地震一起,他手上的酒碗洒了一身,半张脸的胡子都黏成一缕一缕的,如今有些惊魂未定的喊道:“地动了?” 楚留香侧耳听了一阵,猛地跑去掀开帘帐,一片的黑夜中本难以辨识远处的景色,但他却看见有两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在交战中由远及近。 姬冰雁来到他身旁:“是东向燕吗?” 楚留香凝重道:“还有石观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来大姨妈了。 大姨妈问:“汝可俯首?” 我:“跪了orz。” 第52章 晋江文学城 一提起石观音,不只是姬冰雁和胡铁花的脸色变了, 同个帐篷里面的龟兹王的脸色也难看的厉害。 说话间, 看似在远处战斗的两人其实已经以飞快的速度接近到这边儿营地。 众人只见相貌年轻的那个红衣男子手中转动了什么, 然后狠狠的向着对面的人影一砸,凌厉的风压虽然被对方灵巧的闪过, 但是当压力接触到大地,仿佛地龙翻身,巨龙出海一般的威力叫众人一下子明白了刚刚的晃动从何而来! “不好!”姬冰雁第一时间将楚留香和胡铁花拉出去, 剩下的人下意识仰起头, 目呲欲裂的看着王庭整个坍塌下来。 地毡上摆放的矮几鲜果, 曼妙的舞女还是锦绣前程在此时全被他们抛诸脑后,争先恐后的抢着向外逃去。 楚留香本想回身救人, 但是姬冰雁拦下了他道:“王帐是用牛皮缝制出来的屋子, 倒塌时的重量远没有中原房屋严重, 等会再去救被压在下面的人也不迟, 关键是石观音!” 楚留香呼吸一滞,接受他的提议看过去, 短短时间里, 东向燕起码和石观音交手数百次, 每一下都是可奠定胜负的奇招。 若对手换成另一个人,或他们之中有谁弱了那么一点儿,那么胜负不用说, 早就在这一招一式下决了出来,不至于拖延到现在。 黄土高坡上的风吹拂过女子的柔荑, 曼妙的肢体每一招每一式都叫人忍不住心头火热,分明是绝色的姿容却偏偏蒙了层面纱,神韵倒是比刚才揭下面纱的琵琶公主更美更诱人。 石观音就是这般轻缓一笑,比黄莺出谷的清脆悦耳更加动听,翻手一掌拍出,却像是嗔怪的拍打心上人的胸口,美目顾盼生辉,一不小心就被夺了魂儿去。 这般美,这般妙的一位女子,楚留香很不愿意去想她居然是处事狠辣,心机深沉的石观音!可她这般女人,即使心如蛇蝎也多的是人愿意为她奉献生命,这无疑使她变得更为可怕。 尤其是正在和她战斗的人也是一个男人,看起来还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承受得起石观音的诱惑吗? 思虑间,石观音已然娇笑道:“公子的身手这般好,妾身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你呢,若是听过,也不必等到现在而是早早的就去见你呢。” 东向燕面不改色道:“本公子今年二十三,你若是早几年过来,恐怕我会不懂事的叫您一声阿姨。” 楚留香:“……噗!”果然是东向燕的风格,担心他会被迷惑是自己的失策! 还是那瓶水那个味儿的东向燕嘴贱的相当清奇,不顾石观音难看的脸色,锤子在手,玲珑娇小的体积看不出它可怕的重量,随便一抡就让石观音生出心惊胆战的预感不敢轻易靠近。 仗着灵活的身法时不时偷袭他个一招半式,将他逼得左支右绌石观音才放心说道:“妾身不美吗?公子下手这般狠辣。” 东向燕啧啧有声的悬身一转,衣袂翩飞,丰神俊朗的高举铁锤连砸三下空气,内劲就在这之间累积,等最后一锤敲定,“轰隆”一声,比先前都要恐怖的威力瞬间擦过石观音的手臂冲击到地面。 此时天黑夜晚,看不清他这一招究竟制造出何等狼藉的景象,但单凭石观音传出的一声抽气,以及她现在捂住手臂的动作便知晓这一锤的威力! 东向燕退到不远处,以轻功滑落的方式落到地面,石观音慢他一步,看神色也是不快。 锤子尾端的彩绸被他绕了三圈缠在手上,他笑着道:“你说我不解风情?恰恰相反,我欣赏美,但不怜香惜玉。” 石观音嗔怪道:“这不就是不解风情嘛!” 东向燕举起大锤子,做严肃状的说道:“说的好,既然你看穿了我的本来面目,那我就只能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了!” 石观音:“……” 东向燕自说自话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想说我有病,但是显然你手里没有药,有也不会是我想吃的那种。” 石观音轻盈一笑,陡然爆退三十米,身姿犹如弱柳扶风,速度极快,可在旁人看来却仍是缥缈不落地的飞向远处,仅仅给东向燕留下一语。 “妾身手里的药是叫人不思食,不思睡,天天念想,夜里发梦的好东西,公子若不小气,大可去沙漠深处寻到妾身,讨上那一粒尝尝……” 东向燕远远看着她消失,既没有追上去,也没有说什么,小锤在手,意气风发,足够赶过来的楚留香等人看清他破损了一边儿的衣袖。 胡铁花急道:“石观音呢?她跑了吗?” “嗯,跑了!”东向燕挥挥手,看向自己袖子上的破碎之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没说自己惊讶什么,反而对楚留香道:“她说的药应该就是罂粟吧。” 楚留香沉吟:“成瘾之后,不思食水,不思困顿,一旦发作终日念叨,痴迷沉醉。和柳无眉所说的一致。” 东向燕:“哎——!还真是个毒妇。” “比起这个,你有何不适吗?”姬冰雁关心道,不论怎么说,东向燕有和石观音势均力敌的本事,这就足够他把东向燕当做以后出奇制胜的法宝重视! 东向燕活动活动肩膀:“没有,就是没想到好好的洞房花烛,烛火下出来的女人美是美,可惜却是个老妖怪。” “噗嗤——!” 比他们这几个人略显纤细的声音突然响起,东向燕顺势看过去,眉梢几乎没有停顿的就扬了起来。 “琵琶公主?” 来人不出意外,正是当着众人的面揭露石观音身份的龟兹国二公主,她向东向燕道谢道:“多谢你帮我报了大姐的仇。” “免了,”东向燕不认为自己和她的感谢有半文钱关系,“石观音没死,你大姐却死了,这等仇恨结的无意义,报的也没意思。比起这些怎么讨论都讨论不出笑点的话题,我倒是想问你。” “你知道黑珍珠吗?” 大漠的风沙吹过空旷的天空,琵琶公主表情似乎如今日无星的暗夜一般沉寂。 “我就是黑珍珠。” 东向燕神情看不出任何惊讶,这也叫楚留香等人找不到插嘴的机会。 他道:“你怎么拿走的我的锤子?” 琵琶公主咬住下唇,摇摇头后道:“我有听说过您的大名,若有办法救下龟兹国的,我想也只有你了!” 东向燕无视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冷酷的说道:“漏洞太多,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琵琶公主嘴唇颤抖许久,才低下了头。 “有人把那个锤子交给我,让我将它带去蝙蝠岛,他说,能拿起锤子的人就有本事斩除石观音这个女魔头。” 东向燕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沉声问道:“他又是谁?” 琵琶公主神情瑟缩,看的简直连旁人都要不忍心了,可是东向燕不仅无动于衷不说,甚至更为冷酷的逼问道:“他是谁!” 琵琶公主面露恐惧的瑟缩道:“他是个魔鬼,是个比石观音还要恐怖的恶魔,他不是人!绝对不是!” “你冷静一点儿,”楚留香看不下去的扶住疯狂颤抖的琵琶公主,将她搂在怀里后向东向燕投过去一道眼神。 东向燕冲他摇摇头,楚留香叹气,低下头轻声细语的在琵琶公主耳畔诱哄。 “那个人是怎样一个人?” 琵琶公主目光空洞,仿佛光是这样的问题就让她不堪重负。 “他没有影子活似个雾中人,形如鬼魅,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森森的好像九幽黄泉里面的恶鬼跑到人间,他也确实是一个魔鬼!” 东向燕暂停下逼问开始整理思路。 首先自家的锤子对自己一心一意,他是绝对不可能被某些随随便便的人三儿了。 那么问题来了,有人将自己引到蝙蝠岛,又通过柳无眉道出黑珍珠的来历,自己跑到大沙漠是不是正和了对方的计策,那人想要的又是什么? 就在东向燕疑惑不解的时候,琵琶公主突然暴起抓住东向燕的手将一块牌子塞到他怀中,不等东向燕看清这块东西是什么,琵琶公主娇美的容颜已经一片惨白,发出像是遗言似的哀鸣。 “罗刹牌!”接着她摇摇欲坠,露出诡异的笑容倒在楚留香怀里。 楚留香大惊的伸手扶住她,在她鼻下一探,一阵安静,他收回手后摇摇头。 “她已经死了。” 娇媚可人的琵琶公主,大沙漠上最美丽的一颗黑珍珠居然就这样死在了楚留香怀里,他们连是谁动的手都不不知道! “……”东向燕紧紧的盯着琵琶公主临死时面带笑容的苍白脸庞,默默的伸出手去将那对大大的眼睛合起。 楚留香好似是安慰的说道:“这是谁都没办法预测到的发展。” 东向燕摇头:“我没有自责,我只是在想,龟兹王的两个女儿都死在了今天,而琵琶公主更是在咱们几个人的注视下身亡,那么龟兹王有没有可能会迁怒到咱们身上,然后……你们懂的。” 本来就被石观音盯上,再被龟兹国主追杀,他的处境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 楚留香几人一阵沉默,姬冰雁真诚的建议道:“就地埋了吧。” 不然还能怎么着? 第53章 晋江文学城 前有大公主身故,后有二公主失踪, 龟兹国却反常的没有丝毫动作, 既没有发布悬赏, 也没有去找那几个在当夜和琵琶公主一道离开的武林人。 知晓内情的人对此闭口不谈,不知道的只觉龟兹王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多岁, 再来就是那处用来提供休憩之所的绿洲。 在无论是有意还是有意,但凡亲眼目睹过那里的景象的人完全不会奇怪为什么龟兹王会将王帐撤离这里足有三里远。 只说那天夜晚过去,清晨的光芒一洒, 被龟兹王派来打探情况的人目瞪口呆之余就是吓软的腿。 就见大地仿佛被雷神怒击, 满地坑洼, 好好一处休息之所,愣是犹如被天灾光顾, 遍是疮痍。 相信龟兹王在听完手下详细描述过的景象之后, 他即使再怎么想迁怒, 也首先失了胆气。 故而众人只见龟兹国主沉寂落魄, 不知背后还有这么一桩因果。 至于连夜将琵琶公主埋葬的一行人也没闲暇去揣测这些事背后的麻烦,专心致志的赶路起来。 以东向燕, 楚留香的骆驼为首, 剩下的两人跟在后面, 一行四人在沙漠上狂奔,满眼的黄沙没有边际,一丝绿色也无的荒芜更是给赶路的人带来极大的压迫。 “他奶奶个腿的, 再在这里打下去,老胡我就要死了!”胡铁花愤怒的透过纺纱的围巾发出一声怒吼, 这种地方也叫他生不起别的情绪,所以满心的别扭只能化作怒吼咆哮出来。 姬冰雁冷冷道:“省下力气吧,在这个地方不懂忍耐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楚留香拧紧眉头,望向远处的眼神深邃而柔情,就像是大海一般魅力无穷,只是可惜被他凝视的人不是女人,甚至不是人,而是没有一丝温情,存在即是残酷的大沙漠。 “还有多久才能到?” 东向燕舔舔嘴巴,说道:“这就要看石观音什么时候来找我们了!” “万万没想到,这等时候我们居然要靠此行的目标来救命!”胡铁花说不出晦气的嚷道。 东向燕倒是放声大笑:“你也不想想,若是她不来的话,我们可就困死在这沙漠之中了!” 他们连夜出发,哪怕食水问题姬冰雁竭力准备到最好,但还是挨不过这么多天的奔波。 正如东向燕所说,石观音若是还不来,那么倒霉的就是他们这几个人了! “等等,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楚留香忽然说道。 东向燕不等和胡铁花继续拌嘴,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其他人也是如此。 半晌,唯有炙热的风吹过黄沙的粗狂,沙子下面的蜥蜴蝎子偶尔冒出个头的窸窣,半点儿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 胡铁花沉不住气道:“老臭虫你耳花了吧!” “等等。”姬冰雁打断他,表情变来变去,最终成了庆幸与喜悦,“真的有声音!” “这是哨声。” 东向燕沉稳道:“走!” 有他带头,一行人在沙漠上狂奔起来。 白的有些惨淡的天空,一群桀骜不驯的飞鹰被人固定在船头,正在哨声的驱使下用力拉着一艘大船向着一个方向行驶。 展翅翱翔的鹰隼居然也被迫收起称霸天空的雄主姿态,沦为被人使役的驼兽。 骆驼的脚步总算可以停下来,楚留香他们却已经看的呆住了。 吞吞口水,胡铁花心有余悸道:“这个阵势……那个女人真以为自己女王啊?” 姬冰雁:“以石观音在大漠的地位,她完全有办法称王称霸。” 楚留香:“我们看来是被发现了。” 东向燕微笑着看船上下来好几个人,而且都是女人的体型,戴着面纱,手里托着盛水的盆碗,新鲜的瓜果送上之后,不出所料,这正是石观音本人的待客之道。 摘下一颗葡萄扔到嘴里,东向燕对楚留香他们说道:“看样子,一不小心我们就可能像是这水果一样被人吃掉。” 正用沙漠中珍惜的清水洗手洗脸以及饮用的三人听到他的话,具是没有反应,但是心中是否提起了十分警惕就不清楚。 领头的女子一身的白,飘忽而清冷,等到他们打理整齐,意外的看了眼东向燕手边那盆干净的半点儿不似被人用来擦脸的水,十足十的冷漠道:“跟我们上船。” 胡铁花嘴贱的道:“若不是你是个冷美人,我还以为你要说和我上床……” “嗖!” 胡铁花眼一花,美人已经收剑回鞘,冷淡的对他们道:“走!” 胡铁花眨眨眼,还动了动嘴,觉得下巴上有点儿凉,楚留香拍上他的肩膀。 “胡铁花,你这样看来已可算是英俊。” 听出他忍笑的声音,胡铁花心道不好的伸手往下巴上一摸,光滑白嫩,半点不似额头脸蛋的黝黑,胡铁花的脸色当场就黑如锅底。 姬冰雁少有的大笑抚掌:“妙极妙极!” “哼!”胡铁花大脸一甩,昂首阔步的跟上那个白衣女人,其他人在他身后相视一笑。 石观音的船无处不精良,若不是上船之前刻意观察过船身,乃是一处真正可做海上航行的巨轮,他们恐怕会被内部奢华精致的装潢惊到,误以为此处是那家皇宫大殿! “……” 东向燕一路走来随意打量了两眼,倒是不像其他人那样惊艳,不如说他见过更好的,次品已经入不得眼。 前面带路的女子脚下一顿,冷冷丢下一句话。 “这里是你们休息的地方。” 然后不等胡铁花他们反应,甚至是厌烦被纠缠的长身而去。 胡铁花眨眨眼睛没好气的道:“这什么鬼性子,也太冷淡了!” 楚留香调笑道:“别是老毛病又犯了吧?越是把你不当回事的女人,你越是眼巴巴的守着,然而人家一对你表露出好感,你又会逃的比谁都快。” 胡铁花白他一眼,骂人不揭短,要不是多年的老朋友,早捅你腰子了!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女人缘好成桃花劫啊!”他没好气的唾道。 楚留香笑笑没答话,他视线在屋内游走了两圈落到站在桌前垂眸不语的东向燕身上。 注意到他的视线,东向燕向后仰头,侧着脸,甩甩手中一方白绸。 “你们说,石观音会先从咱们谁身上下手?” 楚留香拿过白绸一眼看见上面留下的清隽字迹。 “妾邀客来客即来,倍感惶恐,忙送水酒瓜果相待,还请诸君乐于享受,小斟片刻,推杯交盏,妾当择一情郎入幕,互诉衷情。” 东向燕等他看完之后扬起眉梢:“所以……拼拼运气?”伸出手去。 众人来不及细细品味这香艳的邀约,先被他张开的手掌里包裹的几个方块吸引走目光。 胡铁花大笑:“好好好,看我把老臭虫赢的脱掉裤子!” 楚留香摇头苦笑:“为何紧盯着我不放。” 姬冰雁一旁已经拿起桌面上的水酒小饮起来,东向燕晃晃手,当着众人的面扔出骰子。 六面的数字翻滚不停,时不时碰撞到碗壁发出清脆的惹人心头发痒的动静…… 三人目光紧紧盯着它,好似它能长出花儿来,然而它开不出花,却开出了另外一朵花。 楚留香,胡铁花摇头叹息。 姬冰雁用余光扫了一眼,瞥向东向燕。 “赌神。” 东向燕骄傲的挺起胸膛。 和东向燕他们房间相反的另一方向,那是属于石观音的寝室。 遍地的狐绒落足之后冬暖夏凉,垂挂的薄纱将里面沐浴中的美人衬托的如梦似幻,光滑细腻的发质比一般的玉石还要华美,水珠滚落时仿佛发着光。 白衣女子走进寝室,呆板如木的站在纱帐外面,冷漠的没有丝毫人气的道:“他们到了。” “无容,”石观音在里面侧过头,水汽蒸的她双眸水润情浓,双肩洁白的像是娇嫩的花瓣一般,配上她那口无法形容的美妙嗓音,直叫人误以为此处乃是仙境而非凡尘,“你做的很好。” 曲无容垂下头,既没有应声也没有回答。 石观音却不以为意道:“比起你,无眉可是不听话多了。” 曲无容神色微变。 石观音轻哼着笑道:“你说她找来的这几个人能杀得了我吗?” 曲无容苍惶道:“师父……!” 下一刻,纱帐内有水声响动,用白布裹住身体的石观音出现在她面前,用手指隔着面纱按上她的嘴唇。 “无容,你一向听话,可不要学无眉啊。” 曲无容眼底闪过刻骨的痛苦,却还是在石观音的“叮嘱”下收起全部情绪,木讷的说道:“是。” 石观音享受着她的忍受,享受着所有人对自己的俯首,转过身,心情很好的吩咐道:“梳发吧。” 曲无容面无表情道:“是。” 一帘幽梦挡住女子成熟的胴体,再华丽的发饰落到她的发间也只是作为那头长发的陪衬,点唇,描眉,多情的眼藏起女王般的骄傲。 打理整齐的石观音慵懒的坐在狐皮的软塌上,把玩着一串珍珠。 “去将人带来吧,要最年轻的那个。” 曲无容低下头,仿佛人偶一般木然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吸取教训,提要的老妖精改成了女妖怪,哼,再和我提东向燕的年龄我和谁急! 东向燕想了想,真诚道:“人家还是个宝宝呢!~” 第54章 晋江文学城 从他拿出骰子开始,把把都仿佛开了挂, 将楚留香和胡铁花一阵血虐, 到最后这两人已经喝的面红耳赤, 唯有东向燕冷静自如,外加一个面瘫的姬冰雁。 不出意外, 看到这副样子的四个人,曲无容厌烦的将东向燕提溜走,没发现自己背对他们时, 东向燕掠过的一丝了然的笑意, 以及本该醉倒的两个人睁开的那双清明的眼睛。 确认东向燕已经和石观音的人离开, 楚留香翻身坐起,三人合计一下。 “去将船上其他人救出去, 石观音就交给东向燕!” 这本就是一拍即合的计划, 比起可能有诸多变数的计划B, 东向燕觉得自己献身一下还是没关系的。 不过当他见到盛装打扮的石观音时, 一口气控制不住的叹出来,东向燕道:“我可不想要一个年纪足够当我妈的人做妃子。” 言下之意, 正是他已经知道石观音查过自己身份的事情。 石观音轻笑道:“我不美吗?” 东向燕不是瞎子, 也不会昧着良心说些无意义的谎, 所以他格外笃定道:“美!” 石观音娇嗔道:“那我又有什么不好?” 东向燕笑了:“你除了美貌又有什么?” 石观音笑道:“有美不就够了吗?何况我能让你享受到神仙也体会不到的极乐。” 根据调查,大越太子二十余岁府内却仍无一人。 石观音相当有自信能将一个雏儿玩弄在指掌之间。 东向燕遗憾的摇头道:“我呢,并不是那么看重美貌的人。” 说是这样说, 脑海中却闪过一道翩然若仙的身影,以及笑说林仙儿人丑时那人闪过无奈的面容。 石观音轻哼道:“这是假话。”她从软塌上起身, 走路的姿态明明随意,却给人一种不可逼视的美感,可是等她的双足落到自己面前时,又只剩下捧起来亲吻的欲望。 东向燕两手背在身后,不怎么理解的道:“你以前遇上的都是什么男人?” 石观音扬起眉梢:“好看的男人……也有……”眼里闪过一丝杀意一丝复杂,“可憎的男人!” 东向燕叹息道:“我可怜你,枉你美的倾国倾城却从没遇上一个好男人。” 石观音放声娇笑道:“你说什么呢,即使没有男人我也可以过的很好!”张开双手,仿佛在说,看啊,这就是我的天下! 东向燕确实看到了,可看到的更多的却是这个女人寂寞入骨后的疯狂。 “来战吧。”一时间意兴阑珊,他道:“我不喜欢打女人,可你已经不仅仅是一名女人。” 若不谈及她做下的恶事,单论她的手段和能力,东向燕也不得不赞一声她的魄力和野心,可是当她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而自己又不是为美色神魂颠倒的人,这一战就成了必不可免的交锋。 一手小锤,一手桃花剑,东向燕收起锤子反手用剑,风骨透彻的道:“为了给你一个体面,今日此时我做剑客!” 以君子驱邪之器送她上路,这算是他极少的慈悲。 石观音脸色一沉,娇美统统化作冷煞。 好吧,人家果断不会领情。 东向燕轻叹一声,一式留仙已出! 剑光飞逝,白练破空,剑尖一点儿红芒殷红似血,转过石观音与自己的眼,拉开启战的序幕。 …… 大船上的其他人已经被楚留香他们带出来,有些可惜的是,不少年轻俊美的男子已经被弄成哑巴,扎穿耳膜,成了一个半哑又聋的残疾人! 楚留香在将他们带出来时,他们还一副不清楚状况的惶恐样子,拉船的鹰隼已经被砍掉绳子,重归天空的怀抱,这艘船也已经永远的停在了这里,不会再向前也不会再向后为哪些无辜的人带来天翻地覆的灾难。 “作孽啊,”胡铁花拿起自己从石观音给他们准备的酒壶喝了口,恻隐心一动的嘀咕道。 楚留香摇头:“等返回中原好再安置他们吧,现在主要还是……”声音越来越小,望向远处的视线越来越担心。 他没有说完,也不需要他说完,除了那些聋哑人他们都知道他没说完的是什么。 船舱之内,女子柔弱无骨的仗着身法黏在东向燕身上来回躲闪,整个人仿佛一条美女蛇,往往在剑指过来时滑不溜手的躲避开去。 东向燕全程忍受她近乎骚扰的功法,有些理解为什么说这是男人见不得的功夫。 石观音此时仿佛一个女妖精,呵气如兰的在东向燕耳边吐息。 “别抵抗了好吗?让我们快活快活。” 一剑劈过去,东向燕全力拒绝。 石观音:“呵呵……你总会屈服的。” “我看未必,”东向燕冷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你吗?” 石观音动作一顿,还真有点儿好奇。 东向燕抓住这个机会,桃花剑在他手中仿佛具备爱了灵性,脱手而出,居然也能精准的锁定到石观音身上。 “因为你丑!” 石观音在发现怎么躲都躲不开这一刺时,干脆以掌相对,用内力冲开,没想到就在这时,东向燕的声音就这样飘到耳中。 火冒三丈不足以形容石观音的愤怒,她尖锐的大喊道:“你说什么!” 一把抓住桃花剑,美丽的面容几乎扭曲成恶鬼,死死的瞪着后一步上来抓住剑柄的东向燕。 东向燕向她冷冷一笑,右手往剑柄上一推,出乎异常锋利的剑刃划破她的手掌捅入她的心脏,即使如此,石观音还是死死瞪着东向燕,仿佛不敢想象他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血水滴答滴答的从她胸口上流下,石观音冷笑道:“这是你的计策。”她格外笃定,松开手掌,满手的血看的她眸光更冷,“不这样说些假话你打不赢我!” “石观音,”东向燕轻笑道:“我可不是君子。” 石观音一怔后脸色大变。 “你下了毒!” 东向燕只是笑。 石观音眼神像是野兽一样凶狠,满头被打理整齐的长发受狂躁的内劲牵引想周围飞散,发饰被崩落的到处都是,她尖细的嗓音再不见先前的雍容华美,然而危险的仿佛发怒的老虎。 “交出来!” “交换,”东向燕冷漠道:“用来换这船上所有人的解药,包括柳无眉。” 石观音表情忽变,“你倒是好心!” 东向燕笑得凉意直冒,“不止如此,你大可以试试若是拿一时有效或者根本就是假药的东西糊弄我,我会不会让你生不如死。” 石观音因他格外狠辣的话语表情更为渗人。 东向燕似乎觉得她还是不信,又补了句。 “你该明白,以我的身份谁都可以是正人君子,但却绝不可能是我!” 石观音倒抽口冷气,逼不得已的在这番话下动摇了。 “……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东向燕:“宫中秘药何其多,你以为摆脱我就能有办法吗?” 石观音咬牙瞪他,愤怒的用内力拉开梳妆的盒子,发簪手镯撒了一地,她从那里挑出一个白玉的瓶子吸到手里。 “解药!” 东向燕一点儿也不客气的道:“给我!” 石观音狠声道:“我怎么知道你给我的解药是不是真的!” 东向燕:“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是小人。” 石观音忍了又忍,还是将瓶子丢过去。 “有这瓶药在,以你的身份研制出其他解药并不困难。” 东向燕看了下这个瓶子里面的东西,目光微眯。 石观音:“我的解药呢?” 东向燕将白玉瓶收好,桃花剑在手中转了一圈,姿态何其狂放。 “打过这一场你若还活着,再说解药的问题吧!” 石观音:“你——!” …… 等到所有人都下了船,那艘宏伟巨大,堪比石观音宫殿的大船一下子从内部爆炸开来,飞溅的到处都是的残骸以及浑身浴血的东向燕,但是众人的视线不在他身上,而是集中到不远处那个被挖掉心脏的女人身上。 一头绸缎般光滑鲜亮的长发早没了刚沐浴出来的芬芳,黏血之后滚落黄沙的狼藉叫她如同厉鬼般摄人,空缺一块的胸膛竭力起伏,却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从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呼吸声。 去掉生命的鲜活,纵使被绫罗绸缎,金银软玉包裹,她也不过是让自己更往死人的方向逼近一分! “石观音……” 那副凄惨的模样,即使是楚留香也不敢相信,更别说其他人的表情如何惊愕。 东向燕冷哼一声的甩去剑身上的血珠,“你还是人吗?心脏被挖掉了还能不当场毙命!” 石观音满嘴的血,大笑起来更显可怖。 “我不会放过你的!” 东向燕面无表情,红衣本就和鲜血的颜色相近,待到血迹变深之后,落到他身上就像是飞笔甩过的墨渍,风格极为粗狂不羁,但这也正和他此时的神情模样。 石观音大叫:“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然后咽下最后一口气。 东向燕一步一步向她的尸体走去,脚步停在她身前,高举起的桃木剑刹那间竟是零落满天桃花,一剑劈散正变化成恶鬼的石观音。 “恭候大驾……”等到石观音的灵魂魂飞魄散,回归天地,他才道:“不过你是没有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东向燕耍赖皮了。 他玩了一把心理战术,让石观音以为自己是中毒,然后他会给自己解药,可是东向燕给她的解药就是“死”,死人可不就不用怕毒了吗? 所以换个思考方向去想,东向燕其实也没骗石观音,他确实给她“解药”了。 不过整件事的情况是,他没有下过毒,也不存在什么解药,这只是我个人想玩的小把戏,没看出来的小天使不妨碍阅读哦!~ 然后让东向燕自己回答一下昨天朋友们的问题,鼓掌欢迎! 东向燕:听说很多人疑惑我的年龄问题,但是我有句话非说不可,那就是只要有一颗年轻的心你就可以浪上天!~~宝贝,年轻起来!~你同样也是个宝宝!~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 三魂七魄俱散,天地之间无存, 这就是石观音的结局。 东向燕剑身一抖, 莫名感到寂寞。 “我本不想出剑害人。” 正好走来的几人听见, 姬冰雁冷声道:“你若不害人,他们就会害你。” 胡铁花抓抓头:“老胡我认为, 石观音这种女人死不足惜!” 楚留香轻轻一叹,唯有他道:“若你不愿,大可不必动手。” 东向燕闻言莞尔一笑, 剑在手中却在瞬息间收回袖里, 惹得胡铁花好奇的偷瞄好几眼也没看出机关在哪儿。 “我这多愁善感的感慨, 倒叫你们担心了。” 姬冰雁矮下身检查一下石观音的尸体,发现确实冰冷的已和石头无异, 他方说道:“石观音已死, 这大漠列国将要乱上一阵子了。” 东向燕摇头:“不至于此, 再过不久就会有大越朝廷的人过来收拾局面。” 姬冰雁眼中不禁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楚留香沉声道:“若如此的话, 他们会怎么样?” “不会怎样,”东向燕冷静的以一种超然的姿态回复道:“大漠本就属苦寒之地, 大越不怎么重视, 再加本地之人对外来者的排斥岂是一点儿半点儿?冒然派人过来接手不过是引起这里人的抵触得不到半分好处。” 楚留香道:“那此话何意?” 东向燕解释道:“大越仅会挨个拜访大漠各国, 原本他们就属于大越的附属。” 听闻此言,三人再无疑问,通过石观音弟子曲无容的指引, 他们找到石观音藏匿在大漠深处的老巢,也打开了那些藏有数不尽金银珠宝的宝库。 几人通过曲折险峻的通道深入地底数十米方一脚踏入金窟银穴, 放眼所及遍地黄金砖,满地宝石手,简直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身在何处! 陡然瞧见这般景色,心神沉稳如楚留香都难免被金银晃花了眼,其他人更是愣了小半会儿,唯有东向燕无动于衷的走进去,再无动于衷的走出来。 “走吧,还愣着做什么?” 姬冰雁呼吸一滞,胡铁花失声道:“这么多的宝贝,你愿意让它们永远埋在这里?” 姬冰雁更是沉声道:“此地珍物起码有蝙蝠岛二十年来的积累,外加石观音通过别的手段积攒的一些私房,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能使找到此地之人一夜过去富可敌国!” 面对这仿佛在质问自己究竟舍不舍得的话语,东向燕何尝不知道这正是他们内心深处的挣扎。 不说别的,那些金子的晃眼程度确实非同小可。 “你们要是想的话,那就带走看看,看看你们那身衣服都包多少东西。”东向燕半是调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胡铁花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短袍,突然哂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我要是脱掉这身衣服,那么这坛子酒我也能倒掉装上金银财宝。” 东向燕失笑:“你可以这样做。” 楚留香却一改思考的模样轻笑道:“那你可看错花疯子了,他嗜酒如命,要让他丢掉那坛酒跟要他丢了命差不多!” 东向燕:“他完全可以用那坛子金子买更多的酒,而且比那壶酒好。” 胡铁花摇头晃脑:“酒鬼是不会因为何种理由错过自己眼前的酒的。” 其实何尝不是在坚持自己心中的底线,不去做那个视财如命,不择手段的人物! 这几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姬冰雁渐渐松开握紧的手。 如同胡铁花所说,今日我能放下视之如命的东西就去装下财物,焉知未来不会为了别的财宝放弃更加重要的东西。 这是一个不容跨越的底线,尤其是在这等金山银山面前,有底线的人就显得格外高尚。 东向燕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动手。”说话之间,一手敲上墙壁上的一处。 那是一块黑色的污迹,看起来仿佛常年在阴湿地下生长的青苔,放在任何一所地下室都毫不出奇,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却成了一个明晃晃的机关。 换成为宝藏而来的人定然会小心翼翼分辨清楚再来行动,但对一心想要让这份财宝埋葬在地下的人而言,无论是什么功能砸了再说! 等沉寂多年的机关发出转动的声音,大地轰鸣,东向燕立刻招呼:“走!” 其他人毫不迟疑的跟上他的脚步,快步走出这处阴暗的地下。 当大太阳底下多出四个人,一望无际的沙漠平原突然出现一处凹陷,好似流沙一般如同漩涡一般疯狂吞噬着周边逼得东向燕不得不骑上骆驼狂奔出数里地才算安全。 站在远处看着那些黄沙塌陷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姬冰雁道:“等下一场风沙到来,这里就会一丝痕迹都不剩。” 东向燕自语道:“真可怕啊。”但这就是天的力量。 “大漠之行到这里是结束了,各位有何去处?”东向燕勒紧缰绳使骆驼转身,目光一个一个看过去。 姬冰雁第一个说道:“我会回去。” “兰州富豪,我们知道。” 楚留香调笑道。 胡铁花喝下最后一口酒,舔舔嘴唇,嘿嘿笑道:“有酒的地方就有我老胡。” 东向燕道:“楚留香你呢?” 楚留香摇头:“我或许回船上看看……东向燕,借一步说话。” 东向燕扬起眉梢,在其他两人不解的表情中和楚留香到一处偏僻的地方私下谈谈。 等两人刚站定,楚留香便道:“此事不对。” 东向燕不紧不慢道:“怎么不对?” 楚留香皱起眉头:“我不信你没发现其中疑点。” 东向燕叹气:“楚留香,有些时候你要会装傻。” 楚留香严肃的摇摇头。 东向燕见说服不了他,好似自言自语的道:“看过石观音那般长相,大越就能猜到那些武林秘籍从何而来,谁家没有些要色不要命的蠢货,何况石观音这般美丽,这般有钱,简直具备迷惑天下男人的魅力。” 楚留香:“你我都明白,光只是如此并不能解释那些秘籍和奇宝的由来。” 东向燕头疼的道:“那你想怎么样?” 楚留香道:“琵琶公主的死始终是个疑点。” 东向燕摇头道:“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楚留香:“我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沉默一下,东向燕妥协了,他搓着下巴啧啧有声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西方一玉,北方一玉,遇见双玉,大势已去’这句话?” 楚留香的眉间随着他富有韵律的说话方式渐渐拧起。 …… 胡铁花他们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两人才联袂而回。 当场胡铁花就不满意了。 “说什么悄悄话呢,居然还避着我们!”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扯淡:“说些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问题。” 胡铁花闻言好奇道:“什么问题?我也是男人啊,怎么能不叫上我一起!” 楚留香哭笑不得的摇头道:“老胡,你别听他瞎说,眼看着天色渐黑,咱们先赶回最近的绿洲吧。” “说的也是啊,”姬冰雁敏锐的察觉到他们两人间有点儿什么,但他深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点名的道理,因而不管胡铁花怎么追问,一路上也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和楚留香与东向燕偶尔的调侃响彻。 黄沙吹开的旗帜,属于一间破烂的在中原可以被称作黑店的客栈,但这间客栈在大漠却已经是顶级的待遇,起码这家店能喝到水,能吃到肉,桌面上偶尔能瞧见一点儿零星的绿色。 东向燕洗漱完毕从楼上走下来,一瞬间数道目光落到他身上,他大大方方看过去,眉目间逼人的气势硬是压得他们一声不吭。 楚留香坐在二楼吃着简陋的早点儿,见他下来招招手。 东向燕收起身上迫人的锐气,打着哈欠道:“你们起来的都这么早啊。” 楚留香笑道:“倒是你,一大早的就这么精神。” 东向燕摇头感叹:“这不是精神,这叫起床气。” “哈哈哈哈——” 说话之间一声大笑传来,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东向燕耳朵都懒得动的对楚留香道:“胡铁花又醉死在酒缸里了?” 楚留香悻悻的说道:“还不是你答应他回来后就请他喝个满足。” 东向燕笑道:“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 就说昨晚胡铁花也真是执着啊,他们俩几次三番转移话题,胡铁花就卯了劲儿的想知道那个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问题那是什么。 原本东向燕可以随口编造几个瞎话糊弄过去,但相处这么久了,总也有些情分不好乱来,所以退而求其次,他选择用酒堵住老酒鬼的嘴! 事实证明,这招非常有效,甚至有效过头了。 姬冰雁下楼的时候,胡铁花满身酒气的趴在桌子四面的一角,看样子是不打算吃什么了。 慢条斯理的撕饼下碗,喝掉碗里浓浓的羊肉汤,膻味扑鼻而来,却叫人觉得没有比这更暖和的饭了。 “吃完这顿饭我就走。” 姬冰雁冷不丁的说道。 此话一出,无论是胡铁花的鼾声,还是东向燕与楚留香的说话声都停了。 楚留香爽朗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早晚会再见的。” 姬冰雁点点头,然后接着吃东西,等到碗里的饼吃光,汤喝干净,他也真的走了。 客栈里只剩下楚留香,东向燕,胡铁花三人。 胡铁花暂时不打算挪窝,所以他成了送行的那个。 马背上装满干粮饮水,东向燕相较起刚来大漠时沧桑了不少,但看神情反倒更精神了,因此当他冲胡铁花大喊着:“成亲时别忘了喊我喝喜酒”时,楚留香和胡铁花突然想到这人不过刚二十多岁,正是意气奋发的年纪。 胡铁花放声大笑,然后唾了他一口。 “少操这没用的心吧!混蛋小子!”挥挥拳头。 东向燕回以爽朗的笑声,缰绳一甩。 “驾——!” 楚留香:“驾——!” 大漠策马踏黄沙,背落朝霞映苍黄。 君来两匹去两匹,时人偶见叹今昔。 侠骨柔肠,长河落日,就这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处诡异莫测的大沙漠。 …… 长安街头人来人往,茶馆酒楼的说书人却谈起最近江湖上出现的一桩奇闻异事。 就说那振远镖局接手八十万两黄金却中途失镖,导致江湖中半数武林名士身败名裂,更让自己和手底下人全都成了瞎子。 刚才大沙漠回来不久的东向燕坐在酒馆的一角,无所事事的喝着酒,耳朵却捕捉到说书人的声音。 “一个能将三十六个人只用七十二针绣成瞎子的人,说武功的话,倒也不算是低。” 他自言自语的说完,桌子对面已经坐稳一名白衣人,手旁配置的四名童子分别为他洗手整衣再将一盏香茶放到桌面上。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 那人手边香茶,坐姿逸然自有一派名士风骨。 东向燕却似乎知晓来人的身份, 眼也不抬的道:“听说这个案子干系不小, 连做贼的大盗也被起了个诨名?” “绣花大盗, ”他矜持不失仪态的说道,此人风度不差, 白衣穿在他身上尤其凸显风骨气韵。 东向燕瞧着他不知怎么想起南海岛上的某个人来。 “无情啊,你是觉得我会掺和所以才来找我的吗?” 被点破真身的无情摇头淡语:“不止如此,绣花大盗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南王府, 可是……” 东向燕秒懂:“我那位王叔一向看不起你们这些为公门办事的江湖人, 但是他本人其实对你们没什么偏见。” 这话说的矛盾, 无情却似乎懂了。 “像是将雄鹰装在笼子里,将烈马关进马厩, 他认为不论是不让前者飞翔, 还是不让后者奔跑都是一件错事。” 东向燕把玩着酒杯嘴角笑意格外清浅, “也是个有想法的人, 无情还是不要误解为好。” 无情轻轻颌首,没再说什么。 东向燕望向窗外看了一阵, 不知那里飞来的桂花飘到他的鼻尖, 带来一阵甜腻的味道, 心情忽然大好,他用手拾下它放置在桌面上,手背随意的一拂, 袖摆落到身侧。 “成吧,我就帮你去和我那位王叔讲讲情, 听说他家有一位将硬功夫十三太保横练修的很有几分威风的总管,相信你们去了也有话聊。” 无情不明所以,但是东向燕已经起身。 这一回又是那几个童子为无情整理好东西推着他下楼,东向燕看了一阵觉得别扭,挥散这几个小孩子。 “去去,让我来。” 专为服侍无情的童子四人茫然不知所措,还是无情道:“不必麻烦,在下可以自行处置。” 东向燕懒得听他说话,横出一掌,无情坐下轮椅便转着圈的从窗口飞出去,他顺势从二楼跳下。 在落地一刹那,东向燕突然使出千斤顶的功夫,硬是先无情一步落地然后单手接住轮椅车轮,任由它在掌心飞速旋转,以力使力的向前一推,轮椅上的无情毫发无损的抵达楼外。 轮椅在落地时小幅度晃动一下,但终究在过程中转了不少圈子,无情头有点儿晕的扶住额头。 从二楼急匆匆赶下来的四名童子慌张的叫了起来。 “先生!” “您没事吧,先生!” “……” …… 没说的两个警惕的瞪着东向燕,东向燕四下往往,招手道:“走啦,一点儿小事而已。”说着不管四周看稀奇的眼神,自顾自推起无情的轮椅向南王府走去。 无情胸中的干呕感还没驱散,就先被东向燕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忙道:“不可!不可!有失体统!” 东向燕:“我是东向燕,你是四大名捕无情,明白了吗?” 无情声音一顿,接下来东向燕能明显发现他的身体处于放松和警惕之前,却没有之前的视若猛虎了。 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他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啊! 两人简直一路大摇大摆,明晃晃的将目标直指南王府,有四大名捕的名声加成,他们刚到门口,南王府的总管江重威就出面相迎。 东向燕一直没来过,所以南王府对他的印象基本可以等同于零,再加上江重威虽然威名不小却也是近两年被找来在南王府当差,江湖和朝廷间的关系想来不友好,所以你和他说大越太子还不说点剑主管用。 因此当东向燕和无情分别报出名号,他没有迟疑的就将人迎了进去。 江重威笑道:“两位来的正是时候,金大人与陆小凤正在府内,正好可以借此一叙!” 东向燕闻言虚虚的睁开眼睛,惊讶自眼中一闪而过。 他有些好奇陆小凤是怎么瞒过南王的,或者说南王当真没认出来他? 思索间,两人已经来到待客的大堂,不出意外,陆小凤与金九龄一同等着觐见王府主人,看到他们两个,不用说表情也是讶异的很。 陆小凤怪叫道:“东向燕!你怎么会过来?” 东向燕翻个白眼:“我好不容易从生死难测的大沙漠回来,结果你就这态度?” 陆小凤摇头晃脑:“非也,非也,我早就认为外人传得危险至极的大漠也奈何不得你分毫,所以看见你出现在这里不是惊讶而是诧异。” 东向燕双手环胸,就想看看这个——二——弟——有何话说。 陆小凤怪模怪样的拉着他的脖子歪到大堂角落,苦逼兮兮的道:“哥,你是我亲哥!你一来,我暴露身份的可能性不就又增大了吗?” 东向燕好笑道:“感情你还没见到南王呢?” “贼难见!”说起这个,陆小凤也是一肚子苦水,“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即将被盗的是南王府,可是南王却半点儿不上心。” 东向燕不负责任的说道:“或许是有别的依仗吧?” “可能吧,”陆小凤摇着头无可奈何道。 他们交谈完毕看向另一边,东向燕首先为那头略有些凝重的氛围诧异。 陆小凤解释道:“金九龄是天下第一的名捕,你也知道,这天底下天下第一的名捕不少,但也绝对差不过五指之数。可是四大名捕一出来,简直掠尽光辉,为名还是为利,金九龄都必须要看他们不顺眼。” 东向燕:“了解,说起来人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啊。”陆小凤皱起眉头。 因为确实是太长了,说是怠慢都算得上了。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南王姗姗来迟,没等踏进门槛先冲堂内的几人连连表示歉意。 “犬子家师今日刚到,为表诚意,在下决心亲自前往迎接,逼不得已怠慢了众位,等下席上定当诚心赔罪!” 金九龄未语先笑,走马章台的贵公子的派头十足,言笑举止也是标准雅致。 “不知哪位名师大家,值得王爷亲自前往相迎才算郑重?” 南王闻言捧着肚子快怀笑道:“犬子能拜那位为师也算三生有幸了,不用说,此世剑道巅峰,一为万梅山庄西门吹雪,用剑如神,二为……” 东向燕不知被什么触动无声抬起头淡淡道:“叶孤城。” 正巧南王也在接下之后的话。 “白云城主叶孤城,剑似飞仙,小王去迎接的正是……” 不等他说完,门外已有一道雪白的身影走了进来。 与无情相同的白衣换他穿来却尊贵的难以言喻,云纹与浅色相当益彰,更与他周身的气质贴合,缥缈的好似九重天上的神人偶然落入凡尘,又似终将飞天而去的仙人不着半点儿凡尘。 东向燕看向他空空的双手轻轻一叹,转开头。 他不去看他,却不知道自叶孤城踏进屋内的第一眼却死死锁定到他身上。 一模一样的长相,一丝不差的小动作,叶孤城有些茫然,此人是否作为梦中人来到了现实? 东向燕不知的一个奇妙的状况,那就是叶孤城与那个“叶孤城”之间冥冥之中产生的联系。 南王还在十分兴奋的向大家介绍叶城主乐意收自己儿子为徒的难得,视线不经意的瞥瞧见歪在角落柱子上,漫不经心把玩腰间悬挂的配饰流苏的东向燕声音立时就是一顿,紧接着连带一个抽气,满脸的惊讶连旁人都感觉到了。 金九龄他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一下子,注意到自己成了焦点的东向燕看过去,叶孤城的目光也变得不再起眼。 东向燕双手环胸,一个一个瞪回去。 南王被他瞪的讪讪。 东向燕道:“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什么美女。” 叶孤城下意识想道:你不是自喻自己天下第一的帅气吗? 东向燕道:“我今天就是个陪客,世子得名师相助,以后说不定一番成就惊人啊。” 叶孤城必不可免的走神:说来他还算你师弟。 东向燕默默盯他。 这人为什么总看自己? 叶孤城回神后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 东向燕:= =妈蛋,更不爽了。 这一串无声的交流,换旁人都觉得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点儿什么? 行动间莫名默契的赶脚! 南王低咳一声:“那个东……东向燕啊,”他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侄子在江湖上用的假名,演技尴尬的邀请他参加等会的宴席,“来者是客,正巧府内有事相求,似点剑主这般的高人逸士小王求之不得。” “……”东向燕有心想笑,可看到叶孤城嘴角那点儿笑意不知怎么也淡了,“行吧,客随主便。”他爽快的道。 有太子大驾光临,南王再怎么鲁钝也不敢随随便便招待了他,即使东向燕表明自己在以假身份示人,他作为知情的那个若有怠慢也是逾越之罪。 所以等晚上开席,一群人不管先前见过何等大场面,但是当南王府的厨子将一身绝学尽付,面对丰富的菜色还是十分目瞪口呆,险些吞掉舌头! 天南海北,各家名菜琳琅满目,最难得的还是装菜的盘子不是寻常瓷器,有些以剔透琉璃做皿,有些以水晶冰盘为盆,珍物配上精致的好似艺术品的菜肴,不说宾主尽欢也是大快朵颐,吃得每个人都是一脸满足。 用餐中途,陆小凤还故意撞了下东向燕的胳膊,借喝酒的动作向他说道:“你瞧吧,我说你在,王叔他一定注意不到我。” “是啊。”东向燕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声。 陆小凤诧异的看他,被他看过来后忙换成假笑。 东向燕白他一眼。 一顿饭在他看来,吃得不算畅快,因此大半夜起来捧着哀嚎的肚子就比较悲催了。 酒足饭饱之后,南王热情的邀请几人住下,大家心思着吃都吃过了,主人家要待客也正常,所以也就没人拒绝。 东向燕不觉得自己需要避着叶孤城避到这个程度,何况本来就是故意把他引来中原的,仅仅是因为见面的猝不及防,他有些……咳,不知所措,所以导致吃饭的时候胡思乱想,大半夜饿的必须起身寻找垫肚子的粮食。 随便穿了身衣服出去之后,满天的星光明媚,明月如钩,仿佛在昭示着重逢一般活跃,稍微走出两间园子的距离,东向燕见月下有人披衣沉静。 那人听闻动静转过身,最先瞩目的是一双星眸淬寒一般的明亮,周身的气质和白日时迥异,更为疏冷更为淡泊,好似随时可离去,但又不知他去往何方一般。 明明执的剑那般沉重,却使得出那般快的剑法。 东向燕深深叹了口气,心知这人就是如此,但却完全不想见面的这么快。 所以说,贼老天,你特码果然是玩我吧!(比中指)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永远想不到我的脑洞能开多大,估摸着能把你们吞下还富余。 搞事从此时此刻开始,你们准备好荷包,做好评论的心理准备,接着记得给本人打赏攒些零花钱。 不说了,说饿了,想吃饭= =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 一前一后,一左一右, 东南西北, 东向燕跟叶孤城算是把南北两个方位占全了。 默默对视, 东向燕率先甩开头去,尴尬的抬手拍拍后脑勺, 语气略微僵硬的说道:“叶城主还没睡吗?” 叶孤城摇摇头。 东向燕干笑:“哈哈——那怎么不去睡啊?” 你要是睡了也不至于会毫无心理准备的撞上,某人在心里默默吐槽。 叶孤城垂下沉静内敛的眼眸,气息缥缈的仿佛随时可以消失, 但存在感却在这个瞬间突然强烈起来。 “我若说自己在想你, 你会怎样觉得?” 东向燕呼吸一滞, 探寻一般的看过去。 “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何特殊之处值得白云城主惦记。” 叶孤城摇摇头:“你很特殊,非常的特殊。” 东向燕双眼不着痕迹的明亮起来, 目光仿若期待一般的望向他。 “不说明白我可听不懂啊。” 叶孤城道:“你铸的一手好剑, 也有一眼识人的本事……” “……” 接下来不管叶孤城再说什么, 东向燕的目光都再次黯淡下来。 果然是不可能的吗? 虽然不想承认, 但他还是稍微期待了那么一下下。 心中泄气,但因为对方是叶孤城他还是勉强提起精神听见他道:“前些日子有宵小夜探城主府, 我之精剑与他相撞却不敌败折, 因而我想请点剑炉之主帮我铸造一把契合己身的神兵。” 东向燕不再让他继续说下去, 略显冷淡的打断道:“神兵没有,我只是个打铁的而已。” 叶孤城语气透出微妙的赞赏意味。 “仅是随心而为,方抵达道之极致, 怪不得点剑炉之主有一手出类拔萃的铸剑术,备受江湖中人的推崇。” 东向燕不适应的搔搔脖子, “我说,你要是想我为你铸剑就直说吧,我不耐听这些个虚的。” 叶孤城轻轻颌首:“隔日会将材料送至点剑主落脚之地,还请点剑主尽快行事。” 一说不用,白云城主的态度立刻恢复其冷淡无畏的模样,东向燕哽了哽,却莫名觉得这才是那个叶孤城。 摇头晃脑的走过去,稍稍的陌生并不妨碍东向燕耍无赖一样的凑近乎。 “我能打听一下是谁断了你的剑吗?” 叶孤城闻言目光一厉,浑身上下透出森然剑气与斗志。 “我不曾亲见他的容颜相貌,但他所使之剑,毕生难忘!” “……” 在叶孤城没看到的角落,东向燕突然脸红,嘀嘀咕咕的说道:“一段时间不见,咋变得这么直白了?说的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叶孤城:“你说什么?” “没什么!”东向燕立马正色,拍着胸脯保证,“我给你准备的一定是最好的剑。” 叶孤城轻轻颌首:“多谢,事成之后,白云城必有重谢。” 东向燕:“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是爱好,个人喜好,你不需要太郑重,我不自在。”说完之后,偷偷瞥眼叶孤城然后迅速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头顶圆月高悬,这两个大半夜不睡觉的人各怀心思,却都踯躅着不知说起什么才算是贴合情景。 叶孤城宛若梦境的记忆之中,有过“东向燕”的身影,但这种了解到他人人生的奇妙方式,却是叶孤城从未经历和接受过,因此以他目前的身份,仅是旁观就可做满足。 而另一边,东向燕向来是行动派,埋头苦恼不是他的风格。 …………但是气氛凝滞到这种地步,他就是再自来熟也说不出什么啊! 陌生人彼此尬聊什么的,简直是悲剧! 东向燕尴尬的在心中抓狂,就在两个人都有些坚持不住之际,四周莫名多出不少脚步声。 能在南王府进行这么大规模守备变动的,东向燕神色忽变,来不及去计较叶孤城的心思,翻身跃上屋顶,沿着空旷无人的房檐直奔吵闹中心。 他走时没发现叶孤城望向自己背影时的专注神色,以及表情上的略微迷茫。 东向燕到时并不算晚,因为行凶者刚刚离开,现场遍布混乱的痕迹,但他也确实来晚了,因为受害人江重威一双眼睛已瞎,麒麟像亦是不知所踪。 南王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原地乱转,瞧见他过来立马像是看到了救星,忙不迭的小跑过来告诉他就在刚才此地究竟发生了何等惨绝人寰的事件。 动手之人实在心狠手辣,他不只是偷走了麒麟像,还将发现他行动的江重威的一双眼睛绣瞎了! 江重威本有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硬功夫,但再厉害的武功也修炼不到眼睛上! 正是被抓住这么一个弱点,江重威才败了,败的那么惨,连一双眼都失去了。 昏迷的南王府总管江重威早早被抬下去医治,因此现场残留的只有绣花大盗留下的东西。 一方绣着黑牡丹的帕子,丝线用的是女人的头发和江南最好的布料。 东向燕稍微扫了两眼,没说什么,晚他一步弄清了事态情况的陆小凤被这方帕子糊到脸上。 东向燕语气带有些微的薄怒。 “趁早了结了他。” 陆小凤倒抽口凉气,可是好些年没瞧见自家大哥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了。 绣花大盗虽然不知你犯了什么忌讳,但你确实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 无情赶来时正好和金九龄一前一后,至于金九龄为何来的这般慢,大家都有注意到宴席上他贪杯了几口。 陈年的老窖御酒,任何懂得辨酒的人都舍不得少喝两口的佳酿。 人之常情,大家也怨不得他会有这般反应。 因此哪怕他迟了,但也不算太迟的赶上个尾巴,那就没人能责怪到他头上。 金九龄似乎也理解其他人的心态,面上挂着的恰到好处的笑容在和无情一同进来时悄然隐去,接过陆小凤手里的方帕仔细看了看。 南王面带薄怒的呵斥道:“这贼子实在胆大包天,居然敢窃物不成伤及人命!” 东向燕同仇敌忾的附和道:“说的没错,这等贼子就该上报官府!” “没错呃……”南王幽怨的看过去,仿佛在说,侄子,你特码在逗我? 东向燕淡定斜开眼神。 问题是报官明显是当下最正常的选择,不是效率,是最正常啊! 况且…… 东向燕没有说出口的就是,一个四大名捕之一的无情,一个天下第一名捕的金九龄,还有个没事招惹麻烦又有办法解决麻烦的陆小凤,都有这三位在了,你还瞅我干嘛,赶快抱大腿去啊! 今晚总有些郁郁的东向燕任性的无视了王叔哀怨的眼神,因此也没发现南王眼底下飞速掠过的一丝杀意。 一夜之间,绣花大盗重现江湖,盗走南王府价值千金的麒麟像立刻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长安大街小巷,往深了说,这等动静,说不得有长安本土势力运作,叫人不得不谨慎行动。 东向燕说实话,这次来南王府其实只是做个开门的“钥匙”,如今钥匙的作用没了,无情那真是说走就走,背影相当无情。 “……” 一丝风吹过沉默的东向燕脚下,以为我会伸尔康手吗?太天真了! “哼!”别扭的哼出声,东向燕转身大大咧咧的走向长安城内自己的落脚点,不用说,叶孤城派来的人早早等在那里。 上好的材料不用说,其中一块天外陨石外炙内寒的特性倒是少有的叫东向燕兴头高昂。 握住大锤子的把手,炉火熊熊,他全心全意的投入到锻造一柄剑的过程之中,至于外界? 那跟本大爷有何关系! 一心沉醉大锤子,两耳不闻窗外事,剑庐小柔烧得旺,谁来叫门谁去死! “砰砰砰——!” 关键时刻有人叫门那真是相当愤怒的一件事,那种感觉就好像快要去了其实没去,快要完事了其实没完事,关键时刻就不是不给你临门一脚! 东向燕急得眼珠子都发红了,手臂肌肉鼓起,锤子抡的虎虎生风。 门口的叫门声越急,他抡的越快,打铁打的越生猛,等到敲门声停下来,他的动作逐渐恢复原本的频率。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东向燕擦着汗只着亵衣从剑庐内部走出来,外界逼近中秋的凉风一吹,当场叫他打了个喷嚏。 “阿嚏!” 这个喷嚏一打,居然阴差阳错的让他想起三天前的叫门声。 东向燕嘀咕道:“八成是陆小凤他们……算了。” 自问是个好兄长的扭脸就去麻烦了自家的另一位好弟弟。 宫九捏着东向燕送来的信件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瞧瞧信上写的什么? “哥哥我铸剑正在关键时刻,就麻烦小九你走一遭啦!~” 语气颇为卖萌! 可这根本安抚不来宫九的心。 狠狠将信函丢到地上,宫九愤怒的骂道:“我也正准备闭关挑战诸葛亮的木马流牛呢!” 所以说,兄弟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相像← 两天后被困在金九龄设计的机关之中的陆小凤与无情两人,迎来一个万万没想到的救援者。 尤其是在他现身之后,那些复杂诡异的机关陷阱立刻被人从核心装置上瓦解,分崩离析!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 总共七天,东向燕闭关结束, 怀抱自己最近新造出来的“爱宠”, 满意的打算洗个澡然后出去大吃一顿。 然而就在他开门的时候, 一页信函飘落下来,被他眼疾手快的接住, 翻过来一看,逐字念道:“名剑会请……” 剩下的话东向燕干脆不看了,甚至颇有几分莫名其妙。 “怎么又开始了?不是说好的二十年一回吗?” 这样看来, 一个连日期都不够权威的活动, 自己不去也罢。 思及此, 他大步走出去,门都没锁。 开玩笑, 长安可是他大本营, 谁敢偷自己的东西? 但很多时候, 人不能太笃定。 一笃定就打脸! 东向燕吃饱喝足回家之后, 莫名觉得家里少了点儿什么。 屋子里的东西挨个看过去,半晌, 他恍然大悟。 “陆小凤交给我的那块帕子没了!” 红色的绸布上用女人头发绣了一朵黑色的牡丹花, 别样娇艳也是绣花大盗一案中的重要线索。 前些日子陆小凤预感到不祥, 先一步把东西放到门口等东向燕出关后保管,不曾想,好好的东西放在家里居然被窃走了。 “有意思。” 东向燕笑着说道, 目光闪过一丝寒意,刚关上的家门再次打开, 他背着剑走出这处僻静的街巷。 …… 另一头死里逃生的陆小凤看向身旁的两个人。 左侧四大名捕之中大名鼎鼎的无情总捕,名声响的绿林悍匪见之无一不拜,大喊爷爷! 右侧…………特码的太平王世子,自家表哥。 默默斜过眼神,在场人都是知情人,也就无情不知道陆小凤的身份,但没关系,哥俩有话聊就行。 陆小凤怼怼宫九的肩膀,见他不耐的看过来,他悄咪咪说道:“是东向燕叫你来的?”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宫九好悬没拂袖而去! “那家伙躲懒自己不愿意来,偏偏打发我过来给你擦屁股……”余音消失在咬牙切齿的眼神里面。 陆小凤默默吐槽,这目光颇有择人而噬的狠辣。 闹不明白太平王世子和自家大哥到底是怎样一个关系。 宫九可不理陆小凤的疑惑,起身之后拍拍下摆上的尘土,扬起下巴冷哼道:“还不快起来!我不信经过这几次三番的陷阱,你们两个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此话一出,无论是先前被困机关阵中的险恶,还是这一回地道塌陷的赤裸杀机,都无法再将某人摘出去。 陆小凤摇头:“公孙大娘这个女人,本不该这般恶毒。” 宫九冷哼道:“越是美丽的花,越是有毒你不知道吗?” 无情稍稍皱起眉头,他敏锐的觉得这其中有哪里不对。 可是凭借各种手段得来的线索里面,无不是直指红鞋子这个组织,甚至蛇王的死,都应在红鞋子的大姐,公孙兰手上! 那是一个美得不能再美的女人,哪怕是她的敌人也忍不住将她的美形容成高贵若皇后,卓越若仙子,因此舍不得用一言半句的污言秽语玷污了她这份绝色。 可想而知,途中几次三番出现“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女人,他们是多么不忍心去怀疑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 但是蛇王死时留下的字,薛冰失踪时遗落在地的红手帕,最后是悬挂在墙头的红鞋子里面装上的那一颗糖炒栗子。 陆小凤险些因为一时善心死在这颗栗子上面!想当然的也查到了公孙兰的真实身份! 她不只是美貌的公孙大娘,她还是毒辣的五毒娘子,甚至熊姥姥,桃花蜂,女屠户这等江湖中恶名滚滚的蛇蝎女子也和她有所关联。 众多线索直指到她身上,纵使再美,如陆小凤这等人也仅仅是轻叹一声,仿佛在可惜鲜花这般美,实际却是吃人的妖物! 似这一回的死里逃生,也有公孙兰的影子在里面,不禁让这些人下定决心! 宫九回望那处坍塌的峡谷,冷声说道:“先前有九宫八卦阵等着你们,后头又将你们引去极乐楼查出钱行里头不对劲儿的银票,最后利用火药引爆整座山头,这等手段耸人听闻却也是斩草除根的辣手,若非一时幸运寻到进去极乐楼里面的路,可能我们几个全都逃不出来统统死在那里头!” 陆小凤:“你想怎么做?” 无情警惕的看过去。 宫九似乎知道几天来的相处已经让他们对自己生出戒备,冷笑一声道:“我能怎么做?陆小凤,无情捕头都在这里,单我这一个闲散无事的散人能做什么?会做什么?” 陆小凤被他的话刺的脸红,可宫九却尤不满意的拂袖道:“哼,相信堂堂的大捕头和陆小凤一定能查清事实真相,本世子我就不奉陪了!”说完运起轻功,头也不回的远离这处是非之地。 陆小凤有心留住他,但架不住认真起来的宫九真是速度飞快,若陆小凤不较真,还真拿不下来。 待到那道影子冲出视野越飞越远,陆小凤叹息一声,回头对无情道:“若继续追查下去,恐怕案件的错综复杂会超乎我们想象。” 无情沉稳道:“那你准备怎样做?” 陆小凤笑道:“简单,只要去找一个人,他一定能帮我们将这次的案件抽出头绪。” 无情静静看他一阵,瞧得他浑身不自在了方道:“既然如此,要麻烦陆大侠了。” 陆小凤爽快的道:“包在我身上!”然后推动无情的轮椅向山下走去。 他们要找的人,没看错的话,正呆在宫九的园子里,用好酒好菜迎接气哄哄回家的熊孩子。 宫九翻墙进来时,瞧见他那张脸眼角就是一抽,闷闷不乐的走在桌边坐下,先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下去。 东向燕等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才笑道:“是谁气着你了?” 宫九翻个大大的白眼,像是能翻到天上去。 “当然是你那个弟弟!”他怒气不加掩饰的展现在脸上。 东向燕乐道:“何必如此呢,陆小凤是个不错的人,和他相处久了你会喜欢上他的。” 宫九冷淡的道:“可惜了,我在喜欢上他之前先遇上了你!”说话间酒杯一下子摔到桌面上,青石的材质与瓷器相撞,不出意外的,地面上,桌面上多了一道道酒渍还有酒杯的碎片。 东向燕面不改色的无视掉他撒气的举动,颇为理解的道:“也是呢,若我在京中这般久,还没发现眼皮子底下正有人做着大逆不道的打算,我也会气恼到拿东西发火。” 宫九一噎,莫名的看着他:“你知道了?” “知道的不多,”东向燕为自己倒了杯酒,眉梢扬起,他本就有天底下最好用的情报网,但却不能随随便便说出来。 宫九深吸一口,冷静下下来沉声道:“有人暗中操控银两走向创造极乐楼,不止如此,蛇王,红鞋子,这两方势力都与此事有所牵连,这一回明显是有人故意灭口,不让假银票的真正来历暴露出去,甚至极乐楼也很有可能是一个幌子!” 东向燕:“此事不急,你先跟我讲讲,你,还有陆小凤他们,究竟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对方才会那么急着要让你们永远闭嘴。” 东向燕这话可不是危言耸听,光陆小凤这几日来的遭遇,甚至不足七天的遭遇就已经经历过两次生死大劫。 要知道一般的普通人,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碰上这么可怕的事情,可偏偏陆小凤他们愣是遇上了,不仅遇上了,还凭借逆天的运气逃了出来,以至于幕后之人不得不下手第二次! 宫九闻言亦是神色微变:“详情听说……” 要说,可就要从好早之前说起了! 就这几日,长安城上空风云变色,不知多少人紧张兮兮的等着雨过天晴,可这天还没晴,盘踞京城废巷的蛇王已经惨遭毒手。 至于蛇王常年的老对头红鞋子的大姐公孙兰,不等开怀大笑的吞并蛇王的地盘,又似乎马上将要身陷罗网。 在宫九口中,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可谓是逐字逐句一一道来。 说起陆小凤为罗帕寻上神针薛夫人,带出了爱慕陆小凤的薛冰,但薛冰又在他去见过蛇王后行踪不明,正当他要寻蛇王之时,却发现蛇王已死,他手下抓的正是一双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 只要是京城的人,随便找一个去问都知道那是一个叫做红鞋子的组织里的女人才穿的鞋子,也只有她们才用得起这么好的布料做鞋。 陆小凤顺着这个线索一路找上江重威的青梅竹马,也是他的未婚妻,却又从她身上发现另一双红鞋子! “到那时为止,我们一直以为红鞋子这个组织图谋不小。”宫九喝下一口酒润润喉,然后当着东向燕的面断然反驳道:“其实不然。” 后来牵扯到极乐楼的时候,红鞋子的大姐公孙兰已经现身指点,并几次救下他们性命。 陆小凤会信她,是因为她曾在大金鹏王一案中帮过自己,若非有她在,自己说不得还会被困在霍休的机关中,求门不得。 但是他的信任似乎屡屡将他们这群人引向绝路! 听到这里,东向燕问道:“金九龄呢?” 宫九摇头道:“我们追查红鞋子和极乐楼,金九龄自然是去查探别得什么。” 东向燕想了一下,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所以这个‘别得什么’又是什么呢?” 宫九一愣:“你怀疑他?” 东向燕笑道:“不止如此,以金九龄和无情之间的关系,好好一个大案摆在面前,他却纠结于旁枝末节,避开和无情的正面交锋,这行动怎么看都不符合我对他的印象,何况他至今行踪不明,倒也是事实。” 宫九沉吟道:“是不是见到他的人,你就更能把握这次事态的真面目?” 东向燕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故而摇摇头:“不一定,没见到之前我也没有准儿,但是看到之后却是一定会发现点儿什么。” “你说的没错,至今我们怀疑公孙大娘,现在想来似乎也有被引导的痕迹,不然没得道理,但凡她想要我们出现的地方,都会这般巧合的遇上危险。原本我故意和陆小凤他们闹翻,也是为了能重回观众席,好好看清这长安城内的风起云涌,但有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更多了几分信心。”宫九若有所思说完,极其突兀的转移话题,“对了,听说你最近又被麻烦事缠身了?” 东向燕俊美如铸的脸上一时染上苦笑的郁闷。 “你这是听谁说的?” 宫九幸灾乐祸的瞥眼他背后的包裹,对即将说出口的话已经有了八成把握。 “听说你为白云城主铸造了一柄神兵利器,惹得半个江湖都在追查你的下落。” 东向燕闻言傲然道:“想要抢我的剑?他们还不够格!”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 一口剑牵扯四大武林,若说这不是东向燕的手笔, 旁人都不会信! 须知仅仅这两年来, 点剑主之名已然盖过当世诸多铸剑师, 名列鳌首。 点剑主之号,雅就雅在一个“主”字压过天底下无数铸手, 成就东向燕无双威名! 提起“剑”,大家第一反应绝不是剑客叶孤城与西门吹雪,而是点剑炉点剑师东向燕! 因而宫九提起他专为叶孤城铸了一把剑时, 可想而知, 对此剑觊觎之人, 大则成势,小则个人, 而这些全都意味着东向燕近期定然麻烦缠身, 除非他把这口剑送到叶孤城手里, 得白云城庇护, 不然…… “你怕是会被缠死。” 宫九笃定的说道。 东向燕面目在夜色下蒙上一层月光,闻言仅是笑, 似乎心中有数。 宫九见状不再多说, 转而提起这七天内遇上的一些小细节弥补东向燕对整件事的把握。 不知不觉, 月上树梢,两人酒足饭饱后各自回房休憩,第二天一早, 起来洗漱的宫九不出意外的从王府婢女口中得知东向燕已经不在房里的消息。 宫九自言自语道:“那家伙究竟是想查出什么来?” 虽然好奇,但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东向燕将整件事揭晓。 然而此时, 东向燕也已经来到蛇王的府邸,那座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大宅子。 其他人忌讳此地那把莫名其妙的火,统统避之不及,因而东向燕到时,周围不仅没人,更甚至连只野猫都没有。 “这也太荒凉。” 东向燕四下望去,摇摇头,背上背着剑,手上则挽起袖子,大步踏进烧塌之后的宅子里头。 一部分的好木头已经被附近人捡走烧火劈柴,剩下的都是黑漆漆的渣滓,脚底一踩就粉碎成沫子的黑炭。 他在这堆黑漆漆的废墟里面比量着距离,不一会儿,几道虚虚的线被他用树枝画出来,从上方的视觉观看,会发现这正是住院里面各个房子之间的设计。 像是寝室被勾勒出来,左右两侧的厢房,走廊,院落,最后是书房,通过简笔的线条画出大概范围。 一切弄完之后,东向燕直起腰四下看看,微微一笑,选中了书房的那块地方开始搬砖挪瓦,好大一番折腾,才总算被他发现一块地砖上的不一般。 用手指放上去敲敲,果然有一些低沉的回音,正当他想做什么又没来得及做的那个瞬间,天外两只飞镖急射,东向燕当机立断向后飞腿,脚后跟因为这一压抑弹,跟地面摩擦了好长一段距离,用力的那只手掌也已经黑漆漆一片,但相比起这些,原本位置上扎入地下的两只小刀才是真正的威胁! 东向燕起身之后冷眼扫向周围,小刀的刀子是铁匠铺里一两银子一把的小刀,上面没有丝毫痕迹。 可是看到这把小刀,他却不意外的想起一个人。 天下名手,小李飞刀! 说起来,自从上一次见面,李寻欢欠自己的那顿酒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去讨回来。 思索间,这处空旷的地方也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截杀之地,像是那安静的巷子口,一声,两声,一个温吞缓慢的脚步声渐渐显露出人影。 苍白华发,身躯佝偻,只这一眼,东向燕就能判断她确实是名老人。 没有经过易容,没有学过缩骨功,手掌面上全是岁月的风霜,她手臂上的篮子里甚至装着今天早上拿出来售卖的鸡蛋,但似乎深意很好,筐里还有她特意留下挪作他用的两个。 是什么呢? 是自己的生辰?还是给孙子补身子?或者是家里有人生病,需要磕两个鸡蛋做些蛋汤? 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东向燕不能让她死在这个地方。 眼见以他为目标的杀手拉响了弓弦,不是偷袭用的小刀,而是光明正大的围杀,他就知道,这个老人定然被放在了灭口之列。 “老人家啊!抄近道可也别跑到这么个不祥的地方来啊!” 在老妇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之中,东向燕突然出现在她身前,挡下那一箭急射而来的力道,手臂为此被划破了一个口子,所过之处,遍地是残留的箭雨,但就算如此,他还有闲心和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调笑。 只是老人家已经吓呆了,张口结舌的吐不出一句话里。 东向燕寂寞的叹气,“失礼了,”紧接着,他就把人抱起来,拔腿就跑! “本大爷我不奉陪了!相杀记得露个脸!” 接下来一路的风骚走位,愣是将自己塞到一处死角再把老人家放下,反身就要回去。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暗哑低沉的嗓音响起。 老人:“点剑主果然是位好心人。” 东向燕目光一紧,暗道不好,下一刻,装有鸡蛋的篮子被她丢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从袖子里抽出的两把短剑。 短剑锋利,能战能藏,藏起来的时候,就和发钗一样不起眼,可等露出锋芒,却像是毒蛇吐信,防不胜防! “大意了!” 东向燕再次爆退,这一退,直接将自己暴露在箭雨之中,前方却还有一个老人蓄势待发,活似舍得自己这条命也要将他的命拿下。 这场景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脸一沉,东向燕双掌之间开始冒出赤红罡气,内力修炼到极致自然突破天地灵气的界限,自成内府,紫气天成,这护身罡气正是他平时有意收起,却又是他必不可少的防御手段。 等罡气一起,比护体真气高出一筹威力足以在这乱箭之中将他保下。 可是千算万算,无论是东向燕,还是幕后之人都未曾想到的是——一道白衣身影横空出世。 东向燕背后用布裹住的剑一失,自寻剑主一般的落到对方手里,对方手掌一转,根根修长好似天生就该持剑的手握紧后。 剑气如虹,破空凝雨。 似一匹白练凌跃长空!似一道流星横跨琼宇!似一道疾光转瞬即逝! 无法形容,无力形容,只觉双眼成了摆设,只觉用剑之人恐怕已经踏入仙道。 仅一剑,万箭折,尾羽落,锋芒尽去,绝世剑者。 老妇人急急抽了口气,急忙打算再次出手,可她慢了,也不是慢了时间,而是慢了这个人。 那口受众人争抢的剑再次在空中划过圆润的弧度,连同那飞扬的衣角,不容人反应的停在了老妇人的喉间。 而这时,屋檐上一滴水珠刚刚滴落。 老妇人的额头上冒出冷汗,用那道刚刚欺瞒东向燕的嗓音干涩的说道:“叶孤城!” 来者不是他人,正是为表尊重,同时也是为东向燕解决麻烦亲自前来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他冷淡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准确说是落到那口剑的剑身上时才升起了温度。 叶孤城对东向燕说道:“很好。” 被表扬了的东向燕一点儿没有被表扬的开心,他搓搓手,搓去掌心的热力用此隐藏自己的真实心情。 “来的很及时啊。” 叶孤城来了之后,他自发退居二线,现在正是从蹲着的姿势站起身。 这一站起来,双方才能看出区别。 东向燕一身的朴素蓝衣,料子看不出是不是好料子,但那颜色是真的耐脏,他先前在废墟里面折腾这么久,也仅仅是黑色的靴子和衣摆上多了几条灰烬的痕迹,外加双手脏了不少,别处居然还算能看。 相比之下,倒是白衣飘然,气势尊贵的叶孤城在这片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无法和白云城主身上的东西比较,也都很容易弄脏了他身上的东西。 叶孤城淡道:“你提早出关了。” 这是在解释吗?东向燕思衬着,嘴角一翘,淡定中隐含得意。 “中途爆发了几次灵感。” 叶孤城轻轻颌首,“是把好剑!”他认真起来的样子格外英俊,琥珀色的眸子分明留有域外的血统,却让他比寻常人来的与众不同。 东向燕说道:“我出品的东西当然是好的。”同时不着痕迹的将这一幕记下,有些稀奇,原来叶孤城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要知道死后的叶孤城虽然丢掉了重担,但本人也似空掉了一块,随时给人一种……若不盯紧莫名其妙就会不见了的危机感。 但是这个叶孤城怎么说呢? 好似变得容易亲近了,也好似接近他不需要怕他飞走了,虽然同样气势万钧,不同凡响,可在东向燕看来这或许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白云城主,叶孤城。”他认真的说完,当着叶孤城的面说道:“什么情况下你会找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表哥堂哥的问题,我之前回复了很多次,但似乎大家都不爱看评论,那我再作话里说明一下。 中国是很大的,地域也有很多差别,比方说北方的奶奶,姥姥,南方的外婆,祖母。 关于表哥堂兄弟的问题,北方一些地区是没有堂这个称呼,只有表,要不直接叫名字要不叫哥,现在知道了吗? 本文称呼根据的是作者本人的习惯,外加我自己也是个辈分不分的,将就看吧。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 这问题简直问的毫无头绪,就连东向燕自己也啪的打了下嘴巴, 干脆的转移话题。 “照这么半天也没反应看来, 这次的暗杀应该是结束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出现他们就不想杀我了?” 从刚刚老婆婆出现开始,他们不介意灭口的箭雨证实这群人的心狠手辣, 虽说后来老婆婆证明是和他们一伙的,但是这个可能性既然存在了就不能忽视。 所以现在有两种猜测。 一是对方忌惮白云城的实力,二是忌惮叶孤城本人。 私心想来, 东向燕怀疑是后者。 叶孤城闻言摇摇头, 示意自己并不清楚。 东向燕撇撇嘴, 看眼叶孤城手中的剑,既然“物归原主”, 他倒是半点儿不担心的将老婆婆交给叶孤城, 自己则跑到刚才那个地方又是敲又是砸的挖出好几封密信。 等他从头到尾的看完, 他的眉峰越挑越高, 最后差不多快笑起来了。 “你笑什么?” 满不在意走入这片脏污之地的叶孤城轻声说道,他人虽然离开了, 可是那个老妇人却一动不敢动, 明明没有人刻意看守她。 东向燕甩甩手中的纸, 皮笑肉不笑的道:“因为非常有意思……”然后赶忙意识到这个叶孤城不是那个叶孤城飞快整理起表情。 说实在的,东向燕觉得自己一到叶孤城面前就这么拧巴,以后还不如不见面呢! 想到这里, 他连带对之前自己刻意去挑衅叶孤城的行为也感到懊恼。 相见不如不见,说的就是他俩这个状态。 叶孤城对他的心声仿佛一无所觉, 闻言更是淡淡问道:“何事会让你觉得有意思?” 东向燕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起身笑道:“那可就多了,比如喝酒,比如吃到美食,比如碰到有意识的事……” 叶孤城突兀的插嘴道:“与我同行,你可以感到有意思?” 东向燕的声音骇然而止,神色莫名的看着他。 烧塌的宅邸废墟,荒芜废弃的街巷,无人路过亦是无人会来的破败之地,却居然有世间最为尊贵的两个人静静对视。 半晌过后,东向燕不自在的扭过头,别别扭扭的道:“这要看你和我会做什么了?” 叶孤城平静的垂下眼帘。 “一同解决此案,不可?” 东向燕越发扭捏,望着天空干巴巴的道:“也不是不行……” 叶孤城:“那就走吧。” “去哪儿?”东向燕一愣之后赶忙问道。 叶孤城瞥眼东向燕完全忘记收起的手信,那几行字根本逃不过白云城主的眼力。 “去一个能调查京城内银两走向的地方。” 青龙巷里有三十多家银号,整座长安城的银钱周转全赖这些银号守望相助,彼此承担风险,以此才将规模越做越大,以至于成了京城内八大巷里面的领头羊,名前冠以青龙这等鳌首的称呼。 只要是在长安城居住的人,无人不知青龙巷出身的人非富即贵,连带着两旁的街市也是罕有的闹市,日进斗金! 叶孤城和东向燕结伴来的,正是和白云城有些关系的方字银号。 取天圆地方,也隐喻银票的方正,这家银号的门前特意挂了一面方旗,漆面上大字撰写了正反两个方字,可谓将宣传做到了极致。 因此当东向燕来时,都不免好奇的多看了两眼旗子才跟在叶孤城身后走进去。 一进门,略显热闹的柜台几乎是有人刚走就又有人进来,但要说拥挤,店掌柜却做的很好,一些大手笔的客人被带到二楼,一楼也有专门的茶水间供给人等待休息,故而殿内虽然热闹却并不拥挤。 东向燕被叶孤城带往二楼,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个三楼,稍稍惊讶了一下,他便大大方方的走进去。 三楼比二楼小上太多,单单的一间房子,似乎被工匠特意使用精妙手段让楼房在外面看来只有两层,借此隐藏起这间屋子。 一般被刻意隐瞒的大多关系重大,东向燕的神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 叶孤城却和他不同,大大方方的坐下,自有人倒水沏茶,不一会儿,门外走进来一位面上有须的老者。 老者身上穿的方纹衣服证明他就是这家银号的掌柜,哪怕面对叶孤城他也不卑不亢,挂起慈爱的笑容。 东向燕在他的招呼中谨慎坐下,一面好奇的看着他,一面看了两眼叶孤城。 对方察觉到后,不禁微笑着解释:“我本出身叶氏家奴,但因祖上立了功被叶家人放出去干起寻常的营生,家人里面也有几个人虽然不是为奴,但心甘情愿留在白云城伺候城主一家,我兄长至今仍担任城主府总管。” “方叔,”叶孤城清清冷冷的道:“我来此是想问问极乐楼的事情。” 被唤作方叔的掌柜神色一变,语气低沉了许多。 “极乐楼真是个大祸害,自从假银票出现,附近的银号不知亏了多少,但幸好官府发现后立刻介入调查,这才让损失仍在控制范围内。” 东向燕闻言正色道:“极乐楼的势力这般大吗?居然在官府介入之前,你们都束手无策?” 方叔苦笑道:“公子你不知道,银号讲究的就是信誉,谁家收到假银票也不敢说出来,不然的话谁还敢来你这里存钱?” 东向燕:“所以我才想说,你们就真的一无所觉?” 方叔被问的哑口无言,下意识看了眼叶孤城。 叶孤城轻轻颌首。 方叔咬咬牙,恨恨道:“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可是最开始带头出手假银票的是京城里面的地头蛇,蛇王和红鞋子!我们做着银钱生意最怕的就是被这些人盯上,到时不仅是生意做不成,饭碗都要被人砸掉。” “他们江湖人确实比你们行动便宜,”东向燕理解的说道:“侠以武犯禁,何况他们算不上侠,仅仅是做着收人头钱的买卖肥了自己的人。” 方叔感慨道:“公子知道就好,我们也是没办法,把这事挑明了,到时候麻烦的就不是自己一人,最怕的就是连累了一家老小。” 东向燕点点头:“对了,我还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方叔疑惑道:“何事?你既然是城主的朋友,我一定知无不言。” “呵呵,不是什么大事,”东向燕笑道:“我就是想问问,金九龄有没有来你这里存过钱。” 方叔略作回忆就点点头,“是来过,那次他少有的拿了两万两银票存进来,我向他打听,他说是做了件大生意。你知道金九龄善于相马,精于字画,长安城内多的是富贵人家请他辨识古董真迹,说不定真有人出手大方,所以我也就没多问。怎么了?难道是金捕快出事了?” 东向燕摇摇头:“说的没错,他失踪已有五日了。” “不对啊,”方叔奇怪道:“隔壁的福贵银号的掌柜前天还跟我说金捕快去他们那里取走了两千两,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 东向燕一顿,缓缓勾出笑容。 “你说的没错,这里面可能真有误会。” 出了方字银号,东向燕又去了一趟隔壁的福贵银号,从掌柜口中问出金九龄的行踪,这一回两人直奔金九龄可能在的藏身之处。 不出意外的话,正是江重威青梅竹马死时的那间屋子。 东向燕他们赶到时,这间死过人的木屋房门大敞,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白衣黑发,轮椅被他用手推动,地面一些细小的沙砾被碾过,他转过身对东向燕与叶孤城道:“两位前来此处,为的可是绣花大盗一案?” 东向燕道:“非也,我在调查假银票的案子然后找来这里的。” 无情扬起细长的眉梢,面目贵气有种世家公子的从容秀气。 “怎讲?” 东向燕说道:“绣花大盗先是劫走八十万两镖银才又去王府作案,可是至今没人想过,这八十万两黄金他该怎样处置。” 无情轻轻吐出口气。 “最好的办法是换成方便携带的银票。” 东向燕:“但是这么大的数字他必然要找地方放好,然后取出一部分,一点儿一点儿不引人注意的兑换。” 无情:“所以你去了青龙巷?” 东向燕:“还找了掌柜的仔细问了最近的银两流通情况。” 无情道:“你查到了什么?” 东向燕:“最近出手银钱比往年多的,有三方势力,一是蛇王,二是红鞋子里面的女人,三是一个人。” 无情:“那人是谁?” 东向燕:“金九龄!” “吱嘎——!” 如同展示旁听之人心里的震惊,那扇敞开的门突然被风吹的关了起来。 这实在是个清寂的小园,不仅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口水井还没有打水的桶放在旁边。 无情冷声道:“纵使你身份特殊也不可污蔑朝廷命官。” 东向燕面不改色道:“我若说这不是污蔑呢?” 无情斩钉截铁道:“证据!” 东向燕笑:“我知道被劫走的八十万两镖银在哪里。” 此话一出,不管无情信不信,为了八十万两黄金的下落都必须选择信他! 第61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说自己知道八十万两黄金所在,不止无情怀疑, 就连躲在这间院子里的金九龄也是惊疑不定。 恰好无情就在此时开口了。 “你知道镖银在哪里?” 东向燕笑:“我知道。” 无情:“你若知道这就是证据。” 东向燕:“所以我才要请无情捕快陪我走上一遭。” 无情推动轮椅, 毫不迟疑。 “去哪儿?” “不需要去哪里, ”东向燕叹息:“那个藏匿镖银的地点就在这里。” 无情闻言下意识看向周围,但是院子里东西少的可怜, 若说有地方藏起那么多块金子,光是说他是不会信的,尤其是屋子里面已经被他检查过, 绝对不会有什么暗道存在。 思索间, 无情的目光不可避免的跑到水井上面。 “你说, 镖银被藏在井里了?” 某人心头一惊,东向燕接下来说的话不仅没有解救他, 反而更让他慌张。 东向燕摇头:“怎么会在那么明显的地方, ”说着走到一旁被闲置的水磨旁边, 抬手拂去磨盘上的一层灰尘, 用手指敲敲它,“□□霞家里既没有驴也没有骡子, 更没有养牛或马, 但这东西常年被放在这里也不嫌弃碍事。” 无情目光一凝, 好似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出于谨慎的说道:“女子力有不逮,或许单纯是忘记了也有可能。” 东向燕笑道:“那这样之后, 你还说和只是单纯的忘了吗?”用手一拍,偌大的青石磨盘四分五裂, 底下支撑它的砖块下面,赫然一层层金砖铺地。 瞧见这一幕,无情终于无话可疑。 叶孤城适时说道:“若用这磨磨出米粉或豆浆,那恐怕是这世界上最昂贵的米粉豆浆了。” 东向燕“所以无论是金九龄还是□□霞都没有用过它,白白搁在这里落灰。” 无情摇头道:“金子做的底撑,换成任何一个人来也不会真把它当做一个磨盘看待。”轮椅在他的手中灵巧的越过门槛,滚落台阶,然后来到东向燕他们面前。 低头审视这些金砖,乍一眼看过去,金砖的数量足以晃花任何一个人的眼,以至于估算不出这里究竟有多少块金子的数量,但是无情仅这一眼过去,立时说道:“数目不对。” 东向燕用不出意料的口气道:“是不是少了四十万两。” 无情目光奇异的看向他,“没有错!” 东向燕:“那么何妨找出本人让他说出来?” 于是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那口老井上。 青砖砌成的井口,木头架起来的横梁,一根绳子垂到水井深处,然后这口井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的炸开了! 金九龄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心知自己已然暴露,索性抓住绳子,爆发出全部内力向上一冲,将整个井口炸开,一身的水直奔这群人里面看起来最好对付的那个。 无情和他同处六扇门,本事大小没人比将他视作竞争对手的自己更清楚,一旁的叶孤城更是不做选择,因此江湖传闻中仅仅是个铸剑师的东向燕就成了最好选择。 “还不让开!”他狠戾的向东向燕挥出一掌,金九龄在计算自己几招能除掉这个障碍,又需要几招能在其他两人感应过来之前逃出生天,但下一秒,大锤子亲近的贴上他的脸。 什么! 惊呼不等喊出,他整个人已经横飞出去,目光尽头的最后一人——是风流潇洒挥舞着大锤子的东向燕! “被当做软柿子捏还真是头一遭。” 象征性的朝锤子上吹了口气,东向燕摆出一个气宇轩昂的造型,习惯性的对叶孤城说道:“我帅不帅?” 叶孤城:“…………” 东向燕立马反应过来,低咳两声道:“不好意思,我问错人了。” 叶孤城叹息。 “……” 连反应都一模一样,还要不要人活了! 东向燕咬牙切齿! 无情用眼神瞧了他们几眼,保持着非礼勿视的心态兀自前去查探金九龄的情况。 等到金九龄醒来,对面坐着三个“包拯”,他怕是要被三堂会审。 金九龄咬牙说道:“我做事向来周全,到底是哪里引来你们的怀疑了?”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但他心有不甘,不得到答案自己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昔日的天下第一神捕沦为阶下囚,金九龄还维持自己仅有的傲气,一刻不离无情身上。 显然他还认为这里是由无情主导。 然而等无情一开口,东向燕就被推了出来。 “最先对你生出怀疑的是这位公子。” 东向燕面目严肃的点点头:“准确说,是不得不去怀疑。” 金九龄急忙道:“什么意思?” 他自信自己没有露出多少破绽,就算有,他相信也有人会为自己补上漏洞,然而你又是凭的什么怀疑到他身上? 金九龄的目光□□裸的写满了怀疑二字。 东向燕有些被气笑了,难道自己看起来就这么不靠谱吗? “陆小凤去追查绣花大盗之时,察觉到银票上的端倪,因而求到我门前想我处置此事。先时我专心铸剑,找了一位熟人过去,却不曾想此事居然比所以为的更加危险,所以我那位熟人回来后,就将整件事事无巨细的告知于我……所以你明白了吗?” 金九龄沉声道:“我自问做的没有一处露出破绽,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没有破绽?”东向燕嗤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首先在南王府的时候,为何旁人没有醉,唯有你在不停饮酒。” 金九龄嘴唇抖了两下,一本正经道:“宫中御酒,抓住机会当然要好好品味,何况我来的不算迟!” 东向燕对于这点儿倒是点头:“确实不迟,可是同在场内的还有无情!” 金九龄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这是一个不该有却被自己疏忽的破绽! 正巧,东向燕缓缓将他疏忽的部分清清楚楚的道来。 “同在六扇门做官,四大名捕之间本就和‘天下第一’存有龌龊,眼下这个刚好一决高下的机会,你居然会因为喝酒误事,虽说没有来迟,可在我看来你已经迟了一步了!” 金九龄沉默不语。 东向燕:“我便是从这里开始怀疑你,之后则是从你莫名其妙的开始纠结在小细节,避免和无情正面交锋开始。” 金九龄:“为什么?” 东向燕:“我不奇怪以你的智慧会有意避开无情,可也正是你如此行动才叫我不得不去怀疑。” 金九龄冷汗涔涔:“我只不过是和他们换个方向调查,你凭什么说我是避开无情?” 东向燕:“再明显不过了,总共不过八天的调查时间,可你这几天都去了哪里?既然在调查同一个案件,哪怕是追查不同的线索,早晚也会因为情报重合而碰头,但是你居然一次没有出现过。” 金九龄慌了,可慌了之后更加冷静。 “我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东向燕:“没错!所以使你犯下错误的一定另有其人,也是另外的四十万两黄金的持有者,逼得你不得不与她合作的罪魁祸首。” 金九龄一下子泄了气似的骂道:“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让江二娘来诱惑我,正巧我那几天手头紧,拿了江二娘给我的银票,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假银票啊!” 东向燕平静的坐回去,接下来不需要自己说什么,金九龄都会一五一十的吐出来,他的心防已经破了。 之后的发展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金九龄几乎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他苦笑着道:“白拿钱的滋味实在是好,我能继续维持自己一流的生活,享受最好的女人,可是等到那钱拿多了,江二娘和那个女人就开始逼债,我不得不费劲心机的将好不容易赚来的钱交给那个贪得无厌的女人!” 无情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往日同僚的情谊说道:“你精于字画,还会相马,辨别古董的本事也是一绝,缘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金九龄此时已经不见往日走马章台的贵公子风采,紧紧黏在身上的衣服犹带被井水浸湿的褶皱,他落魄的好似成了另外一个人。 “最初我只是觉得其他人都是傻子,有心想要彰显自己的智慧干一票大的,”金九龄脸上的苦笑越来越大,“但四大名捕的出现莫名其妙的夭折了我的这个想法,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论聪明,我比不上你们。” 无情沉默不语。 叶孤城冷淡道:“你原本可以做个普通的捕快,赚着普通人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可是那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金九龄深深的看向他们每一个人,“你们觉得我是中了女人的计,实际上何尝不是我自己也想这样做。只是可惜,我原本天衣无缝的谋划居然被那个女人鱼死网破的狠毒给破坏了。” 无情沉声道:“那个女人是谁?” 金九龄嗤笑:“还能有谁,红鞋子的大姐,人称公孙大娘的公孙兰,另外的四十万两黄金就在她那里。” 第62章 晋江文学城 可以说绣花大盗盗取的镖银,各有一半落到公孙兰和金九龄手里, 他们两个人为了让这世上再无人知晓那八十万两黄金的下落, 都在全力逼对方去死, 只要地方一死,不只是钱, 还能将这一切都推到对方身上,实在是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只是,东向燕问道:“那你盗取南王府的麒麟像是为什么, 镖银到手的你已经不缺钱了不是吗?” 金九龄冷森森的一笑。 “我可是还记得究竟是谁害我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没有她做初一我就不能做十五的道理。” 无情冷漠道:“所以你将事情闹的这么大, 逼得她现身在我们面前,又将一切线索引到她身上。” 金九龄放声大笑:“事实上我也成功了, 陆小凤一定在对付公孙兰, 公孙兰必然活不过这一次!” “为什么?你有何依仗?”东向燕连声追问道, 然而金九龄的脸色忽得一青, 接下来变得很黑,非常黑, 黑得绝对不是活人的脸色。 “不好!”无情大声喊道, “他吞毒!” 谁也没想到金九龄好好一个捕快会学死士的手段往牙齿里放毒。 东向燕赶忙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将他放到地上急救, 可是无论怎么做,金九龄的胸腔里已经放出破风箱一样的呼哧声,入口毙命的剧毒烧坏他的嗓子, 临死之前他用力握住东向燕的手指向南方。 没人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亦或者这仅仅是死前的挣扎? 东向燕心情沉重的将他的手拉开, 沉声说道:“他死了。” 无情无力点头。 “去见公孙兰!”东向燕拂袖转身,衣袂翩飞屋外阳光映出他冷冽的眉目,“我有种预感,金九龄不是自杀,是被灭口了。” 无情深深看着他,“陆小凤他们应该正在逼问公孙兰,我知道地点,你们快跟上。” 东向燕二人也不多话,推上他就快速赶路。 另一头情况亦是危急,正如金九龄所说,陆小凤所持有的证据已经将公孙大娘逼上绝路。 公孙兰冷笑着说道:“我若想杀你们,何必费这许多手段,又何必救你?” 陆小凤面色不变,冷静的将她的所作所为说个明白。 “你对付金九龄是因为金九龄害死了江二娘,而江二娘是红鞋子里面的一员,她盗用你们的钱养男人,却偏偏被你发现了。” 公孙兰供认不讳:“我当然不可能会允许她吃里扒外,但因为是多年的姐妹,我还是给了她一个机会。” 陆小凤嗓音干涩的道:“你要她杀了金九龄。” 公孙兰冷冷一笑,美丽的脸上带笑时仿佛天空上的七彩霓霞,华美曼妙,群芳失色。 “这样的男人为何不能杀?” 陆小凤叹了口气:“最终江二娘没有杀了他。” “是,”公孙兰轻蔑道:“她舍不得。” 事到如今,陆小凤已经连气都叹不出来,深沉道:“可他杀了江二娘,为什么?” 公孙兰冷冷的看着他。 陆小凤深沉的说道:“因为你和他之间有了一个交易,这个交易要了江二娘的性命。” 公孙兰大声笑道:“说的不错,陆小凤,你是个有趣的男人,就是可惜不怎么识时务。” 陆小凤:“要让我罔顾真相是不可能的,可我有个疑问。” 公孙大娘缓缓抽出了剑,娇声笑道:“你问吧。” 陆小凤道:“绣花大盗是不是你和金九龄两个人?” “呵呵——”公孙兰笑出了声,剑也脱手而去,舞剑之时的彩绸才像是真正的九天霓霞,美不胜收。 这个反应已然是不需要解释,也不必去解释。 陆小凤闻名整个江湖的灵犀一指精准的夹住公孙大娘的剑器,但公孙兰手中的是双剑,仅凭两双肉掌如何能挡? 关键之时,横空插进来的一柄软剑不仅荡开了公孙兰的剑,还立时反守为攻,打压的公孙大娘喘息不能。 陆小凤抬眼看去,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登时怪叫道:“宫九!” 本该回到南王府不问江湖事的太平王世子居然出现在这里,也怨不得陆小凤会是这个反应。 宫九冷哼一声,剑身一抖,反打开公孙兰的剑招,趁隙中途嘲笑道:“若不是答应了某人,我才不会救你!” 陆小凤刚要道谢就被宫九紧跟着的下一句话噎了回去。 宫九:“废物靠远点!” 陆小凤:“= =” 大哥你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 说“笑”之间,陆小凤才发现宫九的武功出乎意料的高,初步估计,他单在剑术上的修为就不弱于西门吹雪,不弱于叶孤城。 堂堂太平王世子有这等高深的武艺却名不经传,不得不说这是非常惹人诧异的一件事。 但不论怎么说,有宫九在,愣是拖到东向燕他们赶来。 东向燕一到,无情就喊道:“公孙兰,证据确凿,还不束手就擒!” 公孙兰一眼瞥到人群的东向燕,立时花容失色,下手一个不稳就被宫九当场擒住。 公孙大娘恨声道:“又是你!” 东向燕淡定说道:“我还没说怎么又是你呢,上次不成这回又干起坏事了是吧?” 公孙兰咬住下唇,姿态何其楚楚可怜。 东向燕一拳上去,她娇媚的杏眼立时多出一只黑眼圈。 “这下看起来顺眼多了。” 虽然没被迷惑,但到底心疼了一下的在场男士:“……………………” 陆小凤心急如焚的想道:父皇,瞧瞧你放养的结果,咱家大哥以后还能找到不嫌弃他的媳妇吗?! 公孙兰被这一拳打得都懵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啊,东向燕打的不只是脸,还是个绝色美人的脸,如此想来——他简直不是个男人! 公孙大娘破口大骂:“你究竟是不是男人,居然打女人!” 东向燕冷着脸道:“我不仅打女人,还准备把你送进牢里。你和蛇王事涉假银票一案,作案后还将蛇王灭口消灭证据,银票因为江二娘的擅自行动被迫暴露到金九龄手里,你就趁机和他联手转假为真,盗取振远镖局八十万两镖银,事后因为合作破裂,你拿走四十万两黄金,想利用陆小凤之手把金九龄的存在暴露出来,却也知道,金九龄也打着相同的主意,因此你们两个的计划都被彼此阻碍,所以谁都没有成功。” “千机算尽也比不过天意,公孙兰你还有何话好说?” 公孙大娘一见自己是真的暴露了,定然知道金九龄已经伏法将自己的存在彻底吐露出来,顿时冷漠道:“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冷笑连连溢出嘴边,“从他打起南王府麒麟像的主意我就知道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在转几道弯,索性我也就将计就计送他一条绝路。” 陆小凤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们机关算尽又如何呢?” 公孙兰闻言好似想起黄金在房里闪耀的模样,目露痴色的呢喃道:“你们不懂,若有这许多钱,世上又有何事做不来?” 无情闻言面露冷漠道:“我只知道这许多钱,也买不回你这条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谁都想不到的结局。 金九龄已死,公孙兰被捕。 绣花大盗拿走的八十万两镖银完璧归赵,南王相信会非常乐呵。 毕竟是他丢了东西,丢了钱啊。 东向燕一面嘀咕着:“王叔这回可一定要请客,”一面下意识防范周围。 正当公孙兰被束缚住双手押走之时,并不浪费他这番关注的一只小刀破空而至,速度简直像是穿破人眼的界限盯准公孙大娘的死穴。 “不好!” 东向燕叫了一声,人已经挡了上去。 “叮铃——” “啊——!” 公孙兰嘴里吐血,面容青紫,竟是中了和金九龄一模一样的剧毒,死时紧紧抓住宫九的衣襟,眼珠睁大到突起成诡异的形状。 东向燕看到这一幕时,脚一跺,整个人飞射出去。 他有看到出手的人是谁,那是一道模糊的仿佛雾中人的影子,脑海中不禁回想起琵琶公主的话。 “他没有影子活似个雾中人,形如鬼魅,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森森的好像九幽黄泉里面的恶鬼跑到人间,他也确实是一个魔鬼!” 临死前的琵琶公主如此说道。 东向燕眼一沉,再次加快了步伐。 森林之中,只见他身法奇异,人落如影,几个闪身跨越十数棵大树,速度并未被半点儿消减。 前方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的穷追不舍,居然停了下来,站在一块突起的巨石上冷眼俯视追赶过来的他。 东向燕仰起头,神色无悲无喜。 “你就是玉罗刹?为何要杀他们两个人。” 全身上下都藏在迷雾之中只余一双碧眼,四周弥漫的血雾若说是活人的功夫那未免太恐怖了,若联想到魔鬼,则叫站在他对面的人惊颤。 对于这个敢直视自己还有勇气质疑的年轻人,玉罗刹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璧丢给他。 东向燕慌忙接住那块看起来很贵的东西,再看过去时,巨石上的雾中人已经不见了,空气中只有玉罗刹留下的一句话。 “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困的不省人事,我为什么这么累。 第63章 晋江文学城 “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换言之,他们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 也就是为了做了不该做的事的某个人办事了? 东向燕脑筋很好的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 然后得出以上结论。 还别说, 靠谱的简直不像是东向燕会得出来的答案。 他明明是那种,不该知道的东西, 玉罗刹某天的内衣颜色吗?这种叫人无话可说的逗比,但是十几年的皇室教育终于阻止了他向猴纸进化,实在是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玉罗刹飞出去一阵被个出乎意料的人拦下了, 那人白衣胜雪, 乌鞘剑拿在手中,神色极为清冷, 出剑的招式亦是极为迅捷。 “噌——!” 一声嘹亮的剑鸣嗡缠着被玉罗刹连弹出去的三指打开, 笼罩周身的迷雾似乎稍稍散去了一点儿但又迅速将他覆盖的和先前一样一丝不漏。 西门吹雪拿着剑, 看着人, 表情更加的冷了。 玉罗刹默默看他一阵,摇头说道:“你为他打抱不平?” 西门吹雪坚定的摇头, 那口由东向燕出品的剑确实是一口好剑, 经过天魔劲的指力仍然能完好无损, 为剑招再添锋芒。 “我欠他一个人情。” 玉罗刹反问:“所以你要为他杀我?” 西门吹雪:“我杀不了你。”他坦然的很,“可是这个人情不得不还。” 玉罗刹雾中的嘴轻轻翕动,低沉悦耳的嗓音回响在森林之中。 “只怕他不见得领情。”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 坚定不移的眼神显示他的决心。 玉罗刹一动不动,但又似乎是动了, 凝神看去,却发现原地的是只是残影,真实的他已经和西门吹雪交上数手。 短短的转瞬之间,他竟是将西门吹雪一路从小溪旁边逼他后退到距离溪水有一段距离的大杉树下。 当西门吹雪雪白的衣裳贴到树身上时,玉罗刹的天魔内力通过交锋从剑身传到他身上,再经由西门吹雪体内扩散到杉树上面,等到玉罗刹失去兴致的向后一退…… “轰隆——!” 这棵足有几百岁的老树轰然倒塌,树下的西门吹雪也惨白了一张脸。 堂堂天之骄子,江湖上享誉盛名的万梅山庄之主,居然在雾中人手下走不过三十招,他高明的武功俨然是踏入宗师修为,直指武道巅峰的那类“怪才”,西门吹雪跟他相比不只是差了时间,差了经验,还差了至关重要的心境! 趁着交手了解到西门吹雪的本领之后,玉罗刹略带满意的说道:“等你再次突破,你就有望从我手下走过百招了。” 西门吹雪艰难的挪动双手收剑回鞘,做完这件仿佛仪式一般的行动,他冷静的说道:“多谢指点。” 玉罗刹轻笑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有人请你出庄,你可以斟酌着办。” 西门吹雪漠然的望着他,“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玉罗刹:“呵呵……总之,和你无关。” 说话之间,红雾化风,他离开的速度极快,快到眨眼之间就已经再也找不到人。 专为一会玉罗刹而来的西门吹雪默了下,转过身离去时,既没有想去和陆小凤打招呼,也不觉得自己应该通知东向燕自己与玉罗刹的交手,他就像来时那般无声无息,走的时候亦是无人所知。 那棵杉树倒下了,相信经过一次风雨定然能抽出新芽。 一如江湖上从来不缺搅风搅雨的家伙,金九龄倒下了,千千万万的“金九龄”站起来! “公孙大娘倒下了,还有亿万的‘公孙兰’在等着你。”东向燕返回之后拍打陆小凤的肩膀,说出来的打气之语却差点儿没把陆小凤吓死。 想起地上的这位是怎样一个蛇蝎美人,陆小凤讪讪说道:“还是免了,吃不消啊。” “会有你陆小凤吃不消的女人?”宫九突然开口问道。 陆小凤坦坦荡荡的道:“自然是有的。” 宫九一笑,视线转移到东向燕身上,东向燕给了他一道回头再谈的眼神,淡定的陪陆小凤与无情他们收尾。 绣花大盗一案两个罪魁祸首已死,消失的八十万两黄金找回一半,剩下的一半按照公孙兰所说,应当是放在她的闺房里,这点儿小事只要官府出马其实很容易办到。 东向燕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之后,与宫九辗转过几条街巷,返回他家。 屋子里面的物件极少,即使空旷了两天也不会落满灰尘,因此他们一回来,烧壶茶水的功夫,东向燕已经趁机解释了事情经过。 虽然言简意赅的叫宫九格外无语,但体谅此人不算太好的耐心,外加自己也是机智聪慧的天才一名,稍稍捋顺他就弄清了事件的大体。 恰好茶水烧好,一人倒了一杯。 沸腾的水声停下,宫九捧起自己那口碧汤吹吹上面的浮沫,语气微妙的有些没法释怀的意味。 “我不信光是这样就完结了。” 东向燕笑意盎然道:“有何处不对?” 宫九眉头纠结:“照你这样说,公孙兰和金九龄合伙是没错,但他们的假银票从何而来?” 东向燕摇头晃脑:“极乐楼,那阵子金九龄有追查过和极乐楼有关的案件。” 宫九放下茶杯改为敲敲桌面:“不对啊,你从蛇王遗址里搜集到的书信不正是写明他和公孙兰的龌龊就起源于假银票吗?金九龄是被公孙兰故意陷害的!” 东向燕平静道:“若无金九龄探查极乐楼,他也不会被公孙兰盯上,公孙兰没盯上她,也不会发现江二娘擅自挪动红鞋子组织里面的资金一事。”毕竟先前一直隐瞒的好好的。 “……照这样看来,公孙兰一早就准备好拿金九龄当棋子了,之后仅仅是顺势为之,”宫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过极乐楼又是怎么回事?” 东向燕沉吟道:“无论哪个朝代,银票造假牵系的绝对不会只是单纯的江湖。” 宫九语气一沉:“你怀疑官府之中也有人插手?” 东向燕看他一眼,语气莫名:“据我所知,京城内的银号有大半收取过假的金票银票,数字已经大到影响各地交易的程度。你说这么严重的情况,为何官府不究,无人查探?” 宫九笃定道:“有人蒙上了官府的眼睛,命令他们闭起嘴巴,听到也当成听不到,自然不会有人上报,上面的人也不会知道自己被糊弄成了瞎子,聋子。” 东向燕:“你说的没错,然后呢?” “然后?”宫九一愣。 东向燕摇摇头:“谁的嫌疑最重。” 宫九一下子沉默下来。 东向燕也是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沉寂的不像话。 宫九犹豫着说道:“你怎么看?” 东向燕:“先等等吧,极乐楼被毁,仅存的线索不够咱们将幕后之人彻底的挖出来。” 宫九轻轻颌首,不过他突然说道:“若那个人谨慎,那么一定不会再有动作。” 东向燕:“但问题在,他必须要动。” 宫九呼吸一滞,忽然之间心有灵犀的道:“你说那八十万两黄金?” “这么大一笔数字,相信谁都会感兴趣的。”东向燕似笑非笑的说道,眼角眉梢笼罩上一层浅浅的阴影。 从这一刻起,宫九就知道了,东向燕此时看似在笑,实则心中不知如何愤怒呢。 毕竟出事的地方是京城,天子脚下,他为太子定然绝对无法忍受有人往首都命脉上动手脚! 而且说实话,一般敢干这种事的人,不是贪得无厌,就是所图甚大。 宫九想,也许对方是前者还好些,若是后者,这屋外的一片繁华,少不得要染上血花,徒增凋零之“树”。 可是有些时候,越是不想变成这样,越是会变成这样。 绣花大盗一案结束,八十万两黄金找回,本该皆大欢喜的过上几天好日子,但陆小凤偏偏没办法如意。 无情大清早找上门,行踪不定的陆小凤在京城有个固定的落脚点,一向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和无情一起行动后被他得知,所以当房门被扣响,他从门缝里瞧见那个坐上轮椅的单薄身影时,顿感大难临头的不适。 不出意料,请进门后,陆小凤刚刚落座,就听见无情情绪稀少的声线带着凝重的意味响起。 “公孙兰放到闺房里的四十万两黄金全都不见了。” “嘶——!”陆小凤倒抽口冷气,手指间多了一根胡子。 同样震惊的消息也被宫九飞快闯进东向燕的卧室,然后将他提溜起来之后谨慎告知。 宫九说:“公孙兰房间里的四十万两被小老头拿走了!” “哈欠——!” 东向燕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不出所料。 宫九纳闷道:“你怎么知道的?” 东向燕:“……先让我换身衣服洗把脸。” 本人还在床上你就把我提起来,未免太没大没小了! 宫九被东向燕眼神抗议,抽抽嘴角的将他扔回床榻上。 “我不管你是能捏会算还是怎么回事,此事事关重大,你绝对不需要瞒着我!” 东向燕一边系亵衣的带子,一边头也不抬的道:“好好好!难得表弟你撒娇,当哥哥的我一定责无旁贷。” “滚!”“砰——!” 宫九果断的摔门走了,出门之后全身麻麻的,后背上都是被东向燕膈应出来的鸡皮疙瘩。 “呔!真是个妖孽!”宫九咬牙切齿的愤愤道。 就知道宫九受不了这一口才蓄意为之的东向燕满意的发泄出了起床气,用清水洗脸胰子擦手,拍香香,最后是……玉树临风的一身锦衣华服。 出门来,东向燕自觉自己好看的人神共愤,花见花开了,表情也和煦起来不再逗弄的表弟浑身不自在。 “去我书房谈吧。” 东向燕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块扇坠摇来摇去,招呼完宫九自己先一步进房。 隔壁就是书房,两人脚步都不慢,不一会儿,对桌而做,东向燕施施然道:“果然最后会进入隐形人的口袋吗?” 宫九咬牙道:“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做防备?” “稍安勿躁,”东向燕轻轻一笑,眼神倏然冷漠下来,“我若是做了防备,他又怎么会吃下这个饵食呢?” 宫九怔然一瞬,忽然意味深长道:“你故意的。” 东向燕淡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名岛虽然深在海外,无人所知,但是他们干的却是暴利的买卖。” 宫九眯起眼睛,试探的问道:“你的意思是?” 东向燕轻哼出声,语气冰冷道:“猪养大了,该杀了。” “呵——”宫九一下子喷笑出来,手掌大力拍着桌面,乐不可支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东向燕就这样静静看着,看到他停下笑声,面目也跟着正经,宫九厉声道:“痴心妄想!” 东向燕不以为然道:“说说理由。” 宫九一拂桌面,竭力压抑下语气中的悚然,冷冷说道:“不说隐形人岛屿上卧虎藏龙的武林高手,光是那吴明,据我所知,他天下第一之名所言非虚!” 东向燕轻轻点头,“继续。” 宫九冷笑道:“你能打的过他吗?杀得了他吗?若对他无能为力,那么捣毁一个无名岛还会有第二个隐形人,贸然行动,实属不智!” 吴明在宫九的了解中是个博学的天才,他和他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师徒,若说还有什么是他不了解,那就是吴明这个人的武功究竟抵达何等层次! “深不可测!”宫九忌惮的说道:“昔年和化骨仙人齐名的如意仙子所练的如意兰花手,他只用了三个月融会贯通。然而如意仙子本就是武林数一数二的才女,什么功夫叫她看过两遍她就能使得上手,但就算如此,她练这门功夫也用了三年!她的女儿更加不济,练了三十年还不到火候,最后竟心力憔悴,呕血而亡!” 东向燕拉长了声线:“哦——!~怪不得你这么害怕他。” 宫九冷道:“这样一个人你不怕吗?” “我不怕。”东向燕说是实话,但宫九显然不信,他漠然道:“你不信是因为你没见过他,不了解他,有些人越是了解越恐怖,越是接触越明白他的可怕之处。” 东向燕无以言表的瞥了他一眼…… 第64章 晋江文学城 还、还是别说了吧,自己的本身修为什么的,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所以果然还是, 嗯, 还是别说了。 功体已经恢复八成的东向燕默默的不再多谈。 宫九也像是冷静下来似的,深深的对他道:“我不会对你从长计议这种话, 但你若探无名岛,我希望你望自珍重。” 不小心死了,事情可就大了。 他用眼神逼视东向燕, 希望他能有些自觉, 放弃这个打算为妙。 可是东向燕是一般人吗?人家抬手做了个举杯的动作就把宫九打发了。 “多谢你的提醒, ”一码事归一码事,宫九的反对绝大多数是为自己好, 东向燕表示自己领情了。 宫九泄气的怒视着他, 最终摇摇头, “你果然还是会去的吧。” 东向燕微微一笑:“你真了解我。” 宫九默默从那张欠揍的脸上, 移开视线。 可别了,我宁愿自己不了解你, 不然也用不着在你没事搞事时提心吊胆! 这处偏僻的宅子里充满塑料兄弟情的芳香之时, 另一头, 另一边,陆小凤却是真恨不得对前面那只猴精大喊绝交! 我们的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了吗? 陆小凤不禁扪心自问,但是想到这只猴精遛了自己多久, 一条青筋蹦到脑门上。 没爱了,绝交吧! “司空摘星!”陆小凤大吼:“你再不停下我就把你私藏的春宫图丢的满大街都是!” 前面用轻功逃窜中的司空摘星脚一滑, 险险没踩空跌到房檐下,而陆小凤也趁机拉近了距离。 司空摘星回头怒吼:“我什么时候看过春宫图,陆小鸡你造谣是要吃官司的!” “来啊!你来啊!我在这,你敢告吗?”陆小凤嘲讽的说道,下一瞬,迅速越过房屋的屋脊,奔到和司空摘星仅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眼瞅着司空摘星再次做出提气的小动作,他心知若这一下让他成了,恐怕司空摘星会像只泥鳅一样溜走,混入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到了考验决心的时候了! 陆小凤牙一咬,眼一闭,以乳燕投怀的冲劲,同归于尽的勇猛撞上司空摘星的腰。 “哎呀——!” 天下第一神偷哀嚎一声,整个人以猛虎落地式扑向大街上,然后陆小凤也摔下来,毫不犹豫拿他当起肉垫子。 司空摘星被他压在地上,左手用力拍地,大声控诉道:“陆小鸡你使阴招!” 陆小凤可不管他,往他怀里搜了搜,无视周遭聚集起来的人群,当指尖碰到一个不同的丝滑触感时,他立刻抽了出来。 一条丝滑别致的,鸳鸯戏水肚兜。 陆小凤:“………………” 司空摘星:“妈呀!耍流氓啦!” 陆小凤唾弃:“你才是变态吧!” 肚兜摔到他脸上,慢吞吞爬起来,拍干净下落过程中弄脏的衣袖,陆小凤狠狠瞪着司空摘星。 “往怀里藏个肚兜你是什么个用意?” 司空摘星眼皮子一翻,机灵的坐起身,也不管这是大街,指着陆小凤就开始骂:“怎么的?只许你有女人喜欢,不许我抱个花姐儿?” 陆小凤难以言喻的搓搓手指:“你抱完人家还顺手牵羊把人家肚兜牵来了?” “这是情趣!”司空摘星摘下挂在肩膀上的丝滑肚兜做出深深嗅了一口的模样,平凡无奇的脸上出现这种陶醉的神情是何等变态,光看陆小凤渐渐扭曲的脸便可见一般。 司空摘星小心翼翼的将肚兜放到怀里,微微一笑。 陆小凤再次唾弃:“变态!” 司空摘星看的很开的晃荡起了脚,心知自己是逃不掉了也是破罐子破摔的道:“男人都变态!” 陆小凤:“你能不能有点儿节操?” 司空摘星:“鸡肉味嘎嘣脆!” “……” 所以你丫都就酒吃了是呗? 陆小凤抹去一脑门的汗,心塞塞的道:“找你有正事。” “说!” 司空摘星吊儿郎当的道。 陆小凤怒:“不能在这里说!” 司空摘星两手抱胸,一脸娇羞。 “哎呀——!~大庭广众之下就对人家不轨,换个地方那还得了!” 陆小凤:“我就算对男人感兴趣也不会对你这样的有兴趣!” 眼瞅着周围人的目光越发奇异,聚集的人也是越来越多,陆小凤浑身不自知的紧儿。 与他正相反的司空摘星简直如鱼得水,或许因为他那就是张假脸的缘故,防御力惊人! 众目睽睽下翻身跃起,心有余悸的远离他数步之遥。 司空摘星:“我再确认一遍,所以你对男人有兴趣是吧?” 陆小凤:“……=_=#####” 陆小凤头顶的“加号”终于突破极限了。 被当街暴打一顿的司空摘星老老实实的跟在陆小凤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无情面前。 陆小凤冷着脸道:“这家伙带过来了。” “多谢,”无情轻轻颌首。 司空摘星撇嘴,这家伙明明和你一起来的,若不是他盯着,我早就跑了。 无情暗器一流,超出众人想象,司空摘星不想体会到无情的手段,所以才和陆小凤胡搅蛮缠,试图制造出人群骚动好找到逃跑的空隙。 结果无情居然真能居高临下的瞄准他,不给一丝半点儿得逞的机会。 司空摘星忧郁的像只脱水的鲤鱼,甩啦着尾巴,无力的吐出口气。 “陆小凤。” “干嘛?”陆小凤还在郁闷。 司空摘星淡定道:“这位无情名捕早就来了吧?” 陆小凤呵呵道:“是啊。” 司空摘星默默望天:“那他刚才怎么不出来?” 陆小凤:“…………” 司空摘星:“呵呵。” 陆小凤求助的看向无情,然后无情……默默的移开目光。 这一瞬间,陆小凤绝望了。 你们都嫌弃我是吧! 无情视线飘移,刚刚那场“热闹”,说实话,太丢人。 “人家是要名声的人,当谁都和你陆小凤一样不拘小节呢?”司空摘星蹲到地上随便拔了根草叼到嘴里。 他们在的这处正好有棵巨大的槐树,而且位处街角,刚刚的骚动散去,人流涌动之间,可以说是个非常不惹人注意的地方。 无情摇头道:“此次正是有事想询问司空先生。” “免了,”司空摘星不吃这套的拍掉下巴上的灰尘,站起身后冷淡道:“你是官,我是贼,和这家伙不一样,我和你可混不到一处。” “……”无情静静的看他一阵,像是感觉到他身上尖锐的冷静垂下目光,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将早上发生的事情重新重复了一遍。 司空摘星还在装傻:“四十万两黄金丢了去找凡人啊,你们找我干嘛啊?” 陆小凤看不下去的用手臂夹紧他的脖子,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 “还装!还装!东向燕可是都和我说了,之前放到他那里的手帕丢了,八成是被你偷走了,说吧,你偷它干什么!” 司空摘星梗着脖子道:“我就是有这爱好所以偷了一下,你看,肚兜……” 被他百忙之中扯出来的肚兜没拿住一秒就被陆小凤抢走丢到地上。 陆小凤红着眼睛道:“别和我装傻!” 司空摘星无奈的叹了口气。 “做人要有道义,我收了钱就不能随便说出雇主的身份。” 无情见缝插针的说道:“那么就说些能说的东西!” 司空摘星看眼陆小凤,陆小凤轻轻颌首。 司空摘星撇嘴道:“好吧好吧!怕了你们了,手帕原本是金九龄的东西,但是金九龄一开始也没有这个手帕。” 陆小凤思索连日来的事件发展说道:“提起女人的东西就想起红鞋子。” 司空摘星道:“对,所以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谁?”无情道。 司空摘星翻个白眼:“薛冰的下落。” 陆小凤眼瞳收缩,下意识抓住司空摘星的衣领,厉声问道:“跟我说清楚!” 司空摘星放弃抵抗的望天,今天被揪的都要成习惯了。 就说了,人生如此美好,何必这样暴躁,只有我还散发单身狗的芬芳,这正是代表独身主义者的胜利。 收回放空到不知哪里的思路,司空摘星淡淡道:“我知道你们都默认她死了,因为蛇王家里的那场大火怎么想也没有活着的道理,但她还活着,而且活的不错。” 要不是东向燕那家伙提供了线索,我也不知道她居然还活着! 司空摘星默默嘀咕,但你干嘛不告诉你弟啊?耍人玩吗? 不知真相的陆小凤自顾自表演着苦情风,他演技精湛的松开拉紧司空摘星衣领的手,连带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是吗……还活着吗……”他嘴里呢喃着,像是放下重担的轻快,像是得知薛冰还活着的喜悦,种种情绪混杂到他脸上,已经是无法描述的复杂。 司空摘星不着痕迹的抽抽眼角,多嘴道:“不过那是一个活人去不了的地方,你也没办法把她找回来。” 陆小凤的眼神一下子尖锐起来。 “活人不行,那死人呢?” 司空摘星摇摇头。 无情蹙紧眉间:“究竟是怎样的人可以进去?” 司空摘星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何等匪夷所思,他就是那般笃定的道:“隐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说了,不只是文案文名,连章节名和内容提要也不许写和版权有关的内容,呵呵呵,我隔壁那本还有人说,光看文案根本不明所以,到底里面有什么动漫啊?我也想告诉读者我文里有啥动漫,但是晋江不让我写我有啥办法!气死我了! 不是时间,是日期!!! 第65章 晋江文学城 隐形人的重点并非在人上,而是在“隐形”上面。 何为隐形人呢? 并非变得透明, 肉眼看不见, 而是指“迷惑”。 比方说将一滴水投入大海, 谁又能找到那滴水呢? 将一杯酒反倒数十杯相同的酒杯里打散,在没有看到行动的情况下, 你还能辨认出它来吗? 隐形人正是这样一个组织,他们干着坏事,但总有其他人帮他们顶下, 他们谋取着暴利, 可江湖中没人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这些无名岛的爪牙可以是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 也可能是高贵的太平王世子。 就因为如此才越发不好对付,如同纠缠着大树生长的藤蔓, 大树的根系有多深, 它的根就有多深, 若想将它铲除, 非要连根拔起不可! 为了寻找薛冰,陆小凤一往无前的前往那个未知的海岛, 不过他在走之前专门有去找过东向燕一趟。 大半夜叩响大门的陆小凤颓废着肩膀, 提着酒, 不管开门的人是谁就往里面闯。 宫九特意留了下来,为的是不让东向燕乱来,却没想到刚住下没两天先迎来一只醉鬼。 “陆小凤?”宫九叫住看也不看自己径自往屋里走的人, “你来这里不会是为了喝酒的吧?” 陆小凤醉眼朦胧的看他一阵,“嗝”打了个酒嗝感觉神智清醒了点儿才说道:“宫九, 你怎么还在这儿?” 宫九笑笑,刚想说什么,主卧的房门打开,披着衣服走出来的东向燕看起来非常无奈。 “两个小祖宗,我欠你们的吗?大半夜的能让我睡个觉不?” 陆小凤:“嗝!不能!” 东向燕:“……”转过头问宫九,“他这是怎么回事?” 宫九挑起一边嘴角:“你可以选择问他。” 陆小凤哼哼唧唧的抓住东向燕的手臂,从他到东向燕之间的这一小段距离都被陆小凤走的歪歪斜斜,简直就是正宗的蛇形走位。 东向燕也是服了,一把把人架起。 “走,先去客房。” 在将醉鬼丢到客房的桌子前面时,本该圆润的滚成陀螺的陆小凤居然意外灵敏的扭腰翻身,身形一晃就在板凳上坐稳了。 “嗝!”打了个深深的酒嗝,陆小凤拍拍桌子:“坐!” 东向燕:“……” 宫九:“噗嗤——!” 东向燕自我安慰的道:“别和醉鬼计较了,宫九,请你去帮忙准备一碗醒酒汤,越苦越好!” 苦了才醒酒啊!呵呵呵—— 宫九笑逐颜开的道:“好。” 这回他倒是不计较东向燕随便差使自己的事了。 东向燕望着他走开的背影,分明读出——非——常——愉——快——四个大字。 果断理解成这是兄友弟恭的表现,然后他扭脸开始收拾喝成醉鸡的二弟。 “说吧,又怎么了?”无奈的在他旁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凉茶,东向燕说道:“喝成这副被拔了毛的小鸡的模样,指望我帮你洗澡呢?” 陆小凤迅速摇头:“我是那种人吗?何况被大男人洗澡有什么意思。” 东向燕敲敲桌面打断他零散的思路,单刀直入的插入重点。 “为情所困?” “……”一阵沉默,陆小凤闷闷的将坛子里的酒往嘴里一倒,含糊着说道:“我对她有好感,可还不到让我乐意表明身份不做浪子的程度。” 东向燕一面想着,当大哥真不容易啊,不止要担心兄弟几个的身体健康,还要操心感情生活,等以后生孩子了是不是也要过问一下行房问题?一面嗯嗯嗯的答复他。 正经的外表瞧不出内在的胡思乱想,东向燕一张过人的外表真的非常糊弄人! “说吧。”他道:“我不介意听你说。” 此话一出口,陆小凤的眼眶就红了,鼻头迅速发出模糊的酸音。 “但是她死了,我以为她死了。” 东向燕:妥了,生离死别,这就变得不一般了。 陆小凤抱着酒坛哼唧:“但是她又活了,今天有人告诉我落入了不下魔窟地狱那种地方,指不定会被怎样对待。她一个女子,若是发生什么事,会不会骂我没有去救她,会不会恨她喜欢的男人这么没用!” 东向燕凉凉说道:“你是恨你自己吧。” “砰——!”陆小凤一拳砸上桌面,震得桌子上的东西都抖了三抖,痛苦的嚎叫道:“是!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可我将人带出来了,却没有保护好她。” 东向燕:“所以你打算?” “我要去找她!”陆小凤痛红着眼睛说道:“我必须去救她。” 东向燕:“即使那是个不下于魔窟地狱的地方?” 陆小凤狠狠点头:“是!” 东向燕沉吟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对!”陆小凤心头一突,但自小养成的习惯就是←大哥无所不能,所以做啥决定,果断还是要来征询一下大哥的意见,当然,若是东向燕反对自己也不会退缩就是了,可是果然还是要来说一声。 “知道在深入虎穴之前来找我报备,”东向燕慢条斯理但是说道:“二弟你还没越活越回去。” 陆小凤一怔。 “说的没错,”宫九端着醒酒汤走进来,似笑非笑的说道:“若他忘了,岂不是可以理所当然的叫他死在海上。” 东向燕略带严厉的叫道:“宫九。” 宫九轻哼:“即为皇室中人,生死本就不那么简单。” 东向燕淡然道:“作为长兄,我既然有能力,当然会选择为你们遮蔽风雨,不用说二弟,宫九你不也是一样。” 宫九眉角一抽,果不其然,东向燕怀抱着老父一样的心情碎碎念:“一个一个都往江湖跑,我不给你们收拾烂摊子还能怎么整?” “等等!”陆小凤摸不着头脑的说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宫九蔑笑着将醒酒汤重重的放在他面前,“意思就是,这家伙早知道你会过来,压根就是在等你自投罗网!” 东向燕不赞同的摇头:“什么叫自投罗网啊,这话说的太难听了,我关爱兄弟们还有错了?” “大错特错了,”宫九冷淡的说道:“不论是我,还是陆小凤天生就是你的敌人,你对你的敌人挥洒善心,可不就是在犯大错误吗?” 东向燕摇头晃脑道:“农夫与蛇的故事我也听过,但我不觉得你们会这样做。” “太理所当然了!”宫九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态呵斥道,说完之后就对陆小凤说:“你为了那个叫薛冰的女人致责任于不顾,可这个人却事先想好了这一点儿,专门为你留下了余地。” “……”陆小凤紧张的张大眼睛,醉意什么的早就跑不见了,惊喜的望着东向燕:“大哥!” 东向燕披散着头发笑笑:“别高兴的太早,人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接回来。” “足够了!”陆小凤激动的说道,连给自己灌了好几口酒压抑住兴奋。 东向燕和宫九就这样等到他冷静下来,过了一段功夫,恢复以往理性的陆小凤沉稳道:“总觉得你们两个瞒了我一件大事!” 东向燕翻个白眼:“废话。” 宫九笑道:“这件事可是在你出生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不过是实施罢了……但话虽如此,”他话锋突然一转,“我对你没什么信心。” 宫九的诚恳叫东向燕无语凝噎。 “搞了半天你还是不信我?” “怎么相信。”宫九面不改色的呛回去,“凭你一个六岁之前都是病弱的太子吗?” 东向燕大感委屈的说道:“喂喂!不带你这样挖人过去的,我病弱也只是到六岁啊!” 宫九呵呵呵的说道:“天生体质不足你还敢说?”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道:“小问题啊,你看我现在,吃嘛嘛香!” 宫九懒得理他。 东向燕苦恼道:“别这样,我敢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我有自信。” 宫九:“相比之下,我倒是一点儿信心也没有,不如你分我一点儿?” “好啊,”东向燕作势拉开衣襟,深情款款的道:“给你看我的真心!” 宫九一脸黑线,果然和这个人比下限输的总是自己。 一旁陆小凤终于被两人摸不着边际的对话搞懵了,傻乎乎的叫道:“哎哎哎——!我这是被排挤了吗?” 东向燕淡定收回放到衣襟上的手,诚恳的对陆小凤道:“没,欺负小傻子而已。” 陆小凤:“喂!” 东向燕久违的玩弄了一下二弟,大感满足的说道:“其实是这样的,隐形人组织的幕后首领就是宫九的师父。” 宫九冷哼一声。 东向燕接着道:“而宫九是我在那座岛上的奸细。” 宫九强调道:“双面奸细,小老头以为我在帮他监视你。” 东向燕不以为然的说道:“都一样。在发现薛冰被抓到无名岛上后,我就有嘱咐宫九,让他在岛上的势力护住她,所以你不需要担心。” 然而说完之后,陆小凤表情不见安心,反倒忽青忽白,只差一步就可以掀桌了。 “所以你们刚才都是在看戏是吗?” 东向燕:“对啊。” 宫九:“是啊。” 两人齐声:“不看戏有什么乐趣可言?” 陆小凤:(╯‵□′)╯︵┻━┻ 作者有话要说: 画风从东向燕开始偏了。 东向燕:人生无奈——认命如何? 受害者众:………………………… 有谁记得这货是被天道丢这边儿来的,之前刚渡的天劫,身体都丢了? 功体不全,持续掉血负面状态,经脉受创,神魂伤势等等等……别看这货这么浪,但他其实是重伤人士,不信你们想想那些受一次伤都要闭关把八百十年疗养的修真界高人,就能大致知晓东向燕其实是个什么状态了。 当然——更多在乐趣,碾压没有摧残敌人的乐趣。 第66章 晋江文学城 有个喜欢看弟弟乐子的哥哥,那真是上辈子造孽的下场。 陆小凤摸着小心脏, 严肃诚恳正直的发誓。 我这辈子一定要当个好人! 结果扭脸东向燕就乐呵呵的对他说:“弟弟啊, 你哥哥我也要去无名岛, 正好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陆小凤眼珠一下子就突出来了! 当然这是夸张, 不然无法表示出自己的震惊。 “等等!等等!”陆小凤连忙叫道,整个人都惊呆了,“别说笑了好吗?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正在啃早餐的烧饼的东向燕说道:“我认真的。” 陆小凤:“……你在想什么啊!”他嚯啦站起身, 自己一个二皇子去闯龙潭虎穴都要充满愧疚的向你报备, 怕的就是回不来了, 可结果你一个身份贵重的太子说去就去了,“不行, 我要告诉父皇!” “等等——”东向燕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将他半个身子扯回来, 无奈的睨他一眼, “先吃饭, 什么事吃完再说。” “……” 没法拒绝,陆小凤食不知味的吃完这一餐, 再看另一边儿, 东向燕吃的满嘴流油, 大肉包连啃了三个,一碗云吞下肚,满足! 陆小凤:= =和这样的大哥有什么好计较的? 莫名想这样说服自己! 深吸一口气, 吐出淡淡的香菜味儿,东向燕喝着茶漱口, 在人来人往的早餐摊上淡定道:“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再加上你也要去,提前一点儿也不碍事。” 陆小凤面无表情道:“重点是这个吗?”说着他压低声线,严肃的对他说,“你是太子殿下,下任储君!若你出个什么问题,动摇国本可怎么办?” 东向燕搔搔脸颊,打飞一只苍蝇。 “你觉得我像吗?” 陆小凤快急疯了,却还是要跟上自己这个仿佛有病的大哥的脑回路,哑着嗓子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带你去的!” 开玩笑,要是把你带过去搞出个三长两短,自己就成千古罪人了,不……很有可能被教你的那帮老臣分尸了,自己还年轻,不想这么早就体会到下地狱的待遇! 东向燕居然出乎意料的没有反对。 “哦。” “……” 就这么成功了??? 陆小凤摸不着头脑的想不通东向燕怎么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原本自己还以为要说服这个固执的大哥很难呢。 不过同意就好。 松了口气,看来对方心里也是有数的,悄悄擦去额头被吓出来的冷汗,陆小凤隔日踏上大船,和路遇的美女调笑两句话,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到某个站在甲板上的人时,表情都凝固了。 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东向燕冲他打个招呼:“哟。” 昨晚决定好要出现在这里的陆小凤语气干涩道:“你、你……” 东向燕淡定道:“不和你一起过去,我难道还不能自己去吗?” 陆小凤这时才迟迟反应过来,论搞事,这货的行动力远胜自己以前遇上的所有反派。 _(:з」∠)_哥你真是我亲哥! 当船只行驶起来,渐渐离开港口,陆小凤望着远处的晴空万里,热闹人流,情不自禁的感叹道:“万家灯火来临之时,也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观看了。” 东向燕在旁屹立,风拂过他月牙白的衣摆,手中附庸风雅的拿了柄扇子闻言接口道:“是啊,我观今日天象,八成大凶。” “……”陆小凤说实在的,被结结实实的噎了一下,半晌后苦笑着说道:“你白天也能观星象啊?” 东向燕的面无表情在陆小凤看来就是江湖骗子的把戏,面无表情的扯谎,瞧瞧他说的是什么。 “我有一双透视眼。”东向燕答。 陆小凤:←_← 但是接下来的路途好似真如他所说的一般,没过多久就遇上海上风浪,仿佛上天注定有东向燕在的船永远没法行驶到目的地,在那一片了无生地的海面上,船只终于被打翻了。 先是船底被暗礁戳破,后有风浪加身,身不由己。 一片浑噩之中,陆小凤只记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砸晕,和满船人混乱惊恐的景象。 “醒了?” 怔然着回不过神的陆小凤耳旁突然传来另一道声音,他迟迟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块船只的废墟上随波逐流,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 “我这是……”他翻身坐起,下意识问道:“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陆小凤看向东向燕,对于自家这位大哥的神通广大有了新的认知。 那身衣服看起来还跟新上身的一样,求问你怎么在风雨之中保持住自己的形象的,这关乎他以后的武林人生所以请一定作答! 东向燕对上陆小凤半是期待半是庆幸的小眼神,凉凉一笑,说不出的恶劣。 “如你所见,大海啊,全是水。” 陆小凤当场倒了下去。 “……”东向燕踹踹他的腰:“死了没?” 陆小凤撅着嘴巴喷出口气,示意自己还活着。 东向燕啧啧有声的说道:“可惜,若是死了还能喂鱼。” 陆小凤:“你真是我亲哥吗?” “如假包换!” 陆小凤此时由衷的希望能换个大哥,起码别是这样的。 心累的再次坐起身,陆小凤道:“那咱们怎么办?没有食物还好说,但是没有水才是真正的大问题,何况海下有鲛,若运气不好的碰上了,在这个海面上连逃的地方都没有。”说话之间他才有余力看看自己身下的乘坐物件,然后愕然的发现,这居然还是很大的一块残骸,起码保证两个人行动上的方便。 东向燕闻言轻轻点头:“你说的没错,所以咱们需要一个能报信的东西。” 陆小凤急忙道:“什么?” “比方说,这个。”东向燕从怀里掏出一根笛子。 陆小凤拿过之后反复看了看,确认它就是个普通的笛子后交还给他。 “不懂!” 东向燕为他的果断轻笑了两声,五根手指把玩竹笛时,被这一抹翠影衬托的格外修长。 “听说过戏蛇悦鸟,看过逗鱼吗?” “逗鱼?” 陆小凤不解的重复道。 “对!”东向燕说完,将笛子放在唇下,一声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瞬间困顿的情况转为海阔天空的无垠。 满目沧海寻波澜,瞩目天景赋流云。 为遇真仙踏东海,岂知仙人居海南。 画面一转,乘鱼力奔驰在沧海广阔之间的陆小凤感到前所未有的豪气和新奇体验。 另一边听说东向燕的船只遇险而迅速出海找人的宫九,在将那条海线寻找了数十遍,打捞落海人员十数名后,也没有瞧见他们的影子。 就在这心急如焚之时,有人小心翼翼的进言。 “昨夜风属东南,若漂流定当与之相反。” 宫九闻言毫不迟疑的叫道:“还没听见吗?往东北方向走!” 那人表情怪异,小心说道:“主人,相反方向是西北。” “……”宫九微微一顿,再次说道:“往西北去!” 全船人默不作声的开始工作,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宫九站在船头远眺,背影何等高深莫测,只要忽略他不分东南西北这件事,他就是一代高人! ……说实话,完全没法忘记。 一众下属在心里头黑着脸想到。 宫九:“你们是不是在想我其实是个路痴这件事啊?” 想要开口说没有的立刻反应过来闭嘴,船上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耳畔只闻海风呼啸。 宫九挨个扫了一眼,似笑非笑道:“继续吧,赶快找到人。” “是!” 有他的吩咐在,之前接近停摆的工作迅速执行下去。 海面上只见一艘巨轮留下一道蜿蜒的轨迹向着海天一线的方向驶去。 雨过天晴后的天空碧蓝如洗,广阔无边,远处若隐若现的山隐在云雾与湿咸的海风之中,叫人期待着拂去这一层朦胧。 宫九拧紧眉目,仔仔细细的寻找,却硬是找不到人,眼瞅着希望越来越渺茫,甚至有人从水中捞出一件破损的月白色上衣之时。 “快看!海神啊!”那人喊完就跪了下去,其他人也不约而同的做出相同的举动。 他船上的下属还是第一次这么没规矩,宫九不禁斜眼看去,顿时连他自己也征愣住了。 只见远处天海交接的地方泛起一阵鱼肚色的白浪,扑打着海面向船只方向冲来。 随着浪花越来越近,所有人发现这浪的速度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仿佛一支利箭穿越海面,留下一道不断扩散开来的涟漪,也叫大家看清“它”的真面目。 怨不得船上的人一个个都跪了,也不奇怪为什么会有人高呼海神。 只见一块船只的残骸之上坐着两个人,他们的到来伴随轻快的笛音,而为他们做脚力的却是这大海之下的无数鱼类。 鱼身的鳞片在阳光下泛起珍珠般的白,之前宫九他们看见的白浪其实就是这些鱼的身体,它们托起这艘“扁舟”横跨沧海,又在笛音中跃出水面,在空中留下一道彩虹。 虹光之中,东向燕不似凡人的身姿深深印入在场之人的脑海,久久无法消去。 第67章 晋江文学城 白鱼跃舟视为吉兆,那么鱼群拱舟跨海又是怎样的行情? 