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天堂怎么办 作者：沐清流 文案: 自从冥界通了网， 从未出过深渊的某黑暗神三代 就做好了在冥府宅到地老天荒的准备。 但他万万没想到，眼睛一闭再一睁，他就 穿到了隔壁希伯来神话中上帝造物的当口， 并且极其倒霉地穿成了第一天使贝利尔。 贝利尔：啊！这里是哪里？！眼睛快要闪瞎了QAQ！ 上帝：=_=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乱入了。 是拍死呢，拍死呢，还是拍死呢？ 总之，这是一个倒霉催的黑暗神三代穿到天堂，想方设法消极怠工的欢乐故事。 身为未来的懒惰大魔王，上帝也不能阻止我咸鱼！ 食用指南： ①希伯来神话同人，CP路西菲尔 ②会有非典型生子情节 ③本文在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 ④文笔和逻辑都被我吃了，看不下去请自主逃生，不用特意告诉我^_^ ⑤和谐看文，谢绝一切人参公鸡 ⑥更多完结文请戳作者专栏 内容标签： 强强 生子 穿越时空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贝利尔 ┃ 配角：路西菲尔、加百列、利维坦等 ┃ 其它：希伯来神话、天堂地狱、路西菲尔、七宗罪之懒惰 第1卷 在天堂开荒的日子里 第1章 第一天 这是一片没有丝毫光明的黑暗之地，承载着忘川河水的冥河在其上日复一日地奔流而过。 在那黑色的痛苦之河边，有一艘古老而破旧的渡船，船上空无一人，并不见摆渡人的身影，河边也没有任何忐忑的等待接引的亡魂。 这里是冥界，曾是冥王哈迪斯所统治的地底世界，世间一切死去的灵魂都曾在这里被审判，但现在，这里空无一人。 这是一片荒芜而死寂的世界，连风都无法穿过地狱之门到达此处，唯有冥河畔开到荼蘼的彼岸花和果实累累的冥石榴树，能够证明这里还有时光在流动。 “噗通！”一颗冥石榴忽然从枝头坠入忘川，转瞬便被汹涌的河水吞没。 下一秒，它却稳稳落在一双苍白的手中。 那是一双没有丝毫血色的手，极瘦，却没有突出的骨节，因而并不显得难看。 此时，那双手的主人正慢吞吞地用指尖在冥石榴上轻轻滑动，指尖所过之处，坚硬的果皮仿佛被什么吞噬了一般消弭殆尽，红宝石般的果肉很快便悉数露了出来。 那手的主人却并不急着食用，直到把冥石榴内分隔果肉的薄薄果皮尽数去除，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慢慢捻起几粒果肉放入口中。 在这期间，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面前那张由黑水晶制成的屏幕。 屏幕上，美艳至极的天后赫拉正第一千九百八十八次把宙斯捉奸在床，终于忍无可忍地一刀剁了宙斯的孽根，一场家庭大战一触即发。 那无比凶残的一幕，令屏幕外的观众忍不住“哇哦”了一声，“嘎嘣”一下就把嘴里的石榴籽全都咬碎了。 黑水晶屏幕中，宙斯的孽根从天而降，落入海中，一位俊美至极的男神即刻自涛涛浪花中诞生。 画面就此暗了下去，熟悉的片尾曲《宙斯你不懂爱》很快回荡在地底最深处，在那之后，是下集预告以及金主爸爸们轮番上阵的广告时间。 广告播了一波又一波，这里唯一的观众却显然还未从刚才的家暴现场中回过神来，仍旧斜倚在柔软宽敞的软榻中默默回味，直到把口中的石榴籽全都碎成齑粉，尽数咽下后，这才缓缓换了个姿势，继续对着黑水晶屏幕中的广告发呆。 话说，如果赫拉和宙斯还在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刚才那一幕气得吐血？ 至于其他神明，想来无论是奥林匹斯诸神，还是冥界与海界的神明，应该都会很乐于看到赫拉和宙斯被人类编排成如此。 也或者，他们会对人类的如此妄为感到愤怒，继而降下神罚？ 对此，他不得而知，因为那些神祇，早已不在这世间。 这是“诸神黄昏”后的世界，而他，是这三界之中仅存的唯一神明。 他是黑暗与梦境之神，是五大创世神中黑暗神厄瑞玻斯与黑夜女神倪克斯最小的儿子，诞生于“诸神的黄昏”前，因为没有名字和神格，这才逃过法则为众神谱写下的沉睡魔咒。 为了避免他被法则发现踪迹，他的父母曾在陷入沉睡前，与塔尔塔罗斯一起为他封闭了整个深渊，因此他虽然侥幸活到今日，却从未踏出过冥界半步。 好在他生来便拥有操控世间一切梦境的能力，虽然本体无法恣意而行，于梦境中却可穿梭于大千世界，因此这些年过得倒也不算太过无趣。 尤其在发现人类的科技已经发展到足以上天入地，瞬息沟通寰宇后，他对人类的兴趣就更大了——要知道，就算是神话时代的诸神，都无法轻易做到如此。 为了更加方便研究人类，他还特意用魔力扯了个网，以便接收更多来自人界的信息。 而自从冥界通了网，这位一宅到底的留守儿童·土包子·黑暗神就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每天都在被人类的奇思妙想刷新三观。 在那颗冥石榴以龟速被吃完的时候，赫拉与宙斯的家庭伦理剧终于演变成了史上最混乱的三界大战，神界因此陨落，从此世间再无神祇，人类最终成为世界的主宰——和他原本期待的夫妻撕逼结局完全不同，甚至还把他的父母兄姐全都炮灰掉了！ 这让他有点不开心，想给电视台和原著的晋江作者寄炸弹。 忽然，一股强烈的睡意潮水般汹涌袭来，他甚至来不及探索那睡意的由来，转瞬便陷入沉睡。 希伯来世界—— 这是上帝自虚空混沌中诞生的第五天。 第一天，他见整个世界都在黑暗中沉浮，便说：“要有光。” 光与暗就此被分割，世界有了白昼与黑夜。有了晚上，有了早晨。 第二天，他创造出空气，称之为天，令其分隔诸水。 第三天，他说：“普天之下的水要聚在一处，使旱地露出来。” 海洋与陆地就此而成。 他见陆地上光秃秃的，漆黑而单调，便令其上长出青草与各种各样开花结籽的蔬菜，以及结果子的树，果子中都包着核。 直到黑色的大地终于被各式颜色所覆盖，他才勉强满意。 第四天，他发现天上空无一物，便说：“天上要有光体，可以分管昼夜，作记号，定节令、日子、年岁，并要发光普照全地。” 两颗光体应言而生。 上帝令其中大的那个掌管白昼，小的那个掌管黑夜，又创造诸多星辰，将它们镶嵌在天幕之中，日月星辰自此流转。 此时的世界，与最初黑暗的空虚混沌相较，已经焕然一新。 但很快，上帝又发现，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丝毫灵动的存在。 于是第五天，他终于开始创造有灵的生命。 上帝的第一个造物，是一条巨大的长条形的怪物，浑身充斥着浓郁的混沌之气。 它的身上满布细密的鳞甲，睁着巨大的竖瞳懵懂而又孺慕地望着上帝。 上帝注视它良久，终于说：“混沌龙——利维坦，这是你的名。” 混沌龙的身形太过庞大，唯有大海能够容纳，上帝便令它生活在水中。 利维坦听话地跃入水中，大海因此上升了三分之一。 它在海底眼巴巴看着上帝，大海中除它以外，再没有别的生灵。 上帝便创造出诸多水中的生命，令它们各从其类。 他不可能再创造第二条混沌龙——如此不美的生灵，世上只能唯此一个。 吸取创造混沌龙时的教训，上帝第二次造物时，谨慎了许多。 他是创世的至高神，也是极致光明的化身，混沌中的黑暗为他所不喜，于是他决定创造一种纯粹的充满光辉的生灵，并且要按着自己的身形来。 一团模糊的光自他手中诞生，渐渐有了与上帝一样的轮廓，上帝却并不会真的让它与自己完全相同。 这该是一个光辉的生灵，不能沾染黑色的泥土，于是上帝决定让它生活在天空之上，便为他造出飞行的翅膀。 那光中的轮廓渐渐清晰，身体已经塑成，最后，上帝决定为它注入纯粹的光明的灵魂。 但就在此时，一股黑暗的气息突然在那造物的躯体内暴涨——那是不属于此世的黑暗。 入侵者。 上帝决定摧毁它。 另一个世界与上帝极为相似的某个存在，却在这时透过重重时空传来模糊的波动，请上帝放过这个虚弱的小家伙。 ——你是谁？上帝问那个存在。 ——吾名，卡俄斯。 那之后，无论上帝如何呼唤，都再没得到任何回应。 那是上帝第一次知道，原来世间还有与自己相同的存在。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决定留下这个自异界而来的黑暗灵魂。 虽然会留下它，上帝却并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喜恶。 他对自己为新生灵所创造出的外形极为满意，之后也打算按照这样的轮廓造物。 但他不可能让如此黑暗的灵魂入驻光明的躯体，便令光重重包裹，入侵那黑暗的灵魂，令之与其交融。 光与黑暗的灵魂交织，渐渐使其变得混沌——这是上帝所能接受的底线。 那光晕中的身体也随着体内两种力量的对抗，交融，忽明忽暗，忽大忽小起来。 “嘭——！” 金光四射，火花飞溅，在那炫目的光团中央，上帝的第二个造物终于诞生。 那是一个极为美丽的生灵，有着与上帝相似的身形，身披雪白长袍，背生浅金色圣光六翼。 此时，他正漂浮在上帝身前沉沉睡着，银灰色的齐肩短发包裹着圆嘟嘟的小脸，看上去纯洁而又无害，浑身没有一丝黑暗的痕迹。 上帝对此却并不满意——为那被束缚在层层光明之下的混沌黑暗，也为这造物明显缩水了不少的身形。 见那造物还未醒来，上帝决定先不管它，继续创造自己理想中的生灵。 有了前两次的前车之鉴，上帝在第三次造物的时候，更加小心翼翼了。 这次他在为新生灵塑造出身体后，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他心中欣喜，毫不吝啬地为那造物注入光明到极致的强大灵魂。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被那样辉煌的灵魂所照亮。 大地之上，数以万计的花朵竞相盛放，姹紫嫣红，连结成海。 深海之下，被光明吸引的海族纷纷浮出水面，连深眠的混沌龙都为那强大的力量所震动。 那光明太盛，以至于连原本沉睡的上帝的第二个造物，都被那极致的光所惊醒。 “唔……”他捂住被刺得生疼的眼睛，自出生以来，一直生活在深渊最底层的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炫目的光彩。 耳中却忽然听到一声淡漠而又威严到极致的声音，“汝名——路西菲尔。” 嗯？路西菲尔？ 那好像是，隔壁希伯来那边哪个天使的名字？ 他揉了揉眼角的泪水，终于在那略有缓和的光芒中，缓缓睁开了眼睛，而后，看着面前相对而立的两个金色的身影，发起呆来。 话说……那个金发碧眼，背上长着闪瞎神双眼的金色圣光六翼的生灵，好像是……天使？？？ 至于另外一个。 目光缓缓移向那个即使在他沉眠时，都能令他感受到浩瀚威压的金色身影，当望进那双似乎空无一物，又似乎有整个世界在其中缓缓流转的金色眼瞳时，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忽然自他心底最深处浮现出来。 “你是……耶和华？！” 软软的话音一出，他立刻捂住喉咙，终于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紧随而来的四道针扎般的视线，却令他暂时无暇探究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被那一淡漠一谴责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他刚想说什么，就听那威严的声音对他道：“吾乃此世之神，亦是尔等之造物主，尔当尊我为父。” “——贝利尔，这是你的名。” 第2章 第二天 “贝利尔……”他下意识跟随上帝念道。 一股玄妙而强烈的被窥视感，突然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浑身的毛都险些炸起来，即使从未与那个存在有过接触，他却也知道，那正窥视他的，是监督一个世界运行轨迹的法则。 此时此刻，他清楚地感知到，这个世界的法则正在观望，观望他是否会承认这个被上帝赐予的名字。 举目望向上帝和那璀璨的六翼天使，灵魂中不安的动荡让他知道，这里并非他以往所编织的梦境。 他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那是一双十分幼小的手，粉嫩而柔软，肉感十足，与印象中的苍白瘦削截然不同。 他的身上也不再是与夜同色的冥神衣，而是一片雪般纯洁，云般柔软的白色长袍。 他微侧过头，清楚地看到在他背后，已经生有六对浅金色的圣光羽翼，与不远处光华璀璨的天使一模一样。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 他是“诸神黄昏”后的唯一神明，他是黑暗与梦境之神，他生来便属于永恒的黑夜！但现在，他却有了这样一幅光辉的属于天使的躯体—— 这不是他的世界！ 他猛地抬头望向上帝，那是希伯来世界中的至高神耶和华，这里与古希腊神界本该是两条绝不可能产生交集的平行线！ 他不属于这里——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他体内被重重光明之力包裹的混沌黑暗，突然剧烈翻腾起来，似是要冲破那束缚住它的光明牢笼。 他的灵魂开始扭曲震荡，凝实的身体渐渐被逸散的光明包围，变得模糊不清，被上帝注入到灵魂中的光明之力开始一寸寸从黑暗的灵魂上剥离，那种灵魂都仿佛要被撕裂的疼痛，让他的意识都快要消散。 “静心。”忽然，一股纯粹而温暖的力量重新包裹住他的身体，把蠢蠢欲动想要逃离的光明之力，尽数压制回他体内。 那声音虽也暗藏威严，却并不像上帝那样有着绝对的淡漠，其中隐含的关心，竟令他被疼痛折磨得快要消散的意识，变得清明了几分。 “活下来。”他听到那个声音如此对他说，带着浓浓的担忧。 几乎融成一团的身体，被纳入宽阔的怀抱，陌生的暖意，让他忽然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父神和母神在彻底陷入沉睡前，不惜耗尽神力为他规避法则窥探时的场景。 “活下去。”那是父神与母神与深渊彻底融为一体前，对他最后的期盼。 他们没有给他一个名字，也没有给他神明应有的尊严和自由，但他们却用最后的力量，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他。 他不能就这样消散。 他想要……活下去！ 他终于对那不知藏身在何处的法则高声呐喊： “贝利尔——” “这是——我的名——！” 灵魂的崩塌戛然而止。 法则在那个瞬间，把这个名字深深烙入他的灵魂。 从此以后，他将再不是没有名字的黑暗神祇，而是被希伯来世界法则承认的上帝的造物——第一天使，贝利尔。 模糊的身形再度变得凝实，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脸上滑落，为那再也不复存在的黑暗神祇，也为他在另一个世界，终于获得自由的新生。 路西菲尔疑惑地看着怀中比他身形小上许多的同类，他其实并不知道贝利尔刚刚为什么险些消散，也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会哭。 但身为世间唯一与自己相同的存在，路西菲尔并不想在贝利尔的脸上，看到那样痛苦的神色。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住贝利尔幼小的脑袋，认真对他道：“不要哭，我会陪着你。” 透过模糊的双眼，贝利尔看到一双比天空还要澄澈的湛蓝眼眸，那里正闪动着毫不作伪的关心，也倒映着眼眶通红，狼狈至极的自己。 身为神祇最后的尊严，终于让他停止哭泣。 双手捧住路西菲尔的脸蹭了蹭，他轻轻道了声“谢谢”。 因为灵魂接连遭遇重创，路西菲尔的怀抱又太过温暖，贝利尔很快又在路西菲尔的怀中睡了过去。 在此期间，哪怕在贝利尔即将消散的那一刻，上帝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应卡俄斯的请求，留下这不被他所喜的黑暗灵魂已经仁至义尽，但这外来的灵魂能否得到法则的认可，又是否会被法则驱逐，上帝却不会插手分毫。 甚至，当贝利尔在路西菲尔的帮助下，真正被法则认可的那一刻，上帝竟隐约感到一丝遗憾。 但他并不打算因此责备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是他最完美的造物，拥有与外在同样璀璨光辉的灵魂，会对身为同类的贝利尔心生同情，本也是源自路西菲尔温暖善良的本质。 所以，上帝非但不会因此责备他，反而为自己造出路西菲尔这样光辉的生灵而感到骄傲。 …… 贝利尔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待他再次被路西菲尔唤醒时，与他们相似的存在，已经多至七个。 “你们是我最完美的造物，将与我一同，生活在天国之中。”上帝如此说着，于天空之上创造出九重天堂。 “你们都将是天国的使者，我将造出低于你们的存在，令你们管理他们。” 他的话音一落，亿万光辉的天使即刻诞生于天堂之中。 “加百列——”他对七名天使中的一位说：“你将守卫月星天，为下三级天使与大天使长，掌管日月星辰，气象变换。” “贝利尔——下三级的权天使由你掌管。” “阿斯蒙蒂斯——你为中三级能天使长，与加百列，贝利尔一同驻守月星天、水星天。” “阿撒兹勒——你为中三级力天使长，于金星天设置禁闭所，监督心性不坚的天使。” “别西卜——你为中三级主天使长，管理天使的工作。” “萨麦尔——你为上三级座天使长，于火星天设置天使监狱，看押触犯戒律的天使。” 说到这，上帝终于看向他最璀璨的天使，“路西菲尔——” “神。”路西菲尔恭敬地垂下头。 上帝满意地看着他最出色的造物，“路西菲尔，你的力量仅次于我，当为天使之王，天国副君，为上三级智天使兼炽天使长，统领天国一切政务。” 上帝说完，一步步走向云端之上的天国。 七大天使长紧随他的脚步，飞上九重天堂，穿越诸天，终于到达上帝位于水晶天上的居所。 “从今往后，我将高居于此。每三万六千年，你们要来此向我汇报天国的事务。” 上帝说完，缓缓踏入光明圣殿之中，令圣殿的大门紧闭，把七大天使长与这新生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圣殿大门之外。 第3章 第三天 天堂第八重，恒星天。 这是全天堂距离上帝最近的地方，浓郁的光明之力自水晶天上倾泻而下，在此凝成浩瀚连绵的无际云海。 天使长们的第一次会议，正在此召开。 上帝在创造出天国之后，把一切事物都交由七大天使长处理，但其实这几位天使长也才刚刚诞生不久。 虽然他们从上帝那里得到了不少传承，但对于这九重天堂以及在他们之后诞生的诸多天使，他们却还一无所知。 其中，尤以将要负责管理天使工作的别西卜和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责任最重。 要想管理天国，首先必须详细地了解它。 路西菲尔便对其他六位天使长说道：“诸君，请随我一同巡视天国。” 其他六位天使长无有不从。 天堂是神的国度，上帝把它建在遥远的天空之上，整个天国都笼罩在上帝所赐予的永恒白昼中。 旋涡状的云层自九重天上一重重旋转而下，像一朵巨大而洁白的倒锥形棉花糖，没有穷尽。 曾在随上帝前往天堂时鸟瞰过诸天情景的天使长们，在商议过后，决定先去巡视天堂的最底层——第一重天，月星天。 辉煌的圣光六翼穿梭在诸天之中，七大炽天使的光芒仿若太阳，点亮了途经的每一重天。 在这七位天使长中，贝利尔是身形最小的一个，光明与混沌黑暗的力量仍在他身体内反复交融，他的力量因此变得不稳定，神魂中被法则撕裂的创伤也远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彻底恢复，张开翅膀飞向月星天的时候，速度难免比其他六位天使长慢了许多。 一直关注他情况的路西菲尔见状，很快调转羽翼，从最前端飞回他身边。 金沙般的长发自路西菲尔身后蜿蜒而下，他温和地对贝利尔伸出双手，蓝宝石般漂亮的眸中有着隐隐的担忧，“贝利尔，到我怀里来。” 见其他几位天使长都停下身来，好奇地望着他们，贝利尔在维持尊严和不给新晋同事们拖后腿之间犹豫了几秒，终是不情不愿地慢吞吞飞到路西菲尔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飞往月星天。 “路西菲尔，贝利尔这是怎么了？”路上，一直飞在路西菲尔身旁的加百列，在观望半晌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是上帝最先创造的天使，包括加百列在内的其他五位炽天使，都不清楚这两位诞生时的情况，但单从贝利尔与他们完全不同的幼小身形，以及周身明显不稳定的光明之力，就能看出他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身为世间仅有的七位炽天使，加百列很难不在意贝利尔的身体状况，其他几位天使长自然也是如此。 听到加百列的问题，贝利尔好奇地探出脑袋，正撞上加百列和其他几位天使长饱含担忧的关切目光，这让他心中忽然有些异样。 在来到这个世界以前，他已在黑暗深渊中独自生活不知多少年。 那里除了滔滔不绝的河水，连绵起伏的山脉以及不知疲倦盛放凋零的幽冥草木外，再无他物。 他那时虽然能在梦中游览繁华的人界，后来也能时时接收到来自人界的诸多信息，看似比从前热闹了许多，但这一切热闹，并不能改变他仍是孤身一神的境地。 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身影，也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声音——他是隐藏在世界之外的神明遗孤，为了不被法则发现强迫陷入沉睡，他就只能那样孤独地活着。 所以，对于加百列几位炽天使毫无掩饰的直白担忧，他难免会觉得陌生。 见贝利尔只是趴在他肩头，安静地睁着琥珀色的双眸望着加百列，并不开口，路西菲尔揉了揉他的银灰色小脑袋，斟酌了一番才回道：“贝利尔诞生时出了些状况，身体还未恢复。” 再多的，却并不打算继续说了。 其他几位天使长闻言，都若有所思地望着贝利尔，心中却不约而同想起“贝利尔”这个名字的含义。 贝利尔——没有用处的，不完美的。 他是上帝所创造的第一位天使，或许正因为此，上帝才会在创造他时，出现了些许失误，但也或许正因为此，才有了后续他们六位无限趋于完美的炽天使。 一时间，包括路西菲尔在内的其他六位天使长，竟都对贝利尔生出一丝隐隐的愧疚，看向他的目光不禁更加温柔。 贝利尔：？？？ 月星天位于天堂最底层，是天堂的第一重天，天堂的大门设在此处。 风和云在此汇聚，日月星辰于此流转，雨雪霜露等气象也同时出现在这一天。 这里是天堂与混沌界的交界处，也是上帝命加百列率天使、大天使管理星宿变迁，气象变换的地方。 七位天使长刚刚到达月星天，贝利尔便率先从路西菲尔怀中跳了出来。 马上就要见到未来的部下们了，他可不会让他们看到自己窝在路西菲尔怀里那么丢人的样子。 炽天使的光芒神圣而光辉，其中所蕴含的强大力量和源自灵魂的威压，令月星天刚诞生不久的天使们纷纷跪拜下来，虔诚地对他们行礼。 挥手用光明之力把这一天所有的天使从地上托起来，令他们站好，路西菲尔这才对加百列道：“加百列，这里是你掌管的月星天。” 加百列闻言，点了点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天使群，忽然有点头疼。 诞生于月星天的天使，皆为下三级的天使和大天使，他们生来就只有一对羽翼，实力是九级天使中最低微的，数量却最为庞大。 加百列是七大炽天使中唯一一位选择女性躯体的天使长，铂金色的长发和翠绿的双眸，令她看上去分外温柔。 她来到月星天的天使面前，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对最前面的几位天使道：“我是掌管月星天的炽天使加百列，能请你们帮忙，统计出月星天天使和大天使的数量吗？”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天使长，对方还如此温柔，被询问的天使们感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纷纷激动地大声道：“加百列大人，谨遵您的吩咐！” 月星天的天使实在太多了，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软绵绵，几乎快把整个月星天都变成了羽毛的海洋，看得贝利尔眼睛都快花了。 因为身型比其他几位天使长小很多，贝利尔并不想站在地上仰头看他们，便一直挥舞着浅金色的小翅膀，飞在与其他炽天使肩膀齐平的地方。 这让曾经完全没用过翅膀这个零件的贝利尔十分不适应，时间长了还有点累，脸色渐渐又有些不好了。 这一幕很快被站在他身旁的路西菲尔注意到，金发碧眼的炽天使长便又想要伸手把他抱过来。 看出路西菲尔的意图，贝利尔虽然十分感动，然而还是拒绝了他。 担心再这样下去路西菲尔会过来强行抓他休息，贝利尔连忙抓了块云彩过来，把它揉成一朵软软的云床，一屁股坐了上去。 翅膀终于得到解放，贝利尔隐隐松了一口气，得意地对路西菲尔扬了扬下巴。 路西菲尔见状，微笑着把云床拖过来加固了一番，这才放心让贝利尔继续在上面休息。 月星天的天使和大天使很快在加百列的要求下分成两部分，开始统计各自的数量。 贝利尔坐在云床上，眼尖地看到似乎有双翼的天使在很后方的位置闪过，立刻抓紧云床，对月星天的所有天使道：“月星天的权天使听令——我是权天使长贝利尔，所有权天使即刻出列，统计数量。” 他的声音细嫩柔软，却又奇异地饱含炽天使应有的威压。 混杂在天使与大天使中间的权天使闻言，纷纷应声出列，组成第三个方阵，开始统计权天使的数量。 贝利尔见状，满意地颔首，这才转过头对路西菲尔道：“我觉得水星天应该还有权天使。” 毕竟这里的权天使数量，比天使和大天使少太多了。 这一看，他才发现除了路西菲尔外，其他几位天使长竟都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连之前正交代大天使办事的加百列，都颠颠跑回来挪到了他身边。 总觉得这群炽天使怪怪的…… 被几位同僚看得浑身发毛，贝利尔抓了抓身下的云床，疑惑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他自是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究竟有多令各位天使长侧目。 所有天使自诞生起便都是肤白貌美身高腿长的成熟体，整个天堂唯有第一个诞生的贝利尔，因为种种原因表现出三头身的幼儿体态。 原本贝利尔没有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很让天使长们怜惜，几位天使长也都以为他是因为身体虚弱，并不怎么喜欢说话，所以至今仍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 因此刚刚乍一听到贝利尔的声音，听到那样软绵绵的仿佛快要滴出水来的天籁之音，几位天使长心里顿时又是惊讶又是痒痒的，都希望他能再多说几句话。 如果贝利尔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冷漠脸地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毕竟连他这个曾经的黑暗神都无法抵挡萌物的魅力，更何况是生来就对世间一切美好事物发自内心喜爱的天使？ 不过外表对他来说一直都如浮云，所以虽然他知道自己与其他天使身形不太一样，却也并没有特意看过自己的模样。 一听到他说话，其他几位天使长的目光顿时更加灼热了，加百列甚至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揉揉他那乖巧垂落在脸颊边的银灰色头发。 眼看着就要碰到那毛茸茸的脑袋，一只手臂却忽然横在贝利尔身前，路西菲尔微微不悦的声音，让几位天使长都听得分明：“加百列，贝利尔与我们一样，同样是天使长。” 加百列闻言，讪讪地收回手，却还是忍不住望向被路西菲尔挡在身后的贝利尔，眼巴巴地道歉：“抱歉，贝利尔。” 贝利尔歪头从路西菲尔身后探出小脑袋，虽然不知道加百列刚才为什么要摸他，却还是大度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加百列见状，顿时精神一振，十分积极地对路西菲尔和其他天使长们说道：“月星天已经看完了，我们快点去水星天吧。” 赶紧把整个天国巡视完，她才能有时间和贝利尔独处！ 反正未来贝利尔、阿斯蒙蒂斯会和她一起守卫月星天水星天，她就不信路西菲尔能一直盯着她，让她亲近不了小可爱贝利尔╭(╯^╰)╮！ 第4章 第四天 自从捏了朵云床，贝利尔就再懒于扇动翅膀。 与其他天使长们一起去往第二重天的时候，贝利尔全程都赖在云床上，路西菲尔和加百列则一直飞在他身旁，似乎有些担心他会掉下去。 对此，贝利尔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好歹他之前也是货真价实的神祇，虽然现在被上帝搅合得体内力量失衡，但也不至于废柴到连朵小小的云床都驾驭不了。 不过他也知道路西菲尔和加百列都是出于好意，虽然对这样直白的关心他还不太适应，却也不会不领这个情。 穿越重重星宿与云海，一个湿润的充满水泽的世界，很快出现在众天使长眼中。 无数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湖泊，如同散落在雪色天鹅绒上的宝石，闪闪发光，星罗棋布。 这里是天堂的第二层，水星天。 天使长们最终降临在这一天最大的蓝宝石湖畔。 诞生于水星天的天使们早已聚集在此，虔诚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如贝利尔所料，在水星天上，同样诞生了大量双翼的权天使，分属阿斯蒙蒂斯管理的能天使也诞生于这一天。 “上帝说，让我和加百列、阿斯蒙蒂斯带领麾下天使一同守卫第一二重天，那也就是说，天使、大天使、权天使、能天使都得驻扎在这两重天。”掰着手指细数这四级天使的名字，贝利尔忽然转头问路西菲尔和别西卜：“所以我们这两重天的天使，究竟该怎么分配住的地方？” 说起这个，贝利尔顿时觉得上帝有点坑。 天堂明明那么大，整整九层，除去上帝所在的水晶天，还有八层。 天使也恰好有九个阶级，如果一级天使住一层，除去他们七个炽天使，刚好够用。 至于他们七个天使长，既然要负责管理各级天使，自然要与麾下的天使们同住，这样也不会造成资源浪费。 如此完美的方案上帝不选，偏偏让下三级的天使和能天使整整四级天使共同驻守一二重天，贝利尔简直可以预见到未来这两重天被漫天羽毛淹没的模样。 “这确实是个问题。”叫来两个能天使让他们去统计数量，阿斯蒙蒂斯摸了摸下巴。 路西菲尔和别西卜见状，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神色。 别西卜便对加百列、贝利尔还有阿斯蒙蒂斯说道：“这两重天归你们管理，所以具体怎样分配天使群驻扎的地方，你们可以商量着来。” 于是贝利尔、加百列还有阿斯蒙蒂斯便围成一个圈圈，开始划分各自的地盘。 加百列：“我手里有两级天使群，人数太多，第一天就归我吧。” 贝利尔看了看阿斯蒙蒂斯，“那我们一起在第二天？” “我没问题，”阿斯蒙蒂斯干脆地点头，“权天使和能天使的数量，确实比加百列那里少很多。” 所以就算这两级天使一起驻扎在第二天，应该也没有第一天挤。 贝利尔捶了下掌心，“成交！” 地盘分完了，三位天使长立刻把结果报给了别西卜，毕竟所有天使的工作都归他管，别西卜基本等同于是天使长中的后勤大队长，天国的宰相。 别西卜便用光明之力在空气中划出几行字，用以记录这两重天的领地分配。 不过既然水星天有两位天使长驻扎，地盘总还是要再细分一下的。 “贝利尔，你想让权天使住在哪里？”阿斯蒙蒂斯率先让出挑选地盘的主动权。 贝利尔想了想，天堂越往上就越靠近水晶天，属于上帝的光明神威压也就越重，会让他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不太舒服。 而且阿斯蒙蒂斯麾下的能天使与他麾下的权天使虽然都是拥有两对羽翼的天使，阶层却完全不同——能天使是中三级，权天使是下三级。 所以于公于私，他的权天使都应该住在更往下的地方。 “我要南边，北边给你。”他捶着掌心软软说道。 虽然本来就应该这样，但贝利尔能主动提出这种方案，阿斯蒙蒂斯还是有点开心，便十分痛快地应了下来。 分完第二天的地盘，贝利尔又叫来这一天的权天使，令他们去往月星天，把那里的权天使带来这里一起统计人数。 而后，与其他天使长一起飞往天堂的第三重天——金星天。 与月星天、水星天完全不同，金星天是一个由无数浮岛所构成的广袤世界。 在金星天的正中央，一座远比其他浮岛要庞大许多的岛屿，正缓缓旋转在云海间。 诞生于金星天的力天使们，正安静地在此等待天使长们降临。 金星天是力天使长阿撒兹勒的领地，与下面两重天相比，这里的力天使数量要少上许多。 “等级越高的天使，数量应该越少。”一直用心观察诸天情况的别西卜见状，一边继续用光明之力在空气中记录资料，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刚诞生不久，用光明之力写字这样细致的魔法别西卜运用得还不是很熟练，随着他的记录越来越多，之前在一二重天记载的字有些已经开始消散了。 贝利尔见状，拍着身下的云床缓缓凑到别西卜跟前，“呲啦”一声从他身上撕下来好大一片布料，而后用光明之力在上面戳出一个小洞：“别西卜，这样做记录，字就不会消失了。” 