不用说了, 宫九想着, 自己这一船人都跪了还有别的解释吗? 唯仙临世方能解释这般奇景了。 莫名的, 宫九心中对东向燕生出点儿信心,勉强承认他不是千里送人头, 礼轻情意重,而是有所依仗,故而无所畏惧。 “将人救上来。”为此, 宫九特意对属下吩咐道, 有他开口这船停摆的工作方重新启动起来。 不过等东向燕他们两人登船, 四处都有奇异的目光瞥来,仿佛他再弄出个什么来, 这群人立马皈依 东向燕无视这些视线, 一见到宫九不等他开口, 手臂先搭上他的肩膀, 做出一副累死的姿态。 “吹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你要是不来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宫九刚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噎死在嗓子眼。 陆小凤摇头道:“多谢你来救我们, 东向燕, 你倒是也好好谢谢人家啊。” 宫九哼声道:“不必了。” 陆小凤以为他是不满意东向燕的态度在闹别扭, 忙想说和没想到宫九接下来就来了句。 “你没看出来他是故意的吗?” “???” 陆小凤这回可真是不知道。 东向燕笑眯眯说道:“陆小凤,咱们搭的是什么船啊?” 陆小凤:“呃……通往扶桑的船只。” “对了啊,”东向燕莞尔道:“无名岛又不是扶桑, 我为什么要坐上去扶桑的船。” 陆小凤默默嘀咕,难道不是来抓我的吗? 也不对, 他突然反应过来,东向燕一开始对自己的说的就是,他要去无名岛。 等等,陆小凤做深思状,那时我没有多想,这回再看,难不成他知道怎么去无名岛? 仿佛看出他的心思,东向燕摇头,诚实道:“我不知道。” “那你……”陆小凤疑惑不解:“我有意去扶桑,再在港口打听有没有行踪不定的船只,借此掌握线索。既然你不知道路线,又和我同行,难道不是同一个想法?” 宫九冷冷道:“别想了,这家伙最初算计的目标就是我。” 陆小凤诚恳道:“详解?” 东向燕光是笑不答话,宫九无奈道:“若他遇险,我定然会来救他,而且乘得一定会是前往无名岛的船。” 陆小凤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 东向燕笑道:“因为他知道我势必不会罢休,一次不成就会有第二次,与其担心我不知道那次玩脱葬身大海,还不如直接带我前往目的地,如此才是最优选择。” “你早知道船只会出事?”陆小凤表情凝重。 宫九也问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你是知道那艘船会出问题所以才登船的吗?” 东向燕耸肩道:“不是哦,我只是挑了和陆小凤同坐一艘船而已。” 陆小凤道:“那为什么?” 东向燕轻描淡写的道:“这次平安不代表下次也会平安,只要让宫九见识到危险的地方,你说,他会舍得我死吗?” 陆小凤一脸恍然大悟。 东向燕笑得贼欠揍,专门往宫九不爽的地方踩。 “他舍不得我死。” 瞧瞧这嘚瑟的语气,瞧瞧宫九黑如锅底的脸蛋,瞧瞧他毫不留情将东向燕丢到海里的无情辣手。 “噗通!” 遭遇暴风雨都没有弄湿衣服的东向燕此时湿漉漉从水里冒出头来,用力向船上的人招手。 “好了吧?不生气了吧?放我上去啊,小九!” 陆小凤靠在船舷往下看,问旁边面无表情的宫九。 “怎么办?” 宫九呵呵一笑,心狠手辣的道:“晾他两个时辰!” 嘶—— 陆小凤诧异这俩人的关系怎么这么别扭,两个时辰可不短,等东向燕出来说不定都被泡成芦笋咸菜了,全是褶儿! “咳咳,手下留情,而且我们早点儿到无名岛不也少些变数吗?” 他试图说服宫九,谁知他刚说完,宫九便好似想通的叫人下海捞人。 陆小凤惊讶的眼神被宫九收归眼底,宫九翻个白眼。 “我不叫人去捞他也会自己上来,与其再被气个半死,不然自己主动一些,省了愤怒的力气。” 陆小凤:“你和他果然是再好不过的朋友。” 行事之间岂止是默契,简直是“魔气”! 一般人理解不了,真的! 东向燕上船之后连打三个喷嚏,被宫九嫌弃的叫人烧开水换衣服。 等到香喷喷的一只大燕子走出门,满桌的美食唤醒他迟来的饥饿。 “加我一个!美味不可独享!” 有东向燕在的地方,总能充满莫名其妙的欢乐和趣味,相比之下,倒是那些野心家的心里头,别提多不自在呢。 南王府内。 南王坐于主位,叶孤城与世子分作在两侧,大堂内除去几位幕僚,具是可信之人,以此可见,这是一场不能被宣扬出去的谈话。 手捧茶杯,南王老神在在的开口褒奖道:“吴谋师,本王该赏你些什么才是。” 被唤作吴谋师的中年男子立刻俯首连道不敢,南王轻轻一笑,心情很好的说道:“若不是有你在,太子小儿也不会那般容易被哄骗出京,若继续被他调查下去,难保不会被他发现极乐楼的背后正是南王府。” 吴谋师谦虚道:“还是王爷思虑周全,若不是王爷及时想到陆小凤这个推手,再另外使计,让红鞋子与金九龄自相残杀,将所有线索销毁到起点,可能这笔钱永远没有见光的时候。” 南王莞尔赞道:“哪里哪里,我倒是想说吴先生的最后一手实在是太漂亮了。” 吴谋师低头道:“关键在王爷,王爷若不舍得那四十万两,太子殿下也不会出京追查镖银下落,至于这剩下的四十万两也不会理所当然的变为封地禄银送入府内。” 说话之间,种种阴暗道道,险恶用心尽皆隐藏在两张笑脸里面,仿佛在诉说着—— 没人会想到假银票出自南王府,没人会知道这八十万两黄金全是极乐楼的收益。 也没人会想到,这批黄金本是南王托管振远镖局伪做禄银送入京中,却阴差阳错之下被金九龄等人所劫,直到再被六扇门送回来,堂堂正正的成了南王府所得。 无人再会对银两的来历生出一丝怀疑,尤其在经历这般多的波折之后! 中年谋士以外的人在南王点名之前具是沉默不语,直到南王啜饮口茶,淡淡道:“倒是麻烦叶城主专门跟在太子小儿身旁及时回馈消息给小王,不然小王也做不出这般准确的判断。” 叶孤城掀开眼帘,目光扫过这一张张笼罩在隐秘下的丑陋嘴脸,无视他们开展的表彰大会攥紧膝盖上的宝剑,冷冷说道:“若无事,我回去了。” 南王忙道:“叶城主何必这般不近人情,小王既然请城主出山一是欣赏,二是认为以城主的能力,蜗居小小一座海外孤岛实在太过浪费。” 叶孤城漠然的看向他,冷静的说道:“事成还请王爷莫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南王摇头看向世子,突然想到一个很好的借□□流人情。 “小儿拜城主为师多日,不知是否有所长进啊?” 叶孤城闻言望向正坐在对面的南王世子,视线落到对方脸上时恍惚了一瞬,但是立刻恢复淬寒的冷意,他见过三“名”拥有这张脸的人。 第一个是梦中的那个稚子,梦境的最后他少年之时,意气奋发。第二个是正在被在场中人算计的太子殿下,他化名东向燕,本人也像是大雁一般,看似天南海北,实则漫无边际的行事中隐含细心与睿智,成熟后的模样较之少年更添一分沉稳,两分落拓。 最后就是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同样俊美无匹的面孔,但是他和前两者比起来却相差远矣。 甚至由于气质上的区别,让他更是看起来平凡普通,和那两个人有如云泥之别。 “尚可。” 最终,叶孤城收起种种心思,单薄的嘴唇吐出两个字,只是如此,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就已经非常激动。 南王世子压下心头的雀跃,恭恭敬敬的说道:“多谢师尊指点有道,徒儿才能受益无穷。” 南王哈哈大笑道:“好,很好,不愧是叶城主,我想等到时机成熟之时,皇帝连带着太子也定然不是你一合之数。” 叶孤城诚实的摇头:“我与他,五五之间,甚至搏命起来,我不如他。” 南王笑声一滞,旁边人有眼色的说道:“王爷,把剩下的四十万两劫走的势力不知是何方神圣啊?” “哼,”南王冷哼一声,不知是在嘲讽那个被自己利用的“隐形人”,还是在嘲讽叶孤城的不识抬举,从容镇定的说道:“那是一个扎根在江湖阴暗面上的组织,能力不小,就是……”就是被自己发现了马脚,不知不觉变成了替罪羊! 那幕僚谨慎,问完一句话就不问了,倒叫南王寂寞。 世子却是好奇的问道:“爹你知道那个组织是谁在统领吗?” 南王轻蔑道:“一个愚蠢至极之辈。” 世子不解道:“为何愚蠢又能力不小?” 南王问他:“若一人只用一段时间能培养出一批一流高手,那么此人的能力如何?” 世子不假思索道:“卓绝!” “是了,”南王亦是如此认为,不过……他说道:“可此人偏偏不在江湖上留名留姓,居然贪图我朱家天下,你说他是不是非常愚蠢?” 世子蹙起眉头:“爹,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样的人?” “但凡狼子野心的人物,当然不能叫旁人看见,”南王一不小心隐喻了自己,不快的皱皱眉头,回头继续说道:“而且行为处事也是一如既往的见不得光,吾儿,你听说过隐形人吗?” 世子诚实的摇摇头。 南王笑道:“有人说将一厘米放到一斗米中,将一杯酒放到酒樽里面,人们肉眼看不见就可算作隐形。” 叶孤城突然冷淡道:“若有人打破石斗将米煮成饭喂给门外的乞丐,将酒樽里的酒倒入泥土,杯子打碎,岂不就是人人可见了吗?” 南王抚掌大赞:“说的没错,所以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是见不得人,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烈阳下的雪,炉灶边的水滴,说没就没了。” 世子小心说道:“师尊你心情不好?” 此话一出,南王和大厅里面的几人目光全都集中到那一身尊贵气质的男人身上。 叶孤城置若罔闻。 世子为叶孤城向南王求情。 “爹,师尊应该是疲了,可否让他下去。” 南王沉默不语,仅是冷冷的看他好几眼才突然笑了起来,弯弯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弯弯的嘴角,叫人心生寒意。 “说的对,似叶城主这样闻到顶峰的仙人乏了,当然应该下去休息,我们这几个俗人还要谈些俗事就不送了,倒是城主还请不要忘记约定。” 叶孤城起身的动作顿都没有顿,走的干脆利落。 而南王在叶孤城出门之后脸就沉了下来。 世子忧心道:“爹,你对师尊很不满吗?” 南王斜眼自己儿子,表情渐渐和缓下来。 “谁告诉你我对叶孤城不满的?” 世子疑惑道:“呃……儿子自己看出来的。” 南王轻笑道:“还有几分眼力见,”说完吐出口气,“我倒不是对他不满,而是担心这个盟友对我们不满。” 世子不解其意,南王淡淡道:“叶孤城和咱们不是一条心,他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如今不过是计划还没有开始,事成与否尚且不知,若等到事成……” 南王手里的杯子一松,啪啦碎到地上,这一刻,南王的表情阴冷的难以言喻。 “有些人就不该存在在世界上了。” 大堂内因为南王的话一片安静,而叶孤城也已经走过回廊返回自己的屋内。 若说他对南王的心思有无感觉? 叶孤城并非又傻又痴之人,怎不懂与虎谋皮的坏处,不过是不得不为罢了。 “噌——!” 剑身划过剑鞘的声音悦耳动听,叶孤城抽出这把东向燕为自己打造的雪锋,目光望向剑身的时间久了,视线隐隐有被这道锐芒斩断的危机感。 “东向燕。” 他缓缓说道:“若你得知这一切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叶孤城对下一次的相遇,其实一点儿也不期待。 第68章 晋江文学城 正相反,东向燕挺期待和叶孤城的下次见面的。 因为他知道, 那时叶孤城的表情一定会很崩, 很崩, 非常之崩。 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 “……嘿嘿……嘿嘿……呵呵呵…………” 宫九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笑起来的家伙,给陆小凤递去一道眼神。 疯了? 陆小凤默默回以一眼。 八成。 “你们眉飞色舞的说什么呢?”东向燕两手上来搂住他们的肩膀, 乐呵呵道:“说出来也让我听听啊?” 宫九嫌弃的推开他道:“我和陆小凤都想知道,你费尽心力到无名岛之后会做什么。” “什么费尽心力,”东向燕不乐意道:“我至多费了一点点儿力气。” 宫九说道:“别转移话题。” 东向燕弯起眸子, 因为心情很好他也就稍稍卖了个关子。 “你信不信吴明一定在港口等着咱们。” 宫九的眉梢扬起。 东向燕再道:“他第一个叫的人肯定是我。” 宫九呵呵道:“不信。” “那就打个赌好了, ”东向燕伸手:“十两黄金。” 宫九底气十足的说道:“好!” 陆小凤默默的在东向燕这边儿放下赌注, 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这个大哥但凡打赌就没输过。 反正十两黄金从没被这三个人放在眼里过, 当船只行驶了一阵子, 抵达无名岛。 吴明真如东向燕所说的那样等在港口, 准确的喊出他的名字。 “点剑炉之主, 久仰久仰。”他外表看起来像个小老头,笑起来也是老头子的和气慈祥。 东向燕面不改色的向宫九伸出手, 宫九抿紧嘴唇掏出一叠银票放到他手里。 吴明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东向燕笑道:“只不过我们来时打了一个赌。” 吴明问:“什么赌?” 东向燕道:“赌下船之后, 你会先叫谁的名字?” 吴明一下子笑了起来。 “小九是上了你的当了。” 宫九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陆小凤思索一阵后, 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吴明哈哈大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随便带人上无名岛。” 宫九执意道:“所以呢?” “所以你带来的人一定非常有意思。” 吴明看向陆小凤笑道:“这位一定是灵犀一指陆小凤喽?” 陆小凤摸摸胡子说道:“人果然太有特征了就不好,下船时连被人第一个叫出声都办不到。” “哈哈哈——”吴明摇头说道:“你有名, 大大的有名,只不过相比之下, 点剑主更让我感兴趣。” 东向燕笑道:“我哪里让你感兴趣?” 吴明意味深长的看向他,吐字清晰半点儿不带老人枯朽的味道,如同青年人一样气势茁壮。 “你的全部……我都非常感兴趣。” 东向燕调侃:“忽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你们发现没有?” 陆小凤摇头:“没有。” 宫九催促道:“要闲聊先进房子里,在海上吹了这些风,我可是受够了。” 吴明这个时候表现的相当善解人意。 “小九说的是,接风洗尘仅在当下,几位客人快些去洗掉尘土吧。” 东向燕几人也没和他客气,各怀心思的前提下,陆小凤突然被叫下。 吴明笑眯眯道:“可别太晚,有位娇客等你很久了。” 陆小凤:“…………当然,我也想见她很久了。” “呵呵,年轻真是好啊。”吴明一边儿像是自娱自乐的哼着小曲,一边儿乐呵呵的走了。 陆小凤在他走之后脸色不变,只是眼眸深沉了不少。 东向燕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急一时。” “我知道。”陆小凤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深吸一口气,“先去洗澡换衣服吧。” “赞同!” 东向燕可是受够了海上的潮气,等到整个身子浸泡在热水中,他深深吁出口气,觉得人都变得懒惰了不少。 若不把无名岛当做龙潭虎穴,单看小老头给他们的待遇就可以摸着良心说,绝好的度假胜地! 换完衣服走出来的东向燕在领略完一路上的景致之后,忍不住冲从另一个方向走来的宫九说道:“若岛中各处都入此地一般风景,那么无名岛无疑是一颗手工打磨的明珠,少却三分天成,多出八分精致。” 宫九早就看习惯了,闻言略略附和以后便道:“怎么样?有计划了吗?” 东向燕摇头:“还没有。” 宫九:“……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吗?” 听出宫九语气中的崩溃和无语,东向燕笑道:“有些时候,面对面就能解决问题了。” 宫九对这似是而非的说法尤为反感,刚想要他说清楚,小老头模样的吴明不知怎么的从廊外踱步而来,手里提着鱼篓,头上戴着斗笠,一根吊杆夹在腋下,看到他们还热情的打招呼。 吴明:“小九啊,记得带你这两位朋友到岛上热闹的地方玩玩。” 宫九随便的应了声,之后道:“你要去干嘛?” 吴明:“当然是钓鱼,呵呵,等我钓上几尾鱼,就让岛上的大厨烹做鱼宴,管保叫你们吃的吞掉舌头!” “哎?是海鱼吗?”东向燕好奇的问道。 吴明摇头:“多是草鱼鲤鱼一类的陆水鱼种,海鱼岛上人倒是总吃。生活在这种地方就是有不便利之处,连鲤鱼草鱼这等寻常可见的吃食,对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也成了稀罕的东西。” 东向燕笑道:“对陆上的人而言,海鱼也是稀奇的东西,有些人一辈子都吃不上呢。” 吴明:“呵呵……” 宫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懂他们在打什么机锋。 东向燕话锋一转:“介意我一起同行吗?” 吴明热情的招呼道:“欢迎!欢迎!” 宫九闻言也想跟去,“那我也一起……” “小九你留下。”吴明眼也不眨的扯淡,“你带陆小凤去见他那位红颜知己,没记错,人是你保下的,送回的时候也要妥妥当当。” 宫九:“…………是。” “来来来,我们走,”吴明的表情在对上东向燕时立马春风化雨,两人结伴离去说说笑笑,真不知道谁才是谁徒弟。 宫九在两人走出视野之外后,脸色一沉,东向燕这种有什么计划却根本不说出来的坏习惯实在惹人心焦,但事到如今,只能选择相信他了。 被宫九寄予厚望的东向燕和吴明走了崎岖的一路,却见识了不少别致的风景。 比方说小桥流水的流水两侧团花似锦,水中游鱼以啃食落花花瓣为食,平添了三分雅趣。 竹叶在墙外沙沙,惹得人不禁想要抬脚越过这道不高不矮的墙壁,瞅瞅外面是何人如此戏弄。 总之一路下来,玲珑心思数不胜数,东向燕看的很满足,等到了那处专门用来养鱼的池子,他的表情已经变成这样——o(* ̄︶ ̄*)o 吴明乐呵道:“我还没见过似你这般的人。” 东向燕蹲在池子边好奇:“我怎么了?” “你不重权,不重欲,乍看起来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吴明苍老的语调说起这一类话题时,莫名给人一种时光拂面而过的沧桑,也叫人忍不住安静下来仔仔细细听他讲话,“但是我看错了,大家都看错了。” “你不是不贪,是贪的太大,太隐晦。” 东向燕扬起眉梢:“怎么讲?” 吴明道:“你贪情。” 东向燕当场就乐了。 “以你的修为不难看出我是怎么回事,贪情?情之一字太深太沉,稍不注意水沾一角,鞋湿浅岸,有人会愿意舍一身修为不顾,专门为了个情字放下道途吗?” “少,非常少,少到我都不记得有没有人这样做过。”吴明的回答也是残酷而冷漠的,但是他还是道:“可是避不开,躲不掉,这就是情啊。” 东向燕笑道:“别光说我,你呢?你遇上过情吗?” 吴明:“有啊……”他淡然回想起当年,“那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但可惜美人名花,带刺带毒,我没那个本事舍身饲花,所以她就找了别人,诞下一子。” 东向燕道:“那人是谁?” 吴明摇摇头,没有回答,不过他道:“你和她倒是有两分的相像,就在眼睛上。” 东向燕摸了自己这一双桃花眼,男子长着它,多情又风流,女子长了它,水性杨花,不着家。 东向燕苦笑道:“你在讽刺我吗?” 吴明认真道:“你是不知道,她那一双眼勾魂摄魄,若非修炼的功法诡异,她也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小老头是肯定不说的。 东向燕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这个话题就被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池子里的游鱼扑腾着甩尾,俨然一副悠闲的模样,半点儿不知半个时辰后就会被送往厨房下锅炖菜。 东向燕盯着水面,突然说道:“打一场吧。” 小老头甩杆的手一顿。 东向燕道:“成者王,败者贼。” 吴明诧异的看过去:“这可不像是太子殿下说的话。” 东向燕道:“你是政客吗?” 吴明摇头,坦然的承认自己不是这块料子。 东向燕道:“你既然不是这块料子,我就不打算在这方面赢你,因为我想你哪怕输了也不会死心,相反,我若是在你擅长的方面打败了你……” 吴明接下剩下的话。 “我不仅会信心大失,甚至可能一蹶不振。” 东向燕扬起眉梢:“敢吗?” “为何不敢?”吴明对自己是自信的,若不自信也不会看不上高高在上的皇位,而是想当一位隐在皇帝背后,操控他言行的武林帝王。 东向燕笑道:“既然如此,我赢了这座岛是我的,包括你的命也是我的,同理,你若赢了,我的命是你的,整个大越也是你的。” 吴明小小的抽了口气,诧异道:“我可真是占便宜啊。” 东向燕道:“我要敬老。” 吴明一笑,意味深长。 “年轻人,不要太自负。” 东向燕微笑:“你可以试试看,我这是自信还是自负。” 吴明笑了起来,他说:“我的徒弟和你关系确实非常好。” 东向燕轻声道:“也多谢你将他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吴明的眼一下子沉了下来。 东向燕的笑也有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三日之后的靠南海岸,以悬崖为舞台,双方各自使出手段,让自己在坠落到海中的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将对方打入水中。 胜者,拥有一切! 包括宫九!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笑没,反正我写到最后一句时笑喷了。 宫九:我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摊上这么个师傅和这么个哥! 一变态惹青老两位绝顶高手相残为哪般? 第69章 晋江文学城 一股寒意从背后窜向四肢百骸,宫九在东向燕与小老头聊天期间感到无数次恶寒, 他想…………难不成着凉了? 至于那两人私底下的邪恶交易, 宫九作为被蒙在鼓里的奖品, 还是一如既往给力加风骚。 比方说陆小凤此时就很感谢他,因为他救下了薛冰, 也因为他将自己带到薛冰面前。 可是陆小凤这人有个毛病,人不在时候各种失意,但当人在面前时就会各种不会表达。 当他用调笑的语气逼得薛冰愤怒的咬上他的耳朵时, 宫九没看错的话, 这货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安心。 宫九默默斜开眼神, 原来你喜好这一口的啊? 陆小凤慌忙求饶:“哎哟哟!!!疼疼疼!!!” 通过这一口,薛冰被困在这等地方的委屈爆发出来, 眼眶几乎是一下子就红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陆小凤收起散漫, 表情认真道:“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好慢!”薛冰呵斥一声就扑到他怀中, 陆小凤顺势拥紧。 “……”宫九实在没眼看这副画面, 默不作声的走出去,悄无声息的合紧房门, 又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双手负腰后静静屹立。 等了差不多有一盏茶的时间, 薛冰差不多被陆小凤安抚好了, 屋子里面的细语声越来越小,最后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门缝敞开后走出一只精神奕奕的陆小凤,宫九等他靠前后第一句话就是——“笑嘻嘻的太恶心了, 还是之前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顺眼些。” 陆小凤:“……”默默压下抽搐的嘴角,他一脸正色, “我听薛冰说了,没想到你会在发现她被带来无名岛后出手庇护下她,对于这件事,我非常感谢你。” 宫九不舒服的皱起眉头,撇开头道:“若不是看在东向燕的面子上,我怎会管她?” 陆小凤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位兄弟恶……虽然是真的恶,但为人也不失率直可信的地方。 “那好吧,这个人情我记下了,等有机会我是肯定会还你的。”他作势点头,随后在宫九反对之前笑着说道:“况且被我欠人情的滋味不好吧?若是能早点还上,你不也更舒坦?” “……”宫九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就这么吞了回去,眉宇间拧成一团倒是没再说什么。 真好搞定。 陆小凤想着,他现在懂了自家大哥会和宫九处的好的原因了。 宫九侧过身冷淡道:“和她说了那么多,旁的你就没问吗?” “没,”陆小凤仿佛不知道自己即将说出的话铁定会惹得宫九不快,坦然无奈的说道:“让一个女人回想自己‘死’时的瞬间,我还没有那么不解风情。” 宫九轻嗤一声,意外的没叱责回去,反而冷淡的为他补充整件事里面一些不明的地方。 “薛冰本会死在蛇王的府邸,因为她是红鞋子的人,而红鞋子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是蛇王不想杀的人。” 陆小凤还真不知道有这等内情,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蛇王不知从哪里得知薛冰的真实身份,所以故意将薛冰引过去,然后杀了她?” “没错,”宫九轻轻点头,“但是不巧的是,他的想法和公孙兰一致,行动又在偶然的情况下重合,所以薛冰被勒到昏迷之后,蛇王的屋外也烧起大火,火势凶猛,无论是他还是薛冰都逃不出去。” 陆小凤沉吟道:“那薛冰是怎样活下来的?” 宫九淡道:“无名岛和蛇王有过一些生意,外加假银票涉及黑白两道,这等暴利又无本的买卖无名岛不会不想沾手,不过此事过于敏感,一直没有好机会,而就在这时,蛇王抛出了橄榄枝。” 陆小凤:“他要做什么?” 宫九摇头道:“杀人,杀个女人,杀掉红鞋子的公孙大娘,将整个红鞋子从京中消灭。” “狠人!”陆小凤不禁大叹,但很快他就恢复过来,“似他这等枭雄,若不狠难以成事,只是两人间何来如此深仇大恨?” 宫九瞥他一眼:“外人都知道蛇王怕公孙大娘。” 陆小凤作为蛇王的朋友当然知道这件事,甚至有一部分关于公孙兰的事迹还是蛇王喝醉后告诉他的。 宫九看懂他的眼神,轻轻一叹:“撇除他们两人的身份,一个男人害怕一个女人总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可偏偏蛇王的畏和怕知道的人不小。” 陆小凤面目逐渐凝重起来。 “你说这里面别有深意,蛇王他是故意的?” 宫九没有正面回答他,反之提起:“蛇王的废巷势力与红鞋子一南一北,都是京中了不得的人物,论智谋与实力,他们二人伯仲之间,蛇王至今也没在公孙大娘手下吃过大亏,但为何怕得会是蛇王?” “……”陆小凤犹豫道:“你是说捧杀?” 宫九轻哼一声:“在男人当道的世上,总有强势的女人叫男人看不顺眼,公孙兰虽然美,可终究逆了主流,这种情况下,蛇王将她推出去,同为地头蛇,你们说,谁更招人恨?” “……”陆小凤沉吟不语,光是如此似乎还不够解释蛇王的行动。 宫九:“何况,我说蛇王没有吃过大亏,但还是在公孙兰手下吃过亏的。” 陆小凤一愣:“哎?” 宫九道:“公孙兰是个美人,蛇王是个男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岂不是天经地义?” 陆小凤反应过来之后便道:“你是说蛇王追求公孙兰不成因爱生恨?” “谁知道,”宫九笑道:“能解释你疑问的人都已经入土,我不过是提出可能性罢了,但无论涉及的是财还是权或是情,蛇王与公孙兰之间已经是个解不开的结,最后的下场就是这样,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不会活太久。” 陆小凤深深一叹,这何尝不是江湖中人的宿命,谁一生没有过几个说不清关系,道不明想法的宿敌。 “不过这样说来,又是谁杀了金九龄和公孙兰?”感叹过后,他提出又一个疑问。 宫九这回没有爽快的告诉他许多内情,倒是反常的迟疑了一阵才缓缓讲道:“我不知道。” 陆小凤再次愣住了,因为宫九刚才的滔滔不绝,令他下意识觉得面前人无所不知。 被陆小凤的眼神瞅的气恼,宫九轻哼着道:“但我想,东向燕他一定知道。” 陆小凤:“那就找他去问?” 宫九摇头:“你想去你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陆小凤闻言失笑:“又吵架了?” 宫九一瞬间收敛全部表情,冷冷的说道:“他现在和小老头在一起。” 小老头?宫九的师父? 陆小凤秒懂,这果然是对宫九而言,最糟最恶的组合。 若让陆小凤得知东向燕正在和吴明在交流的内容,他恐怕会在心中把最糟最恶四个字加大加粗涂上一层血淋淋的红。 不为别的,好歹有了好好相处的心思,宫九都这么惨了,做朋友的还是要为他掬一把同情泪的。 陆小凤见过人,宫九也带来了人,他们联袂抵达小老头准备用来设宴的地方,东向燕和吴明果然已经在。 四人入座入席,美食流水一样的盛上来,几人吃了个肚圆,大感满足,尤其是小老头钓的那几条鱼。 一条被做成了酸菜鱼,一条被切成鱼片熬成了汤,一条变成了色彩鲜艳的西湖醋鱼。 几人一道菜一道菜的品尝过去,东向燕不禁拍着肚子赞美道:“正宗西湖味儿!” 小老头失笑:“西湖味儿是什么味道?” 东向燕率直道:“对我而言,品不出什么叫本地名菜,我只知道好吃,它就是名菜。” 吴明哈哈大笑:“真知灼见,来,尝尝我酿的酒,是不是也可入名酒之列。” 东向燕没有犹豫的端杯开始喝,又是大赞一声好。 席面上宾主尽欢,就是……宫九和陆小凤表情实在诡异。 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晚上,东向燕被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愉快的回道:“卖小九的时候。” 宫九:“……” 陆小凤:“……” 点蜡! 宫九抽抽眼角,不放过的拍桌。 “你又怎么卖我了?” 东向燕无辜的睁开大眼,当场恶心的宫九心生寒意。 “好好说话!” “我什么也没说啊!”东向燕大感委屈的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无声表明立场,示意自己这回站宫九这边儿。 东向燕脸上的表情顿时都快具现化了,幽怨的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 陆小凤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势答道:“在你和小老头可能在进行邪恶交易的时候。” 宫九:“你们两个都给我洗洗脑子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这都是什么人啊! 第70章 晋江文学城 好吧,说错话的后果就是东向燕和陆小凤兄弟俩组团被宫九骂了个爽。 在宫九言辞犀利的戳他们痛点的时候, 这俩兄弟偷偷对视一眼, 无声笑了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一间卧室里横七竖八的躺了三个人。 宫九捂着额头, 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从桌子上爬起来,屋外的晨光照到他眼皮上将他唤醒,等他揉弄眉心确认屋内其他二人的情况之后, 他面无表情的踩着陆小凤的肚子走到上边提起东向燕的衣领摇晃。 “起来了, 大早上了, 别睡了。” 叫醒服务三连发,东向燕贼鸡儿委屈。 “大好的年华何不在睡梦中进行?” “那样你就废了。” 起床气没过就遭遇兄弟扎心扎肺的刺激, 东向燕表示自己不能好了。 “唉——!”陆小凤虚弱的从地上爬起来, 满身都是宿醉后的虚弱。 昨夜不知怎么, 宫九骂着骂着……总之就是骂累了, 陆小凤提议要不大家喝酒吧,宫九直到被酒碗戳到嘴边也不懂事情怎么会向拼酒方面发展, 但是在东向燕赞成的情况下, 他臭着脸叫来酒, 他们三人没黑没白的喝到三人全躺才算结束。 经过这难以形容的一夜,三人的脸色全都不怎么好看的坐在桌边吃早餐,小老头淡定的无视他们发青的眼底, 仅仅是笑着道:“年轻人就是有精神啊。” 东向燕:“……” 陆小凤:“……” 宫九:“……我又想吐了。” 东向燕:“附议。” 陆小凤:“附议。” 可是在胃里空空的情况下,哪怕反胃也只是干呕, 所以他们虽然没有胃口还是吃了点儿东西才喝下醒酒汤。 一碗老汤苦得发自肺腑,陆小凤当场就精神了,再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东向燕神奇的已经开始吃起包子,明明之前还和他们同样一副没胃口的样子。 小老头全程:“吼吼吼——年轻人就是有趣。” 陆小凤:“……”算了,你说好就是好吧。 宫九盯着碗,皱起眉头。 “这谁做的醒酒汤,滋味也太难以言喻了。” 东向燕吃饭途中丢过来一句。 “管用不就好了,你当自己喝的不是药啊?” 宫九一言不发,赌气的拿起一个脆饼开始吃。 陆小凤瞧他们两个的吃法,渐渐也有了食欲。 总而言之,这顿早餐还是吃的挺舒服的。 之后的两天,东向燕在宫九的带领下逛遍小岛,去赌坊里撒过钱,也和小老头跑到海边垂钓过,那处决斗的悬崖也和陆小凤他们一起去看过了,确实陡峭的连落足点都找不到。 一壁横斜,面极宽,却平滑的没有一棵植物生长,凸起的表面在海水的拍打,海风的日夜吹拂下干净的仿佛镜面一般,没有一处可落足的地方。 但是最可怕的还是这峭壁是上宽下窄的斜法,哪怕一流的轻功高手从这里掉下去,怕也只有掉落海下这一个下场,超一流高手或许能上的来,但要想在下落途中和人争斗却是天方夜谭。 东向燕若有所思的道:“果然不好对付。” 宫九诧异的瞥他一眼:“你干嘛突然想来看这种地方,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连险秀都算不上,单纯的是一处绝地好吧?” 东向燕笑道:“你不觉得这里的海浪声特别大吗?” 陆小凤做侧耳倾听状,半晌后点点头:“格外浩大。” 东向燕说道:“听着这么激烈的声音,莫名就会生出不小的斗志呢。” 宫九摇头:“我算是想不通你的品味了。” 东向燕笑笑没继续接话,反而说道:“看也看过了,回去吧。” 陆小凤最后瞥眼悬崖之下,海浪从远方而来,打上山岩的声音颇为震耳,但亦是气势磅礴。 他们两个至今仍不知东向燕和小老头的约定。 决斗的日子如约而至,这几天玩的很开心的东向燕与小老头分而立之,崖下水浪不绝,一如昨日他们前来观看的那般气魄万钧。 东向燕抬手示意道:“一起?” 小老头轻笑:“自然。” 海浪打上峭壁,震耳欲聋的水声中,两人一同跳崖,乍看跟殉情似的。 但殉情可没这般激烈的。←← 从腾空跃起的那一刻开始,小老头一发摧心掌已然瞄准双方落崖时不自觉露出的空档,东向燕余光瞥到他有所动作后,早有预备的用脚向前方一蹬,整个人不退反进,冲势甚至吓了小老头一跳。 反身避开东向燕挥来的拳头,小老头故作心有余悸的说道:“年轻人太有冲劲儿可不好。” 东向燕大笑道:“我可比你大多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已经精神奕奕的挥掌成拳,直追而上! 悬崖高达三十丈,海面下却是深不见底。但高手决斗嘛,不选择“像样”的地方也体现不出自己的牛逼。 何况小老头自喻天下第一,每一招就有千种变化,拈花手后配大力金刚指,摧心掌夺势,紧随其后的就是回风脚。 东向燕看似一直在招架,但是天光一闪,久不出鞘的似水桃花印在剑身表面,非金非木非石非玉的材质叫它刚锻出来时如同墨玉一般漆黑无光,仿佛能吞噬光线一般暗沉,但是当剑自择主,落到东向燕手里的这口剑呈现淡淡的桃红色,唯有见血逼人的那一刻,剑尖殷红如血,仿佛女子眼尾那一点儿胭脂红。 柔美,鲜丽,艳色夺目夺魂,让人绝对避不开这一遭。 但是剑虽好,握剑的人不是个剑客那它就什么都不是,这把剑运气不错,东向燕虽然真爱是大锤子,但并非不懂剑的人。 因而当剑身低语,他出剑的速度极快,快到仿佛能将天仙留住,快到能划破九霄,快到若以肉眼只见一道红线穿插两地,近似瞬移一般近在眼前。 吴明大叫:“好!” 下一秒竟是谁也没想到的出奇招数,分明在比谁先落海算输,他却反其道而行,千斤坠一下,加快下掉的速度,避开这避无可避的一剑。 东向燕惊讶道:“你什么意思?” “老夫可没打算输啊,”小老头清爽一笑,下一刻……东向燕发出了惨叫:“你来阴的!” 只见吴明手里头甩出一条链子紧紧缠上东向燕的手臂,他笑道:“麻烦你要给老夫当一下垫脚石了。” 东向燕眼角一抽,果不其然,对方用力一拽,自己就被甩了出去,他则趁机往上窜了一窜,再次用脚在悬崖上借力趁机攀高几米,五指成爪,灌入内劲,一爪下去硬是在坚硬的岩石表面留下爪痕,生生将自己固定在上面。 吴明望着即将坠入海中的东向燕笑道:“小伙子,是我赢了。” 一系列反应全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进行的,这本就是一次齐聚力量,技巧,经验的比试,和一般的决斗不同,失误胜机都可能存在在极小的瞬间,当然反转亦是如此。 好比此刻东向燕所陷入的处境想要反身就极为困难,经过吴明这一甩,他不仅距离峭壁非常远,手头又没有像小老头使用的链子那么好用的物件,一把剑的长度有限,四周更无可依,若无意外的话,他会直接掉入海中失去胜算。 就这样把宫九交给这个老头子吗? 东向燕绝不! 岛上的宫九打了个冷颤,又来了,那股恶寒! 同时东向燕已经做出反应,武当有登云梯,扶摇直上,意味着哪怕无力可借仍能登云九霄。 “老头子,可不要轻易就说我不行啊!”轻笑着东向燕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左脚踩上右脚,使自己猛地向斜上方冲去,目光瞄准在差不多的距离时挥出一剑,不出差错剑身会直接钉入悬崖将他像是小老头一样固定住。 “休想!”小老头轻喝一声,绕在指尖的铁链再次飞射过去,尖端的六棱形锐利非常,证实这条链子不仅可以用作捆人的道具,亦是伤人的利器。 东向燕目光一利,原本要钉上山壁的桃花剑猛然向左侧一劈,居然放弃立足之地,冒着落海的风险先行斩断这条铁链,随即他再次提气旋身,衣袂飞舞,仓促之下挥出的拳头直直撞入山壁里面。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是他没有斟酌过进行的行动,再次值得一提的是,他不小心使出了八分力道,最后必须要说明的是,他的功体已经恢复了八成。 “咔嚓——” 将自己固定在悬崖峭壁上的东向燕听到这个声音时懵了一瞬,本来被他生猛的动作吓到的小老头也是呼吸一滞,两人共同用大事不好的表情对视一眼。 下一刻——整座悬崖以东向燕手臂探进的位置为裂缝中心,开始不可避免的坍塌下陷,大片落石从头顶上落下来。 小老头毫不犹豫松手下坠,这种时候,水下比头顶安全。 东向燕无言的望向当机立断跳海而去的小老头,再看看自己的手臂,脑子中只有一句话在频繁回荡。 做过头了! …… 午间,刚从薛冰处回来的陆小凤看到他们两个一身湿漉漉的模样惊叫道:“呜哇,你们干什么去了?” 东向燕苦笑,说出来你都不信。 吴明低咳一声,满身咸湿的海水叫他不舒服动动肩膀,然后当着被自己吸引来注意力的两个年轻人的面说道:“从今天开始,无名岛归东向燕所有。” 东向燕:“咦?” 这明显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陆小凤不明白其中道道,却能在东向燕发呆的时候冷静问道:“为何会突然生出这种决定?” 吴明似笑非笑的看了东向燕一眼,眼也不眨的扯谎。 “我那个徒弟是个吃里扒外的,再加上看东小友有缘,老夫身家不少,就当百年之后结个善缘吧。” 陆小凤:“???”能不说的这么玄乎吗? 可是吴明明显没有解释的意思,招呼一声就去换衣服了。 留下来的两个人,陆小凤将东向燕逼迫到墙角,虎视眈眈的道:“说!” 东向燕移开视线,语气飘忽。 “可能是因为求生欲吧。” 陆小凤:“???” 这比刚才的还难懂! 开玩笑,一拳能把悬崖打塌的怪物,似小老头这等人精怎会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差距,若说他为什么不怀疑是巧合? 呵呵,巧合能发生在决斗当天,那刻,只证明老天爷是站在他那边儿的,对于这等鸿运当头的鬼才,不想被后浪推前浪,那就该乖乖退位让贤。 当然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求生欲。 小老头泡了个暖暖的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一边喝茶暖和身体,一边淡定的想着。 这种小怪物,还是交给玉罗刹处理吧。 他这种老前辈,也到了该退隐的时候了。 口大吞天,日月为明,这个念头在二十年前遇上玉罗刹的时候就没有了,无名岛延续到现在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念头。 吴明放下茶杯,眼底暗藏兴致的说道:“玉罗刹,这下你可要能体会到我二十年前的心情了。” 无名岛也好,隐形人也好,为的就是找到一个能让西方魔教之主挫败的家伙,一如当年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吴明遭到毛头小子玉罗刹挑战的时候。 那一天。 玉罗刹凭借一身鬼魅的功夫胜了他,轻视于他,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吴明倒也要看看这家伙落魄的样子! 对于这些上一代的恩怨东向燕完全不知道,所以他处于懵逼状态的找上宫九,一开口就问道:“你师傅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宫九见怪不怪的道:“他那把岁数本就毛病不少。” 东向燕纠结道:“不是,他会不会是那种,落败之后就将全副身家送人的那种人?” 宫九怪异的看向他:“你没毛病吧?” 东向燕:“……” 好吧,问你这种问题的我是笨蛋_(:з」∠)_ 作者有话要说: 小老头:溜了溜了。 第71章 晋江文学城 隔天当他准备找上本人问清原因的东向燕,无语的发现吴明在昨天夜里就包袱款款的出海了, 留下的人一脸恭敬的对他说:“您已经是我们的岛主了, 这是无名岛的账目, 请您过目一下。” 事先说明,宫九就在旁边站着。 东向燕:“……” 你们就这样无视前岛主的徒弟冲我献殷勤真的好吗? 宫九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好?” 回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宫九的反应让东向燕哑口无言,他说不出复杂的道:“你可真洒脱。” 宫九轻哼:“我本来就看不上无名岛的这点儿财产。” 在看过那厚厚一本几乎富可敌国的账目过后,东向燕虚心发问:“那你看的上什么?” 宫九自负的说道:“说好的封疆大吏你不会忘了吧?” 东向燕的意识还没等作出反应, 身体先一步笑起来, 再等他反应过来, 他对似乎疑惑于自己反应的宫九感动的说道:“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哥了。” 宫九:“…………我突然想造反, 你这家伙怎么不永远死在海上?” “哎呀哎呀!~害羞了!~”东向燕乐呵呵的凑过去和他勾肩搭背。 宫九一脸的不快倒是没反对他凑过来。 “说起来, 你也快要回宫了吧?” 太子出宫的时间有限, 东向燕浪了这么久, 再不回去说不过去。 东向燕点头:“确实该回宫一趟了,你想说什么?” 宫九沉吟道:“你这次回去, 圣上可能会传位给你。” 东向燕一愣, 这他还真不清楚。 “是王叔说的?” 宫九点头:“父……那个老头子某天从宫里回来后和我透过口风, 据说圣上觉得自己身体不太好,想早点儿退位颐养天年。” 东向燕露出沉思的表情。 宫九道:“你就不高兴?” 东向燕恹恹的丢给他一道眼神。 多年默契,宫九当场就笑了出来。 “换做旁人还不知道多么高兴呢。” 东向燕摇头道:“若不是非我不可, 我怎会乐意将自己禁锢在那个位置上。” 宫九对这句话倒是赞同,若太子不是他而是旁人, 首先自己就会不服,闹出大事。 不过东向燕这次江湖一行确实收获颇丰,先有关中珠宝大户阎铁珊归附,后有金鹏王朝宝藏在手,紧接着又处置了作风恶劣的绣花大盗,最后甚至还收拢了一岛财富。 换个人在此早就一夜成名,天下皆知! 但是东向燕就是这么低调着,一人一马返回了京中,再之后老老实实被绑架着继位…… “等等!” 东向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回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人绑着架起来穿上龙袍。 执行皇上最后命令的大内总管也是苦着脸。 “太子殿下,您就顺了圣上的意吧,老奴们也是无可奈何啊。” “………………………………” 那个任性的爹!!! 东向燕气恼的在一群围观群众里把自己的三爪太子服换成了只有皇帝才能穿的五爪金龙。 他换衣服阶段,从上到下,从屋顶到房梁,从窗口到给自己换衣服的宫女的头顶上,少说各有一双眼睛。 好嘛!这起码半个皇宫的鬼都跑来围观了吧? 沈媛忧郁的挥挥手帕,然后用手帕擦起并不存在的眼泪。 “孩子长大了!” 慕容燕儿搂住她的肩膀,故作幽怨的说道:“是啊,以后这后宫就不会属于我们,而是住进别的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咱们凑合凑合着去睡柴房好了。” 东向燕:“喂……” 之前和东向燕老爹有过一段缘分的画皮鬼也现身在床边,对一身龙袍的东向燕品头论足,然后相当豪放的甩出一句。 “来一发?” 东向燕:“敬谢不敏!” “呵呵呵——!” 娇笑声一时四起,这些个看着东向燕长大的女鬼们笑得百花齐放,连窗外景色都黯然无光。 东向燕心累不已,疲惫的目光落到窗外,这也就是所有人都把自己折腾完了,不然他哪里来的这份清净。 不说尚衣局专门过来裁量的衣裳,礼部还专门找上来和他询问各种继位的礼仪,别的部门不用说,积累了一大堆事务给他处理,老爹想的可是太妥当了,有这堆政事在,他想跑文武百官也绝对会把他绑回去架到皇位上! “父皇!你坑我啊!” 此时据说已经跑去泰山宫殿逍遥颐养天年的太上皇远远的对他比了个拇指。 儿子能干就是好! 早早丢掉重担的朱侯桢带着自己宠爱的宫妃迅速远遁红尘。 还别说,若不是老朱家代代皇帝都是这样放荡不羁的,东向燕还没这么容易被坑,但正是因为百官都习惯了皇帝在位时妥妥当当,想退位时迅疾如风的作风,他们确认下一位储君时的效率也被拔高到一定境界了。 仅仅三天!只是三天!让东向燕连想个法子的闲暇都没有,就那么身不由己被推上去接受朝野上下的叩拜。 冕服高冠,大小颗颗一般的九珠悬于眼前,他转过身,厚重的帝服真正意义上的扫过玉座旁的地面,放眼望去,一片踯躅在地的头颅,再向外看去,他觉得自己莫名能看见长安这座帝都,乃至于长安以外的整个大越,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在迎接即将继位的自己。 ……压力在这一刻接踵而至。 东向燕突然想起刚刚踏上武道的时候。 闻名天下但晚年隐居的绝世剑者将三样东西放在自己面前。 一是剑,二是鞘,三是一把破破烂烂随处可见的锤子。 他拿起了锤子,欢喜雀跃的对师父说,这样我就可以给师父铸出一把天下最好的剑了! 虽然事后,表情古怪的师父告诉他,这把锤子不是自己放的,整件事全程都可以说是东向燕自己的误会,但是东向燕很满足就是了。 ↑打小就喜欢做些超出计划的事,活脱脱搞事精成人。 但东向燕非常满足就是了。 一如师父逝世时,自己将第一把铸成的剑插入他坟头,不管阴曹地府里头的师父会不会跳脚大骂,一如他初入江湖后,用一把封鞘的剑换了两个馒头,就那样身无分文的走进神剑大会,一如………… 太多个一如,将他的过去填充的满满的,像是在向世人宣告,这家伙从来不会因为世俗眼光而停手,他的经历之中有太多的辉煌,不差当这一回皇帝! 东向燕不虚! “呼——!” 深吸一口气,东向燕退后两步,端正威严的坐下。 高阶之下的众臣只听见一道年轻,但略微低沉的声音回荡整座太极殿内,使人心头莫名一凛。 “众卿,平身。” “谢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东向燕看着众人起身的这一幕,心里头平静的想着。 就这样默默丢了自由。 人生何其无奈。 顾惜朝表示喜闻乐见。 你个吃喝玩乐总往江湖跑的太子可算回来了,来来来,这里是需要你来批改的朝政,请务必不要落下一份! 东向燕坐在御书房里,静静看着自己原本只需要处理的小一部分国家大事变成了奏折里面的小部分,然后看着自家东宫掌事也就是现在的龙图阁大学士安安静静的屹立在自己身旁。 虽说不是青衣薄裳春衫秀,但身姿笔直,玉树临风的品相不知叫宫里多少个宫女娘娘偷偷瞧眼。 看他这么春风得意,东向燕想,总不好我一个人苦逼。 遂,低咳一声………… 等顾惜朝从书房里出去,脸色铁青的让周围服侍的太监不知多看了多少眼。 顾大人这、这是怎么了? 东向燕看着空荡了起码一半的桌面微微一笑,满足的喝了杯茶。 全程围观圣上是怎样和顾大人讨价还价的大内总管低眉顺目,全当自己瞎了。 “话说回来,我果然是被父皇算计了。”东向燕呲牙:“我就该想到,他那么痛快的放我出宫玩就是有预谋的!” 玩够了回来直接继位,甚至还觉得自己通情达理,不用怀疑,他老爹就是这么个老爹! 一个根子里出来的不要脸! 东向燕倒抽口凉气。 “失算啊!!!” 一招漏算,满盘皆输。 姜还是老的辣啊! 东向燕如今的处境正代表着皇帝老爹是何等的心狠手辣,一击致命。 所以说,从这方面说来,他果然还差常年玩政治的父皇多矣! 正当东向燕强迫自己适应皇帝的生活之时,幸好还没人催他立后,江湖上不知怎么传出了这样的流言。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总结,你家表弟要和叶孤城决斗,请问你有何想法?” 有这个能耐直入皇宫,还能边嗑瓜子边冲着皇帝吐槽的,也就只有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偷,司空摘星是也。 运笔如飞在奏折上写下观感的东向燕羡慕极了他的悠闲状态,但他一心两用的本事才是叫司空摘星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丫果然不是人!” 愤恨的往嘴里倒入一把剥好的瓜子仁。 东向燕大脑飞速运转,顾不得他的酸意冷静的分析道:“以西门那个性子,碰上叶孤城不战上一场才奇怪,我奇怪的是,好好的两人,一南一北是怎么联系上的。” 司空摘星诧异道:“你不知道吗?” 东向燕比他还疑惑,“我需要知道什么?” 司空摘星拍掉手中的瓜子皮,摆出要谈正事的姿势严肃道:“叶孤城决定收南王世子为徒,最近就一直在长安城内活动,前些日子陆小凤为大金鹏王一案请出过西门吹雪,这两人同在长安怎么可能不碰上?” 东向燕抽抽嘴角,不赞同道:“这里面需要太多巧合了好吗?” “或许真有天成呢?”司空摘星重新恢复懒洋洋的姿势,“你看,一个剑仙,一个万梅山庄之主,因为这件事西门吹雪都开始被人唤作剑神了,如今一仙一神齐聚京中,全江湖等着他们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等到那天朕放个全程烟火可好啊?” 还不一样的火花。 东向燕暗暗翻个白眼。 “他们两个要决斗的流言传了几日?” 司空摘星闻言一愣,“大概正好是绣花大盗一案结束之后。” 东向燕眉间皱起,沾满朱砂的笔提在空中,在那抹鲜红坠到折子上坏了这一本政务时,他迅速的落笔而下,笔锋强硬,纸面眨眼间留下一席银钩铁画。 “果然还是太巧合了!” 司空摘星懵逼的看他站起身,对自己说道:“去将陆小凤叫来,朕有一物交他!” 呆滞的司空摘星被东向燕从宫里赶出去,回过神后撇撇嘴,决定把这一手的烫手山芋丢给陆小凤。 没错,用他们两个的话说,那就是陷害。 当然,打赌还是要认真一些的。 过了几日,陆小凤苦着一张脸和花满楼在京城内的茶馆里相聚,不过他来时比较诧异的发现原随云居然也在。 “无争山庄少庄主?久仰久仰!”陆小凤熟练的说起客套话,内心计算着辈分,但算到一半就放弃了。 内心死目: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各算各的吧!←_← 放弃认表哥的陆小凤反应的那是相当迅速,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花满楼一如既往的流露出那对于打打杀杀的江湖人而言过于平静的气质。 原随云乍看起来和他分外相似,但实际上和一些权贵接触过的人就会发现,他的气质混合着上流人物的贵气与隐晦的唯我独尊。 那是一种不同于花满楼流露出的清贵,已然可以算作霸气! 陆小凤瞄了他几眼后就不禁赞叹道:“大多人都是名不副实,可见了原少主却让我想要感叹盛名无虚这句话是谁创造的,简直太合适了!” 原随云不禁笑了起来。 “若说盛名无虚,陆小凤不也是如此?尤其是这张嘴,我可算是知道为何你会有这般多的朋友了。” 陆小凤爽快的笑道:“我今天就是要多出一个朋友,不知原随云给不给这个机会?” 原随云轻叹:“你既然都叫我原随云了,我又有拒绝的机会吗?” 花满楼不着痕迹的给两人添茶,同时说道:“看样子我是被排挤了。” “怎么会?” “七童,你这样说可是太小看我了。” 原随云与陆小凤一同回复道。 陆小凤弯眸一笑:“以我的手段,怎么可能会冷落了你?” 花满楼失笑:“好,好,那么陆大侠,进楼之时缘何愁眉苦脸?”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陆小凤整张脸都变成了紫色。 “我被司空摘星坑了。” 准确说是被老哥坑了。 他抬起手,一手的锦缎,花花绿绿,在阳光下闪烁七彩的光芒,看成色品质绝对不是一般人家随便拿的出来的东西,绝对只有贡品才够得上这种等级。 思及两人全都是看不见的人,陆小凤苦笑一声,将小凤凰被坑全程娓娓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若不是写了季闲珺那本我也没法写好这一本中的东向燕,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那本确实途中事情太多没有写好,叹气。 第72章 晋江文学城 误交损友可能是陆小凤一生之中的最大不幸,然而在此之上的则是有个更爱坑弟的哥! 说起他这一回的糟心事, 说一千道一万, 不过一句话。 以上两个苦逼的源头发生车祸, 最后的下场变成那俩货潇潇洒洒的走了,独留下车祸现场里惨不忍睹的他。 喝茶当喝酒, 清苦回甘的茶水也不能阻止他的满心悲愤,陆小凤哀怨道:“司空摘星和我比赛挖蚯蚓。” 花满楼反应极快道:“你输了。” “是我输了,”陆小凤郁闷的抹把脸,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原随云聪慧道:“司空摘星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处置, 很显然这堆东西不好处理。” “没错,”陆小凤苦着脸, “实际上……” 原随云刚刚有用手指触碰一下布条的表面, 花满楼也和他做过相同的动作。 这两个人或多或少都和皇宫大内有些关系, 因此不约而同的说道。 原随云:“表面丝滑, 用指轻触仿佛抚过云霞,若用力, 滑不留手, 面成鱼鳞, 正是江南薛家供给大内的贡缎!” 花满楼:“贡缎一般不轻易流出,多数也是皇后娘娘赏给宫中元老,或是有功大臣的妻室, 陆小凤你手里怎会有这种东西?” 陆小凤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原随云不着痕迹的接口道:“思来想去, 怕不是和江湖中最近赫赫有名的那一件事有有关。” 花满楼疑惑道:“哪件事?” 原随云正色道:“剑仙剑神决战紫禁之巅,你说此事一出,仅仅是贡缎流出一事已然算不得大事。” 花满楼闻言急道:“可是真的,陆小凤?” “……”陆小凤抹了把脸,“你们都说了,还叫我说什么?” 两人不禁一愣,接着默契的笑起来。 花满楼笑过之后,神情总算不那么紧张,他轻缓着语气道:“叶城主可是要和西门庄主决战?” 陆小凤摇头晃脑:“我本以为自己之前在的地方算是消息不便了,没想到七童你居然也不知道?” 原随云帮他解释道:“先时七童和我一同去深山寻一株品种珍奇的兰草,这两日也不过是刚刚回来,在消息上有所怠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陆小凤幽幽道:“这下子我倒是觉得自己被你们排挤了。” 花满楼忍不住低笑出声:“那么陆大侠急匆匆赶来可是为了什么?” 陆小凤重重叹了口气。 “这东西确实是烫手山芋,我在想找谁帮我处理。” 原随云淡道:“这不是个好法子,推来推去最后也只会落到你身上。” 陆小凤对自己招惹麻烦的本事很有自觉,闻言也仅是摸摸胡子。 “那怎么办?” 原随云道:“等!” 陆小凤一愣:“何意?” 原随云以自己对某位表弟多年的了解,说出非常有远见的话。 “想要这缎子的人定然是会来的。” 若不来……东向燕也一定会让他来! 不管怎么说…………原随云“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那个人已经登临九五,乃天下至尊。 这样一个人想做的事,又怎么可能不成功呢? 谈话之间,暗地里其实已经有人行动起来。 正如东向燕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其他人也不会光是在装傻。 最近几日里飞快蚕食红鞋子和蛇王留下的地盘的势力已经初有气候,他们一朝得势后放出的第一个风声就是如蛇王和公孙兰一般的敌对消息。 只不过他们这次的敌对方式居然是赌博。 赌,决战之后,赢的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初初听闻时有些恼,他虽然没见过叶孤城,但他熟悉西门吹雪,也深知西门那样一个嗜剑如命的剑客所认同的人也定然会是一位世上难寻的剑者。 这样的两个人并不该被人当做打赌的对象,也不该被人视作笑料。 然后京城开始大面积禁赌,一旦被发现,参与人都被丢进牢房吃牢饭,目测新年之前是不会被放出来了。 陆小凤:“……” 原随云:“……” 花满楼一无所知因此可以说道:“如此也可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咦,你们怎么了?” 原随云低咳一声,“咳,没什么。” 陆小凤虽然没说话,但只有这次他竟是非常痛快,少有的不把麻烦当麻烦,准备亲自走上一遭。 只是他走时,有在原随云耳旁说道:“东向燕怀疑南王。” 原随云表情不变,与花满楼一起起身送他离开。 他走后,街道上正好有人通过。 宝马香车,精致的美人提篮撒花,捧剑而过,引得四周抽气声不断,期待的目光全都投向车里面,好似能穿过车外飘纱看清剑仙真容。 紧接着他们期待的人从宝车里走出来的人,仿佛回应期待一般,此人正是一身白衣如仙人,气质却尊贵无比的叶孤城! 原随云与花满楼两个瞎子当然是看不见属于白云城主的风采的,但是光凭四周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以及楼下的惊呼嘈杂,光凭想象也可模拟出个大概。 花满楼不吝啬自己对他的赞美,轻声言笑。 “随云,这一位叶城主果然风采过人,不同凡响啊。” 原随云亦是赞成,只是在叶孤城路过时,故作不经意的动动耳朵。 这个方向远处那里……嗯,有一只大燕子。 说的再仔细点儿,那个是一个本该在大内穿着皇袍处理政务的东向燕。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对宫内之事也有些了解的原随云默默想着,顾大人,你还是不行啊,怎么就让人逃出来了呢! 有些时候,东向燕也觉得自己这位表哥非常神奇。 他那耳朵是怎么长的?几百人里,自己就那么念叨了一句,结果就被人听出来了,目测晚上就要被找去谈话。 都老大不小了,这种被找家长的滋味太糟糕了!能不能别这样! 然而东向燕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所以他能体验到的只有老师突然家访的惊恐待遇。 盘腿避免树下人员嘈杂又能享受一时清净的东向燕,远远看着人群里越走越远的那道身影。 “不会真受伤了吧?”多年来的默契叫他很容易得知叶孤城并非一个张扬的人,但他弄得这般张扬又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下榻的那么一会儿功夫,叶孤城回到房里不仅没有松懈下来,反倒因为看见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感到惊慌失措。 只见不小的房间里有只老大不小的东向燕坐在桌前,背后就是休息用的床榻,正对面则是他,房间的主人叶孤城。 “你为什么会来?”叶孤城谨慎的说道,同时语气亦是说不出的复杂。 东向燕笑道:“好奇心冒出来了我也没办法,”他放下擅自拿出来的茶杯,冲叶孤城打量起来,“传言中有说你被唐家堡的人伤到了,在哪里?” 叶孤城当下后退一步,举起剑摆出防备的姿态。 “和你无关吧?” “唉?干嘛这么抵触,上次见面的时候分明还很友好,”东向燕特别不解的站起身,“而且你觉得凭借受伤的身体能阻挡的了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说话之间,他居然已经绕过接近叶孤城必须避开的两张圆凳,接着出现在他眼前。 另一边,叶孤城在发现视野之中已经丢了个人时,手中之剑已经下意识展开,白芒一闪,他嘴里却吐出一声闷哼。 低沉嘶哑,叶孤城冷冷瞪着将自己压制在门上,手上却能按住自己拔剑的动作,硬是将自己控制住的男人。 “你想做什么?” “……”东向燕定定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吐出口气,“你就不能老实点儿吗?”手指却已经开始解开他的衣服。 叶孤城眼底飞速闪过一丝惊慌。 “住手!” 察觉到气息不对,东向燕一手按上去,雄浑的内力瞬间将他压制住。 “别反抗,你这样会让我想做些什么。” 叶孤城咬牙道:“你还想做什么?” “还想……”东向燕抬起一张茫然的脸,“不就是治伤吗?你干嘛那么抵触?” 叶孤城:“…………” 你说!你这是治伤的架势吗?! 叶孤城的皮肤因为愤怒涌上两团血气,不再是那般冰冷的毫无人气,一双过于冷清的眼眸因为极为专注的盯视一个人反而充满了情感,但是真正夺去视线的果然还是被撕开的衣襟以及露出来的锁骨与胸线。 “放手!” 他低沉的声线里充满愤怒,可是东向燕以自己绝对没听懂的装傻表情对他吹了声口哨。 “城主,身材不错。” 叶孤城:“………………” 东向燕等到叶孤城的眼里已经开始往外冒杀意了,他才收敛了几分痞气,故作正经道:“你看咱们两个已经是熟人了,我帮你个忙换个人情不难吧?” 叶孤城冷冷道:“再进一步,出此门,叶孤城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东向燕夸张的叫道:“这么狠!” 叶孤城冷笑。 东向燕无所谓道:“你都说的这么小肚鸡肠了,可能我什么也不做出门也会被追杀,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做到最后了,城主,等会儿记得叫出声啊,我喜欢听。~” 叶孤城:“…………” 何等无耻之人!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非常熟悉这份无耻,甚至连生出的愤怒都变成了让他无力的主因。 换言之,他特码居然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本正经耍流氓。 东向燕:开玩笑,小爷我一直是不正经的耍流氓。 迟来的中秋快乐~ 第73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扯开叶孤城的衣襟,然后往里面一看, 屋内安静下来。 叶孤城翕动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东向燕深吸一口气, 踉跄着后退, 小腿踢到圆凳时他顺势坐下,语气冷静的不可思议, “果然你没有受伤。” 叶孤城垂下眼帘:“……” “为什么?”东向燕最为不明之处就在这里,南王究竟许给他怎样的好处,居然会让叶孤城弃剑仙清名于不顾做下这等践踏自己名誉的蠢事。 叶孤城抬起头, 眼神清冷却有光逐渐暗淡下去, 神情仿若终年不化的雪山, 千里冰封,飞雪皑皑, 满是凝固的冷漠。 “与你无关。” “我!”有那么一瞬, 东向燕差点儿骂出声, 但他硬是忍了下去, 不仅忍了下去,他还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以为……我以为我们还有以后……” 不知不觉笑出了眼泪, 如他一般神采越加飞扬的人中, 或许只有东向燕似是在对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讲话, 而不是下定决心后的意气奋发! 沉浸在失落中的他没看见叶孤城眼底的挣扎,一只手松了又合,合了又紧, 如此反复折磨着。 “你……”当叶孤城开口时,东向燕打断道:“算了吧, 看样子我是认错人了,刚刚多有得罪,叶城主,以后想来也没有赔礼的机会,你还是大人别记小人怪,全当被狗咬了一口吧。” “等等。” 正准备跳出窗外的东向燕双手已经挨上窗户,耳畔却意外的传来叶孤城的阻止声,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背后衣物的窸窣声。 叶孤城重新将衣服整理好,深邃的寒眸静静的望着他:“你知道之后有何打算?” 东向燕哂然一笑:“我?你说我应该做什么打算?” 事到如今,他们两个打的机锋几乎已经算是在赌气,分明都清楚彼此的身份可就是不挑明。 叶孤城如同“记忆”之中的那样轻轻一叹,叫东向燕别扭的感觉到一些熟悉感。 “若是碰上横冲直撞解决不来的问题,你又当如何?” 东向燕转过头,脸上还带着余怒未消的不快。 “与你何干?” 叶孤城自言自语道:“南王有意操纵京中局势,你若不理,造成大错你又岂会满意?” 东向燕固执的重复道:“与你何干?” 叶孤城不理,继续道:“事到如今,若从长计议难免会被强调先机已逝……权宜之计并非没有,却需要你我联手将南王蒙在鼓中……” “说了很多次了,与你何干……” “砰——!” 东向燕这一次完全没有留手,一掌过去,擦过叶孤城耳侧,直直打入背后木门之内。 门框的木渣飞溅,走廊里偶然路过的人惊呼着逃走,相信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 叶孤城波澜不惊道:“打草惊蛇,你此举可谓不智。” “你以为我将南王看在眼里过吗?”东向燕怒吼道:“从始至终,我放在眼里的只有你一个啊!” 叶孤城:“……” 东向燕逼问道:“说话啊?刚刚不还是很多话吗?” 嘴唇翕动,叶孤城睫毛颤动,显示他并不安定的内心。 “……那又如何?”他干涩的回答道:“如今我是贼。” “成者王,败者贼,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东向燕微眯双眼,目光中一片狠色。 叶孤城眼神游移,被东向燕捏住下巴硬是逼得他抬起头来。 东向燕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 叶孤城迟疑的看着他。 东向燕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后退却代表他突破了叶孤城内心之中的防御,手握的正是至关重要的钥匙,“我给你一个机会,”他故作轻快的笑起来。 “让你把作为‘白云城主’该做的事情全都做完,过程中我会配合你,既然你想站在我的敌人那方,我也定然会以新身份与你敌对到底,但是……”东向燕眼神认真的道:“从此以后你只做我的叶孤城!” 叶孤城:“……………………” 这一回他沉默的时间比往日更长,不知是否在心中腹诽他的约定荒诞而不切实际。 没想到东向燕却冷静道:“你为白云城主确实可将白云城带往巅峰,但若后代无人可继承你的荣耀,那么白云城永远是那个白云城,而不是叶孤城的白云城,如此你可明白?” 叶孤城神情动摇,仿佛被抓住心境上的弱点,全力挣扎着不愿受到东向燕的控制,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东向燕道:“既然你已经脱身不得,那么何妨让叶孤城的白云城结束的更早一点儿,到时有我庇护,有你在,白云城还会是那个白云城,不会变成别的人手里的棋子,也不会面目模糊成其他的什么东西,你……难道不想亲眼注视你的城池直到终结吗?” “……” 叶孤城分明从来都知道,若是叫这个人抓住弱点,他不会用平日里的态度嬉笑打闹,没脸没皮的糊弄过去,他只会用可比天外飞仙这等顶级剑术的手段将对方逼入绝境,他现在就已经听见自己正在被逐渐关入心牢的声音。 ——吱嘎——吱嘎—— 这声音证明了什么,他暂时还不想探究。 东向燕说了半天没听见回音,纳闷的看过去,没想到会看见叶孤城这样的表情。 表情算不上苦闷,因为本来就那样英俊加气势非凡,可眼神的温度稍微暖了一些,透出些许无奈唏嘘的味道,再加上平时笔直的身体稍稍软化,就会叫人凭空生出一种……被宠溺纵容的错觉。 东向燕心头一凛,刚刚好像有什么划过心湖,莫名的冲动叫从来无痕无波的心境生出一丝破绽。 这是怎么回事?? 纵使他有一身非比寻常的经历与修为,可这一刻自己却还是不免心惊了那么一下。 虽然心境立刻就恢复原本的样子,但雁过留痕,水面终究升起了波澜。 “叶孤城,”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东向燕用出比平时多出十倍的严肃说道:“既然为敌就好好为敌,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叶孤城眼底陡然生出一丝笑意。 东向燕看着这样的他:“…………”不妙,滋味怪怪的,却不妙! 叶孤城叹息道:“也罢,如此安排,确实更能使我看清自己。” 此时此地这个叶孤城究竟是何人! “成者王,败者贼,”东向燕戏谑着冲他挤挤眼睛,“败者到时由胜者随意处置,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叶孤城神情已然在这几句对话中恢复成白云城主孤高的模样,清冷的好似驻足云端的仙人,高不可攀的九霄是那般遥远,以至于连他的衣角都使人仰望。 “胜负尚未揭晓,你就这般笃定,看来心中已有成算。” 东向燕不禁笑了起来,俊秀的眉眼因笑意柔和了昳丽的眉眼,恍惚之间能看出他小时候的三分精致。 他再一次重复道:“我说过从始至终,只将你放在眼里过。” 换言之,南王又如何? 天下又如何?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 东向燕是个成熟的大人,他表示自己两个都要。 叶孤城却在这深沉的目光中被逼的呼吸一滞,下意识窘迫的避开目光。 “城主!可是遇到什么贼子!” 正在气氛变得说不清道不明起来的时候,姗姗来迟的护卫总算突破门扉,全副武装的向叶孤城征询道。 叶孤城心头一紧,下意识望向东向燕落座的位置,哪里想到转眼之间,房内的窗户大开,人却是已经不知所踪。 “……” 心头突然轻了一块,有些想笑,叶孤城沉稳的对南王府派来的护卫道:“无事,贼子已经逃走。” “……这……是,在下马上命人为城主换上新房间。”来人并非能言善语之辈,叶孤城都这样说了,他立刻从善如流。 叶孤城正准备移步的时候,突然发现月色下,一个散发莹润的光芒的玉石正被放在桌面上,他缓步过去将东西拿起来,放在月光下一看。 玉中有絮,丝丝缕缕,时如龙卧虎啸,时如鹤飞溪亭,变化万千,正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用手掂量掂量,叶孤城便知这是剑饰,望向自己从不离身的那口剑,思及此物也是出自东向燕之手已然知晓他的用意。 木门虽然破烂了一个洞,但众人却知房内的人绝对是一个不容轻忽的大人物,说是仙人也不为过! 护卫统领和其他人一样目光灼灼的盯紧门口,当那道白衣身影跨越门槛,步履稳健的走出来时,他们却不敢再向之前那般无礼的注视。 统领的余光瞥过叶孤城衣服的一角,朴实无华的剑鞘上突然多出一块雪白的东西让他以为自己是花了眼,不禁下意识将视线追逐过去。 那块上好的羊脂玉在白云城主的衣袖间摇摆,展现自己千金不换的身价。 第74章 晋江文学城 陆小凤叹着气,心说眼前这人才是千金不换的身价。 “你啊……不老老实实在宫中呆着, 跑出来做什么?” 他已经吃惊到无语, 不想再做出一副被吓傻的模样来娱乐他了。 东向燕和他不同, 明显心情好的异乎寻常,甚至透出几丝兴奋的味道。 “别这样嘛, 咱们不是好兄弟吗?我不过偷偷出来这一会儿,马上就回去啦!” 陆小凤眼神死了。 “政务呢?大臣呢?总管内监真会放你出来?” 东向燕无辜道:“政务当然是处理好了,这个时间没有急报大臣也不会来, 还有太监总管, 你是不是对皇帝的生活有什么误解?” 陆小凤摆出愿闻其详的姿势。 东向燕大手一挥:“只要能在两个时辰里把一天的公事搞完, 其他时间随便我浪!” 陆小凤:“……”深深叹了口气,“你做得到?” “办不到!” 陆小凤的表情顿时就变得狭隘了, 眼神透出深深的谴责。 “顾大人也不容易啊, 年纪轻轻就脱发了可怎么办?” “……”东向燕回想上次见面顾惜朝的头发密度, 估摸着足够自己祸害一段时候便爽朗道:“没关系, 他看起来没那么容易谢顶。” 陆小凤:“…………” 顾惜朝被你招揽到手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东向燕:“话说回来,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陆小凤扫眼这个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酒家嘟囔道:“这事会不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明白就好。”东向燕矜持一笑, “接下来朕会在紫禁城等着该到场的角色登场, 陆小凤你就坐上贵宾席好了。” 陆小凤假惺惺的笑道:“哈哈哈——如果麻烦事你不想着我就好了。”语气干巴巴的。 东向燕大力拍上他的肩膀, 拍的他一口酒差点儿喷出来才心满意足的用怎么可能会放过你的语气说道:“好兄弟,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 陆小凤面无表情道:“免了,我不好口腹之欲。” 东向燕果断道:“你的人生真贫乏。” “…………”陆小凤忍住自己继续和他逗嘴的欲望, 强迫自己提起正事,“你是早就怀疑南王了吗?” 东向燕不置可否。 陆小凤又道:“为什么你会怀疑他?” 东向燕沉默了下, 眼神淡的好像压根没落到他身上,而是游走向四面八方似的。 “当我坐上那个位子的第一天,我突然懂了一件事。” 陆小凤诧异道:“什么事?” “君主多疑原不是人性多疑,”东向燕淡淡道:“在那个位置,底下人的表情看的太清楚了。” 包括南王偶尔闪过的不甘和怨愤。 “……” 陆小凤无言以对。 东向燕突然笑道:“这个话题是不是太沉重了?要不换一个?” 陆小凤识趣的转移话题,这种对话各种意义上都不适合自己参与,所以他思来想去,挑了个最不容易触雷的。 “你今天心情出乎异常的好,是碰上什么好事了吗?” 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的小凤凰眼巴巴等着东向燕说八卦,不曾想东向燕此人狡猾的要死。 若有若无的笑意挂上嘴角,眼带玩味,偏偏说出的话却是意味不明的厉害。 东向燕把玩着那只粗糙的陶碗,笑眯眯道:“怎么说呢……一个以为丢失了的‘东西’被我找回来了算吗?” 陆小凤若有所思道:“找回失物确实算得上好事,但是你丢了的东西有那么重要吗?居然不过是提起来就让你的神色跟着变了。” “变了?”其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变化的东向燕面露诧异,“你在说什么?” “还我说什么?”陆小凤失笑着将他手里的酒碗放下来,然后将他的头压向碗口,“自己看吧,这个眼角眉梢都透出喜意,和我找到薛冰时候差不多表情的人,还是不是你东向燕!” “……”东向燕望向酒水中倒映出来的那个自己,确实如陆小凤所说,甚至比他说的更为夸张,但是……自己是为什么? 顶着一头问号回宫,整个御书房的人都屏息静气不让自己打扰到皇上发呆。 两只手支着下巴的东向燕突然问起自己身旁服侍的大太监。 “刘二,你说,遇上什么事,人会忍不住笑出来?” 刘二乍然被点名,心里头不是不慌,但想到大皇子一直以来的好名声,他低咳一声笑道:“回禀圣上,老奴想,那恐怕是一件大喜事!” “大喜事吗?”东向燕的表情扭到一起,“但只是丢了的东西找回来了呢?” 刘二平和的回道:“可能是那件东西对那个人具备非同一般的意义。” “非同一般……?”东向燕转过身,认真道:“什么意义?” 刘二苦笑:“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毕竟人人不同,老奴也没法感同身受,一一道个明白。” “也对,是我为难你了,”东向燕点点头,“赏你十两金子,今天就早点儿退下去休息吧。” 刘二立刻高兴的跪地领赏道:“谢圣上体恤!” 东向燕挥挥手,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纠结,一直到慕容燕儿找上门聊八卦才得知他究竟在烦什么。 “哈哈哈哈——你是想要笑死我吗?” 美腻的燕儿姐姐笑的快要哭出来了,东向燕被她从各种角度嫌弃了情商外加智商。 “还用说吗?你当然是看上他了!” 东向燕迅速道:“不可能!” 慕容燕儿拭去眼角的泪花,大笑的表情收敛成含蓄的弧度,小扇子一摇一摇的指向他。 “你凭什么说不可能?” 东向燕坦率道:“我们都是男子啊。” 慕容燕儿当即打断道:“天真!” 东向燕一脸虚心求教的模样。 “那燕儿姐姐教教我呗!” 慕容燕儿十分享受被东向燕依赖的感觉,不说别的,几个大字甩过去砸的东向燕昏头转向。 “你想不想脱他衣服?” 想不想?不如说已经扒了。 东向燕诚实点头:“我做过了,但是这又有什么?” 慕容燕儿眼睛瞪大,用没想到啊,你原来下手这么快的眼神给他一记有颜色的眼刀后施施然道:“那不就结了,对男人下手这么禽兽的事情你都干了,事到如今你还说对男人不感兴趣是不是太虚伪了。” 东向燕:“我还没说完,对女人我也不怎么感兴趣。” 慕容燕儿:“………………那你有感兴趣的对象吗?” 别说没有,若是没有那问题就大发了,情不自禁提起精神等东向燕的回答。 东向燕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脸上挂起爽朗到不行的笑容。 “有啊,大锤子啊!” 慕容燕儿一扇子糊上去,怒吼道:“没让你对硬邦邦冷冰冰的东西感兴趣!” 东向燕这一晚被揍的可委屈了,不过好处也是有的。 经过见多识广的慕容燕儿科普,他总算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对锤子以外的东西多生出些兴趣,然后他就想到了叶孤城。 平心而论这个人选不错,无论是他在江湖上的地位,还是在本人优秀的能力,甚至容貌身材都堪称极品,但以前从没想过的事情如今突然想来,不说莫名其妙多出点儿别扭还是要有的,更别提还有那个约定在…… 拍拍脸,东向燕咸鱼一样摊平,等着被暴晒成鱼干,他最终的选择是——放弃思考! 人生就是要多点琢磨不清的东西,世界才会更加美丽啊。 这就是独属于东向燕的逃避现实。 然后现实就推着独木车追上来了。 东向燕一下子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满脸死不瞑目的瞪着房梁。 为毛? 到底是为毛? 梦里那个裸男是谁?? 妈蛋,感觉被玷污了! 我这样纯洁的一个大好青年就这么被个春梦玷污了! 一整个晚上积蓄的郁气让他无论是上朝还是处理政务,结束的都比往常要快。 不如说,在察觉皇帝明显心情不佳的情况下还敢偷懒,大越朝的臣子们还没那么大胆子。 等到他怒气冲冲的甩袖走人之后,留下的大臣们明显松了口气。 顾惜朝见状失笑道:“陛下不会无缘无故迁怒于人的。” “但话虽这样说……不愧是陛下,此时已然有君临天下的威势了。” 说着这话的户部侍郎拭去额头上被东向燕震出来的冷汗,表情却是十足十的高兴。 谁不希望自己侍奉的主君是位出色的人物,何况这位可是大越国之主,天下人之君,东向燕越有气势,这群朝臣才越高兴吧! 丞相刘柏年倒不像其他人那样乐观,走过来之后对顾惜朝道:“顾大人,借一步说话。” 顾惜朝诧异的看向这个和自己其实没有多少接触的左相,但对方有请自己还没有拒绝的资本。 “不知丞相大人何意?” 两人来到僻静的地方,确保不会有人偷听后,刘柏年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愁绪。 “不知顾大人可知陛下是否想好提供太和殿顶给江湖人一事?” 顾惜朝闻言恍然,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点点头:“陛下有这个意思,但其余的还有待斟酌。” 听说东向燕已经决定出借太和殿屋顶,刘柏年脸上愁绪不知为何变得更多了。 顾惜朝讶异道:“右相您这是……” “老臣知晓此事在陛下眼中定然有其他打算,可引武林人入宫终究存在不小的隐患,”刘柏年思虑成熟道:“顾大人,在这事上,我等纯粹的文人是帮不上忙的,到时还要多赖大人您多注意陛下安全。” 顾惜朝这才反应过来刘柏年是为的什么,心中赞一声这就是忠臣,同时沉声道:“大人放心,陛下也不会做出不智之举。” 两人就着这个问题小谈一段时间,后在宫门口道别。 若让此时的顾惜朝得知东向燕和叶孤城之间的对话,他恐怕会重演神哭小斧的追杀过程,只不过会把追杀对象改为叶孤城这只把皇上的魂都叼走了的狐狸精! 但是至少此刻,他信任东向燕一如他对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的信任。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 这正是顾惜朝追求的境界,他也早已为此有了献身的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向燕:脸丑的大臣不要! 第75章 晋江文学城 日月辗转,短短时光飞速度过。 东向燕稳稳的坐在御书房里头, 连惯例的中秋月圆, 君臣共赏的宴会都没有举办, 而是推迟了一天,放众人回家团圆 。 世上还有我这么好的皇帝吗? 他洋洋得意的想着, 那些不需要看自己这张帅脸自卑的大臣们在家一定会狠狠赞自己开明。 要知道换成他父皇那一辈的时候,宴会不开到三更半夜是不会结束的,等大臣们回家, 多数没有团圆的时间, 吃个汤圆的时间都不见得有直接洗洗睡了。 然而话虽如此, 朝野上下心心念念的或许是皇帝陛下的仁厚,可对江湖人而言, 今日却不是一般的大日子! “月圆之夜, 紫禁之巅……” 一剑西来, 天外飞仙。 西门吹雪呢喃完这句话, 身旁多出一个人。 孙秀青。 在江湖上不算是鼎鼎有名,但也是能被赞一声侠女的女人。 她没有拦下自己的丈夫, 哪怕知道他这一去很有可能不回来。 她甚至没有开口道别, 仅仅是用一双水眸安静的凝视着他, 仿佛想要记下他的背影。 怀孕不久的女子小腹微微隆起,面庞和她还是少女之时有了极大的不同,丝丝母性萦绕在眉间, 换成妇人的发型让她坚定又柔软。 所谓的为母则刚或许正是如此。 西门吹雪走时,一缕风带起他的一角, 孙秀青恰好垂下了眼。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启程的时间相差不离,他背后的南王等人虽然尽量不动声色,但还是可见计划即将完成的欢快。 他想,这些人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正在东向燕掌中,做些滑稽可笑的行动。 思及此,叶孤城突然一顿。 他忽然想起自己难不成也是如此吗? 分明看穿了,分明看透了,可却故作不知,欣欣然和自己做下约定。 东向燕此人,自己看不懂。 可看不懂就能停下吗? 轻叹一口气,轻的不为人知,仅是被风吹走。 叶孤城的表情没有变动,神色没有变动,连双眸间的情绪都沉稳的古井无波,这副表现落到野心家眼里却恰恰是最趁手的工具。 南王笑着拜托道:“今晚要多劳叶城主了。” 叶孤城比平时何止冷淡了一倍的说道:“这就是我的任务。” 南王笑道:“叶城主有这份心小王倍感荣幸,到时你我里应外合,于御书房内将皇帝与小儿掉包,相信有傅相支持,哪怕左相刘柏年发现不对也无可奈何!” 叶孤城:“我有一个问题。” 南王面露不解道:“叶城主又和想问的?” 叶孤城道:“当朝右相为何会支持你们?” 南王眼眸深深,笑意盎然,说出话的十分意味深长。 “叶孤城,不是你们,而是我们,想干这等改天换日的大事,坚强的盟友不多可不行啊。” 叶孤城:“……我走了。”垂下眼,心知南王是不打算说了。 南王拱手:“城主好走。” 南海剑仙,塞北剑神,两位剑客同样喜白衣,爱洁。 今日叶孤城自然也是一身白衣,飘然若仙,不似凡人。 当那道白影离去的远远的,南王表情一变,转过身对恭敬侍候在旁的幕僚道:“下去准备吧。” 吴谋师应声道:“是!” “这一夜,我儿能不能活,全看成不能成了。”南王语气虽稳,脸上却透出浓浓慈爱,想到自己儿子那张和皇帝一模一样的脸,他就怨恨的不行。 同为皇子,只因为自己不是皇帝,摆明了一君一臣,所以自己的儿子就只能不见天日的藏着。 先是体弱多病世子不能离开藩地,后又担心与太子殿下越来越像的那张脸进而连出外行走都不敢。 凭什么? 凭什么他朱小儿就能得了一切,我家煌儿只能东躲西藏! 不公平! 不知何时,南王脑海之中逐渐被不公平三个字填满,怒火与怨恨使他的行为逐渐偏离正道。 可怕的是,南王自己还一无所觉,直到此时居然还想着——煌儿,你等着,父亲一定为你征下一片可自由行走的天地! 似乎半点儿不知情今夜会发生的变故,东向燕无所事事的两手托腮,嘴里叼着笔,笔头还沾着朱砂,双肘下面还有一份没批改完的折子。 皇帝的生活就是这么无聊,有些时候真想找人来接接班。 东向燕暴殄天物的想着,耳朵时不时动一下,估摸着屋顶上到位之人的数量,然后他数了几下突然吐掉毛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陆小凤,这可明显比我给你的缎带数量要多啊!” 可不是多出不少吗? 区区十条缎带,但在大内来去自如的人起码多出十个左右。 陆小凤稍微扫眼一观,熟悉的有木道人,追命,顾惜朝等,不熟悉的则千姿百态。 无意隐瞒的人顶多脸上蒙上块三角巾,有心隐藏的将自己从头包到尾。 陆小凤瞧瞧自己这一身夜蓝,琢磨着他怕是打扮最普通的一位。 “喂!” 肩膀上突然被人拍了下,陆小凤回身,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蛋杵到自己眼前,对此他连思索都不用的叫出一个名字。 “司空摘星!” 偷王之王,天下第一偷,司空摘星对自己的名头可在意多了。 若论手可摘星辰,当属偷王之王的盗术! 司空摘星嬉笑道:“有没有被吓到?” 陆小凤苦笑着道:“你究竟从皇宫里盗走多少缎带?不怕东向燕生气吗?” 司空摘星撇嘴,心说我和他的关系你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等等,可能还真不知道! 想起东向燕特有的玩弟弟爱好,司空摘星明智的保持沉默。 陆小凤用胳膊肘怼怼他。 司空摘星斜过去一眼。 “干嘛?” 陆小凤嬉皮笑脸道:“透露点儿内部消息!” 司空摘星:“哈?” 陆小凤:“别装傻,以你这人的猴劲儿,八成是听到什么消息才来看热闹的吧?” 司空摘星微妙道:“我就不能仰慕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大名,专门来此一观的吗?” 陆小凤面无表情道:“一个面瘫脸,一个高傲脸,请问你想看什么?” “……你真了解我。” 司空摘星无奈的抓抓头:“怎么说呢,决斗还没开始,我也不好张嘴。” “和决斗有关吗?”陆小凤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犀利了。 司空摘星吐槽道:“再尖锐一点儿就成斗鸡眼了,陆小鸡。” “别闹,”陆小凤用打蚊子的手法从眼前一划,然后正色道:“我不问你消息来源,但今天晚上果然有大事会发生吧?你给我个准话,究竟要戒备谁?” 司空摘星懒懒的睁开一只眼睛。 “你不是清楚吗?” “……”陆小凤憋起憋到脸红,才犹豫道:“南王。” 司空摘星撇嘴:“想不通这些人都作的什么?吃香喝辣,金银细软的不好吗?非要将身家性命都作进去才罢休,那个位子就那样好吗?” 陆小凤:“如你所说,吃香喝辣,金银细软自然是好,但那是对没有的人而言,得不到的总是好的,我想这个道理在那些人之间也是共同的。” “只差了上那个位子坐一坐吗?”司空摘星若有所思的说道。 陆小凤:“猴精,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司空摘星:“啥?” 陆小凤严肃道:“帮我去保护皇帝。” 司空摘星:“……你说什么?” “我说保护皇帝啊!” 陆小凤差点儿没控制住声量高喊出来,但就算如此司空摘星也是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你要我去保护他? 你怕是不知道现在的御书房里究竟有多少怪物在! 当东向燕吐掉笔自言自语的时候,房梁左上方就投过来一道视线。 这视线淡的虚无缥缈,乍看好像就是一缕烛火未灭之前的余晖,可是以东向燕的五感不可能会错过这道明显的目光。 抬起头,对上特意赶来助阵的宫九的视线,东向燕无赖一笑。 宫九:“= =#” 就该放着你被篡位。 除此以外,东向燕再将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原随云照例一身宽袍大袖,可偏偏行动悄无声息,隐匿在黑暗之中,身形气息逼近于无,就好像黑暗中的蝙蝠一般,即使是这等灯火通明的地方,只要有一小块阴影,他就能在那里无声无息的筑巢,可谓是吓人的厉害。 所以东向燕看都没敢多看,无声无息的收回目光,眼神默默落到身旁的太监身上。 这太监年纪已经不小了,身躯因为职业的关系落下驼背弯腰的病症,但是他精神看起来很好,甚至因为今夜有喜事光临而显得红光满面。 东向燕默了下,觉得自己真是寂寞啊。 有这么多人,还怎么和叶孤城“单独”聊聊(调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呵,怪笑。 第76章 晋江文学城 周围是皇宫大院,乃是天底下至“高”之地, 背后是明月高悬, 两位绝代剑客两抹苍白分而立之。 夜风吹开他们的衣摆, 却吹不开他们眉目间的冷漠。 那眉宇间的神色实在是冷的,如同剑锋上一映而过的寒芒! 但就算如此, 当他们之中的某一位开口时,其声冷泉寒彻,硬是以此“寒”胜“寒”。 终于, 最先开口的人是叶孤城。 “为何来?” 西门吹雪神色平静至极, 手掌攥紧剑身微微一举。 “你邀我, 我便来了。” 叶孤城:“何必呢。” 西门吹雪:“情之所至。” 叶孤城轻缓一笑,话语是难得的感叹。 “你是个至诚之人。” 西门吹雪寒彻的双眸落到他身上, 仿佛将心中疑惑说出口一般轻缓道:“你不是吗?” 叶孤城缓缓拔出了剑, 与他一同的是他的对手也是知己! 他道:“在这一刻, 我是!” 西门吹雪神色冷凝, 两人之间的剑势极为猛烈的对撞到一起,让周遭那些旁观的人都感觉到可怕的压力进而无意识的停滞了说话的声音。 陆小凤表情诡异的不行, 司空摘星神色也是微妙。 他们两个此时心中想到了同一件事。 这个叶孤城……是本人啊! 那么御书房那个是怎么回事??? “或许……应该感谢他……”叶孤城突然淡淡说道:“若不是他, 我不会有亮锋的机会。” 西门吹雪拔剑的手一顿, 眉目间神色略显奇异。 “又是他?” 叶孤城低声道:“他还做过什么?” 西门吹雪道:“我这把剑是他所造,你的也是。” 叶孤城:“宿命。” 西门吹雪抬眸道:“不负月色,不败之剑——” 叶孤城心有灵犀一般的接道:“是你, 是我。” 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齐声道:“出剑吧!” 刹那间,两柄绝世之剑交锋, 叫人一时竟是生出目眩神迷之感。 陆小凤全力去捕捉也仅仅是在第十六剑下败下阵来,其他人也或多或少用自己的眼力去评价这次决斗,但是哪怕是他们之中目力最好的那一个,也不过是读到第三十六招。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剑士的巅峰之战,在场两人无疑正在代表两种剑道交锋。 他们一往无前的身姿,正是求道之人求之不得的凛然执着。 陆小凤虽然心神受到眼前战斗的引诱,可是还有一部分注意力是落到后方,脚下的。 御书房里头,真的没问题吗? 东向燕优哉游哉的表示,完全没问题。 南王刚出现就被拿下了,帮助他逼宫的“叶孤城”居然是个假货虽然让众人始料不及,但这些却全都在东向燕的预料之中。 “走喽!看热闹去啦!”他开开心心的招呼道。 南王不甘心的瞪着那个假货,再将更狠毒的目光投向东向燕。 “慢着!你会怎样处置煌儿!” “什么?你说朕那个表弟?”东向燕歪过头道:“我还想说你呢,虽然是很小的时候,王叔你还抱过我,让我骑在你的肩头,甚至和父皇说这孩子体弱,肩负山河太辛苦了这种话,怎么不过十几年而已,你怎么会变了一个想法,打起朕的皇位来了?” 南王咬住牙齿,事到如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目光森冷道:“若你有个儿子不得不因为先天容貌的原因东躲西藏,你会不会在这十几年里变了一副心肠?” “我不知道,”东向燕坦荡的回道,但是他在南王征愣的表情中又说道:“我一直知道表弟和我长的一样,也一直以为你不让表弟出现在人前是为了保护大越江山,看样子难道是我理解错了?” 南王像是被谁打了一拳,整个人的表情都扭曲成一团。 朱家人再怎么自私自利,心中都是有这个天下的,不然他也不会选择替换储君这等不动摇国本的计划,明明以他的本事,操纵银局,断东向燕在京中的后路,致使天下大乱后更容易成事,可他没有。 太平王世子原本是第一个出手的人,此时也是第一个开口的人。 “若南王世子与储君长相一模一样,少不得会有野心之辈以此大做文章,混淆正统血脉。” “狸猫换太子。”原随云更是简洁,五个字解释清楚。 东向燕对他们两人哭笑不得。 “你们难不成觉得这副情形就不算狸猫换太子了吗?” 宫九想了想,嘴一歪,怪声怪调的道:“你这是大猫换皇帝。” 东向燕忍俊不禁,摆摆手:“莫要逗我笑,肚皮要笑破了。” 宫九翻个白眼,避退到一旁。 东向燕来到南王面前,挥袖扫开想要阻止自己的御林军。 “王叔,你知道自己败在何处吗?” “……”南王沉默一阵,用力摇摇头。 东向燕淡道:“绣花大盗一案,朕知道是王叔动的手脚。” 南王瞳孔微缩。 东向燕再道:“那个极乐楼,朕也关注许久了。” 南王的表情立刻狰狞难辨。 东向燕大大叹了口气:“就连你这次谋划,也早在我胸中筹谋以对。” “哈哈哈哈————原来在那么早,那么早!!!” 南王放声大笑直至笑出眼泪。 东向燕:“……” 南王用一双含泪的眼深深看着他,仿佛透过他这张英俊的面孔看到他那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的兄长。 “你和你父亲很像。” 东向燕垂下眼眸。 “可是有一点儿不同。”南王涩然道:“你太心慈手软。” 东向燕眉间一下子皱紧,欲言又止。 南王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一样自顾自说道:“你在看穿绣花大盗有我参与之时就该揭穿我的阴谋,极乐楼你既然关注已久,更该早早捣毁那处地点,像是现在,立刻派人将我打入天牢,留待明日大朝审讯,在朝上最好能将我贬为平民百姓,争取后代子嗣永远翻不了身,而身为主谋者的我本人必须问斩街头,警示世人,方不能动摇你的王权霸位!” 东向燕:“王叔……”试图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南王一声厉喝,硬是打断了他的声音。 南王声色并厉道:“陛下,您不该叫一个罪人王叔!” 东向燕神色微动,不只是他,即使是退居一旁警戒的宫九和原随云都露出一副被震撼到的模样。 南王冷硬的面容渐渐融化,气势终究支持不了他太久。 “陛下,这是罪臣身为王叔最后教你的一件事,永远不要对敌人太过留情,即使这个人是你的亲人!” 说到这里,他目露自豪,“你已经颇有为君之风了。” 这句叹息,连东向燕这等人物心头都为之一酸。 或许是终于醒悟,亦或者是以情动人,但是管他是怎么回事。 南王一句一句说,东向燕等人一句一句听着,期间没人去打断。 等自己觉得自己说的差不多了,南王才苦笑道:“陛下,您说的对,在煌儿没有出生之前,我被皇兄叫到宫里见过一岁多的你。那么小,那么脆弱,第一眼我就觉得这孩子太娇弱了。在听见皇兄说要把皇位交给你时,我第一反应也是反对。” “当时我想着,为什么不能让这个孩子平平静静的生活呢?皇位啊,那是需要在位者励精图治,呕心沥血才能坐得稳的地方,你明明可以做个平平常常的闲王度过一生,可皇兄就是要把这个担子落到你身上。我生怕这鲁莽的举动会损耗你本就不多的天命…………” “但是我错了。”南王苦笑的那么诚挚,“你长大后的表现仿佛在告诉我,我当时的一面之词大错特错,当你穿上龙袍继位时,我恍惚的好似看到皇兄继位时的模样,一样意气奋发,执掌天下。” “你是大越的帝王,我是乱臣贼子,陛下,请严惩罪臣以儆效尤!” “…………” 东向燕几次张嘴,可南王仍是滔滔不绝的说下来,他发现自己没法打断这位长辈的良苦用心。 “为什么?”他不解,既然是这样精明的一位老人,为什么会选择这条绝路。 南王疲惫的看他一眼,缓缓道:“宗室……” 东向燕心头一凛,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清,点到为止聪明人都懂。 “……” 宫九看眼原随云,原随云对一旁的御林军吩咐道:“带他下去吧。” 南王一声不吭的被带下去,当御书房里重新恢复三个人时。 东向燕深吸一口气道:“我错了。” 原随云仿佛没听见似的道:“也许南王或许有那么几分是为了世子,但更多的果然还是为了这个大越江山。” 宫九说道:“宗室外戚这几年确实不□□分。” 他们两个也没说清楚,毕竟皇后母族,还是已逝的两位太后的亲族都不好当着东向燕的面说。 更别说皇后的母族也是原随云母亲的母族,于情于理他都不好张口。 南王这次亲自跳出来,有五六分是为了用自己立威给那些外戚看,让他们看清楚新君的心狠手辣,确保他们不敢随便蹦跶。 “但是原随云,宫九,能将堂堂王爷逼得不得不以身试法增加朕的威严的势力到底有多大啊?”东向燕好似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被他提问的两人分别以自己的方式回答道。 宫九:“你不是已经有头绪了吗?” 原随云淡道:“莫要心急,这天下离了你不行。” 东向燕:“是啊,这整个大越离了朕可不行。” 复杂的神色从脸上转瞬即逝,他再次恢复成活蹦乱跳的皮皮虾……不对,东向燕。 他本来就不是沉寂太久的人,稍稍被触动了心绪动容一下是正常的,但太久可就说明他心境有问题了。 东向燕嘚瑟的向两人伸出拇指,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没有漏网之鱼吧,我是不是棒棒哒?” 宫九无语的丢过去一道白眼。 “别忘了你家屋顶还有两个绝世高手在决斗,怎么?你打算看着他们一死一伤?” 东向燕:“对哟,走走走,看热闹去。” “等等,你就这一身吗?”原随云突然喊道。 东向燕乐呵呵的推着两人往外去,说着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一身才有威力啊。” 宫九:“威力?你又要搞什么?”不要告诉他这货又要搞事! 东向燕笑眯眯的不说清楚:“走啦!走啦!先走再说!” “不!等等,你先给我说清楚!” “走啦!” “……” 原随云跟在他们身后,表情意味不明,仅仅是无声静立了一阵。 “原随云!” 东向燕仿佛为谁掩饰一般的喊道:“走了。” 原随云:“…………就来。” 三人结伴离去,御书房的灯火依旧那般明亮,照的屋内亮的地方纤毫必呈,暗的地方诸如房梁上面则布满视线的死角,很适合藏下一个人! 东向燕几人到来之时,正是精彩之时,一时之间还真没人发现他那身与众不同的打扮。 当东向燕踏上屋顶,脚下踩着琉璃瓦,啧啧感叹着:“那位大姐怕不是会生气。” 某位喜欢大中午晒太阳的女壮士已经跑去沈媛那里聊天了,目测有一场女子会正在进行时。 “快看!天外飞仙!”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突然有谁大声叫道,这等失礼的举动换做往日早该被叱责,但是今日今时却吸引走所有人的精神,数十道目光落到那两道白色的身影上面。 东向燕表情一变,身形一闪,丢下一语与拔剑同时进行。 “等会收尾交给你了。” 原随云一滞,你要干什么! 宫九神情扭曲,似是已经猜到他的目的。 居然去打断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斗,你怕是不想活了! 然而剑面桃花纹波光粼粼,较之最初更有种随时会倾泻而出的生动,东向燕平时言笑之间可见认真,至于这一次,更是直接收敛起轻浮的表情。 一剑堂出,冲破万法。 若双剑再有意相交,那么势必要迎锋而上! 战之酣处,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都使出了全部的实力。 剑光映血,剑吟好似西来的风呼啸,西门吹雪的身姿仿佛一柄剑般笔直无曲,一往无悔。 叶孤城的剑则是那高高在上的仙,九霄之上,云端之间的一抹投影,超越剑术的极致,超越大繁至简的奥妙,无数词汇至多能归为“天外飞仙”四字! 因此当这绝世的两人相战,他们的剑代表他们的人,他们的意志也在决战。 所以所有人的心神全部被那两口剑吸引,如痴如醉,沉迷至极。 但是桃花面的横空直入,成了一个不和谐的插曲。 更可怕的是,这道插曲直接毁掉先前的和谐,让所有人清醒过来,然后愕然至极的发现若无人阻止,怕不是两位绝世剑客就要一死一伤。 可是真的可以阻止吗? 可以阻止……这场旷古绝今的战斗吗? 东向燕一抖剑身,放在叶孤城眼中已经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剑术当着他的面展现出另一种意义上的极致。 无法言说的华美,无法言说的魅力,就像是投影成了实体,九天之上的仙人从云间露出他庄严尊贵的神光。 将此世之间的羁绊,人世之间的浮华,一扫而空,成就达摩无上琉璃之体,纯粹洁净,不染纤尘,哪怕入红尘滚滚,仍能置身红尘之外。 ——一式留仙! 至此成名! 东向燕一身龙袍衬得他玉树临风,随剑而身到的绝妙身法更是妙到无法形容,他冲着叶孤城轻缓的勾起微笑,用那种半是调笑半是玩味的语气将全场人的心神勾引过去。 “哟,卿本佳人,奈何……奈何对朕的表弟家暴啊?”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的一剑戳过去。 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摊手,举目四顾,呔,拿剑的歹人你想弑母吗? 东向燕:你就破坏我形象吧! ↑打你这句话时候把形象打成了性向,你还有啥话说? 第77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哎呀哎呀的躲开西门吹雪毫不留情的一招,扭着腰蹦到房檐上的另一边, 淡定的冲他挥挥手。 “干嘛!干嘛!想杀人灭口啊?”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道:“你这人实在是该死。” 东向燕大大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我, 你这场决斗有没有影子还是两说, 结果你叫我去死,太没大没小了!”深吸一口, 他表情严肃起来,“是时候教训教训桀骜不驯的小弟弟了。” 西门吹雪:“……” 虽然这话很正经,但莫名有种被羞辱了的感觉。 东向燕笑:“看招!” 西门吹雪神色肃然, 心知自己这位表哥在剑术上修为不凡, 但对方从未和自己动过手, 眼下这个机会他是想也不想的提剑迎上去,然后全场人都默了。 一串省略号飞过西门吹雪头顶, 他失态的用手指着躲在叶孤城背后的东向燕。 “你出来!” 东向燕:“就不!” 西门吹雪:“……”默默转移视线放到叶孤城身上。 收到知己的目光, 叶孤城犹豫一下还是没移开, 这等反常倒叫西门吹雪眼中掠过一丝意外。 东向燕戳戳叶孤城的腰, 小小声的嘀咕道:“有没有生气?” 叶孤城面不改色的拍开他的手,熟悉的力道,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神情。 “我倒要看你怎样收场。” 东向燕早习惯这看似责备实则担心的话语, 昂首阔步的从他背后走过来。 西门吹雪一剑戳上去,没怎么认真的动作,东向燕也没怎么认真的躲。 两手抱头, 咋咋呼呼的闪开,嘴角被手指一抹, 立时变成个大大的笑脸。 东向燕意味深长的看向陆小凤等人,他们欲言又止的表情不难证实自己的出现其实并不那么讨喜。 换言之,四周响起的细语声则证明自己正在被这些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们打量。 如果在这里是旁人说不得会怯场,但是东向燕拍拍胸脯保证。 朕,无所畏惧! 司空摘星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这家伙居然不换衣服大大咧咧的过来!” 陆小凤也是捂脸。 “怎么办啊!” 宫九他们两人找过来后,原随云淡然道:“看戏吧。” 眼下全看东向燕会怎么收场了,毕竟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人精的。 东向燕举止再怎么跳脱,那一身的明黄本就是普天之下只有一人可穿的色彩,须发怒张的金龙吐息,更是独一无二的至尊高位。 原随云暗自想道:你又想搞什么鬼? 准备搞鬼的东向燕表示,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单纯的想吓叶孤城一跳。 不过话说回来,东向燕耳旁回响起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处置也不行啊,他头疼的想着。 “如你们所料,朕乃大越君主。” 一阵沉寂后,低声细语着的人群倏然静默。 东向燕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带来的威力何止是一点点儿,简直等同于天雷破空! 木道人凑到陆小凤跟前,迟疑着说道:“这……皇帝他出现在这里可是因为宫内有不轨之徒渗入?” 陆小凤哈哈干笑,压根不知道怎么解释,焦急的眼神一个劲儿往东向燕身上瞥。 而东向燕不负所望的说道:“乱臣贼子在此,御林军,禁卫军还不将这群人拿下!” 等等! 陆小凤惊悚的瞪着他。 你要干嘛? 一下子得罪大半个江湖,无论哪任皇帝都没敢这么干过! 东向燕面无表情的解释道:“就在刚才,朕自御书房遭南王逼宫夺位,多亏有原少主与太平王世子搭救,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诸位想来定是江湖中的中流砥柱,有一副侠骨柔肠,肯定可以体谅朕此时的惊慌失措……好比说……”目光锐利的扫过众人,“若这宫中还有南王党羽存在,他们最有可能混迹的地方无疑正是这座太和殿顶,拿诸位大侠做掩护,因此虽说是不得已,但还请各位配合,同朕一同揪出贼子等人!” “……” 全场几乎是逼近窒息的沉默,即使资历深厚如木道人等人在听见江湖中有人掺和进谋反大事时也不禁心头一惊,遑论周围那些心性不足的后辈,一股子惶恐不安的气氛油然而生。 东向燕见威慑力够了,洒然一笑,此笑轻而易举的洗去紧张的氛围,叫人清楚的听见他所说的话。 “当然,朕并非怀疑各位的品行,仅仅是怕有人受南王蒙蔽而不自知,毕竟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你说是不是,陆小凤?” 乍然被点名的陆小凤面无表情道:“您说的对,可您是否考虑过我等的处置?” 东向燕暗赞二弟反应不慢,演技说来就来,不愧是影帝!随即笑意不变,仅是眸子由于角度问题看起来深了些许。 “自然是一视同仁,等调查清楚各位的清白,朕到时一定还大家一份公道。” 众人僵持的危机已解,越来越多的变得松动,木道人足够德高望重,代替他们出来承认东向燕的举措,这时他们才看见四周屋顶上有数个小队的军将手持□□围绕太和殿顶形成包围之势。 这下子,没有急着动手的人一阵庆幸。 陆小凤故作不经意的来到东向燕身旁,装作商讨待遇的模样对他说道:“又行险招!” 东向燕乐道:“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案了。” 陆小凤诧异道:“难道我们这些人里真有南王的人?” “有哦,”东向燕认真道:“而且我还要保下这个人。” “为什么!”当然这话不是陆小凤说出来的,说的人正是黑夜中行动无声无息,悄声落足如蝙蝠的原随云! 在原随云的意识中,经过南王那番挖心掏肺的坦白,东向燕平日再怎么无稽也该入了心才是。 事实上,当东向燕毫无迟疑的将南王谋反之事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他就知道这个人一定能坐稳皇位。 如同南王口中所说的,必须能舍,肯舍,才是帝王之威君临天下之时! 可是原随云一面感慨,一面又不可遏制的生出警觉。 同君临天下相邻的,可一般是狡兔死走狗烹。 以原随云的本事本不该怕这个,但也不知是不是平日的东向燕给他的感觉太好了,以至于他居然迟迟意识到这个人是个皇帝。 懊恼加心惊让他听见东向燕与陆小凤的对话时,口不择言的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执拗的想要个答案,即使他将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原随云:“为什么?他有何特殊之处,你居然为了保下他费这么大的功夫!” 而你对南王可是能利用则利用,不见一丝手软! 被追问的东向燕意外的没有生气,反而耐心的说道:“其实也不算费功夫,这原本就是南王的债果,我不过是用他的罪救下一个人罢了。” 原随云皱起眉头,有心想说两句,但更加懊恼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这不甘和纠结的滋味,就好像喝下一碗酸辣辣的汤,不止是味觉,连心情都变差了。 没想到的是,他不明所以,东向燕却是懂的。 自家这个表哥一向比自己更信奉指掌之间无差错,想来此时的不快正是因为发现自己和他的印象出现了偏差而生出了惶恐。 似他这般人物,会去摸清自己的性子不见得是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更多的是不想有脱离掌控的事物存在。 东向燕理解他,但却不能让他一直这样,所以手掌按上他的肩头,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道:“放心吧,你不会是下一个南王,我也不会让人再成为下一个南王。” “……” 诡异至极,实在诡异至极,原随云错愕的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被这短短一句话安抚下来——太不像样子了! 东向燕诧异的发现平静下来的表哥,居然用一种莫名恼怒的表情哼了自己一声。 喂喂,你不是傲娇系的吧? 摇摇头,东向燕扭脸冲听呆了的陆小凤竖起大拇指。 “没错,我要保的就是叶孤城。” 陆小凤:“等等!这你没和我说过啊?叶孤城什么时候和南王此案有关联的??” 东向燕摆出卖萌的姿势,用手敲敲头。 “哎?我没告诉你吗?不好意思,忘记啦!~” 吐出来的舌头成功让陆小凤黑了脸。 你丫都这把岁数了,装得什么可爱! 屋顶上此时已经只剩下他们这几个知情人,其他人全被压下大牢等待处置,哪怕是天下第一高手,独自对上□□队的精英也插翅难逃,所以他们不如老实点儿,说不得还会有补偿。 有朴实的人如此朴实的想着,其他心思活跃的江湖人,目光一直没离开东向燕身上。 龙袍套在这个人身上,虽然和谐威风,但那张脸却诡异的叫人觉得眼熟。 就好像……就好像……就好像那个点剑炉的点剑师东向燕一样。 想到这里的人暗暗点头,果然长的好像了,然后回头冷静下来。 “嘶——!” 倒抽口冷气。 马就这样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掉了也没关系,他们不敢说出去,说出去发酵也需要时间,毕竟古代信息传递真心不发达,很适合东向燕搞事。 第78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真身出镜之时,其实就做好掉马准备了, 所以掉就掉吧, 不痛不痒!~ 嘚瑟中的东向燕一回到御书房就被围了。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并列站在一起, 东向燕在陆小凤的追问下不得不吐出自己的计划。 “其实就是和叶孤城事先约定好了,”东向燕淡定道:“你看, 南王本来的目的不是让叶孤城行刺我吗?但叶孤城却是想和西门吹雪决斗,这样一来双方冲突,那不就有我介入的余地了吗?” 陆小凤头疼道:“我先不去问你都是哪里来的消息, 不过叶孤城那段时间和你同行, 你们两个是不是就在那时打算好了?” 东向燕与叶孤城一起被问到,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认了下来。 东向燕两手掐腰, 骄傲的大笑道:“哈哈哈——就是这样!” 陆小凤:“可若是如此, 你并无必要把这件事闹的这般大?” 东向燕不赞同的摇摇手指:“听说过什么叫瓮中捉鳖吗?若不把他的退路全部斩断, 打蛇不死, 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 陆小凤在这方面确实不比东向燕在行,尤其是原随云选择沉默后, 他也就默认了这个解释。 头疼的揉揉额角, 陆小凤在接下来的审问中弃权。 司空摘星没啥好说的, 原本他知道的就比陆小凤多,故而给了东向燕一个白眼就放过他了。 唯有剩下的原随云,语气意味深长, 发人深省,弄得东向燕汗毛倒竖。 “这次我就不追究了, 你若能处理好,倒是比原本的结果要强。” 东向燕讶异的说道:“咦?你居然放过我了?” 原随云抖抖大袖,面上淡然无波的道:“为何这般说?似西门庄主与叶城主这般的剑士天下难寻,就算以身殉道,心不言悔,但在旁人眼中终究是憾事,能省却这一遭,亦是好事。” 东向燕大为感动的拍拍他肩膀。 “原随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我平时都看错你了。” “……这我可不能当做听不见了,”原随云转过头道:“在你眼中我是何形象?” “……”东向燕默默向其他人投去求助的眼神,对于他的自己作死,其他人爱莫能助,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东向燕表示:你们给我记住! 然后扭脸,东向燕便热情道:“当然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乃是世间一等一的人物!” 原随云意味深长的压低声线:“哦?” 这话说的自己都觉得太假了,在恶心的自己汗毛起立之后,东向燕犹犹豫豫道:“就是……有那么一点儿小心眼?” 原随云笑了起来,用那张可算说真话了的表情缓缓说道:“陛下说的不错,只是两位剑者间决斗终究是神圣不容亵渎的,即使事出有因,陛下您也该给他二位一个交代。” 东向燕:“啊……” 原随云正色道:“依我之见,不若陛下陪两位剑士于剑道上彼此切磋,也可传为一时佳话。” 东向燕:“等等!” 原随云淡定的对西门吹雪道:“想来西门庄主是不会反对的。” 东向燕在快速的节奏下一时没控制住口舌,顺嘴便道:“他怎么可能反对,他不一直想找机会揍我一顿吗?” 叶孤城:“←_←” 陆小凤:“0_0” 司空摘星:“^u^” 原随云用低咳掩饰自己差点儿笑出来的表情,温和道:“西门庄主,你可请了。” 西门吹雪:“拔剑!” 东向燕:“QAQ” 爱呢?! ………… 南王逼宫谋反一事,动用了整个朝野上下才在半月之内处理完毕。 好处是,时间越短,东向燕能做的手脚越多,事后被人发现批判他寻私情也没办法对已经盖章定论的整件事表达不满。 故而,陆小凤专门回宫一趟,以二皇子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坐在他对面,与他闲聊起朝政。 “你这样干,不怕南王世子游鱼入海,隔日化龙?” 东向燕似笑非笑道:“你知道我不介意这个。” 陆小凤无可奈何的摇头,此人居然敢将南王世子李代桃僵,把真正的世子送入江湖,就证明他已经下定决心,并承了南王受俘前留下的人情。 若无南王这一手,污了自己的身后名来压制宗室与外戚,东向燕说不得某天就会被宗室与外戚联手搞出来的乱子震上一震。 现在有南王下场在前,他们想搞鬼怕是也没这个胆子了。 思及此,陆小凤倒是顺着他心意的换了个话题。 “说起来,西门为何与原随云的关系这么好?” 身为西门好友的陆小凤有些吃醋的说道。 东向燕淡定道:“可能是因为,原随云每次说的话都合心意吧。” 陆小凤不解道:“怎讲?” 东向燕望天:“西门吹雪也不是每次都乖乖听原随云的话,原随云也不会无事生非,把他当指哪打哪的傻子糊弄。说白了,西门吹雪想和我动手,原随云则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他们两人不熟,但不妨碍联合起来坑朕一把,明白了吗?” 陆小凤干脆道:“明白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对吧?” “……虽然很对,但听着不爽,扣你三个月月俸!”东向燕面无表情的使出大招,对小孩特别有用! 陆小凤嘴角抽的脸都要歪了。 “你真是我亲哥,请注意你弟弟我已经成年了!” 四条眉毛岂会为区区几千两折腰! “是吗?”东向燕飘忽的语气似乎根本没把他这句话放在眼里,“总归我比你大……扣的是你封地俸禄!” 不!这可不行,那代表自己未来一年都要喝西北风。 陆小凤立刻就从了笑脸,义正言辞的附和道:“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东向燕满意了。 陆小凤心塞。 气氛在两人清奇的画风中活跃起来,有些话也方便谈了不少。 “不过父皇没有什么反应吗?说到底南王可是他兄弟,你做出处置怎么也要通知他一声。”陆小凤就在此时突然说道。 东向燕摇头道:“我有通知,但是那头没有什么反应。” 陆小凤摸摸胡子悻悻道:“父皇他是真心打算在泰山养老啦?” 东向燕:“确实不太好,你有何建议?” “没有,你当我没说过,”陆小凤头疼的逃避现实,浪子果然不适合处理家长里短。 东向燕看他一阵,忽然怪笑道:“你平时那么八卦,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陆小凤哼了声,“没见我正在酝酿吗?”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心头最为在意的一件事说出来,“所有人都放出去,却偏偏把白云城主留在宫中?外面议论纷纷,若不及时作出处置,少不得会闹出许多乱子。你对此有何打算?” 东向燕意外道:“朕不是放出去风声了吗?” 陆小凤语气平铺直叙的道:“你说那个,朕仰慕白云城主风华已久,今见猎心喜,遂将人留下秉烛夜谈,共商剑锋锐气……讲道理,我还以为你要把叶孤城留下当妃子。” 所以才在意啊啊啊啊!!!! 东向燕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如此也并非不可啊。” “喂!” 东向燕:“哈哈哈——”大笑着指着捂着胸口默念自己心脏不好的陆小凤,“你的承受力越来越弱了。” “是你爆料爆的太吓人了好吗?”陆小凤翻个白眼,随即他正经道:“再有两天我就出宫了,你呢?以你现在的身份,点剑炉东向燕怕是要销声匿迹了吧?” “这个嘛……”东向燕淡定道:“其实我有找到替身,没事可以留在宫中帮我当十天半个月的皇帝。” 陆小凤:“……” 东向燕表情微妙道:“不过点剑炉东向燕这个身份我是不会再用了。” 陆小凤:“……” 东向燕似乎发现他迟迟没有回复,笑眯眯的道:“你说剑圣二狗子这个名号怎么样?” 陆小凤神色麻木道:“吃药。” 东向燕大大方方道:“弃疗。” 然后几个月过去,他真带着叶孤城弃疗出宫了。 莫名其妙被赶鸭子上架的替身“宫九”狠狠的用朱砂批改政务。 你给我等着! 叶孤城自出宫开始,表情一直很微妙,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奇葩,让东向燕根本没法忽视。 “怎么了?”东向燕无可奈何的问道。 两人骑着马,但没用那种与风竞速的狂奔彰显气魄。 一条开辟出来的黄土道,周围时不时有客商偶尔擦身而过,城外的景色碧色连天,接连远方朦胧山景,别有一方明丽舒心。 叶孤城也在放下重担后,安静的注视这般景色,感到心平静了,人也宁静了。 至于东向燕的疑惑,他反问道:“你就不怕被宫九占了皇位?”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刚说完,东向燕就大笑起来。 笑得全身在马上颤抖,稍不注意就可能滑下去,搞的他还以为自己有那句话说的不对,居然会惹来东向燕这个反应。 “呵呵……哈……”擦去眼角的泪水,笑死了三个字夸张的挂在脸上,东向燕笑道:“宫九也拿这个问题问过我。” 叶孤城一愣,隐隐约约有这个印象。 东向燕笑道:“我说,你行你上!” 叶孤城:“…………我懂了你为何半点儿不担心了。” 东向燕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背后是青山绿水,前面是未知的路途,但他看起来心情愉快,比在皇宫里穿着龙袍还要舒坦。 “如果有人能坐稳那个位置,这身份给他又如何?” “你倒是不贪恋权位,”叶孤城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东向燕神情有一瞬舒缓,但他不正经的时候太多了,似是这时他就说道:“你不也是一样?从宫中送回白云城的信,不也是让人另择城主。” 叶孤城神情平静道:“毕竟答应了你,我也不打算食言。” 笑眯眯的东向燕呼吸一滞,惯常的表情都维持不下去了,他用手搔搔脸颊,装作不以为然实际是不好意思的道:“哼哼,看你有自觉的份上,我就大方一回,去白云城怎么样?” “不必,”叶孤城远望大地,目光平和的道:“去你自己想去的地方吧,我随行便可。” 东向燕道:“那就去西方吧,听说那里的民风非常有意思。” “好。”叶孤城没有二话的答应下来。 两人驱马疾驰,人影很快消失在太阳底下。 大越国的皇宫少了一个真皇帝,多出一个宫九版本的皇帝也没有多少波澜,可见东向燕本人的手段。 某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非常满意他的能耐。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不仅不能现身人前,甚至还必须避开东向燕本人不能被发现! 但是作为一名高手之中的高手,神出鬼没也是标配技能。 像是八月十五那天,他就曾藏身到御书房里面,屋内哪怕有宫九,原随云两名高手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倒是东向燕的表现让他不那么肯定自己是不是藏的那般好,那般掩饰。 不过算了,这本不是他的目的 。 当南王伏法,内务府自然会审问在场宫人是否有被收买的迹象,但是当所有宫女太监都被带走时,那名曾出现在东向燕身旁的老太监却施施然的踩过洒满月色的小路,和某人不期而遇。 老太监笑眯眯的打招呼道:“你也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才等在这里。” 来者没有答话,老太监却自顾自从脸上撕下另一张面皮,月光明澈,人皮面具下的面孔赫然属于曾经的无名岛岛主吴明。 吴明毫不掩饰的散发出自己发自内心的愉悦,大大方方的叫出暗影之中隐藏的这个人的身份。 “玉罗刹,二十年没见了,不好好聊聊吗?” 夜幕下,身影渐渐展露出来,血雾裹身,碧眼罗刹,正是在江湖人无不闻风丧胆的西方魔教之主——玉罗刹!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哼,就知道你们没把暗线放在心上。 第79章 晋江文学城 顾惜朝身为东向燕座下一员大将,不用说, 月圆那天的弓弩队是由他指挥的, 而这位青衣才子本人则隐匿幕后, 全权审问这次开始的无声无息,结束的却声势浩大的逼宫一案。 按理说, 这等重务不该交给他这么一个年轻人办理,但架不住东向燕极力任用他,现在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他顾惜朝是皇上身前的红人, 连不少老臣都不得不畏他三分。 这等鲜花满园的锦绣, 换成旁的人怕是早就生出烈火烹油的忌惮心思, 然而顾惜朝此人别的不说,一个字——傲! 他傲慢的认为这等盛宠自己承担的起, 况且他可不是说白话是草包! 整个南王一系的党羽被他牵着根, 连着线, 叽里咕噜拽出了一群, 八百种手段齐齐用上,不多时能招的全都招了, 这也是为何结案结的那般快的原因。 有手段, 有能力, 哪怕自傲一些,顾惜朝仍是个优秀的朝廷命官。 也正是因为他将心思堂堂正正的摆在明面上,东向燕很多时候都觉得, 不给这人塞事太浪费了。 比方说,这会儿扭脸把皇位丢给宫九, 自己则大大咧咧跑去混江湖。 不用说,作为他第一心腹的顾惜朝是肯定知晓实情的,奈何人家先斩后奏,他发火都找不到对象! “太乱来了!”位高权重的顾大人在家拍的桌面震了好几下子。 隐藏身份过来和他交代的宫九淡定的捧起自己那杯茶转移到旁边的座椅上,预防自己成为被波及到的那个。 “那人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与其发这么大的火,不如想想明早上朝后如何帮我掩饰吧。” 顾惜朝犀利的目光立时投了过去,冷声道:“先说好,我可没有信任呢!” “彼此彼此。”手指碾过瓷器细腻的表面,宫九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是拾金不昧的君子,若他继续这样下去,皇位由我接手不是不可以。” 他以为这样说就能把顾惜朝激怒,没想到对方反倒真心实意的笑起来。 顾惜朝啧啧有声的感叹道:“还真叫他说中了!” 宫九:“何意?” 顾惜朝笑道:“你可知,东向燕和我说起过你的事。” 宫九蹙起眉头,本能的预感到不妙,但他伪装的不露声色淡然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顾惜朝笃定道:“东向燕说,嗟来之食你定是不屑取之。若真有一日你会假冒他人身份称皇为王,他会在宫外笑破肚皮。” “……那个家伙!”宫九愤怒的捏爆了手里的茶杯,“他是真不怕我丢下这一切出宫追杀他吗?” 顾惜朝瞧见他这个反应,心神突然安定下来,恢复以往的淡然平静道:“你不会。” 宫九“哦”了声,怪腔怪调的道:“你又知道了什么?” 顾惜朝目光清正,俊颜如玉,开口的话也是那般嘹亮坦荡。 “他信任你。” “啧,”宫九撇嘴嘀咕道:“我可不是君子!”虽然这几乎等同于废话。 他不会背叛东向燕,这已经是经过好几次事件后不容置疑的事实。 宫九是个小气记仇的人,也因为他记性很好,所以他会一直记着东向燕对他施以的恩情。 光是这一点,足以让他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乖乖当个假皇帝等正主归来! 顾惜朝叹了口气:“我突然想到,他不回来可能是因为江湖中还是他牵挂的事。” 宫九扬起眉梢:“如此说来,他将叶孤城留在宫中只怕也是为了某件事做出打算。” 顾惜朝玩味道:“何事?” 宫九笑:“你先说!” 顾惜朝不甘示弱道:“同来如何?” 宫九:“好!”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如同心有灵犀一般默契的吐出三字。 顾惜朝:“名剑榜!” 宫九:“名剑榜!” 提起名剑榜就不得不说明一下这个组织的来历。 传说名剑榜建立在春秋战国时期,于南北朝兴盛,后至唐时式微,从后唐主与宋称臣之时再次隐匿江湖。 最后一次现迹是两宋之时,名剑榜分为名器谱,正气卷各依一岸,直至大越建立后统合归一,又至几百年后方再次现身人前。 这一次现身明显有气势汹汹之感,具体时间可参照东向燕第一次接到邀请函前二十年,那一次榜上有名的名剑铸手尽皆遇害,血案一成,多数铸剑师闻榜便走,避之不及。 所以当东向燕接到名剑榜的名单时,一时没想起来它是江湖上的哪个组织并不奇怪。 实在是二十年来的销声匿迹,已经让这个近乎有千年历史的组织名存实亡。 然而自东向燕点剑炉成名后,名剑榜就开始频频活动,更需要值得注意的是本来的二十年一次的开榜时期居然也越缩越短,而且回回必定邀请点剑师,以此可见,名剑榜幕后的主使人铁定对东向燕不轨! “这等隐患他居然都不去处置?” 说话之人正跨越风和林之间的距离,与他搭话的则是一个粗狂的大汉,汉子相貌堂堂,若不是一把络腮胡子,说不得也能被人叫声伟男子,但他实在是不修边幅的厉害,急需要有人将他踹到荷花塘里洗洗。 “花蝴蝶,我们是猜不出他的想法的。” 眉目俊气,气质风流,哪怕是个盗贼却有股侠气,世人称赞他为盗帅,大多数时候他却对此不以为然,这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楚留香,楚香帅! 距离上次大漠之别已久,可是楚留香却放不下黑珍珠之死,更放不下的则是东向燕有偷偷拜托给他的一件事。 名剑榜! 消失江湖数百年,再一次现身又是所为何事? 以楚留香的经验判断,里面必定有惊天的阴谋在! 正所谓天下万兵剑为主,天下万剑出我炉。 名剑榜的存在掣肘半边江湖,与点剑炉东向燕所行之事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可一枝独秀之道不存两者共存,若不能同化,那就只能…… 楚留香神情郑重。 胡铁花吐出口浊气,放声大笑道:“无所谓,能让那小子欠我一个人情,这事就值得我花蝴蝶跑来这个人迹罕见的地方!” 楚留香不禁失笑,内力一提,黑底的靴子在树梢上轻轻一点儿,人已腾挪出十几米的距离,再一旋身,速度仿佛又一次飙升了,即使眼也不眨的去看,也至多被他怡然自得的动作所迷,而看不出他这些动作里面有何等高超的身法隐藏在里头。 “嚯!老臭虫你的轻功又高明了!”说话间,花蝴蝶努力赶上,但残念的是,轻功一道上,无论是自己还是姬冰雁都比不上这个滑不留手的家伙。 楚留香仿佛看出胡铁花的不服气,朗声笑道:“等找到名剑榜的具体举办地点,到时候让东向燕请咱们两个喝酒!” 胡铁花大笑:“当然了,一定要是最好的酒,五十年陈的!” 楚留香:“好!” 时间在聊笑之间过去的十分快,不多时他们就抵达走兽四起,蛇虫鼠蚁栖息的深山老林里面,一块凸显出悬崖半截的山壁上正好有一个个可供人落足的藤梯,至于梯子上面有什么。 楚留香与胡铁花默契的通过周边高耸的百年老树先进行一番勘察。 这一看,幽灵山庄四字以极其突兀的形势闯入视野,森森鬼气震得人心头一突,下意识感觉到某种寒意。 …… “既然你对名剑榜也有所耳闻,思来想起,这事果然变得不好办了。” 另一头宫九正和顾惜朝聊到这里,外面日头渐渐滑落,但他们这等可以在大内来去自如的高手,时间从来不是什么问题。 相比起不需要关心的琐事,倒是现在聊的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谈资。 顾惜朝闻言不置可否的点头。 “但我想着,东向燕心里定然是有数的。” 宫九揶揄道:“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信任他?” 顾惜朝该说是叹气还是感慨呢,表情复杂的道:“东向燕办事,徐徐图之有,动若雷霆有,春风化雨的手段他也不缺,乃是天生的上位者!” 宫九:“所以你……?” 顾惜朝:“所以我在等!等他用出他的手段,等他亮出他手中的刀子!” 宫九眼露异彩,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到时你打算?” 顾惜朝笑了,笑得那一身青衣像是渗入了一丝血色,风流倜傥的其中混入狠辣更成了令人欲罢不能的别样气质。 “我会递上另一把刀!” 宫九假装惊讶的嘶了声,但是半途就放弃了,笑意漫上眼角,浓浓的欣赏让他发现自己和此人其实蛮合得来的,无处着放的视线不经意的瞥到他的桌面。 “这是……” 他看向那一页供词,诧异道:“难不成南王那件案子还有残党?” “这倒不是,”顾惜朝将东西收拾起来之后拿到桌案后放好,一席青衣在灯火下等同一席风流,“我只是发现那日伺候陛下的人中有一人不对。” 宫九听出此话未完,当下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顾惜朝抬起眼来,不假思索道:“有个老太监当时并没有去‘御书房’供职。”但在其他宫人口中他却在了! 宫九眯起眼睛:“人皮面具。” 东向燕身旁还真是尽招些厉害的家伙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万兵剑为主,天下万剑出我炉。 因为这句话太适合名剑榜和东向燕之剑的关系了,所以忍不住在今天修文的时候临时加了进去,如果海客小天使不满意,我会再次修改的么么哒!~ 还有,想知道玉罗刹是怎么回事的,2333等下一章吧(吐舌头)不能总是主角在皮对不对? 第80章 晋江文学城 被宫九和顾惜朝两人谈论的老太监其实在月圆之夜后就不在宫里了。 吴明伪装成太监的模样,想也知道不会对两个小辈的决斗感兴趣, 依照他的行动模式推测, 足有八成是为了堵玉罗刹! 但是目的?原因?是什么推动他, 让这个睿智狡猾的老人认为等在御书房就会碰到神出鬼没的玉罗刹呢? 这是在叫人好奇! “哟,几十年不见你就这副藏头蒙面的态度?”吴明不见寻常人见到血雾缠身就把玉罗刹视为妖魔罗刹的态度, 平平常常的仿佛对待一个关系一般的老邻居,以他这个岁数,这等表现其实也不奇怪。 即使曾败在玉罗刹手下, 按照身份辈分来讲他也是他的前辈。 当然玉罗刹把他当不当前辈就是另一回事了。 仿佛为他的不为所动感到好笑, 吴明激将道:“难不成是觉得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见不得人?” 玉罗刹:“……” 迷惑人眼的雾气渐渐散去, 先是一角红衣,后是如玉一般晶莹剔透孕育勃勃生机的指尖, 健康的指甲稍稍露出一丁点头, 漂亮的指节形状足以被雕像大师用来当做参照物, 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吴明不禁感叹道:“你这家伙还是那么像她。” 如同那位魔门阴后一般美艳逼人又超凡脱俗的相貌。 古有听一曲琴音, 三月不识肉味,今有观一眼西方之魔相貌, 滋味胜似天宫仙境! “老不死的, 你非要一和我碰上就谈论我妈的话题吗?”玉罗刹气质邪肆, 偏偏一张混血的面容更将这种邪提升了一个高度。 邪而不妖,俊而不娘,精致的浑然天成, 五官自有特殊的风韵。 玉罗刹潇狂桀骜的道:“本座出生前你就被甩了,津津乐道了几十年的失恋话题, 你是想让我赞赏一下还是怎么的?” 吴明无动于衷的说道:“语气永远这么辛辣,你这家伙根本一点儿没变。” 嘛,换成二十年前自己说不定真会被激怒,如今这般心平气和也是时间的优势吧。 不动声色的直了直腰,老了老了! 心中唏嘘却不现于表面,玉罗刹被他瞧的厌烦,吴明也不继续吊胃口,淡淡道:“你家那位公子资质不凡的很,如此时时刻刻盯着不嫌多事吗?” 玉罗刹轻哼道:“我是他爹!” 天经地义!你废话个什么劲儿! 吴明可不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闲事,他用一种爱护良才的口气道:“雏鹰飞了就该推下山崖,不然学不会飞翔。虽然可能是我多事了,但是玉罗刹,后浪推前浪,你做好被后浪打翻的觉悟了吗?” “……”玉罗刹眉间拧起。 吴明呵呵笑道:“果然,你呀,想的很好,却从没考虑过自己稚子成长中担当的是怎样的地位。你在最初是引导者,是师长,但等孩子长大,他们最后瞄准的就是名为父亲这一块巨石,然后海阔天空!” 玉罗刹:“老不死的,几十年不见你一出现就故意戳我痛楚,为的难不成还是打败我吧?” 吴明淡定道:“当然。” “哈哈哈——”玉罗刹狂笑的身子发颤,“没搞错吧,为了打败我,你居然将希望放在本座的儿子身上?” 吴明不为所动的一一细数道:“西门吹雪,叶孤城,东向燕,这三人都有可能成为打败你的那一支利剑,若说希望,我可是很看好这三位青年才俊。” “哼!”玉罗刹一拂袖,扫落一地残花,俊美非凡的面孔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说本座的儿子终会来打败本座?本座思来想去也不觉得会有那一日。” “会的,”吴明仿佛看透了玉罗刹骨子里的掌控欲,平静的说道:“你若继续这般按步就章的为他搭建通天之路,那么终有一日,他会奋起反抗你。” 玉罗刹冷笑:“那就来,本座这把年岁不见得教训不了一下逆子,倒是你,本座认可的人不多,一把老骨头了,没事不要在外面乱走。” 吴明说完之后就恢复成一副普通老人的模样,虽然没有颤颤巍巍的挪挪腿,但也是身形单薄,一把干柴,细瘦的手腕藏在暗蓝色的稠袖里头,面不改色的道:“你这番心意我心领了,不过西方最近不□□稳吧?” 玉罗刹扬起眉梢:“一些不安分的小虫子罢了,待我开局将他们一网打尽。” 吴明没有精神的垂下眼帘,懒洋洋道:“既然如此祝你武运昌隆。” 玉罗刹冷哼一声,花叶被风吹落一点儿,红衣之人已然远去。 空荡荡的小路,只留下穿着太监衣服的吴明,但也不过是月影挪移的瞬间,又一只花头落地,他也不在了。 月圆人团圆,无一丝乌云的天空持续了好几晚夜色,确保每个人都能看到那逐渐有缺的明月。 而有关于南王一案的经过却连续了数月方有结论。 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东向燕与叶孤城结伴出走,事后宫九顶替他的身份找上心腹顾惜朝商量后续。 一幕幕场景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月圆月缺后过去,不知不觉,隆冬将近,满河水面被封,往日能吃上嘴的新鲜鲈鱼现在也成了稀罕货。 东向燕冲两手呼出口气,厚厚的白狐斗篷将他裹成一副贵人的派头,模样端正俊秀,出去走一圈就有大街小巷的姑娘美人投以青眼,收获不少手帕香囊。 叶孤城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儿什么,但若是说了,却会生出一种难言的别扭。 这几天浪的有点儿过头的东向燕掏出一张绣帕子仔仔细细的欣赏后,细心的叠起收好。 叶孤城扫了一眼,认出那是出自苏州陌秀坊的银鱼秀法,银鱼秀暗喻隐于秀,乃是对女子秀外慧中的评价。 陌秀坊以银鱼秀成名,这里是江南常见的富硕之地,会有这么一块帕子并不出奇,出奇的奇其实奇在东向燕的态度上。 叶孤城古怪道:“中等偏上的料子,银鱼秀虽然是陌秀坊的绣娘独创,但创始人大方,若有人想学,尽皆倾囊相授,所以这也成了这一片地域最常见的女子绣功。若喜爱这花样,你并非没见过比这更好的。” 不知是不是这一次并未如同记忆之中那样殉于西门吹雪剑下,叶孤城仿佛走出另外一个结局,处事渐渐淡泊起来。 尤其是当新任白云城主的消息传到他这里,他对以往重视的很多东西越发看淡。然而与之相对的,则是和东向燕相处过的时期越发清晰,竟是栩栩如生恍若亲身经历。 但是当他承认梦中的那个自己就是“他本人”,所有的历历在目就成了实际存在的记忆。 