声音软软地说完，他乖巧地把手中的布料递给别西卜。 别西卜：……确实不会消失，但是我感觉下半身凉飕飕的。 上帝在创造他们这些天使时，并没有对他们的衣着做太多修饰，包括七位炽天使在内，都只是简单给他们罩了一件柔软飘逸的白色长袍。 贝利尔这一下，立刻把别西卜的长袍变成了中长款，还是前短后长那种。 别西卜见状，干脆把身后长出来的那块布料也撕了下来，然后用光明之力幻化出一条细细的光带，系在了腰上。 用光明之力在布料上写了几个字，被光明之力灼烧过的地方果然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别西卜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贝利尔道谢，“确实挺好用。” 贝利尔骄傲地翘起小鼻子，好歹他也活过那么多年，还从人类那学了不少黑科技，要不是不敢拔别西卜的毛，他还能给他造出羽毛笔来呢。 上帝曾令力天使长阿撒兹勒在金星天设立天使的禁闭所，七位天使长在这一天勘测完毕后，发现这些漂浮在金星天上的岛屿，每一座都完全可以作为一处天然的禁闭所来使用。 至于哪些浮岛会用于建立禁闭所，哪些浮岛另作他用，还需待他们巡视诸天后，从长计议。 懒洋洋趴在云床上，贝利尔望着这一天美轮美奂，各有千秋的浮岛，再看看一脸认真讨论这件事的同僚们，忍不住插嘴道：“在这些浮岛上关禁闭，你们确定那些天使是来这里受惩罚的，而不是来度假的吗？” 刚刚敲定这件事的六位天使长闻言，顿时沉默了，因为贝利尔说的，好像确实很有道理。 见大家似乎有所动摇，一直记录文书的别西卜把被风吹乱的蓝色长发顺到耳后，若有所思地道：“神说过，要在这里设立禁闭所，监督心性不坚的天使。这里的‘心性不坚’，指的是什么？” 萨麦尔闻言，忽然道：“既然第五天会设有天使监狱，就说明来金星天关禁闭的天使，所犯的一定不是大错。” 不然神实在没必要特意让他们设立两种职能完全相同的惩罚机构。 “确实如此。”贝利尔也点了点头。 虽然他对上帝了解不多，但他并不觉得那位至高神会做什么多余的事。 众位天使长也认可萨麦尔的说法。 于是在浮岛上建立禁闭所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巡视完金星天，天使长们很快又动身飞往天堂的第四重天——日星天。 日星天是主天使长别西卜所管辖的世界。 与金星天不同，这里是一片由厚重云层构成的广袤平原。 平原北方，巨大的几乎贯穿整个日星天的生命之树遮天蔽日。它肆无忌惮地恣意伸展着枝丫，把浓郁的生命之力播撒在这一天的每一个角落。 诞生于日星天的主天使，数量果然比第三天的力天使还要少，力量却比力天使强大许多。 令主天使去统计这一天的天使数量，别西卜想了想，目前目测过的天使数量，已经远超他一开始的预估，未来如果真要他处理全天国的天使工作，那估计会是十分庞大的工作量。 他看着手里写满字迹的布料，待统计完各天天使的数量之后，天堂的基本政务就要开始运作了，届时诸天需要沟通交接的东西肯定数不胜数，需要文字记录的文书也一定会非常多。 所以，“我需要一个庞大的办公场所，来管理所有天使的工作。还有存放文书的地方，也要事先规划出来。” 他如此说道。 加百列闻言，顿时有些跃跃欲试：“那要不要建一座和光明圣殿一样的宫殿？” “与圣殿一样的肯定不行，但类似的倒是可以考虑。”路西菲尔沉吟道。 “可以。”别西卜点了点头。 加百列想了想，“我们未来都要在各自的领地管理各级天使的政务，不如每个人都建一座宫殿？” 其他天使长闻言，都有些心动。 路西菲尔见状，最终拍板道：“那就这样决定，每位天使长都可在自己的领地选址一处建造宫殿，地点和设计图都由自己决定，确定之后交由别西卜分配各级天使去建造。还有天使们的住所，以及其他诸天必须要造的建筑，统计完成后也都报给别西卜。” 贝利尔忽然举手起立，“建宫殿和住所都需要材料，到时候去哪里找材料？” 关于这点，别西卜倒是已经想好了，“待我们巡视完天堂，大家可以派手下的天使去勘测诸天都盛产什么样的资源，统计好之后也都报给我。” 贝利尔“哦”了一声，蔫蔫地坐回云床，又掰着手指开始算—— 截止到目前为止，他已知的工作已经有：统计权天使数量，勘测水星天资源，自己选址、设计宫殿图纸，还得把材料都想好，然后全部整理出来，交给别西卜。 听起来虽然简单，但光是权天使的数量起码就有几千万好吗=皿=！！！ 还有天堂还没有纸呢，到时候该怎么记录？！ 说好的天堂没有痛苦没有烦恼不用干活只有享受和快乐呢？？？ 他怎么觉得自己完全是就来开荒的呢？ 贝利尔：我一定是穿了个假天堂_(:з」∠)_。 第5章 第五天 心塞塞地巡视完日星天，贝利尔又与一众天使长们去往天堂的第五重天——火星天。 火星天是座天使长萨麦尔的辖地。 一进入火星天，七大天使长便同时察觉到这里与下面四重天的不同——充斥在这一天的光明威压，竟比下面几重天叠加起来还要强。 叫来等待在此的座天使，萨麦尔令他们去统计座天使的数量，并勘测整个火星天的地形、资源，而后，与一众天使长们在整个火星天巡视了一遍。 火星天南部气候舒适宜人，形态各异的草木扶疏似毛茸茸的彩色绒毯，延绵不绝，北方则截然不同。 在火星天的北境，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灰色荒漠，把这里与南境分隔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是禁魔区域。”望着这片完全不似天堂应有之景的荒凉大漠，路西菲尔微微凝眉。 萨麦尔和别西卜闻言，都上前一步踏入那片禁魔区域，立刻感觉体内的魔力凝滞，身体也变得沉重了许多。 各自尝试着使用了几遍魔法后，萨麦尔抿起嘴唇，不太愉快地道：“炽天使阶级以下的所有天使，在这里应该都无法使用魔法。” 别西卜也皱着眉补充，“就算是炽天使，在这里也不会太好过。这里应该就是神选定的‘天使监狱’。” 见几位同僚面色都不太好，飘在最后的贝利尔轻轻拍了拍身下的云床，慢吞吞凑到那禁魔区域的边缘，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试试这地方对自己的影响能有多大。 探出的指尖却忽然被路西菲尔的掌心包住了。 “别闹，你的身体还没有恢复。”金发碧眸的炽天使长微微垂下头，如此说着，把贝利尔的云床向后推了推，直到看着它带着贝利尔离这禁魔区域的边缘有一臂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贝利尔郁闷地看着路西菲尔按在云床边缘的手，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路西菲尔对他是不是有点保护过度了？ 这家伙之前明明还义正言辞地对加百列说他也是与他们一样的天使长，怎么到他自己做事的时候，反而毫无自觉了呢？ 虽然贝利尔也知道路西菲尔如此，应该是对他差点消散的事还心有余悸，也知道路西菲尔是担心他的身体，但他只是身体缩水了，又不是废物，根本不用路西菲尔如此小心翼翼地保护。 神祇的骄傲在这时忽然冒出头来。 看着路西菲尔站在他身前，与其他几位天使长一同商议该如何建设天使监狱，贝利尔微沉下脸，拍着云床慢慢后退，缓缓把路西菲尔的手甩了下去。 手下一空，路西菲尔下意识看了眼贝利尔，只看到对方柔软的银灰色发旋和抓着云床的小手，显然并没有继续偷偷往禁魔区域闯的意图，心里也就没太在意。 倒是心思细腻的加百列，注意到了贝利尔远离路西菲尔的举动，一时间若有所思。 按照神的旨意，天使监狱将会是关押和处罚触犯天国戒律的天使的牢狱。 上帝在创造天使时，赋予了这完美的造物七种美德——诚信、宽容、希望、慷慨、正义、勇敢以及节制。 可以说，每一位天使都是这七美德的化身，一旦违背七美德，就是违背上帝创造他们的初衷。 但既然金星天还设有禁闭所，就说明并不是所有犯了错误的天使都会被关押到天使监狱。 那么，如何判断一位天使是否犯了错，错又错到什么程度，什么程度要关进禁闭所，什么程度又会被关进天使监狱，就显得尤为重要。 如此一来，编纂一部适用于整个天国的通用法典势在必行。 不过天国目前还百废待兴，抓紧时间搞建设才是第一位的，律令什么的倒是不用太着急。 路西菲尔便让几位天使长集思广益，这段时间有什么好的意见都可以报给别西卜，争取在天堂初步建设完成时，制定出一套可以运行的通用法典来。 贝利尔闻言，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这天国里还什么都没有呢，就想着未来怎么关押处罚天使们了，说好的诚信宽容希望慷慨正义勇敢节制呢？ 还有，这样一来，是不是说明他的工作量是不是又要增加了？？？ 贝利尔：啊……心好痛，感觉快要不能呼吸惹…… 建设天使监狱这件事虽然需要从长计议，但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那就是，炽天使阶级以下的天使，在火星天北境连行动都困难，更不要说让他们在那里搞建设。 于是在去往第五重天木星天的路上，天使长们就讨论起具体该怎么建设天使监狱。 听出他们似乎有想要撸袖子亲身上阵建设天使监狱的意图，生怕他们头脑一热再给自己增加工作量，贝利尔连忙挥着小翅膀催动云床上前提议，“不如把整个北境用高墙圈起来，一旦有天使触犯戒律，就把他们投放进去，把那里当做流放之地。” 身为未来典狱长的萨麦尔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圈是肯定要圈起来，但罪责也分等级，不可能对所有犯罪的天使使用同样的方法进行惩罚，所以监狱里一定要划分出相应的分区才行。” 贝利尔闻言，绝望地把脸埋在云床里。 话说到这，如何建设天使监狱已经很明显了。 果然，很快他就听路西菲尔总结道：“既然只有炽天使才能在那里行动自如，不如就由我们几个亲自建设。” 贝利尔一听，小身子立时一歪，险些从云床上掉下去，被路西菲尔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其他几位天使长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身来围在贝利尔身边，担忧地看着他。 小心地把贝利尔扶到云床中央，见贝利尔圆滚滚的小脸比之前苍白了不少，背后的小翅膀都垂了下来，路西菲尔蓝宝石般的眼底盛满了担忧，“贝利尔，你还好吗？” 贝利尔绝望地看着他，十分想告诉他，本殿下在深渊里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谁敢支使他干活！还那么多！ 路西菲尔竟然还想让他亲自撸袖子去给天使监狱搬砖！ 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贝利尔十分想知道，现在上帝能不能允许他堕天？ 这个想法出现的瞬间，贝利尔就感觉灵魂上被什么不轻不重地抽了一鞭子，疼得他忍不住抖了下。 哦……那种被法则重点关照的糟糕感觉又来了= =。 看来现在这个世界还不允许天使堕天。 贝利尔只好收了分分钟想堕天离开这狗屎天堂的想法，满含怨念地看着又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路西菲尔。 琥珀色的眸中泪光涌动，似乎难受得厉害，小身体也时不时抽搐一下，却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向他求救，路西菲尔看着这样的贝利尔，心都快焦了，又想起之前贝利尔险些消散的事，治愈魔法成打成打落在贝利尔身上。 其他天使长见状，也连忙对贝利尔施展起治愈魔法。 说来也奇怪，除上帝外，七大炽天使已经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由他们所施展的治愈魔法，按理说效果应该立竿见影才对，但不知为什么，无数光明之力对着贝利尔砸下去之后，他的脸色非但没好，反而更糟糕了。 贝利尔现在心中也是叫苦不迭，他已经快被这些扑面而来的圣光闪瞎了…… 他灵魂的本源本就是世间最纯粹的黑暗，来到希伯来世界后也不知道上帝做了什么，竟然强行把光明本源塞到了他灵魂中，强度还那么大，导致他之前险些爆体而亡。 好在后来光暗两种力量融合了一些，变成了他也还没摸明白的混沌之力。那混沌之力像粘合剂一样把本该泾渭分明的光暗两种力量强行黏在了一起，这才把他的灵魂重塑成了外光内暗的模样。 所以他现在虽然外在表现出的是天使光明的一面，灵魂最深处却仍是属于黑暗神的暗色灵魂，整个就是一混入天使行列的白切黑。 他身上的光辉也与其他炽天使不同，那是与上帝同源的光明本源，炽天使虽然强大，但炽天使的力量根本进入不了他灵魂半分，又怎么可能达到治疗的目的？ 不过其实他灵魂上的问题，完全可以交给时间来解决，毕竟这世界的法则已经承认了他的存在，上帝也没直接弄死他，只要他不自己作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眼睛实在被光明魔法闪得难受，贝利尔一把握住路西菲尔的手指，打断炽天使们继续往自己身上放闪光弹的行为。 见路西菲尔和其他天使长都十分担忧自己的状况，贝利尔心神一动，忽然发觉这或许是一个摆脱搬砖命运的绝佳时机。 当即扬起小脑袋，微蹙着眉勉强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虚弱地对几位天使长缓缓说道：“……我没事。” 那脆弱却又强装坚强的模样，令天使长们心头一酸，都觉得贝利尔实在太善良了，即使已经不舒服到了极点，也还是不想让他们为他担心。 为了让贝利尔放宽心，几位天使长纷纷收敛了脸上的担忧，只问他需不需要休息。 贝利尔当即摇了摇头，提议大家继续巡视天堂。 路西菲尔却并不同意他以这样糟糕的状态继续赶路，当即以炽天使长的身份强令贝利尔在云床上休息。 虽然天堂还没巡视完，但也就只剩下路西菲尔所管辖的第六重天木星天以及第七重土星天、第八重恒星天。 之前他们从恒星天出发的时候已经基本掌握了这三天的情况，恒星天和木星天都没有任何阶级的天使诞生，路西菲尔所管辖的土星天则是智天使的诞生地。 不过这些与贝利尔的关系并不大，所以也不一定非要让贝利尔在清醒的情况下全程参与。 “可是，万一我真睡着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他这么说着，又低下小脑袋掰着手指细数，“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权天使们还在等着我，还要建宫殿和天使监狱，还有……” “这些我们都可以去帮你完成。”见贝利尔直到这时还不忘关心天堂事务，路西菲尔强硬的眉眼渐渐软化下来，柔声对贝利尔说道。 “是啊贝利尔，权天使那边，我和阿斯蒙蒂斯都可以帮你统计，所以你先安心休息，好吗？”加百列也笑意融融地劝他。 阿斯蒙蒂斯闻言，也对贝利尔点了点头，“水星天资源勘测方面你也不用担心，我让能天使去做就可以。” 其他几位天使长也纷纷表示，有什么事他们都可以帮贝利尔完成，希望他能好好休息。 贝利尔闻言，怔怔看着他们，似乎十分不好意思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责任推给同僚，但加百列、阿斯蒙蒂斯还有其他天使长的态度都太诚恳，以至于他都不太好意思拒绝。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路西菲尔身上，还没说什么，路西菲尔就再次笑着道：“至于天使监狱，那里的事并不急，你不要担心。” 说到这，路西菲尔微微垂下头，怜爱地看着他，“而且本来我也没打算让你参与天使监狱的建设，你的身体还没好，禁魔区域对炽天使也并不友好，你不可以去那里，知道吗？” 那莫名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虽然之前曾令贝利尔十分不悦，现在听起来却仿若天籁，简直让贝利尔心花怒放—— 终于可以摆脱搬砖的命运了！真不枉他装了一遭迎风流泪对月吐血的小白花！ 万万没想到从人类天雷剧里学到的技能，对天使竟然也这么有用！ 心底喜滋滋的，贝利尔却也还有没忘记做戏做全套，十分不好意思地对同僚们表示了一番诚挚的感谢。 而后，在十几道带着温暖笑意的目光中，放松地躺进软绵绵的云床中，一本满足地蹭了蹭，很快便坠入甜美的梦中。 第6章 第六天 天堂之中，幼小的炽天使转瞬便陷入沉睡。 路西菲尔见状，把载着小天使的云床轻柔地抱入怀中。 为了避免小天使的睡眠被打扰，路西菲尔还在那云床上罩了一个消音结界。 在这之后，他才继续与一众天使长们继续巡视天堂。 …… 刺目的光芒终于被彻底隔绝在紧闭的眼帘之后，身体陷入沉睡的贝利尔，在黑暗最深处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黑暗让他不自觉舒展了眉目。 这里是他灵魂的最深处——黑暗与梦境本源的所在地。 自从莫名来到这个世界，匆忙之间成为上帝的造物以来，贝利尔就一直没有机会自己独处，直到此刻，才终于在机缘巧合之下，有时间仔细检视一下自己的灵魂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在来到这个由上帝所创造的希伯来世界以前，贝利尔清楚地记得自己曾于深渊之中忽然陷入昏睡。 虽然不知道那昏睡的缘由是否与古希腊世界的法则有关，但他如今已经由神祇变为天使这件事，却是再也无法改变，除非他不打算继续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被此世法则排斥时那种灵魂都被撕裂的痛苦，至今仍令他心有余悸，所以即使再不甘心，他也只能捏着鼻子恨恨地认下这件事。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他的身体已经改变，黑暗与梦境的本源却得以保留了下来。 不过或许是因为上帝不喜欢他黑暗的灵魂，所以在其中注入了光明本源，以至于让贝利尔的黑暗本源被融合了一部分，变得虚弱了许多，属于梦境之神的源力却并没有损伤分毫。 对于此，贝利尔倒是没有太多意外——在他原本的世界，法则就从未发现过他以梦境之神活跃于万千生灵的梦中，那么在希伯来世界，上帝和这个世界的法则自然也极难注意到他灵魂中不属于黑暗的梦之本源。 黑暗最深处，精美绝伦的黑沉宫殿中，身着冥神衣的贝利尔正懒洋洋地倚在王座之上，仰头望着宫殿的穹顶。 在那里，曾有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璀璨星空，每天都有数以亿计的星子在其中诞生破灭，每颗星子都代表世间的一个梦境。 但现在，那里只有寥寥几颗星子在其上可怜地闪烁——这个世界的梦境太少了。 对于此，贝利尔倒是没有太多意外，毕竟这个世界才刚诞生不久，上帝除了动植物以外，就只创造了天使，而天堂的天使们现在应该都在忙着开荒搞建设，连住的房子都没有，哪还有工夫休息睡觉做春秋大梦呢？ 不过也正因为此，现在出现在此处的那几颗星星，才尤为令贝利尔感兴趣。 瘦削纤长的雪白手指在空中缓缓滑动，贝利尔招来穹顶中最亮的那颗星子，在指尖上细细把玩了一番。 那星子虽然最大闪烁得也最厉害，内里却是一片死寂般的黑暗。 感兴趣地微微挑眉，贝利尔把那星子置于身前，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那星子便迅速化做一扇古老而又神秘的黑水晶雕花大门。 轻而易举地推开那厚重的大门，贝利尔兴致盎然地踏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梦境。 “咕噜噜……” “咕噜噜咕噜噜……” 与贝利尔在星子中所看到的一样，这是个没有丝毫光亮的充满黑暗的梦境。 但这黑暗却并不是因为恶念或者浓得化不开的绝望，而是因为，这梦境的主人正梦见自己身处水中。 天堂没有这样黑暗的水底世界，那么这梦境的主人就只可能来自于地狱或者天堂之下的混沌界。 他正兀自分析着，一只巨大到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金色球体，突然“嗡”地在他面前点亮，吓了贝利尔一跳。 他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忘记在梦中根本没有任何生灵能够看到他的身影。 但紧接着，他就被啪啪打脸了。 随着贝利尔后退，那巨大的金色球体忽然也跟着动了起来。 贝利尔这才发现在那金色球体的正中央，竟还有一条长长的黑色细线，令那球体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嗷嗷嗷嗷——！”震耳欲聋的咆哮刹那响彻在这片黑色的水底世界，火山爆发般的剧烈震动令这个世界都几乎随之倾覆。 水底有什么极为庞大的东西猛地张开血盆大口，正迅速向贝利尔袭来。 唇角勾起轻蔑的弧度，虽然惊讶于这东西竟然能看到自己在它梦中的投影，但身为操控梦境的神祇，贝利尔在梦中可是无敌的存在。 手中迅速幻化出一条漆黑的长鞭，贝利尔“啪”地一声抽在那怪物面上，明明连一分力气都没用上，却把那庞然大物抽得嗷嗷直叫，甩着尾巴就往回跑，与刚才那副要拿贝利尔塞牙缝的模样截然不同。 “咦？”虽然那怪物跑了，贝利尔却并没有觉得满意，因为按照他正常的实力，这一鞭子抽过去即使没把那怪物抽成两截，也绝对会让它变成天边的一颗星，怎么可能让那家伙还有逃跑的机会？ 一时间，贝利尔对那怪物简直感兴趣极了，兴冲冲就追着那怪物逃跑的方向去了。 利维坦今天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好，因为往常一片死寂的梦里，不知道为啥忽然出现了一个浑身黑漆漆还总喜欢拎着鞭子把它追得嗷嗷叫还把它吊打了不知多少次的怪人！ 眼泪一泡一泡地从眼眶中砸下来，在无数次尝试反击却还是被反复吊打后，一直无法从梦中醒来的利维坦终于抱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大尾巴，一屁股坐在海底委屈地哭了出来。 “……”明明只是想试试这家伙究竟有多皮糙肉厚的贝利尔，看着这庞大到无法形容的怪物缩成一团嘤嘤哭泣，心中终于后知后觉生出了一丝极淡的愧疚。 不过很快，他心底那丝愧疚就在那怪物几乎能引起海啸的巨大哭声中烟消云散了。 “不要再哭了，不然还打你。”揉了揉眉心，贝利尔不耐烦地道。 那怪物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显然是被贝利尔打怕了。 “你果然能看到我，也能听懂我说话。”贝利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你是什么？一条蛇怪？” 虽然不知道“蛇怪”是什么，但自己是什么，利维坦还是很清楚的，毕竟那可是造物主赐给它的名字！ “混……沌龙……利维……坦。”它尝试着重复造物主当初说过的话。 这还是利维坦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 造物主虽然在海中造了不少水中的生灵，甚至还有与上帝身形相似的海族，但它们从不靠近利维坦，每次见到它都躲得很远很远，似乎十分惧怕它，因此利维坦从诞生到现在，还从未和谁说过话，也从未告诉过任何生灵自己的名字。 “混沌龙利维坦？”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贝利尔终于在上帝强塞过来的那些传承的犄角旮旯找到了这个名字，“原来你就是上帝的第一个造物。” 听到贝利尔的话，利维坦开心地狂点头——身为上帝的第一个造物，这是它此生最骄傲的事！ 贝利尔无语地看着那在海底扭成一团的大蛇，心里多少有点明白为什么上帝会把它扔在海里自生自灭——这家伙实在是丑得太辣眼睛了=皿=！ 从天堂那么多天使一个赛一个的颜值上，就能看出上帝是个多么重度颜控的神，再看看利维坦这庞大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条状身体，以及那满满覆盖在身体上的黑色鳞片…… 心底忽然有点幸灾乐祸，贝利尔万万没想到，原来上帝在造物是也有失手的时候。 不想继续看利维坦表演如何把自己拧成一团麻花，既然知道了这里是哪里，贝利尔自然要去海面上看看。 心神一动，贝利尔的身影立刻自深海中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蔚蓝的大海之上。 海底倏地传来一声巨大的哀鸣，贝利尔愣了下，很快看到利维坦庞大的身体自海底窜了上来。 巨大的头颅猛地探出海面，利维坦睁着比山岳还大的黄橙橙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贝利尔，似乎很怕他会像刚才那样忽然消失。 在那怪物似的眼中看到与自己曾经极为相似的寂寞，贝利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利维坦似乎没有刚开始看上去那么丑了。 “这里就是混沌界啊……”站在海面上举目四望，贝利尔看到天空之中太阳月亮以及诸多星辰正同时出现在其上，想来应该是加百列和第一天的天使们还没有正式接管日月星辰。 在那之下，是贝利尔脚下这片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大海。 “我要去陆地上看看，你要和我一起来吗？”在前往陆地前，贝利尔低头问一直随他在海面上张望的利维坦。 利维坦闻言，巨大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贝利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它那庞大的身形，这才想起利维坦的身形似乎有大海的三分之一那么大，除了大海根本没有别的地方能容得下它。 不过，“你难道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大小？” 怎么说利维坦也是上帝的第一个造物，身负混沌之力的龙族，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 见利维坦听到他的话后似乎有点懵，贝利尔“啧”了一声，指尖在海面上一划，利维坦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庞大身躯就“嘭”地一声缩小了无数倍，变成了一条极为苗条的只有几米长的玄蛇。 “我只能在这里帮你把身体变小，等醒来之后，还要靠自己才能控制身体的大小。”看利维坦似乎对自己娇小的新形象极为好奇，一直在海面上兴奋地游来游去，贝利尔强调道。 利维坦仰着小脑袋对贝利尔“嗷”了一声，开心地几乎快要飞起来。 见利维坦在身体变小之后依旧只在水面上活动，贝利尔若有所思地问它，“你难道不能离开大海？” 利维坦闻言，顿时停下游来游去的身体，歪着细长的脑袋疑惑地望着贝利尔。 贝利尔无语地看着它，“你难道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吗？上帝让你待在海里，你就真打算一辈子待在海里吗？！” 贝利尔当初不能离开深渊是因为会被法则发现，但就算那样，他也还是想尽了办法通过梦境满世界撒欢。 利维坦虽然也和他差不多相当于留守儿童，但上帝又没明确说不允许它离开大海，它还一直这么听话干嘛？！ 明明长了个哥斯拉的身体，却听话得跟天使有一拼。 一时间，贝利尔简直不知道是该说它究竟蠢呢，蠢呢，还是蠢呢？ 第7章 第七天 见贝利尔似乎生气了，利维坦着急地“嗷”了几声，身体却还是轻易不敢离开海中，整个龙都急得团团转。 贝利尔见状，也不打算继续在这里耽误时间，扔下仍在高速旋转的利维坦，径自往陆地的方向去了。 见贝利尔竟然真的走了，虽然对于贝利尔让它从大海中出来的提议还是有些惧怕和犹豫，利维坦却也不想就这样失去这个自诞生以来第一个与它说话的陌生人的踪迹，当即又焦急地嗷了几声，火速甩着尾巴追贝利尔去了。 利维坦的身形虽然变小了，力气和动静却并没有减弱分毫，当它飞驰在海面上的时候，海水都因此被分割成了两面高高的海墙，无数游鱼在感知到它的到来前已经凭着本能躲得老远，至于那些没来得及躲开的，自然尽数被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的利维坦塞牙缝了。 利维坦的动静那么大，贝利尔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不过他现在还有事要做，并不想理利维坦这个丝毫没有反抗精神的小蠢货。 话虽如此，贝利尔却也没驱赶一路尾随自己的利维坦。 混沌界的大海极为辽阔，几乎没有尽头，唯一的陆地被包裹在蔚蓝海水的正中央。 终于踏上那黑色的土地时，贝利尔回过头，最后看了眼盘在海岸线上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利维坦，“你真的不上岸？” 利维坦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又着急地转了个圈，仍不敢踏上陆地分毫。 耐心告罄，贝利尔冷笑一声，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利维坦趴在海岸线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这是一片对贝利尔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说熟悉，是因为他曾于梦境中无数次见到人类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说陌生，则是因为这里目前并没有任何有灵智的生命，只有花鸟昆虫，飞禽走兽。 至于人类，估计上帝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把他们造出来。 在大地上逛了一圈，把每个地方大致都有些什么东西一一记在脑子里，贝利尔摘了几颗火龙果和石榴，再次来到海边。 一直等在此处不肯离开的利维坦完全没想到竟然真的还能再见到贝利尔，原本蔫蔫耷拉着的尾巴立刻竖了起来，开心地在海中拍来拍去，长长的颈项也抻得笔直，“嗷嗷”叫着欢迎贝利尔归来。 那模样，像极了见到主人回家的大狗，让从来没养过宠物的贝利尔心中蓦地生出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虽然这家伙又丑又蠢，但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被利维坦亮晶晶的目光看得龙心大悦，贝利尔当即把那几颗火龙果抛给了它。 利维坦立刻张大了嘴巴，咕噜噜就把那几颗红彤彤的火龙果囫囵个吞了下去，而后欢快地对贝利尔叫了两声，又盯上了贝利尔手中的石榴。 慢条斯理地把石榴皮融掉，粉水晶般的果肉让贝利尔微微皱起了眉头。 拈了一颗果粒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口，又酸又涩的感觉让贝利尔脸都快绿了——这味道和冥石榴比真是差远了！ 不，是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上帝在造物的时候难道完全不管它们好不好吃吗？？？ 瞪眼望着那颗徒有其表的石榴，贝利尔最终还是把它抛给了利维坦，利维坦很高兴地又把它整个吞了下去，完全没尝出一丝酸涩的味道，开心得像个傻子。 “我要走了。”吃完所有果子，贝利尔懒懒拍了拍手，对利维坦道。 原本正开心地又转起圈圈的利维坦闻言，顿时僵住了，眨眼间游到贝利尔的腿边，一边嗷嗷叫着一边不舍地满地打滚，间或蹭蹭贝利尔的小腿，无论如何也不想让他走。 长得这么丑竟然还敢强行卖萌，这世上估计也就利维坦能做出这样毫无自觉的蠢事了。 为了避免以后再被辣到眼睛，贝利尔不得不对利维坦道：“你有没有尝试过化形？” 身为上帝的第一个造物，身负混沌之力的利维坦其实比炽天使也差不到哪去，甚至很有可能是这世间除神以外唯一比绝大多数炽天使还要强的存在，所以贝利尔觉得，只要这家伙愿意，应该很容易就能化成人形才对。 之所以到现在还是这幅丑萌的模样，估计很有可能是利维坦本身根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自觉。 想到这，贝利尔一脚踹开想用身体在他腿上打个死结的利维坦，手指一挥就把那黑色的大蛇变作了一个黑发金眸的俊美少年。 冷不丁化成人形，本体为玄蛇模样的利维坦根本连站都站不住，“噗通”一声平躺进了海里，浑身没骨头似的在海中扭啊扭，边扭还边好奇地用四肢扑腾水花，间或兴奋地对贝利尔嗷嗷叫两声。 总觉得更辣眼睛了呢…… 无奈地扶额，幻化出一面水镜对着利维坦砸了下去，贝利尔严厉地对它道：“在我下次见到你之前，我希望你能学会自己控制身体的大小，并能熟练地化作现在的模样，掌握好对这种形态身体的控制力。” 捧着镜子看着其中与贝利尔外形相似的少年，利维坦好奇地抵住镜子，想知道在这东西中藏着的人影究竟是谁。 却没想到脑门刚一碰上去，那镜子就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片，哗啦啦落入海中，转瞬便消失不见。 它惊恐地仰起脑袋，委屈地嗷嗷冲贝利尔叫着，似乎不明白那镜中的少年去了哪里。 全程围观利维坦犯蠢的贝利尔被它叫得脑仁疼，拎起他的一只耳朵，咬牙切齿地道：“刚才那个人影就是你！下次要是还不会变成那个样子，我就抽你。还有，上帝在造你的时候应该赐予了你语言的传承，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要是还说不明白话，我还抽你。” 