至于要不要接受,叶孤城还在犹豫,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有关于东向燕这个人一开始就与众不同! “你说这些?”东向燕大方的回视他,尽管打扮的谁也想不到这人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点剑主,也让人联想不到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但和旁人说话时,他总爱看着他们的眼睛,以此传递真诚与信赖,让人不由的乐意相信他,手指灵活的将帕子和香囊收拾好,他笑着道:“你说我会怎么处置这些东西?” 叶孤城摇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 东向燕笑的眉眼弯弯,以至于让叶孤城一时忽略了他吐出了何等残酷的字眼。 “我说烧掉,”东向燕做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最难消受美人恩啊,我既然做不到给人家一个交代,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东西消失,免得坏了人家清誉。” 叶孤城张张嘴迟疑道:“那你为何不拒绝?” 东向燕笑道:“你以为她们真是那等轻浮的小姐?”伸指摆弄一下这些散发淡淡馨香的小物件,“若说是思慕不如说是喜爱我这张脸,单纯的好感总是不容易叫人拒绝。” 叶孤城意外的没想到居然会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解释。 “你何时学会了怜香惜玉?” 东向燕大感冤枉道:“喂喂!谁告诉你我是个鲁男子了?你难道没发现我对女子一向非常君子吗?” 叶孤城想到“记忆”之中的某人毫不犹豫对女鬼掀前脸的举动,又想到情报中,某人对公孙大娘等绝色美人的毫不留情…… 你这句非常君子难道就不心虚吗? 东向燕用行动证实自己完全不心虚,甚至还引以为傲。 “我对蛇蝎美人一贯没耐心。”他的表情对某些女人或许真的是个打击,但他冷彻的态度却也比那些精虫上脑的家伙明智的多。 叶孤城不知怎么居然放心了一些,为东向燕倒了杯暖手的热茶。 东向燕把帕子什么的藏到身上,留待以后找机会烧掉,耳朵灵敏的听见他的动作,稍作整理就抬头道谢。 “大冬天的有热茶喝真是太舒服了。”他满足的眯起眼睛。 叶孤城摇头道:“你若这般怕冷,怕是无法欣赏冬日沁人心脾之梅香了。”说话间,冷峻的眉眼落到栏外洒雪一般的天际。 纷纷落落的小雪将楼外湖塘覆盖上一层锦绣眠装,湖中的鱼还是莲藕皆是入眠的状态,只待春觉夏暖,来日盛放嬉戏。 东向燕嬉笑道:“你说梅花,是想赏红梅,还是白梅,或是雪中之梅?” 叶孤城收回淡然许多的视线,语气低缓轻柔道:“自然是……” 雪中之梅。 梅在雪中方寒生香,雪落梅上意境无穷。 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骚客谁会忍得不去赏,不去咏,不用手中纸笔留下这一段缠绵冷香。 东向燕捧着手炉跟在叶孤城后头走向藏有一株野梅的山间,路上何等不好走的地方,在两人足下都成了坦荡大道。 这就是轻功妙的好处! 东向燕曾故意对叶孤城说道,然后被对方一道不咸不淡的眼神瞥回来。 等他们二人来到可以看见红梅绽放的冷艳模样时,东向燕诧异的拦下向前的叶孤城,笑着指向梅树下那一家三口。 两只耳尖尾端具是黑色,身肘头等处则成褐黄色的野狐如同也想参与雅事般的在属下或坐,或卧,或嬉戏着扑雪打闹。 东向燕轻轻一叹,可惜道:“先来后到,我们却是做了一回后来者。” 叶孤城看他一眼,撩起衣摆在旁边山岩边凸起的位置上坐下。 “既然如此,只需等待便好。” 衣上之色几乎将他与周遭雪色融为一体,可等他用那双寒眸疑惑的看过来时,那几乎将他衬为画中人的幻想立时散去。 仿佛从仙变回了人,仿佛走出了画中景来到他身旁,陡然间成了“活的”。 东向燕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他奇怪的眼神里来到他身旁坐下,肩膀亲昵的撞撞他。 “也罢,不管春夏秋冬,小爷我就陪你等这一轮四季吧。” 若短暂的陪伴代表永久的不变,那我只与你不变这一年,剩下的时光全为了解不同的你留下来,这也许才是两情相悦的开端……真正长久的起点。 “有朵梅花落了,雪渐渐下大了。” “嗯。” “我们要不要为那狐狸一家搭个小窝?它们看起来快被雪埋了。” “东向燕,你……其实就是想摸狐狸的肉垫吧?” “答对了,你真了解我!~” 第81章 晋江文学城 说好的往西方去,其实完全是为了糊弄某些人。 他们雇佣的马车刚启程, 东向燕和叶孤城就已经踏上前往江南水乡的楼船。 飘纱女娥, 美不胜收的接天莲叶无穷碧……其实统统木有。 刚到杭州这块地的时候, 东向燕曾哈哈哈干笑道:“这个时候果然不该来啊。” 最有名的水乡美景被大雪覆盖,能见的不外乎相差不远的白。 银装素裹, 若秀怕也只有天然的锦绣。 煮茶烹酒,在小雪的天气斜倚水榭横栏,奏上一曲应景的小调, 旁边男人白衣似雪, 活似周遭雪色成了人形, 化作精怪的模样。 东向燕瞥眼叶孤城手中紧紧攥着不放的剑,眉眼突然弯弯起来。 还是一个成精之后对剑术痴迷的妖精。 叶孤城对他投来的揶揄视线不明所以, 正想打量自己身上有何处不妥之时, 一个略带酒气的身子依偎上来。 东向燕:“我说叶孤城, 人生三大乐事, 美酒女人和我,你真的不打算喝酒, 只留我一个人独饮吗?” 叶孤城面无表情的撕吧开这张狗皮膏药, 不顾他哼唧着不满, 无动于衷道:“此言不妥。” 岂止是不妥,美酒女人和你是怎么回事! 叶孤城很想认为自己其实听错了,也认错了人, 这货绝对不是那个让自己倍感复杂的大越至尊。 可事实上,东向燕还真是那个家伙! 英明神武, 心机深沉。 这一面背后,就是自己身旁这个无赖。 轻缓一叹,来自海外的剑仙垂下眼帘,恰好屋外一朵飞雪飘进来落到他的眉睫上,看的东向燕怔了神。 叶孤城强调道:“你既然有心将此事查个明白,那有何必做出这副滑懒的样子,分明……”分明什么,视野之中极其突兀的闯入了东向燕的那张脸。 眉飞入鬓,眼型狭长,一眼勾搭桃花无数,可偏偏此人心性凉薄,无人入心,只一副嬉笑的模样游戏人间。 ……本该是这样的才对。 在自己记忆中的东向燕本该是这样才对…… 眼神专注的凝视叶孤城的面庞,双眸深深的好似酝酿无数种色彩最后汇聚成了极其深邃的黑,两人的姿势不知不觉成了后者支着手臂向后仰去,倒是依偎在他身上的人一手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来到他的眼下,轻柔的一拂。 仿佛拂过心尖的轻柔力度,东向燕收回手,方才专注的模样扭转成了爽快。 “刚刚有雪花落上去了……你怎么了?” “……”叶孤城调整了好一会儿,才让气息平稳下来冷静道:“没什么。” “是吗?”东向燕眨眨眼,识趣的没有追问下去,因为这时的叶孤城给他一种再多问一句,立斩不赦的强烈气场,“话说回来,楚留香他有留信给我,说发现了一座幽灵山庄,问我要不要在他们探访的时候接应一下。” 叶孤城冷淡道:“随你喜欢吧。” 东向燕:“别这样嘛,你这个样子搞的我好像在唱独角戏一样。” 叶孤城挑起一边嘴角,少有的露出讥讽的笑意。 东向燕苦哈哈拉拉他的衣角。 “别冷落我嘛,既然你不给我笑一个,那大爷我给你笑一个?” 说着就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叶孤城失态的用剑鞘抽上他的鼻子,东向燕的眼泪鼻涕当场就下来了。 叶孤城诧异的望向自己的手,然后看向某人疼的捶地的惨相,心有不忍道:“抱歉。” 东向燕含泪睨他一眼,这一下误伤是真的疼啊! 两人全是不差钱的人,包下偌大水榭也完全不费力,此时一丝寒意的风吹过廊外飘纱,满眼绫罗飞去,恍然有仙落凡,有天人归去。 “吸——吸——”抽抽鼻子,东向燕不再逗嘴严肃的提起正事,就是泛红的眼眶怎么看怎么可怜。 “瞧瞧这个。” 声音里透出浓浓的鼻音,东向燕皱着眉头将三块牌子一字排开。 叶孤城打眼一扫就发现牌子上的相同之处。 “这些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东西。” “没错,而且还有同一个名字,”东向燕吸吸鼻子,捏着眼角下面含糊道:“罗刹牌。” 叶孤城虽然卸下城主之职,但他在白云城的地位非比寻常,平日里来的情报一直有往他这里送上一份,所以说起罗刹牌,最值得一说的不外乎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的死。 “罗刹牌不是说落到少教主玉天宝手里了吗?” “问题就在这里,”东向燕的鼻子总算不酸了,“玉天宝不仅没有继承玉罗刹一丝半点的才智,反倒蠢的厉害,为人娇生惯养不说,还被设套连牌子都输给了别人。” 叶孤城讶异道:“这等重要之物,西方魔教的人岂会放任不管?” “所以啊,”东向燕打了个响指,“那货若不是遇上我人就死翘翘。” 叶孤城:“……你何时去了西方?” 东向燕心虚的撇开目光:“偶尔偶尔,稍稍转悠一圈,啊啊,这方面问题你就别深究啦,总之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精进凝视他一阵,叶孤城放弃了从他口中挖出真相,而是拿起一块牌子掂量后说道:“全是品质不错的古玉。” 东向燕连忙为了掩饰之前的不自然正色道:“以此可见背后之人出手的大方,所图的定然也不小。” 叶孤城道:“你打算怎样处理?持罗刹牌可在[人日],也就是正月初七接任西方魔教之主,现在距离那一天不远了,你手中既然有三块罗刹牌,换做旁人早迫不及待的跑去关外称王称霸,但是你的话……我想不出你会怎么做。” 东向燕闻言倒像是被引导向了一个很好的方向,两块牌子拿在手里,灵活的让它翻转挪移却愣是不在那几根修长的手指上跌落地面,最后他做了个很帅的姿势将它们丢到空中然后稳稳接住,明亮的眼睛里仿佛闪着异样的光彩。 “叶孤城,手拿罗刹牌的人无论是谁都可以继承西方魔教对吧?” 叶孤城颔首:“没错。” 东向燕兴致高昂的站起身,两手拱起做了个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姿势。 “你说我要是在那个人日去昆仑山大光明境,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的接掌关外势力?” 叶孤城哑然一瞬,想不明白他为何要做这等自讨苦吃的麻烦事。 东向燕嘿嘿笑道:“我认真的啊。” 叶孤城仿佛劝解一样解释道:“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西方魔教之中群魔无数,若无恶鬼罗刹的本事镇压住这群邪魔外道,恐怕即使是一张牌子,一个誓言并不能约束他们什么。” 即使玉罗刹虎死余威在,留下的御令照样被人遵守。 但是归根究底江湖人靠的是实力,而不是死去之人虚无缥缈的威严。 比起千刀万剐,毒蚁分尸,死后也必将永下地狱,万劫不复的背信后果,他们更乐意看到权利地位全都握在自己手中! 以及最重要的是,叶孤城不认为东向燕会迷恋权利,要知道当年他可是能对着宫九说出你行你上,将整个大越天下视为玩笑的可恶家伙。 东向燕闻言笑道:“你不是想了解我吗?若我说去昆仑光明境就能了解我,你是去还是不去?” 这话落到叶孤城耳旁莫名多出诱惑的味道,叶孤城沉默了下,也不过是短短半晌的时光。 “好。” 廊外屋檐下一根结冰的棱柱恰好跌落到结冻的湖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为此言留声伴响。 …… 两人两匹马,赶往昆仑。 自从那一日的对话后,两人间的氛围总有点儿奇怪,但是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无形中扰乱了某些监视他的势力的眼线也是明摆着的。 不规律的路线更是屡次将可怜的黑衣人们丢到郊外雪原,光是想到他们面巾下懵逼的那张脸,东向燕每每都会大笑出声,将自己心头的疑惑抛诸脑后。 然后天涯何处,落雪成绵。 马蹄踏过似乎已经抵达世界尽头的空旷大地,直奔远处素有天宫在上,玉珏成顶的昆仑山。 远远望去,这座屹立在中原大地无数年的祖龙山脉仿佛一头卧地不起的眠龙,雄伟怒张的身躯好似随时可以冲上云霄一展雄风! 东向燕他们的目的是昆仑山大光明境正是其中一段山脉的高处,和别处不同,此山的顶端不似其他山脉一般隆起而是扁圆平滑恍若镜面,玉罗刹某次偶然遇上后得意的将它命名为大光明境。 光明境置身高层,四周有云海波澜壮阔,若无几分本事,光是这遥不可及的高度就足以将人死死拦下。 东向燕拽着缰绳站在山下,一旁的叶孤城抬眸远眺。 紧急慢赶,他们总算在初七这天来到昆仑山脚下,可是他们要以怎样的身份参加西方魔教的聚会就是个麻烦事了。 东向燕动动嘴角,刚想说什么,叶孤城已经若有所觉的投过来一道警惕的目光。 活似当年连云寨东向燕带他倒夜香留下了极为严酷的心理阴影。 东向燕可能也是想到了那一遭,随意的摆摆手。 “我怎么可能还会那么干。” 叶孤城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那你想干什么?” 东向燕对对手指,无辜一笑。 “女装怎么样?” 第82章 晋江文学城 叶孤城差点儿没打死他,但幸好还是手下留情没打死。 东向燕很多时候嘴贱的根本不是时候啊! 可怜兮兮擦掉嘴角血迹的东向燕指指山顶。 “就这样大大方方上去好了。” 叶孤城沉吟道:“在此之前, 我需要问你一件事。” 东向燕一愣:“什么事?” 叶孤城犹疑的问道:“你怎么会想让我了解你?一个为君之人, 正是要让旁人摸不清心思才好, 你之所为,我看不出理由。” “什么啊, 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东向燕从容大度的一笑,“当身旁的位置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到别人的时候, 互相了解不就成了必然吗?” “……” 有那么一瞬叶孤城哑口无言, 可是当他发现这句话里的槽点时, 东向燕已经不耐烦的乘风而去。 “快些跟上啦。” 叶孤城踌躇在原地一会儿,还是见不得那人越去越远, 直在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边界前赶了上去。 大光明境本是西方魔教的圣地, 平日只有在[人日]这个在教中分外重要的日子教中各位才会聚集来此地。 山顶不禁平滑扁圆, 但真正将它命名为明镜的原因还是因为此地这一湖由山顶雪水汇聚而成的水池。 水质清亮可爱, 倒映碧蓝天际,水下则有颗颗玉石与鹅卵石混合成星子一般的湖底。 若论奇异, 这等景致却也难得。 不过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去欣赏这般景色, 甚至连湖水都不愿意盛上一杯解渴, 这全是因为今天实在是个大日子! 一直默默无声互相警惕的一众人,说是千姿百态也不为过。 奇装异服之评价放到他们身上不能更贴切,但他们之间远不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关系, 以往在玉罗刹的高压下他们不得不收敛脾气低调做人,但是今天这个决定谁为主的日子里, 说是剑拔弩张也完全不为过。 各个都有在江湖上称雄实力的大佬们很快便硝烟四起,起因是从来不对头的两个人第一时间摆出互相讽刺的姿势。 “哟哟哟,没拿到罗刹牌的丧家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操!” 被挑衅那人半点儿不含糊,怪腔怪调的骂出来后当场动了手。 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周围立马殃及了一片池鱼,直到有更大佬的大佬出手将两人脑袋按水里冷静冷静场面才再次消停下来。 只是这一次,无形中可见势力分布。 关系好的凑到一起,临时缔结了盟友的则在彼此警惕的同时又在戒备着身旁的其他人。 就在这时,一声娇笑打破了这道僵持起来的气氛,出现在人前。 蓝衣裹住丰满的身躯,眉目却妖娆的不似中原人,厚唇深色的皮肤,一双手上接着的是仿佛蝎子尾巴一样的利器,尖锐的爪刃上涂着蓝幽幽的光,一看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好货! “大家聚集在这里想来也是为了西方魔教的日后,可是没有魔教之主在,我等不过是乌合之众,平白被关内那些伪君子们看不起。” “蓝蝎子,护法还没说话呢,你开的什么口!” 被唤作护法的人眯起双眼,身形还是相貌统统藏在厚厚的斗篷下面,嗓音沙哑的道:“让她说下去。” 刚刚开口想讨好他的人立马悻悻的退回去:“是。” 蓝蝎子朝他丢了道媚眼,转眼就如花一般舒展开娇媚的肢体,言语间多出几分火星味。 “归根究底,咱们这些人呆在这里平添摩擦不正是因为决定下任教主的罗刹牌不知所踪吗?” 人群里有人迟疑着说道:“苦竹,孤松,寒梅三位长老不是去追查罗刹牌了吗?” “遗憾的紧儿!~”蓝蝎子冷笑道:“那三个长老八成是惦记着自己执掌西方魔教的主意才谁都不告诉偷偷跟随在少教主身旁,然而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想想,就他们那个岁数,坐上教主的位子又能呆个几年!” “蓝蝎子,我们不关心三长老的事儿,你就说罗刹牌在谁手里!” 蓝蝎子不紧不慢的挥手:“先别急,听听苦竹他们的下场再说。” 光明境中的人愈发不明所以,终于有人道:“你说来听听。” “死了,”蓝蝎子娇媚的仿佛沙漠之中择人而噬的剧毒母蝎,“清晨一起,那三个人无一例外的被发现在银钩赌坊的后头,死的……啧啧,那叫个惨啊。” …… “瞎说,分明是吓死的。” 暗处的东向燕无声翻了个白眼。 其他人不明真相却是由着蓝蝎子的话语生出种种猜测,乍看起来似乎由这个女人主导了大局。 原本闭目养神的护法忽然开口将声音传遍整座光明境。 “人老了,就该死了,倒是你,想来是不想年纪轻轻就去死的。” 蓝蝎子冷汗当场就冒出来了,在众多邪魔外道中间镇定自若的女人却仅仅因为这样一句威胁的话维持不住从容的模样。 “呵呵,老万,别吓到人家姑娘家啊。” 人群分散开一条通路,一位摇着扇子风度翩翩的青年文士走了出来。 知晓他身份之人无一不认为此人的年纪比这副皮相要大出许多,但不明所以的女儿家却会别他温文尔雅的态度和万般柔情的手段欺骗。 总而言之,他也算是一位采花贼,但他却是偷心之后叫人心甘情愿的与他背井离乡,无名无分的做他身旁一个随时可以被遗忘的女人。 说手段他恐怕是全天下男人都羡慕的那一个,但要说该死的那一个,相信许多神智正常的女人都乐意这种祸害早些去死。 可就是这般受人爱恨的青年,却有一个狠辣到曾使南武林一众高手闻风丧胆的外号。 “毒狼蛛。” 摘心手独步天下,但凡想以他之命立威的正义之士无不成了他手下血迹斑斑的一颗心脏。 无人知道他的身份,无人知晓他的来历,行事毫无规律,顶多让人得知他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又在某一天杀腻了人突然隐退。 再一次现身,就是在这西方魔教光明境上。 叶孤城诧异的在东向燕耳旁道:“杜郞渚,没想到他最后隐居的地方会是西方魔教。” 耳朵被呼吸吹的痒痒的,东向燕必不可免的走神。 他们藏起来的地方之外,正有一群人开场唱戏。 杜郞渚现身,被他唤作老万的人不用说,正是万户春,西方魔教的右护法,杜郞渚平时虽然不管事,自顾自的逍遥,但亦是位高权重的左护法。 这两人一旦开口搭腔就不再有旁人插嘴的余地,像是刚刚还万众瞩目的蓝蝎子已经默默退到人群之中。 剧毒的蝎子碰上毒中之王的狼蛛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杜郞渚摇着扇子笑道:“老万,我知道你想知道罗刹牌的下落,可是是男人对女人就要温和写。蓝蝎子,还不快把自己知道的统统说出来,省得惹咱们的右护法不高兴。” “是!”蓝蝎子不敢慢吞惹得万户春不快,几乎是迅速的将自己所知的内容一字不露的轻吐出来。 杜郞渚边听边摇扇子,分明是冷风嗖嗖的山顶,他居然还能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这么玩。 东向燕不禁感到佩服。 这才是真猛士啊! 把自己裹成球的东向燕和叶孤城老老实实看戏。 听说罗刹牌下落不明的万户春不再淡定,气势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碾压的周遭一众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火气别这么说。”说是这样说,杜郞渚愣是不为所动,另一种意义上的压力铺散开来,同样一片哀嚎声响起。 万户春冷道:“杜郞渚,你是一定要和我过不去?” 杜郞渚老神在在道:“非也,我是看不过去你乱撒气,年轻人要稳重啊。” 万户春轻亵道:“年轻人?你这个老不死的肯定很羡慕我吧。” 杜郞渚笑意不改,眼神却冷下许多。 事到如今,大概可以判断出最有可能争夺教主之位的就是眼下这二人,可是闹不清东向燕为何会想要西方魔教,叶孤城按兵不动只等东向燕的反应。 向左侧撇过头,叶孤城眼角不着痕迹的一抽。 这个满脸兴奋就差举着拳头高呼打啊打的混球是谁? 可不就是自己刚才还在想的那个东向燕吗! “你……” 叶孤城刚想出声,东向燕一根手指抵到他唇上,眼角眉梢具是笑意。 “耐心。” 叶孤城呼出来的一口气湿润了东向燕那根手指上的皮肤,接触到的部位热热的,空间又狭小的厉害。 “……”猛地扭过头,因为体质缘故格外怕寒的东向燕这次却觉得热的厉害,连耳朵红了也不自知。 叶孤城虽然表情冷酷,神情状似没有一丝变化,单拿出任何一样看都平常的厉害,但组合到一起无论是僵硬的表情还是飘忽的视线都无法装作无动于衷。 所以说,果然还是不对劲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空间,真感情←v←~~~ 第83章 晋江文学城 狭小的密室内,两人尽量不贴在一起, 肢体接触的部分还是太多了, 不然的话, 为何会发展成怔然对视的模样。 东向燕:“叶孤城……” 叶孤城:“东向燕……” 你看,连开口的时机都仿若心有灵犀。 “哎呀!”东向燕一巴掌打上自己的脸, 极其突然的举动,将心慌意乱的叶孤城都吓住了,呆然的回不过神道:“你在做什么!” 东向燕抽抽嘴角:“没事, 很快会好。”以他的自愈力恢复的看不出一丝痕迹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功夫, 问题在这股疼痛是否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你也不该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叶孤城语气难得流露出不悦, 伸手就将东向燕刻意挪开的脸移回来,然后他愣愣的看着完好无损的脸蛋发起呆。 东向燕努努嘴:“都说了, 很快会好。” “……” 温热的呼吸吐到自己手上, 叶孤城立刻收回手, 想不通的感觉又来了! 东向燕松了口气:“比起这个, 外面的家伙全不是易与之辈啊。” “嗯。”叶孤城不动声色地攥紧沾满东向燕气息的那只手掌,头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冷静。 东向燕:“差不多就出去吧。” 再在这里呆下去可就不太好了。 叶孤城坚定道:“嗯!” 虽然不明白原因, 但这两人显然不想呆在这种环境下继续心慌。 光明境有一池清澈无波的湖水, 湖水中心则有一座祭坛。 祭坛整体朴素无华, 却是上好的白面石料,阳光一照,通体反射洒雪一般的光芒。 东向燕他们两个躲起来的地方就是祭坛下面的一处密室, 不知建起这个藏身之地的人是何目的,但对两个人而言, 空间实在是太狭小了! 若不是这般小,又怎么惹得人心慌意乱! 两人尽量避免视线接触,东向燕的手频繁抚摸锤子玲珑小巧的表面,爱称大锤子,昵称小酒的钝器冰冰凉凉的很好缓解了他全身的燥热,让他有精力关注起继任仪式的走向。 一群好勇斗狠的邪魔外道聚集到一起,不用说,王道发展应该就像通俗小说中的那样胜者为王吧?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套道理在西方魔教向来是核心宗旨,外加大家久久下不定决心,思来想去看来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走。 但是决斗也不是说一群人轰轰烈烈的大闹一场,那样费时费力还容易被仇家抓住破绽,所以人群开始隐隐约约的分出两个派别。 原本三三两两的小团体受这股趋势影响,很快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有看似友好的好友实则是对方的人,有看似松散的盟友其实是同一方势力的“伙伴”。 杜郞渚和万户春背后聚集起了整个西方魔教的势力,若非此地并非中原武林,光这股人势就能形成许多无法想象的纷争热闹。 杜郞渚“唰”的打开折扇,神情颇有几分遗憾。 “看来即使我竭力避免,最后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万户春冷笑:“少说废话,我可不信你来之前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儿。” “哈哈哈——”杜郞渚放声大笑,扇面上的美人图一摇一晃,婀娜身段若隐若现,“万户春,不是我说你,做人的本事和你的武功可是差远了。” 万户春提掌运气,冷声道:“那又如何?胜者为王,你若败在我手里,在场这群人还能救你不成?” 一眼扫过去,绝大多数人都选择避开他的目光,这让他轻蔑一笑。 “这些家伙可等着咱们拼个你死我活呢!” 杜郞渚讶异的扬起眉梢,好笑着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打了?” 万户春:“非也!我仅仅是不想让一些不择手段的小人占了便宜!” “难为你有这样冷静的成算,”杜郞渚先是赞了一声,然后无奈道:“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你觉得在场这些人会放咱们俩私下解决吗?” 万户春的眉间一下子隆起层层“山峦”,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杜郞渚满不在意的当着众人的面揭穿某些人的小心思。 “若你我两败俱伤,怕不是有人乐意趁机取你我二人性命。若你我一死一伤,胜者为王,那么消耗不小的胜者也不见得会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若你我二人择日再战,不用说,这相当于放弃执掌西方魔教的机会,不会有人同意的。” “好个玉罗刹!即使死了也能作怪!”万户春怒声道。 东向燕听到这里诧异道:“这个杜郞渚倒是个明白人。” 叶孤城轻轻颌首:“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东向燕想了想,坏心眼的提议道:“等他们两败俱伤,我再去救下剩下那个怎么样?” 叶孤城:“……” 东向燕跃跃欲试道:“英雄救美,希望头顶上那俩人别太丑。” 说话之间,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拉开序幕。 左右两位护法相较于中原武林众多高手,其实已有超一流高手的派头,若让东向燕评价怕也能给出先天高手的评价,只不过名声不显,却内有真力! 能令这等人物俯首称臣,不用说,玉罗刹宗师级别的境界不需要怀疑。 那么问题就来了,两位先天级别的高人交手,说是精彩那是真精彩,说是危险……这才是重点啊! “呜哇——!” 但凡距离祭坛近一些的人马,无不被卷入二人交战的余波中尸骨无存! 杜郞渚长相再怎么温文儒雅,但他既然是左护法手底下的功夫就不是吃素的! “快退啊!” 察觉到祭坛边缘实在是危险之处,已经有人大声喊道。 杜郞渚“嘁”了声,仿佛有什么心思没有达成,正好这时万户春一记鞭腿破空而至,撕扯的风声咧咧掩没他一声低语。 “耍小聪明。” “哈,你可别看不起小聪明。”杜郞渚哂然一笑,衣袂翩飞,乌骨的扇面轻轻一抖,金丝银线竟像是要从图画中飞舞出来一般毫不费力的化解了这一击,同时左手成掌,纳气于指,穿风而过,摘的正是万户春的心脏! “好!”万户春险而又险的躲过这一下子,冷汗渗透脊背,但心情却是真的畅快,“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摘心手!” 杜郞渚的左手柔弱无骨的收回来,好似压根没做过那么凶残的事,笑意吟吟道:“过奖过奖。” “看我这一下子——!”万户春不甘示弱,大袖一甩,数不尽的“嗡嗡嗡”声在他的衣袍底下栖息。 事先没介绍过万户春的门派,但光听的名字便大概能得知他出身杏林,然而不等数不尽的虫子在他的指挥下占据祭坛半壁江山时,众人方恍然大悟。 蛊王后裔! 万户春冷笑道:“摘心手又如何,陪我这些宝贝玩玩吧!” 杜郞渚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西方魔教的主人确实有不少本事,不然岂能聚集这般多的能人异士? 外人常道魔教为魔窟,魔主为罗刹,罗刹座下的小鬼修罗无尽无数。 想来若东向燕把这样一股邪魔势力归于掌中,这关外大局怕不是已定这样简单! 叶孤城忽然想到这一点儿,莫名对东向燕来到此地的目的心惊起来。 “是时候了!” 不知道东向燕听见了什么,说出这一句后就打开机关,跳入湖中,叶孤城当然不会放他一个人独往,拧紧眉头跟了过去。 两人从湖中现身,已经退到老远的人当然不会注意到,然而能注意到的人刚张口喊道:“你们是何人哇——!”就被一鞋糊脸昏迷过去。 东向燕伸出一只光溜溜的脚丫子大骂道:“靠!把袜子也脱下去了!” 叶孤城:“……” 好想说自己不认识他啊! 杜郞渚承认自己和万户春的决斗其实他才是技不如人的那个,但是形势危急之下有人来救场他不能更感激。 话说回来……“你谁?”他用扇子指着突然出现在祭坛边缘的东向燕,东向燕面不改色道:“你以后的主子!” 叶孤城:“等等——!” “这样啊,”杜郞渚煞有介事道:“那这苦差事就交给你了!” 叶孤城:“……” 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 等后来经历过某件事,叶城主才发现,原来不是他们两个有病,是整个西方魔教的人都有病! 东向燕拍拍胸脯自信道:“交给我吧!” 杜郞渚笑了笑,然后笑不出来嘴角抽搐的看向因为寄主昏迷开始暴走的各色蛊虫。 “教主,你也不想还没继位先损失一员大将吧?” 东向燕不是蛊虫的目标所以老神在在的在旁边拧干衣服。 “你这态度变化的也太快了,不行,我不信。” 杜郞渚眼角一抽一抽的,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在一堆小眼睛的注视下发抖。 “我要怎么做你才信?” 东向燕:“说实话,我不知道。” 杜郞渚:“…………你别不是我那些对手刻意找来耍我的吧?” “哈哈哈——你大可不必这样谨慎,”东向燕把全身上下的水都拧的差不多了,山上冷风也差不多快把他冻僵了,急需要运动活活血的这货认真道:“其实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会救你的!” 刚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杜郞渚忍下尖叫的冲动,忍气忍得发抖道:“好,麻烦你救救我,我会记下这份恩情的。” 要说杜郞渚为何这般软弱,原因只有一个,他虽然叫毒狼蛛,但其实……他害怕虫子害怕的要死! 万户春如果不是知道这一点儿才去修炼的蛊术,那他天生就是杜郞渚的克星。 “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到虫子身上的万千小腿还有小眼睛,杜郞渚浑身麻麻的,差不多失去全部战力了。 “教主,一切就交给你了!”左护法以死不瞑目的语气把一切都交给他,扭头跳到湖里默运龟息功,打死也不出来! 独留原地的东向燕面对一群转移目标的小眼睛,哎呀哎呀的无可奈何。 正好这时候万户春也醒了,临时偷袭本来能成功几率也是逆天了,所以东向燕半点儿不意外他一醒就恼羞成怒的操纵蛊虫打算血洗光明境。 万户春:“够了!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数不清的毒蛊感应到母虫的命令,从事先准备好的瓮里爬出来,岸上的泥土松动,很快就有一支“大军”冲入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起五毒教献祭的宝宝可以饶地球三圈,而且还在逐年增加,最终占领地球的说法。 第84章 晋江文学城 “然后你就烧烤了蛊虫,顺便把西方魔教的人全都打服了?” 说这话的人正是久未出场的司空摘星, 这位偷王之王神出鬼没, 仿佛无处不在, 却唯有对东向燕言听计从。 ↑以上均属夸张。 东向燕不过是吱了声,预感到自己即将被麻烦找上门加又有有趣的事发生, 两种不同的观感折磨的他脸色苍白。 东向燕见到他时就被郁郁不快的司空摘星瞪了。 所以说,你为嘛要这么纠结啊?老老实实从了不就好了。 东向燕一面感叹一面温酒。 “我把西方魔教弄到手,你看起来根本不吃惊呢。” 司空摘星坐姿大大咧咧不讲究规矩, 脚丫子蹬上凳子都是有的, 闻言更是翻个白眼, 语气干脆到:“你这家伙说是去摘天上的月亮,我也只会考虑一下嫦娥搬家到哪里去了。” 东向燕哈哈笑道:“不是想听故事吗?我这就给你讲讲看。” 三块罗刹牌在手, 东向燕一把火烧遍光明顶, 将所有人都逼到水中避难之后, 他踩着烧得干脆脆的虫子将万户春一顿暴打。 等到蛊虫危机解除, 有人不服的,再打! 服了是不是?好!接着打! 一而再, 再而三, 打到他们说不出一个不字, 东向燕才算袖手不理,从怀里掏出三块罗刹牌丢到他们面前。 “这些个假货也值得你们争执!” 人群里面的人见识到万户春的下场——被吊起来迎风摇摆——这个时候都有些胆颤心惊。 “你、你是何人,为何会登上光明境!” 喊话之人有幸成为这些大佬心目中不怕死的名单之一, 可是东向燕没想要这位“勇士”的命,洒脱一笑, 大方道:“我乃前些日子出名的天下第一,你们应该不会没听说过我吧?” 为了体现气势,他站在祭坛上先天比他们高出不少。 魔教里面的人一阵嘀嘀咕咕,迟疑的神色汇聚成一句话。 “不是说,那个挑战天下的高手其实是点剑炉东向燕吗?” “对啊!除了他以外,近来出世的高手好似没人有这个本事。” “你说是真的吗?” …… 东向燕听他们说的差不多了,随意一抖手,三尺长青锋亮出桃花面,血红一点逼得众人倒抽口冷气。 “剑神夺命,剑仙夺人,鬼面桃花,生负流水死照红!” 这正是江湖上对三大剑客的传言,自紫禁之巅过后,点剑炉东向燕的剑术也名列三大剑客排行榜,提起他们三个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另外两个就免不了被拿出来做比。 开口的人心凉如雪,颤颤巍巍道:“没错!这确实是天下第一才有的剑!可是传言怎么会传成那样……” “啊,这个啊……”东向燕眼也不眨的扯谎,“可能是因为我和点剑主有些时候的行程是重合的,而我又没有报名字的习惯,所以大家都把我和他错认成一个人了。” 我就是欺负关外消息不灵便怎么了? 叶孤城默默看着调整角度阴笑的东向燕。 做人不能这么无耻,但是话说回来,原来那天断我剑之人是你吗? 纯洁的城主其实一直被东向燕蒙在鼓里,直至紫禁之巅他用出和自己相差不远的剑法才有些许恍然。 毕竟江湖小道消息最为荒谬,真假如何无人能知,所以即使心有怀疑,若东向燕不亲口承认,叶孤城也不会冒然将他和旁人联系起来,这是起码的信赖。 不过现在看来……爱剑在鞘中颤抖,感应到剑主不平静的内心渴望出鞘一战天下!叶孤城思衬道:“自己是过于小心了。” 东向燕不知后院即将失火,还是在兴致勃勃的把自己和自己分成两个人。 有人说:“可我听说点剑炉东向燕是大越皇帝啊,有人亲眼看见他在紫禁城上阻止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斗!” 东向燕脸皮厚度堪比长城,闻言不紧不慢道:“有这回事吗?皇帝还是铸剑师什么的太扯淡了,何况……叶孤城……”他回头冲叶孤城唤声,“没这回事的对吧?”挤眼睛。 叶孤城:“……”犹豫自己晾着他不管会不会更喜闻乐见。 东向燕疯狂挤眼睛,太久不回应会显得心虚啊!! “……” 叶孤城在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和此人相处自己看来也变了不少。 “从无此事!”他正色道,说的真真的,谁也不觉得高洁凛然的白云城主会撒谎,即使他现在已经不是白云城主了! 东向燕若是得知有人用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揣测叶孤城,他怕是会嗤笑一声,用一如既往的歪理怼回去。 不撒谎没说不能扯淡啊,全是信得人不对好吗? 转生之后完全放下高贵冷艳的包袱,堂堂东离剑仙放飞自我的速度贼溜!~ “所以啊,我是我,点剑主是点剑主,大越皇帝是大越皇帝,”东向燕蹲在地上和他们掰扯清楚,“我是天下第一,你们是我小弟,懂了没?” 杜郞渚实在看不下去的出了个头。 “你既然有罗刹牌在手,”理所当然的忽视掉牌子是假的,然后理直气壮的道:“我们总要知道教主名讳吧?” “对啊!对啊!”左护法都这样说了,附喝的人自然不少。 东向燕一眼万年,脸上只差写上好几个大字。 我就知道你小子会坏事! 杜郞渚撇过头,无声坏笑,不好意思,单纯是觉得好玩也想搭把手! 东向燕用我记住你了的眼神瞪了他一下,接下来的表演可谓无耻之极。 “那么你们就记住本大爷的名字吧!本人姓天下,名第一,以后出去记得说自己是天下的小弟哦,第一小弟也不错,哈哈哈——” “……” 连同杜郞渚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些人放出去也是人人敬畏的大佬,但是在这等老大面前……不好意思,太耻了,咱能换个老大吗?QAQ! 杜郞渚没想到皮这一下会把自己都坑进去,有人不乐意透露身份就不乐意呗,你非嘴欠! 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杜郞渚努力无视这诡异的名字,装作淡定的道:“既然如此,教主有何御令下达?” “有!”东向燕恶劣道:“西方魔教的人本事不小,但在我看来光是西方这一块地方对你们而言却是小了点儿。” 此话一出,光明境安静的落针可闻,那些傻乎乎被他耍的高手们可算露出一方邪魔的派头。 感受到从无数双视线里传来的不小压力,东向燕上扬嘴角,神色戏谑道:“玉罗刹生前就有向关内渗透的意思,然而关外尚且不是你们的天下,慌忙之下就想进攻丰硕的中原腹地不免操之过急。” 杜郞渚代替众人开口道:“教主何意不妨直言。” “大辽!”东向燕坦坦荡荡道:“若你们能将大辽覆灭,关外再无雄主,那大越中原岂不指日可待!” “嘶——!”杜郞渚的扇子摇摆的飞快,神色也从一开始的慎重转为兴奋中隐含警惕,“不曾想新任教主的野心叫我等措手不及!” 东向燕轻笑着意有所指道:“这不才是西方魔教教主的样子吗?” “您说的是。”杜郞渚顿了一下,失笑着拜了下去,以他为首西方魔教尽皆归顺! 若鲸吞大越山河需要以大辽国为祭品,那么这些邪魔恶鬼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听完这一整个“故事”,司空摘星慌忙喝口酒压惊,心有余悸的道:“这些人可都是习惯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的,你这样玩也不怕后头无法收尾。” 东向燕拨开花生米的皮,闻言笑道:“我不怕这个。” “你就是胆子大,本事也大,”后半句司空摘星是嘀咕出来的,然后他忽然好奇道:“三块牌子,一块是神秘人给你的,一块是黑珍珠临死前交给你的,那最后一块是从哪里来的?” 东向燕眨眨眼睛,莞尔笑道:“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名为——银钩赌坊!” 在东向燕的“故事”里面,不乏刀光剑影,也不差醉酒神迷,好似天底下所有的精彩都发生在他身旁,而他总有各种各样似是而非的办法将麻烦解决,化成一个个轶闻趣事。 好比说,银钩赌坊的匾额被他用一颗石子打下来,摆明就是要在赌坊背后的当家头上动土。 酒色财气,能和这四种任何一项沾边的,少说也是一方势力,银钩赌坊显然就是本地的地头蛇,大名鼎鼎,客似云来! 每天不知被丢出去多少破落汉,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福气到了赚个盆锅满,当然最后的赢家还是要指庄家,也就是赌坊。 东向燕这样□□裸的找茬,不用说,经验十足的赌坊很快派出人来处理这个没眼力的醉汉。 当时确实喝个“酩酊大醉”的东向燕仅用两根手指教他们做人,用的正是陆小凤的成名绝技——二指禅! “错了,是灵犀一指!”东向燕坐在打手叠起来的人山抗议道,手里的酒壶还是朦胧的醉眼都由不得来人不慎重。 最终赌坊的大当家出来了,前簇后拥,格外有派头的冲东向燕拱手客气道:“阁下可是大名鼎鼎的陆小凤?”说着还犹疑的看了眼他光秃秃的嘴唇上面以及凌厉张扬的眉峰。 对不上号是吧? 呵呵,东向燕怒,对不上号还乱叫! 第85章 晋江文学城 司空摘星听得拍桌大笑。 “居然被认错成陆小鸡……哈哈哈——我能笑一年!” 你承包了我整年的笑料。 东向燕好像从他脸上看出这样一句话来。 “好了好了,随随便便笑死了我会很困扰。”说话间, 颇为记仇的将温好的酒贴到司空摘星脸上。 “嘶——!好烫!”司空摘星揉着脸皮, 格外不满的抱怨道:“烫坏我的面具怎么办?” “赔你一堆材料。” 司空摘星:“……” 东向燕半张着一只眼睛把玩着酒杯, 神色悠远好似飘到远方,因而那眉目深刻清俊, 映起窗外的雪别有孤高的气质。 …… “你认错人了。”打下招牌的人好似恼火的说道,银钩赌坊的当家蓝胡子确认他是认真的,神色不禁再慎重三分, “那不知阁下是何人?” 东向燕避而不答, 酒壶在手中翻转, 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男人,尤其是男人!喝醉了之后不去醉卧温柔乡却跑来赌场是为了什么?” 蓝胡子谨慎道:“当然是想要回本, 或是……” “或是想要大赚一笔, 把下一次烂醉如泥时的银钱赚回来。” 东向燕当得了大越皇帝, 也能做好隐世高人, 如今伪装起一位酒鬼也是惟妙惟肖。 蓝胡子眯起眼睛:“客人若是想赌,大大方方从正门口进来, 场子里也不会有人不长眼轰客人出去, 但您打下招牌就太过了!” “哦?你能拿我怎么办?”东向燕此时的笑容活脱脱一副有恃无恐的嚣张。 “你——!不要太不知好歹!”蓝胡子背后的一众小喽啰终于忍不住冒出头, 张口就是呵斥东向燕的嚣张。 他们既然尽了本分,东向燕是个好心肠的人,不会故意无视他们, 让这些小人物下不来台。 “我说啊,识时务是给弱者用的, 我要是动手,你们觉得这间赌场能有几个人活着出去?” 好似不经意吐出的威胁,语气轻的犹带风中飘过的酒气,神色浓的正被酒醉笼罩,举手投足都是一副烂酒鬼的模样,可偏偏是这样的人闹事起来,蓝胡子却是怕的! 蓝胡子冷起脸,好歹也是地头蛇,大场面见过不知多少若是在这里怂了,恐怕将再也压不住手底下人! “说笑的吧?”周遭不少看热闹的人心里头都闪过这样一句话,明显没有蓝胡子的清晰认知。 也或许是因为威胁之时,东向燕周身的威压仅仅是在蓝胡子和一帮喽啰身上扫过。 所以赌坊的人说不出话的说不出来,往日狐假虎威的张狂更像是萎了一样,仅有大当家蓝胡子勉力支撑。 “您若是想来玩,银钩赌坊不能更欢迎,哈哈哈——”弱气了一句半句,蓝胡子马上提起中气大笑起来。 笑声缓解了双方之间僵硬的氛围,东向燕轻盈的从“人山”上跃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酒壶在手里一转,就好像武器一样破空而去,直直挂在赌坊门口的一根冒头的钉子上。 被葫芦擦脸而去的小喽啰等众人看过来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脸完好无损,并没有在那一道悄无声息的风声中撕破面皮。 东向燕对着那人呵呵笑道:“放心,我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那人:“!!!” 我不信! 先前没说清楚前,大家还有理由把他的威胁当做过耳清风,但此时见过他毫无知觉的突然动手,谁也说不出他是虚张声势这种话了。 蓝胡子以自己一流高手的实力保证,刚刚那一手精妙到即使是自己也做不到其中三分火候! 提,转,抛,没一下都恰到好处,分明门口还有无数个人头,但他愣是能寻出一条笔直的空隙,以最短的距离,最快的速度,再将粗陶的葫芦稳稳挂在上头,期间除了风声和视线什么都没有惊动! 不,或许视线也是他刻意为之,为的就是震慑住我! 思及此,纵使蓝胡子再怎么沉稳也生出几分心惊胆跳之感。 此人……难道是哪个对手找来的高手? 银钩赌坊家大业大,赌这一行利润之大不知遭了多少人眼红,若有人故意请人来踢场子蓝胡子是信的…… “喂,给个准话。” 一道声音打断他的思考,沉默不语的蓝胡子快速反应过来,望向大大咧咧走过来,全身上下少说有三十几个破绽的东向燕,但是有刚才那一下子,他确定自己是不敢动手的。 “若客人想赌,银钩赌坊敞开大门做生意,断没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 经过此人的蛮不讲理,蓝胡子这时的和气待人倒成了难能可贵。 是个人才啊!东向燕如此想到,飞过去一道似笑非笑的眼神。 闹了这样一出,想也知道蓝胡子不太可能把他和普通人放到一起,但若将他随随便便丢入贵宾用的赌局倒也容易出差错。 罗刹牌重要,但赌坊的牌子是根基决不能有变! 蓝胡子牙一咬,还是将东向燕带到了玉天宝那一桌。 区别于一楼的喧闹,二楼房间虽少,但各个都是大赌局,一桌筹码少说几百两黄金,多玩几局,任凭你是不是大富豪,保证一干二净的出去。 “是个好地方啊!” 东向燕保持自己傲慢的作风,刚进去不久就坐上主位,两条长腿顺势撂到赌桌上,轻慢蔑视的眼神稍稍转了一圈,立刻拉了在场所有人的仇恨。 “砰——”玉天宝双手拍桌,厉声抗议道:“这货是谁?刚刚不是蓝胡子你和我赌的吗?” 蓝胡子无奈赔笑道:“这位大行家也想赌,思来想去,也只有玉公子您有本事和他玩一局了。” 玉天宝被恭维得蛮爽的,但是平时大爷惯了的人最受不了有人在自己面前摆架子。 “好歹让他把脚丫子挪下去啊!蓝胡子!” 蓝胡子苦哈哈的笑着,一对上东向燕的眼神,不等对方视线有何变化,他自己先惧怕的收回目光。 以他的地位而言,他这表现已然算是失态,可是有一件事不得不提起来。 其实在十几年前,他曾遇上过一个神秘人! 黑发红衣,傲绝红尘! 那时不过是一次偶然,对方神秘莫测的身手就险险要了自己的命! 现在思来,还要多亏那人心情好,不然的话,他恐怕活不到这个年头! 可是就在刚刚,同样的一双眼睛,这人虽然比那个神秘人少了三分邪肆多了七分莞尔,可其中的审视是一样的。 都属于若自己轻举妄动,他手中之“剑”就能洞穿自己的喉咙! 即使这人手里没有武器!即使他空手站在自己面前!但是当他用那双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蓝胡子就是知道! 主宰生杀大权的人不再是自己,而是他! 跌宕起伏的情绪好悬……好悬没有泄露出来,这也是蓝胡子唯一庆幸的事情。 若换成十几年前的自己恐怕无法做到现下的妥协,换成二十多岁的自己怕是根本不懂虚与委蛇。 但是能正确认知到自己的本事,做出颇有自知之明的抉择这就是经验不同。 像是这时他就深知罗刹牌不是自己可沾手的东西了,虽然到这个时候放弃有些可惜,但和虚幻的权势地位比起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蓝胡子眯起眼睛和部下吩咐了什么,很快赌桌两边就只坐下了东向燕与玉天宝,而蓝胡子本人也如东向燕所赞的那样,是个聪明人。 他明智的从这个漩涡中抽身而退,避免了和十几年前的神秘人再次见面的机缘。 因为这一回,震怒的玉罗刹真不见得有上一次那么好脾气会愿意放他一马! 玉天宝手里有罗刹牌这早在几年前就成了西方魔教人所周知的事实。 玉罗刹拿出罗刹牌后曾亲手交给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玉天宝也如他所想的那样,牌子天天放在身上,但有玉罗刹在,无人敢将觊觎表现在明面。 可是玉罗刹死了! 练功走火入魔而死,西方魔教的人还瞒着外界秘不发丧,然而他生前疼宠的儿子居然不返回魔教据理力争,却跑来这边境之地大赌特赌! 连个孝子贤孙都算不上,东向燕如是想道,哦,还很蠢。 不知道平日里被派来保护他安全的三位长老其实全都恨不得他死! 赌桌上一向只有胜负,想见分晓,非要把自己输得一个子儿不剩,然后冲昏头脑的赌徒才会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也许是老娘的药钱,也许是一家的生活费,也许是自己的妻儿……赔的精光也不知反省。 由此可见,赌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只是能叫人散尽家财,还能让人成为六亲不认的人渣,败类,需要被唾一口唾沫的白眼狼! 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玉天宝年纪轻轻就被诱惑着染上了赌瘾。 当骰子的声音响起来,他胸腔里的声音明显粗重起来,简直好像一头斗志高昂的蛮牛。 玉天宝:“大!” 东向燕满不在意道:“小。” 骰子经过无数次翻滚,盖子在众目睽睽下打开了…… 第86章 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里,司空摘星好奇道:“你赢了输了?” 东向燕不置可否道:“我赢了。” 司空摘星来了兴致:“你何时学起了赌术?” 东向燕朝天哼了声。 “爷, 天命所归!” 司空摘星:“……” 脸呢? …… 玉天宝输红了眼睛, 最后连罗刹牌都丢了出去, 包括身上的二十万两。 “我……输了……”他怔怔的久久回不过神,傻乎乎的瘫坐在桌子旁迟迟无法做出正确回应。 庄家的人在拿起罗刹牌时没忍住用手指摩擦一下, 待被东向燕凉薄的眼神扫过时才讪讪的将赌注统统归到他这边儿。 “玉公子,您若无法再投资,不妨先回去, 以待后头运气好了再来。” “不行!”玉天宝一下子蹦起来, 眼睛通红的就要去抢东向燕那边儿的那一堆钱, “我还没输!” “等等!” 众目睽睽之下,一根手指戳上发狂的玉天宝的脑门, 庄家的小哥怔然回不过神, 下意识叫嚷之后就一脸的不知所措。 东向燕用手指顶着玉天宝的脑袋, 他立刻没了反应, 之所以会这么老实,当然是因为东向燕在这样做时, 一道真气走入他体内, 顷刻间封起奇经八脉。 “想要钱?” 玉天宝狠狠眨眨眼睛。 东向燕莞尔笑道:“我也不欺负你, 用这块牌子换怎么样?”说话间,手上已经拿起那块罗刹牌。 玉天宝一怔,脸上浮现恍然大悟的表情, 随即用看待贼子的表情恶狠狠的瞪他。 东向燕撇嘴道:“搞清楚,你已经把罗刹牌输给我了, 无论我怎样处置都是天经地义,之所以会多此一举,全是因为我在扶贫。” 玉天宝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可偏偏东向燕这个时候解了桎梏,让他咆哮出声。 “你当小爷我很可怜吗?” “不可怜吗?”东向燕平平淡淡的说道:“老大不小了,不仅没有一技之长,连赖以维继的本事也无。一块牌子带来多少杀身之祸,你不仅一无所知,甚至连老爹死了也全不在意,你这等人在我看来简直可怜至极。” 玉天宝气得浑身发抖。 东向燕尤嫌不足的把一桌银票往他那里推过去,在他耳旁道:“二十万两,罗刹牌被我买下了,二十万两,你以后用这钱是赌也好,是花也好,随你意思,但是你以后会度过怎样的人生,却绝不是由这二十万两主宰的。” 玉天宝怔然一瞬,慌忙转身对已经走到门口的人道:“你为何和我说这些话!” 好似听出他语气之中的复杂,东向燕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哥。” “什么!”玉天宝满脸不敢置信,然而直奔出去后却根本找不见那人,“你是谁?”关于这份疑惑,让他在回头去取那二十万两时变得无比复杂。 赌坊的人旁观到现在才敢小心翼翼的道:“玉公子,还赌吗?” 本来想说要赌的玉天宝忽然想到东向燕说过的话,犹豫一下,气恼的一拍桌案。 “不赌了!” 至于东向燕,门口的酒壶似是被一阵风卷走了,悄无声息的消失很是引来一阵揣测,然而屋顶之上,酒壶落到手里头,某人喝着小酒,随手把玩着这块价值二十万两的罗刹牌。 东向燕掂量一阵后,慢吞吞道:“赔了。” 呔!就算是古玉也没二十万两这么贵的,啧啧,下次不能这么败家了。 日升月落,天际一片银河长铺,远到山海一层,无边无垠。 躺在赌坊的屋顶,东向燕看起来都快睡着了,却被附近的一阵细微声响吵醒。 听从那个神秘人的话没有继续赌下去,玉天宝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失气概,遂找了妓院里最红的清倌陪自己一夜。 谁知耳鬓厮磨,不知快活今宵到几何。 黑甜梦境中,一只枯瘦苍老的手将自己抓起来丢到外面。 玉天宝当场就被摔懵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有这个待遇,顾不得确认自己的状况先一步批判起来者。 “你们是谁!不知道我是西方魔教的少主子吗?” “呸,少主子?”说话的声音明显很老了,但虽然很老却又似乎很精神,正好一缕月光垂下来照亮他的面孔,玉天宝倒抽口凉气,叫出此人的身份,“孤松长老,还有……”因为光亮才发现他背后还有两个人。 枯竹,孤松,寒梅三人向来形影不离,想来孤松既然出现在此地,其他两人也在就丝毫不奇怪了。 “三位长老为何要这样对我?”玉天宝委屈的看向他们。 亲爹一向管钱不管养,平时相处最多的就是这三位保护自己的长老。 可以说,内心还是个宝宝的玉天宝,哪怕平时行事无稽,对他三人却从来有礼,只当自己是晚辈,他们三人是长辈。 然而天真的玉天宝却不知,失了罗刹牌,虽然大部分的眼线都从他身旁撤走了,却唯有一直将罗刹牌视为己有的孤松等人不肯罢休。 孤松冷笑道:“为何?光因你丢了罗刹牌就是一件大事!” 玉天宝闻言嗫嚅道:“爹把那玩意儿给我也没指望我继承魔教,如今卖出去也算顺水推舟呃……” 孤松愤怒的抓紧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起来。 “蠢货!你的一言一行无不在挑衅我之怒火!” “唔——好痛苦,长老……”玉天宝眼里闪过泪花,嘶哑着嗓子叫道。 枯竹冷漠道:“不杀他不足以泄愤。” 寒梅没有表示,但漠然的模样也不似有将他当做晚辈的样子。 事已至此玉天宝才意识到自己的平庸无能是何等的错误,自小从未被好好教养过养出来的憨蠢既收服不了人心,也叫人看不起,似这些当做长辈对待的人怕不过把自己视为猪狗,一旦价值耗尽就是待宰的命。 “呵——呵嘶——”逐渐发黑的眼前冒出许许多多的小星星,玉天宝终于想通了自己的处境,但也已经陷入窒息的境地。 正待孤松再一次收紧手掌之时,一颗石子从屋顶飞射下来,打上他的手筋,立时叫他松了手。 “哟,大半夜的不睡觉还真精神啊。” 仍然是那道白天里阻止自己继续沉迷豪赌的声音,但又莫名感觉说话的人清醒了不少。 玉天宝全力呼吸的余暇模模糊糊的想道:“好像这一回没有喝着酒,可为什么像是愤怒起来了……” 孤松目光锐利的找到阻止自己杀害玉天宝的人。 皂蓝色布衣,缠绕在手腕上的酒壶,桃花眼惯来妩媚狭长,但落到此人身上莫名有种清俊的滋味。 来者陌生的让孤松一愣,但他迅速呵斥道:“你是何人!” 东向燕笑道:“你觉得我会回答一个上一刻还想杀人的人吗?”酒壶晃了晃。 孤松冷笑:“西方魔教办事,闲人勿扰!” 东向燕嗤笑道:“西方魔教办的就是杀掉少主子的事儿吗?看来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到地上将玉天宝挡在身后。 孤松:“你!” “等等——!”枯竹阻止道,神色凝重的冷眼凝视此人,“归根究底此事是魔教内务,阁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不好意思,我就是要管了,你能如何?”东向燕嘴角上扬起嘲讽的角度,好似在笑这三人的自不量力。 玉天宝见状忙拉拉他的衣角,起身之后会发现刚刚差点儿死掉的这家伙也是个面貌姣好的美青年。 “小心,孤松他们在魔教内部也是地位不凡,身手亦在前列!” “哦,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东向燕看过去,玉天宝一愣,东向燕继续道:“这世间多得是以怨报德之人,有人会对人性失望,有人改为以直报怨,有人事不关己,但这本就是人与人之间缘分的不可捉摸之处。天地不知,人神不识,仅仅是自然罢了。” “世上大多事都是自然而然成形的,包括你会被背叛这件事。” 玉天宝好似被人在心头重重捶了一下,疼得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东向燕看他这个样子反倒满意起来,架着他的脖子向前面三人扬扬下颚。 “不过你现在有我罩着,既是自然也管不到你头上,说吧,说出你的愿望,而我会帮你实现。” 对死的恐惧在东向燕寥寥几句话下突破心理界限,放弃忍耐的玉天宝遵从自己的心声,带着满腔仇恨的大声喊道:“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刹那间,桃花面,剑吟血,东向燕遗憾的对孤松他们说道:“你看,这是我弟的要求,当哥哥的总要满足弟弟的小任性,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向燕大拇指:纯种弟控! 第87章 晋江文学城 世上有一种剑法,杀的不是人而是鬼。 世上还有一种剑法, 出剑时, 剑尖上挑染的不是艳丽腥红的血花, 而是凡人对神灵鬼怪的敬畏之心。 这两种剑法统统由一柄桃花剑施展,剑面映血时, 万鬼受他号令。 东向燕:“有仇者报仇,有怨者报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不是个圣人, 仅仅是个富有私心的凡人。” 随着他的声音传荡到空气中, 形成奇妙的如同回声一般的旋律。 孤松, 枯竹,寒梅三人或许在最初还能保持沉着, 但是当异象显现。 “救命啊——!” 最痛苦的那人双手拼命抓挠脖颈, 脸上根根青筋暴起, 一腔热血冲破眼耳口鼻, 仿佛刺水一样喷了出来,尸体轰然倒地。 银钩赌坊后院多出三具无名的尸体, 娇气大少爷玉天宝多了个深不可测的兄长。 玉天宝即使跟随自称自己是他大哥的人来到距离西边很远的地方, 但仍然会从梦中惊醒, 冷汗涔涔不知所以的望向四周。 孤松长老死时眼珠凸起,满脸狰狞的惨相折磨着自己,更甚至“大哥”究竟是用的何种手段御敌他也不知道。 自己一无所知, 玉天宝突然意识到的事实让他哪怕到了这样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村子也没法正常生活,经常会在夜里起身去打一桶冰凉的井水用来擦去脸上的汗水。 “用毒吗?若是无色无味之毒, 又会是哪一种?” 自己亲眼目睹的场景里,他仅仅是掏出了剑,随后三长老就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叫声凄惨的惹人汗毛直竖,根本不愿意去深思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深深吐出口气,玉天宝呆呆的望着井水中那个面目沧桑的自己。 “……洗洗就睡了吧,明天、明天也要好好过日子。” 赌瘾什么的,能戒掉就戒掉,二十万两怎么也足够自己娶个媳妇安个家了。 身居隐贤村里的玉天宝拒绝去思考自己的大哥是人是鬼这个问题,努力把他的存在往活生生的人上面靠拢。 因为不这样做的话,他生怕自己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不然他没办法接受至今为止的所见所闻! 所以说,隐贤村还是东向燕果然都能达到粉碎三观的效果。 一直没人知晓东向燕真实实力早已走到千里之堤始于足下,过于翻云拂袖之间,所以唯一见识到的玉天宝就被吓到了。 司空摘星由于习惯了东向燕这货身上秘密多到盖栋小楼,关于个人隐私一类的问题他总会相当识趣的不多做疑问。 故而东向燕把“银钩赌坊”说完之时,偷王之王相当给面子的鼓掌,拍散一地的瓜子皮,似乎对玉天宝的死活半点儿不感兴趣。 东向燕嫌弃道:“自己收拾。” “小气!”司空摘星翻个白眼,接着提起自己一直挂心的那个问题,“叶城主呢?紫禁之巅后,你就不把人留下了吗?” 东向燕托腮后用一种饕足的语气缓缓道:“他累了,正在屋里歇着呢……唉,还是太勉强他了,我都说了不要那么做了,他非要,剑士都是这么耿直的吗?” “……………………” 就算你问我……我也没有和男人搞在一起的经验啊! 司空摘星受到了惊吓,认为自己回头一定要找陆小鸡一八,二八,深八! 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司空摘星低咳一声,含混的问道:“你办事那么没节制的吗?居然把城主都累着了。”耳朵高高竖起,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就是在试探!! 咳咳,我才不对两个男人的绯闻感兴趣呢!才不! 小耳朵支棱着高高的,东向燕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全副心神都为床上的叶孤城而动。 “该咋说呢……都进行到那个地步了,也不是说停就能停了,归根究底是他不让啊,好好的突然就压上来,逼得我不得不拔剑……咳咳……没什么。” 拔“剑”!!!! 司空摘星认为自己已经够歪了,但是听完这样一席话,他觉得自己已经直不回来了,遂正色:“伤到腰的人不好动力,不管怎么说也是你把人家累到这种程度的,好好负起责任!” 东向燕摸不着头脑,思忖自己有说起叶孤城腰的事吗?但对于司空摘星的嘱咐还是挺受用的。 “当然了,我这不也是没想到吗?这是意外!是意外啊!” “我懂,那档子事,是个男人被弄的腰不好都是意外。”司空摘星意味深长的拍拍他的肩膀。 “是、是这样吗?”东向燕隐隐约约感觉他们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但是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 “这样看来我来的其实不是时候。”司空摘星拿起斗篷起身准备告辞,“好好照顾城主吧,那人想来是吃不消这种委屈的。” 东向燕认真道:“总觉得让你多操心了?” “呵呵,看到朋友有个可以‘抵足而眠’的友人,我只会高兴。”司空摘星以防万一再一次试探道,小眼神里全是戏。 东向燕头一次这般盲目的完全忽略了司空摘星语气上的不对劲儿,微妙的有点儿憨的回道:“哈哈哈——我下次注意。”语气挺不好意思的。 司空摘星:“……” 有个八卦需要仔仔细细的和陆小鸡扒了。 走出被包下的酒楼,司空摘星仰头望天,神色超然到似乎马上就能立地飞升,谁也不知道在这短短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他显然得到了升华! 东向燕送人离开后,身旁小二清理起两人吃用过的器具,一番收拾,东向燕也似乎打定心思忽略心头的别扭之处抬脚上楼。 叶孤城房间的门被敲响,往日打理的整整齐齐的男人黑发披散,一双寒眸紧紧闭合,雪白的亵衣仅仅在被褥边缘露出两道交领。 擅自拉开门走进来的人的悄无声息的向那两条线伸出手,原本安静入眠的叶孤城突然伸出手钳住他的手腕,同时睁开一双仿佛利剑出鞘的眼眸。 东向燕淡定的不像是被人抓住耍流氓,颇为肯定的道:“你果然醒着。” 叶孤城定定凝视他一阵,松开手后,不怎么顺利的背过身去。 东向燕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僵持半晌他伸手戳戳叶孤城的后背。 “喂!喂!叶孤城!” 被他戳的人不止毫无反应,看样子连眼睛都合起来了。 东向燕泄气道:“干嘛生气啊!” 叶孤城闻言眉梢不由抽动。 东向燕思来想去,还是果断道歉了。 “对不起,我当时不该那么用力,可是你没叫停我也不好停手,你们剑客不向来是以诚待人的吗?我随随便便收手好像也不怎么好。” 眼瞅着他越说越不像话,叶孤城忍无可忍的转回身,这一下子悲催的扯到受损严重的腰部,两瓣薄唇无可奈何的吐出一声呻吟。 “嘶——!” “小心啊!”东向燕连忙小心翼翼的把人扶起来,叶孤城背后枕上松软的棉衣才有余裕和他说清楚,“决战时以诚待人?此话换成打断我和西门吹雪决斗的你来说,未免缺乏说服力。” “那我能怎么办?!”东向燕被逼得有些急了,在他卧榻前的地板上来回转,“不那样做你俩我一个都保不住,说到底我又不是剑客。” “对!你并非剑士!” 叶孤城沉声道。 东向燕怒道:“原来你嫌弃我的是这么一回事!” 叶孤城无声瞥开视线,嫌弃的多了,只怕你不想听。 东向燕还在为自己被嫌弃一时恼火,自认为没有一处不帅的小公举不干了。 “你说!你是不是看上西门了!” 叶孤城:“……休得胡言!” 东向燕将手支在叶孤城耳旁,一脸愤愤的凑上去,严肃强调自己的帅。 “你看?你看?你看有哪里不值得你满意的!这脸!这身材!这脾气!哪一点儿不是世上绝无仅有!” 先是对他骤然逼近的气息避之不及,后又被抓起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叶孤城没忍住,低声呵斥道:“注意体统!” “QAQ!”东向燕委屈巴拉的在床边坐下,捧着他的手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嘤,你不疼我了!” 叶孤城:“= =” 东向燕:“你不爱我了!” 叶孤城:“-_-||” 东向燕:“之前在昆仑你那么用力的冲上来。” 叶孤城:“躺床上的是我吧?” 东向燕:“不管!你顶多算未遂!” 叶孤城:“……” 防卫过度你怎么讲? 碰上东向燕如同碰上天命克星,事到关头讲不出话来的叶孤城头疼的想着,恐怕自己即使说出来,这人也有其他的撒泼耍赖在等着对付自己。 明明转生之后的人生无数,却只有自己遇上这么一个无赖耍滑的家伙。 等等……脑海中灵光一闪,叶孤城猛然从这不经意的思考中意识到了什么,双眸倏然柔和下来。 察觉到对方身上气息不同了的东向燕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他,当然神情还维持在随时可以倒地打滚的状态内。 “行了,收起那副委屈的样子吧。”叶孤城无奈道:“你明知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东向燕抽抽鼻子:“那你想说的是啥?” 叶孤城张张嘴,一句和我回白云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深深一叹,他道:“让西方魔教与大辽互相消耗的想法虽妙,但魔教之内能人不少。光明境立威仅能维护一时,但以你的立场实在难以长留此地经营自己的人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这么短一会儿功夫开始玩起叶孤城手指的东向燕仰起头,两只眼睛努力睁到最大,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话。 “我听了啊!” 叶孤城面无表情抽回手。 “你的意见呢?” 东向燕道:“把你留下不就好了?”说完之后表情分外玩味,“从白云城主变成西方魔教之主吗?这期间的跨越性非常想让人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叶孤城麻木道:“不好。” 东向燕疑惑道:“为什么?” 何等异想天开……不对,以他的手段还真有可能实现,但是叶孤城自己可不想当什么魔教之主啊! 叶孤城忍下被挑动起来的暗火冷冷道:“你可知我会抛下白云城为的不是成为一教之主!” “当然了,你是想来到我身旁嘛。” 东向燕的气息在这一刻包围到叶孤城身上,叫他睁大眼睛不知所措的被拥在怀里,莫名其妙的生出不少凌乱的心思。 “你……” “我都知道啊,但是帮我这一次如何?”东向燕和一般男性相比偏高的声线仿佛丝绸一般滑过耳畔,“有人在监视我,而且一直没有放过我的每一个举动,所以我需要有人能在我以外的地方做出建树,那个人必须是我最信任和我的关联又是无人所知的,叶孤城明白吗?你最适合。” 叶孤城征愣在他怀中,迟迟反应过来,这是他为了掩人耳目才做出的举动,心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遗憾。 “你忘记说一点儿,那个人还要能在远方配合你行动,是吗?”恢复冷静的城主顷刻间直指为何要是自己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 “没错,叶孤城你果然很棒!” 东向燕满意的蹭蹭他的鬓角,然后被毫不留情的推开。 整理好被他弄乱的衣襟之后,叶孤城神色不变道:“那我们之间必须要演一场戏,不然即使我是白云城主西方魔教的人也不见得会服我。” 东向燕笑道:“戏的话,不是已经演过了吗?” “何时?”叶孤城一愣。 “昆仑山上啊。”东向燕用你怎么忘记了的语气道,接着瞄了眼他的腰,“光明境一战,我不知所踪,你重伤,隐居偏僻小镇里修养生息,然后持三块罗刹牌现身西域魔教,接任教主之位……不是不错的发展吗?” 叶孤城道:“你以为他们会信吗?” “不信又如何?”东向燕自信道:“我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三块罗刹牌,世上有三块罗刹牌的人唯有我。懂了吗?只要被人看到你我厮杀,再加上这三块牌子在你手里,对于刚被我暴打过的他们而言,你就是活生生的恶鬼罗刹,任凭他们以修罗邪魔自居也逃不过罗刹王的掌心。” 叶孤城听他说的自信满满,反应却极冷静:“这是冒险。” 东向燕:“是,你会拒绝我吗?” …… …… …………“不会。”叶孤城叹道。 东向燕弯眸笑笑:“这处小镇可是我特别挑选过的,保证没有任何一方的眼线在这里,所以你可以好好养伤。” 叶孤城颔首应下。 东向燕想了想又道:“我断你剑的事就那么愤怒吗?” 叶孤城淡淡道:“我不快在你从未和我说起过那些事。” “……哦,”东向燕踌躇一下,道:“你腰还疼吗?” 叶孤城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原本敏锐的情商再次下线,东向燕犹犹豫豫道:“叶孤城,你该好好磨练一下轻功了,从昆仑山顶掉下来闪了腰什么的,实在是不好听啊。”而且还要我百般掩饰。 悬崖高百丈,昆仑尤在这儿之上。 作为昆仑山脚下生活之人的口头禅,不知让多少武林人望而生畏。 甚至登昆仑如登天的说法更加广为流传。 说实话,从昆仑山顶掉下来两人还没摔死,这反倒令人不可思议。 叶孤城没说的是,你当所有人的轻功都跟飞似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东向燕X叶孤城的场合 叶孤城:你说没有任何一方势力的眼线在这处小镇内? 东向燕此时还没察觉到危险,他爽快的回道:是 叶孤城:那你为什么抱上来? 东向燕(已经意识到了危险但为时已晚):……咱们换个话题?←此人装傻了 陆小凤X司空摘星的场合 司空摘星:号外号外!你哥喜欢上个男的,那人叫叶孤城! 陆小凤懒洋洋从被子里伸出手,掏出一壶酒:乖,梦话做梦说。 司空摘星:………………(把酒壶塞陆小凤嘴里,确认他喝了一口之后)叶孤城被你哥做的在床上起不来了。 陆小凤:噗!!!!! 第88章 晋江文学城 初七那天,昆仑山光明境经过百人大战后, 又遭遇东向燕白云城主两人蹂躏已经是惨不忍睹。 但是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果然还是最后的“殉情”。 两人打着打着从山顶掉下去了! 经某匿名人士提供的消息, 东向燕与叶孤城确实是从山顶上掉下去的。 上文有说, 光明境四周奇峰陡峭,壁面光滑如镜, 不仅无一株植物生长,四周还常年有暴风雪环山而行。 此等险恶之地,若无本事别说是登山, 途中坠入雪中深埋也毫不奇怪。 何况东向燕与叶孤城一起从山顶往下掉, 两人不怕死的还在风雪中大声争执。 东向燕:“为什么突然动手啊!” 叶孤城冷着脸不说话, 只有挥剑的手与身法在风雪间可见犀利! 东向燕:“好吧,我知道你会动手的原因所以早早准备好了, 但是我还是要问, 动手之前不能说一下吗?!” 叶孤城一剑劈落东向燕嘴巴里的“咱俩什么关系了, 何必那么生疏”, 俊若仙人的面容自雪中凸显出孤傲的棱角,寒眸染尘, 却坚定的不可思议。 东向燕看了一阵莫名娇羞, 几乎像是踏空行云的身法令他在下落途中还有充分的余暇躲闪叶孤城时不时刺来的一招, 相比之下倒是叶孤城轻功见拙。 毕竟那等奇峰本不就是人该挑战的场合,任何一个从峰顶坠落的人不外乎一个字——死! 临近崖底,东向燕猛然扑上去抱住叶孤城的身体身形飞速旋转, 卷落满天雪花然后飘然落地,但是因为东向燕本人抱的有点儿紧, 咳……落地后人是没事,腰却是遭了大罪了。 …… “这膏药外服七天,然后从我那里拿新的药贴,平时少操劳,多休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注意不行啊。” 东向燕好言好语的把大夫送走,回屋看向自己运回来的某剑仙,对方似乎觉得太丢脸正在装死。 好吧,有情绪就比没情绪强,但是事后回想昆仑山上两人乱七八糟就打起来,却莫名觉得关系比之前更亲近了。 倚在门旁,东向燕想着想着情不自禁的笑出声。 “呵呵……呵呵咳呵呵……” 屋里床上的叶孤城睁开一双无波的眼眸,听着笑声眼底飞速掠过一丝诧异。 这人……傻笑什么呢? …… 归根结底就是这样一回事,经过几次谈心,好消息是两人总算和好了,坏消息是分别在即。 江湖人的身体总比普通人硬朗,不过是半个月,能下床的叶孤城和东向燕在旷野分别。 天空一望无际,有着下雪之前的白,野地草木稀疏,稍作远眺就有他处山形重叠出模模糊糊的影子。 风毫无顾忌的呼啸着,寒意肆无忌惮的夺去行人身上的暖意。 可不知为何,有些人却偏偏能在这种场景下感到火热,感到豪情,感到一股热血冲过脑海让四肢百骸都暖和起来。 东向燕似乎根本不担心叶孤城会在西方魔教遇到什么,不如说他对他的信心多到炒一盘还能盛两碗。 “都交给你了。” 叶孤城目不转睛的望着东向燕的面孔,声线在这等舒朗的天气中透出一股冰雪消融的清冽。 “万事小心。” 东向燕失笑:“这种话应该我对你说吧?” 叶孤城没有反应仅仅是注视着他。 头一次,也是首次会被一个人的视线弄得手足无措,东向燕暗骂自己越活越回去,结果却是自己忍不住轻笑出声。 叶孤城清冷的目光浮现诧异的神色。 东向燕此时早已有一手掌握叶孤城情绪的本事,见状都不需要考虑,略作回忆便道:“幸好这一次分别不像是上两次。” 叶孤城呼吸一滞,严格说起来,他们其实只“分别”了一次而已。 那还是在绣花大盗一案之后,东向燕和自己错身而过,全都走的不再迟疑,仿佛借此丢下心头犹豫。 东向燕说起第一次离别时候的事情。 “居然跑到芙蓉花下消失,别说,那灵气飞散的景象还真像是女鬼……” “你该走了。”不给他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的机会,叶孤城面无表情的驱赶道。 东向燕大为不满:“叶孤城!说好的温暖的送别呢?” 叶孤城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说道:“那对你而言太奢侈了。” “过分!!” 像上面所描述的那样,东向燕是气鼓鼓的走的,半点儿没感到分别的愁绪。 叶孤城一袭白衣在高远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旷野上遥望那马匹与马上的人消失在视野尽头。 目光收回,他缓步走向自己的马,马蹄奔驰离去,再一次错身而去,却不再有犹豫。 西方魔教总部,叶孤城一人一剑走进去,冷彻的目光好似看过每一个人,又好像没将任何一人放在眼里。 跟东向燕提议的不同,他决定再现当年一战南海群剑的场景,确立白云城无与伦比的地位,一如此时奠定自己无人可及的威势。 “东向燕,”拔剑之时,叶孤城恍若告诫一般的说道:“仅是威慑是无法让这群人如臂指使,甘为人下的。” 魔殿的大门打开,内里面的邪魔恶鬼冲外殿高洁无暇的仙人露出凶残的爪牙! 下一刻,剑映雪芒,如矢而逝,须弥之间,天外飞仙,血染大殿! …… 东向燕自此快马加鞭直奔国都长安,果不其然这一路上遭遇的追杀比先前几次都要激烈,几乎可算作三日一劫,五步一杀,半月之内必有一场五十人以内的围追堵截。 他想着,若不是自己底牌多,说不定已经黔驴技穷了。 缩在破庙里头惨兮兮的钻木取火,接着把自己从雪地里头抓住的兔子剥皮放血,架在火堆上烤啊烤。 宰兔子时视线余光瞥见兔毛上的血,倒胃口的啧了声,人血和畜生的血还是很容易区分的。 人血置放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就会变得锈红,相比之下兔子血还很温热鲜艳。 东向燕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下次不在被追杀时打猎了阿嚏——!”说着一个喷嚏喷入火堆里,他眨眨泛红的眼睛,好几天没休息好了,这副先天不足的身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撑不住了。 “糟糕,不会翻车吧。”火堆上的兔肉愈发焦黄,烧烤之人的手却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窝在杂草堆起来的床榻上,鼻头红红的睡了过去。 视野在刚睡醒时还有一丝空茫,他用力眨眨眼睛,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睡着了。 东向燕呆滞了好一会儿突然跳起来。 “我的兔子……呔,哪里来的妖孽gank偷吃我的兔肉!” 谁知不看还好,一看险些气的七窍生烟,睡着前架起来烤的猎物被另一个人拿起来啃,那人比自己还舒坦手里一坛子酒吃的那是有滋有味的。 东向燕看的眼馋,可是夺食之仇,绝不能忍! 对方闻言轻笑了下,接着提起酒,笑意低醇沙哑,透出寒风吹过的味道。 “一段时日不见,连块兔肉都舍不得了?” 东向燕仔仔细细打量他一阵,那人将脸上的胡子等易容用的道具扒拉下来,露出一张惊艳的成熟脸蛋。 “早说啊!”东向燕一眼辨识出此人身份,立刻挪过去坐下,坐下之时有注意到他的位置正好为自己挡去寺庙门外吹来的寒风,显然这不会是无意之举,“谢了,楚留香。” 乍看仿佛不着头脑的道谢,楚留香却仿佛心知肚明的笑了笑,丢过去一皮袋烈酒,撕下一块焦香油黄的兔腿。 “给,听你嗓音有些嘶哑,是风寒了吗?” 东向燕将这些时日来的经历和他一说,烈酒入喉整个人精神百倍。 “小事!小事!不过没想到会碰上你,之前你不是还说自己正在追查那什么……幽灵山庄吗?” 楚留香摇头道:“虽然是幽灵山庄,但却是一处被废弃的隐居之地,留在山庄里头的人疯的疯,傻得傻,个别几个清醒的也至多说出庄里闹鬼以及老刀把子这个人物。” 东向燕可还记得他为什么会查到幽灵山庄的原因,闻言略作沉吟道:“还再找黑珍珠之死的凶手?你对她用情很深啊。” 楚留香失笑道:“你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不过是觉得那件事并没有结束,早晚会有新的阴谋浮出水面。” “哎——”东向燕摇摇皮袋里剩下的烈酒,用一种明白了什么的语气笃定道:“忧国忧民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楚留香开怀大笑,一肩膀把现在体虚的东向燕差点儿撞趴下。 “喂!悠着点,我现在可没那么结实,万一被你扑倒了可怎么整!” “我说你啊!”楚留香刚想调笑什么就被他一句话呛了回去化成咳嗽,面上无奈加深,笑意当然也不少,“怎么还是这么言辞无忌。” 东向燕撇嘴道:“我又没碍着谁,你管我。” 楚留香飒然一笑,目光落到屋外的雪地上,本该像是银装一般将大地包裹的绵雪表面多出几道稍不注意就可忽略的脚印,两匹骏马站在寺庙门口打起响鼻。 “你最近有旁的事吗?” 东向燕耳朵动动,同样注意到了什么,喝酒的动作一顿,放下酒袋恍若无事的问道:“看你想让我做什么?” 楚留香正经道:“我在追查幽灵山庄时有发现一股身份不明的势力,经过一番追查推敲,将线索抽丝剥茧过后,确定这群人的来历出身皆在薛家庄。东向燕,你看有兴趣陪我去一会儿二十年前的天下第一剑吗?” 东向燕支着脸颊,眼神定定的落在外面雪地上,画面好似突然卡顿了一般,无人的空旷境地忽然多出一群人,然而不只是外面空地,头顶的房梁,破旧残缺的神像后面,全有人头攒动的影子。 “若要我帮你,先要你帮我才可啊。”他无力道。 楚留香莞尔笑道:“自然。” 折扇一打,香帅点穴打穴的功夫怕是这群黑衣人从未见过。 剑鞘在袖,袖中藏剑,剑身像是流水一展,桃花饮血,再不留情! 东向燕:错把真佛当小猫!看大爷我斩妖除魔,破了你们这群人的菊花!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老调重弹,但还是要说句。 人呢? 第89章 晋江文学城 神像倒地残裂的手臂在混战中支离破碎,象征至高无上的存在跌落凡尘, 与泥土一般腐朽轻贱。 东向燕与楚留香联手杀出一条血路, 奔出庙门, 一人拽马,一人挡刀, 等到他们之中有一个上马狂奔而起,另一个便紧追上去。 “哈哈哈哈——” 马匹跑着跑着,东向燕居然在马上大笑起来。 如此畅快舒爽的笑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叫人忍不住跟着放声大笑。快意恩仇马蹄疾的生活, 即使刚劫后余生, 甚至追杀的人马还坠在后头,却也莫名使人向往, 令人追求。 楚留香唇边的弧度拉大不少, 寒风猎猎拂过脸面, 声音在风中模糊。 “我们向着掷杯山庄的方向去吧。” “好!”东向燕答的干脆, “但是你要告诉我掷杯山庄在哪个方向!” 楚留香哈哈大笑着调转马头,冲向另一个方向。 “跟我!” 两人, 两马, 背后追着一群黑衣人, 分明是雪白的野地,辽广的天际,却硬是给人一种哭笑不得之感。 或许有东向燕在的地方就是这般乐趣横生, 纵使被追杀也提不起即将有人死去的实感。 这点儿不得不说,和混迹江湖多年手上却没有一条人命的楚留香达到了异曲同工之妙! 江南多有围水而起之山, 楚留香的目的地掷杯山庄就是建立在这样一座山头。每到天气暖和的时候,自有下人捕来肥美的四鳃鲈经由山庄主人左轻侯妙手烹调,便成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鲈鱼脍。 楚留香带着东向燕途经十里八乡总算把那些恼人的眼线丢到视野瞧不见的地方,他们也差不多抵达掷杯山庄不远。 提起左二爷的好客,楚留香也是笑意满满。 “原本我这位老朋友很少请我帮忙,所以我想着他这次发帖子请我过来八成是为了吃鱼。” “鲈鱼?”提起掷杯山庄就要想起鲈鱼脍,提起鲈鱼脍就不得不想起左轻侯亲手所做的那道菜。 东向燕拍拍近些日子瘦了不少的肚皮,一脸馋猫样儿的吐吐舌头。 “还是楚留香你朋友多,我那些个损友,可没有一个做了菜还会专门想着我的人。” 楚留香飒然笑道:“别开玩笑,你的朋友又有哪一个不是大名鼎鼎?让我数数啊,陆小凤,西门吹雪,叶孤城……当然,和名震天下的点剑主做朋友的人还有我楚留香,一个会叫你到朋友家里一起吃美味佳肴的好友……?” 不等他说完,东向燕一巴掌已经拍上他的肩膀,当着他的面感动道:“值了!” 楚留香不禁失笑。 二人找了附近一家有空房的客店将马匹什么的放下,楚留香拍拍这匹黑黝黝的公马,目露感慨:“这下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先前多亏了你不屈不挠啊。” 爱马仿佛听得懂他讲话,将鼻子凑过来蹭蹭他的脸。 湿漉漉的气息扑到皮肤上并不好受,但这股亲昵却是做不得假的。 楚留香嬉笑道:“哈哈哈——老伙计好了好了,别闹哈哈——” 东向燕艳羡的投过去一眼,转过来时,自家这匹白马好似鄙视一样的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响鼻用屁股对着他。 东向燕:“……” 我看你是想尝尝驯马三招! 楚留香:“走了!” 听见同伴的招呼声,东向燕又和白马瞪了一眼,坐骑好像随了他的脾气,两人不甘示弱的瞪到楚留香亲自过来打断。 “不是想吃鲈鱼吗?还不走。”楚留香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给人和马做和事佬,话说这人居然能和自己的坐骑吵起来也是不可思议。 可是楚留香稍微留意一下,嘴里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声音。 他发现东向燕这匹马也是颇有灵性,和东向燕互瞪的时候眉毛上扬,自己把东向燕拉开时还会得意的跺跺马蹄,发出嘲笑的噗噜声。 楚留香惊讶的想道:“这马也是奇了!” 东向燕明显比他更了解自家臭马的脾气,见状更是恨不得和它大战三百回合。 楚留香无奈只能把人硬拉出去,两人稍作打理换了身新衣服徒步走向掷杯山庄的山路。 东向燕看起来还很是闷闷不乐,楚留香好笑道:“你莫不是还在计较?” 东向燕斜他一眼。 碰上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他能怎么办? 楚留香老老实实道歉,示意自己再也不会参与到类似的战斗中了,东向燕才小孩子气的表示满意。 有这样一场插曲在,不知不觉视野之中已经出现掷杯山庄的招牌。 楚留香指着那个方向说道:“快看,要到了。” 东向燕想起鲜鱼的美味嘴巴不由蠕动一下,口水分泌出了好多。 “听说冬天的鱼膘肥尾大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楚留香道:“没错,因为鱼和人一样,都会储存粮食过冬,只是鱼储存的是体脂,若说何时不该捕鱼,应该是当属春季了,开春的鲈鱼消耗了一整个冬天的热量,正忙着捕食呢,哪里有鲜肉给人来吃。” “哎,看来我没记错,”东向燕说话之间已经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门口立刻有人过来招呼楚留香,他道:“但我看这气氛怎么也不像是有闲心请客的样子?” 楚留香放眼望去,果不其然,无论是看门的小厮,还是待客的管家,脸上全有一种强颜欢笑的味道,眉间不禁皱起。 “宋老,庄内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被唤作宋老的关键深深一叹:“主家之事老奴不好多说,但还请香帅多多安慰安慰姥爷吧。” 这话意味不明的更是叫楚留香不好说什么,只等着见到人再说。 没想到见到面后,他就被惊到了。 江湖上出了名待客豪爽,笑容满面的左轻侯不说一脸的愁绪,就说那鬓角的白头发都多出好几道。 楚留香忙探问道:“老朋友,你这是怎么了?短短时间不见,怎么憔悴这么多?” 左二爷看了他一阵,突然悲声道:“儿女不幸,我又怎么精神的起来。” 东向燕若有所思的在正堂里走过两圈,闻言回身道:“说的正是,左二爷既然被众多豪杰称作‘轻侯’,可见即使朝廷以侯爷之位许之,您老也可轻拿轻放,如此不正是说明左二爷宽容大度,万事从容吗?” 东向燕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左轻侯不禁被吸引过去下意识问起楚留香他的来历。 楚留香道:“这是我在沙漠时认识的友人东向燕。” 左轻侯闻言一怔,面目复杂中透出微不可查的恭谨。 “原来是点剑师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可惜老夫近日实在没有心情,不然定去洗手作羹汤,好好聊个痛快。” 东向燕摇摇头:“本就是慕名前来,主家不便也没办法。倒是左二爷,为何会说儿女不幸?” 楚留香也附和道:“若有我能帮的地方,在下定然全力以赴!” 左轻侯愁眉苦脸的看过两人后,无可奈何的将女儿身上发生的奇事和他们一一道来。 说来也是神奇,左二爷之女左明珠因重病卧床不起,尽管左二爷重金请来的名医日夜诊治也仍是回天乏术,不得不天天熬日子,而不久之后,隔壁石家庄的千金施茵也因病去世,仿佛以命换命一般,左明珠的病情却因此渐渐好转,然而左二爷不等高兴,逐渐恢复过来的女人一句话仿佛天雷劈空,将他重重打下地狱。 楚留香不可思议的道:“她说自己是施茵?” 左轻侯仿佛苍老了好几岁,重重道:“对!” 东向燕若有所思道:“难不成是借尸还魂?” 左轻侯的表情看起来更苦了,楚留香无奈唤道:“向燕兄……” 东向燕不顾楚留香的阻止径自对左轻侯道:“可否让我见识一下‘发病’的贵千金,不瞒左二爷,若是有病,我恐怕无能为力,但要是鬼神作怪,我还是有一手的。” 左轻侯闻言怔然道:“您、您是……”眼底渐渐燃烧起希望的火光。 东向燕以行代答,一口质地不明却仿若黑桃木的木剑自袖中探出,表面的桃花纹仿若流水一般舒展开来,若是盯久了,其栩栩如生的景致不知不觉间就可把人代入桃源乡间,不思返归。 楚留香奇异道:“你何时会的这个?” 左轻侯却已经等不及他们聊起小话,霍然起身赶忙在前方领路。 “走走走!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见明珠,唉,我可怜的女儿……” 楚留香理解他的急切,但他还是对东向燕在耳旁留下的那一句话无语半晌。 东向燕对他那个问题的回答是——“现在。” 第90章 晋江文学城 眼看着新朋友忽悠老朋友是不是不太好? 楚留香正在进行激烈的内心争斗,左轻侯却已经将人领到女儿的厢房门前。 “就在里面。”他叹息一声, 打开了门, “明珠, 爹来看你了。” 一进屋,满室扑鼻的药味, 之后就是一名清秀温文的女子,东向燕随意打量她一眼。 左明珠在江湖中既然有“玉娇娃”的美名,显然姿容秀色定然非同俗物, 但是东向燕稍稍看了看就撇撇嘴走出了门。 自称是施茵的左明珠决然受不了被这般明显的嫌弃, 一张小家碧玉的面容上顿时多出几分嚣张, 那张狂的棱角实在和本人的性子不和。 左轻侯连忙拦下女儿,面上愁绪更重的对东向燕道:“点剑师可看出什么来?” 东向燕沉吟不语。 楚留香实在忍不了好友被亲缘折磨的老态龙钟的模样, 踱步过来便道:“是有什么话不好说吗?” 楚留香说的话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东向燕瞥他一眼, 确认道:“真要我说?” 左明珠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不妙的预感, 相比之下倒是她的父亲左轻侯生出难言的喜意。 “请说!请说!无论如何,为了小女我都愿意去做。” 正在挣扎的左明珠微不可查的顿了顿, 东向燕已然率直道:“她就是左明珠, 不是‘别人’。” 左轻侯呼吸一滞, 左明珠破口大骂道:“胡说什么,我明明是左家庄的施茵,虽然不知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但我可是知道不少左家庄的秘事的!” 左轻侯闻言脸色忽变,向看过来的楚留香轻轻颌首。 若非这般离奇, 他又怎会请楚留香过来。 左轻侯苦笑道:“老夫实在想不出旁的办法,只能将希望寄存在楚留香你身上,奢望好友遍天下的你,能为老夫找回真正的女儿。”说完就要深深拜下去。 楚留香见状连忙扶住他,俊秀的脸上浮现坚毅的神色,冷静的劝说起冲动之下差点儿晚节不保的左轻侯。 “请放心,若有我能办到的事情,我一定竭尽全力,东向燕,你究竟看出了什么,不妨坦坦荡荡的说清楚吧!” 东向燕眨眨眼,视线停在“左小姐”身上,语气有一种达观的冷漠。 “你可知这世上从无心甘情愿为自己好的人?” 左明珠脸色瞬变,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东向燕:“你有幸遇上一位为你着想,疼你视若珍宝的父亲,可你又为什么要为了旁的事伤他的心呢?” 左轻侯不傻,不过是爱女心切以至于忽略摆在眼前的破绽。 “明珠!” 既然有东向燕挑明了,左轻侯还怎么可能对自己真正的女儿视而不见。 左明珠咬紧下唇,无意识的避开自己父亲。 左轻侯老泪纵横,若不是有楚留香搀扶几乎站立不稳。 东向燕仰头望天,天空一道黑线斜长,定是离家的鸟儿返家归巢。 “闹剧,闹剧。”他呢喃着,最恶意的是,闹剧不仅是闹剧,它还倒胃口! 满脸黑线的东向燕和楚留香被管家安顿下来,在东向燕揭穿左明珠是装的之后,他们二人识趣的为这对父女腾出空间,现下八成聊好了吧? 楚留香提着酒过来,正好看到他叼着根草翘腿躺在树上,甩起手中的绳子丢上树。 “接着!” “哎!”东向燕向左探出手,两根手指稳稳的夹紧绳结,他不耐烦的斜下视线,一见楚留香那张脸他就想吐槽,“说好的鲈鱼脍呢?” “嘿嘿,不好意思,下次赔你如何?” 楚留香也跃到树上在他旁边粗壮的枝丫下坐下,“你是怎么看出来她在装疯的?” 从小和妖魔鬼怪打交道,左明珠身上根本没有重叠上去的鬼魂,东向燕心说我要是看不出来怕不是狗眼已瞎! 白他一眼,东向燕懒洋洋道:“独家机密,禁止泄露。” “唉——居然是独门秘技吗?真厉害啊。”楚留香笑语道。 东向燕横他一眼:“说吧,找上门来是为了啥?” 楚留香嘿嘿笑着搔搔后脖子,就是那种不好意思还有点偷偷摸摸的鬼祟样子,实话说,看得人简直让人想说,盗帅的威风在哪儿! 其实东向燕也想这么说,可是楚留香一开口就把他的毒舌堵回去了。 他道:“我看你心情不好的样子,因为左明珠的事情吗?” 东向燕慢吞吞哼了声。 如此姿态为了什么已然显而易见。 楚留香见状神色不禁微妙起来。 “居然还真是……你啊,难道就没有过反抗父母的时候吗?” 东向燕奇怪道:“为什么要反抗?他们都是为自己好的不是吗?” 哪里知道他刚说完,楚留香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大奇葩,让他想戳瞎! 东向燕不满的拍开酒坛的封口,用这个有点儿扭曲的姿势将清澈的酒液倒进嘴里,吐出含糊的字眼。 “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咳咳……”楚留香收起过于露骨的视线,托着下巴惊疑道:“我真怀疑你这家伙到底是怎样长大的,父母的好也有接受不接受两种选项,左小姐显然正处于后者之中。” 东向燕坦然道:“不懂。” 楚留香无奈道:“这样说吧,左二爷虽然是真心诚意对待左小姐,但若给她的东西并不是她想要的,而且还需要她用一样宝贵的东西去换,你说她反抗不对吗?” 东向燕直接反驳道:“你觉得左二爷那副样子就算是好吗?” 想起老友那副憔悴麻木的模样,楚留香也是一叹。 “我不否认左小姐的手段选错了,但是若想心想事成,恐怕也没有别的办法。” 东向燕冷哼着不予赞同。 手指点着大腿,楚留香缓缓将掷杯山庄和薛家庄的恩怨一一道来。 换言之,世仇二字道出一切。 “左小姐与薛家庄二少爷两情相悦,但他们深知左二爷必然不会同意,所以和隔壁石家庄的大小姐施茵联手,策划了这起‘借尸还魂’的戏码。” “哦——?”东向燕道:“真正的施小姐呢?” 楚留香:“听左小姐说,她和自己喜欢的戏子私奔了。” 东向燕反问道:“你觉得这是好的?” “能不能皆大欢喜没人知道,”楚留香亦是坦然,不过他有说:“但是在做下决定时,他们一定想的是圆满的结局,这样不是很好?” 东向燕摇头:“我不懂。” 楚留香笑道:“其实我倒是希望私奔的施小姐能幸福美满,左小姐能得偿所愿。” 东向燕单手支着腮懒懒道:“肯定都会这样想吧?要是不幸福的话,那他们的行动,九成九会变成悲剧,说不定会后悔一生。” 想也知道,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和戏子出身的男人私奔,若遭遇不幸,说不得会连命都连累出去,如此结果又怎么算的上好。 楚留香道:“东向燕,你父亲若要你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做?” 东向燕语气怪异道:“我怎么知道?怎么看我都是娶的那个吧。” 楚留香一巴掌拍上他的背。 “让你想象啊!想象!” 东向燕道:“会同意吧,又不是什么大事。” 楚留香不知这货壳子里其实有一个已经渡过天劫的武仙神魂,对仙人而言,世间的七情六欲多数都是值得体验却不会沉迷的劫难,要让他发表意见,看他从来没拒绝过任何人的要求就能得知他对世间万物是怎样一个态度。 温和,平缓,不激烈,同时无占有欲,没有过多的渴望,行如细水,缓缓湍流,直至汇入汪洋大海。 尽管一直以来的遭遇跌宕起伏,精彩绝伦,可那平整的心湖仍然波澜不惊,毫无触动。 总结起来,那就是他太强了,别人看来困难至极的请求,他全都能面带笑容的完成。 这等“举手之劳”,东向燕不是吝啬的人,又如何会拒绝? 可是楚留香不知这一点儿,而且他此时亦是具备自己的立场。 那就是人之所欲。 雏鸟长大会飞离巢穴,父母不可能会跟随在自己身旁一辈子。 一个人的成熟正是从反抗父母开始,所以楚留香才既气愤左明珠的所为,也能对她的行为抱有一定的理解。 “东向燕,你有没有想过,当父母的吩咐和你的想法相违背时,你会选择继续听从父母吗?” 楚留香淡淡道:“如你所说,长辈确实对晚辈持有一种为你好的爱,可是人生是属于年轻人自己的,为你好或许能在小时候提供庇护,但是当离巢之日到来之时,这种爱就成了束缚。” “……听起来非常自私?”东向燕诧异道。 楚留香忍俊不禁:“没错,虽然自私,但也是我们对父母长辈的回馈。” 东向燕:“唉?” 楚留香举目远眺夜幕下无边的银河星子,语气平淡而真挚。 “人的生活充满种种矛盾与自私,但是我想,当雏鸟展翅高飞,即使不听父母的话也能自由捕猎还能回馈父母的时候,所有气愤都会变成骄傲吧。” 东向燕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我大致懂了,一时的忤逆是为了脱离温室,独自经历风雨,承担自己的人生,肩负生活的责任,不再将这一切推到父母身上,如同幼时没有能力,把决定交给父母一样?” 楚留香被他细致的回复逗笑了。 “你说的没错,话说回来,我想左轻侯应该也会在烦恼之余生出淡淡的自豪吧。” 东向燕:“唉!为什么?他快被气死了好吗?” “因为乖顺温柔的女儿终于愿意追求自己的人生,吐出自己的想法了啊。”楚留香挤挤眼睛,“是个当爹的都会骄傲好吗?” 东向燕语塞,因为自己还没当爹。 …… 月夜下的窗边洒下一地银花,书房的灯火还亮着,左轻侯从书架上摘下一卷珍藏已久的画卷。 布满皱纹的手指小心翼翼的将画面舒展开,视野中渐渐多出一名风姿卓越,眉目温柔的女子画像。 左轻侯立在烛火边,用手抚摸女子的面庞,近似呢喃的说道:“颜娘,女儿长大了。” 第二日,晌午。 左明珠脸红红的被左轻侯牵出来,当然东向燕和楚留香二人品尝了鲜美的鲈鱼脍后就要告辞,左明珠这次是特意过来道歉以及道谢。 “若无二位侠士,可能我再也无法和爹爹道明心事,”说到这里,她冲本就一晚上都在若有所思的东向燕福身,“多谢这位大侠点破骗局,以此为契机,我已经和爹爹重修于好,以后应该也能用心交谈,不会再发生这等丑事。” 左明珠看样子对自己的行为是怎样一个结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但是瞧她面色淡然,神色清隽,恐怕是已有觉悟。 左轻侯在这之后也向东向燕道谢,承诺他下次来定然再做鲈鱼脍招待。 东向燕全程没有讲话,仅仅是点头应对。 楚留香心细如尘如何会发现不了他的反常,只是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所以当他们两人走下山路,四下无人,楚留香想了也便问了。 东向燕神色古怪道:“昨天我想了一晚,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楚留香不禁松下口气,只是这样啊,那就没问题了。 虽然后续发展让楚留香深深明白自己当时松气松的太早了,但是一无所知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幸福。 两人回到下榻的客栈,楚留香为寻线索出门打探薛家庄的消息了,东向燕出乎意料没有留在房间里偷懒,而是从窗户跳出去,掩人耳目的来到郊外。 绿柳遭雪埋,清河结冰花。 碧影游鱼隐,春风不得显。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东向燕站在一棵枯死许久的大树下,背后不知何时多出一道红色影子。 他头也不回道:“哟,收到消息就过来了?” 来人轻蔑的说道:“我本以为你会乖乖回长安。” “出乎预料才能把你引出来,不是吗?”东向燕转身道破眼前这名年轻妖美的男人身份,“玉罗刹。” 竟然是本该暴毙而亡的西方魔教之主! 换成个人眼珠子怕是都要掉下来,在场的两人却是一个赛一个的淡定。 玉罗刹哼笑道:“既然知晓本座,你又为什么不接受我的好意继承西方魔教?” 东向燕迟疑好一阵,才用一副憋得难受的表情唤道:“爹,你是怎么保养的,看起来居然比儿子我还年轻?”视线重点集中在父皇那张如花似玉的真面目上。 没想到真实身份会是大越太上皇的玉罗刹眼也不眨道:“就是宫里的那些个香膏,外加本座驻颜有术,修为高深!~” 东向燕无语的发现不能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 “回到正题吧,西方魔教的话,请恕我拒绝。” 玉罗刹万万没想到一向言听计从,从无推脱的东向燕会拒绝。虽然早在他让叶孤城留下时就隐隐察觉到了猫腻,但是玉罗刹还是不乐意相信,像是所有父母一样。他宁愿相信是别人带坏了家里乖宝,绝不是自家乖宝自己学坏了! 西方魔教之主磨刀霍霍,冷笑连连:“说!谁教坏了我家宝贝儿子!” 东向燕:“……”我说楚留香的话会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嘚瑟:贯穿全文的亲情线出来了,你们咋就没人发现呢~~~ 第91章 晋江文学城 大越太上皇朱侯桢与西方魔教之主玉罗刹其实有很多类似的地方。 比方说明明是教主却偶尔露面的玉罗刹将神秘玩到极致,平时和人对话还要一身红雾, 仗着身法非同小可行踪鬼祟。 像是有这般本事, 还身世不明的人物, 想想看,好似将他和太上皇划上号没问题。 哦, 对了,太上皇不也是退位之后就跑去泰山隐居极少露面吗? 现在想来,怕不是为了让玉罗刹这个身份在江湖上频繁活动起来, 外加……果然那些个不恋权的说法全是糊弄新帝的! 当然作为新帝的东向燕很有意见就是了。 “我说怎么说传位就传位呢!感情是想自己跑宫外浪!” 被怒指的亲爹捏起儿子的下巴颏, 认认真真的道:“我这不是信任你吗?” 东向燕:“说信任之前先放下调戏儿子的那只手。”他面无表情的很, “小心我剁了它!” “可怕!~”玉罗刹施施然的收回手,改为趴在东向燕肩膀上眨巴眼睛, “小燕子, 你不愧是我的种儿啊, 咱们朱家人没有一个愿意老老实实呆在宫里, 当个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明君的。” 东向燕皮笑肉不笑:“这就是你弄出个西方魔教的理由?” 玉罗刹笑道:“你不觉得很便利吗?有西方魔教在,大辽还是西域诸国都在我掌握之中, 当然, 现在是在你手中。” 东向燕叹气:“这些事你要早早告诉我。”说罢, 扯下没有骨头一样歪在自己身上的玉罗刹,“有别人知道你的身份吗?” 玉罗刹扬起眉梢:“原随云知道。” “看来我压根没怀疑错他!”东向燕一脸不出我预料,但还是要奋力谴责的表情说道:“从他那里听说了魔门我就觉得不对劲儿, 果不其然,从蝙蝠岛到大沙漠, 全是为了让黑珍珠把罗刹牌交到我手里,再让我顺势执掌西方魔教吧?” “没错!~”玉罗刹欣慰道:“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我可以放心去追求武道极致,破碎虚空了。” 东向燕沉着脸没说话。 玉罗刹忍不住畅想美好的未来——“到时候魔教还是大越都有你在,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值得我放心不下的,之后我就打算让朱侯桢这个身份暴毙身亡,你给我简单处置一下身后事就行了。” 东向燕:“容我多嘴问句,之后你要去哪儿?” “十绝关!”玉罗刹不疑有他,相当痛快的就将以后的计划道来,“那是传说中的大宗师令东来破碎虚空之地,本座尚有雄心壮志未曾实现,可不愿拘禁在一方世界里做一个受限于年月的寻常武人。” 东向燕鼓掌:“想法很好,就是做法有些不负责任。” 玉罗刹白他一眼:“本座也不知道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见过那么多人为名,为利,为财不择手段,你手握至高权柄,无上财富却内在空空,无欲无求的活该去庙里剃度当个和尚。” “……和尚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东向燕认真道:“我无肉不欢!” “滚!”玉罗刹好悬没给他气出个好歹来,“你说你,二十几年了没有一次不听话的时候,怎得这次却和为父我杠上了?” 说白了,堂堂玉教主还是不爽东向燕刚才拒绝他那件事。 东向燕眉头蹙起,表情支吾,犹豫着犹豫着就被玉罗刹捏上脸蛋。 “疼疼疼!” “混蛋儿子,你想说啥?” 东向燕用力拍开玉罗刹的手,捂着泛红的脸蛋道:“志不在此,我也没辙。” “呵呵呵——”玉罗刹冷笑:“你把这话和你母后说过吗?” “……”东向燕眼神飘忽起来,不敢! 玉罗刹叹气:“也不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从小时候起就怕你母后怕的厉害。” 东向燕理直气壮道:“所以我才和你亲啊!” 玉罗刹:“……免了,本座可不像是有这么大儿子的样子。” 东向燕殷勤的凑上去:“老爹您貌美如花。” 玉罗刹白他一眼,施施然道:“你之前救下了玉天宝?” 东向燕给他捏肩捶背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才谨慎道:“嗯。” “糊涂!”玉罗刹冷声道:“本座养了这么些年的替身,你若不顺势利用他引出那些在本座‘死’后不服之辈,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身上的价值。” 东向燕:“呃……我以为他是你不甘寂寞给我养大的弟弟?” “混账!本座养你一个就很烦了好吗?”玉罗刹用力打向他的头,但终究是自己一手教养起来的崽子,尽管皮实手上去时候还是轻了不少。 东向燕淡定的被抚摸头毛,虽然老大不小还被老爹揉脑袋有点儿害羞,但是脸这个东西……他从来是没有的! 玉罗刹:“算了,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不管如何,我这次过来,一是确认你是不是看破了本座的身份。” 东向燕突然打断道:“如果我没看破怎么办?” 玉罗刹干脆利索的道:“当然是继续玩。” 能把玩儿子说的如此天经地义……你不愧是东向燕也就是我的亲爹! 东向燕心头一排“!!!”飞过,表情淡定下来。 “我晓得了,您继续。” “哼,”玉罗刹继续道:“二是为了和你说清西方魔教一事,教内聚集了本座收集的无法无天之辈,你能收服的就收服,不能收服就打死,他们的价值就在控制西方诸国和克制大辽铁蹄上,没用了你大可以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 呜哇,不愧是老爹,杀气腾腾,活似那群人就该被用完就丢的无情样子。 东向燕心中竖大拇指。 这才是当过皇帝的样子,不像是自己。 对自己心软很有自知之明的东向燕乖乖垂头听训,一直到日头西斜,自己不得不回去之时,玉罗刹才意犹未尽提起他接下来行程这事。 “薛衣人本事不错,但那是在二十年前,二十年后,无论是西门吹雪还是叶孤城都有让他天下第一剑折戬沉沙的实力,你若去,大可以长驱直入,逼他交出幕后黑手。” 东向燕奇怪道:“为什么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一股子隐情的味道?” “滑懒!”玉罗刹可是他亲爹,怎么可能看不出东向燕一副想趁机多搜集些消息然后偷懒的模样,“就会占你爹便宜。” 东向燕“嘿嘿”装成一副憨人的样子。 玉罗刹被气笑了,想动手但又有点儿舍不得把儿子揍成猪头,忍了又忍,还是一巴掌拍上去。 “自己想!” “哎哟!” 被打的后脑勺生疼,然而抬起眼,不出意外的找不到玉罗刹的身影了,东向燕翻个白眼:“就算是为了怕我纠缠,这也溜得太快了吧。” 嘴里嘟囔着,脚下磨磨蹭蹭,尽管有超一流的轻功辅助,东向燕返回城内也已经天色傍晚。 楚留香等在酒楼里,见他回来,肩膀上还带着残雪,一句话没有多问,送上热好的酒一碗。 桌面摆有小菜数盘,具是东向燕爱吃的。 水香虾球,火腿豆腐羹,玉珠滴水龙架桥,鹤凤三鲜,无不是色香味俱全,勾得他食指大动。 “够意思啊,不枉费我打听消息回来!”东向燕说完一句就坐下了。 楚留香闻言诧异道:“打听消息?”递上一副擦干净的筷子。 东向燕接过筷子后,一口酒下肚,冰冷的手脚顿时感到暖和起来了。 “是啊,坑了我老爹。他倒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说,其实我早就发现猫腻来了!” 楚留香将酒杯往前推了一推,手背放置桌面。 “可有关于薛家庄的消息?” 东向燕颔首:“其实你之所以会在追查名剑榜时受到那股无名杀手势力的阻止,这全是因为杀手势力的总舵正是薛家庄,幕后人是不是薛衣人这我不确定,但肯定和薛家庄有关就是了。” 楚留香目露所思,沉声道:“原本我就有此怀疑,眼下不过是证明了罢了……还有其他消息吗?” “别急,”东向燕盛了勺豆腐入嘴,软滑细嫩的味道满足的使他眯起眼睛,吃过几口后放下调羹他道:“名剑榜由十二剑组成,都说剑起轩辕,自不用说,十二把剑的剑主正是按照古时十二把神器命名。” 轩辕夏禹剑,湛卢,赤霄,太阿,七星龙渊,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承影。 十把名剑铸就名剑榜十位剑主,为何名剑榜每次出世定有大事发生铸剑师仍会趋之若鹜?全因名剑榜之意,暗指入围十二口名器之主有铸造古时神剑之能。 一场比试,名利双收,不是那等淡泊名利的真隐士,这世上有多少人为了一举成名天下知蝇营狗苟? 东向燕可以想象的出,神剑之器一出,天下名士闻风而动的景象。 不过为何十二名剑主却只有十口神器? 不用说,这正是楚留香想问的,也是东向燕将要解释的。 “名剑榜归根究底会排出胜负高低,前十二位人选会从‘轩辕’开始一直到‘承影’末,铸剑师自会戴上刻有古时神器的名牌,以此展示自己的技艺。这等时候,那些慕名而来的剑士们自然会评判铸剑师和神剑之间的差距。” 东向燕做出回忆的姿势:“本来名剑榜的意义就在公平竞争,彼此学习,无论是铸手之间的内部交流手法,还是借此机会认识品行高级的剑客都是不错的选择,但错就错在随着聚会本身的影响力增加,有人动起邪念。” 楚留香沉声道:“邪念?” “是,”东向燕颔首道:“比方说,杀掉排在自己前面的铸剑师,自己就能前进一名。” “嘶!”一句话叫楚留香想起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昨天炸出了一群人 第92章 晋江文学城 若有人动了这等阴暗心思,不用说, 名剑榜上来者众多, 说不定就有人愿意以“剑器”交换, 换取剑士出手击杀自己的对手,或者有心术不正之人蛊惑铸手行此歪门邪道之事! 须知, 谁人没有私心?谁人没有私欲?会拿起自己的名作供给他人品鉴就已然存有功利心。 不用说,如果这件事真正发生,举办聚会的人又无能扼制, 那么…… “自相残杀。”东向燕总带点儿刻意培养出的矜持语调从他耳旁冷冷响起, “风气若正, 自然无人动摇,但若人人有心, 惨案从原本的偶尔一次, 逐渐在几百年间转为一日数起!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名剑榜销声匿迹。十二剑主正是由此而来, 剑主不只是铸剑师, 还代表铸剑师将自己成名之作交给自己认为合适的剑主,那些剑主同样拥有‘神器’之名。但是你也看见了……” “厮杀这般激烈, 原本的十位剑主不得不扩展成十二位, 可以说在承影以下的剑主并无神器之名, 仅仅是后补。” “荒谬!”楚留香拍案而起,“不思阻止也就罢了,居然还行此火上浇油之举!” 不用说原本就争斗厉害的名剑榜出台这等对策后, 只会挑起人们的不甘之心。 能出现在名剑榜上的铸手无不是名家,他们或许有更大的野心让他们接受邀请, 但同时他们也没一个人愿意沦为陪衬。 后补,后补,此二字道尽一切。 这简直就是在逼这群铸手用尽手段将前面的人拖下来! 之后就如东向燕所说,风气一歪,再正可就难了! “人人不思正道,不思进取,简直……”楚留香喝道:“荒唐!” 东向燕招招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冷静下来。” 楚留香一屁股坐下先干掉酒杯里的酒,仿佛顺气似的大口喘息,冷静了好一阵子后道:“然后呢?” 东向燕道:“恰好名剑榜二十年前曾开启过一届,薛衣人正是在二十年前名动天下,被誉为天下第一剑。” 楚留香恍然大悟:“你是说薛衣人参加过名剑榜?更甚至他手里有名剑榜的消息?” 东向燕搔搔脸颊:“只是怀疑,毕竟名剑榜底蕴不小,数百年来几次沉寂都不妨碍它崛起之后的影响力,但是最近几回却好似后继无力,不得不借起旁人的声势。” 楚留香:“你的意思是?” 东向燕:“没意思,在没见到证据前我不发表意见。” 楚留香不禁笑道:“行事谨慎又大胆,东向燕,比起宫里面的皇帝江湖才更像是你生活的地方。” “噗咳咳——!”因为他一句话,东向燕把酒喝气管里面去了! 楚留香慌忙道:“你没事吧?” “……我……咳咳……”东向燕一把抓住探身过来的楚留香的手,目光炯炯的道:“你这消息哪里来的?” 楚留香迷茫一瞬立刻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眼中不禁掠过笑意。 “是左二爷,”指上带了内力弹开东向燕的手掌,恢复正坐后他道:“前些日子有流言在江南传播,内容似乎是当日阻止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斗之人身穿一身龙袍。” 东向燕咄咄逼问道:“不止如此吧?” 楚留香看他一阵无奈说全。 “好吧,传言的全部内容是,点剑主一身龙袍持剑阻止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紫禁之巅,可以了吧?” 东向燕道:“你不信?” 楚留香道:“当日我不曾亲眼去看。” 东向燕道:“亲眼去看你就信了?” 楚留香:“亲眼所见就是事实,我为什么不信?” 东向燕用不知情绪如何的语气告诫道:“你要知道,有时双眼也会骗人。” 楚留香洒脱笑道:“既然如此,劳烦点剑主告诉我此事是真是假,眼睛会骗人,朋友总不会骗人吧?” “……狡诈,”东向燕愤愤道。 楚留香笑了。 在此之后两人都没有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正如东向燕对此事还有别的安排,正如楚留香看出他不想说。 彼此尊重的心意,往往会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 东向燕皱皱鼻子,想道:“已经传到江南了,看来遍布中原大地不远了,嗯,是时候要把天下第一是西方魔教之主的情报放出来,各地流言蜚语混成一团,到时候就没人在意东向燕到底是谁了!” 小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引导舆论这种手段,混迹政治中心的人就是比江湖人高杆。 可是话说回来,东向燕这般久没有回长安,宫内没问题吗? …… 顾惜朝脸都要笑僵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那货居然连祭天大典都没回来! 这可是皇帝坐车辇前往泰山,面见太上皇,最后摆下仪式祭祀天地十天十夜,期间皇帝必须一直呆在泰山山顶的行宫里,为了黎民百姓祈祷下一年的风调雨顺的盛事! 结果那货连个口信都没有,全让宫九一个人顶过去了! 老天爷啊,你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他! (天道:我劈了!) 虽然东向燕总说比起光整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好好落实改良土地稻种的实策,但是顾惜朝还是想发怒一下。 那你别偷懒回来尽力说服那些不以为然的大臣啊?仅自己偷跑算什么啊? 因为不放心宫九,结果连一部分皇帝的奏折都要批改的大学士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弱不胜衣的风采。 一袭青衣裹在身上,飘飘欲仙,直被不少大臣称赞风仪过人。 屁个凤仪啊! 心知自己这身材就是在这两个月里瘦下来的,而罪魁祸首还在宫外逍遥……神哭小斧蠢蠢欲动。 顾惜朝觉得当年的自己太天真了,以为榜上个金大腿就能飞黄腾达吗? 腾达是腾达了没错,可也快成工作狂了。 在这样下去,即使娶媳妇怕也会冷落了人家。 不对,我刚刚想到哪里了? 今天又是阴沉着脸回家的龙图阁大学士硬是把下人们吓得一口气分三份喘。 顾惜朝睡前还想着,明天太上皇回宫和皇帝见面,千万要确保宫九不要露馅。 然而等到第二天,东向燕有千里传音的本事定会告诉他,昨晚你太多虑了。 当太上皇也是假的,你就会知道朱氏一脉相传的蛇精病是多么不讲道理。←_← 宫九版本的皇帝和不知名版本的假太上皇相视而笑,一派和煦,谁也没看出彼此身上的不对劲儿。 至于正版的两只,正在分辨他们两个谁更狡猾,目测没空理大越朝的肱骨栋梁。 所以,惜朝啊,珍惜朝夕好好干吧。 两位顶头上司都是偷懒偷的光明正大的货,你也只能自立自强了。 允悲? 顾惜朝:(╯‵□′)╯︵┻━┻ …… 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有玉罗刹做爹,东向燕所有的本事恐怕都是有源头的。 不过话说回来,聊过之后第二天直奔薛家庄,如同玉罗刹所说的那般直捣黄龙,楚留香表示这真是自己遇到的案件中过程最利索的一次。 围观东向燕大嘴巴子抽着,句句较真的问——“是不是你?”“不是你?好,再说一遍是不是你?” 这根本就是拷问吧? 楚留香不忍心的移开目光,不去看惨兮兮的天下第一剑。 薛笑人想不通楚留香他们是怎么找上薛家庄的,但是在此之前他更想不通的是,往日像座大山一样将自己死死压在身下的兄长居然不是那个闯入者的一合之敌! “住手!”在兄长被羞辱的情况下,薛笑人总算想起被自己遗忘多年的兄弟情深,扑身上去将薛笑人挡在身下,目光冷厉的恨恼道:“你要找的是我,不许牵连我大兄!” “笑人!”薛衣人眼一厉,“谁允许你出来的?” 薛笑人恼恨道:“大兄,你觉得当下还有我不出现的余地吗?” 薛衣人张张口,哑口无言的塌下肩膀。 薛笑人冷森森的扫过东向燕与楚留香。 “大兄想替我定罪,但我却是不依的,这么多年来我都被掩盖在兄长的阴影之下,只有这一次,唯有这一次,我要做我自己!” 往日装疯卖傻把自己当做“薛宝宝”的薛笑人此时不禁撕开了自己的伪装,也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暴露出来。 “不错,那个杀手组织正是我的势力,你们想怎么样?” 楚留香轻缓的语气总给人风流之念,轻易放松下戒备。 东向燕曾怀疑他就是凭这副好口“彩”才有那么多朋友,不过这不是重点。 楚留香用这副嗓音低声说道:“两位可是误会了什么?我之所以上薛家庄仅仅是为了名剑榜邀请点剑师不成却略次逼杀一事,二位若直言相告,在下愿为好友赔个不是。” 薛笑人闻言一愣,不甘示弱道:“你们不是想对我大兄不利?” 楚留香大为惊奇:“我们为何要对薛庄主不利?” 薛笑人忙道:“你若不追查名剑榜我怎么会派人阻止你!” 楚留香皱眉:“名剑榜和庄主有什么关系?” 薛笑人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一脸的哑然。 薛衣人轻轻一叹,压下薛笑人后冷静道:“陈年旧怨,说起来也不会觉得羞耻,若两位有心听一个二十年前便失格的剑士所做下的罪事,我便坦言又何妨。” 东向燕和楚留香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露出相差不远的好奇。 用薛笑人的话讲,那张脸真想让人狠狠挥拳打下去! 第93章 晋江文学城 二十年前,薛衣人还未成就“天下第一剑”的名声, 如同许多少侠剑士, 每日磨炼自己的剑术争取有一天得以一剑光寒十四州! 曾经剑魔独孤求败达到的境界, 至今仍被似薛衣人这般的习剑之人推崇,希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得踏大道, 举世无敌! 然而薛衣人没有这个机会。 二十年前的江湖高手无数,他们习掌,用拳, 更有大般若指一类的奇门武学, 却偏偏少了兵器谱排行第一的剑! 那是一个剑士荒芜的武林, 是一个各门派百花齐放却漏了一支剑梅的江湖。 薛衣人呜呼哀哉,每一日只能将愤懑发泄在修行中, 不知不觉也积攒出了不小的名气。 但是还不够, 距离一举成名天下知, 形成指向一般的作用光凭此时的自己无能无力! 薛衣人在等待, 等待一个让全天下的人都记住自己的机会。 当名剑榜向他发出邀请时,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虽然是横空出世的聚会,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消失数百年, 可是没关系, 有铸剑师的地方就有剑士,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薛衣人把这当成一个不容错过的契机! 怀抱着远大的志向,他来到请帖上的地方。 自己到时, 人已经来了不少,和所有人比起来, 他到的不早不晚。 举目四顾,薛衣人发现不少如自己一般的青年剑士。 他们神色或忐忑或张扬,但无一例外希望自己能铸剑师看重,得以赠上自己的名器。 薛衣人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因此当被一位铸剑师选中时,他难耐欣喜的同他一起去见识了那口名锋。 平心而论,剑师拿出来的作品确实是一把出众的剑器,比自己腰间常用的那把要好上许多。 无论是剑锋的锋利度,还是造剑用的焰铁成色可见注满剑师心血,因而对于接下来的“赏剑台”他只有期待没有恐惧。 然而和满心期待的自己不同,铸剑师却在他满心欢喜之际阴沉着脸说,他有一名老对手也参加了这次名剑榜。 那个老对手用的是东海的寒铁造剑与自己的火山焰铁正好相对,而他选择的对手也是一位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剑士。 他如是说完,薛衣人心里咯噔一下,在这一刻心慌笼罩了他,天生的直觉预感到不祥。 接下来铸剑师面无表情的说完剩下的话,证明他想的没错。 多年的恩怨已经让这名铸剑师不愿意再次光明正大的决出胜负,他只想让那人死! “怎么样?只要你杀了他,我就让你作为我的剑主出场。” 薛衣人当时还年轻,远没有老辣的铸剑师善使人心。 瞧见他犹豫不决,他便轻蔑道:“你以为这个名剑榜有多干净?赏剑台顾名思义,赏的是我们这些铸剑师的名锋,也是你们这些刚刚出鞘的‘利剑’!剑与人缺一不可!我们较着劲儿,你们也较着劲儿,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厮杀!厮杀不分台上台下,你们若是天真的以为台上胜利的人就是胜者?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若有铸剑师死去,不只是我们的敌人少了一个,你们的敌人也少了一个。回去好好想想吧,要不要做我的剑主,想不想有这个机会!” 薛衣人依言回去思考,端坐在床头整整一晚。 ……“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果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薛衣人苦笑道。 楚留香眉头蹙紧,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有铸剑师用名额诱惑那些没有出头机会的年轻人做杀手,薛衣人也成了此行之下的“受害者”。 “薛庄主,二十年来你似乎从未释然。” 听见楚留香的声音,薛衣人苦笑道:“怎么释然?我一生自问不算光明磊落,但也是侠骨义气!成名之后追求最快的剑,追求至高的道从未懈怠!但是越是坐在剑堂之内扪心自问,我越是发现自己永远对做下决定的那一天的自己生出怒火。” “为·什·么·当·时·要·选·择·那·样·做·呢!” 冷眼旁观许久的东向燕这时说了一句。 “不过是人所欲也,人所行也。你那时候想要的和现在也完全是两回事。” 薛衣人笑意愈发苦涩,摆摆手压下薛笑人的不满承认道:“你说的没错,所以这二十年来闭门不出,一心钻研剑道极致……” 东向燕接道:“哪怕被叶孤城,西门吹雪这两个小辈抢了风头也不在意?” 薛衣人:“……是!” 楚留香叹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东向燕笑意轻慢道:“这你可就说错了,光是如此还不至于让大名鼎鼎的薛衣人良心不安,这位可是喜爱收集对手血衣的天下第一剑,剑下之鬼恐怕早就数不胜数了!” 此话一出,薛衣人呼吸一滞,楚留香愣住,薛笑人破口大骂。 “你说什么呢!”薛笑人挽起袖子就想给嚣张的东向燕一个教训,哪里想到东向燕冷眼一瞧脸色阴晴不定的薛衣人,“能让你足足二十年不得解脱的,恐怕不只是那名剑师的老对头一条人命,薛衣人,事到如今,你还打算掩饰起名剑榜的真相,自己的罪行吗?” 薛笑人怒斥:“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到底有何目的!” “那天……” 薛笑人激动的情绪被薛衣人突然苍老许多的声音生生扼制在喉咙口,他缓缓转过身悲声道:“大兄!” 薛衣人的目光渐渐空洞,情绪转换之间,他好似来到二十年前那个雪夜。 “你若杀了他,明天上台就可不战而胜!” “你可想好了,想要我剑之人远不止你一个!” “哼,别说的那般高洁,迄今为止又有哪家剑士只为道而杀人,不为人而杀人?” “你会有这一手快剑早不知有多少剑下亡魂,想想看,现在你只需要杀一个,再杀一个!你就能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剑!” …… 那个老头的声音好像充满莫名的吸引力,在耳畔……在耳畔没完没了的回响。 薛衣人维持同一个姿势直到半夜方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抬起头,望向床对面的铜镜。 镜面里面倒映出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容,也映照出他眼底无法消去的野心之火。 听到这里楚留香大为惊愕,顾不得考虑薛衣人的心情难以置信的叫道:“你是说,一夜之间,薛衣人将所有参加者统统杀光了?” 东向燕声线冰冷,语气亦是缺乏起伏。 “从这个结果看来,薛衣人天下第一剑实至名归,只是可惜,为何不选择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有这等本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不会被埋没才对?” 薛衣人惨笑出声:“你们根本不知道二十年前是什么样子,剑士?剑士根本没有出头的地方!” 怒吼出声的薛衣人迅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颓废的坐回去缓缓道:“江湖上也不是没有二流三流的用剑之人,但是他们统统糟践了剑术,仗着大门派出身用着一手精妙的剑术就算完了?就能撑起剑上雄斗了?不!他们的剑没有生命,只是一味的按照一定招数施展罢了。和其他的武学相比,当年的武林缺乏在剑道上决定性的人才。” 楚留香缓缓道:“决定性的……如同叶孤城与西门吹雪一样的人?” “没错!”薛衣人嘴唇颤抖,用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的语气道:“他们两人引领的一个时代,不止是白衣,还有那无上的剑道。你们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人因他们二人而对剑术推崇备至吗?你们知道又有多少人因他们二人而将剑客的身份视为骄傲吗?” “似他们这般的人,二十年前一个没有。就连一个杀猪的屠夫谈起剑来都仿佛和自己杀猪刀没有两样,那样、那样一个江湖……我岂能置之不理!” 楚留香神情沉重道:“所以你犯下了二十年也无法洗刷的罪过。” 薛衣人的激愤因他这一句话变成了悲恸。 “是!” 东向燕眼中不知掠过怎样一股情绪,但是期间的跌宕起伏统统沉淀成了墨一般的漆黑。 “纵使你供认不讳,我们也不是当年的被害者,无法轻易说出原谅之类的话。” 薛衣人擦去额角因为情绪起伏过大冒出来的汗,他哑着嗓子道:“我知道。” 东向燕:“原本我们的目的是想从你这里弄清名剑榜的真相,但是现在看来,我们还要拿走一样东西。” 薛衣人一怔,接着恍然。 “拿走吧。” 楚留香从这位老前辈的脸上读出一种不必再挣扎了的解脱,也从东向燕脸上看出他实在懒得听狗血剧情的无聊。 所以说,这边悲恸着呢!给我入戏! 第94章 晋江文学城 那十二名铸剑师因为并无托付之人,所以只能交给薛衣人的作品。 密室的大门缓缓打开, 楚留香走进去后, 不出意外被一墙的名剑开了眼见。 “这么多……” “我本就有收集什么东西的爱好。” 薛衣人收敛起情绪后, 表情冷得就像是一把未开刃的剑。 楚留香见状些许恍然令他得知,这才是薛衣人平时的模样, 刚刚那般激动单纯是因为他们触碰到他的心事,沉疴。 东向燕四下扫过一眼,目光精准的落到最里面的那口剑器上。 薛衣人下一刻就拿起了它, 密室内昏暗的灯火中寒光一霎, 让他们看清了这口剑的锋利何在。 薛衣人当着两人的面神情复杂的道:“这就是当日那把剑。” 东向燕抬手接过看也没看的丢给楚留香, 然后他对薛衣人道:“名剑榜被你搅和了,你就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薛衣人面无表情道:“当然有, 他们秘密接触我二弟, 用当年真相逼他装疯卖傻, 背着我操纵杀手组织为他们赚钱卖命……”说到这里, 他看向表情惊愕的薛笑人,口气放缓, “我都是知道的, 只是一直想不到办法解决这孽债, 所以才不得不任凭他兴风作浪。” 东向燕闻言玩味道:“这样看来,我们追查当年的事对你而言还是件好事。” 薛衣人不想继续探究这个话题冷声道:“言归正传,你们若想探明名剑榜的真相, 那就去关外,虽然我不是特别清楚, 但是这几届名剑榜都在关外之地举行。” 楚留香抱拳道谢:“这等害人害己的组织,我们定然会查探清楚,然后给这许多年来牺牲之人一个交代。” 薛衣人疲惫的摇摇头已然不想再说什么。 楚留香察言观色一向不错,见状更是背起剑道声告辞。 两人离开薛家庄,楚留香回程路上不禁感叹。 “不曾想二十年前还有这样一桩人命大案。” 东向燕:“以你的岁数应该接触过薛衣人口中那个江湖的尾巴吧?” 楚留香抽抽嘴角,男人的年龄虽然不是秘密但也会在意的啊! 摇摇头,他道:“我少年时期出来闯荡江湖,确实赶上过薛衣人声名鹊起的阶段。” 东向燕感兴趣道:“那时候怎么样?” 楚留香道:“和现在差不多。” 东向燕想起自家表弟神奇的那些个规矩,想起叶孤城神奇的思考回路,无声撇开头。 楚留香莫名其妙道:“为什么会一脸难以言喻?” 东向燕:“不是……你看,要是满江湖的人学成西门吹雪那样,你不会觉得审美疲劳吗?” “……你和西门吹雪有仇吧?”不过楚留香虽然这么说还是想象了一下,想完就冷颤了,简直好像遍地都是西门吹雪的儿子。 东向燕一眼瞧出他掩饰的是什么,顿时用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啧啧感叹:“薛衣人如果求的是所有人将剑捧上神坛,那么他成功了,二十年后,无人会去小觊剑道,而剑之道上,没了薛衣人也还有西门吹雪,叶孤城。” 这简直是对薛衣人执着的最大讽刺。 他刚这样想完,便听见楚留香道:“薛庄主应该放心了,纵使没了自己,剑也不会落下神坛,贬入泥地。” 东向燕:“……” 楚留香:“我说的不对吗?” 东向燕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驱逐了自从出庄以来两人身上笼罩的阴霾。 “哈哈哈——” 楚留香被弄得不明所以,东向燕大手已经拍上他的肩膀。 “突然发现和你这人交朋友就是正能量啊!” 楚留香:“……过奖了?” “这方面就别谦虚啦,走走,我请客,咱俩大吃一顿,糟心的事就让它从通过五谷轮回消失吧!”东向燕夹着楚留香的脖子往山下跑。 楚留香半途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也随风而逝了,他道:“能别这样说吗?恶心的待会儿吃不下饭怎么办!” 东向燕:“正好,全我一个人吃了!” “想得美!” …… 两人一阵吃喝玩乐,楚留香脸红耳赤的突然提议道:“我有一友正好在附近,也是好酒之人,东向燕要不要一起去认识认识?” 东向燕:“妥!” 这两人挨肩搭背的找上木道人,也让一开门就迎接两个醉鬼的老道长哭笑不得。 “哗啦啦——”拧了热水帕子给他们两人清醒,木道人端坐在门园的怪石旁笑道:“楚留香,你和你这位朋友可是故意来吓唬老道我的?” 开门之后两具“尸体”躺平叠门口,要不是自己起来的早些,让一旁邻居们看见岂不是要被误会了! “惭愧惭愧。”楚留香支支吾吾的没法解释烈酒上头后的一时冲动。 东向燕宿醉的难受,捧着肚子歪在摇床上发愣。 楚留香见他眼神都在发直,逼不得已道:“木道人,你这里可有什么醒酒药给我这位兄弟喝喝?” 木道人一顺自己笔直的胡子,想了想颔首道:“药材倒是没有,却有药方,等下医馆开门我叫道童去拿一副来。” “药方不用了,给我纸笔我自己写,”东向燕好似终于回神过来,捧着脑袋低低哀吟,但他还是尽力解释清楚自己的行为,“这药方……好用,旁的一天半天缓过来,它这个刚喝下去就见效,是我从一本古书上抄录下来的!” “这么好用?”楚留香不疑有他,忙请木道人拿来纸笔。 本也是小事,东向燕坐在桌前略作思考,提笔默写。 经由大儒教导的东向燕不用说,一笔好字出类拔萃,看的木道人啧啧称奇,有心想讨一副回去收藏,只不过等他看到某个字时却是浑身惊颤,仿佛多年前的心理阴影再次登门! 楚留香正在给自己沏浓茶努力保持清醒,突闻木道人略微惊慌道:“你先招待这位客人,我去看看我那位道童醒了没有。” 楚留香:“哦,好的。” 木道人冲东向燕略作姿态就拿走了那页写满字迹的纸张。 被独自丢在院子里的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东向燕肚子里的坏水乱冒,笃定而戏谑道:“他肯定不是去看道童那么简单!” 楚留香抽抽眼角试图阻止:“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界,乱来不好吧?” “哎——!~你难道不好奇他的态度?”东向燕摇摇手里的毛笔,“态度转变的太过生硬,讲道理,想到你和陆小凤差不多的朋友缘,这很值得怀疑啊!” 楚留香想起朋友遍江湖的陆小凤,同时也是朋友坑他最多的小凤凰,内心有些无力也有些不快。 “请不要这样说。” “好吧,我掌嘴,”东向燕拍拍嘴巴,但是他压根没有改变行动的意思,“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楚留香:“……慢着!我和你一起!” 确认自己阻止不了东向燕,无可奈何只能同流合污的楚香帅扔抱有天真的想法。 他想着,在东向燕皮的时候自己可以把他拉回去。 事实上,他皮的时候都是带别人一起皮← 木道人确实像是东向燕说的那样没有去看道童,而是返回自己房间,从贴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笺。 看纸笺上的折痕已经有些老旧便可知这是几年前的东西,他这般珍而重之的打开,小心翼翼的将上面的字迹进行对比,倒像是忌惮东向燕的样子。 “没错,一模一样!居然一模一样!” 木道人脸色苍白的惊叫道,两张白纸,一旧一新,上面的笔迹却似同一人出手,只是内容截然不同。 好几年前,木道人刚刚开办幽灵山庄不久,曾收到隐贤村县令的来信。 信上内容多半属于威胁之言,放在别的时候化名老刀把子的木道人岂会放在眼里,然而恰好此信送来的时候正值多事之秋。 幽灵山庄全体成员受到鬼怪骚扰,日日不得安宁。他这个自喻幽灵主人的人也是日夜不安,每入梦中,都仿佛踏入错综离奇的世界,整个人好似被鬼缠上一般惶惶惊慌。 然后这封信被人神出鬼没的送到“木道人”手里,无疑证实对方已经查出自己的身份。 一心觊觎武当掌门的木道人不能被人知道自己的污点,所以这般□□裸的威胁终是奏效了。 他舍弃老刀把子的身份,安分的当木道人成全了自己的晚节,他的梦中便也安静下来。 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已经遗忘幽灵山庄,遗忘老刀把子,遗忘那些不安的夜晚…… 可是噩梦又回来了! 当木门被打开时,木道人下意识按住颤抖的手臂,警惕的呵斥道:“谁!” 东向燕:“我!” 木道人结结实实颤抖了下。 东向燕被这打从心眼的避之不及伤透了心。 “卧槽,我这么帅居然嫌弃?你还是男人吗!” 有妻有女人生赢家的木道人在这一刻忘记恐惧,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我怎么就不是男人了! 第95章 晋江文学城 “不好意思,我没拦住他。” 楚留香跟在东向燕后面进来, 第一件事果然还是道歉。 木道人正忙着和东向燕对峙, 没来得及回复他, 楚留香就已经非常自然的走到他身旁。 “不知药方可是有哪里不对?” 他这是好意,然而却没想到居然看见两张字迹相同的纸被攥在木道人手里。 哎, 不对! 楚留香眼尖的发现那纸笺的模样似曾相识,好似……好似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有了这个认知,沉睡的记忆破土生根, 楚留香立时想到是何时何地见到的这幅字, 以及木道人当时怪异的表现。 “仅此一次, 下不为例……” 若敢再犯,万鬼压身, 不得好死! 楚留香的眼色当场就变了, 思及东向燕刚刚亲手写下的药方以及木道人此时的支支吾吾。 难、难不成……当年给木道人送来此物的人正是东向燕! 马甲接连被揭开, 东向燕尚不知自己已然暴露, 但楚留香和木道人两人的眼神却是妥妥的不一般了。 楚留香本就敏锐,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名震江湖, 可是东向燕千算万算没想到当年的一件小事这个时候居然也会坑到自己。 尤其是同一份字迹, 以东向燕的好眼神在闯进来时, 就以出其不意的姿势弄清了来龙去脉,像是现在看木道人的眼神的都是四分玩味,两分威胁, 三分故意,以及最后一份的——搞事! 木道人被他盯得冷汗涔涔, 手指不自觉收紧揉皱了这两张纸。 东向燕相当满意他的反应,顿时头也不疼了,眼也不昏了,更不需要醒酒药锦上添花,哥俩好的拍上木道人的肩膀,在楚留香看不到的角度露出恶鬼一样的表情。 “等会儿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想被揭穿的话就乖乖听话,你懂得吧?” 木道人:“……………………是……”泪流。 好好一把把柄却落到恶鬼罗刹手里,木道人此时深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赶时髦弄出个幽灵山庄,眼下这进退不得的状况实在是……唉,悔之晚矣! 东向燕放开他后打个大大的哈欠,招呼楚留香道:“咱先去小园里吹吹风。” 楚留香眨眨眼:“你不觉得该向我解释什么吗?” 东向燕转过头后讪笑,直接卖了木道人。 “问他吧。” 在楚留香的目光转过来时,木道人:“!!!” 楚留香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们两个之间还有我不清楚的联系。” 东向燕大步出门,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他就没影了。 