担心语言的威慑力不够，贝利尔又幻化出之前那条把利维坦抽得嘤嘤嘤的黑鞭，抵在它鼻尖下，面无表情地问它，“听懂了吗？” 利维坦哭唧唧地点头。 “能做到吗？”贝利尔眯眼再问。 利维坦小鸡啄米状狂点头。 “嗯，这才乖。”贝利尔满意地摸了摸它的狗头。 “你好好练习，什么时候练好了，我再来看你。”踏出梦境前，贝利尔最后对利维坦道。 利维坦不舍地看着他消失在两扇神秘至极的黑水晶大门后，身体“嘭”地变回庞大的原形。 混沌界的深海之下，原本困于梦境的混沌龙猛地睁开了眼睛。 …… 离开利维坦的梦境后，贝利尔并没有在自己的黑暗本源中多做停留。 虽说不想在天堂搬砖，但这个世界怎么说也是上帝创造的，天堂又在上帝的眼皮底下，在整个天堂都热火朝天搞建设的时候，他总不能懒得太嚣张，万一因此触怒上帝就不好了。 这么想着，贝利尔的意识缓缓上浮，终于从沉眠中醒了过来。 天堂第一重，月星天。 察觉到安静多时的云床似乎有了声响，正和阿斯蒙蒂斯说着什么的加百列顿了顿，立刻放下手中的纸张，快步走到云床边。 “贝利尔，你醒了？”声音柔美的大天使长轻声问道。 小手捂住紧闭的眼睛，刚在熟悉的黑暗中休息了一阵子的贝利尔十分不想看到普照整个天堂的圣光。 但加百列还在等着他。 心底叹了口气，贝利尔这才缓缓移开掌心，慢慢睁开琥珀色的眼睛。 “加百列，我已经没事了。”圆嘟嘟的小脸上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决定在天堂把“小白花路线”贯彻到底的贝利尔微笑着说道。 见阿斯蒙蒂斯也来到了云床边，贝利尔抬起头眼巴巴看了眼阿斯蒙蒂斯，不太好意思地对他和加百列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那自责的小模样，把加百列的心都快萌化了，到底还是没控制住蠢蠢欲动的爪子，一把摸上贝利尔柔软的银灰色小脑袋。 “加百列。”阿斯蒙蒂斯不赞同地看着她。 “咳……不好意思，一时没控制住……”不舍地把手从那毛茸茸的小脑袋上移开，加百列小心翼翼地看了贝利尔一眼，发觉贝利尔面上并没有任何不悦，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的头很好摸吗？”贝利尔忽然问道。 话音一落，本就心虚的加百列顿时被呛得狠狠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第8章 第八天 虽然真的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头，不过看加百列脸色红红有些尴尬的模样，贝利尔也没打算再计较这件事。 不过，这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摸他是怎么回事？ 纳闷地碰了碰自己的发尖，贝利尔随手幻化出一面金色的镜子，打算看看自己现在这副天使的壳子究竟长什么样。 这一看，贝利尔就愣住了——那是一张糯米团子一样又圆又软又白的小脸，五官极为精致，银沙似的齐刘海下，琥珀色的猫眼、白玉般的小鼻子、樱花一样粉嫩的嘴唇，都完美得没有丝毫瑕疵。 贝利尔：emmmm，虽然这么形容自己好像有点恶心，但…… 他该说上帝出品，果然精品吗？！ 双手忍不住捧住自己软软的脸，贝利尔曾经虽然也在网上见过不少小萌物，但没有一个能像镜中的小天使那样，可爱得让他自己都忍不住动手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上帝为什么没把他神道毁灭，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无论是路西菲尔还是加百列，抑或其他天使长，都总是用那种隐隐灼热的目光注视他了—— 啧，长得太过可爱，果然也是种罪过。 自恋地又在脸上揉了一把，q弹滑软的触感让贝利尔自己都有些爱不释手，不过他好歹还记得这里目前还有别人在，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随意发散。 把镜子塞进身下的云床中，假装没看到加百列越发闪闪发光的眼睛以及阿斯蒙蒂斯有些一言难尽的脸，贝利尔盘腿坐在云床上，环顾这座明显是由白色云朵暂时搭建的简易帐篷，终于开口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被贝利尔刚刚揽镜自顾的模样萌得一脸血，加百列的反应都有些迟钝了，阿斯蒙蒂斯见状，只好无奈地对贝利尔解释：“这里是月星天，距离你陷入沉睡已经过去三天。” 说到这，阿斯蒙蒂斯微微顿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继续补充道：“路西菲尔原本想亲自把你带在身边，但他这几天要经常在诸天之间巡视，担心你会因此休息不好，这才暂时把你安置在加百列这里。” 虽然感觉阿斯蒙蒂斯的说法有哪里怪怪的，不过贝利尔也懒得思考那么多，只微笑着再次对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表示了一番感谢。 再次听到贝利尔软软的声音，加百列终于回过神来，温柔的绿眼睛中满是暖洋洋的笑意，献宝一样开心地对贝利尔道：“贝利尔，你休息的时候，可是有好事发生哦。” 贝利尔配合地做出洗耳恭听的期待模样，对加百列所说的事也确实有点好奇——总觉得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很高兴贝利尔对自己的话感兴趣，加百列也不卖关子，眼睛闪闪发光地道：“你睡着之后，我们巡视到第六重木星天的时候，神念忽然降临了。”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很快他就听加百列又道：“贝利尔，神允许我们七位炽天使另在恒星天建造属于自己的宫殿，并且可以随时去那里小住！” 说到自己的造物主，加百列不知不觉虔诚地在胸前合十双手，眼底清澈坚定的信仰令她看起来充满了神圣的光辉，“那里可是距离水晶天最近的地方！吾神把如此殊荣赐予我们炽天使，不正说明神最宠爱也最信任我们吗？” 贝利尔：……虽然知道你说的是事实，然而我并不想要这样的“殊荣”谢谢。 虽然现在的身体是货真价实的炽天使之躯，但内里本质仍为黑暗的贝利尔，丝毫不觉得距离一位至高光明神太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如此，倒也不是因为人类经常杜撰的光暗生来即为死敌，存在一日必将不死不休之类的谬论。 贝利尔曾在网上看到过不少人类对光与暗的揣测，那时他就发现，对于人类来说，似乎光明永远与纯洁公平公正正义等美好的品质有关，而一旦提到黑暗，几乎总会见到邪恶肮脏充满欲望之类的字眼。 对于此，贝利尔一直嗤之以鼻。 他是生来就继承父神本质的黑暗神祇，他的父神是位列五大创世神的黑暗神厄瑞玻斯，母神是黑夜女神倪克斯，但正是这两位根正苗红的黑暗神，诞生出了他的兄长太空之神埃忒尔以及白昼女神赫莫拉。 贝利尔出生时，他的兄姐虽然已经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但他仍然知晓，他的兄姐是两位生来便充满光明的光辉神祇，而他们与他一样，都诞生于世间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在贝利尔曾经的世界，混沌曾孕育出最极致的黑暗，最极致的黑暗也孕育出了最极致的光明。 在古希腊神系中，对于君临三界的神祇们而言，光明或黑暗的本质并不能为他们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就像高居于奥林匹斯神山上的神明，未必真的就拥有光明美好的德行，不然神王宙斯的花名也不可能声名远播到连千百万年后的人类都耳熟能详； 就像幽居于冥界的冥域诸神，未必真的就冷酷邪恶残暴到令人望而生畏，不然冥王哈迪斯在后世也不会因勤勉公正对感情专一之名，而一再被列为希腊神系最想嫖的好男神。 正是因为对光明与黑暗的本质有着极为正确且清醒的认知，贝利尔才从不认为，光明与黑暗是绝对对立的。 无论在任何世界，光与暗都一定是并存的，并且缺一不可。 所以实际上，对于上帝这位与自己拥有完全相反极端属性的光明至高神，贝利尔并不感到厌恶。 他也能感觉到，虽然上帝很嫌弃他所拥有的黑暗本质，却也并没有因此而彻底抹杀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如此，也并不能说明他和上帝会喜欢离彼此太近。 贝利尔还清楚地记得，他曾在水晶天和恒星天所感受过的极致的光明威压。 天堂是光明神的国度，距离上帝所在的水晶天越近，光明的力量也就越强盛，对贝利尔造成的压力也就越大。 更何况他早已经习惯了黑夜的色彩，天堂所拥有的永恒白昼，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刺眼了。 所以如果可以，比起距离上帝更近也更明亮的恒星天，他还是更喜欢第一重第二重天这样光明之力相对稀薄的地方。 所以，对于加百列所说的好事，贝利尔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兴奋，只微微瞪圆了眼睛，装出高兴的样子道了句“那真是太好了！” 纯洁的大天使长并不知道贝利尔心中的弯弯绕，只以为看到的就是贝利尔的真实所想，开心地点了点头后，忍不住又说道：“不仅如此，神还把第七重天赐予路西菲尔居住。”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路西菲尔麾下的智天使可都是诞生于第六重天木星天，按照他们几位天使长之前商量过的，天使长与麾下天使共居于同一重天的方案，路西菲尔的宫殿应该建造在第六重天才对。 似乎明白贝利尔在疑惑什么，忆起那时情景的阿斯蒙蒂斯脸上也有了些笑容，“神说，路西菲尔为天国副君，炽天使之首，合该有此荣耀。” 加百列闻言，眼底的笑意也更胜。 贝利尔看得出来，她和阿斯蒙蒂斯是真的为路西菲尔感到骄傲，也是真的为神能如此喜爱炽天使而由衷地感到感激。 贝利尔：然而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打上帝—— 从上帝让他和加百列、阿斯蒙蒂斯带领四个阶级的天使共同居住于第一二重天的时候起，贝利尔就已经对上帝如此不合理的分配感到十分不解。 但他万万没想到，上帝这么做，竟然就只是为了把最上面两重天腾出来，单独给他最宠爱的炽天使住= =！ 想到一二重天那无比庞大的天使数量，以及那几乎能把这两重天淹没的无数翅膀，对于上帝的做法，贝利尔一时间简直感到匪夷所思。 贝利尔：上帝我跟你讲，你这个样子，放在我曾经看过的脑残剧里，也绝对会被称一声昏君的你造吗！ 第9章 第九天 虽然对上帝如此偏心感觉有点糟心，但这一切并不是贝利尔所能控制的，而且身为直接受益者炽天使阶级的一员，贝利尔也实在没有立场去因此指责上帝什么——像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这样兴奋并感激的模样，才是炽天使应有的正常反应。 不能改变的事索性不去考虑，对贝利尔来说，眼前需要解决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在他沉睡的这三天中，天堂开荒的进度究竟进行到了哪里。 听贝利尔问起这件事，原本就是来找加百列商量一二重天建设工作的阿斯蒙蒂斯，当即拿出一张地图交给贝利尔，“这三天我抽空去水星天南部跑了几趟，这是那里的详细地图，你可以先看一看，水星天南部盛产什么我也已经命能天使去调查过，在这张地图上也都有标注。权天使的总体数量还没有统计完全，贝利尔你可以先把想要修建宫殿的位置圈出来，权天使的驻扎地也需要你来决定。” 说到这，见贝利尔接过地图后就一直低头在那上面细细看着，小脸上满是赞叹，阿斯蒙蒂斯刚硬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当然，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亲自去看过之后再做决定。” 贝利尔是真的对那张地图感到惊讶，因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三天之前天堂可是还没有纸这种东西呢，别西卜巡视天堂的时候，还是靠衣服的碎片来进行记录，没想到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天使们就已经发明出记录用的纸张了。 捏了捏手中云般洁白却又十分柔韧的纸张，贝利尔暂时放下对这纸张来历的探究，详细观看了一会儿这张地图上所绘制的内容，而后一脸赞叹地抬起小脑袋，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真是太感谢你了，阿斯蒙蒂斯！有了这张地图，我接下来的工作会容易完成许多。” 被那杀伤力十足的萌系笑容晃得精神恍惚了一瞬，阿斯蒙蒂斯轻咳一声，脸上渐渐爬上一丝莫名的红润，急急地对加百列和贝利尔道：“水星天那边还有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就派大天使去找我。” 说完，阿斯蒙斯底又定定看了贝利尔一会儿，这才头也不回地噌噌飞走了。 又是一个对萌物毫无抵抗力的天使啊……看着阿斯蒙蒂斯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贝利尔用小手杵着下巴，老气横秋地感叹。 从刚才起就全程围观阿斯蒙蒂斯糗样的加百列见状，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见加百列一副笑不可支的模样，贝利尔好奇地问她：“加百列，什么事这么开心？” 加百列笑着指了指贝利尔手中的地图，“我是在笑阿斯蒙蒂斯那家伙，明明这三天几乎一直蹲在水星天南境帮你绘制地图，麾下的能天使也都派去南境帮忙统计权天使数量和勘测地形、资源，刚刚面对你的时候却几乎什么都不说，简直傻得可以。” 贝利尔听到后，惊讶地看着手中极为精细的地图，“我还以为这是阿斯蒙蒂斯派能天使去绘制的。” 加百列闻言，笑而不语。 拿起那张绘有水星天南境所有信息的地图细细看了一会儿，贝利尔抬头对加百列露出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如果加百列不说，他还真的差点就错过阿斯蒙蒂斯这份珍贵的心意了。 虽然神命贝利尔和加百列、阿斯蒙蒂斯共同守护一二重天，但或许是因为阿斯蒙蒂斯天生性格就相对内敛，在这两位同僚中，贝利尔还是与性情爽朗的加百列更加亲近熟络一些。 不过，该说大家果然都不愧是光明而又善良的天使吗？连阿斯蒙蒂斯那样看起来正直又冷淡的家伙，竟然也有这么细心且乐于助人的一面。 一想到有这样一群勤劳且不求回报的小可爱做同僚，贝利尔忽然觉得这快闪瞎他眼睛的天堂，都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加百列这里很忙，身为掌管整个月星天的天使兼大天使长，仅统计这两级天使数量这件事，就够她忙上一阵子了。 在此之外，加百列还要负责监督天使们管理日月星辰，气象变换，如此一来，自然需要她把天上的星辰有多少颗也统计出来，如此一来，未来她才把星辰气象任责到月星天的每一位天使头上。 坐在云床中，贝利尔看着帐篷里时不时匆匆进来几位天使对加百列汇报情况，加百列整个天使都忙得团团转，默默琢磨着如果自己回到水星天，大概也会面临和加百列一样的情况。 啊啊……完全不想回去干活呢=_=…… 于是贝利尔决定继续在加百列这里磨蹭一会儿。 不过看加百列在那里忙飞到起，自己光坐着发呆似乎有些不好，贝利尔索性跟加百列要了几张纸，打算先把宫殿的设计图搞好。 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黑暗深渊中那座完全由黑水晶和黑曜石打造而成的黑暗神殿，贝利尔直接把脑内的影像抽取出来，漂白了个颜色，而后一巴掌糊到手中的白纸上。 一座庄严巍峨的纯白宫殿，立刻跃然于纸上。 其实如果可以，贝利尔还是最喜欢这宫殿原本的黑色，但他要是真在天堂中弄出来一座黑暗神殿，估计上帝分分钟会把那当成违章建筑给强拆掉，没准还会因此责罚他。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贝利尔只好把宫殿漂成了白色。 不过天堂本来就是白茫茫一片了，再造个白色的宫殿贝利尔担心会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斟酌再三后，终于把那宫殿的颜色改成了比自己发色更深些的银灰色，又在一些视觉的死角上填了些银色与白色。 如此一来，大概就不会被上帝和其他炽天使察觉出不对劲了。 “贝利尔，你竟然这么快就把宫殿的图纸画好了。”忙碌告一段落的加百列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贝利尔的云床旁，看着图纸上那座典雅恢弘的宫殿，忍不住出言赞叹。 贝利尔歪头对她眨了眨眼睛，直把加百列萌得忍不住捧脸，十分想要捏捏贝利尔那张软嘟嘟的小脸。 不过一想到贝利尔会因此不高兴，加百列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只能看着贝利尔的宫殿图纸强行转移注意力。 “贝利尔，这些是什么花？”注意到那宫殿窗下冉放着大片深浅不一的红色花朵，加百列连忙问道。 贝利尔闻言低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在复制黑暗神殿的时候，竟然连带着把宫殿的花圃与花园也复制了过来。 琥珀色的猫眼骨溜溜转着，贝利尔的笑容忽然有些古怪，“是石榴和石蒜。” “之前巡视天堂的时候，好像没见过这两种花呢。”加百列好奇地道。 你当然不会见过，毕竟这可是地狱和混沌界才有的花。 不过很快，天堂也会有了。 心底轻笑着，贝利尔“困扰”地微蹙起眉，“仔细回忆了一番”才对加百列道：“我也忘记是在哪里看到过了。天堂那么大，或许是你当时没看到？” 加百列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再深究。 又看了几眼贝利尔的宫殿图纸，加百列也开始思考，“我还没想过要把宫殿建成什么模样呢，不过到时候我一定要建一座大大的花园，把整个天堂的花都搜集进来！” 眼中似乎能看到那片充满生机的美丽花海，加百列翠绿的双眸一时间闪闪发光。 贝利尔被她那副无比憧憬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调侃她，“难道你的宫殿也要用那么多种花来装点？” 加百列怔了下，“不可以吗？” 脸上的笑意更胜，贝利尔在脑内随便拖出来一个古希腊风的白色神殿，而后按照加百列所想，把诸多形态各异五颜六色的花朵分别糊到那神殿的穹顶、屋檐、廊柱、水池…… “好像有哪里怪怪的。”看着图上越发显得凌乱的宫殿，加百列沉吟道。 贝利尔笑了下，轻轻打了个指响，那装点在神殿各处的各色花朵，瞬间变作一朵朵鲜嫩欲滴的百合花，原本凌乱的宫殿顿时变得神圣典雅起来。 手中“啵”地开出一朵洁白无瑕的百合，贝利尔把它缓缓送到加百列耳边，“这是百合花，象征着纯洁、高雅、神圣以及荣誉。” 一本正经地说完这些，贝利尔望着加百列在百合花映衬下越发温柔动人绿眼睛，也眉眼弯弯地笑了，“很适合你呢，加百列。” 指尖轻轻碰了碰鬓边散发着怡人香气的百合花，加百列强忍住想要把贝利尔抱进怀中亲亲捏捏抱抱的欲望，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谢谢你，贝利尔！我很喜欢它！” 加百列：决定了！以后我最爱的花就是百合花qaq！ 装作没看到加百列眼底汹涌翻腾的迷妹之光，贝利尔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10章 第十天 加百列很快又忙了起来，贝利尔见状，终于决定向加百列告辞，不继续在这里打扰她工作。 虽然打算离开月星天，贝利尔暂时却并不怎么想回水星天去搬砖。 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经基本搞定的宫殿图纸，贝利尔决定先去日星天找别西卜，把宫殿的图纸报上去。 听闻贝利尔要走，加百列倒是没怎么意外，毕竟水星天的权天使们还在等着他。 送贝利尔出去的时候，加百列和贝利尔正赶上有大天使来送新鲜出炉的纸张。 贝利尔这才想起来问加百列，“这些纸是哪来的？” 加百列好奇地看着他，“这东西是叫‘纸’吗？” 贝利尔：……啊，上帝的传承中，好像确实没有与“纸”有关的信息。 见贝利尔的神情似乎有些复杂，加百列也没深究这东西为什么叫“纸”，而是带着贝利尔去了离帐篷不远的一处地方，指着正在劳作的众天使道： “说起来，这东西还是从你那里学来的。之前我们巡视天堂的时候，你不是教别西卜用布来记录文书吗？巡视完天堂回到月星天之后，我才发现除了身上这件袍子，根本没有能够用做记录的工具，就让天使们去找找看月星天有没有与布料类似的东西。” 虽然加百列的解释合情合理，但当看到众天使们热火朝天地在刨月星天的地面时，贝利尔还是觉得囧囧有神，“所以这就是他们最后找到的布料替代品吗？” 之前巡视天堂的时候贝利尔就发现了，这九重天堂的地面几乎都是由雪白的云朵构成，只不过与混沌界充满水汽的稀薄云层不同，构成整个天堂主体的云层更像是一种软硬适中的固体，也因为此，贝利尔才能轻易用它们捏出一朵云床来。 望着被天使们刨得坑坑洼洼的地面，加百列多少也有点心虚，不过还是决定为自家天使们据理力争一下，“因为用这些云做成的纸，真的很好用嘛，贝利尔你刚刚不是也用过？” 想到刚才摸了半晌也没摸出来究竟是什么材质的纸张，贝利尔沉默半晌后，终于问加百列，“你难道不怕他们把月星天的地面挖穿了吗？” 要是真挖穿到了混沌界，那热闹可就大了。 加百列闻言也有点囧，心虚地绕了绕鬓边垂落的铂金长发，“应该不会吧……我这几天特意观察过，只要挖的量不太大，这些地面很快又会恢复成原状的，毕竟整个天堂都是吾神用光明之力构建的，只要有神在，地就一定塌不了！” 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加百列啊哈哈地拍了拍胸脯，一脸充分相信造物主能力的坚定模样。 贝利尔：…… 上帝在创造加百列的时候，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 怎么总觉得加百列比自己这个黑暗神还坑！ 心情复杂地告别加百列，贝利尔驾驶着云床，慢吞吞往别西卜所在的日星天去了。 日星天上有一株遮天蔽日的生命之树，贝利尔到达日星天后，很容易就在生命之树宽阔的枝干上找到了正暂时在此办公的别西卜。 让他没想到的是，路西菲尔竟然也在。 “贝利尔，你醒了？”见贝利尔坐在云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们，金发碧眸的炽天使长微笑着道。 “嗯，醒来有一会儿了。”装乖地点了点头，贝利尔驾着云床，慢吞吞飞到了他们跟前，“别西卜，这是我的宫殿图纸，已经设计好了。” 别西卜闻言接过图纸，深青色的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竟然这么快就想好了？” 贝利尔闻言，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大概知道别西卜为什么会如此惊讶—— 从加百列那零进展的宫殿设计图纸就能看出来，其他天使长目前大概都还在忙着和麾下天使一起开荒呢，哪可能那么快就把宫殿设计好？ 全天堂像他这样重度拖延症的天使长，估计也就只有他一个了_(:з」∠)_。 路西菲尔闻言，从别西卜手中接过贝利尔的宫殿图纸看了看，这才发现那宫殿设计得十分精致完善，甚至连许多微小的细节都已经标注了出来，可见在其上花了不少心思。 当即笑问贝利尔：“这是要建在水星天的宫殿，还是要建在恒星天的？” 路西菲尔问完，贝利尔才想起来加百列之前说过，上帝允许他们七位炽天使在恒星天建造宫殿。 一想到遍布在恒星天的光明威压，贝利尔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立刻对路西菲尔道：“这是要建在水星天的宫殿。” 把图纸交还给别西卜，路西菲尔又问道：“那你想好恒星天的宫殿要建成什么模样了吗？” 贝利尔敷衍地对他摆了摆小手，“我去恒星天住的机会不多，不如你帮我想吧。”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贝利尔又加了句，“不然直接按照你宫殿的模样造也行。” 路西菲尔闻言，若有所思地看着贝利尔。 贝利尔无辜地睁着眼睛看他，难道这样也不行？ “emmmm……再不行的话，就按照我刚刚送来的图纸，在水星天和恒星天建两座一样的宫殿出来？” 此话一出，原本一直低头整理资料，听他们俩说话的别西卜也不赞同地看了过来。 被路西菲尔和别西卜看得有点懵，贝利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路西菲尔见状，干脆带着他挥别别西卜，一起往自己所管辖的木星天去了。 “路西菲尔，我刚才是说错什么了吗？”去往木星天的路上，贝利尔趴在云床上，歪头问路西菲尔。 见贝利尔是真的没发觉，路西菲尔无奈地停下脚步，优雅地挥动着翅膀停在贝利尔身前。 蓝宝石般的眸中现出一丝担忧，路西菲尔轻声问贝利尔：“贝利尔，你是不是在怪吾神？” 贝利尔闻言，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路西菲尔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路西菲尔见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不过就算贝利尔这次不是这么想的，路西菲尔也还是担心他以后会对神心生怨怼。 轻轻揉了揉贝利尔柔软的银灰色发旋，路西菲尔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贝利尔，虽然吾神在创造你的时候，让你和我们不太一样，但我相信在神的心中，对我们的喜爱是等同的。” 虽然不太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头，但路西菲尔的掌心很温暖，每次触碰到贝利尔的时候，都让他觉得像被阳光照在身上一样暖洋洋的，却并没有阳光那样刺眼，所以他倒也并不排斥路西菲尔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 不过对于路西菲尔的话，贝利尔还是颇为不以为然的。 讲真，神喜爱炽天使是真的，但这绝不包括他贝利尔。 如果用他曾经从人类那学来的话来形容，他对上帝来说，应该就像是充话费送的那种炽天使——取之无用，弃之可惜。 大概正因为此，才会被命以“没有用处的·贝利尔”这样的名字吧。 对于此，贝利尔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听路西菲尔的话，他这位同僚似乎比他还在意上帝是怎么看他的。 不想与路西菲尔争辩这件事，贝利尔只笑着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乖巧地回应，“我知道，神还是很爱我的。” 这话他说得毫不心虚，毕竟他父神母神确实都挺爱他的，他自己也很爱自己。 没毛病。 路西菲尔闻言，神情不禁更加柔和了，斟酌着对贝利尔道：“神把居住在恒星天的特权赐予给我们炽天使，我们应该对这件事足够重视才对，如此，才不负神对我们的宠爱与信任。” 听到这，贝利尔才终于明白路西菲尔的意思：原来路西菲尔就只是想说让他把恒星天的宫殿好好设计一下啊？直接说不就行了，绕得他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忌讳= =。 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路西菲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贝利尔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惹上帝不悦，只好对路西菲尔保证，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设计在恒星天的宫殿。 路西菲尔这才展颜，继续带贝利尔前行。 该说的事不是已经说完了吗？路西菲尔怎么还不放他回去？ 纳闷地望着路西菲尔金灿灿的优雅背影，贝利尔终于忍不住问他，“路西菲尔，我们去木星天做什么？” 路西菲尔微笑着对他解释：“接下来这段时间，想来大家都会很忙，互相之间需要沟通的事也会有很多，但能通行于这几重天的天使却很少。” 贝利尔闻言点了点头，路西菲尔所言确实是个问题。 之前巡视天堂的时候，贝利尔就已经发觉到了，在这看似祥和光明的天堂之中，无形的等级制度其实十分严格，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因为逐层递增的光明威压，下级天使根本无法进入更上面一层的天堂。 见贝利尔明白自己的意思，路西菲尔带他降落在木星天上，“我麾下的智天使，皆诞生于木星天，也是除炽天使外唯一能够往返于一到六重天的天使。” 察觉到路西菲尔话中的意思，贝利尔的双眸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路西菲尔见状，轻笑着肯定了他的猜测，“所以我决定派智天使去协助大家工作，这样一来，像送图纸这种小事，你也就不用再特意亲自去跑上一趟了。” 贝利尔：亲人！！！ 第11章 第十一天 因为现在智天使们还没有工作要做，所以路西菲尔很快就把他们召集在了一起。 作为仅次于炽天使的天堂精英，智天使的数量远比下面几级天使要少很多，但目测也有几万之多。 与贝利尔来到行动有素排列整齐的智天使面前，路西菲尔微笑着对贝利尔道：“看看可有喜欢的？” 小手拄着下巴看着面前数量众多的智天使，贝利尔忽然问道：“我可以带走多少？” 路西菲尔闻言一怔，紧接着却无奈地笑开了。 轻轻揉了揉贝利尔正仰头看过来的小脑袋，路西菲尔心中一软，带笑的声音中有着浅浅的不自知的纵容，“随你喜欢。” 贝利尔囧囧有神地看着他，这一刻，路西菲尔光辉璀璨的身影莫名与某位大手一挥豪气冲天说着“这片鱼塘被你承包了”的霸道总裁重叠在了一起。 贝利尔：我之前究竟都看了些什么otl…… 晃晃脑袋把那天雷滚滚的画面驱逐出境，虽然路西菲尔说让他随意挑选，想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但贝利尔也不会真的那么不知趣。 不过怎么选择智天使，这倒是个问题。 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小又“孱弱”的身体，复又抬头看了看正不卑不亢默默听着自己与路西菲尔对话的数万智天使，贝利尔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容。 轻轻拍了拍身下的云床，让它载着自己来到最前面那排智天使的跟前，贝利尔微笑着轻声说道：“我是权天使长贝利尔，你们当中，有谁愿意跟我走？” 他的声音柔软细嫩，乍一听上去十分可爱，轻轻吐出的每一个音节中，却都饱含炽天使阶级所特有的等级威压。 他明明没有做什么，声音却传出很远很远，连最后面一排的智天使，都能听得分明。 虽然如此，在听到贝利尔的话之后，面面相觑的智天使们却没有一人出列。 看到这一幕的路西菲尔，渐渐皱起眉头。 路西菲尔之所以让贝利尔亲自挑选智天使，就是因为那是以后要随侍在贝利尔左右的助手，一定要贝利尔自己喜欢才行。 但智天使这样无一人出列的情况，却并不在路西菲尔的预料之内。 上帝在创造天使的时候，已经把森严的等级制度铭刻在了天使的灵魂中，除七位由他精雕细琢出的炽天使外，其他所有天使都是上帝按照等级批量创造出来的，自然皆在炽天使之下，对炽天使的服从也与生俱来。 所以，即使贝利尔并不是智天使的直属天使长，智天使们也不该如此犹豫。 见路西菲尔的神情有些不悦，似乎想要亲自上前点出几名智天使，贝利尔立刻抓住路西菲尔垂在身边的大手，想要说什么。 数万智天使队伍中，却忽然传来一阵节奏分明的脚步声。 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贝利尔与同样听到脚步声的路西菲尔一同抬头望过去。 那脚步声的主人，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就从智天使队伍中脱颖而出，步履坚定地来到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面前，恭敬地单膝跪地。 “智天使拜蒙，愿随侍贝利尔殿下左右。” 乍一听到“殿下”这个称呼，贝利尔不由得挑起一边眉毛，颇感兴趣地看着那有着一头奶黄色短卷发的智天使。 虽然他曾经在冥界确实可以被称上一声“殿下”，但那时的冥界除了他早已空无一神，甚至连人类死后的灵魂都不能再进驻，所以那么在那么漫长的岁月中，根本没有任何人真正称过他一声“殿下”。 