楚留香无语道:“至于跑的这么快吗?” 木道人道:“这个、香帅……” “不想说就算了,”楚留香待人一向体贴细致,从不逼问他们不想说的,何况木道人还是自己的老朋友,他笑着道:“你若是和东向燕有矛盾,我可作保把你们二人调解。我这话说来也许不合适,但是迄今为止我没见过东向燕吃亏。” 木道人心里苦笑,这我当然知道。 摸摸后颈,他还记得当年天天后背发凉,汗毛倒竖的寒意,仿佛被鬼贴着后背,洗澡入睡都不放手。 “明白了,我定然会找机会与东公……东向燕说清楚。” 但现在的问题是,对方好像不想放过自己。 木道人也是首次体会到佛教因果的魔力,报应确实是——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啊。 “唉——”不再掩饰的深深叹了口气,木道人将手里面的两张纸揉成一团丢掉。 可是他左想右想,以己度人的以为对方会怎样对付自己,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吃完饭就要走了! 东向燕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冲他们道别。 “谢谢款待,啊呀,刚刚突然有朋友传信过来说宫咳咳……家里有要事,必须让我回去一趟,所以在此别过!” 楚留香习惯了东向燕的风风火火不觉意外,倒是木道人一脸的欲言又止。 东向燕仿佛没看见,牵起马走出一段距离翻身上马,速度一下子从缓步转成了奔驰,仿佛利箭一般穿入远处的雪白天地。 木道人:“这……” 楚留香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别担心,他就是那个性子。” 木道人困惑又有些不安:“可是……” “哦,对,不管他和你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吧,”楚留香嘴角噙着莞尔笑意,“东向燕是个爽快的人,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像是言辞威胁什么的,大多都是在消遣人。” “消遣!”木道人一时气笑,回想自己刚刚的忐忑不安,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完全不想被那样一个人盯上! 自古以来可驾奴鬼怪者,无不是一方英豪,木道人自认自己早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绝不愿结下这么一桩恶债。 深深一叹,木道人亦是修行多年的前辈高人,放松之后神情自然跟着恢复道骨仙风的舒然。 楚留香见状笑道:“喝一杯吧?” 木道人欣然许之。 马蹄踢踏大地,地面细小的石子在急速的奔跑中不断颤抖,直到奔驰的人离开为止。 “吁——!” 两手拽紧缰绳用力勒紧,骏马的上半身完全直立才勉强从急奔中停下脚步。 东向燕环顾四周确认这处实在是一个空旷无人的好地方,嘴里暗暗道:“好!”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符。 纸张还是朱砂全部混入了金粉,他用这些材料做媒介,施展许久不曾使用的御灵术。 顿时方圆百里的鬼灵蜂拥而至,东向燕骑在烈马身上向他们道:“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们了。” 鬼怪大半没有神智,有神智的自然不会反抗。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下一刻甩动的缰绳直接让马匹踏出一步,东向燕两眼大睁,马蹄的下一步落的不是地面而是天空。 “居然真的成功了,我这也是第一次啊!”他略带兴奋的叫道,但是马匹脚下仿佛有祥云一般让它顷刻间化身志怪传说中的神马,一下下落足皆往天上去。 不过光是如此还不行,东向燕将自己的内力传入马身,施展马上轻功,一人一马开始跨越山岭,所到之地皆有山灵,幽鬼相助。 东向燕一面走来一面从袖子里丢出藏有自己血的小物件,不知不觉,千里路程始于足下,时间不过度过区区半天! “好马儿,想来这次经历在你的马生中也是值得吹嘘的一笔了。”东向燕玩笑让马匹和自己在长安城附近落地,当然也是保证没有人发现的前提下。 入城之后刚刚接近宫门就被等待已久的人拉走,褪去鱼服换上龙装,东向燕直接被顾惜朝打包送入御书房任由文武两党大臣消遣。 翻开几本奏折,确信惜朝已经把该留的东西放在这张桌子上,他开始一心两用的整理最近朝野上下的变动,外加支棱起一只耳朵捕捉两方大臣的对话。 不出意外,果然是因为大辽。 “够了。” 东向燕托腮打着哈欠,龙目含威的扫过他们。 明明都是在大朝上数一数二的重臣,却愣是噤若寒蝉,活似有人压下他们的脊梁,恭恭敬敬的弯下自己的腰,在这名年轻的帝王座前臣服。 傅宗书忍下眼中的不甘,却因为这个姿势不用对上东向燕的眼睛感到安心。 空气中浮动着不安的氛围,东向燕轻佻的笑声接着传入他们耳际。 “朕又不是老虎,何必这般怕我。” “陛下,”刘柏年咬咬牙,上前一步躬身道:“大辽往边境增兵乃我军斥候亲眼所见,若置之不理,恐会酿成大祸!” 傅宗书当下不屑道:“刘大人是否过于谨小慎微,增兵一两百还是增兵,增兵一两万也是增兵,何况边关与长安距离甚远,中途出现什么误传也是很有可能的!” 哼,陛下发威我不敢说话,但你一个老柏树我岂会束手待毙! 刘柏年银牙暗咬,愤愤怒斥:“傅大人是何居心?大辽狼子野心天下可见,你却装作一无所知,难不成是暗藏叵测,居心不良!” “刘大人此话可过了,”傅宗书一系的党羽立刻有人出头道:“傅相与刘大人同殿为臣,岂有忠奸之分?尤其这还是在陛下面前,望刘大人慎重行事,莫要招惹口舌是非!” 刘柏年无言以对的张着嘴,东向燕看着一幕默默想着,左相不善言辞的毛病真是许多年也没有长进。 一见刘柏年哑口无言,傅宗书大为得意道:“刘大人,大辽对我国虎视眈眈虽然是事实,但一无证据,二无事实,擅自调动军队不仅劳民伤财,还会给百姓传递不安的信号,而且最重要的还有一点儿,若辽国仅仅是日常驻军更换却因为我国的行动误当成战争打响的信号,这等大罪,刘大人,试问你担得起吗?” 刘柏年被傅宗书的气势迫的后退一步,到这里东向燕就知道,这一局看来是傅宗书胜了。 刘柏年神情颓废,望过来的眼神简直是在说——老臣无能,竟让奸相误国,耽误陛下大事,万死难辞其咎! 东向燕无声撇开目光,左相干嘛含情脉脉的,搞得好像和朕有奸情似的? 事实证明,眼神……那真是不能代替语言的东西! 第96章 晋江文学城 呼出口气,这场倒霉官司打得不止是大臣们累, 刚回来就被赶鸭子上架的东向燕更累! 只是当他看见前来禀报事务的顾惜朝时, 摸摸自己的良心, 确定那玩意儿还是在的。 “辛苦你了,顾卿。”东向燕眉眼弯弯的夸赞道。 顾惜朝但笑不语。 东向燕琢磨着夸奖没用, 那给个甜枣。 清清嗓子,他笑道:“顾卿近日来可是评价不低,连刘柏年这样的文臣之首都向朕说了你的好话, 看来官位看情况又可以提一提了。” 顾惜朝垂眸敛目的道:“为陛下尽忠是臣职责所在。” 好吧, 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东向燕头疼的屏退周围, 接着用哄小孩的口气对顾惜朝道:“怎了?朝廷里有谁让你受委屈了?” 顾惜朝当即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回去。 东向燕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的点出好几个名字,最后指向自己。 顾惜朝之前越来越无语的视线一下子认真起来。 “……”东向燕低咳一声道:“不好意思, 家族遗传。” 顾惜朝听不懂, 但他知道, 自家这位陛下一丁点儿反省的心思都没有! “陛下, 纵观中原历史,也不曾有那位皇帝会丢着皇位不管, 跑去江湖一浪……微服出巡半年有余!” 你刚刚是想说一浪半年吧?东向燕的视线渐渐倾斜了。 顾惜朝说了半天光见他走神不禁抬高音量唤道:“陛下!” “好了, 惜朝, ”东向燕笑道:“朕出宫也并非全是坏事。” 见顾惜朝还是那副含怒的表情,东向燕搔搔脸颊道:“其实朕出宫确实是有要事的要处理。” 顾惜朝不近人情的道:“那陛下您处理完了没有?” “呃……没……” 东向燕避开顾惜朝越发犀利的目光,讪讪笑起来。 “各种原因, 各种原因,何况, 你看,一听你说辽国不是那么安分,朕这不就回来了吗?” 顾惜朝深深一叹:“有些时候真希望陛下您能多些自己是千金之躯的自觉,你若出事,无论事大事小,都会朝野震动,事关重大啊!” “朕当然知道,不然为什么练出这一副好身板!”东向燕颇为自豪的拍拍胸口。 顾惜朝已然无语。 东向燕讨好的笑笑,左手在自己下巴上捏了又捏,表情也渐渐沉稳下来。 “我不在这些日子,傅党有何动静?” 提及正事,顾惜朝拿出状态的速度比想象中的要快,东向燕几乎是刚说完他便正色道:“陛下您放任他这么多年,微臣思来想去,确认陛下想通过他确认辽人的动向,辽人的这枚棋子在大越已然成了废棋,在我们这方却能起到极好的作用。微臣不负所望,专门盯了他一段时间,很快发现几个会定期与他密谋的大臣。” 留下傅相这个人,这些年倒是得了不少消息,也通过他往辽人那边儿放了不少真真假假的情报,想到这里,东向燕若有所思道:“文臣?武将?” “遗憾的是两方皆有,”顾惜朝沉稳道:“掌銮仪卫事大臣之子,宣抚使陈啸天,指挥史蒋泽林,文臣……” “不用说了。”东向燕懒得听下去,确认两边皆有大辽的人就够了,“继续盯紧,用饵把人都诱出来,说起来,你还记得当年那个九幽神君吗?” 顾惜朝回想一阵才恍然道:“您是说隐贤村时假冒傅相客卿的那个人?” “是他,”东向燕道:“如我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大辽那边儿派过来监视傅宗书的人,找到他应该能牵出更大一条鱼。” 顾惜朝严肃道:“是,微臣遵旨!” 东向燕:“那差不多就这样,”伸了个懒腰,“父皇回宫这段时间都是住在哪里?” 顾惜朝忙道:“正在上华殿。” 东向燕嘟囔两句话,顾惜朝没听清,但是接下来的行程肯定要去上华殿一游就对了。 上华殿建立在回鹭楼旁边,鹭楼有水,每年都有一批白鹭落脚,而上华殿正是赏鹭的好地方。 东向燕虽然早知道皇宫大院多得是手艺出色的大师匠心独具的作品,但是从小到大这二十年也不够他将宫内的每一个角落逛遍。 穿过回廊九曲,玲珑桥下水印天心,一派宜人景色,尤其是那些将化未化的雪在流水中飘浮,流水涔涔冲过表面光滑的鹅卵石,这时若是紧紧白狐披风往桥上路过,那一刻怕是连自己也入了景,成了旁人眼中值得一观的美色。 “陛下?” 旁边伺候的太监因为东向燕久久屹立不动,不得不提起胆子问话。 东向燕回过神来,轻飘飘的笑道:“这里景致不错啊。” 太监闻言当即眉开眼笑。 “等陛下您选妃大殿一开,各家娘娘们进来,到时宫里花红柳绿,景色可就比现在还妙了!” 东向燕失笑,瞄他一眼。 “你个太监还知道什么‘花红柳绿’不成?” 这太监年纪不大,闻言讨巧的憨笑。 东向燕摇摇头,心知自己年纪不小了,有些事情是怎么也避不过的,但也许是前世今生自己都没思考过伴侣的问题,乍然需要面对娶妻这等问题,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居然会是叶孤城。 怎么说男人也不能收进后宫吧? 他一面琢磨着,一面步入上华殿,不出意外,里面的假爹也该变成真爹了。 朱侯桢早知道他要过来,如今在摆好酒水膳食,怡然自得的赏景看花,见他过来也是爱答不理的,这可和东向燕记忆中的那个蠢萌爹截然不同了。 晾了他一阵,朱侯桢挥手让人退下,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东向燕也不跟他客气,走过去后一屁股坐下。 “还在记恨我拒绝你的事?” 朱侯桢不应该说是玉罗刹白他一眼。 “本座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是。” “我看你是欠打了。” “不打屁股就行。” 见面之后照例一番友爱的父子对话。 东向燕喝着炉子上温好的热酒,顿时感到从内到外的暖和起来了。 玉罗刹见状面带笑意道:“从小你这孩子就怕冷。” 东向燕没说那是因为先天不足,身体就这样儿,况且玉罗刹说起这个也不是想较真。 果然他感叹完便好似随意的提起一个话题让东向燕留心的竖起耳朵。 玉罗刹:“十绝关开启的时间就在最近,我有心过去一探究竟。啊,对了,那个什么名剑榜,一群乌合之众,你又何必跟他们计较?” 东向燕敏锐的从这句话中嗅到其他的味道,不动声色道:“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名剑榜是什么的样子?” 玉罗刹淡定道:“那是你母亲的娘家。” 东向燕一怔。 玉罗刹道:“西门吹雪是你表弟,但你可清楚他和朱家的血亲在哪儿?” 东向燕摇头。 玉罗刹道:“他是本座妹妹的血脉。” 玉罗刹妹妹……那岂不是! 东向燕惊愕道:“大长公主不是豆蔻年华就逝世了吗?” “假死,”玉罗刹轻描淡写的说出当年猫腻,“那丫头从小就爱往外面跑,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东向燕犀利道:“因为你也爱往外跑吧?” “多嘴,”玉罗刹一巴掌拍他腿上,闻着酒气姿态微醺,“后来她不知怎么的跑回来和我说喜欢上一个人,想嫁给他,但我是不准的,还叫人狠狠查了对方的身份,等发现那人是塞北万梅山庄的少主,对她也是一片真心后,我想了想还是成全了他们,但是……” 东向燕道:“嫁出去的她不会是大越长公主。” “没错,”玉罗刹神色冷冽道:“这是底线,不过这不耽误你认下西门吹雪那门亲戚就是了。” 东向燕纳闷道:“那这和我母后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去了,”玉罗刹道:“你母后来历不明。” 东向燕:“…………………………………………啥?” 玉罗刹斜他一眼:“有什么好奇怪的?本座喜欢的自然不会是庸脂俗粉,只是要把你母后老老实实的拴在凤鸾殿还真是耗费我不少力气。”提起这件事他嘴角挂起隐隐的自得,“废她武学,断她经脉,如此才老老实实将你诞下来,哼,不好对付的女人,只差那么一点儿,死的就是本座了!” 东向燕想起那位出生之后见面不多,但相当霸气侧漏的母后,确实不是一般人驾驭的了的,然后问题来了——你们莫不是情趣? 玉罗刹淡淡道:“别乱想,这是她提出的要求,只有将她的骄傲粉身碎骨,她才会老老实实当一介妇人,哪怕那人是当今皇后也是一样。” 东向燕抽搐嘴角道:“结果还是情趣啊?” 玉罗刹轻笑道:“等你遇上这样一个人就会觉得有趣了。话归正传,你母后是我从江湖上带回来的,但若入宫她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正巧皇后现在的娘家大臣缺个合适的机会受我重用,所以你母后匿名换姓成了他家小姐,接着入宫名副其实的成了我的女人。” 东向燕:“咦——!” 玉罗刹哼笑道:“只是后来发现,你母后的来历不太一般,又查到那个名剑榜幕后势力和她所修习的功法有瓜葛,想想我和她两情相悦前的互相算计,可能那个不能对我说的身世大概就是名剑榜这么一回事。” 东向燕:“你没继续查?” “当然查了,”玉罗刹嫌弃的瞥他一眼,似是在说我怎么有这么笨的儿子,“若不是我查了,你以为名剑榜为何销声匿迹二十余载!” “……” 瞧瞧这副全是本座的功劳的自负样子。 东向燕望天道:“难道不是你调查的事情暴露了才让他们跑了吗?” “多嘴!” 第97章 晋江文学城 “好了好了,不论如何, 本座已经退位, 这全是你的责任。” 一指点上东向燕的额头, 玉罗刹似笑非笑,艳色逼人, 即使用的是一张中等偏上的俊容却因修炼魔功,此时从骨子里散发出蛊惑人心的氛围。 东向燕不忍看的偏开头。 玉罗刹不解道:“你躲什么躲?” 东向燕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玉罗刹不愧是养了他多年的老父亲,眼一瞥就知道他肚子里是什么货, 顿时懒懒道:“你还是别说了。” “……”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 用这张脸做这副表情, 老爹你好像人妖? 东向燕也斜开眼神,啧, 亲爹啊。 玉罗刹瞧着手指头漫不经心道:“此事全权交给你。” 东向燕随口道:“那父皇你呢?” 玉罗刹莞尔一笑:“至于我……听说十绝关近日将会在塞北地界出现, 我准备过去看看。” 东向燕一顿, 计上心头, 笑得再诚恳不过。 “再次祝愿父皇得偿所愿。” 玉罗刹笑笑没应答,但还是矜持的收下儿子这份关心, 不过还是提醒他道:“西方魔教可不能落到外人手里, 那边儿你该处理了。” 东向燕颔首。 玉罗刹旋即调笑道:“我儿喜欢怎样的女子, 不妨和本座说说?” “……”东向燕望天说道:“父皇,你就不要和朝上那群人一样,问些多此一举的问题, 若是有喜欢的,我早就把人接回来了。” “是吗?”玉罗刹玩味道:“我还以为你不爱红妆爱蓝颜呢。” 也不知他是不是听见什么风声, 东向燕心中镇定的无法形容,甚至颇有余裕的摆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用来糊弄亲爹。 玉罗刹又笑了。 东向燕支着腮,满头黑发如水一样流过肩膀,目深神清,俊色逼人。 玉罗刹满意自己的亲生子有这副姿容,这等能力,因此他才放心寻找一旦踏入十死难生的十绝关,要说唯一的遗憾,恐怕就是东向燕没给自己生个孙子玩玩…… “父皇,琵琶公主是你动的手?” 想到这里,耳旁突然响起东向燕的询问,玉罗刹一道深沉莞尔的眼神丢过去。 东向燕便听见他道:“不是,她是自杀的。” 东向燕深深一叹:“我从不喜欢这种死法。” 因为知道的太多而死,这绝对是生者惋惜死者冤枉的死法。 玉罗刹不置可否的轻点儿了下头。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本座乏了。” 东向燕摇头。 玉罗刹嫌弃的挥挥手:“那就走吧,你最近事也不少,”说到这里,他语气倏然多出几分讥讽,“这回可不要再心慈手软了。” 东向燕眼神瞬变,但又在眨眼间恢复清澈,丝毫不见转眼前的冷彻。 “放心,父皇,这是我的天下!” 我的地盘,哪里有旁人放肆的道理。 玉罗刹正是心知这一点儿才非常放心的斜倚回软塌,上好的香檀燃起细细青烟,神色愈发平和无波。 东向燕返回御书房之前挥退众人,自己一个人沿着小路慢吞吞的走过。 脚掌隔着靴子踩上颗颗圆润的鹅卵石,地面小道蜿蜒崎岖,羊肠而去,没入假山怪石,印入翠竹清风。 本就是寒凉的天气,湖面浮冰去越见笑容,好像即将到来的春分已经隐隐拥怀而至,并不因事物的变化而变化。 “唉——”呼出一口,东向燕死目,“颈椎疼!” 维持那个姿势和老爹过招太费劲了,下次绝不这样干! “风雅是风雅,就是委屈了我的脖子。” 东向燕摇头晃脑的加快脚步,一阵寒中带暖的风吹过,仿佛已然可见来日荷花满池塘,垂柳过桥边的昳丽景象。 不久之后,顾惜朝,司空摘星,宫九再次被招入宫中。 同时一个严重影响大越局势的阴谋缓缓展开。 三个月后。 一袭白衣,一件春装,手里的折扇摇来摇去,素净的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腰上那块斗唇拱尾的玉鱼,分明出身富贵却偏偏作此打扮的,不出意外,正是再次出宫而来的东向燕! 司空摘星不解到极点:“你这三个月到底做什么去了?” 东向燕笑而不语,只知江湖上再无名剑榜! 三月前,东向燕将三名亲朋好友叫入宫中,要告诉他们的就是一件惊天大秘密。 “我快要破碎虚空了。” 此话一出,不论在场之人是何等智勇绝伦的人物都要懵逼。 宫九甚至下意识抓紧扇子,故意装成自己没听懂的样子敷衍道:“你这般年纪步入先天已算难得,找我们过来就是为说这些瞎话吗?” 东向燕没有表情,也正因为没有表情他看起来才越是认真。 “我快要破碎虚空了。” 宫九语气不耐道:“都说了,不要胡说!” 东向燕的目光转移向其他人,不出所料,三人之中只有司空摘星迎上他的目光。 司空摘星搔搔鼻梁:“我和他们不一样,和你没有直接联系,你是走也好,留也好,我最多也不过是损失一个大方的金主。” 东向燕笑笑:“我可是一直把你当朋友。” 司空摘星表情有些讪讪,个性上的缺陷叫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大白话。 宫九表情不好道:“陛下,您是一国之君!”他放低声线,制造出低吼的效果,目光死死盯紧他,简直好像要将他扒皮拆骨,好看清皮下是怎样一个混账! 东向燕早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不过最难处理的果然还是……“顾卿,你如何想?” 顾惜朝面无波澜道:“陛下若做下决定,微臣谨遵旨意即可。” 东向燕:“……惜朝啊,”不禁露出无奈的笑容,“你们将我看成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连后事都吩咐不清的糊涂君主吗?” 顾惜朝淡淡道:“糊涂不糊涂,微臣不好作品,但是不负责任却是真的。” 宫九虽然没答话,但好像很想比个加一。 “……”东向燕将求证的目光投向唯一好似站在自己这边儿的司空摘星。 显然,既然是好似了,那就……司空摘星笑笑,然后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他。 “抱歉,我也觉得你随心所欲的过头了。” “我还用不着你说!”东向燕差点儿被他气歪鼻子,你一个自由的小偷好意思说我? 摇摇头,东向燕道:“其实我叫你们来也是有目的的。”说完,几人发现他的眼神变了。 若说之前他们是朋友,那么在这一刻他们之间恰好距离了玉座之下千级阶的高度。 既是天下,也是至尊的地位。 三人不自觉低下目光,东向燕缓慢的腔调种有种生而高贵的矜贵,韵律悠然的好似被人用丝竹管乐,富贵荣华熏陶出来的雍容标准。 “顾卿。” 顾惜朝俯首。 “宫九。” 宫九摆正太平王世子的臣子姿容。 “司空摘星。” 虽是江湖人,但被叫到时司空摘星收敛起了自己的不拘小节且能看出他是发自真心了。 无论如何,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大越江山的共主,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 东向燕缓缓道:“三月之内由宫九替朕临朝,当然易容辅佐等方面分别交给司空摘星与顾卿,三月后若朕没有回来,以顾卿的手段助太平王世子上位想来虽有坎坷但终能成事。” 至于三月后自己要是回来了会怎么样?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料宫九也不会因此生出不轨之心。 毕竟这玩意儿他一直有。╮(╯▽╰)╭ 果然他说完之后,宫九讥笑道:“你对我倒是放心。” 东向燕低笑道:“能者居之,表弟不会忘记朕当年对你说过的话吧?” 宫九语塞,又带有隐隐的不甘和怨念。 因为当年正是这一句话,彻底令自己归顺在他麾下。 正是心知以自己的胸怀绝对说不出这种话来,正是心知说不出这种话的自己已然从胸襟上败在他手里,所以尽管手腕能力相差不远,也不得不认败,毕竟强者之间的较量本就在失之毫厘。 东向燕目露柔和的扫过他们,语气居然给人一种成道之人的脱俗还真。 “你们是我在世上最信任的人,三月后,我若归,此话休提,当做不知。三月后,我若未归,到时我是死是活,你们也不需要去追究,只需要知道……” “我求仁得仁,此生无憾!” 司空摘星深吸一口气,眼底流露出被震撼到的动容。 原本板着脸的顾惜朝不得不在这番说辞下低下头,真心实意的道:“只愿还能为陛下效命!” 东向燕笑道:“话题虽然沉重,但我既然是习武之人,等等……你们就不怀疑一下吗?” 他突然怔然的反应过来,这几个人好像除了宫九不愿承认故意质疑过以外,无一例外的把自己即将突破的事情当做事实来考虑。 呃,是不是哪里不对?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说这个? 三人一脸的哭笑不得。 最后由顾惜朝带头发言道:“陛下之能,我等虽不知七分也有三分,如若您亲口说自己即将破碎虚空,我们也不会怀疑您是否戏弄我等。” 东向燕闻言释然一笑,“也对啊,我的所作所为你们一直有在看着。”正因为看着所以才无比笃定。 年仅二十余岁,一般人尚未立志的年纪,他居然已经破碎虚空! 从皇宫里走出来,顾惜朝头脑发热,呼出的一口喘息在空气中结成白霜,嘴角弧度不禁苦涩起来。 惜朝惜朝,枉你自觉惊才绝艳,却不知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要不要喝一杯?” 突然被背后探出一只手,顾惜朝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全身写满了拒绝。 宫九被拒绝的很受伤,非常疑惑道:“为什么你对我这么不冷不热,我没招惹过你吧?” 顾惜朝瞥他一眼,这一眼将他喉咙里的话都哽塞回去。 宫九悻悻耸肩,但还是直率的道出自己的看法。 “好吧,我知道讨厌一个人没有理由,但我要直说,我呢,还真不怎么讨厌你,对于有野心的人物我从不讨厌。” 顾惜朝敷衍的点点头。 宫九又道:“你刚才是在想他的事情?” 顾惜朝斜眼看向他。 宫九露出讨好的笑脸,但维持一会儿他就不耐烦,索性换回他常用的那副面无表情的冷峻模样。 “幸好世上只一个东向燕。” 不提大名,只用东向燕称呼宫里那位帝王,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比起高高在上的皇帝,这人本适合江湖! 随波逐流,游鱼潜水,不知来处,不知去处,随处安家,随处休憩,霎时风雨来临,一跃九重天,风雨变幻,终化龙腾飞! 同样是龙,但这重重宫闱何尝不是将龙束缚大地,不得自由。 宫九心情复杂道:“我真不知是希望他成功还是失败。” 成功,好在跳脱天地,无人企及,失败,好在不需要被这囚笼所缚,不见天日。 顾惜朝眼前一点白色飘下,下意识仰起头,一见漫天小雪飞舞。 宫九诧异道:“这个节气居然还会下雪?” 他说话之时,顾惜朝已经抬手接下雪花,不出一刻精致天成的结晶已经融化成一滩露珠大小的雪水,湿润了掌心的纹路。 “走了。” 宫九:“唉——不再聊聊了吗?” 当年的青衫才子客,今日已经位高权重,厚重的朝服裹上修长的身体,黑发规整的藏入帽檐,顾惜朝不曾回神,清朗的嗓音已然回荡在雪落纷纷之间。 “无话可说。” “……”宫九哂笑:“真是个孤傲的家伙,话说回来,那家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宫九以他野兽般的直觉确定,以东向燕的个性,他不是那种飞升之前会特意通知的性子,闷不吭声憋着然后某天突然搞出发大的让所有人措手不及才是这人的性格。 别怀疑,这货就是这么黑!有时候宫九不禁觉得,自己这辈子能有这样的亲戚简直是上辈子缺德的缘故,从小就上了贼船的自己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可话是这样说……宫九在飞雪中深深一叹。 “若就这样没了,似乎也挺寂寞的。” 踏出宫门,两人相继消失在雪幕之中。 有些时候,有些事,真的就只和真相有一步之遥,若宫九接着想下去,不难猜出东向燕会这样做的目的。 因为没过多久,江湖上已经到处都在传一个消息,那就是—— “你知道吗?十三年一开的十绝关这回据说会出现在塞北!” 第98章 晋江文学城 古有十绝关,入者皆得放下世间一切。 此地一绝亲缘, 二绝情缘, 三绝世缘, 四绝爱,五绝恨, 六绝贪,七绝吃,八绝光, 九绝声, 十绝生死。 十绝尽, 踏入无上大道,虚空破碎, 成就无上宗师之名。 这就是属于无上宗师令东来的传说! 然而十三年……一个又一个十三年过去, 传说终是泯灭在时光之中。 迄今为止所有听说十绝关之人, 知晓此地灵异之人无不受困于十绝关每次出现时的短短刹那, 以及摸不着头绪的地理位置。 渐渐的,十绝关因为是无人知晓的所在, 逐步消失在世人口中。 然而, 今时!今日!居然有人将关于十绝关的情报流出, 不管是真是假,相信广大江湖人士都会纷纷前往塞北一探究竟! 不用说,东向燕这么干, 肯定惹怒了自家亲爹。 一身龙袍的宫九被丢到御书房的地上,冷面含煞的玉罗刹居高临下的审视自己弟弟的儿子, 一声冷笑溢出唇边。 “他倒是想的好,知晓如果是你的话,我定然不会杀你!” 宫九咳嗽两声,从地上爬起来,不甘示弱的冷视回去。 “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跑了,如果太上皇是你的话,他做出这个选择简直再正常不过!” “哼,你知道什么?”玉罗刹冷哼,丝毫不在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在宫九眼前,语调森然道:“你是本座弟弟的儿子,本座给太平王这个面子,你既然当上这个皇帝,那就给我好好当下去,但是你可别忘了,这皇位是属于本座儿子的东西,即使他想让,也要看本座愿不愿意看旁人坐上这个位置!” 宫九一言不发,冷冰冰的盯视着他。 玉罗刹拍拍桌案,神色忽而一变,从原本的杀意四摄转为意兴阑珊。 “那孩子莫不是反抗期到了?不管怎么说,十绝关,本座非去不可!” 以这句话开局,东向燕混在众多江湖人之中,悄无声的已经抵达塞北荒漠。 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廖无人烟,但是十绝关何时出现还是个未知数,所有人只能按捺下焦躁的心情老老实实等下去。 东向燕在这里不意外的发现陆小凤,当然楚留香居然也在这还真是始料不及。 楚留香发现他时立刻把和自己兴趣相投的陆小凤拉过去。 “你也来了,难道也对十绝关有兴趣?” 陆小凤连忙冲东向燕挤挤眼睛。 东向燕坏心眼一起,迅速正色道:“我不止是来看,还要进去才是。” “嘶——!” 陆小凤反应极大。 楚留香虽然诧异,萍水相逢但也不好多问,因而只是将诧异的目光转而投向东向燕。 “你认真的?” 东向燕:“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乐于说谎的人?好伤心啊。” 楚留香:“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究竟想如何做?” 东向燕:“很简单,等到十绝关出现我就当着众人的面,大大方方走进去。” 楚留香:“你知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对话的语气一直淡淡,内容却是会叫旁听人的匪夷所思的离奇。 陆小凤忍不住下去的叫嚷道:“别说你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地方!” 东向燕平静的目光投过来。 “我知道。” 陆小凤语塞,迟疑好半晌才不确定的道:“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你的话可是……” “嘘。”食指压上嘴唇,凹陷出性感的弧度,东向燕弯起眸子笑言道:“一切自然都是安排好的。” 陆小凤忽而悲从中来。 绝亲缘,绝情缘,绝世缘,绝爱,绝恨,绝贪,绝吃,绝光,绝声…… 十绝生死。 这样一个地方到底有怎样的魅力吸引着那些绝世高手前赴后继,将自己灿烂的一生终结于此? 陆小凤不解,一如他不理解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分明是当世界两名绝顶的剑客为何偏偏要决斗一分生死,但他能理解这两人互为知己的交心,一如他不理解求道人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却可恨自己即使理解也无法阻止那些人心中执拗不休的火焰。 仿佛注定,仿佛轮回,将他困在这个怪圈里,必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践行自己的道,然后淡笑着与自己告别。 陆小凤想,我忽而想喝酒。 陆小凤又想,可若是喝酒,我恐怕会更难过。 全因这股悲伤发自心底,缠在心头,酒只会越喝越愁。 “你这是什么样子。” 东向燕一指头把他弹醒。 “我养你的时候可没教你沮丧泄气。” 陆小凤揉着脑门没有辩解他说的那个“养”,闷声闷气道:“你都不要我这个兄弟还管我死活?” 东向燕失笑:“你说的是什么话?老大不小了还撒娇。” 这么一闹,陆小凤也冷静下来,沉着的询问他这个素来有主意的哥哥。 “你还会回来吗?” 东向燕想了想,道:“三个月吧,三月后我若还在,当然会回去。” 陆小凤记下了,仿佛记下一个重要的约定。 楚留香敏锐的在两兄弟对话时变成背景板,此时气氛虽然没有变得轻松但也有了旁人插足的余地。 他这时出头,也有意缓解缠绕在陆小凤身上的落寞,所以两人听见他道出声。 “二位居然是兄弟吗?” 东向燕眨眨眼睛,笑道:“嗯,他是我二弟,不过这在江湖上是个秘密。” “我省得,”楚留香也是个出身神秘的,当然不会过度追究,只不过他略为意外的看向他们两个,“虽然兄弟,但二位形貌不怎么相似啊!” 陆小凤喷笑道:“哈哈哈,我们兄弟之中只有大哥一双桃花眼妩媚风流,若是气质清圣,怕不是眨眨眼就变情圣!” “嗨,你是嘚瑟了吧?”东向燕有意的敲敲他的脑袋警告,言行举止间颇有大家长子的气度。 楚留香新奇的瞧着他身上展现出的另外一面,一直以来东向燕经常会给他一种纯粹的江湖人的印象,但偶尔,极其偶尔的时候,这人又会像是躲在草丛深处的毒蛇,满腹枭雄资质! 那并不是江湖中人能培养出来的深沉城府,会令他联想到官府之中的政客,现在又看到他作为兄长很稳可靠的一面…… 他表示认识东向燕真不错啊,这人身上总有些吸引人的新东西! “我不想说此行危险望你慎重这种话,”楚留香坦然的拍拍他的肩膀,“因为我想你既然这样决定了,定然也是下了决心,所以我能说的只有一路顺风,记得回来看看。” “噗!” 东向燕被这颇为家常的说辞逗笑了。 “好的,我会的。” 陆小凤眼珠一转过两人,突然拉起他们开始对其他人指指点点。 作为几百年来十绝关最有可能出现之地,不用说,安营扎寨的人绝对不会少。 仿佛是为了扫清刚刚低迷的气氛,陆小凤一改垂头丧气,兴致勃勃的开始给他们介绍里人群中的谁谁谁是怎么一个来历。 楚留香知晓他的用心,时不时也会附喝几句。 短短七天的时光,三人好的几乎蜜里调油,见识到彼此是怎样博学的人物,情不自禁就会生出知己难求的感慨。 然而就在这时,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十绝关!是十绝关!十绝关出现了!” 伴随漫天风沙,一个传说悄无声息的现身在众人眼前。 那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描述出来的简朴景象,无上宗师选来用作破碎虚空的地点也并非世人想象中的神仙福地。 其实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能用“十绝尽”来形容的地方,当然只有将一个人的潜力逼迫到极致的恶劣,而不会有多么美好。 众人望着那处地点,望而却步,带着朝圣的心情来到这里的人,无一例外。 “我走了。”东向燕淡淡告别,全身上下,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这个多余指的是食水之类的生活用品。 陆小凤脑海里几乎一下子想到十绝之一的绝食禁制,口齿干涩的嚅动一下,他选择闭口不言,并且面带笑意的目送他前往心目中的求道圣地。 东向燕走出人群时其实已经成了众人焦点,大家纷纷想看清他想做什么,有些人也已经通过他身旁的两个人认出他是点剑主所以才百思不解。 细语声渐渐出现,要是对这群人说起东向燕的目的,他们恐怕会觉得说的人疯了,但是却不会认为实际作出这种行动的人疯了,这就是混迹武林之人对那个至高无上的境界打从心底发出的敬佩与艳羡。 不是谁都能做到如此的,光是绝尘缘就不知断了多少人的道! 东向燕先前走着,不紧不慢,无论是扑面而来的风沙,还是碧空如洗的无云之景,全都成了将他衬托的飘飘欲仙的工具。 他徒步走着,却走出旁人眼中玄奥的频率,声音不知不觉安静下来,他们看着他,眼中渐渐冒出点儿什么。 也许在这个时刻,大家都想清楚东向燕即将要做出的举动并为之震撼。 “哼!” 冷笑声响起的十分及时,几乎是顷刻间将所有人拉出这个玄妙的境界,东向燕也刚好走出一半的距离。 红衣似火的男人分明距离此地还有相当远的距离,骑快马也要跑一炷香,人的肉眼仅能看见一抹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黑点,可它下一秒已经变成一个人踩踏过诸多头颅直奔点剑主而去。 “你小子以为早我一步就能比我快吗?”玉罗刹神情微怒,似是没想到东向燕居然真打算这样干,翻手就是一掌,携怒下手。 东向燕翻手迎上,大锤子和桃花剑双色齐飞,像是早有预料。 “你果然追上来了。” 玉罗刹怒极反笑:“兔崽子,你爹我全部耐心都放到你身上了,你居然给我吃里扒外!” “什么叫吃里扒外!”东向燕理直气壮,众目睽睽之下何等英姿飒爽,一枝独秀,“我这是坑爹!” 玉罗刹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出来。 第99章 晋江文学城 养子如此不如无! 东向燕估摸着自己这番话足够让玉罗刹提起劲儿来大义灭亲了,但是想起这人当初推锅的那个利索……怎么办?完全不后悔的赶脚! 玉罗刹怒斥:“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东向燕:“大庭广众之下就不要这么不讲究形象了。” 玉罗刹:“什么?” 东向燕仰起头来, 笑意尽是戏谑。 “日夜兼程, 跨千里之遥, 路上消耗的内力不知凡几。凭你现在的功力想拦我?莫不是说笑呢!” 玉罗刹眼神忽变:“你早就想好了!” 东向燕斩钉截铁道:“对!” 玉罗刹怒极反笑:“好!好!好!”连道三声好,怒气转为杀意, “那我就来领教领教自己的好儿子究竟有多少能耐,居然敢光明正大耍弄你爹爹!” “是被耍的人自己不好吧?”破罐子破摔起来的嘴贱威力非凡,东向燕刚说完就被玉罗刹追着打。 玉罗刹:“混账小子!” 东向燕:“上梁不正下梁歪!” 玉罗刹:“够胆给我停步!” 东向燕:“胆小随你!” 玉罗刹:“你还要不要脸!” 东向燕:“每一天我都精心保养我的脸, 但它关键时刻总是不要我!” 玉罗刹:“你——!”被气得俨然要心梗的模样。 东向燕停下和他的追逐战, 一脸的警惕。 玉罗刹气恼道:“臭小子, 你到底要怎么样!这可不是开玩笑!” 东向燕道:“没啥,我就是不想让你得逞。” 玉罗刹眼皮子一抽。 东向燕见状莞尔一笑, 刹那间窜出数百米, 直奔十绝关而去。 察觉到他的行动目的, 玉罗刹眼神瞬变。 “给我站住!” 东向燕:“拜拜, 老爹,西方魔教什么的看您还老当益壮, 儿子我还年轻, 还想再浪个几年。” 玉罗刹:“快给我回来!” 两位绝顶高手在荒野上一追一逃, 单那时不时展现出的精妙招数就让在场的江湖人看的目不暇接,更别说那飘忽若神,妙绝天下的奇异身法。 人群之中甚至有德高望重之辈做出推断。 若百晓生在此, 这两人本领定然名列榜上,排行前茅! “啪!” 陆小凤一个巴掌拍上脑门。 让我死吧! 在听见东向燕叫那个人爹的时候, 陆小凤就算再蠢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反射性的寻找起原随云的身影。 也不知原大公子是不是已然预见了这一幕,人家压根没来此地凑热闹,避开了这一场腥风血雨。 楚留香目光灼灼和所有人一样,舍不得让眼神从东向燕或玉罗刹任何一个人身上移开,但他却绝不是会为了自己忽视身旁友人奇异举动的性格。 “陆小凤?” 陆小凤这时已经遭受重大打击,没留意到疑惑的楚留香,目光死死的盯在玉罗刹那张脸上。 呵,和朱侯桢真是一点儿也不一样。 但是想起此人的身份,陆小凤总算知晓,东向燕和自己不安于室的性子都是从谁身上继承来的。 再想起此人说退位就退位的潇洒,以及这几次案件中,魔教若隐若现的身影……平心而论,这不是陆小凤爱管的闲事,他倒是想视而不见,可直觉总把他往那头拉。 拉吧拉吧,拉到头了现在好了,真相揭晓的猝不及防,被狗血淋一脑袋恐怕就是这种心情了。 陆小凤特安详特安详的对楚留香道:“有些时候,我总会思考,和家里断绝关系会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楚留香:“陆兄,虽然不知实情,但人一生能有亲人相伴已是不易,凡事做决定之前还请慎重。” 知晓内情的司空摘星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起风凉话。 “你确定自己断绝关系就能逃脱那俩人的魔掌?” 可不是吗? 一个大越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一个西方魔教之主,江湖之中谁人不对玉罗刹退避三舍? 得罪这俩人,简直是天大地大无处藏身的节奏。 陆小凤可别想不开! 撞撞他肩膀,司空摘星好奇道:“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斜眼他:“我还没问你怎么过来凑热闹了?” 司空摘星含混道:“当然是活干完了就又闲下来了,别说我的事了,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 陆小凤面无表情道:“父子拆招,最后当儿子的那个技高一筹,但是老爹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就这么杠上了。” “精彩!”司空摘星爽快道,然后问:“之后呢?谁赢了?” 陆小凤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两个架势摆的极正,看起来差不多有杀父杀全家之仇的人身上移开,闻言嘴角一抽。 “你见过东向燕输过?” 司空摘星面露微妙。 你这个当儿子的有够偏心。 陆小凤表示自己不想评价那个亲爹的个性,反正无福消受就让东向燕这个大儿子去消受吧!嘎嘎! 谈话过程中,战斗的激烈程度在众人眼中再度激烈三分。 玉罗刹打着打着发现自己面对这个儿子根本没办法放水,不由惊喜的提起十二万分的精力见招拆招。 相比之下,东向燕的攻势不仅迅猛,还时不时有奇招相辅,一招一式被他用的优雅干练,妙不可言! 左锤相若猛虎,随手一下就有开天裂地之威,右剑挑斩劈刺,流风回雪般铺张成纷纷飒飒的剑雨。 不说别的,但这双手功夫便极为少见,何况对战的二人已是巅峰之上的巅峰,正是传说中最接近道的极致! 东向燕:“我先走一步了!”说罢人已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十绝关而去。 原来不知不觉中,对战中的双方已经被诱导着来到关口附近,东向燕占得先机,先走一步这就成了最后谁能步入十绝关的关键! 以玉罗刹的智慧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东向燕的目的并不难。 他脸色一变,“不好!”举掌凝气来不及思考,一掌翻云倒海已然掀出。 大地被震碎形成土黄色的风沙,玉罗刹的天魔内劲生生削去一方土层卷成怒龙用来阻止东向燕踏进十绝关。 然而怒龙咆哮,天地变色,翻滚腾飞的黄沙就连旁观者都受到影响,不得不避开视野。 玉罗刹不管不顾的出手,以至于场面飞沙走石,非常妨碍人们观战。 当然,绝对不会有人敢这样对他说就是了! 东向燕被怒龙拦路,眼带轻嘲的回头看他一眼,玉罗刹眼角一抽,生出中计了的预感。 “这家伙想……” 此时已然没什么旁观者清,有的只有大局在握! 玉罗刹的反应不出自己所料,东向燕自信道:“使出这招的功夫已经让你无法追上我了!” 招式惊人是惊人,但自己只要越过这招,拉开的距离足以让玉罗刹翻不了身。 这计策实在有够黑心! 本来就为赶路内力消耗过大的玉罗刹脸色铁青,眼睁睁看着熊孩子以巧力斗转星移,散大半威力于四周土壤,致使地面塌陷,然后整个人趁机窜入十绝关内没了踪影。 风吹过玉罗刹袍摆,眨眼间他也已然来到关口前方,追进去只需要他上前一步,然而他深呼吸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踏出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那死孩子算准了自己不可能会放下西方魔教与大越! 玉罗刹为什么能说出前往十绝关这种死地的话,可不就是因为有了继承人无后顾之忧了吗? 东向燕反其道而行,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想和玉罗刹打,无论是逼他一路急追而来,还是激怒他都打着消耗内力让他在关键时刻内力不济的主意。 事实上,他成功了,玉罗刹一路上全在踩圈套,就算到最后,来到门口他也只能过门不入。 纵横天下这么多年,玉罗刹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好!好!好! 尽管心里怒骂,但这三个好字却也是纯粹的赞。 为何呢? 为自己儿子能将自己老子耍的团团转,如此青出于蓝,做父亲的怎能不喜? 就是……坑爹这种行为实在不怎么恰当。 玉罗刹:=皿=臭小子,够胆你就永远别回来! 气恼之余,玉罗刹冷眼扫过那些看戏看得欢的,当场就想拂袖而去,然而一道白影与他错身而过。 对方实在是个想不到的人,以至于他火气都消退半分,目露惊疑的转身看去,只见白衣一角蹁跹不见。 虽然那人已经步入十绝关内,可玉罗刹还是惊讶过头,甚至生出啼笑皆非之感。 “哈,可笑,荒谬。” 自己儿子认识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只不过当他回身后,眼神犀利的从人群里挑出自己那个不务正业,成天被长子惯着的二儿子。 陆小凤当场头皮一紧,野兽般的直觉促使他下意识想跑。 可是玉罗刹的武功实在是高,他又没有自家大哥的好本事,待到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提小鸡一样拎起来,冲着远方飞去。 陆小凤颤颤巍巍的仰起头,玉罗刹斜下视线。 “哼,好好和我聊聊,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大哥的计划!” “…………”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陆小凤内牛满面。 哥,你走了还要坑弟,也是能耐啊! 被丢下的围观群众们一脸茫然,有眼尖的人辨识出玉罗刹手里的人是陆小凤,当场脑洞就收不回来了。 总不能是和儿子打一架后,抓只鸡回家烤了下酒吧?? 可陆小凤也不是鸡啊! 第100章 晋江文学城 不说围观群众被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弄得不正常了的大脑,就说东向燕进关不久, 意外的发现叶孤城也来了, 这就是个惊喜过头变成惊吓的可怕相遇。 东向燕本来算准以玉罗刹的性子, 他们两人若有一人提前进入十绝关,剩下那个定然不会追击。 某种程度上, 性情完全一致的父子两个怀抱不多的默契,将结果定成谁入十绝关,剩下那个要负责看护好大越。 然而玉罗刹显然自信过头, 没想过儿子一直隐藏修为这件事, 以至于最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由此可见, 东向燕早就恢复修为却一直隐而不发,全是为了此时此刻! 不愧是被帝王教育养出来的“江湖人”, 花花肠子多的可怕。 但是东向燕要辩解一句, 花花肠子再多, 碰上不在计划中的变故也是要麻爪的, 好比说,本来在西方魔教的叶孤城怎么会跑来十绝关! 确信自己没和叶孤城提起过这件事的东向燕惊疑不定道:“你怎么会过来?” 叶孤城扫眼这处乱石丛生之地, 随意找块形状平整的石块坐下。 “十日不眠不休, 快马加鞭……”抬眼看进东向燕双眼, “方及时赶到。” 东向燕一哽,在叶孤城目光的注视下,莫名生出心虚的滋味。 “那个……你不是在西方魔教吗?” 叶孤城平淡的语气无形中透出一股子杀伐果断。 “反抗者杀, 背信者杀,意图不轨者杀, 心思叵测者杀。如今魔教已定,并交给信任之人看守,我来这里有何不妥吗?” “……没……”忽而感觉到自己在这样的叶孤城面前弱气不少,东向燕头疼的搔搔脑袋瓜,好声好气道:“叶孤城,十绝关不是开玩笑的。” 叶孤城平静反问:“那你为何要来?” 东向燕语塞,总不好说是为了给唯我独尊的老爹一个教训吧? 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叶孤城缓缓道:“你亦如此,我亦如此。” “……不一样吧!”东向燕抓耳挠腮的不知怎么说明才好。 十绝关真不是个好地方啊! 抛去诸多光环,不去计较大宗师留书一事,这里就是个灭绝人性的死地! 抱有非凡觉悟之人来此都会被折磨到疯癫,何况只为一时意气置生死于度外。 “算我求你,趁现在还来得及!” 十绝关还未关闭,里面的人想出去就还有机会。 东向燕相信自己的神色从未这么认真过。 叶孤城轻轻一叹,叹得他摸不着头脑。 “那你自己呢?” 东向燕不解道:“我和你是两回事吧?” 虽然没有说明过,但东向燕之所以修成武仙,绝不是凭借逆天的资质,或者无与伦比的运气。 当年漓涌界不知多少年未曾出过飞升天界之人,纵使绝世天才也大多在雷劫下魂飞魄散,修为散尽。 可彼时还是东离剑仙的东向燕为什么会是成功的那一个? 因为他曾为了磨砺心境,将自己沉入东海冰川下三百六十八年,破关而出时,沧海桑田。 入关时尚且万丈寒梢陡峭的冰川,经过暖阳日复一日的照拂,三百六十八年后,山化水,川变涛,昔日千里冰封之地成浪花滚滚,渔人捕鱼的好去处。 因为他曾为了让自己的身躯能承受得住千种焰火的炙烤,曾枯坐火山熔岩之中六百六十三年,出关之时,落足之地成焦岩融铁。 极火炼体,必要焚筋摧骨,等到胸口皮肉下的肋骨因火炎入体成晶莹剔透的结晶形状,方算大成,整个过程中不能打断,七窍生火,脑内生烟,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因为他曾为寻找一种稀奇的逐渐材料,踏遍千山万水,历经千年变迁,从危机中寻际遇,从际遇中寻顿悟。 不知不觉,万法千招成心随意动,世人百貌达随心而为。 遇事之时,不问天,不问地,问“我”。 我答,既为道。 故而,若质问东离剑仙脱胎换骨之法。 他便会道:心甘情愿。 短短四字成就了东向燕无上剑仙之荣。 此时叶孤城问他别的问题,他都会干脆果断的道心甘情愿。 并不会因为小事不及大事,就区分对待,在他眼里所有事情都值得全力以赴,事事用心。 但是叶孤城问他:“那你自己呢?” 东向燕就懵逼了。 我?我还能怎么了? 叶孤城又是一叹,索性闭目阖眸,不去理,不去看某人。 东向燕:“……” 怎么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叶孤城……我说叶孤城啊……”被晾了一会儿,东向燕就委屈了。 干嘛啊这是,我难不成还做错了? 叶孤城这才缓缓道:“你既然知道十绝关是怎样的地方,缘何意气行事?” 东向燕:“啊?” 叶孤城不赞同道:“此地险恶,江湖中早有流传,你若知其所以然,何必做这不知所以然的鲁莽事。” 东向燕:“等等!我觉得咱们之间的交流似乎隔了一座长白山,你让我理理!” 叶孤城不言不语,仅仅用眼神给他施加压力。 “……” 东向燕看看他,再低下头想了想,他的表情越发难看,甚至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叶孤城,难不成你以为我会进入十绝关是为了摆脱玉罗刹,摆脱整个大越?” 叶孤城淡然道:“不是如此吗?从初见开始,你便对家国天下没有兴趣,所作所为恰恰源于非你不可四字。若论发自内心,你却从没有过这个责任心。” 东向燕一怔,神色逐渐微妙起来。 叶孤城:“我知你并不喜欢高高在上,皇座也好,魔教之主也好,你全然不在意说丢就丢,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是因为你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但是当玉罗刹‘变成’你父亲之时,你深知习武之人多么延年益寿,所以你终于找到解脱的机会了。” 东向燕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道:“你猜到玉罗刹是我父皇了?” 叶孤城道:“并不难想象。” 东向燕:“等等!你让我确认一下,”接下来他带着莫大的惊喜与忐忑的询问他,“你是……‘叶孤城’吗?” 嘴角轻轻上挑,面无表情的白云城主浅淡一笑,却是九天仙人不能企及的风华绝代。 “正是如此。” 得到肯定时的惊喜过头了,东向燕压根没发现自己冲动起来行为模式会变得那么“爽朗”。 一把抱住叶孤城,高兴的往他后背上不断拍打,连连说着:“太好了!太好了!哈哈哈——”活脱脱笑成个傻子。 叶孤城为了不让他继续败坏自己的形象,勉强把他挪到一侧肩膀上,仿佛解释一般的说道:“早在最初见面时我就有那个‘叶孤城’的记忆。” 东向燕眨巴眨巴眼睛,兴趣十足的问道:“然后呢?” 叶孤城:“我一直无法分清,我和‘他’之间的区别,只不过经历过紫禁之巅后,不知为何我竟是能理解那个自己,也能确切的认知到,那也是‘我’。” 似我非我,是我非我。 截然不同,又殊途同归。 仿佛命数一般的决战,只不过这一次自己没有死在那个时刻,这份改变让有了其他结局记忆的叶孤城豁然重生。 无论是他还是我,并没有死在这个月圆之夜。 “有了这个意识,我逐渐接受了他,。”叶孤城尽量用没有波动的语气讲述出曾经有过的情感冲突,“只不过最后决定接受你的存在(对你的情感),还是在西方魔教事件之后。” 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比想象中的要困难,以及油然而生的大量困惑。 只是当白云城的情报留意到点剑师往塞北而去时,联想到十绝关的存在,叶孤城当机立断放下手中事务赶了过来。 无论如何,自己又是否想清楚以后的方向,但是把上次见面当做最后一面,他绝不容许此事发生。 叶孤城觉得这仿佛是一种征兆。 就像是自己必然会和西门吹雪决战紫禁皇城,自己为寻东向燕踏入十绝关也应当是命运一般的必然。 他将这话说给东向燕听,没想到一向不爱讨论这种话题的东向燕,居然有除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外的回答。 “这应当正是命数之上的转折吧,人的行动决定一生的变化。可若永远笼统归究于混沌,那便是完全的未知与‘数’的定义违背。因而混乱之后再到某个节点进行收束,这便成了一个人一生的轨迹。” “叶孤城……或许紫禁之巅正是属于你的转折点,若顺理成章的进行决斗,你会死在西门剑下,但因为有了我这个变数,你活了下来,然后迎来下一次转折。” 随着东向燕徐徐道来,叶孤城眼中隐隐浮现出明悟。 他一直受困于自己活下来的不合理性,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卸下白云城主的职责,紧紧跟在东向燕身旁,可能正是因为自己无意识的畏惧了天命。 哪里知道他想到这里时,东向燕却道:“畏惧是正常的,人恐惧生敬畏死,故而畏惧也敬畏世间万物。叶孤城你既然是人的话,有这个反应太正常了。” 叶孤城张张嘴,想要反驳:“可是……” 东向燕打断道:“没有可是,一个人会怕的话,两个人不就不怕了?一个人软弱的话,有另一个人在即使不愿意也会坚强起来。叶孤城,你一个人寂寞太久了,已然忘记一撇一捺才是人的道理。” 叶孤城无言以对。 因为东向燕说的太对了! 当然这么自恋的想法绝对出自东向燕本身。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一言不发的叶孤城道:“你既然还迷茫的话,那就跟在我身边看我行动。我相信,只要是人总有共通的地方,我的行为也早晚会给你带来触动。你早晚会明白,你的生正是我带来的奇迹,以及你是我的人的事实!” 叶孤城:“……这是邀请我同行的意思吗?”习以为常的忽视了某人十分容易引起误解的言辞。 东向燕在心底“嘁”了声,演技上线,转过头用难以置信的四十五度眼神凌迟他,弄得叶孤城莫名其妙。 “你都为我追进十绝关来了,我是那么薄情的人吗?放心吧,我不会始乱终弃的。” 被拍着肩膀的叶孤城想,来了,这熟悉的无力感,可是……嘴角却是忍不住上扬,阴霾一扫而空。 叶孤城难得坏心眼道:“我若说自己看开了要走出十绝关呢?” 东向燕果断:“不行。” 叶孤城不依不饶道:“为什么?” 东向燕翻个白眼,背对着他坐下:“不行就是不行,我是那么好脾气的人吗?” 叶孤城:“嗯?” 东向燕向后一倒,压到他腿上,懒洋洋道:“知道你是我的叶孤城,我怎么可能还会放你离开。” 叶孤城眼睛微微睁大,旋即淡声之中透出无形的坚定。 “既然如此,死也死在一起吧。” 终归在世上已无容身之所的自己,还有你的身边可归。 第101章 晋江文学城 开玩笑,东向燕怎么可能会让他们两个人死呢? 即使半个月后, 两人弹尽粮绝, 东向燕甚至一本正经的端详手腕子, 准备拿自己开刀,但他们还是没有死! 身姿越□□缈如仙的叶孤城阻止了东向燕自残, 但是本人昏迷不醒什么的,在被阻止的本人看来可不是什么值得一笑的笑话。 说时迟那时快,东向燕憋气了三天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恢复成原本的顶峰功体, 当即破碎虚空, 带着叶孤城先出外求医再说! 只不过操作过程中出了点儿小问题, 主要原因就是,二十多年没有完全体过的东向燕一时用力过猛, 两人……穿回了过去! 隋581年。 晋王杨广于并州城外密林猎鹿走失, 不曾想却偶遇一位影响自己一生的绝世高人! 虽然高人当时正在小火慢烤自己猎来的鹿肉, 和另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分而食之。 未来的隋帝杨广波澜不惊的想着, 不就是分桃断袖吗?本王我什么没见过! 思及此,杨广再一次劝说道:“二位若随本王返回并州, 好酒好菜有的是, 此等陋室怎配蛟龙潜游!” 他这话说的实在是别致, 将东向燕与叶孤城二人比为潜龙,正代表他本人是何等赏识他们! 东向燕想,若自己和他回去, 高官厚禄,出人头地绝非难事, 杨广话中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遗憾的是,我等为江湖中人,不喜阴谋成算。”东向燕笑笑,随口就推脱了。 杨广皱起眉头,扫过周围。 仅能遮风避雨的山体洞窟可见破败,连干草都像是仓促准备,用来居住不仅寒酸,还有失身份。 “二位乃大才,屈居于此本王于心不忍!”他果断道:“若先生们怀疑本王诚心,那本王择日定再次来访!” 说完之后,杨广颔首离去,洞穴内方安静下来。 安静坐在一旁审视自己手中之剑的叶孤城,此时才抬起头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东向燕。 东向燕斟酌着说道:“看来咱俩是穿越回过去了。” 叶孤城:“我知。” 东向燕又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叶孤城:“我知。” 东向燕表情僵硬:“你想问就问吧!”他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俊脸委屈巴巴。 倒是让叶孤城不好继续摆架子。 叶孤城目露异彩道:“这便是破碎虚空?”回味自己似醒非醒之间获得的奇异感悟,只觉奥妙无穷。 东向燕被他盯的浑身发毛,不自在的动动身体。 “破碎虚空仅仅是个概念,并非专指去往何处,只是说,达到这个境界,你可以前往天外天。当然了,这个本事也仅是指在这个范围内作威作福,碰到强横一些的世界,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叶孤城闻言怪异道:“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能不清楚吗? 作为世上首例被天道流放的武仙,东向燕表示没人比自己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者破碎虚空本质和修仙人飞升是同一回事,只不过破碎虚空稍微比飞升低一等级。 相当于,对,武者破碎虚空前往的是修真界,修真界飞升前往的是仙界一样。 并不说你破碎虚空了,后面就什么都没有可以混吃等死了。 学无止境,东向燕在早出第一柄剑时就有了这个觉悟。 叶孤城神色奇异的审视着东向燕,虽然很微妙,但是对方身上确实流露出了一丝不以为然与坚定不移的气息。 他想到了什么? 这个时候,叶孤城首次感叹自己没有读心术真不方便。 东向燕这个天马行空的脑子如果无法时时刻刻监视,然后在第一时间打消他的念头,那么自己的后半段人生绝对没法消停! 虽然没有明确的和东向燕之间确定关系,但是城主大人已经有了手握凶器的觉悟。 东向燕是个不分敌我的大杀器,这件事已经是无需置疑的事实。 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他们两个到这里的时间不长,而且一来就是在荒郊野外,碰上的所有人里头,杨广身份无疑最为重要,所以面对他的邀请,东向燕选择拒绝在叶孤城看来是当下最好的决定。 然而问题来了。 “我们该如何行动?”叶孤城问东向燕,话说出口,就见东向燕露出一个阴森搞事的笑容,“叶孤城,你想不想自己破碎虚空一把试试看?” “……” 叶孤城必须承认自己被诱惑了,习武之人无人能抵御来自更高境界的诱惑,只是…… 你能不能不要把破碎虚空说的和干坏事似的?原本正经的气氛都被你败坏光了! 山洞里头的两人,叶孤城严肃向东向燕发起抗议,目标直指他那张皮里皮气的嘴。 东向燕表示,没救了,放弃吧,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孤城刚想再表示什么,为了白云城主超然的形象,画面一转,转到了杨广那里。 无功而返的杨广看起来并不怎么沮丧,或许他已经有了三顾茅庐的决心也不一定。 因为作为亲眼目睹东向燕破碎虚空而来的人,他的所有热情都是有理由的! 大宗师! 世上仅有三位的大宗师! 在这个门阀林立,江湖朝廷混为一谈的年代,大宗师所代表的利益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垂涎三尺。 对杨广而言,哪怕花费全数身家能请来一位大宗师坐镇晋王府,他也能事半功倍,成就不世之功! 只是该说是必然吗? 修为已达大宗师的高人们,果然都有自己的矜持,轻易不会动摇! 他向远方眺望,不远处就是并州城的雄伟景象。 杨广表情严肃看不出想法,身旁人却是心惊胆战,以示这名十三岁少年平时手腕之高,居然让这些八尺大汉噤若寒蝉。 第二天杨广又过来了,这次带了不少下人在洞穴外开工,短短半天的时间修筑出一栋简单却别有风味的木屋小园。 在东向燕与叶孤城的目光中,少年笑颜如花,十分客气的说道:“古有结庐而居,隐者高的说法,广今日效仿,为二位高人建此小庐,望二位能安心享受山间风水。” 东向燕和叶孤城互相对视一眼。 第三天,杨广再次过来打扰。 已经转移进屋子里的两人正在日常作息,东向燕趴在窗边发呆,然而发直的目光渐渐收拢焦距,诧异的看见窗外有一少年拎着两盒茶砖前来拜访。 杨广笑道:“乔迁新居,恭喜恭喜。” 第四天…… 杨广:“两位来并州已久怕是还没尝过这红杏,今我带来两笼与先生们尝尝鲜……” 第五…… …… 日复一日,杨广总有办法找借口过来,被这不像打扰的打扰折腾的两人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逐渐转为了…… 拎着一盒笔墨纸砚上门的杨广还什么都没说,就被自来熟的东向燕把东西劫走了。 东向燕这货还厚脸皮道:“喲,今天又来了,挺早啊。” 杨广哑然片刻,却觉得这待遇委实新鲜,抱有几分兴趣的回道:“怎不见叶大侠?” 东向燕把一盒子东西丢上木桌,翘着二郎腿坐上新添置进屋的凳子上。 “他打猎去了,顺便看看林子里有没有什么好木料用来做家具。” 杨广闻言打量起这间小屋,虽说树屋最初就是又自己监工当然不会缺些什么,少些什么,可是今日再看,房屋内确实多出好几件样式新奇的手工艺品。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说你呢。” 在他打量那些作用不明的物品之时,东向燕戏谑的声音惹得他立刻提起肩膀。 东向燕失笑着拍上杨广僵硬起来的后背,冲从原处踱步而来的叶孤城道:“你干什么把人家吓成这样?” 叶孤城一言不发,仅仅是看了杨广一眼,这名爱笑的少年就不禁苦笑连连。 东向燕纳闷道:“你们两个居然还真有我不知道的交情在?” “啊!没有!”杨广慌忙解释道:“倒不是因为这件事,纯粹是因为……唉,还请叶先生莫要见怪,只因叶先生这副神态与父亲平时教导我们的样子分外相似,刚刚实在是……” 简单说,怕爹。 简单说,叶孤城像你爹。 东向燕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就明白了,刚想心随意动,有啥说啥。 “噌。” 一声剑吟,叶孤城不由分说和他动起手。 东向燕哇哇大叫:“我还什么都没说!” 叶孤城面无表情道:“等你说出口就晚了!” 什么是默契?这才是默契! 杨广早不知见过多少回类似此次的战斗,只除了一开始不自量力的去阻止,因此见识了叶孤城精妙绝伦的剑术,其后便一直处在旁观看戏角度。 总归这两人的身手都是别处不得见的,自己有这份机缘可要好好把握! 腾挪身转,步履点地似落叶飘零,迎风起舞,随风飘落,摸不着规律,找不到痕迹,东向燕的本事就是这般神奇,然后他全用来躲叶孤城剑的轨迹上了。 叶孤城出剑一向有十死无生一说,甚至江湖上传言也是他与西门吹雪是相同的剑,出剑必见血,不是留命的剑,是杀人之招! 然而单看他手中剑锋一起一落,不伤东向燕分毫,便可知杀气内敛,锋芒暗隐,心境修为应是早已超过紫禁之巅之时。 对此,叶孤城欣慰不起来。 十绝关生死之间的补课,相信能让广大学子望而却步,全天下也找不出是个欣然接受的神经病。 叶孤城自问还是个正常人,当时想不开追入十绝关已经算是这辈子仅有的几次出格,让他学着东向燕一起疯? 别闹了,会那样做就不是叶孤城了! 所以东向燕打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二人道不同。 ………… ……绝对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点儿很重要必须着重说明! “你的剑又快了。” 再一次轻盈的躲过叶孤城的剑锋,东向燕嬉笑的回复道:“要是这么容易让你抓到,我岂不是会变得身价偏低?” “怎讲?”叶孤城扬起眉梢,舞剑之手根根修长,舞剑之时却仿若仙人飞天而至,惊艳在剑招之上,超脱在舞剑之人。 “因为我不想被你追到啊,若是我让你追到了,你看……”东向燕忽然停下动作,全无防备的迎上叶孤城的剑尖。 叶孤城眼中未见慌乱,东向燕此时停下,不过是让行云流水一般的剑术在此时也跟着停下。 一时间,风轻云淡,留万里晴空。 东向燕被剑尖点在喉咙上,却能无畏无惧的笑道:“别冷落了少年人。” 叶孤城顺手收剑回鞘,淡淡道:“你又比他大多少?” 东向燕嘿嘿笑着凑过来,抬手打上他的肩膀,黏黏糊糊的道:“你别说,人家说不定把我当成驻颜有术的老头子呢!~” 叶孤城听着他在耳旁怪腔怪吊的拿捏着嗓子,到自己应答时回复也是平淡。 “你不是吗?”说完自顾自向前走。 不知不觉脱了手的东向燕呆愣在原地,怔怔的想着。 真的假的?被看出来了? 第102章 晋江文学城 叶孤城说笑完回报东向燕往日的招待,来到杨广身旁轻轻颌首便是打招呼。 他随意, 杨广却不敢随便, 单是这些时日来的相处就足够他看出来这二人并非普通人, 若是轻率错过,自己恐怕会后悔莫及。 因此他连忙叫道:“叶先生, ”然后让开路,让他把打来的猎物送去厨房。 这时东向燕回神也猜出这说不定是叶孤城的回敬,谁叫往日总是自己调戏他? 思及此, 东向燕发现叶孤城行动的苗头立刻喊道:“等会我会收拾, 你放厨房就行了。” 叶孤城点头后留下一道孤高飘然的背景。 杨广崇拜的看着他, 然后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不用回头他都知道这人是谁。 “东先生。” 东向燕没好气道:“叫我东向燕, 听你喊我东先生, 我总觉得像是在叫东郭先生, 怎么?我和那个被狼吃了的家伙很相似?” 杨广连忙摇头:“怎么可能!” 东向燕爽朗道:“这就对了, 等会我下厨,你今天先别急着走, 尝尝我的手艺。” 杨广:“这……好。”回头表情就阴暗了。 这也是他最为不解的地方。 他们两个人居然是东向燕做饭, 而不是买个丫头回来伺候! 吃惯美食的舌头有些发麻, 杨广估摸着大老爷们做的饭能有多好吃?五脏庙这回看来要遭罪喽! 但是以他的城府却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刷好感的好机会的。 等到了上桌的时候,他硬着头皮落座,旁边是叶孤城, 正对面是上菜的东向燕。 杨广深吸一口气,咦, 味道还挺香,想到这里,他看向桌面。 餐盘摆放的整整齐齐,菜料倒是山珍居多,河鲜偏少,受限于地理环境,杨广理解,随后他向其中一盘菜伸出了筷子…… 三分钟后,东向燕眯着眼睛喝起杨广前头送来的酒,笑看杨广吃得津津有味。 同样一桌,只有东向燕在饮酒,杨广顾不得去喝,叶孤城喝白水也没人去逼他。 只有东向燕觉得自斟自饮非常风流,所以一杯接着一杯,眉眼很快微醺起来。 杨广吃了三分饱后总算放下进食速度,自觉刚刚狼吞虎咽颇为丢人的少年红着面颊抬起头,却不想美人吃酒醉上眉梢,往日不正经的面目此时全然隐退成一派风流景象。 “……”张张嘴,忽而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的晋王殿下,突然被耳旁响起的一阵瓷器敲打的声音唤回神来,他连忙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叶孤城因性格略带冷峻的清俊眉目在他看过来时漫不经心的递出一眼。 只这一眼,杨广不管心里有怎样的心思,此时也全部将它们按死。 “呵呵。” 东向燕仿佛察觉不出饭桌上的暗波逐流,笑眯眯道:“晋王殿下托你带个话。” 杨广连忙收起心思正色道:“但凭吩咐!” “过了,过了,我有什么好吩咐你的,”东向燕乐呵呵道:“只不过有些日子没有铸剑手痒了,想请你帮我问问这天下人。” “有谁想要最好的剑,最快的刀,最优质的兵器。想的话,那就来这点剑庐,品剑小筑,看看自己是不是这个有缘人。” 想铸剑但没材料,又不想和叶孤城分开,东向燕索性把当初点剑庐那一套拆吧拆吧用到这里,不过差别就是,想当有缘人的人自己带材料,铸剑师不白送了。 杨广完全没想到东向燕居然是铸剑师,因而此时惊喜非常,只觉功夫不负有心人! “若、若可以的话,我能否也请先生另开一炉?” “可以。”东向燕笑道,接着语气格外意味深长,“往外放消息时你也可以多听听江湖上的舆论。” 杨广笑得清爽明快:“多谢您的指点。” 东向燕:“哪里哪里……” 杨广:“有的有的……” 东向燕:“哈哈哈——” 杨广:“呵呵呵——” 叶孤城吃完之后就走出屋外悟剑,懒得去看这虚伪的一幕。 留在并州的晋王下属十分奇怪往日出城回来总会心情非常好的晋王,今日却偏偏在回府之后大发雷霆,还说要查。 这、这是要查什么啊! 部下们不明所以,只是将近日的情报交到主子手里,接着一言不发装成门柱省得打扰到主子再惹来一顿骂。 杨广此时顾不得去探究部下们的心思,因为一目十行的阅览完毕,年轻的晋王心中咯噔一下。 已经有人对自己频繁前往并州城外产生怀疑,并且已经有人进入林中打探。 说的再明白一点儿,杨广试图隐瞒起大宗师现世的消息,可却被自己人从背后拖了把后腿。 好家伙!光是并州城内就有不少闲言碎语,外面的风声他已经不愿去想了。 想也知道,要是有人找上门去,东向燕他们绝对不会拒绝,原本想隐瞒他们存在的人是一厢情愿的自己,却绝对不是东向燕本人。 所以他今天请自己“帮忙”,是警告还是……“友好的信号”? 如果是提醒的话,那么情况还不算那么糟糕,杨广想即使是大宗师,自己一直以来也是以礼相待,虽然怀有私心,却从未怀有利用的心思。 这样一想,杨广稍稍放下心来,叫过部下把东向燕的意思传达下去。 年轻的晋王冷酷的想着:“既然已经被人知道了,那么何妨让我再推一把!” 届时全天下人都知道了,也就说不得会有谁得利了! 不过杨广对自己还是非常有信心的,毕竟并州城外就是剑庐所在。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嘿嘿,不知道大宗师会为自己打造怎样一把兵器。 半个月后。 杨广前天被飞鸽传书说东西已经造好,让他自己过来拿。 再怎么心机深沉,杨广也是个十三岁少年,收到消息时难掩激动的心情慌忙找出重礼,然后在下属的陪伴下走入森林深处。 到达东向燕家门口不远时,他诧异的发现房屋外围变化之大,简直叫人生出眼花缭乱之感。 区区半月时光,不知被东向燕从何处拔来的野桃花栽满小屋外围,花开桃红,甜香染衣。 杨广从林中走过之时,衣服上不知黏了多少甜蜜的香味,等看到东向燕手里那个布袋时,连心情都变得浓情蜜意起来! “这是……”他礼数周全的道谢后,行动不掩急切的结果口袋,拆去上面的细绳,当“它”的光彩完全暴露在眼底时,杨广的表情已经惊呆了。 东向燕:“弓背晶莹如玉,弯角碧绿,取自你给我的那什么玩意儿,总之品相很好看,像艺术品,至于箭矢也是特制的,你看看。” 丢过去一只盒子,杨广顾不得吐槽什么叫艺术品,先慌忙接下,接着打开后一看,目瞪口呆。 彤弓焦翠似碧玉成形,确实美得不可思议,然而这盒子里成排的三支箭矢才是真正的掠夺天地光辉。 深紫色的箭身通体由无数星星小点儿覆盖,仿佛裹夜幕孕群星而生,一眼看去驽钝的箭头,却只因凝视的稍微久了一下,视野就隐隐生出被撕裂的痛楚。 杨广不得不移开目光不敢久看,合起盒子,意外得来的神兵利器让他忍不住惊叹道:“不曾想先生居然会送我这般珍品宝物,广无以为报!” 东向燕:“我又没打算要你回报。”他搓搓手,“手痒技痒,这可是老天爷也管不到的事儿!” 杨广失笑:“先生这般风趣,更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东向燕:“你随便,我随意,这样不就行了。” 杨广摇摇头,心里却是暗暗记下了这个人情。 单看弓箭品貌就已有超一流的品相,拿出去恐怕会引起腥风血雨! 东向燕虽然满不在意的丢给自己,可是自己却不能真把他当成普通的兵器随意使用,做好宝剑藏锋,明珠暗藏的心理准备。 杨广提起来时所见的那片桃林,东向燕道:“啊,那个啊,我用来布阵的。” 杨广愕然重复:“布阵?” 东向燕:“对!” 之后杨广再来串门,每次都能从桃林里头捡到不少团团转的武林人,他就知道这个布阵是怎样一回事了。 完全不为那些人心疼的杨广,只是很心疼因为慕名而来的人太多,两位先生几乎打定主意不挪窝,所以计划失败的自己。 杨广事到如今还不死心的想把他们两人招揽到自己手下。 有种人就属于那种,越接触越叫人欲罢不能。 不巧,东向燕和叶孤城都是,杨广就这么上了瘾,中了毒,你却挥开我的手不回头!QAQ 熟悉之后,堂堂晋王真是能不要脸到,做出抱紧东向燕的大腿眼泪吧擦唱歌这种事。 尤其是他被东向燕蓄意灌醉后,脸蛋红红的少年人能拉扯着他衣服连哭带嚎,东向燕还看得兴致高昂的样子。 叶孤城看不下去警告道:“别太过分了。” 东向燕义正言辞道:“我这是帮他增高!” 叶孤城:“…………说清楚?” 东向燕:“不是说早熟的孩子容易长不高吗?看杨广压力重重的,欢脱欢脱多好,还防脱发。” 叶孤城:“……” 东向燕一本正经道:“早秃是没有前途的。” 叶孤城无言以对。 你先放开拔他头毛的那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我和基友撩起东向燕的时候,我基友对他的感情线急得不行,说他情商低,需要补补,我当时告诉她,东向燕不是双商低,他双商低也玩不转武林朝廷,他只不过不会谈恋爱……嗯,不会谈恋爱……←_←你们觉得和情商低比起来,哪个更丢人? 第103章 晋江文学城 喝醉后总会被东向燕拔头发的晋王殿下,直到成年很久也没有早秃, 可见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很多时候是决定在先天基因上头, 后天不过是锦上添花。 然而因为这件事, 东向燕的胡言乱语再次被叶孤城批评一回就是后话。 现在要说的话题是,当点剑庐几件作品流出, 全江湖形成了寻找点剑主所在之地的热潮。 并州附近的势力包括杨广心照不宣的隐藏起东向燕的行踪,只不过他的“藏”,虚虚实实, 反倒像是故意勾引别人通过他来接近点剑主似的。 叶孤城曾和东向燕聊过这个话题, 东向燕表示:“我不介意啊, 你介意吗?” 叶孤城自从吃过南王一回亏,就对玩弄权术之人莫名警戒, 眼见东向燕面露不以为然, 情不自禁警告道:“放任自如小心养虎为患。” 东向燕笑道:“我当然知道杨广不是乖乖的小狼狗, 而是一头狮子。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他眨眨眼睛, “等你破碎虚空了,咱们说走就走, 其他的自然可抛诸脑后!”说到这里, 他自己先笑起来, “现在想想这一次失误或许能成就你的机缘。” “要不要试试看,以一式天外飞仙,挑战大隋武林, 天下高手?” 叶孤城就此沉默,专心研究剑术。 也不知是不是东向燕的说法太过触动武者心扉, 哪怕是生性谨慎的叶孤城想到自己抵达的是怎样一个精彩绝伦的武林,也不禁生出若能以此叩问道途,吾当死而无憾的冲动! 另一方面,东向燕趁着叶孤城专心致志,自己反倒闲下来的这个阶段,优哉游哉的干起老本行。 比方说,这么久没有去挖过矿,小十六要寂寞了! 在这里必须严肃介绍一下小酒的孪生兄弟,和大锤子小酒从同一把异火中锻造出来的锄头小十六,嘤,这曼妙优雅的身姿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小十六,你想我了吗?”东向燕蹭蹭蹭。 锄头:……老子叫花岗锻! “小十六,不用说我知道你是想我的!嘤嘤嘤,对不起,之前冷落了你,但是没关系,这一回儿我一定带你尝遍天下野矿,挖个痛快!”东向燕诚挚的许诺道,即使对象是一把锄头也不妨碍他将心里话说的明明白白。 锄头:……都说了老子叫花岗锻! 东向燕静静看了锄头好一阵子。 锄头在他手中无法颤抖,但不禁反省刚刚自己是不是怒吼的太大声了? 谁知道东向燕下一秒再次捧起来用力稀罕。 “啊啊啊啊!!!我的小十六,回头就给你找个媳妇,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挖矿怎么能没有篓呢!” 锄头:我他妈是花岗锻,再有我有小酒了!野花可以,但不要二房! 小酒:………… 锄头:装什么装,你打了那么多野花的身体,将它们深入淬炼我还没说什么呢!比起你我就是摸一下!摸一下!碰碰小手的程度! 小酒:→_→ 铸剑炉小柔:你们是在谁比谁更渣吗? 小酒:………… 小十六:……………… …… 东向燕全副武装起来,不知道自己背上的几把神兵利器散发怎样的交流光芒,但他就是觉得天气真好,一定能挖到好东西! 正经的民工装,绝非小说里面写的那样,轻衣从简,长发飘飘,只需要带个锄头就行了。 作为专业人士,东向燕十八般武器样样俱全,不过都放在丹田紫府暂时没拿出来,放在外头的小酒和小十六难得过了次二人世界。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吵过架的缘故,两把神兵间的气氛有点儿尴尬。 虽然想想就觉得无所谓了,当好矿出现,锄头就要伸出它罪恶的头了,到时候谁还想得起原配? 小酒:………… 只不过民工装备的东向燕果然还是非常容易惹人误会。 俊脸被斗笠挡住,飘飘欲仙的白衣换成了灰扑扑的料子,绑起袖子裤脚,踏着容易登山的鞋子,若不是身材实在修长,单看外表他和那些上山采药的农家没两样。 你瞧,他现在不就被误会了? 只见绿影斑驳的林间,一名白衣女子穿过林间不显眼的羊肠小道,脱俗的气质将四周随处可见的山野景象烘托成仙境一般的福地。 “请问公子……” 东向燕有注意到她张口之后,树梢有鸟儿附喝她黄鹂出谷一般悦耳的声音,再将目光投向她的面容。 以得天独厚,宛若天成来形容也丝毫不夸张。 莫不是仙子? 如若在此地之人真是一个普通农民,恐怕真的会纳头便拜。 俗话说,深山老林出来一个绝色姿容的女子,不是妖就是仙。 这女子光凭自身的气质就决然让人想不起妖精二字,而是下凡渡世的慈悲神仙。 东向燕琢磨自己太出挑了不好,学起陆小凤风流时的样子,干巴巴叫一声:“仙子!” 女子轻笑起来,眉眼弯弯,刚刚营造出来的高高在上的气质陡然消失,神情姿态立时变得亲近不少。 “可在来时路上瞧见长成这副样子的药草?” 拉开手中画轴,让东向燕能看清画中内容。 清澈的目光似乎半点儿不为东向燕的姿容所动,毕竟他为了方便看清药草的模样掀开了斗笠,露出那张非常容易招蜂引蝶的脸。 还别说,这女子要的药草东向燕恰好在上山时看过,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他回身指向自己来时的路。 “从这里往下去,抵达半山腰的位置时,会看到一块形状怪异的石头再往右走差不多十丈,你就能一棵生长在悬崖边的古松下看到这株药草了。” 女子感激一笑,轻轻颌首,谢过他的指点。 两人擦肩而过,起码在这一刻东向燕没想过居然还有再次见面的时候。 第二次时,正好是东向燕发现一条矿脉,然后为寻里头的云母铁,一连三天逗留在山中的时候。 彼时东向燕全身上下因为挖矿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对面白衣女子翩然若仙,正从半空中飞落下来。 东向燕的双眼仿佛承受不住女子逆光飞舞时的绝美,仅仅只能依靠闭合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内心。 眼瞎了! 大清早的光芒就这么亮,这让一个整晚睡在漆黑地下的人怎么活? “你没事吧?”眼里冒出生理性的泪水,东向燕脸上一阵温热不难猜出自己被人捧起头。 女子仔细观察他的双眼确定没有受伤,便不顾男女之别掏出手帕拂去那一层挡住他面容的灰尘。 东向燕舒舒服服的享受全程,若有人觉得他这样做不对?请回想一下,这货可是从小被女人伺候到达的,擦个脸怎么了! “谢啦!”勉强能睁开眼睛后,他用力眨眨眼皮,受伤的双眼立刻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过来。 女子轻笑着,并不介意他的道谢。 “上次听你的指点,我及时找到了药草,救下山底村庄里一位老汉的性命。” 东向燕闻言下意识接道:“那药确实是治疗蛇毒的,这座山上有不少毒蛇,不小心就会被咬。” 女子看起来十分惊讶:“你懂药理?” 东向燕:“啥?” 两人面面相觑,女子虽美但性格爽快,略作熟悉后就自我介绍道:“我叫碧秀心,你呢?” “我?东向燕。”他说完之后伸个懒腰,把手帕随手放到怀里,至于还不还看他想不想的起来再说,反正他现在满脑子云母的踪迹,“说起来,我正好有一件事要问你。” 碧秀心眨眨眼:“什么?” 东向燕视美色如无物,一本正经道:“你知道云母铁的位置吗?” 碧秀心:“不知道。” “啊!果然没有捷径可走吗!”东向燕看起来懊恼至极,不过也没办法,他趴在这处山脉好几天了,云母铁却异常难找,而且在他眼里整条矿脉的云铁说不定还比不上云母铁一块矿石有价值。 碧秀心轻笑道:“不管怎么说,等我回去问问师门长辈,她们说不定知道你口中的云母铁的下落,只是……近期你最好不要上山为妙。” 东向燕:“为啥?” 碧秀心含笑的表情不知怎么失落下来,她攥攥拳头叹气道:“昨日上山的猎户发现大虫有下山来的足迹,以防万一通报给了我的师门,但想到你应该不是本地人,所以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离开。” 离开了最好,没离开也可以提个醒。 不管在什么时代,山中猛虎永远是代表人类不可抵抗的力量,甚至有些封闭的村子至今将老虎当做山神供奉。 东向燕没想到光是一面之缘就有美女对自己这么上心,明明自己对她只有一个“臻首”很好看的女人印象,旁的……说老实话,没了。←_← 一般正常男人看见美女,不说走不动路,再不济也会记得人家长啥样,但是东向燕不是正常人,他就记住了人家的脸型! 想想人家对自己的热心肠,再想想自己的无视,东向燕都快不好意思了。 “老虎确实挺可怕的,但你一个人在山林里找我不是很容易遇到危险?” 他转换思维,觉得自己也该关心下对方。 碧秀心爽朗道:“没事,老虎打不赢我。” 东向燕:“哈哈哈,正好,老虎也打不赢我!” 两人一阵冷场,不多时,一阵女音发出悦耳的笑声。 “呵呵——”碧秀心道:“你真有趣。” 东向燕悻悻耸肩,“抱歉,我没怎么和女性相处。” 君不见碰上东向燕的女人都多倒霉,像是那个公孙大娘什么的,公孙大娘什么的,公孙大娘什么的…… 碧秀心望望天色,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立刻毫不拖沓的说道:“我该走了,”只是她在走之前强调,“虽然你说自己没问题,但我也会经常来看你的,因为你实在不会照顾自己。”说完飞身而去。 这一回不算逆光,东向燕眼睛没瞎,但他表情算是微妙到一个境地了。 瞧瞧自己穿了三天却仿佛穿了三年没洗没换的衣裳。 人家妹子会这么说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这要是被叶孤城看见,以他的洁癖肯定不会让我靠近他十尺范围内。 心塞,东向燕估摸着,想让叶孤城给自己洗衣服这辈子是没门了,越想心越塞。 第104章 晋江文学城 心塞起来洗衣服洗出个破洞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惨兮兮的东向燕不得不掏出小道具六十一号。 当当当——! 缝衣服的针。 由于这货本来就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所以没有小酒, 小十六的待遇, 单纯只是个道具六十一号,没有专门的爱称。 锄头:都说了老子是花岗锻! 小酒:放弃吧, 我本来还叫千机凿呢。 俩神器今天也很郁闷,但能搭上话就是和好的开端。 缝好衣服后,对腰带上那朵凌霄花赞叹不已, 深觉自己手艺不减当年, 东向燕放下俩神器由着它们调情, 衣服则搭在湖水附近的枝丫上晾干,他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 一跃而起, 噗通入水! “呜哇——” 沉底好一阵子, 哗啦冒出头来, 东向燕一面对自己洗刷刷,一面冲树下的锤子和锄头抛媚眼。 亲, 等下又要辛苦你们了!~~~ 爱意森森, 神器承受不能, 一阵萎靡。 在将头发全部撩到脑后之后,东向燕不知怎么想起了碧秀心说的话。 “老虎下山?好好的老虎怎么会下山?” 尤其是这个时节,山中猎物丰富, 野兽最该做的就是繁衍生息,然后产下后代才对。 思来想去, 没想出来,东向燕望着水中属于自己的倒影决定还是不想了。 现在的问题是云母铁啊! 他在水中大叫:“今天一定要把它挖出来!” 不然小十六会闹别扭。 锄头:………………… 小酒:放弃吧。 锄头:好气哦,这锅我不背!(在小酒面前当然要这么说!) 小酒淡定:看穿你了,花心的家伙。 锄头:…… 小酒:不过无所谓,谁叫你是我真爱,以后一起好好在一起吧。 锄头:小酒!(感动) 远方的铸剑炉·万年单身·小柔:你们俩还是谁比谁更渣吧。 在这个甜甜蜜蜜的世道,连打铁工具都能凑成对,单身狗的芬芳气息仿佛成了原罪。 寂寞啊,寂寞啊,叫人不禁想要大喊三声寂寞程度的寂寞。 东向燕表示自己完全感觉不到! 也是,一个无自觉撒狗粮的家伙怎么能懂铸剑炉的悲伤,回头就耍小脾气给你看! 等东向燕返回并州开炉造剑的时候,他就会发现往日听话的铸剑炉突然哑火了,任凭他说尽好话也不理他! 但是因为眼前就有个大难关的原因,东向燕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云铁矿脉上。 仔细辨别混有矿脉的山体颜色,时不时挖出一撮土品尝味道……认真工作起来的东向燕,别说,超帅的! 帅的有那么一瞬间,连天地都失色了。 碧秀心返回慈航静斋后,回想起今天在森林里遇上的那个男人,嘴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容。 沿途遇上的师姐们,诧异的发现平日里最沉静的一位师妹今日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师门是彻底的女性门派,从没见过这样滑头的男人,碧秀心想起他们交流的那几句话,短短时间里好似就带给自己无穷的乐趣。 “奇怪的家伙。” 回到禅房低声呢喃,碧秀心拿起平时抄下的佛经,掀开一页后,心头的波澜立刻沉静下来。 一页一页诵读过去,哪怕早已阅读过千八百遍也仍然专心致志,挖掘每一个字眼与禅理。 梵清惠在敲门之前先从窗口看见屋内的碧秀心,师妹这副专注平和的姿态是自己所不及的优异,有心想叫她出来告知师父的传话,但是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打扰一心沉浸佛理之中的碧秀心。 既然做不出决定,梵清惠决定等在门外。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当碧秀心将最后一个字诵读出来时,身心一轻,轻轻吐出口浊气,方迟迟发现门外静候已久的师姐。 “梵师姐。” 碧秀心起身后拉开门栓,让开门口的位置,疑惑的问道:“这个时间你不是该在竹林内习剑吗?” 梵清惠这时也仿佛回神,同样姿容绝色的女子轻轻抿唇。 “师父唤我来提醒你,今日莫忘去宝殿受篇。” 碧秀心闻言,眸子弯了起来,没有说自己而是恭喜梵清惠道:“昨日师姐已经通过师父考验,将剑典第七篇融会贯通,相信再过两日就可步入新境界,实在可喜可贺。” 梵清惠无奈道:“师妹莫要笑我,细数静斋历代先人,能在你这个年纪将慈航剑典修至十篇境界的人寥寥无几,我不过刚刚有望精习第七篇而已,实在不敢夸耀勤勉与否。” 碧秀心笑道:“梵师姐太小心了。” 梵清惠好似抱怨的唤道:“是师妹太不拘小节了。” 尚且年轻的两位静斋弟子相视而笑,仿佛象征着岁月静好,天下还未到龙蛇起陆,不得不争之时,然而人杰枭雄尽数蛰伏,焉知不代表未来逐鹿中原之时的惨烈。 夜间,殿内香烛宝灯林立,青烟幽幽升入天际,大佛金身在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宝相庄严。 碧秀心一脸严肃的跪坐在佛前,由慈航静斋当代斋主将慈航剑典第十篇纲要放到她手中。 “地尼有训,凡习剑典者,必以天下苍生为重,秀心,你乃我关门弟子,务必谨记此言。” 碧秀心抬起一双沉静的双眼,清透的嗓音透出说不出的坚定。 “是,秀心定以性命遵守祖师所言,不敢或忘!” 随着一声声念佛声,碧秀心发誓自己绝对不会为私欲行动,一门心思的将自己放入拯救苍生的大业之中。 因此几日之后再见,东向燕觉得自己都快在这圣女的光芒中融化了。 “太耀眼了!” 碧秀心一脸迷茫。 东向燕没好气道:“我在说你啊,不过几天没见,你怎么就一副被邪教洗脑的架势?” 碧秀心抱腿坐在他身旁,正好东向燕挖矿告一段落,正在休息,倒是有闲心和她聊聊天。 顺说,之前立下的flag果然实现了,辛苦了一整天,毛都没摸到,最后苦逼兮兮的洗洗睡了。 只不过他有吸取教训,专门在林间建起一间树屋。 房子散发草木的清香,门帘是就地取材弄来的藤蔓,屋顶用厚实的树冠形成天然遮挡,保证下暴雨屋内也能干爽安静,最后是窗户,他想了想,拿出小道具第五十七号,将一部分用不上的云铁雕刻成窗框,再用大叶形成天然的遮挡。 等到树屋完成,东向燕自恋道:“我真是个天才!” 不用说,碧秀心来时更是喜爱溢于言表。 不管妹子还是汉子,心里头其实都是想有个梦幻小屋的,只不过汉子是秘密基地。 虽然奇怪这妹子为啥总来找自己,但是碧秀心人美声甜,整个人透出一股不韵世事的干净,东向燕倒不会讨厌她,外加这妹子实在懂事省心,绝不会在自己忙的时候打扰,所以两人交流的还挺频繁。 类似这种时候,东向燕说完,碧秀心省去师门名称,介绍完自己以后的使命,激动的小脸发红,却不知东向燕以一副怎样的眼神看她。 妹子,打击邪教人人有责了解一下? 好吧,东向燕必须承认,拯救苍生的口号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尤其在古早的时代。 世上多的是自私自利之人,所以为民请命,自我牺牲的稀有品种,肯定需要有人手工繁殖。 只不过这事放到自己朋友身上就有些不快了,东向燕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放到碧秀心眼前跟逗猫似的晃来晃去。 “我说你啊,你真的想要拯救苍生吗呃……” 话音还没落地,东向燕估摸自己也就是刚说完吧,碧秀心身上就已经散发出大无畏的慈悲光芒。 东向燕觉得自己又要瞎了,在这种人身边,妥妥被衬托出自己内心世界的污秽不堪。 “……倒不是想阻止你,”思来想去,东向燕坦白从宽,“我只是觉得那对你而言太辛苦,天下人的世界自有天下人去承担,再不济还有皇帝陛下,以一己之身受万民供养,那就要以己身回馈万民,碧秀心,我拿你当妹子看,所以我说这话时也没有敷衍的意思。你就不想过的轻松一些,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吗?” 碧秀心首次听说可以有轻松的活法,可是……遗憾的是她不知道怎样的活法才是轻松。 东向燕不禁再次叹气道:“年纪轻轻的怎么活得像棵老枯木一样,算了,明天你再过来,就这个时间吧,我有东西要给你,什么?你问我给你什么,哼哼,保证是你会喜欢的东西!” 时间差不多时,碧秀心起身告辞,不过毕竟是年轻的小姑娘,听到有人要送自己礼物时,背影看起来都透出一股子的跃跃欲试。 东向燕在她走后,活动活动肩膀,目光倏然变得犀利了。 第二天正好是昨天的那个时间段,碧秀心满脸期待的来到两人约定好的地方。 只见东向燕身旁摆了一地的……“玩具?” 碧秀心好奇的拿起其中一个娃娃在手里,摆弄半天也缺乏足够的想象力弄明白机关的位置。 东向燕见状从她手里拿过娃娃,然后让她看仔细自己的动作。 下一刻,他把娃娃的脑袋拧下来了。 碧秀心:“QAQ。” 第105章 晋江文学城 叶孤城今日观云海生涛,烈日红霞, 在东向燕出门第三十八天, 他突然发现有一朵绿云划空而去, 并为此分外不解。 下山之时顺便打了几只兔子提在手中,白衣翩迁的下落山下, 不知被附近村中的猎户看上几回,居然传出山中有仙的传闻,和当初东向燕紧急慢赶跑白云城生出异曲同工之妙。 野兔狡猾, 扎草捆上四肢丢入厨房便漫步出屋, 屋外桃云粉雾, 映着远处碧绿的山景,景色妙不可言。 尤其是东向燕某天附庸风雅的取一块花石打磨平整, 随意的堆在一颗桃树下, 再搬来造型奇异的石头数枚点嵌在旁边。 最后石面摆茶煮酒, 石下青草碧地。 “风吹花落点茶波, 行人偶见都驻足。” 叶孤城重复东向燕边做这些事,边随口吟道的诗句, 只不过后半句他死活憋不出来也是无语。 “白云沧海斜落影, 二人两座对成双。” 轻轻一叹, 随口留下一句话,也不知是对仗还是不对仗,总归总意思摆在这里。 目光落向远方, 布阵的桃花树也不知是被他怎样培养的,居然四季不败, 常开不谢,因为没到结果的时节,叶孤城也不知这花树还有没有结出桃子的那一天。 只是……或许是太闲了,居然想起他来。 “莫要耽搁太久。”他道。 换言之,又去哪里浪了? 不愧是叶孤城,两人和好后,对东向燕行动预料的那是一丝不差。 东向燕确实在浪,而且浪的非常有水平。 他在蛊惑慈航静斋的继承人叫自己哥哥。 啊呀!有那么多弟弟,妹妹啥的因为男女七岁不同席相处起来也是恭恭敬敬,没的趣味,所以好不容易碰到个心思干净的软妹子,东向燕耐着兴奋唬了人家妹子一跳。 眼看着碧秀心盯着断头的娃娃眼泪汪汪,东向燕说着莫慌,从让她看清娃娃里头。 碧秀心向娃娃身体里面一探,顿时惊讶的睁大眼睛。 东向燕不知在娃娃身上比划了哪几个机关,这只无头的娃娃自己动起来,在两人的瞩目下摘下脑袋自己给自己按上了。 碧秀心:“!!!” 东向燕:“放心了,这是整人用的玩具,它的玩法就是掉脑袋。” 你不觉得太凶残了吗? 碧秀心虽然不忌讳杀人,可是这种玩具就……敬谢不敏! 东向燕之后又拿出不少其他玩具,比如一个娃娃里头套好几个小娃娃,比如需要考验智商的拼图,比方说绣球里头藏着香料,闻起来香香甜甜的…… 一样一样东西给碧秀心看过,东向燕留意过,当这些东西在碧秀心手里时她会流露出喜爱的情绪,但是放下时也不会有丝毫不舍,一看就是被精英教育过的孩子。 无可奈何的一叹,世界上怎么总有一些闲得无聊的家长,以为这样做了,就能让孩子有辉煌的未来,但实际都是扯淡,按部就班教育出来的从没有什么人才,而是齿轮,而天才天生棱角独特,和普通部位的齿轮咬合不住,除非丢到同样奇葩的地方去,不然就是浪费掉天赋,白白被庸人耽误。 说的没错,东向燕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太纵容老爹,虽然最后闹了那一出,但也让他久违的捡起为人子女时应当有的行为。 毕竟上次给人当儿子还是一万年前的事情,无知无觉把老爹当儿子宠了也不是怪事。 东向燕想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连忙确认道:“本宝宝还年轻!” 嗯,老不死啥的绝对冠不到自己头上! 再一次认证了自己的青春,东向燕心情不错的对碧秀心道:“挑喜欢的拿走,就算都拿走也没关系。” 碧秀心迟疑一下,冲他弯起眸子。 “都是很有趣的东西,我能把它们分给山下民家的孩子们吗?” 东向燕:“可以,只是你不想留下吗?” “……师门……不允许有这些东西,况且……”碧秀心笑得有些腼腆,温柔荡漾在眼底,“我已经过了玩这些东西的年纪了,还是孩子们更需要一个童年玩伴。” “唉——”东向燕感叹,好妹子,随即大方道:“玩到太阳下山之前吧。” 碧秀心轻笑起来。 其实就和碧秀心说的一样,东向燕拿来的这些东西不适合碧秀心用来打发时间,也就拼图还有参考价值,但是以碧秀心的优秀,不过数息就琢磨清楚了规律,之后独自一人将整副拼图恢复完整。 完成之时,天边的太阳正好快要落山。 碧秀心望着这副景象神情怔忪。 “秀心,过来这边儿。” 东向燕的声音适时打断这一刻的明悟,然而带给她更深动摇的是东向燕之后的行动。 左手被他牵起戴上一只用细草编成的戒指,花型纤细的一堆白花堆在表面,东向燕正是将这一面冲上变为无名指的点缀。 “玩具你没办法玩的话,这个总能带回去吧。”东向燕说着自以为体贴的话,一无所觉这个举动会对女子带来怎样的冲击,毕竟他是只万年单身狗,所以就原谅他吧。 碧秀心迟疑着用右手抚上左手手背,小心的不敢碰到戒指,生怕碰掉了花。 “可以……给我吗?” 她征询的看过去,这时东向燕却没有看向她,而是望向远处,落日的光芒将他的脸型软化,吐出眉目间的俊朗。 他本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天生高贵的神韵较之旁人总是不同的。 “秀心。”他转过头,弯起眸子,这一刻阳光在他身上融化开来,“我要走了。” 找不到云母铁没关系,出来这么久,他该回去看看叶孤城。 话说这么久,那个修炼狂也该出来透透气了吧? 如此思索的东向燕没发现碧秀心眼中一闪即逝的失落。 性情极好的妹子轻轻颌首:“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顾。” 东向燕失笑:“彼此彼此才对。” 像是他食用的香料早就在前几天吃光了,后头的这些天全靠碧秀心拿过来的香盐救急。 在古代盐可是贵重物,碧秀心无偿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自然也投桃报李。 所以今天急匆匆下山弄了这些个东西回来,嘛,不管值不值钱,总归是个心意。 碧秀心笑道:“希望我入世的时候有机会再见到你,你是有趣的朋友。” 东向燕眨眨眼,郁闷道:“不能叫哥吗?” 碧秀心笑笑没有答话。 东向燕跟着也笑了起来,眉目舒朗,与对面的绝色佳人形成笔墨无法描画的景象。 第二天,碧秀心再来时,这个人走了,走的干干脆脆,仿佛这些天来的经历只是自己太过刻苦以至于生出了幻觉,但这并不是幻觉。 周遭的山脉上有留下他探索过的痕迹,山下村落里也有贫苦人家的小孩子收到他亲手制作的玩具,再有就是被她收到禅房里的那只“戒指”。 细草编织的东西早晚会随着时光碎掉,但是记忆却不会就此消失。 这样一个奇人,他过于洒脱恣意的生活方式,相信一定会给碧秀心带来难以言喻的影响。 碧秀心将手掌握拳抵住胸口,神色出乎异常的认真。 “还会再见的。” 被慈航静斋下一代中最出色的弟子暗暗敬慕的东向燕,其实一回来就在和叶孤城吵架。 原因就是厨房里各种死去的小动物。 没法想象自己想烧个热水澡,然后煮口热饭,结果打开厨房的房门后却发现一地死尸的心情。 最重要的是,有些尸体还都腐烂生蛆了! “叶孤城,你生活态度绝对有问题!” 东向燕心说,怪不得我上楼时闻到一股臭味,搞半天是因为你吗? 叶孤城波澜不惊瞥他一眼,不发一语。 东向燕气结。 “哪怕是花花草草那也是一个小生命啊!绝情剑也不是这样来的!” 叶孤城总算开了尊口。 “我修的不是无情道。” “那是毛?”东向燕脱口而出之后,立刻想感叹自己的嘴皮子是越来越快了,然后第一时间避开从叶孤城剑鞘里出来的剑。 一口好剑,配上一名用剑如神的绝世高手,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以往尚不能追上东向燕身形的剑,这一次回来居然隐隐逼上眉梢,锋芒含在剑招之间,只在近身之时,一缕锐色锋芒毕露,直追命绝,不死不休! 若稍不注意,即使是东向燕,他要是不认真起来,也有可能狼狈挂彩。 跃上窗台半蹲下去,单手搭在窗框上维持平衡,东向燕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惊喜。 “你进步了?” 叶孤城转过手掌,剑面冲向东向燕,淡声道:“试剑何妨?” 分明是平淡的语调,东向燕却愣是听出一股子傲气。 “好啊!” 面对这种邀战,东向燕当仁不让的从了。 “这回我要把你外衣扒了!” 跳出屋外之前丢下一句注定会被修理的宣言。 算是等下要收拾厨房的报复了←_← 话说回来,好久没对叶孤城耍流氓了,这一下过后简直通体舒畅,连反击都多出三分干劲儿。 怎么办?万一爱上这种感觉可就成了十足的变态了。 东向燕竭力挣扎,命令自己的思想不要就这么堕落下去,然而————————————没个卵用。 第106章 晋江文学城 忠实自己的欲望,随心而行的狂人。 东向燕有理由做些正常人脑回路的行动。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躲避某人愈发频繁的“调戏”, 叶孤城宣布再度闭关。 这一回会是东向燕特意开辟出的地下密室里面。 竹木的小屋经过人气的烘蒸, 经历每日晨起的初阳照射, 此时通体碧翠,光若琉璃, 配合周遭逐渐改善的地理环境,桃花拂面,隐隐有种世外桃源, 隐居之所的安然闲适。 东向燕这一次没有再跑出去挖矿, 即使没有找到云母铁, 这一个月的收获也是不小,有许多材料要及时作出处理。 它们被挖出来时, 一般具有特殊属性的都会被东向燕做过简单保存, 之后他还会针对每一种材料进行特殊处理。 似水波石, 表面有化石一般的纹样, 其本身也是生物化石的一种,只不过质地坚硬, 是难得异变后可以连通内力进行折射的料子。 这种石头就必须在稍作处理后沉入深潭数年之久, 才能拿出来冶炼锻造。 以水波石提炼出的矿石为主材料的剑身弥补渔网一般的纹路, 内力通过这些网络遍布剑身,与敌方武器交击时会产生声波一样的推动力。 若对手武器的制作材料差上一些,很容易在十几招后被断掉兵器。 诸如此类的矿石还有火解石, 生长在毒物石窟内,本身不具有毒性, 仅仅是赤红如岩浆,会在锻打之后形成热毒,铸成剑途中若是不注意,连铸手都可能染毒。 各种各样麻烦的东西被东向燕堆在手边,脚下是一大盆清水。 他拿起石头一块一块仔细擦洗,不见半分不耐,也就是这时才看出他真是一位优秀的铸剑师,而不是养尊处优的王孙公子。 宋缺闯过桃林阵后,第一眼就留意到了这个男人。 看他对待矿石熟练的手法,以及优秀的辨识能力,他确定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目标无疑。 他的想法很好,见到人后先拜会,然后请人铸剑,至于东向燕对他的不请自来会怎么想,宋缺不会特意去做考虑。 因为众所周知,大部分铸剑师——不具备战斗力← 也就是说,东向燕作为弱者,其实是不被眼高于顶的宋缺放在眼里的。 然而东向燕是怎么想的呢? 看见他时,以东向燕的脾气理当是将此时江湖上一些有名人记在心里了,所以一眼辨认出他是宋阀公子并不难。 再看他两手空空,并未背上利器就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就是铸刀吗? 东向燕不是拘泥于形制的铸剑师,一时兴致花费七天七夜弄出个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东西时也有。 但是他忘记自己的本事,现今江湖并不知情这件事。 他当初打出的名号可是铸剑师啊! 一时的误算也就让岭南少主没怎么将他放在眼里,态度有些骄傲的让人不舒服。 东向燕其实理解的,谁没有年轻的时候? 怀抱宽容的心容忍了小辈,东向燕道:“你七天后来拿吧,刀剑我铸剑最多,但刀也不是不能行,只能说可能会爆发灵感。”说着说着人已经开始走神,眼神下意识倾斜瞥向自己脚下的那堆好矿,开始思索用那些做原料最好。 宋缺轻轻颌首,同意了。 只不过若要是让东向燕得知答应他铸刀,后头会惹来一票烧林子的疯子,他可能……还是会答应下来! 由于缺少沟通,东向燕不知宋缺的刀是被谁毁的,顶多后来听杨广说起,名声如日中天的宋氏公子的刀被人盗走然后沉江,案犯正是魔教花间阁的人。 杨广淡定道:“原因似乎是看不惯他自负的样子,想给他个教训。” 东向燕当时正在洗手,听到这话时忍俊不禁。 “花间阁主是个妙人啊。” 杨广说道:“花间阁阁主有个徒弟,身份也是神秘,阁主本人近些年没犯过大案,一些小打小闹看在他背后是魔教的份上,一般人不会惹他,但是他这次惹上宋阀,恐怕你送刀过去之时,就是他毙命之时!” 东向燕玩味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咳,”杨广脸不红气不喘的说道:“他现在是我的人。” 好嘛,怪不得你这么了解。 东向燕边笑边摇头:“你知道我不会管这等闲事,以及我答应给人的‘剑’,从来不会不铸。” 杨广:“我没有差使您的意思,单纯是想见识一下大宗师的威名!” 东向燕扬起眉梢,一副“啊呀!你发现了,我要不要灭口”的表情。 杨广不禁苦笑:“别揶揄我了,我是有事相求。” 东向燕:“哼,你一些小动作我看在你把这块地方的地契给我的份上所以不计较,得寸进尺,小心竹篮打水……” 一场空。 “……” 杨广心头一凛,知道东向燕不是说笑的,可以说,比起一心武道让自己时不时因为想起亲爹而下意识避开的叶孤城,此人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斟酌一下用词,杨广说道:“天下大宗师不多,道家散人宁道奇算一个,魔教不知是否还存在于世的魔帝向雨田又是一个,在此之下,宗师各有其主,突厥,高丽便有两人有望突破宗师界限,进军大宗师,魔教历代天资出众之辈无数,内部更是养蛊残杀,据我所知就有一人涉足宗师境界,不久有可能抵达宗师巅峰!” 之后他又零零总总数出十几个人,无不是天赋,实力数一数二的能手。 可东向燕丝·毫·没·有·动·摇← 动摇个屁啊! 此人完全两眼无神的听他神色慎重的道出这些人的优越之处,换成还没有恢复全部修为的时期,他可能会为了避免麻烦和搞事情认真记下来,但换成养好天道留下的旧伤的东向燕…… 这样吧,做个对比。 和玉罗刹第一次打的时候,东向燕修为达全盛时期功体一半左右,体质先天不足,内伤拖累等负面状态无数,一边掉血一边和人家打架这才让玉罗刹跑了。 最后一次和玉罗刹打架,虽然还是在掉血,但因为认出玉罗刹是自家老爹,心里有底,所以九成修为用出一成就不错了,后头还是取巧胜了。 可就算如此,胜就是胜,玉罗刹的修为放到这个时期也是不容小视,年纪轻轻达到宗师境界,道一声出类拔萃并不过分。 如此一来,无负面巅峰状态的东向燕,差不多等同于十个和玉罗刹最后一次较量时的自己。 不掉血,功法自带回蓝,续航能力超强,还因为境界高,出招就是爆发力高的功法,妥妥一个活着的作弊器。 这种情况下,将他当做大宗师以上层次境界的武者也是可以的。 杨广拿这些人来试图提起他的危机感,原谅他甚至有点儿想笑。 我可以笑出声吗? 真的,我悄悄笑一下? 虽然最后他还是没有笑出声,但在杨广软磨硬泡下还是被弄到了并州城城主府内。 城主府的日子,东向燕平心而论,是比在林子里时舒坦不少。 尤其是吃饭时候有美女跳舞,作为时代局限下仅有的娱乐活动,东向燕非常给面子,每次都会喝不少酒,回头就呼呼大睡,让杨广想说什么都无从下手。 这一回东向燕也是酩酊大醉的回去,被扶向床榻后,他喷着酒气把人忽悠着离开去拿水,背对着那人睁开一双眼睛翻起白眼。 杨广杨广,给点儿阳光就灿烂,这名爹妈还真是没白取! 无所谓的翻身过来坐在床边,揉揉散乱的头发,眯起眼睛琢磨着要不要打着送刀的旗号跑路。 毕竟杨广不知是遭遇了什么,近来的心态不如以往平稳,急躁了不好。 这可不行啊,成大事者必须稳得住,杨广还是年轻。 这样想着,东向燕趁机跑路比杨广以为的还要毫不犹豫。 说走就走,任由杨广第二天扑了个空,盯着他放在桌面的书信傻眼。 走的这么干脆的吗? 晋王无奈扶额,望向天边缓缓飘动的浮云。 “精心招待了这么久,还以为会动摇些许,不愧是大宗师,心智毅力非常人可及。” 再一次拔高了自己在杨广心中的地位,东向燕本人却是打个哈欠斜靠在船舷,迎风吹过面颊的江风真是舒坦,外加醒酒。 没有宿醉真是太好了。 眨眨眼睛,不经意的一个回头,人群之中,只因多看你一眼就这么丢了心,东向燕没想到这恶心的状况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甲板,周遭还有水手来往,似他一般停靠在船舷欣赏风景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是这个人却偏偏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该怎么说呢,只因人群中多看了你一样就这么丢了心! 东向燕又想呕吐了。 自己对老头可没兴趣啊! 可是武者直觉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这人黄杉道稽,已经是步入大宗师境界的高手,所以才会给他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应。 若我所料不差,他会出现在这里正是为了自己。 东向燕思及此,稍稍摆正状态,冲他微微一笑。 “老头,约吗?” 对面的宁道奇本是想去并州见一位奇人,却不想会在这艘船上碰到一个让自己生出奇妙直觉之人。 此人年轻甚轻,眉目间自带龙气,一身气度实是不凡,隐隐有几代前的文人品相,惊才风逸,非俗人可及。 可是当这人一张嘴,宁道奇隐隐有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的诧异。 不过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因为这个声音除了自己与他以外,周围之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异常,甚至对他们二人的对视一无所觉,无意识的避开他们,形成一个以两人为中心的隔离带。 宁道奇心头一凛,江湖上何时出了个有这等本事的年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宁道奇比较孤陋寡闻,何况东向燕这人……很难和绝世高手联系上。 帝王出身,金尊玉贵,这一世他看起来像公子多过像大侠。 东向燕:喂喂,不带出身歧视的。 第107章 晋江文学城 江上的风总伴着的潮气,升起如云似雾的白烟, 若有人一身白衣登江临岸, 此情此景则宛若仙人下凡, 笔墨难书。 东向燕今日恰巧穿了一身白衣,恰好有风拂过衣角, 清俊的样貌酝酿着贵气,因而将那漫不经心的眼神变作天下至尊的倨傲。 宁道奇倒吸口冷气,面有龙气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天命所归的气度。 当下江山未乱, 却竟已出现异象了吗?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本能的, 宁道奇选择谨慎的措辞。 哪里想到对面的青年居然啧了声,仿若不耐的睨他一眼, 以一种天经地义的态度说道:“东向燕。” 宁道奇这下是结结实实的呆愣住了。 如此异样当然引来东向燕的注视, 他诧异道:“你认识我?不, 你应该认识我, 那你就是有事找我?” 宁道奇张张嘴,略为无奈的颔首。 “是, 此次我前往并州正是想见见传闻中的铸剑师。” 东向燕干脆道:“不, 你来找我绝不是因为什么铸剑师。” 宁道奇呼吸一滞, 缓缓恢复从容,坦坦荡荡的回视过去。 “没错,我是为见一位大宗师而来?” 东向燕似笑非笑:“杨广他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宁道奇稀奇道:“已知身旁之人以自己换人情, 阁下竟是不气恼?” “气?”东向燕好笑道:“猛虎会介意狐狸假做自己的威严吗?” 宁道奇眼中流露出赤裸裸的欣赏。 “阁下豁达。” “可别,我没你说的那般宽容, ”东向燕笑道:“仅仅是不在意罢了。” 宁道奇:“红尘万丈,做超脱者成宗师,做脱俗者,成大宗师。一步登高望远,天下万物自入心门,一视同仁!”他缓缓念起自己突破之时的心头感触,和东向燕所言似有相同之处。 “你来就是为了见我?”东向燕道:“我很好剑,只需要你拿出诚意希望我铸一口兵器。” 宁道奇想起此人出名的铸造术,哂笑着做腼腆道:“既然如此,老道手里一把拂尘前些日子终于寿命已尽,不知阁下可否开炉造把更结实的。” 东向燕闻言便笑了。 往日找自己的人不是铸剑就是铸刀,稀奇古怪的东西亦是不少,可若说是不沾血的,却只有这个宁道奇。 光凭这一点儿就足让东向燕对他高看一眼。 毕竟铸手之精在手艺,而不是自己造的东西多么高大上。 妈个蛋,咋就没人找自己弄个擀面杖啥的,那种东西自己可也是会的! 比方说,在擀面杖上打出三万六千七百八十六条菊花纹之类的。 到时候不论是自卫还是做饭都足够了。 边感叹边摇头,世人误我! 东向燕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接下来的一路,宁道奇也不必专门往并州去,而是趁着这一段水路与东向燕交谈。 东向燕见多识广,博闻广记,因为爱好的缘故,天南地北没少去,说起奇闻异事连宁道奇都比不得,可是宁道奇毕竟是当下这个时代的绝顶高人,说起江湖事信手拈来。 总之几天下来,双方各有收获。 论道谈玄,宁道奇也从东向燕不拘一格的处事姿态中悟到懂心一说。 两人临近分别,宁道奇还诚挚邀请他有空的定要前来自己隐居的散人房一会儿,还说别的没有清茶两盏还是招待得起的。 对此东向燕没二话,就一句——“附近有珍奇矿脉什么的吗?” 高人高人,隐居的地方必定人迹罕见,人迹罕见的地方有点儿啥都不奇怪。 宁道奇没有丝毫迟疑的道:“有!” 东向燕:“妥!” 未来的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自此结束会晤,并定下长达二十多年的稳固交情,直到后来宁道奇成了明面上的天下第一被慈航静斋请出山,他也仍记得这天下卧虎藏龙,远不是自己一介老道可以掺和的。 船遂水逐流而往,宁道奇在扬州附近下船,临走前叮嘱东向燕道:“宋少主之刀正是在追杀席应受魔门暗算所致使,所以你想把这口刀送给他,一路上最好小心行事。” 东向燕省得,略作点头后便道:“我虽然不惧魔门,可是被人骚扰也很烦,所以才出门让那些暗藏鬼心的家伙扑个空,等我入了这江湖,随波逐流也好,左右天大地大,我晃到哪里也不是谁都能找到的。” 宁道奇闻言失笑,理解之后便不再说了。 江畔大船即将起航,两人一在船上,一在船下,互相对视,互道一声珍重。 宁道奇走了,东向燕留在船上,没去打听他的目的地,自己也没说自己除了岭南以外还要去哪儿,有些时候萍水相逢,未来再见相视一笑就足以。 若有人问宁道奇和东向燕是怎样一个关系,东向燕会答,路人。 互为路人,所以才能在这个时机下彼此相识,没有缘的牵引,却莫名遇上了。 话说回来,杨广那小子真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了,自己脑补的事情能随处乱说吗? 什么大宗师! 本大爷是武仙! 好久没自称本大爷了,东向燕望着水面中不复少年意气的面容。 “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多年了。” 漓涌界的千万年仿佛成了少年时做过的一场梦,但是那又怎么可能?自己可是就在这里啊! 哂笑一下,东向燕晒着太阳,做起一个人的旅行。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有宁道奇嘱咐在前,东向燕还是遇上魔门的人了,他很诧异。 最近运气这么糟糕吗? 仰头看看天,万里无云,实在很适合晴天霹雳。 眼神逐渐倾斜,东向燕答:“又是大凶!” 世间万象,不外乎一个“怪”字。 不如愿,不从心,非要折腾你,可见老天爷就是有个怪脾气。 登船的女子有一副妖娆的身段,艳色逼人,盈盈一双美眸,纵使有纱帽斗笠藏起大半也仍使人目不转睛。 东向燕诡异的从她身上看出一丝拉亲爹的气质,但是玉罗刹和她这颇为女性化的气质不同。 惑人心魄之中隐含枭雄霸主的傲气,不动声色间翻云覆雨,这才是玉罗刹,也是东向燕转生之后少有的几个怀抱天然欣赏的人物。 和玉罗刹相比,东向燕要说,她还差了些。 也许是因为年轻吧? 毕竟玉罗刹已经是有自己这么大儿子的人,而这位款步而来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正是青春娇俏的年华。 步至东向燕身前微微俯身,女子礼貌十足的道:“小女子祝玉研,受家师之命,请东剑师大驾光临前往一会。” 东向燕:“走吧!” 对于他的干脆,祝玉研美眸中掠过诧异,不过她此时心恋石之轩,纵使眼前之人男色极好也不受动摇。 “请。” 转过身,裙纱飘荡,晃花周围人的眼睛。 有不知深浅的人用淫邪的目光打量她,祝玉研斜过眼去,手指不过是动了两下,天魔气劲就挖出了对方一双招子。 眼珠落地留下两个血印,男人只感到剧痛传遍全身,立时惨叫出来。 旁人见了血,更是一改痴迷露出避之不及的惊恐模样。 这时人群里有人恍然的叫出声:“是魔门妖女!” “嘘!你傻了吗?” 喊出声的人被提醒,立刻像是哑巴了一样惊骇的睁大眼睛,生怕自己的舌头也会像是那人一样被挖出来丢到地上。 然而祝玉研只不过是立了个威,就在前方引路,一路上规规矩矩,倒是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至于东向燕不对她挖人眼睛的举动做出评价,却是让她惊讶了一下。 自己本以为师尊这次邀请的对象,又是一个卫道士似的人物。 当她如此想到的时候,水榭长廊近在眼前,东向燕忽而问道:“你们魔门的人办事都是这么狠辣吗?” 祝玉研神色一凛,果然来了,随即娇声笑道:“那人看我的目光我不喜欢哩!” 东向燕:“我本以为你会杀他。” 祝玉研收起唇边笑意:“我不好在你面前杀他。” 东向燕不知出于怎样的用意追问道:“你等下会返回去杀他吗?” 祝玉研轻哼一声,声音婉转动听,比那清泉流经冰石之地仍显甘冽好听。 “才不会,人家怎么会为一件小事跑来跑去。” 东向燕点点头,也不知明白了什么,在抵达目的地时还冲留在门外的祝玉研点了点头才走进去。 掀开层层纱帐,东向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眼前,祝玉研摘下纱帽,露出下方一张绝色姿容。 “师尊,您觉得他会是吗?” 会是那位邪帝向雨田的弟子。 祝玉研并未从他身上看出天魔策的痕迹,可师尊却是从对方打造兵器的手段中发现一部分与教内秘笈重合的内容。 阴葵派阶级森严,尊卑严重,类似核心秘籍知道的绝不超过九人所以排除有人泄露的可能,那么最有可能就是几代前失踪的圣君向雨田再度出世了! 若这位铸剑师真和那位圣君有关,他就成了阴葵派与向雨田接触的桥梁。 天刀宋缺? 虽然能力出众,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但他还太年轻。 江湖上有太多潜力非凡的年轻人半途夭折,也不是谁都有本事年纪轻轻就能在顶级高手的层次占据一席之地。 祝玉研想到这里,却从没考虑过自己刚给一位二十多岁大宗师带过路。 不为别的,只因此事匪夷所思到极点。 说出来旁人都不带信的! 第108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进去不久,纱帐门帘就在一瞬间被狂风吹开, 隐隐露出屋内对峙的两人身影。 祝玉研知晓这正是师尊在和对方比拼内力, 不禁为东向燕此人内力的深厚程度暗暗心惊, 一面受先前师尊之命下去准备。 准备之时当然是摘下纱帽,散开内层的面纱, 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唇若花瓣不粉也朱。 就在她打理自己之际,东向燕却只感匪夷所思。 听听这个女人说了什么? 她居然说自己是魔门阴葵派传人。 忽悠我不知道阴葵派是女子门派呢?我也是个大老爷们! 也许是自己的表情太崩溃了,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只是这样说无法取信于人, 遂补充道:“你莫要怀疑, 无论是你的功法还是体质都有混入一丝魔性,这魔性乃圣门独有, 非父母双方皆为魔道中人不可行, 也代表你正是天生魔子!” “……” 等等, 好像宁道奇有说过, 世上知道自己是大宗师的人只有他和杨广二人。 东向燕抽抽嘴角,没想到浪了这么多年, 自己还会有被别人的脑洞惊到的时候! “荒谬……”抖抖嘴唇, 他心乱如麻, 快要端不住表情了。 亲爹虽然和魔门有关系,但是亲妈可不…… “师尊,我拿东西来了。” 阴葵派现任魔后轻轻一叹:“进来吧。” 祝玉研恭敬的把一盏金碧小炉呈递上来, 随后在师尊的示意下退到一旁。 纱绢翩翩,风舞飞扬。 在如此妙地与两位绝色佳人相处, 东向燕的待遇已不是一般的高。 可是他这个时候却仿佛失去了声音,呆怔的盯紧祝玉研的脸,内心的崩溃已不足以形容,以至于连阴葵派魔后接下来和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 摘下面纱的祝玉研……可不就是自己那位霸气侧漏的母后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上不可能存在这般奇迹似的巧合,何况单是有人冒出来说自己是天生魔人根本动摇不到自己,然而自己却动摇的这般厉害,早已并非凡人的自己认为这等反应定有因果,不曾想居然会是如此始料未及。 正好对方也已经介绍完毕,他顺从本能的抬起手,祝玉研小刀一划,东向燕指尖上倏然多出一条红痕,血滴缓缓滴落烟炉上面,一缕幽深紫气缓缓上升。 “看见了吗?这正是你属于阴葵派的证据。”魔后冷漠道:“即使如此你仍不打算回归魔门吗?” 祝玉研神情一愣,有些事即使她是关门弟子也没有资格得知,所以她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一直以为接近东向燕为的是他背后的向雨田,却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铸剑奇才本也有非凡的拉拢价值。 魔门很想吃下这个饵! 然而她们的种种心思全不被东向燕放在眼里,他的注意力全在祝玉研身上! 发现这一点儿的魔后神色微动,递给祝玉研一道眼神。 魔门女子从不吝啬使用那些为自己着迷的男人。 巧合般的,祝玉研在发现这过于专注的视线时也是这般想的,原本她特意打扮为的也是这个。 祝玉研美眸流转,运起天魔扰心大法,笑颜美若妖精,又似天人的高贵,连说出的话语都似妙语天音,恨不得一听再听! “东剑师考虑如何了?” 东向燕扬起眉梢,还用说吗? 妥! 事后反应过来自己把自己卖了的东向燕只能感叹一声亲妈。 打小幕后都比亲爹生疏,即使偶尔去请安,也生不出那人是自己亲身母亲的实感,可若因此罔顾人伦,那错的便是自己。 虽然不是愚孝,可面对小了好几号的母后大人,东向燕内心充满了兴趣! 从他对玉罗刹的态度就可知,这人对自己的亲人实在是好,奈何大越的皇后娘娘不需要他这份好,所以他这满腔母子情全报在这个时代的祝玉研身上了。 放在旁人眼里,那就是这位隐隐有天下第一铸剑师之名的年轻人痴迷祝玉研,此时正积极追求中。 这可是整个魔门喜闻乐见的发展! 因为哪怕大门大派重功法不重心法,但有一把好兵器也能增加不小的胜算,似东向燕这般厉害的铸剑师几乎濒临灭绝,何况他还这般年轻。 有这个人在,已经相当于为魔门多出一张底牌! 看好魔后这个举动的人不少,祝玉研更是被委以重任,务必要让这位年轻并且血统高贵的魔子对魔门归心! 祝玉研以往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任务,可这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东向燕若是仔细思考一下,说不定能给出个结论,但他现在正兴致勃勃于玩小妈……咳,是对亲妈尽孝道中,信号屏蔽没事勿扰! 总归总,亲情和爱情可是两码事,虽然这个“亲妈”总有直觉哪里觉得不太对,可是……算了,在千年前找到事就很幸运了。 不像是叶孤城还有个天下做目标,东向燕可是真真正正无所事事,闲的厉害。 有个貌似和自己有关系的人在,以他的脾气,不留在对方身边观察个几天才怪! 故而,大家常常能看见东向燕仿佛对待祖宗一样,对祝玉研的话无有不从,平时还总送她些养身的膳食。 充分发挥出大厨的本事,短短半个月,祝玉研发现自己腰都胖了一圈。 同样因为是祝玉研师尊所以也分到一份的魔后默不作声的从三天前就开始闭关,魔门中其他同辈并且有意和东向燕打过交道的那几个人纷纷不语,仿佛心有灵犀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可太糟糕了,包括魔后都在这样想。 正邪之争还没开始,自己人就要因为发胖丢掉绝色美女的牌子了! 遂,在危机感的促使下,大家开始不约而同的减肥。 祝玉研也像是为了报复,耍小脾气的把东向燕拎出伙房。 东向燕两眼无神的听她训话。 祝玉研:“你不管怎么说也已经是师尊的小弟子,不思修炼武功为魔门做贡献也就罢了,居然整日捣鼓伙食……!”说着说着想起昨日的碧云豆粉,然后怎么都说不出下去了。 制作的晶莹剔透粉糕混入冲泡成碧绿色的茶叶,汤汁里有蜜有糖,一旁还有枣子果脯等副食,喜欢什么就往豆粉里加。 最后呈现在视野中的碧云豆粉色泽碧绿,呈在琉璃器皿里,颗颗红枣与里面晶莹剔透仿若冰晶的豆粉相得益彰。 无声吞了口唾沫,祝玉研的眼神可疑的倾斜了。 我明明不是那么重口腹之欲的人! 东向燕:→_→ 由东大厨亲手做的吃食岂会那么简单? 短短时间里把握教派里所有女人的口味,并且把食材的美味之处烘托到极致,这等美食轰炸下。 总归总天下人是民以食为天,所以即使是外人口中龙潭虎穴的魔门沦陷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嘚瑟中的东向燕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得意在脸上,被祝玉研瞧见之后,眼神立刻变了。 无论是不是女孩子自己吃的发胖,但错肯定全在给自己拿吃的得男人身上。 这个真理无论哪个时代都是通用的,东向燕就这么被亲妈逼着换了身衣裳。 备注:女装。 眼神死了。 东向燕觉得自己的心其实也死了。 “为啥?” 他郁闷的扯扯身上宫装,幸好布料多,话说布料少的和魔门其他女人一样,那么自己只会像人妖。 祝玉研笑道:“这是阴葵派传统,师尊虽然破例收你为弟子,但阴葵派没有男性是惯例不好破,所以只能委屈你穿女装,把外面的人糊弄过去了。” 东向燕肯定道:“胡扯的吧?” 祝玉研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师弟,你本领不差,带艺投师入我魔门就该知晓,我魔门向来是正道眼里喊打喊杀的组织。故而我等门人嬉笑怒骂皆有文章,若做不到这一点儿,被人欺身欺心欺上门来,别怨我们不给你出头!” 东向燕:“也就是说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祝玉研翻个白眼,但还是轻哼一声算作承认了。 “逢场作戏向来是女子的本事,你啊,我不知能学会多少,可若细心教,总有出师之日。” 她用手整整东向燕的衣襟,美眸之中神色灿烂的惊人。 祝玉研笑道:“生出一颗七巧玲珑心,骗光那些臭男人的心吧!” 东向燕:“……我也是你口中的臭男人吧?” 祝玉研顽皮的冲他抛了道媚眼。 “哎呀,你不是我师妹吗?” 东向燕:“……” 祝玉研莞尔道:“学好本事,出门在外,门里也放心,当然在你学会天魔策第十一层之前,你不许换回男装。” 东向燕:“!!!” 祝玉研:“有压力才有动力,看好你哟,小师妹!~” 东向燕:“=_=” 别以为你说的如此义正言辞我就不知道你这是在糊弄我。 必须需要提起来说一说的是,给东向燕梳妆打扮好似成了祝玉研的兴趣,东向燕本着这是我亲妈,所以也就由着她弄了。 不知不觉,他的妆容越来越精致,姿态越来越飘美。 祝玉研领着他出门走一圈,门内不少人都看直了。 岳山惊艳道:“这是哪位女弟子,怎似从未看过的样子?” 祝玉研笑道:“这是我师尊新收的小弟子,岳师兄还请多多照顾他。” 东向燕这个时候唯有微笑着骂着MMP才能抒发自己的感受。 话说真有这么美吗? 东向燕自己也好奇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玉研端起七十二色大地眼影,义正言辞道:“我焕发了青春!” 换衣娃娃版东向燕:亲妈,我能有啥办法? 第109章 晋江文学城 严格说起来,本来以为多出一个同门, 教内会更加明争暗斗, 而打起十足警惕的人们, 诧异的发现,他们之中没人突然暴毙, 也没有谁忽然阴阳怪气的跑去找茬,反倒是原本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最常看见的就是为了减肥不得不减少口粮的魔女, 以及一部分同僚。 有、有哪里不对劲儿啊! 闻采婷想不通了, 按照常理, 师尊再收下一位可以修习天魔策的关门弟子,地位直接受到威胁的就是祝玉研, 可结果这人和新来的“师妹”相处不仅融洽, 两人还经常出门买胭脂水粉, 关系好到同门十几载的师妹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小妖精! “可恶!”闻采婷在房间里不爽的砸杯子。 另一头, 祝玉研和东向燕的小秘密持续进行中。 比方说,就连魔门内部也有一大部分人把东向燕和魔后新收的小弟子分成两个人。 外加东向燕入门的时日尚短, 除了一部分同门, 大家对他都没啥了解。 有所了解的, 都在半夜被东向燕挨个拜访过,到现在还一见到他就脸色发青,如此确保了小秘密可以顺利进行下去。 如此美好的日子, 某天在祝玉研被魔后叫去房里谈话后结束了。 和师尊说小话然后回来后的祝玉研是懵逼的。 对啊,那人不是喜欢自己吗? 可是喜欢自己的人会愿意被这么折腾吗?? 她倒不是怀疑自己的目的, 只是一直以来的违和感从未这么清晰的摊开摆在自己面前,以至于和他玩的不错的祝玉研也必须要和对方分开冷静几天。 没想错的话,接下来就是祝玉研接任务出门在外,东向燕在家独守空闺。 可是东向燕却并不计较这些个,祝玉研想远离就远离,反正自己对她的感情不是爱慕,而是乍然发现年轻亲妈的新奇。 热闹了一阵子后,他也觉得自己该冷静冷静。 属于宋缺那口刀被他悬挂在房内墙壁上,这些天来一直被遗忘,今天总算被想起了。 也不知魔后是怎样想的,亦或者当时想要向不从的他示威不成,反倒被反压制,而被迫怀柔后的吸取教训。 本来就是魔门插手才让宋缺丢刀的魔后,不仅没有掣肘他对这把刀的处置,反而颇有放任自流的意味。 东向燕想:“她不会以为自己会收着这把刀,不给宋缺送去吧?”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做人要有信誉。 好歹看在宋阀后面送来那么多稀奇材料,东向燕将七天的时间缩短到四天就出关,灵感爆发十数次,整个过程无比美妙,连东向燕自己在回想起途中得来的感悟后,都干不出把名刀昧下这等荒唐事。 所以祝玉研既然不在了,魔门对他的吸引力顿时大减,不需要过多考虑,换身衣服做平常打扮,悄无声息的就溜出了魔门驻地。 不管后来发现他不在的人多么惊慌,只需知晓现在的魔门无人拦得下他便是了。 久违恢复男装,东向燕挺胸昂首,自觉倍儿棒!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不知死活来作死,自己可以保证只打个三分熟。 自我感觉良好的东向燕不知,当自己算到出门大凶的时候,普遍好的不来来坏的,自己又是个乌鸦嘴的情况下,以上倒霉程度翻倍。 幸好他有不惧任何险恶的能力。 好似他来到翻山过水来到岭南地界,不等通告宋阀来人取刀,就被一群明显出自同一势力的人拦下了。 他们大大方方介绍自己是宋氏之人,神态不见易容改扮的僵硬,东向燕再怎么多疑也不会去怀疑这些发自心底为自己姓宋而自豪的汉人,何况他本不是多疑之辈。 “几个意思?”锻好一月有余的天刀被布缠着背在背后,东向燕似笑非笑。 人群安静一阵,接着脚步声响起,一个八尺大汉走了出来。 “阁下可是点剑主东向燕?” 东向燕皮笑肉不笑道:“别扯这些虚的,叫宋缺过来,我是来给他送刀的!” “!!!” 东向燕皱起眉头,自己说什么,居然那么惊讶? 由于对方神色不似作假,东向燕决定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多时,宋缺似乎就在附近,赶来之后,这些宋氏族人自发让出一条通道。 东向燕被围在人群中间,直面迎上年纪轻轻就已举手投足尽显高手风度的宋缺。 “你的刀。” 正主已到,好的铸剑师不会将自己的“孩子”在手中多留一秒,面对东向燕毫不犹豫把天刀丢过来的动作,宋缺抬手接下,另一只手迅速解开缠绕在上面的布条,露出下方寒光泠澈的刀锋。 宋缺略作观赏便知这是一把绝世好刀,最关键是衬得上自己! 迟疑半晌,他道:“……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把它给我送来。” 东向燕诧异道:“为何?” “……”宋缺默不作声拿起天刀,东向燕也耐心等着,他双目微阖,感受刀锋在手中的寒意,缠绵其上的冷冽就像是有形一般拨弄着指尖,分明刀气天成,遂缓缓睁开双眼,宋缺道:“十天前,我收到你被魔门招揽的消息。” 东向燕挑起眉梢:“哦?” 宋缺:“我先前被魔门暗算,以他们的作风不可能会让这第二把刀成功送到我手里。” 东向燕了然:“所以你以为我独吞了这把刀。” 宋缺仿佛解释似的道:“我的人没在并州找到你。” 东向燕:“那是因为我出门送剑,以及不想被人骚扰。” 宋缺最后一次确认道:“你和魔门没有关系?” 东向燕:“不啊,我现在算是魔门的人。” 宋缺:“……” 东向燕:“?” 场面空前冷清下来。 所以说你之前说那么多干啥? 宋缺字里行间都表示自己和魔门势不两立的意思,可结果…… 当然以东向燕的脑袋瓜很快就想出来问题所在。 眼神可疑的飘移,东向燕望天。 哎呀,天气真好。 “动手吧。”宋缺冷冷道:“你为我铸剑,我欠你一个人情,然而……” 魔门毁他剑,这又是另一回事。 东向燕撇嘴,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说起来,这还算是功体复原后的第一战,稍稍……生出了兴致! 袖口一抖,一只巴掌大小的锤子落到掌心,细看会发现它比先前出场时的形态更小了,可是小不代表弱,反而给人更加凝练精悍之感。 双方都是高手,步入先天,成就斐然,彼此气机牵引,硬是卷起狂沙乱风,逼得周遭人马不得不退后三四里地方能安稳旁观。 周围一瞬被清空,宋缺连通天地,隐隐与手中之刀合为一体之感愈发明显,仿佛整个人成了一口直指苍天的天刀,迫得众生不得不俯首。 东向燕眼露欣慰,以这等年纪有这等修为,怨不得自己听说的那些关于宋缺的传言会如此推崇这个年轻人。 他实在有目中无人的资本! 只是……“还太年轻。” 年轻的在他这种大锤子面前,就像是那些刚刚冒芽的小花,任凭风雨吹打,直至百年成桑,千年成木,才算得上对手。 “姑且陪你玩玩吧。”东向燕也有点儿手痒了! 神色一正,狂风鼓袖,一展凌云空高手,纵使天刀裂云劈天,也仍无可奈何。 相隔数里之地,异象仍在众人眼前回荡,大地时不时传来颤抖,急得人心头焦躁,却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二爷,我们就这么等着?” 宋智摇头:“这是兄长的决定。” 发话的人不甘不愿的退下,心里头其实也知道,能制造这等动静的怪物,早不是自己这样的凡人能够涉足进去的领域,怎不叫人又惧又怕? 宋智说道:“你说那名铸剑师究竟是何身份?普天之下能与兄长势均力敌之人已是不多,可偏他横空出世就有晋王庇护,短短时间里名扬天下!” 这问题部下哪里知道,正焦头烂额之际,所幸宋智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他之所以会无自觉暴露出真实情绪,全因眼中景象之骇然,能叫不少人哑然无语。 铺天盖地的狂风以两人的争斗为中心形成风眼,即使距离老远也无法忽略风暴的凶猛。 可以想见,正在战斗中的那两个人都是怎样的奇人!怎样的怪物! 仅仅是凡夫俗子的这些人如何不心慌意乱,心思成麻! 东向燕一出手就把旁人吓到了,但是真正感到恐慌的却是正在和他交手的宋缺! 对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啊!? 宋缺敬畏的想着,无论自己的出招何等出其不意,他总能轻描淡写的拦下。 那只小的好像女人用来捶肩的摇捶的玩意,一下一下都打在自己的刀背上,每一下重若千钧! 然后又会在自己适应了这等重量之时变得轻若鸿毛,忽轻忽重,运转自如。 想不出仅仅是几个招式能被他用的如此妙不可言,想不通直至现在他也不过是用了三招却将自己置于必败之地。 此人——还是人吗?! 心中一慌,猛然后退到十几米外,宋缺眼底神色惊骇欲绝。 被这等目光注视的东向燕恍然大悟,戏谑的让大锤子小酒在手背上晃荡一圈,莞尔笑道:“还敢再来吗?” 不谦虚,无需谦虚,全因他在这个世界本就天下无敌。 既然无人值得他放下骄傲,那就不要做些会掉链子的蠢事。 怀抱如此思想的东向燕眯起眼睛再次对上被挑衅之后冲上来的宋缺。 自不必说,人生第一场打败险些改变宋缺的人生,导致他年纪轻轻便生心魔。 只因孤芳自赏,目中无人的宋少主……不曾被人打击的这般惨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女装脑洞开晚了,要是早点开,大宗师就是东燕燕了,啧,后悔。 又忘记定时了?_? 第110章 晋江文学城 淮水朝南河岸,靠江边的巨轮上正缓步走下一人。 分明是第一次到达此地却并无寻常旅人的东张西顾, 反倒是旁人情不自禁的将目光集中过来。 白衣人应是尚洁, 即使旅途中风霜不少, 那身白衣仍显鲜亮,从剪裁与料子上彰显大家风度。 “这人是谁?”人群中不禁传来窃窃私语。 实在是这些年很少见到风度这般好的男儿了。 “嘘, 别说话,你看看他手上的是什么?” 答话的老丈用眼神暗示一下对方手掌,本惊讶那人气度的卖菜婶子一瞧, 立时收回目光, 看也不敢再看。 不因其他, 只因此人手中握住一口剑。 剑! 利器!凶器! 贩夫走卒眼中可没有什么君子之器,崇德之人的说法, 仅仅知道但凡拿剑的人都可能一言不合要了自己的小命。 正如江湖朝堂井水不犯河水, 武林与普通人之间的世界也隔着天堑一般的距离。 不用说, 会被这般评价的, 自然是出关之后的叶孤城。 这一次闭关,他将身心调整到巅峰值, 原本他作为白云城主一览众山小因而瞧不见其他高山的话, 那么这个几百年前的江湖却有无数高峰林立。 他不缺对手! 因而, 缓步下山,不傲世轻物,不自命不凡, 一步一步,稳健扎实的开启自己突破宗师的第一步。 挑战群雄! 一袭白衣屹立闹市, 偏偏周身寂静,唯有凌云剑意直至巅峰,不罢休。 以此——半年之后。 桃花林花叶繁茂,却有颗颗桃子长得肥硕丰满,不少路过这里的行人谨慎的得了主人家的许可,摘些外围的桃子解渴,即使对为何树上还有繁花感到好奇,也仍怀抱敬畏不敢多提。 