没想到在这不知多少时空之外的希伯来世界，反倒听到有人如此称呼他。 这多少让贝利尔感到有些奇妙，连带着对那名为“拜蒙”的智天使，也生出了一丝淡淡的好感。 坐在云床上微微探出身体，贝利尔无意识地收紧小手，饶有兴致地对那智天使道：“抬起头来。” 从与贝利尔交握的手上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路西菲尔意外地看了眼拜蒙，眼底不知不觉也生出几分审视。 听到贝利尔的话，那智天使顺从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有着焦糖色双眸的秀丽天使，五官精致，肤色雪白，奶黄色的短卷发让他看上去明亮而又温暖，带着浅浅笑意的模样，简直像个女孩子，身体却是男性天使特有的强壮有力。 他的背后生有五对雪白的羽翼，此时正安静地垂着，以一副绝对顺从的姿态。 ——简直像是个超大号的焦糖布丁。 心底如此想着，贝利尔不知不觉便笑了出来。 路西菲尔和那智天使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拜蒙是吗？”轻声问着那智天使的名字，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后，贝利尔眉眼弯弯地晃了晃路西菲尔的手心，“就他了。” 见贝利尔似乎很喜欢拜蒙，路西菲尔也为他感到高兴，不过，如果他没会错意的话，“就只要这一个？” 如果没记错的话，贝利尔一开始想要的应该不止一个智天使才对。 “如果不够的话，我可以……” 摇头打断路西菲尔的建议，目光在拜蒙身后的数万智天使身上一扫而过，贝利尔的神色淡淡，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要一个。” 而且，不是真心想来他麾下的智天使，他根本不稀罕。 贝利尔多少能猜出那些智天使的心思。 身为力量阶级仅在炽天使之下的智天使，生来就被划在天国副君路西菲尔麾下的智天使，在他这个看上去最弱小的炽天使和路西菲尔之间会选择谁，根本不需要任何犹豫。 不过也正因为此，主动选择到他身边的拜蒙才显得尤为特别和可贵。 见贝利尔态度坚决，路西菲尔自然不会对此多加干涉，但拜蒙本是他麾下的智天使，此番把他交给贝利尔，他自然有话要交代。 “智天使拜蒙听命。”敛去面对贝利尔时的温暖柔和，金发碧眼的智天使长威严地道。 “拜蒙在。”拜蒙恭敬地垂首。 “从此刻起，你将不再是我麾下的一员，今后将不再参与智天使阶级的任何调度，只需全力辅佐权天使长贝利尔即可。” “拜蒙领命！”被划到贝利尔麾下的智天使坚定地道。 微微勾起唇角，贝利尔轻声对拜蒙道：“起来吧，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 拜蒙恭顺地从地上站起身，自觉站到贝利尔身后。 路西菲尔见状，也渐渐柔和了脸色，又低声叮嘱拜蒙，“好好照顾贝利尔。” 拜蒙闻言，秀丽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恭敬地道：“请路西菲尔殿下放心，拜蒙一定会照顾好我家殿下。” 这完全把路西菲尔当外人的话，让贝利尔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路西菲尔的目光也有些诧异，显然完全没有想到拜蒙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难得在路西菲尔脸上见到那样一言难尽的神色，贝利尔顿时更加笑不可支，看拜蒙也越发顺眼起来。 为避免路西菲尔恼羞成怒，贝利尔赶忙和路西菲尔打了个招呼，准备带拜蒙跑路回水星天。 大手忍不住又在贝利尔软绵绵的脑袋上撸了几把，路西菲尔这才痛快放行，临行前还不忘叮嘱贝利尔，让他有什么事尽量吩咐拜蒙去做，尽量不要累到自己。 意味深长地看着拜蒙，贝利尔笑眯眯地保证，自己一定会乖乖听路西菲尔的话，把工作全都交给拜蒙去做。 全程听到这两位天使长对话的拜蒙：不知道现在后悔来还来得及……！ 第12章 第十二天 贝利尔带着拜蒙降临于水星天的时候，炽天使身上特有的金色光辉与扑面而来的等级威压，令整个水星天的权天使都沸腾了。 自七大天使长巡视天国起，贝利尔麾下的权天使们就只在天使长们巡视到水星天时，见过自家天使长贝利尔。 虽然贝利尔大人是所有炽天使中看起来力量最弱小的，但只他是炽天使阶级这一点，就足以令权天使们对他心悦诚服，发自内心地崇敬爱戴他。 天使长们巡视水星天时，贝利尔大人曾令权天使们先行统计本阶级天使的数量，在他离开后，权天使们也开始认认真真做起了这件事，就等着贝利尔大人回来之后把数量上报给他。 但连权天使们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数量竟然有那么多那么多，直到天使长们巡视完整个天国，还没有统计出十分之一的权天使数量。 这无法不令权天使们感到着急，生怕贝利尔大人回来时会对他们感到失望。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也还是无比期盼贝利尔大人能够早些回来，带领他们共同建设水星天。 但令权天使们没想到的是，在天使长们巡视完天国时，他们等来的并不是权天使长贝利尔大人，而是与他们共同驻守月星天的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大人。 阿斯蒙蒂斯大人告诉他们，贝利尔大人目前还有事，暂时还无法回来，并交代权天使们在贝利尔大人回来之前，先同能天使一起把水星天的地形、地貌以及所有可利用资源都统计出来。 虽然阿斯蒙蒂斯大人并不是权天使长，但在贝利尔大人暂时未归的情况下，权天使们还是听话地先按照阿斯蒙蒂斯大人的命令办事去了。 贝利尔大人没回来的第一天，权天使们心情低落地又统计出了一小部分本阶级天使的数量； 贝利尔大人没回来的第二天，权天使们的效率比前一天还低，十分担忧自家天使长大人； 贝利尔大人没回来的第三天，权天使终于彻底乱了套——因为没有记录用具的关系，负责统计人头数的权天使终于把自己也绕糊涂了，再加上这几天中有不少权天使都跑去水星天南境各个地方发掘资源，负责数数的权天使也记不得究竟哪些统计过了，哪些没统计过，一时间简直急得快要哭出来。 他们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跑去找阿斯蒙蒂斯大人，阿斯蒙蒂斯大人是能天使长，不是他们的天使长，他们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麻烦那位大人。 因为此，整个水星天南境都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紧张氛围中。 对这些一无所知的贝利尔，就是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时刻，踩着软绵绵的雪白云床，金光闪闪地降临在了水星天南境最大的蓝宝石湖畔。 “贝利尔大人qaq！！！” 翘首以盼终于把自家天使长盼回来了，几乎快成望夫石的权天使们立刻放下手中的事物，纷纷向贝利尔的所在地聚集过来。 刚想把权天使介绍给拜蒙的贝利尔：…… 这一个个都泪眼汪汪好像几辈子没见过他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看到贝利尔归来，权天使们都激动得不行，但炽天使的等级与他们相差实在太大，所以即使贝利尔是他们的天使长，在面对这位大人的时候，权天使们也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一阵纠结之后，权天使们终于把负责统计人头数的某位权天使推了出来，当做他们的代表。 那是一位有着水蓝色双眸淡蓝色齐腰长发的双翼天使，五官是天使这个种族所特有的精致柔美，在权天使中极为出挑，但令贝利尔注意到他的却不是那已经令他审美疲劳的长相，而是这天使在面对他时，不同于其他权天使的罕见的镇定。 虽然没想到会被同伴们推出来独自面对贝利尔大人，那天使却也不怵，径自提着雪白的衣袍，步履轻盈地来到贝利尔面前三步远的地方，虔诚地躬身行礼，“贝利尔大人，我是权天使拉斐尔，仅代表权天使们，欢迎您归来。” 拉斐尔？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贝利尔曾经虽然也看过不少人类所杜撰的神话传说，甚至还专门研究过各个神话体系，但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些神明所创造的世界和创世的方式，对神话中神明以外的名字，只能记住几个印象最深刻的。 就比如在希伯来神话中，他除了对上帝的研究最透彻外，印象最深刻的，就只有在后世文娱作品中作为魔王出现次数最多的路西法，也就是现如今还未堕落的炽天使长路西菲尔。 至于拉斐尔这个名字，他虽然有些印象，却也只记得这似乎是一位十分有名的天使，具体因为什么有名，他却没有太多印象。 索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以贝利尔在听到拉斐尔的名字后，只是微微晃了一下神，很快便微笑着对拉斐尔和他身后望不到尽头的权天使们认真道： “让你们久等了，我回来了。” 虽然十分想偷懒，但面对那么多双写满殷殷期待的眼睛，贝利尔还是不得不先扛起作为权天使长的责任。 这对曾经自己吃饱全家不饿从来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的贝利尔而言，多少有些新奇。 不过，在得知权天使们目前的开荒进度后，原本充满雄心壮志的贝利尔忽然就萎了。 ……竟然连一半权天使的数量都没统计完，甚至还得从头开始重新统计，你们确定不是在逗我？！ 一脸无语地看着脸色微红把这件事汇报给他的拉斐尔，贝利尔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扬声对整个水星天的权天使道： “权天使听令，自即刻起，以一百人为一组，十组为一队，自行选出百夫长、千夫长，统计各队天使的名字、形貌、特长，并为之编号，再往上以此类推。” “拉斐尔，”他看着面前被众权天使推举出来的统计负责人，多少清楚拉斐尔在权天使中有着一定的威望，“你现在立刻带一队权天使去月星天，找加百列借写纸过来，没有记录的工具，根本无法精准地统计出如此庞大的天使数量。” 没想到看着软绵绵的贝利尔大人也有如此雷厉风行的一面，拉斐尔怔了下，立刻对贝利尔道：“加百列大人之前曾派人送来过一些用作记录的东西，但我们还没研究明白怎么用。” 贝利尔：…… “在哪里？”这一刻贝利尔发现，他似乎真的高估了这些新生的天使。 不过也是，连别西卜和加百列都是在他的提示下才知道还可以如此记录文书，这些刚诞生没多久的权天使们，会对这纸束手无策倒也不是不可能。 话虽如此，但面对这些几乎是一片空白甚至有些蠢萌的权天使，贝利尔还是觉得有点心塞。 应贝利尔的要求，加百列很快把他带到了月星天与水星天的交界处，那堆积在此处的数量众多的纸张，远远看上去几乎与水星天雪白的地面没有任何区别。 还不待贝利尔开口，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拜蒙就主动拿起几张纸递了过来，“殿下。” 拉斐尔闻言怔了下，显然对“殿下”这个称呼有些惊讶，也这才终于敢把目光落在那位从刚才起，就随贝利尔殿下一同出现在水星天的五翼智天使身上，水蓝色的眼底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拜蒙见状，微笑着对拉斐尔点了点头。 接过那几张纸，把他们俩这微小的互动看在眼中，贝利尔这才想起来还没把拜蒙介绍给权天使们，当即对拉斐尔道：“这是智天使拜蒙，原属路西菲尔麾下，从今往后会一直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副官。” 说这话时，贝利尔特意用了扩音魔法，令整个水星天的天使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一直跟随贝利尔、拉斐尔来到此处的权天使们闻言，都好奇地望着立于贝利尔身后的拜蒙——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五翼的智天使，而且这位原本还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大人麾下的上三级天使。 一想到以后会与这位智天使长期相处，对强者有着天然崇拜心理的权天使们就都有些兴奋。 把权天使们的反应一一看在眼中，贝利尔惊讶地发现，这实在是一群单纯至极的小家伙：面对不属于本阶级的空降而来的拜蒙，他们非但没有任何排斥心理，反而都十分期待与拜蒙相处。 这让之前曾在智天使们那里遭受过“冷遇”的贝利尔，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虽然权天使们确实单蠢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 见权天使对拜蒙并不反感，贝利尔这才继续交代：“今后权天使一旦有什么事，可以先汇报给拜蒙，再由拜蒙转达给我。” “是，殿下。”代表权天使们微微躬身，顺从地接受了贝利尔的指令，拉斐尔复又对贝利尔身后的拜蒙恭敬地行了一礼，“那今后就麻烦您了，拜蒙大人。” 听到拉斐尔突然改变的称呼，贝利尔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权天使中也不是没有聪明人。 拜蒙则完全没想到贝利尔殿下竟会如此迅速地放权给自己，在觉得感激的同时，也瞬间感受到了这份沉重的信任与责任，当即正了正脸色，对拉斐尔和一众权天使道：“辅佐殿下是拜蒙的分内之事，今后也请诸君和我一同建设水星天，为殿下分忧。” 权天使们高声应诺，无不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站在云床上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贝利尔忽然有种预感——有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天使在，他未来的日子，大概再也不会无聊了。 第13章 第十三天 用于书写的纸已经有了，但墨水还暂时没有着落。 轻轻捏着手中轻薄柔韧的纸张，贝利尔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水星天上星罗棋布的大小彩色湖泊上，心中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来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小型湖泊边，那湖水整体呈深绿色，仿佛帝王翡翠般幽深浓郁，又如一块巨大的祖母绿宝石，光华流转，美得惊心动魄。 手中蓦地出现一根浅金色的羽毛，贝利尔用那羽毛的尖端在湖水中蘸了蘸，浅浅的波纹顿时在那碧绿的湖水中一圈圈扩散开来。 用那蘸了湖水的简易羽毛笔在纸上划出几笔字，贝利尔对拜蒙和拉斐尔道：“看明白了吗？” 两位聪明的天使立刻表示自己看懂了。 满意地点了点头，让拉斐尔按照这种记录方法先去安排权天使们统计数量，在拉斐尔应声告退后，贝利尔这才对拜蒙道：“你去选几种颜色的湖水，给其他六位天使长都送去一些。” 加百列既然给他送了纸，自然不会落下其他几位天使长，但从水星天这些抱着天然墨水都不知该如何使用的权天使的情况来看，贝利尔估计其他几重天的天使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到这，似乎想到这天堂中目前还一穷二白，估计连盛东西的器皿都没有，贝利尔立刻抓来几朵硬度适中的云，捏成六个大小相同精致华丽的带盖小盒子，又给这几个小盒子附加了空间拓展魔法，这才把它们交给拜蒙，“用这些去盛湖水。” 拜蒙恭敬地接过那几个小盒子，望着水星天上颜色各异的湖水，焦糖色的眼底现出几分犹豫，“殿下，如果拜蒙选的颜色，其他几位殿下不喜欢怎么办？” 这倒也确实是个问题。 坐在云床上摸了摸自己软乎乎的下巴，贝利尔想了想，这才对拜蒙道：“加百列那里，选粉色和翠绿色。” 在贝利尔对女孩子浅薄的认知中，女孩子似乎都对粉色没什么抵抗力，至于翠绿色，那是加百列眼睛的颜色，应该也比较保险。 “阿斯蒙蒂斯选两种深浅不同的蓝色。”阿斯蒙蒂斯的眼睛是蓝色。 听到阿斯蒙蒂斯的名字，拜蒙怔了下，“这位殿下也要送吗？”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阿斯蒙蒂斯殿下可是与贝利尔殿下一样，都是驻守在水星天的天使长。 在那位殿下所管辖的水星天北境中，各种颜色的湖泊也都应有尽有，或许等他送这湖水过去的时候，阿斯蒙蒂斯殿下那里早已经用上了也说不定。 拜蒙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贝利尔听后倒也没觉得他想太多，不懂就问是好事，总比自作聪明要强。 唇角微勾看了眼拜蒙，贝利尔相信，以智天使的智慧，一定不难看出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既然以后要用拜蒙，也打算信任他，贝利尔倒也吝把话说得更明白些，“你是以我副官的身份去见各位天使长，以后也将替我分担大部分权天使的管理工作，自然要先去和那几位打个招呼，混个脸熟。” 这就与之前只向权天使表明拜蒙的副官身份完全不同了，也将直接把拜蒙推到其他六位天使长面前——这对身为智天使的拜蒙而言，几乎是一步登天！ 要知道那些与拜蒙一同诞生的智天使们，直到现在也只在七大天使长巡视天国时，惊鸿一瞥过这几位炽天使殿下的光辉。 在这几位天使长面前混个脸熟，不用想都知道会为拜蒙的未来带来多大益处和便利。 单膝跪地虔诚地拜服在贝利尔身前，拜蒙激动得声音都隐隐有些颤抖，“多谢殿下如此为拜蒙着想，拜蒙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青睐和信任！” 满意地收下拜蒙溢于言表的感激，贝利尔这才又继续安排为其他几位天使长送些什么。 “阿撒兹勒选深红和橙红的湖水。”深红是他头发的颜色。 “萨麦尔选绿色和棕色。”一个发色一个眸色。不过萨麦尔眼睛是金棕色，这种颜色估计得调，所以暂时选比较容易找到的棕色。 “别西卜选蓝色和深青色。”同样是发色和眸色的组合。 “至于路西菲尔……”想到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炽天使长，那金沙般璀璨的长发和蓝宝石般深邃美丽的双眸，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感觉完全没有任何湖水能复制出那种颜色呢。 但贝利尔也不可能因此就真的不送路西菲尔什么。 让拜蒙跟上自己，贝利尔乘着云床，耐着性子在水星天南部的大小湖泊上飞了一圈，路过一块裸露在地上的金矿时，顺手从那上面掰了一大块下来。 抱着金块不太舒服，贝利尔又捏了几个盒子出来，小的扔给拜蒙给那几位天使长装墨水，大的放在云床上，用来接被他碎成齑粉的金沙。 眼睁睁看着自家身殿下把一块比他身体还大的金矿捏成渣渣的拜蒙：…… 说好的可怜、幼小又无助.jpg呢！ 丝毫不知道自家副官被自己的表现惊得心中波澜起伏，在路过一处琥珀色的湖水时，贝利尔又顺手盛了一盒子，最后与拜蒙于水星天南境最大的蓝宝石湖畔停下了脚步。 这是整个水星天中，最像路西菲尔瞳孔颜色的湖水。 盛了满满一盒蓝宝石湖水递给拜蒙，贝利尔想了想，又盛了一盒，然后在里面混上之前碎好的金沙搅拌均匀，又把那盒琥珀色的湖水中也混入金沙，这才勉强满意地把这三盒墨水交给拜蒙，“这些是路西菲尔的。” 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区别待遇。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的拜蒙默默接过那三个明显比其他盒子大上许多的盒子，虽然已经归在贝利尔殿下麾下，但他还是由衷地为路西菲尔殿下能被贝利尔殿下如此喜爱而感到欣喜。 当即精神抖擞地回道：“请殿下放心，我一定会一滴不落地把他们交到路西菲尔殿下手中！” 完全无法理解拜蒙的兴奋点，贝利尔无语地看着他：“= =其他几位天使长的呢？” 终于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的拜蒙：……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顺利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他立刻正色道。 当然，他也会向路西菲尔殿下转达自家殿下为了这几盒墨水，究竟花了多少心思^_^。 挥挥手让突然兴奋的拜蒙去老实干活，身边终于安静下来之后，贝利尔坐在云床上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这才捏了捏身下软绵绵的云床，让它载自己去往这座巨大蓝宝石湖泊的中心。 在那里，有一座规模颇大的深蓝色的湖心岛，是贝利尔一早就选好的打算建宫殿的地方。 自从来到天堂，除了火星天上那片禁魔的荒凉大漠，贝利尔还从未见过这样浓郁到近乎黑色的深蓝色“土地”。 趴在云床上探出小身子捏了捏那深蓝色的“土地”，贝利尔这才发现那里原本应该也是由纯白的云层构成，只不过它周围都是蓝宝石般的湖水，渐渐就被染成了这样浓郁的深蓝色，倒也有趣。 正式的宫殿一时半会儿估计还建不起来，贝利尔索性先在这湖心岛上用白色和深蓝色的云捏出一座宫殿来，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把自己深深埋入软绵绵的深蓝色大床中，撅着小屁股就睡了过去。 意识一点点下沉，沉入最深的黑暗之中，黑暗本源的黑曜石宫殿中，黑发黑眸的贝利尔睁开了眼睛。 百无聊赖地倚在王座中，望着穹顶之上增加了不少的星子，贝利尔招来其中最大的那颗，决定去看看利维坦小可怜。 第14章 第十四天 贝利尔找到利维坦的时候，那黑色玄蛇模样的混沌龙正死鱼一样趴在一块黑漆漆的礁石上晒太阳，细长的尾巴偶尔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落寞的涟漪。 挑眉看着利维坦比本体苗条了不少的身形，贝利尔笑着对它道：“已经学会控制身体的大小了？” 听到贝利尔的声音，利维坦原本软趴趴的身体登时绷得笔直，险些从礁石上滑下去，赶忙用尾巴缠在礁石上稳住身体。 细长的身体晃啊晃，金色的竖瞳亮晶晶地望着半空中的贝利尔，利维坦兴奋地“嗷嗷”叫了几声。 “啪！”幻化出的黑鞭在那玄蛇身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鞭子，见利维坦疼得一哆嗦，贝利尔这才不太高兴地道：“我上次说过，这次再见面时如果你还不会说话，我就抽你。” 眯眼看着利维坦，贝利尔眼中满是挑剔，“看来你根本不记得我的话。” 那玄蛇闻言，连忙摇动细长的脑袋，着急地张大了嘴想要说什么，叫声刚要出口，立刻想起贝利尔刚才那一鞭，急得深呼吸了几次，才终于高声叫道：“利维坦！利维坦！” 发音比上次连贯了许多，也圆润了许多，可见确实练习过。 贝利尔这才脸色稍霁，降落到那块黑色的礁石上，坐在利维坦身边懒洋洋问它，“还会说什么？” “利维坦！”又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利维坦开心地蹭了蹭贝利尔的裤腿，在贝利尔腿上缠了几圈，这才断断续续地问他，“你……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笑容古怪地重复利维坦的话，贝利尔这才想起来，他好像至今还没告诉过利维坦自己的名字，当即笑着对利维坦道：“我是贝利尔。” “贝……贝利！” “贝利……贝……贝贝！” 似乎不会发这名字的尾音，利维坦扭着身子尝试了半天后，还是没能完整地念出贝利尔的名字，顿时急得喊了起来，“贝贝！贝贝！” 第一次听谁这么叫自己的名字，贝利尔还感觉挺新鲜，不过还是捏着利维坦的脖子纠正道：“是贝利尔，不是贝贝。” 利维坦：“贝贝~” 贝利尔：……算了，你开心就好。 虽然利维坦已经能控制好身形的大小，但这一身滑腻冰冷的鳞片还是让贝利尔感觉不太舒服。 拍了拍利维坦的小脑袋，贝利尔问它，“之前教给你的化形，练习得怎么样了？” 利维坦听后身形一僵，金色的竖瞳小心翼翼地看着贝利尔，在看到贝利尔眯起眼睛不太高兴地“嗯？”了一声后，顿时在贝利尔脚边软成了一坨。 “别装死，起来变给我看看。”踢了踢努力装死的大蛇，贝利尔面无表情地道。 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会儿贝利尔，当看到贝利尔正眯着眼睛瞪着它的时候，利维坦终于嘤嘤嘤地扭动着身体，“啪叽”一声化了形，眨眼便光溜溜软趴趴地糊在了巨大的黑色礁石上。 捏起利维坦的下巴看了看，发现确实是自己上次给它变的那张脸，贝利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在看到利维坦仍覆满鳞片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下半身时，贝利尔原本刚要露出一丝笑意的脸色顿时又黑了下去。 “你这下半身是怎么回事？”用鞭子捅了捅那粗壮的蛇身，贝利尔皱眉问道。 尾巴在海水中心虚地划来划去，利维坦把脑袋埋在石头缝里，哼哼唧唧地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一直不曾离开海水的蛇尾，贝利尔忽然福至心灵，在利维坦湿漉漉的黑发上揉了一把，“你难道还不敢离开大海？” 没想到贝利尔会这么轻易就看穿自己的心思，利维坦终于抬起头来，金色的蛇瞳眼巴巴地望着贝利尔，泪眼汪汪的样子好像生怕贝利尔会一气之下就此消失。 轻轻“啧”了一声，被那样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得心生恻隐，贝利尔无奈地笑骂它，“你怎么就那么听话？简直蠢死了。” 野兽般的直觉让利维坦察觉到贝利尔并没有生气，当即又开心地抱住贝利尔的大腿，高声叫着“贝贝！贝贝！” “好了好了，别叫了。”伸手在利维坦光洁的额头上戳了戳，让它远离自己的身体，知道利维坦不是真的化不了形后，贝利尔决定先把教利维坦说话这件事搞定——通过化形进度的对比，贝利尔终于发现利维坦在语言方面根本不具备自学成才的天赋。 想到曾在人类广告中看到的点读机，贝利尔在上帝给的传承中搜索了下，抽出语言的部分一股脑塞进一个连环画似的书里，把它交给利维坦。 “你最近先跟着这东西学说话。”手指在第一页那金发金瞳周身有着浩瀚金光的人形上戳了下，贝利尔满意地听到那书册中立刻传出“神”这个词的读音。 “神！”认出书上的形象正是自己的造物主，利维坦惊喜地接过那本黑色的书，整张脸都恨不能贴到书上，想钻进去和那里面的神说说话。 鼻尖戳到书上的时候，书中顿时又传来一声“神”。 它新奇地不停戳着那会说话的书，一连串“神神神神神”听得贝利尔额头上青筋暴起，忍不住又想抽它，要动鞭子的时候才发现，利维坦脸上不知何时，竟已布满了湿漉漉的泪水。 似乎终于发觉到自己的眼睛在不停冒水，利维坦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眼底毫不自知的懵懂令贝利尔心中一阵翻腾。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头蠢龙—— 和一直被父神母神护着，直到最后一刻还被保护着的他相比，有上帝这么个渣爹的利维坦实在太可怜了！ 见利维坦还在不停用手指触碰书册上的神，一遍遍跟着书册重复“神”这个词，不想再看到这令人暴躁的一幕，贝利尔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跑去陆地上给至今不敢上岸的利维坦寻找食物去了。 第15章 第十五天 此时的混沌界刚刚诞生不久，还没有诞生任何有灵的生命，苍木扶疏花鸟鱼虫倒是已经有了。 贝利尔在大地上逛了一圈，把所有成熟的果子都划拉进自己开辟出的储物空间，还顺手逮了几只肥肥的兔子野猪麋鹿，准备给利维坦加餐。 带着满满一空间食物回到大海上时，贝利尔满意地看到利维坦捧着的书册已经翻篇了，终于不再和上帝死磕，当即笑着拍了拍它的脑袋，凭空织出一张巨大的网，把储物空间里的水果都倒了进去。 一闻到水果香喷喷的味道，原本正在苦读的利维坦顿时来了精神。 立刻把书放在一边，利维坦瞬间变回蛇身，细长的脑袋顺着大网下面的缝隙就钻了进去，“嗷呜”一声张开嘴巴，仿佛贪吃蛇般几口就把一小片水果全都囫囵个吞了下去。 原本冒尖的大网中，顿时从中间塌下去了个小坑。 见利维坦即使再惦记吃也不忘把尾巴尖留在海里，贝利尔一时间又好笑又好气，不过倒也没继续因为这个说它。 只是，“你这么吃东西，真的能尝出味道吗？” 上次投喂利维坦的时候，贝利尔就发现这家伙吃东西的时候基本都是整个吞下去，从来没有细嚼慢咽的时候，仿佛生怕会有人来抢走一样，看得从来都细嚼慢咽的贝利尔强迫症都快犯了。 吃得正欢的利维坦闻言，好奇地把脑袋从水果堆中钻了出来，疑惑地吐了吐细长的芯子，“味道？” 贝利尔闻言，顿时一头黑线，拿过一串葡萄就扔了过去。 利维坦见状，以为贝利尔是在跟自己玩，眼睛亮晶晶地跳了起来，张嘴就把那串葡萄咬进嘴里。 “不许直接吞下去，在嘴里嚼一嚼再咽下去。”用鞭子捆住利维坦的脖子，贝利尔心累地道，颇有种养了个傻儿子的感觉。 最脆弱的命脉被贝利尔捆住，利维坦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并不明白贝利尔为什么忽然这么做，不过贝利尔是它从诞生起认识的唯一玩伴，也不曾真的伤害过它，还教它控制自己的力量，教它化形，给它找食物，还有很多很多，所以虽然贝利尔总是凶巴巴的，利维坦的直觉却还是一直告诉它，贝利尔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为了它好。 想明白这些，利维坦原本僵住的身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金色瞳孔中细长的黑线也很快变得圆溜溜的，乖巧地按照贝利尔的要求，用舌头把口中的葡萄全部绞碎了。 香甜的汁水喷薄而出，瞬间盈满味蕾，利维坦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未尝到过如此甜美的滋味，顿时爽得尾巴尖都绷直了，一边在水果堆里滚来滚去，一边睁着大大的眼睛惊喜地望着贝利尔。 面对这种意料之中的反应，贝利尔只是微微勾起唇角，一脸嫌弃地轻哼了一声，这才放开鞭子任由利维坦继续吃水果。 第一次知道食物还能有这么美好滋味的利维坦，此时再看那些被它当做零嘴儿的水果时，简直像见到金山一样整条龙都兴奋得不行。 当即开心地对贝利尔“嗷”了一声，张开大嘴就咬进去一大口，吧唧吧唧嚼了起来。 五颜六色的汁水顺着它那漏风的嘴角四处飞溅，喷得贝利尔一身都是，贝利尔囧囧有神地看着它，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教利维坦识别食物的味道。 不过见利维坦吃得开心，边吃边还时不时哼唧哼唧地冲它嗷嗷叫两声，连好好说话都忘了，贝利尔在感到无奈的同时，索性也就先随它去了。 贝利尔带回来的水果虽然多，但再多也架不住利维坦长了个无底洞似的胃，所以那小山一样的水果，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利维坦迅速消灭了。 贝利尔见状，又从空间中拎出来一只兔子，扔给利维坦。 虽然没见过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但贝利尔既然扔给它，就一定能吃！不挑食的好孩子利维坦当即张大嘴巴，把那毛茸茸的兔子刁进嘴里。 死到临头的兔子显然并不甘愿就这样被吃掉，挣扎着在利维坦脸上狠狠踹了一脚，顿时把从未吃过活物的利维坦惊呆了。 小心翼翼地把那毛茸茸的会动的东西吐在礁石上，利维坦睁着比灯泡还大的眼睛，好奇地晃着身子盯着那兔子。 那好不容易才得见天日的兔子，正翻滚得五迷三道，待好不容易站稳身体睁开红彤彤的眼睛，顿时被近在咫尺那条从未见过的大蛇吓得心惊胆战，狠狠哆嗦了一下后，忽然双腿一蹬吓死了。 利维坦：…… 贝利尔…… “嗷~它怎么了？”伸出舌尖戳了戳那毛茸茸，见那毛茸茸半天多没有动静，利维坦好奇地问贝利尔。 “死了。”贝利尔懒洋洋地道。 “死是什么？”利维坦继续问道。 鬼知道死是什么东西，身为从来没死过的黑暗神，贝利尔上哪去知道死亡是什么。 “什么是什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你只要知道这是能吃的东西就行了，到底还吃不吃？”用鞭子捅了捅利维坦粗壮的蛇身，万万没想到它吃个东西还这么多事儿的贝利尔不耐烦地道：“你在海底难道没吃过肉吗？” 刚想问肉是什么的利维坦被它捅得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过还是不太明白地解释道：“海里有草、水……还有石头！” 这么说完，似乎怕贝利尔听不懂自己的意思，利维坦立刻张开嘴在礁石上啃了一口，那坚硬的黑色礁石顿时像豆腐渣一样被它啃下来一大块，被利维坦嚼吧嚼吧三两口吞了下去。 