东向燕将天刀丢给宋缺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时光在两人眼里像是流水一样涛涛而过,却没有一人觉得不舍,觉得眨眼之间便转瞬即逝。 说起这两个人的相处也是奇怪,有时东向燕等待外出挑战天下的叶孤城回家,有时叶孤城边悟剑,边安静凝视着远方,往往立刻会发现东向燕路过桃林时的身影。 无言的默契全在两人见面后,一声“安好?”,一声“当然。”中传递。 随着叶孤城出门在外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回来他的锋利越会收敛一分。 东向燕看出叶孤城正在进步着踏向此间武者的最高境界,望着眼里,喜在心中。 叶孤城也会发现偶尔东向燕会不知所踪,回来之时身上莫名多出一身的脂粉气。 …… 所以我该不该问? 叶城主有些迟疑。 按理说男人身上黏上脂粉不外乎去那些地方,这在最小心眼的人眼里都属于正常的,自己本不该多事,然而……垂下目光。 可以说是某一天,也可以说突然而然的,东向燕听见叶孤城道:“要节制。”接着两人擦肩而过。 东向燕:“……” 叶孤城:“……” 背后的脚步声已经有了落步的高低轻重,应该是在下楼梯。 两人无言,准确说是叶孤城无言以对,东向燕整个人都崩了。 猛然转身,两手抓在小楼外围的围栏上,东向燕怒吼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叶孤城无声抬头。 东向燕估摸着这眼神绝对还是在怀疑自己,遂气笑道:“啊啊——!我去花楼到底是她们嫖我还是我嫖她们啊?” 叶孤城可疑的移开目光,此话……没法反驳! 东向燕那张脸本就标致的宛若天成,爹妈全是男女之中的大美人,可他偏偏谁都不像,而是取了双方长相中的精华部分再造而生。 简而言之,他的性别是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性别为男,还用说吗?看完把酒问仙就知道了! 东向燕要是去花楼画舫那等地方,说不得真是别人嫖他,活脱脱一副小白脸长相。 叶孤城:“那你……” 知道你会擦香膏,但你不会还擦起脂粉了吧? 叶孤城压力有些山大。 意识到自己被用怎样古怪的眼神凝视的东向燕嘴角一抽,气恼转为莞尔。 叶孤城浑身一寒。 只听见东向燕说道:“既然你这么好奇,那我一定找机会让你看看我去干什么了。” 叶孤城:“……………………”还是不了。 听你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无声移开眼神,叶孤城大致得知此人不是干什么坏事,然后问题来了,到底是去做什么会让他笑得那么阴险? 不久之后,他知道这个笑容的答案了。 那是他挑战完南宫家无双剑之后,虽然是胜利,但对方不愧是位经验丰富的剑士,本身境界即将突破宗师与自己一般无二,这次交手即使是对方战败,双方也不得不承认这次交手受益匪浅的不止对方,还有自己。 江湖上的消息一向传播迅速,从叶孤城剑挑天下开始,他的名字一天比一天频繁的开始出现在武林之中,逐渐已经有人因他独特的剑招与超凡脱俗的气质唤他剑仙之名。 叶孤城初听此话时,欣然一笑,不过重拾曾经的称号罢了,但随他大败江湖中超一流高手南宫无双,他的名字开始被许多顶尖高手注意到。 人们渐渐对他充满期待,一如期待天刀宋缺一般。 南缺北叶,天刀剑仙之名逐渐开始人尽皆知。 不出意外,魔门之人出手了,他们照例派出自己的弟子来拉拢那些后起之秀。 原本大家也以为这位未来的大人物定然会像宋缺那般对美色视若无睹,却不曾想,当对方出场之时,人家连面纱都没摘下,堂堂剑仙就呆立当场,一副魂儿都丢掉的模样。 有些经验老套的人忍不住叹息,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而且更可惜的是,恋上魔门妖女的人可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位剑仙怕辉煌不了多久了。 种种复杂的目光不需多言,叶孤城不放在眼里,他的注意力,没错,全放在这位“妖女”身上。 讲道理,我虽然三十多岁也不近女色,但是是男是女还是分得清的。 东向燕你搞什么鬼? 妖女版本的东向燕朝他抛了记媚眼,叶孤城背后三千汗毛齐刷刷起立。 两人来到四下无人之地,他语气艰涩的说道:“这就是……你说的……用法吗?” 东向燕妩媚的斜靠在他身上,呵气如兰啊,简直是…… “人家不美哩?” “咯吱!” 入鞘不久的剑发出一声不耐的清吟,缠绕周身的杀气并未因为决斗结束而散去,看样子还很想斩此妖孽的模样。 叶孤城咬牙道:“好好说话!” 东向燕吐舌头,一把扯下面纱,露出如花似玉的那张脸,大大咧咧的说道:“如你所见,认了门亲戚,我成了阴葵派妖女了。” “……”叶孤城从未发现吐字还有这么艰难的一天,“你是男的吧?” 东向燕道:“你看我像男的吗?”事到如今他也破罐子破摔的扯开裙摆。 华服大袖,身姿婀娜,细窄一条腰线被腰封勒的苗条至极,用胭脂水粉描画出的脸蛋,就好像整容了一样瞧不出一丝妆粉的痕迹,一副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的样子。 臻首娥眉,柔荑皓腕,全身上下都透出朕乃绝世美女的意思。 可惜由于太熟悉了,叶孤城毫不犹豫道:“不就是男的吗?” “……”东向燕叹气:“你等等,”然后冲一旁路过的男人抛个媚眼。 一。 二。 三。 倒—— “砰!” 叶孤城怔怔的看着那人就那么倒下了,旁边的东向燕脸上还半点儿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来真的吗? 东向燕表示,不是假的。 从此以后人家的另一个身份就是魔门妖女东燕燕了!~要多多捧场哟!~ 因为这一天的世界观冲击,叶孤城回去就自闭……不对!是闭关了,好像为了洗去脑海中东向燕人妖的印象似的,拼了命的去忘掉那天的景象。 而东向燕则蹲在他闭关的禁室屋顶,用锤子和凿子用力戳地板,砸的禁室里头跟地震似的摇摇晃晃。 东向燕大喊:“放弃吧!那也是我!不一般的自我!” 叶孤城不应声。 东向燕挽袖子:“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出来,我往你脑袋上砸两下,帮你来个物理疗法,保证连自己姓啥都忘得干干净净的!” 叶孤城眉梢扭曲起来。 东向燕:“你再不出来我就换上女装爬你被窝,当然,我是在上面的。” “轰!”叶孤城忍无可忍的劈飞了大门。 两人就这样在禁室上方的森林里大战起来,那一战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唯一的好事是本来只差临门一脚的叶孤城借此成功踏入宗师,成了江湖上的超一流高手。 一式天外飞仙甚至被江湖上德高望重的智慧大师赞为之后一百年白道上的中流砥柱。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整件事里唯一不开心的或许就是魔门里那些同僚了,包括祝玉研在内都十分愕然的从魔后口中得知。 东向燕在将天魔策十一卷融会贯通后,跑去江湖浪了。 祝玉研做梦也想不通,自己的一时戏言而已,东向燕居然真的达成了,而且还踹下自己成了地位最高的魔门弟子。 “这不真实!” 第111章 晋江文学城 也不知是哪里打开了他的开关,叶孤城突然发现不管自己去哪里, 女装版的东向燕每次都会紧跟着出现辣自己眼睛。 最最无语的是, 这货所到之处, 献殷情的人无数。 看着那些男女不分的家伙,叶孤城发现分得清男女的自己反倒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异类。 当天晚上叶孤城忍无可忍的问:“你这样有什么用意吗?” 正在剪脚趾甲的东向燕迷茫的抬起头:“没啊?” 叶孤城隐忍的呵斥道:“那你怎么不穿男装!” 东向燕“咔嚓”剪掉最后一根小指的指甲, 当着叶孤城的面让脚趾头灵活的活动。 叶孤城被这堪比美女抠脚的举动打败了,不忍直视啊,天啊! 东向燕懒洋洋道:“我知道你想成为天下第一。” 叶孤城并未在东向燕面前隐藏过自己的野心, 不如说, 这份野心恰恰是面前人给的。 东向燕哼笑道:“我总要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你为自己的目标奋斗了, 人家家好寂寞!~” 听着这婉转扭曲的尾音,叶孤城顿生不好的预感, 谨慎的问道:“那你准备做什么?” 东向燕微笑:“天下第一是没我的份儿了, 天下第一美人我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叶孤城:“……” 东向燕:“到时候别忘了帮我威胁百晓生, 我听说了, 最近几年他正在排黑白双榜的名单,情报应该收集的差不多了。” 人家排的是修为境界! 最后也不知道叶孤城有没有将这句话怒吼出声, 但是屋内灯火一灭, 立时想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或许这种生活方式, 正是东向燕始终乐在其中的原因。 哎呀!~~心头不爽就来一发嘛,看最后谁腰疼!~ 东向燕如此说着,再一次成了胜利的那个!~ 哼哼, 永远不做吃亏的那个可也是我的信条。 叶孤城再次确认这货是不要脸的,和他比自己输了也显得非常有档次。 “睡吧。” 最终他叹息道。 东向燕:“哦。” 百晓生一族黑白双榜由来已久, 即使是最年轻的小辈也知道有这么一个博闻古今江湖事的奇人。 在他的名单中,从无不实之处,因此每逢榜出,必惹得武林中人大打出手,江湖上弥漫着火药味儿。 然而除了争高排低的黑白双榜以外,类似美人榜这样的花边新闻更得吃瓜群众们的喜爱。 说笑之间谈起谁谁谁的腰段更柔,谁谁谁的面貌更秀丽,然后把这对花姐的评价再升一级,那就是美人榜的实际状况了。 不外乎,谁更美,谁更美的有特点,谁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女。 东向燕刚表示自己打这个榜单的主意,叶孤城就铁青一张脸险些拂袖而去。 这货一不注意总能挑战自己的下限! 可是争执也争执过了,此人表示很好玩,叶孤城也无法阻止他去丢脸,顶多眼不见为净。 可偏偏因着他没事缠着自己的行动,但凡有魔教妖女“东燕燕”的地方,叶孤城作为后起之秀,新一代剑者中的领军人物不可避免的就会被提及。 逐渐的,有一批侠女看“东燕燕”不爽起来。 简单来说,都知道魔教妖女素行不良,别来祸害人家未来夫婿! 还别说,以叶孤城如今的声势与潜力,入赘这些大小姐家中还真不是问题。 初初听闻此事的东向燕可着这件事对叶孤城好一阵嘲笑。 “江湖女婿的滋味感觉如何?” 叶孤城面无表情的保养剑身,用干净的棉布裹上油脂,顺着剑身缓缓擦过,直到那剑身清澈的足以倒映出人影才算完。 一般剑士通过这个举动平复心境,或者就此领悟更深层次的境界,但叶孤城此时不过单纯是在擦剑罢了。 因为先前剑上沾了雪花,此剑刚刚斩了一个人! 祸江龙,一个月内残杀老弱妇孺三十六人,平均一天杀害一人,兴致好了还会将受害人亲属一并残杀,可谓丧心病狂,罪行罄竹难书! 叶孤城虽不是古板的剑客,但遇上这么一个人,他也不介意浪费一张棉巾擦去剑上血花。 东向燕越是看他,越是觉得自己品味不错。 早早把这人攥在手里,不怕别人过来抢……即使抢了,尸体也是我的!灵魂还是我的! “你的剑法又精进了。” 叶孤城动动耳朵,收起剑锋抬起头望向吐出淡淡一语的东向燕。 “距离你还有多远?” 东向燕嘴角含笑,“天堑。”他从不说谎。 “是嘛。”叶孤城平静的提起剑,与他错身而过,“我很高兴。” 高兴他距离自己越远,自己前方的道路越是长远。 习武之人最怕的就是前方无路,而真正的武者有本事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叶孤城是后者,东向燕也是后者,只不过殊途同归,前进的路上有这样一位同行人,哪怕对方走地再急,再远,心里也是喜的。 “你去哪里?”东向燕转过身,这里不是他们常住之地的小楼,却仍有一片桃林落花如雨。 叶孤城收紧拿剑的那只手,低声沉稳道:“去挑战。” 东向燕问:“挑战谁?” 叶孤城道:“傅采林!” 眨眨眼,东向燕估算距离之后突然激动:“他在高丽啊!” “快马加鞭的话,两个月能够来回。”叶孤城淡定的说着,“不保证路上会不会发生意外。” 东向燕捂脸:“中原群剑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吗?” 喂喂,太有歧义了←_← 叶孤城呼吸没有丝毫变化,面上有种习以为常的波澜不惊。 “我需要见见除你以外的高手,我与他们之间的差异又在哪里。”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男人,秒秒钟正楼! 东向燕:“你知道我没法陪你去。” 叶孤城:“是。” 东向燕:“你回来差不多正是黑白双榜的公布时间。” 叶孤城:“没错。” 东向燕眯眼:“你想夺一席之地!” 此话一出,空气立马沉重起来。 叶孤城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在东向燕眼里也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男性。 说实话,他有这个野心不奇怪,东向燕不会感觉到奇怪。 因而当他脱口而出之时,东向燕都未曾想过自己会这般笃定。 叶孤城闻言,嘴角笑意缓缓加深,点头承认道:“没错,没有比和高手的较量更能看清自己的本事的了。” 东向燕沉声道:“或许会死!傅采林已经达到剑术的巅峰,距离大宗师也只差临门一脚,以你刚入宗师的境界去挑战奕剑大师,旁人看来你只会是在哄捧中迷失自己以至于前去求死的一桩典型例子,不具有任何话题性。” 叶孤城平静抬眸:“我会惧吗?” 东向燕再道:“傅采林的本事真是博采众家之长,一手剑术精妙绝伦,据我所知,犹在天外飞仙之上,你若前去,败了之后,输的可不只是一条命!” 天外飞仙本就是叶孤城极尽全力之后创造的剑法,在外有不属于人间乃飞仙之招的名声,奕剑之术尚在它之上,可想而知,若败,败的不是叶孤城的人,而是他的道,他这些年来的全部剑道感悟! 言下之意叶孤城会听不出来吗?然而他还是道:“我会惧吗?” 东向燕深吸一口气:“总觉得我要是继续说下去,你也还是会用这句话回答我。” 叶孤城的神色没有变化,眼中却似有一丝笑意划过。 东向燕正色道:“但我还是要说,你需要榜上排行,全因为你要看清自己之上有何人,因为你的剑指的不是傅采林,而是天下对吗?” 叶孤城静静注视着他,轻缓的勾起嘴角。 “对!” 遇上这么一个人可怎么办! 尽管他说的再有气势,东向燕的无可奈何也不会少。 况且他除了放任也没有别的办法。 “走好。” 相隔老远,十里长亭,亭外下马送人,东向燕一身女装简直是绝色倾城,以及故意给叶孤城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比方说,他这比平时美了十倍的盛装打扮。 叶孤城看的冷汗都下来了。 “东向燕、你……” 东向燕微微一笑,呲出一排大白牙。 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没法阻止你,但我保证能让自己永远留在你的脑海里面,让你哪怕下一秒去死也忘不掉。 “总之,我等着你回来和我传绯闻呢,别随随便便就挂了。” 挥手帕,沾满大蒜汁的帕子按在眼角,他应景的流出两滴凄凉的眼泪。 “……”叶孤城已然无言。 相信此时有任何人在远处,听不见他们对话的前提下,都会觉得这副景象实在是薄情郎痴心女,虽然痴心二字放在妖女身上不和谐,不过郎才女貌还是有的。 尤其是当这位大美女其实是个带把的这件事,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会崩溃,东向燕非常恶劣的想着。 叶孤城一看他阴险的笑容就不打算继续逗留,上马之后,人马快速飞驰而去,远处山色蒙上清云浅雾,晨光朦胧,直至他消失在视野之外。 收回手,拢拢衣袖,东向燕轻轻一叹:“可要平安回来啊。” 不然我就把你魂儿招回来负责,到时候你就没人权了。 马上的叶孤城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第112章 晋江文学城 就在叶孤城远走高丽这段时间,江湖上也没有闲着, 正邪两派的热闹是从不会断绝的, 广大群众被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大事弄得是欲罢不能, 生怕错漏一时就赶不上时代了! 原因就是花间阁阁主石之轩和阴葵派大弟子祝玉研分手了。 说分手就分手,好个爷们! 好吧, 准确来说,分手的那个是祝玉研。 东向燕在阴葵派的住处里有一个大美人一杯接一杯的往自己嘴里倒酒,活生生想把自己醉死的架势, 房屋的主人东向燕早早避到一旁, 生怕被殃及池鱼。 “东向燕!” 祝玉研忽然高声道。 东向燕默不作声的凑过去。 “嗻!” 祝玉研心知他想逗笑自己, 却嘴角僵硬半点儿翘不起来。 “师尊命我择日寻人生下后代。” 东向燕飘忽的目光终于移过来,神色略显冷冽。 “是谁?” 祝玉研眼底苦涩更深, 故作轻松道:“师尊在这方面还是宠爱我的, 让我自己挑选人选, 你说我选你可好?”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东向燕把脑袋摇的堪比拨浪鼓。 “哈!”祝玉研撇开头, “你也看不起我!” 东向燕义正言辞:“绝对没有。” “肯定有,你是知道的, ”祝玉研斜他一眼, “我已不是完璧之身, 什么都给了他,所以你也不要我了。” 东向燕:“…………” 亲娘咧! 祝玉研深深一叹,手指在酒杯上摩挲。 “我不知怎么, 一见你就觉得亲近,很奇怪会从你身上察觉到比师尊还亲近的熟悉感。” 东向燕心头一凛。 祝玉研未曾发觉东向燕的变化, 人醉了,语气也醉了。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我分明是被师尊捡来养大,何时有过旁的亲人。” 东向燕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愿意做你的亲人,只要……你不要算计到我身上。” 一瞬间,祝玉研朦胧的美眸于刹那间恢复清澈,神色复杂的望着他。 东向燕淡道:“看样子你想选我这话不是假的。” 不然也不会露出这副娇弱的姿态,也不会刻意用酒麻痹自己。 “呵呵……”祝玉研低笑的仿佛在哭一般,“师尊很生气。” 东向燕:“我知道。” 祝玉研:“我本是她寄予厚望的弟子。” 东向燕:“我知道。” 祝玉研:“可是一切都完了。” 东向燕:“我知道。” 祝玉研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收起全部属于少女的爱恋,真正成了未来令人闻风丧胆的阴后! “你可别后悔!” 东向燕无可奈何的摊开手。 “我对你从未有过那份心思。” 祝玉研微不可查的一怔,东向燕的手已经在这个瞬间来到她鬓角,将一缕散开的发丝顺回耳后,语气清淡,带着如水般细腻的温柔。 “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安好了。” 娘亲。 即使在皇宫之中,自己与你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即使每次会面,你都甚少与我面对面,可是当我出生之时,因为神魂破碎导致命薄体虚的那个时刻,是你救了我,紧紧将我拥在怀中,眼泪打湿我的面颊,哀哀的低泣。 您是爱我的,我比谁都要明白这一点儿。 东向燕过往的一生中,从未感受到母性的爱护,转生之后能碰到这样一位“好母亲”,他觉得这反倒是自己的幸运。 所以……“安心吧,不会有人让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保证。” 为她擦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东向燕郑重承诺道。 祝玉研神色震动,不知怎样反应。 东向燕似乎也不介意她的反应,对她笑了笑便起身走出去。 作为魔后的关门弟子之一,本人也是资质逆天,短短时间里超越魔门一众精英的天才,稍作等候就被通报可以去面见魔后了并不奇怪。 因此救了险些走火入魔而亡的魔后也只能说天意。 打开门发现关玉嫣躺倒在地,面上忽青忽白,东向燕当即上前把人放在怀里,面无表情的给便宜师傅急救! 拉起小手内力一股脑的冲进她体内,强横霸道的力量轻描淡写的抚平一切不平,所过之处,混乱在经脉中的内劲刹那间恢复原状。 以至于当魔后关玉嫣清醒过来,望向东向燕的第一眼就是惊骇。 东向燕抬起食指挡在唇角,冲她莞尔笑道:“要保密哟!~” “……”关玉嫣吞了口吐沫,默默点点头。 东向燕再次道:“我来这里是想讨保祝玉研,仅仅是无法突破最后境界,就让她和别的男人生下孩何等武断专横,你不这样觉得吗?” 关玉嫣还在东向燕怀里,命门也在他手中,不答应的话立刻让自己毙命也不是问题,无比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儿。 以魔门惯有的多疑甚至还为东向燕怎么解释自己的死因准备好了理由。 走火入魔多好的借口!尤其是自己身上还有不少走火入魔的痕迹,只需要省略他救下自己就足以瞒天过海。 吞了口口水,还不想死的魔后默认了。 东向燕半点儿不奇怪她的选择,松开手后背对着她屹立门前。 关玉嫣摆出一个秀美的姿势仰望着他,涩声说道:“你究竟是谁?” “东向燕。”他笑道,逆光的景象将他的身影衬托的无比高大威严,简直好像想象中的神佛一般威风凛凛,然而下一秒,东向燕转过身笑嘻嘻道:“那啥……其实今天的事情你说出去也没关系,正好我想争夺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 关玉嫣:“……你说什么?” “天下第一美人啊!”东向燕搓搓下巴,跃跃欲试的嘀咕道:“百晓生除了黑白双榜之外,不还排了个天下第一美人榜吗?我的目标是第一,你想想看,美人不能只有一张脸吧?虽然我长的不错,还要有身家吧?虽然我身家也是数一数二,还有气质,武功,能力等等的附加项目,虽然我全都没问题,可还是想要更多的优势吧?” 说完之后用你懂的的眼神给魔后使眼色。 关玉嫣此时……神情麻木,说不出话来。 这是何等的自恋! 东向燕没得到回应也没有灰心丧气,握爪抬手,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是绝对没问题的!魔后啊,到时候可不要给我拖后腿哟。~” 关玉嫣面无表情道:“放心,我不会做出无意义的行动。” 东向燕喜笑颜开:“这就最棒了。” 关玉嫣:“……” 有什么在心底碎掉了。 或许那是东向燕的节操吧? 一个大男人觊觎众多女子的战场,为了天下第一美人的位置威胁阴葵派宗主也算史无前例了。 可又话说回来,整件事中受益人不少,比如没死成的魔后关玉嫣,当然受益最大的还是大早上被师尊叫走,然后被师尊语重心长的托付宗主之位,怔然看着师尊拍拍屁股退隐江湖,留下自己处置一堆烂摊子的祝玉研! 祝玉研:“到底发生了什么???” 之前不还催自己生孩子,怒火滔天吗,怎么今天一个字没提,还……??? 当所有人都为之不解的时候,关玉嫣本人的想法却非常靠谱。 将阴葵派交给祝玉研一是她在众师兄弟中资质非凡,虽然无法突破最后一层心法,但心性实力宗主之位非她莫属,外加她本就是自己属意的继承人,会做下这个决定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二也是今日才发现东向燕这个身世不明之人对祝玉研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不同。 若有此人当后台,玉研一定没问题的。 魔后如此想道,然后消失在暴风雪之中。 哪里正是历代魔门宗主隐居的地方。 然而她的这番考量却不是谁都能理解的,可是东向燕不是一般人,稍作思量便琢磨出了大概,随即哂笑。 关玉嫣这个打算做的不可谓不明智。 她无法保证见过东向燕真面目的自己会不会是个威胁,所以干脆在被当成弃子牺牲之前先逃出江湖这局棋。 换言之,她就是在说,你不需要担心我说出你的秘密,以及把宗主之位交给明显被他特殊对待的祝玉研也是在示好东向燕! 算盘打的妥妥的,想法不可谓不周道。 只不过这些对东向燕真心无关痛痒。 关心祝玉研是因为她是自己亲娘,旁的……啧啧,当儿子的还能插手上娘亲私事是怎么的? 关玉嫣想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的想法可是大错特错了。 即使祝玉研是魔门门主,在东向燕眼里也是绝对不能啃的那根草,更不会如她所想的那样,通过祝玉研获取魔门天下。 作为一个正直的年轻人,他怎么可能会犯这种明显的错误? 东向燕严肃表示自己是有下限的人。 即使亲娘真的是美腻了! 尤其是酒醉正酣,惑人的姿容更是被烘托到极致,怨不得亲爹被迷的魂都丢了,将她深藏宫中二十多年。 可是以往总会引起大众瞩目的魔门这一次更新换代意外的没生出多大波澜,有东向燕出手压制在里面,更有百晓生这个老头子作妖。 历时二十年,一代黑白双榜霸占全江湖的视野。 黑边两道的高手几乎全部被牵扯进来,绝没有一人可以置身在外。 身在江湖的人,不争等于死,等于泯然人众,谁人不想出人头地,谁人不想号令群雄? 黑白双榜的现身,正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扬名立万,天下皆知的机会! 但是真正让他们想不通的是黑榜第一与美人榜榜首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 黑榜第一:东向燕。 美人榜第一:东燕燕。 这就让众人非常不能理解了。 兄妹? 此事传出来时,东向燕正好掏出一盒胭脂准备变身“东燕燕”去祝贺叶孤城白榜第七的好成绩,虽然这样干了之后免不了要打一架。 不过算了,自己开心就好!~ 第113章 晋江文学城 “哟!” 站在败给奕剑大师傅采林的叶孤城面前,东向燕虽然做了女装打扮, 但他眼中的清亮眸色却奇异的压过华裳的风采, 意外的没让叶孤城生出反感。 “你来做什么?”叶孤城道。 东向燕:“不行吗?薄情的家伙, 我可是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结果见面你就这一句话?”整整裙摆在他身旁坐下, 目光眺望着远方,语气缥缈不着烟火气,“光是把自己困在深山老林里面可是没办法提升境界的啊。” 叶孤城闻言沉默一阵, 在东向燕百无聊赖的开始看云时, 听见他低沉的声线在耳畔回荡着渐渐传向远方。 “傅采林之名名不虚传, 我败的并不冤枉。” 东向燕:“然后呢?” 叶孤城攥起手掌,东向燕抢先一步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接着握紧。 叶孤城:“你败过吗?” 东向燕:“我败过” 叶孤城:“……”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 ”东向燕弯起眸子, 神情好似回到漓涌界之时, “我的起点没有你以为的那般顺利, 从淤泥里摸爬滚打,连上岸都被旁人多出一倍的努力, 更别提拜师什么的了……啊, 现在回想, 我都觉得自己真好运。” 一个罪臣之子是怎样成为修真界大能的,其中的经历绝不是短短一句话可以概括。 东向燕:“我小时候可是被人堵在墙角揍。” 就为了泔水桶里一块泡烂的馒头。 叶孤城没有答话,心中或许已经生出疑惑了吧。 堂堂大越天子怎么会有别人打的经历? 东向燕不会犯下这么明显的错误, 但是他也不会撒谎。 叶孤城感叹道:“你是看到双榜上的排名才赶来高丽的吧?” “嗯,第七, 正好在傅采林下面,”东向燕道:“败给他的感想如何?” “如你所想,不太好,”叶孤城起身之后,背影逆着光,向他伸出手,“先起来吧,路上和你说。” 东向燕笑笑,握住他的手。 两人骑马来回,一路招摇过市,不知看突了多少人的眼珠子。 “那不是妖女东燕燕吗?!”见过东向燕偶尔几次女装的江湖人连掉了酒杯都不知道,傻乎乎的望着窗外联袂而去的二人。 不用说,闹了这么一出,等他们抵达中原腹地,东燕燕和剑仙好上了的消息传的差不多人尽皆知。 东向燕也从叶孤城口中得知决斗经过。 说白了,以叶孤城的本事不是傅采林的对手早在东向燕的意料之内,可是对方能一招败了叶孤城却只有一个解释。 “以魔门对傅采林的关注,他的剑术虽比你高,但天外飞仙绝不是寻常剑招,若用的好,未尝不能拉近和他之间的距离,而你会被他一招败敌,我想……他应该是突破了。” 东向燕平静的望着叶孤城将自己的猜测诉说出来。 刚突破的宗师与刚突破的大宗师,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可以用精妙绝伦的剑招拉进的距离了。 “下次努力。”东向燕拍拍叶孤城的肩膀。 人生就是要有胜有败嘛。 他全力传达这个思想,叶孤城看样子似乎是接收了。 之前在深林里找到闭关静思的叶孤城时可是把东向燕吓个够呛。 他一脸好怕怕的道:“差点儿以为你会一蹶不振!” 叶孤城无语道:“我在你眼里是否过于脆弱?” 东向燕翻白眼:“你该感谢我关心你!” “……也是,”叶孤城这次意外的没有以沉默应对,沉静的星眸倒映东向燕怔住的面孔,嘴角微微上挑出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弧度,“我该谢你。” “……”被人这么郑重的感谢,平时颇为没脸没皮的大燕子居然害羞了,东向燕一害羞下意识掉起了节操,“哎呀!~说得人家小心肝都砰砰的了,你要负责啊!~”西子捧心,抛个媚眼。 叶孤城:“我负责。” 神经中的东向燕一顿,以看神奇生物的眼神回望过去。 “你是谁?你一定不是那个正经严肃以打击我为生的叶孤城!他这个时候只会让我好好说话,绝不会说会对我负责!没错,他就是那么冷酷无情没良心!” 叶孤城满头黑线,几次张嘴都找不到打断的机会,等他说完总算有办法吐出几个字。 “没想到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东向燕:“铁血,正经,真男人!”大拇指。 叶孤城这回真是浑身汗毛起立,有种想说自己不认识他的冲动。 东向燕胡闹一会儿将气氛活跃起来便恢复正经。 “叶孤城,你的目标没变吧?” 叶孤城正色:“是!” 东向燕:“这样啊……” 叶孤城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疑惑。 “你怎么了?” “没怎么,”东向燕笑道:“只是觉得老天实在恨我!” 叶孤城:“何意?” “呵呵——” “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 东向燕策马越过叶孤城,径自狂奔而去,叶孤城见状立刻追上,但最后的最后,这个话题还是被他打岔过去,仿佛从未提起。 几日之后,两人抵达凉州附近的城镇,选了家酒楼入内休息,却不曾想,隔扇屏风背后正好有人谈起“东燕燕”和叶孤城的花边新闻。 比起无言以对的叶孤城,东向燕看起来兴致勃勃的很儿。 桌面一壶小酒四盘小菜都吸引不走他的视线,任凭腹中饥肠辘辘,徒自哀鸣。 支棱着耳朵,东向燕煞有介事的摆出偷听的姿势,另一边的声音顿时断断续续的传来。 “你们听说了吗?又有一位正道栋梁迫害在妖女手里了!可恨的东燕燕,谁不知魔门妖女水性杨花,那位剑仙居然会被那等女人迷惑了!” “你懂什么啊?听说她还是那阴后祝玉研的师妹,其姿尤在阴后之上,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曾有幸遇见过魔门中的女子,确实绝色倾城,剑仙会被那等天仙迷住,只说明他是个男人。” “呵呵,照你这样说,妖女反倒是好的了?” “我、我当然是没这个意思!” “唉,也不知慈航静斋的仙子何时下凡,不然只能看那妖女惑乱众生了。” “唉——” 对面一阵沉默,东向燕趁机拼命往叶孤城那里使眼色。 叶孤城巍然不动,安静吃菜。 嘁! 东向燕撇嘴,继续做出偷听的模样。 华美的宫装放在他身上并不拖沓,反倒大袖成风,其姿有无双国色,行动甚至比那些短款打扮的人更灵活。 因而当他缩成一团躲在屏风后面时,不用说了,好大一只团鼠! 叶孤城没喷出来已经是对得起东向燕小偷小摸的样子了。 然而这时东向燕却仿佛听见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嘴角笑意立时玩味起来。 “也是奇怪啊。” “奇怪什么?” “你看,妖女历来色艺双全,可这东燕燕除了在美人榜榜首,黑榜之上竟是没有她的名字!阴后师妹总不会是个有色无能的花瓶吧?” “唉,你这样一说还真是!” “不止不止,你们看那位黑榜第一的东向燕!” “咦,你发现了什么?”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是一个人?” ……一阵可疑的沉默,然后哄堂大笑,嘲笑接连而至,因此似的屋内的声音略为凌乱。 “哈哈哈——你这就喝多了吗?” “呵哈哈哈咳咳……不是我说你啊,我是绝对不敢这么想的,人家可是黑榜第一!万一此话传到他耳朵里,你就等着吧!” “好端端的男子怎么会男扮女装?何等羞耻,你的想法也是古怪。” “……我、我不就也是这么一说吗!哼,那你们说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对桌一阵沉默,半晌后,兄妹啊,另有渊源的说辞就来了。 东向燕没继续听下去,左右有屏风隔档,况且也并不是谁都有他那份卓绝的听力,他也准备和叶孤城聊聊这个问题,并且不怕被人偷听! 一脸计划通的坐回叶孤城对面时,东向燕拿起筷子扬眉道:“叶孤城,你怎样想?” 叶孤城神色不变道:“你将东向燕与‘东燕燕’分成两角有何目的?” 东向燕莞尔笑道:“我就知道瞒不住你,我啊……” 叶孤城抬眸道:“什么?” 东向燕仿佛故意吊人胃口似的,拉长了音。 “我——” 他如愿以偿的没有说出下文,并引起一票怒火。 久违的皮一下,身心舒畅!~ 就在东向燕满足的调戏叶孤城之时,因他擅自离开中原而混乱成一团的魔门内部,竟也出现另一桩大事! 祝玉研妖艳端庄的面容冷若冰霜,阴葵派中弟子除东向燕无不聚集在她座下,恭敬聆听阴后旨意。 “慈航静斋的传人要入世了,呵,看来是瞄准了天榜来进行造势。” 闻采婷上前一步道:“阴后可有计划?” 祝玉研冷笑。 “慈航静斋派下来的人之中定然会有碧秀心,也好,我想见她已经很久了!” 随这一言弥漫开来的沉重氛围令在场众人无不噤若寒蝉。 少首山上,一名姿容清丽的女子面朝云海,背后翠岚成滔,浓绿不一,其景壮丽怡人。 第114章 晋江文学城 深吸一口山顶清爽的空气,碧秀心收回目光, 面上神光内敛, 背后一柄剑隐隐透出无匹的锐利之气。 “这便是少首山啊。” 下山之后不曾进入江湖反而为赏少首山风景跋涉千里, 碧秀心此行恐怕没人想到。 然而假公济私也就只有这一次了,见识过东向燕口中的少首山风景已然心满意足的碧秀心正准备下山, 却不曾想,居然会在山间遇上一个人。 散发锦衣,一派魏晋风流的男子不过与她略作对视就消失在山岚的微风中。 碧秀心在风中反射性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 屹立有男子之处空空荡荡, 直让人怀疑是否看花了眼。 “……” 胸口静静起伏,手指无意识的摸上背后宝剑。 走吧。 抬起坚定的双眸, 碧秀心将这次相遇当做一场偶然。 另一头, 石之轩没想过自己居然会碰上慈航静斋的传人, 惊疑之下立刻离开, 但现在想来,莫不是慈航静斋也有心插手杨勇, 杨广之争? 思索间, 石之轩踏风离去, 脚踩的枝丫微微一晃便停了,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 叶孤城败给奕剑大师傅采林一事很快在江湖上传扬看来,与之相对的就是东向燕这个闻所未闻之名的声名鹊起。 黑榜第一, 也就是说他力压魔道众多高手,踩着他们上位, 再一打听,得知他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时,不少人倒抽口气,暗道百晓生是不是老糊涂了! 倒是东向燕和叶孤城讨论间,分析出了大概。 东向燕道:“我来这里后只动过两次手,一是破碎虚空之时,二是教训宋缺的时候。” 叶孤城沉吟道:“后者?” “没错,”由于本就是闲聊,东向燕没怎么纠结这个问题便道:“你能排第七,也就是说明这天下卧虎藏龙者众多。” 叶孤城:“比起这个,天下第一美人一事,你是认真的吗?” 东向燕:“事情已成定局了不是吗?” “……”叹息,叶孤城不解道:“用意呢?” 东向燕不假思索的说道:“我需要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留在魔道。” 叶孤城不解的看过去:“可是,东向燕,东燕燕同为魔教中人。” “所以啊……”东向燕从床榻上爬起来,放松的穿着一身亵衣趴到叶孤城身上,伸手勾桌面上的酒壶,“东向燕作为黑榜第一,是时候搞一发大的然后隐居,不问世事了。” 叶孤城拿酒放到他手里,不曾想被他用酒壶嘴插入口中,往他嘴里倒酒,低语声同时在他耳畔有条不紊的响起。 “东燕燕作为天下第一美人,有一位天下第一的剑仙当入幕之宾不也很有趣?” 蹙起眉头,叶孤城挣脱他的桎梏,擦去嘴角溢出来的酒液视线锐利。 “我不懂你这样做的理由?” 东向燕叹气道:“你要知道我这是不得已。” 叶孤城用眼神证明自己誓不罢休的意志。 “……”东向燕妥协了,“好吧,我发现我娘不是我那个时代的人。” 叶孤城:“………………你认真的?” “我有必要在这上面说假话吗?”东向燕也是无奈啊。 叶孤城:“说来听听。” 东向燕打个响指:“正有此意!” 将祝玉研是千年后的皇后一事和叶孤城道个明白,如此颠沛曲折的神奇剧情,叶孤城听完就沉默了。 半晌过去,东向燕坐立不安的晃荡到他身旁,抬手戳戳……好吧,没戳上。 叶孤城道:“不是长相相似?” “那是我亲娘!”东向燕有些遗憾没戳上叶孤城的脸,闻言梗着脖子道:“你会认错自己娘亲吗?” 叶孤城:“……你想怎么做?” 东向燕诚恳道:“我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我和你没有来到这个时代,我恐怕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是当你我站在这个几百年前的土地上时,我不禁生出一种想法。” 叶孤城隐有所觉,但出于谨慎他问道:“什么想法?” 东向燕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们会来这里是不是也是某种必然。” 屋内一下子就安静了。 叶孤城面露骇然,迟疑着开口:“你是说,我们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促成你的母亲去往几百年后的契机?” “因为没有旁的解释,祝玉研没有破碎虚空的本事,这我确认过了,”东向燕道:“那么她又是怎么抵达几百年后的?你要说是巧合,那么需要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但是如果认为我们就是这个巧合,便不会觉得有问题了。” 叶孤城:“你是想说……” 东向燕:“我想说的是,这个时代,有办法破碎虚空的,可不就只有我吗?” …… 两人之间又一次沉默了。 这一回仿佛比试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般,东向燕还是叶孤城谁都没急着讲话。 窗外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火烧云遍布天边,透过窗棱照射进来的光芒留在他们两人的眉间。 叶孤城略显冷漠的声线方静静响起。 “我帮你。” 东向燕冰冷的面容仿佛冰雪融化一般缓和成小小一个弧度,他笑道:“好意心领,不过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大事,麻烦的,反倒是麻烦在,在怎么时候做些什么才能诱使这个巧合出现。” 叶孤城:“别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此事可是事关你自己的生命。” 若祝玉研去不了几百年前,东向燕可就没办法出生了! “你到底明不明白?”叶孤城难得语气激动的呵斥道。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一只手穿过他的头发落到肩膀上面,叶孤城转过头就被东向燕压住脸侧,“你做什么?” 东向燕:“做这种事。”在他后颈一咬,然后连忙后退,两手聚在身前,摆出投降的姿势。 “……”叶孤城缓缓转过身,眼神岂止是无奈,表情仿佛在说,你又搞什么? “……” 如此波澜不惊的叶孤城,东向燕一副丧失了人生乐趣的忧郁! 明明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任谁被一个人成天调戏也会麻木,东向燕早就该好好反省! 东向燕:“算了,算了,严肃的事情讨论太多会影响心情,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叶孤城:“可是……” “没有可是,”东向燕的手指压上他的嘴角,笑容意味深长,“你知道讨厌一个人讨厌到极致会做什么吗?” 叶孤城一怔,缓缓摇头,在他指下的嘴唇轻轻摩擦过指腹。 东向燕眼神微动,有什么情绪自眼底掠过,收回手后掩饰似的说道:“那就要一个人事事不顺心。那么第二个问题,对付这样的人,我们应该采取怎样的办法?” 叶孤城皱起眉头。 他仿佛从叶孤城的表情之中看出答案,便笑呵呵道:“是的,没错,那就是让他看不出自己是否在意。” 东向燕如是说道。 然而只在这时,叶孤城还无法判断这到底是怎样一个计划,因为东向燕不曾披露出真正的全貌。 比如说,“人”为天道,被天道针对的东向燕要如何在天命之下隐藏起自己的在意,这可不是在另一个人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那种等级。 可是看他轻松的模样,似乎早有觉悟? 虽然一开始被东向燕所说的内容震住,但是叶孤城很快恢复镇定,提起自己一直在意的问题。 “就算在房里,你穿成这样又是何用意?” 东向燕闻言摆出一张无辜的脸蛋摊开手,白色的亵衣包裹漂亮的身体,黑发如云散在背后。 一想到此人就这么和自己聊了半天,叶孤城隐隐生出某种禁忌感,仿佛跑去花楼嫖小姐姐那种…… 东向燕的脸蛋本来就是数一数二的精致,见状颇为不以为然的摆出一个弱柳扶风的姿势,看得叶孤城险些拔剑斩妖孽。 “别激动啊,我这是做准备运动。” 准备? 叶孤城疑惑的看过去,正好看见东向燕翻弄起梳妆台里的工具。 这间由东向燕自己置办的房子里可是藏有不少精巧的小道具,继翻出匕首暗器若干之后,一排排胭脂水粉,黛粉香膏摆满桌面。 东向燕在叶孤城无语的目光中,兴趣盎然的道:“到了传绯闻的时候了,宝贝!” 叶孤城突然觉得自己反应快了,这会儿才是该拔剑斩妖孽的时候! 但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叶孤城发现自己还是想早了。 东向燕当着他的面换上富丽堂皇的华丽宫装,熟练的描眉画黛,往发间添上一根根金簪玉叶,他把自己打扮的何其仪态万千,比女人还要雍容大气! 最最没法让叶孤城接受的是,这人还尝鲜似的把自己拉过去,往他手里塞了根黛笔,接着闭上眼睛,一副……给我画眉啊的意思。 叶孤城紧紧攥着笔,崩溃的想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人生在世,何必在意男女。~ 玩出兴致的东向燕还真不怎么在意,反正当自己想装女人的时候,自己能让人完全想不起来东向燕是谁。 这时请叫我东燕燕,谢谢!~ 站在越发变态的东向燕面前,正常人的叶孤城显得孤立无助,十分可怜。 瑟瑟发抖.jpg! 第115章 晋江文学城 虽然仅仅是一段时间,但不得不说凭叶孤城的本事, 出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即使此地没有白云城, 即使此刻他不是白云城主, 但非凡之人天生就有聚集世人目光的本领。 更何况如叶孤城这般初入江湖半年有余,便能在黑白双榜前十占有一席之地, 在此之前可是从未有过——! 然而比这更叫人的羡慕嫉妒的,除了年纪轻轻便名利双收,不外乎另有美人相伴。 不论江湖对魔门弟子多么打击嘲讽, 但却无法不承认魔门妖女是美人, 并且还是绝顶美人的事实! 叶孤城和女装扮相的东向燕结伴以来, 不用说,路上遇见的目光快把他点燃了。 那炙热的眼神啊……用东向燕的话来解释, 乍看起来跟想图谋不轨叶孤城贞操似的。 没有半点儿正经! 叶孤城这样谴责了他, 东向燕居然真的反省了。 反省过后, 妖女的作风愈发往良家妇女方向靠拢。 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从八尺男儿往女装大佬方面转变的, 但是叶孤城知道,东向燕从良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比方说……“啊!~”东向燕夹起一块金丝银卷放在他唇边, 大眼睛扑闪扑闪。 叶孤城:“……” 冷汗飞流直下三千尺! 周遭那些因为他们过于光明正大举动被吸引来的江湖人没忍住捏碎了自己手里的酒杯, 望向这边的儿目光充满了痛恨。 东向燕笑眯眯的无视了这些目光, 只是将筷子更往叶孤城嘴边凑了凑。 “啊。~~~” 叶孤城目光越发冷冽,有不经意和他对视上的人,下意识心头一惊, 退后三步,难以置信传闻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居然能扛住剑仙这种等级的威压! 东向燕笑颜如花, 在不引人注意的角度比了个口型。 给我吃! “……” 叶孤城一阵无语,极其艰难的张开嘴,急匆匆把东西吃下去,莫名感到反胃。 但是他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因为要是表现出来,自己都能想到东向燕会说什么。 比方说,怀了吗? 比方说后续剧情,一定是我的孩子,我会负责的! 诸如此类,绝对会让自己失去理智的内容。 深吸一口气,叶孤城全身上下都在散发强烈的拒绝气息,已经有不少人不敢向他们那边靠拢,可东向燕似乎乐此不疲的表现出一位小鸟依人的妹子形象。 这让不少单身汉羡慕死了,在这一刻,他们好似化身成了汪,捡起满地狗粮! 叶孤城有种预感,总觉得东向燕在搞一发大的,至于时不时会被身旁人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凝视的东向燕,人家玩的可开心了!~ 嗯嗯,明天用什么妆容好呢?哎呀,不妙,突然上瘾了! 其实叶孤城也没资格说自己无辜,因为东向燕肚子里的黑水彻底泛滥的主要原因还是在他身上。 谁让他每次看见东向燕女装时的表现都那么对他胃口呢? 压根就是让他乐此不疲继续下去的催化剂!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两个一直这么黏黏糊糊的在一起,活脱脱展示了何为模范情侣。 东向燕浑然不觉身旁人压力山大的样子,手拉手跑去逛街,视周围目光如无物,挑起一根簪子放在叶孤城手里让他在自己发间比划。 这回叶孤城却是无师自通了,挑个顺眼的位置插进去,叶孤城若有所思的在他耳畔说道:“你想引出谁来?” 东向燕笑眯眯在他耳边道:“你知道自己第七的位置超过谁了吗?” 叶孤城:“?” 东向燕:“白榜在你之上的有傅采林,了空,慈航静斋寨主,少林寺掌门,道家隐世高人,再有就是散人宁道奇。黑榜在你之上的不用说,自有那一票人物,然而却有一人不仅在你我之下,更是在祝玉研之下。” 叶孤城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位邪王?” 现在的石之轩还不曾一战少林四大金刚,成就邪王的名声,不死印法也不曾脱胎而出,仅仅以花间派继承人立足于世的石之轩不过将将在一流高手的范围内,远不到未来那个在江湖中翻云覆雨的大宗师地步。 东向燕喜欢和叶孤城之间心有灵犀的感觉,歪过身靠在他身上,在旁人眼中无疑于又一次秀恩爱,唯有叶孤城听见他说:“石之轩再怎么高深莫测也改变不了骄傲自负的本质,以他的性格,除非有比黑白双榜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不然他肯定会跳出来证明自己的实力远在百晓生的预估之上!” 叶孤城闻言暗自点头,心想东向燕分析的没错,后世记载中的邪王无论是哪个时期都是天资纵横之辈,断然不容许被人小看。 “而且,叶孤城,你需要一场胜利。”东向燕的语气忽然变得沉静,“人之一生不可以只有败,一场大胜无疑能增加你的精气神,展现非同一般的风采。” 叶孤城神色震动:“傅采林我尚且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你认为我能胜过邪王?” “他还不是邪王,”东向燕漫不经心的拢起耳畔落发,目色微微冷了下去,“以他的本领短短几年里步入巅峰不是问题,可问题在,他还不是几年后的他,叶孤城,你和他在伯仲之间,但我相信你能赢。” “……”叶孤城思忖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犹豫的实质自然不会是避战与否,他不会逃避属于自己的战役,所以当东向燕这么说,他默的其实是这份沉重的信任,以及他对自己事无巨细的考量。 事到如今,再问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关切实在虚伪,本就是同生共死的关系,何须说些无意之言? “好!” 因此,一字足以。 正如你信我会在与传说中的人物交战中获得胜利,我也愿意信你为我准备的前路。 视线轻轻碰撞,神色柔和下来,两人彼此凝视,仿佛超脱世外酝酿着无限深情。 有不少人路过的人下意识噤声,不去打扰他们两人。 东向燕弯起眸子,笑意清浅,心里在想。 叶孤城为什么要露出这么俊的表情瞅自己,早上眉画歪了? 回去之后,东向燕认认真真坐在铜镜前头端详自己的脸,搞的叶孤城避之不及的出外练剑。 专心的剑士魅力非凡,东向燕卸妆之后,散着头发靠在门边瞧他白衣翩迁,剑光如虹,身姿体态在夜幕下湛然若神,好似一眨眼就会回归九天之上。 做完最后一式剑招,收剑回鞘,额上出了一层热汗的叶孤城转身正好对上东向燕似笑非笑的眼神。 叶孤城:“?” 东向燕:“没啥,只是突然发现,虽然不及我,但你也是个大帅哥。” 叶孤城秒懂,严肃的想道:“又在说疯话。” 大大咧咧坐在门口的东向燕若有所觉的向他那头斜眼。 “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叶孤城与他错身而过,走进屋去,经过他身旁时留下一语。 “我有出声吗?” 东向燕拍拍屁股站起来追上去。 “那你就是在心里这样想了。” 你的直觉怎么就这么敏锐呢? 叶孤城斜他一眼,抬手拿起桌面的茶壶为自己倒了杯凉茶,淡淡说出自己的决定。 “那你自己呢?费尽心机成了东燕燕,等的又是谁?” “谁说我现在是东燕燕?”东向燕笑意不减,眼中兴味更浓,“此时此刻,我可是东向燕!” “有差别吗?”叶孤城好似习惯了他这套说辞,此时看起来不惊不怒,没有丝毫触动。 东向燕十分无趣,但也觉得非常有挑战性。 下一次要想新招数逗叶孤城变脸了!~ 脑中电光火石的闪过以上思想,落在叶孤城眼里就是他眨眨眼,从容自若的道:“当然有,因为两天后,东向燕将会与白道第一人宁道奇决战泰山之巅!” 举杯的手停住了,叶孤城抬起头,语气冷入冰碎。 “这我可从没听说过。” 东向燕虽然在笑,但眼中全无笑意的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和东燕燕在一起的你,当然没有别的消息来源。” 此时此刻,叶孤城眼底最后一丝轻松也没了,心中一沉。 不想承认自己居然被东向燕算计了! 原本良好的氛围因为东向燕突然闹出来的这一出渐渐变得凝重。 叶孤城神色乍看起来没有变化,可熟悉他的东向燕怎么会发现不来他眼眸中的深色。 东向燕笑道:“不问我吗?” 叶孤城从善如流道:“为什么?” 东向燕:“这是我收山之战,我是认真的。” 叶孤城这下真的是结结实实的怔住了。 东向燕笑了下,随即收起笑意,语重心长的说道:“从这里回去之后,我会当个合格的皇帝,自然不会再去江湖中闯荡,所以我需要一个记号,证明东向燕从此远离江湖,无论是几百年前的武林,还是几百年后的江湖,点剑主东向燕这个人都会消失。” “有的——只有大越天子朱珵珺!” 接下来的东向燕不需要说了,以叶孤城和他相处的时间完全能理解这句话下的潜台词。 简而言之,这类似江湖中人金盆洗手的决定,也是在对叶孤城的询问。 若我不在江湖,你是否还会与我同道? 东向燕此人该决绝的时候,果然不会让人错以为他会因过往的交情心慈手软。 这一刻,叶孤城仿佛被刀尖比上了背心,持刀的人不意外正是交托过性命的东向燕! 第116章 晋江文学城 认真起来,东向燕决断之时总给人一种霸主的狠辣。 这一点儿叶孤城跟在他身旁时没少见识过, 但却不曾思考, 当东向燕将这份果决放到自己是身上时, 自己居然会如此五味陈杂。 沉默一阵,叶孤城并非庸人, 若东向燕执意想辩个明白,他也不会怯懦不语。 “你会这样说,难道不是因为你和我之间早已浑噩不清了吗?” “没错!”东向燕干脆道。 叶孤城抬眼看他:“我说过要用命陪你。” 东向燕摇头:“还不够, 我需要一句话……”说完目光咄咄的逼视他, “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 在这一刻起, 叶孤城的表情尴尬起来。 东向燕眨眨眼,“那我直说了, 即使以后我为大越帝王, 我身旁也想有你。” 叶孤城冷冷道:“荒谬无稽。” 东向燕摊开手, 无辜道:“你觉得不可能?我当着你的面做过那么多的大事, 也不能让你相信我此时的言语吗?” “……东向燕,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孤城蹙起眉头。 东向燕静静看他, 终于后退一步。 “反正我话就放到这里了, 你自己看着办!” 稍微气恼起来的东向燕无赖的说完便转身离开, 叶孤城没有转头也知道他越过外墙身形渐渐消失在街巷的黑暗之中。 那家伙……连外衣都没穿! 叶孤城气恼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穿着亵衣出门在这个时代等同裸奔! 东向燕好歹知廉耻,出来吹个冷风,转头就灰溜溜的回家了。 对此叶孤城无话可说, 唯“熊”一字道明一切。 第二天太阳升起,两人都是成年人了, 虽然心中还有芥蒂,但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还是办得到的。 东向燕准备好的鸭蛋黄鲜香流油,拌在饭里合着榨菜一起吃,能吃的忘记尘世中的一切! 叶孤城自小锦衣玉食,但吃起粗茶淡饭也不觉挑剔,平静的用完餐,便起身出去散步。 一般这段时间,都是东向燕用来搞事的。 自从抵达这个时代的半年以来,他的目的从开始的等叶孤城破碎虚空,再到遇见祝玉研之后的惊觉,最后利用天下第一美人东燕燕的身份拦下叶孤城,等自己和宁道奇决战一事已成定局方告知他结果,种种思绪为的就是不想节外生枝。 因为他这一局,可是涉及到二十年后的武林。 为的,当然是让叶孤城与自己在这个时代并驾齐驱! 对对手指,这有点儿像小学男生偷偷摸摸给喜欢的人送礼物时的前期准备,东向燕一面感到不好意思,一面暗暗兴奋。 因为你想啊?二十年后,黑白双榜再出,自己在黑榜这头,叶孤城在白榜这头,两两相对,天作之合,四舍五入就是结婚! 虽然自己和叶孤城一直有那么点儿意思,但是一直没挑明,咳,话题就不是那么好展开,心思也不好明说。 东向燕其实老想宠叶孤城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那种宠!但是昨夜一谈他发现,自己还是乐观了,以后还是只能偷偷摸摸的来……嘤,伤心。 平日里旺盛的食欲在他想到这里时,看向碗里的咸鸭蛋拌饭都失去食欲了。 “算了,去围观好了。” 根据东向燕对舆论的把控,人们对叶孤城的好奇经过自己的添柴加火已经到达了极致,差不多该有人上门挑衅为他的威名再加一层光芒。 至于有人问自己为什么要对叶孤城这么好? 开玩笑,你们会对自己的东西吝啬吗? 说白了,东向燕这种态度压根就是变相没给叶孤城拒绝的机会。 换成正常人在察觉后少不得会生出逆反心,可叶孤城不是一般人。 他特殊的经历造就他非同一般的坚韧,与东向燕相处时间之长,也足够他摸清此人的讨论。 何况温水煮青蛙,等到水热到一定程度青蛙还是能感觉到温度的变化跳出来,但是人却会有惰性,以及习惯。 归根究底,叶孤城也不见得对他没有想法。 不过是………… 不过是世俗人言罢了。 东向燕想:“多么无聊的东西。” 可没办法,人呐,大多为了别人而活。 他能谅解,所以稍稍气恼一下就冷静下来。 本也不是个情绪化的人,所以刚出手教训完来找茬的人,叶孤城就发现这货吊儿郎当的凑近过来,一副昨晚的争执从未发生的样子。 叶孤城:“……” 东向燕爽朗道:“哟,散步途中居然拔剑了,这人嘴这么欠吗?” 被叶孤城用剑气震晕过去的那人躺倒在地,两眼翻白压根不知自己在昏迷途中还有人用脚踩自己脑袋当球玩。 东向燕踩了一会儿就烦了,扭头冲他问道:“这家伙连武者都算不上,你居然会对这种人发火?” “噌——” 收剑回鞘,叶孤城一言不发。 总不能告诉你,这人侮辱“东燕燕”所以自己才出手的吧? 若是说了,那也就不是叶孤城的人设,而是旁的什么人。 “你来是有什么想说的吗?”一向敏于行而讷于言的叶孤城转移话题道,东向燕望他那一眼尽是了然,让他非常不自在。 东向燕眼底含笑,慢吞吞道:“我就是想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泰山。” 提起那件事,叶孤城脸色微冷。 东向燕:“我喜欢你。” 叶孤城:“……” 东向燕故意道:“我——喜——欢——你!” 叶孤城脸上的不自在快被他如此孟浪的举动弄的具现化了,甩袖转身背对着他呵斥:“胡闹!” 东向燕巴巴凑上去,笑眯眯在他耳旁继续重复。 “我喜欢你啊!~叶大城主,叶孤城,我心爱的人……” 叶孤城这辈子没碰上过这么不要脸的告白。 不如说,从没有人敢对白云城主这么无礼过! 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难道是想让自己也附和回去吗? 怎么可能! 叶孤城一本正经道:“你确定要在这种地方讨论这种话题吗?”刻意加重“这种”二字,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东向燕眨眨眼,环顾四周,青石小巷铭刻历史的痕迹,屋内杏树垂下大枝树荫,天空一片明媚,画风非常小清新……若无其事的忽略了脚底下的那个男人,空气都仿佛安静了一样。 他欢喜道:“什么时候结婚?” 叶孤城:…………你认真的吗? 但是不管他认真与否,言出无悔,这就是东向燕本人的风格。 尤其是此人回去途中还可惜的打了个响指。 东向燕道:“原本想听你先告白的!” 叶孤城本来正为他刚才的突然袭击的无语,闻言好奇道:“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东向燕爽快道:“有啊,不是说谁先告白在一起后谁吃亏吗?” 叶孤城:“……” 你还有这么小言的画风? 东向燕突然停下来,嘴里神神叨叨的嘀咕道:“也不对,好像是谁先告白谁在下面……” 叶孤城这一刻很想让自己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太污了! 白云城主这么高洁的人岂会搭这等污秽的话题! 在这短短时间里,东向燕又出新招,放开刚刚压低的音量自言自语道:“无所谓了,反正修身养性也是武者修行的一环。” 叶孤城:“……” 幸好我没生出可惜的想法。 今日的白云城主为自己再一次扛住东向燕偏移画风的大招感到欣慰。 想想本文连载以来,有多少武林豪杰在东向燕清奇的脑回路下晚节不保? 和他们相比,叶孤城简直是一股清流般的存在,保住了作者本人的节操。 实在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东向燕因此分外遗憾。 下午准备好行礼启程,这两人一路看花观雨,虐遍天下单身狗,等到了泰山。 叶孤城连带着东燕燕之名天下皆知! 同时大家的好奇心也对那位横空出世的黑榜第一达到顶点。 泰山脚下可谓人山人海,若不是山高路险,不是谁都能登上山顶,怕不是连泰山最顶上的那一块决斗之地也挤满了人。 两人刚到现场就被这场面震了一下。 东向燕摸着鼻子向叶孤城吐槽:“广大劳动人民永远不灭的,果然还是看热闹的心思。” 叶孤城无奈的瞥他一眼。 “走吧。” 然而东向燕不下马了,慢吞吞的向他伸出手,扬起下颚,做足了魔门妖女的范儿。 “扶我。” 叶孤城神色震惊,都到这里了你还要玩这个? 东向燕用眼神回复他。 因为有趣。 在叶孤城因为不愿意所以跟东向燕对峙期间,附近的阁楼上也有一双眼睛将他们之间的互动收入眼底。 黑榜之上名列第三的高手,连阴后祝玉研都不得不慎而重之的邪极宗传人,身上种种盛名之多,如繁华璀璨,却并不为外界所知。 若非此人不好名不重利,经常逍遥山水,闲云野鹤,说不得现在魔门之内的风向早就不由阴葵派当家做主。 可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摆出一副对东向燕感兴趣的样子,那就由不得人去深思。 此人——究竟是何目的! 第117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来的时候是女装,上山时候自然也不能还是女装。 这下——叶孤城可算知道他赶路途中也不忘带一个大包裹是为了什么了! 动手如飞的飞快掏出一件件华美的外衣丢在床上, 言行举止间充满了洁癖的力量, 以至于让旁人看起这幅画面, 唯有四字道明心迹。 不——忍——直——视——! 起码叶孤城是这样想的。 东向燕一无所觉的念叨道:“本人最后一次决战,绝对不能轻忽了服装上的重要程度, 叶孤城你快帮我看看,这件紫色枫叶底和大红对襟的外披衬不衬我的脸色?能不能将我表现的英姿勃发,不同凡响?” “……” 决战时候你穿的花红柳绿绝对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同凡响”。 叶孤城琢磨自己都快被此人逼的崩了角色的。 “一件小事何必这般计较?” “最后一次可是很重要的, ”东向燕认真说道:“你想想看?若我回到宫中, 你觉得我还有辣别人眼睛的机会吗?” 就为了这个吗?! 被此人大早上抓起来, 足足欣赏了三个小时他换衣服,叶孤城脾气再好听闻此言也有些不耐了。 “你要是故意为之, 何妨往最恶劣的方面去考虑?” 东向燕拿衣服的手顿住, 抬起一张无辜的脸蛋。 叶孤城静静和他对视。 “嘁, ”东向燕撇开头, “好啦,好啦, 我随便穿件可以了吧?” 叶孤城满意的收回目光。 你辣别人的眼睛没问题, 但最先被你辣的可是这间房子里除你以外的另一个人。 耍了一个不算心机的心计, 叶孤城偷偷松了口气。 东向燕先前的搭配可真是没有最奇葩,只有更奇葩,比红配绿更瞎眼睛。 事实证明, 不打算搞怪的东向燕品味相当好。 一席月白长衫不仅拉长了他的身姿,更为他添上一份文人风骨, 容貌气质本就绝伦,再加衣装点缀,甫一亮相便艳惊四座。 这不是东燕燕吗?! 化妆毕竟不是易容,即使因为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会极大程度上影响旁人的观感,但是在本就是一个人的情况下,面容上的相似还是能被人轻易识破的。 东向燕长身玉立迎接众多诡异的视线,淡然的纵云登峰。 根据一些江湖上的潜规则,这种时候在山顶的不外乎是武林上最顶层的那一批人。 叶孤城也在这里面,说道这里,不得不提及东向燕换好衣服后就和他分成两路赶往泰山山顶,为了减少东燕燕和东向燕之间的相似之处,他们在此时就已经行动起来。 像是刚才东向燕故意在人前亮相亦是有此考量。 此时此刻,东向燕打算在世人面前展现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时空之中——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绝世武骨,问鼎登仙。 在众目睽睽之下渡劫飞升的东离剑仙! 于此地再现尘寰! 转眼之间,两位大宗师之间的威压遍布全场,在众人为东向燕的年轻与实力惊艳之际,另一外大宗师也并非浪得虚名! “散人宁道奇。” 这个时间里太多高手聚集到泰山脚下,真正的绝顶高手则已经赶往泰山之巅。 然而这个落座在台上脚下小镇的一间酒肆里的年轻人,却是一位反其道而行的绝顶高手。 他好似对两位大宗师的决战毫无兴趣,慢悠悠的品着酒,言行举止间别有一番落拓潇洒。 只不过他想喝酒,却有人不愿意让他喝下去。 毕竟出门在外,他总要顶着魔门中人的招牌被人人喊打。 还有……他在魔门外头确实是一位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和他那些师兄师姐们比起来,他的名号不值一提,以至于连东向燕在加入魔门之前,也没有收集过有关于他的情报。 他就是继「倒行逆施」尤鸟倦、「大帝」丁九重、周老叹、「媚娘子」金环真之后,邪帝向雨田秘而不宣的最后一位传人 田玉香! 有着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怨不得有人会拿他当软柿子。 酒杯握在手里,杯子里的酒水因为对面人抬起狼牙棒的动作一颤,漾开浅浅波纹。 田玉香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的扫过他们,语气淡淡的道:“练了一身的硬功夫,连脾气也是耿直刚硬,说吧,找我是为了什么?” 那人脸色一红,整个人的气势升高了一倍。 “田玉香,你三日前灭了宋家满门之事,别说你已经忘了!” 田玉香漫不经心道:“忘了。” “你——!”大汉神情狰狞,正如田玉香所言,一身的硬功夫坚不可摧,经脉根根暴起鼓在皮肤下面,助他抡起重达六十三斤的狼牙棒一逞威风! “轰隆——!” 一瞬间桌塌酒洒,木屑飞溅的到处都是,满地残骸里混着酒坛里不曾喝干净的酒水,空气中立马酒香弥漫。 然而在这个刹那,原本被针对的田玉香已经站在他们背后,事不关己的掸去衣摆上的尘土。 “若为替天行道而来,不是我说,你们的人数太少了些。” 他一个一个点过去:“一、二、三……九,不过九人,是欺负田某名声不够响亮,还是小看田某名声不像是山上那两人那么人尽皆知?不管是哪一个人,你们都找错人了。” 田玉香好似遗憾一般的叹息,手指探出衣袖自前方一划。 惨叫在他放下手后响起。 “啊——!!” 血花飞溅,就像是先前被他们砸翻的桌椅板凳一样,人首分离,就像是碎开的坛子一样,血液混在酒水里,空气中的酒香立马混上一丝腥甜的气味。 田玉香收回手,老神在在的道:“处理掉。” 躲在柜台后面的掌柜迅速跑出来,恭恭敬敬的道:“是!”对满地尸体视而不见。 田玉香莞尔道:“百晓生老儿还算聪明,没有把我的名字光明正大的挂上去。” 和旁人不同,田玉香的位置上只有一朵玉兰花,但熟悉他的人,无一不知玉兰香正是他初次现身魔道时用过的武器。 当时与邪极宗为敌的灭情道收到十八朵玉兰花,一夜过去,当日灭情道包括道宗在内的一十八位高层尽皆惨死,每一具尸首身旁都被放了一朵散发着甜香的玉兰花。 实是一朵玉兰一条命,田玉香成名之战以此让魔门内将他视作禁忌。 敬畏有之,惧怕有之,忌惮亦是有之! 虽然在百晓生眼里,自己这般做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理由,但果然秘密就该是秘密。 为了不让秘密大白于天下,处理一些无名小卒,田玉香也不觉麻烦,甚至颇有兴致。 重新换了一桌坐下,微阖着眼睛,手指打着节拍,嘴里哼起好多年前流行的戏曲,桌面上很快被人摆上酒坛杯盏,若不是位置换了,就和他刚才所做的事情一模一样,再过一会儿功夫,连地面上的鲜血都被人清理干净,除了空气中的一丝腥甜,再看不出一丝一毫有人死在这里过的痕迹。 “宋家?”田玉香呢喃自语,“我杀过这一家人吗?” 酒肆掌柜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悄无声息的静立片刻,此时他开口过后,掌柜不动声色的接道:“十日之前,有一位宋姓公子曾抢了主人您的船,并且言辞嚣张羞辱主人,主人不曾和他计较只是拒绝了他的要求。” 田玉香面色不变:“之后呢?” 掌柜的眉目顿时再敛一分,恭恭敬敬道:“之后那位公子雇人烧船,当时主人您正在船上休憩……” 接下来的自不用说。 田玉香笑道:“所以我说这人,就是比动物有趣。” 掌柜低眉顺目,乖巧的仿佛没有自我意志,一问一答,全然是田玉香手底下的狗的模样。 “你猜这一回山顶上的两个人,谁输谁赢?”自言自语了半晌,他似是无趣的提起山顶上决战的两位大宗师,也不知为何如此扣人心弦的大事,落到他嘴里却不咸不淡,仿佛仅仅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掌柜迟疑着没有开口。 田玉香缓缓道:“赢的肯定是那个叫东向燕的男人。” 掌柜的跟在他手下多年,早学会不去质疑主上的决定,主人既然想说,他便听,绝不会傻乎乎的发问。 但是有些时候过于乖觉也会让人无趣,比方说此时田玉香道:“不过比起两个大男人,我倒是对东燕燕感兴趣,听说她是魔后收下的最后一位弟子?” 掌柜的立刻说道:“东燕燕虽是阴葵派传人却不曾登上黑榜名单,好似全无武力,至于东向燕与其的关系……有人猜测二人实为兄妹,而东向燕最早出身的地方正是并州晋王麾下,后有消息显示他也在阴葵派待过一阵子,之后东燕燕方现身人前……东向燕本人则是在以铸剑师名扬天下之后,再一次名声大作便是空降黑榜榜首,力压群雄。” 田玉香的笑意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让属下摸不清真意故而更加畏惧。 “并州,晋王,阴葵派……” 嘴里一句一句的念叨完,他轻缓着扬起眉角。 田玉香道:“可我还是对东燕燕更感兴趣,那是个美人啊!~” 掌柜的默默死目:主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第118章 晋江文学城 老毛病? 没错,是老毛病。 明明是邪极宗出身, 但意外的喜好看美人。 曾有一位他的红颜知己评价, 田玉香喜好的是美丽之物, 评价女子有如观花赏月,十分风雅。 只是当他和故意女装打扮逗叶孤城的东向燕撞上时, 双目对视,一种战友的情意油然而生。 就说东向燕和宁道奇一战,该说是心有灵犀还是点到即止,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 决斗目的也并非什么生死之战, 全程切磋进步为主,叫旁人看的眼花缭乱, 目不暇接, 最后东向燕留手的情况下, 宁道奇还是败在他手下。 那时众人表情不一, 神情惊骇,无一不在说明这个结果的难以置信。 倒是战败者本人似乎很能接受, 从容的向东向燕道出恭喜二字。 东向燕大大方方的接受, 然后对在场所有人道:“我是天下第一了!” 这一刻, 专门赶来此地的一众顶尖武者神色变化不定,瞧向他的目光复杂难解。 如,石之轩, 了空等等现在未来统御黑白两道的宗师在此见证了一代奇人的诞生! 顺便还见证了对方的落幕。 东向燕举手道:“但是感觉太麻烦了,所以我宣布从这刻起, 我将退隐江湖,谢谢大家特意前来捧场。” 包括宁道奇在内,众人哑口无言。 这让原本以为他将大展宏图,担心自己地位的人实在难以接受! 宁道奇可没听他说过自己要退隐的事情,见状连忙问道:“为何做此决定?” 东向燕看向他:“嗯?” 宁道奇蹙眉道:“可是因为心有所悟?”说完这句,他眼底冒出奇异的光彩。 大宗师之后的下一步是什么? 破碎虚空! 若这一战促使东向燕向着这个方向迈出一步,那么他退隐的理由就不言而喻了。 本为东向燕突然的宣布惊愕的众人听见宁道奇的话,表情不用说一变再变不足以形容。 但值得一提的是,东向燕由此成为了传奇。 搔搔脸颊,目光转向他们的方向,东向燕笑道:“也许吧。” “……” 嘶——! 完全把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当默认的众人心中惊骇难以言说。 不过东向燕本身就有破碎虚空的本事所以半点儿不心虚,达成自己的目的就施施然下山。 他走后,泰山山顶的地貌大变,直至两年后才被人发现那些刀削斧凿一般的平整山痕。 将整座峰顶像是被人用锤子刻刀好好修饰过一遍一般,导致那里的整段地形形成了一条直通云霄的云松古道。 必须要提起的是,这一条蜿蜒崎岖的道路四周还真生有不少苍劲古松,面迎风雨。 一直到被第一个爬上山顶的凡人当做仙人留下的痕迹恭敬供奉,在此之前,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泰山先天的陡峻背后。 哪怕是决战之后的众多高人也未曾发现,东向燕在和宁道奇战斗途中居然还有心情给这山顶来一番大改造! 说实话,这等本事,他还是人吗? “你还是人吗?” 同样的疑问从田玉香口中说出,他心疼的看着东向燕浪费形象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白瞎自己那张漂亮的脸蛋。 一旁的叶孤城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沉默。 田玉香从他那里得不来支持,愤怒的坐下,一巴掌拍上桌面。 “你们就不稀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东向燕淡定道:“你可以自己说。” 田玉香瞪眼:“我有那么便宜吗?” 东向燕看他一眼,仿佛在说,主动送上门,你不便宜谁便宜? 田玉香气结。 叶孤城总算迟迟回过神,把东向燕面前吃空的盘子挪开,将另一边的菜肴放下。 东向燕抛个媚眼。 “你懂我!~” 叶孤城淡然的神色在田玉香眼中别有一番成大事的镇静。 “好吧,那我就直说来意好了。” 原本是想吓这两人一跳来个先声夺人才擅闯民宅,以逸待劳。 不曾想,面对一席面的好菜和英俊潇洒的自己,这两人反应也是不同凡响。 叶孤城和东向燕开门之后,前者波澜不惊,姿态从容,后者看也不看自己,直奔佳肴而去,仿佛自己还比不上一盘菜! 想到这里难免郁闷的田玉香低咳一声道:“首先恭贺阁下成就天下第一的大名,相信以阁下的年纪,定然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代宗师。” 东向燕夹起一根鸭掌笑道:“废话还是另外找时间说吧,你的目的,顺便,我耐心不好,请不要让我问第三遍。” 即使知道这是威胁,田玉香笑意仍然不改,施施然的说道:“我想来见识一下东燕燕的秀色。” 叶孤城:“……” 东向燕夸张道:“同为魔门中人,你没见过?” 田玉香笑道:“不可否认魔门那位阴后的本事不错,有关于东燕燕的消息全都封锁了不说,连她是何时入门的都变成了一个谜。” 不愧是亲娘! 东向燕内心中为祝玉研竖起大拇指。 他就猜到当东燕燕出名之后,祝玉研一定不会让东向燕与东燕燕是同一个人的真相暴露,为了魔门的声誉,她趁机下狠手排除异己也有了很好的理由和借口。 换言之,东燕燕一举成全了两个人。 很难想象东向燕居然是如此心机深沉之辈,但思考到这人是接收过帝王教育以及神魂年龄不计数的武仙大能,会有这般本事也就变得不稀奇了。 东向燕扬眉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田玉香诚恳道:“阁下既然没有隐瞒的意思,那田某求美心切,当然不请自来。” 东向燕问:“你信东向燕和东燕燕是兄妹?” 田玉香弯眸:“如果能让我见到东燕燕,那么这两人必是兄妹无异。” 东向燕:“……” 田玉香:“……” 东向燕伸手:“成交!” 田玉香回握:“省得!” 叶孤城:不好的预感此起彼伏。 仿佛碰上了两个东向燕的赶脚! 事实证明,叶孤城的预感非常准确。 田玉香正是一位不逊色东向燕的奇葩,即使东向燕一身女装的从大门里走出来,涂脂抹粉的脸也能被他大力赞赏。 “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田玉香大力赞赏,甚至想求婚,接着两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叶孤城全程哑口无言看着他们两个,有种正常人在这里真是不容易的心酸。 算了,去练剑吧。 叶孤城慢慢远去了,背影看起来格外迷茫。 自己到底是喜欢上了什么人? 无论多少次,叶孤城都没法从“东燕燕”身上看出美感。 那不就是一个男人化了妆吗? 思维笔直的城主大人因为和东向燕太熟悉了,反倒不能像是那些陌生人一样享受天下第一美人陪在身旁的乐趣。 田玉香对此那是相当羡慕嫉妒恨,打东向燕这里听闻了他要退隐江湖的决定之后,热情的推荐了好几处风景秀丽的隐居之地。 叶孤城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头,有些不喜他对东向燕表现出的过于露骨的喜爱。 幸好东向燕十动然拒的非常干脆。 “我和叶孤城准备回并州。” “并州啊……”田玉香仿佛在思考一般重复道。 后来叶孤城非常恨自己当时没有留心这人的表现,因为他们坐船来到并州附近的城市接着走大道赶回来时,那个提早告辞的奇葩已经在桃林旁边建起竹楼,此时正优哉游哉的摇着扇子冲他们微笑。 田玉香冲他们感叹道:“这里真是个好地方啊,人杰地灵,非常适合闲云野鹤的在下落脚。” 叶孤城:请你滚。 东向燕不需要更奇葩了。 无意识的按住额头,叶孤城不想去想脑回路本就清奇的和一个更奇葩的审美狂凑一起会发生什么喜闻乐见的反应,他只能预感到未来尽是省略号的一天天。 不知是没注意还是故意的,东向燕倒是大力欢迎。 人生在世,碰上知己的次数太难得,既然有机会好好相处,那就不要随随便便错过。 马匹奔驰过最后一段路程,双方下马上前。 面对面之后,田玉香笑眯眯,东向燕也笑眯眯。 在叶孤城没注意到的角落,东向燕危险的在田玉香耳旁道:“别把主意打到叶孤城身上哦。” 田玉香笑意不变,甚至热情的拥抱过来趁机在他耳旁道:“放心,我目前只对你感兴趣。” “哈哈哈——” “呵呵呵——” 叶孤城:感情真好,头疼。 他们两个返回并州,不用说,身为并州总管的晋王杨广肯定会来拜访。 当天夜里,几人吃饭喝酒。 杨广笑道:“一走就是这么大半年,”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收获不小啊!” 一个白榜第七,一个黑榜第一。 他还不知道东向燕身上有个美人榜第一呢,不然他现在就不是喝酒,而是喷酒了。 叶孤城默不吭声,东向燕笑笑不答话。 杨广也习惯了前者的沉默寡言,倒是后者好似有什么隐情的样子。 推杯换盏个几轮,酒热耳酣,杨广趁机问道:“江湖上传闻你要退隐,此事是真是假?” “真的,”东向燕道:“我此后想专心钻研无上大道,在和宁道奇一战后,这种感觉更加深了。” 杨广是知情人,东向燕没打算用破碎虚空那套虚话忽悠他。 不过这也不是真话,似他这等境界之人,入世是悟,超脱也是悟。 明镜本心,明镜守心,皆无二意,便达通途。 东向燕仍记得当年从古书中看见的一句明镜亦非台,引自己走上武道,这些年来他始终秉持这份信念不变。 没想到成果斐然,道心明澈。 话说回来,他望向身旁的叶孤城,肯定的想到。 只有这人是个意外。 第119章 晋江文学城 自黑白双榜现身之后,为武林带来数不尽的血雨腥风, 同时许多青年俊才也开始渐渐为世人所知。 取而代之的, 则是老一辈逐步退隐世间。 似邪极道继承人田玉香这等人物, 居然也有的是空闲缩在竹楼小园,不仅和第一“美人”比邻而居, 还能避开窗外事好不清闲。 期间东向燕专门出去了几趟,回头,自家门口又多出一家邻居。 这邻居也是个美的, 不过在自己想出手之前, 先被东向燕警告了一番。 田玉香纳闷道:“你姘头?” 东向燕翻白眼:“妹子!” 田玉香大惊失色, 连连后退几步,指着正在被种植中的竹林里头, 夸张道:“亲的?” 东向燕:“认的。” 田玉香松了口气:“这下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了?就放心了! 东向燕一把竹笋甩过去。 “陪我种地!” 田玉香看看自己起床后新上身的衣裳, 唉声叹气的挽起袖子。 “行行行, 知道你舍不得叫叶孤城帮你。” “知道还废话?”东向燕泛起白眼弯腰刨土, “我跟你讲,过一阵子要是来了某个小子, 不用迟疑, 给我打出去!” 田玉香一面好好好的应付, 一面思考竹林里头那位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原因超级简单。 没道理魔门阴后天下皆知,老对手的慈航静斋就默默无闻的。 尤其是前不久白道领袖,圣女下凡的造势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碧秀心作为当代入世的静斋弟子。 全世界都在关注她! 只不过此人走位比较飘忽,压根叫人找不到行踪。 就连老对头的魔门, 说句不好听的,祝玉研也经常因为碧秀心摸不着边际的路线感到莫名其妙。 最后还是魔门这边单方面往死对头那里丢了封信函,点明了你家继承人是怎么回事?避战潜行?胆子这么小就别下山啊! 魔门这边摩拳擦掌,全力以赴,哪想到对手是这么个性子。 气炸之下,哪管好不好听,逮住慈航静斋的人就骂! 慈航静斋和魔门敌对了千年之久,老巢之类的早就挖个干净,外加两方争斗也有利益可趋,故而这等局势难说不是有意保持。 因此斋主收到信时,并不意外的拆开,然后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那天服侍在斋主门外的梵清惠收到下山命令,斋主让她去辅佐碧秀心,想来应该是秀心遇上麻烦了。 梵清惠想到这里,打起精神返回房内收拾仅有的东西下山,不曾想,在找到碧秀心之前,先遇上了天刀宋缺! 宋缺年少成名,实力绝顶,可却因与东向燕一战锐气受挫,自己经常会来到二人决战之地,感悟此地留下的刀法意境。 恰好与刚下山的梵清惠遇上。 静斋女子身上近乎于道的清圣之气,引动武者心弦,天刀抬起头,便觉忘不掉了。 正是因为这么一个耽搁,碧秀心也与石之轩有了相识。 最初仅是平淡之交,后因机缘聊过数句,双方印象不错,女方觉得男方学识渊博,男方惊讶女方沉稳老练,绝非自己所想的那般轻浮随便。 若碧秀心仅是机灵,言辞有新,缺乏老辣,石之轩或许只是会高看她一眼,而不是像此时这般直视于她。 在故意为祝玉研出气找茬的未来邪王面前,碧秀心表现超乎世人想象的绝妙。 仅仅用言语,用一些行动,就编造出了名为碧秀心的罗网,最可憎的是,天罗地网乃天道所操,但凡有习武之心之人,岂会因一时成见舍弃道途于不顾? 因而一局已了,石之轩不甘的败了。 可是不屈不挠亦是强者本质,这局败后,石之轩放话记下碧秀心的名字,重振旗鼓,以下一局开盘为止独自离去。 三日后回来,石之轩用一得疫病的村落为牢,封碧秀心于内,而他自己一人则等在名为村的“牢”外。 碧秀心在上局结束时虽然有说,此局乃我所设,本就占了便宜,你认败不冤,可石之轩还是不愿意,但也因此促成一个结果。 碧秀心这个名字不再是爱人的对手,而是成了自己必须直视的存在。 既然是直视的存在,这一回石之轩做局出的一题十分狠辣。 村落里是得了瘟疫的数人,其余人皆是完好,但是疫病可以传染,谁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被感染,碧秀心置身在内,势必要做出选择。 以当时人们在医学方面的能力,一旦发现疫病势必焚烧全村,不留任何一个活口,看似残酷至极,却正是保存了其他人的延续。 乃是不可为之法。 碧秀心一介修佛之人,摆在面前的看似只有两条路,一条割肉喂鹰,佛陀之路,一条幽暗鬼魅,地府深渊,但不论哪一条,她都不可能再如入村时般心境澄澈。 故而,石之轩在等。 等她是杀掉那几名身染疫病的可怜人,放过剩下的存在离去,还是留下使用自己的医术治疗他们,帮健康的村民预防疾病传染。 可不论做出何等选择,碧秀心的表现仍是在石之轩的计算之内,她算不上赢! 然而令他没办法想到的是,碧秀心在确定疫病无药可治后,干脆的杀掉得病之人。 石之轩从她的举动中看出一份为魔的冷酷无情,但是……仅是如此还无法说服自己,因为其他人还有可能传染上疫病,只不过现在没有表现出来! 紧接着,碧秀心又将剩下的人杀光。 石之轩哑口无言,做不出反应只是在她走出这所注定荒芜的村落时呢喃自语。 “如此可为佛?” 若只杀几人是伪善,但当信佛的她决定把所有人全部杀光之时,便有身坠地狱的觉悟。 此乃承担之道。 碧秀心杀人,正是有了牺牲己身清净无瑕之体,担负世间苦难的坚毅不屈。 但是仅是如此,石之轩还有疑问。 “如此做法,和魔门又有何异?” 碧秀心静静看着他,拔出佩剑,无视他一瞬间紧绷起来的身体,将剑横于颌下。 她淡淡道:“你忘了,我也入了村,疫病也寄宿于我身上。” 石之轩心神大震,她在答应入局之时就已经想到了吗? 若如此,此乃大慈悲,大清醒,远非自己所言可能概括。 “住手!” 石之轩伸出手拦下碧秀心阖目自刎的举动。 碧秀心被拦下后,张开眼皮用眼神询问他的意图。 石之轩哑然无语,掌心在剑锋下滴出鲜艳的血色。 他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乃愚蠢还是大智?” 碧秀心仿佛有所觉悟的答道:“愚者,智者,世人也。我为世人,为本心而行,或愚或智,不可以一事说清。” 石之轩漠然失语,松开手,简直像是在逃离什么一般,飘然而去,风猎猎发声,吹开衣袂独留背影映入碧秀心眼中。 碧秀心摇摇头,为村内之人收殓过后也自离去,避开人群许久,直至确定自己没有身染疫病后方出现在人前。 而这段时间,石之轩过的很不好,诸多变故令他忍不住想起碧秀心的存在,许久不曾再来的第三局,亦是在这之后开启。 之后就是碧秀心被东向燕找到,然后带到自己隐居的地方修养,顺便避开外面的流言蜚语。 田玉香听说完碧秀心的故事,不止一次的当着东向燕的面赞她是一位奇女子,这竹林或许不见得是为了防石之轩,还有可能是为了防自己,田玉香如此觉得。 不过,田玉香既然能一天到晚的利诱东向燕女装,那也就不怕美人大哥手里的铲子,即使东向燕一铲子能铲掉他的脑袋瓜,他仍是无所畏惧的开口了。 “没想到外界疯传的舍身饲魔,起源原来是一场情不自禁?”田玉香十分露骨的表现出自己的惊讶。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是石之轩在半年前接任花间派,此后更是涉足补天阁秘籍,合两派专长独修武艺,隐隐在同期高手间风头无两。 可是身份有别,哪怕与碧秀心是一辈,一正一邪的立场,就注定了他们的姻缘会被无数人指摘。 “祝玉研那小丫头和他分手了,现在指不定多么后悔。”田玉香一时不查,暴露出了一丝拉的身份线索。 东向燕抛给他一记白眼。 “你还想不想好好装了?” 田玉香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巧巧的把竹笋插进他挖出来的洞里,放完之后继续问道。 “你和我说清楚,碧秀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人老了,看什么都有阴谋诡计的影子,这件事我怎么看怎么像是慈航静斋为了毁掉我魔门这棵最有希望的苗子暗下毒手,破他心境!” 东向燕一口唾沫就唾过去了。 “呔!你家那棵歪苗怎么比得上我家闺女貌美如花!” 田玉香手持俩竹笋摆出防御的姿势:“看被我炸出来了吧,什么妹子啊!分明是亲闺女的待遇!” “你有意见吗?”东向燕手持铲子比出个天外飞仙的姿势。 田玉香两只竹笋在手,天下我有。 叶孤城默默飘过。 这俩货又发病了。 然后不出两秒,两颗人头又凑到一起。 东向燕放下铲子挠挠头:“秀心也没和我多说,就是觉得他顺眼,差不多了就来一发,旁得没考虑,也不打算让他负责。” 田玉香不乐意道:“照这么说来,反倒是我家那个小子被始乱终弃了?” 东向燕:“也不能这么说,你看大好青年……何患无妻?” 田玉香呸他一脸:“吃完不负责,这就是你家的风格?” 东向燕抹把脸,立刻道:“屁,我到现在还没吃到叶孤城一口呢!” 田玉香顿时眼神复杂的瞄准他脐下三寸。 东向燕感到凉飕飕的抖抖屁股,这感觉怎么回味怎么像是小时候,长大时,被各种人鄙视小丁丁的时候。 妈个鸡,处男就这么不受待见吗?处男招谁惹谁了!信不信处男报复世界,分分钟能把天空大地捅出个窟窿来! 田玉香:“慈航静斋那群娘们用舍身饲魔的说法给自己脸上贴金,恐怕也是找不到别的说辞了。我家那个倒是一往情深,就是可惜了……你干嘛拿这个眼神瞅我?” 东向燕:“没……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正经台词。” 普遍这时候,人设就已经该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田玉香:屁!爷的人设岂是那么好崩的! 碧秀心和石之轩又搞到一起了,但我把始乱终弃的对象掉了个个,邪王被用完就扔了233333. 碧秀心:这也是正常体验。(语重心长) 石之轩:我呢!我呢!你倒是看看我啊! 第120章 晋江文学城 田玉香在东向燕这么说完后,大大方方的表示, 爷岂是那般凡庸中人? 对此, 东向燕大为感动, 常言知己不愧是知己。 之后两人握爪,纷纷约定白道来人田玉香出马揍出去, 黑道来人东向燕负责好好·谈·谈! 双方手段不限,只为竹林里头的公主守一方清净。 严格上讲,竹林还是竹笋状态, 这誓言也八成不怎么靠谱。 可是当之后不少寻人而来武林人士在对方谈笑中打出GG, 那就不是靠不靠谱的问题了。 而是涉及黑白两道的大事! 魔门这边阴后少有的召见其他门派的主事人齐聚, 一方屋檐,几张方榻, 敢当着阴葵派之主拍桌的人居然还真有。 因祝玉研曾和石之轩有私, 眼下成了众矢之的在当事人心中实在意料之中。 原本她若是按照前任魔后所言, 乖乖与派内某人成亲生子, 那么其他人还有理由不去质疑她,可是这档子事因为东向燕横插一手的缘故。 祝玉研此时百口莫辩, 为何? 只因她与石之轩有实质关系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这个污点在整个魔门内都不算是秘密。 然而一个和石之轩有深层关系的女人, 可能坐看曾经的恋人和自己的死对头在一起吗?甚至两人间的事还闹得整个江湖沸沸扬扬? 若祝玉研咬死了自己能! 那么其他人势必会将此事全权推给祝玉研处置,因为于情于理,她都不可能作壁上观, 注定要表现出一个态度来。 这样说或许有人会不明所以,那么坦率来讲。 石之轩强占补天阁功法一事, 乃门内禁忌! 他虽然在前任花间派主人逝世后,接掌花间派,可补天阁与花间派并非一家,他以一人之身接掌两派,在整个魔门内都属异端。 各方人士早就冷眼旁观许久,顾忌着身为阴葵派后继人的祝玉研。 但是因为中途有东向燕的出现,导致祝玉研位置不稳,使得姑且还能安分一段时间的某些人没有耐住性子,对石之轩出手了! 这一手间接导致石之轩与祝玉研恋情大白天下,也导致两人之后的不和分手。 说起男女,再提起分手,关系就不是那么说的清了。 尤其在那个时代,男女双方性情不和以至于结束关系,受到更多异样眼光的也多是女人。 类似祝玉研这种地位不低的女人,多的是男人会这样想她。 想她会不会对石之轩因爱生恨,想她有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前任恋人和慈航静斋的碧秀心在一起。 这件轰动黑白两道的恋情,无有一处不在戳祝玉研身为女人的雷点,若有自尊心,石之轩这与背叛无疑的举动,简直戳烂了祝玉研对他的旧情! 再坦白点儿说,论起地位,在魔门之中,石之轩是不如她的,祝玉研身为绝色美人,除他之外也不乏追求者,可却偏偏对他这个和其他追求者比起来,并无多大优势的花间派继承人动了心……看得惯的看不惯的,其实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外加这些年来,石之轩无论是否有意,都笼罩在阴葵派继承人祝玉研的光芒下,做什么事都会被旁人揣摩忌惮,尤其是他们会这样想……若自己得罪了石之轩,会不会惹来阴葵派的报复! 不提这种想法多么伤害自视甚高的石之轩本人,但诸如此类的“恩惠”却也确实存在在这两个人的恋情之中。 说祝玉研成就了石之轩并不为过,可若是反驳,其实也反驳的通,毕竟男女之间的关系确实复杂的没办法一分一分的厘清。 只不过现在是站在祝玉研和魔门这一方考虑,那么话题必不可免的转移到,石之轩与碧秀心在一起,那么已经暴露出自己天资本领的石之轩会否成为慈航静斋对付魔门的一柄武器,那就成了不可忽视的问题! 然后间接促成这口凶器诞生的祝玉研,沐浴在众多神色各异的目光下,胸口渐渐像是透了风的一样疼。 尤其在被要求清理门户时,那一道道投过来的目光中,无疑包含着让她自己处理的目的。 “石之轩,埋伏进白道多年,那些义正言辞的正道人士,必然不会饶他,”祝玉研勉强保持住冷彻的神情,目光冰寒渗人的道:“到时我们再出手岂不是可以渔翁得利?” 其他几派的主事人中,只有邪极道的位子是空的,但那位主儿常年闲云野鹤,大家也习惯当起他不存在了。 犹豫一阵,天莲宗宗主在其他人的示意下张口说道:“阴后,我等并非看不清现状,召开这场会议恰恰是为了杜绝有人在这期间相助石之轩,当然若石之轩放弃碧秀心重归魔门,看在他前程远大的份上,饶他这一次还是可以的,但是……” “阴后你是怎样想的?”真传道道宗不客气的说道:“一来他是你男人,若因他薄情背叛此时正是个杀他的好时机,但若在他回归魔门后再行使乱来之事,我们也懒得废这功夫,二来他不见得会受我们招揽,到时你又是否下得了决心,除他性命!” “唰唰唰——”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统统集中到祝玉研身上。 哪怕她对石之轩爱之深,恨之切,在这等注视中,全部的爱也已经彻底凝聚成了憎恨。 我怎么会落到这等田地! 祝玉研大感荒谬,可由由不得不吞下此等苦果。 “几位操心太过了?本后在为个男人要死要活之前,先是阴葵派之主!”冷静的遗忘自己曾跪在师尊面前,眼泪都苦干了苦求师尊不要让自己嫁人的丑态,连带着少女时期的爱恋一同封存,祝玉研冷笑道:“石之轩本领不小,可那又如何?若归附魔门,圣君不在仍是本后最高!若背叛魔门,诛杀叛徒我也不会手软,几位不妨先去想想……” “佛门那几个秃驴金刚,究竟治不治得住石之轩,不死印法虽说初成,但几经大战也已看出威力不容小视。” 真传道道宗目露冷色,她是一位中年精悍的女人,仿佛半点儿不受祝玉研决心影响,外加纵使魔门内部阶级分明,道宗之位与阴后同属平级所以才可如此大胆的质疑。 “真的吗?阴后,你能发誓自己可以对曾经的男人动手!” 祝玉研面沉似水,对于敢大大方方揭自己伤疤的真传道道宗投去狠戾的瞪视。 “……” “好了,好了。”深蕴和气生财的道理,天莲宗宗主无可奈何的上前打圆场,“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呵——”真传道道宗冷笑着收回目光。 祝玉研昂起头,目光冷冷的环顾过在座每一个人,阴寒冷酷的注视叫个别人忍不住不安的在椅子上动动屁股,终于,半晌过去,她冷笑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不外乎打着,若佛门制不住石之轩,他又不受本门招揽,那就将本座推出去与他决一死战。” “于情于理,本座都有这个资格,于情于理若本座胜了,为魔门除去这个心腹大患,尔等定然欣喜不已,若本座败了,阴葵派无继承人的情况下,势必沦为三流,偌大势力必被你等分而食之!” 呵,弱肉强食本就是魔门常态,祝玉研半点儿不吃惊,但是……“你们若以为敌手是我,石之轩就会念旧情那可就大错特错哦,本座在与他不和时就已经决裂,如今不过是竞争关系的对手,正面对上他得不到便宜,更不会有你们以为的旧情!” 被祝玉研此时目光扫过之人,感到脸皮上传来火辣辣的热度,没想到祝玉研居然这般果决的将他们的成算拿到明面上说清楚。 “……”一个一个人的看过去,祝玉研适时的收起外露的气势,姿容姣好的露出些许女儿家的柔弱姿态,“如此才需要诸位同门携手同心,毕竟慈航静斋传人已经入世,石之轩与碧秀心一事不见得不是他们的出招,若我们置之不理,岂不是叫天下人看了笑话?” 有起有伏的施压,再时机精准的丢出众人的共同敌人,祝玉研在这之后就狡猾的不再开口,含笑着摆出一张慵懒妖艳的姿态,但却偏偏仪态高贵,叫人不好随随便便拉她下场。 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 真传道的道宗冷眼看完她的表现,在心里果断的给她一个难对付的评价,转眼一想,眼底一丝笑意浮现。 还有这招呢……呵呵…… 魔门内斗严重,之前的团结仅在声讨祝玉研那一刻,在此之后,他们就不得不对身旁这些人疑心四起了。 而就在这时,真传道道宗缓缓说道:“阴后说的不错,只不过为何救下碧秀心,将他迎入并州隐居之地的正是贵派东向燕?” 祝玉研面不改色道:“我以为道宗已然知晓,能与散人宁道奇一决胜负,最后还赢了的点剑主早已不受任何人指使。” “那就不对了,”真传道道宗冷笑道:“先不提先代阴葵派魔后是何想法,祝玉研你既为他之师姐,没道理在他那里一丝香火情也无,怎的他居然会救下你的死对头甚至安排到自己的隐居地一侧?” 关于魔后新收下一位关门弟子之事,其他人门主早有耳闻,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里面秘密这么多。 以东向燕和散人宁道奇决战时的本事,说他在入门后就有这般实力绝对不可能!但如果是带艺投师,魔后还不晓得那就更是个笑话! 结论在这之后成了一个,那就是魔后在已知东向燕本领不凡的情况下还将对方收为弟子。 接着就生出一个不得不拿出来说道的矛盾。 东向燕的本事明显比退位的魔后高强,他凭什么愿意屈尊降贵拜对方为师? 修为已至大宗师的点剑主,别说他没有一点儿傲气! 他们本事还没东向燕高呢,平时就傲得不行,才不信这般借口! 真传道道宗细长的双眼充分将其他人生出的质疑通过眼神表现出来,阴险冷酷,狡诈的仿佛一只盯准猎物的灰狐,正巧她身上也是一身的灰色道袍,更显形象。 对于这个问题,祝玉研也不晓得,仅仅能端着架子冷冷回视过去。 真传道道宗仿佛早就知晓她这个反应,不紧不慢的丢出一句。 “不知道各位还有人记得吗?点剑主入我魔门时曾传过这个一个说法……当日点剑主之所以会答应魔门的招揽,全因看见了阴后祝玉研的那张脸!” 此话一出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或淫邪或狎昵的目光落到祝玉研那张不似凡人的美丽面孔上,仿若妖精一般魅惑高贵的气质在此时统统转换成了杀意。 祝玉研:“一派胡言!” 正因为和东向燕相处过,才知道这些话统统都只是臆测。 “那你说是为什么?”真传道道宗可不管这些,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祝玉研,所以根本无所谓这件事的真相,阴冷的长眸似笑非笑的打量起祝玉研,不紧不慢的道:“用肉体勾引男人,可不正是你门的拿手好戏吗?” 祝玉研勃然大怒! 第121章 晋江文学城 经过一阵漫长的争论,此时气氛冷沉到极点。 连善于缓和气氛的天莲宗宗主都不知怎样打破两个女人之间的僵持。 短短一会儿功夫, 祝玉研脑中飞速转过无数个念头, 最后变成一副冷笑的模样。 “啪啪啪——” 两只芊芊素手鼓起掌来, 祝玉研缓缓说道:“好猜测。” 真传道道宗嘴角挂起不以为然的笑意:“也对,猜测只是猜测, 具体为何,还需要阴后明明白白的和我们说清楚。” 祝玉研:“原本我以为此事只是我阴葵派门内之事,但不曾想道宗好奇心这般强。” 真传道道宗:“哼。” 祝玉研吸了口气, 看过众人, 眼底没有印出他们任何一个的表情, 仅仅是缓缓开口:“东向燕为何拜入我门,我并不知悉, 可他值得被道宗拿出来讨论的, 全因他救下碧秀心一事, 是也不是?”眼神倏然冷厉。 被这道尖锐的和刀锋差不多的视线扫过, 立刻就产生出议论纷纷的景象。 最后众人不得不退后一步,承认祝玉研说的没错。 “那就奇怪了, ”祝玉研一下子笑了起来, 嘴角弯起的弧度透出丝丝恶意, “道宗的消息或许是晚了些,所以还不知道,邪极道田玉香可也在碧海江心护着碧秀心。” “哈哈哈——有趣, 十分有趣,我魔门三位青年俊才, 宏图大展的雄鹰,全被一个碧秀心吸引了去!哈哈哈哈——” 在祝玉研可称疯狂的笑声中,众人脸色可谓阴晴不定。 与石之轩,东向燕这个两个和本门关系不算多深的青年人比起来,田玉香的地位和分量无疑重出许多。 哪怕他作为邪极道门主继承人惯爱漂泊在外,与门内诸事不算亲近,可是邪极道在魔门之内的地位,本也就不简单! 自从邪极道出了一名练成道心种魔大法的怪才向雨田之后,这位圣君直至今日仍然生死不明。 按照超脱世俗规律,破碎虚空的实力来理解,无人敢放言向雨田已死,坦然欺辱邪极道。 毕竟修为境界一到大宗师,其寿命本身就会成倍增长,区区几百年而已,若活着,这几百年下来,圣君本事又会恐怖如斯? 正因为不愿相信这个噩梦会成真,成真也不想对方的雷霆之威落到自己头上,魔门内部众多门派对邪极道一脉不说事事避让,但也是敬畏三分。 故而,田玉香本人或许没什么,但加上邪极道三个字,就不得不让在场人斟酌个几分。 “没想到继石之轩之后,田玉香,东向燕两人也开始围起碧秀心转悠?”天莲宗宗主头疼的摇摇手里头的蒲扇,他看起来像是个大胖子的弥勒佛,日日笑口常开,但形势在几人几张嘴下变得复杂到这个境地,就连他也有些笑不出来,开始苦皱起脸。 真传道道宗冷笑道:“阴后的意思是,自己一人搞不懂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也许她是想说,身旁的男人都被碧秀心抢去了,恐怕阴后会相当呕心! 但有之前差点儿打起来的前例,真传道道宗换了个说法,但仍然那么刺耳。 祝玉研全当没听见,冷冷的说道:“几位还有其他看法吗?不只是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东向燕,邪极道田玉香也未能幸免,比起抓住小节不放,把此事当成慈航静斋的谋算更合乎情理。” 确实……已经有人暗暗点头。 魔门三位青年人物都被搅和进去,单以祝玉研,石之轩,还有碧秀心三人间的私情论断有失开阔的眼界。 “这三人无论哪一个放出去都不是好相与的,何况混在一起的几个人都不怎么好相与!”魔相道的主事人看起来像是个小矮驼子,但不会真有人把他当成一名随处可见的驼子,他手里的拐杖里藏有三十六种变化,每一变都是一把吓死人的兵器。 可以说魔相道的小矮驼子是最不需要绝世名兵的人,因为他要是乐意,可以随随便便拿出一口名器,气死对手! 交谈至今,总算有新的人开口讲话,即使仍然毫无建树,但也总算让这场面不再满地荆棘,连吐一口气都觉得扎得慌。 祝玉研适时问道:“魔相道有何想法?” 小矮驼子托起下巴搓搓:“也不知是不是老小子八卦了,但是我听说前代魔后不止收下了点剑主,还留下他之胞妹,天下第一美人东燕燕?若从此处着手,阴后,还有各位老对头们,怎么想?” 不提其他人乍闻此言是何表情,祝玉研的神情却是一瞬间变得古怪了。 东燕燕和东向燕乃一个人之事,正是只有阴葵派内仅有的一些高等弟子才知其的秘闻。 这也正是即使闹到这个地步,祝玉研也仍然没有将东向燕当弃子丢出去的重要原因。 因为东向燕留下这个把柄给祝玉研,其实就在释放善意,留给祝玉研信任他的余地。 不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事端出来,没有个定心丸,祝玉研在下次见面直接把他当敌人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有了这个就不一样了,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把将这种丑事闹得人尽皆知,东向燕一直以来的形象很好,但越是如此,越不能承受的起污点吧? 祝玉研以己度人,最终还是半信半疑的揣测东向燕此为应该另有目的,要问为什么,这么大一个把柄在,那人既然还是男人,就不可能会置之不理! 本来只是一时好玩,不曾想会成为两人信任的最后桥梁,想想也是世事无常。 只不过“东燕燕”也要想办法处理,祝玉研看眼就着东燕燕是东向燕同胞血亲一事,思索该怎样运作能将大宗师拉拢到自己这边儿的同僚。 虽然此时还不到二十年后,他们也不知未来大宗师宁道奇会像是慈航静斋的打手一般出场,但能笼络一名天下第一的大宗师! 不用说,谁都不会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的。 在如今这个时代,武力代表了财富,权利,地位,至高无上的霸主,亦是一切! 由此可见,众人对大宗师的贪婪之心。 可是无论是祝玉研,还是魔门的这些位高权重的宗主,道宗,他们其实都忽视了去探究东向燕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前者忽略了,东向燕压根是个不将世俗评价当做一回事的狂人,而且因为叶孤城反应的缘故,他女装的其实还蛮开心的,后者则更显可悲,在东燕燕和东向燕其实是一个人的前提下,不论他们是想要利用什么,都不过是过分后变成惹来大宗师雷霆大怒的雷点。 祝玉研比这些人好一些,可又不算是太好。 这等复杂的状况,唉,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心累。 “阴后。” 在被点名时,祝玉研强打起精神,和这些一方势力的豪强好好打起交道。 在没人因为私情行事之后,交流意外的顺利,祝玉研也逼不得已,决定自己前往并州一探究竟。 与此同时,隐居在并州城外山林间的东向燕,将自己新弄好的竹林取名碧海江心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事情。 这林子还没成型,他就将写好四个大字的石头搬到外头,明明自己家也仍是桃林桃林的叫着,却对碧秀心这么上心。 田玉香一拿此事戳他,东向燕就大大方方的表示:“女儿要富养!” 田玉香不甘示弱:“你倒是自己生一个啊!” 然而刚说完,东向燕就用眼神鄙视他。 “你给我生一个看看?” 田玉香:“……”不想找个女人嫖自己的武林高人圆滑的换个话题,“话说回来,叶孤城进境如何?” 男人嘛。 凑到一起谈人生谈理想,最后谈谈家事,喝口小酒,女人也就成了必不可少的调剂。 即使这俩人都属当世奇葩,有些话题还是免不了的。 至今为止,东向燕和叶孤城之间的关系不想隐瞒,也没有隐瞒,旁人看的明清。 但是像田玉香这样坦坦荡荡的问出口的,却仍是只有这一人。 为此,东向燕没少在刚认识时给他优待,关系熟悉后更是大大方方谈起叶孤城来。 说起叶孤城的进境,东向燕竖起大拇指。 “不错哟!~” 田玉香:“咦?他之天赋虽然不差,但在我眼中也只算寻常,可我看这速度,啧啧,比得上我所知的那几个绝顶天才了!” 东向燕闻言自豪道:“那是!我看上的人岂能会差?” 田玉香悄咪咪道:“有诀窍不?” 东向燕:“没……不过?” 听到没时,田玉香虽然失望但可以理解,武道之上没有捷径,然而最后来个不过就过分了。 “吊胃口!”他肯定道。 东向燕嘿嘿笑道:“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他挠挠头,然后在田玉香催促的眼神中睁大一双耿直的眼睛,“他几次突破似乎都是在揍我的时候。” “……”田玉香起身拍掉下摆上的灰尘,仰起头走回自己家。 被独自留下的东向燕一脸无辜。 没多久,田玉香抄着扫把向他奔来。 “呔!看我斩妖除魔!” 东向燕慌忙躲闪,百忙之中拆台道:“你丫一个魔道中人斩的什么妖,除的什么魔!” 田玉香摆好姿势,拿腔拿调道:“你是不是姓东?” 我还真不是! 东向燕默契的摆出防御的姿势,和他相对着转了一圈,铿锵有力道:“是!” 田玉香又一扫把拍上去,当然,东向燕又闪开了,他喝问:“你名字里是不是有一字正是向!” 两人再度转了一圈,由东向燕答:“是!” 田玉香扬起双眸,厉声喝道:“你名字里是不是还有个燕字?” 这一回转了三圈,两人身体素质良好,没有晕,可东向燕知道关键时刻来了,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是!” “哼哼哼,我除的就是你这个叫东向燕的妖怪!” 这一回田玉香不像是之前打闹似的玩,一扫把挥出去,无论上面多么细长的枝干都风声泠泠,恍若纠缠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粉碎空气中不可视的粉尘,似慢实快,仿佛在视觉中一帧一帧的落下,却怎么都躲闪不开。 东向燕泰然自若的一抖袖面,形成波浪般起伏不定的气旋在衣袖表层舞动,在田玉香这一手下来之时,轻描淡写的自气旋相冲,内力碰撞的地方一拂。 田玉香顺势转了个圈,两人位置顿时来了一个大挪移。 从木屋里目睹了这一幕全过程的杨广吞口唾沫,不能理解的向自己一直避讳的叶孤城询问。 “他们在做什么?” 叶孤城面无表情的擦拭剑身,寒光映照他冷峻的双眸,与这般绝世高手的氛围不符的,则是他回给杨广的两个字。 他说:“唱戏。” 作者有话要说: 浪是一种本事,无所事事的东向燕成天只能浪了,尤其是还有人陪他一起疯。 第122章 晋江文学城 唱戏两字实属意味深长。 乍看起来仿佛就是有意为之的搞笑,但关键难道不是在有意为之上面吗? 说到底, 唱戏本就是表演给大众看的虚假剧情, 实际怎么样, 心里有数的人则会在瞧见两人看似玩闹的行动中透露出的那一丝不着痕迹的举重若轻。 这是大宗师才有的本领,在此之下, 哪怕是宗师巅峰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儿。 与专心修行的叶孤城相同,东向燕也并未仗持武力不凡,安安心心的呆在这方小世界当米虫。 如果想混吃等死, 即使他不去勇度天劫也多的是办法混吃等死, 既然他挺身去做了, 就证明他心中最起码有武道这个坚持。 ……不……道心已然决定了他的灵魂,不存在什么起码。 就是这样一个人, 混入凡尘俗世之中, 说是入世, 但其实东向燕早有所悟。 这一回恐怕是在历劫。 彼时仍在漓涌界之时, 身为东离剑仙的东向燕曾听说过一种说法。 那就是但凡修士渡劫,不只是有雷霆天劫, 还有一种劫是只在最后一道天雷从头顶降落之时制造的幻象。 只不过比起修士手中的幻阵戏法, 这劫数已然可以算作真实。 所以自己其实是在渡劫吗? 扪心自问, 不管怎么想,因为渡劫的方式不对就被踢到低武世界不允许成仙什么的,扯淡到东向燕至今仍半信半疑。 但自己的想法若是成真, 那这二十几年来……自己又是如何? 庄周梦蝶。 我莫不是变成一只不知己身短暂光为舒然呼的蝴蝶,或者那些过去只是在这里的名为东向燕的人类做出的一场梦? 东向燕的双眼渐渐放空, 静默不语。 “……” 随着思考的逐渐深入,两人比划间的拳脚也从一开始的扫把袖子,转而用上拳,掌,指,甚至是气势。 仅仅是一道目光,在这两人认真起来,都有在一瞬间压倒草木的威严。 田玉香见状,不正经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简直能在一瞬间割裂空间,炸响雷鸣。 “过来!” 说罢长啸一声。 恍惚间天地变色,虎啸龙飞,粗壮的浓云仿若龙身盘踞天际,形成滚滚大浪,掩的不见天日。 东向燕这时有大半是出于本能行事,部分心神留出来,因而不可避免的在对方的啸声中感觉的威胁,神色从容,翻手之间,流云回雪,别有一番意境不凡。 “想用这掸雪之招拦下我?不觉得小看人了吗?”田玉香神情戏谑眼神却是出乎寻常的认真,抬手握拳,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轰过去,却是连天上云龙都受到牵制一般,黑云压城城欲摧,厚厚的低垂在房檐上,制造就抬手就可摸天的奇异景象。 东向燕:“我没小看你。”张口答道,但这掸雪之招本就是随处可见的招式,普遍到一户大户人家的仆人都会做。 两根手指叠起来,接着弹落梅心花蕊上的雪花。 关窍是需要集中注意力,不能伤到娇嫩的花瓣,也不能让雪花飞到坛子外面。 但是归根究底,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只是需要细心,认真,精细…… 然后田玉香的这冲势迅猛撕裂风声的拳头就这样听在东向燕面前,他曲指一弹——“轰——” 可以肯定这声音是耳朵捕捉不到的虚假观感,可视觉上传递上来的冲击却非常强烈! 以二人为中心的草木顷刻间连根刮起,在碰撞之后反冲开来内劲之中身不由己的摔滚出数米外,以至于连森林外围的大树都受到波及。 虽然没有倒塌,但也是叶落纷纷,说不出的凄惨。 田玉香闷哼一声,勉强挺住没有后撤,可他两袖的边缘却是齐刷刷的裂开露出两条结实的手臂。 仿佛不服气似的,田玉香充满气势的瞪回去,然而没想到的是,东向燕正在悟道边缘,本能回望过来的双眼空静的不残留一丝情绪的波澜。 可以说,曾让叶孤城几次惊疑不定的心湖,这一刻就倒映在他的眸中。 深邃的无法形容成理解的事物,冷彻的充满非人的超脱,可纵使不能建立起关系,但意外的没什么威胁性。 它就是一池湖水,安安静静的沉淀千万年之久,无人所知,只有误入的野兽会从它这里获得生命之源,却不会在离去后再次找到这处神秘的湖泊。 给予,拒绝,包容,冷漠,陌生,温暖…… 对于这只野兽而言,这潭不再出现的湖泊就是有这么多的含义。 但是野兽是不会有这么多种情绪的,有的……是人。 误入湖边的野兽是人,人却永远不会似野兽那么单纯,找不到的湖就找不到,忘记就好,去寻找新得生命之源便是,只有人不会放弃曾一度握在手中的重要之物,哪怕不慎遗忘丢失,也要在想要的时候再次抓回手中。 如此才是人。 湖泊若有灵,恐怕会叹息,太贪婪了。 什么都想要的话,只会两边都得不到。 有舍方有得。 然而湖泊也成了人,也是人的话。 ……“轰——!” 这一回是意识层面的坍塌,东向燕的全部意识在这一瞬间猛然回来了。 他懵懂无知的看向拔剑站在自己对立那侧,雪锋寒眸,冰冷的直视着自己的叶孤城。 不只是叶孤城,连匆匆忙忙从小屋里跑出来的杨广亦是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冲自己欲言又止。 田玉香在叶孤城背后呈重伤之态,滴滴像是落红的鲜血在距离自己一米?两米?还是更远的位置? 回过神来的东向燕第一时间查看起自己的身上,没有发现血迹这让他松了口气。 只不过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试图张口说些什么,但是东向燕刚想开口,田玉香便有了反应。 “呕——!”一口血从他嘴里呕出来,打湿他身上那件墨蓝色的上衣。 无论什么情况这人一贯爱护自己的形象,这次居然连硬撑都做不到了吗? 东向燕心底一沉。 叶孤城似乎意识到他不再是刚才那个“魔神”般的人物,略作停顿便道:“我来收拾局面,你……去碧海江心呆着吧。” 此话一提,东向燕用说不出什么心情的目光看过去。 叶孤城神色坚持。 东向燕:“……”委屈巴巴的转身离开。 可以说他刚走,现场沉重的氛围陡然一轻。 杨广不自觉的松出口气,简直好像继续让东向燕留下来他就会窒息似的。 几步小跑上来,杨广看向捂住胸口似乎内伤不清的田玉香。 “怎么样?” 田玉香勉强咧嘴一笑。 “还死不了。” 叶孤城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玉香笑容不变道:“怎么回事?你们不是看见了吗。” 是看见了! 杨广心里想着,但是那种情景根本无法理解! 叶孤城声线冰冷的道:“你是想说,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你全身渗血最后甚至重伤是和东向燕有关吗?” 田玉香不客气的反问:“难道不是这样吗?” 杨广嘴唇颤抖:“可能吗?” 不论是不是大宗师,但以人而言可能吗? 田玉香对他更不客气。 “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叶孤城:“万一是你想做什么,故意服用作用奇怪的药物呢?” 田玉香没好气道:“呵——我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就不能承认,一动不动光凭视线将本座重伤至此的人,正是东向燕吗?” 叶孤城不答,杨广代他说出心声。 “有这个本事的……不是人,是神……”或者魔。 但看刚刚东向燕的模样,绝不会是神! 田玉香强压重伤的痛楚,嘶哑的笑声从嘴里传出来都仿佛透出刚刚吐出的腥甜血味。 “究竟怎样才能让人相信?我想这也该是东向燕他本人的烦恼,哈哈哈哈——” 无法诉说的静默在这一刻笼罩了这三人。 因为事实真相过于匪夷所思,实在无法去承认! 那时,田玉香只是出于不服气的心思才将目光对准东向燕,却不曾想从对方那里回望过来的视线,却能在一瞬间逼迫得他不得不提起全部内力自保! 只是一个对视的功夫,皮肤下方的血管就在恐怖的威压下坏死,形成青紫的瘢痕,再之后是有血从皮肤底下渗出来几乎是瞬间将外面的衣服染上朵朵仿佛花朵般的痕迹,并且血痕还在不断扩大,简直像是要将全身血液榨出来似的,不甘休的想在这个短暂的时间里达成最满意的战果! 说来可笑,当事人的田玉香几乎在被那道目光锁定住时,已经丝毫没有还手的意志,光是从这股摄人的威压上,他就感到仿佛千斤坠顶的无能为力,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的体验过于新鲜和束手无策,以至于当叶孤城横加插手,他像是回过神似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可以动的。 在那个时间,田玉香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什么震住了,光说是气势并不能很好的描述那种浑身冰冷的感受,但是此时冷静下来,他明确认知到那其实是杀意。 真真正正在屠杀数百万人后才能凝练出的如有实质,眨眼间就能杀人的恐怖杀机! 可是东向燕到底上哪里去杀这么多人? 再进一步讲,如果有这么多人给他去杀,那么一人一剑,又是究竟要屠杀多少时间才能完成这么深邃的杀意? 无边无源仿佛静静湍流的血河红海一般,几乎能在被直指时使之看见地狱红花的可惧之景。 一口浊气从胸口里吐出来,田玉香仰起头:“我说叶孤城,你再怎么样想逼问也该把我送回屋里疗伤之后再说吧?”然而他自顾自说完后,可以给他回答的人已经根本没在原地等他思考完毕。 一缕风吹过叶孤城曾站过的位置,田玉香觉得胸口更疼了,怨愤的目光扭向杨广。 “那家伙什么时候走的?” 杨广:“呃……在你笑的时候就走了。” 这不是完全无视本座了吗?! 田玉香气结,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武人特有的直觉,他倒是不怎么生东向燕重伤自己的气。 因为对战中途他有发现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玄奥气息,那时他既然没有选择停下手,而是继续战斗下去就有被误伤的觉悟。。 不过话说回来……真疼啊! 忍下已经到了嘴边儿的哀嚎,田玉香向杨广伸出手没好气道:“搭把手啊!那两个没人性的居然没一个把我送房里再去卿卿我我,可恶!” 杨广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扶起这位可怜的单身狗,送他回房时安慰的说道:“等你伤好了,本王带美酒过来犒劳你的辛苦。” 田玉香轻哼一声,不知为何,这一回杨广居然从他身上看出几分可爱来。 也许病弱对男人也有加成吧? 谁知道呢! 被叶孤城赶走的东向燕并不清楚实际发生了什么,那时他意识不明,可是看见重伤倒地的田玉香,他还是有认识到能把对方伤至如此的人只有自己。 田玉香本人或许不显山不露水,可他真正的身份却是能惹得黑白两道一同震上一震的大人物。 东向燕深知在此世之上能做这人对手的应该只有自己,也许对方亦是发现这一点儿才会留下,并时常借打闹之由印证彼此武学。 只不过今天是自己的错。 “失手了啊……” 多少年没犯下这等低级错误了?东向燕看着自己的手发出感叹,何况还被叶孤城赶走了,想想都要哭出来了。 嘤,多久没有被这么对待了,东向燕都不想说自己其实是个什么心情,总之绝对算不上好。 漫步在规模已经逐步形成的竹林里,耳旁尽是沙沙作响的竹下私语 叶孤城虽说让自己来碧海江心,可也真不能去打扰到隐居的碧秀心,何况她是安胎,自己作为一名大男人更不该这个时候去打扰她。 对!就是这样! 然而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的东向燕只能重复在碧海江心外围散步这个行动,徒劳无功的积攒起心下疲惫。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来让自己练练手就好了…… 尽管知道自己其实是奢望,可东向燕仍是不禁望着天空想到。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过翠色的林间,那一身黑衣既醒目,又有让凡夫俗子绝对捕捉不到的速度! 东向燕眼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不对流星许愿也能愿望成真吗? 能啊,因为你是我亲儿子嘛~ 第123章 晋江文学城 石之轩是来找碧秀心的。 在来之前他就想过,肯定有人不会愿意让自己这么简简单单见到秀心。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 他居然会被一个人用出气筒的打法揍出了碧海江心。 石之轩满头问号, 全程不明所以, 只有咱们家的主角打从心底感到欢畅。 “舒坦了!” 两手捏腰,就差仰天大笑来证明自己非常爽的东向燕, 一转过头就被站在竹下的叶孤城用深沉的目光凝视了。 叶孤城:“你心情很好?” 东向燕:“……还……还可以……” 叶孤城继续凝视他。 东向燕越来越怂。 实际上他没有该怂的地方,但不知为什么,叶孤城的目光令自己心头沉甸甸的。 难道是有话要说? 想到这里, 东向燕上前来到距离叶孤城不远的位置, 抬眸后沉着道:“你知道我这人不算敏感, 想说什么的话,那就直接告诉我。” 叶孤城:“……” 东向燕:“说啊!” 叶孤城轻轻一叹:“你不是朱珵珺?” 严格说起来, 这个疑惑早就在他心底积存许久了, 以大越皇帝“朱珵珺”的过往论之, 对方也真是一位奇人。 但是不论怎么想, “朱珵珺”都不该是这副模样! 并非是质疑东向燕乃朱珵珺的事实,既然是事实断然没有质疑的余地, 而是在旁人眼中, 东向燕这个人有太多匪夷所思的地方, 和他过往展露出的身世没有一丝一毫相符的地方。 深究起来,不提那一身驭灵的本事,只说他这逆天的武力值就不现实。 才二十岁的人, 武功高深到踏足多少先辈穷尽心力也败在门下的破碎虚空,现在想来, 其实他过往许多隐瞒之处,全都是赤——裸——裸的证据。 他根本没想瞒! 在叶孤城问出口后,东向燕有种终于来了的感慨。 没有心慌,没有语无伦次的解释,仅仅是走上前去,捞起他的手握住,然后拉到往林子里面多走几步后就有的亭子里坐下。 这是他闲时留下的手工作品,做工不算多么精细,但在廖无人烟的竹林中,别有一番清雅风流。 平时下小雨时,东向燕会拉着出关的叶孤城和田玉香进入“竹铺”赏雨,倾听屋檐下用竹片悬起的风铃脆耳轻灵的声响。 现在回味起来,也是有别于桃花雨的舒适景致。 落座之后,东向燕没有一丝隐瞒,缓缓将自己的“过去”一字一字的告知给他。 不说还不知道,东离剑仙的过去恢弘壮阔到几天几夜恐怕都说不完。 就说他为把一口剑送给天命之人,不惜学习几十万的魔修,硬是闯入孤岛魔窟,将那口注定会埋葬海眼的青锋交到它的主人手中。 那一日,遍地尸骸的孤岛唯有东向燕与剑主两个活人,但是传遍全岛的却是仿佛意识到自己命运是沉寂的轻剑的长吟。 长吟过后,他亲手送这口剑与剑主添海眼,对这一方祸首辣手灭之! 魔修不邪者为能人,魔修邪奇者立斩之。 可惜他造出的这柄剑其主秉性不良,纵使天命所归也无能用此剑杀害任何一人! 铸剑全凭喜好的东向燕没少干出类似傻事,可他就算是傻,妖界,人界,各种各样的小世界他都不缺敌人和尊敬他的人。 虽然是个傻人,却有一个澄澈纯粹的道心。 行为处事上或不完美,却自有令人欣然喜之的人格魅力。 短短的时间不够东向燕说出太多辉煌事迹,可不过是几件,也已经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大事”! 叶孤城从静静倾听,到眼中掠起复杂的波澜,等到东向燕觉得差不多了然后探寻的看过去,他才仿佛抒发自己的心情一般说道:“你是谁?” “东向燕!” 事到如今没有使用其他名字的必要,东向燕的表情在这之后仿佛放慢下来,以至于一个笑得表情也像是慢慢拉起嘴角,格外从容自若。 叶孤城:“原来如此。” 东向燕:“没什么区别,我和你认识时就已经是东向燕,以后也会是东向燕。” 叶孤城问出一个现实的问题。 “你还要回去吗?” 东向燕摇头:“我已是斩断俗世之人,所以哪怕有机会回去也不是回漓涌界,而是进入仙界迎接新得挑战。” 叶孤城稍作想象缓缓道:“新世界,新境界,新目标……” “多么让人向往!”东向燕平时藏起来的天真的一面在此时全部暴露出来,滔滔不绝的说道:“我很想看看渡劫之后还能怎样进步!我也想知道仙界是什么样子?仙人和修士又有什么不同?各种各样的疑问太多,但是最想问的果然还是仙人的武器和我铸造的是一样的吗?” 以前没有恢复全部功体的东向燕铸造不出灵剑飞剑,顶多是用属性特殊的凡铁加上特殊的材料勉强粘合到一起。 所有的剑中,只有叶孤城的剑是添加入心血的真正的仙灵剑! 只不过仙剑再好,也因为用剑之人不懂修行之法所以挖掘不出真正的实力。 但是东向燕不会不考虑这一点儿就把剑给叶孤城,都说了他所选的剑主正是每把剑的命定之人。 所以如此契合的一对,绝不会发生剑主停歇不前的状况。换言之,早晚有一天叶孤城会变成真正能使用这把剑的绝世剑仙! 光是想想东向燕就忍不住期待起那副光景。 造剑剑成的那一刻虽然美好,可是看到有人将自己的心血用出千万光彩也是无法舍弃的享受。 “叶孤城,”东向燕想到这里,发自肺腑的希冀道:“你……” 叶孤城突然打断道:“那你已经知道自己刚刚是什么情况了吗?” 东向燕即将吐出来的几个字在喉咙口一噎,被他不甘不愿的咽下点点头。 “不意外。” 叶孤城:“原因呢?” 东向燕张口抱怨:“叶孤城你突然好强势啊……”然后在他看过来时迅速转移话题,“其实吧,心魔一类的,你们也有听说过吧?” 叶孤城:“佛家的东西?” 东向燕道:“佛家乃心魔,道家乃天魔,修为抵达一定程度都会出现类似叩问本心的关卡,到时出题的人恰恰正是自己。” 叶孤城:“你现在正在自问本心?” 东向燕闻言情不自禁的笑起来,缓缓摇起头。 “我问的是‘你’。” …… 石之轩被赶走后只能徘徊在竹林外面,他事先思考过来自黑白两道的阻碍全都没遇上是不错,可这个唯一存在的阻碍却比自己设想中的所有麻烦都要难以解决。 想到这里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林荫间渐渐出现的一道影子立刻运起十成速度逃跑! 能将已经闯出邪王大名的石之轩弄成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原因自不必说。 东向燕在揍过他一次后,又打了他好几次! 那真是看到他就上去打,最可恨的还是自己压根打不过只能逃! 屡次三番被针对,石之轩也学乖了,平时自己站在林外睹物思人,一旦发现酷似东向燕的东西立刻转身逃走。 一次次躲避之后,碧秀心的待产期已经近在眼前,当夫君的至今没办法见自己娘子一面。 名为东向燕的存在化身王母手下的那条银河,生生将两位有情人相隔两地。 这事够怪的,搞的田玉香养好伤后,拉过东向燕偷偷咬耳朵。 “我家那位牛郎到底啥时候能见到你家织女?” 东向燕睨眼他:“你做老牛我就什么都不做。” 田玉香摸摸良心,发现那个部位只有一颗黑的淌汤的黑洞所以他爽快的撒手不管。 后辈自有后辈福,老人家就不掺和了!哈哈哈—— 固定每个星期都要出门一天的田玉香,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弄来一副象棋每天都要和东向燕下上几盘! 这一回因为石之轩的缘故出去,仿佛是为了撒气,更是弄回了一副手感超棒的棋子,跃跃欲试的准备抓人和自己来一盘。 正好东向燕挖竹笋回来,当场就被拽走成了红棋那方。 叶孤城偶然看见,什么都没说,平淡的将目光落到桌面的水墨画上。 经过那一天的谈话,至今依然有不明所以的部分横隔在两人之间,可是旁人的嗅觉是敏锐的。 关系好到衣服款式都差不多了,你们能不能行行好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没事虐狗了? 就算是为了发泄郁闷之情,田玉香都准备杀他个几盘! 不一会儿,桃树底下开始响起棋子敲击的声响,再过一段时间,更是会发出“将”!的动静。 东向燕这边儿都快跟进入老人休闲模式差不多了,石之轩这个年轻人还在竹林外面徘徊。 即使没有东向燕,他其实也不怎么敢进去,但是在他踯躅之前,东向燕这个第三者先蹦出来把他拍飞让他没时间犹豫。 这点儿猫腻桃花树下的两个老不修心明白的。 田玉香挪动棋子事不关己的问道:“你说他还能蹲外面几天?” 东向燕抬手一炮打过去,吃去他的小卒。 “等我再打几次,热血冲头就敢进去了。” 田玉香诧异着挪动车去河那头。 “以为你是银河,却原来是鹊桥吗?” 东向燕翻个白眼,抬手挪了马踹田玉香那头的车。 田玉香立刻上马掣肘,啧啧有声道:“没看出来啊。” 东向燕:“内伤怎么样了?” 田玉香爽快道:“小事,看起来吓人而已。” 东向燕这回终于动了棋子,林间再次响起清脆的敲击声。 “那么重的内伤……你逞强做什么。” 田玉香不乐意道:“反正快好了,你就非要抓着我丢脸事不放?” 东向燕默默挪动士抵挡来到门前,气势汹汹的车。 “……抱歉。” 田玉香一愣,面露意外。 “呃……没什么……” 东向燕:“……真的……对不起……” 田玉香:“……别这样,气氛都怪怪的了。” 东向燕:“将——!” 田玉香:“你耍诈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田玉香有句话没说,你这样怪怪的,好像在迫不得已之下对我是始乱终弃,最后又找回本心的渣男一样。 东向燕:脑子长洞了? 第124章 晋江文学城 兵不厌诈! 东向燕用自己的本事教田玉香别太天真了,你面前这人骨子里都流着黑水。 可怜田玉香这次气势磅礴的打算翻盘, 结果47胜, 56败确定。 顺说东向燕是56胜, 两人打平的局数不算,总体而言是他占优。 开心的收拾好棋子, 刚打算起身却突然一顿的东向燕抬起头,果不其然从田玉香眼中瞧出几许笑意。 东向燕肯定道:“你算计我。” 田玉香:“别说这么难听,你自己不也有偶尔当一回鹊桥的觉悟吗?” “啧, 我发自内心的认为让他们见面还太早。”东向燕如是说完, 衣摆一撩再次坐了回去。 田玉香见状眼底笑意更深, 说什么太早,可不还是没有去阻止的意思? 东向燕被田玉香看的有些发恼, 拿起棋子敲敲棋盘。 “这喜鹊与其说是我, 不如说是你。怎的?突然有了当媒人的爱好。” “哼哼哼——”田玉香慢吞吞把卒子落到楚河汉界前头, “魔门现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会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缘由。” 东向燕眯起眼睛:“先说好,可不许有利用碧秀心的念头, 不然我非要和你打一架不可!” 田玉香落子的手一顿, 表情顿时微妙起来。 “碧秀心到底令你高看在哪里?我见你对祝玉研都不比对她特殊, 莫不是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语气突然玩味起来,却在下一秒被一颗棋子擦脸而去,桃花树厚约三尺, 却被一枚卒子钉入树身,落满田玉香一身桃花色。 “……”田玉香神色不变, 面上没有渗出一丝血迹的伤痕被他用手盖住,笑意越发深也越发莫测。 东向燕不紧不慢道:“碧秀心是名女子,女子在世道上生存总比男人坎坷。若只是试探我大可不必选择激怒我的法子,因为收获不见得如你所料。” “呜哇,真可怕。”田玉香似笑非笑道:“那你倒是说一说,你对待她们两者间的区别在何?” 提起碧秀心和祝玉研二人,东向燕对待她们的态度在几年后直接换了一换。 说起原因,不外乎是东向燕逐渐品出了自己的误解。 归根究底,仔细思量,对祝玉研的特殊有不少是因为她以后会生下东向燕,作为亲母的重视。 但是一旦此事变成了误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再单薄不过。 没错,东向燕在这几年中,认真打探,对照,最后得出一个不算美妙的答案。 一开始就误解了自己穿越到这方世界的原因,祝玉研并不是自己的母亲。 以上两种结论哪种更让自己不好受? 东向燕答,没有差别。 其实若说起误会的原因,也和天道有关。 往深了提起,那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东向燕本就是这方世界最接近天道之人,外加他很快便将自己定位成了是为后世因果而来,所以一厢情愿的认为祝玉研是自己的母亲,本来不是祝玉研的错,所以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误,是指天道误他。 纵使东向燕已经成仙,也不是能次次料中天道的行动,故而不知不觉中被摆了一道就是这么回事。 之后也是最重要的,他不见得会认不出亲妈的脸? 可真相就是这么荒唐。 自打睁开眼睛之后,东向燕从未看见过大越皇后的玉容。 平时见面不是屏风隔档,就是只从门口应答,若不是有刚出生时的记忆,哪怕东向燕心智成熟也说不定会误解母后对自己的态度。 但只是如此似乎也没法说明误解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这样解释呢? 祝玉研身上有和大越皇后极为相似的气质,甚至连声音也相似到只有几丝微妙的不同上面! 东向燕承认当时被祝玉研身上气息所惑,自己认错了人,可就算如此,出于直觉心中才会生出几个小疙瘩,仿佛在证明自己那时……嗯,过于武断了。 后来,他一边和祝玉研她们相处,再修炼天魔策,逐渐摸出真相,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及误解的原因。 无他,资质越好的女性修习天魔策时越会形成一种极为酷似的妖异气质,魔门功法会随着日积月累改变她们的形貌骨骼,最后连武息也成了相似之物,这点儿在师徒二人身上尤为类同! 也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外加一些天道不许外力擅自干涉此间法则的插手,导致东向燕很长一段时间没反应过来。 最后反应过来后,一切就只不过是那点儿事,不需要太复杂的解释。 他只是将祝玉研和她的弟子没有分清罢了。 东向燕这样想过之后便放开了,所以对待碧秀心与祝玉研之间理所当然的出现了温度差。 前者起码是真心相处过,后者……一个错误罢了。 种种包容,宠溺,帮助,全因为一个误解,想开之后就撒手不管,这可是不会引起任何人误解的天经地义。 但要说东向燕和祝玉研之间有没有感情? 唔,这个问题其实是废话,所以不予回答。 可是疑惑之人还是有的,比如关注东向燕很久了的田玉香,他就对东向燕突然变得截然不同的态度非常不解。 为什么?因为什么导致了截然不同的待遇?这难道是他不打算在两方之间中立的前兆吗? 所以说,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太多。 东向燕只不过是觉得,既然不是亲妈,那就没必要当祖宗供着,回家和情缘好好相处罢了。 田玉香这边咄咄逼人的想要一个答案。 东向燕吞吞吐吐没法说,即使心大到他这个地步,要是大大咧咧和田玉香说,不好意思,我认错妈了,怕也是会生出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心思。 在田玉香眼中,东向燕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板着高深莫测的脸道:“田玉香,一个男人对女人好可是不需要理由的,当然,抽身而退也是如此。” 田玉香眼底酝酿出笑意:“这样说来,难道是你对祝玉研动过情?我可一直以为魔门内部的传言只是个玩笑,所以你要告诉我这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 东向燕嘴角一抽,翻个白眼。 “好了,不开玩笑了,祝玉研不是我要找的人,仅此而已。” 田玉香不罢休道:“碧秀心就是吗?” 东向燕摇头:“她更不是。” 田玉香:“那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东向燕眼底闪过一丝烦恼,田玉香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察觉他身上气息有变就收回尖锐的态度,折扇随手摇了两下,“我这样问你,是不想你卷入接下来的江湖风雨。” 东向燕:“那还真是多谢。” 假惺惺的语气可是没有半点儿领情的样子,田玉香似乎并不意外。 “风雨路上风雨人,这世上有人喜好风雨,有人厌憎风雨,有人远离风雨,”他慢条斯理的拍打着手掌,“可是风之物,雨之物,无形无处,来临之时,又有谁躲得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不被卷入其中罢了。” 东向燕被他漫不经心的语调勾引出兴致。 “看样子你颇有感慨?” 田玉香笑笑,趁晋王没在此地,便对东向燕说了。 “再过不久,晋王就要称皇了。” 东向燕眉间皱起,没人比他更清楚,统治者对国家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田玉香:“瞧你表情不像是没想法的样子,索性我就说的明白些,再过不久天下大乱,龙蛇起陆,江湖中林立的门阀势力定会一争到底,到时黑白之间的界限又会分明。东向燕,你若和慈航静斋牵扯太深,我们就不得不成为敌人。” 东向燕立刻接口道:“你会看的上她们?” 旁人不清楚田玉香的身份,自己会不清楚吗? 当今世上,可与东向燕一较高低之人,除了那位几百年前的圣君向雨田还会有谁? 田玉香,向雨田。 这名字本就是玩的一个文字游戏,只不过很多人不敢去想,敢去想也嗤为荒谬罢了,没人愿意相信几百年前的人到现在还活着。 田玉香的笑意伴随一扇一扇的扇子变得和煦起来,他看起来还没有丢下这个身份不要的样子。 “终归是要告诫你一下,即使慈航静斋祖师地尼到我面前,我也不见得会看得上眼。” “口气真大,”东向燕此话没有任何褒贬的意思,仅仅是感叹。 田玉香也知,所以二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终归天下大乱又如何?乱世之时,方有群雄脱颖而出,天下第一这个位子,历来是属于后人,而不是桎梏在先人身上。 两人思及此,有感而发,几乎是同声说道。 东向燕:“老了。” 田玉香:“老了。” “……” “呵嗤。” 他们两个的反应莫名相似,亦或者这才是知己的模样。 论起怪和邪,东向燕在漓涌界的地位和向雨田差不多,所以他们在这里相遇,才会成了可酣然大醉的好友。 叶孤城望着他们,偶尔会想起西门吹雪来。 不知……他之剑道精妙到何种程度了? 若有机会,定要一战! 即使相隔时空的间距,叶孤城也深信以西门吹雪之能,不可能会原地踏步,他之剑术定然比自己离开时更加精益绝伦。 就在这时,东向燕以狗子般的直觉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头顶有点儿发绿……也不是!这感觉怎么抓心挠肝,仿佛叶孤城又要在哪里展开自己不知道决斗?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嗯……不会…… 不会真有吧!QAQ 好不容易捞回来的,别又想不开啊! 作者有话要说: 西门吹雪:大写的嫌弃。 叶孤城:大写的嫌弃。 第125章 晋江文学城 多亏田玉香这名“喜鹊”拖住了“银河”,石之轩总算得偿所愿的见到隐居中的碧秀心仙女。 外人总把碧秀心唤作仙子仙子的, 但是当石之轩亲眼看见轻轻抚摸小腹, 已为人母的碧秀心时, 才知仙子魔女再怎么冷艳高贵,都比不上一片慈母心肠。 思及此, 忍不住生出别样心情,一步已是踏出藏身之地,在碧秀心平静的目光中唤道:“秀心。” 碧秀心:“……”轻轻一叹, “进来吧。” 竹林中的绿屋摆设在自由出入大隋朝堂的石之轩眼里分外简陋, 可纵使简陋又如何?这房间里的处处都染上碧秀心的气息, 平添无数旖旎雅致。 “秀心……”迟疑一阵,石之轩对坐在对面的碧秀心道:“你可还好?” 碧秀心点点头:“东先生很照顾我。” 从碧秀心口中听到东向燕二字, 石之轩眉间没忍住的拧紧。 瞧他这副样子, 以碧秀心的聪慧很容易得出东向燕定然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的结论。 碧秀心是知恩的, 语气淡淡却平缓的告诉石之轩自己在这里多亏有东向燕的照顾。 “竹林幽静, 正合适秀心修养。” 短短一句话,足够石之轩听出许多话来。