贝利尔：……！ “你在海里这么久，一直只吃这些东西吗 ？！”被利维坦啃石头嘎嘣脆的模样惊呆了，贝利尔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海里不是还有那么多鱼和海族吗？！你怎么不吃那些？！” 利维坦闻言，疑惑地眨了眨灯泡似的大眼睛，“那些，是神，造的。” mmp神造的！ 整天神神神神，神你妹夫啊！因为是神创造的，所以连肉都不敢吃，整天就蹲在海里啃草啃石头吗？！ 贝利尔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蠢到这种程度的！ 这已经不是顶着哥斯拉身形的乖乖牌了，根本就是个披着哥斯拉皮的小天使！ 上帝究竟怎么想的，竟然忍心把这么蠢的利维坦仍在海里自生自灭？！ 贝利尔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过了。 把空间里的活物一股脑扔在礁石上，贝利尔也不管利维坦到底吃不吃，眼睛一闭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气呼呼地坐在深蓝色的大床上，贝利尔深呼吸了半晌，还是没顺过气来——一想到利维坦在现实中的混沌界过得还不如梦里，贝利尔整个神都要炸了。 但要解决利维坦的现状，首先必须要让上帝松口才行，不然一直把神的箴言奉为圭臬的利维坦，肯定会一直在海里过那种苦行僧似的日子。 低头看了眼自己手短脚短一副萌萌哒小天使模样的身体，要是直接飞去找上帝，路过其他几重天时肯定会被其他天使长发现，贝利尔根本没法解释。 心底这么想着，贝利尔再度躺回床上，一股银灰色的轻烟很快从身体中飘了出来，化作一只巴掌大的灰色小猫—— 这是他曾在万千世界梦境中行走时，经常使用的模样。 上帝既然不喜欢他黑暗的灵魂，贝利尔索性就用体内光暗融合形成的那部分混沌之力化出了这只猫咪的分身，如此一来，诞生于混沌中的上帝应该不会反应太大吧……？ 至于身负光明之力的天使，只要他不想让他们看到，他们就一定看不到这种状态下的他，哪怕是路西菲尔。 不太适应地用肉垫踩了踩脚下软硬适中的由云构成的地面，贝利尔忍不住用爪子在地面上抓了几下，待把地面磨出几道深深的印子，这才伸了个懒腰，步履轻盈地摇着尾巴往九重天上去了。 第16章 第十六天 从水星天去往水晶天的路途虽然遥远，却并没有贝利尔一开始担心的那样艰难。 或许是因为这世界本就自混沌中诞生，贝利尔化猫所用的力量也源自混沌，对于这充斥在天堂中的诸多元素，贝利尔在猫形时对它们的掌控竟比使用天使身躯时更加得心应手。 当然，目前这一丝混沌之力还太过稀少，远不能与炽天使本身的力量相媲美。 招来风元素裹在身上带着自己向水晶天飘去，水金日火四重天很快被贝利尔远远抛在身后。 经过路西菲尔所管辖的木星天时，透过重重泛着淡淡金光的云层，贝利尔能清楚地看到路西菲尔正与自己的副官拜蒙说着什么，想来应该是拜蒙的送墨水之旅刚刚到达路西菲尔这里。 爪子不知不觉在路过的云层中抓了一把，留下一个梅花状的印记，贝利尔正要继续前行时，忽然被一股锐利的视线拖住了脚步。 他疑惑地回过头，只看到急速后退的淡金色云海在身下变幻翻滚。 琥珀色的猫眼眨了眨，想到自己这种状态除了上帝应该没人能察觉到，贝利尔当即把那一闪而过的错觉甩在脑后。 小小的身子“噗”地穿过云层，当柔软的爪子终于踏上那由浩瀚光明之力凝结而成的金色云海时，望着矗立在云海中央那座庞大而又璀璨的光明圣殿，贝利尔知道，水晶天到了。 水晶天是上帝的居所，无处不在的光明威压令炽天使阶级以下的所有生灵都无法踏足这里，但即使是身为炽天使的贝利尔，在当初随上帝一同到达这里时，也还是感受到了令他极不舒服的山岳般的光明威压。 但现在，或许是构成这身体的混沌之力的缘故，此时再踩在这里时，他竟再未感到一丝压迫和不适。 这不禁令贝利尔对混沌之力有了一丝新的认知。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好时候，贝利尔可还没忘记这里是上帝的地盘，他也相信，从他踏上水晶天的那一刻，甚至在那之前，上帝就一定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下意识舔了舔爪子，贝利尔这才踱着猫步，向光明圣殿走去。 高高的看不到穹顶的纯白色圣殿大门前，灰色的小猫仿佛一抹不小心落入雪白画卷的微尘，渺小却又醒目得令人无法忽视。 在那大门前绕了好几圈，还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贝利尔终于忍不住上前用爪子推了推大门。 沉重的圣殿大门纹丝不动，这让贝利尔有点不高兴。 又在门前绕了几圈，贝利尔这才忽然想起上帝在造物完毕进入圣殿之前，好像说过，每三万多年才让他们过来汇报一次工作，顿时瞪圆了眼睛—— 难道上帝真的打算三万多年才开一次门？到时候利维坦没准已经把整个大海都啃个对穿了，他怎么可能真的等那么久？！ 想到还在混沌界等自己去拯救的利维坦，贝利尔顿时充满了勇气，轻轻哼了一声后，整只猫都扑在了圣殿大门上，一边拍门一边细声细气地叫道： “上帝上帝，你开门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造混沌龙，你有本事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上帝上帝你……” “吱呀——” 原本纹丝不动的圣殿大门，在那延绵不绝的穿耳魔音中，终于缓缓移开一丝缝隙。 贝利尔：…… 我说我从没想到真的能成功你们信不信……！ 囧囧有神地用小爪子捂住嘴，虽然贝利尔刚才叫得很开心，但是当上帝真的开了门的时候，他反倒有点怂了—— 门后那可是上帝诶_(:з」∠)_。 不过为了利维坦小可怜，他他他，他还是上吧！ 努力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贝利尔用小爪子拍了拍胸口，这才一脸镇定地踩着猫步，顺着圣殿大门中间那一丝缝隙钻了进去。 作为上帝的居所，光明圣殿中自然充斥着无上的光明之力。 不过与圣殿外那美轮美奂的造型相比，殿内就有些过分简单了，目之所及之处，只有十几根金色的柱子、一张王座和一条通向王座的长廊——或许是上帝还没来得及搞装修，毕竟估计连上帝也没想到，会有谁胆大包天到在这时候跑来他这里挠门。 心底如此想着，贝利尔一屁股坐在圣殿中央金色的地砖上，眯眼望着高高坐在金色王座中正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的上帝，细声细气地叫了声“上帝”。 身为全知全能的上帝，自然不可能看不出这小东西的本体是谁，在看到那灰扑扑的毛色时，本就因沉眠被吵醒而不悦的上帝，心情不禁更加恶劣的几分，一个眼神过去，贝利尔身上灰扑扑的毛就变成了雪白。 险些被这白毛闪瞎眼的贝利尔：…… 算了，上帝都没直接把它扔出去，改变毛色这种小事他也暂时不要计较了= =+。 不过他还是想说一句，上帝真的好任性，哼！ 见毛色改变后，上帝周身的威压似乎都淡了几分，想到自己的来意，贝利尔又细细叫了上帝一声。 “什么事？”被他那软软的声音喊得有些不耐，以手支颐于王座的上帝淡淡问道。 贝利尔这才道明自己的来意，“上帝，你可还记得被你抛弃在混沌界大海中的混沌龙利维坦？” 利维坦是上帝的第一个造物，外形还如此令人印象深刻，上帝自然不可能不记得它。 但利维坦和贝利尔又有什么关系？ 纯金的瞳孔静静凝睇台阶下的小猫，神示意贝利尔继续。 贝利尔这才激动地把利维坦独自一龙生活在深海中，没人陪没人说话没有吃的没有自由还心心念念着上帝，甚至连上帝所造的鱼都不忍心吃的悲惨现状声情并茂地叙述给上帝。 一时间闻着伤心，见者流泪，连冷心冷情的上帝听后，都不禁对自己的第一个造物生出了淡淡的愧疚。 上帝其实也没想到，被他放养在深海中的利维坦过得竟是这种日子。 身为他的第一个造物，利维坦所拥有的力量足以令它纵横三界，除神以外，利维坦根本不必惧怕任何生灵。 无比强大的力量和无坚不摧的身体，这是上帝对利维坦的补偿，就连他所创造的海洋生物以及海族，初衷也只是为了让他们陪伴利维坦，或者做为利维坦充饥的食物。 神念在混沌界中一个来回，神就知道，贝利尔所说的这些，句句属实。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端坐在神殿中央的贝利尔，“你想怎么做？” 见上帝态度有所松动，显然并不是真的对利维坦毫无感情，贝利尔当即对上帝道：“我想请您给利维坦自由，让它能自由行走于三界，而不是一直囚困于深海。” 至于吃肉什么的，贝利尔之后自然会教给它。 上帝闻言，沉默半晌，金色的眸子低垂，仿佛睡着了一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贝利尔再度焦躁地挠起地面，上帝这才缓缓对他道：“我从未限制利维坦什么。” 贝利尔一听，琥珀色的猫眼顿时变得亮晶晶的，完全没想到上帝会给出这样的结果。 有上帝这句话，他就不信利维坦还会一直缩在海里不出来！ 开心地在原地转了个圈圈，贝利尔这才对上帝道了句谢谢。 上帝目光淡淡地看着他，眼底有着浅淡的驱逐意味。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贝利尔自然不会在这里多留。 细长的尾巴在身后晃啊晃，贝利尔开心地踩着猫步钻出光明圣殿的大门，还不忘夸上帝一句，“上帝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嘛。” 虽然还是布灵布灵闪得人眼睛都快瞎了，但好像也没真的如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 圣殿大门“嘭”地一声在他身后紧闭，也不知道上帝是不是听到了贝利尔那句自语。 成功为利维坦争取到了福利，还没被上帝给捏死，贝利尔心情不错地晃了晃尾巴，打算赶紧回水星天，把这个好消息告知利维坦。 正一步三晃走到水晶天云梯那的时候，贝利尔的勃颈上却忽然一紧，身体也紧跟着悬到了半空中。 猫眼霎时瞪得溜圆，贝利尔恼羞成怒地“嗷”了一声，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竟然敢如此放肆！ 毛茸茸的下巴却忽然被洁白细腻的手指勾了起来。 有着金色海藻般卷曲长发的炽天使长，正微微眯着那双蓝宝石一样的美丽眼睛，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小东西，你从哪里来？” 正准备发飙却莫名偃旗息鼓的贝利尔：…… 这不科学！ 为什么路西菲尔能看到他？！ 第17章 第十七天 在还是黑暗神的时候，贝利尔曾无数次化作猫形，行走于人类千奇百怪的梦境世界。 在那里，几乎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 说几乎，是因为偶尔还是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那些灵魂即将离开身体，快要脱离人界的将死之人。 不过那些将死之人的灵魂之力都已经十分微弱，即使察觉到贝利尔的存在，也只会把他当成是梦境一隅一只不起眼的黑猫，并不会对他有丝毫在意。 贝利尔也因为此，可以短暂地在人类的梦境中享受不被法则所监视的自由。 可以说，猫形是贝利尔最自由也最放松的姿态。 他本以为在希伯来世界也会如此，以为这世上除了上帝以外，再不会有任何生灵能够察觉到这样姿态的他。 因此，在被路西菲尔捏着后颈拎起来时，他才会那么惊讶。 琥珀色的猫眼瞪得溜圆，见路西菲尔正眯眼盯着自己，贝利尔还是不太想接受这个现实，当即伸出毛乎乎的前爪在路西菲尔面前用力挥了挥，期望面前的路西菲尔只是自己的错觉。 轻轻捏住那毛茸茸的小爪子，发觉那里竟然还有一处又软又鼓的小肉垫，路西菲尔感兴趣地捏了捏，直到掌心中的小东西浑身炸毛地“嗷”了一声，这才暂时放开那令人颇为爱不释手的小爪子。 水晶天毕竟是上帝的居所，炽天使的力量虽然能令路西菲尔自由通行于水晶天，却到底不是他能够长久停留的地方。 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矗立在水晶天中央的光明圣殿，复又看了看一直在他掌心挣扎不休的小东西，路西菲尔当即把那毛茸茸的小东西笼在怀里，打算带它回木星天好好审问。 光辉灿烂的圣光六翼在金色的云海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贝·毛茸茸小猫咪·利尔就这样，被行动力极强的炽天使长雷厉风行地带走了。 缩在路西菲尔怀中紧抓着他胸前布料的贝利尔：…… 会飞了不起吗！快放开我我也会飞！ 不爽地在路西菲尔怀中扭来扭曲，企图从路西菲尔手臂与身体的缝隙中偷偷溜出去，直到折腾得自己气喘吁吁，浑身的毛都乱成一团，贝利尔也还是没挣脱路西菲尔的魔爪。 这让习惯于掌控，不喜欢被掌控的贝利尔十分不爽，恼羞成怒地在路西菲尔胸前的布料上磨起爪子来。 被贝利尔挠得有点痒，路西菲尔微微垂下头，略显责备地用手指点了下贝利尔的小脑袋，“你乖一点，我不想伤到你。” 金沙般的卷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到身前，落在贝利尔身上，贝利尔条件反射地用小爪子勾了下，那金发却仿佛比丝缎更顺滑，眨眼就从他爪下溜走。 细长的琥珀色猫眼顿时被黑色填满，被那比泥鳅还滑的金发勾得玩性大发，贝利尔精神抖擞地在路西菲尔怀中站起身，小小的身子几乎弓成个满月，“喵呜”一声就追着路西菲尔那缕金发疯了起来。 路西菲尔：……很好，这小东西果然不怕他。 于是，当木星天的智天使们再一次迎回他们的天使长时，见到的就是胸前乱成一团，长发也莫名在胸前裹成个球的路西菲尔。 “殿下，您这是……？”从未见过路西菲尔如此狼狈的模样，智天使们顿时神色凝重。 见他们的目光只凝在自己身上，没有分给他怀中的罪魁祸首分毫，路西菲尔眼底顿时闪过一抹深思。 被金发缠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脑袋的贝利尔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完全忽略它存在的智天使——很显然，那些智天使并不能看到他。 那么也就是说，目前只有路西菲尔能够看到他。 但这究竟是因为是炽天使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什么，贝利尔现在并不能确定。 敏锐如路西菲尔，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件事。 挥退智天使，把贝利尔带回临时搭建的营帐，路西菲尔坐在桌前，看着那用金发把自己牢牢裹成一团的小东西，终于神色凝重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 贝利尔：……我说出来你也不可能信！ 心底小声嘀咕着，事到如今，贝利尔绝对不可能向路西菲尔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然实在太太太……太丢人了！ 所以。 睁着水润润的猫眼懵懂地望着路西菲尔，贝利尔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喵～。” 被那又软又甜的叫声惹得心底发痒，路西菲尔微微歪头，蓝宝石般璀璨的双眸疑惑地眨了眨，也条件反射地也跟着重复：“喵？” 贝利尔：…… 卧槽路西菲尔你卖什么萌=皿=？！ 被路西菲尔刚才的模样惊得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可惜贝利尔现在还被那无比柔韧的金发缠得完全动弹不得，只能艰难地动了动小脖子，一边在桌子上滚来滚去，一边“喵喵”叫个不停，希望路西菲尔能赶快帮他把头发解开。 察觉到那小东西似乎十分不舒服，路西菲尔这才轻笑了一声，一边点了点小东西粉嫩嫩的鼻子，一边伸出手指解开那缠了不知多少圈的头发，声音中不自觉便带出了几分不自知的宠溺，“让你之前那么淘气。” excuse me？淘气什么的……你确定是在形容本殿下吗= =？！ 活了这么多年，贝利尔还是第一次听到有谁敢用怎么幼稚的词来形容他！ 当即竖起小耳朵，“喵喵喵喵”与路西菲尔讲起道理来。 被那又细又软的声音惹得微扬起唇角，路西菲尔又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小东西的下巴。 细微的“喵”声不知不觉弱了下去，当最后一缕金发也被路西菲尔解开时，路西菲尔这才发现，那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竟抱着自己的手指，呼噜噜睡了过去。 至今还不知道这毛茸茸的小东西究竟是什么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本还想在解开头发后，好好审一审这小东西，却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心大到如此程度，不但丝毫不惧怕他，还在他这睡得这么享受。 看着小家伙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的小身体，路西菲尔无奈地笑了笑，索性先不去计较这小东西为什么能出现在水晶天，打算等它睡醒再继续审问。 帐外传来智天使求见的禀报，路西菲尔看了眼缩在桌上沉沉睡着的小东西，随手抓过一块淡金的云朵捏成云被，盖在小家伙身上，这才起身去帐外与那智天使说话。 见路西菲尔终于暂时离开了这里，一直装睡的小猫咪贝利尔这才从云被中悄咪咪爬了出来。 缓缓伸了个懒腰，指尖弹出一根锋利的指甲，贝利尔纵身一跃，立刻悄无声息地在营帐后划出个小小的洞口。 尾巴一甩，便彻底失去了踪影。 第18章 第十八天 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炽天使都能看到自己的猫形，偷偷从路西菲尔那跑路回水星天的路上，贝利尔一路都很小心。 终于回到水星天的时候，远远地贝利尔就看到拜蒙正在自己的宫殿前徘徊。 悄无声息地进入宫殿，飘入沉睡的身体中，深蓝色的大床上，有着浅金色圣光六翼的小天使轻轻打了个呵欠，缓缓眨着眼睛从沉眠中醒来。 看了眼自己之前顺手捏的由深蓝和白色构成的不太符合天使审美的临时宫殿，尤其是一片墨蓝色的寝殿，为了避免拜蒙多想，贝利尔还是没让拜蒙直接进到自己的寝殿，懒懒抓过之前捏的白色云床坐了上去，这才慢吞吞地飘到宫殿门口给拜蒙开了门。 “殿下。”见到贝利尔，拜蒙恭敬地单膝跪地。 “起来吧。”又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发现拜蒙身后正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贝利尔想了下，大概能猜到那里面是什么。 没想到他那几位同僚倒还都挺懂得礼尚往来。 对拜蒙带回来的东西有些好奇，贝利尔这才招呼拜蒙进自己的宫殿。 因为这里只是临时的住所，所以除了自己的寝殿，其他地方贝利尔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几乎都只有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拜蒙毕竟是他的副官，以后肯定也要经常来找他，距离真正的寝殿建成也不知还要多久，贝利尔索性在宫殿右手边又开出一个自带政务厅和寝殿的套间来，暂时给拜蒙工作和居住。 完全没想到贝利尔殿下竟会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到，拜蒙一时间又激动得险些热泪盈眶，被贝利尔不耐烦地瞪了一眼，这才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头澎湃的思绪，向贝利尔汇报此次出行的结果。 “殿下，其他几位炽天使殿下收到您送出的礼物都很高兴，这是他们让拜蒙给您带回来的回礼。” 想到自己去时几位天使长果然如贝利尔殿下所料，都对记录大量文字的工具、材料毫无头绪，因而对带着墨水和羽毛笔使用方法的自己赞赏有加，拜蒙不禁更加感激贝利尔殿下的用心良苦。 坦然地接受拜蒙崇拜的目光，对于这位脑内活动丰富的副官，贝利尔已经多少有些习惯了。 至于拜蒙那明显比其他天使要强烈的对于强者的向往，在懒得管事儿的贝利尔看来也未必就是坏事。 只要拜蒙能老老实实为他所用，对于拜蒙的这点兴趣爱好，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自认会是个好上司的贝利尔多少还是会为他提供些便利的。 随手拿起拜蒙带回来的一支百合花，感受着那上面旺盛的生命活力，贝利尔脸上不禁露出个笑容。 拜蒙见状，立刻对贝利尔道：“这是加百列殿下回赠给您的永不凋零的百合花。” “嗯，一看就知道是加百列的风格。”随手捏了个花瓶把那鲜嫩欲滴的百合花插进去，贝利尔又拿起其中一根散发着磅礴生命气息的深绿色树枝，微微挑眉，“这是别西卜送的？” 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别西卜那生命之树的树枝。 拜蒙闻言，焦糖色的眼睛立刻弯成一弯月牙，“是的，别西卜殿下说这树枝对您恢复身体可能会有帮助。” 有帮助倒不一定，毕竟他伤到的是灵魂，不过这夹杂着磅礴生命力的充满生机的味道，闻着倒还舒服，贝利尔便把那树枝与加百列送的百合花放在了一处。 除了这两位天使长送出的花木外，其他几位天使长回赠的礼物几乎大同小异，阿斯蒙蒂斯和阿撒兹勒送出的都是刚刚勘测出的稀有矿石，萨麦尔送出的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至于路西菲尔…… 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样样摊开来看过去，在发现路西菲尔竟然真的没有回赠给自己任何东西后，贝利尔顿时不太高兴地抿起嘴。 拜蒙见状，连忙对贝利尔道：“路西菲尔殿下说想要回赠给您的东西还要花些时间准备，到时候他会亲自给您送过来。” 贝利尔闻言，这才脸色稍霁，微勾着唇角装模作样地对拜蒙摆了摆小手：“路西菲尔那么忙，怎么能让他在这种小事上费心思。” 拜蒙：= =您要是没笑得像朵花一样，我没准真就信了。 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拜蒙对自家这位小殿下的性情也多少有了些了解，所以对于贝利尔这明显口是心非的话，拜蒙并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不过看自家殿下趴在云床上懒洋洋的小模样，拜蒙多少能够理解为什么其他几位殿下，一提到贝利尔殿下时都会不自觉放柔脸色—— 毕竟全天堂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像自家殿下这么可爱的小天使了_(:з」∠)_！ 一想到此，拜蒙竟有种莫名的与有荣焉。 把几位同僚送的东西都划拉进临时开辟出的储物空间，想到一会儿要做的事，贝利尔略微沉吟了下，把之前阿斯蒙蒂斯送的水星天南境地图拿了出来，铺在桌子上。 用羽毛笔在地图上划出几个圈，贝利尔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对拜蒙道：“待统计完权天使的数量，勘测完南境的资源后，你就带着权天使在这些地方建造他们的居所。” 见那些地方距离贝利尔所在的蓝宝石湖都有些距离，拜蒙不禁有些好奇，指着那些圈和蓝宝石湖中间的空白地带，“这些地方以后要用于扩建殿下的宫殿吗？” “不是，我自己怎么可能住得了那么大地方？”拍了拍身下的云床，让拜蒙看看自己一共才多大点，贝利尔之所以留下蓝宝石湖周围的地方，主要是为以后天堂可能有的必备基建留些地方。 “至于权天使们具体住在哪里，要建造怎样的房子，这些你和拉斐尔可以让他们集思广益，然后选出最优的方案。” 把贝利尔交代的事都牢牢记在脑子里，越往后拜蒙却越疑惑，因为听贝利尔殿下的意思，怎么好像…… 发觉拜蒙有些奇怪的神色，贝利尔当即微微勾唇，把拜蒙心里隐约的猜测主动点了出来，“我接下来要休息一段时间，水星天南境和权天使的事，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如果没有大事，轻易不要来打扰我。” “你能做到吗，拜蒙？” 被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看着自家殿下比其他炽天使殿下小上许多的身形，还有别西卜殿下送生命之树树枝时所说的话，拜蒙已经多少察觉到贝利尔殿下的身体或许真的出了问题，急需休养。 贝利尔殿下刚才那番话，已经相当于完全把水星天南境和权天使交给了自己，一想到这，拜蒙霎时觉得肩上沉甸甸的，同时却也更加感激贝利尔殿下对自己的拳拳信任。 恭敬地单膝跪在贝利尔面前，拜蒙握住右拳，虔诚地抵在胸口，无比郑重地看着贝利尔，“殿下，请您放心，拜蒙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和嘱托。” “谢谢你，拜蒙。”柔软的小手在拜蒙奶黄色的柔软卷发上轻轻拍了拍，终于把搬砖的锅甩出去了，贝利尔心情愉悦地弯起眼睛。 该交代的事都已经交代完毕，把宫殿大门的权限开放给拜蒙后，贝利尔这才驾着云床慢吞吞地回到寝殿。 殿门一关，贝利尔立刻在上面上了好几道禁入魔法，除非有其他炽天使或者上帝亲自来，不然整个天堂都绝不可能有谁能轻易闯进来。 而据贝利尔所知，其他几位天使长现在都正忙得团团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谁来找他。 一切准备妥当后，贝利尔这才再次缩进深蓝色的大床中，沉沉睡去。 几息后，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忽然凭空出现在暗色的寝殿中。 一脸嫌弃地看着身上的白毛，尝试几次依旧没法变换颜色的贝利尔懊恼地在深蓝的地面上磨了磨爪子，直到那地面被他磨出好几道深深的痕迹，贝利尔这才轻哼着抖了抖毛，悄无声息地溜出宫殿，一溜烟似的向天堂之下的混沌界飞去。 第19章 第十九天 混沌界是天堂之下的世界，加百列所负责管理的月星天，是天堂距离混沌界最近的地方，天堂的大门也设立于此。 在风元素织就的温床中懒洋洋趴着，路过月星天的时候，贝利尔清楚地看到，那些原本散落在月星天各处的日月星辰已经开始有序地排列，想来混沌界大概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万千星辰与日月共存于天空之上的奇景。 因为心里还惦记着利维坦，也担心自己这样的形态会被加百列发现，因而贝利尔并没有在月星天过多停留，很快就踩着风元素继续向混沌界飘去。 云层逐渐变得稀薄，空气中渐渐盈满湿润的水汽，当天国永恒的光辉被彻底抛在身后，贝利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一片蔚蓝的天空之上。 广袤无垠的苍穹之上，与天堂之中截然不同的带着冷意的风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贝利尔新奇地撤掉周身的防御，小小的身体立刻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浑身的毛都乱成一团。 他却越来越开心，眼睛也越来越亮，任由风把他高高抛起，推着他在天空中翻滚，把他吹向未知的远方。 喉咙里发出几声开心的惊叫，这还是贝利尔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活着”和“自由”。 曾经独居于黑暗深渊中的那些岁月，他曾无数次透过网络看到世间万物为了生存挣扎着活下去的场景，身为不死不灭之神的贝利尔却完全无法体会到那种感觉。 父神和母神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他的本体甚至都无法走出深渊，连冥界的土地都不曾真正踏入过，更没有一次真切感受到过冥界那些曾令人闻风丧胆的刮骨寒风和永远咆哮着的愤怒之河。 他虽能行走于万千梦境之中，也拥有操控梦中一切的力量，但梦之所以称之为梦，就是因为那里的一切都与真实无关。 即使他在梦中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能够一眼望尽沧海桑田风烟聚散，但一旦他从梦中醒来，他就还是那个只能永远困于深渊之中的永世不能被任何人所知晓的黑暗神。 他也曾愤怒过，不甘过，甚至想过与其那样毫无自由地活着，还不如与众神一样彻底陷入沉睡。 但他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到后来，他甚至连愤怒和不甘那样的感情都不再有了，就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深渊中醒了睡，睡了醒，那样寂寞而又清醒地一直存在下去。 贝利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由上帝所创造的希伯来世界，一开始，他也曾因为这种从未接触过的陌生环境动摇过，甚至产生过就此消散的念头，但现在，在这第一次让他感受到真切“活着”的凛冽寒风中，贝利尔终于发现，原来他是如此喜爱这个给与他新生的世界，也第一次对“活着”这件事，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期待和想要探索的好奇。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感激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也感激上帝把他留了下来。 兀自在天空之上翻滚得欢乐的时候，自大海中传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声，忽然拉回了贝利尔的思绪。 小小的身子微僵，贝利尔这才想起来自己跑到混沌界是来做什么的。 被那熟悉的哭声哭得脑仁疼，贝利尔当即用风元素给自己顺了顺乱糟糟的毛，这才踩着优雅的猫步，往那哭声的源头快速掠去。 与贝利尔曾在梦中看到的风平浪静的大海不同，或许是因为利维坦的哭声，这片望不到边际的无尽之海今天似乎格外暴躁。 浓重的乌云在此汇聚，把碧蓝的海水染成黑色的汪洋，狂风怒号着掀起高高的海浪，咆哮着与大海深处传来的哭声交相呼应。 无数生存于海底的海族被那哭声与动荡的海浪惊得纷纷浮上海面，有的甚至爬上了岸。 鱼群开始大量死去，银色的鳞片仿佛不停自天空中落下的雪花，在漆黑的海面上闪烁着点点银光。 贝利尔：…… 万万没想到利维坦的哭声在现实中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贝利尔心虚地摇了摇尾巴，这才想起之前从梦境中离开的时候，他似乎忘了跟利维坦打招呼，还气冲冲的_(:з」∠)_。 而按照利维坦那一根筋的脑回路，或许可能大概没准会以为……自己不要它了。 想到上次于梦中探望利维坦时，它就一直在等着自己，显然极为期待他的到来，贝利尔的良心忽然有点痛。 那种养了个傻儿子的无奈感又不知不觉冒了出来，贝利尔无声叹了口气，终于闷头扎进了漆黑的海面。 黑暗的完全无法被任何光明照耀到的大海深处，把自己裹在泡泡中的贝利尔，很容易就找到了利维坦。 说容易，是因为利维坦并没有缩小自己的身体，所以有着大海三分之一大小的它，自然十分醒目。 不过身体太大了，想找到它的脑袋就不那么容易了。 小爪子在利维坦无比粗壮的身体上抓了一把，那比挠痒痒还不如的细微感，并没有引起利维坦的丝毫注意，连绵不绝的巨大哭声仍旧在海底反复回荡，听得贝利尔整个神都不好了，忽然有点理解之前在水晶天，上帝为什么那么快就给他开门了。 废了一番功夫终于找到利维坦比山还大的脑袋时，贝利尔好气又好笑地发现，利维坦竟然一直在睡觉，那哭声也是它在睡梦中不自觉发出的声音，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说利维坦什么好。 小爪子在利维坦巨大的脑袋上拍了下，把它脑海中的梦境打散，原本一直在梦境中哭着等贝利尔的利维坦，终于逐渐清醒过来。 虽然醒了过来，它的眼泪却并没有停，甚至还因为哭得太急打了几个嗝。 利维坦的身形太大了，对别的生灵来说可能会显得可爱又可怜的动作，却险些把裹在水泡泡中的贝利尔掀翻出去。 雪白的尾巴瞬间变得长长的，“啪”地一声甩在利维坦哭唧唧的脸上，贝利尔终于不耐地“啧”了一声，“快别哭了！本来就长得丑，再这么哭下去万一变得更丑了怎么办！” 巨大的哭声戛然而止，虽然贝利尔的声音又细又小，但对于这寂静深海极为熟悉的利维坦，还是立刻听到了那声语调熟悉的斥责。 黄橙橙的竖瞳猛地张开，利维坦在这漆黑的海中找了一圈，直到面前再次传来一声细小的哼声，利维坦才终于发现那正飘在它鼻尖上的一个比它一个鳞片还小的水泡泡，和那包裹在水泡泡中又软又小的毛茸茸。 “贝，贝利尔？”巨大的蛇瞳几乎快瞪成斗鸡眼，利维坦犹疑地看着那水泡泡中的雪白身影。 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让利维坦摸不着头脑了，贝利尔索性又抽了一尾巴过去，懒洋洋道：“是我，赶紧变小点，之前教你的变身魔法都被狗吃了？” 虽然不知道狗是什么，但已经被贝利尔抽出条件反射的利维坦，在贝利尔话音刚落的时候，就迅速缩小了身形。 终于不用再站在利维坦的鼻尖上了，贝利尔指挥水泡泡带自己来到利维坦的脑袋上，在那里坐定，这才用小爪子拍了拍利维坦细长的脑袋，“走，我们去海面上。” 第20章 第二十天 虽然心底的疑问多得快要堆成山，但因为怕再惹怒了贝利尔被他抛弃，利维坦只抽了抽鼻子，便立刻甩着尾巴飞速向海面上窜去。 利维坦的身形虽然变小了，速度和力量却并没有变小。 当它终于窜出海面的时候，波涛汹涌大海都被那细长的蛇身劈得冲天四起，仿佛一朵巨大的青蓝色烟花在半空中绽放，而后又如牛毛细雨般簌簌落下，惊得看到此景的海族们纷纷远离此处，只敢在礁石后偷偷冒出头来远远观望。 伸爪子戳破面前的水泡泡，贝利尔在水雾中抖了抖身子，赞赏地拍了拍利维坦细长的脑袋瓜，“乖。” 虽然贝利尔的声音和身体都和梦中截然不同，利维坦却还是因为那熟悉的语气再度哭了粗来。 黄玉似的蛇瞳中蓦地掉出几颗没收住的金豆豆，粗壮的蛇身偷偷盘在脑袋周围，把那白色的毛茸茸小心翼翼地递到尾巴尖上，用眼睛牢牢盯住，似乎确定这样贝利尔就不会再突然消失了，利维坦这才抽搭着对贝利尔道：“贝，贝贝……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qaq……” 把利维坦的小动作看在眼中，贝利尔也没在意，白色的尾巴又不轻不重地在利维坦脑袋上抽了下，琥珀色的猫眼中满是无奈的笑意，“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了？” 站在利维坦的尾巴上伸了个懒腰，看到海面上的乌云已经渐渐散去，贝利尔心情不错地又用小爪子在利维坦身上抓了抓，“还有，怎么又叫贝贝？之前不是已经会说‘贝利尔’了么？” 自动忽略贝利尔的后半句话，见贝利尔没再责备它哭，利维坦顿时哭得更欢了，一边张着大嘴嗷嗷嗷哭得更放肆，一边委屈地盯着他絮絮叨叨，“你……你离开的时候那么生气……之后我怎么在梦里叫你，你都不答应，也不出现……我还以为……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qaq嗷嗷嗷嗷……” 利维坦的哭声实在太可怜了，即使被它哭得心烦意乱，贝利尔却也还是能清楚地从那哭声中感受到利维坦在他不告而别后，心中有多么不安和绝望。 贝利尔一直都知道，利维坦是与曾经的自己极为相似的存在。 他们都生而高贵强大，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留下被放弃，一直都孤身一人在黑暗中独自生活。 正是因为这份相似，贝利尔才会一再对利维坦如此特别。 但其实，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考虑过，如果当初有谁也像自己对利维坦一样，忽然闯入他永生的孤独中，留下那么清晰的痕迹，却又忽然不留下只言片语突然抽身离去。 如果被那样对待的是他贝利尔，他会怎么样。 这种事，只是假设，都让贝利尔不由自主心生悲凉与绝望，那么，被他任性留在梦中的利维坦，在再次见到他后，会忍不住嚎啕大哭，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通这些，贝利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封闭自己的听觉，任由利维坦哭个痛快，还时不时用尾巴拍拍它细长的脑袋。 利维坦这次哭了很久，哭得贝利尔都睡了醒醒了睡好几次，哭得日月星辰都在天上换了好几波，哭得海族都纷纷爬上了岸，哭得大海上都飘满了海鸟和鱼群的尸体，终于把从诞生到现在满腹的委屈都哭尽了，哭了个爽的利维坦才终于收了声。 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满是死鱼烂虾的贝利尔：…… “利维坦，我们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先把这些被你哭死的鱼虾解决掉？”刚睡醒就险些被扑面而来的腥气熏晕过去，立刻封闭掉嗅觉的贝利尔一脸嫌弃地用尾巴捂住鼻尖。 “贝贝～”终于等到贝利尔睡醒了，哭爽了的利维坦立刻甜甜喊了他一声，而后看了看把整个海面都铺成银色的死鱼尸体，疑惑地晃了晃脑袋，“怎么解决？” 贝利尔闻言，懒洋洋在它身上磨了磨爪子，“你不是连石头都吃么，这些鱼怎么也比石头好吃吧？” 见利维坦听后有些犹豫，贝利尔这才想起自己特意以这副样子跑下来的原因。 轻轻哼了一声，贝利尔这才把记忆中与上帝的那段对话抽取出来。 【贝利尔：我想请您给利维坦自由，让它能自由行走于三界，而不是一直囚困于深海。】 【上帝：我从未限制利维坦什么。】 虽然记忆回放中的神言与真正面对上帝时所感受到的浩瀚威压截然不同，但身为上帝的造物，曾亲口被上帝赐予名字的利维坦，又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是自己造物主的声音。 从来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再次听到上帝的声音，利维坦当即又险些哭了出来，好在贝利尔当机立断立刻糊了它一嘴巴鱼虾，利维坦这才终于把到口的嚎啕就着海鲜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本想找个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利维坦的贝利尔，无比糟心地望着随着上帝那一句箴言，终于开荤扫荡起海面的利维坦，心头莫名冒出了一丝在帮上帝养便宜儿子的憋闷。 贝利尔原本以为那铺满大海的海鲜能够利维坦吃上好一阵子了，万万没想到只不到一天的功夫，利维坦就把它们全解决掉了。 一脸神奇地望着利维坦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细长身形，贝利尔忍不住伸出尾巴敲了敲它平坦的蛇腹，“你的胃是无底洞吗？” 终于吃完海鲜，忍不住抓了块礁石换换口味的利维坦懵懂地歪了歪头，一边吧唧吧唧嚼着石头，一边问贝利尔，“无底洞是什么？” 贝利尔一脸严肃：“就是那种很深很深的洞，没有底的那种。” 利维坦眨了眨眼睛，完全不明白自己和没有底的洞究竟有什么联系。 眼角瞥到远方有海族战战兢兢的身影一闪而逝，贝利尔当即用尾巴指了指那巨大鱼尾消失的方向，“吃饱了吗？那边还有个海族，要吃吗？” 之前利维坦哭得昏天地暗时，贝利尔已经从它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知晓了那些海族从来不肯靠近利维坦，也从不跟它说话的事，也正是因为此，利维坦才会一直孤独地在深海中沉睡，后来学说话的时候，也因为缺少联系的对象而一直进展缓慢。 海族本就是为了陪伴利维坦才被上帝创造出来，可以说，如果没有利维坦，上帝会不会创造他们都未可知，但他们却从未真正陪伴过利维坦一刻，得知这一切的贝利尔自然会心生不悦。 虽然知道他们或许是因为惧怕利维坦才会如此，但利维坦之前可是连鱼虾都不吃，除了体型大点力气大点外，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小天使。 所以，既然现在利维坦已经开了荤，也已经有了他贝利尔，贝利尔自然不介意把那些从未好好对待过利维坦的海族也加到利维坦的菜单上。 身为海中的霸主，利维坦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那海族的气息，听到贝利尔的话后却摇了摇头，“不吃，他们和贝贝长得像。”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原本因看到那海族而恶劣的心情，顿时被利维坦这句单纯的无心之言给成功顺了毛，当即骄傲地在利维坦尾巴尖上站直身体，“他们哪有我长得好看。” 灯泡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贝利尔毛茸茸的脸，虽然不知道贝利尔说的是他在梦中的样子，还是现在的样子，利维坦还是开心地点了点头，“嗯嗯～贝贝最好看！” 贝利尔一听，顿时更加骄傲了，身后的尾巴都晃了起来。 眼睛忍不住跟着那白绒绒的尾巴晃来晃去，见贝利尔心情很好，利维坦终于忍不住问他，“贝贝，你现在的样子，怎么和梦里不一样？” 贝利尔闻言，尾巴忽然僵住了，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猫形，根本一点都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想到还在天堂中沉睡的身体，也是一副软萌得不行的模样，根本和自己黑暗神的身体相差十万八千里，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莫名对外表越来越在意的贝利尔，顿时觉得有点心塞。 爪子在利维坦的尾巴尖上挠了挠，贝利尔瓮声瓮气地道：“这不是我的本体。” 利维坦好奇地瞪圆了眼睛，“那你的本体在哪里？” 既然当初已经把真名告知给了利维坦，贝利尔就不会隐瞒它自己的真实身份。 从脑海中把曾在梦中赠给利维坦的那本和点读机相似的书抽出来，贝利尔翻到其中画着圣光六翼炽天使的那页，指着其中的炽天使道：“我的本体和这上面的差不多，生活在天堂之中。” “天堂在哪里？”利维坦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尾巴尖向上指了指，贝利尔懒洋洋道：“在天上。” 扬起细长的脑袋顺着贝利尔的尾巴望过去，利维坦的身子一时间都绷成了条直线，只看到蔚蓝的天空和雪白的望不到尽头的云层。 “好高啊……”虽然一直生活的大海已经很大很大了，但当看到天空，利维坦还是觉得那里才是世界上最广袤的地方，“我可以去天堂吗？” 想到上帝说的从未限制过利维坦什么，贝利尔当即不太确定地道：“应该可以吧？” 反正上帝也没说过不可以，把锅甩给上帝的贝利尔越想越理直气壮。 “不过天堂是天使的地盘，你如果想去的话，最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到时候再想办法带你上去，千万不要自己偷偷跑上去。” 虽然利维坦的战斗力很强，但天堂到底不是大海，几位天使长也不是吃素的，贝利尔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这傻东西哪天心血来潮忽然蹦跶上去，到时候要是惹出什么麻烦来可就热闹了，只能提前叮嘱利维坦不要乱来。 利维坦听话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让贝利尔立刻带自己去天堂。 想到贝利尔带来的上帝的箴言，还有梦中贝利尔曾不止一次想要拉自己上岸，利维坦眨巴眨巴眼睛，问贝利尔：“我现在能去陆地上看看吗？我想吃你在梦里喂给我的水果。” 难得听利维坦主动提出要离开大海，贝利尔当即高高扬起嘴角，轻轻一跃便从利维坦的尾巴尖跳到了它的脑门上，雪白的尾巴直指陆地的方向，“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 察觉到贝利尔的意思，利维坦当即开心地欢呼一声，立刻化身电动小马达，甩着尾巴就往大海尽头那片黑色的土地飞速掠去。 他们很快便来到了海边。 从那被利维坦劈成两道海墙的壮观中，察觉到利维坦到来的原本躲藏到陆地上的海族们，被吓得立刻从海岸的礁石后重新跳回海里，慌乱地四窜，心情正好的贝利尔和利维坦却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们。 之前在利维坦的梦中，贝利尔已经走过这片陆地的每一个角落，也清楚地记得每一寸土地上都盛产什么，藏匿着哪些罕见的珍品。 现在利维坦终于肯跟他上岸了，贝利尔当即踩着利维坦细长的脑袋，一边指挥利维坦在大地上走走停停，一边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如数家珍地讲给利维坦听，顺便还把在梦中没法带到现实的一些水果植物矿产资源，全都塞进临时开辟出来的储物空间中，打算等回天堂之后好好研究研究。 这其中，带的最多的自然是贝利尔曾经十分喜欢的石榴，产地不同的石榴树、石榴果都被贝利尔打包了不少，让利维坦都对这种水果产生了不少的兴趣。 于是，当他们又找到一处新的石榴林时，贝利尔无语地发现，利维坦竟然比他还兴奋，一溜烟就顶着他钻到了硕果累累的石榴林中。 利维坦对大地上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所以每次和贝利尔走到一个新的地方，利维坦都很不能把石头缝里的蚂蚁都看个明白。 因此，当利维坦再一次钻进一处老鼠洞中，好奇地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老鼠时，趴在它粗壮蛇身上的贝利尔，终于打着哈欠睡了过去。 反正他睡着的时候，利维坦也不会把他弄丢。 对于利维坦，贝利尔还是很放心的。 几天后，终于把老鼠们吓死了一口吞掉的利维坦，再次带着睡着的贝利尔踏上了新的旅途。 然后，它发现了一个洞。 一个深深的，连它都探不到底的黑漆漆的洞。 脑海中倏地闪过贝利尔曾说过的“无底洞”，利维坦当即兴奋地瞪圆了眼睛，一溜烟便带着睡着的贝利尔，顺着那又深又冷的大坑钻了进去。 第21章 第二十一天 提问：一觉醒来在地狱是种什么体验？ 贝利尔：谢邀，我只想静静，然后打死利维坦:）。 贝利尔是被一阵差点把自己掀飞出去的狂风惊醒的。 哦，不对，其实他已经被掀飞出去了，只不过利维坦又用尾巴把他勾了回来。 白毛乱糟糟地趴在利维坦尾巴尖上，刚刚睡醒的贝利尔还有点懵。 待他发觉目之所及之处满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时，贝利尔小小的身子忽然僵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记忆中永远无法踏出的冥界，这让他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既因那寂静到荒芜的黑暗感到熟悉，又从内心深处弥漫上一股令他几乎陷入恐慌的巨大绝望。 在此之前，贝利尔从不知道，原来一直让他感到安心的黑暗，竟也有如此令他感到惧怕的一天。 “贝贝～！你醒啦～！”利维坦欢快的声音，忽然把他从那样深沉的绝望中拉了出来。 雪白的爪子紧紧抓住利维坦布满鳞片的尾巴，直到利维坦笑嘻嘻扭了扭身体，哼唧了几声“痒”，贝利尔一片空白的大脑才终于渐渐恢复运转。 他低头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利维坦，既然利维坦还在，就说明他们应该还在上帝创造的希伯来世界。 这个认知，终于让贝利尔松了一口气。 “我们这是在哪？”从利维坦尾巴上站起身，贝利尔抖了抖背后的冷汗，一边理顺身上的毛一边声音冷漠地问道。 丝毫没有察觉到贝利尔的低气压，利维坦现在满心都沉浸在发现新大陆的喜悦中，欢快地晃了晃细长的脑袋，一脸邀功地看着贝利尔，“贝贝～我找到了‘无底洞’！这里是‘无底洞’！” 用几秒钟反应了下利维坦所说的话，待想起自己之前对利维坦说过“无底洞就是没有底的洞”以后，贝利尔不置可否地挑起一边眉毛，懒懒在利维坦身上磨了磨爪子，“说清楚些，我们是怎么来到这的？” “就是……”利维坦虽然已经学会说话了，但思维模式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简单，贝利尔一让它说“清楚些”，它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哼哼唧唧扭了半天，终于破罐子破摔简单粗暴地道：“就是，我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深坑，坑底下有一个洞，没有底的洞！贝贝你说过无底洞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无底洞，就钻下来啦！” 似乎是怕贝利尔不相信，利维坦边说还边把身体变长，在那漆黑的土地上圈出好大一个圈，“那个坑有这～么大！” 目光在利维坦圈出的巨大圆环上看了眼，贝利尔复又抬头看了看头顶漆黑的完全看不到星辰的天空，以及利维坦身下贫瘠荒芜的黑沉大地，心底忽然冒出个无比荒谬的结论。 “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那无底洞的下面？”他再次向利维坦确认。 利维坦小鸡啄米样点头。 被利维坦那足有几万米长的蛇身辣到了眼睛，贝利尔一脸嫌弃地踩了踩利维坦的尾巴，“你还记不记得怎么化形？怎么这次从见到你开始，你就一直是这幅模样？” 知道贝利尔这是嫌弃自己的本体了，总被说丑的利维坦哼唧着慢慢缩回自己的身体，觉得还是要为自己据理力争一下，“贝贝，化形我还是会的，但是我觉得现在这样比较自在，你……”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利维坦立刻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瞬间竖起细长的身体，黄橙橙的蛇瞳在这片黑暗之地一闪一闪的，宝石般闪闪发光，“贝贝！那边有老鼠！” “走，我们去看看。”雪白的尾巴在利维坦身上轻轻抽了下，贝利尔也没问利维坦为什么会知道那边的是老鼠，对这位突然冒出头来的本地“原住民”也多少有点兴趣。 利维坦闻言，粗壮的蛇身瞬间从地上飞速掠过，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那发出惊叫的地方，把那声音的主人一圈圈圈在了巨大的蛇身中央。 “啊啊啊啊啊——！”夹杂着巨大恐惧的尖叫过后，被利维坦圈在身体中央的“原住民”身子一栽，竟活活被吓晕过去了。 利维坦：…… 贝利尔：…… 不高兴地扭了扭身体，利维坦忍不住对贝利尔抱怨，“贝贝，为什么它们胆子总这么小，人家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之前在老鼠洞里发现的老鼠是这样，这无底洞里的“老鼠”还是这样，虽然老鼠的味道挺不错的，但利维坦还是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毛茸茸的尾巴安抚地在利维坦脑袋上拍了拍，虽然当初也被利维坦的外形辣到了眼睛，甚至就连刚才还对此表现出了嫌弃，但当外人嫌弃利维坦的时候，贝利尔自然还是要站在自家傻儿子这边的。 再说了，利维坦虽然是有点丑，但是它性格萌啊，丑是先天的，这都怪上帝，萌却是其他生灵想学也学不来的。 所以，贝利尔当即毫不违心地对利维坦道：“你不丑，偶尔还有点萌。” “萌是什么？”利维坦歪头问他。 “就是可爱。”贝利尔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个慈祥的姨夫笑。 “呕……”原本企图用装晕这种方法逃过一劫的某原住民，终于受不了地吐了出来。 虽然他们地狱的审美已经很奇葩了，但它万万没想到，这白色毛茸茸的审美竟然比他们地狱还猎奇。 “贝贝！它醒了！”看到猎物活了过来，利维坦顿时精神抖擞地竖起身子。 “嗯，比我原本预计的快了很多。”贝利尔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原住民”是在装晕，对这个弱小却又狡猾的“原住民”倒是真有了几分兴趣。 琥珀色的猫眼睨了眼正缩在一堆呕吐物中瑟瑟发抖的小东西，贝利尔嫌弃地扔过去一个水球把它清理干净，又用风元素化作无形的绳索，把那猎物吊到了半空中，这才细细打量起来。 利维坦之前说它发现了“老鼠”，这话倒也不能完全说错，因为那正被贝利尔吊在半空中的小东西，正是一只地鼠模样的小动物，只不过身形比混沌界的老鼠要大上几倍，几乎与贝利尔炽天使模样的身形差不多大小。 见那白色的毛茸茸和那条漆黑的大蛇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倒霉催被逮到的鼠妖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声哭了出来，“两……两位大人吱，求求你们不要吃我吱qaq！我真的一点都不好吃吱！” 利维坦闻言，忍不住伸出细长的舌头在那鼠妖肥嘟嘟的身上舔了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可你是我见过的最肥的老鼠，我觉得你一定比我之前吃过的老鼠都好吃。” 被那冰冷的舌头舔得魂都快吓飞了，那鼠妖终于“吱”地一声哭粗来，尖锐的哭声让贝利尔不耐地抖了抖耳朵，立刻把利维坦的尾巴甩过去堵住了那鼠妖的嘴。 忽然被堵住嘴的鼠妖：…… 尾巴被鼠妖咬住的利维坦：…… “好了，你们两个都保持安静。”居高临下地站在利维坦细长的脑袋上，贝利尔眯着琥珀色的猫眼，漫不经心地对那鼠妖道：“现在，我来问，你来回答，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利维坦就不会吃掉你。” 利维坦闻言，立刻扭了扭身子，似乎想要说什么。 贝利尔安抚地抽了抽它粗壮的身子，利维坦这才不甘心地闭上嘴，黄橙橙的眼底想吃掉那鼠妖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被那黑色大蛇垂涎欲滴的神情看得快要尿粗来，那鼠妖却知道，在这危险的黑蛇和那看似无害软弱可欺的白色毛茸茸之间，白色毛茸茸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那个，当即把心一横，决定拼了。 把喉中的尖角强压下去，那鼠妖用力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 贝利尔这才稍微满意些，让利维坦把尾巴从鼠妖口中拔｜出来。 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一扫而过，贝利尔指着这片黑沉的看不到尽头的荒芜世界，问那鼠妖，“现在，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虽然对贝利尔的问题感到诧异，但为了活命，那鼠妖还是战战兢兢地回答了这个人尽皆知的问题，“大……大人吱，这里是……是地狱吱。” 果然。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贝利尔心情复杂地用尾巴敲了敲利维坦的脑袋，也不知道该不该责备利维坦这熊孩子竟然会误打误撞带着他跑到地狱来。 不过，对于这片与记忆中的冥界极为相似的土地，贝利尔心中其实也充满了探索欲—— 毕竟这可是，在万千世界中与天堂一样著名的地狱呢。 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蠢蠢欲动的好奇心，索性他和利维坦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贝利尔立刻决定让这鼠妖带自己和利维坦在地狱好好逛逛。 与此同时。 天堂之中，水星天南境。 原本正在与拉斐尔一同审核上报的权天使数量，并且规划权天使居所的拜蒙，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熟悉且强大的光明气息—— 那是他曾经的直属上司，智天使兼炽天使长，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身上独有的光明威压。 连忙从贝利尔殿下的临时宫殿中疾步而出，待拜蒙看到那位身披日神璀璨光辉的殿下时，与蓝宝石湖有着极为相似眸色的炽天使长，已经优雅地降临在这座深蓝色的湖心岛上。 第22章 第二十二天 “路西菲尔殿下。”纯白的羽翼顺服地垂落在身后，拜蒙与拉斐尔恭敬地向光辉的天国副君行礼。 目光在拜蒙和他身后双翼的权天使身上一扫而过，路西菲尔矜持地微微颔首，蓝宝石般璀璨的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拜蒙，我来找贝利尔。” 在发觉到路西菲尔殿下降临的那一刻，拜蒙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位殿下是为什么来找自家殿下—— 之前贝利尔殿下向几位炽天使殿下送出墨水的时候，几位殿下也都让拜蒙一一带了回礼回来，唯独路西菲尔殿下并没有立刻回礼，而是让拜蒙告诉贝利尔殿下，改天他会亲自送回礼过来。 算算日子，拜蒙自然很容易猜出路西菲尔殿下此次是来履行承诺。 想到此，拜蒙无法不为路西菲尔殿下与自家殿下如此亲近感到欣喜。 只是，“路西菲尔殿下，贝利尔殿下此时正在休息。”侧身给路西菲尔让出通向宫殿的路，拜蒙不得不遗憾地把这件事告知给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闻言，迈向宫殿的脚步微顿，倒是没想到自己竟来得这么不凑巧。 不过，“我今天是特意来探望贝利尔，接下来并没什么要忙的事，可以在这里慢慢等贝利尔醒来。” 想到从诞生起就总是喜欢睡觉的贝利尔，路西菲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正好趁此机会，他还可以好好看看这由座贝利尔临时搭成的宫殿。 看这宫殿的轮廓，似乎与贝利尔之前送到别西卜那图纸上的宫殿极为相似。 这几天诸天已经陆续把各天盛产的资源一一报到了别西卜那，只待最后确定完各阶级天使的数量后，便可以为他们分配任务，真正开始建设天堂，各位天使长的宫殿自然也在其中。 贝利尔之前报到别西卜那的宫殿设计图上，并没有对建造宫殿的材料有什么要求，只说让别西卜看着来。 想到别西卜与自己说这些时哭笑不得的神情，又想到贝利尔恨不能直接把水星天的宫殿复刻到恒星天，路西菲尔心底也忽生出一股淡淡的无奈—— 虽然贝利尔当时答应过他，会好好设计在恒星天的宫殿，但直到目前为止，路西菲尔和别西卜都还没有收到贝利尔的第二份宫殿图纸，这让路西菲尔不得不怀疑，贝利尔究竟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说来也怪，如果是其他天使包括其他几位与路西菲尔相继诞生的炽天使，对神的恩赐表现得这样懈怠，路西菲尔都一定会严厉地斥责，纠正对方，但唯独对贝利尔，路西菲尔除了满心的无奈与纵容外，根本无法对他说出任何重话来，更遑论惩戒他？ 路西菲尔也不是没注意到自己对贝利尔的不同，但贝利尔在诞生之初时，险些在他怀中消散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还有贝利尔那时那样伤心甚至绝望的哭泣，直到现在仍令路西菲尔感到不解和心疼。 身为神所创造的第二个炽天使，路西菲尔并不知道贝利尔在他诞生前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无论是贝利尔名字的含义，还是贝利尔因灵魂受创所表现出的异于其他炽天使的幼小身形，都让路西菲尔对他充满了愧疚、怜惜以及浓烈的保护欲。 因此，就算明知道贝利尔的一些行为，并不太符合炽天使身为众天使表率的标准，路西菲尔也还是希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让贝利尔能过得更舒服些。 把拜蒙派到贝利尔身边协助他，自然也是因为此。 想到又在休息的贝利尔，路西菲尔其实十分怀疑那小家伙是不是又在偷懒了。 正因为此而心生笑意，拜蒙犹豫半晌后说出的话，却令路西菲尔蓦然蹙起了眉头。 只听拜蒙道：“路西菲尔殿下，您今天……未必会等到贝利尔殿下醒来。” 目光倏地落在拜蒙身上，路西菲尔蓝宝石般的双眸瞬间褪去所有笑意，神情严肃地问拜蒙：“贝利尔怎么了？” 炽天使特有的光明威严扑面而来，拜蒙身后的拉斐尔立刻承受不住地趴伏在地，直面路西菲尔凌厉目光的拜蒙此刻自然也十分不好受。 单膝跪在路西菲尔身前，拜蒙连忙恭敬地道：“路西菲尔殿下，请您先不要着急。贝利尔殿下在休息前曾吩咐过拜蒙，他这次会休息很久，所以拜蒙想，殿下应该并没有出什么事，而是在休养身体。” 听到拜蒙的解释，路西菲尔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无法不为贝利尔感到担忧。 “贝利尔休息多久了？”收敛好周身不自觉逸散的光明威压，让拜蒙和拉斐尔从地上起身，路西菲尔边问边疾步向宫殿内走去。 拜蒙连忙起身跟上去，“距离贝利尔殿下回寝殿休息，已经过去近二十天。” 路西菲尔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已经这么多天，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额头滑下几滴冷汗，拜蒙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路西菲尔的质问，“路西菲尔殿下，您曾说过，从跟随贝利尔殿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只需听从贝利尔殿下的命令。” 脚步猛地顿住，听出拜蒙话中未尽之意的路西菲尔倏地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一脸倔强的拜蒙，湛蓝的眼底满是跳跃的火焰。 “你确实无需向我汇报贝利尔的行踪，”直截了当地挑明拜蒙的暗示，路西菲尔一字一顿地道：“但是，你也并没有履行照顾好贝利尔的诺言。” “拜蒙，你太令我失望了。” 最后看了眼脸色忽然白起来的智天使，路西菲尔只淡淡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如果贝利尔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将成为第一个被关进天使监狱的天使。” 说完，路西菲尔不再理会微微颤抖的拜蒙，径自往贝利尔的寝殿去了。 拜蒙见状，正想也咬牙跟上去，一直旁观多时的拉斐尔却忽然拦在了他身前。 “拜蒙大人，请听拉斐尔一言。”有着水蓝色眼眸的权天使，神色温柔地对拜蒙说道。 “拉斐尔。”很神奇地，在拉斐尔温和的目光下，脑子里乱哄哄的拜蒙竟然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与拜蒙共事了一段时间，对于贝利尔殿下的这位智天使副官，拉斐尔自然不会一无所知，所以他很清楚，“大人，我知道您对贝利尔殿下忠心耿耿，这段时间也一直在为权天使的事辛苦操劳，您所有的付出，拉斐尔都看在眼里。” 拜蒙闻言，苍白的脸色终于渐渐好了起来，认真地回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这些也本就是路西菲尔殿下派他来贝利尔殿下身边的原因。 想到路西菲尔殿下刚才那句“失望”，拜蒙焦糖色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看出拜蒙在想什么，拉斐尔这才继续道：“拜蒙大人，我知道您其实很关心贝利尔殿下的安危，心中也一直牵挂着殿下，但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路西菲尔殿下在听闻殿下睡了那么多天后，会忽然表现得那么着急？” 经拉斐尔提醒，拜蒙这才想起路西菲尔殿下似乎确实是在他说殿下已经睡了二十天后，忽然变了脸色。 那时面对路西菲尔殿下的质问，拜蒙因为相信自家殿下，相信贝利尔殿下曾说过他会休息很久，也相信殿下并不会有什么事，所以脑子一抽就顶了回去，现在仔细回想路西菲尔殿下那时的神色，拜蒙却忽然有些不确定自家殿下究竟是不是真的平安了。 见拜蒙想通了，拉斐尔这才若有所思地望向宫殿深处炽天使长刚才消失的方向，“看路西菲尔殿下的反应，贝利尔殿下的身体，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加糟糕。” 路西菲尔殿下之前会那样生气，恐怕也正因为此。 想到贝利尔殿下很有可能因为自己的自大而身陷险境，拜蒙顿时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 混沌界之下的地狱之中，丝毫不知道天堂中发生了什么的贝利尔，此刻正与利维坦在此浪得飞起。 在那鼠妖的带领下，贝利尔和利维坦很快便走遍了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世界。 在得知这里是地狱后，贝利尔就对这个与他的故乡冥界十分相似的地方，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在贝利尔曾经的世界，冥界其实也曾被世人称之为“地狱”。 有意思的是，在这两个截然不同世界的地狱之中，都有着一条贯穿整个黑暗之地的黑色河流。 只不过冥界的痛苦之河是拦截亡魂的必经之地，虽不是清澈见底，却也能把那些从摆渡人船上不慎跌落，沉溺在其中的亡灵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世界地狱中的这条大河，却黑如泥沼，而且，那里竟然还有鲜活的生命，时不时从其中孕育而出。 