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 隐居之地能这般情景, 足见庇护之人费心费力。 要知道到现在为止, 佛门四大金刚仍在寻找石之轩,魔门也从未放弃过创造出不死印法闯出邪王大名的他,而看似静水流深的静斋, 石之轩不信她们没打过碧秀心的主意。 这样一算起来,自己居然成了武林公敌, 连妻子都受自己连累。 因功法冲突两性,此时已然诞生心魔影子的石之轩眉目不禁深邃一层。 “秀心,我若带你离开,恐怕无法像这里一般带给你平静。” 碧秀心道:“我知道。” 石之轩心里一沉,再看向碧秀心时,表情已然恢复如常。 “我会再来看你。” 碧秀心笑了笑,人因为怀孕丰腴不少,但气质却是越发超脱不似人世中的凡夫俗子,而那神情中混合的一丝丝母性更是为她带来仙子神女虽不会有的亲和气质。 “石郎,我不曾悔过,望你也莫要留有心结。” 石之轩一怔,接着像是掩饰一般的移开目光。 碧秀心缓缓道:“大丈夫想功成名就,小女儿也有自己的愁肠百转。我既然知你懂你,就不介意你是怎样的人。” 石之轩平静的心湖中不可遏制的生出感动。 “秀心……” 碧秀心:“我为正道中人,石郎你不羁正邪,但却愿意为我收敛杀心,已然算是难得,再过要求只是苛刻。只是石郎,你我儿女尚在怀中,就算是为他积德也好,我愿意从此为他日日祈祷,不沾苦恶债果。” 那么你呢? 碧秀心没有说出口,但是石之轩就是知道。 有家有室和孤身一人自然不同,石之轩隐隐有所悟,可他现在正是诸事缠身,何况……他又何尝放得下天下大业。 碧秀心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懂他,不要求他怎么样去做,仅仅是润物无声的恪守着自己的坚持。 “……我会再来看你。”石之轩霍然起身,神情坚定不已。 碧秀心收起淡淡的目光,轻轻颌首:“我会和东先生说的,以后你再来不必偷偷摸摸。” 石之轩一时有些脸红,但还是藏住了,低咳一声,看眼碧秀心隆起的小腹,利用他不着痕迹的轻功从竹林北面离去。 那个方向可以很好的避过东向燕平时散步的路径,可见他也是用心观察了不少时间。 只不过这对于一个没用全力都能将整座竹林内的飞花落叶收入耳中的绝世高手而言,细心与否都起不到什么作用,他能进来不外乎两个原因。 田玉香其一。 东向燕放水其二。 和田玉香杀将了几盘,东向燕慢吞吞起身去厨房洗手作羹汤,田玉香来时就说了,蹭饭,麻烦做份清蒸鱼。 幸好关系好,不然有人敢这么厚颜无耻的点菜,东向燕能让他啃盘子! 从屋后的大缸里捞出前两天抓的野鲤,这些野生的鲜货厉害的能把渔网争破,但也就是这样的鱼吃起来才鲜美。 挽起袖子处理鱼身的东向燕突然对斜靠在门口喝酒的田玉香问道:“叶孤城呢?” 今天一整天没看见叶孤城的影子,这就有点儿奇怪了。 田玉香道:“我早就和他说过自己想吃清蒸鱼,所以目测是去竹林里头挖笋去了。” 东向燕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吐槽的欲望,片刀顺着鱼身一拍。 “啪——” “你这是拿我们两个当厨子啊!” 田玉香瞬间弯腰捂胸做出痛苦的表情。 “哎呀!好疼……疼疼疼疼……!” 东向燕:“……” 田玉香挤挤眼睛,冲他笑得贼贱贼滑头。 翻个白眼,菜刀在东向燕手里利索的破开鱼皮,斜切开鱼肉,露出粉白的纹理。 大葱切丝,好酒洒上鱼身腌渍入味,盐在一开始就拍上肚皮,姜丝香料同样撒上去,静置片刻后就可上锅蒸香。 东向燕以男人极为少见的身手利索的将厨房里面的一切打理妥当,最后把米饭蒸的喷香,两手拿起腰上系的围裙擦手,奇怪摘个鲜笋而已,叶孤城怎么回来的这么慢? “我说,你帮我看看叶孤城回来没……”有。 踱步到门口看人影的东向燕转过身后,话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田玉香死死蹲在处理好的鲤鱼前面,用表情证明自己誓死不挪步的决心。 东向燕在这一刻衷心希望他会被鱼刺噎死,扯下围裙丢过去,能糊他脸上最好。 “我去找找叶孤城,顺便挖几颗笋子来,你在这里看火。” 田玉香头也不抬的比个大拇指。 出门时,东向燕心情复杂的想道:“或许我退位后可以开个饭馆?” 想想到时候叶孤城成家养的,咦!滋味甚美的样子! 两个人虽然互诉衷肠有一段时间,明眼人都能瞧出他们之间有点儿什么,但是这可和他们实际相处的时间绝对不符。 把热恋过成了多年后,细水流长的老夫老妻,虽然平淡细腻,却少了像是炙烤通透的石板上,一碰就滋滋直响的热烈。 在这方面,他们两个都没觉得有那里不对。 但这也导致一方面的不太和谐。 简而言之,生手和熟手之间的差别,情圣与处男之间的鸿沟。 虽然东向燕绝对不会承认,还会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的老道,但实际是怎么回事,看客的大家都知道。 唔,别翻白眼就好。 交往这么久顶多拉拉小手,东向燕你还是不是男人! 恰在这时步入竹林之中,用鹅卵石一块一块砌成的羊肠小道正好在他足下,韵味悠长的将尽头隐藏在一道又一道弯曲之中。 竹叶间沙沙作响的声调,使得林内平添许多清凉。 漫步在其中,东向燕觉得自己心也静了,手也凉了。 入秋了。 “叶孤城?” 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答,东向燕一面想着该置备厚衣裳了,一面往竹林深处走。 没记错的话,叶孤城喜欢在哪里舞剑。 当他往深处走出不久,一道道清吟剑鸣从相隔不远的地方传来。 清澈的剑吟搅动竹叶舞动的方向,划破空气与清风同列,惹人遐想惊艳。 在亲眼目睹之前,没人能想象那是何等的高妙剑术,脑海中任由神仙剑法挥舞跃动,但当亲眼所见之后,清绝妙舞,飞仙流云,连东向燕都不免为之惊叹。 一招招剑术疾而不伤剑气之中包裹的脆弱竹叶,使之像是仙人的飘带随身而舞,偶尔拂面而过的风也被剑光所摄来,搅动空中光尘,形成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奇妙景象。 东向燕不自觉的在心中想道:“没想到叶孤城距离那一步已经这般近了。”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他不禁失笑不已。 这样不也是正好? 本也是为等叶孤城突破大宗师才在这里耽搁这许久,等他跨过这一步,到时白榜第七,可就不只是第七了! 想想就期待的忍不住笑出来。 当叶孤城将最后一招剑式停下来,淡漠的目光顺着一片悠然飘落的青叶停留在剑锋之上,竹叶左右摇晃后,竟是许久不曾落下,纵使有风吹过仍安稳的仿若在此生根发芽。 东向燕见状说道:“你这竹笋挖的也太久了。” 此言一出,竹叶一分为二,叶孤城收剑走到他面前。 东向燕神色微妙的见他停在自己面前,不会是生气自己打扰到他了吧? 叶孤城的手从东向燕发间拂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上去的叶子,在他纠结的目光中说道:“走吧,不是说去挖竹笋吗?” “……” 比起这个……其实我还想和你聊聊别的…… 东向燕的眼神一瞬间倾斜,接着仿佛下定决心,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破釜沉舟的亲上去。 他的那个表情根本让人感觉不到亲吻的甜蜜,只有浓浓的无语。 起码叶孤城被啃上去之前是很无语的。 原本要说亲吻,叶孤城其实也是第一次,但是他对这方面没有什么妨碍,只觉得两人既然约定终身,早做晚做总归都是要做的。 可是东向燕一直没有这个意思,他也不是重欲的人,所以不多时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不提。 现在东向燕突然有这个意思了,叶孤城也不会矫情兮兮的不许,可是你就不能用一张正常的脸吗? 看着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却还不得要领的东向燕,伴随接二连三的突破性情愈发淡泊无波的叶孤城也实在没忍住,抬手按上他的肩膀。 单纯的啃变成了濡湿的深吻,唇舌纠缠间,冰凉的手掌渐渐热了起来,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超速奔驰前往全身。 头顶的竹叶仍是不自知的飘落,这一回没人再去管它们。 东向燕从叶孤城唇上抬起头,表情微妙的复杂。 “感觉怎么样?” 叶孤城:“尚可。” 东向燕看着气息没变,脸色没红,平平静静的叶孤城,表情不知为何居然比前一秒更复杂了。 “是吗……” 不□□焚身是会让攻很没成就感的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困裂苍穹,同时求一波补分,写到现在我全靠评论坚持了好吗?结果你们还各个跳评,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126章 晋江文学城 说起碧秀心搬过来之后,其实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当时江湖风起云涌, 哪怕东向燕退隐江湖一些风声还是不禁传到他耳朵里, 之后不久, 某大名鼎鼎的邪王找上门来,不用说, 揍出门去。 此时东向燕化身银河王母,没只喜鹊是绝对不让石牛郎去见碧织女的。 然后就在东向燕把人赶走后,另一个可以说和自己很有孽缘潜质的女人找上门来。 随着叶孤城一句:“东向燕, 见客了。”从自己身旁擦身而过, 那淡然的连斜瞥一下都没有的眼神……东向燕心里咯噔一下, 走出去一看,果不其然——奶奶来了! “祝玉研!” 魔门阴后风华绝代的一个抬头, 绝色姿容丝毫不逊色碧海江心里头那个。 东向燕苦哈哈想着, 人老了, 记忆力不行了。 提起这个就不得不说起老朱家坑爹的家谱。 先前东向燕会把阴后误认成母上大人, 全是因为她身上气息,不是一脉相承断然无法如此相似。 而且哪怕是魔后也无法迷惑他之感官到这等地步,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大越朝皇后娘娘正是阴后祝玉研的弟子, 除此以外没有第二个解释! 那时他没细想, 也就当成认错人,拍拍屁股自认不欠魔门什么就走了。 可等他事后反复回想,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出自家族谱, 东向燕就知道自己还是被坑了。 亲爹哟! 家谱还是玉罗刹无聊丢给还是小孩子的他看着玩的! 结果奶奶身世老爹不仅一个字没提,更是将祖上酷拽狂霸的经历藏得结结实实。 这要是不穿越谁知道? 东向燕也是贼无奈。 老朱家血脉这么牛逼的吗?亲属拐弯抹角的都能跑到几百年前来?正常人的脑洞都跟不上这个节奏。 “唉——” 脑子里乱糟糟的, 以至于见到祝玉研,东向燕先叹了口气。 我年轻貌美,美艳绝伦的奶奶哟~,找孙子我有何贵干啊? 当然他是不能这么说的。 礼数周到的送上好茶,摆好茶盏,一个人恭恭敬敬的坐在茶桌对面,然后对面坐了个活祖宗。 祝玉研被他复杂的眼神瞅的鸡皮疙瘩直起,只能忍着怪异与他说道:“碧秀心你藏也就藏了,我不计较这个。” 东向燕:“阴后娘娘说的对!” 祝玉研:“但是石之轩必须留给我!” 东向燕:“阴后娘娘说的是!” 祝玉研:“话说回来,你究竟有何目的?将整个江湖搞得一团糟之后,挥挥袖子就退隐了,你可知当时有多少势力盯着你不放,你却说走就走。” 东向燕:“阴后娘娘听我道来……” 祝玉研忍了又忍,勉强在这阴阳怪气里憋住了。 不论如何,面前这人是大宗师,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 即使是魔门内那些老怪物都不敢跑到他面前放肆,可想而知泰山顶一战带来的影响多么广泛。 深吸一口气,祝玉研忽然想道,这怕不就是东向燕的目的! 因为你看? 自从他扬名天下起始,这世上的目光大多放到他身上,若说并无恶意那是不可能,世人摆脱不了功利,即使是超凡脱俗的大宗师也不可能。 然而从他闹出这一出之后,起码在祝玉研所知范围内,绝大多数有心招揽他的势力统统熄了心思。 不止如此,他们彼此监视,谁都不先做出头鸟,恰恰让东向燕变成风暴的中心,彻彻底底的安静下来。 但是一名大宗师! 又有何人会忽视他的影响力? 如传言所说的至高境界,仅有至高武者可窥的无上大道。 怒则诸侯俱,安则天下息。 如此境界,东向燕岂不已经达到了! 祝玉研思及此,一口凉气径自窜入心底,她赶忙侧耳倾听,确定是否和自己所想一般无二。 东向燕也正好说到这里,提起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干时,目的几乎和祝玉研所想一模一样。 “……” 想法印证后,祝玉研冷静的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 何等心机深沉之人! 陷入阴谋论中的阴后没看见,东向燕正经的画风到后头清奇百变,秒秒钟成了个腼腆大男孩。 “因为你看啊,有我在前头挡枪,叶孤城不就可以安安心心追寻武道,不会有哪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惹他分心了吗?咳,我这也不是故意的,顶多是顺手,顺手……我说,你有听见吗?阴后娘娘?” 祝玉研思考中,并表示别吵。 东向燕委屈巴拉的闭嘴。 在脑补了一大串的内容后,祝玉研深吸一口气,越发慎重的对待起看似无欲无求,却不动声色抓紧天下各方大势的东向燕。 “你之所求我明白了,但我有一言不得不说。” 东向燕:“您请。” 祝玉研:“你讨保碧秀心可以,但石之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他招惹的麻烦,即使有你插手,怕只一个大宗师的名头也无法盖过魔道佛三脉,如此你可想好了?” 东向燕:“请放心,我可还没有为个陌生人打扰我平静生活的打算。” 祝玉研很满意,准确说是非常满意东向燕对自己时的态度。 从对方不辞而别,还不声不响闹出泰山顶退隐江湖一事,祝玉研就深知此人不是自己可掌握之人。从前相处的种种假象,说不得是在图谋什么。可是想到对方居然连阴葵派之主的位置都让给自己了,这份不解也给他们二人留下了一丝余地。 这回再见,东向燕低姿态的表现更让祝玉研安心之中感到浓浓的疑惑与戒备,遍尝人间冷暖的阴后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 然而离开这处世外桃源时,她特意回望一眼,恰能在粉云白林中瞧见那一席蓝衣之人,风姿湛然若神静静的目送自己离去。 祝玉研冰冷无情的心头突然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撩了一下。 并非男女情爱,而是被人惦记的暖心。 收起眼中万般情绪,祝玉研转身离去,深色衣摆飘荡在风中,打从骨子里透出的寂寞更惹人想要将她轻拥入怀。 她的不解,东向燕知一二不知其三。 但也无所谓了,对奶奶嘛,当小辈的总要妥协一二。 “偷听完了?” 东向燕眼珠向旁边一转,表情不变。 只见桃林身处慢吞吞的挪出一个偷听已久的田玉香。 “啪——”打开折扇,田玉香笑眯眯道:“啊呀啊呀,听了一出好戏。” 东向燕叹道:“和你说实话,我们二人只是过客,天下大势?群雄争鹿?呵,还不配被放在眼里细细计较。” “……”田玉香认认真真的像是想从这张脸上瞧出那一丝两丝的狂傲野心,但东向燕神色虽因语气而锋利,但仍清澈的一如名剑映秋水时的一弯冷光。 你可说它锋利,可说它寒凉,却绝不能从中找出一丝人欲之贪。 田玉香缓缓鼓起掌来。 “虽然我早有预料,但听你就这么说出口还是不禁被震撼到了……呵呵,问世间情为何物……” 东向燕缓缓接口:“直教人生死相许。” 田玉香不怀疑他说出口的话的分量,只不解:“情爱的滋味真这般美妙?” 竟是连你这样一名天赋卓绝,有望无上大道的武者如痴如醉,心甘情愿。 东向燕:“是呢,”仰头望向天空,目光眺望的长远,“和叶孤城几次见面我都没觉得自己会和他发展到现在,那时我也觉得,不过过客。” 在他说完之后,田玉香动了起来,东向燕听见他脚踩着碎石砂砾,碾过干脆的木枝来到自己面前,用扇头点点自己的心口。 “现在怕不是住进心里去哩。” “是啊。”东向燕没否认,抬起头,目光坦坦荡荡。 田玉香一哂,说不出什么来,扇子乱晃。 “行了行了,一把年纪的人听不来这些黏黏糊糊的,走,喝酒去。” 东向燕:“我要陪叶孤城挖笋。” 田玉香:“咦!”抹去嘴角不存在的哈喇子,“要做清蒸鱼吗?” 东向燕斜眼他:“是又怎么样?” 田玉香招手:“走走走,带我一个。” 东向燕:“喂!成天上我们家蹭饭你也好意思?” 田玉香:“有什么关系,我有提供酒水啊。” 东向燕:“不是这个问题,是二人世界,二人世界啊,我说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田玉香:“啊呀,吃上再说也不急。” 东向燕:“唉——!” 派田玉香去捉鱼,东向燕穿过竹林外围,很快在林间找到那一身白衣的修长身影,当他靠近时,冷锋擦过剑鞘,荡过空中似烟似雾的湿气停到自己身前,剑上正好接了一条从竹枝上掉下来的竹叶青。 叶孤城反手一剑,送它落地,青蛇立刻向着竹林深处游去。 东向燕暗道好险,冲叶孤城笑道:“要不是看见你起手的动作,这蛇就要掉我脑门上了,到时青蛇受惊说不得要咬我一口。” 叶孤城不应反道:“你会被咬?” 东向燕笑笑没较真道:“说不定啊。”凑过去,摘下叶孤城肩头落下的一片竹叶,拿它在指尖把玩。 叶孤城收剑回鞘后道:“谈完了?” 东向燕不紧不慢道:“嗯,这下碧秀心的事情总算解决了。” 叶孤城:“难得见你对一个这么上心。” 东向燕:“阿拉?可别醋了,我拿她当妹妹。” 叶孤城目无表情道:“我说的是另一个。” 东向燕:“……哈?别开玩笑,我对不伦之恋没兴趣。” 叶孤城神色微动:“上次你说她是你亲母。” 东向燕:“啊,那是我误会了,你别当真。” 叶孤城轻轻点头,想了想又道:“那她和你其实毫无关系?” 东向燕笑意盈盈的转过头,了解他的叶孤城深知,一旦他这么笑,等下说的事情绝对会给自己的三观造成冲击。 果然如他所想,东向燕道:“她是我奶奶。” 你看吧! 叶孤城:“若不是我收剑,定然一剑劈上去。” 斩了你这妖孽! 东向燕贼兮兮的斜眼他。 “叶孤城啊,你不知道这本来就是咱们两个之间的情趣了吗?除我以外,这世上还有谁能那般轻描淡写的架住你的剑,又有谁能让你毫无顾忌的出剑。” 叶孤城:“……” 东向燕仿佛看不到他的忍耐,凑过去后,将下巴放上他的肩头,一只手搭上他手中长锋的剑柄按住。 “承认吧,你离不开我,你的剑也离不开我。我虽不是鞘,但胜似世间百鞘,你我已经是天生一对。” 两口绝世之剑,两名绝世之人,再怎么不同凡响,都脱不了妥协二字。 剑上的无匹锋芒在争锋相对中以柔劲化解,心上的冲突抵触,亦是在相处中件件消融。 不知不觉间,剑法也好,性情也好,必不可免的受彼此影响,逐渐从剑到心的契合起来。 叶孤城无法不去想,这些相处中,其实是东向燕包容自己居多,或许是因为他并非真正的剑客,不需要无时无刻锋芒毕露,所以他能沉重,能坚不可摧,无声无息铸造出自己心口中的锋芒,再将它淬火收锋,保它无论何时出鞘都能剑惊八方! “多谢。” 如此之多的照顾,叶孤城放开握剑的手,反过来与他五指相扣,神色极其认真道。 东向燕怔了征,眼底划过一丝小害羞,别扭的扭开头。 “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干嘛。” 叶孤城:“也是呢,那我就做了。” 东向燕:咦? 林影竹荫中,两道人影重叠到一起,呼吸从一开始的冰凉再到染上对方的气息,连林中森凉的空气都变得炙热。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我在写这篇文的时候,张开了一个邪恶的脑洞,目前还堵不住。顺便提醒最近正在卡文期,大家注意留评刺激我的灵感,不然真就卡卡卡出一些邪恶的脑识了 对了,那些问祝玉研是东向燕母上还是奶奶的,这章你们该清楚了,我先前明明有说祝玉研是玉罗刹亲妈! 第127章 晋江文学城 隐居的日子非常平静,叶孤城十分满意, 但是在某人开始偷偷摸摸起来后, 他也没有丝毫意外的感觉。 毕竟以东向燕的性子, 天天钓鱼挖笋差不多应该到极限了——那颗搞事的心! 第二个察觉到东向燕动向不明的是田玉香,不过这人一贯和东向燕同流合污。 比起叶孤城不闻不问, 权当看不见的处置,田玉香观察一段时间就找上门来,开门见山的问:“你想做啥?” 此时正描眉画面的东向燕转过一张懵逼脸。 “啥?” 田玉香看向那张本来看习惯了, 但化妆之后仍然美腻的面孔, 意味深长的说道:“兴趣吗?” 东向燕翻个白眼:“我想出门只能这么干了好吗?” 田玉香凑过去, 啧啧有声的来回打量他。 “虽说早知道东燕燕是你,但不愧是能被百晓生评为天下第一美人的脸——东向燕, 你不做女人可惜了!” 东向燕:“死心吧, 我就算是女人也不会看上你的。” 田玉香:“别这么说。”扇子就好像他身体器官似的, “唰”的展开, “我如此风流倜傥,你有哪里不满意?” 东向燕捻起胭脂笔, 转头丢给他一道白眼。 “你又比叶孤城好在哪里?” “那不就多了吗?”田玉香贼自信的挺起胸膛, 摇扇似摇风, “我比他风趣幽默,家财万贯,田庄无数, 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可穷尽世间一切赞美,最重要的是我比他强!” 正走到房间门口的叶孤城:“……” 也不知是否敛气功夫今日修习的越来越好了,他站在门边,东向燕和田玉香居然也没察觉。 对面一面铜镜,东向燕对镜梳妆,娴熟的为唇上描红,长发渐渐在他手中挽成女子发髻。 “你说的没错,叶孤城是比你弱。” 田玉香早知道他不会反驳,但当他真像自己所想的那样说出口,此人仍然自豪的说道:“那怎么说?” “可他会比你强,”东向燕画完最后一笔黛色起身,配上那身长衫,活脱脱一位男装丽人。 这化妆的本事出神入化了吧?田玉香纳闷的想着,这人哪里来的这手本事?刚刚还是个大男人,扭脸就成了天下第一绝色,啧啧啧,厉害厉害。 慢条斯理的在屏风后面把服装也换好,东向燕一道身影映在纱面上。 田玉香两手环抱胸前,眉梢上扬,语气玩味道:“有什么根据吗?” 东向燕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不要让我说出来了。” 田玉香拱拱手:“恕我愚钝,可否解释一二?”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裙摆从屏风后露出一角,他缓步走出来,短短时间东向燕已然是艳绝天下的东燕燕,一颦一笑巧笑情兮,绝色容颜,满堂生辉,“当然是因为他身边有我在。”轻描淡写的语气透出无处置疑的傲然。 田玉香当场笑了。 东向燕踱步到他身前,两人的个子一般高,但这么明显的破绽他却有的是办法不叫人指出来,指出来也会被忽略,毕竟又有哪个男人能做到这般绝色? “田玉香,你知叶孤城是一把剑,却不知道我要将这口剑‘铸’成绝世好剑,此剑一成,天地变色,天人尚不可及,到时谁强谁弱,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回事了。” 田玉香两眼一眯,深觉自己被挑衅了。 “说的不错,可你又怎知他能不能达成你的要求?又怎么我会不会乖乖原地踏步?” 想起叶孤城,东向燕情不自禁莞尔笑道:“叶孤城本就不是凡物,原料如此优厚,身为铸手的我怎可能白白浪费了这得天独厚的资质!” 田玉香:“你怕不是疯了。” 东向燕用眼神丢去不解的目光。 田玉香叹气:“人怎能和‘剑’相提并论。” 东向燕:“你在警告我什么?” 田玉香上前一步,几乎能与东向燕面贴着面,但二人间沉重起来的氛围却绝然叫人想不起任何失礼的词汇,只感风雨欲来,泰山压面。 “你我皆知,若踏大道首先懂的一字便是舍,你舍不下,难不成想同跌地狱,身死道消吗?” 东向燕:“向雨田,你又怎知大道三千,没有一条适合给我们走的?” 田玉香吸了口气,情不自禁的倒退数步。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东向燕既然叫出他的真名,也就没有把这件事随随便便放过的意思,也该说清楚了。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心里有数。” 田玉香眉头紧蹙,平日浅笑风流的面具尽数剥落,语气沉沉的道:“你分明知晓自己的道从一开始就不允二人同行,你修的……” “分明是绝情道!” 绝情绝情,若不绝情何以问道? 换个情况,东向燕其实和无情道的表弟西门吹雪更聊得来,可却偏偏认识了叶孤城,自此绝情路上平添波折许多。 东向燕想抓抓头发,但抬手之前想起自己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发型,叹了口气。 “这我知道。” 田玉香:“你分明是不知道的样子,绝情之人居然敢动情生情,你怕不是想不要命了!” 东向燕看向田玉香,他此时声色俱厉何尝不是真心将自己当成知己,再不济也是一名同行人。 田玉香没好气道:“叶孤城知道吗?” 东向燕摇头:“我没告诉他。” 田玉香语气更加恶劣:“可还真是情劫!” 东向燕失笑,田玉香的表情太好玩了,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办法?” 田玉香转念一想,神情复杂道:“我不信你在泥足深陷前做不到斩情丝,断情缘,是发生了什么吗?” “没,”东向燕用一种想起叶孤城就会情不自禁柔软起来的神色说道:“等到反应过来就觉得想着,念着这个人挺好。” 向雨田至今生存数百年,哪怕化名田玉香潜回魔门也无法理解东向燕此时的情态。 想了想,他还是尽力说服道:“世上痴儿怨女何其多?你一介修行人何必掺和进去,徒增变数。” 东向燕打断道:“你可知,若我不想,早在一开始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田玉香沉重道:“你是说,叶孤城比你多年来的大道更重要吗?” 东向燕想,如果这个时候皮一下,田玉香恐怕能当场拂袖而去,修行之人最忌讳用道途开玩笑,遂摊开手:“当然不是,比起谁重谁轻,我可是自信自己能将两边都把握的很好。” 田玉香:“哈啊?” 东向燕弯眸,指指自己。 “我说了,我是铸剑师。” 田玉香:“然后?” 东向燕笑呵呵道:“你怎知这不是我在以行践天道?” “你?你……你!”田玉香表情千变万化,最终形成一个忌惮又极其欣赏的模样,语气微妙又复杂的道:“你可真是一个疯子!” 东向燕笑道:“过奖。” 田玉香甩甩袖子:“本来是想谈谈你又要搞什么鬼的,结果了解到你这人的真正意图后,我反倒觉得,纠结于魔门还是天下的自己,心胸过于狭小了。”转身离开时,他冲东向燕丢下一句话,“虽然很疯狂,但祝你成功,我也想看看你这绝情之人,如何修得一颗有情之心!” “不会让你失望的。”东向燕目送他离开后,慢吞吞来到门口,把头探出去左右看看,啧了声,自言自语道:“果然不在了吗?”重新将门扉合起来,他边哼着小曲,边打包行李。 今日之后,东燕燕再现江湖,相信会有一群人睡不着觉。 哈哈哈——! 东向燕一想起自己那个打算刷时髦值的计划,差点儿在当天晚上像个真小孩子似的在床上翻来滚去的睡不着。 竹楼外左右竹林沙沙作响,前有桃林粉雾似云。 也不知他是怎样做到的,居然真能让这片桃花常开似锦,终日不败。 叶孤城置身其中,微微扬起头,落英缤纷飘落眉间,再在他睁开眼时滑落而下,细嫩的花瓣在他皮肤上轻轻一点,仿佛桃林主人经常赠予他的亲吻。 东向燕修的是绝情道一事,自己还真不清楚。 想到这里,平静的心湖就仿佛被烈火灼烧,五脏六腑都生出莫名的恶意。 深吸一口气,叶孤城勉力冷静下来,他知自己这是到了关键时刻。 心魔! 与情劫相同为修行人两大天敌。 前者过不去,身死道消,后者过不去,轮回不入。 全是上天为逆天之人准备的劫难! 叶孤城想,上一世自己还不曾到需要经历心魔的境界,那么情深劫起的东向燕又如何? 从刚相识时的神秘,仅是皇室一族也不能说明他几近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一身看得人眼花缭乱的能力,再到交心之后,他所告知的真相,与其说他是人不如说他不似人更为贴切。 “唉——” 不及反应过来,一声叹息脱口而出,叶孤城并不打算优柔寡断,但若是心魔那自己势必要慎重对待。 慎重……慎重啊…… 东向燕,你究竟作何打算,缘何不曾与我说明? 竹屋二人,一在屋内,一在桃林,心思不明,似有暗波汹涌,当日夜晚,久违的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即使关紧门窗,点亮温暖的灯火,窗外大雨倾盆,天雷仿佛老天爷的怒焰劈空而过,连大地都跟着震动起来何况房屋。 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东向燕看向灯下的“美人”。 “哎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本有千言万语的叶孤城下意识一手刀切上他的脑门。 东向燕顺势抓住他的手我在掌心里。 “雨停我要出去一趟。” 叶孤城没有反对。 东向燕试探道:“东燕燕可是绝色美女,你就不怕我给你勾搭回小三小四小五小六来?” 叶孤城:“你随意。” 东向燕动手戳戳他:“喂喂,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好不好?虽然我对你一往情深,但保不住万一意乱情迷了呢?无数历史证明男人在感情上大多靠不住!” 换做平时,叶孤城早投过来难以言喻的一眼,但这次叶孤城神色表情仍是淡淡。 “我并不在意,只不过你若是做了,尚需问过我的剑。” 东向燕总算笑了。 “叶孤城。” 叶孤城:“嗯。” 东向燕:“QAQ人家好怕怕,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的闯江湖,万一被人欺辱了可怎么办?” 叶孤城语气微妙道:“确实如此,放你一个人出去,别人太危险了?” “……”东向燕:“我觉得你一定对我有意见。” 叶孤城:“错觉。” 恰好天外一道惊雷劈落,咔嚓的闪电透过窗户的缝隙印入屋内。 东向燕仿佛抓到证据一样大声道:“你看,老天爷都不信!” 第128章 晋江文学城 下着大雨的晚上,东向燕足足折腾了大半夜, 等早上叶孤城醒来之时, 夜雨已停, 窗明几净,屋内静的吓人。 “……” 起身之后, 窸窸窣窣的穿好外衣,发未梳却能从窗户看见外面依栏之人的一角。 走出门去,叶孤城冲斜倚在护栏之前的东向燕道:“没走吗?” 东向燕笑意吟吟的表情瞬变, 气恼道:“我没走就那么奇怪吗?” 叶孤城淡定道:“我以为你是想做就做, 绝不拖延的性子。” “……好吧, 你说的对,只不过在走之前, 忽然看见这景色脚步不自禁的停下了。”说着东向燕还示意叶孤城看向前方, 那片将自己迷住的雨后之景。 桃花被打落满地, 但因花树枝繁叶茂, 清雨洗过,不过是让树上的云层, 又添了一层在地上, 远远看去, 像是两波云海,粉的生烟,嫩的多情。 平心而论, 这般景色曼妙的似随时可成精成怪,再有一女子轻轻探出头来, 对这大千世界充满好奇。 呼吸清新的空气,单手覆上青翠的竹面,学东向燕一样靠上围栏,叶孤城道:“桃林竹海皆是你之手笔,怎好厚此薄彼?” 东向燕哂笑,向另一头看去。 碧海生涛,一场雨后不知有多少竹笋抽枝发芽,为这林茂再添娇色。 同样卸下掩门的木条,从屋内走出来的碧秀心望着这般景致,轻轻抚摸上小腹,露出浅浅的笑容。 远避人烟,躲入此地闲居隐世,每日相伴者,自有清风竹影,细雨长天。 随着肚子渐渐变大,尽管她耐得住寂寞,也在感受到幼子的瞬间变得不再寂寞。 “不知于此地景色中长大的你,以后会是何般模样。”碧秀心由衷期待的想道。 至于孩子的爹? 爱来不来,从头至尾有他没他差别不大。 声名赫赫的邪王石之轩,其实不仅被妻子的娘家嫌弃,连妻子都对他不冷不热,也是悲催,若传出去,恐怕立时就会被抓住把柄,名声扫地。 但又谁知道呢? 碧海江心从大宗师东向燕放言之后,就成了一处禁地,尤其连魔门都表示不予追究,其他人越俎代庖,也不怕激怒了大宗师,惹来杀机! 由此可见,世人对强者的态度一向宽容,不然东向燕也不会丢下一堆烂摊子跑了,还能过的那么滋润。 然而人生在世,不搞事怎么对得起自己? 东向燕打定主意后,那可就谁说都不听了,但他好歹还有注意过自己这个身份不适合大大咧咧满江湖乱窜,然后他想出一个神……(经病)一样的主意。 那就是以天下第一美人东燕燕的名头抛头露面,既然都得来这么个名头了,总放着不管也没意思?马甲就是要物尽其用才其乐无穷。 无穷的后来,就是这货在叶孤城难以言喻的目光中,把自己弄得贼漂亮贼漂亮的,临走时还抛了个媚眼。 “等我回来哟!~宝贝!~” 叶孤城:“……” 滚了就别回来了! 此人迈着猫步走了,独自留下的叶孤城吐出口浊气,五味陈杂。 夜雨洗涤过的天空一望无际,蓝得使人心头闲适,或许正是觉得这天气不错,空气不错,心情不错,东向燕才会在想来一场说走就走旅行前停下脚步,安安静静的等到太阳升空,蒸发掉叶面上的露水,空气不再那么潮湿后才启程上路。 以东向燕的速度自然没有什么目送,可想到他又准备搞些什么,叶孤城就不禁头疼,看眼自己手中之剑,想起他与田玉香之间的谈话,思虑起自己是否也该结束这安逸的生活。 剑客——剑上染血方为常态! 东向燕走了,出了并州地界就雇了马车,下仆若干,一路华服美妆,招摇过市,但凡耳闻过东燕燕名头的,都知道天下第一美人再现江湖,引来一群好奇心旺盛的江湖人。 这一天也是,自离开桃林隐闲之地半月有余,东向燕在扬州城落脚,扬州乃杨国公杨素的封地。 之前杨广有和他讲过,从并州起家,之后以扬州为镇,平定高智慧的叛乱,任扬州总管一职……当时杨广小儿挺嘚瑟的说完,东向燕自己虽然不冷不热,但多少也认可了他的本事。 这回要去扬州,少不得会被找上来吧? 也不一定,东向燕心下嘀咕:“我这副模样,他脑洞再大也没法联想到一起吧?” 顶多当成兄妹,但对于知晓他来历的杨广而言,兄妹之谈纯属无稽,只会当做流言处置。 这样一来,东向燕也不怕会和他见面了。 伸个懒腰,此人一个人在房间时,可根本不讲究什么形象。 懒洋洋的摊在软椅上,顶着张花容月貌的脸,裙子下面脚趾挠着小腿,压根想象不出他在外面风华绝代的模样。 不过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东向燕一点儿反应没有的用假声丢出一句。 “何事?” 门外的客栈老板忐忑不安道:“东姑娘,好(hao四声)戏楼的曹大家传话,希望今夜能与您同台献舞。” 东向燕不感兴趣道:“就这件事吗?” 老板犹豫一阵,还是敞开天窗说亮话。 “姑娘,自您来扬州就一直闭门不出,不知有多少人在外打听您呢,在下只是个本分的手艺人,帮您拦也拦不下多久,还请您找个机会和那些不好惹的江湖人放个话吧!” 他也是被逼无奈,这几天上门的江湖人明显比以往多了,而且因为他们的存在,不少正经生意人都不敢上门,大大影响了老板的生意不说,天天伺候那些阴晴不定的江湖人压力也是山大,这心慌啊! 刀口舔血的人注定和市井小民挨不上关系,后者碰上前者注定后者吃亏。 老板忽然想起,门里那位据说也是阴葵派的妖女,想想自己刚刚说的话,立时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和那些江湖人比起来,门里头这位才是真正的修罗恶鬼啊! 吓得当场腿都抖了,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嗨,全是被这几天对方好脾气的假象骗到了! 老板是怎么都不承认自己是被那张花容月貌迷了眼的,然而就在他思考对策就差闭目等死的时候,紧闭的房门被刷一下打开了。 东向燕一副慵懒的模样出来,连发髻都因为他在床上的动作散了一边,但就是如此黑发如云的模样,为他带来别样气质,亦男亦女的迷了他人心窍,是一种两性之间共有的吸引力。 “我知道了,这几日也麻烦老板你了。” 老板连忙诚惶诚恐起来。 “哪里敢啊……实话说吧,姑娘您是在下这些年来遇上的脾气最好的客人,可架不住在下就是一介升斗小民,实在处理不来这些江湖事,这个……心慌啊!” 东向燕全程和煦笑着当个倾听者,连老板也在不知不觉间遗忘自己因何恐惧这名女子。 “我知道了,但你说曹大家,她有何本事?” 老板一愣,总算反应过来自己的目的,尤其是瘦西湖上画舫楼船一事细细交代明白。 东向燕听他说起曹大家正是云外楼里注明舞技高手,她邀自己一是为了解决扬州城内人心浮动一事,二是女人都清楚的那点事。 他自信的用小指划过脸侧,当着老板的面笑道:“她想比比我和她谁更美?” 老板讪笑着没敢接话。 曹大家本地不知多少仰慕者,其中不乏地头蛇,自己冒然说些无脑之言,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可以挥挥手,清风不带的离开,自己可还有家有口在这里呢。 东向燕没打算难为他,想想自己还要留在扬州一阵子,也确实该找机会应付应付那群狂蜂浪蝶,唉,叶孤城不在,调戏都不知道找谁调戏好。 “行了,我同意了,算是报答老板您对我的照顾。” 老板连声道:“不敢不敢!!”但脸上却透出如释重负之感。 他走后,东向燕合起房门,坐在窗台前,单手支腮望向窗外,视线穿过宛若游龙起伏蜿蜒的街巷,径自投向西湖河岸。 在扬州画舫与楼船是一种文化,不只是寻欢作乐,单以技艺名扬天下的舞姬大家从来不少。 女子以柔纱水袖立于水上,踩叶踏花,舞姿翩然,观客时感香气拂面而过,伴着曲曲调调,尽是江南风情,水色柔肠。 “来这里去,不去看看‘瘦西湖’似乎也不太好。” 做好决定,东向燕神色一正,摆出备战的姿势,从包袱里掏出那些自制的胭脂水粉。 哎呀,人要是多才多艺,不论何时都省钱! 开开心心哼着小曲把自己的脸当画布,短短几天之内,他采购的大裙子足够他应付任何一个大场面。 送上门的挑战,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尤其是站在“女子”的立场上。 比美吗? 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残酷的美之道! 当夜晚降临,云外楼派出的车马已经停在客栈门口,周遭围了不少闻讯赶来之人,万众瞩目之下,一道高挑倩影从客栈大门里走了出来。 甫一出现就引起一片抽气声,笼纱罩住半身,实际情况是根本看不见他的脸的,但是光看那身段气质,仪态千万已然在众家好女之上! 何况秋纱单薄,五官长相若隐若现,令人不禁更期待起摘下笼纱后的姿容相貌。 前来接人的总管愣了好一阵,这时回神连忙道:“东姑娘,这边儿请。” “有礼了。” 云外楼总管动作一顿,这女子声线好生高傲,遂不再多言,谨守本分的扶她上车。 东向燕原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但想到这是在人前,思考一下,还是维持了一位淑女羸弱纤细的形象,以防万一,伸出的手是隔着袖子的,仅仅用指尖点了下他的手掌便轻盈的登上车架。 云外楼总管显然没发现什么,看他坐好后就驾车离去。 二分明月一声箫,半属扬州廿四桥。 别有风情忘不得,载花载酒木栏桡。 一首扬州竹枝词道出瘦西湖风情。 今日杨广与杨素结伴来到大名鼎鼎的云外楼,何尝不是为了能在楼船上欣赏到陷于深夜,明月高悬的清美景象。 打发掉引路人,他们两人进入专门准备出来的厢房,位置极好,起身就可欣赏美景美人。 杨广颇为满意,还与杨素说道:“云外楼莲池台闻名已久,不知今日是否能欣赏到曹大家精妙绝伦之舞,又是否如传闻中那般翩翩仙子,幻若鱼精。” 杨素也颔首表示赞同,但他们两个是绝对不会失望的。 厢房楼下就是舞姬献舞的莲池台,台上以精湛的手艺雕刻出十八面大莲叶,有枝有绿,相伴莲花婀娜多姿,栩栩如生,头顶无棚遮挡,四周垂纱半空,若在此起舞,湖上定有清风随之摇摆,怡然自得。 由此可见,云外楼之所以能声名远扬,自有其道理可在。 东向燕到时,还不知杨广这倒霉催的也在,还是在与曹大家见面之后才听说,一时有些不爽。 区区杨广居然敢看爷们献舞,小心看穿小爷的身份然后眼瞎哦! 显然,他还没有从心到身的变成妹子,他的内心还是一名聪明伶俐又美丽的蓝孩纸! 第129章 晋江文学城 曹大家本命曹芸熙,为人文秀娟雅, 自带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 尤其以卖艺不卖身闻名整个西湖河畔, 在众家画舫秀楼之中,独自一人撑起了不小的家业。 ——云外楼。 即使是扬州外的人前来此地都会闻声而来, 驻足河畔,听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畅想会是何等女子登台献艺。 而其中, 以曹大家的舞, 最为备受瞩目。 已然可以被称作技术, 而不是取乐用的玩物! 故而扬州湖畔大片船舫被称作好戏楼,可真正有心之人, 却一来定然是去那云外之地。 在被邀战之前, 东向燕也有这个心思前去一观, 美人美景, 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又不是说有了叶孤城, 就必须看也不看旁的女子一眼。 这方面无论是他还是叶孤城都对彼此没有要求, 会这样做, 其实也和古人的传统有关。 比方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男男亲近龙阳之好也不影响他们娶妻生子,甚至在魏晋之时, 好男风甚至是一流的风雅,只有世家公子才玩得起的高端乐趣。 只不过东向燕两人在这方面有点儿特殊, 前者是活太久了,早不把世俗观念当回事,后者则是一心唯剑,勉强装下个东向燕。 简而言之,谁都没考虑后代的问题。 不过排除这一点儿,两人对对方互有放任,互有自由,那就不是男女之情可以理解的了。 就好像快意恩仇,侠骨柔肠,并非闺阁女子可以理解的洒脱豪情,她们或许向往,却在踏出那一步之前,绝难有亲身体会的一天。 曹大家的舞,在东向燕看来,差不多就是这样一种东西。 不是不算一流,也不是不美丽,更不是说技艺仪态上有何疏漏,单纯是不对自己胃口。 巨大的莲花池,几乎占据大堂三分之二的空间,每一片叶子在夜风中栩栩如生,恍若与舫外的碧叶连天同源,皆为大自然上的鬼斧神工。 然而就在偏偏绿叶之上,绣鞋细足,轻姿曼舞。 曹大家是名水乡孕育出的女儿花,一举一动也那般符合情景之中的愁肠深意,韵味无穷。 杨广杨素二人在二楼赏舞,音乐一停,他们便颇给面子的赞美起来。 杨素比杨广来得早上半月,也见识过一次曹大家的舞,今次再看,他还能生出美不胜收之感,由此可见对方技艺之高,让他忍不住叹道:“枝柔者莲也,曹大家的舞姿可比这水上青莲,摇曳生姿,步步生香。” 杨广笑曰:“曹大家清风明月,叔叔可是被这美人美景所迷,心动了?” 杨素闻言摇摇头:“曹大家乃大家,容不得观者心怀他意,我啊,只要空闲时候能来这云外楼坐坐就满足了。” 杨广听闻不禁说道:“要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叔叔怎知她对你无意。” 杨素再次摇头,不答。 这时台下丝竹管乐声响,在湖上弥漫开来,随着夜风拂往江边引人流连忘返。 曹大家在台上自问跳出了巅峰,眼神下意识落向台下,她知道自己今夜的对手就在那里,也不知那位击败众美的天下第一美人此时是否生出危机感! 然而东向燕在屏风后打了个哈欠,十二分的不解风情,但是没办法,他一向对这种慢悠悠的曲调无感,他更喜欢激烈一点儿的,让人脑仁不禁跳跃起来,身体自发动起来!那样的音乐才受他青睐。 如今曹大家的表演精彩是精彩,却只是让他从头至尾都在百无聊赖的坐着,险些没睡着! 可惜曹大家一心竞争,却落得被对手无视的下场。 等到她下台而去,特意留心过的客人表情仍然沉醉在自己的歌舞之中,一水的痴迷,曹大家暗自点头,再次证明自己今天状态不错。 那么就剩下……她的目光停留在屏风之上。 屏风有某位才子留下的山清水秀之景,以曹大家不通武艺的本事,也看不清东向燕的全貌,但东向燕本身来此却不算一个秘密。 随着奏乐之声逐渐安静下来,人群间反倒生出骚动。 不为别的,天下第一美人东燕燕,何人不想亲眼见证她之艳色逼人! 要知道有妲己褒姒之流留名史册,美可从来都是一件锋利的武器,稍不注意,连绝世利剑都可折损,遑论眼下这群凡人。 在众多不动声色流露出期待的目光之中,东向燕却正和曹大家第一次见面。 一看到刚还在台上献艺的云外楼主人从外面走进来,东向燕立时收拾起自己不像样的姿态,以绝对不会给自己名声抹黑的优雅模样轻言慢语道:“曹大家之技名不虚传,今日一见,更是尤胜传言三分。” 曹大家听她说的诚恳,但目光却死死放在他脸上。 东向燕好脾气的让她看。 人美!自信!没办法! 他这一副看多两眼也不会掉肉的样子,落到女子眼中,那就是高傲看不起他人,以自身之美为傲! 这可就让人受不了了,要知道美丽的评价向来苛刻,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不下于战场的修罗之地,任何一名女子都有踏上的资格,但落败者却数不胜数,古往今来,这条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留下遗憾。 原本曹大家听闻东燕燕之名,本的是无才无艺只有貌的女子,怎么能担起天下之美的名声,没想到对方一照面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注意到她刚刚说的是技,不是舞!说明她正有那份眼力区分出技艺和舞蹈之前的差别。 舞蹈阅人心之,技艺磨己之心。 前后两者可谓天差地别! 曹芸熙之所以久久不语,正是因为察觉到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握,而东向燕之后所言正与她想法相同。 东向燕百无聊赖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以他之阅历稍稍看过几眼心中便大致有数,此时一见冷场,半是圆场半是随性的说道:“莲台之舞,本就需要极软的身段,于水风中跳出莲之高洁,莲之柔肠,自身化作莲花,献与他人。曹大家应是从身到心将自己比作莲花,在我与众位宾客看来,路过之士必驻足欣赏的名花之莲,曹大家已有八分神韵,实在不容易,不简单。” 曹大家沉吟道:“你对我大加赞赏,可你呢?突然被另一名女子挑衅,你就不会感到不服气吗?” 东向燕微笑看她,意味深长道:“美人相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不快?” 曹大家蹙起眉头,越看他越觉得不对,以女子而言,这身量未免太高了些,但塞外并非没有高大健壮的舞女,而且细细品来,这东燕燕的身材线条,虽略显英朗,但有那张倾城绝艳的脸在,一切不合适的缺点都会变成优点,实在惹人妒忌。 “闲话休要再提,等下你登场可想好以何等技艺与这被你赞赏有加的青莲曼舞对抗了吗?” “对抗?”东向燕仿佛不解似的重复道。 曹大家眉间紧锁,用力盯紧这个人。 东向燕见状已知自己逗过头,轻快的笑笑。 “当然。” 曹大家冷声道:“那我拭目以待!”说罢便转身离开,前往二楼观赏。 云外楼一向座无虚席,接客严谨,但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舞台所占空间之大,不得不实行如此对策,因此特意扩建的画舫,将二楼尽量扩宽面积,让更多人可以欣赏到一楼大堂的歌舞。 杨广在见识过一场视觉盛宴后,也不觉得云外楼还能拿出另一场比前者更精彩的演出,所以在台下再次响起音乐声时,他诧异的看向一楼。 “这云外楼的表演如此密集的吗?还是曹大家要再次献舞?” 杨素比起侄子似乎更知晓其间内情,捏着胡子对杨广说道:“你整日埋首事务尚不知天下第一美人东燕燕近日抵达扬州,今日云外楼老板曹大家特意邀她同台献艺,也就是说,台下这许多人,包括我在内,不全是为曹大家而来。” “东燕燕?”杨广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含了一圈,为这和某人极为相似的名字打了个冷颤。 天下第一美人出台后,他确实有所耳闻,但他一不重色,二不重欲,也没听说此人是否绝世高手,只是极其貌美,所以不多时就忘在脑后,今日要不是杨素说起,他怕是能一直遗忘到天边! 但美人美景,男人嘛,学不会享受的都是那些毛没长齐的。 端起一杯水酒,杨广好整以暇的看向台上。 云外楼的舞台一向是别家没有的特色,曹大家在莲叶上踏波而舞亦是技惊四座,然而光线一暗,在众人惊奇之时,一人影从高处缠绸带飘落台上,落足地点,仅有一个巴掌大小的观赏莲叶。 当灯光再次亮起来之时,满场哗然。 东向燕落足在荷叶之上,却视周遭舞台观客于无物,两手持剑,自得其乐。 杨素见状脱口而出。 “剑舞!”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昔日的江湖,就连东向燕也听说过盛唐之时著名剑器大家公孙大娘之舞,她所留下的剑器传说即使几百年后仍为后人所铭记,三圣留下的著作更是为她舞姿之出神入化再添一层光环。 出于好奇,东向燕不顾男女之别研究过,此时站在莲叶上,估摸自己起码能使出三分风骨。 不过三分就三分吧,纯爷们想得开! 在他眼神的暗示下,一首配合西河剑器而响的曲子缓缓拉开江南花月夜的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联动一下,诸位秀坊的大小姐们,这章之后有没有觉得东向燕格外亲切~~ 第130章 晋江文学城 花叶上的舞,与曹大家纯粹的献技比起来, 倒更像是随心所欲的挥舞起手中之剑, 春夏秋冬四季, 不仅止于满池荷塘,风起微澜之间, 一招一式可从冬入夏,春华秋实。 巴掌大的叶子,东向燕能在上面变幻几十种姿势, 可比当初赵飞燕掌上舞, 而双剑破空, 自在逍遥,仍有一派江湖人所向往的潇洒自由。 观赏途中人们不知不觉生出一个想法, 深刻意识到台上这位第一美人之舞与曹大家之技分别是截然不同的一种表现。 虽然同为“舞”, 但一个极于技, 一个臻于心, 若相较,必然从心。 眼见着台下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音乐声仍然一停一起。 东向燕自我感觉相当良好, 最后在花叶上做出一个收尾, 直将四周盛开的大片莲叶荷花衬托为背景,唯有他曼妙无双,怡然自得。 偏口的大袖, 双剑齐展又收,剑光似华光千缕, 倒映彩绸与灯影湖色之间,美不胜收,精彩之处甚至叫人不敢逼视,恭恭敬敬垂下目光,直叹此情此景,不似人间。 “不可思议……”杨素呢喃自语,“我原以为曹大家已是技艺无双,不曾想居然还有人在此之上!” 杨广怔然道:“传闻中东燕燕空有其貌,一无是处,现在想来流言蜚语,果然不堪真相大白。不行,叔叔,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不能放过了去。” 杨素一愣,思索两秒不禁同意道:“也对,只不过想来和咱们一个想法的人不少。”说着看向楼外。 杨广闻言神色微变,跟着看过去。 台下众生已然有所反应,抚掌击节的有之,赞美敬酒的有之,热热闹闹,一扫先前静寂无声的震撼。 然而被诸多目光注视之人,一如收回双剑之时的利索,登台时惊艳万分,下台时干干脆脆,毫不留恋掌声与名气,兀自来到曹大家所在之处。 二楼之上,曹芸熙面色接连急变,当房门被敲响时才收。 “进来。” 东向燕闪身入屋内,曹大家转身看他,目光复杂。 “我输了。” 东向燕:“耶,大家从技,我从心罢了,怎有高低上下?” 曹大家摇头:“技与心本就落于后者,我较于技,疏于心已然从起点上败给了你,我不会在这方面妥协。” 东向燕目露惊讶:“那你这是?” 曹大家沉吟道:“正因你胜我,我才有话与你说。” 东向燕好笑道:“说什么?” 曹大家毫不迟疑,果断拜倒在地。 “请教我!” 东向燕:“……” 曹大家认真道:“若今日不曾亲眼所见,恐一生都会陷入迷障,然正因亲眼所见,随心至性,舞技无双,才有我此时此刻的感受,东大家,从此看来,当为我师!” 东向燕:“别的先不说,你请起来吧。”搔搔脸颊。 曹大家起身之后姿态明显恭敬许多。 “今日过后,西湖众多名妓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东向燕还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呃……说清楚?” 曹大家摇摇头:“世人大多愚昧,不知美之道何其严苛,小瞧于此,却不知古往今来,有多少美人颠覆众生,操弄天下大势。正如男人争武道,女子在美之道上的精神绝不会比其底下,故而您既然为天下第一美人,就要有被众美挑战的觉悟。辗转往昔,二十载年华过去,女子的时间何其短暂,因而才越发激烈。” 听着她真情实感的叹息,东向燕的表情越发像是一个囧字。 等等等等——几个意思? 这难不成还打算,拖着我去一证美之道,然后被一群大男人评头论足? 那场景想想就不好了,东向燕嘴角抽搐,调戏个叶孤城那还算是情趣,伺候一帮大老爷们,开玩笑,他们也配? 挥挥手,东向燕十动然拒。 “我对此毫无兴趣,劳烦曹大家与她们说明。” 曹芸熙呼吸一滞,眼神微妙:“你真这么想?” 东向燕坚定不移的点点头。 曹大家心中不知作何想法,遗憾有之,叹息有之。 “那还真是她们的幸运。” 经过刚刚一场比较,她何尝看不出来舞技只是此人本事的冰山一角,若继续窥探下去,保不准会出现何等程度上的妖孽。 东向燕笑笑,没再搭话,反而看向楼外,湖上楼船最好欣赏的就是天外夜色。 密密麻麻的繁星铺成银河一弯,湖面倒映着星光小船,与白日娇翠可爱的莲叶荷花两两呼应。 怨不得有那么多的诗人不吝啬笔墨将此情此景留待后世,只因风景名胜不管过了多少年,仍能撼动人心。 “曹大家,介意与我品一杯水酒吗?” 东向燕骨子里是个喜欢风花雪月的家伙,只不过性子太糙,平时看不出来,可一旦时间地点对了,他也不介意风雅一把。 被如此询问的曹大家无意识的眨眨眼,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从这个人身上看见一名公子风流自许的影子,可是那又怎么可能……摇摇头,她道:“好兴致啊。”也就招呼船上的小厮去备酒上菜。 摇船的水手大多离湖而去,白日里的乌篷船也大多停留在西湖边,夜幕之中水上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楼船画舫,舞女歌姬轻歌曼舞供人寻欢作乐。 原本云外楼也不例外,只不过舫间女子大多柔情似水,歌舞升平,只卖艺不卖身,因而成就不小的美名。 曹大家混在这些人之中,更是清流之中的一股清流,所以就很难理解她一开始的挑衅举动,若说她是为排名一时小题大做,东向燕更乐意相信是她背后的势力安排她如此行事。 等到炉子中的黄酒微热,曹芸熙用干净的布巾提起酒壶,为自己和东向燕各添了一杯温酒。 东向燕拿起杯子含笑道:“曹大家,差不过也该说明来意了吧?” 曹芸熙孤傲的气势一清,眉目之中自有异彩闪烁。 “你看出来了?” 东向燕莞尔:“不是明摆着吗?”优哉游哉的喝着水酒,目光望向湖面迷离灯光,八宝琉璃盏悬挂屋檐,垂下一片珠光宝色。 曹芸熙道:“云外楼临水而成,若只是靠我一名女子,或许能安安稳稳却难有这一派盛名。” 东向燕道:“可以理解。” 曹芸熙不再解释而是说道:“一般女子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如果没有个什么依靠,也只会受人欺凌,我也不例外。” 东向燕:“那是谁庇护了你?” 曹芸熙表情一收,神色冷漠道:“苏州曹家,算起来还是我本家,可是……” 可是什么?只要看曹大家沦落风尘就知道了。 好人家的姑娘若有人做主,岂会流落至此,还美名在外? 在曹芸熙看来,这不过是对自己的一种讽刺罢了,所以不知不觉失了心,走偏了路,急于在技艺上发泄悲愤。 东向燕表示理解。 曹芸熙目光一转,落到他身上又道:“你不考虑说些什么?比如我为何会替他们传话?” 东向燕摇摇头:“不过利之一字罢了,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们找我为了什么?” 眼中神色微微变化,曹芸熙喝了口酒,秀气的让唇红留在杯壁上。 “说来也是因为曹家大公子曹庄对您闻名已久。” 东向燕挑眉。 曹芸熙明人不说暗话,坦白道:“慕名已久,有心相见。” 东向燕:“换言之……?” 曹芸熙冷着脸道:“不知东姑娘可有婚约?” 东向燕:“……” 相亲? 曹芸熙整整表情,认真道:“曹大公子为人直爽,性情沉稳,如今不过年方二八就已经独自经营八家银号,长得是温文尔雅,格外俊秀,平时不沾花惹草,爱好收集古书,若不是其父前年去世,他需要守孝三年耽搁了,说不定早早定好了人家。” 东向燕有些艰难道:“为什么……是我?” 曹芸熙给了他一道居然装傻的眼神。 “听说了天下第一美人东燕燕姑娘的名声之后欣然向往,机缘巧合之下,又在某处酒楼中看见您与叶剑仙的相处,从此对您一见钟情,思慕久之。” 简而言之,你就这么把一个好孩子迷惑得心儿都丢了,需要负责。 “大公子回家后茶不思饭不想,曹家人没法眼睁睁看着下任家主就这么患了相思病,正好你赶来扬州,他们便托我安排了这次相亲,哪怕您不同意,也请去见见曹大公子,一解他相思之情,还是断了他的情丝,曹家都必有重谢。” 东向燕:“要是我不同意呢?” 曹芸熙定定看他一阵,轻缓的吐出一句。 “随你,毕竟是魔门之人。” 东向燕眯起眼睛:“你这话说的有点儿意思啊。” 东燕燕在江湖上确实有出身魔门的说法,准确说因为“兄长”东向燕和魔门走得近的缘故,把她当魔门之人的家伙可不少见,他倒也乐得借用魔门的声势打掩护。 只是想起魔门妖女的那些个名声,曹芸熙这话就带有一股子暗讽的味道。 曹芸熙道:“非也,只不过对我而言,曹家的人死一个是一个。” 眼前女子虽比不得女装扮相后的自己艳色逼人,却也是轻风细雨,曲调优柔,别有一派水乡女儿的柔情温婉。 可当她说出这句话之时,却硬是从字里行间冒出冰渣,恨意森然。 东向燕想:这事儿有猫腻啊! 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第131章 晋江文学城 思来想去,东向燕接受曹家的邀请, 并留宿于云外楼, 隔日在曹大家的引荐下, 与她一同前往名为曲怀筑的庄园。 建立在山清水秀间的庄子别有一派江南建筑风格的小家碧玉,大小上比不得气派的北方庭院, 但却玲珑雅致,内有竹笙,外有杨柳, 路外小河蜿蜒崎岖, 仿佛一条清澈的羊肠小路, 隐于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 当东向燕与曹大家从马车上下来,无论远眺, 还是近观, 这副山野景象印入眼帘, 心情无端平静许多。 “好地方, 称得上一句福地的赞美。”东向燕慢吞吞说道,仿佛是在给曹芸熙面子。 曹芸熙轻嗤, 不置可否。 “走吧。” 用不着通报, 她推开门就进去领路, 走了有一会儿,迎面走来一队无精打采的侍女,她们在看见曹芸熙时表情复杂的变了变, 接着立刻躬身见礼。 “曹小姐,大公子等候多时了。” 曹芸熙皮笑肉不笑道:“行了, 我这就带人过去,另外,大公子再怎么荒唐也是曹家正统血脉,诺大家业等着他继承呢,尔等再不尽心的连个守门的人都不留,呵呵,信不信我告诉夫人,让她把你们卖出去?” 在东向燕讶异的眼神里丢下威胁的话,曹大家一反常态的表现刻薄。 扫眼脸色忽青忽白的婢女,东向燕偷偷向曹芸熙问道:“这是……有什么内情?” 曹芸熙丢给他一道眼神,“等下和你说。” 东向燕安静下来,只不过好奇心多出不少。 几名婢女中明显地位更好,穿着更好的丫鬟走出来行礼。 “曹小姐指点奴婢们受教,但也请小姐认清自己的身份,大公子身边可不是谁都留的。” 说罢,眼神不悦的飞快瞄了她一眼。 曹芸熙面不改色道:“用不着你担心,还不下去?留在这里给客人看笑话吗?” 这时,婢女们才意识到曹芸熙后面还跟着个人,有些人的表情更差了,匆匆忙忙告了礼就退下去,连东向燕长相都没瞧,反应慢的那几个倒是有留意到,被惊艳了一瞬,眼底必不可免的生出嫉妒来,可也正是因为对比强烈,长相原本也有清秀的程度,却在对比下成了清粥小菜的女儿家更不可能留下自取其辱。 一时间,走的走,逃的逃,曹芸熙前头空空一片,一点儿没有往日非要打嘴仗半个钟头的兴致。 她撇撇嘴:“可算走了。” “乱议主子的闲事,这可不像是守规矩的家族教育出来的婢女。”东向燕斜眼看她怎么解释。 曹芸熙道:“跟我来,一边走一边说。” 东向燕不置可否。 到曹大公子休息的主院还有一段距离,留给曹芸熙解释的时间不少。 “大公子心慕你却是属实,但事情远不止这么简单。” 略作沉吟,她道:“朝思暮想,浑浑噩噩,连正经事都办不好,变成一副情痴的模样,若说曹家家主只有这一个儿子还能容忍,并且积极寻找‘良药’,可突然出现的私生子改变了曹家人原本的想法。” 东向燕:“咦?” 曹芸熙丢给他一道似笑非笑的眼神。 “有这么惊讶吗?当今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女子甘为后院,纵使天下第一美人,年轻时名动八方,最后若是落得孤老终生的下场,也少不得被人耻笑。归根究底,女子的一生从不系在自己身上,最可悲的是,无数人意识到了,仍然不觉有误。” 东向燕:“……” “说这些倒是我无趣了,”曹芸熙话说一半先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自己,转而若无其事的提起正事,“私生子年龄与大公子相当,不过比他差一个寅卯的时辰,从长相,到才华,顶替区区一个他并不麻烦,何况大公子现在失态惹得其父不悦,被远远打发到这庄子里来。” 说话间,已经来到曹庄居住的主院,抬头就能看见明镜楼三个大字。 曹大家站在门前对他道:“原话虽然是让他冷静冷静,但等冷静下来,曹家已无他立足之地,还是曹夫人惦念亲子,麻烦曾和他有些关系的我,不然也是个可怜的家伙。” 东向燕听完全程后就一个想法。 “真麻烦。” 无论是隐藏在字里行间的背后算计,还是曹夫人慈母心下的不敢记恨。 曹大公子被无用则弃,其母好似也不是真心为他打算,真应了曹大家之言。 是个可怜的家伙。 “曹庄,我来了。”曹芸熙推开门扉,明镜楼内摆设也是雅致得紧儿,由此可看出曹家的财力,不然一座偏僻之地的庄子怎有这么精良的布置。 “曹娘。”有曹芸熙一声喊,二楼楼梯上有一男子披衣而来,雪白的亵衣外罩深黑色滚边常服,长发并未梳起,而是像瀑布一般悬垂而下,皮肤极白,透着贵气。 东向燕打量完后,用一句话形容这个男子的长相。 眉目如画,举止温柔。 真真正正的贵公子,和那些或风流,或不羁的公子哥俨然两种画风。 想到这里,东向燕明白了,为何那么讨厌曹家人的曹芸熙愿意为曹庄跑上一趟,实在是这么一个温柔沉静的人,实在不适合和人心尔虞我诈。 凭心来说,他更适合隐居山水,与春兰秋华作伴。 曹芸熙见他一步一步,极是缓慢的下楼,眉目间笼罩一层忧色。 “身体还不见好?” 曹庄莞尔:“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曹芸熙板起脸:“胡说,前两天你病得下不来床,还好意思提!” 曹庄弱气的笑笑,没敢反驳。 东向燕目光稀奇的在他两人身上打个转,接着主动出声道:“听说你想见我?” 曹庄闻言立刻摇头:“怎会,曹某早有心仪之人。” 原本以为曹大公子是个怎样的蠢货,所以准备语气犀利的碾压死那丝情根,后因为看到本人改变主意,准备委婉开解的东向燕:“…………”玩我? 曹芸熙大为惊奇:“你在说什么?夫人可不是这么讲的!” 东向燕:“……好吧,看样子被玩的不止我一个。” 曹庄看看曹芸熙脸上不似作伪的诧异,再看看富有天下第一之名的女子,嘴角的笑越是深越是苦涩。 “跟我来吧,此事有内情。” 还有内情啊……东向燕:你们也是熊的! 一大早上过来连口水都没喝,净是在听“内情”了。 来到待客用的茶室,曹大公子坐下后先咳嗽几声,脸色越发苍白。 见他这样,东向燕更不指望他能给自己倒茶了,无奈的打算自己来吧,可是…… 曹庄:“其实母亲早就察觉父亲在外面养了外室,二十多年前就发现了。” 人家已经开始了,而且一听就是严肃话题,不好插话。 东向燕又不是没眼力见的傻子,当然不可能在这时候败坏自己形象,只能用优雅的举止掩盖自己渴得冒烟的真实状态。 “居然有二十年。”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妈个鸡,求茶水! 曹庄颔首苦笑:“那名外室母亲一经发现就准备动手,可却被祖母阻止,说来惭愧,我当时只有八岁,母亲却再无所出,又不准父亲豢养妾侍,无可奈何之下,祖母才安排了这一手,因着这件事,母亲一直和祖母摩擦不断,直到半年前祖母去世,母亲才下雷霆厉手收拾她们。” 曹芸熙补充了一些自己有所耳闻的部分说给东向燕听。 “曹家在曹族长年轻时家道中落过,后得曹庄之母的娘家救急才挺了过来,所以他祖母再怎么对曹夫人霸占着曹族长一事不满也不能明着撕开脸皮。” 东向燕表示了解。 曹庄被曹芸熙的补充弄的很尴尬,可他性子软,老老实实接着说下去。 “但是半年后,自称外室之子的男子忽然出现找上曹家,为了外室下落不明一事与母亲发生不小的冲突,正好在外做生意的父亲回来,得知外室失踪是母亲的手笔大发雷霆。” 曹芸熙淡淡道:“你肯定不识趣的上前插嘴,然后就被你那个父亲丢到庄子里自生自灭。” 也许是她过于肯定的语气正好压中事实,曹庄苦笑:“你说的对,但有一件事也不对,外室并没有失踪,甚至母亲的手段早一开始就落到父亲眼里,那名外室子也是早就准备好了上门发难,就是为了迫使母亲接受他们母子。” 东向燕在这方面比曹芸熙更敏锐些,已然猜出曹庄接下来要说的话。 曹庄道:“休妻另娶才是父亲的目的。” 换言之,外室才是曹父的真爱,曹庄和她妈全是挡路的障碍。 东向燕吞吞吐吐道:“热闹真大。” 难以想象现在的曹家有多少乱子。 曹庄无奈道:“在下被嫌弃到庄子里反倒躲了清净,就是母亲的处境……唉……” 曹芸熙:“你还唉呢,怎么不早说?” 曹庄神情淡淡:“早说又如何?父亲心意已决,甚至从一开始就在谋算我与母亲,有心算无心,又血脉相连,我又能如何?” 东向燕惊讶道:“你不恨吗?据你所说,你父亲可是打从一开始就谋算着你继承人的位置,对方也是隐忍了将近二十年才出手夺走你的一切。” 曹庄摇头道:“父亲确实算计我和母亲,但我的一切都是父亲给的,继承人这个位置不要也罢,我担心的只有母亲。” 东向燕:“所以你对我思慕已久,已生情病又是怎么回事?确切说,你们家找我做什么?” 曹庄闻言尴尬,曹芸熙偏开头。 东向燕:“还有内情是吧?”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帮人忽悠我过来的说辞没一句真的。 有心想追究追究,但瞧瞧这两个,一个妹子,大老爷们总不好和妹子计较,一个乍看起来还算健康,但以东向燕的眼力怎么分辨不出来这人气血两空? 精神不佳的说两句话喘三口气,东向燕只要不是个瞎子,轻易得出此人病体未愈的结论不过秒秒钟。 曹芸熙低咳一声,解释道:“曹夫人让我先把你带去见她。” 结果你信以为真,先把我领来见大公子对吧? 曹芸熙辩解道:“我想着既然病人想见的是你,去见曹夫人多此一举,而且曹夫人她……”欲言又止。 东向燕猜那句话的后半句是曹夫人她会刁难你。 事实上他还真猜对了! 曹庄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我母亲不是个聪明人。” 所以请人然后刁难求助的人也是很有可能的。 东向燕诚恳道:“你们一家子都有病吧?” 儿子体病,父亲心病,母亲更惨,脑子有病。 瞧瞧这一帮病入膏肓,个体脑残的货。 东向燕不知道说什么,就知道那个曹夫人叫自己干毛。 “你既然不是得了相思病,那就和我没关,找我做什么?” 在这方面曹庄不愧是曹夫人的儿子,虽然最初也有不明所以,但转念一想就弄清楚了自家娘亲的“真意”。 他尴尬的说道:“很有可能……是想请东燕燕姑娘迷惑外室之子,我那位意气奋发的弟弟。” 东向燕:“………………………………” 感情魔门出身还有这功能? 东向燕百分之百的诚恳道:“喂你妈吃药吧。” 这脑子已经晚期了。 曹芸熙低咳道:“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曹家底子厚,解决了外室之子,让曹庄继承曹家,那么魔门想要的报酬,曹家还是支付得起的,顶多从此归入魔门一方,毕竟正邪两派的竞争,对身在江湖外的家族没多少影响。” 按照曹芸熙的解释可以很容易勾勒出大唐上的局势划分。 四大门阀为主要势力,其次是各种帮派,家族,最顶端的魔门与慈航静斋囊括黑白两道的争端,作用大多促进了朝代的更替。 在这之后是坞堡等地方势力,这些势力占地为王,对最上面的位置没野心也没兴趣,也是各方势力争取中的中立助力。 曹家虽然也是大家族,但却和坞堡等同,属于扬州方的中立派,黑白两边谁都不会没事闲的去得罪他们,甚至根据情况还能卖点好。 江湖上那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惨案绝对不会发生在世家公子身上,是江湖人势力吗?没错他们就是势力,哪怕是魔门中人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一个大家族的追杀。 此时的隋朝还没逃离世家门阀的影响,每个人心里都明镜似的清楚。 无缘无故与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为敌是最蠢的事情。 也正是如此,曹夫人虽然蠢,但她试图借助魔门之力除掉自己对手的计划还是十分有可行性的,但东向燕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就不怕引狼入室吗? 东向燕满肚子都是槽,就是吐不到当事人脸上。 真当魔门人都好说话得和佛山少林寺似的? 第132章 晋江文学城 先不说妖女们会不会按照她的计划行动,但就说妖女一个顺手连她儿子也迷惑了怎么整?行!就当她信任曹庄的定力, 但比起和她一个过气的夫人合作, 和曹家家主合作不是更方便? 一系列行动下来, 除了将她衬托得无比愚蠢,还给人一种她打算鱼死网破的印象, 但她看起来又不像是?话说回来,她既然能做大家族族长的夫人,按理说不可能会真那么蠢吧? 说道这里, 就必须提起曹夫人的娘家, 就说曹父在当初得了曹夫人娘家相助才将曹家发展状态, 以此来看,曹夫人的娘家势力不小, 实际上确实势力很大。 独孤阀了解一下。 出过独孤皇后的独孤世家, 怎么想也不是好惹的庞然大物。 曹夫人之所以如此自信, 还是因为娘家给力。 东向燕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不禁下意识问道:“她怎么不向娘家求助?” 此话一出,曹庄扶额道:“若要做主, 我那位外祖母确实不介意帮忙, 但母亲拉不下这个脸。” 东向燕:“…………” 脑回路确实别具一格! 在神奇的曹夫人的想法中, 东向燕势必是一位祸国倾城的绝色美人,迷得自家外室之子团团转不说,还能使得对方自毁长城。 总体而言, 不说计划有多少参考性,但她想的可美了! 只不过这个计划的主要执行人不打算配合。 “胡闹!”东向燕呵斥道, 起身顺手抹平衣服的边褶,“如此荒唐之事恕我不奉陪了。” 曹庄起身相送,满怀歉意道:“关于母亲所托之事,等在下病好一定带重礼上门聊表歉意,还请姑娘莫要怪罪母亲的得罪。” 东向燕抽抽嘴角,恼火倒没有,满心都是哭笑不得,权当听个笑话吧。 同时他也理解了为什么曹庄会坦白将家族阴私说给一介外人,原来全是为了请罪。 曹芸熙在这之后也起身:“我也一起走,曹庄,你注意身体。” 曹庄点点头,又咳嗽两声。 这个身体别说保重了,能不能撑过冬天都有点悬。 伸手摸摸曹庄的脉搏,东向燕道:“郁结于心,看样子你也没有自己说的那样看得开。” 曹庄笑了笑,没有辩解。 东向燕收回手,三人一个送,两个走的结伴从回廊中离开,路上又有看到那些婢女们的身影,她们聚到一起窃窃私语,丝毫不关心自己主子的身体状况。 看到这里,曹芸熙又没好气道:“你就该卖了她们,买些更听话的,这样你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 曹庄:“她们也是不甘,随我这个病秧子被打发到庄子里,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曹芸熙脱口说道:“那你就想办法回去!” 曹庄沉默。 东向燕望天,这气氛尴尬的。 正好前面有个婢女慌不择路的跑过来和他撞上,被看起来苗条实际华服下人高马大的他眼疾手快扶住。 “没事吧?”东向燕说完,被他抱住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的抬起头,立时被他晃花了眼,“没、没事。” 曹芸熙语气不好道:“发生什么了,连规矩都顾不上了?” 婢女年纪不大,所以还没有其他姐姐那么不把客人的命令当回事,但同时性子也不够沉稳,不知是遇上了什么,手足无措的和曹芸熙焦声道:“小姐,大公子,那、那位现在在庄子外面求见!” 那位? 东向燕还在想那位是谁,曹芸熙已然柳眉倒竖。 “把曹庄赶出来还不算,居然找上门了吗?!” 东向燕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讨论过的关键人物。 曹庄成了东向燕目光焦点,意外的发现这位曹大公子听说马上就要和抢走自己一切的人见面居然神色淡淡,顶多有些眼神复杂。 这不对劲啊! 再豁达的人此时也该面露郁气吧?何况自己刚给他一个郁结于心的评价。 东向燕刚这么想,灵敏的耳朵就捕捉到曹庄一声极低的呢喃。 “还是来了。” ………… 得了,不用说了,这内情多的够写五六万字了。 东向燕嘴角抽抽,现实真是比小说一波三折,猫腻这么多,再来个神展开凑高潮就正好一本完结了! 刚嘀咕完神展开的东向燕紧接着与那位外室之子见面时就弄清了什么叫乌鸦嘴。 这铁齿铜牙的……要不改行当算命的吧? 只见一身月牙色白衫的男子屹立门前,气度正好,不如曹庄温文尔雅,却举止从容,气质清隽,给人一种夏风的清爽。 初看过后,第一印象绝不像是玩弄心术之人。 然而世上多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曹芸熙深受这种人的迫害,几乎是立时警惕起来。 “曹彦,你还敢来!” 被唤作曹彦的男子云淡风轻的见礼道:“不知曹大家在,多有失礼还请别见怪,以及我为何不能来?”说话间他已经看向曹芸熙背后的男子,目光与曹庄如出一辙的复杂。 曹芸熙上前一步,将曹庄挡在背后。 “别说废话,曹彦,你将曹庄逼迫的还不够惨吗?究竟要到何种地步才能甘心,才能罢休?” 曹彦再次淡淡道:“与你无关,曹大家。” 能听出来他的淡和曹庄的好脾气不同,那是一种漠视的冷淡。 所以同样是干干净净的贵公子,却远不如后者可亲。 曹芸熙目光一冷,正想张嘴呵斥,却没见东向燕一脸见鬼。 武侠篇走了这么多章了,他还以为不会再出现那些挑战三观的剧情,但神展开不愧是神展开,展开的时候猝不及防,出现的时机也是难以预料。 比如他此时就从曹彦背后看到一道人影,那人影还有点面熟,不正是老爹书房里那位画中妖吗? ………… …… 等会儿,她叫啥来着? 在曹芸熙和曹彦吵得不可开解的时候,东向燕陷入了深思。 沉思之后结果还没想起来,算了,放弃回忆的打算,对自己的记忆力丧失信心的东向燕冲对方丢过去一道眼神。 画中妖:…… 东向燕再丢! 画中妖有些意识到了,对方那位小姐姐看得见自己,意识到这点后立刻欢天喜地的飘到他身边转悠。 “你是除妖师吗?你是妖怪吗?你是鬼吗?你咋这么好看呢?我也死了能像你这么好看吗?你是人是鬼啊?” 东向燕:“…………” 聒噪! 画中妖停下飘飘的动作,咬住手指外头。 “在你身上有一股违和感,错觉吗?” 东向燕嘴角不着痕迹的一抽,如此绝妙的伪装不会被个女鬼拆穿吧? 画中妖不知发现了什么,惊呼一声。 “啊!我说怎么回事呢,你好高啊!吃啥长这么高的?女孩子也能长这么高吗?你身段比例真好啊,这么高也不会显得人高马大,说起来你用的什么脂粉,瞧起来肌肤如玉的,效果好棒!” 东向燕:好一个话痨! 再次用眼神示意她闭嘴,然而没个卵用。 身为鬼的画中妖只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在看得见自己的人耳旁絮絮叨叨,其他人别说听见她的声音了,连身影都捕捉不到。 说来也是东向燕自己大意了,以前在大越天天见鬼以至于见怪不怪,习惯了当这些飘荡着的鬼魂并不存在,但等来到当下这个时代时,世界各处的死人虽多但似乎天地之力也比几百年后强大,许多人死后不等成鬼先被黑白无常摄走以至于各地意外的清净。 要不是今天看见了画中妖,东向燕都快忘记自己这个设定了,桃花剑也要一直明珠暗藏。 心下叹气,东向燕估摸自己的人设要改,天下第一美人还有天下第一的除妖本事怎么样? 听起来挺带感的! 可比原本的花瓶人设有内涵多了! ……好吧,开玩笑的。 自己还不打算当鬼女,女装只是爱好,还不打算发展成主业。 只是……脑内天马行空中的东向燕忽而玩味的看向名为曹彦的男子。 你被鬼上身了,兄弟,要不要考虑信我得永生? 看着笑容不知不觉变得危险起来的东向燕,画中妖过敏似的飘远。 “好吓人啊!” 东向燕:…………怎么说话呢! 整整表情,他出声打断前方传来的争执,“曹彦公子。”变声后越发显得慢条斯理的声线莞尔动听,好似握有某种秘密,一双明眸清澈平静,带着洞察人心的神秘,“你近日是否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儿?” 也不知是否心里有鬼,曹彦从这道目光中读出一丝诡异的了然,仿佛自己心底的真正目的已经暴露。 不好! 本能在第一时间冲他发起预警,如果这个人真的看出自己的心思,那么…… 目光落到置身在曹芸熙背后的曹庄身上,曹彦心中的复杂几乎倾泻而出。 子衿兄,当年之谊,也不知如今还做不做数,曾经之情,你又是怎样看待的? 曹芸熙凭空打了个冷颤,不着痕迹的避开曹彦目光所视的方向,不是她怂,而是这眼神叫自己发冷,总觉得像是蛇一样阴冷粘稠,充斥着不怀好意! 第133章 晋江文学城 事实证明,一个直女在两个gay男中间, 即使对真相一无所知, 该敏感的地方也不会瞎了一样不敏感。 曹芸熙一躲, 在她背后的曹庄就暴露出来,无处可避的对上曹彦的视线。 “彦贤弟。” 曹彦抖抖袖子, 坦声道:“当年一别,没想今日还能再会,前几日诸事繁忙, 一直找不到机会与曹兄好好谈谈, 今日特来拜会, 也不知曹兄如何想?” 曹庄嘴唇翕动,缓缓垂下眼帘。 “彦贤弟想法虽善, 但在下近日身体不佳, 唯恐招待不周。” 曹彦:“可有哪里不适?”上前一步。 这一步令他的目光压力更甚, 直看的曹庄冷汗涔涔。 曹芸熙眉间蹙起, 挥手就想打断却被东向燕拉住。 “做什么?” 东向燕赞了声江南水乡的女儿即使火冒三丈也仍能眼含春水,气质柔情, 然后才对发出质问的曹大家说道:“你看他们两个明显之前认识, 说不定有别的内情, 冒然打断不太好吧?” 曹芸熙表情一变,目光顿时古怪起来。 混迹欢场多年,要说曹芸熙对龙阳断袖之类的喜好懵然不知那是骗人, 原本没有歧视的意思,但当自己有些好感的对象突然成了这方面颇有情史的老手, 那种感觉啊……她当场恶心的打了个冷颤。 东向燕默不作声的退到一边,对她深表同情。 画中妖:“她怎么了?为啥打冷颤?她风寒了吗?” 东向燕:请闭嘴,谢谢。 说起来,他刚刚突然想起来了,画中妖其实就是画中仙,她压根没告诉他名字! 曹芸熙一退,曹庄身旁再无助力,单薄的身子在曹彦的压迫下瑟瑟发抖,病容尤甚。 “请别这样。” 曹彦越靠越近,这般强横的举动导致他们两个几乎贴到一起。 曹彦颇为不满道:“曹兄既然不辞而别,又怎会在意贤弟我小小的蛮横之举!” 曹庄目光复杂,抬起头对上比自己高挑强健的曹彦。 “贤弟,事已至此,你何必苦苦相逼。” 曹彦愤怒:“曹庄你——!” 东向燕低咳声:“注意影响。” 曹彦的愤怒立时收了回去,目光奇异的看过去。 平心而论,对于一个gay,东向燕美不美他都没有再多的感觉,但身为一个gay,眼力却必须到位,可东向燕装扮的太好了,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人能将女装假扮的如此活灵活现,这也就使得曹彦有些懵的想着——这女子挺美,但身形骨架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是男的? 也就是东向燕手艺好,要是不好恐怕直接就被拆穿成变态了! 他现在还能这么浪,正是代表他演技和化妆本事都是一流,不然无论是曹芸熙还是曹彦,分分钟认出对方的性别而不仅止于怀疑。 然而怎么打消这份疑心其实也很考验功力,所幸东向燕有位不错的借鉴对象。 司空摘星! 哎呀,当年还说着绝对不乔装假扮呢,没想到时过境迁,自己居然爱上了。~ 不行,等回去要去找前辈请教请教。 东向燕一边不着四六的胡思乱想,一边看向曹彦。 曹彦再次于对方的目光下惊觉,举止行为在旁人眼里变得诡异。 只见他好似畏惧似的想后退,可却硬生生逼自己留在原地,神色不安混杂着畏惧,仿佛眼前之人不是一位女子而是莫大的威胁,以至于令他生出快些逃跑的冲动。 曹庄对此分外不解,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曹彦虽说年少轻狂了些,却绝不会惧怕一名女子到下意识落荒而逃。 东向燕却有意发现了一点。 他的恐惧是成两级变化的,第一次自己看过去,他警惕和不解,第二次自己发言,他居然恐惧的想要逃跑。 同一个的表现有这么大,好似这具身体里藏有两个灵魂。 唔,找机会问问画中仙吧。 生出好奇心的东向燕趁机提出告辞。 曹庄惊讶曹彦的反应,曹芸熙则是不想继续呆下去,但终究是和曹庄有些情谊的,临走前还是帮他喝退了来势逼人的曹彦,而曹彦也或许对东向燕心存畏惧,也不像是一开始那样寸步不让,乖乖的任由曹芸熙喝退。 总之,这一天里得来的信息量巨大,连东向燕都要理理。 返回下榻的客栈,东向燕歪在软塌上思考,房间里不止他一个有意识的存在,因为他还专门带回来一只鬼。 画中仙从门口飘到角落的大花瓶旁边,啧啧有声的感叹瓶身上的花纹,然而她兴致实在变化的非常快,眨眼功夫又飘到床边,冲自己摸不着看不见的被褥里打滚,滚着滚着就滚到了床底下,所以说鬼啊…… “你既然愿意跟我回来,也应该是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吧?”东向燕好整以暇的问道,他看够画中仙随心所欲,自然而然的提出疑问。 画中仙被点名时一愣,下意识摇摇头。 “没啊,我只是觉得比起跟着看不见我的人,和一个看得见我的人回来更好。” 东向燕:“…………曹彦是怎么回事?” 画中仙撇嘴:“他啊,是个断袖。” 意识到自己所料不差,东向燕又问道:“你跟在他身边几年了?” 画中仙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对方就只是被自己附身的对象,何况也没见过有哪个鬼会关心附身对象的隐私权的。 “五六年了吧。” 东向燕好奇道:“跟在断袖身边你就不难受?” 画中仙坦荡道:“没啊,我觉得俩男的啃还是挺有意思的。” 东向燕:“…………”揉揉眉心,总觉得自己找错鬼了。 画中仙嗖的飘到他眼前,好奇的眨眨眼。 “你能看见鬼,原因是什么,天生的吗?” 东向燕:“天生的。” 画中仙:“哦哦!你还见过别的鬼吗?” 东向燕:“见过,你成鬼多少年了?” 画中仙摇头:“不太记得了,有意识起就开始到处飘,生前是谁,做过什么,怎么死的也通通忘光了!不过我又不在意,忘就忘呗,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东向燕:“嗯?” 画中仙:“你好像对曹彦很感兴趣?” 东向燕:“…………我以为我一开始就表现的很明显?” 画中仙吐吐舌头,故作可爱道:“人家年纪大了嘛,抓不住重点很正常。~” 东向燕:你确定要和我比年纪? 画中仙在空中翻了个身,来了个贵妃醉酒的标准姿势。 “他是个龙阳,刚才说过了,五年前他和曹庄因为一场书会认识,后来搞到一起,在一起两年后曹庄不知发生了啥,突然不告而别,弄得曹彦很郁闷,专门跑去好几个地方找人。” 东向燕:“所以曹家那出大戏是两个男人由爱生恨?” “我可没说,”画中仙托腮:“曹彦最初可不知道曹庄是他哥,只能说兜兜转转自有因果,他为寻曹彦找到扬州,得知自己母亲失踪的消息,这才愤而找上曹府,曹庄在当时应该是顺带,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才将他的注意力全部转到曹庄身上,也不知怎么成了执念。” 东向燕诧异道:“你不是一直跟在曹彦身边吗?怎么会含含糊糊的。” 画中仙翻个白眼:“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怎么好孤男寡女的和他共处一室?平时我都是在屋子里超过两个人时才会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的好吗?” 东向燕:……你这信息量更大。 给她面子没问是不是俩男的一块啃你才跑去围观,东向燕沉吟道:“我倒是有个猜测。” 画中仙好奇道:“是啥?” 东向燕:“曹彦当时的改变恐怕是曹府告知他自己的母亲还活着这件事,得知母亲没有遇害,他自然会想起原本目的。” 画中仙:“咦?” “可只是如此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东向燕思索道:“曹彦找了曹庄三年没错吧?” 画中仙点头给出肯定。 东向燕:“那说明曹彦与曹庄之间感情很深,那么为什么曹庄会突然不告而别?” 画中仙摇头,迷茫道:“我也很奇怪。” 东向燕肯定道:“所以我想,很有可能是曹庄机缘巧合之下发现曹彦是自己弟弟,觉得愧对圣贤才痛而出走。” 画中仙表情更迷了。 “唉?对方不过是自己弟弟而已,不如说兄弟才更妙,怎么会想不开呢?曹庄这人真怪。” 怪的是你啊! 东向燕揉揉眉心,该说画中仙是飘荡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和人类社会的伦理道德格格不入,还是这货生前就这副德行? 如果生前就是的话………………她八成是被人打死的。 画中仙:“然后呢?你目前推测的都蛮靠谱的,后文呢?后文呢!” 她好像听故事的小女孩一样充满期待的问道,东向燕无语道:“我又不是说书的。” 画中仙:“随便啦,问题是我好奇。” 对上这么一只随心所欲的女鬼,东向燕也很无可奈何。 “大多只是猜测,况且我也有件事想不通。” 画中仙:“说说看?” 东向燕:“按理说,曹彦对曹庄有深沉执念的话,那么一开始就就该表现出来,可是从你的描述中,他最初没有这么偏执,甚至找上曹府是因为自己母亲失踪不见,误以为出了事这才令他愤懑的找上门去,这说明他当时还是很有理性,没有被感情冲昏头脑。” 画中仙连连点头:“对的,他从小是被自己母亲带大,十二岁就远走外地拜师,每年回来的次数不过一两次,也不清楚自己父亲的身份,会去找曹府也是因为从母亲房里找到留有曹府印记的信物,这小子脑子不错,联想到自家富余不缺银两的现状就想通了自己的身世。” 东向燕:“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可能性就增加了,与先前的猜测联系起来,那就是当时还是个正常人的曹彦,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才变成那副鬼样子?以这段时期为分歧点,我对后面的改变挺有兴趣的。” 画中仙:“我也很好奇,但我更好奇,他为什么看起来很害怕你的样子?” 东向燕:“说起来……这倒也是个盲点啊?” 就在东向燕与画中仙梳理所有疑点的过程中,曹彦已经返回曹府。 一到家便被自己父亲叫去,父子两个语重心长的说了一会儿话,话里话外都是不要去管曹庄。 曹彦沉默不语,曹父见状就放他回房休息。 之后他又把小厮打发走,独自一人留在房内,面对着镜子,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中飘荡着粒粒光尘,空气中散发着腐朽的气味。 因为是临时收拾出来的庭院,多年无人居住,以至于哪怕每天有人整理仍然缺乏人气。 可就算如此说,曹彦也毕竟住进来许多天,房子里却仍然散发腐败的味道就成了一个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的点儿。 仿佛屋子里居住的不是个活人,而是被个死人住了进来! 不过这当然不会被服侍的仆人当真,顶多算是自嘲罢了,然后更尽心的打扫,防止被人抓住把柄扣了月钱。 所以当曹彦一个人留在房内揽镜自照时,铜镜被擦拭的干干净净,表面打磨的极其光滑! 虽然以当下工艺还达不到纤毫毕现的程度,但市面上流通起来的每一面仍要二两银子左右,称得上价值高昂,品质也因此绝佳。 然而用这副镜子来映照曹彦那张美男子的面孔,却生生透出一股子违和感。 被照的当事人恍若不觉,伸出手在耳际摸索,确定四下无人后,他从脸上用力撕下那张面皮,露出其下的森森白骨。 曹彦顶着这副骨貌再次看向镜子,这下镜子里面的违和感是彻底没了。 不过也是,照镜的人是只白骨精,顶着张人脸当然会令人觉得不对劲! 第134章 晋江文学城 眼前的曹彦成了一只白骨精,那么原本的曹彦遭遇了什么呢? 其实他甚至连从曹父口中得知自己母亲下落都没有就被歹人所害, 遗骸被弃置在扬州城十里外的悬崖底。 那座山尽是荫林小径, 连猎户上山的路径都隐藏在杂草丛生的山间, 他之亡骨既然被丢弃在那里,若无意外应该是没有得见天日的一天。 但是世事难料, 世间鬼怪之事大多被人置之不理,当做闲来杂谈,无一深信, 曹彦也曾是其中一员, 一直到死后, 魂归地府,才有一路过的女鬼瞧上他的皮囊拿来穿“衣”。 那女子生前正好曾迷恋过曹庄, 待弄清这副身子与曹庄之间的关系, 自不用说她会怎样去做。 活人死后转生鬼怪, 人世伦理道德本就对他们约束不佳, 现下她既然生出心思,理所当然的就比旁人来得偏激, 落到曹庄眼里, 那就是曹彦对三年前之事怀恨于心, 偏执于自己,一心想毁掉曹家! 他这厢羞愧怨念,却对真相不甚了解, 但于东向燕而言,却探手可得。 又一日, 画中仙不介意跟在谁身边飘荡,只管有趣就行,左右人已经死了,再不对自己大度些那岂不是白死了? 用着怪道理,但因为“以后”还是熟人,所以东向燕也由着她,直到被曹彦找上门。 店老板擦着冷汗像个卑微的小厮似的与东向燕说明对方来意,此人装模作样的沉吟两秒,爽快的点头同意了,客栈老板如蒙大赦,赶忙回身下楼将人请进来。 说来也可笑,平常那些求见“天下第一美人”的武林人士尚且不能让这位年余四十好几的店掌柜失态,曹家名义上的继承人一到,他就颤颤巍巍,仿佛承受不能。 东向燕一面见识到了曹家在扬州内的地位,一面又好笑世人重名求利的表现。 恐怕店老板一点儿不敢耽搁就上来恳求自己,八成也是怕会被曹家记恨,连带着自己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算了,看在这些日子一直挺麻烦老板的份上,东向燕同意了,但是在他旁边飘着的画中仙可好奇了。 “他为什么来?” 东向燕慢条斯理的品着茶:“不清楚。” 画中仙当然不会认为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不过作为一只鬼,好奇心太旺盛不是好事,比方说她特意将脑袋穿过木门看向外面,脚步声隐隐从楼下传到楼上,东向燕就瞅着她撅着个屁股跟打节拍似的摇来晃去……辣眼睛! 东向燕:“行了,回来等着吧,他既然来,肯定是有话要说。” 画中仙“嗖”一下收回头,她可不是听话,而是曹彦已经来到门口。 “咚咚——东姑娘,在下曹彦,特来求见。” 敲门声之后是男子的声线,东向燕笑意加深些许,抬声道:“曹公子,进来吧。” “吱嘎——” 没锁的房门被推开,一席长身玉立的男子留步在门外,礼数充足。 “东姑娘莫怪,等下要谈的在下不方便被人听见。” 一把镂空缝纱的扇子在手中把玩,几乎是接着他的话尾舒展开停放在眼下,东向燕坐姿慵懒随意,阖起一只眼睛调笑道:“既然如此,你大可把门关上,只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可想好了,你眼前的可是一名妖女。” “自然是不介意的。”曹彦神色变也不变,上前之后就将门合起来,倒是让东向燕的玩笑落了空。 画中仙在他和东向燕之间转来转去,满肚子的好奇心。 “他究竟是来干嘛的?” 东向燕神情不变的在心里想道:“急什么,马上不就是要说了吗?” 可惜画中仙不懂读心术。 但是曹彦确实如东向燕所想的那样,落座之后就正色道:“昨天有听姑娘示警,但因当时形势复杂无心与姑娘仔细详谈,现下来此为两事,一是告罪,二是求问。” “……告罪啊……”东向燕莞尔笑道:“我是听明白了,姑且说说看你的第二件事吧。”扇子在手中转了个圈,就像是有意撩拨画中仙心头的好奇。 曹彦也不含糊颔首后沉声道:“姑娘有言我近来是否有不适之处,昨晚回去我左思右想,彻夜未眠,终于想起一件事!” 扇子反拍胸口,平的,东向燕探身问道:“怎讲?” 曹彦严肃道:“说来惭愧,我与曹庄兄相识于五年前,彼时身世不知之时也曾交好抵足而眠,可是自从三年后他不告而别,再次见面也已物是人非……” 东向燕:“嗯嗯。” 曹彦沉默片刻,似是心头复杂难挨,但倾听之人既已出声附和,那么他也不好继续沉默下去,将逐件可疑之事一一说来。 “再次重逢,我曾数次想与他好好谈谈,但几次都被用些无稽的借口打发,不止如此,我还发现曹庄兄的身体变差许多,三年前他虽瘦弱,但绝不如此弱不胜衣!” 画中仙在旁插嘴道:“他不见你是因为见你尴尬吧,身体差是因为最近事多,郁闷的吧,怎么想也有理有据不可疑啊!” 可是曹彦听不见他说话,体内之骨也听不见她说话,画中仙就仿佛幽灵中的幽灵,只有东向燕能窥视一二。 曹彦接着道:“我知晓这怀疑来的没有头脑,可我所知的曹庄只会寻我对峙,搞清事实真相,而不是一味的避之不见,如此做法有违他的处世之道!还记得当年我和他曾为一道论辩争得誓不罢休,最后令我心悦诚服一说,还是他大半夜闯入我房内硬生生将我挖起,若无那等行动,也不会令我对他印象深刻。” 东向燕想了想,说道:“你是想说,曹庄的变化令你不适?” 出乎意料,曹彦居然否决了东向燕的结论。 “我是觉得曹庄他仿佛换了个人……我怀疑他并非曹庄!” 东向燕配合的倒抽口冷气,心里思索今晚吃啥。 “不是曹庄那又会是谁?这种话你找我说,不觉得找错人了吗?” “我认为东姑娘你是明白的,”曹彦沉稳道:“东姑娘既然主动提点我,那么应当也预料到了今天这一幕。” 我看你就是病急乱投医。 东向燕背着人翻个白眼,可还是要顺着剧本演下去。 “我看你应该是赖上我了。” 曹彦露出自打进屋后的首个笑脸。 “姑娘莫怪,但据我所知,能让曹大家离开曹庄身侧,方便在下找曹庄一叙,解除误会的只有您。” 东向燕算看明白了,里外里都是这人想再续前缘,但不止被当事人躲着,无奈还有曹大家这座门神,自己当时对他的态度让他看出希望,所以上门求自己帮忙,至于啥啥不适的,那压根就是个借口,是给自己面子。 虽然原本就是借口,可被人利用了一下心头还是微妙的紧儿。 睨眼看他,东向燕道:“我和曹大家关系一般,你确定要托我办事?” 曹彦深深低下头去。 “只能拜托您了!” 东向燕:“……” 礼物呢?你托人办事都不打算花钱的吗? …… 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想到,还是事后备有重礼,总之,他就这么赤条条的来了,赤条条的走了,东向燕连个外衣都没给他留下。 美名其曰:当做交给妖女的信物了,等天黑你再出门。 多亏扬州宵禁的早,曹彦自己也身手矫健避开巡城的士兵,不然指不定有多少流言蜚语传出去。 东向燕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人家是个爷们,而且还是有家室的爷们,那些污言秽语啊,难道有人会觉得他在意吗?呵呵—— 一旁看着曹彦整整齐齐的来,又狼狈不堪的走的画中仙,大声的嘘了口气。 “居然没扒干净!” 东向燕眉头都不挑一下,淡定说道:“你好歹是名姑娘家,注意影响。” 画中仙矜持的“略”他。 “我起码死了,但把他扒掉一半的可是你这个活人!” 东向燕眼也不眨道:“哦,原来是这样,看样子你有很多话想和我说?” 画中仙抽抽嘴角,降下高度与他持平,一扫先前的不正经意味不明道:“你为什么答应他?” 东向燕好笑道:“我不能答应吗?” 画中仙不快的皱皱鼻子:“那家伙身上一股腐烂的味道,我不太想和他有过多接触,你算是少有的能看见我的人,我可不想你英年早逝,留我一个孤独寂寞冷。” 东向燕摇头道:“你这话说的我好像是个负心汉。” 画中仙突然激动:“要不咱们两个磨镜吧!” 东向燕果断摇头:“不好那口。” 画中仙:“嘁——!!!” 东向燕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而是有意中人了。” 画中仙反问:“人呢?” 东向燕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啊,叶孤城人呢? 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如果自己离开他身边超过十天以上,他肯定会按照自己一路留下的讯息寻来。 这倒不是他们两个提前做好的约定,只能互有默契,下意识对彼此的行动了若指掌。 而叶孤城之所以会行动,有八成是源自某种不好的预感。 那预感简而言之不外乎一句话——东向燕此人要搞事,人鬼退散! 普遍这种情况下,只有叶孤城能上前还不怕被殃及。 东向燕是那跑疯了的马,叶孤城就是那缰绳,他要浪上天,剑仙大人就要负责把他拽回来,如此形成了一条莫名可爱的食物链。 学名——who克who! 如此快马加鞭了四五天,远处已经可见扬州城的轮廓,叶孤城本人虽不风尘仆仆,但也自眉目中可见出疲惫,然而被他克制的对象却好像要搞一波大的用来迎接他。 到时东向燕面对盛怒的叶孤城,借口八成还是那句糊弄小孩的话。 这全是因为我爱你啊! 第135章 晋江文学城 通过种种玄妙的不可细说的手法,你们只需要知道东向燕他心计深沉就够了, 曹庄, 曹芸熙, 曹彦三个曹就这么被他聚集起来,被聚集的地点也挺特殊, 正是曹父用来养外室的宅子,能多年不被曹夫人发现,可见此宅定然位处偏僻, 还要方便曹父偶尔过来和外室私会, 周围也必定廖无人烟。 也就是这么一座宅子在失去主人多时后, 今日终于又有四人踏足,其中一个还是室主人的儿子, 感性点的人说不定会想着这怕不是所谓的缘分, 可在场众人却只觉得这就是孽缘。 怎么个孽法儿? 请看下方。 曹彦→曹庄←曹芸熙 光这三个曹就构成一个足够大的修罗场, 旁边还有个天下第一美人围观看好戏, 外加一只女鬼插科打诨,好不自在。 这么一看就是问题组队的小队跑进据说死过人的宅子里面, 刚进去没两分钟, 众人的印象迅速变得一致。 这特码是鬼宅啊! 屋顶悬落蜘蛛结网, 木头腐朽之快更是令人压抑,古井之中落叶成团,青岩碧瓦更是蒙上一层暗淡。 不像是三两个月没人居住, 反倒更似四五十年无人涉足的弃屋。 变化之大,腐败之快, 看起来不像是区区几个月没人居住能造成的情况。 画中仙虽然是鬼,但常识还是知道不少,见状之后特意飞到里屋去看,然后一边“呸呸呸”,一边拍掉身上并不存在的蜘蛛网满面震惊的飘出来。 “里面也变成这样了,有些家具看起来挺好其实里面都朽了,到处都是灰尘,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东向燕低笑一阵:“你听说过房屋示警吗?” 画中仙:“啥?” 东向燕:“据说有女子丈夫出外被强人所害,女子在家不知,可却闻房屋示警,及时找了官差报案,她丈夫才得以寻回遗骨,不至永远暴尸荒野。这个故事中的房屋示警你觉得是什么吗?” 画中仙茫然的摇头:“不清楚。” 东向燕淡淡道:“腐败。” 画中仙:“呃……” 东向燕:“房子没有眼耳口鼻如何向人示警?那就是以异乎寻常的破败速度示警屋内主人,一天的时间蛛遍结网,两天的功夫树木枯萎,院外一片长青色,可院内到处荒凉,如此一来,再迟钝之人也会察觉有异,下意识会寻找原因。” 画中仙:“可是……故事里面的女子是怎么联想到自己丈夫身上的?” 东向燕笑道:“就是如此,实际上房屋示警也并非房屋自己有灵,而是故事中女子的丈夫魂归来兮,附身到女子身上,日日低语,如此女子才心生怪异。阳宅与阴宅不同,阴宅大多深埋地下,取石封屋,隔绝阴气,阳宅多有以木建房,需以人气供养。女子丈夫生前所居住的房子属于阳宅,当然承受不住鬼怪阴气,一日破败过一日,短短数日就成陋室,而人气先天不比鬼气,那女子若不及时寻回丈夫遗体送他入土为安,不过朝夕她也将受阴气所害,以至魂归地府。鬼物有灵则害人,也不全是一句假话。” 画中仙全程听得懵逼,尤其是东向燕最后一句冒出来后,她瞧瞧自己。 “可我如今就附在你身上啊,你怎么没事?” 东向燕不答反道:“你确定是附在我身上吗?” 画中仙眨眨眼,围着他飘过一圈。 “咦,好像还真没有,那这么说我之前也没有附身在曹庄身上?” 东向燕:“你魂魄有异,三魂七魄独缺一魂两魄,所以无论是厉鬼还是黑白无常都对你视而不见,而附身普遍是以完整的魂魄辅助阴气硬是压制宿主原有的精神,如此一来,日积月累,被附身的倒霉蛋早晚会被耗干,可你不同,阴气还是魂力都弱的惊人,别说附身了,正午的太阳再大一点你就有可能魂飞魄散。” 画中仙嗫嚅道:“但我中午也能飞来飞去啊。” 东向燕:“所以我想,你的尸体上定然有什么神物护住了你,同时也将你剩下的魂魄留存在亡骨上。” 画中仙嫌恶道:“咦——!搞不懂那玩意是害我还是爱我。” 这几日的相处足够画中仙信任东向燕所说的每一句话,原因当然是他言之有物,听起来不明觉厉! 在东向燕与画中仙闲聊的这段时间,足够被叫到这里的三个人下定决心打破尴尬。 曹芸熙向右撇开头,不去看正对面的曹彦,语气冷冷道:“曹彦你还真是誓不罢休啊,但我不得不说你的品位十分糟糕,像是这种地方,无论聊什么也只会不欢而散!” 一间破败到没法无视地步的宅子也就罢了,重要的是这里乃曹彦之母,亦是曹父外室的房子,带曹庄来这种地方,正常人都不可能聊得下去。 曹庄自打和曹彦见面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曹彦淡淡道:“曹大家,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曹芸熙目露错愕的转过头:“你居然有话想与我说?” 曹彦轻轻颌首。 他的反应亦是叫从见面起就沉默不语的曹庄抬起头来,神色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诧异。 东向燕适时开口:“既然如此,我先去其他地方走走,不打扰你们了。” 曹彦说道:“有劳东姑娘,只是千万别从这间宅子里出去。” 东向燕嘴角牵起玩味的笑意,也不知这极轻的语气是对谁的嘲笑。 “当然,我可不会这么做。” 得来肯定的答复,曹彦与曹芸熙自去可谈话的地方,曹庄与东向燕则避开他们前往的方向。 等到只剩下曹庄与一个和此事没多大关系的东向燕,他总算能无所顾忌的露出苦笑。 “没想到又牵连到姑娘身上了,实属在下考虑不周。” 东向燕闻言倒是摇摇头:“没什么,决定掺和进来的是我,倒是你,看样子似乎早有想到这一日?” 曹庄闻言沉默,半晌过后,他踱步到后院那棵巨大的槐树下。 “曹彦曾和我提过他家有一棵槐树,每年月份正好,槐树花纯白可爱,摘下一朵放到嘴里,舌尖上会感到一丝甘甜,只是活人的宅子里种植鬼树是大忌,我曾劝告他,可他……” 东向燕:“没听?” 曹庄点点头。 东向燕道:“照这样看来,你其实很清楚曹彦的身份,知道他并非活人归来,而是厉鬼作祟。” 曹庄苦笑深沉的挂在脸上。 “原本我是想,以我一人之身了结他之怨念就够了,没想到母亲会将芸熙牵扯进来,进而又连累了旁人。” “我就算了,不如说真正在这件事中的无辜者其实只有曹大家吧?”东向燕挑眉质问道。 曹庄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东向燕问道:“你有想到什么办法了吗?对方已经不再是人,而是鬼,而且看样子为了得到你,他不介意将任何人卷入这场‘复仇’,换言之,鬼分无害有害,那他就是恶鬼害人的妖邪,置之不管早晚酿成大祸。” 曹庄道:“所以我才在这里。” 东向燕讶异道:“你莫不是打算以身饲魔?”上上下下打量起他的小身板,“不可能吧?” 曹庄露出来到这里后第一个除苦笑之外的表情,神情异常坚毅道:“我心意已决!” 东向燕:“………………” 大好青年何必作死? 可人想作死就和东向燕想搞事一样,拦不住! 曹芸熙被曹彦带走后,两人漫步在靠近池塘的廊下,这里的风景比别处好些。 廊下有一条小路直通往荷塘,水中仍有残荷盛放,曹芸熙多看了那边两眼,曹彦便道:“去池塘边看看吧。” 曹芸熙没有反对,但一直避免直视他的眼睛。 从远处看,两人无疑一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长相,但又有谁知道,曹大家一直对他充满警惕心! 其实有一件事曹庄不清楚,曹彦也没想过会被人发现。 那就是每次曹彦与曹庄独处之时,那双眼里透出的情绪阴暗粘稠的像是充满恶意的淤泥。 曹芸熙不过偶然发现了一次就直感头晕,为那森然恐怖的占有欲心惊胆颤。 自那以后,她每次都鼓足勇气阻拦曹彦和曹庄单独相处,因为她怕,她怕曹彦对曹庄做出自己会后悔的事。 之后曹彦不知是否也发现了,所以每次都会很听话的离开,可每次他离开时,曹芸熙却只觉得他身上恶意越来越深沉可怕,尤其在最近,几乎每次见面自己都会生出不好的预感。 在距离荷塘足有四五尺的地方留步,曹芸熙对他的戒心不小,离开廊下也是因为那里实在是个避人的地方,这里好歹空旷,若发生什么事还有周旋的余地。 “走了这么久,你对我想说什么也该坦言相告了吧?” 手指无意识的拉拉袖子,这紧张的动作暴露曹芸熙的真正内心。 曹彦:“你说的对,我想说的是,这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场所。” 曹芸熙眼皮一抖,下意识抬起头,一双大手已经勒上自己的脖子,窒息感几乎一瞬间冲上脑袋。 怎么、会……他……不是站……在………… 眼前阵阵发白,意识的最后只有曹彦狰狞可怕的表情,还有一个疑问。 曹彦在动手之前站在柳树下,柳树和曹芸熙之间的距离足有七八米开外,断然没可能一瞬间来到自己面前,除非……他不是人! 东向燕和曹庄聊过一阵便分开了,分开不久,曹庄心事重重的遇见曹彦。 曹庄看见他时,心头立时便是一跳,目光在扫过对方英姿勃发的长相后,眼底闪过一丝悲哀。心知眼前之人已经不是自己那位英容俊貌的“好友”,而是一只不辨善恶的厉鬼。一想到对方还为了取自己性命将其他人卷入进来,他就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回荡心底。 好友,若我这条命能令你安息,我绝不会吝啬。 下定舍命的决心,曹庄强忍下恐惧询问道:“芸熙呢?” 曹彦说道:“回去了,我承诺今日一叙过后不会再打扰你,她虽然不放心,但还是留给了你我独处的空间。” 他说的有理有据,而且符合曹芸熙的性格,曹庄也就没再多想,可能他心里还怀抱着一丝希望,那就是曹彦虽然化身恶鬼,但本心其实没有变化,因此不愿意去怀疑他。 “那你找我究竟是还想说什么?”曹庄犹豫着开口道。 曹彦目光深深的凝望着他,两手当着曹庄的面伸过去…… 东向燕和曹庄分开后,自己一人外加一只鬼在这间空无人烟的废宅里面闲逛,大致逛游了一圈,得出曹家那位家主对自己外室真好,虽然地方偏僻了些,但能用的东西绝不会比曹夫人差的结论。 “东姑娘。” 就在这时,刚刚还和曹庄见面的曹彦突然从一座月亮门后面闪身出来,表情清爽,神情温和,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向东向燕招呼道。 东向燕闻声回头,平心而论,“东燕燕”状态下的他模样极好,可“女性”的美貌能让男性生出赞叹之心却不会让gay热情似火。 “哟,曹彦公子,这是和曹庄谈完了?挺快啊,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吧。” 他暗示了一波,然而曹彦不接招的莞尔道:“已经都结束了,东姑娘您也可以回去了。” 东向燕眯起眼睛:“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你就把那两个人搞定了,有这本事你一开始就不需要委托我帮忙吧?不过我也要先说好,即使事情有反复,你给我的东西我可也不会还给你喽!~” 曹彦对着调笑的语气适应良好的莞尔道:“理当如此,毕竟多亏东姑娘伸出援手,才给我一偿心愿的机会。来,东姑娘我这就送您出去,这种地方可不适合让一位姑娘家久留。” 东向燕全程和曹彦随口胡扯,一直到门口,只需要一步他就能走出这间诡异的大房子之时,他头也不回的冲背后的曹彦呵呵呵。 “我走了之后,这里是不是就彻底变成鬼宅了?” 曹彦低垂着头,看不见表情和脸,但天空却仿佛突然黯淡下来,空气中充满不可名状的阴森凉意。 第136章 晋江文学城 “天堂有路你不走,, 地狱无门自来投……你这个女人乖乖走了不就好了。” 门外的景致随着曹彦的话一一转变, 很快自大门起青岩碧瓦拦住去路, 他们重新回到宅邸内,到处悬挂的蛛网被阴风吹的飘荡, 曹彦本人却和这副景象十分契合。 东向燕赞道:“不愧是鬼怪,出场自带背景的。” 曹彦冷笑:“也不知道你还能胡说八道到几时!还是怕的已经只剩下胡言乱语的力气了?” 东向燕一愣,从袖子里伸出手指向自己。 “你在说我?” 曹彦高傲的仰起头, 轻蔑的俯视他。 东向燕表情微妙, 左右看看, 确定没人之后,指节在他的预备动作中咔咔作响。 曹彦眉梢抽动, 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你在做什么?” 东向燕活动活动身手, 接着爽朗的冲他笑道:“作死。” 曹彦:“哈?” 哈什么哈, 看我大宝剑! 东向燕久违的抽出自家沉寂多时的桃花剑。 神挡杀神, 佛挡杀佛,开天辟地之第一削鬼神器, 看不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呔!妖孽休走!” 故作低柔的语调里满满的全是事精的兴奋, 此情此景都要弄不清谁才是幕后BOSS了。 “噗啊——!” 被人从池塘里救出来的曹芸熙一脸迷茫的抹掉脸蛋上的水珠, 救她之人在她模糊的视野中长身玉立,虽未曾提步离去,却自始至终如有感应一般将视线投向远处的围墙后, 一柄封入鞘内的长锋一看就分量十足,可他却能轻易提在手中, 时刻预备挥剑而出。 “你……你是……”曹芸熙还没冷静下来,要是冷静下来一看这一身白衣就不会错认他的身份,怎还会需要对方自报姓名。 “叶孤城。”持剑人面冷声冷,可他先前救下曹芸熙的举动就证明却不是冷血无情之人。 曹芸熙怔了征,这下可算反应过来对方是为何而来。 “你要找东燕燕?” 叶孤城的眉梢因为这个名字抽了抽,不做声的默认了。 曹芸熙闻言苦笑着团团湿透的长袖,神情随之黯然。 “也不知她是否安全,今日之祸可说与她没有一点儿关系,全是因为我……” 她还觉得是自己替曹夫人寻上门才连累了对方和自己一样被曹彦盯上。 叶孤城:“因为你吗?那可未必。” 别人他或许不知,但对东向燕…………那货一天闲着就更要死了似的。 “嗝啦——”腰上的玉佩正好和叶孤城手上的剑来了个碰撞,也唤回了曹芸熙的魂儿,叶孤城道:“要和我一起走吗?” 曹芸熙没有迟疑,勉强自己前一刻还沉入池中的身体再次站起来。 “去!我要去确认他们两个的安全。” 叶孤城没有拒绝,以身领路,路上不管遇上何等过眼迷障,尽皆一剑斩之! 他之剑或许没有桃花剑专业对口,但却胜在一身杀气,神鬼惊惧。 将当年白云城主拔剑无悔的魄力用在这一间小小的鬼屋,说实在,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也。 当曹芸熙他们再次见到曹彦,那货已经破破烂烂的倒在地上,一旁的东燕燕姑娘单手持剑,言笑随意,全然没将这副诡异的场面放在眼里。 曹芸熙甚至觉得东燕燕的表现,和自己身旁这位剑仙阁下隐隐有相似之处,他们皆是对一些异常不为所动,从容自若的颇有高人风范。 看见叶孤城,东向燕没有迟疑的打个招呼。 “来了啊。”脚下还踩着曹彦的后背,压得他差点儿没吐出来。 叶孤城看也不看旁人,径自领着曹芸熙和曹庄来到东向燕面前。 继曹芸熙之后,他又在某间被锁起来的屋子里面找到被打晕的曹庄,带两人来到这里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 换言之,曹彦太自傲到认为世上不会有人对付的了自己,以至于这间鬼宅除了被改造得走位飘忽,其实没啥特殊的地方。 用东向燕的话说,这么菜,当什么鬼! “啊——!” 又被踩了一脚的曹彦发出凄厉的惨叫,这种不像人的动静倒非常有鬼怪的风格。 叶孤城道:“你耽搁了许久。”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扯皮。 “我这不是看你在闭关吗?” 叶孤城:“……你认真的吗?” 东向燕乖巧:“开个玩笑又不花钱,倒是出来一趟只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着说着,小眼神就落到曹庄,曹芸熙身上。 目光在看见浑身湿淋淋的曹大家时,表情一怔,隐隐意识到她经历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歉意,随便的从脚下踢开曹庄,边走边脱衣服。 以他对叶孤城的了解,自家亲爱的肯定不会为别人脱衣服,所以东向燕思来想去,只能脱自己的了。 曹芸熙表情不及变化,一件带着他人体温的外衣便落到肩头,为她挡去此地阴风。 东向燕道:“聊胜于无,回头再做身新的吧。” 下意识抓住那件干燥的衣服,曹芸熙垂下眼帘。 “一件衣服的钱我还是花的起的。” 身子错觉似的感到暖意,可嘴里还在逞强。 这种人相处起来其实挺有趣的,东向燕思及此,笑了没有戳破她的硬撑。 就在这期间,曹彦失去所有人的关注,正如他落败的不明不白。 想不通,为什么传闻中的花瓶会突然抽出一把剑削自己一顿,也想不通,理当占据优势的自己会被别人压着打! 曹彦以身为鬼的直觉,让他把目标锁定到东向燕手里的那口剑上,他感觉到那把剑上的力量似是专门针对自己,所以只要没有那把剑的话…… “可别胡思乱想了。”东向燕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似笑非笑的转过头,其姿态大大方方,一点儿不像是穿着中衣站在两个男子面前,非常不女人的说道:“你不服吗?我就专治各种不服,嫌被揍的不够你再爬起来啊?” 曹彦大怒:我不就是站不起来吗? 阖起一只眼睛,东向燕慢吞吞道:“欺负的就是你站不起来。” 曹庄忍不住了,目睹昔日挚友这副狼狈的模样,他无法不让自己去做些什么。 “东姑娘……”瞥开视线,不去直视东向燕此时的模样,曹大公子守礼又急切的说道:“好友他这是怎么了?缘何会站不起来?” 东向燕道:“哦,这个啊,我卸下他的手脚,以及那副身子本来就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呃,叶孤城?”他正说着,一件带着冰雪气息的外衣落到自己身上,他抓着衣服看向衣服的主人。 叶孤城单手背在身后,避开东向燕询问的目光。 “……” 看看手里的衣服,再看向只剩下中衣的自己,最后看向不与自己对视的只穿中衣的叶孤城,大燕子的眼神顿时微妙了。 似笑非笑的把衣服穿好,还在叶孤城看过来时揪住他的衣服深深吸了口。 叶孤城:“……” 东向燕愉悦的声音发飘。 “总之就是这样这样,然后那样那样,最后这样这样……” 听得旁人五迷三道,云里雾里。 曹庄几次伸手发问,东向燕都能面不改色的打断他,然后用一堆神奇的观点搪塞过去,最后也就是曹彦都看不下去的情况下,画风陡然滑落深渊。 “够了!” 曹彦冲着东向燕怒吼,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受他吸引过来时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东向燕连一秒思考都没有。 “是。” 曹庄一惊:“东姑娘!” 曹彦:“哈哈哈——” 阴冷的狂笑声使曹庄脸色发白,曹芸熙下意识退后,东向燕面无表情的踹他一脚踢得他从大笑变成了咳嗽。 “笑什么笑,吃药!” 曹彦:“咳咳咳、咳咳——曹庄!” 似是已经认识到自己拿东向燕没有办法,转而用那双越发泛白的眼睛紧盯起曹庄。 “你是我的!你一定是我的,绝对不会变成别人的!” 一句一句执念的使人背后发凉的宣言,不用说给当事人带来多么严重的冲击,曹庄踉跄着上前,磕磕绊绊道:“贤弟,你何必如此执着?若因这曹家欠了你的,我统统给你就是,若你想要我这条命,你拿走便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将其他人卷入,芸熙和东姑娘是无辜的,理应承担你之怨恨的,只有我一人就足够了。” “你当真这么以为吗?”也不知是不是反被曹庄的仁义勾引出了怨恨,“曹彦”冷冷的说过一句之后,便邪笑的开始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皮肤血肉像是卸妆了似的从脸上融化下来,露出腥臭的筋肉,接着筋肉溃烂……最后变成白骨之时,过程充满了使人饭不下咽的元素,曹大家脸色发白,看起来已经快吐了。 曹庄在这个过程中勉强保持住镇定,但却也在曹彦全力挪动起手脚向自己爬来时铁青着脸下意识退后。 曹彦:“如此面目的话,你还敢说乐意承担我的怨恨!” 曹大家下意识向东向燕发起求助。 “东姑娘!” 东向燕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一脚踩上曹彦的背,看他像个翻不过身的乌龟一样原地挣扎。 曹彦:“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怕我!” 东向燕:“我怕你个榔头啊,要不要让我展现个骨雕技术,给你这丑死了的骷髅脑袋整个容?” 必须要提醒一句,当他开始张嘴,画风瞬间就不一样了! 第137章 晋江文学城 曹彦在努力继续正剧,曹庄在努力维护正剧的统治地位, 所有人都在努力, 直到主角臭不要脸的出场。 哗啦啦—— 那严肃的气氛啊, 就像是那东流的水,滚滚滚滚——就那么滚没了。 要不是曹彦没法一口血喷出来, 他一定喷东向燕一脸啊! “你!你!你!” 连呵三声你,后头的话愣是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憋不出来,曹彦勃然大怒, 但就是怒不出来。 东向燕打个哈欠道:“多亏你自己露出真面目, 省的我主动解释了。” 曹彦:“你究竟为何要和我过不去?!” 东向燕睁开一只眼睛, 懒洋洋道:“反了吧,不是你说要让我长长记性吗?” 曹彦语塞。 东向燕又道:“我这个人呢, 喜欢有趣的事情, 讨厌丑八怪, 因为你太辣眼睛, 所以我送你去轮回,嗯,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曹彦两颗肉球一样的眼睛在眼眶里骨碌碌的滚了一圈, 好像是睁大的意思。 “曹庄!曹庄救我!曹庄!!!” 刚刚还不屑一顾的男人转瞬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曹彦此时的模样岂止可怖,简直无耻。 曹庄几次张嘴但都不知道说什么,曹彦此时的模样不论怎么说都在自己的接受范围外了。 “东姑娘, ”但他还是尽力让自己回想起曾经外出求学时,曹彦对自己的照顾之情。 当曹庄开口, 东向燕已经有预料的将他堵了回去。 “你确定要救他?” 曹庄一愣。 东向燕:“你要放过他,我可以给你这个面子,只是你确定自己不会后悔,不会对不起真正的曹彦?” “…………什、什么意思?” 曹庄突生极大的荒谬之感,只觉得自己一直坚持的信念就要这么跟在心生的寒意后冻结成冰。 “我就直说了吧,他可不是什么曹彦,”东向燕随意揭穿附身到曹彦亡骨上的鬼灵真相,“它是白骨精,一只不知从哪里得来曹彦皮囊当衣服穿上的厉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话音落下,从曹彦嘴里爆出让人脸色发白,忍不住捂住耳朵的尖锐叫声,这声音实在是难听的厉害,连东向燕都没忍住向后退去正好撞上叶孤城。 叶孤城低头道:“无事?” 东向燕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这叫声太难听。” “曹彦”失去桎梏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从地面爬起来,然后像是脱衣服一样扒掉曹彦的外表,露出一具洁白莹润的骨架,然后它又用爪子在骨头上摸了两下,一个眨眼的功夫,原地只剩一名风姿卓越的女子扶起发鬓。 眉似远山,眼若秋水,肤色白净,身姿苗条,若不是身形虚幻发白,衣裳边缘隐隐有种透明的质感,单凭这身大家闺秀的气韵就能误导他人。 东向燕眼看着这一幕发生,并在她变回原貌后感叹道:“你总算以真容见人了。” 女子莞尔一笑,温婉可人。 “妹子说笑了,你都这般逼迫了,我若继续视而不见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东向燕装作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摊开手,示意她自己解决。 曹庄全程摸不着头脑,但心底却因那女子的出现冷到骨子里。 “你是谁?曹彦呢?”他怀抱近乎最后一丝希望的向她问道。 女子收起笑意,不在意的姿态中隐隐透出一股子反感。 “死了。” 曹庄艰难的挤出三字:“……你杀的?” 女子冷淡的否认:“我没必要杀他。” 曹庄身上发冷已经没办法再坚持下去,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软倒在地,嘴唇白得透明,强撑出来的精气神终于被消耗的一丝不剩了。 女子眼中浮现一丝悲哀,为自己生前死后也求而不得的恋情在此时化为灰烬感到心灰意冷。 “我姓柳,名字不提也罢,”她缓缓来到曹庄面前,这时谁也没去阻止她,连东向燕都仿佛笃定了她不会再伤害曹庄一般袖手旁观,“五年前,我在一次书会上偶然看过你,那时你引经据典,文采飞扬,使一旁的读书人黯然失色……我那时躲在帷帐后,就那么记下了你。” “曹庄。”她轻缓的声调像是要将这个名字含在心头,柳姑娘温声道:“我想求父亲找媒人去你家说项,可在那样做之前,我先因一场大病魂归九霄,那时我想,也许是缘分不够。” 曹庄死寂的面容因她饱含感情的声音逐渐恢复血色,抬起头的曹大公子总算将这名女子的面容看入眼中。 柳姑娘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更多的是怅然与愤恨。 “我‘死’后,侥幸有了一副鬼躯,那时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本能的去与爱慕之人相见,然而……” 然而后面的事情没有人比画中仙小姐姐更了解的了,人家为了看动态黄图专门守了人家房门好几十个夜晚。 柳姑娘愤懑道:“我从未想过你居然、居然……” 安静许久的画中仙不甘心的悄悄道:“真爱无罪啊,姐姐。” 幸好柳姑娘听不见她的声音,不然愤怒的柳姑娘分分钟化身直女撕了她这个腐的。 “然后我就想到一个好主意,”柳姑娘突然笑了,和她先前梨花带雨的清丽相比,她这次的笑格外妖娆,“我足足等了五年才找到机会,原本我想看你们因世所不容,下场凄惨,可那个男人死了,死的正是时候!” 事到如今又有何人知晓柳姑娘亲手将曹彦剥皮拆骨,伪装成他之时的心情? 也许正是无人所知,才导致“曹彦”后面一系列的疯狂行动。 可最后的最后,柳姑娘也没舍得杀掉曹庄。 “曹庄啊,你真是我一生的劫数。” 柳姑娘的灵魂先前受桃花剑所伤,剑上神雷之力轻易斩断她和凡尘的羁绊,若再不轮回就会魂飞魄散,所以她对曹庄说完这些话后,轻缓的飘到空中,像是初雪迎上暖阳一般消散了。 在消散之前,她了然的看了眼曹芸熙,“你和我很像,可却不像我那般执迷不悟。”出于过来人的心思,柳姑娘警告道:“他是个好男人,但不属于任何一个女人。” 曹芸熙看着逐步消失的柳姑娘,下意识点下头。 柳姑娘满意了,最后一片阳光将她消融,她的笑容很淡,挂在嘴角几乎可被微不可察,但曹庄还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看见了。 曹庄望着她消失的那块天空呢喃道:“她走了吗?” 曹芸熙也是感触很深,“应该是走了,她对这世间应该已经没有留恋了。” …… “是嘛。” 曹庄好似有话要说,但更多的心灰意懒让他连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说完这句话就昏迷过去。 曹芸熙看他倒下一惊,下意识冲他伸出手去,然后眼前一黑。 眼前一下子倒了两个人,东向燕翻个白眼。 “我就说嘛,这出戏也就‘内情’多了些,别的套路都很俗。” 画中仙飘在空中,感动的那是哗啦啦的,听到东向燕自言自语当即不干了。 “你就没有爱情吗?” “爱情?”东向燕眼珠一转,热情的冲着叶孤城抱上去,试图对自己没事搞事的行为蒙混过关,“我最爱的当然是我家亲爱的!” 叶孤城条件反射的拔出剑来,并在三分之一秒间将它横在东向燕脖子上。 叶孤城:←_← 东向燕:0V0 叶孤城:=_= 东向燕:→v→ 叶孤城叹气。 东向燕满足脸抱住人。 画中仙:秀的狗都不吃狗粮了! 之后曹庄和曹芸熙分别被送回曹府和云外楼,曹彦失踪一事被曹父报给了官府,可是却在扬州外十里悬崖下找到曹彦的尸骨,死相凄惨,疑似被野兽啃噬,以至于连形貌都难以辨认。 失去心爱的儿子的曹父痛不欲生,可不到两天,长子曹庄又投井自尽……一时之间诺大曹家被流言蜚语笼罩,昔日鼎盛的世家大族日落西沉。 暮气从那栋大宅子里冒出来,附近茶楼酒馆的生意都受此影响萧条了不少。 收起搭在眉间装凉棚的手,东向燕摇起手中的革丝云面扇,清透的颜色叫屋外清风一拂就透,眼角眉梢全是玩味笑意。 “曹庄投井了,你说他是为谁投的?” 叶孤城神情不变的端起茶杯喝水。 东向燕却还像是好奇似的嘀咕道:“这人啊,不想活了,即使把他救回来也是要死的。” 叶孤城:“你很无聊吗?” 东向燕吐吐舌头,用扇子挡下半张脸,学着时下那些淑女的模样努力把眼睛睁大。 “闲死了啊!” 叶孤城看着这副模样的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 “怎么了?”没看见他的嫌弃脸,反倒是东向燕自己不适应了。 叶孤城沉默的注视他一阵,冷不丁道:“习惯了。” 东向燕:“啥?” 叶孤城慢吞吞道:“我居然习惯你这副样子了。” 满头花团锦簇,一身宫装华服,每次出门先在镜子前头描上两个钟头,出门后笑不露齿,比大家闺秀还娇羞。 他这样说完后,一抬眼,眉头一挑,叶孤城:“你这是什么表情?” 将脸蛋整个耷拉下来的东向燕死目道:“失去乐趣的表情。” 你不嫌弃,人家还有什么演的兴致啊! 纯爷们真汉子的大燕子感到寂寞了。 第138章 晋江文学城 “不是说厌烦了吗?” 可结果第二天,叶孤城还是看着一身女装的东向燕眼角抽动, 一旁看直了的路人忽略不计, 东向燕本人的表情居然还挺郁闷。 东向燕翻个白眼, 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凑到他耳旁悄悄道:“有始有终啊, 何况我也就这个身份能和你大大方方秀恩爱。” 叶孤城转眸看他,被他挤挤眼睛飞吻回来。 好吧,东向燕再怎么无节操也不会大庭广众下飞吻一位男同志, 私底下那就不好说了。 叶孤城叹气, 转而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 坦然的在众人面前拉“妹子”小手。 “既然已经出关,何方畅游这大好河山?” 有生之年能漫游沧海, 恐怕是时下多数秉持故土难离信念之人一生的梦想。 难得被叶孤城亲近的东向燕受宠若惊, 自然不会说什么扫兴的话。 “去哪里有想法了吗?” 叶孤城沉吟道:“说来, 前往扬州时曾听闻苏杭水路外有一座险峰名为黑山, 据偶然路过的水手提起其山形远眺似猿猴捧月,气发山巅, 整座山脉蜿蜒隆起, 侧看又恍若一条黑身长蛇, 连绵不息,整座山脉由漆黑土壤堆积而起,和四周红色土地截然不同。如此奇相, 你可有心一观?” “……那当然是……”东向燕一挑大拇指,“你真了解我, 我当然感兴趣!” 对于东向燕这个大脑,不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已经引不起他的反应,非要把那些天马行空,正常人会高呼这不可能的稀奇东西摆在他面前,哎,他才能有点儿反应。 你说这人分明有一副高僧级别的心性修为,怎么行为处事却偏要往歪路上走? 就好像有个非常能吃辣的人,他对于自己吃辣的能力很满意,却不安安分分吃自己的辣椒,有一天他吃腻了辣椒,跑去吃和辣椒嫁接过的桃子,觉得那样才有意思。 ……在自己的领域里称王称霸还不够,非要跨行业牛逼。 这种人普遍有一张大脸,东向燕不止有张大脸,他还有张二皮脸,所以欺负起没脸没皮的人,他比谁都熟练! 看完上述内容,再总结起去黑山的那一路,最后变成了这么一幅字。 上联:剑仙妖女黑吃黑。 下联:南方水匪遭大罪。 横劈:雌雄双煞。 留在并州看家的田玉香初听闻东燕燕与叶孤城的丰功伟绩后,当场泼墨挥毫写了这一副大字让手下给东向燕送去。 后来被邪极道的人以各种姿势呈上自家主君的墨宝,已经被搞得没脾气的东向燕拆开封轴,从盒子里取出来打开一观,然后……喂了船下滚滚寒江。 田玉香:………… 敢在水路上打劫的水匪多数生有一张没脸没皮的脸蛋,东向燕这个二皮脸收拾他们别提多顺手了。 他们乘坐的这一艘客船也从刚开始遇上水匪时的战战兢兢,转变成现在用敬仰的目光注视船舷旁的一男一女。 男女全是人间难得的出色人物,可却让知晓他们的身份的人不敢上前哪怕一步。 叶孤城以白榜第七的好成绩名震天下,所以除了在他排名之上的那一群大佬,没人敢随意指摘他和妖女东燕燕的恋情。 何况东燕燕不是普通的妖女,她是被百晓生亲笔题名点上的美人榜第一! 想想叶孤城的年纪和他表现出来的实力,说是美女配英雄简直刚刚好。 因此,虽然同样是黑白配的组合,石之轩和碧秀心会被口诛笔伐,但东燕燕这一对,大家却有志一同的保持沉默。 顶头上司的想法小弟们没法理解,但老大不让说那就不让说吧。 全江湖开始有志一同的守望起了这对难得的跨阵营情侣。 他们这其实是还不知道东燕燕就是东向燕,要是知道了,他们、他们……他们不也就不懵逼了←v← 江南山水虽然比不得北方宏伟大气,但山茂川流的走向别有一番山灵毓秀。 长期置身在这水汽弥漫的景色之中,连精神都清透许多。 怪不得居住在此地的人多音柔声美,款款柔情,想来是似了这山水波涛。 以东燕燕的美貌,即使站在众多江南女儿中间也是出类拔萃,不过叶孤城每次都看向他却绝不是因为他的出类拔萃,只是因为他是东向燕! 这种不因为你品貌如何只因为是你所以是你的行动里,连东向燕这种厚脸皮的人也害羞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就一如既往黏上去,凑的近近的,像是生怕不被人发现他们两个有奸情似的。 “靠的太近了。” 肩膀都被他枕上的叶孤城不得不说话。 东向燕:“闭嘴,安静体会。” 叶孤城:“?” 体会什么? 东向燕难得这么强硬一回,叶孤城照他所说的去听,这一听还真听出些动静来。 平静的江面上只有他们一艘船在缓缓前进,之所以一路上如此风平浪静,那全是多亏东向燕之前冲水匪收保护费的特异举动。 谁也不想被“雌雄双煞”当肥羊宰了,所以近些日子,只要是船就绕着他们开。 所以船后面跟着的东西绝对不是“船”! “东……”叶孤城刚想习惯性的喊他东向燕,下一秒就被一根手指按了回去,之后代替手指的嘴唇更是和他深深的吻了起来。 恰逢此地突生大雾,众人还没看清船头上发生了什么,一阵令人看不清五指的雾气铺天盖地的袭来,将所有人都笼罩在浓雾之中。 热烈的吻连冰凉的潮气都无法阻止,东向燕也从一开始的强势变得越发强势到压着他亲了起来,像是要将他吞下去的深吻搞得江面下的小纯洁害羞的吐出一颗泡泡,一下子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东向燕喘着气道:“不藏了?” 江面哗啦响了一下,像是有一条大鱼被惊吓到了用鱼尾拍打水流返回水底的声音,接着安静了没一会儿,一阵阵涟漪在状似平静的水面上荡漾开来,之后从水下探出了一名女孩子的脑袋瓜。 浓雾挡住她在水面下的身体,但纯洁的眼神却不断落到东向燕和被他按着的叶孤城身上。 经过刚刚过于深彻的亲吻,即使是剑仙也无法维持高冷漠然的造型,嘴唇被粗暴的啃咬弄得发红,苍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他看起来除此以外没有变化,但几乎贴到一起的距离,没人比东向燕更了解叶孤城此时心跳的多么快。 虽然自己也是一样,但……咳咳咳,还想来一回。 丢给水底下的美人一道似笑非笑的眼神,东向燕再次搂住叶孤城亲吻下去。 这一回吻的连空气也炙热了,平时会反抗的剑仙大人这回一反常态的没有拒绝,眉间的痕迹也在亲吻中渐渐舒展开来,也许浓雾蒙蔽了大多数人的眼睛,也包括了平时对己对人都相当苛刻的叶孤城。 小美人的脸蛋在这段时间里变得通红,水下几次发出拍打水层的声音,东向燕才迟迟结束这过于亲近的活动,不过在离开前还特意舔走叶孤城嘴上的银丝,这突兀的动作自然又惹得唯一的旁观者羞涩起来。 “你、你们不要脸!” 小美人也许不清楚脸红心跳的自己说起这话有多么没气势。 东向燕也表示,自己都把画中仙留到客房里了,却居然还是在亲密时冒出了第三者也是够够的,不过多亏这阵雾的原因,叶孤城才这么放得开,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感谢下始作俑者。 “你是……鲤鱼?” 远超常人的目力轻易洞穿迷雾下的真相,小美人下半身可不是人类的双腿,而是一条金灿灿的鱼尾。 东向燕笑道:“唤你鲤美人如何?” 或许这条刚刚成精的小鲤鱼确实不懂人间的规矩,听这个名字很好也就懵懂的认了下来,尾巴欢快的拍打着水面,细碎的鳞片在水中闪烁碎金一般的光芒。 “你们要去哪里啊?” 她好奇的大眼睛满是不解世事的纯真,看样子她可能连臭不要脸是什么意思都不懂但却本能的把某次偷听来的人类语言叫了出来,话说能让这么一条单纯的小鲤鱼,下意识喊出最适合的词汇,那场面或许真心很不要脸。 但是没关系,东向燕脸皮厚,他一人就弥补了叶孤城带来的差距。 “黑山,你知道吗?”东向燕看眼叶孤城还在脸红,面不改色的低咳两声不让小鲤鱼更关注他。 皮肤白的人就是吃亏,这么久了血色还没退下去呢。 叶孤城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从他身旁一步两步,坚定的走开。 东向燕再次被嫌弃了,并再次委屈巴巴的想着。 “搞毛,你刚刚不也很享受吗?” 叶孤城虽然清心寡欲,但也还是个男人,男人吃完就扔是问题吗?不是问题,下一个! 鲤美人不清楚人类的弯弯道道,既然东向燕问了,她就认真的回想起朋友们来往于这条长江时听说的种种轶闻怪谈。 提起黑山,她恰好想起一件事。 “黑山老妖正好要娶第十三位小妾,你们也要去黑山送礼吗?” 第139章 晋江文学城 黑山是一座缠绵数十里方圆的山脉,整体看来好似蛇形, 从正面看又有吉利相, 但是山灵成精的本体既不是蛇, 也不是猴,而是一个成天不让人看真面目, 鬼鬼祟祟就爱娶老婆的——妖! 鲤鱼精是水里头的妖怪,和山上的一般扯不上关系,何况她那条大尾巴, 不出意外, 在她历劫拥有变化能力之前, 光只上岸这一条,她就没比凡人里头的五级残障好到哪里去。 但是先天条件不能决定后天因素, 大地之广遍布水脉, 通过水脉, 鲤美人的消息可灵通了。 随随便便从小伙伴那儿听说隔壁邻居要娶妻的消息压根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有个人类打听黑山老妖娶妻的原因,心思单纯的鲤鱼精也没有隐瞒, 把自己所知道的八卦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分享过后, 从东向燕手里得到一个陆地上的果子, 很稀少的! 圆圆的个头,绿色的表皮上有黑色的纹路。 鲤美人没见水里的小伙伴有谁吃过,但拿起来沉沉, 下水又能飘起来,似乎是蛮不错的玩具。 思及此, 她高兴的冲东向燕点点头,大尾巴一甩就沉到河底。 江上的大雾逐渐散去,东向燕一脸的若有所思。 叶孤城从头看到了尾,也算是看明白了。 黑山这时恐怕不是什么好去处。 百鬼夜行之地,生人退避,展开阴路之时,凡人皆杀。 魑魅魍魉之辈他虽然不惧,但子不语怪力乱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就有点儿不怎么想过去了,本打算欣赏黑山的奇险,若险峻之上更有阴鬼之流,鬼怪作祟,那就更没有啥可看的。 “东向燕,”叶孤城想和他说一声就改去其他地方,左右山河万卷,总有一卷是两人喜欢的。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东向燕此人的神通广大,听自己说完感想,他一愣后跟没听见似的。 “啥啥啥?就这么不去了?” 叶孤城:“……”你有听我讲话吗? 东向燕:“我不认为那是个麻烦啊,不如说反倒更有趣,正是别处看不来的景色,你不说我还想快马加鞭去亲身参与一下妖怪们的婚宴是怎样一副情景。” 还有人记得吗?这货之所以打造那口桃花面之桃花剑,为的就是一了心头遗憾。 漓涌界没鬼,他是个灵异爱好者。 好不容易碰上了妖怪娶妻这等趣事,艺高人胆大的大燕子表示,不妨去看看? 去看看去看看去看看去看看去看看去看看去看看嘛~~~~~~ 船只行驶在水路上的这几日,叶孤城耳畔皆是他洗脑一样的重复。 东向燕女装天下无双,旁人只觉得美人巧笑倩兮,恨不得将心肝挖出来送上,若剑仙继续铁石心肠,说不定就有人提起胆子意图挖墙角。 叶孤城:←_←随便挖,挖穿了会吓死你的。 东向燕坚持了好几天,总算有些玩腻了“去看看”的游戏,泄气的坐在他旁边,盯着他的侧脸目无表情。 “为毛?就那么讨厌吗?” 叶孤城:“讨厌倒不至于,”青锋在他手中发出一声颤鸣,结束今日的保养收剑回鞘,转过身与他直视,“若游玩,泰山之高,华山之峻,峨眉之秀,明峰好景不计其数,你为何偏偏执着起了黑山?魑魅魍魉一流,一群害人妖物,你若见到,是斩之还是视而不见?然而不论哪一种,对你而言有差别吗?” 没有。 东向燕不得不承认叶孤城了解自己,可是爱好就是爱好——“就像是你出剑砍人之前,会提前考虑这一剑斩出去会得罪几个势力,然后因为那些势力你就不砍人了吗?” 这回答实在犀利,叶孤城无言了半天,只听见他语重心长道:“这就是爱好。” 闯祸之前,谁特码会去想负责的事情? 叶孤城就这么被成功说服了……或者说东向燕执拗起来,一向是别人顺着他,从没有他顺着别人的道理。 唉——这个任性妄为的人啊,要是没有叶孤城看着可怎么好? 大船驶出河岸,停在预定好的河口,码头人来人往,下船的人纷纷表示,这一路真刺激! 虽然遇上不少危险,但都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了,顺便还见识了不少大人物被黑吃黑时的怂样,可谓一场花钱也买不来的旅行,船上的普通人有志一同的认为——下半辈子有的吹了! 当然这群自己欢乐起来的人不是不知道,他们之所以没在遇上水匪时缺胳膊少腿是受了谁的眷顾。 有感恩的……下船时想找人道谢,但东向燕和叶孤城早飘然而去,以自己的本事有生之年恐怕是找不正主说声感谢了,思来想去,这是救命之恩啊!可不能轻拿轻放。 那时候正流行立长生碑,供奉啥的。 想起长生碑就想起东向燕的身份,那时候他还是个妖女来着,人家觉得给妖女供长生碑不太好,但也不好撇了剑仙的伴侣,所以思来想去……得,捏个像吧! 从此本地多了一座庙,庙里供奉了一位白衣如雪的剑仙,他身旁还有一名身姿婀娜,衣饰华贵,模样长相超凡脱俗的大美妞! 也不知那工匠听人说的时候是怎样想的,剑仙确实被雕刻的丰神俊朗,卓尔不群,但旁边的女仙就比较奇妙了。 瓷白的面孔被用彩漆上了色,嘴角含笑,眼带春光,依偎在剑仙身旁的姿势,乍看起来像是要把男方搂住似的。 反正看过的人都觉得……嗯,性别反了吧? 之后有知名不具的信徒爆料。 造像的工匠曾对立庙人严肃表示,千万千万不许告诉别人,这像是我雕的! 人家嫌羞,有悖常理! 由此可见,咳,这姿势说不定不是人家工匠自己的兴趣爱好,而是雇主想表达的真相。 这样一想,顿时合理了不少,合理之后,有许多知道供奉的两位都是谁的,一口冷气吸进嗓子眼。 真相猝不及防的进一步展开了。 这这这……关系不一般啊! 小眼神飞的快要打仗了。 这也是幸好东向燕没有故地重游的兴趣,不然他还用愁没法子调戏叶孤城吗! 嘿嘿嘿……一阵心照不宣的坏笑。 此时庙中的神仙伴侣真似神仙中人一般,拿着贺礼踩着山岚如飞鸟掠空,眨眼窜上十丈有余,比那背后长着翅膀的小生物还快的越过黑山山脚直达半山腰才余劲方歇,擦着大树伸出的枝干平稳落地。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还未黯淡昏黄,思来想去,东向燕估摸妖怪娶亲应该和凡人不一样,别人是白天娶亲,妖怪应该是大晚上张灯结彩。 “叶孤城,我们来早了。” 如此想过之后,东向燕恍然大悟,一锤头凿上手心,不知啥时候摸出来的玲珑小酒在爪子里跟根笔似的转来抛去,极尽灵巧。 一手贺礼,一手神兵利器,看起来不像是送礼,倒像是来灭门的。 事到如今,叶孤城已经不把这点儿违和感当回事了,闻言直接目光深深的望进他眼睛里。 “你才意识到吗?” 火急火燎的赶着上山,结果妖怪们还没来,所以你果然是赶着灭门来了。 近日的妖界格外热闹,大家都知道黑山老妖娶媳妇,虽然几乎经常几十年娶一个,但那也相当于人的一辈子,值得大家庆祝庆祝。 