当不止一次看到有黑漆漆的怪物，从那黑色河流的泥泞中诞生，贝利尔终于忍不住问那鼠妖，“你也是从那河中诞生的？” 一直老老实实带路的鼠妖闻言，眼睛顿时亮了，立刻精神抖擞地对贝利尔和利维坦道：“是的吱！那里还有好多比我好吃的吱！” 利维坦闻言，灯泡似的眼睛立刻瞪得圆溜溜的，开心地在河边扭来扭去，撒娇道：“贝贝～我要吃～！”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鼠妖，贝利尔雪白的尾巴在利维坦细长的脑袋上轻扫了下，终于如利维坦所愿地对它道：“敞开肚皮去吃吧。” 说完，贝利尔轻盈地跳到河边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上，任由利维坦欢呼着窜进河里找吃的去了。 眼看着利维坦一口吞进去好几只比自己还大的妖怪，那原本想趁利维坦不在偷偷逃走的鼠妖，顿时腿软地缩在大石头下瑟瑟发抖，也不敢跑了，只祈祷利维坦一定要吃得饱饱的，这样它才有逃过一劫的可能。 懒得理会那总耍小聪明的小老鼠，贝利尔优雅地舔了舔爪子上的毛，望着那不断孕育生命的黑色河流，一时间若有所思。 第23章 第二十三天 这里是上帝所创造的希伯来世界，按理说，这世间的一切都应自上帝手中诞生，但这条位于地狱中的能够自行孕育生命的黑色河流，却颠覆了贝利尔原本的认知。 这让贝利尔忽然想起他曾在那漫长时光中，研究各个神话世界时，对于诸多创世神是如何创世这个问题的猜想—— 在贝利尔最初诞生的古希腊神话世界，混沌之神卡俄斯曾孕育出地母、深渊、幽冥、暗夜、爱欲五位创世的神明，这五位创世神的本体即为最初的世界，后来自他们而生的诸多神祇，也渐渐令古希腊世界逐一完善。 在东方的神话中，世界的最初也曾是一片混沌，由创世神盘古用一柄巨斧劈开天地，并以自身为脊梁分隔乾坤，分有阴阳的世界方才自此而成。 在北欧神话中，世界初开时也没有天与地，唯有一片混沌的浓雾。 而在流传于后世且经久不衰的希伯来神话中，也同样有着“混沌”的身影。 贝利尔还记得，在希伯来神话的相关故事中，曾这样描述上帝是如何创世的—— “在宇宙天地尚未形成之前，黑暗笼罩着无边无际的空虚混饨，上帝那孕育着生命的灵运行其中。” 由此贝利尔猜测，或许在上帝创世之前，“混沌”就已经存在，上帝本身或许也是由混沌孕育而生。 而这，恰好与其他诸多神话中创世神的诞生方式不谋而合。 在贝利尔所研究过的诸多神话世界中，上帝是唯一一个具有光明神神格的创世至高神，而且与其他多神系的神话世界不同，上帝是这世界唯一的神明。 究竟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令一整个世界于上帝手中经久不衰地运转下去，贝利尔并不得而知，但根据以上种种猜想，和上帝身为光明至高神，对黑暗极为不喜这点，贝利尔却得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却又与眼前的一幕无比贴合的结论—— 或许这世上的黑暗，包括这藏匿着世间一切黑暗的地狱，都并非上帝所创，而是由原本就存在于混沌中的黑暗分割而成。 不然，该如何解释这些自地狱河流中诞生的诸多生灵呢？ 在此之前，贝利尔在此世见过的所有生灵，都诞生于上帝之手——无论是生活在混沌界的花鸟鱼虫、混沌龙以及诸多海族，还是诞生于天堂中那光辉无比的亿万天使。 所以他还从未思考过，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多的生灵，在无人知晓的地狱中悄然诞生。 贝利尔不知道上帝知不知道地狱的情况，但在后世关于希伯来神话的传说中，现在这座荒凉到死寂的地狱，未来可是发展壮大到了能够与有上帝坐镇的天堂分庭抗礼的程度。 在后世的传说中，上帝一直是“全知全能”的存在，贝利尔也曾亲自感受过那位光明至高神身上浩瀚若深海的无穷威压。 所以要说上帝对于地狱的事毫不知晓，贝利尔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但如果上帝知晓地狱的存在，和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又为什么会对这里没有任何管束，反而听之任之呢？ 望着面前这条黑色的大河，贝利尔绕了绕雪白的尾巴，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点。 不过话说回来，以上的种种不过都是他的猜想，就算未来地狱真的发展壮大到了能对天堂造成威胁的程度，那也该是上帝烦恼和操心的事，和他根本没有太大关系。 见那河水中半天没有新的怪物爬上岸，贝利尔琢磨着，要是利维坦再这么吃下去，没准会把地狱的怪物们吃到濒危，这才遥遥喊了利维坦一声，让它先留着点肚子，一会儿没准还有更好吃的。 听到贝利尔的呼唤，快把半条河都吃进肚的利维坦这才嘿咻嘿咻爬上了岸，意犹未尽地躺平在黑色的石头上，任由贝利尔满脸嫌弃地帮它把身上的泥浆清理干净。 “贝贝～我还没吃饱～。”在石头上翻滚了几圈，利维坦眨了眨黄橙橙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对贝利尔撒娇。 无语地看了眼利维坦没有一丝变化的细长身形，贝利尔十分怀疑它从诞生到现在究竟有没有真正吃饱过。 不过这条大河是不能继续让利维坦吃了，贝利尔刚才就在冥冥中察觉到，他要是再不阻止利维坦，法则的鞭子就又要抽下来了，这才连忙把利维坦叫上了岸。 虽然不知道法则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们确实在这里停留了太久。 目光落在这座黑色平原的尽头，贝利尔用尾巴指了指平原尽头那座黝黑的大山，对利维坦和那鼠妖道：“我们去那里。” 之前他就感觉到了，在这片平原之中，魔气最盛的地方，就在那高耸黑山的脚下。 利维坦很听话，一听说又要去玩，没准还能找到新的食物，立刻乖乖爬下石头，还不忘用尾巴尖把贝利尔送到自己脑袋上。 那鼠妖在听到贝利尔的话后，却抖得更厉害了，但因为怕被利维坦吃掉，还是哆哆嗦嗦地去前面带路了。 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鼠妖踉跄的脚步，在快要到达那黑山脚下的时候，贝利尔终于问那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不肯向前挪动一步的鼠妖，“那山脚下有什么？” 那鼠妖闻言，立刻咕噜噜滚到利维坦脚下，瑟瑟发抖地跪在贝利尔面前，“大……大人吱！真的不能再往前走啦吱！我……我之前看到好多同类吱，去过那里之后都再也没回来吱qaq！” “哦？”雪白的眉毛微微挑起，贝利尔不置可否地看着那巍峨的黑色巨山，并不在意那鼠妖话中暗示的危险，只懒洋洋地再次问道：“所以，那里究竟有什么？” “是……是一个特别深的坑qaq吱吱吱！去了真的就回不来了吱吱吱！”似乎预见到了自己与那些失踪的同类相同的下场，那鼠妖终于忍不住哭了粗来。 “深坑？！”一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词，利维坦顿时来了精神，原本一直盯着那鼠妖垂涎欲滴的目光，都挪到了那黝黑的大山脚下。 听到“坑”这个词，贝利尔也有些无语，因为自从在利维坦那听说他们是从坑里跑到地狱之后，贝利尔就对“坑”这个词有了不太美妙的印象。 不过既然来了地狱，总要逛个够本才行，总不能让他白白被“坑”一回。 用尾巴敲了敲利维坦的脑袋，示意利维坦往那山脚下去，贝利尔和利维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那鼠妖怔怔的目光中。 不敢置信地捂住圆滚滚的肚子，那鼠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自己竟然真的就这样逃出生天了。 它原本还以为，就算那毛茸茸答应了不会让那大蛇吃掉它，它们最后也不可能真的放过它——毕竟地狱可从来不是个会信守诺言的地方！ 它原本可是连用什么样的姿势跳进那大蛇的嘴里，才能争取被囫囵个吞下去而不是被咬得支离破碎都想好了qaq。 最后望了一眼那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黝黑大山，那鼠妖抽了抽鼻子，终于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远了。 第24章 第二十四天 即使在地狱，利维坦的速度依旧很快。 它和贝利尔很快就到达了那即使在黑暗之中也极为醒目的大山脚下。 越靠近山脚，贝利尔就越能明显地感觉到那里的魔气，比身后的整个平原都要浓郁和活跃许多。 而那魔气的源头，正是那鼠妖口中位于大山脚下的“深坑”。 和利维坦走近那“深坑”之后，贝利尔才发现那其实并不仅仅是一个“坑”，而是一个黑洞洞的根本望不到尽头的深渊。 “利维坦，你用尾巴试试能不能探到底。”站在利维坦的脑袋上，贝利尔如此对利维坦道。 虽然身后这座平原上并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和利维坦的存在，但贝利尔到底还没有忘记这里并不是和平安详的天堂，而是遍布黑暗，危机四伏的地狱。 虽然这地狱目前看起来也才刚刚成形不久，就算真有什么厉害的恶魔诞生，数量也应该不会太多，但贝利尔还是不想就这么贸贸然与利维坦直接跳下去。 而他之所以放心让利维坦去试探，则是因为身为上帝的第一个造物，混沌龙利维坦的破防值简直高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这点贝利尔在第一次与利维坦于梦中见面时，就已经深有体会。 所以那深渊之下即使真的有什么厉害的恶魔，应该也不会伤到利维坦分毫。 利维坦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下去，也不知道贝利尔为什么让自己这么做，不过它还是欢快地应了一声。 把上半身盘在深渊边的巨石上固定好，利维坦这才一点点把尾巴变长探了下去。 于是很快，深渊边就出现了如下对话—— 利维坦：“贝贝～我探到泥土了！” 贝利尔：“乖，距离这里大概有多远？有什么感觉？” 利维坦：“大概……有十几分之一个利维坦那么长？感觉……感觉凉飕飕的。” 贝利尔：哦，这么看来那里应该是有大风或者气候寒冷。 贝利尔：“还能不能继续往下探了？” 利维坦：“可以呢。” 于是利维坦继续往下伸尾巴。 利维坦：“贝贝～我又探到了！” 贝利尔打开储物空间抓出一只兔子奖励它，“不错。” 看来地狱果然也是分层的。 开心地把那兔子吞进肚子，利维坦晃了晃细长的脑袋，这次也不用贝利尔问，挺着小胸膛就叭叭地汇报起来：“这次探到的地方潮乎乎的，和我生活的大海有点像～！” 贝利尔用爪子拍了拍它的头，示意它继续。 于是利维坦继续把尾巴变长，往下探啊探。 在连续探到一二三四五六七层地面后，利维坦再想往下探的时候，才发现它的本体一共也就这么长，完全没办法伸到更下面的地方了，顿时就有点郁闷。 不高兴地晃了晃尾巴，上半身软趴趴地趴在大石头上，利维坦蔫搭搭地吐了吐舌头，“贝贝～人家探不到更下面了。” 坐在它脑袋上的贝利尔，正聚精会神地用猫爪中弹出的指甲往小本本上划拉利维坦刚才那些新发现，边划拉还边忍不住计算下面那几层地狱每层有多高，只安抚地用尾巴扫了扫利维坦的脖子，示意它稍安勿躁。 利维坦见状，只好“咔嚓”从那黑山上咬了块石头下来当零嘴，一边吧唧吧唧嚼着，一边晃荡着尾巴等贝利尔忙完。 于是地狱第二三四五六七层的恶魔们，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今天在那通往各层地狱的深渊巨石旁，似乎有什么奇怪的长条状东西一直在那里晃荡。 这让一众恶魔不禁纷纷猜测起来，地狱之中是不是又诞生了什么新物种，或者是哪位大佬又收服了什么新的触手或者藤蔓怪？ 地狱第八层—— 伸手不见五指的浓沉黑暗中，巨大的撞击声、雷暴的炸裂声以及野兽愤怒的嘶吼声，延绵不绝地在这最接近地狱最底层的冰岩地狱中响起。 深渊魔龙贝希摩斯与深渊大恶魔巴尔，正第九百八十八次争夺这第八层地狱的最终归属权。 身为地狱中第一个诞生的深渊大恶魔，巴尔拥有凌驾于一切恶魔的实力，在他刚刚诞生的那段时间，他也确实几乎能够在整个地狱之中畅通无阻，除了最底层的深渊之狱因为魔气太盛，至今他还无法踏足外，地狱中的所有恶魔在听到他巴尔的名字后，都会忍不住瑟瑟发抖，臣服在他的脚下。 当然，身为天生就充满欲望与野心的恶魔，也有不少在巴尔之后诞生的大恶魔，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取代巴尔在地狱的地位。 对于这样自寻死路的恶魔，巴尔自然不介意把他们彻底吞噬下去，全数化作壮大自己的养料。 至于那些乖乖臣服于他的恶魔，巴尔在挑挑拣拣之后，倒也不介意留下他们侍奉自己，顺便帮他管理那些被他划在势力范围内的地盘。 但这一切，在贝希摩斯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肚子龙到来后，就彻底改变了。 虽然贝希摩斯一直自称为深渊魔龙，在贝希摩斯刚到地狱时就和它狠狠干了一架的巴尔却很清楚，贝希摩斯刚来地狱的时候，身上根本没有现在那么强烈的魔气。 不，是根本连一丝魔气都没有。 所以真说起来，贝希摩斯原本就不属于地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者，而这个外来者，又偏偏实力强大，还总喜欢和巴尔抢地盘。 这让巴尔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所以，每次这两位王不见王的深渊魔龙、深渊大恶魔在地狱之中碰面的时候，总免不了斗个你死我活。 至于结果，则十分不幸地，至今仍未有过分晓。 对于这个结果，贝希摩斯和巴尔自然都十分不满意，但那些从前一直被巴尔力量所慑，以为巴尔是这世间无敌存在的很多恶魔，却因为贝希摩斯屡屡与巴尔打成平局的实力，而纷纷倒戈到了贝希摩斯麾下。 这自然令巴尔看贝希摩斯更加不爽了。 不过就算再不爽，巴尔也不得不承认，贝希摩斯这大肚子龙的实力确实很强，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地狱中唯一一个能与他不分上下的强大存在。 所以丝毫不出巴尔意料地，今天这场与贝希摩斯的比斗，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仍未对他们彼此造成任何致命的伤害。 一想到这，巴尔心底的怨念不禁更深，满头漆黑的蛇发都狰狞地竖了起来，手中也再次凝聚起黑色的雷电，举起巨锤再度向那皮糙肉厚的大肚子龙攻了过去。 贝希摩斯见状，也没躲闪，只大吼一声，甩着巨大的尾巴，以自身为武器狠狠撞了过去。 他们这一路从西头打到东头，从地上打到天上，几乎把整个冰岩地狱都彻底翻修了一遍，正打得畅快淋漓，嗨得飞起的时候，一条巨大的黑色条状物却忽然从天而降，“啪”地一声重重打在了巴尔脸上，眨眼间就把巴尔掀飞出去好远。 第25章 第二十五天 “贝希摩斯！你竟然请了帮手！”“呸”地一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 重重跌落在地的巴尔一边喘着粗气， 一边眼睛通红地狠狠瞪着贝希摩斯。 同样注意到那条状物的贝希摩斯鄙夷地看了眼深渊大恶魔， “如果你鼻子上那玩意儿不是喘气用的， 就应该能看清楚，那东西和我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巴尔闻言，一咕噜从泥泞的黑色冰层中翻身出来，再望向那黑色的长条状物时，才发现那东西竟然是从上层地狱延伸下来的。 忿忿的神情顿时一变，巴尔满眼戒备地望着那时不时还晃荡几下， 明显有生命的黑色条状物，眼底渐渐现出一丝凝重， “难道地狱中又有新的大恶魔诞生了？” 无怪巴尔会这么想。 巴尔诞生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他对地狱的了解却并不算少，也多少摸清了些地狱的天然规则。 在巴尔目前所能触及的八层地狱之中， 魔气自上而下越来越强， 与之相应的，能够生存在这几层地狱中的恶魔，也必须要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才能存活下去， 不然单单只那弥漫在各层地狱的魔气，都能把实力弱小的恶魔活生生压成肉泥。 在巴尔和贝希摩斯之前， 只有极少数几个深渊大恶魔才能触及到地狱的第八层， 所以也难怪巴尔会怀疑那黑色条状物是否是新诞生的深渊大恶魔。 与惊疑不定并不能冷静思考的巴尔不同， 贝希摩斯倒并不认为那长长的条状物是新诞生的强大恶魔， 因为在那条状物上， 它并没有感受到魔物所特有的黑暗气息。 而且，如果它的感觉没有出错，那条状物身上的气息，似乎与它刚刚诞生时的气息极为相似，那是——混沌的气息。 一想到此，贝希摩斯当即对那可能与自己同源的存在生出了强烈的探究欲。 正想上前看个明白，那长条物竟突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嗖嗖”向上缩去，眨眼的功夫就从贝希摩斯和巴尔眼前彻底消失了。 黑金色的竖瞳微眯，贝希摩斯仰头望着那长条物消失的方向，立刻叫来手下的恶魔，令他们去探听那长条物的具体信息。 巴尔见状，自然也不甘落于人后，也迅速派出恶魔去一探究竟。 地狱第一层，黑黢黢的深渊边缘，快要把那黑色大山啃出个坑的利维坦，终于听到贝利尔宣布可以向那深渊之下出发了。 开心地把尾巴收了回来，让贝利尔抓好自己的脑袋，利维坦这才兴致勃勃地跳入那深渊之中。 他们很快便到达了地狱第二层。 与利维坦之前感觉到的一样，地狱第二层是个狂风肆虐飞沙遍地的地方。 眼看着有小恶魔刚从石头缝里探出头来，就被那狂风吹得咕噜噜滚出好远，给自己和利维坦身上裹了两个防御护盾，贝利尔和利维坦这才开始在这第二层地狱中压起马路来。 与贫瘠的地狱第一层不同，贝利尔发现，在这似乎终年被狂风肆虐的第二层地狱中，竟然藏有不少金属和宝石的矿藏。 只不过这些矿藏大多不具有什么力量，估计只能用作装饰，所以生活在此地的小恶魔们对那些矿藏资源并不在意，对待黄金宝石与对待路边的沙砾没有什么不同。 对那些小恶魔们来说，互相厮杀，吞噬，变得更强，似乎才是更值得它们注意和为之奋斗的事。 从地上咬起一块金灿灿的黄金嚼了嚼，在发现味道不错后，利维坦立刻晃了晃脑袋，对正坐在它头上吃瓜看小恶魔们相爱相杀的贝利尔道：“贝贝～这个好吃，我想带点走。” 和贝利尔不同，利维坦虽然身负强大的力量，但除了被贝利尔鞭子抽出来的变身、化形魔法外，其他魔法利维坦至今仍一窍不通，更别说像贝利尔那样能随手划拉出一个储物空间了。 而且身为上帝的第一个造物，混沌龙本身就是以物理防御近乎无敌著称，在魔法方面还真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 难得听利维坦说什么好吃，贝利尔立刻小爪一挥，把那一整座深藏在地下的黄金矿脉都塞进了储物空间。 在他们接下来逛到的几层地狱中，一旦碰上什么利维坦或者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贝利尔也都参照那黄金矿脉，一一收进自己的空间里。 如此不怎么低调的做法，自然引起了地狱中不少恶魔的注意—— 在现如今的地狱中，恶魔们大多对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资源视如草芥，几乎全体都沉浸在互殴争地盘的势力割据中，但这突然冒出来的黑色大蛇和那雪白的毛茸茸的小不点，却偏偏与所有恶魔的画风都不一样，一路上几乎都是在逛吃逛吃逛吃，吃的还是恶魔们平时碰都懒得碰的石头，这无法不令恶魔们感到好奇。 这其中，也有觉得那黑蛇和白色毛茸茸弱得只能捡石头啃的恶魔，打算前去把贝利尔和利维坦直接收拾掉。 然后，所有这么想的恶魔，全都成了打狗的肉包子，被利维坦来者不拒地囫囵个吞下了肚子。 在又一次一口吞掉一只奇形怪状的恶魔后，从来没吃饱过的利维坦终于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饱嗝，黄橙橙的眼睛满足地眯起，开心地对贝利尔道：“贝贝～地狱真是个好地方～。” 细算之下被利维坦食量惊到的贝利尔：“……你开心就好^^。” 贝利尔现在严重怀疑，上帝之前之所以把利维坦扔在海里，根本就是因为他养不起有个无底洞胃的利维坦！ 贝利尔这次下界探望利维坦时，一直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包括他们因缘际会到达地狱后，贝利尔都没怎么在意过这件事。 但随着他和利维坦越走越往下，到达地狱的第五六七层时，察觉到这里的黑暗气息比上面几层浓郁许多，恶魔的力量也愈发强大的贝利尔，便渐渐隐去了身形—— 虽然在梦境中他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也曾把皮糙肉厚的利维坦抽得嗷嗷叫，但那毕竟只是梦境，而非现实。 在现实世界中，贝利尔现如今的情况，真说起来其实有些尴尬——因为体内层层包裹着黑暗本源的关系，贝利尔即使在使用炽天使本体时，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也不足他原本是黑暗神时力量的三分之一。 他这次下界时所使用的这具完全用少量混沌之力化成的猫形，力量更是比他的炽天使本体还要弱小许多。 所以，如果真算起来，毛茸茸状态下的贝利尔，其实与他现在的外形差不多，实力完全可以用可怜、幼小又无助.jpg来形容。 而如此弱小的他，之所以能够对利维坦颐指气使，发号施令，完全是因为利维坦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也因为他们是朋友，所以利维坦才不会有任何想要伤害他的心思。 也正因为此，他们才能一路和谐地从大海走向陆地，又从陆地窜到深渊。 对于利维坦和自己，贝利尔一直都看得十分明白，他也一直很放心利维坦这个单纯的孩子，但对于地狱这些生来就拥有贪婪欲望的恶魔，贝利尔却并不那么放心。 所以，在察觉到以自己现如今的实力，继续光明正大行走于下面几层地狱并不那么妥当后，贝利尔自然不会再把自己暴露在那些强大恶魔的眼中。 没怎么出乎贝利尔意料地，在他隐身之后，利维坦依旧能看到他。 对于此，贝利尔推测可能是因为他现在使用的猫形与利维坦一样，都是混沌属性，所以隐身效果对利维坦才没有任何效用。 就是不知道对其他恶魔有没有用了。 想到曾在这样的状态下被路西菲尔抓包到的事，贝利尔脑中飞速闪过什么，还不待他细究就又消失无踪。 贝利尔虽然没说什么，拥有野兽直觉的利维坦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从到达地狱第五层开始，再往下的一路上，利维坦都从未离开过贝利尔身边，即使有其他恶魔来挑衅时，它也一直牢牢把贝利尔护在自己的脑袋上。 把这些看在眼中的贝利尔，心情很好地奖励了利维坦几条之前晒好的大型深海鱼干。 经过上面几层地狱，贝利尔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在这地狱之中，竟然也和天堂一样，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 就像低阶级的天使无法踏足光明威压更甚的更高天一样，每层地狱给恶魔们带来的威压也各有不同，越靠近地狱底层，充斥在地狱中的魔气就越发强盛，能承受住那样深重魔气的恶魔也越少。 不过或许是因为身负混沌之力的缘故，那对其他恶魔来说完全无法跨越的强大威压，对贝利尔和利维坦来说却并没有太大影响。 眼看着利维坦把地狱第七层一个一看就不好惹的恶魔尾巴都咬掉了，吓得那恶魔落荒而逃，把恶魔地盘上那座闪动着星辉般美丽色泽的蓝宝石矿搜刮进空间里，贝利尔这才拍了拍利维坦的脑袋，与意犹未尽十分遗憾没能把那恶魔全都吃掉的利维坦，向地狱第八层进发。 地狱第八层，冰岩地狱中。 刚刚被利维坦咬掉大半个尾巴的深渊恶魔痛哭流涕地跪在巴尔脚下，“巴尔大人！求您为我们报仇！那黑蛇不但吃掉了我手下的许多恶魔，还把您命我看管的星渊石矿占为己有！现在上面七层地狱都被那黑蛇搅得人仰马翻，如果您再不采取行动，这第八层地狱恐怕也快要易主了！” 巴尔闻言，顿时大怒，那星渊石矿可是他早先寻到的宝贝，是巴尔迄今为止见过的力量最强大的宝石，要不是因为至今还没研究出吸收那宝石中力量的方法，巴尔也不可能把它们留到现在。 愤怒的闪电在他周身涌动，被怒意冲昏头脑的巴尔刚要向第七层地狱杀去，就忽然想起在这地狱第八层中，可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深渊大恶魔。 脚步顿了顿，巴尔招来手下的恶魔，强忍着怒气问道：“贝希摩斯在做什么？” 那恶魔被他问得一懵，但看巴尔现在的样子，也不敢真的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能避重就轻地道：“巴尔达人，贝希摩斯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想要去往地狱各层，就一定会通过那黢黑的深渊巨石，贝希摩斯的身体十分醒目，如果真离开了第八狱，他们之前一定会注意到，所以巴尔知道，这恶魔所言倒也不是假的。 与巴尔一样，贝希摩斯的手下也遍布在地狱之中，既然巴尔麾下的损失都那么惨重，那么想来贝希摩斯那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么，为什么贝希摩斯那边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 身为狡猾的深渊大恶魔，巴尔之所以能一路站在所有恶魔顶点，成为占据第八层地狱的两位霸主之一，可从来都不是光凭着那一身蛮力。 所以，在发觉贝希摩斯竟一直按兵不动后，原本正打算去收拾那大蛇的巴尔，也暂时停了下来，打算从长计议，待好好打探明白那黑蛇的来头，再开始行动。 不过，巴尔虽然是这么想的，对地狱下面究竟还有什么十分好奇的利维坦和贝利尔，却并不会就此停下脚步。 所以，原本正盯着那深渊巨石琢磨下一步行动的巴尔，很快就发现他根本不用再思考了，因为那把整个地狱搅得鸡飞狗跳的黑蛇，竟然真的就那么大摇大摆地从第七狱上跳了下来。 当看到那似曾相识的，曾狠狠抽掉他一颗牙的布满鳞片的黑色蛇尾时，怒气值终于突破顶点的巴尔，终于再也忍不了了，手中“嗡”地现出一团巨大的电弧，劈头盖脸就朝那黑色的大蛇砸了过去。 “利维坦！”万万没想到刚到第八层地狱就被这么热烈地“欢迎”，贝利尔连忙提醒仍扭着身体，好奇看着周围的利维坦。 贝利尔能感觉到，这与他们狭路相逢的第八狱恶魔，比之前遇到的所有恶魔都要强大许多。 他甚至怀疑，就算他用炽天使的本体降临，都未必能胜过这恶魔。 这让贝利尔在来到地狱后，第一次现出了凝重的神色。 与贝利尔的紧张不同，天生就拥有近乎无敌物理、魔法防御的利维坦，似乎对任何攻击都不会感到惧怕。 那雷暴的速度太快，几乎眨眼的功夫就到达了利维坦的面前，利维坦也没想着躲，一尾巴就照着那雷电凝聚成的巨大圆球抽了过去。 “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伴随着四起的烟尘，令整个第八狱都晃了几晃。 被那黑蛇不自量力竟然用血肉之躯对抗自己雷暴的愚蠢行为看得忍不住发笑，巴尔刚想对那断尾的手下嘲讽出声，就听到在那滚滚浓烟之后，响起一阵不满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贝贝，这个恶魔好像比之前的厉害点。” “不是厉害点，是厉害很多。” “啊～那会不会也更好吃（=﹃=）？” “……你刚才不是已经吃饱了么？！” “是哦，利维坦现在确实吃不下了，好可惜qaq……” 被那旁若无人讨论自己好不好吃的猖狂行为气得青筋暴起，待浓烟散去后，巴尔终于收敛起所有的轻视，认真打量起这两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来。 在巴尔警惕地望着他们时，刚到第八狱就被如此不友好对待的贝利尔和利维坦，也正不高兴地细细打量着这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大恶魔。 这么一看，贝利尔顿时整个神都不好了。 虽然在上面几层地狱中，他已经见过不少形貌丑陋甚至畸形的恶魔，但像面前这大恶魔这样突破他审美底线的辣眼睛到极致的存在，贝利尔还真没怎么遇见过—— 那是一个有着无数美杜莎似的蛇发的大恶魔，在那不停扭动的蛇发之下，是三颗狰狞的人头、猫头、青蛙头，再往下，是一具硕大的正不停晃动着的蜘蛛躯体。 “喵”地一声用爪子捂住眼睛，贝利尔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怕利维坦还惦记着想把那大恶魔吃掉，贝利尔强忍着恶心拍了拍利维坦的头，“乖，我们不吃这么丑的东西，我真怕你会把自己吃出问题！” 和这大恶魔相比，他家利维坦简直美得像个小天使qaq！ 利维坦显然也觉得自己比那大恶魔好看很多，当即美滋滋地应了下来。 把那毛茸茸和那黑色大蛇的对话都听在耳中，巴尔不禁勃然大怒，但即使再生气，他也能看出那能毫不费力打散他雷暴的大蛇实力高深莫测。 不过，从那大蛇和那毛茸茸的互动中，巴尔倒是不难看出那毛茸茸对那大蛇的影响力。 目光在那雪白的毛茸茸身上一扫而过，发现那毛茸茸的脸似乎有些眼熟，巴尔用爪子在自己那张猫脸上摸了摸，心底顿时有了主意。 “你是利维坦？”他忽然扬声对那黑色大蛇道。 “嗯？你叫我？”利维坦闻言，顿时好奇地看过去。 知道用武力估计暂时是不会让利维坦屈服了，巴尔立刻又把目光凝在利维坦头上的贝利尔身上，“那位是？” 身为深渊大恶魔，经过一次正面交锋后，巴尔自然不会注意不到利维坦和贝利尔身上那与地狱截然不同的气息。 确切地说，这两位不速之客的气息，与当初刚来地狱时的贝希摩斯倒是极为相像。 想到此，巴尔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贝希摩斯之前还说和那大蛇没有任何关系，那它们这几乎出自同源的气息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那黑蛇直到现在也只是好奇地四处打量，并没有提及贝希摩斯的名字，巴尔这才琢磨着，或许它们真的不认识贝希摩斯。 想到那黑蛇刚才仅凭着自己的身体，就硬扛下了他这深渊大恶魔毫不留情的一击，一直与贝希摩斯难分高下的巴尔，顿时起了想要招徕这两位的心思，确切地说，是想招揽那黑蛇。 至于那似乎起着主导作用的白色毛茸茸，巴尔自然会在成功招揽那黑蛇后，找机会把那力量微弱的小东西彻底解决掉—— 身为一个无比记仇的深渊大恶魔，巴尔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那小东西刚才嫌弃他丑的眼神。 听到那大恶魔的问话，在小小感慨了下这大恶魔果然能看到他后，看出他心思的贝利尔却并不打算回答，确切地说，他现在连看都不想再看那大恶魔一眼，急需洗洗眼睛。 所以，在面对巴尔殷勤的目光时，贝利尔全当没听到，只漫不经心地低头舔了舔爪子。 巴尔见状，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怒意，爪子在自己那张同样毛茸茸的猫脸上摸了摸后，却忽然笑了起来，对贝利尔道：“小东西，你长得这么像我，或许正是我流落在外的后代，不如带上你的朋友，从今往后和我一同生活在这冰岩地狱中。” 贝利尔闻言，顿时僵住了爪子。 抬起头猛地向那大恶魔望去，贝利尔琥珀色的猫眼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置信地问那大恶魔，“你说什么？！我是你的后代？？？！” 越看那快要炸毛的小东西越像自己，巴尔立刻把自己那颗猫的头颅转到正面，骄傲地对贝利尔挺起胸膛，“你看，我们两个的脸是不是一模一样？” 卧槽！一模一样你奶奶个嘴儿！ 浑身的毛都炸成一团，贝利尔的雷点不多，给与他生命的父神母神则是雷点中的雷点，一点就炸那种，这丑得突破神审美极限的大恶魔竟然还好意思把自己比作他父神母神！ 就算原本再想着不能轻易与那大恶魔对上，这一刻贝利尔还是彻底忍不了了，小爪子在利维坦脑袋上重重一拍，咬牙切齿地道：“利维坦，咬他！” 一直想尝尝那大恶魔味道的利维坦，顿时欢呼一声，立刻闪电般向那大恶魔袭去。 贝利尔虽然快被愤怒冲昏头脑，但仅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他在利维坦冲出去的那一刻，率先跳到了身后的深渊巨石上—— 有他在，不光利维坦会束手束脚，无法使出全力，他自己也容易在打斗中受到波及。 利维坦不愧是上帝亲手创造的混沌龙，无论物理防御还是魔法防御几乎都是世间顶尖的存在，所以即使那大恶魔看起来就极为不好惹，在利维坦手下也没得到什么好处。 不过，令贝利尔惊讶的是，那大恶魔虽然被利维坦缠得分身乏术，却竟然并没有完全处于下风，而是与利维坦打得势均力敌。 好在利维坦只是经验少了点，那大恶魔无论是用大锤还是闪电都伤不到它分毫，贝利尔索性传音给利维坦，让它正好借此机会好好锻炼锻炼对敌经验，不用那么着急把那大恶魔玩死。 听到贝利尔的叮嘱，原本正打算把那大恶魔的蜘蛛腿咬下来一只尝尝的利维坦，立刻松开了嘴巴，继续和那惹贝贝不高兴的大恶魔玩了起来。 目光在那被利维坦耍得团团转，渐落下风的大恶魔身上厌恶地一扫而过，贝利尔这才轻轻哼了一声，低头给自己顺起身上的毛来。 