一群闲得蛋疼的妖精们在自家洞府里搜刮搜刮,随随便便掏点东西就欢天喜地喝喜酒去了。 地头蛇做东,大家还不喝个东倒西歪可还等什么呢!哈哈哈—— 所以这几天黑山里头一到了晚上,总能听见笑声幽幽的传来,幽幽的飘远,搞得不少夜间赶路的书生路人尽皆老实了不少,乖乖等着太阳冒头才穿山越岭,长途跋涉。 按照常理,东向燕他们也算是白天赶路的那波,但他们的目的是等晚上跟着笑声去贺喜,那么这路线准备就不一样了。 别人是急匆匆赶快离开这诡异的地界,他们是要等到这地变诡异才满意。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森林里头的阴气也积蓄到一定程度。 正常情况下,不是鬼也该是妖的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吓他们一跳,或者树后钻出一尖耳朵大尾巴的狐妖来个含情脉脉的□□。 鉴于这俩是男的,还是互相有主的,所以后一种注定会让狐妖妹子失落,于是他们可以考虑食疗。 所谓食疗,正是篝火上烧烤的两只肥鸡是也! 都说狐狸爱吃鸡,用肥美的鸡肉诱惑之,应该能得来不少情报。 对于东向燕的奇思妙想,叶孤城表示,你开心就好。 东向燕确实挺开心的,因为尖耳朵大尾巴的狐妖真的来了。 她们拉拉扯扯,人头攒动,好似躲在树后头就看不着似的,但只需要把火一灭,她们就能露出漂漂亮亮的身段,妖妖娆娆的走过来,吐气如兰的说道—— 官人,吃鸡吗? 呸,不对,是官人,约吗? 约不约在东向燕这里从一开始就打个叉叉,但别的对话还是可以的。 黑山老妖娶妻,方圆八十里路上的妖怪闻风而至,黑山夜深之时,鬼火挂梢,轻而易举的勾勒出一条鬼门阴路。 那些来往于天南海北的妖怪就踩着这条大道走进黑山里头的小妖们特意收拾出来的房子,废弃的宅屋被妖法装饰的富丽堂皇,用来迎来送往绰绰有余。 距离老妖结婚还有三天,总不好放着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理! 狐妖们本是来自青丘,祖上和黑山这边的狐狸有旧,听闻小辈结亲,出于各种方面考虑,她们亲自过来看看。 这一看可就不得了,小辈不是自愿的,是被身边的妖精卖了,但是不卖不行,黑山老妖本体正是这座黑山,她们一家上下全在黑山讨生活,地主要个女儿的当老婆,她们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一说,以烧鸡开路的做法来对付狐狸精比东向燕想象的要顺利。 叶孤城早在东向燕和狐狸精开聊起就闭目养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知是被这唯心的社会伤透了心,还是剑心通明状态下,是人是妖对他差别不大。 听啃着鸡腿的狐狸妹子诉苦完,东向燕摸摸下巴,突然好奇起来。 “你们那位小妹真那么美?” 狐狸精们彼此对视,再看向东向燕整齐划一的说道:“没你好看!” 东向燕这时候还女装着呢,顿时就哦了。 事实上,有了两只胖鸡的交情,这几位吃鸡还嚼碎骨头的大美人挺没常识的。 在自家妹子大婚的日子里,带一位比妹子还美的大美人过去叙旧,就连东向燕也没想到妖怪居然这么没心没肺。 更没想到的是,那妹子一见东向燕,眼睛里都往外冒绿光了,向前一扑抱上他的大腿,张口冒出一嗓子磁性的声音。 “姐姐救命,我是公狐狸啊!” 好嘛,感情黑山老妖要娶的第十三房小妾是个男的啊。 第140章 晋江文学城 没想到妖怪界也流行李代桃僵。 听完这苦逼的公狐狸讲述完自己被妹子迷昏的全过程,连东向燕这等没心没肺的都要给他点上一盘蜡烛。 名叫付青的狐狸精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 正是被黑山老妖看上的那个。 她妹妹原本说的好好的要嫁, 结果事到关头, 一坛子锤晕了哥哥,带着情郎远走高飞了, 独留自家长的也不错的哥哥冒名顶替。 付青是个多才多艺的狐狸,不然也没法替小妹顶到现在,但顶到现在也实在不能再顶下去了, 总不能送个带把的入洞房吧?即使黑灯瞎火的, 那不一样被一样看穿! 付青:“咦啊?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黑山老妖的本体是黑山, 屋里黑不黑对他的印象不大。”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介意跟对方来一发呗? 看其他人狐狸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活似跟同性别的大妹子来一发根本不是个事的样子, 东向燕再次肯定了文学作品中也有一部分是可以拿来借鉴的。 比如这狐狸精, 真的很没节操。 “你们准备怎么办?”东向燕可不打算做他们的狗头军师, 所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活该遭报应的模样。 几只狐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什么,嘀咕完了之后, 由付青代表发言。 “其实我原以为姐姐是我族中兄弟, 还想着若有姐姐这等姿色, 替我嫁给黑山老妖压根不是问题。” 东向燕:“等等……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是……”男的? 付青淡定的打断道:“我知道姐姐是凡人,可那又如何?我等可不像是那些小妖精,少见多怪。” 嘿, 认错人了你们还挺傲气是吧? 东向燕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群眼瞎的狐狸精,只分为纳闷的问道:“媳妇这么换来换去, 黑山老妖就不起疑?” 算上你这都换了两波了,你还打算来第三波是怎么的? 付青一本正经:“我相信凭姐姐的姿色是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东向燕:“滚……” “呜哇!姐姐救命啊!”付青一口一个姐姐,上来就抱大腿。 东向燕服气,头次见到比自己还没脸没皮,活脱脱一副无赖样儿的妖精。 “你放开我的腿,放开……我的腿!”努力将大腿从他爪子里抽出来,这货的力道让他严重怀疑自己正在被一只狐狸占便宜。 付青:“嘤嘤嘤——人家还年轻,不想才刚三百岁就失了未来,姐姐算我求你了,帮我这一把吧!” 东向燕:“你给我滚!” 开什么玩笑,三百年?老子我才二十几岁凭什么为你失了未来? 还有……叶孤城你就这么看着! 他用无语的眼神瞥向一旁一直老神在在看戏的叶孤城。 收到来自东向燕的目光,叶孤城波澜不惊道:“答应如何?” 东向燕一脸“这是个背叛”的看着他。 “搞毛?” 叶孤城安安稳稳的端起狐狸精们准备的茶水,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 “对你而言,这不是不算麻烦吗?” 东向燕:“啥?”之后猛然回想起自己在船上说过的话,呵,打脸来的猝不及防! 叶孤城:“何况他们真心求助,你岂能置之不理?” 相信此时帮他们说话的叶孤城充满了流风回雪的气度,狐狸精们眼中的这名人类身影倏然高大。 “对对对,怎么能置之不理!” 东向燕:“……” 你们打蛇上棍的这个快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满眼不敢置信的看过去,你还是我那个叶孤城吗?说,什么时候掉包的,我居然没发现! 一般东向燕眼神复杂的时候,普遍是他俩沟通不良的时候。 这一回可能是叶孤城主动接收不到位,所以东向燕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复杂。 叶孤城放下茶杯,迎上东向燕的目光,淡淡道:“我很期待。” 期待什么? 期待我嫁给老妖怪吗! 真实年纪不可考的东向燕首次将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脸蛋皱的比老树皮还沧桑。 三天眨眼过去,尤其是在当事人本身麻木的前提下,几乎是一睁眼,一闭眼,一天过去了。 “好想一睁眼一闭眼一辈子过去了。” 东向燕在盖头后面咬牙切齿。 充当陪嫁丫鬟的原新娘付青头顶的耳朵抖了抖,开心的像个小二逼似的还安慰他,可能是因为不需要自己穿这身二十几斤的红嫁衣,所以他的语气分外欢乐。 “姐姐你要想开点,黑山老妖是一山之主,无论在妖界哪一路上都是排的上号的大妖,跟在他身边哪怕是做个妾也能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想也比作个人类要好。” 东向燕面无表情:“你这话怎么不对自己说?” 付青一身女装理直气壮道:“我是男的呀!” 东向燕:我特码也是男的! 被送上花轿时,他努力摇头晃脑想透过盖头缝隙找到叶孤城的身影,但也许是他铁了心要给东向燕治治这异装癖,愣是没在他出嫁时到场。 坐上花轿东向燕的心肝就凉了。 好好一个对象说分手就分手,如今自己这个旧爱嫁人了也不来看一看,可能是真的没啥缘分,就这么奔向新欢吧……口胡,叶孤城你给我等着!! 抬着花轿的妖精绝不知道花轿里头暴走着一个怎样的大神。 他们欢天喜地的在炮竹声中把轿子送进最里面的园子,然后和其他妖怪一起退出去,只留下新娘子的娘家人。 这个时候又充当起娘家人的付青一身竹叶青的男装,将东向燕从轿子里头接出来,和那些专门侍奉新娘子的小鬼联合着将他送进新房。 新房房门打开,何止酒池肉林! 飘荡的薄纱后是翻腾着热气的温泉,赤足踩上去还有余温的地板上覆盖一层柔软的兽皮地毯,再往里面去的桌面上摆满酒菜糕点,最重要的是用来办正事的大床。 东向燕拆掉凤冠后盯了一阵,突然拖着下巴琢磨着自己以后也弄一个给叶孤城躺。 几百年老树雕出来的牙床,功力一般的匠人可做不到将花纹雕琢的如此栩栩如生,蛛网似的格子代表古代人心中一个个吉祥的寓意。 喜从天降,喜蛛报巧,喜得贵子等等。 网上结着一个个小巧可爱的蜘蛛,不仔细看只会将它们当做旁边金雀飞鸟的装饰,看清楚之后……我又没那个功能。 东向燕在心里念叨完翻个大大的白眼,左看看右看看,确定人都走光了,自己给自己拆了一身零碎,大步流星的向外面闯。 闯到一半被守在门口的付青死谏回去了。 “姐姐啊!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呢!” 东向燕呵呵他一脸。 “你妹妹都跑了,你说我为什么要逃?” 付青听完这话表情更不解了。 “我妹她跑是因为她不喜欢男人,和她私奔的情‘郎’其实是那个娘啊!” 东向燕扶着脑袋哀嚎一声。 “你们狐狸精都这么乱吗?” 付青眨眨眼,不动声色的把门合上。 “大家都这样,我们也不觉得自己乱,只有人类才事儿多。” 东向燕:这可真是切实的贵圈真乱。 付青:“来来来,我和你说说黑山老妖的好。” 东向燕抽着嘴角被拉扯回桌边,两人边扒盘子里的瓜子边聊起来。 付青:“黑山老妖我曾远远看过,长相俊美,眼神妖异,尤其是那一身的皮子,勾人的很……”吭哧吭哧,吃掉扒出来的瓜子仁。 东向燕也磕了几个,闻言鄙视的看过去。 “你既然喜欢自己上啊?” 付青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没那个本事,而且黑山老妖几次娶妻都是女儿家,看样子是对男风没兴趣。” 东向燕道:“说起来他那些小妾呢?” 付青道:“死了。” 东向燕扒瓜子的手一顿,紧接着听见付青说道:“第一任出门被雷劈死了,她是个树精,第二任出门也被雷劈死了,她是棵香樟木精,被劈死时候,满地香味,我还拿走她一枝树干车了珠子,第三任不是树精,但也被雷劈死了,好像是跟在黑山老妖身边进补过多,一不小心就到了化形劫,没撑住,死翘翘了……” 东向燕就在这里边嗑瓜子,边听黑山老妖的小妾们怎么花样繁多的被雷劈死,说道后来,付青意犹未尽的连黑山老妖本人的八卦都八了起来。 “其实黑山老妖也经常挨雷劈,不清楚原因,但只知道黑山每隔三十年都会天雷滚滚,不少长得高壮,或运气不好的大树都会遭遇,那时候我们普遍搬家到山脚下,不然容易被殃及池鱼。” 东向燕听到这里,表情已经极是古怪。 “这地方是不是风水不好,或者黑山老妖他克妻?” “咳咳咳——” 付青被东向燕清新脱俗不走歪路的说法方式吓到了,一颗瓜子仁送进了气管,差点儿没呛死他,等他缓过劲儿来,一手抓上东向燕的爪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姐姐哟,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东向燕:“说人话。” 付青:“瞎说什么大实话!” 妖怪娶妻规矩不那么多,一般只要新娘子的亲属表示,其他人都不会在新郎进来之前去打扰他们一家人最后的亲近,所以等他们吃完瓜子吃花生,嗑完花生啃瓜皮,瓜皮吃净还有桂圆莲子啥的。 这俩人就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将桌子上的盆盆碗碗吃的干干净净,嘴巴里还聊得兴起,半点儿没意识到婚宴的主人该进门了。 咚咚咚—— 房门敲响,门外的小鬼赶来催促道:“付青大人,黑山老妖要入洞房了,请您快出来吧!” “不好!”付青反应过来,连忙收拾收拾衣服上的瓜子皮,冲一旁眨着眼睛的东向燕连声嘱咐道:“和黑山老妖睡完别出门,天上下雨时候也别出门,树多的地方别去,提防晴空霹雳……以及祝你幸福。” 东向燕听到最后脸都木了。 “我谢谢你。” 谢你大爷,爷我就那么像挨雷劈的人吗? 第141章 晋江文学城 听了这么多和黑山老妖有关的八卦,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雷劈事迹, 搞得东向燕整个人都不好了, 妖怪的关注重点都这么偏吗?好好一个新娘子娘家人, 你都不和她说说对象人品光嘀咕长相和八卦了,你这个娘家人做的也好意思! 深吸一口气, 总觉得满腔槽点无处抒发,他觉得自己可以和黑山老妖本人唠唠。 原本对方既然自称黑山老妖,前头那个还能理解, 毕竟这地儿黑漆漆一片, 整座山都是黑土高坡, 生长的植物也很茂盛,看样子土地肥沃就是没人开垦……农作物话题到此结束, 问题是后两个字, 他就没法子理解了。 老·妖 是在强调自己是老妖怪吗?还是强调自己年纪很大? 东向燕一本正经的想着, 还是太年轻, 像他这种人就从不去回顾自己经历的年岁到底能耗死多少个老寿星,永远青春洋溢, 充满自信才是一只好燕子! 正当他准备掏出镜子欣赏自己俊美无铸的容颜之时, 新房的另一位主人大步进门。 第一眼, 东向燕的眼神就飘到他的皮肤上了。 平心而论,他比自己白,但自己白的更健康! 第二眼, 目光在他勾魂摄魄的眼神上动歪脑筋。 怎么看也是自己正气凌然……瞧这一身正气! 第三眼,那长相……啧啧, 不愧是妖怪……俊也俊的妖里妖气…… 那一身的大红,哪怕东向燕见多了俊男美女也要赞一声好看。 “你就是胡小青吗?”黑山老妖漫不经心的递过一道眼神,撩起黑发的手顺势落回身侧,目光在东向燕身上渐渐凝滞。 东向燕:“…………”被看出性别了? 他在心里托腮严肃,没想到黑山老妖却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也罢,看在狐狸找来顶替的是个美女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东向燕语气微妙:“你知道新娘子逃婚了?” 黑山老妖:“呵呵。” 那不明摆着吗? 黑山就是黑山老妖本体,自己身体上发生的事,若非他不在意,狐妖妹妹别想跑出山门! “胡小青所好那口,本座亦是深感遗憾。” 也就是说你其实知道她喜欢的是妹子? 东向燕忽然发现这妖怪知道的东西比自己所以为的还要多啊。 “来,咱俩聊聊!”拍拍床铺。 刚和付青谈谈心,这回又要和新郎官谈情,想来不会有哪家新娘子当后来者了,所以他这也算是前无古人的勾当。 新婚当夜,新娘子主动勾人,当新郎官的妖怪又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欣然赴约,刚坐下顺手就搂住新娘子的肩膀,撩起他的头发吸了口。 “好浓郁的生气。” 被弄出一身鸡皮疙瘩的东向燕:“…………” 黑山老妖:“还混着阳气。” 东向燕:“……”望那个天。 就当他以为要露馅的时候,黑山老妖松开手淡淡道:“算了,娘子,就寝吧。”说着就要把人拉向床榻。 “等等!有话好商量,趁着夜黑风高,咱们不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就这么睡一被窝了,总不好什么都不清楚!” 撩开衣服的黑山老妖一脸微妙。 “你被送来时,付青那货没和你说本座的事?” 东向燕:“???” 黑山老妖用一种莫须有的口气缓缓道:“比方说,被雷劈什么的。” 东向燕:“…………” 这就是你们妖怪的默契吗?←_← 黑山老妖叹气,“那家伙还是这么介意啊。” 东向燕:“??”咦! 黑山老妖:“本座第二房小妾是付青的心上人。” “……”东向燕的记忆力不差,提起黑山老妖的小妾,哪怕这个数字对旁人有些可怕但对他不是问题,毕竟才刚聊过,他又不是失智了总会有些印象,所以他默默的道:“……香樟木那个?” “香樟木那个……”黑山老妖说完嘴角一抽,东向燕看那是个没来得及完成的笑,遂:“……” 一阵尴尬的沉默。 黑山老妖玩着东向燕的头发慢吞吞道:“付青打小脑子就不正常,就好像所有人都避开本座,只有他傻兮兮往本座跟前凑,分明是只狐狸,在本座看来,他还不如他家旁边的那窝兔子。” 东向燕眼神一动:“怎讲?” 黑山老妖:“没邻居肥。” 大肥兔子嘛。 东向燕:“……” 我果然还是搞不懂你们妖怪的审美?!你们找对象都是往储备粮上靠拢的吗! 黑山老妖拥住东向燕,那一瞬间东向燕发挥直男精神刚想有啥说啥,有事干架,一手肘险险就怼上去了,然而黑山老妖关键时刻开口道:“别听付青瞎说,本座的小妾也不是……那么经常挨雷劈的。” 你话语中间停顿了吧?是停顿了吧?这话你自己说着都心虚! 东向燕用微妙的不能更微妙的表情问道:“请问大王,你自己又为什么那么容易挨雷劈?” 黑山老妖:“哦,因为我不想飞升,仙界也不知是不是缺人手,一个劲儿催本座上天。” 一天内打六个电话过分了是不是? 每隔三十年一次的雷劫,对寿命漫长的妖怪而言,和凡人一天不停接电话被催上岗没差。 东向燕也觉得过分极了,不想上班的人,你们天天催催催,有个毛用! 人家又不想上! 提及这个话题,黑山老妖也不禁叹息。 “所以本座时不时娶妻就是为了像上天证明本座尘缘未断,凡心未绝,位列仙班还不是时候……你说呢?” 东向燕前头听的频频点头,后面突然被问到自己的想法,他一愣,傻乎乎的回道:“啊?” 黑山老妖莞尔的飞给他一道媚眼。 “作为破本座凡心的人,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东向燕:“给你捶捶背可好?” 黑山老妖表示不好。 人生三喜,洞房花烛夜位列其中,你就用一双小拳头糊弄我? 这过分了! 东向燕想着好吧,挽起袖子……那就按摩吧=-= 描画着双生树的窗面上隐隐约约倒映出屋内燃烧的烛火,滴落的烛蜡流入灯盏,混着金丝点燃出一室暧昧。 温泉的水汽将厚重的礼服氤氲的沉重,数件衣物早从床帏后丢出来此时凌乱的堆在地上。 隐隐约约有这样的声音传到窗外。 “对……嗯~就是哪儿……哈……” “慢、慢点……疼,撕……轻点……” “别……不是这样做的,看我教、教你……” “还有哪儿……嗯~~~~” 窗外的人默默掉了下巴。 付青捂着嘴巴悄咪咪往后退,一对狐狸耳朵塌在头顶上,眼睛瞪着大大的听着里头属于黑山老妖的声音…………我勒个去!你们玩什么呢! “叶、叶公子,我们还是回、回去吧!” 话音落地,回应他的是一股惊人的杀气。 付青闭起嘴巴,眼泪汪汪。 要了命喽! 叶孤城表情难解,只有周身气场愈发可怖。 他没想到东向燕居然真敢这样做。 付青也没想到,好好一个小姐姐说嫁人就嫁人了,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分明是…………←_←那小姐姐不像是坐以待毙的类型? 要不怎么说狐狸精狡猾呢? 付青这只成精了的狐狸精更是大大的狡猾,他早就看出东向燕肯定不安于室,说不定会和黑山老妖大打出手。 他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偶尔也不介意当个搅浑水的搞事精。 黑山老妖和东向燕这么说的。 付青此人看似胆小,实则最是胆大。旁人或许还怕丢了性命畏首畏尾,他却偏乐意往九死一生的地界逛。在生死之间辗转反复,这等行动对他而言好似有着难言的魅力,并且随着年纪越大,这等倾向越严重! 按照黑山老妖的忧虑,他怕那只小狐狸玩腻了九死一生,偏要试试十死无生! 东向燕深有同感,自己也多怕叶孤城闲着没事就和别人武决,然后一个没盯住……呵呵哒。 “男人啊……”他幽幽感叹。 黑山老妖:“嗯,男人啊……”他也幽幽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皱起鼻子。 “哼,男人!” 付青在门外陡然打了个激灵,他再次悄咪咪看眼浑身散发冷意的白衣剑客,无声无息的再把自己往墙角挪挪。 这个时候他没发现,和他一起打冷颤的另有一人。 从心底泛起的恶寒让杀气都顿了顿,叶孤城表情不变,寒剑一出,可怜的房门当即被劈了个粉碎。 飞溅的木屑滚入室内,落到地砖上覆盖的毛毯上,房间里头两人一上一下,一个用力,一个躺平,齐刷刷的冲门口掀起眼帘,气氛诡异的没法用语言描述,连气势汹汹的叶孤城一时都没敢踏进屋内。 付青在这个时候充分展现出了自己的作死精神,偷偷摸摸的从门口露出个头,抱住残留下来的一点门框,两只耳朵机灵的在头顶转动,目光晃啊晃的晃到了“新娘”以及“新郎”身上。 “啊呵呵呵……打扰了!QVQ!!” 东向燕与黑山老妖一起勾起邪魅的笑容,同声同调,半点不差的与彼此音腔互相接轨。 “啊,男人来了。” 叶孤城当机立断收剑走人。 他意识到房内正在发生不乐见的发展,自己留下肯定会被卷进去崩的一塌糊涂! 第142章 晋江文学城 可他还是没走成,狐狸精付青被黑山老妖提溜走, 全程就像是那些撕碎满地手纸的猫儿一般无辜, 被留下来的东向燕风情万种的往以后用来搁叶孤城的大床上一靠, 招招手。 “过来。” 锃——! 宝剑即将出鞘斩妖除魔,清正的剑吟感天动地。 东向燕:“…………QVQ一看就不是亲对象!” 叶孤城:“= =” 东向燕打滚:“嘤嘤嘤——把人家卖掉了, 你居然还嫌弃我!” 叶孤城好像丢给他一句,你居然也知道我嫌弃啊?但似乎得了一看到叶孤城就没法正经这种病的东向燕照样无视了他赤裸嫌弃的眼神,哪怕他非常有自觉, 但作死之爽……令他欲罢不能! “叶孤城啊, ”再次拍拍床, 他跟个大爷似的一脸的纸醉金迷,“和我聊聊。” 叶孤城犹豫起要不要就这样扭头出去。 “我错了, 咱俩出去谈谈……”正当叶孤城准备行动丢下他一个人时, 他飞快从床上窜下来, 出溜到叶孤城腿边, 毫不犹豫——抱! 叶孤城脸瞬间阴沉到底,这也就是东向燕, 换个别人试试。 一边没皮脸, 一边二皮脸, 还得意洋洋觉得这是自己的能耐的东向燕,确实靠这一手把白云城主吃的死死! 现实实在不容人不去感叹,世事无常, 世事无料,君子怕无赖, 剑仙怕大燕。 两人趁着夜黑风高,排排站着,乍看跟欣赏银河倒泻,卜算天机的得道高人似的,实际上为了拉小手努力奋斗的东向燕很辛苦的! 一身新娘子的大红,但付青准备充足,并没有加上许多衬托女子腰肢的绣纹,而是以简洁明快为主,所以去掉那些金银首饰,少了富丽堂皇,说是一身挑出身材,挑出身段的男装也没错。 真不知那条狡猾的狐狸精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为这点小事,当事人不值得专门小气一回,虽然东向燕一直小气巴巴的。 “叶孤城,你还记得我们之前作出的约定吗?” 拉住手后,他没给叶孤城挣扎的机会,低沉的声线缓缓在这个夜幕中铺开,叫人忍不住放轻呼吸去聆听他的一字一句。 叶孤城挣动的手停下了,抬眸回道:“一起畅游山水,踏破万里河山。” 东向燕笑道:“这里面我有我的私心,我总想着,咱们两个关系能不能更好一点,好到你即使死也愿意将灵魂给我,摆脱轮回转世,婉拒黑白无常,只与我共看世世河山。你总比我内敛,在这方面从不多言,所以我也不敢说自己感觉到的就是你的真正想法,因此我想有个机会。” 叶孤城神色不变,好似没听见这人居然连自己的灵魂都想要这席话,只稳稳道:“什么机会?” 东向燕干脆道:“我是个爽快人,如果摘下天上的星星能让你乐意答应,那我定当毫不犹豫……可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通去做怎样的事能让你答应我,所以……嘛,我为了给自己增加一些底气,也就是促使你答应我的筹码,我擅自……将自己的道和你的结合了……” 叶孤城目光微动,他想起先前东向燕与田雨生说过的那些话了。 东向燕当时含含糊糊的没有说清,他原以为是他自己也没想好的缘故,但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自己的道与我结合……这是什么意思? 叶孤城目露疑问,东向燕吞口唾沫,怀抱着会被捶死的决心解释起自己是怎么回事。 简单说,他是个打铁的,尽管武力值再怎么高那也是副业,他真正如入道的根本还是铸剑,造剑,制剑! 不拘泥于剑意,不受制于材料,天生地成也好,千锤百炼也罢,他手中之剑正是他心中之道! 世有三千青锋尘不染,他就有三千道意纳胸中! 如此一来,铸剑就可谓成道,道之一途上,因为他走的实在是太偏,偏到一双眼里容不下他人,光布满寒光凛冽的锋芒,故而田玉香说他是绝情道并没有错。 情至极至,满腔热血都给了铸剑炉与对钢材一敲一打的锤子,难有其他心力放到别人身上。 他这种人本该是最难生出情劫之人,但世事难料,那等随遇而安,自由自在的性子,终究还是遇上了克星,出了纰漏。 东向燕他是铸剑师,是求道人,断然不会束手待毙,干等天意,所以在发现心境微妙,情劫已生之时,他大胆决定将错就错,以情劫炼心铸“剑”! 这剑嘛……自然就是叶孤城! 本来叶孤城追逐的剑道,本也是将自身成就一柄绝世利剑,但却因为遇上东向燕这名铸剑师,路子走歪,命运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东向燕是位优秀的铸剑师,当然懂什么叫适材适所,叶孤城因为“意外”被他盯上当起了原材料,被他当做“剑”来锻造,可以说这般烈火般的满腔情谊,只有叶孤城一人从东向燕身上感觉到过,平时他对人一向淡淡,却无对剑般偏执! 若这等情谊可被当□□来识别,那么东向燕对叶孤城的执念正如他对道的执念,也如叶孤城自身对己道的执念,可谓天作之合! 叶孤城那身圆润的剑境经过铸剑师的敲敲打打,无形中已是更加通透,但古往今来还没有哪个例子出现过自身之道能被第二人干涉一事。 初初听闻本体向雨田,化名田玉香的魔门大佬直接被吓呆了,这何止疯狂二字可以形容! 不用说,叶孤城听他说到这里呼吸一滞,满眼难以置信。 但东向燕偏偏就是笑,这笑中混杂着一丝久违的狂气,不由让人回想起他单枪匹马挑战大灭绝天劫之时。 那时他也似此时一般疯狂,求道之念跃然脸上,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铸剑一道(叶孤城)的千百种念头。 叶孤城像是凡人一样在这等狂气面前颤抖,心态险些错乱,却又以超常的精神稳住,执意等他说个明白。 东向燕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既然叶孤城还想要听,他也继续满足他的愿望。 “我是铸剑师,你是我的道,我的剑,我的爱人,情劫或许想我孤焚业火,燃生心魔,但天却不知,朝闻道夕可死矣!” “叶孤城,时至今日,我为你死已是心甘情愿之事。” “本来我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可我突然发现,我对道的贪心也落到你身上,我怎么可能甘心只我一人怀抱无穷死志也愿伴你身旁,你却对我仅仅局限于情爱呢?” “世上最为执念之事,当为道,我之道为你,那你之道也不介意被我分一杯羹吧?” “哈哈哈——我之念,我之想,不动则已,一动天地惧之,这样不顾后果的行事也真是久违了,久违了……呵呵……” 一眨眼,狂态尽显的青年眼也不眨的盯紧叶孤城的每一个动作,东向燕那身红衣没有何时比此刻更像是鲜血染红的战甲。 在这等出奇制胜的强攻下,叶孤城艰难抵御着,他一向是个内敛的人。 白云城成立于南海,最早的城主是谁已然不可考,但南海的水会在冬日卷着细碎的冰花,雪都是难见的,但叶孤城的剑却从第一次杀人后就泛起了冷意。 那冷意锥心,揪心,亦带着强烈的孤高自持,最后甚至纠缠上寂寞,只愿出鞘时那一瞬的迅如飞仙! 名动天下的剑招——天外飞仙,正是在那种环境下修炼出的极致奥义! 有多少成名已久的剑侠狂士赞这一招的天下无双,以及赞美之下的束手无策。 全因这一招一式已然完美无缺,旁人找不到修改的地方,连用出这一招的人也成了九天之外的仙,绝不是人。 东向燕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轻而易举洞穿他心中破绽,轻而易举扭转一个人的人生,然后这人嬉皮笑脸的伸出手,倒是叫人哭笑不得。 叶孤城从不认为自己能在天命将至之时活下去,他没有西门吹雪的潇洒至诚,他肩头担负的东西太多,一直到被一个人慢条斯理的各个拆下,让他重新变成只需要执着于剑道的纯粹。 由此一来,说东向燕和自己的道心无关,反倒是故作姿态,装作无事。 这一份心意,本就该揉碎了心肠,软化了骨肉,一分不少的还给他才是。 叶孤城向来是个感恩的人,然后又被东向燕这个任性自我的狡诈之辈在冰雪的血肉上添了一把偏执的火。 火焰烧开了他的冷血,加重了他的执念,若对方一心共坠地狱,天地不容,那叶孤城也不惧此后种种,只愿以诚待他便是。 叶孤城的剑自来是承担之剑,剑上担负诺大的重量,为此乐意踏入死地,然某个人突然出现,将那些重量丢的丢,拆的拆,最后把自己压上去,说你担负着我就好,我这个人超凶,超偏激的,能吓到你也能吓到别人! 看起来张牙舞爪,却用的是胸腹这等柔软的地方对着自己。 “……” 思及此,嘴角边已经挂起一抹笑意,叶孤城道:“你若疯,我便疯,共沦如何?” 东向燕眼睛一下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好亮。 “说好了,你死后也是我的!” 叶孤城没答应,而是道:“彼此彼此。” 你也是我的! “两个男人谈恋爱还真是……寸步不让啊!” 此时有幸目睹的第三者,满脑子恐怕就剩下这么一个感想了。 哦,还有一句……狗粮真好吃!狐狸精巴巴摇着尾巴,然后被黑山老妖再次拖走。 第143章 晋江文学城 自从彻底说开,一向只能说是狂奔在搞事精最前线的东向燕居然沉稳下来, 凡是深知他本性的熟人无一不震惊到语塞。 对此, 当事人反应平平。 “我好歹也是位皇帝陛下好吗?” 又不是跳豆成精! 然而大家的想法始终维持在搞事精居然不搞事了, 反倒让他白白气噎一场。 叶孤城不管东向燕是什么样子,呆在他身旁便是习以为常, 两人踏遍千山万水,最后回并州隐居,倒是一改过去的老夫老妻, 像是重拾了恋爱的火焰。 不知何时, 单身已久的田玉香举起了火把! 杨广举起了火把! 偶尔会过来串门的狐狸精付青举起了火把! 黑山老妖……这个没举起火把, 他没法离开黑山。 反正大家都乐意给他们的爱情火苗添砖加瓦,每一天都在熊熊燃烧。 “小两口越过越肉麻了, 狐狸精都没眼看。” 东向燕不作妖, 自己一个人就开始寂寞的田玉香不知何时跟狐狸精搅合到一起, 两人嘀嘀咕咕些正常人绝对不乐见的诡异内容, 差别不过是非常搞事,和搞你家的事。 总之, 大家为了不被盯上, 一贯放任自由。 转眼间, 春去秋来,十多年过去了。 旧的传说消失在一代人耳畔,新得传说脍炙人口。 不知何时起, 四大奇书之一长生诀逐渐在流言中耳熟能详起来。 魔门,慈航静斋, 四大门阀……数不清的江湖势力风起云涌,二十年前隐入波涛之中的暗流,如今化作滔天怒浪滚滚而来。 围绕着寇仲,徐子陵两个名不经传的小子,成为武林中新一代崛起的传奇。 彼时,东向燕正在和田玉香,付青三人烤羊腿,叶孤城觉得这画面实在有辱斯文跑去碧海江心的竹林里悟剑,三只活跳跳的搞事精基本陷入无人管束的状态,然后为他们提供搞事套路的小能手来了。 “隋帝有旨……” 朝廷派来的天使根本过不去桃林里的阵法,来时又被皇帝陛下特意提点知道桃林里的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只能一边被冷落,一边扯着脖子大喊,结果半天没人搭理他,严重怀疑自己被无视了。 其实他没必要妄自菲薄,天使说白了正是传达皇帝旨意的官僚,一般这种人传达的消息多半后面牵着一堆臭鱼烂虾,阴谋阳谋,感兴趣的人指不定多欢喜他的到来呢!就像是烤羊腿刷辣酱的这三只,看起来毫无反应,一派高人风范,其实都支棱着耳朵听他讲啥。 东向燕用刀灵巧的片下一块肥瘦得宜的肉片塞在嘴里,立时被烫的直呼呼,含混不清的问道:“他说啥?” 田玉香结合自己在江湖上的情报网,以及刚刚零零碎碎听的一耳朵,满不在意的说道:“杨广那家伙作死被人围攻了,没人管他八成要完,所以来求援了……唉,你们两个不许偷吃啊!” 学东向燕撕下好大一块肉的狐狸精全当做没听见,两只耳朵开心的支起来左右摇摆。 田玉香不满的为自己切下块肉,石头堆成的炉子里头炭火燃烧,他为自己倒了一海碗的酒,恶毒的想着,等会灌死你们俩! “稍微关心关心怎么样?杨广每年可是会定期孝敬咱们几个,”东向燕摸摸良心,说了句大实话。 田玉香翻个白眼:“他给的那点儿东西算个什么?墙倒众人推,失道者寡助,他既然敢失道,就要有被撸下去的觉悟,但我看不顺眼的果然还是慈航静斋那群臭娘们,代天择主她们好大的脸!” 东向燕听他说完,又摸摸良心的位置,他残念的发现,这回没摸到。 那算了。 淡定的将杨广的求助丢到一边。 “那块小腿上的肉给我!” 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腿不一会儿就被三人分而食之,毕竟有个真正的食肉动物混在里头,狐狸精可不介意统统包揽美味的烤肉。 一坛子酒眨眼下去,田玉香打个饱嗝。 “认识二十多年了,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和人相处这么久还没闹翻啊!” 付青吐槽道:“你是对自己的脾气多没自信啊?我就不一样,像我这么人见人爱的狐狸,谁会舍得和我翻脸。” 东向燕拍拍肚皮:“我跟你们不一样,一向是我和别人闹翻,别人想和我翻脸……呵呵哒,想怎么个死法?” 田玉香:“哈哈哈哈——”倒。 付青:“哈哈哈哈哈——”倒。 “砰——!” 整齐的两声,这俩货连喝多了倒地不起也整齐划一的排练过似的。 三人之中只有自己海量的挺到了最后,东向燕满意的颔首,接着也倒了。 “砰——” …… 一阵头疼之后,额头上传来另一只手的温度,冰凉的手掌似乎在打理自己的脸,即使头疼欲裂,东向燕还趁机回顾一下自己俊美无双的容颜,下一秒就特自信的凭本能把人的手抓住,放到脖子底下哀嚎。 东向燕:“头疼……~~” 叶孤城:“=_=” 东向燕:“要水……~~~” 叶孤城:“……松手,我给你去拿。” 东向燕:“我不!”翻身把没反抗的叶孤城压下,一张嘴就啃了上去,两人黏黏糊糊的亲了好一会儿,他掀开一边眼皮,视野还有点儿花,琢磨一下,干脆拿叶孤城的胸口当枕头舒舒服服窝回去,“宿醉真够难受的,下次绝对不多喝了。” 叶孤城面无表情蹦出一句。 “这话十年里你说了三百六十八遍。” 东向燕若无其事道:“所以呀,我酗酒次数不多。” 叶孤城:“你头疼也是活该。” 东向燕:“阿城啊。” 叶孤城:“别这么叫我。” 东向燕:“那娘子?” 叶孤城:“= =” 同居这么多年,东向燕越发熟练的在叶孤城的底线上头跳舞,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弄的叶孤城近些年的脾气越来越弱,几乎等同于没脾气。 “叶孤城啊。”东向燕翻个身,一把把人搂住在他耳旁低声道:“是时候了。” 叶孤城表情瞬变,转过头来,神色出现不小的变化。 是时候了……什么时候,他二人心知肚明。 东向燕翻身而起,“这些年来,当年那些富有天资之辈已经长成,江湖中花团锦簇,百晓生定然再开黑白双榜,上一次榜成你为第七,这一次,何尝放眼更远一些的位置?” 叶孤城坐起身,握紧身旁的佩剑,语气渐渐低沉。 “说吧,你又要干什么?” 东向燕微微一笑,顺手在他的鬓角上拂过。 “剑仙再出江湖,东燕燕相伴身侧,佳偶天成,闪瞎他们狗眼!” “……” 第一句叶孤城是赞同的,但是后头……→_→你这家伙的女装癖还没被根除啊。 本来以为黑山老妖娶妻那一次就把他板正过来了,没想到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想明白之后,叶孤城也有点儿想喝喝苦酒了。 #求问对象是个没眼看的女装大佬怎么办?# …… 东向燕决定好了行动,神佛难阻。 除了田玉香早有预料,旁得人倒是心头一惊。 同一时间,魔门阴葵派,正道慈航静斋,岭南宋阀,太原李家,独孤世家……等各地小有名气的势力纷纷收到一封邀请函,内容暂且不论,署名正是沉寂多年的剑仙叶孤城! 对方曾以白榜第七,实为天下第一剑的好成绩名动天下,虽说后来与天下第一美人东燕燕传过一波绯闻后再无事迹,大多数人猜测他们是携手归隐了,却不曾想,多少年后,这个名字重出江湖,当场使得这个静水流深的世道变得不安分起来。 许多人关注的视线齐齐聚集到剑仙此时落脚的扬州城,但不过半日过后,天下第一美人被发现现身在扬州某间客栈里,作陪之人居然是长生诀修习者之一的徐子陵! 嘶——! 阴谋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儿,这里头有八卦啊! 阴葵派婠婠不快的从楼上盯着楼下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明明对她的时候彬彬有礼,对上“前辈”却一副生涩的样子,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果然像是前辈所说的。 哼!男人! 都是大猪蹄子! 过去东向燕决定退隐江湖后,行走江湖一向用的是东燕燕的身份,这一回儿也不例外,久违的再次穿上女装,也就是仗着不老的优势。 那张脸蛋青春洋溢,满含胶原蛋白,根本瞧不出是外面疯传的三四十岁的女人。 东向燕:我实际年纪比这更大。 徐子陵从婠婠口中耳闻过东燕燕的名声,但没想过昔日的天下第一美女,经历过时光之后,光彩也并未黯淡,风华依旧绝代,倾城国色定格在时光之中,仿佛仍然是那个最美好的年华。 习武之人似乎都有这个优势,气血充足所以难以老去,即使是对女性过于严苛的时光,也手下留情了许多。 可是在见到东燕燕之前,徐子陵也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年轻到这个地步,不仅瞧不出一丝老态,甚至……甚至自己好像遇上的就是二十年前的东燕燕! 冻龄的本事如此之高,男人都不禁佩服起这种手段了。 东向燕:=v=+过奖。 婠婠看不下去了,身姿飘然的从二楼落下,足不点地的来到东向燕身旁,一只手就挽进他的胳膊里,娇声唤道:“师叔!~~~” 东向燕眉眼弯弯。 “嗯。~~~” 好一副齐人之福的景象! 性别女的东燕燕有徐子陵作陪,男色无边。 性别男的东向燕有婠婠在怀,色授魂与。 实在惹人嫉妒! 第144章 晋江文学城 当日收到请帖的人众之多,很难想象如此高调的作风居然是那位沉稳寡淡的剑仙风格, 但只有极少数势力收到的请帖内容是不一样的。 一般人帖子上的落款仅有叶孤城三字。 阴葵派阴后祝玉研和另外几个人看着叶孤城后面的三字——东向燕, 总觉得嗓子眼阵阵发紧, 这三字轻易唤醒他们在二十年前被一人打压的无处喘息的窘境。 二十多岁的大宗师,难以想象二十年后他又达到了怎样的境界, 他这次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为此,祝玉研特意派出自己的得意弟子婠婠,不为慈航静斋那个修成剑心通明的弟子, 而是为了一探此事究竟! 一怒则诸侯俱, 安则天下息。 东向燕离开江湖这么久了, 但那些仍然留在武林中搅风搅雨的大佬却还记得他留下的那一道逼人的阴影。 若论天赋,谁人可比东向燕? 那家伙根本不是人啊啊啊啊!!!! 如今不少人的心理阴影主动找上门来, 他们的心声在统一的同时, 其他知情者面上也不禁现出悲色。 “二叔, 为什么父亲他收到一封帖子后就去闭关?许多年来我头次见他如此失态!” 青春年华的宋家大小姐宋玉致板起一张俏丽的脸蛋, 大大的眼里满是惊奇。 在她心中,自己的父亲合该是那种天塌不惊的大人物, 甚至就连平日与他们这些子女相处也多是面无表情, 区区一张纸而已, 居然能让伟岸如山的父亲变色,宋玉致开始对发帖人感到好奇了。 被她唤作二叔的男人露出苦笑,不知怎么才能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玉致, 不知你是否听说过东向燕一名。” 宋玉致略作回想,面上自然浮现出诧异的神情。 “天下第一东向燕不是在二十年前就宣布退隐, 参悟天道,立誓破碎虚空了吗?” “然,”宋智叹了口气,“大兄他早年曾与这位天下第一交过手,这你不知情吧?” “我当然不知道!” 正巧来到附近的宋师道听见妹妹的叫嚷下意识向这头看来,恰好听见宋智接下来的话。 “东向燕早年与魔门交情匪浅,彼时大兄兵器被魔门花间派阁主所盗,因此与魔门颇有誓不两立之态,但两人结怨却不是因为此事。那时花间派阁主将大兄武器沉海,即使宋阀连出十次追杀,具被他逃出天外,事已至此,宋阀重心改为为大兄寻找稀世名兵,然而世间兵器大多有主,堪称一物难求。” 宋玉致很聪明,听到这里已经意味过味儿来。 “所以二叔你们去找了铸剑师?” 宋智点点头:“当时最出名的就是名为东向燕的铸手,所出的武器把把精良,若有缘得见铸剑师本人,委托之器更是能和使用者本人气息相合,战斗时堪称如虎添翼!只是那时无人知其实力高下,仅把他当做一介凡人。”说道这里,他叹了口气,有些事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反应过来,“魔门想来就是看中这一点儿才派人专门招揽,不曾想,却将猛虎拉入室内,不知不觉间卧榻之侧已有猛兽盘踞,从上到下被掂量个遍。” 宋玉致听闻到此已是万分急切。 “二叔!~好二叔!~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好好好,”疼爱的侄女都如此撒娇,宋智这个当叔的人又能怎么办?只能缓缓道来,说到最后,他怫然无奈,“说来说去,也是一场误会。” 可做过一场之后,却是当时意气奋发的大兄受挫,对方反借此扬了名声。 吃亏的成了自己这边,不甘心的也成了自己这头。 “玉致,若有机会遇上那位高人,切记谨言慎行,不可拿此事去撩动虎须!”宋智神情严肃的告诫道。 宋玉致见二叔说的严肃,连忙点头,怯怯问:“那位天下第一很不好惹吗?脾气很坏吗?” “那倒没听说,”宋智怔了征,做出思索的模样,“但对方在求道路上远非我辈能及,对于这等贤人理当以礼相待。” 宋玉致表示同意,一旁听了个圆满的宋师道却是表情诡异。 就似宋家子弟无人不崇拜天刀宋缺一样,宋师道在听闻自小崇拜敬慕的父亲居然会在年轻时候被削一顿狠的,且至今还对那人念念不忘,岂一个崩溃了得。 心中仿佛酝酿起来翻江倒海的冲击,梦想,憧憬一齐破灭仅于一瞬! “二叔,这是真的吗?” 他失态的从掩体的假山后头走出来,正在园子闲聊的两人立时发现了他。 宋智惊讶道:“师道!” 宋玉致脆生生迎上去:“二哥!” 宋师道拍拍妹妹的头,不闪不避直直迎上宋智的目光。 “二叔,父亲在年轻的时候曾被那位天下第一教训一顿可是真的?” 宋智闻言不禁苦笑。 “我也希望是假的,可在回顾现场的刀气剑痕之后,哪怕是我也能看出大兄完全被对方戏耍在手里的事实。” “……难以置信!”宋师道倒退两步,满目惊骇,“那是何等的怪才!”其实他更想说是怪物。 宋智摇头:“天下之大,能人奇人辈出,遑论一代后浪推前浪,师道,千万不可生出自满之心,因这天下之广,不知卧虎藏龙了多少奇人异士!” 宋师道面容严肃的抱歉。 “谨记于心!” 这厢宋阀核心成员讨论着东向燕,另一头曾被东向燕关照过的大隋宫内也有一场谈话正在进行。 杨广顾名思义是位暴君,这趋势在他年纪渐长之后越发明显,可他昏聩虽昏聩,却深知哪些人是不能惹,并且在对方不安分的时候乖乖避到一边,不去挡他的路。 能让一名千古暴君小心谨慎到这个地步,可见这许多年来东向燕明里暗里施展的诸多手腕! 桃林与碧海江心能始终隐居世外,做一桃源乡,缺不了他几次三番提着锤子,提着榔头,提着……咳,他还提过铸剑炉呢!去隋帝御书房里砸场子。 还有一次他甚至冲杨广表示,乖乖把头伸出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被骚扰的不耐烦所以过来警告皇帝的大宗师掏出了自己的大锤子。 杨广一阵沉默后干笑,这可真是个宝贝。 然后恭恭敬敬的请大宗师把锤子收起来,自此收起了搞事的心。 之后,两人也算默契的在私底下达成共识。 每年杨广都会派使者去并州,说的好听是问安,说的不好听是伺候祖宗! 今年特使送来贡品若干,全是会让外头人争得眼红的稀世珍宝,看他心情好,小心翼翼问句,亲,有搞事的心思吗? 东向燕一般看在孝敬的面子上,无可无不可的就应了。 没。 特使也就可以放心回去了,然后留待第二年…… 就和当初杨广拜访初到此地的他们似的,天天带礼物,日日不落客,等到关系混熟到可以拔头毛了,东向燕也还真看在过往交情的面子上照顾过他几次。 最惊险的一回是隋朝开国皇帝杨坚重新打算起用废太子杨勇,并罢黜杨广的时候。 那时别人不知杨广用出怎样的手段,东向燕却是知的,因为他全程保护杨广安全,以大宗师的武力迫使各方势力明里暗里派来的杀手铩羽而归! 然后在亲眼目睹杨广是怎样逼死重病在床的生父后,两人必不可免的越发疏远。 东向燕自己这头知道是怎么回事,左右他就是看不惯,觉得此举太过狠辣,然而杨广那头他也心知肚明。 儿子害死老爹总不是啥好事,尤其是办这破事的时候还有个人全程围观。 事后回想起来,不管对方的心胸怎样大度,等新皇登基那人都要成新帝往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杨广为此没少作死,最过火的一次是派人冲叶孤城下毒,再将东向燕引到绝地。 这个时期小鬼不多,东向燕的情报网难免疏漏,也竟然让他真算计成功了。 幸好叶孤城本身不是凡俗中人,他们两人自负艺高人胆大,但绝不去小看天下英雄,险之又险的平安返回桃花林。 但杨广和他们也是彻底不再是同路人,若非如此,东向燕几人也绝不至于将他派来的使者当猴子戏耍。 有些时候在隔壁建房子的田玉香会为此感叹两句,之后就是每年缩在小树林里听使者在外头喊的撕心裂肺,他们权当欣赏个笑话。 这一回也是,派去的使者返回后立时就被招入宫中,在隋帝座驾前恭恭敬敬的跪地不起,颤颤巍巍的将桃林里面的反应一一道来。 他不敢编瞎话,但桃花林中除了飘香的桃粉还有那一丝鲜香麻辣的炭火烤肉之气,闻得他当场腹鸣如擂鼓,现下回忆更是险些在陛下面前失态! 杨广可不管他失不失态,敢失态就当场赐死! “你说他们听你说完……连个反应都没有?” 使者不敢说谎,脑子里急忙将当时情景回顾一遍连连点头。 “是,臣下可万分肯定,桃林之中别无异样,连一丝笑声都没有!” 以往前去读旨,花林里总会伴有若有若无的笑音,但这次居然安静的……只有鲜香烤肉之气。 杨广的手缓缓握紧,目光深沉无光,兀自自言自语道:“连大宗师也要弃我而去吗?呵——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和他人说起。” 那满脑子烤肉的使者一愣,闻言不敢拖延,叩拜后迅速退到门外。 宫门落锁在使者离开后,守门官立时便敲钟警告街巷行人。 夜幕低垂,月上天中,深宫大殿内灯影幽幽冥冥,似有无数鬼怪妖魔暂居宫内,条条暗影嬉笑诡秘,俨然一副想将屋内之人拖入修罗地狱的可怖之景。 杨广听着心中的魔在低笑,似是憎恨,似是哀怨,似是狂躁……浮光掠影,尽是思不尽的帝王心思。 若说为东向燕此回行动感到不解,阴葵派也是一个,不过阴葵派的主事人阴后祝玉研和东向燕有些香火情,至今仍共享同一个秘密,所以她的做法很简单,派出婠婠,言:去找你久未见面的师叔←_← 魔门妖女具是一副七巧玲珑心,同为师叔的闻采婷都不得师尊这个语气,婠婠当然知道东燕燕是名不能得罪的“好师叔”! 所以女子发起嗲起来,当数婠婠最为风情万种,娇憨可爱。 一张精灵似的面孔上秋水眼眸目色深深,小小的狡黠闪烁在眸心,拉起东向燕的胳膊撒娇,那真是三分滋味和了五分不做作,剩下的两分自带天生魅惑,混在一体,就成了所谓的美人恩,海无边。~ 这下可让与徐子陵坐在一起论道的东向燕感到了十足的新鲜。 虽说是把碧秀心当妹子(闺女),但那妹子从不和自己撒娇,尤其是娶了石之轩之后,在家看佛经,教闺女,偶尔招人来侍寝,别提多逍遥自在,俨然活出了新时代女性的风姿。 对女强般的碧秀心,他总不好强压着人家多依赖自己吧? 所以他心头一直有那么一丝拉的遗憾,但却不是不能忽略。 现下婠婠柔声软语的呼唤着,别提她说的是啥,东向燕难得自我感觉良好的想怜香惜玉一回。 只是这画面,酒楼里胆大留下来的旁人怎么看怎么像是婠婠在占他便宜。 顺便,←_←徐子陵辣么大一个存在真碍眼,就不能滚远点给妹子开百合花吗? 第145章 晋江文学城 “师叔,徐子陵是人家的人哩, 你可不能抢哩。~” 婠婠晃着东向燕的手臂, 别有一番女儿家的嗔怪。 东向燕微微含笑, 抬手摸摸她的发梢:“别怕,师叔帮你试试他。” 婠婠眼睛一亮, 笑得像只小狐狸精。 “师叔瞧出什么来了没有?” 东向燕故作沉吟,直到婠婠忍不住再次摇晃起他的胳膊才似笑非笑的说道:“不错。” 婠婠这才满意,丢给徐子陵一道含着风情的眼神, 迷得周遭旁人色授魂与不知几何。 “婠婠, 你师傅叫你过来可是有事?”东向燕为自己翻了个茶杯, 提起茶壶就点,习以为常的动作不知透出多少风流潇洒。 他这是一时缓不过来, 毕竟是久违的——“女装”← 行为举止不女气, 姿态神采皆可被赞一声干练脱俗。 这等表现让心细如发的徐子陵一愣, 但他没多想, 只觉得婠婠这位师叔不太像是阴葵派的妖女,浑身透着正气凛然的风范。 婠婠闻言不敢隐瞒, 祝玉研在她来时就着重叮嘱过, 务必不可得罪, 就因为这一句话,心思智技皆非常人的妖女婠婠低眉顺目,乖巧可爱的回禀道:“师傅只让我来看看师叔是否安好, 毕竟师叔您与剑仙叶孤城隐居桃林多年,对外界消息一时疏忽了也可理解。” 东向燕扬起眉梢:“怎讲?” 婠婠就着四大奇书, 和江湖中目前的暗波汹涌的大概提了一嘴,说起长生诀时还拿一旁的徐子陵不当外人的举例。 东向燕听得面露莞尔,手指下意识托在下巴上,两眼一眯,神色变得高深莫测。 “阿拉,看样子我那位‘师姐’有求于我。” 婠婠一愣:“师傅没这样……” “婠婠啊。” 东向燕语气不疾不徐,却叫婠婠下意识放轻呼吸,无意识的住了嘴。 徐子陵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他一贯沉默,因此心中所想旁人难以窥得,但他确实对东燕燕此人的风评起了疑。 传闻中东燕燕除美色外一无是处,这原本不是个缺点,但世人盲目,总认为能是天下第一美人之人,必要秀外慧中,内腹诗书,所以即使东燕燕颜色冠绝天下,也仍有一部分庸人有意苛刻责备,为这位无辜被推上风尖浪口的女子平添艰辛。 原本怀抱这等怜惜想法的徐子陵,在此时却收起了这种想法。 无他,只因为他不熟悉东燕燕,却见识过婠婠此人魔性起来的功力。 能叫这样一位女子乖乖喊师叔,可见东燕燕此人的本事决不只表现在面上! 扬州双龙历经苦难方有今日,从小到大学的最多的就是识人的本领。 看出东燕燕身上有异本不稀奇,但若能看出他是个男的,那他的性取向就值得斟酌一番了。 徐子陵在不知不觉见抱住了自己的节操,可另一人的节操就要掉了。 东向燕面露娇羞,有意无意的目光往门口瞥,“婠婠,我知道师姐想我了,这点小事你何必掩饰呢。等我回头和……他说一下,定然会回去看看。” 婠婠眨眨眼,顺势如流的应声道:“师叔有心,见到师叔与叶前辈同来,相信师傅一定会很高兴的。不过师叔与叶前辈感情真好,这许多年也仍恩恩爱爱,羡煞了我们这些旁人。” 东向燕笑笑,掩饰似的端起茶杯,抛给她一道赞赏的眼神。 “瞎说什么大实话。” 婠婠:“呵呵……←v←”这位师叔……画风清奇啊! 东向燕出色的眼力已经瞄到叶孤城衣服的一角出现在门口,她当场笑颜如花,乐滋滋的冲婠婠道:“你是不知道,我家那口子啊……” 正来到门口的叶孤城:“……” 在说谁? 婠婠听的连连点头,妖女的本事就是聊起家长也不虚,上能谈天说地,辩证家国大事,下能呵呵呵……你们懂。 叶孤城没看东向燕迎过来还奇怪,以他的个性,可是非常喜欢在大众面前表现出两人间的亲近,联想到他刚刚所说的那口子……许多年来锻炼出的直觉立马就开始警报。 然后就在他把注意力放到东向燕身上时,婠婠冷不丁道:“师叔啊,可有想过生几个孩子?” 留心东向燕反应的叶孤城:“……”←_←,失策,这回是因势利导吗? 东向燕丢给他一记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是这么回事。 以为我会自己说出口吗?开玩笑,东燕燕可是美得很有格调的妞儿,生孩子这种话绝对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酝酿酝酿,生生在脸颊上逼出团团红晕的东向燕看起来更是娇羞。 “还、还没想好。” 婠婠弯眸笑道:“贵精不贵多。”看起来就像是专门干这行的嬷嬷。 东向燕放下茶杯摇摇扇子,笑意深深:“会吗?我觉得孩子多也热闹。” 婠婠看出东向燕有意为之的意图,也就跟着装成没看见叶孤城,一本正经的说道:“姐姐你是不懂,孩子多了是非多,老了老了不消停,要我说,第一胎是关键!” 东向燕笑得越来越微妙。 “怎么说?” 婠婠扬起眉梢,乐道:“自然是要个女儿了。” 阴葵派既然属阴,就知是女子为尊的门派。 她这话不假,甚至非常符合她的价值观。 东向燕闻言却是笑得越发温柔微妙,语气吞吐着道:“可说不定……他是想要个男孩。”手掌抚上肚子,眼睛看的却是…… 叶孤城不动声色的把剑挡在小腹前头,眼底神色因东向燕的动作多出一丝拉的郁闷和无语。 婠婠聊起闺房话倒是没什么,但再继续下去就不是黄花大闺女好说的了,尤其是未来孩子的“爹”还在跟前。 爹·东向燕:“叶孤城你回来了。”他在众人眼中后知后觉的招呼道。 爹·叶孤城:“我若不及时回来,你还想聊些什么?”落座时气势冲冲,在旁人看来这相当于问责。 被颜所迷的忠实颜狗忍不住担心的向天下第一美人看过去,却没想到一波狗粮正在路上。 “孤城,”东向燕往叶孤城身旁挪挪,瞧他没躲,一个得寸进尺就靠上去,呵气如兰的道:“可是生气我刚刚冷落你?”媚眼如丝的挑起叶孤城的下巴,最重要的是……剑仙没躲。 徐子陵:“…………” 非礼勿视! 婠婠倒是眼睛雪亮,觉得这招不错,目光就来到徐子陵身上了。 徐子陵“……” 都说了非礼勿视了! 婠婠表示人家是妖女,就是这种才要多看,不然怎么是妖! 徐子陵:………… 求助的看向桌前的另一位男同胞。 叶孤城面不改色的抓住东向燕的手拉到腿上,目光淡定,神情孤傲,气势更是高不可攀,不愧一代宗师高人。 徐子陵看的心悦诚服,自己在婠婠的调戏下就不怎么扛得住,何况东燕燕比她还美,难得叶前辈的定力能这般厉害! 他心中简直大赞特赞,但要是知道叶孤城心里东向燕就一人妖,会不会就要苦笑着感叹世事无常了。 “怎么出来了?”不答他那故作调戏的话,叶孤城垂头问起正事,东向燕一听就笑得不快,甩甩扇子:“我是见不得人吗?非要让我在屋里呆着。” 叶孤城:“不仅如此,你知我的意思。” 东向燕没好气道:“我不知道。”为表嫌弃,他开始从叶孤城身旁挪挪挪……挪开! 转眼两个亲亲密密的一对都好似要吵架了。 徐子陵有心想劝和,却只见看似冷清的叶孤城抓住对方的胳膊,一张口就非常主动的说道:“你不愿在房间等我,所以在门前接我,可见你的人如此之多,你觉得我心头会好受?” 徐子陵:“……” 第一波狗粮滚滚来袭。 这话说的非常有水准,既表明了自己对她心思的了解,又强调了自己的独占欲,是个女人都受不了。 东燕燕在大众眼中是个普通人的女人,起码东向燕是这样表现的。 马甲不崩就要披到功成身退的时候,只见他“嘤咛”一声,娇羞的用扇子扇叶孤城的脸,力道轻飘飘的。 “死相!” 噼里啪啦—— 徐子陵感到全身涌过一道汹涌澎湃的电流,事后一直不解其中真意。 ……可能……是对这一对神仙眷侣的羡慕吧? 思及此,他感慨的目光向叶孤城投过去,看到一位目光深深,神色深沉,表情一变不变的叶大城主。 叶孤城此时的状态有三。 眼神死,表情死,心跳有短暂的暂停。 被雷的。 东向燕也没想到自己能顺势表现的那么雷人,为了防止叶孤城暴起拔剑,稍微收敛了些。 “咳咳,你说去见人,可是见什么人了?” 叶孤城:“……” ↑他还没缓过来。 东向燕不着痕迹的拧了下他的胳膊,叶孤城才语调带着莫名波动的说道:“悬空山慈航大师,托他引荐少林寺了空和尚。” 东向燕眼神莞尔:“了空啊……”话锋顺势一转,“说起来……这回距离黑白榜的时限也接近了吧?” 回答的人是婠婠,她心下一估摸,居然还真是,闻言连忙说道:“叶前辈也要一争排名吗?” 东向燕替叶孤城回道:“理当如此,白榜第一,我看这次定是归叶孤城莫属。” 婠婠没敢就着这个问题继续,左右那是白道的事情,她想问的是另一件。 “师叔,这一次黑白榜,退隐的东向燕宗师可会参加?”她问的小心翼翼,一旁别有用心之人的眼神更是齐刷刷的变了。 由于她们先前的交谈尽皆没有避着人,酒楼内的闲杂人等众多,而且或多或少,有意无意的都有将目光停留在两位大美人身上,故而此时,她们更是成了目光的焦点所在。 对这些人的神色变化了若指掌的东向燕勾起嘴角,在他们藏不住心中心思的时候,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 相信今日之后,鹃书楼外少不了腥风血雨,而这也恰恰是个好机会。 引导舆论将剑仙现世的消息散播出去,相信多得是看不惯的人上门挑战,为他补足隐居二十多年来流失的名气,之后乘着气势去挑战那些高门大派,可比他冒然上门踢馆来的好听,轻易。 东向燕动了心思帮叶孤城铺平道路时,曾得叶孤城反对,在他看来,有心入道之人不会避而不战,但东向燕却嘲笑他天真。 世人无知亦无耻,多的是沽名钓誉之辈,你拿问道之心尊重真正的剑客可以,但拿来应付后者,换来的不过是流血的阴谋。 最后东向燕烦了,丢下一句。 “少些麻烦的安排,总比出门一趟背后跟着一串烧的杀手好。” 叶孤城无言以对。 他不是不懂,只是被这人惯得天真了。 第146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对叶孤城不可谓不好,好到根本不需要操心过往会扰乱他心神的阴谋阳谋, 也不需要再让他提起那口承担之剑。 也许东向燕说的没错, 自己是该好好看清自己的前路, 决定以怎样的姿态踏上重拾本心。 怀抱着如此想法的叶孤城没有再阻止东向燕,阴差阳错的错过了从东向燕这里得知一个把柄的机会。 说来好笑, 东向燕自成名以后天不怕地不怕,即使路有风云,江湖上从不缺少风波, 当他染尘跌落尘土之时也从未叫过累, 喊过冤, 仅仅是再次爬起来,继续走下去, 可他在叶孤城这件人身上却出现了少有的惧意。 若叶孤城求死如何? 并非肉体之死, 而是意志上的沉沦。 彼时, 他又是否有宁愿被叶孤城憎恨, 也要将他从九域地府带回来的决心? 东向燕此人心软,尤其是对身旁人, 往往没有限度的待人, 至真至诚, 至性至义! 尽管有时表现手段超人想象,却很难会被人所厌恶。 总觉得他能随时化身被人喜爱的事物,比如夏季之时拂窗而入的一缕清风, 比如冬寒之季,穿透霜棱的一缕暖阳, 比如风雨之际,探门而出,递出的那一纸青伞…… 当你以为他能傲笑红尘,言笑不羁,他却能待你无微不至,全心全意,当你以为他心思深沉,帝王城府,他却能欢歌纵酒,侠骨柔肠,当你以为他德高望重,受人敬佩,他却能一心一意,为情所误。 尤其是当你成为他心上之人,你会恨不得也将心挖给他,不然对不住这般情深! 遇上这个人,叶孤城扪心自问,已是遇上了劫。 劫生心魔丛生。 昔日南海叶孤城,白云天上两微星。 可能连他也不曾想过,会有此番境遇,此番真诚。 也不会想过,是劫之人,也已遇上自己这个劫。 情劫两笔成画,画中两人相依。 东向燕非是优柔寡断之人,可纵使百般琢磨,千般思绪,却看不透,看不穿,这两笔,这幅画。 仔细想来,若是看穿了,东向燕恐怕就已经得道飞升,羽化登仙。 自那一日交谈过后,双方默契的没再提起,却心照不宣互相影响着对方。 叶孤城在外人面前冷峻低调,沉默寡言,东向燕却偏偏要他高调,因此引发的冲突直到此时已经平安落幕。 事情已经完了,剩下的就是东向燕自己的表演时间。 有些时候,叶孤城经常会觉得东向燕这么爱演,他的第一志向肯定是个演员。 然后东向燕就用行动证明,自己虽然爱演,也可以是个演员,却是个实力派! 婠婠和徐子陵尽管再是俊才一双,可当对面之人已经是千年狐狸修成精之后,仍是不免逊色。 女装扮相,天下第一,将力与智融化在两面之间,随机切换,仍不露破绽的本领,可是后辈学也学不来的绝技。 即使布局,也要放眼天下,因势利导的本领,他们是想也没想过,更不曾考虑,有人会打造天下之局,只为再出一位绝世无双! 东向燕以上几种皆全,却统统将不凡之处藏在嬉笑怒骂之间,着上胭脂红妆的面孔弯起一弯水月中的弧度,却较之先前少了八分蓄意,多了三分随性坦荡。 也就是说,先前是搞事,眼下是调笑。 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婠婠既然问东向燕,“天下第一美人”与东向燕疑似的兄妹关系还不到揭露的时候,故而东向燕笑道:“这嘛……”眼神瞥向叶孤城。 叶孤城回以一道不明的视线。 东向燕低低笑了起来。 婠婠不明所以,努力睁大一双不带算计的眼眸看着他们。 东向燕轻咳一声:“此事你该去问你的师傅。” 婠婠:“正是师傅不明所以才让我……”剩下的话仅余嘀咕,她看出来东向燕并不想说。 “两位前辈,”旁观已久的徐子陵起身,觉得自己该告辞了,可处于好心他还是提醒道:“天下英雄不知凡几,万望前辈多多保重,小人之言,众口铄金,君自宽容谨慎。” 东向燕一听就知道他在提醒自己四周人多口杂,看他的眼神蓦地顺眼不少。 “不错嘛,徐子陵,居然提醒起我来了。” 徐子陵:“这……” 他不知自己是否惹到前辈不悦,但他很快安心了,只见一旁冷淡阖目的叶孤城掀开双眼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但凡看向他们之人具感受到无匹压力,一会儿的功夫,楼上楼下的酒楼中便是倒地之人,他们的呼吸被气势压迫在口中,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端起茶杯啜饮了口,再将茶杯放下,杯底触碰到桌面的瞬间,压力一扫而空,转而有无边颤栗回荡心头,东向燕用这种方式给众人加深了众人对叶孤城的印象,同时忽略了自己。 叶孤城在他做完这一套动作后才缓缓开口:“不必担心。” 徐子陵抱拳告辞。 目送徐子陵离开,东向燕外头看向眼巴巴的婠婠,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一指头戳上去,点了点她的眉心。 “想追就跟上去。” 婠婠嬉笑两声,她也感受到了压力,甚至背上全是冷汗,可她硬是还能做出这副亲昵的样子和自家师叔拉家常。 “师叔和叶前辈关系就是好呢。” 东向燕莞尔笑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再次丢给她一道玩味的眼神。 桌旁最后一人也离开了,酒楼里却没有恢复喧闹,经过刚才那一次威慑,缓过来的人们不约而同的屏声静气,连移动也尽量不发出声音的绕着他们走。 东向燕状似淡定的喝茶,冷不丁的话语含在齿间,形成一道细细的声线传到叶孤城耳朵里。 “你就不想要孩子?” 叶孤城面不改色的同样使用传音入密之法。 “我有你足矣。” 东向燕:“可我却不能没孩子。” 叶孤城:“……” 东向燕:“再等等吧,我总能在回去之前想出办法。” 抬手抓住叶孤城握紧剑鞘的手,拿到自己这边拍拍。 但是无论怎么说,叶孤城心知他能提起这个话题就代表一件事。 他们回去的时候接近了! 一转眼,他们已经在千年前呆了这么久,隐隐生出自己就是这方水土养育之人的感叹。 可大越是大越,隋朝是隋朝。 只是南海城主的叶孤城都有这般心志,罔论大越之君的东向燕了。 他恐怕在抵达此处的那刻起,就在计算回去的时机。 眼下时机将至,叶孤城没感到紧张,而是更加放松心弦。 有缘来到千百年前,那就将这武道一并通畅。 自己没有东向燕破碎虚空的本事,那就更不能止步不前! 要说此地江湖如何好? 好在……千人敌万人众! 放眼天下,敌手无数,强者自强! 叶孤城的剑,从不寂寞! 半月后,扬州瘦西湖上,南海叶枫请战剑仙叶孤城。 相隔久远的时光,两人相对而立,白衣如云似雪,不变的剑,不变的人,发黑眸深,相似到如出一辙的背影。 南海叶枫初出茅庐,最是傲气的年纪,有机会可与白榜第七一较高下,他怎可能放过这个机缘!而且…… 目光偷偷瞥向冲自己微笑的天下第一美女。 东燕燕之美,光凭初次见面的印象就勾走了他的魂儿。 如、如果我侥幸胜出,有没有可能、询问姑娘的芳名? 几次三番在舌尖上打转的一句话,叶枫死活没敢说出口,强忍着沮丧和叶孤城相对而战。 还很天真没有被江湖的风雨打成焦花的少年不知,自己思慕的“美人”从第一面冲他笑完,回头就去把他祖宗十八代扒了出来…… 对此人的来历心中有了数,东向燕也就不奇怪叶孤城会答应对方的挑战了。 按照叶孤城如今的地位,叶枫即使锋芒毕露也完全可以拒绝,不需要折节下交。 可是在弄清他的真实身份后,东向燕反倒觉得叶孤城此时肯定相当别扭。 因为……这位叶枫可是他老祖宗哟! 南海叶氏,自古居住于白云岛,初为渔民之家,后代有人习武练剑,入江湖博得诺大名声,携带金银财宝若干回返岛上,建一城为白云城。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从此而来。 …… 准确说是从这位快被叶孤城揍哭了的少年身上而来。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叶枫已经被叶孤城的指导战打的狼狈至极,心理素质不太好的少年人眼眶发红,被叶孤城数落的头越来越低,自觉骄傲的剑法在别人眼中满是破绽,这对他的打击可不小,需要缓缓。 东向燕在这时扮演了贴心女友的角色,主动给他递了杯茶,阻止了叶孤城恨铁不成钢的教训。 “少年人,还好吗?” 叶枫抬头看向笑颜如花的美人,在盛世美颜面前身子骨一下子就轻量了,迷迷糊糊的应声,乖乖巧巧的接过茶杯,然后一口热茶差点儿没把自己魂儿呛飞半条。 东向燕:“啊呀,不好意思,我喜欢喝热的。”←v←这孩子真有趣。 叶孤城:←_←不要玩过头。 第147章 晋江文学城 当得知叶枫是叶孤城老祖宗之后,东向燕全程进入围观看戏模式, 满不在意的当着叶孤城的面逗弄这名年轻气盛的少年, 虽然很快少年人就被叶孤城带走了。 “嘁, 小气。” 东向燕无聊的趴在桌子上,客栈准备的房间大同小异, 上等房不外乎是床铺较之其余两等更为柔软,屋内摆设更多些,而且还能要来热水, 房间卫生也清理的比较干净, 但是和他以前生活的地方根本没法比。 嘛, 虽然在外浪了二十年有余,但几百年后还有个国家等着继承他本身也没往。 如今时机将近, 还是先以叶孤城为重。 思及此, 缓步来到窗边, 掀开窗帘一角, 托手冲外看去。 红颜冷调,倾城国色, 屋外流连不走之人见状更是不舍。 东向燕无视那许多情不自禁落到自己脸上的目光, 任由思绪穿街过巷抵达叶孤城那处。 曾经自己对他说过:“白榜在你之上者有傅采林, 了空,慈航静斋寨主,少林寺掌门, 道家隐世高人,再有就是散人宁道奇。” 如今, 超越高峰正所谓他之崛起。 东向燕平时言行无忌,却不会在这时打扰他挑战剑道的极限。 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叶孤城和了空和尚正在城外决战。 按照常理,他早该过去凑热闹了,可他没有去正说明另有要事使他分身乏术。 轻叹一声,东向燕换了身衣服,无端从屋内消失,门窗具没有开合的痕迹,可人却已经不在了。 城外聚集了大批的武林人,他们为了一睹剑仙风采不远千里赶到,乌压压的人群嘈杂吵闹,却在两人现身之时下意识压低嗓音。 了空和尚修炼闭口禅已久,至今无人令他破功。 叶孤城同样,自二十年前横空出世,后携美而归,江湖上再无他之消息。 这正常吗? 很明显,不正常! 聪明人全都看出这里面有点儿什么,奈何缺少至关重要的因素完全推不出前因后果。 不过没关系,反正归束到叶孤城身上的因果对此世众人影响不大,他与东向燕没有翻云覆雨莫等闲的野心。 可不算野心,求道之心叶孤城却自认出类拔萃。 因此——“请!” 白衣翩迁,寒眸冷峻,持剑之人一手邀战,容不得了空和尚避战不答。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出山之人心念佛音,两手合十。 气劲,气势,气场,已经在两人之间发生冲突,众人目光灼灼,舍不得错过一点儿精彩。 东向燕叹气:“这时候他们两个应该打起来了吧?”说完这句,他顿了顿,“收收心,收收心。”严肃的告诫起自己。 虽然全程都在自言自语,但他手底下忙活的事儿其实半点儿没有拖沓。 “让我看看……” 掀开房顶瓦片,偷偷摸摸的往下窥了一眼。 房间里的女子正好在换衣服,胸口上方,平时隐藏在衣领下的部位,一颗小巧可爱的红痣就这么落到东向燕眼里。 一不留神,东向燕捏碎了手里的瓦片,发出一声计划外的声响。 这原本不是他会犯下的错误,然而画面向上移,此人一脸的天崩地裂道出了他心中的惊骇。 我了个大槽! 之前只是有三分怀疑而已,现在直接蹦到了十分! “谁!” 屋内的婠婠怒斥一声,天魔劲不假思索的使用出来,劲力贯穿屋顶,趁着瓦片分崩离析,烟尘遮挡视野,她立刻趁机穿好衣服,之后身子一悬,迅速追了出去。 一副哭笑不得的画面就这样形成了。 前方东向燕逃的鸡飞狗跳,后面婠婠追的怒气冲冲。 值得一提的是,东向燕来之前变过装,大白天的一身黑他也真干得出来! 可他再怎么表现的显眼,以那绝顶程度的修为,和五花八门的本领,都让他大白天趴人屋顶上也愣是没人发现,内息收敛的一丝不漏,若不是他失手,恐怕就算是婠婠也不会发现在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屋顶上正趴了个大男人眼巴巴盯着自己的锁骨。 “混账色贼,你往哪里跑!”一见怎么追都追不上,婠婠气极反笑,语气嗔怪恼怒,天魔扰心的魔音一阵一阵冲着前方奔逃中的人袭去。 东向燕如今弯得不能再弯,所以尽管天魔音销魂荡魄,他也只能无福消受! 绝顶轻功一甩,整个人溜得瞬间没影,背后的婠婠气得浑身发抖,发誓一定要捉到此贼,大卸八块! 落到附近的屋顶上,婠婠冷冷的散发着杀气,半晌后,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她这一走,某个人顿时松了口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周围的大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迈步,东向燕一代高人可怜被逼藏身鸡窝,不愧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算是聪明伶俐的婠婠也没想到所谓的绝顶轻功其实是障眼法!真正的目标压根就是利用视角角度,躲到了鸡窝里头的稻草下! 婠婠离开后,东向燕没急着走,以他的人品会去偷看女孩子什么的,那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原因。 没错,这不是借口,他会这么干,全因为他这几日忽然悟出一件事,而这件事促成了他变身色狼的原因。 相信看过前文的人,心里头一直有一个疑问存在。 那就是——东向燕的母后,玉罗刹的皇后究竟是谁! 根据已知的线索,直觉已经超越先天直奔入道的东向燕居然会将祝玉研错认,可见原因绝不只是祝玉研是玉罗刹母亲,东向燕奶奶的缘故。 毕竟东向燕打从出生那天就没见过自家奶奶,遑论错认了。 然后东向燕曾说自己在祝玉研身上感觉到一股异样熟悉的气质,这种气质在他修炼果天魔策后认为两者并非一回事,因为不同人修炼一门功法也不是都会修炼成同一个样子,可是当时这样想的东向燕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如果师徒两人修炼的是一门功法,前者与自己有血缘联系,后者亦是与自己有血缘之亲呢? 悟出这件事后,东向燕脑子崩成一团乱麻,整个人都不好了,最终决定去确认一下。 犹记得某次,玉罗刹在和自己讨论女人这个话题时,提起过一点儿。 他说:“你母后胸前往上两寸的地方有一颗红色小痣,我原以为你长的这么像他,也该似了这处,没想到……呵……” 笑什么笑,死老头,我是男孩子不像妹子怎么了?! 因为当时很气,东向燕记忆尤为深刻,所以哪怕对自家家谱认识不全面,却还是凭直觉直捣黄龙! 避开叶孤城,瞒着叶孤城,跑到名义上的后辈屋顶上偷窥后辈换衣服,传出去一世英名就毁了,所以哪怕是东向燕也小心翼翼确保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暴露身份的线索。 之后,也是最重要的。 亲娘咧,居然还真是……亲娘咧! 一户农家的鸡窝里,天下第一高手盘腿静坐,神情严肃仿佛即将感悟大道,而就在这时,一只红冠大公鸡一跃而上,跳到他脑袋上长鸣一首—— “咕咕咕嘎————!” 东向燕强撑起来的表情顿时塌了。 回家我一定要好好翻翻族谱……心累,穿越一回竟和自己的家属关系较劲了。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决战也结束在一剑一掌之下。 了空和尚败的风光月霁,当着众人的面冲叶孤城微微颌首,默施佛礼后转身离开。 叶孤城一人立于原地回味突破时的玄奥,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头顶万千光束穿破云端,于此时此刻落满草尖芽上,花草树木绿的青翠,景色风物生机勃勃。 在世人敬仰敬慕的注视中,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想:“突破了。” ↑这才是正常高人的画风。 叶孤城此次战胜了空和尚,可谓将自己的排名在世人心中提上一提,解决未来一名大敌,哪怕是生性清冷的白云城主眉目亦有舒缓,只不过他一回到房间,一个人影没看见,那点儿放松就消失不见了。 “……” 人呢? 到了晚上,人自己回来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偷偷摸摸的,而且一回来就挂在叶孤城身上了。 “呜呜呜——叶孤城啊!” 专程等他回来汇报行程而不是听他哀嚎的情缘冷酷无情的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刚经历过重大打击的东向燕心碎了。 “要不要这么狠心?” 叶孤城:“你今天去哪儿了?” 东向燕抽抽鼻子,表情无比糟心。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关于我妈的那个问题吗?” 叶孤城:←_←祝玉研不是你祖母吗? 东向燕戳着太阳穴看着前方发呆。 “今天我好好的去确认过了,婠婠是我母后。” 亲妈,亲娘,这回不带错的! 叶孤城:“……不是另一个误会?” 东向燕将脑袋摇的飞快:“这回绝对不是!” 叶孤城默了下,抬眼看他。 “你准备怎么做?” 东向燕纠结:“我一直觉得事有因果,你我既然来到几百年前,肯定也有其缘由,目前的发展正是如此,比方说我发现了祝玉研是我奶奶,婠婠是我妈,可她们是生在几百年前的人,如何会到几百年后?” 此话一出,叶孤城亦是神色不明。 “你的意思?” 东向燕略作沉吟,缓缓说道:“我想,回去的契机已经摆在眼前了。” 第148章 晋江文学城 不过话虽如此,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东向燕伸出手指头数数接下来的对手, 看来是一雪前耻的时候。 高丽大宗师——傅采林! 当年叶孤城败给剑术已经入道的奕剑大师傅, 但他虽败犹荣, 要知那时的叶孤城不过刚入宗师境界不久,境界尚未稳定, 却已然有越级挑战的实力,可见他之潜力非常恐怖。 这一回,可谓宝剑锋从磨砺出, 近乎二十年光阴, 这一柄出鞘寒剑, 东向燕只知它锐不可挡,决不会认为它半途夭折。 故而, 与上次独自前往高丽的旅程不同, 叶孤城身旁多了位东向燕。 这一次东向燕不需要再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帮他。 东向燕敢说自己比叶孤城还自信这次的胜负, 毕竟从实力角度上来看, 他比叶孤城还是那个对手站的地方都要高。 什么人地位一高,看的都要比底下的人清楚。 这一回, 东向燕认为叶孤城胜了。 可是与他不同, 剑仙再战奕剑大师一事在极短的时间里传的沸沸扬扬。 如果说和了空一战聚集了中原大半高手前来观战, 这一次去往高丽,来的多数是流有异族血统的绝顶高手! 最近名声鹊起的跋锋寒,像是狼一般的对接下来的战斗虎视眈眈, 引起东向燕注意的是此人野性十足的眼神。 该说这是塞外人民的特点吗?高大强健的体格,桀骜不驯的气质, 武魂斗志都比关内高手来的激烈。 让人一看就非常想去驯服看看,毕竟这里有一头狼,比一条狗,岂不是更引人注意? 叶孤城淡道:“别做多余的事情。” 东向燕:“唉,你看出来了?” 叶孤城斜他一眼:“我可没看错你对那人不怀好意的眼神。” 东向燕莞尔道:“什么嘛,我只是觉得他有趣,年纪轻轻就一身气魄,比起他来,我们可以算作是老前辈了。” 叶孤城无视他的感叹正色道:“正是如此,某些人才不能为老不修。” 东向燕:“……错觉吗?你最近对我更严厉了?” 叶孤城:“毕竟是你说的。” 东向燕摸不着头脑:“我说什么了?” 叶孤城握剑的手一紧,在东向燕的注视中缓缓说道:“你说时机降至。” 东向燕:“………………我这是自作自受?” 叶孤城:“非也,只是让你好好想想,等回去之后,还能不能收下心坐上那个位子。” 东向燕沉默下来。 唉—— 好想不干←_←小九等弟弟们,我不在你们有没有努力奋斗,让老爹看上眼儿啊? 一句话,暴露出他逃家二十年的真实目的! 没错,他的目的就是,当皇帝老爹眼前没有了完美无缺的大儿子,那么剩下的弟弟们即使素质参差不齐,但总也有能看的吧? 东向燕对自己言传身教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的,他坚信弟弟们不出色是因为自己珠玉在前! 现在自己叛逆了,狠狠甩了老爹一脸的“坑”,以玉罗刹的本事,再培养出另一个大越皇帝是比较困难,可并不是做不到!尤其是自己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势力财富都留在顾惜朝手里,他们有本事把这位大能臣收服,不只是朝堂正事安心无虑,后续发展也能得他助力帮忙坑老爹出手帮忙。 他想的可好了! 顾惜朝帮忙坑爹的话,以大越为饵,老爹再怎么炸也不会在正事上公报私仇,至于会不会给新帝一些小考验,他表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至于西方魔教之主的小考验,一般人承不承受的住,东向燕没去想过,因为他认为这是为君者的基本能力。 以及,新帝敢不敢像他那样坑爹,有没有那个手段城府收服顾惜朝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为君者的基本能力吗? ↑所以说啊,啧啧啧。 他还真是准备了一个相当不靠谱的计划。 横在东向燕与“正常人”之间的鸿沟狠狠坑了他一把! 原本他是打算用逃家来摆脱皇位的,然而世无其二,大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东向燕,故而郎艳独绝也。 回去大越的东向燕怕是要狠狠哭哭,因为他要开始想办法搞继承人的问题了,以及叶孤城绝不可能让他开后宫就是了,要了卿命。 本来他跑去十绝关为的就是一劳永逸的解决烦恼,不曾想啊,世无其二啊,郎艳独绝啊,他咋就这么骚呢? 心塞不足以形容,所以目前先看看似乎以及预料到回去要糟,所以在千年前疯狂撒欢的东向燕。 他浪的已经穿起女装了,显然叶孤城的提醒不是没有缘由。 因此这一次的决战,东向燕难得穿起了男装。 惊风傲骨,清逸绝尘,一扫红妆上身的秀丽,清清爽爽的一声白衣裹着颀长的身形,站在高处,远处,无法亲至现场是个遗憾,但距离不会给两人带来问题。 “你去吧。”东向燕微笑,“虽然不能在现场陪你,可我现在这个身份似乎更适合旁观。” 东燕燕可以参与江湖事,因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 东向燕不能参与江湖事,因为他是天下第一! 两者的差别就是,后者需要东向燕约束自己,男装上身,风华气魄盖群雄,他就没办法那么自由的表现出真情实感。 不顽皮的东向燕,看起来有那么一丝拉的遗憾。 “你这样更好。”叶孤城不仅没有遗憾,甚至非常欣赏这副模样的东向燕。 东向燕表示:“有没有生出初恋的冲动。” 叶孤城眼也不眨道:“我走了。” 东向燕挥手:“加油。~” 叶孤城:“嗯。”轻轻应了声。 东向燕变目送他以轻功掠入人群,仿佛白鹤过水不着痕迹,引来阵阵惊呼。 他走后,东向燕身旁也不是没人的,恍惚一道黑影由远及近,来到身旁便瞬息止步。 如此身法与刚刚叶孤城展示的轻功处于两种境界,却同样孤高绝顶! 东向燕看着来者面露诧异。 “你怎会来?” 来人轻哼一声,慢吞吞道:“你不是说他以后有望超越本座吗?本座可不是要来看看?” 风吹开天际挡日的浮云,阳光洒下,照亮来者深邃的五官形貌。 东向燕见状眼露笑意:“难得见你用真容现身。” 来者轻嗤一声:“别说我,你不也是一样?” 东向燕大大方方的张开手:“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确实!”此人看向他踏足的地方,一片叶子托起这一整个大男人,只靠叶子连接树枝的脉络撑起他的体重,他都不知该说东向燕“轻”,还是无与伦比的“深”了。 略作沉吟,他问道:“胜负有想法了吗?” 东向燕答:“有。” 来人笑道:“巧了,我也有些看法。” 东向燕神色不变道:“比比?” 来者道:“比就比。” 接下来就是比默契的时候,东向燕与他同时伸手指向远处的两个人。 两根手指分别停在不同人物的身上。 那人道:“傅采林。” 东向燕道:“叶孤城。” 齐声说完之后,双眼眯起,东向燕分外自信道:“老实说,我就没考虑过叶孤城会输。” 来者不服道:“不怕现实会很打脸吗?” 东向燕微微一笑,神情越发高深莫测。 “那就等待结果好了。” 被对方的反应噎住,此人盯紧了他,东向燕甚至当着面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信心多的快要从脸上溢出来。 他纳闷的想着,叶孤城虽说天资不凡,可傅采林比他更早入道,如今也是潜修二十年,东向燕是哪里来的这般自信? 要知剑士决斗,拼的不是小说话本里为做精彩描述出的越级一战,而是实打实的经验,悟性,以及真正的究极一剑! 能在决斗中突破自己的剑客,才有可能把握那决胜的一手。 东向燕会不知道? 不,他肯定知道! 也许正是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对叶孤城怀有非比寻常的信心。 概因他坚信,悟出那一招,使出那一剑的会是叶孤城! 思及此,专为叶孤城而来的此人心中颇感瞠目结舌。 虽然还是想说,东向燕,你从何处来的自信,却又不禁被这自信感染,全神贯注的投入到眼前的决战之中。 叶孤城,傅采林,两人为当世少有的高手,本就该万众瞩目,而不是被人评头论足。 若这是东向燕的目的,那他成功了。 剩下的……就要看这两位绝顶高人,如何谱写剑上神话! 决定出剑时机的,不是风,而是人。 然而人动起来的风,却凌厉不已,看得人目不暇接。 寒光出鞘的刹那,凉意穿林过水,剑气纵横肆意。 无人得见的剑法,无人踏足的剑道,在这一刻交锋,决战。 看哪……专为看这一场剑道争锋奔赴此地之人瞳孔收缩,脑子里不禁接上这两个字往下去想。 看哪一招辉煌迅疾,划破九霄,纵云飞骓,寻之不及的绝世剑法! 天宫似乎因此过影留痕,洒下一地寒彻。 琼浆玉液,高楼玉阁,一剑之上乘载九天飞仙的奥义。 几百年前,几百年后的武林在此刻想法巧合似的同步了。 那本是不属于人间的剑法,用出这一招的剑者,不是人,而是仙! 多年之后,东向燕再见这一招天外飞仙,眼眸微眯,表情柔和。 “剑路更圆滑了,用剑之人也趋于大成。” 本就完美无缺的剑法,如今历经世事,脱俗还真,已是与用剑者一同,从坠入泥沼再不复起的命运解脱。 寒光映九霄,剑术当驰聘。 一剑过海,孤岛飞仙! 第149章 晋江文学城 动起手来的叶孤城让结果一句不需要再去看。 二十年前修为剑术远胜于他的傅采林不禁在最后一次交锋中面显惊愕。 他之诧异描述出了叶孤城这二十年间达到的成就,他的剑以及远远超过凡人之剑的范围。 傅采林为奕剑大师, 那叶孤城就是真真正正的天外飞仙! 飞仙过海而来, 驰聘九霄, 流星飞骓,眨眼间, 白练破空而至,剑气四溢,纵横八荒。 眼……已经不需要去眨了。 剑——停在身前。 抬起的手……败在半空。 他——慢了。 慢了一步?两步? 傅采林心知, 从心而出剑的那刻, 他就败了。 岂止一步两步! “你很好。” 高丽大宗师傅采林袖手, 认输! 满场哗然。 这一战看的众人目不暇接,精巧高妙的见招拆招, 超世绝伦的身法剑术, 错身而过或金石交击, 一招一式谱写剑道神话。 世人敢信, 信自己若替代这两人其中之一,恐怕在第一招时就饮恨当场。 世人不敢信, 无法信任自己的眼睛居然能看到这样两种精妙高绝的技艺, 此不是剑术, 而是真正的剑道! 哗然,唯有哗然能描述出他们的震撼。 无视诸多不可思议的目光,叶孤城冲刚刚的对手轻轻颌首。 “承让了。” 傅采林目光复杂的看向先前还是自己的敌人, 如今已经一代后浪推前浪,远超自己的年轻剑士。 “你很好。”他用不算数量的官话缓缓说道:“非常好, 二十年间,你之进步,让我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叶孤城为人惯来孤高,但不介意在认可的对手面前流露些许温情。 “你之剑可为技艺之巅,此世无双。经此再战,我受益匪浅。” “呵,”傅采林笑声低沉,在旁人看来就是表情严肃的奕剑大师久违的笑了下,活动活动那张脸上老朽的肌肉,“不必安慰我,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每个时代都有各领风骚者,你恰好为其中一员。” 叶孤城见他适应良好便不再多言,收剑之后预备离去,却在走之前被奕剑大师叫住。 傅采林:“等等,我可能从你这里得知下一个对手的名字?了空之后是老夫,下一位,莫不是……” “少林掌门!” 叶孤城不等他说完已然飘然远去,少林掌门四字掀起轩然大波! 傅采林失笑,款款风度亦是无视众人目光转身而走。 “年轻人啊……” 昔日的奕剑大师在残阳中的身影,已是老了。 叶孤城拉近距离到能看见东向燕之时,错眼好似看见他身旁有一道黑影闪过,等抵达东向燕身边,叶孤城若有所思的留神他空荡荡的身侧,沉吟道:“刚刚有人在?” 东向燕微笑:“是,一个对你好奇之人,一个不服你之人。” 叶孤城:“……” 东向燕笑意吟吟道:“在想什么?” “无,”叶孤城略作思索便抬起头,看向男装清俊的眼前人,“你这样很好。” 此回一身蓝衣古朴苍拙,谈笑隐有孤标隐者风度的东向燕眨眨眼,一张清面俊容再添三分兴致。 “看样子你很喜欢我。”他煞有介事的打开腰上别着的折扇,带动腰上玉环轻轻摇摆,“莫急莫急,我整个人可都是你的,咱们有大把的时间相处。” “……”叶孤城默默把眼神斜开。 东向燕严肃道:“你这样的表现让我的心肝非常的脆弱,鉴于你接下来的发言,我随时可能受重伤!” 叶孤城叹气:“别闹,你我都知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耶~,”东向燕道:“正因为是严肃的时间才要说笑,不这个时候说笑还什么时候去说笑?俗话说的好,越是该哭的时候,才越是该笑出来,不这样怎能回敬那可恶的老天!” 叶孤城:“你这歪理一年比一年,那你眼下有何打算?” “打算当然是有的。” 东向燕毫不含糊,扇子一摇一摆。 “就如你之前决定的,一个一个挑战下去,我要看你天下第一!” 叶孤城神色复杂,语气十分耐人寻味。 “即使最后你我势必一战决达?” 比起叶孤城的慎重,东向燕十成十的不以为然,他不是不在意两人间的比斗,而是不在意决斗会造成的后果。 他本就是求道之人,求道路上伤亡惨重,尸骨累累,若要他计较,他顶多回以一句哪又何方? 君不知,朝闻道夕死可矣! 不过……“达者为先,你若胜,我倒是要敬你一声,”东向燕少有的摆出正经的模样向叶孤城拱拱手,“君为先者,须得昂首阔步,莫要让我们这些后来者小瞧了!” 叶孤城神情复杂道:“你就是以这种心态对我,对他人?” 东向燕眼眸弯弯,“当然,身为先行一步的前人,总要给后辈们做个表率。”也许是越发逼近回归的视线,往日出门只为了浪的东向燕拿出了昔日点剑主的姿态。 从容若稳居高座,自若有古井无波,其之姿甚妍,其之态甚毓秀,其之风通古今大家。 云清风楚,温雅之人,通身的风度,文武双全的君子,能为深不可测,修为高处不胜寒,如此一人,亦是谁见谁喜,难得一副快意平生的气派。 东向燕骄傲的冲定定看着自己的叶孤城道:“怎么样?又爱上我了吗?” 叶孤城:“…………我只是惊讶,你这样一个人居然问道鼎峰,实力剑术难能可贵。” 东向燕槽道:“你不能因为我和蔼可亲就歧视我!” 叶孤城轻笑一下,仰起头道:“走吧。”天光穿破云熙拂过他的侧脸棱角,凸显出他孤云冷月一般的气质,“我不会令你失望。” 东向燕弯起眸子:“当然,我信你。”接着运气提功,踩树梢叶面,追人而去。 风吹过二人之前的落脚点,绿叶沙沙作响,谁也不知道曾有位高人以这颗年龄不够十年左右的大树做“脚垫”,旁观了一场稀世对决! 武林一向是人的武林,人一向存在在江湖,江湖热闹起来,武林人抱团的抱团,分散的分散,总之,事有百态,人有众相。 似剑仙入世以来,说是邀战,其实是干了好几件大事,各个能在江湖上掀起骇然大波的那种。 以及最关键的,还是那些顶尖大派对此打脸的举动丝毫没有反应。 这可就奇了怪了。 大家伙可纳闷的很。 这个时候不懂,等到被人打到家门口再动,岂不是束手待毙,丢脸丢面子吗? 然而这样想的人再一琢磨先前那些被打脸的,隐隐生出一种明悟。 却见那些被打脸的人,居然也老老实实按照江湖规矩,败了就认败,没再干那些死缠烂打的污糟事。 这可就稀了奇了,莫不是都转性了不成? 要知道,无论何等大人物都摆脱不了名利纠缠,有的人要名不要命,有的人要利不在意他人的命,有的人狠当然名利双收! 眼下这台面上,大多是名利双收的狠人,这等狠角色被打的丢了脸,没了面,失了名,丢了利,居然毫无动作…… ……稀奇……纳闷……难得…… 那一天的江湖,大家都在胡思乱想,就是猜不出顶头大佬的想法。 然而安静如鸡的大佬们默默盯着手里头的请帖,无言数着自己丢脸的日子。 可是日了狗了,你们两个想排排坐分果果,能不能不要牵连无辜群众? 开玩笑,无论是慈航静斋,还是魔门黑道,但凡明面上的那些个门阀大派哪个没被教做人过? 黑道一言以蔽之——瞧瞧沾亲带故的魔门阴葵派。 白道一言以蔽之——因为碧秀心有多少高手被拍回去过? 门阀一言以蔽之——回顾那些年的天刀宋缺…… 不数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好好一个诺大江湖,居然无论哪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都被昔日的天下第一教训过! 这下可惹不起,惹不起……故而,那么多人纳闷的形势,其实全是江湖金字塔顶上的那一拨绝顶高手对某个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大佬的让步。 也就是东向燕所说的,少了“麻烦”。 天下第一东向燕名字一出谁敢不服? 东向燕专治各种不服! 所以这一场挑战天下在轰轰烈烈中进行,轰轰烈烈的直至叶孤城之名名达巅峰。 彼时,天地色清,银河都转,选一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决斗之! 东向燕是真觉得有自己和善的“威胁”,事情会顺顺利利的进行,但他忘了一件事。 一件大事。 天道有云:我烦死了个你了! 故而,他准备好的舞台被一件意外打了个措手不及。 邪帝舍利! 连好麻吉向雨田都会好奇的魔门至宝。 原本静水流深的江湖悄悄在台面地下开始流动,东向燕额角暴起一撮青筋。 “靠!” 旁边擦剑的叶孤城淡定的仿佛不是当事人。 “清心静气,去给自己熬碗凉茶吧。” 话音不等落下,人已经走窗户跑个没影了。 看他火烧火燎的样子,九成可能是去找人干架,剩下的唯一一成才是老老实实去厨房给自己熬凉茶。 叶孤城收剑起身,默不作声的开门出去。 第150章 晋江文学城 传说中的杨国公宝库,恕他直言。 杨国公活着时候东向燕都见过他! 那人弄出来的宝库……←_← “干嘛这副鄙视的表情。” 出乎意料, 这次与他结伴的并非叶孤城, 而是田玉香。 田雨生一把扇子摇的非常潇洒, 瞧东向燕的眼神也是意味深长。 “难不成,你和杨广有什么特殊关系?” “收起你的脑洞, ”东向燕不客气的说道:“我只是感慨而已,区区杨国公宝库而已,居然有这么多人闻风而动!” 只见昔日仅是热闹的街道, 如今已可用喧闹来形容。 田玉香不以为然:“一看你就是富贵荣华里长大的, 对那些江湖草莽而言, ‘区区’杨国公积累起来的财富,可是值得他们拼命去凑的‘热闹’。” 东向燕:“我想着, 丢一条命就能换来一辈子用之不完的财富, 大多数人都选择丢的是别人的命, 所以这种‘热闹’, 在我看来不过是阎王敲响三更钟,再厉害的名医也留人不到五更。” “精辟!”田玉香赞了声, 随后以扇子遥指远处, “怎么?难得出来是去和那些人一道, 还是自由行动?” 东向燕眯眼打量远处,一看就看出来田玉香指的是谁。 这一代慈航静斋传人师妃暄与四大门阀李家二公子李世民,还有其他说不上名字的人物, 像是女王蜂统治的蜂群,乌泱泱的聚集在酒楼一层。 门里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家伙, 换做平时,他早就凑热闹去了,这一回他却觉得犹豫。 坦率讲,虽然听说了杨国公宝库一事,趁着火气出来了,但实际要做什么还不太清楚,眼下更改是收集情报,以及……“我还没问你呢,居然会和我一同出来,你打的什么主意?” “过分啊,”扇子在指尖转了一圈,田玉香眼也不眨的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吗?” 东向燕:“你不是。” 田玉香笑了笑,“这话我爱听,其实吧,主意还是有打的,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一次……” 东向燕转过身,骑在马上的两人驻足不懂,任由头顶酒肆旗帜的阴影投在半张脸上,气氛莫名深沉险恶。 田玉香说道:“邪帝舍利,我要它!” 东向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你在逗我?那东西不是你丢杨国公宝库里的吗?” 田玉香哈哈笑了出来。 “啊呀,暴露了。” 向后退去,这一退,刚刚制造出的气氛荡然无存,哪里来的险恶,分明是关系很好的两人玩笑打闹,仿佛先前的争锋全是错觉。 东向燕按住胸口,觉得自己最近暴躁的仿佛姨妈期似的肯定有源头。 之后他看向田玉香,想把目标锁定到他身上。 嗯,没错,他就是想公报私仇! “可怕可怕!” 然而田玉香不愧是东向燕损友,看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摊开手倍感无辜道:“你看,我连这唯一的主意都被你道破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值得彼此怀疑的吗?” “……” 深深叹了口气,东向燕懒洋洋道:“随意吧。” 田玉香:“你怎么了?兴致不高的样子?” 东向燕:“没什么,每个月都有的那几天。” 没人能一直精神奕奕吧? 他估摸自己应该就是这么回事。 一支队伍里主心骨心情不畅,那么整个队伍也会受到影响,东向燕与田玉香搭伴的好处是,即使自己兴致不强,对方也是个会自己找趣味的人。 因此东向燕还没反应呢,就被他拉着手跑到酒楼附近的小摊上坐下,几个大钱丢出去。 “两碗云吞,一叠小菜。” “好嘞!客观您慢等!” 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鲜香,以东向燕吃货百年的经验,这家的云吞一定加了提鲜的料子,很有可能是某种鱼鲜弄出来的东西! “饿了?”他慢吞吞的问道,田玉香翻个白眼,“我看你是饿了。” 东向燕摸摸肚子,有点儿,光忙着赶路,一路过来吃的很糙。 云吞上桌快,等两碗汤汤水水的摆在面前,香气扑鼻,东向燕可算觉得来点儿精神了,勺子握在手里冲田玉香道谢。 “谢啦。” 田玉香随意一笑,专心致志旁听起一旁的动静。 酒楼与小摊之间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能说是近,尤其是中间间隔的那段距离聚集了一群凑热闹的,街道上更多出不少杂音。 于这种情况下听清屋子里的人们在说什么,这已经不仅是考验耳力,更考验一个人的集中力,还有内力。 若内力不够充足,是无法支撑他这般全神贯注下去的! 云吞盛在勺子里,东向燕抬眼瞥了田玉香注意力的关注点儿,在他眼中,田玉香对楼内之人的注意像是一道道指向清晰的线,随重视度变深变浅。 “……”思考期间云吞已经凉了,正好一口咬下去,汁肉饱满流汤,满嘴咸香肉弹,美味! 东向燕表示自己又活了! 在他“死”的时候,酒楼里头的人正在就这一个话题反复争吵。 具体吵得人当然不是大男人,俗话说的好,有女人在的场合,撕逼关你们男人什么事儿? 只见分明宽敞的可容纳二三十人的一楼大厅虽然围满了人,却自觉让开一块空地。 空地上两名绝色女子分别而立,中间坐着一桌气度相貌十分出色的男人。 左侧魔门妖女婠婠笑意精怪,伶俐狡猾,像极了精灵的女子冲身处漩涡中心的徐子陵抛去一道勾魂摄魄的眼波。 徐子陵:“……” 寇仲坏笑着撞撞兄弟后腰。 右侧静斋仙女师妃暄清冷高华,气度超然已然远上天边,不与凡间素流同污,正可谓神女之心,不沾因果,所以看见她就像是看到庙里面的菩萨像,冷清的很而,少了人气。 李世民盯着这副模样的师妃暄,只觉得自己移不开眼睛。 寇仲简直,再次撞撞兄弟的后腰,总算惹来兄弟无奈的一瞥。 徐子陵用眼神和他对话,言简意赅二字。 干嘛? 寇仲无奈:兄弟,自己的女人要自己守护好啊! 徐子陵无言看他,然后跟着他的视线目光移向李世民。 受到注视的李世民下意识看过去。 ??? 徐子陵捂脸低叹。 这一声仿佛打响了某个不为人所知的战场第一木仓。 婠婠古灵精怪的调笑起对面从各个角度都和自己完全相反的死对头。 “你瞧哩,你这人儿可是让人家困扰呢,就不能识趣的离开吗?” 师妃暄不为所动的握紧剑鞘,冷淡道:“此话似乎可以说给你自己听,婠婠。” 婠婠眯眼笑道:“咦咦咦?人家有做了什么吗?人家不过是来找徐子陵的,你又不是来找他,是来找那家伙的吧!”手一指徐子陵几人的同桌李世民,她笑得何其意味深长,“咱们谁比谁好啦?” 师妃暄掀起眼帘,安静的凝视着婠婠,婠婠笑意不变,缓缓道:“你瞧,你找你的助力,我请我的援手,本该互不干扰,看你想捞过界,这就不对了,婠婠我还没这么大方,让出自己的男人。” 咦——!! 现场一阵倒抽口冷气的声音,目光齐刷刷瞄准到那个“男人”身上。 徐子陵:“………………” 你们女人的斗争为什么总要牵连到我? 寇仲同情又戏谑的看着他。 别人不清楚,寇仲对自家这位大兄弟的性情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与他不同,寇仲这人原本性子就有点儿软,修了长生诀后,性情更是偏向道家的天人合一,故而男欢女爱他虽然不拒绝,但也不执着。 也就是说,比起肉交,他更偏好神交,心意相通就足以。 所以这样的徐子陵,最拿眼下这种修罗场无奈,尤其是以他的智慧还深知此修罗场和彼修罗场压根是两回事。 她们话里话外看似是争夺徐子陵,但实际上句句有所暗示,争锋的乃是那个权欲利益的战场,绝不是小家子气的儿女情长。 越想寇仲越是同情徐子陵。 所以说哥们,魔门,静斋的女人都不好惹,你要不学我,跟我从军怎么样? 然而徐子陵还不想和自己兄弟过一辈子,那太凄惨了。=_= 田玉香也很同情这位修习长生诀的后辈,但是考虑到李世民也被卷入其中,看样子杨国公宝库一事,静斋与魔门打定主意从不同的两股势力下手了! 魔门在此事上选择拉拢江湖新生代的徐子陵,他既是长生诀的修习者,又与寇仲是好兄弟,间接可影响天下大势,慈航静斋的师妃暄下手更是果断,她干脆找太原李家做合作对象,四大门阀之一若是参与进这次事关杨国公宝库归属权的事态,那么问题一下从普通的寻宝上升到了政治意义上。 虽说原本杨国公宝库现世,关注的人就不会少,可静斋那小丫头这一手笔,确实推动了绝大多数观望的势力参与进来。 她有什么目的?想做什么?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不断有情报在脑海中重组,不断有可能性被提出,不断有猜测被筛选剔除……田玉香神情严肃,若有所思——看向吃云吞的东向燕。 东向燕察觉他看过来,歪头露出无辜的表情。 “?” 田玉香:就是你了,没跑了,别装无辜了,快起来接锅! 第151章 晋江文学城 试问江湖天下有那位大佬现身一次,就搞得武林大乱, 逼得静斋传人不得不四处找帮手? 试问……别问了, 没跑了, 就你了! 东向燕摊手,我冤枉啊。~ 你还有脸喊冤! 田玉香可懂他了, 毕竟自己当年也是这副德行,但对高手而言,没事找事是个性! 没资本的人想有个性还不能呢! 不过他敲敲碗, 碗里头的云吞快糊了他也不嫌弃, 三两口吞一个, 眼皮子向上一掀,白眼一斜。 田玉香:“你有什么好说的吗?” 东向燕微微一笑:“没有。~” 田玉香:“知道的人清楚你是给叶孤城作势, 不清楚的人哪里知道你是想做什么?天下第一重现江湖, 大家可怕你波动了。” 万一波动到自家门口, 那就很糟心了, 房门都要给打穿了。 田玉香稍微想想就能想到,这一阵子肯定不少听说过东向燕大名的人告诫自家门下的各种二代谨言慎行, 万一惹来个天下第一……嘶, ←_←灭门之祸就在眼前。 由此可见, 二十年过去了,东向燕大名不仅没变小,反而越发往忌讳莫深那方面发展。 人云亦云下, 他画风一变,成个一言不合就灭门的冷面杀神似乎也指日可待了。 田玉香越想越没边儿, 东向燕不得不用筷子敲敲他的碗提醒他。 “我可不是唐门出身。” 田玉香:“想想又不违法?” 东向燕:“可事关我的面子,人家如此风流潇洒,和蔼可亲,杀神算怎么回事?” 田玉香:“……此话你对这些年被你从碧海青天拍回去的正道人士说过吗?” 东向燕:“你怎么好意思说我?魔门还是自己人呢!也没见你少打。” 两人沉默一阵,默契的把这个话题丢到脑后。 啊呀,“自己人”的哀嚎声就是动听。 ↑没人性的两只。 话说回来,田玉香好奇道:“杨国公宝库里面有价值的就是邪帝舍利,你要它做什么?” 东向燕略作沉吟,跑出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回答。 “因果循环吧。” 田玉香:“啊?” 东向燕:“没,要不要去前面凑凑热闹?” 田玉香顺势看向酒楼,注意力不集中已经捕捉不到里面都在说什么了,但是……“你感兴趣?” 东向燕:“一般吧。” 田玉香:“那还是单独行动好了,今晚?” 东向燕:“好!” 做好决定,两人决定先用一整个白天逛店铺买带回去的礼物,以及……去看看离家出走的“孙女”。 当世两位大家,一为尚秀芳,二为石青璇。 青璇大家黄昏会在湖边云外楼演出一事,不知吸引了多少文人骚客求闻一曲。 女人大名在外,也不知石之轩是什么心情,反正东向燕表情不佳。 他不佳的理由有好多,不过最关键的一件事却是因为目光不经意落到一楼大厅里被石青璇大家差人叫走的幸运儿身上。 徐·子·陵——! 田玉香拍拍他肩膀:“女儿大了总要出嫁的,何况你有不是人家亲爹。” “多嘴!”东向燕好气哦,“白天引得正邪两道美女为他一决雌雄也就罢了,居然敢蓝颜祸水到青璇什么,我看他是不想要男人的第三条腿了!” 田玉香:“咳咳咳咳——冷静,冷静……有些话不能随便说!!” 东向燕超凶的表示:“我冷静不下来!” 田玉香连忙拉住要冲出去的东向燕,两个男人拉拉扯扯在这等青楼楚地未免太显眼了,匆忙之下他只能把人推进附近一间空着的房屋,毕竟是二楼,单独的房间还是有的。 “青璇说不定只是好奇长生诀的修习者,扬州双龙目前在江湖上的立场暧昧,名气不小,以青璇的心气,不见得会看着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所以她是好奇!对!好奇!” 脑筋急转总算编出个能把自己说服的理由,他忙不迭的说给面前暴走的人听。 东向燕闻言稍稍冷静下来。 “你说的也对。” 田玉香可算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两人立刻感觉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堂堂魔门高手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那么丢脸的样子绝不能被人传出去! 没等田玉香暴起灭口,东向燕看向妆匣前描眉的女子,神色一怔,做出回忆的模样,不多时面露诧异。 “你是……曹芸熙?” 运气抬掌的田玉香一顿,“认识?” 东向燕点头上前:“曹大家,许久不见了。” “……确实,没想到多年后再见,东先生一如既往,潇洒不羁,”描眉的手放下,女子款款起身,露肩而瘦腰,姿态曼妙的转过身,那张受岁月流逝而变得越发韵味十足的面容在妆容下更显美丽,轻轻福身,“不知令妹还好?” 东向燕面不改色:“自然是好的,不过很少出来走动,我替她道个不是。” 曹芸熙好脾气的弯起眼眸:“哪里,当年若不是受东大家指点,想来云熙还仍然蹉跎在‘技’上,忽视了心。” 东向燕犹豫道:“曹大家……你……” 曹芸熙摇摇头:“东先生前来云外楼是为了石大家吧?” 东向燕:“嗯。” 曹芸熙:“果然如此,”轻轻一叹,“女子风华,又有几人比得上石大家青竹玉骨?两位稍待,我这换衣为先生领路。” “有劳。”道声谢,东向燕不慌不忙的与同伴推出门外。 刚出门,腰就被戳了下,东向燕斜眼,田玉香眼冒绿光。 “出轨?” 东向燕:←_← 田玉香也知道自己猜的没谱,那……“什么情况?东燕燕不就是你吗?” 东向燕将当年那件事简单意骇的说给田玉香听,说完后补充道:“后来我又以东向燕的身份去资助过她一番,终归是名奇女子,沦落风尘可惜了。” “哟哟,怜花惜玉啊,”田玉香故意调侃他,然而东向燕一身正气,不为所动——看什么看,我的心早就是叶孤城了,你再怎么看也是没用的! 田玉香搓着下巴:“照这么一说,她对你那么感激也说得通了,石青璇会选择这里下榻也受这个原因影响吧?” 东向燕点头:“我曾和青璇说过扬州发生的故事,想来她会择云外楼表演,应该是我曾提起过与曹芸熙的缘分。” 田玉香感叹:“这姑娘太聪明了,要不是你们拦着,我一定收她当弟子,可你们这帮人非什么都不教,浪费了那身极好的根骨。” 东向燕白他一眼。 聊天这段时间,曹芸熙已经换好衣服出门。 与过去盛气凌人的打扮不同,年纪渐长,服色越深,如今一身风情也难掩骨子里的沉稳干练,不愧是能将云外楼经营成扬州第一楼的铁娘子。 “曹大家。”东向燕冲出门的曹芸熙微微颌首,“不知青璇在此地可还好?” 曹芸熙了然道:“请先生放心,有芸熙在此看着,自然无人打扰。” 东向燕:“嗯。” ←_←所以徐子陵是怎么回事? 有老板领路,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石青璇下榻之处。 曹芸熙见此停步,冲两人行礼。 “青璇大家就在屋内,若无事,我先告退,若有其他吩咐,差人去楼下叫我一声就是。” 东向燕有礼道:“多谢曹娘子。” 曹芸熙弯起眸子:“先生还是这样叫我好听,大家什么的,在石大家面前愧不敢当。”说完,缓步轻移,曼身而去。 田玉香在她背后叹了口气:“是个好女人,可惜了,被俩混蛋糟践了。” 东向燕没好气道:“你可闭嘴吧!平时不见你怜香惜玉,这时候倒是感叹上了。” 田玉香少有解释的在他身后摇摇脑袋:“你不懂,就因为是和天下大势扯不上关系的女人才值得怜惜。” 东向燕不予置评,打开房门,屋内的两人早听见门外的动静,如今不过是有志一同的看过来。 一见到来人,石青璇与徐子陵表情不同,但看眼神都是惊讶的。 东向燕无视房间里的另一个大活人,慈眉善目的唤道:“青璇。” “燕阿叔,”石青璇连忙起身。 东向燕一手把她按回去,“好好坐着,”接着转过头,开始挑剔的打量起徐子陵。 徐子陵:“…………” 压力好大的眼神。 东向燕看得徐子陵快抽着嘴角告辞了,才总算不快的哼了声。 “丑。” 徐子陵:“……”悻悻苦笑,“前辈说的是,可晚辈也并非靠脸吃饭的。” 东向燕静静看他,冷不丁道:“没我长的好看。” 徐子陵:“………………” 田玉香被徐子陵一脸的哑口无言逗笑了,拍拍东向燕的肩膀。 “行了,和后辈计较什么。” 东向燕:哼! 看他来气! 石青璇为两位长辈送上茶,清雅的雨后之香在她的妙手下自杯中飘散屋内,胎白的内凹中盛着一汪碧色,噬饮入口,甘冽清新。 “好茶!”田玉香从不吝啬夸奖小辈。 石青璇闻言谦虚的低下头。 “不知燕阿叔,玉叔为何而来?” 田玉香眼也不眨忽悠道:“听你吹箫啊,我可没见过你在人前表演呢,当然拐着东向燕一起来了。”说完就被人在桌底地下踹了一脚。 东向燕瞪他。 田玉香摸摸鼻子姗姗想:好好好,你来说! 东向燕凝神看着杯中的茶汤很久,久到徐子陵都感到尴尬想告辞,他才慢吞吞道:“青璇啊,阿叔不好吗?” 石青璇不着痕迹的一怔,眼底迷惑加深。 一看就是搞不懂东向燕的脑回路。 东向燕的声音慢慢哽咽,心塞的难以言喻。 他就知道,精心饲养的小白菜总有一天会被猪拱了的,可是…… 大叔我不接受! 这“猪”长的还没叔我好看呢! “连阿叔都比不上的男人,怎么配和青璇你在一起?”东向燕自信道:“当然了,像阿叔这么完美的男人太少,为了青璇你的未来着想,咱们可以放宽条件,可却绝对不能糊弄!不拿下天下第一当聘礼,他怎么好意思娶你?!” 说道这里,恶狠狠的目光压力山大的落到徐子陵肩头。 徐子陵:告辞.jpg! 作者有话要说: 想想这一届的黑白榜。 叶孤城盯着白榜第一。 东向燕目前是黑榜第一。 这意味着徐子陵当天下第一,这来人是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 考虑到先给自己树立一个小目标,分批挑战,我们可以看以下公式。 黑榜第一 = 徐子陵单挑东向燕,被怀恨在心的打得不成人形。 白榜第一 = 假以时日叶孤城成了白榜第一,徐子陵找他切磋,然后发现,切磋完剑仙,后头还跟着个黑榜第一……绝了个望。 其实想想不只是徐子陵,谁想娶石青璇都要过地狱副本。 石之轩:别忘了亲爹! 徐子陵:告辞.jpg! 第152章 晋江文学城 徐子陵的性情根本连风流的边儿都沾不上,在东向燕恶毒的注视中, 他无辜的快要爆了! “青璇……” 要不我先告辞? 然而青璇两个字刚说出口, 耳旁突然响起来自长辈的呵斥。 东向燕阴阳怪调道:“青璇?阿叔怎么不知道, 你已经有可以直呼你名字的男性友人了?”似笑非笑……杀气毕露! 徐子陵:…… 石青璇:…… 田玉香:…… “咳。”戳戳人,田玉香慢吞吞道:“过了, 过了。” 东向燕头也不回的打掉他的手,继续笑意吟吟的注视着徐子陵。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姓甚名何啊?” 徐子陵:……←_←有种说出来就完了的预感。 长生诀讲究运功时沟通天地, 说的再明白点儿, 预测凶吉这等本领他还是有的。 突然之间心有所感, 冥冥之中察觉吉凶。 他现在就觉得自己正面对“大凶”! 东向燕也是本事,“大凶”这么虚幻的概念普遍是用来装神棍的, 一般特指天灾人祸, 结果放到他身上, 他倒是成了大凶, 还被人冥冥中有感了。 ……←_←这货的物种真的还是人吗? 尽管过往被他针对的人,基本都有这个感想, 但像徐子陵感觉的这么深刻的还是很少有的。 他现在好比虎狼在侧, 一分一秒都放不下心来。 徐子陵:Q_Q 石青璇终于看不下去了, 燕阿叔咱能不能不这么欺负人?徐子陵这么小可爱的,你干脆冲我来! 看到这里相信大家已经懂了。 石青璇平时看起来冰肌玉骨,仙姿玉貌, 但被东向燕,田玉香, 叶孤城,碧秀心等顶尖高手联手教育之后,本质仍然是个歪的。 具体表现为,平时风花雪月,好比叶孤城与碧秀心,配上外表的貌美,分分钟神女无心,襄王有梦。 何况那一手萧声,名震江湖! 然而剥掉外表看内在。 二的源头能追寻到东向燕与田玉香身上。 四个长辈没教她别的。 “装”之一字的复杂深奥,却是叫她小小年纪品味到了三两分。 以及被碧秀心亲手教养出来的学识,跟东向燕恶补的杂学,与田玉香学会的深不可测,叶孤城亲身示范的正直! 可以说,石青璇小小年纪就能被诸多高手敬重,绝不仅仅是看在她爹妈的面子上。 何况,装之一字十分深奥。 东向燕自己就是个装什么像什么,当个皇帝也能表演的入木三分的货。 所谓的装,绝不只是流于表面,而是游刃有余。 叫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石青璇所有长辈里(抛出从不当回事的亲爹),最敬佩的就是看似完美无缺的东向燕。 她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人怎么会什么都懂! 粉丝的滤镜光环忽略掉他每每的不着调,不正经底下的优点被看人从不看表面的后辈深深挖掘出来。 什么学识渊博啊,什么博通古今啊,什么待人亲和啊,什么武功高强啊,什么求道之心坚定啊…… 小时候写的一篇作文,全被石青璇用来夸她家的燕阿叔了。 以东向燕那等程度的厚脸皮,都有点儿受不住,躲在叶孤城背后默念好几遍,羞死人了! 咳咳,话回正题,也就是说石青璇还是那个通透冷静的奇女子,身处混乱武林的中心仍然可超然物外,不为乱相所动,可除此之外,她的脑洞有那么一咪咪的大。 其实脑洞大不是问题,搞创作,搞音乐的人脑洞不大,情感不细腻怎么填词写谱啊? 她这是应爱好而生出的习惯,无奈就无奈在,身旁有一群帮助她扩大脑洞的长辈! 瞧瞧东向燕? 全身都是戏! 瞧瞧田玉香? 全身都是戏! 瞧瞧叶孤城? 这位没有戏。 但是2/3,怎么看石青璇这孩子都不太可能不受影响。 因此当石青璇双眼一眯,不动声色的将徐子陵护到背后与自己对视时,东向燕才发现当青竹养着的“孙女”其实颇有男子气概! 看那徐子陵目若朗星,气宇轩昂,一声淡泊名利的气场,站在面貌清丽标志,气质雅量从容的石青璇身旁,居然有那么一丝丝的般配。 噗咻——! 就那么一瞬间,东向燕觉得心脏被一支长约八尺,粗如手臂的利箭穿心而过,非常之疼! “青璇!QVQ!” 田玉香连忙给石青璇使眼色。 你燕阿叔受重伤了,还不快安慰! “……”石青璇无可奈何的说道:“燕阿叔来看青璇,青璇当然是喜的,可是子陵乃青璇之友,于纷纷人世上寻一知己何等困难,相信阿叔也深有体会,所以还请阿叔手下留情。” “……”东向燕不动声色斜开眼神,啧,偷偷用气势给徐子陵施压的事情被发现了。 田玉香闻言才发现东向燕居然还下了黑手,顿时没好气白他一眼。 “聊正事吧。” 东向燕:“咳,你小子……是叫徐子陵吧?” 有石青璇讲情后,徐子陵总算敢答话。 “是。”恭敬的应声完毕,他还想着呢,东向燕大名自己早有从婠婠与其师尊口中听闻,大名如雷贯耳,不曾想亲自见面后,居然会是如此喜怒无常的一个人物! 东向燕看他还是不爽,冷哼了声。 “杨国公宝库,你那兄弟有意向掺和一脚,但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别的东西还好,邪帝舍利这东西你们不许碰。” 徐子陵目露诧异:“仲少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可杨国公宝库如今已成势力漩涡,但凡有人将其吞下,定然成众矢之的,仲少非不智之人,怎会……” “我不管,”东向燕冷冷道:“看在你和青璇有关系的份上我才警告你,换成别人,我岂会废话?” 石青璇立刻接口:“不知燕阿叔为何指名邪帝舍利,看名字不分明该是魔门之物?” “就是这么回事啊,小青璇。”田玉香用着一张十几年没变过的面孔嘴角含笑,一把扇子在手里开开合合,“魔门的东西,当然没有被正派拿走的道理。徐子陵,不看立场我还是蛮看好你和你那个兄弟的,可惜你们两个注定是正道的人,所以我才不允你们拿魔门的东西。”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补充:“我个人意见是剩下的东西你们看着办,但邪帝舍利自有归属。” 田玉香:“呵……” 短短几句话,道出了杨国公宝库的真相,徐子陵表情莫测,谨慎发问:“两位前辈的意思是……难不成杨国公宝库从一开始就伴随着阴谋?” 东向燕与田玉香齐声道:“当然,不然你以为呢?傻子/少年。” 徐子陵哑口无言。 田玉香慢吞吞道:“杨国公宝库是被高丽那边儿派人开启的,消息也是高丽传出去的,但背后推了一把的,可是有那位登临九五的皇帝在。不信你瞧瞧围绕杨国公宝库而来的势力,有多少是杨广的眼中钉肉中刺?” 石青璇:“这样看来,或许诱使这么多的势力来到扬州城本身也是一个惊天的阴谋?” 东向燕温温和和回道:“别担心,有阿叔在,天塌了都砸不到你。” 徐子陵若有所思:“若是如此,我肯定要通知仲少近早撤出这个是非之地。” 东向燕漠不关心道:“随你便。” 石青璇担心道:“阿叔,青璇不担心自己,青璇担心天下万民是否受此事影响?” 东向燕眼神温柔:“安心啦,阿叔我会全程盯着的,有阿叔在,谁都不敢冒泡作死的啦!” 徐子陵:“前辈有心前往杨国公宝库一探?” 东向燕冷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石青璇严肃道:“杨国公宝库内不只是邪帝舍利,还有当年杨国公留下的许多步武天机,如此多的兵器落到任何一方势力手里,都势必会引起形势波动,阿叔……我实在不放心……” 东向燕好脾气道:“青璇小看你阿叔了,阿叔既然承诺没人敢冒泡,当然就不会有人冒泡,放心放心。” 徐子陵好奇道:“难不成前辈有何高招?” 东向燕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徐子陵:“……” …… 田玉香全程观看东向燕两边变脸,抹把自己的脸,替他累得慌。 东向燕:“废话这么多,真这么好奇,等会儿你和我们一起行动!” 徐子陵:“啊!” 东向燕拍板决定后根本不管当事人的想法,和石青璇温言软语了几句,扭脸表情冷得硬邦邦的,提起他就横跨皇宫大内,找到一处通往宝库内部的密道。 徐子陵:“!!!” 田玉香为他默哀:“还好吗?徐子陵。” 徐子陵:“我、我……” 田玉香用扇子拍拍他的头,怜悯道:“安心,东向燕还没打算要你的命。” 徐子陵:Q_Q究竟发生了什么? 田玉香在此刻仿佛精通了读心术,见他一脸郁闷更添怜悯在眼中。 “我知道你此时一定非常摸不着头脑,但没办法,东向燕这个人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旁人只有跟着他的份儿。” 徐子陵纳闷道:“前辈居然这么了解东向燕前辈,为何会和他一起……”同流合污?←_←光目前看来,田玉香给他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所以他想不通这样两个个性分明的类型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实际上,他的问题很快会有人回答他。 田玉香唉声叹气:“其实我也奇怪,为什么我这么好的一个人会和东向燕这名合得来。” 徐子陵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此起彼伏。 田玉香弯眸笑了起来,扇子一摇一摆。 “=V=~后来我想明白了,可能是因为物以类聚,心有灵犀。~” 徐子陵:懂了,因为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QAQ!!!青璇救我! 田玉香提溜过来他,打量他那张欲哭无泪的俊脸啧啧有声道:“呵呵,东向燕因为石青璇对你的青睐所以看你不爽,按道理和小青璇关系更近的我就没可能会顺眼的吧?本座不妨顺应大众一把,在这里弄死你,说是你实力不济没走出机关宝库,相信有鲁妙子大名鼎鼎,小青璇应该不会怪我保护不周。=v=~” 阴森森的密道里头,只有墙壁上那点儿磷火照明。 黑暗的视野之中,一对眼珠子闪烁绿油油的光芒。 田玉香恶质的连眼睛都变色了,虽然这实际上是错觉,可相当鲜明的表达出了他对徐子陵的恶意,以及……弄死你好不好的玩味。 徐子陵:Q口Q仲少!救命啊啊啊!!!!这里有两个神经病!!!! 第153章 晋江文学城 谈起对徐子陵的恶意,东向燕与田玉香虽然都不怎么看得上他, 但前者明显比不上后者。 别看田玉香好声好气的, 偶尔还制止东向燕冲徐子陵喷洒毒液, 但要说最有可能除掉不顺眼之人的人可是非他莫属。 魔门出身的冷酷个性,让他能上一秒微笑, 下一秒就挖出对方的心肝。 这点儿上连东向燕都比不得他,所以徐子陵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可是真真切切的杀意。 不好! 意识到这一点儿,徐子陵神色忽变, 却没等运气, 全身上下就传来倍受禁锢的拘束感, 来自前方的庞然气势强横的不可思议,难以想象以他修炼长生诀多年的实力居然都无法摆脱这等桎梏。 “好了, ”就在徐子陵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 一只手突然横空插入解救下来他, 东向燕瞥眼田玉香, “嗯?” 田玉香无辜的眨眨眼睛。 东向燕:“别弄死了。” 田玉香:“哦。~” 然后不等徐子陵松了口气,东向燕冷眼看他, 一颗心脏顿时又提了起来。 东向燕总算给他一个吝啬的笑脸。 “无论从哪条密道前往宝库都要遇上不少机关, 当年鲁妙子大手笔的将杨国公藏宝之地打造成铜墙铁壁, 所以我忽然想到一个省时省力的好办法。” 田玉香饶有兴味道:“是什么?” 东向燕拇指斜划,指向徐子陵。 “扔他上前头探路就好了。” 徐子陵:…………我可算弄清后背的冷汗是怎么来的了……=皿=!!!! 田玉香表情灿烂,连连点头:“想法很好, 那我就先来了。” 徐子陵慌忙:“等等,两位前辈……” “走你!” 田玉香开心的看着他从这条倾斜的隧道开始往下滚, 愉悦的吹了声口哨。 “妙哉!” 东向燕莞尔,风流潇洒的一抖袖子,冲同行人邀请道:“请?” 田玉香看他一眼,心有灵犀的同时起步。 杨国公宝库里面机关遍地,陷阱无数,不知过去曾让多少别有用心者埋骨其间,却不曾想居然会因邪帝舍利招来两位当世高人! 别处的机关大门在这时已经被打开了,师妃暄与李世民等一行人小心的探索着错综复杂的通道,另一处大门则有魔门婠婠带领着寇仲等人进入。 三扇门,三处起点,同时拉开了杨国公宝库内留存的真相! 与那些绞尽脑汁破解路上机关的后者不同,东向燕与田玉香闲庭信步的模样看起来半点儿不急,而那些分分钟从暗处发射出来的飞箭暗器无论是有毒还是没毒,皆伤害不了他们分毫。 东向燕甚至有心情捏住一片从正前方急速飞射过来的六棱铁片拿在手里把玩,玩弄半晌,丢落地面。 “有点儿意思。”铁片落地发出叮铃一声响,他似笑非笑,别有深意。 田玉香慢慢笑了起来,眼中异彩连闪。 “你说的没错。” “呵呵。” “哼哼。” ↑总结,这一组的画风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有紧张感还不如去看徐子陵! 就说先前田玉香一手把人丢出去探路,徐子陵为了不死在这等乌龙事件上可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一身白天出门时还干干净净的袍子,待走过半途的时候已经粉碎了衣摆,破了袖子,何其狼狈! 而且在他戒备随时会从四面八方跑出来的机关之时,背后还有两人闲闲点评。 东向燕:“废物。” 田玉香:“没用。” 徐子陵:…………←_←你们厉害好了吧? 杨国公宝库外围机关密布,而且一套连着一套,从这里就可管中窥豹,鲁妙子不愧是机关大家。 在亲眼看见徐子陵脚下步法,被突然从侧脸飞射出来的飞箭骚扰的乱了方向,下一步踩上的石砖立刻下陷,一块大越一米长的方砖从天而降,狭窄的通道内顿时险象环生。 东向燕与田玉香默契的扬起了眉梢,然后遗憾的看着徐子陵以前扑的反应躲过危机。 “唉——”X2。 徐子陵:Q皿Q你们就是不看我死不开心是吧? 然而这套机关还没有完,他前扑的方向正好是一块苔藓湿滑的地面,若是想站起来势必要扶住墙壁,然而就在徐子陵即将将手按上墙壁之前,东向燕语气微妙的说道:“你确定要按下去?” 正准备把手放上去的徐子陵……默默的收回了手Q皿Q,被这一路强迫养成的惨烈认知。 那就是你可以听不见东向燕说话,但当他开口,你就不能装成没听见,不然的话…… 东向燕扬起眉梢,觉得挺有意思的索性自己触动了机关,他当然没傻到亲自上去表演,而是气劲鼓动,袖大浑圆,集中力提升到差不多的时候猛力一扇! 刚刚掉落时差点儿把徐子陵拍成饼饼的一米长巨石立时粉身碎骨,变成无数小块向墙壁上砸去。 这一砸,墙后机关声缓缓启动,徐子陵眼睁睁看着无数杆精铁□□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刺出,他敢承认,如果自己当时用手碰了墙壁,那么他绝对会被这套枪阵穿成非常“好看”的模样。 徐子陵眼角抽动,隐隐后怕。 “感谢前辈出手相救!” 田玉香咂舌:“干嘛多此一举?” 徐子陵:…… 东向燕:“哼,后头的陷阱还没碰出来呢,愣着做什么?” 徐子陵:“……Q_Q是,前辈。” 他觉得自己悲催极了。 田玉香却不觉得,他看徐子陵越看越不顺眼,平心而论,这样一名英年俊才要是出身魔门,他会很看得上眼,可他不是魔门中人还和慈航静斋的尼姑勾勾搭搭,现在又和青璇有关系,田玉香觉得自己不能继续旁观下去了。 要不……让他死在这里吧! 昏暗的通道之内,杀机暗浮,田玉香刚刚提掌就被东向燕一巴掌拍下去了。 田玉香:“?” 东向燕:“啧。” 田玉香:=_= 东向燕:=_= 对视一阵,田玉香皱眉道:“你不想他死?” 东向燕:←_← 田玉香抽抽嘴角,心知这种表现等同于东向燕此人心中的矛盾。 好啦好啦,我什么都不做就是了! 好友既然没下定决心,田玉香还是乐意给东向燕一个面子,暂时不要徐子陵的小命。 短短一会儿功夫,徐子陵几乎在生死线上挑了个探戈,幸好他不知情,所以他隐隐的后怕只针对刚才的死里逃生。 “前辈……”走了一会儿,徐子陵发现自己逐渐适应了怎样在机关启动前逃到安全位置,大脑将眼睛耳朵搜集来的信息快速传遍全身,这让他几乎是一秒不停的在进步,这更是不禁让田玉香感叹了下他的好天资,同时听见他出声也乐意回复他。 “怎么了?” 徐子陵一噎,他其实想问的人是东向燕,刚刚几次接触已经让他发现,东向燕虽说看自己也不顺眼,但此人嘴硬心软,不会真心取自己性命,相比之下,另一位前辈才是真·冷酷无情! “呃……”他慢吞吞道:“不知仲少他们怎么样了?” 田玉香:“以你那个兄弟的本事,死是死不了,有婠婠跟着他们,顶多在半途撤退,但若想继续深入,就要有损兵折将的觉悟。” 徐子陵听说可以半途撤退,立时安心道:“仲少不会在事不可为的前提下也仍要坚持。” “你这样认为?”田玉香两眼含笑,可眼底的冷意渐渐加深,“然而我却不这样想,寇仲已经暗中和宋阀在私底下达成协议,杨国公宝库里面的财富可是协议中重要的一环,啧啧……不知道杨广是怎样想的?”眼神瞥过去。 东向燕收到来自田玉香的询问,略作思考便道:“杨广并非愚昧之辈,他恐怕是想趁机干些对四大门阀还有江湖组织不太美妙的阴谋。嗯,比如杨国公宝库里头的东西落入四大门阀里任何一家,都会对未来争霸天下的势力产生不小的影响。其他门阀哪怕为了眼下平衡也绝对不会容许这批东西落到老对手手里,武林上的势力分布也是如此。无论是慈航静斋,还是魔门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由着这一批财富进入对方手里,因为他们谁都不会把好处吐出来。” 田玉香听到此处已然心中明了。 “原来如此,杨广打得就是看清各方态度的主意,毕竟利字当前,人生百态也昭昭在目,唔,说不定还有趁势引发一场乱斗,让门阀家族借此损兵折将的主意?” 东向燕:“都有可能,毕竟为帝者,总是如此。” 田玉香:“哈——” 讨论天下大势之时,徐子陵不敢开口,却细心的将他们的对话记下来,然后自己细细回味,突然一惊。 田玉香如有所感的轻笑道:“想到了?没错,宝库里面的东西无论给谁都会如了杨广小儿的意,只有落到你那兄弟手里才不算埋没,但话虽如此,哪怕心知肚明这饵有毒,也不是谁都能弃之不顾,尤其是杨国公当年究竟留下了多少东西,‘饵’的规模又有多大,这都能引起人心贪欲。”说到这里他叹了声。 东向燕:“别叹气了,给你看点儿好玩的。” 田玉香眨眨眼:“什么?” 他刚说完,东向燕一脚踹上徐子陵后腰,让他整个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面无表情但怎么看怎么恶趣味道:“快到终点了,剩下的机关也麻烦你了。” 田玉香转愁为喜:“哈哈哈哈——” 徐子陵:Q皿Q!!!前辈啊啊啊啊啊!!!! 所以说,这一整章充分暴露出了这两人到底有多么恶劣! 密道最后的石室内,一扇大门表面被雕刻了巨大的太极形,存在感非同寻常! 当徐子陵满身狼狈的通过最后一处关卡,抬眼就被太极八卦吸引走了目光,后面跟着的两个人联袂而至,连个衣角都没有乱,步履生风,于这阴暗的石室内恍若神人降世,道骨仙风! 东向燕穿了一身和道袍很相似的八卦衣,更是应景应时。 田玉香上身广袖大衣,灰袖暗纹,外面穿了个色彩略深的小马甲,扇子舒张,眯起眼睛打量门上的先天八卦格, 看到一半,他捂着头倒退三步。 东向燕:“怎么了?” 田玉香叹息:“算到第十六层,我的头就开始疼了。” 东向燕叹气:“何必这么麻烦呢?”说完一掌拍碎了太极与石门,从容自若的收回刚实施完暴行的手,“破阵也可以破坏的嘛。” 田玉香心悦诚服:“还是你高明。” 与此同时,另外两条密道里的人们,经过千辛万苦可算抵达石室门前,那个占据视野一半的太极图在这段时间里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师妃暄蹙眉:“第六层后面的解法是七艮,之后是往生门走三步……” 李世民:“不可,冒然往生唯死而已,若后退一步,或许可海阔天空,向乾位走……” …… 婠婠:“不行!八层之后就会进死门,先天八卦与后天八卦不同,这里怎么还设了个九宫飞星阵!” 寇仲:“……” 怎么办?学霸完全插不上话! 挣扎在奇门阵法中的学霸们,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逼复习数理化。 东向燕摇摇头:所以说不是破阵,是破坏。 田玉香快笑死了。 第154章 晋江文学城 学霸的对话完全插不上话,陷入焦头烂额阶段的两组估计是没空挡在这一伙人面前了。 这是唯有上帝视觉的我们才能发现的事实, 然而深陷其中的某位当事人还在心存希望, 尽管这希望稍稍一个用力就能捏死。 东向燕自打队伍里加入个徐子陵就没露出过笑脸。 他好气的好不好? 当然, 别扭更多。 自从阴差阳错意识到先前自己摆了个怎样的乌龙,后头他就小心多了, 意识到婠婠身份时,他可是做了不少工作,证明两人关系的间接直接线索摞起来能比徐子陵的身高还高, 由此可见, 婠婠是他亲娘的身份基本确凿无疑! 之后掰着手指头算算。 除了亲妈以外, 阴后祝玉研,经过调查亲奶奶是跑不了了, 至于她为啥会跑到几百年后东向燕自己也不知情, 好友田玉香, 真名向雨田, 大名鼎鼎武林传说级别的邪帝,魔门一枝花, 据说已经活了好几百年…… 再好好算算, 留在大越的亲爹是西方魔教之主, 二弟陆小凤也是个风流浪子,认识的好友亦正亦邪。 总结起来这一家子元素都少不了魔,邪, 歪。 东向燕想到这里大惊失色。 什么时候我一个中立党就这么被确定了阵营了? 虽然惊过之后,他吃个饭睡一觉就忘了自己惊得是啥, 但对于徐子陵他还是没有好脸色的。 没有哪家儿子会对老娘的旧情人有好脸吧? 他还算明理,没有无理取闹的把责任都推徐子陵头顶,毕竟东向燕在了解过两人的相处后,大致可以看出来,徐子陵始终是被婠婠调戏的那个。 似是真情非假意,道是有情却无情。 魔门妖女几代之间的风格实在太显眼,东向燕一面无奈,一面脑洞大开的想着。 为什么没有凛然的仿佛百合花一样的魔女呢? 要是出现这种气质,气度,气势的妖女,相信江湖水再深也要被瓢泼出不少浪花。 比方说,现身江湖后就要有一群人指着她大喊:“快看!慈航静斋的仙子下凡啦!” 想想都觉得有意思,东向燕无良的想着。 徐子陵闷不吭声的跟在两人后面,虽说进入太极门后是一所武器库之类的地方,无论是东向燕还是田玉香都没再折腾自己,反而亲自破解路上遇到的机关,变相也证明这里只会更加危险。 好比说,徐子陵眼睁睁看着头顶火箭流矢笔直向东向燕飞去,此人大袖一卷,刹那间火舌吞没进暗蓝袖旋之中,腾挪瞬冲,气劲卷着热浪,于瞬息间决定走向,“噗噗噗”,前方半米远的武器架子登时被“挪移”过去的飞箭击中遭到毁灭性打击,火星飞溅满地,木头架子倒在火焰中情形看起来险而又险。 徐子陵连忙跑上去观看是否有起火的可能,谁知东向燕不以为然道:“你以为建造这间宝库的人没有想到这一点儿?瞧仔细了,这附近的武器架子全用了铁皮,相信鲁妙子也考虑到火舌易燃,不想在干掉入侵者之后,因为无聊的失火将此地毁于一旦。” 田玉香闻言嗤笑出声:“玩笑把戏,亏鲁妙子玩的这么认真。” 东向燕:“非也,世道视此等技术为奇淫巧技,但在我看来,若大力发展,未免不能变革天下。” 田玉香低低重复着“变革”二字,正待再问,说出这等意味深长发言之人已经当先抬步,大步流星,根本不介意随时处于启动状态的机关暗器。 “等等我啦。”田玉香无奈跟上,同时眼角直跳的看着他抬手捏掉四面八方飞射来的绵密毛针,过路之处洒下一地银芒。 徐子陵用心观察环境,走了一阵突然开口道:“前辈,会有火箭飞来的地方,似乎都有许多铁皮包裹的武器木架。” 东向燕丢给他赞赏的一瞥,解释道:“这算是布阵的规律,须知哪怕是陷阱迷阵也皆有规律可循,从无让人一团乱麻的道理,越是精通者越是无自觉陷入规律之中。”说话间好似早有预料的踩上一块地砖,前方屹立的铜像继续是立刻张嘴喷出一阵毒烟,地面,墙壁,立刻露出细小的孔洞,悬挂的刀剑笔直下垂,形状不一,恰好留出足够毒针穿过的路线却阻挡触发陷阱者的视野。 “你看这里各种挡视线的东西多,肯定会有机关,再细心一些辨别机巧种类只需要看四周布置就是了。”东向燕边说边游刃有余的躲开自左下角飞射而来的毒针,徐子陵眼见的瞥见落地的针芒在火光下闪烁绿油油的光芒,一看就涂了价值不菲的“好货”,当下冷意直窜后劲,道:“前辈,没必要以身犯险吧!” 东向燕呵斥道:“糊涂,不亲自示范怎么有说服力……看好!”说完原地仿佛旋风一般旋转起身体,飞去起来的袖摆长袖掀起风流,搅乱武器库内静止的空气,毒烟立刻被吹向无人靠近的角落,再推了几扇高大的屏风过去,总算堵住毒气的扩散。 徐子陵看得眼睛直眨,田玉香眯着眼睛帮他解释道:“瞧见那些花里胡哨的兵器架了吗?刀枪剑戟皆以悬式挂装,证明这附近没有可以藏暗器的地方,那么最有可能之地有三,一是墙壁,二是地面,三就是前方的铜人,在这等地方,任何看似无意义的东西都有可能藏有真正的致命之处,东向燕既然教你,你就好好学着点儿。” 徐子陵正色:“晚辈一定谨记!” 田玉香翻他个白眼,哼哼着走向他前头冲东向燕招呼道:“邪帝舍利似乎没藏在这里。” 东向燕颔首:“我猜也是这样。” 田玉香思索道:“那最有可能的就是藏宝室了。” 东向燕:“邪帝舍利看起来就像是颗黑珍珠?” 作为在场唯一亲眼见识过邪帝舍利的人,田玉香不假思索道:“更像是入魔了的佛骨舍利。” 东向燕感叹:“百忙之中你也不忘黑佛门一把,田玉香,你其实对高僧们是真爱吧?” 田玉香:“扯淡,我只对扯下他们的脑袋充满丰富兴趣。” 东向燕摇头晃脑:“不敢不敢。” 田玉香皱皱鼻子。 徐子陵虽然已经见识过他谈笑之间视夺命暗器于无物的从容,但见他们这等随意打闹的自信,还是不免心生震撼,因为他深知正是有无惧任何危机的实力,方有如此自若的表现。 正如强者总是使人向往的硬道理,徐子陵不知不觉也对这两人生出憧憬之心。 东向燕如有所觉的看过去,冷冷道:“小子,可不要因此爱上我,你爱不起的。” 徐子陵:“……” 田玉香:“哼,说不定是爱上我呢?啧,还是算了,我不好那口。” 徐子陵:“…………” 徐子陵:=_=憧憬之心什么的,两句话后就死掉了。 这两个人虽然强,但是在不适合当目标什么的,忒不正经! 东向燕来到一扇门前,抬手敲了敲,然后当着另外两人的面摇摇头。 “看来这里不是密道,换个方向。” 田玉香不置可否,徐子陵没发言权。 三人离开后,石门后头的人震惊了。 李世民惊愕:“门里面刚刚发出了声音?!” 师妃暄面色凝重:“说不定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入了宝库之内。” 李世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狠辣的神色。 “事到如今也已经别无他法了!” 师妃暄皱起眉头:“你是打算……?” 李世民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炸!” 不管会不会致使地道坍塌,波及到宝库里面的人,李世民足可为敌的冷酷城府绝不容许其他人带着杨国公宝库里面的宝贝出去! 由此可见,扬州城内究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次冲突后得利的赢家。 天下大势,分久必分,分久必合,重要的是龙蛇起陆,雄争天下的究竟是哪一位! 在此之前,平衡势必不可轻易打破。 李世民狠下心,师妃暄也无力阻止,毕竟她虽然代表慈航静斋,却也算不得得李世民信重。 念及自己立场尴尬,师妃暄至多不赞同的退至一旁。 根据李世民的吩咐,手下手脚麻利的将“东西”堆放在门前,点下燃信,而与此同时,寇仲也下令道:“点火!” 分明没有互通过彼此状况,却不约而同做出相同决定。 由此可见,逼死学霸的难题,大多时候消耗在学渣之手←_←,此乃亘古不变的真理! “轰隆——!” 黑火药的威力即刻展现,两方同时使用了爆炸性武器,连带着大地都在颤抖中摇晃起来,使得李世民等人一阵狼狈,许多人来不及扶住墙壁站稳就已经滚做一团。 “稳住!清点人数!” 石室里的火光一顿黯淡下来,但又马上被人快手快脚的点亮,先前退到通道里面的人们谨慎的走回石室,望着总算打开的大门轻轻点头。 李世民说:“进!” …… “砰——” 东向燕踹开挡路的所有门,不管后头有怎样的机关,旁人只见他轻描淡写的接下,仿佛那些东西足够让一支军队的战将有来无回。 徐子陵先前走路上被暗器伤了嗓子,说话声音此时有些哑,他也感受到先前传来的那股震动,不禁担心的问道:“前辈,好像有人在用黑火药破门。” 然而他关心随后而来的寇仲,东向燕却不担心,轻蔑一笑,冷冷的:“一群学渣,我怕他们?” 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不是破门而入似的。 田玉香为他的理直气壮热情鼓掌。 如此厚颜无耻才是自家好友。 聊天之间破开的最后一扇门后没有什么机关陷阱,倒像是鲁妙子对闯到此地者释放的一丝善意。 放眼所及只有遍地的金银珠宝,许多宝石玛瑙被随意的丢弃,前方宝光光辉璀璨,迷得闯入者眼花缭乱。 即使心境修为不低如徐子陵,一时也傻了那么一瞬。 杨国光杨素留存下来的宝库珍物之多,果然有影响天下大局的资本! 第155章 晋江文学城 珐琅琉璃以精湛的工艺镶嵌在饰品上,而那些用大颗宝石拼凑出足以令世间女子疯狂的发冠与首饰一同安放在四面用来放置珍品的储物架。 地面铺满了纯色极好的金子, 混在里头的玛瑙宝石像是不要钱似的堆成一堆。 徐子陵眼睛比较尖, 被宝物库里头的华光闪了眼后, 就看见不远处一口两个巴掌大小的箱子被掀开了盖子,一块品相温润的古玉被放置在杭州的绣绸上, 表面浮动着水花一般的浅绿色波纹。 难以想象这玩意儿拿出去能值多少钱,而徐子陵又能保证,等会儿自己看到的东西价值一定不会比这块碧玉低, 只会更高。 “前辈!” 就在他哑口无言之际, 东向燕已经抬脚走了上去, 徐子陵反应过来下意识叫住他。 东向燕:“嗯?” 徐子陵吞了口唾沫:“前辈就不动心吗?” 东向燕没答话,仅仅是转眼过来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 眼中深深的轻蔑不知怎么……居然令自己那颗躁动的心脏渐渐安稳下来。 田玉香托着下巴, 在旁煞有介事的评价道:“东西都是好东西, 不过……邪帝舍利呢?” “往里面走吧?”东向燕环顾四周, 没发现目标遂发言道。 田玉香闻言,抓住徐子陵的胳膊猛然向左侧甩去。 徐子陵:!!! 被甩开的勉强站稳, 就见原本位置上落下一块体积不小的落石, 而田玉香不知何时也避向了东向燕那边儿。 吁了口气, 田玉香拍拍衣摆道:“徐子陵,死里逃生的感觉怎么样?” 徐子陵面色掺着冷白,闻言不假思索的道谢道:“多谢前辈相救。” 东向燕若有所思的瞄眼头顶, 立刻打断这两个还想寒暄的人。 “走!” 田玉香扬起眉梢看他一马当先的往宝库深处走,没有反对。 继续往深处前进, 不用说,宝物的珍贵程度也越发夸张。 徐子陵发现就连墙壁上点燃的灯火都似是鲛人油脂冶炼出来的油膏,其色青蓝,可燃千年! 当她们三人结伴来到最深处之时,一块软垫的盒子打开盖子,邪帝舍利青黑色的轮廓露出一半有余。 见到此行目标,徐子陵连忙看向另外两人,这一看立时被对方脸上的严肃表情震在原地。 东向燕道:“我要它有用。” 田玉香道:“邪帝舍利乃魔门圣物。” 两人对视之间,好似有激烈的冲突引发电闪雷鸣的景象。 头次见到关系友好的两人互补相让的徐子陵紧张的不知怎样劝说才好。 然而不需要他出言劝解,田玉香已经退后一步。 他叹道:“我拗不过你,但你要答应我,邪帝舍利绝对不能交给正道中人!” 东向燕回答的倍儿干脆。 “没问题。” 田玉香:“那我没意见。” 说完拿起邪帝舍利丢给了东向燕,爽快的举止好似压根没有刚刚的冲突似的。 徐子陵:“……………………” 他为这两人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惊呆了。 不过惊讶后就琢磨过滋味来。 自己和寇仲不也是如此吗? 正因为了解,才能彼此退让,也正因为了解,所以才能互不相让。 一旦做下决定就绝不会后悔,即使要将争夺的“物品”拱手让人,那也是因为让给的对象是自己的好兄弟,世上没有一物比得上这份友情。 思及此,他望向东向燕与田玉香两人的眼神柔和下来。 “轰隆——!” 又是一阵可怕的震动,这回是导致整座地宫都开始动荡不安。 田玉香不耐烦的扫开头顶上的落灰:“这到底怎么回事?” 东向燕随手将邪帝舍利收到衣襟里面的口袋里,不紧不慢的回道:“有人使用了黑火药。” 田玉香差点儿破口大骂,但还是为了形象强忍着恨声道:“在这种地方使用黑火药?他们是不是傻……一群蠢货!” 如果可以,田玉香想骂李世民他们傻逼。 这里是什么地方? 鲁妙子机关之术再怎么厉害也改变不了地宫本身就建立在地下的事实。 在地下使用黑火药数万吨岩石土层坍塌下来,就算是绝顶高手亦是插翅难飞,这是自己不想活儿了也想拖着别人一起死啊! 东向燕在田玉香气得发抖的时候适时开口:“炸的时候地宫还能坚持住,但时间一长,被破坏的地宫会逐渐坍塌陷落,所以我们现在最应该的做的就是——” 田玉香怒道:“跑!” 一把抓住在自己眼里总在犯傻的徐子陵,顶尖高手的轻功速度一瞬间催发到极致,徐子陵感觉自己快被甩起来,但睁眼一看,发现东向燕正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地宫塌陷,数万吨土层将会吞噬掉杨国公宝库内的一切财富,别说徐子陵要跑,两伙使用了炸药的人也要跑! 不过他们撤退的路上没有东向燕那么顺利,先前铜人喷出的毒烟被掌力封到武器库一角,本来没人动它,毒烟自然就会散尽,可奈何武器库本来就是个空气流通不好的地方,这导致毒烟挥发的速度很慢,而李世民一行又正好从那头过来。 部下不知不觉间吸入毒物,等发现时已经回天乏术,恰在这时又正好与婠婠带领的寇仲一行正面迎上,两方同路的时间不多,却勾心斗角,机锋频频。 正当他们想着要不要就此翻脸之时,因为宝物库只需要通过前面那条走廊就能抵达,入门时使用黑火药的恶果却猝不及防为地宫里的人们雪上加霜! 爆炸致使支撑地宫的机关被毁了一部分,沉重的土层从地宫最薄弱的地方开始塌陷,如今已经连这等被建造的格外坚固的地方都受到影响。 头顶落石像是黑夜中的恶鬼扑面而来,仰头的人一个来不及就被当场砸成了肉酱,接着是大地晃动的声音,许多没被触发的机关要不坏死,要不干脆胡乱发射,更为情景添加了许多不经意间的杀机。 李世民与寇仲关键时刻展现出大人物的气场,高声镇压下混乱的部下,并于两句话中达成协议。 寇仲:“联手吧!” 李世民:“同意!” 刚刚还预备打生打死的两伙人立刻开始合作试图突破此时已经成了修罗之地的武器库,那些经过数百次冶炼的精铁武器在地震中倒在地上,发出蹡踉的声音,却无人再冲它们投以爱惜的眼神。 婠婠天魔劲一起,飘纱登时比兵器还要柔韧,内力充盈其间,猛然向前方开路似的鞭打过去,凌乱的地面顿时被清空了一小块,预防了等下会在逃命时触动仍然完好的机关陷阱。 师妃暄在她之后出手,然而剑心通明一出,更是有万剑开道的锋芒,前方所指之路上的障碍物由纷飞凌厉的剑气打散,寒光倒映神女一般无情的美眸却莫名慈悲,为求生路,慈航剑典无畏无惧,与宿敌一同联手清扫路上落石。 她们两个虽然是妹子,但确实在场武功最高的人,前者以天魔劲扫荡路上阻碍,后者瞄准头顶落石,分工明确,一时默契的居然不分彼此。 “仲少!” 就在这时,东向燕他们也赶了出来,徐子陵一见口中立时叫出声,寇仲闻声回过头,看见徐子陵在这里也是惊愕的睁大眼睛。 “陵少!” 婠婠与师妃暄看见和徐子陵一起的两个人时,脸色跟着一起变了。 “东向燕!”X2。 “叫什么叫?” 东向燕扬起嘴角,挥挥手:“丫头们都躲我后头去。”说完抬掌。 田玉香眯起眼睛,打算好好欣赏欣赏某人时隔多年的再一次出招。 东向燕会让他失望吗? 当然不会! 通往杨国公宝库的三处密道早被人开启,并且有两处密道口都留了守门的人,只有一处,干干净净倒像是从没有人进去过似的。 但就是这处开在后花园假山下面的密道不远处有一座修筑好的亭子,亭子旁边就是一整座蓄水留鱼的莲花池。 这个时节莲花开了不少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游鱼更是在荷叶下戏水似的游戏。 此时天空刚刚泛起鱼肚色的白,一丝白光从天际尽头铺洒万物,恰好有那么一缕照射在湖泊表面,又经水面反射到亭子里面,照亮了亭内闲坐之人一角白衣。 那人拿着剑,似是沉悟朝阳初升时的意境之中,然而水池就这么毫无预兆的炸了! 不只是莲花池,准确说是这附近的三处地点都在强烈的震动中受到影响,以至于有不少常年无人居住的宅院阁楼无端倒塌,庆幸的是尚且无人受伤,但也让一大批人匆忙前往出事的地点。 水池里惊醒了不知多少锦鲤跃出水面,附近不知多少人家在震动中惊醒,匆匆忙忙连外衣都来不及穿跑出屋子! 白衣人仰起头,面露了然与无奈,但在初升金乌挥洒天边的道道光芒之下,眼中却有无上剑意沉淀出说不出的味道。 地宫中的坍塌已经濒临极限,偏偏武器库到石室门口的道路却有无数触发概率微妙的机关等着他们,头顶落石更像是恶趣味的死神,不知谁倒霉就会被选中拖入阎罗地府。 婠婠和师妃暄已经竭力甚至不介意和死对头联手,却仍然难以保证身后这一行人能平安无事的逃出去。 但是东向燕来了就不一样了,准确说,他动手了,就连老天爷都要让给他面子。 说的再直接一点儿,眼下这等光景换成任何一名大宗师来都不行,无论是精于技,还是精于道,在这种纯粹的人力无望的处境下,非要强而不可撼动,甚至连数百吨土地崩陷的重量都能动摇的力量才能死中求生。 田玉香发现状况恶劣到这种程度,脸色都不由的变了一变,何况在场的其他人?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东向燕恰恰有这种“力量”。 昔年漓涌界东离剑仙成名之招,可不是用剑。 多年不曾被拿出来亮相的大锤子小九在他指尖转了个花,然后它就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像是幻觉似的缓缓变大了。 田玉香:?(°?°)? 李世民:∑(?Д?ノ)ノ!!! 徐子陵:Σ(゜ロ゜;) 寇仲:?(°?°)? 婠婠:(⊙口⊙)!! 师妃暄:( ̄□ ̄;)!!! 大家的表情在那瞬间都变得相当精彩。 第156章 晋江文学城 一个巴掌大的锤子称得上小巧玲珑的体型,眼瞅在自己面前变得辣么大……辣么大……辣么…… 寇仲和徐子陵当场不淡定了!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兄弟, 不淡定的反应都一模一样, 下意识冲对方伸手, 往对方的胳膊后腰上拧了一把。 寇仲:“嘶——”疼! 徐子陵:“嘶——”疼! 两人都感觉到疼了,才意识到这压根不是什么幻觉, 随后嘴张大就合不上了。 在场大家的表情从东向燕拿出锤子后,就跟着清奇的画风变得如魔似幻,这些人里头扬州双龙的反应还算好的, 个别人连身处险境都忘了, 一脸的妈妈出来看神仙啊! 武功再怎么高强, 道心再怎么坚定,也没听说过能改变物质结构了! 那不是凡人的本事, 是神的! 田玉香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原以为自家小伙伴确实优秀了点儿, 牛逼了点儿, 不是人了点儿,但他没想到东向燕正的不是人_(:з」∠)_ 真相揭穿的那刻, 他的心肝啊, 哇凉哇凉的, 就像是放在锅里煎,还不放油。 好好一个同道好友,分分钟就跨种族了这让谁受得了? 当锤子越来越大, 众人的脑洞不可遏制的越发发散,等他一锤子挥出去, 空爆震耳欲聋,狂风袭身而过,一条畅通无阻的通道顿时被清理出来,连头顶的落石都仿佛被这般发展震慑住了一瞬间才开始稀稀拉拉的往下掉。 除东向燕以外的旁人低头的低头,捂耳朵的捂耳朵。 总之就是画面太超现实,大家伙的心脏不怎么扛得住。 婠婠眼角直抽的顾不得绝世美女的形象,她呐呐道:“东向燕前辈……”后面的话看向之前还遥不可及的逃生之门时演变成了无语。 之间出门时四四方方的房门口,此时生生被凿成了锤子的平面形状,整体扩大了一倍有余,而被“打扫”出来的通道实在干净,干净到视野之内没有任何遮挡,一眼就能看见逃生下来的密道。 “愣着做什么!”干完这一手的东向燕回味完久违的触感,掂量掂量锤子意犹未尽的一回头,顿时被这群呆愣住的傻货气个够呛,“还不跑!” 徐子陵立马回神,他算是在场最习惯这个画风的人,拉住寇仲大声喊道:“跑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没有比这句话更贴切的了。 这群人面带做梦般的迷茫表情,本能的追上逃跑在前头的领队,李世民回神的略慢,看表情也是复杂难言。 既然眼瞅着就能逃出生天了,那么也不妨再强调一次。 这正是太超现实了! 杨国公宝库建立在地下,面积自然不小,此时一坍塌导致地面不少地方下陷,连带着不少修筑好的建筑物也跟着遭殃了一大群。 往日雕梁画栋,飞鸟过湖的江南园景经过此事,可是让主人家损失惨重。 任谁也想不到好好的地下宝藏库说塌就塌了,质量这么堪忧,看样子鲁妙子也是个浪得虚名的! 死里逃生和遭受损失的苦主们忍不住迁怒到宝库制造者身上。 但是另有一部分人却是将东向燕视作天人下凡,不为别的,就算让大宗师过来,又有谁能表演一手把宝剑变成大·宝剑的操作? 一招鲜吃遍天,东向燕本就蝉联黑榜第一二十载有余,此时再加上个如魔似幻的本领,直看得旁人如痴如醉,怀疑他是神仙根本就是正常发展。 一群人心有余悸的从密道口里钻出来,出来之后用来逃脱用的地下通道立时就塌了。 数百斤的土石砸下来,掀起一阵雾蒙蒙的黄烟,一不小心吸进去的人忍不住低咳好几声才缓过来,再抬头,眼前的景象和进去之时就俨然两个模样了。 李世民心情复杂,其他人多大表情也很复杂。 死里逃生的滋味虽说欣喜,但更多的还是后怕。 等他意识到自己被谁救了,先反应过来的两个女人已经抢先围住制造出奇迹的大前辈,李世民尴尬的站在外围瞪着眼睛。 婠婠与东向燕有旧,准确说在场关系还真的没人比她和东向燕更亲近的了。 所以她开口道谢,东向燕没理由不去理她,何况女孩子说话温温柔柔,是个男人就没有故作高冷的道理。 婠婠说:“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刚刚的境况想起来人家还怕的一身冷汗哩!” 东向燕莞尔道:“没关心,总归还有命在……说起来你们谁动用了黑火药?”笑完过后,旧事重提,秋后算账。 李世民摸摸鼻梁,慢吞吞站出来。 “见过前辈,那是不得已而为……” 东向燕可不管他是不是后世的千古一帝,当场呵呵道:“你学渣你有理?” 李世民:……T^T 寇仲在徐子陵的催促下也主动坦白,但他光棍气十足:“对,我也用了□□,可我想要里头的宝贝总要想点儿办法。” 东向燕:“你智商不够为什么还出来呼吸空气呢?” 寇仲:…………Q口Q 也许是东向燕的嘴太毒,接下来不管李世民还是寇仲多么想在他面前留下个好印象,都愣是能被他挑刺骂的怀疑人生。 后头大家也看出来了,大前辈就是对他们搞毁了地宫不爽,趁机撒气呢!所以李世民这个人精自发闭口不言,寇仲一个人被喷的有点儿怀疑人生,被徐子陵拉到后头。 眼前就这么一会儿便无人可骂了,东向燕甩甩袖子:“哼!” 田玉香槽道:“够了啊,装给谁看呢?” 东向燕严肃道:“喂喂,我很认真的在生气,好友这么多年要不要随随便便拆我台啊?” 田玉香闻言嗤笑道:“你还怕被人拆台吗?”说着瞄他两只手,撇撇嘴问,“你那个神奇的锤子呢?” 东向燕眼也不眨的说道:“什么锤子?” 田玉香咂咂嘴:“别装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快掏出来给我看看!” 东向燕大惊失色的躲开伸手过来的田玉香,避他不及的模样。 “控制你的兽性,不可变禽兽啊,好友!” 田玉香:“滚滚滚!!!” 婠婠眨巴眨巴眼睛,凑到徐子陵身边,她可没看错徐子陵是跟前辈一起出来的。 “子陵,前辈也对杨国公宝库感兴趣吗?” 早说啊!要是提早放出话,谁敢和大宗师抢东西!还是黑榜第一,实际的天下第一! 徐子陵苦笑着看向和自己凑近乎的魔门妖女,该说女人真是一种随时可以维持形象的生物吗?尽管刚刚逃命出来,每个人身上不约而同的都变得非常狼狈,但是婠婠与师妃暄却愣是在这种情况下也美丽的不同凡响。 有一种颜值,叫做明珠蒙尘。 也有一种颜值,人家是夜明珠。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就是婠婠和师妃暄发光的方向经常无差别。 用游戏用语描述,那就是人家的美貌已经可以实现群体光炮的效果了,一波及都是辣么一大片! 果然越是年代久远的江湖美人越多。 徐子陵定力不低,抗住了美人光环的诱惑,挑拣出一部分内容说给婠婠听,也是说给关注自己这边儿的师妃暄听。 师妃暄冲他微微颌首,妙曼女子怀揣清圣无边的气质认下他这份人情。 他说的不算多,毕竟全程都是自己在被折腾,邪帝舍利和一些与当今时事有关的内容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讲,故而在婠婠听来就有点儿干巴巴的,以她的聪慧也不难猜出徐子陵隐瞒了不少东西。 美丽的女子风情万种的白了他一眼,徐子陵只能在婠婠的白眼中悻悻耸肩,接着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名男子身上,神色一时复杂难辨。 说来与婠婠与师妃暄的颜值不同,有一种人不管在何种情况下都是那个例外。 比方说同样经历过逃命的东向燕,徐子陵仔细看了眼他的装束,他保证自己从没这么认真的看过一名男子! 但是看过之后,他不禁表情更复杂了。 在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因为意外状况感到难堪的阶段,有一人干净整齐的跟鹤立鸡群似的身处人群中心,一身卓尔不群的风骨,换成是你你也会觉得这太不公平了。 肯定不是人! 不知不觉,这么一个想法默默的在这些幸存者心里联动了。 不觉得被一帮人当神仙看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东向燕与田玉香打闹玩,确定好友没有和自己生分,心情稍稍有那么些愉悦,回头再看这群瓜娃子也有了那么一丝拉的和颜悦色。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懂了吗?” 李世民:“…………” 寇仲:“………………” ←_←请您先给我们解释下锤子的问题? 一个古今中外共同的话题,始皇帝曾专门派人海外寻仙之事。 大佬,您是真仙人啊!求问长生不老药存在吗?您有吗?介意收个徒弟会当大唐明君的那个! 李世民说实话是真有那么些意动的。 然而没等他冲脾气收敛的大前辈实施拉拢的手段,大前辈的魂儿已经给勾走了。 如果可以他真不愿意这么形容,但大前辈突然眼巴巴的看向一个方向,神情在短短时间里数变,最后变成一种怎么瞧怎么腻歪的笑意……他就只能据实已告了。 好奇心让寇仲期待起会让东向燕露出这种模样的“东西”来。 然后等那“东西”露面。 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虽然不是东西,但果然是非同一般之人。” 黑发白衣,寒剑冷眸,现身的瞬间空气便冷肃下来,气氛安静而沉凝,被他目光扫过之人,皆感冷锋划喉下意识退后让出条直通东向燕的道路来。 骑马追了八日,总算赶上,叶孤城仰起头来,缓缓吐出两字。 “请战……” 东向燕脑子突然抽了一下,他想:为什么不是请客? 第157章 晋江文学城 叶孤城在抵达扬州之前并没有单纯的赶路,他通过越级挑战的方式, 先后与当世几名绝顶高手战斗, 要不是杨国公宝库出世吸引走太多视线, 他这一路上根本不会有多么消停。 东向燕原本的想法,是想造势推他上天下第一, 一如他当年那般,天下皆知,名扬江湖! 这等思虑之中的良苦用心, 叶孤城不是不知, 他过去能引导舆论成紫禁之巅, 亦是证明他不缺乏这方面的手段,他本不是纯直的剑客。 如同西门吹雪所说, 他不诚。 因为他不仅是叶孤城, 还是白云城主! 而今他诚于自己却莫名想做的简单点儿。 天下第一的高度, 他不贪, 可若只有如此才可并肩,他也不惧。 只是……仅仅是必要以外的手段, 叶孤城更希望东向燕办事别那么多余, 虽然他也心知肚明这人会这样做的原因。 东向燕心软, 对自己人又太好。 他对自己自然是要求严格,却又从不亏待自己,对叶孤城却比这还好, 好像生怕委屈了他。 叶孤城看出他的心思,也深知东向燕将这视之理所当然, 毫无小视自己的意思,但自己却难以坦荡的全盘接受。 说的真实一些,叶孤城是觉得他对自己太小心了。 之前就着这个问题讨论过一次,可东向燕的反应也是绝妙。 他认为对自己的“道”怎样小心都是正常。 这方面,叶孤城哑口无言,因为他自己也那个样子,但当这个“道”是人呢? 别扭感此起彼伏。 这也算是他们两人唯一的不和谐之处。 最后话再说回来,叶孤城悄无声息加快了挑战天下的进程,概因他觉得自己有实力担起此等锋芒。 青锋出鞘,锋芒毕露,一度收鞘不出之剑,时隔十数载再现尘寰,又岂是能被区区凡人小视的? 不需要造势,不需要舆论,仅仅是一人一剑就可名震天下! 叶孤城用实际行动反驳了东向燕的小心,如今他是来验收成果了。 没有和他钻地道的闲心就选了处好亭子等人,看见地陷屋塌的景象也不吃惊,只是面露了然的寻上去。 两人间的默契早就超过世人对亲情,友情,爱情的局限,若有那么一天,为彼此豁命说不定就是最后的归途。 此等心境,像是碧海江心偶然零落的一场细雨。 雨水绵密若情丝爱网,不管竹心空空是否不伤其神,任由水滴颗颗,敲打的竹声涟涟。 窗外声音实在好听,东向燕这个一向爱睡懒觉的居然爬了起来,脱身温暖的被我,提了件挂在屏风上的外衣罩在肩头,也不讲究什么,自顾自趴在窗前赏雨。 平时看起来不是个风雅的人,却偏偏偶尔会表现的无比风流。 倾听的目光别样情深,像是有雨丝爱诉,连带着东向燕作为旁听者都软化了表情,柔软了眼神。 “在做什么?” 早被他起床的动作唤醒的叶孤城也跟着下来,只不过他下地后直接拿出新衣穿戴,当宽高一巴掌的腰带环上白云城主紧窄的腰条,身形颀长之人紧接着就以白绸上留下暗纹的外衣罩上肩头。 穿戴完毕,城主今天打扮的不像是随时可以动武似的,格外雍容华贵。 东向燕没有回头欣赏这份难得的美景,头也不回却语态安闲的答道:“你觉不觉得雨水与青竹天生一对?” 叶孤城来到他身旁,单手拄住窗沿,正好是察觉到他过来的东向燕向旁边让开的那个位置,视觉好的能看见屋外一夜抽长的竹笋是怎样在雨幕中含上露珠,片叶又是在怎样承受不住的情况下使水珠滑落大地。 视野之中分明出现错综复杂的线条,笔直的,倾斜的,一道道从天而降,却又让人觉得,再没有比此刻更干净的画面了。 受屋外雨景的影响,叶孤城的语气越发的淡了,飘飘然然的真似那晴天碧海上的浮云,却不和情调的多了那么一丝晨曦似的的暖意。 “你又想到了什么?” 东向燕语调慵懒的说道:“我想啊……文卷辞海中只提雨打芭蕉,可与这青竹联系到一起的……似乎只有那清清爽爽,却踪影全无的风了。可是你看,竹海之中,雨幕入海,噼里啪啦的,可不正是竹语之和吗?若有心谱曲,说不定能调出一首旷世名作。” 叶孤城反问道:“你为何不做?” “我?这不是说傻话嘛……”东向燕抬起头,下面撑头的手握住他的手掌,紧紧的五指相合,在感受到暖意的瞬间便听见他道:“与旷世名作齐名的绝世名品岂不是已在我手中?” ………… ……话里话外的情到底有多少?东向燕总表现的虚虚实实,叫人看不出,就好像大越朝堂上那些对他畏而敬之的大臣。 只是帝心难测本该如此,可换做枕边人却不免叫人心惊。 可不好的是,这人连这一部分都自己处理好,不叫人有半点儿失态,体贴的已经不知是该说厉害还是着恼。 但总归表明了一点儿——两情相悦,顾盼君兮。 若有朝一日,有人想要东向燕的性命,叶孤城之剑绝不会吝啬出鞘! 破碎虚空来往时空千年之前,同食同寝同出,步调不知何时调换成了一致,连脾气都互相影响,每一日都被他折腾的无比热闹,偶尔沉下心却又觉得他就在身旁。 这等感觉叶孤城过去二十多年不曾感受过,如今来到此地又过去了二十年却感受到了。 即使对方非人非魔,叶孤城也决定握剑与之同行,他既然愿意在前方等待自己,那叶孤城亦是不打算令其失望。 以及这么多年过去,不曾出口之话变得更难说出口,可情谊却深不见底,叫人一时半会品不出来,这两人究竟是何等关系?有过何等过去? 疑问太多,尤其是当两人同时出现之时,总觉得他们不喜欢开口说一句话就已经领会对方的心中所想,仿佛书中的一体同心。 旁人看的噤声讶异,当世仅有的这两个人却是光凭眼神就互相交流了半晌。 东向燕眼含笑意,似是在说:就知道你会来。 叶孤城目光冷彻,唯有望向他时会收敛那一次超尘脱俗的清贵,目光柔和下来,似是有无奈划眸而去。 东向燕一见他无奈就想笑,幸好在笑出声前想起自己还不是什么东燕燕。 其实吧,断袖之风他自己不怎么在意,就算被指指点点也好,但他不能允许有人因此污蔑了叶孤城,他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要考虑自己现在是有家室的吧?这就让他的行动不得不小心起来。 天下无敌也有得顾忌,毕竟这世上有太多事不是靠一双拳头就能解决的,会这样想的人大多没经历过风雨的摧残。 况且他随时可以与叶孤城破碎虚空到另一个世界,但肆意妄为总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还不如安安静静的维护自己的小窝,一抬眼就能瞧见心上人。 东向燕是一腔的恋爱情怀,这孩子总算懂怎么谈恋爱了,实在是不容易,但是天性里头的不安分充满了遗传学的影子。 君不见他爹玉罗刹哪怕当了皇帝也浪出个西方魔教吗? 他只会比亲爹更青出于蓝! 因此黑榜第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美女东燕燕,收鬼吓唬人,闹得天下大乱,他能干的都干了,不能干的是实在不能做,原本最后的两个心愿,现下也只剩下一个。 叶孤城既然向自己邀战,他岂有不战之理? “好。” 没有半句闲话,虽然他意识到可能有什么超出计划外了,但没关系,破坏计划的是叶孤城,那就是一家人,一向对自己人好脾气的东向燕又有什么办法呢? 回顾当年那些为小凤凰,宫九等打掩护的日子,他某种程度上甚至能被称为烂好人,要不是手段实在高杆,这群人想跑都跑不了,说不定这种个性反倒会是他身上最大的一个弱点儿,但他有那个本事,弱点也就成了人格魅力。 事物的两面性在他身上总是能得到升华?也是不可思议的很! 东向燕爽快的应下决斗这在武林人眼中格外不可亵渎的邀约,这就意味着如今名声大噪的剑仙要与多年前退出江湖的天下第一大宗师决战东来。 再仔细想想,东向燕就是在和宁道奇的战斗中突破了,这一次武决说不定会决出第二位大宗师! 光是这样一想,在场人没有谁管得住自己的嘴巴,何况东向燕也没想拦。 自杨国公宝库现世的传说结束,又一条消息席卷中原各地的酒楼茶馆,人们嘴巴不停的说起这次决斗的胜负,黑榜第一与白榜第一的两个名字扎疼了所有人的眼睛。 东向燕。 叶孤城。 这二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打破世人的评价而存在的,两位绝顶高人,不管那一个出现都能使一整个时代的群雄黯淡无光,可却偏偏出来了两个,何等叫人惋惜又期待! 如同既生瑜何生亮的境况,两位高手将会在西湖河畔一绝道心之深度,此等不同于胜负的高规格,更是引来不知多少观者长久驻足。 其中就有婠婠和师妃暄,只不过相较后者,前者的表情更加古怪,她看着那名穿上一身少见的红衣的男子,脑中却在回想昨夜发生的故事。 在她心中,突然出现的东向燕,和被放在手中的邪帝舍利,无论那一项都够得上故事这两个字。 总之……不太现实…… 第158章 晋江文学城 也许是东向燕这个名字本身就传奇性十足,在他身上发生什么, 大家伙也都能接受, 所以区区将锤子变成大锤子的小事……原谅他们还真是接受不能! 李世民, 寇仲,徐子陵三名男同志难得聚集到一起, 齐刷刷挠头发。 想不通,那是戏法吗? 他们不信那等状况下,居然还有人有闲心耍个戏法来逗弄人,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三人没遇上过那类装逼如风, 尽在掌中的大佬。 后面, 寇仲猜莫不是我们都中了毒,所以眼花吗? 此话一出, 不等李世民嘘他, 徐子陵先道:“仲少, 长生诀真气基本百毒不侵。” 别人不知, 你个长生诀修习者还能不知道吗? 寇仲哑口无言,自动闭嘴。 最后也是……最难以置信的推测。 已经不算是猜了, 而是从这小小的变化中看出他们不再将白日的见闻当做一场白日梦般的幻觉。 徐子陵吞吞口水, 心情沉重又不可思议的说道:“居然有人……”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下, 整理起心情。 可李世民却没有那个耐心等他,微微合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异色不绝。 “羽化登仙, 白日飞升……算起来,二十载过去, 东向燕前辈并未有一丝老去的痕迹?” 寇仲显然和他想到了一处,粗声粗气的嘀咕道:“有没有这么神啊?世上还真有长生不老之人?” 徐子陵沉吟道:“长生诀确实有延缓衰老的作用,许多内力返先天的高手也有精力常驻的本事,只是似东向燕前辈一般的人却实在不曾出现过。” 李世民缓缓道:“岂止没有出现?哪怕是散人宁道奇与他同为大宗师,二十年过去亦有不少变化,可他却……” 没有! 不禁一点儿都没有,反倒给人一种时光不曾为他赋予一丝一毫变化的感触,竟是连光阴都他手下留情了! 徐子陵和他生出同样的想法,但他却下意识想起另一个被时间宠爱的人。 那个人也巧了。 她叫东燕燕! 东向燕……东燕燕 徐子陵缓缓攥紧了手,眼中逐渐浮现起惊骇的光芒。 东向燕青春永驻是因他不凡的修为,那么仅是寻常女子的东燕燕因何二十年不老? 这真的是巧合? 不可能吧。 不可能……! “嘶——!”他小心看了眼闷头苦想的寇仲与李世民,小心的收起自己脸上的情绪波动,避着人用力深喘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 从这一刻起,徐子陵确定了。 东向燕前辈……真乃神人也!! 这话尾端坠满了感叹号,以示他远不及前辈胸怀的敬仰之情←_← 此时正在干梁上君子一事的东向燕没忍住,在夜风中打了个喷嚏。 他这个喷嚏打的不太妙,直接使自己的努力化为乌有。 房间里面发出一声冰冷的女音,“谁!”在婠婠纱袖打碎窗户飞出来的那刻,东向燕先进入房内,背负双手,一派德高望重的高人姿态。 婠婠一见是东向燕立时收起真气,摆出乖乖巧巧的模样。 “前辈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婠婠?” 东向燕:“……咳,阴后可还好?” 婠婠低眉顺目,心想起魔门内部的一些流言,据说……阴后祝玉研早年爱慕者无数,最为出名的几位分别是鲁妙子,宋缺,石之轩,岳山,然而有一位却无人敢明目张胆的提起,那就是东向燕! 如今听见他欲言又止的问起自己师尊,婠婠心想,原来当初东向燕对师傅一见钟情入魔门的消息是真的! 偷偷瞄眼始终不回头的背影,婠婠心里继续想道:连看我都不敢看,说不定是怕因为天魔策传人相似的气质联想到师尊。 婠婠叹:不知是何等变故,居然会害师傅选择石之轩,而弃东向燕前辈于不顾。 她十分认真的想道:肯定是石之轩那个叛徒加渣男,若不是他欺骗了师傅感情,说不定前辈与师傅已经是十分幸福的一对! 十八岁少女的脑洞是很大的,给她一支笔她能描绘出整个世界。 只见点燃烛火的小屋内,阴葵派传人垂下眼帘,心念百转,不知是将师傅的状态形容的凄然些更引起前辈怜惜,还是干脆实话实话。 思衬了不多的时间,压在东向燕忍不住回头看前,她慢慢说道:“师傅她前些年的日子过的很不好,但近些年却好多了。” 东向燕点点头,嗯,看来暗地里去敲打魔门里面那些门派的行动是做对了。 在距今差不多十年前,东向燕偶然之下得知祝玉研在魔门尴尬的处境,不知处于怎样的心思,挨个跑到那些魔门大佬的床头战了一个钟头。 就这一个钟头,愣是将这帮人蹲的噤若寒蝉,就差没痛哭流涕的跪下抱大腿求放过了! 这对东向燕而言实在是个好事,可受害者们却不知联想到了什么,次日看见阴后的身影,脸色无端白了八分。 轻描淡写为旁人制造心理阴影这事不提,他对婠婠说道:“阴后位高权重,费心的事情多了,好过也好的有限吧?” 婠婠低下头:“您说的是。” “罢了。” 这一声后,婠婠余光瞥见他抛过来什么,连忙用手接住,然后看向掌心——一颗圆溜溜的琉璃球? “前辈?” 东向燕道:“此物为邪帝舍利,正是魔门历代圣君坐化后留下的功力结晶,交给你师傅,让她取一半冲突天魔策最后一层的障碍,至于剩下的,让她爱给谁给谁,不够按照她的性格,多半还是会交给你。” 婠婠听到邪帝舍利四字时已经愣住,望向自己手中“琉璃珠”的眼神变得无比震惊。 “怎、怎会是如此贵重之物,前辈……!” 东向燕弯起眼眸,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和婠婠相似到了十分,差别仅仅是男女气质上迥异。 “好好交给你师父,告诫他一半已是最多,切不可贪。” 婠婠眨眨眼:“为何?” 东向燕吐出两字。 “体质。”说罢飘然而去。 婠婠痴痴望着前辈离开的身影,目光落到手中,神色莫测的厉害。 第二天,东向燕与叶孤城的决斗已经在短短一夜之间传遍江湖,到处都有打听他们具体决斗地点的武林人,她却心不在焉的站在西湖边。 那两人在湖畔相对而立,一红一白,她却自昨夜起便如坠梦中。 难以想象,这个人究竟交给自己了一个怎样的东西。 重重思虑间,自然错过了东向燕与叶孤城破空离去的原委,直到被耳旁惊呼声叫醒才从徐子陵口中得知那两人临时改变地点的原因。 东向燕道:人多,吵杂,容易误伤。 叶孤城说:好。 然后俩人就换地方了。 一想到他们居然因为这个小小的理由放了整个江湖的鸽子,婠婠不禁表情怪怪的。 徐子陵正想慰问一下,没想到一声小小的气音从婠婠嘴唇间发出来,渐渐扩散成笑声。 婠婠眼眸也是弯弯。 “总觉得这种事由前辈做出来半点儿不出奇。” 真心绽放的笑颜美艳的清丽脱俗,已然摆脱了那种故意制造出的魔魅诱惑,就像是普通的女孩子们一样,鲜活的高兴喜悦。 徐子陵望着婠婠的侧颜,不知怎么……心跳竟是因为这般模样的她跳少了一拍。 错觉吧。 他无措的停止思考。 众目睽睽下离开的黑白双榜第一不知去往何处,可江湖却莫名的形成了一股静水流深的形势。 诸如宋缺,石之轩,宁道奇等高人都在等。 等今后的武林魁首落入二人谁的身上。 等这一次天下两分之局,决出一个“天下第一”! 他们相信,那等级别的高手对决定然不会没有丝毫动静,静悄悄的结束掉一场旷世决战。 事实证明,这些人想的不差。 三日后,北海群山沿西那侧足有百丈之陡峭的悬崖无声无息间坍塌陷落,高大的古树不知有多少随着海涛消失在漩涡海底,崩毁的砂石,脱落的土地,混合到一起,给后人在剩余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残留的雷亟之痕! 但是真正震惊武林的却是在半月后。 一名无事抵达北海游玩的公子哥登高望远……这一望……望…… 数百里的山群被削剃打凿成一柄青锋形状,那碎裂的海角正是崩毁的剑尖以证最后输赢胜败! 公子哥当场吓掉了手里头的望远工具,从此这场难以想象的战斗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传播出去,之后江湖上排有名号的武林高手基本都会来此地观望领悟一番。 “悬”峰海角上的剑意,历经数十年不灭,以至于数百年后仍有传说脍炙人口,一再流传。 但是谁也不知道,此番输赢不仅止于输赢。 当叶孤城破碎虚空之时,东向燕眼中出现的是一把已经成型出炉的剑。 这一回他与天道的胜败,自然又是他旗开得胜! 不过老天爷实在小气的紧儿,他都要走了还专门用天雷劫火劈了他一番,明明自己都已经不打算丢弃皮囊不管了。 东向燕一本正经的冲天道比中指。 我现在是有家室的人,再怎么棒打鸳鸯本爷我也是不会从的! 然后以牲口的速度,畜生的脚力,速度跳进空间裂缝之内,临走前还拉一把叶孤城,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要是还不走,天道能劈死他=_= 果不其然,空间裂缝闭合之前,被他骂的一愣的老天爷立刻开始发威,竟是下满了足足一刻的雷雨,卷起滔天风浪。 显而易见,不管何时,天道对东向燕都是真爱。~ 第159章 晋江文学城 大越国长安城内一座不起眼的酒肆,却有江湖上最有名的三个人醉倒在地。 其一为太平王世子, 昔年化名宫九潜入海外“隐形人”组织搅风搅雨, 手底下的势力一度大到威胁皇室正统的地步, 然而却不曾想,宫九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被当年还是太子的皇上派去无名岛岛主身边的卧底, 吴明费心费力教养这唯一的弟子成材,却不想是为了朱家皇室做了嫁衣! 其二为大越朝廷赫赫有名的青衣才子顾惜朝,年纪轻轻就被新帝相中了那一身本事, 真正的修的文武艺, 卖与帝王家, 自此踏入官场干出的那几件大事全程雷厉风行,叫人意想不到, 旁人听了见了不由得感叹一句新帝慧眼识珠, 不同凡响! 其三也是三人中醉得最彻底的那个, 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灵犀一指陆小凤, 也可以是大麻烦陆小鸡, 他能在有钱时揣着万两银票跑去请老朋友吃香的喝辣的, 也能在没钱时厚着脸皮去年久失修的破庙里蹭老乞丐的叫花鸡!因为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具是他的朋友, 既然是朋友,断然没有差别对待的道理, 这也正是江湖人皆知的属于浪子的脾气,要不怎么说有许多人怨他,却没人正的恨他呢? 现下这三人不顾及形象的瘫软在地,眼瞅着就要滚成一团,门里头趴桌上睡着的老板娘被窗缝里射出的一道阳光晃醒,甩甩帕子爬起来,揉揉眼睛一件大堂里头倒了一地的酒鬼和瓶瓶罐罐,顿时没好气的叫嚷道:“醒醒啦,客官,客官,这可已经不是睡大觉的时候了!” 酒娘子呼喊的声音当然瞒不过武林人灵敏的听觉,顾惜朝第一个睁眼,紧接着是宫九,陆小凤睡得最死,也可能是懒得起来装睡,反正不管他怎么样,清醒过来的两人定然不会允他继续睡得像只死猪! 不过清醒过来的三人借用老板娘家的井水洗了脸,看在昨夜迈出那么多好酒的份上,人家酒娘子热情的招待了他们,还提供了一顿本地特色的早餐。 然而陆小凤却没那个心思品尝什么本地特色,嘴巴里干干的,为了缓解干渴,他一口气就干掉了半碗粥,幸好这粥水是常温的,不然他一定会吐着舌头嘶嘶抽着凉气。 另外两人跟喝粥的他不同,掰着面饼的顾大人除了脸色略差完全看不出他昨夜喝酒时的狂劲,被人是用壶,他是用碗……海碗! 在这方面宫九也不让步,足有人脑袋大的海碗说干就干,喝到最后,这三个警惕心都不低的家伙,居然在这样一间小酒馆躺地不起,烂醉如泥。 吃喝着早饭,抹把脸上渗出来的热汗,酒娘子回二楼补觉,意识到四下没人了的陆小凤也就第一个开口。 “差不多说结论吧,东向燕那货失踪三个月了,他进入十绝关是我亲眼所见,也是玉……亲爹的亲眼所见,”这个时候他表情不知为何有点儿木,“无论如何,皇位不能这么替下去了。” 宫九冷笑一声:“不替?你是觉得还有其他人能接掌皇位吗?你吗?” 陆小凤白他一眼,没好气道:“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谈正事呢好吗?但是为了避免以后多事,我提前说明一下,皇位什么的我没兴趣,对我而言那是我哥的东西。” 宫九心情不好,也不乐意多说,陆小凤说完他就哼了声,倒是收起之前的张牙舞爪。 三人之中最为冷静的顾惜朝缓缓道:“陛下走前并无子嗣,若说是兄弟,排除二皇子朱珵廷……” 陆小凤抖抖胡子。 顾惜朝道:“还有其余几位可造之材,只是年少时大皇子在上,束发后太子之位仍然无缘,之后新帝等级,这些人的心气神早就被打磨的所剩不多,有才有能不算什么,怕得是在长久不得志的环境下愤世嫉俗。” 宫九嘴贱道:“是在说你自己吗?” 出乎意料,顾惜朝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拉下脸,他甚至颇有余裕的喝了口碗里的白粥,骨节瘦削的手指托起白瓷碗,凸显出一段段指节,光是这份从容态度就值得旁人高看一眼,何况陆小凤知道的更多,甚至对对方的身世了若指掌,因此他才有了顾惜朝不愧是能在短短时间里成为大越朝廷中翻云覆雨的大权臣的人! 城府手段,心性才干,他样样不缺! “比起这种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宫九你到底在不满什么?”顾惜朝眼尾上挑出凌厉的弧度,他从容不代表他好欺负,眼眸深处闪烁着厉色,刀锋一般冰凉:“按照陛下原本的吩咐,如果他那几个亲兄弟不顶用,继承王位的不就是你了吗?” 宫九冷笑:“你当我稀罕他让出来的东西呢?” 顾惜朝沉稳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助主君达成所愿正是臣子的义务,至于怎样达成?用怎样的手段达成?考验的就是个人的手段了!” 宫九眯起双眼:“哟哟哟,这样说来,你还打算对我使出那些个腌渍的手段不成?” 顾惜朝不动如山道:“这还要看世子殿下怎样回答。” 陆小凤呻吟一声,抱着脑袋开始哀嚎:“哎哟,你们可行了吧?东向燕他又不是死了,能不能别跟争遗产似的?最关键的是……你们还不是争夺他的遗产,要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啊?!” “哼!” 尽管谁都不相信东向燕会死,可去了十绝关那种地方已然与死无疑,可被陆小凤这么说,这俩人还是不爽,并共同用鼻子对着他。 陆小凤:……东向燕的兄弟真难做。 叹了口气,他道:“别的先放放,首先维持‘新帝’仍在位的假象由我们三人共同制造,由我给宫九科普东向燕在宫内的作息日程,还要训练一些小习惯防止被宫人发现,宫九则装扮成东向燕的模样上朝,顾大人在前朝打掩护,幸好我哥走时还没有后宫,不然难度可比现在高出数倍了!” 但话虽如此,具体难度也没低到哪里去。 政事是由他们三人一齐着手处理,实在不能做决定的重大军情,能延后的就延后,不能延后的选择当下最合适的人选拖延一时,可御座空悬了三个月也已经到极限了,以往东向燕总会赶在三月的界限内返回宫中,再将一大堆积压的政务分三天均匀送服……不对,是解决,但是现在…… 陆小凤频频戳着太阳穴,他看起来很想去死一死。 我的哥哟!我的亲哥哟!你丫到底是想什么呢? 自从十绝关时见识了何为玉罗刹变爹,又见证了老哥逃家不惜和亲爹撕逼,最后自己还被亲爹迁怒抓走撸了一地鸡毛,他自问心灵已经坚强的无以复加,所以此时三月之期就剩最后一天,他还是比眼前这两个人稍稍淡定了那么一点儿。 ……只有一点儿QAQ! 哥啊,我不想当皇帝啊! 三人昨夜因为这个问题差点儿打起来,最后还是苦闷的喝下了一坛又一坛的美酒。 问题许多,但都不是东向燕在时不能解决的,可是时下他不在,问题只会越积越多,最后无处排解。 陆小凤郁闷的想着,但其实不止他一人郁闷,宫九也郁闷,他郁闷的不得了! 以前那货就冲他说过,你行你上! 但是脑子不傻的人都知道,这话说得好听点儿叫能者居之,然而有那个神·经病在,他可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宫九对自己挺自信的,但他也有自知之明的好不? 本事比得过,可比不过那人神奇的脑洞不也是没辙?创造性实力不足,只能甘愿认败。 紧紧手里捏筷子的手,他郁闷的想再来一缸酒醉死到地上。 皇位他以前感兴趣,现在也很感兴趣,但他不感兴趣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被人主动送到自己手里。 礼物的美妙在于抢夺,在于争斗,尽管是一块不值一文的石头,落到比自己强的人手里,打败他,再从他手中把石头抢来,变成自己的,那瞬间的自得胜过百年佳酿。 然后现在这算什么玩意儿? 尽管是皇位,万人之上的至高宝座,可宫九却觉得自己被那货施舍了。 可恶,我宫九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拿,用不着你做出这副态度! 在场中人哪一个不是人精,见宫九一脸愁闷,他们就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唉——” 一声又一声的叹气堆积起来,连个早餐都吃不爽快,空气中积攒着郁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突然爆发了。 正在这时,酒馆尚未开张的大门被从外面打开,一道穿着贵气的身影逆着曙光缓步踏入高高的门槛。 “几位居然在这里买醉,莫不是江湖上没了事?官场上失了势?” 陆小凤眯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从光芒中飘出来的一角蓝衣,随后这人开口所讲的话让在场三人具是一愣。 顾惜朝愕然的站起身:“原随云?” 阖着双目的无争山庄少主敛袖作礼:“顾大人,久违了。” 陆小凤惊讶道:“原随云,你怎么会来?难不成是要找我们的谁?” “是,也不是,”原随云老神在在的笑着。 陆小凤平生最怕这种故作神秘的笑容,顿觉宿醉未醒,他又开始头疼了。 他之为难,原随云也能感同身受,遂微微一笑,不再逗他,向一侧偏过头,缓声说道:“顾大人今日休沐想来应是有空的?” 顾惜朝神情不变道:“原少主原是为我而来,见谅,在下不曾想到今日会有贵客登门,昨日稍稍有些放纵。” 原随云淡笑道:“我不是迂腐之人,不会责怪你此时的不成体统,何况在场另外二位皆是我要找的人,三位有昨夜的共把酒,再有今日的共‘患难’,感情定然加深了许多。” 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他们三个此时的打扮都不怎么成体统,成体统的就他一个,宫九不耐烦的打断寒暄:“什么意思?” 原随云轻笑了两下说道:“意思就是诸位烦恼之时,我已心有腹案,特来此献计呢。” 陆小凤皱起眉头,顾惜朝不动声色,唯有宫九似是想到什么,眼中有一丝暗色闪过。 “想说什么快说!” 宫九少有的急切惹来身侧投来的诧异一瞥。 原随云做叹气状,随后好整以暇的说道:“你等担忧之事,何方找别理多日后归来的某人谈谈?说不定……会有大惊喜也犹未可知。” 此话一出,酒馆内的空气静了一静。 陆小凤忍了忍,问道:“他回来几天了?” 原随云坦然道:“半月。” 确定这个时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陆小凤爆了。 他怒道:“我那个渣哥回来了居然没想过给家里报个平安吗?他怎么不死在外头别回来了!” 话是这么说,却有几颗心安稳了下来。 宫九:哼!╭(╯^╰)╮ 顾惜朝:←_←回来就好,我保证他接下来的半个月都出不来御书房了。 第160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 这话要说的详细,还要从他跟叶孤城返回大越那天开始。 最初吧, 原因不太复杂, 降落地点就在无争山庄附近, 那么去找自家表哥就成了顺理成章的选择。 然后顺理成章的中途遇上了楚留香,从他口中打探来距离十绝关关闭那天只过了“三月”, 他先前思考过的回来后要是时间太久物是人非所要面临的考量迎刃而解,这可以说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大解决! 心情大好的他拉着楚留香喝了一上午的酒,期间叶孤城在酒香浓郁起来后离场, 之后就是不知怎么的被闻讯赶来的无争山庄少主抓了个正着。 目不能视的原大少主刚站稳酒馆二楼的地板, 东向燕那道特色鲜明的声线第一时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此可恶到化成灰也忘不掉的声音, 果然潜进十绝关什么的……全是你一场有意为之的谋划! 思及自己三月前听闻东向燕闯入十绝关时下意识表现出的失态,他就不禁勾起一抹从未有人见过的阴冷笑意。 玩得很开心是吧?我亲爱的表弟! 正在喝酒的东向燕敏锐的察觉到来自后方的恶意, 想想这块地界谁能本事害自己反应这么大, 不多时就确定了目标, 然后这个目标人物令他战战兢兢的回过头, 果不其然正是那位自家兄弟——原随云! 楚留香虽然不明所以东向燕一瞬间僵硬的表情,但看见原随云他自然也是欣喜的。 不知是怎样的缘分, 命中注定的敌人, 居然在缺乏天命插手的情况下又一次搅合到了一起, 只不过这次是以和平的方式结交。 “原随云!” “楚留香。” 两声招呼从不同的方向传来,听得东向燕想捂脑袋。 所以说嘛,一回来我就没法愉快的浪了╮(╯_╰)╭ 他颇懂的想着。 没有“自家人”的世界多么美好!~ 原随云几步过来自他们身旁坐下, 推杯换盏,不一会话题就被转移到了东向燕身上, 不用说,大家都很好奇十绝关里面的情形,而面前恰好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家伙。 至于怎样逃出十绝关,和十绝关消失后的具体位置,在场二人并非那些没有分寸的武林人士,自然懂什么该问,什么不该说。 然而光是这些还不算什么,重点是原随云这一坐,彻底开启了他后头的悲催。 这样说可能对大家而言略显抽象,那么一言以蔽之—— 爹上门啦! “我去!我去!我去!原随云,你不够兄弟!” 被亲爹追得满山庄乱窜的东向燕放声哀嚎。 原少主表示:呵呵。 玉罗刹一双肉掌威力非常,教训儿子的这段时间不知报废多少庭院,古道,客房,屋顶,年份不低的摆设更是不可计数,计数了白花花的银子从指缝里流出去的感觉,能叫人心疼死! 幸好不论是原随云还是玉罗刹,甚至是东向燕都不缺钱,这点儿损失大家满意就行。 嗯,能让大家满意的就是好好修理修理东向燕这个混账! 东向燕上蹿下跳的和亲爹斗智斗勇,脚上功夫全表现在身法上,这家伙滑不留手根本不给玉罗刹狠拍他一顿的机会。 玉罗刹气得眉头上挑,怒目圆睁:“小兔崽子还敢跑!” 东向燕一蹦一跳的大叫:“怎么可能不跑,儿子我都是多大的人了?你告诉我你那双巴掌是想打哪里!” 玉罗刹呵呵哒。 “当然是揍你屁股!你这个养了不如不养的不孝子!” 东向燕:“…………天啊!有人丧尽天良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啦!” “嗡——!” 正在弹琴的原随云失手挑断了琴弦,眉梢直跳。 错觉吗?三月不见,这人越发没脸没皮了! 体会到十绝关前被亲儿子气得三尸暴跳的体验,区区这等混账话还不至于让玉罗刹破功。 年纪不小仍然保持相当美貌的西方魔教之主似笑非笑,他脸上的表情可能是这些年来难得丰富的时候。 “小子,你还有理了?” 东向燕躲在一根柱子后头,足有腰粗的柱子漆了一层红皮,旁边是栽种的大树,从远处走来,红廊绿树,微风拂面,何等别致的享受,然而现在红柱倒了三根,大树被拔的一棵不剩,他手里的这根勉强算是最后的承重,要是再倒,这一片的游廊都要糟! “你冷静点儿,爸爸!我的亲爸爸!”东向燕慌忙伸出手:“咱们父子吵架没道理让表哥家损失惨重的!” 偏偏一旁原随云送来传音,语气凉凉:“我无争山庄还不介意这点儿破费,表弟大可安心。” 你一定不是我亲哥! 东向燕好悬没捶胸顿足,痛苦这些年的情分都喂狗了,但眼见亲爹再次提起了巴掌,他秒怂。 “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脑子飞速运转,可即使他智商高达250,这一回也实在找不到什么借口,毕竟他走之前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妥当到,他哪怕一去不回,宫九继位,伐辽还是整顿朝堂上下都可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所以陆小凤和顾惜朝提起让宫九接班时他脸色才那么难看,因为在他看来,这国家压根不是自己的,自己不过是东向燕安排好的傀儡! 玉罗刹不愧是生了这小子的爹,他一抬眉就知道这货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语气顿时扭曲起来:“呵呵呵——编!你再编!” 东向燕:“……” 东向燕理直气壮:“我编不出来!” 玉罗刹:“!!!” 东向燕赶忙道:“你等等!但是你骄不骄傲?自不自豪?我可是你亲儿子!” “……”玉罗刹神色古怪的想了想,居然真没立刻动手。 看出他的动摇,东向燕大大方方从掩体后面走出来,昂首抬头。 “得子如此父复何求,爹,你要是这样说,我还能更开心点儿,要知道一不小心我可就回不来了!” “理是这个理,但谁让我手痒呢?”玉罗刹微微一笑,黑气四溢,“有个吓坏自家老父亲的儿子,当爹怎么想也不能轻易放过,你说是吧?我的乖儿子!” 东向燕:“…………” 最后还是被抓走修理一通的大燕子:T^T真特码是亲爹,下手贼重! 捂住打肿的左脸,我的悲伤逆流成河。 萎靡不振趴在桌上的东向燕没多久迎来第二波摆放者,比起甩甩袖子丢下一句“辽局已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的玉罗刹,之后赶来的两个人比较好对付。 二弟:陆小凤。 表弟:宫九。 见面时候还好好的笑着,然后就掏出四十米长大砍刀。 东向燕:“卧槽!你们打劫土匪去了吗?” 宫九一弹锃亮的刀身,遗憾的说道:“土匪家里怎么会有这种好货色?这可是我花费重金请几十名铁匠联手打造的,不要求成品是什么绝世名兵,只要求够锋利,够长……”然后他剑指东向燕,霸气四射,“来吧,我允许你先跑三十九米!” 东向燕:“……” 陆小凤:“哥。” 东向燕转过头去,脸上隐隐透出委屈的模样。 陆小凤大叹一声,正当东向燕想着还是亲弟弟疼吾的时候,他举起了手里的四十一米大砍刀。 “跑吧,我比宫九宽容,允许你先跑四十米!” 东向燕:“…………………………” QVQ你们都吃错药了吧? 虽然没吃错药,但是两位弟弟亲毫不介意把自家大哥撵的上天入地,一直到两人体力和内力双双告竭才算完。 至于顾惜朝为什么不在?真实职位其实是顾命大臣的重臣可不是说离京就能离京的!所以他把一切托付给了宫九和陆小凤,他相信两位亲(重音)弟弟一定能教导自己这位主君擅离职守的错误会带来非常惨痛的下场。 他想的没错,不愧他在朝中逐渐提升的地位,把握人心不失毫厘谬误。 东向燕确实一如他所想的被好好教训了一顿! 只不过干完这些事,总体而言其实是泄愤的两人和大燕子坐到一起,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原随云慢悠悠的走过来,坚不可摧的三角形有此成了支撑四方的四角。 东向燕低咳两声,神情严肃:“好了,闹完了也该提起正式了,傅相党羽最近有何变化?” 陆小凤与宫九的目光撞到了一处,他们两个略作沉吟就将这一阵子的变故一一道来,还别说无论是边疆,还是江湖在这段时间里都不是平静无波,反而颇有静水流深的味道。 东向燕听完之后眯着眼睛重复道:“江湖上有人失踪?” 陆小凤神情严肃的点点头:“不只是这段时间,而是最近二十年内,若不是有心追查,相信都不会发现那些大侠人物是怎样消失的。” 东向燕:“详细说说?” 陆小凤颔首。 说来也不怪没人发现,毕竟那些人物失踪前虽说各有名声,但江湖向来后浪推前浪,人们追逐着后浪带来的良才美玉,谁还记得前浪扑打过的沙岸? 也正是这种趋势正可谓大势所趋,不少昔年出名的“大人物”看透了也就归隐了,没看透也不再像是年轻时一般好勇斗狠,渐渐江湖上也就没了这些人的名字,但他们的功夫却是实打实的,不出名还好,能出名不论是哪个家伙,手底下都有两把刷子! 这些人也正是“某人”挑选好的下手对象! 东向燕听见陆小凤说道:“最初会发觉是因为司空摘星留意到以前有过交易关系的老主顾突然失了联系,当时他正为这人想要的一尊观音妙佛像到处奔走,没想到找到之后卖家居然失踪了!他觉得这事稀奇就多打听了一阵子,没想到却发现光是闽南地界就有不少武林人士消失,悄无声息的仿佛某一天他们自己离开了家,离开了退隐后用来安度晚年的木屋……原地没有留下打斗的痕迹,司空摘星有去最近消失了亲人的人家查看过,那间书房确实是被人从里面打开,走出去,然后人就这么没了!” 陆小凤说道这里面露哂然:“我是不信什么鬼怪,所以第一时间想到这事幕后定然有什么庞大的组织在运作,而且足足筹谋了二十年!毕竟江湖人说不定有那天突然想开,跑去深山老林避世,可如此频繁,如此相似的状况连续二十年不断发生,就不得不从鬼怪联想到有人图谋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东向燕虚心求稳定道:“比方说?” 陆小凤缓慢移动眼神,然后……目光对准了他。 东向燕:我? 在场的另外两人也看向他,和陆小凤一样,高深莫测的很儿! 东向燕眨眨眼瞧着他们整齐划一的表现,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接着恍然大悟。 “我看你们是欠打了吧?敢消遣起我来了!” 第161章 晋江文学城 东向燕早知道一入无争山庄,顿时仇深似海啊。 原随云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果不其然, 他那群弟弟就是一群“牲口”啊, 专门打造了两把“神兵利器”就是为了削他哥?你说这还有没有人性了! 回顾当年, 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这来人奶大,结果长大后不思进取的改坑“哥”了, 逼得他哥把“嫂子”都早早送出去避难,这一条小命险之又险才捡回来…… 好吧,以上和东向燕的画风不太对头, 但大体没错。 穿越之后不见踪影的叶孤城被东向燕颇有先见之明的送走, 没让他看见自己被老爹弟弟们围追堵截的惨样。 说白了, 消失了这么“久”,哪怕在这头不过三个月, 但在另一边东向燕可是实打实的过了二十几年! 如今回来, 猛然一看大越和隋朝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 都能生出两分物是人非的感慨, 可想而知,他内心深处又萌生出了怎样的念头。 瞧瞧左边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他还记得当初这人拿毛笔往嘴唇上描了两下, 冲自己宣布以后要去喝最辣的酒, 泡最美的妞的时候,那时当真年少轻狂。 再看看右边的宫九,和他的相识一言以蔽之, 哥们,你背后有鬼附身! 太平王王妃这些年也仍随着他, 只不过这些年改为当自家王叔的背后灵,听宫九说,时不时还会托个梦,互诉一下衷肠。 得知了真相,对亲爹虽然还有怨念但也不至于憎恨的宫九,当然不会不识相的去打扰老爹老妈的腻歪,何况他成年不久就被东向燕征收,上交给了国家。 他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属于太平王府的人,而是大越之君东向燕的人! 虽然谁这么说,他和谁急!╮(╯_╰)╭ 看着记忆中存在的两人鲜活的存在在自己身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东向燕神色之中出现极其少有的波动,这种变化其实在见到玉罗刹还有原随云时候也有。 不得不提到的就是,他想他们了。 在漓涌界的晚年时光,居然没有在大越成长的二十年明丽新鲜,也是他从未想到之事。 没想到……没想到……边感慨边点头,那表情在宫九看来有点儿恶心。 宫九恶意的想着:他一定在心里诽谤我。 宫九又想:说不定还有陆小凤,毕竟我们一起用大刀揍他了! 想到这里,宫九咂了咂舌。 “←_←谈正事好吗?” 谈正事就不用纠结什么有的没的了。 陆小凤点头赞同。 东向燕此时对两人充满了父爱,当然同意了。 宫九:……答应的这么爽快,果然还是腹诽我坏话了! 陆小凤:怎么觉得宫九和东向燕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咳咳,一脉相承的兄弟还可能撕逼的能把老爹从棺材里气得蹦出来,何况这三个还有那么二分之一,四分之一的血脉来自不同人? 莫要较真,莫要较真,默念这三句话,画面就可以赚到城主那边儿。 东向燕爱面子送媳妇出去避难,但避难的地点也不是随便选的。 想想看,他回来之后正是打算将朝中的叛臣一网打尽的时候,放叶孤城辣么大个战力岂不是浪费? 况且他之前可是把西方魔教交给他了! 故而,叶孤城赶到西域之后,听闻教中魔头的作风,自然又是一番血洗。 清理到最后,圣池染血,祭坛高筑,最上首的位置上坐了一人,细看却不是鬼魅的红雾凄然血腥,而是一款超脱世俗的白。 白衣黑发,寒剑冷眸,自千年前回到“故地”,难免给人一种再世为人的感受,只不过魔头凶煞,慨叹之前,先要斩妖除魔一番! 短短三月间叶孤城的变化令魔教之中不少老资格的邪人胆颤心惊。 要知道数月前的叶孤城虽说很强,但境界最多先天,他们这些老家伙发起狠来不是杀不了他,只不过是怕牺牲的两人里有一个是自己! 以命换命的法子,不管对谁都好用,对叶孤城也是一样。 然而不过这一段时间不见,叶孤城身上的气息已然出现让他们无法坦然安坐的变化。 说的再清楚些,如果此时和叶孤城战斗,那么死的人只会是他们,而没有所谓的胜算! 何等使人心生寒意的推测,难不成只不过这么“一小会儿”,他就达到了人数无法左右生死的实力高度了吗? 这个问题不能细想,越想越是冷汗涔涔。 越是能认识到叶孤城本人的实力,也越是最先俯首,面对先前的盟友,尽管最初就是互相利用却突然被同盟捅了一刀的处境,无论是被补刀的人还是叶孤城都是始料未及。 就在这时,左护法率众而出恭恭敬敬:“教主有言,这三天内出现的第一名外人就是我等即将侍奉的新主。属下杜郞渚率八十八位周天邪魔拜见新任罗刹帝——夜帝!” 叶孤城:“……” 先不提那个中二度爆表的称呼,就说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他的念头八成和东向燕所想的一样。 各归各主。 在十绝关前,玉罗刹就将西方魔教还有大越交给了东向燕,既然叶孤城是东向燕选择的人,当爹的自然不会干涉,只是些微的不爽还是有的,所有就有了杜郞渚口中的三天之期。 这看起来是给了叶孤城一个期限,实际上却是给了魔教教众一个顺理成章的台阶,要是叶孤城三天内抵达,那么他们大可以用这招推举新主避免多余冲突,而叶孤城要是三天之内没到,那他也有强硬的手段登上教主宝座,只不过被强硬打压过一番,又没有台阶下的教内老人难说会不会存了怨气。 一旦底下人有怨,接掌者就算游刃有余也要多费一番功夫。 由此可见,和老奸巨猾的玉罗刹打交道绝对不会有多么愉快! 搞定了这一堆事,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西方魔教沉寂下去,却无人知晓,魔教安插在大辽内部的探子,早就以各种方式将诺大的辽人帝国瓦解成了外强中干。 那看似强盛的繁荣,其实是魔教故意准备的虚伪假象。 从一名善于采阳补阴的妖女被送上辽国太子的床,到辽人大将军的幕僚被魔教鬼僮叟易容改变,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不可逆转的形势逐渐消失。 汉人的字典里那是正气,是骨气,但在辽人的眼中却逐渐失去了这个。 一切正如东向燕所预料的,下达了指令,再放叶孤城过去压下他们的不甘不愿,只能将怨愤发泄到辽人身上的魔教中人,有的是点子给大辽皇帝一个血的教训! 但是收到叶孤城回信的东向燕吹了声口哨,没想到效果比自己想象的还好。 “接下来……” 伸个懒腰,他眯起眼睛:“该回宫了。”狭长的桃花眼流转的不再是波光粼粼的粉云清影,而是充满了心机城府的冰冷之光! 顾惜朝今日少有的没把自己闷在府里处理事务,而是被宫中的小太监接去御书房。 两扇厚厚的大门打开,书房内宫灯琼楼,雕梁画栋,但再多的金碧堂皇也还是让他一眼认出了大越至尊,九五之君! “微臣顾惜朝,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惜朝毫不犹豫的在进屋之后恭敬的行以大礼,一口提到嗓子眼的郁气总算是松了。 不多时,前方便传来一声轻笑,东向燕笑眼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拍拍手。 “起来吧,爱卿,朕不在的这些时日多亏你了。” 顾惜朝心下放松,面上的紧绷自然纾解,一时居然也没准备和东向燕秋后算账,而是严格的尽起臣子的本分。 东向燕顺理成章的就着朝上几家比较麻烦的世家做了提问,在顾惜朝一一回答之后,他点头满意道:“不愧是朕的顾卿,文成武就,本领与旁人大不一般。” 顾惜朝不卑不亢道:“陛下谬赞,但傅党一案牵涉之广不下于扳倒蔡氏,何况傅宗书有大辽做后盾,只怕不除掉大辽,右相难倒!” 如今地位不凡的顾大人在脑内几经思考,最后还是得出,只怕傅宗书叛国一事暴露,大辽势必会对大越做出行动,而且此行动正是战争打响的信号! 想到这里,他张口就想劝东向燕早做准备,然而东向燕也不曾背离他心目中那个皮了点儿,但英明神武的贤君形象。 薄唇微抿,吐出一言。 他和煦的笑道:“珍惜一朝一夕,讨辽势在必行,惜朝,到时此事就交给你了,可要给我赚个让朝上那些老家伙哑口无言的大功劳回来,我好直接加封你为新任相爷。” 每当东向燕用这种不轻不重说出对自己委以重任的话时,顾惜朝的心脏都会跳的极快,他感到自己四肢的血液都热了起来,并汹涌澎湃的注入心脏,让他变得越发振奋。 “微臣定当不负所望!” 顾惜朝心悦诚服的跪拜下去,东向燕眨眨眼,没忽略掉他激动的眼神,手指下意识的捻转起毛笔,笑意在眼中一闪一闪。 轻松愉快的,半点儿没有刚刚才聊过国家大事的模样,然而大越未来三年,以及许多人的未来确实在这一场交谈中被确定下来。 和平的太久,天道渴望战争,大地上需要新得亡魂。 东向燕能做的,就是将流血的人数减到最少,尽量兵不血刃的拿下对大越虎视眈眈的辽国。 第162章 晋江文学城 一番忙碌,月份眼瞅着就要入了深秋, 秋叶在窗外被风吹的沙沙作响, 窗外的影子也演绎着何为起伏不定。 东向燕看着窗外, 不自觉的停下手上的动作。 身旁伺候的大太监一看,连忙给底下人使了道眼色, 不一会儿就要手脚麻利的人端上香茶。 东向燕接过大太监恭恭敬敬递上来的茶杯抿了口,看着窗外的眼神格外神秘。 大太监觉得这也真是奇怪啊,他偷瞧了窗外好几眼, 除了窗口时不时有银杏叶飘落, 哪里可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宫中的景致虽说没有一处不好, 可御书房外的景致陛下里外里不知看了多少年,如今再怎么好看也该腻了, 怎么还像是第一次瞧见似的, 喝两口茶就要盯着外面好瞧一会儿? “刘二。” 就在这时, 他伺候的主子突然开口, 大太监不敢耽搁,连忙将自己的腰弯的低低的, “奴才在!” 东向燕道:“把御书房里的人都叫出去, 没我吩咐不许进来。” 刘二一时迟疑:“这……” 东向燕:“嗯?” 刘二一个激灵:“是!是!奴才们马上退下!” 一时间, 御书房的人气随平时伺候的宫人退下变得的冷冷清清,与之相比,窗外的银杏叶落的是更热闹了。 东向燕心中大叹, 早来晚来该来还是要来,随后抬起眼帘, 挥挥手:“沈媛,慕容燕儿,良奴好久不见。” 随着他的声音在书房里传荡开来,御书房内立时变得鬼气弥漫,阴气森森,两扇窗户无风自动,眼瞅着关上了窗面,挡住了屋外热烈的阳光。 接下来仿佛表演似的,三只女鬼分别以不同方式进入这间房子里面。 头发长长身段柔软娴静的沈媛周身携带桂花的香气,一面穿墙,一面扑棱扑棱的往下掉花瓣。 一段时间没见,你丫变桂花精了吗? 东向燕面无表情:“昨日有宫人禀报内务府,说是尚桂阁大桂树已是过了花时仍然花开似锦,直道这院子里住了什么邪性的东西才使得阁内四时违反,急需要叫法力高深的和尚入宫超度。” 穿墙的沈媛僵住了! 摇着团扇,打扮“清新可爱”的慕容燕儿摇头晃脑的从地板下冒出个发型的小尖角,脑袋还不等暴露呢…… 东向燕想:这是玩打地鼠的游戏吗? “今日清晨有宫人传言,靠御花园北侧的雍翠轩,魏焕楼里每日皆有鬼影闪过,有胆大的小太监进楼里检查,却发现不少挤压在库房内的胭脂水粉被动用了。” “……” 地面的土拨鼠默默下沉。 最后东向燕的目光落到大大方方,“纯天然”方式盘腿坐在自己正对面(飘着的方式)的良奴。 这位大姐不论多年,风格照旧一成不变。 板着张姣好的面容,形态却是令人不忍直视。 东向燕:“……又去晒太阳了?” 良奴点点头,接着围绕他飘过一圈,全程东向燕都在让眼神乱飞,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避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这个爱好在午时晒太阳的女鬼足足围观了他小一刻钟,才终于慢悠悠的对他说道:“长大了。” 东向燕莞尔:“嗯。” 良奴:“气势足了。” 东向燕:“嗯。” 良奴:“和历代皇帝越来越像了。” 说完这几句话,她突然意兴阑珊,一贯缺乏表情波动的脸上明确的闪过可以被称作黯然的情绪,她摆摆手。 良奴:“也好,就是帝王,实在不是什么良人。”之后她不再管东向燕,自顾自回去屋顶晒太阳,独留下微微怔住的东向燕。 “别听她讲话,”慕容燕儿不知何时坐在了桌案的一角看起了手指甲,放在阳光下半透明的五指轮廓没有在夜晚时恍若实体一般的迷惑力,倒也叫人发现,这看似曼妙的女子,其实就是一名女鬼。 欣赏完自己完美的手指形状,她转移视线看向东向燕,这位皇宫内的情报大姐头不紧不慢的说道:“良奴身世不是太好,对坐上皇位的人一向心情复杂。” 东向燕还能说什么?只能这么说——“可以理解。” 沈媛来到东向燕身后,和良奴似的打量他,不过她查看的时间要比良奴要短。 松了口气,这位将东向燕当做亲子照顾的女鬼放心道:“确实是长大了。” 东向燕无奈道:“我也不是第一天这样大了,三位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不要告诉我就是为了围观我?” 慕容燕儿回答干脆:“当然第一目标就是围观你。” 东向燕:“喂喂。” 慕容燕儿抬手制止:“别急,这不还有第二目的吗?沈媛你来说。” 东向燕闻言看去时,正好见沈媛点头。 “其实是这样的……” 接下来,东向燕从一名女鬼口中得知,如何从地缚灵变成桂树树精的经过。 说实话,这故事内容……有点儿猎奇啊! 话说自己居然真猜对了? 东向燕开始仔细打量沈媛的变化,原本就是像桂花一般娴静甜美的女子,如今头上细碎桂花后更是和桂树的气质越发协调。 让东向燕有了心理准备后,沈媛说道:“七日后希望尚桂阁方圆二十里内不要有人在。” 东向燕:“理由?” 慕容燕儿飞他一记白眼。 “还听不出来吗?沈媛要渡劫!” 东向燕沉默下来,接着就是震惊。 “啥?” 慕容燕儿:“原本那棵老桂树就是积攒了不少灵力的灵树,要是没有沈媛,再过个几百年怕是就要生出灵智来,不过如今沈媛与桂树命格契合,再过七日自然就是她的化形劫。” 树精化形……隐约觉得自己从哪里听说过这件事的东向燕恍然记起黑山老妖迎娶的那些小妾。 小一小二小三小四……统统被雷劈死,无一幸免。 …… “渡劫可是高危体验,有想法应对之法了吗?”东向燕严肃询问并友情提供了自己当初渡劫时利用的那套东西,虽说不太全,但这些年也搜集了不少好玩意。 慕容燕儿在看过东向燕给沈媛的那堆东西后,抽着嘴角对他说:“好意心领了,这对东西,给我一个不剩的拿回去。” 这么乱来的东西,万一被天道劈死了都找不到人算账去! 东向燕为此特别遗憾。 等到了七天之后,东向燕遵循了对沈媛的承诺,尚桂阁附近廖无人烟,只有厚厚的密云和隐藏在云层间的雷蛇电舞时不时来个闪瞎人眼的表现。 旁人看不出夜色上的细微变化,只以为是天气的缘故,大太监连忙为忽然出门的皇帝陛下准备厚披风,并时机恰好的预备了雨伞,防止随时可能大雨落下的天空。 东向燕走出御书房,又快走了几步站在廊下,抬头就能瞧见气势汹汹的天雷正在聚集,但所幸色成青黄,其态生绿,仿若一块烟雾朦胧的美玉,象征着应劫之人不禁没有造孽,反而还有不少的功德。 一见这般景象他差不多就放心了,背负双手,东向燕以防万一还是打算等到天劫结束再返回御书房,而皇宫内院可能是第一次这么“干净”。 天雷至刚至阳,正是天地至邪的克星。 寻常鬼怪在宫中大内游走如入无人之境,但此时天雷大作,正气煌煌,慕容燕儿等人自然的今早避之,故而此时的尚桂阁附近,岂止是没有人烟?连鬼影都没有! 沈媛独自一人站在树下,头顶就是厚厚的劫云,手掌紧张的攥起,心思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只看这时,一道粗如小臂的雷电打下来,尚桂阁那棵大归属立马遭了秧! 当然,这是旁人眼中的看法,譬如东向燕等人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化形一十八道雷劫平安过去,夜幕中很快浮现出澄澈的银河星斗,圆月高悬。 大太监刘二对这般奇异的天色景象啧啧称奇,东向燕倒是毫不介意的抬脚向尚桂阁那个方向走去。 刚刚的雷声大作早惊动了宫内不少人,此时见圣驾一路想尚桂阁赶去,不管都有怎样的心思,却皆是缓和了神经。 之后不久……尚桂阁藏娇,两月天封后的大热闹在短短几天内传遍前朝后宫,满堂哗然! 虽然此事本就是东向燕自己着手推动,但他还是不禁期待起来自己首次亲事。 因为就像是他和慕容燕儿聊的那次话题。 身经百战的慕容燕儿是这样对东向燕说的。 “吃到嘴了没?” 东向燕:“……”眼神可疑的飘移。 心知肚明他和叶孤城关系的女子恨铁不成钢:“你也太怂了!” 东向燕在这方面还真强势不起来,呐呐道:“我和他觉得这样就行了,本来习武之人,清心寡欲……” 慕容燕儿面无表情道:“清心寡欲的那是道士和尚,别给我偷换概念。” “嘁。” 东向燕摊开手光棍道:“你自己也知道,叶孤城那样的人,我偶尔会生出想和他上床的念头是不错,但真做起来就有种亵渎感,然后莫名其妙下不了手!” 慕容燕儿呵呵道:“说白了就是你怂。” 东向燕小脸一抹,不高兴道:“我不要面子的吗?” 说那么扎心干嘛?人家不是个宝宝了就可以随便欺负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他真的是太怂了,写感情线的时候,因为这两只的性格我总会歪到心有灵犀的知交状态,以及老夫老妻的细水流长,偶尔火热一把也会很快变成温馨,明明对互相的想法了若指掌,对彼此不是没有欲望,但就是深入不起来!我急啊,我也急啊!这就好像一对情侣已经两情相悦,却提早到了不需要肉体交合,一个眼神就是默契的阶段,特码就是踩不下油门,因为离合器表示这个速度就刚刚好,刹车还跟个傻子一样抛弃了油门跟转向灯来了个爱的派对,挂挡单恋发动机,可惜他们这辈子见不到面,不比双宿双飞散热与油缸……我真特码急死了啊! 第163章 晋江文学城 事实上他确实没什么面子,尤其是对方还是看着他长大的大美人, 光屁股吃奶的模样都见过, 何况什么面子! 东向燕相当郁闷, 但也不好沉脸,闷闷说道:“我有什么办法?” 慕容燕呵呵道:“你作为男人的勇气呢?” 东向燕:“我有过那玩意儿?” 慕容燕:“你作为男人的自尊呢?” 东向燕:“……我真的有过那东西吗?” 接连两次被反问, 慕容燕还真仔细回忆了一番,然后遗憾的发现居然正是这样。 这小子没撒谎,他从来没有男人的自尊和勇气, 他只有气死人的厚脸皮和无节操。 妈个蛋! 皇宫中的情报首领一秒改口, 以抓稳鬼灵界所有秘闻的犀利稳稳戳中东向燕的死穴。 “男人的欲望……你没有吗?” 这个我有。 东向燕用眼神暗示她。 慕容燕儿了然, 颇为幸灾乐祸道:“你也有今天!” 东向燕放下皇帝架子,殷勤问道:“好姐姐, 你就告诉我吧。~” 别说, 小声音还挺甜。 她得意的想道, 眼波一横, 落到他身上。 慕容燕儿道:“枉费你聪明绝顶,却偏偏在这种小事上不开窍!” 东向燕目无表情:“事关终身怎么能是小事?请把这儿当做慎重。” 慕容燕儿不客气说:“我听你瞎扯, 叶孤城名声不小, 换做旁人不好追, 可眼下他都在你碗里了,不敢吃是怎么回事?你的狗胆包天呢!” 东向燕苦笑:“姐姐别训我了,我这不就是下不了手才请教您的吗?” 慕容燕儿听他说完后又是一道恨铁不成钢的眼风, 随后凑到他身边:“附耳过来。” 东向燕此时无比乖巧听话,女子的唇畔在耳旁吐气如兰, 他却全然没有心猿意马,神情随着对方“教诲”一再变动,最后变成了恍然大悟。 ……懂了。 此时远在西方魔教的叶孤城已经守在案前处理最近几个月的魔教事务,他原本打算是先回白云城,不曾想却被硬生生绊在原地,也阴差阳错的发现魔教在大辽动的手脚。 联系起大越军队上下发生的变动,大致猜出来东向燕准备讨辽的叶孤城转瞬想到另一件事。 那还是很久之前,自己还是一抹被召唤出来的鬼魂,身心都受到东向燕控制,却被放纵的无比自由之时,他和东向燕在隐贤村遇上的那个人,岂不正是和右相傅宗书有关? 征伐大辽一事若是在朝中摊开,那么势必会遭到右相反扑,他既然下达讨辽的命令,那么想来也对此有了应对之法。 以叶孤城对东向燕的了解,这应对之法不外乎一样。 拔! 拔出依附在傅宗书身上的党羽,消灭投靠他的武林势力,真正做到斩草除根,不留给对方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 回想那些年东向燕曾施展的雷霆手段,傅宗书会遭遇怎么的残酷对待基本可以想象,但问题是从傅宗书身上查出的那个名为九幽神君的人。 计划没影响,稍稍不可控。 叶孤城想起自己与他隐居时,东向燕深夜点燃着油灯,坐在案前呢喃出的话。 不可控吗? 不可控的话……除掉才是上策…… 思及此,他便果断的决定动身,管理情报的人员早查出鱼池子的下落,九幽魔君这些年在江湖中所干之事对西方魔教之主而言全然不算是个秘密, 所以陆小凤约了三两个好友共探鱼池子,居然在出入口的地方碰到了白云城主! 陆小凤见到他,当场倒退了好几步。 原因也是简单,在被亲爹拎走的那几天,他从爹口中得知叶孤城追进十绝关一事。 胆大包天的小凤凰当场抽了口凉气。 他不比他爹镇定,却比他爹知情的更多。 回顾自家大哥几次三番对白云城主表露出的特殊。 陆小凤敏锐的察觉到这里面有大事不妙的味道。 然而正当他心思百转,最后强迫自己放下之后,见到叶孤城还是潜意识瑟缩了下。 我了个天啊,叶城主不会是我嫂子吧?! 陆小凤也就敢在脑子里这么想想。 “咳、咳,叶城主也是受东向燕所托?”几人之中楚留香反应是最快的,他当然有发现队伍中有几人看见叶孤城后表现诡异,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叶孤城的欣赏, 昔日天外飞仙一式可不曾因为叶孤城退下白云城主的位置而成为传说,逐渐消失在人口,反而正因为那一场决战,叶孤城剑仙之名与西门吹雪剑神一称成为江湖上并列的两大剑客,时下不知多少男子以效仿他们二人为荣。 当年天下第一剑薛衣人不惜行差踏错也想亲手缔造的世道,只因诞生了两位旷古绝伦的剑道奇才就让他梦想成真,也不知这是否可以算作一种荒唐的讽刺。 况且江湖总是喜新厌旧的,薛衣人已经不再是天下第一剑的事实,随着新一代领军人物的崛起他早就慢慢接受了现实,现在和弟弟薛笑人一同隐居,心境居然也平静下来,多年来毫无突破的快剑竟是又凌厉上一分! 不过这都是闲话,和此时无关。 叶孤城因为楚留香的声音掀开眼帘露出一双装满静谧色彩的清冷寒眸,视线冰凉的望向远处,以一剑回答了他的问题。 突然施展的天外飞仙破空而去,并非夸大的比喻或者形容,而是真正的破空而去! 剑光刹那间光辉万丈,汹涌澎湃的剑气横灭八荒,较之上一次见更加精湛的剑术,眼花缭乱之余是越发非同凡响的威力。 难以想象居然有人可以在短短时间里将自己的实力推进到这等地步,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仿佛由仙由魔用出的招数。 出剑时剑吟分明凌厉如高歌九霄的仙鹤,收剑时,满地却只留下凶禽肆虐后的残戈断壁。 注视这遍地狼迹,无数剑痕深刻地底,陆小凤回顾自家大哥偶尔表现出来的“神奇” 不懂了,他真的不懂如今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剑客现在打人都能隔着十几丈远捅人了吗?要不要这么溜! 再看叶孤城视之如常的表情,陆小凤不着痕迹的抽抽嘴角。 他啊,他就知道!凡是和自家大哥沾边的人,越是关系亲近三观崩的越厉害,当初自己为什么坚持离宫啊?就是怕最后变成这副没有常识的样子。 要是变成这样好可怕的好吗?到时天下人会怎么看他陆小凤? 一个兢兢业业,最后留名青史的贤王吗? 不!不!那才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不如说真变成这样,陆小凤就不是陆小鸡,而是像东向燕说的,变成一名合格的凤子龙孙。 那样的话,他可受不了! 陆小凤天生就该是自由的浪子,女人和酒会让他一时休息但却拦不住他的脚步。 虽然他这一生,确实总会因为这两样被卷入无数的麻烦事中,但他虽然又躲又嫌麻烦,但却仍然有些乐在其中。 鱼池子里面的九幽神君是他早查出来的情报,但不过如今才来处理。 这事本也是他乐在其中的一次冒险,但有叶孤城在,陆小凤还是安心的,一如他经常会在自己搞不定的时候拖西门吹雪下水,但自从那位好友彻底走上绝情道,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万梅山庄。 那是他的道,他们这样的剑客心中总有一个不允旁人靠近的圣地。 虽然西门吹雪这回不下山是因为老婆要生二胎,陆小凤抖抖鸡翅膀,得了,有叶城主帮忙接下来的行动一定会很顺利的。 然后他刚这样想,叶孤城就用自己的神乎其技震住了场面。 陆小凤:该咋说呢,西门绝对使不出这一剑就是了。 紧接着后知后觉的抽了口凉气。 压惊了。 叶孤城在此时侧过身,目光淡淡的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 “我的目的正是九幽神君。” “……” 同伙中有个这样的人□□心了! 在场多数是响应楚留香与陆小凤号召赶来的正派大侠,偶尔几个亦正亦邪的也敬佩叶孤城的实力,现下他打算领头浇灭武林邪教,其他人当仁不让的跟在他身后。 有叶孤城原本的计划当然不适用了,甚至守门的小兵一照面就被弄死,没人看得清出剑的轨迹,仿佛只是一道剑光,就有一道生命悄然逝去。 他们这一路尽量保留了一部分活口,但随着深入到鱼池子内部……拦在他们面前的成了一群被控制的大侠高手。 过往曾受过这些人恩惠的人不禁大骂。 “怪不得孙老黍的妻女怎么样都找不到他呢,原来是被拐进了这种地方!实在是可恶!” “欺人太甚,居然连退隐的李前辈都不放过,他三年前寻到心中之道后决心隐居,为此不惜割断自己左手大拇指来金盆洗手,却仍然惨遭利用,实在可恼!!” “可恶的九幽魔君,居然抓了这么多武林前辈用来控制……” ……当这些人一出来,场面虽然严峻起来但也笼罩着莫名愤恨。 相信在场每个人都不介意手撕九幽魔君以此来宣泄心头怒火! 然而九幽神君就是躲在幕后,死活不现身出来。 陆小凤眯起眼睛,怀疑其中有诈。 楚留香与他想法相同,只不过他说出了此时最大困境。 “叶城主之剑乃杀人之剑,对方控制这些人出来拦阻,正是因为他深知我们在确定药人是否能恢复之前绝对不会杀死他们,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双拳难敌四手,在叶城主不出手之前光凭咱们几个应对如此数量的药人……太勉强了!” 队伍里面传出冷静的分析声,陆小凤恰好深以为然,只不过他突然冲某人踹出一脚。 这一脚甚至撕裂了空气,携带烈烈罡风踹上了对方后腰,生生将他踢飞向敌阵之中。 正当众人被这一手震住的时候,那个飞到半空的人忽然从手里洒出一大把的白色粉末,值得一提的是,但凡接触到粉末的药人接连失去控制倒地不醒。 一群人的情绪变化从焦急紧张到难以置信,再到目瞪口呆可是累坏了他们的表情奇怪。 原本还惊愕陆小凤居然会卖队友的小伙伴们,亲眼看见那个长相普通的武林人猴精似的翻了个身,接着张牙舞爪向陆小凤扑过去。 “混蛋陆小鸡,你竟然暗算我!” 陆小凤大大翻了个白眼:“你这话太亏心了,被踹飞这不就是你在这里的意义吗?” 司空摘星气结。 第164章 晋江文学城 在他们赶来鱼池子之前,东向燕就将可解除蛊虫操控的药物交给了司空摘星, 为了防止消息泄露, 让九幽神君早有防备, 队伍中的知情人更是只有陆小凤一人! 至于鱼池子的地点,九幽神君是用哪种手段操控武林人士的? 慕容燕儿牌情报屋, 以神出鬼没的闻名大越鬼怪圈,十年良心好品质,你值得拥有。~ 没错, 东向燕作了回弊。 俗话说作弊作多了就习惯了, 这就和吐啊吐啊吐就适应了, 属于一旦习惯就没救了的绝症。 何况东向燕这人本身就开多了挂! 外挂满身自然无往不利。 但是偶然也会发生一些意外,比方说叶孤城会出现在这里, 他是真的没想到。 按照东向燕的推测, 叶孤城此时应该在西方魔教统括全局, 而不是跑去鱼池子当DPS主力。 不过这点儿小插曲也没什么影响, 因为他现在在忙一件大事! 新帝打算对辽国发兵,可谓举国上下无人不惊。 朝野震荡都不过的大事件, 右相门人更是第一时间出列反对。 众所周知, 傅宗书一向是言和党, 与左相刘柏年这位主战派的头脑更是水火不容。 现下新帝明显是站在刘柏年那边儿,主和派的党羽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行,一定要把陛下的心意拉拢到我们这头! 傅党一系憋了一口气纷纷上书, 那几天的奏折内容异常精彩。 从原本的东家尚书买卖外族奴隶闹的宠妾灭妻,西家武将打了自己儿子, 实是教子不严等家长里短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字里行间迸射着□□味。 东向燕啧啧感叹了几声,全然没把他们写的当回事。 无论是隐射,暗示,甚至是明示左相刘柏年不怀好意,他统统不买账。 一反平日善于纳谏的态度,强硬起来的新帝叫依附在傅宗书这棵大树下的官员们直冒冷汗。 这、这、这怎么说都说不通啊! 不得已,他们只能聚集起来,踏上相府大门。 傅宗书这一阵子异常消停,全是手下人在跳,但这也不是说他没有想法,准确说这人想法不小,还很大。 他意图谋反。 你们说他想的大不大? 但原本他是想利用江湖人还有获得辽人的支持谋夺朱家天下,却不曾想新帝是个不好对付的……也不对,打从新帝还是太子时期就是个得天独厚的储君苗子,那时他有想衬人没有成长起来斩草除根,让太子殿下因为“意外”夭折。 然而也不知是否天命所归,几次暗算全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迫流产,计划一直拖到此等小儿继任帝位,他也不曾找到任何一处疏漏。 不得不说傅宗书实在是名老狐狸,揣着颗狼子野心,居然愣是没人看出来,而他屡次三番对东向燕下手,屡次三番无功而返也未能叫他当场失态可见城府之深! 只是此人实在有个大大的缺点,这缺点原本不会对他的野心造成多大影响,可奈何碰上了东向燕。 光是一个自视甚高的毛病,就是切切实实的碰到克星了! 若论自负,天下恐怕还无一人及得上东向燕。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是和他作对多年的刘柏年都居然没有发现他的真实意图,只以为是奸相误国…………“这演技可以啊。”东向燕啧啧感叹,放下手里头的一片纸。 看用纸的颜色大小,显然是来自前线的战报,经过风吹雨打才被驯化的鸽子送到他手中,然后再细看面前这一桌的东西,又不仅仅是关于前线的战事变动,还有不少朝野上下的机密国事。 匣子里的朱砂是一抹鲜艳的红,东向燕提笔之后,头也不抬的批改这堆不断增加不见减少的政务,连个空闲都找不出来。 没办法,这就是苦逼的明君生活。 唉声叹气是没用的,只能加快手里头的动作,幸好东向燕脑子转的快,对很多东西更是了然于胸,几乎一目十行的看完,心中自然有了应对的城府。 忙碌半晌,端起茶杯喝了口,招来刘二把批改完的奏折送下去,他开始仔细分析起辽军的局势。 有西方魔教那群人挖坑,辽军坚持不了多久,派顾惜朝过去监军绰绰有余,剩下的……目光错开那些摆在明面的折子,拉开案牍下的一处暗格,啪嗒一声,里头探出一摞秘密书信。 东向燕抽出一份眯眼想:嗯,安排在傅宗书身边的探子也该动手了。 诸如宫九等和大越皇上一同长大的心机役,曾在脑子冷静的时候对东向燕做过几个客观评价,而且此评价不含什么私人感情,纯粹是就事论事,以及自身对他怀揣的忌惮。 宫九说:东向燕看似行事无稽,然荒唐随便的风格下却是缜密到恐怖的玲珑心思,难以想象他这个人的作风为何会如此诡异,就像是他既可以花大心思扳倒一名朝中重臣,他也同样可以用差不多的心思为你准备一份人见人爱的礼物。于他而言,时间,精力,金钱仿佛可以无限制的消耗,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绝不会因此出现半分隐患。 试想看看,一个不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敌人,那又是多么可怕?仿佛与他为敌那刻就已经在面对天罗地网! 见识过无数倒在东向燕漫不经心之下的敌人,因此深深了解到这个人不同寻常之处的宫九,自认已经非常深入的探索过他是怎样一个人,可却还会在某时因为他的做法哑口无言。 兄弟几人,哪怕排除东向燕,剩下的哪几个也没有一个是世人眼中的寻常人。 宫九能这样评价东向燕,难道别的人心里就没有数吗? 有,当然是有的! 原随云一直知晓东向燕是怎样一个动若雷霆的枭雄,从他雷厉风行的将隐藏与暗中的皇族力量交付给自己时,他就意识到自己这位表弟绝非什么池中物,事后发展出来的一桩桩一件件“意外事态”也证明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正确。 收服太平王世子,结交偷王之王,拉拢西门吹雪,选中顾惜朝,放野马入江湖,天下豪杰又多一名浪子陆小凤……最难得的是,他并非利益交换,而是以情动人! 世上多数英雄人物,大都输在一个情字上。 东向燕置身在万人之上的立场,分明不该看的上小恩小惠,却看穿这一点儿,无形中使变数最多的江湖充满了自己的眼线。 如此的先见之明,原随云也曾叹道:“可惜自己这名表弟注定登高不落地!” 不然这江湖要是有他,还不知会多么精彩呢! 然而自己这个表弟也不是个安分的,从他能搞出点剑主就不难想象他有个怎么样的性情。 除此以外,随着他落子次数的增多,他又从未想过隐瞒原随云,这也就导致,在十绝关之后,把控大局面的人一直是原随云。 短短三个月期间,他亲身感受到了朝野上下的暗波汹涌,若想顺利进行计划,非要逆水行舟不可! 然而他不过是置身水中半刻就感受到强大的阻力,不敢想象东向燕脑子里又是转了怎样的脑筋,有魄力与这等力量一较高下! 就在他不断揣摩东向燕的想法,再根据当下形势不断落子之际,原随云隐约意识到自己手里的不过是拼图的一角,交给东向燕后这个局才算完整。 如此一来,自己怎样都看不清全局的大貌就可以理解了。 也因此,素来骄傲自负的无争少主对自家这位表弟,观感可一向不差,欣赏混杂对抗意识,若有机会开盘决胜一局,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只是可惜,如今的立场与身份,都不允许他这样做,想想也是遗憾。 而且这一回东向燕真身回朝后不久就接连闹出这许多的大动静,在他看来并非没有征兆,只是每次算计都隐藏在平时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行之下,只有爆发出来的那刻,这份隐晦的帝王心术才令人为之颤栗。 傅宗书? 原随云叹:要凉了。 放飞出窗外的鹰隼向着京城方向飞去,同样的信使一天要在各地来往几个来回,遍野的山间,不知有多少人狙击这些传信的使者意图拖延军情,可是谁也没法想到,皇帝本人手里就握了一支情报大军,压根不需要什么飞信,有慕容燕儿在,他每天听到的消息等同于直播! 只不过慕容燕儿这位大美人更喜欢八卦,探听国家大事又不会感到愉悦,所以多数时候她懒得这样干,这一回破例帮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一把,但还是觉得不满意,叙述那些干巴巴的战况浪费时间,浪费青春,浪费这大好的鬼魂时光…… 正当慕容燕儿想撒手不干之时,准确说是提早一步。 新得战报被送到东向燕手里。 一张拇指长的纸条上只用简单笔画写了一行字。 我军大捷! 东向燕看完就笑了。 一旁伺候的大太监垂头不语,这等机密他是不能看的,故而一直低着脑袋瓜,此时皇帝一笑,他下意识用余光瞄了一眼,只听陛下慢条斯理的说道:“最近大朝上蹦跶的人很欢啊,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满满的恶趣味,东向燕将纸条丢到桌案上。从它被皇帝拿在手里看过之后机密性就不存在了,刘二放心大胆的偷看,看完之后会心一笑。 我军大胜是好事啊!最近朝野上下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大胜意味着大越踏平辽国的时候不远了,冲我国俯首称臣的国家又多出一个! 但是刘二又马上想起东向燕刚说过的话,脸色立马又变了。 以一介小人物的敏锐,刘二注意到这句话可不是什么调侃,而是快变天的前兆,他缩缩脖子,只求这风雨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次日大朝。 东向燕将此事告知给下方大臣们,打了傅党一个措手不及。 视线透过珠帘落到那些一脸晴天霹雳的大臣身上,东向燕不动声色去看傅宗书的脸。 好厉害的老狐狸,这种时候居然还能面不改色,不过…… 他想起由探子送来的密信,里面写明了傅党之前在相府中聚集的几次秘密会谈,嘴角就这么慢慢勾起来,一时东向燕身上尊贵之气无与伦比,仿佛有皇龙九条盘身紫气,正是一等一的天命所归! “咔嚓——” 一道天雷破空而落,电蛇乱舞。 大雨惊涛滚滚不停,整座京城笼罩在雨幕之中,识天机者皆道不祥。 唯有大内宫中的某位九五至尊勾起嘴角。 东向燕曰:“下雨了,收衣服啦。”然后眉眼弯弯,看这瓢泼大雨引以为情趣。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就要开始收尾了,要结局了大家还不冒泡吗?月末了求营养液,顺便连载的时间有点久,记不太清前面的剧情了,谁来提醒我下,我还落了啥没写吗?没有的话就准备在几章内完结了。 第165章 晋江文学城 轰隆隆的雷声充满黑漆漆的天际,不是白天见不到黑云累累层层几欲压逼城下的逼仄景象, 但仿佛一盆盆泼下来的大雨, 还有游窜在黑暗中的雷蛇电蟒一样是颇具有威胁力的景象。 这样一个晚上实在非常适合用来干大事! 说的人不是别人, 正是东向燕。 听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太平王世子。 宫九亲自领兵围住右相府, 傅宗书镇定的走到两边对峙的人马中间,他的出现让笼络来的那些武林人士发出担心的叫声:“右相!” 傅宗书挥挥手:“无碍,本相相信圣上严明, 不会让世子殿下无事生非。” “无事生非?” 在右相隐晦的目光看过来时, 宫九便当着他的面似笑非笑起来。 “傅相, 今日恐怕也是最后叫你相爷的时候了。” 傅宗书神色不变:“此话怎讲?本相自问不曾作奸犯科,冲当今圣上更是一片忠心, 世子殿下虽为皇亲国戚却也没有扣押我等的权利!” 宫九:“呵, 这是急了吗?” 傅宗书探究的看向他:“非也, 本相恰恰很想知道太子殿下行此事的缘由。” 宫九扬起下巴, 表情透出一股子骄傲劲儿。 “理由相信到了天牢里,有的是人会说给你听, 来人, 拿下!” 不等官兵们动手, 傅宗书拂袖呵斥:“自古以来,多有贤臣义士埋骨刑场,本相不才, 也是要走上这一招,见证忠骨栋梁!” “相爷, 不可啊!” 此等惺惺作态居然还真惹了几个不明真相的大众动容悲哭,活似宫九就是那些掬拿忠良之士的奸臣走狗。 宫九快被这厚脸皮的老家伙气笑了。 说的铁骨铮铮,实际通辽卖国的人到底是谁? 幸好别派来的人是自己不是左相,不然那名不善言辞的左相大人怕不是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看来右相是做好捐躯的心理准备了。”宫九讽刺的说道。 傅宗书大义凌然的看着他:“世子殿下,本相不知指使你行事的到底是何人,但还请殿下莫要被奸人所误,与本相一同禀报陛下,如此行事方有回转的余地。” 宫九眯起眼睛,冰冷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到他身上,要不是这几日密谈的内容都被探子告知给自己了,他恐怕也要被这精湛的演技骗过去。 雨声又细又大,连说话声倒要尽量抬高嗓门。 在雨声之中,窃窃私语的声音不得见,唯一高声做出的宣言震耳发聩,直衬得穿着一身深衣的傅宗书风骨不低,正气凌然。 早年傅宗书也是一代风流人物,如今年迈苍老的脸上仍有年轻时俊美的痕迹,匆匆出门只用木簪梳发的样子虽说少了上朝时的官威,但朴素才见风度。 宫九很不想承认,这样一个老家伙居然愣是在大雨瓢泼的天气里,配合着背景演出了自己最好的一面。 “呵——” 然后他就笑了。 他笑不要紧,另一个人也来了。 事先有提起,派宫九来的人正是东向燕,大越主君! 那么掌握皇帝私下势力的原随云又怎么能不来? 缓步而出,人群自然分成两派,为表敬意,宫九也驱使马匹向左侧让了让,给骑着一匹黑色名马的原随云让出路来,严格上,这位和他也有亲戚关系,按理他该唤一声表哥。 原随云出列后,双目合起却愣是给人居高临下的傲慢,而且一出场就犀利异常。 “傅相心思之大,恐怕已经不是所谓的忠骨足以形容的……” 留下引人遐想的停顿,他勾起嘴角,和煦的补充了剩下半句。 “怕不是狼子野心!” 傅宗书神色微变,被这隐藏锋芒的话语刺得又疼又冷,空气中的湿气穿透御寒的衣物入了骨子里,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计划全都曝光了。 “你是?” “你不识得我,但我是为天子办事的,”原随云没有道出自己的名号,毕竟他此时是以官场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本官与太平王世子一同迎接相爷下狱,相信以相爷天大的面子,如此也该足够了。” “你、你等欺人太甚!”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气个半死。 宫九一直迟疑着没把话说全,主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原随云深懂朕心,心知东向燕不是不怕闹大,他就是想闹大才这么干。 “如今大军即将回朝,辽国将灭,傅相爷,你与辽国太子的密谋也该找个机会吐出来了。” 此话一出,傅宗书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脱口而出:“大军回朝?什么时候的事!” 这等军队调动的大事,居然有人完全瞒过了自己?这怎么可能! 傅宗书脸都青了,再也维持不了清高风骨,冷着表情质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无稽之谈?军情明明在半月前尚在胶着!” 原随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对,半月前还在胶着,只等我们搜集到相爷谋反的证据,留在军中的顾大人就会用兵将辽军一举击破,算上送信来的这些日子,相信再过不久大军就会带着辽人皇室班师回朝,扩大我大越疆土。” 傅宗书眼神发直,不断呢喃:“这怎有可能?这真有可能……你、你一定是在骗我!” 宫九看出他心神动摇的厉害不禁有点儿奇怪。 “他反应怎么突然这么大?刚刚不还镇定自若的吗?” 原随云淡淡道:“他是右相,军机大师免不了要过他手几分,旗下派系更是复杂,遍布朝野上下,所以将这么大的事情完全瞒着他进行,说明傅相所有在朝中的党羽都暴露了。” 宫九这下懂了,原来是底牌在不知不觉被敌方看透,后路都被剪除的干干净净。 他道:“束手就擒吧,右相。” 傅宗书脸色灰败,他最后问道:“朱珵珺那小儿是如何对我生出疑心的?” 原随云反问:“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辽国对大越虎视眈眈已久,如今大越国力丰富却有人仍拖延伐辽的脚步,不论是谁,都摆脱不了乱臣贼子一词。” 傅宗书愣愣道:“只是如此?” 宫九道:“东……陛下曾说过,在那个位置,看下面人的表情比何时都要清晰。” 傅宗书表情忽然扭曲,眼神近乎狂乱又在瞬息间颓唐丧气。 “我……败了……” 被他笼络来的人手在大雨中和守城官对峙良久,如今见他失势立时就是一阵哗变。 宫九立刻道:“一个都跑不了,将这些人全部收押!” “是!” 整齐划一的应声甚至压过大雨的声响,太平王世子为人做事过于不留余地,幸好原随云跟在身边,压下了傅宗书,他还挑出几个纯粹是被懵来的大侠,这几个人一脸懵逼,俨然适应不了官场说变就变,黑了又白,白的其实是灰的狡诈作风。 宫九不禁嘲笑道:“人这么傻以后还是不要出门了,哈哈哈——” 几名大侠黑了脸。 捉拿傅宗书的差事并不麻烦,麻烦的是收押他之前的大量准备,若无实锤证据,以傅宗书多年来建立的人脉威信很难切实的扳倒他。 而东向燕在这方面其实是开挂的,论起情报,他甚至能挖出死人的灵魂打听目标人物今天穿的底裤颜色,虽然他并不会如此无聊。 但话虽这样说,此计布局时间之长也是出乎众人想象,如今一朝收网,正如明日的雨过天晴。 朗朗晴空,青云拂晓,万丈光芒穿过东方的天际,遥遥洒落一片青山树影,就近则落到附近的大殿飞檐之上。 影子倾斜,人众云集,陆小凤这一回和楚留香联手干了一次大事。 他们踏破了鱼池子,在四大名捕无情的帮助下,这些年失踪的不少侠士都被送回了家中,侥幸未死的经历至今令他们心有余悸,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经常让他们觉得自己还身处梦中! 这次行动中,解救被制作成药人的大侠是一件事,逮捕九幽神君也是一件,然而九幽神君的死亡是这次行动中出现的意外事故,原本陆小凤他们的打算是把这个人带回去问出情报,说不定会得出一些意外信息,但是他们这回带来的队友太过给力,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直捣老巢,而对方手中最大的底牌也被司空摘星手里的一包药粉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楚留香不想回想叶孤城面无表情的踩在变成废墟的鱼池子上时的表情,他只会觉得对方好帅,自己都要歪了。 虽然是玩笑话,但叶城主一身仙风道骨,活脱脱给一副不似凡人的尊贵模样。 搞得楚留香不禁好奇起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变化如此之大! 分明上次见面还是十绝关外惊鸿一瞥,上上次见面还在紫禁之巅,彼时他们被东向燕身穿帝袍的景象惊大了眼睛,可却没人会忽视那天晚上本应是主角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从天牢里被放出去,一副不怕你们把朕的脸说出去的样子,他还以为东向燕有什么别的想法呢,结果看看在江湖上到处走的南王世子,对方那张与东向燕一毛一样的脸充分体现出了此人的险恶用心。 毕竟有一张脸相似就能有两张,堂堂皇帝陛下其实是个隐藏的绝世高手什么的,比皇帝跑去闯荡江湖的传闻靠谱多了,大家自然对后者半信半疑。 况且当时还有叶孤城与皇帝交好这条消息在蒸发,实情暴露出来是真的时可是震惊一大片,因为那时候说什么的人都有。 还有说小皇帝对白云城主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就决定把人留下当皇后了,毕竟当今圣上年纪轻轻,至今单身。 ……说不定就有龙阳之好什么的。 楚留香在今天之前还对这样的风声不以为然,但见识过叶城主的武力值之后。 他发自内心的怜悯那群人。 自求多福吧。 那可是能把一口青锋用出大·宝·剑效果的牛人,他相信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强的剑客了。 古人云:道达极致,羽化登仙,滚滚天劫,破碎虚空。 十绝关内飞升的大宗师令东来已经证实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叶孤城怕不是已经羽化飞仙了。 这下剑仙剑仙,可就成了真正的神仙。 想到东向燕和叶孤城的关系,楚留香拧起眉头只希望不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不然…… 恐怕又是一场浩劫。 ↑然而他想多了。 本文最纯洁的大侠,楚留香不愧是盗贼中的贵公子,为人就是这么正直! 他压根不像是陆小凤,已经脑补到自家大哥和叶城主已经苟且……那什么过了。 人家连嫂子都悄悄在脑内叫过了! 在陆小凤心中,自家大哥从来没有过节操,更别提会羞嗒嗒的舍不得下手了。 纯情? 那是什么? 我朱家子孙啥时候有过纯情之辈。 看看后宫佳丽三千的玉罗刹,看看满江湖情债和女人纠葛最多的陆小凤。 作者惊讶的发现,在这方面东向燕居然真的输了! 他还是不是个男人! 痛心疾首状。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所有主角里,东向燕是被我黑的最惨的一个,你们还谴责我比宠顾生玉还宠他,讲道理,我分明一直在黑他不解释! 东向燕:亲妈???!!!?! 话说真的要收尾了,没啥好写的了,目测一两章完结,然后撸一章番外,就穿去原著紫禁之巅好了。 第166章 晋江文学城 昨夜雨声雷声阵阵不停歇,次日清晨一开窗方知天色刚好, 豁然开朗。 然而这一日由太平王世子禀报的一次事件, 却震动大越上下, 连贩夫走卒都没有逃过,除了知情者全都呆愣在当场。 右相傅宗书于昨夜被世子殿下带人押入天牢, 发出御令之人正是御座之上的陛下! 朝野一阵安静,任凭这些人平时多么老奸巨猾此时一时都回不过味儿来,怎么想也想不出头绪。 昨天还权倾朝野的傅相爷, 今天就这么……被扳倒了? 当初蔡京被拿之时也不过如此了! 东向燕似笑非笑的坐在殿内最高的位置上欣赏他们懵逼的表情。 别说, 看这群平时牛气哄哄的人傻子一样呆愣在原地, 还真的挺娱乐身心的,不过不好一直这样下去, 唉, 正是太遗憾了。~ “诸位卿家, 无话可说吗?” 傅党一系立刻反应过来, 登时有几人冒然出列觐言。 “圣上,右相大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东向燕慢条斯理道:“方大人连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罪都不知情就为他叫屈吗?” 方大人一噎, 但他毕竟是能入大朝的文官, 嘴皮子, 反应速度,不可谓不利索! “圣上明鉴,右相大人对大越一片忠心耿耿!无论是何等小人妄递谗言, 圣上都不可只听一面之词!” “哦?~”东向燕弯起眸子,心想这是个聪明的, “一面之词?你的意思是,朕听的看的,还不够?” 方大人一脸正气,俨然贤臣骨干的忠厚模样。 “自右相大人入朝以来,没有那一日不是矜矜业业为陛下解忧,何致以连朝都不许上,连份体面也无就被连夜送入大牢之中?若此事有人擅自行事,微臣决然不允有人如此败坏陛下在士林之中的名声!大越建国三百余年,代代先辈前仆后继巩固大越国运,如今陛下虽然登基不久,但宽以待忠良,私以求名士的名声早就传阅出去,正是吸引有才之士的真·招牌!若有人视此为儿戏,微臣决不答应!”说完就深深叩拜下去,一席话简直说的震耳发聩。 …… 东向燕都想不顾身份给他点个赞了! 但一想到这货是傅宗书手底下的心腹骨干,嘴角的笑意就擅自微妙起来。 东向燕感叹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头颅深深埋下去的方大人刚面露得色,以为自己的作战成功了,却不想从上面传来一句。 东向燕:“那就拖下去吧,败坏朕的口碑之人,可不就是你自己吗?” 方大人满脸不敢置信,连被禁卫军拖下去时还反应不过来,搞不懂自己哪里说错了,居然会将自己这名四品大臣说丢出去就丢出来。 留在殿内的人一见方大人下场,行事顿时越发谨慎,与之相对的,用来做大朝的太乾殿里面简直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东向燕也不想吓唬他们,可是没人开口就只能自己给他们准备台阶了。 这些平时在外也是官威赫赫的老爷们突闻上首之君缓缓发话,惊得立时提紧了后颈皮。 “他所说之言你们不少人应该觉得十分在理,甚至埋怨朕,为何枉顾忠良之言,”东向燕好脾气的解释道:“但其实不然,要说这是怎么个不然呢?也很简单。” “他说朕被小人所误,其实做下这个决定的就是朕,他提及大越建国三百余年,代代文人先辈前仆后继,却闭口不谈这几百年来,若不是皇室明君贤王同样代代不绝,恐怕这几百年的国家早就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他说起朕不过刚刚登基,隐晦指责朕行事作风未免没有主弱臣强,反君之意,他说了这许多,在座各位居然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莫不是……当真有主弱臣强的意思?” 此话一出,空气立时一肃。 双眼含威,语气低缓,不及仔细分辨话中真意,先被这迎面扑来的傲然王威震慑住了,众臣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叩首在他座下,拜服在这位九五至尊面前。 “请陛下息怒,臣等绝无此心!” “……”东向燕默不作声的看他们一阵,方轻笑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是,朕吓到诸位爱卿了,还不快服大家起来。” 不知从殿内何处角落里走出来的禁卫军们强硬的将跪拜在地的大臣们拉起来,这时他们才发现,平日里空旷的大殿内居然藏了这么些人! 左相刘柏年擦去额上冷汗,心有余悸的望向上方却仅仅只敢将目光定格在东向燕脚下。 以前怎么没发现陛下有这么不怒自威过? 恍惚之中,这位老大人居然看见东向燕挥斥方遵,君临天下时的景象。 背对山河万卷,抬手指点江山,这就是大越未来几十年的君主。 刘柏年自此心悦诚服! 老大人年纪大了,脑补的很快乐也就没注意到文官武队里头都有那么几个人瑟瑟发抖。 东向燕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用眼神指挥禁卫军去把他们拿下,不一会儿,殿内中央就被绑了不少人。 这一回儿大家吸取教训没有主动蹦出去挨骂,全都老老实实等顶头上司吩咐。 也只有这种时候,东向燕才有一种自己确实是万人之上,一呼百应的皇帝的实感,平时上朝,这帮老家伙们倚老卖老,个别将军更是性格爽直,两方凑到一起,经常热闹的和菜市场似的,该说幸亏没有瓜果忌惮给他们丢吗? 东向燕走神的时间不长,略作回忆就挺客气的说道:“看样子大家都长教训了。” 大臣们:……恕我直言,您一点儿也不客气! 好吧,不客气就不客气,左右不是客气的时候。 挥挥手,东向燕让宫九代替自己发言。 将傅宗书这些年来是如何里通外国,私下传递大越军情,甚至暗中推动党系争斗,意图谋朝篡位的破事一一道明。 宫九口齿清晰,条理分明,讲起傅宗书此人都干了什么好事,更是用眼神故意在大臣之中转个几圈,有人要是表现心虚,不用说,回头宫九肯定严查他。 这种时候居然还会心虚,肯定是傅宗书的人没跑了! 事实证明,他这种判断方法虽然武断,但根据场合使用还真有奇效。 东向燕坐在上首的位置,神情好笑的扫过表情丰富的表弟。 宫九办事不差,一个晚上几乎就整理出一份无可挑剔的认罪书。 在这之后又有拿出的密信,还有实物证据用来证实傅宗书的罪行,纵横朝野多年的傅党就这样倒了,倒的比蔡京当年还要下场惨淡。 因为这一回可是东向燕布置多年才动的手,全程摧枯拉朽,干净利落,不留一丝后患! 转眼不过半个月,刑场上就被摆放了不知多少颗头颅,真正行刑的地方更是一捧血一捧血的洒了满地,血腥味持续三月而不绝,可谓震惊世人。 然而他们震撼没多久,班师回朝的大军狠狠给大越居民打了一发鸡血,连朝廷各个部门都洋溢着喜气。 不为别的,就只是为缓缓这半月来朝野上下紧张逼人的气氛,他们就乐意尽快捣鼓出一套程序用来迎接那些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将军们,何况这也是百年来难得的一场大胜仗。 …… “我军与辽军征战三月有余,最后通过顾大人献策一举攻入辽国王庭,捉拿辽人妃嫔八十六人,包括大辽太后,公主,皇后等皇族直系,辽帝与太子,和几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同样在这批俘虏之中,不过谨慎起见,并未将他们放在一起,而是由臣等先带辽帝等人返回大越,听凭陛下处置!” 抱胸的将军长得眉清目秀,好一名英武小将,但是在场没人敢小瞧他,不提他祖上三代皆是大越名将,就说他正是此战的大功臣就不允有人轻视他的年龄。 东向燕很满意的挥挥手:“不愧是朕的爱卿,没有让朕失望。” 小将立刻单膝跪下,眉目肃然道:“臣有此等成绩多亏陛下信赖,陛下如此厚爱,臣只愿有生之年为陛下把守边关,决不让出一寸河山!” 这话说的太讨喜了,关键是他一脸严肃,就好像一只阿拉斯加试图板起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一种发自肺腑傻乐的观感。 东向燕此时就想笑,但估计自己笑出来会把人家笑懵了,所以还是忍着没笑出来。 “李将军谦虚了,苍云铁骑,军纪严明,一向受朕信任,立此大功,李将军却自请把守边关,为朕护守江山,其忠肝义胆朕已经感觉到了,可将军也要为自己的部下好好想想奖赏,嗯……这样说吧,朕,不缺钱。” 他态度认真的后三个字把李将军震住了,他直愣愣的盯着东向燕,忽然感激涕零。 “多谢陛下,臣为手底下那帮小伙子们谢恩了!” 东向燕满意:“起来吧。”回头给苍云的粮饷再拨个三成,反正朕不缺钱。 然后他看向另一个人。 这一眼,东向燕感叹,人瘦了。 不只是瘦了,顾惜朝呆在边关的这几个月,他看起来被塞外的风沙吹的消瘦了一圈,气势却越发干练,倍受江南女子喜爱的俊俏面容也在从军的这段时间里,被打磨出了阳刚的硬汉气质。 东向燕一看他,就不禁感叹这人变化之大,有种自己亏待了他的感觉。 “顾卿,当年朕将你从隐贤村挖掘出来,曾对你说过这样一句话。” “朕以国士待之,望君以国士报我。” “今日一见,顾惜朝,正乃国士也!” 只此一句,就足够顾惜朝未来几十年为东向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第167章 晋江文学城 九月初,辽国灭, 大越版图再向外扩张数千里, 一些水草丰富的牧场被圈起来, 用来培养军队战马,大辽的国家也被重新变成了历史, 那些原本属于王庭的大臣茫然无措,可这就是现实。 大越用三个月,改变了整个天下的局势, 之后就是再往东, 磨砺爪牙应付蒙古人的铁蹄。 东向燕用实际行动证实自己绝对没有因为辽国覆灭就懈怠, 他只不过提出自己要大婚了这一提案。 但不知道为啥,大家的反应都很激动的样子。~ 此人得了便宜又卖乖,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丢下一个重量级大□□, 本人却已经施施然返回后宫。 妈个鸡, 军队回来国事也不会减少好吗? 今天——又是在御书房呆到天黑的一天! 幸好叶孤城没跟着他一起在宫中蹉跎, 不然可是要无聊死。 目前无聊的已经快死了的东向燕忽略了此次大胜给大越国带来的影响。 不只是朝臣们暗暗激动,民间更是喜气洋洋, 最近的流行话题已经从每天吃什么, 变成你听说了那位年轻的苍云将军了吗? 英姿勃发, 位高权重,年纪轻轻还前途无量的苍云铁甲大将军一时间可是成了大众名人,抢手女婿! 基本上, 京城中到处都有闺女家冲他含羞带怯,本朝风气开放, 大将军出门吃个饭都会被胆大的姑娘丢手帕,花朵给他,火辣点儿的直接投掷木瓜。 这等处境也不知有多少人艳羡,平时同僚们休沐,得了闲的几位兄弟没少调侃他。 今次也是,好好的聚会喝酒,大将军又成了被人羡慕嫉妒恨的那个,惹得他苦笑连连,谦虚都要谦虚不过来了。 而就在这时他偶然瞥见了二楼悠闲喝酒的青衣男子,眼中闪过惊讶。 其他人看见他发愣也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可就笑了。 “你啊,可别和顾大人比,当年顾大人一飞冲天直接成为天子近臣之时,京城的姑娘家们比这时还热情呢。” 大将军倒不是嫉妒,他好奇的问道:“顾先生总会来这里喝酒吗?” 他这几位兄弟是尚华楼的常客,闻言齐齐点头:“虽说次数不多,毕竟顾大人是大忙人,但偶尔总能看见他在那个位置喝酒,有次李大人看见他还过去坐了坐,问起原因他说是在等人。” “等人?”大将军下意识重复道。 那兄弟点头:“对,不过也不知道他在等人,看起来不像是在等女子的样子……嗨,以顾大人才貌哪里还需要等什么女子,喜欢直接去提亲就是,我说的也是傻话!” “……等人啊……”直到喝完酒,大将军还对这个话题念念不忘,原因自然很简单,一同在军营里的那些日子,顾惜朝的才华实力深深折服了这位将军,他想把人拐回去当自己的策士,可惜皇上先一步下手把人弄成了自己的心腹。 唉,有机会去求求陛下把人让给苍云一段时间,他也不贪心,让那群小兔崽子尝尝顾先生的手段就够了,借、嗯,就借个一年半载! “啊,抱歉!” 想的入神,身穿便服的大将军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方好像根本没介意,闻言甚至大方的笑了笑。 “这位兄弟,走路可不能想东想西,碰到别人家就不好了。” 大将军连忙道不会,下次不会。 对方看他面相亲切,有心打听一处地点。 “不知兄弟可知道尚华楼在哪处营生?” 此话一出,大将军就愣住了。 他对面的人长着一副看不出年纪的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两只酒窝,赶路过来虽然满身风霜,但全身上下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豪侠之气,应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瞧着他,大将军不知怎么想起顾惜朝来。 听说顾先生早年在江湖上也闯出不小的威名。 “尚华楼的话,在……” 为这位萍水相逢的路人指点了位置,大将军踩着宵禁的尾巴赶回府中,临睡前还想着,顾先生有没有等到人,那位兄弟有没有找到人。 然后第二天一早,皇帝想要大婚的消息传遍全国。 正往长安城赶来的叶孤城:…………←_←这又是搞什么鬼? 东向燕想搞的不是鬼,是他啊! 大越这两年真是不断了喜事,前有大军告捷,后有圣上大婚。 连江湖上都洋溢着莫名的兴奋喜气,就算是以武犯禁的武林人,在得知辽灭越雄的消息时都不免快慰的大赞一声领军的将领,当今圣上是明君这回事,通过几年来的事迹早就深入民心。 如今皇帝老爷要大婚,不用说,挨家挨户自发立起长生碑,就想圣上取个贤惠的皇后娘娘! 然而…………“贤惠的皇后娘娘,嗯。~~” 被绑架进宫的叶孤城阴沉着一张可以滴出水来的脸,狠狠瞪着面前不着四六的东向燕。 “你想做什么?” 东向燕:“喂喂,我想干什么一目了然吧?”说着,摸向叶孤城的下巴捏了捏。 叶孤城不禁回想起自己赶路时的情景,说起来也是全程陷阱,一路圈套。 他先是听说大婚的消息,接着就有迎娶皇后娘娘乃辽国公主的风声,越是靠近京城流言越是五花八门,但总归是一名女子。 那时他心中就咯噔了一下,说不出什么滋味。 换成别的人,从理性上可能会说服自己,东向燕乃一国之君,立后生子乃伦理纲常,他会这样做在意料之内,然后再从感性上把他一番批判。 然而叶城主什么都没想,径自冲着京城皇宫里头的东向燕赶去,神情在听说了那么多“皇后娘娘”后没有一丁点儿变化,这可愁坏了派小鬼去监视叶孤城的东向燕。 东向燕手掌紧张的直哆嗦:“我勒个去,真是道心坚定,压根不为所动!” 慕容燕儿在一旁出馊主意:“没问题,你看我的!” 东向燕顶多想了个舆论攻击,慕容燕儿才是真的狠儿。 她将皇上大婚一事坐实了,而且进行的无比快速! 等叶孤城赶到京城,全城红绸飘扬,尘埃落定,就连叶孤城本人也没有想到,心头一阵茫然。 正是暴露出了这个破绽,才会被人弄晕带入皇宫,然后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身帝服的东向燕。 你们别不信,叶孤城的眼神的当场变成这样了:=_= 东向燕坐在他身边开始动手动脚。 叶孤城:“解释。” 声线冰冷的可以冒出寒气。 东向燕闭着眼睛,视死如归:“我想娶你当媳妇!” 叶孤城:“…………” 东向燕:“QVQ你说你总是省略号,我都不知是该说好,还是不说好,纠结好久了,终于下定决心,你说什么也要给我一个准话,不然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叶孤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这从东向燕口里发出的哀怨调调,他耐心余额严重不足的问道:“谁教你的?” 东向燕一秒正常:“=v=女鬼。” 叶孤城:“………………←_←”好吧,女鬼他的剑斩不到,这可太遗憾了。 “我不过我是认真的,叶孤城,我想和你困觉,想让你当我媳妇,想和你过一辈(被)子!” 东向燕此时前所未有的耿直,打的全部都是直球。 任凭叶孤城有心“……”,也没有真的“……” 叶孤城道:“我还没有追上你。” 这是叶城主的心里话,他想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东向燕爽快道:“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可以和我并肩,所以你当我媳妇,并不影响你继续追逐我。”一边说一边解开叶孤城身上绑着的绳子,“我去,这谁捆的,够紧的!”他废了一番力气才解干净。 叶孤城一声看习惯的白衣,但他不管看多少遍还是觉得这人好看。 一身奔丧色的白,也愣是能被人传出尊贵无匹,缥缈若仙的气质。 越是好看,越想把这个人变成自己的。 东向燕伸出了罪恶的爪子,抱住叶孤城,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慢吞吞说道:“你瞧,我都大婚了,你好意思我新房里没新娘子吗?” 叶孤城眼神一斜,呼吸一滞,沉稳冷静的问道:“大婚又是怎么回事?” 东向燕毫不犹豫的卖了慕容燕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其实就是已经化身树精的沈媛装成大辽公主嫁我当母仪天下的皇后,好堵住悠悠众口,实际上我后宫不会再添任何人,天下人也只会见我独宠一人,要她当这名流传青史的妒后真是委屈她了。明明我独宠的,只有你一人。” 手指撩开叶孤城的头发,亲在他耳边,落到叶孤城耳畔的声音低沉玩味,却是十足十的情深似海。 “怎么样?我可是将所有麻烦事都解决了,就差你同意我就有媳妇了,叶孤城,你一定不会忍心让我打一辈子光棍的吧?” 叶孤城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突然道:“要是我不同意又如何?” 东向燕噤声了半秒,接着语气异常强硬:“你连魂儿都跑不了!活着不当媳妇,那就归天后,一起当孤魂野鬼,你是我的道,我的剑,怎可能放了你去!” “……” 感受着这股执着,叶孤城终是一叹。 他总是沉稳内敛的,面对东向燕的胡搅蛮缠,没事找事,他也多是无视或是纵容着与他一同。 但要说剖白自己的心声,坦率的道明自己的想法,这可就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正如东向燕所说的,人一辈子只有一次,在这大婚的日子,率直些又何妨? 叶孤城抬起眼帘,寒星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宠溺般的柔情。 昔日绝尘绝俗的剑,终究在今日落地为人。 南海飞仙般的人物,叶孤城冲大越帝君东向燕缓缓道:“与世不离,与汝同休。” 短短一句话在东向燕脑子里自动转换成,今生今世不分离,生儿同床死同穴,他的眼睛当时就亮了,然后他着重强调道:“死了之后我们还有下一世,放心,我一定会追着你不放的!” 东向燕认真道:“你可是我的道!” 叶孤城:“…………” 好好的气氛被东向燕突来的一句话搞得阴森森的,可他自己一无所觉,还想拉着叶城主困觉。 叶城主不想困觉,但无奈东向燕实在是个不要脸皮的。 经过一百多章的奋斗,这俩总算在一起了。 皇宫里头的各种鬼趴在皇帝寝宫屋顶听墙角,里头的声音断断续续,隐隐约约,格外引人遐想。 慕容燕儿擦去眼角鳄鱼的眼泪,抽抽鼻子。 “唉——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子,总算是嫁出去了。” 良奴一如既往豪放那根雕盘着腿,闻言下意识道:“你怎么说他是嫁?被绑来的那人是被娶的哪个吧?” 慕容燕儿一秒正色:“不好意思,我坚持大燕子是下面那个。” 良奴的眼神危险了。 “我都忘了,你这家伙和沈媛一样,打从心底看不上皇帝,但东向燕是个好孩子,你没必要这么仇视他吧?” 慕容燕儿冷冷一笑,笑容恶劣:“这是原则问题,不恨皇帝我也不会在世间停留这么久,早就轮回转世去了。” 良奴如今早就看开,尽管她本就是宫中女鬼中生前下场最惨的一个,但她却隐隐有种得道了的宽宏。 “可话虽如此,你不也是很疼他。” 慕容燕儿白了她一眼:“我要是不疼他,早就偷偷挖出他的心肝了,唉,一转眼,孩子大了,我们却始终不老。” 良奴抓住她的手,把人带入自己怀里,霸气的说道:“你的美我来欣赏!” 慕容燕儿小扇子一扇,脸红的娇俏:“死相!” 周围的鬼魂们立时后退三百米,这打情骂俏的,鬼都受不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少了这群偷听壁角的家伙,寝宫内的两人也没有丝毫变化。 都说芙蓉暖帐三千度,然而最是深情在梦中。 洞房花烛的梦,随着灯烛融化的香烟丝丝缕缕的纠缠,没入屋顶横梁之间,蜡泪流干,一响好眠。 满地的衣服,饰品,倒映在床帏上的身影,成了说书人的梦,也成了写书者笔下的风流故事。 那年有一个向往江湖的小皇帝遇上了一名大名鼎鼎的剑客,虽然这剑士是鬼魂,但小皇帝仍是倾心于他。 之后剑客成了人,不再是鬼魂,小皇帝也成了江湖人,欣赏起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精妙剑术,爱慕此人高傲复杂的灵魂。 但是剑客一直是寡言的,在他眼中一直沉默又可靠,却拙于将自己的心声说出口。 最后的最后,不耐烦的小皇帝滥用职权把剑客绑回的皇宫,成了自己唯一的皇后。 自此,结局皆大欢喜。 落下最后一笔,新婚夜第二天急忙写书的东向燕可算满意了,回头木马一口满背红痕的媳妇。 “来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叶孤城一边穿衣服一边瞄了眼书中内容,顿时眯起眼睛给了他一句冷冰冰的评价。 “有辱斯文。” 东向燕默了默,想想又气不过,丢掉书本,起身揽住叶孤城的腰,张嘴咬住他的嘴唇,手上也已经利索的解下他刚系好的腰带。 “写起来有辱斯文,那么不妨实际做些有辱斯文的事。” 他将叶孤城再次推上龙床之后,东向燕一(欠)本(的)正(找)经(打)的说道:“别担心,合法的。~~~” 叶孤城再次被他带入情|潮之中无力解脱,情到浓时下意识抬起的手被对方抓住,五指相扣的按在发间,叶孤城阖起双眼发出隐忍的喘息。 ………… ……自此,若干年后,阳春三月的扬州,有一白衣锦袍的年轻男子手里把玩着鱼形玉佩,旁人见他一身贵气,便知他背景不小,即使一身贵重也无人打他主意,然他此行的目标却是隐居在扬州城里的一双人物。 来到西子河畔稍作等候,湖心就有一艘乌篷船缓缓荡来,湖面水汽弥漫,看不清船头屹立之人的面容,但是贵公子眼也不眨的喊爹。 “爹啊,您什么时候和另一位爹回京城啊?” 大越年轻的储君委屈巴巴,他对面两位老父亲一齐忽略了他。 东向燕微笑着搂着叶孤城的腰,和他黏黏糊糊,对名义上的“儿子”则是特别冷酷。 “我是你干爹,你亲爹是南王世子……呸,是我表弟,你不能认贼作父。” 大越年轻储君听及自己的身世那是相当淡定,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我不介意,相信父亲也不在意,但是有一事,却是必须要父皇您做主。” 东向燕懒懒的掀开一只眼皮。 “我退位有五年了,和叶孤城隐居也有三年了,你小子还有什么搞不定非要我回去才行的?” 大越储君微微一笑:“您儿子要成亲,当爹的不回去实在不好听。” 东向燕嗤之以鼻,自己当年成亲可是摆了十几个大阵防止玉罗刹跑回来破坏,结果人家压根不来,让他白准备了个寂寞。 话说从他娶了叶孤城之后,玉罗刹就带着他那位母后到江湖上神出鬼没去了,老一辈的痕迹似乎就此消失。 想到这里,他勾起嘴角,立时让大越储君感受到自己身上几十年也没有变过的逍遥之气。 “傻儿砸,自己的媳妇是要自己去娶的,爹在不在没有区别,是吧,媳妇。~” 大越储君眼巴巴望向叶孤城:“爹。~” 叶孤城一直沉默不语,见状放下茶杯,默默的道了声。 “去。” 东向燕:“哦。” 大越储君:=V=~ 到了天子大婚的那天,朱厚春扼腕,千算万算还是没算计到自家老爹! 两位老父亲之一的东向燕压根不是以太上皇的身份登场的,他们两个绝世高人客串起了梁上君子,淡定的瞩目了整场婚礼。 十里红妆,千里炮鸣。 东向燕说:“可惜我当年没给你来这么一遭。” 叶孤城对此万分庆幸:“幸好你没有搞这么一出。” 东向燕:“……几十年了还是没有一丁点儿默契。” 叶孤城:“有意见?” 东向燕蹭过去搂腰,软乎乎道:“我哪儿敢啊。” 叶孤城被他吐在颈侧的呼吸弄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也许是修为有成,也许是得天独厚,几十年的时光没有改变他们的外表,也许再过几百年才会看见彼此苍老的模样。 以此为记,真正的沧海桑田过去。 神界的登仙道上。 前进的东向燕乍看起来是孤身一人,然而细看,他身边有一身体透明的男子始终跟在他身侧,两人并肩而行,根源正是他手中那口桃花面的驱邪剑。 叶孤城在这时突然问道:“你这把剑究竟叫什么名字?” 东向燕一愣:“我没说过吗?它叫……神荼。” 传说可斩龙的金刚宝刀…… “你用来做驱鬼之剑的名字……” 东向燕冲叶孤城挤挤眼睛:“这才是我的风格嘛。” 叶孤城无奈承认他说的确实没错。 此人…………多半脑子有病! “阿嚏,你是不是在心里嘀咕我好帅来着?” 进入仙界的刹那,东向燕给人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个。 而叶孤城抵达仙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没有。” 短短两个字,全是叶城主这几百年来应付东向燕积攒出来的深厚心得。 他看向不远处开放在仙界的梅花树,淡声说了句。 “你猜等下开花,花开的是红梅还是白梅?” 东向燕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寒梅,如此才衬你啊。” 在这之后,数不清的岁月都将与你同度,衬你的又岂止一树腊梅? 东向燕与叶孤城相视,眼底暖色竟是连已经绽放的红梅之艳都比不上。 可谓,千秋万代也不绝,此身同去上仙界。 如此,正好书写一段世人艳羡的仙侠轶闻。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怪我更新这么晚,你们看下字数就差不多能得出这一章起码是两章的量,我尽力完结了,接下来就是番外,正文里还有啥没补充的吗?没有我就开番外了! 以及宫里的女鬼全是坚定不移的皇帝黑,良奴除外,她是个中立! 第168章 番外 在东向燕刚退位的年代,江湖上直接爆出一则大消息! 走过路过莫错过, 昔日点剑炉主东向燕重出江湖…… 酒馆里的说书人将折扇一打, 语气慷慨激昂, 除他以外的听众也是一脸兴奋激动,仿佛八的那个什么卦! 如此表现, 倒是让二楼的看客颇为不屑。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说书人讲的故事仅仅是皮毛,真正的重磅□□在这里呢。 “世子……” 这位白衣如雪的人物在江湖上并不出名, 但他认识一个早些年特别出名的人物——南王世子, 这就是他八卦的来源也是和其他人比起来的优势! 他刚这样叫出口, 南王世子就摆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态度摇摇头:“别叫我世子,我如今只是一介平民百姓。” 白衣人适应良好的点点头:“好吧, 基友, 来, 咱俩八一八你哪位表哥呗?” 南王世子:=v=这个好! 对这个杀老爹, 抢儿子的表哥,世子对他的印象本就一般, 外加上早些年有意收集过的消息, 若论一手八卦, 他手里全是绝密的! 上次和基友刚说到东向燕早年曾装成普通县令,发展出一处隐贤村,这回南王世子略作沉吟, 干脆把东向燕的实际身份扒的一干二净。 “先前与你讲了这么多,你应该也猜到点剑炉主身份非同寻常吧?” 基友人不傻, 默默点了下头,小眼神激动的都冒着光,但他还是强压着兴奋的心情,悄悄道:“果然是那位吧?” 南王世子用力点头。 基友立时摆出圆满的表情。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曾有一段时间流传出点剑主东向燕与太上皇模样相似,几乎一模一样的传言,但没过多久,世子你行走江湖,见过点剑主的人更是惊讶你与东向燕长相的相似程度,但是当时无人认为你们二人会有关系,故而就连其他传闻一起沦为捕风捉影,不可尽信。” 南王世子在他发言期间慢条斯理的品着酒,等他说完微微一笑。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偶尔会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并不奇怪,大家都会这样想,何况突然出现三个长相一样的人,更是会加深这个想法。” 基友目光深沉:“然而所谓的三人只有两人。” 南王世子接道:“而这两人恰恰是表兄弟。” 基友:“哈,果然血缘关系就是奇妙,世……不对,柿子,照这么说的话,天下人岂不是都被那位陛下骗了个遍?” 南王世子摇头:“我从来没看懂过他,但是出于年轻人的不甘,我确实收集过他的事迹。”说道这里,他默默喝了口酒,然后放下酒杯,坦然的目光深处是自身不愿意承认的叹服与憧憬,“年少成名,建立隐贤村,聚集奇人异士无数,十几岁从军,化名点剑主扬名江湖,登基三年,除蔡傅两位大奸臣,入十绝关,天下皆知其名……” 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酒也是一口一口的喝干。 在他酩酊大醉之后,基友听见他道:“若我和他之间不曾隔着血海深仇……” 我其实是愿意唤他一声兄长的。 “……” 剩下的话南王世子没有说完就醉了过去,但是基友却似是能听见他的心声似的,雪白的袖子在他面上一拂,轻轻叹气:“瞑目吧。” 还没死的南王世子:“…………” 他们两个专门挑这处酒楼,就是因为楼下说书人正在讲点剑主重出江湖的故事。 该说是某人退位后一身轻松,也不打算再隐瞒身份,昔年隐退江湖的点剑主一回归就连铸三十六口神兵,引得江湖人大打出手,最后被他身旁的白云城主一手镇压! 按理说,叶孤城已经退位白云城也交给了族中人呢,并不再适合被叫做城主,但江湖人仿佛有意无意的忽略此事。 碰到了,照常唤他叶城主,没碰见的,照常当他还是那位南海剑仙。 该说此世只有这一位白云城主在世人心目中达到这等地位了吗?如同他身在何处,就有一座白云城等他回归,建立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武林亦是难以遗忘的剑仙传说! 然后这俩人在一起的消息将全江湖的大侠炸了个人仰马翻。 哦,错了,他们其实是结伴,但明眼人不难看出他们其实苟且了……啧啧,那甜蜜蜜的啊! 两个三四十岁的人,面貌俊美尊贵的愣是如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而那成熟稳健的气势绝不会使人认错他们的年龄。 一时之间,不知多人惊愕他们身上出现的契机!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东向燕是从十绝关里出来的人。 十绝关啊……十绝关啊! 叶孤城追进去的时候,不是没有和玉罗刹同样眼尖的人捕捉到他的身影,但是他们两个一同出现在江湖上,各大武林尽是哗然。 有人心里明了,想:他们怕不是已经得道了! 可随之而来的消息越发真真假假的分辨不清,南王世子说的那些话被人听见,然后传了出去,过了不久更是满江湖都知道点剑主是灭掉辽国的那位盛世明君! 此消息太过惊悚,信的人有之,不信的人过之不及,半信半疑的人更多。 南王世子酒醒后发现自己的谈话被人偷听了,抽抽嘴角,冲屋子里的一角嘀咕了句。 “我不是故意的。” 对,我是有意的! 别人不觉得有什么东西的角落,在朱家这一系血脉眼里却挤了不少好兄弟。 听见他的话,那些“好兄弟”点点头,一个个穿墙出去,南王世子松了口气,然后装聋作哑,决定最近都不出去了,和基友靠信笺交流得了。 那些出门的好兄弟通过阿飘特有的联络网,把南王世子的话转告给了慕容燕儿,燕儿眼珠一转,不动声色的按下了。 她想看戏。 离了东向燕的大内过于无趣,虽说有沈媛,良奴陪她,但她还是不爽。 就给那个想不起回来的小兔崽子点儿教训吧。 但是这一整件事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教训。 除了满江湖每天都在吹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的八卦,东向燕本人倒是波澜不惊,水面无痕,任凭外面吹的是怎么个山竹台风,他自巍然不动的落子下棋。 “司空摘星金盆洗手去了隐贤村,我和你要不要去看看?” 叶孤城沉稳的将白子放下,抬起寒星似的眼眸淡淡道:“可。” 两人次日出发,一路上不是没人来求剑,东向燕全是看得上就给,看不上就打,左右他们是不会自己退散的。 要说退位后有什么好处? 第一就是他能好好疼爱小酒和小柔了。 他出宫后的第一件事,连家底都交给叶孤城安顿,自己只抱了大锤子小酒缩进铸剑炉小柔开工了半年之久! 等他从剑庐里出来,一身的狼狈却是难掩面上喜色,三十六口极品秋水长剑就连叶孤城都眼露惊讶,拿起一把仔细看看,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满意。 “把把名品,件件不凡。” 因这一句话引来的乱子数不胜数,更有胆大包天将目标对准东向燕的后辈小生,他们无一例外被点剑主揍了个爽。 当时东向燕打完人出门冷冷丢下的一句话就是——“傻逼,谁告诉你我不会武功的?” 然后那群人真的傻逼了。 他们在那段时间,几乎被长江附近的全部势力骚扰了一遍,接着长江附近的全部实力又被不耐烦的他们暴打了一遍,当有关点剑主和叶孤城昔年的英雄事迹遍布整个江湖,那些求剑不成就打算阴谋诡计的家伙们全都老实下来,实名表演何为安静如鸡。 东向燕听说原因后特骄傲的哼唧一声,搂着媳妇美美哒! 之后江湖上更是突如其来的全都知道了他点剑主之下,身为太上皇的真实身份,以那些人的智商,很难说整件事里没有推手。 东向燕生出好奇心后那么一查,随后铁青着脸回来,挥挥衣袖,和自家亲爹互相伤害去了。 没多久,大家又听了一波玉罗刹年轻时候的事迹,当然……这位是太上皇的亲爹这件事,大家时不时会在喝酒的时候与身旁人交流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没办法,前西方魔教之主可比点剑主狠辣多了,这才是位招惹不起的角色! 然后这两个相隔二十多年,相继逍遥江湖的两父子各施手段,隔着整个江湖“骂街”! 该说不愧是这两位吗?连骂街的风格也是让天下豪杰人物跟着他们的节奏,不知不觉就懵逼了。 实际玩得挺开心的的东向燕和叶孤城一起踏上前往隐贤村的归程,他们决定的隐居之地其实也是这座村子。 曾经的小山村,通过这些年加入的武林人发展,无论外在内在都越发隐逸逍遥,充分发挥隐于世,隐于野的桃源风情。 司空摘星选择在差不多年纪退隐,也有几分楚留香先一步退隐来这里的原因。 两位偷盗上的大元帅,小偷之王,这下可有互相切磋的余地了。 想着过去认识的那些人,现在的模样,东向燕就忍不住笑倒在叶孤城身上。 叶孤城听见他边笑边抽抽的道:“我爹他啊,就是闲的,没我在,我可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两位好对手呢!” 叶孤城顺着他的思路思考,然后眼露无奈。 “你麻烦了无名岛岛主宫九和上任岛主吴明?” 东向燕弯眸笑道:“嗯哼~,你也别觉得我这样干不好,吴明和我爹过去虽然是老对头,但是如今年纪都这么大了,难免没有惺惺相惜的意思,给他们互相找个事干,也算是为他们尽孝心,至于宫九,我把无名岛都给他了,他总要为我分忧吧?” 叶孤城:“唉——你决定的时候肯定没告诉他。” 东向燕莞尔,一脸你懂得的。 远方的宫九恨不得给他寄□□!可还是尽职尽责的和吴明一起与玉罗刹打这场舆论战。 然后打着打着,莫名打出了趣味,他们两人正琢磨要不要弄一个江湖快报,专门用来打口水战的! 察觉到他们想法的玉罗刹提早一步弄出了魔教秘报,开头第一行字就是——你所不知情的武林秘闻…… 东向燕后来听说了这事儿,直言他们是想搞事啊,但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老人家的休闲,他们年轻人就不要添乱了,省得让老人家们有精力开始折腾自己。 一手祸水东引玩的贼溜,然后想想也知道,老天爷怎么可能会让东向燕一直这么顺风顺水下去? 踏进隐贤村村口的那个刹那,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东向燕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莫名从山野村落变成了皇宫大殿,眼前之人正是和自己相亲相爱一辈子的叶孤城,周围的布置余光一扫,他就判断出这里虽然是自己的御书房,却有许多细节方面的小差别。 沉默了一下,陡然一股悲呛涌上心头,东向燕大概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特意前来逼宫的白云城主目光深邃,面容冷漠,用剑的手更是稳稳当当不见一丝颤抖,然而被他行刺的人却神情动摇,目光恍惚,一副压根没睡醒的闲散姿态,使得叶孤城的表情越发冰冷。 东向燕即使处在波动状态,也不可能会忽略叶孤城,但是他刚刚是——鄙视我了吧?←_← 等叶孤城将那一串台词说完,他抬眼看向对面这位不一样的南海剑仙。 东向燕在观察叶孤城时,叶孤城也在观察他,并且很仔细。 他从初步打量中,看出对方有一副出身显贵的好相貌,好气质,更难得的是镇定下来后,自有一派侠者风骨。 叶孤城不禁叹息,握剑的手紧了紧。 自己要杀这个人。 东向燕:←_←你杀不了我的。 在东向燕刻意使用剑道论拖延的情况下,陆小凤,西门吹雪等人及时赶到,大门破开的一瞬间—— 东向燕福至心灵的冲叶孤城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啪嗒—— 是谁的下巴掉了,不对,是谁的剑掉了? 陆小凤震惊了。 我刚才听见了什么?当今圣上调戏叶孤城了,我的妈呀,这可太劲爆了! 大家一起失态,东向燕表示自己非常满意~=V=~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全文完结了,累死个我啦啦啦啦!!! 新年快乐,这本搞定于18年最后一天,希望新得一年,大家还能追我的书,看我的文,养我的人,么么哒!要收藏我的专栏,我的预收,勤快留评,你们看,大过年的,不这样干好意思吗?不好意思吧,所以新年快乐,红包拿来,啾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