地狱第八层中，利维坦正与深渊大恶魔打得火热。 远在混沌界之上的天堂，水星天蓝宝石湖心的宫殿之中，此时的气氛也分外紧张。 这是路西菲尔连续降临水星天南境的第七天。 七天前，路西菲尔来水星天探望贝利尔时，发现贝利尔已经把自己关在寝殿中睡了很久，担心他身体状况的路西菲尔当即来到了贝利尔的寝殿门口。 在敲了许久门，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路西菲尔在尝试着打开那寝殿的大门时，才发现那门上竟被贝利尔下了重重封印魔法。 贝利尔不想被人打扰休息的意思太过明显，所以即使心里十分担心贝利尔的情况，路西菲尔也还是耐着性子在门前等待了许久。 但他并没有等到贝利尔醒来。 身为天国副君，路西菲尔身上的责任容不得他有半点任性，光是在水星天为贝利尔停留的这大半天时间中，亟待他处理的政务就已经堆积了不少。 所以，即使再担心贝利尔的情况，路西菲尔最后也还是不得不离开了。 不过，在那之后的每一天，路西菲尔每天都会特意抽出一段时间，来水星天等待贝利尔醒来。 今天是他连续第七天降临水星天，来探望贝利尔的情况。 因为政务繁忙，路西菲尔甚至还在贝利尔的寝殿门口临时设立了一张桌案。 而随着贝利尔一天天沉睡下去，一直把路西菲尔殿下这些天的行为看在眼中的拜蒙，心中的焦急与愧疚却越发浓重起来。 因为他忽然发现，与路西菲尔殿下相比，他这位贝利尔殿下的副官，对殿下的关心实在是太过浅薄了—— 在贝利尔殿下沉睡之后的日子里，他竟从未想过去贝利尔殿下的寝殿门口探望殿下，询问殿下是否有什么需求。 焦糖色的眼眸中渐渐染上忧郁，把殿下曾准备的蓝宝石色墨水为路西菲尔殿下呈好，拜蒙这才深吸一口气，继续去忙权天使生活区规划的事。 目光落在被拜蒙放在桌角的墨水上，路西菲尔握着羽毛笔的手指忽然松了松，任由那金色的羽毛从指缝中滑落。 璀璨的蓝眸担忧地望向贝利尔寝殿紧闭的大门，路西菲尔终于忍不住低喃：“贝利尔，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 第八层地狱中，原本正打着呵欠百无聊赖看利维坦用那大恶魔练手的贝利尔，忽然动了动雪白的耳朵，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他刚才好像，听到了路西菲尔的声音。 仰头望向天堂的方向，在发现目之所及之处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后，贝利尔这才晃了晃脑袋，把那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错觉从脑海中晃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从他偷偷跑出天堂到混沌界找利维坦，到现在不知不觉在地狱浪到飞起，似乎也有一段时间了呢。 琥珀色的猫眼眨了眨，想到被他丢了一堆工作的拜蒙，还有那些曾用崇敬目光望着自己的权天使们，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位天使长的贝利尔，忽然觉得良心有点痛。 正想招呼那边打得火热的利维坦快点结束战斗，他好回天堂看看时，贝利尔身上忽然又被法则不轻不重抽了一鞭子。 “干嘛啊？！”被抽得忍不住从那深渊巨石上跳了起来，贝利尔终于忍不住对那无色无形的法则嚷嚷起来。 这法则是不是有猫病？！明明他什么都没干，好好的又抽他干嘛？！难不成法则抽人也会上瘾=皿=？？？ 见贝利尔完全没有明白自己的暗示，眼看着在贝利尔的催促下，利维坦马上就快要把巴尔整个吞进肚子，法则终于无奈地在利维坦身上狠狠抽了一下。 “嗷——！”身上猛地传来一阵疼痛，原本正要尝尝那大恶魔味道的利维坦顿时不由自主飞了起来，无法自控地撞到了那黢黑的深渊巨石上。 完全没想到法则会玩这一出，被利维坦倏忽而至的导弹似的身体狠狠撞下深渊时，贝利尔懊恼地冲那虚空之中看不到的法则，狠狠弹出了中指的指甲。 见贝利尔被自己撞了下去，在深渊巨石上撞得七荤八素的利维坦此时也终于回过神来，连忙焦急地向贝利尔坠落的方向追去。 地狱最底层，深渊之狱。 措手不及被利维坦顶下来的贝利尔，无奈地发现从落入这层地狱开始，他的身体就像被胶水黏住了一样，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雪白的身子“噗通”一声落入最黑暗的湖水中，贝利尔原本略显慌乱的思绪，在那与古希腊世界中黑暗深渊极为相似的完全液化了的黑暗之力中，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本就是世间黑暗的化身，黑暗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到他分毫？ 想通这点，贝利尔终于渐渐放松了身子，那原本束缚在身体上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也在他对黑暗放下戒心时，忽然软化下来，与那围绕在他周身的暗色湖水融为一体。 咕噜噜吐出一串泡泡，虽然不知道这黑暗深渊为什么会拉自己下来，但贝利尔到底还没忘记自己目前还是个天使长，法则之前也用鞭子警告过他现在还不允许任何天使堕天。 所以虽然能够感受到这黑暗深渊对自己的亲近，贝利尔还是很快划动着小爪子，向岸边游去。 “贝贝——！贝贝——！”湿漉漉的爪子刚搭到岸边，贝利尔就听到利维坦焦急的呼唤在不远处响起。 “我在这里。”慢悠悠地爬上岸，贝利尔还不忘招呼利维坦。 “贝贝！”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贝利尔身前，利维坦黄橙橙的大眼睛中满是摇摇欲坠的泪水，在见到贝利尔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贝贝，你吓死我了qaq！我刚才真不是故意撞你下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飞起来了qaq……” 抖了抖身上湿漉漉的毛，贝利尔安抚地对利维坦笑了笑，“我知道不是你。” 毕竟他可是清楚地感觉到了法则那个坑货，在抽完他之后又狠狠抽了利维坦一鞭子！ 想到此，贝利尔终于明白了法则之前到底为什么那么做——原来法则不想让利维坦弄死那大恶魔。 所以说，那辣眼睛的大恶魔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让法则都不得不出手？ 难道是法则的亲儿子﹁ ﹁？心底忍不住恶趣味地吐槽起法则，一想到那丑陋至极的大恶魔，贝利尔就觉得，果然也就只有法则那个神经病才能生出那么辣眼睛的怪物。 听到贝利尔的话，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的利维坦，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又忍不住掉下几颗金豆豆。 习惯性地想用尾巴拍拍利维坦的脑袋，直到发现利维坦的脑袋上什么也没有时，贝利尔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尾巴竟然不见了！ “喵”地一声从湖畔跳了起来，贝利尔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抱住自己毛茸茸的小屁股，当看到那上面光秃秃的，好像真的从来没长过尾巴时，顿时整个神都不好了，“我的尾巴呢？！！！” 被贝利尔的惊呼吓了一跳，利维坦顿时连哭都忘了，也瞪圆了眼睛望着贝利尔身后，惊得说话都结巴了，“贝……贝贝！你的尾……尾巴呢？！” 贝利尔活了两辈子，不知多少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荒谬的事！ 而且他现在这猫形的身体，严格来说根本算不上实体吧？顶多算是灵体的存在，怎么还会发生身体上突然少了一块这种事？！ 正与利维坦面面相觑，风中凌乱的时候，贝利尔身后的深渊之湖中，忽然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条件反射地回头望过去，当看到那湖中渐渐走出一位黑发黑眸，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少年时，贝利尔心头顿时被无数奔腾的草泥马疯狂刷屏了。 缓步来到贝利尔面前，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那浑身赤裸的双黑少年面无表情地对贝利尔轻轻道了声：“父亲。” 第26章 第二十六天 一脸震惊地望着那双黑的少年， 大脑有短暂的空白后， 贝利尔终于忍不住用爪子掏了掏毛茸茸的耳朵，细嫩的声音都有些飘，“……你叫我什么？！” 那少年闻言，脸上仍没有丝毫波动， 只弯下双膝跪在地上，低头看着只有自己巴掌大的白色毛茸茸，无比镇定地又叫了一声，“父亲。” 贝利尔：……不， 这一定是幻觉！ 不敢置信地用小爪子捂住眼睛，贝利尔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面前的一切。 利维坦无比惊讶的声音， 却把恨不能挖个坑钻进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贝利尔，猛地从地里拔了出来，“咦？贝贝！怎么有两个贝贝？！” “那不是我！”猛地扬起快要低到地上的头，知道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的贝利尔，终于坐正了身体，指着那与自己在梦境中的黑暗神本体有七分相像的少年，无奈地对利维坦解释， “他应该是我的，我的……” 话说到这忽然卡壳了， 贝利尔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孩子”或者“儿子”这个词吐露出来， 因为违和感实在太强了！ 天知道他活了两辈子， 可一直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处男神啊=皿=！ 虽说在他原本的古希腊世界， 众神生孩子的方式千奇百怪， 像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就是第一代神王乌拉诺斯的叽叽掉进海里生出来的，但……！ 上辈子他可是在深渊中一蹲就是成千上万年，除了他自己外连个会喘气儿的活物都没见过，更别说和谁啪啪啪生孩子了！ 到希伯来世界后更是直接穿成了个三头身的天使，生孩子什么的更是没边的事儿，所以你让他怎么接受冷不丁忽然蹦出个这么大的孩子啊(╯‵□′)╯︵┻━┻！！！ 这一刻，贝利尔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见贝利尔说着说着又用爪子捂住了脑袋，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和贝利尔极为相似的男孩子勾得好奇心快要爆棚的利维坦，顿时扭到了那少年身边，尾巴尖友好地缠在那少年的小腿上，歪着脑袋问那少年，“贝贝说你不是他，那你是谁？为什么和贝贝那么像？” 身为一只冷血动物，利维坦的体温全年都处于极低的状态，当它把尾巴缠绕在那少年的腿上时，那双黑少年白皙的小腿上都因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那少年闻言，却并没有回答利维坦的问题，只用那双与夜同色的眼眸安静地望着贝利尔。 一爪子把利维坦的尾巴从少年的小腿上拍下去，用这深渊之狱中遍布的黑暗之力给那少年捏了件能罩住全身的衣袍，在把那赤裸的少年裹得一丝不露后，注意力一直无法自控落在那少年身上的贝利尔，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道：“因为他是我的孩子，所以才和我那么像。” 话音一落，一股极其微妙的细微而又令人无法忽略的生命脉动，倏然出现在贝利尔和那双黑少年的灵魂中。 胸中无法自控地涌上一股似曾相识的暖流，那是贝利尔曾经只在与父神母神相处时，才感受过的因血脉相连而产生的天然的亲近感。 心底的最后一丝挣扎也被那太久未曾体会过的悸动打败，贝利尔终于坐直身体，第一次细细打量起那少年来。 这无疑是他的孩子——即使连贝利尔自己都觉得这件事无比荒谬，但只要看过他曾经黑暗神的模样，再看到这少年时，任谁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所以也难怪利维坦会在看到那少年的第一眼，就惊叫竟然有两个“贝贝”。 听到贝利尔终于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一直面无表情的双黑少年，眼底终于闪了闪，微微抿起了淡色的唇。 虽然那少年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波动，贝利尔却能隐隐感知到，他现在的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 心底为那微妙的血脉牵绊感慨万千，贝利尔细嫩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几分罕见的温柔，“你叫什么？”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孩子的诞生应该与他那莫名消失的尾巴有关，而这种无比奇葩的出生方式，贝利尔也就只能往古希腊世界靠了。 而在古希腊的神系当中，神祇们的名字自出生起就镌刻在众神的灵魂中，所以贝利尔才会有此一问。 果然，在听到他的问题后，那少年很快便轻声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贝利亚尔。” “我的名字，是贝利亚尔。” 竟然连名字都与自己如此相似。 雪白的眉毛高高挑起，彻底冷静下来后，贝利尔终于开始思考，这一切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脑海中蓦地闪过从利维坦被法则抽鞭子开始，到他落入深渊之湖失去尾巴，再到这孩子的出生……冥冥中，贝利尔总觉得这看似巧合的一切，并不那么简单。 但他很快就没有时间思考了，因为一直强忍着没有打断他和贝利亚尔互动的利维坦，此时终于再也压抑不住那快要炸裂的好奇心了。 “贝贝～！这小家伙叫贝利亚尔？你说他是你的孩子，孩子是什么？是像我和神那样的关系吗？那他是你创造出来的吗？你是怎么创造出来的呀？你的尾巴不见了，就有了孩子，利维坦也想要孩子，是不是也把尾巴扔进那湖里就可以了呀～？” 连珠炮似的问出一连串问题，利维坦兴奋地绕着贝利尔团团转，黄橙橙的眼中满是惊叹与好奇，看贝利亚尔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奇迹。 被再次化身成十万个为什么的利维坦搞得无比心累，注意到利维坦竟然真的跃跃欲试地把尾巴伸进了深渊之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贝利亚尔出生原理的贝利尔，顿时觉得脑仁有点疼。 也因为此，他并没有发现，他那由混沌之力幻化而成的毛茸茸的身体，在失去尾巴后，比之前黯淡透明了许多。 …… 天堂之中，原本正在水星天贝利尔寝殿门口办公的路西菲尔，忽然狠狠皱起眉头。 条件反射地捂住胸口，在那里，一阵莫名而又强烈的不安悸动，正令他的心脏激烈地鼓动。 目光猛地落在贝利尔紧闭的房门上，突如其来的强烈直觉告诉路西菲尔，贝利尔出事了！ 璀璨的圣光六翼瞬间绽放开来，把这整座宫殿都照得亮如白昼，眨眼间便把力量提升到极致的路西菲尔，迅速把掌心按在那被贝利尔下了重重封印的大门上——他终于决定不再继续等下去。 强大的光明之力在他手中汇聚，顺着掌心流瀑般涌入那一层层重叠的法阵。 伴随着一阵摧枯拉朽的爆裂声，那阻碍路西菲尔多日的大门，终于轰然倒塌。 浓沉如墨的深蓝扑面而来，那是在天堂中极为罕见的暗色。 被贝利尔寝殿中的颜色惊了下，路西菲尔现在却并不能顾上那么多，在短暂的停顿后，迅速向房中那张深蓝色的大床疾步而去。 “贝利尔？！”猛地拉开那夜幕似的床帐，当看到那毫无知觉，似乎沉沉睡着的小天使时，路西菲尔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身体都忍不住晃了晃—— 贝利尔的身体虽然在这里，但他竟然……完全感觉不到贝利尔的灵魂！ 心头猛地袭上一阵钝痛，路西菲尔蓝宝石般璀璨的眼底刹那漫上一层水色，立刻把那连呼吸都不存在的小天使抱进怀里。 “没关系……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神！”在那柔软的银灰色额发上轻轻吻了下，路西菲尔自己都没发觉到声音中的颤抖。 耀眼的圣光六翼流光般自水星天上匆匆划过，当拜蒙和拉斐尔听到炸裂声焦急地赶到贝利尔寝殿门口的时候，只看到一片狼藉的大门，和失去主人的空无一人的暗色大殿。 堆积在心中数日的不安忽然倾巢而出，拜蒙猛地跪在地上，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贝利尔殿下……真的出事了！ …… 诸天之上的水晶天上，刚刚陷入小憩没多久的上帝，再次迎来了新的访客。 纯金的瞳仁略带不满地望向圣殿大门处，当看到那不速之客竟是他最喜爱的造物路西菲尔时，一向对路西菲尔十分放心的上帝也不禁有些诧异，想不通路西菲尔为什么会忽然跑来打扰他休息。 不过，当看到路西菲尔眼中焦急的神色，以及那正被他抱在怀中，明显不对劲儿的贝利尔时，瞬间就明白罪魁祸首是谁的上帝，顿时觉得脑仁有点疼—— 也不知道，那不安分的小东西，究竟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第27章 第二十七天 地狱最底层， 深渊之狱。 正被利维坦吵得脑仁疼的贝利尔， 在某一刻， 突然踉跄了下， 发觉自己设在天堂寝殿中的封印结界，被人强行破开了。 “父亲？”发觉到贝利尔的不对劲，贝利亚尔黑色的双眸担忧地望着他。 一直闹着要孩子的利维坦也稍微安静下来，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险些趴在地上的贝利尔。 雪白的眉头微微蹙起，在心中快速筛选了一遍会这么做且有能力破坏他结界的天使后，贝利尔很快就得出了“路西菲尔”和“加百列”这两个名字—— 在设下结界的时候， 贝利尔就已经判定过，全天堂唯有炽天使能够破坏他屋中的结界。 至于为什么会认定路西菲尔和加百列， 则是因为， 到目前为止，在几位炽天使中， 他也就和这两位稍微亲近些。 但其实加百列并没有破坏他结界的理由。 贝利尔之前下界经过月星天的时候， 曾看到加百列和天使、大天使们无比忙碌的样子，所以按理说，短时间内， 忙于月星天政务的加百列，应该不会有急事找他才对， 更不会轻易做出破坏他寝殿结界这种事。 只是， 如此一来， 嫌疑最大的， 自然就只有路西菲尔了。 想到从他们诞生起， 就总对他有种莫名保护欲的路西菲尔，贝利尔默了下，莫名觉得如果是路西菲尔做出这种事，似乎一点也不会令他感到奇怪呢。 不过无论破坏他结界的人是谁，都说明已经有天使发现了他的情况，他也必须尽快赶回天堂。 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贝利亚尔身上，面对这个浑身充满黑暗气息的孩子，贝利尔忽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如果贝利亚尔是天使或者像利维坦这样混沌属性的生灵，贝利尔完全可以悄悄把他偷渡到天堂，但贝利亚尔这一身纯粹的魔气实在太过明显，如果真到了天堂，贝利尔担心这孩子会分分钟被上帝或者天使们人道毁灭。 虽然这孩子来得十分意外和突然，贝利尔却也不会任由他被谁欺负甚至伤害—— 他的父神母神曾给过他最好的保护，贝利尔也会把这份保护，在他孩子的身上延续下去。 莫名地，因为这个刚刚诞生的孩子，贝利尔竟像是忽然长大了，也隐约察觉到了责任感这种对他来说原本极为陌生的东西。 只是…… 琥珀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落在贝利亚尔身上，在细细观察了一番贝利亚尔的身体后，贝利尔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之前下界的时候，贝利尔为了不被天使们察觉到自己，所以才特意用体内为数不多的混沌之力塑造了这具猫身，当时他只是为了方便，却没想到会出现贝利亚尔这个意外。 他这猫身中的力量本来就算不上强大，尾巴中凝聚的力量更是少之又少，也因此，由他尾巴诞生的贝利亚尔，虽然诞生在地狱最底层的深渊之中，力量却比贝利尔之前见到的大恶魔们弱小太多。 不，不只是大恶魔，如果按照贝利尔之前见到的恶魔来看，大概从地狱第五层开始，以贝利亚尔现如今的力量，就已经完全应付不过来了。 想到这一路走来见到的诸多又暴力又辣眼睛的恶魔，再看看贝利亚尔那张虽然苍白却俊秀非常的脸，贝利尔忽然觉得如果就这么把贝利亚尔留在地狱，一定十分难保住这孩子的节操和清白—— 他之前可是见到不少战败后被按在各种犄角旮旯强行啪啪啪的恶魔。 忆及那些糟心的画面，贝利尔顿时有种想把全地狱的恶魔都强行阉掉的冲动。 不过以他现在的能力和时间，显然没办法用这种方法保住贝利亚尔的清白，贝利尔便只好先从贝利亚尔这方面入手。 “你的力量属性是什么？”沉吟半晌后，他问贝利亚尔。 神祇的力量和天赋与生俱来，像贝利尔生来就是黑暗与梦境的神明，拥有操控这两者的能力，现在虽然换了个世界，贝利亚尔也生而为恶魔，而并非神祇，但贝利尔还是希望这孩子能像神祇一样拥有些能够自保的天赋之能。 听到贝利尔的问题，贝利亚尔微微怔了下，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这才有些不确定地道：“似乎是……隐匿？” “隐匿？”眉头再度皱起，虽然一开始就觉得贝利亚尔的力量太弱，但贝利尔还是没想到，这孩子的天赋竟然会这么鸡肋，“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天赋吗？” 贝利亚尔低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焦虑地咬住爪子，想到自己的猫形在路西菲尔、利维坦和第八狱那个大恶魔面前即使隐身也会被识破，贝利尔对贝利亚尔道：“你现在隐去身形，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贝利亚尔听话地发动了隐匿天赋，身影刹那便自贝利尔眼前消失。 “利维坦，你能发现贝利亚尔在哪吗？”毛茸茸地身体端坐在原地，贝利尔毛茸茸的小脸上满是严肃的神色。 从刚才起就发觉气氛莫名紧张的利维坦闻言，忍不住晃了晃仍泡在深渊之湖中的尾巴，细长的身体挺得直直的，黄橙橙的竖瞳认真地在周围仔细逡巡了几遍，这才低头对贝利尔道：“贝贝，贝利亚尔去哪儿啦？” 贝利尔怔了下，倒是没想到利维坦会这么说。 目光落在贝利亚尔刚才消失的地方，十分莫名地，虽然明明感知不到贝利亚尔，但贝利尔就是觉得，贝利亚尔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这里。 “出来吧，贝利亚尔。”看着贝利亚尔消失的地方，贝利尔笃定地道。 下一秒，贝利亚尔果然倏地出现在他目光的尽头。 唇角忍不住高高扬起，为贝利亚尔这令人意外的竟能躲过利维坦感知的隐匿之能，也为他和贝利亚尔之间那玄妙的令人愉悦的紧密牵绊。 见过贝利亚尔的隐匿天赋后，贝利尔总算略微放心了些——这种连混沌龙都无法察觉到的能力，对于其他恶魔来说，应该也同样无法破解。 不过就像他之前所担忧的，以贝利亚尔现如今的能力，如果稍有不慎接触到那些力量强大的恶魔，都极有可能身陷险境。 而且，即使贝利亚尔能一直靠这隐匿的天赋留在地狱中，贝利尔也舍不得让这孩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这样的苦—— 没有谁比贝利尔更清楚在黑暗中独自生活的寂寞，更何况如果贝利亚尔真的留在地狱，只会面临比他当初更加严酷的生存环境。 想到此，贝利尔当即坐正了身子，郑重地对利维坦道：“利维坦，我想拜托你，带贝利亚尔去混沌界。” …… 云端之上，天堂之中，水晶天的光明圣殿内，终于被上帝允许进入圣殿的路西菲尔，此刻正恭敬地跪在神座之下。 怀中紧紧抱着贝利尔，路西菲尔虔诚地仰望着神座之上被圣光隐去身形的造物主，湛蓝的眸中满是焦灼，“神，路西菲尔请求您，救救贝利尔！” 对于自己最喜爱的造物，上帝还是十分宽容的，所以虽然路西菲尔扰了他的好眠，上帝却也并没有因此责备路西菲尔。 只是，当面对路西菲尔那双充满真诚，满满都是信任与请求的碧蓝色眼眸时，早就发现贝利尔的炽天使躯壳中没有灵魂的上帝，忽然有点头疼。 上帝相信，以路西菲尔的能力，一定能够察觉到贝利尔的身体中此刻并没有灵魂，但上帝同时也知道，即使灵魂不在身体中，贝利尔也一定不会有任何事。 想到之前那只胆大包天敢在光明圣殿前拍门打滚的白色毛茸茸，上帝的目光在三界一扫，很快就在地狱最底层找到了那小东西的身影。 只是，这种情况，他该如何告知路西菲尔？ 就算他告诉了路西菲尔，又该如何解释贝利尔是如何做到这种事的？ 在贝利尔之后诞生的路西菲尔，根本不知道贝利尔灵魂来自异界，也根本不知道天使之中竟然还会有贝利尔这样身负黑暗的存在。 贝利尔是上帝创造天使时的污点，即使用光明的外衣把那重重黑暗严丝合缝地包裹在了其中，上帝也还是不会轻易让谁得知贝利尔的本质—— 因为，上帝不会犯错。 隐去眼底所有的神色，神座之上的神明淡淡望着他最完美的造物，半晌，才终于道：“路西菲尔，把贝利尔留在这里，去做你该做的事。” 路西菲尔闻言，微微一怔，敏锐地察觉到上帝似乎对他带贝利尔来这里有些不满。 但他一时间也想不通，神的不满是因为他耽误了天国副君的工作，还是因为……他带来的是贝利尔。 如果是前者，路西菲尔自然会用实际行动向神证明，他是位合格的天国副君。 但如果是因为后者…… 想到贝利尔名字的含义，以及神可能对贝利尔抱有的态度，路西菲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带贝利尔来找神，究竟是对还是错。 不过，就算真的是后者，与贝利尔的安危相比，就算再重来一次，路西菲尔也还是会这么做。 想到此，路西菲尔抱着贝利尔的手不禁紧了紧，这才按照神的旨意，把贝利尔留在光明圣殿内，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水晶天。 目送路西菲尔璀璨的身影消失在云梯尽头，上帝这才把目光，落在无声无息躺在大殿中央的贝利尔的身体上。 微不可闻的冷哼声过后，上帝伸出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抓，地狱之中，刚对利维坦说完请它带贝利亚尔去混沌界的贝利尔，就忽然觉得颈上一紧，还没来得及交代后续的注意事项，便立刻消失在深渊之狱中。 “父亲！” “贝贝！”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贝利亚尔和利维坦惊讶的唤声，贝利尔只觉得眼前一阵眼花缭乱，身体也蓦然沉重了许多。 喉咙中忍不住发出几声不适的呻吟，当贝利尔再睁开眼时，顿时被那似曾相识的简直能闪瞎神眼的璀璨金光，晃得忍不住小小惊叫了一声。 一脸懵逼地捂着眼睛从地上坐起来，当贝利尔透过指缝，看到那端坐在神座之上，正居高临下冷冷望着他的光明至高神时，噎了半晌，才终于尴尬地对上帝挥了挥小手： “……嗨？” 第28章 第二十八天 连续两次都直接或者间接被贝利尔打扰睡眠， 还未从创世的消耗中恢复过来的上帝， 现在一见到他糟心。 神色冷淡地望着大殿中央那一脸蠢样对他挥手的小天使，神的目光一动，贝利尔的身体便立刻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像颗球一样咕噜噜滚出了光明圣殿。 晶莹剔透的水晶雕花大门“嘭”地一声紧紧关闭， 神的目光跨过重重云海，找到还未飞回第六天的路西菲尔，淡淡对路西菲尔道：“路西菲尔，来把贝利尔带走。” 原本还忧心忡忡的路西菲尔， 在听到神念降临发出的命令后，立刻停住身形， 惊讶而又满含期盼地抬头望向水晶天，“神，贝利尔已经醒了吗？！” 被路西菲尔脸上溢于言表的惊喜刺得有些不是滋味，心底忍不住“啧”了一声，神最后只留下一句“以后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找他”，便立刻收回了神念。 被神最后的话惊得怔在原地，想到神刚才发出的让他带贝利尔走的命令， 路西菲尔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他还未飞回第六天就能看出，距离他把贝利尔留在光明圣殿， 离开水晶天一共也不过须臾， 神却在救回贝利尔后， 立刻命他把贝利尔带走…… 路西菲尔还记得， 在贝利尔送水星天宫殿的设计图纸去别西卜那时， 他曾对贝利尔说过，神对他们几个炽天使的喜爱都是等同的，贝利尔那时还那么信任地笑着对他说相信他，也相信神是爱自己的…… 脑海中还清晰地记得贝利尔那时的笑容，路西菲尔忽然更加心疼贝利尔，也更加愧疚了。 此时此刻，路西菲尔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神是真的不喜欢贝利尔。 更加糟糕的是，因为他带贝利尔去找神，神对贝利尔似乎更加不满了。 想到被他留在光明圣殿中，此时正独自面对神的贝利尔，路西菲尔心中一紧，璀璨的圣光六翼立刻舒展到极致，化作一抹灿烂的流光，飞速折返回水晶天。 水晶天上，被上帝简单粗暴赶出光明圣殿的贝利尔，此时心中也分外火大。 在骨溜溜滚出光明圣殿，终于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后，转得脑子里七荤八素的贝利尔忍不住用小手捂住脑袋，醉汉一样从地上站起身，小脚丫不满地在光明圣殿的大门上踹了一脚。 “有话不会好好说吗？！干嘛这么粗暴！”细嫩柔软的声音满含怨气地在光明圣殿门前炸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贝利尔生气地插着小腰，不满地瞪着光明圣殿的大门。 门内蓦地传来一声冷哼，把贝利尔吓了一跳。 心虚地拍了拍胸口，想到自己刚才是被上帝从地狱中薅回来的，显然上帝已经知道了他偷偷跑去下界浪的事，虽然如果上帝问起的话，他完全可以说是利维坦把他带去地狱的，事实也确实如此，贝利尔还是在瞪了那圣殿大门半晌后，决定大人有大量地先不跟上帝计较了—— 他这绝不是因为打不过上帝，也绝不是怕被上帝神道毁灭才这么怂的:）。 不过话说回来，上帝没有真的计较他偷跑去地狱的事，多少让贝利尔有点意外。 虽然和上帝接触不多，贝利尔却也清楚这位光明至高神对黑暗的态度，如果今天是其他天使出现在地狱，上帝一定不会对那天使像对他一样不管不顾，未施以任何惩罚，甚至，如果那只是一个普通天使，贝利尔估计上帝一定会立刻抹去那天使的存在。 所以，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上帝对他也真的有种诡异的宽容呢。 一步步走下光明圣殿前的台阶，想到此，贝利尔若有所思地回头望了几眼，一时间倒真有些捉摸不透，上帝究竟是个怎样的神明。 于是，当路西菲尔火急火燎赶回水晶天时，看到的就是已经被上帝送出光明圣殿，正恋恋不舍回头望着圣殿，满身落寞的小天使。 心头忽然像被针扎了下，璀璨的身影在云海中飞速掠过，一把把小天使抱进怀里，察觉到怀中的小天使已经再次有了呼吸，体内也再次充满了生机，路西菲尔心中一时间又是庆幸又是心疼，低头在贝利尔额头上吻了吻，“贝利尔，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猛地被谁抱进怀里，贝利尔一开始还惊得浑身僵硬，在察觉到来人是路西菲尔后，心中暗叹了声“果然如此”的贝利尔，这才用力推了推路西菲尔的胸膛，想要让路西菲尔放开他。 却没想到路西菲尔不但没有放开他，反而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被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惊得整个神都僵住了，正当贝利尔一脸懵逼，怀疑抱着他的是不是假的路西菲尔时，路西菲尔饱含庆幸与后怕的低沉嗓音，忽然让贝利尔停止了挣扎。 又是这种感觉…… 小手忍不住捂住左胸，那里面，在听到路西菲尔的话后，正渐渐涌上一股令贝利尔十分不适应也极为陌生的暖流。 这种感觉与他和父神母神、贝利亚尔之间那种因血脉而生的牵绊完全不同，是贝利尔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从未感受过的，让他感到既陌生，又新奇，却……并不讨厌。 路西菲尔虽然是天国副君，也是最光明的炽天使长，但他的本质仍是一个纯洁的天使，所以贝利尔很清楚，与他这个西贝货不同，路西菲尔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发自真心，源自赤诚，不存在任何欺骗。 也是正因为此，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对这样的路西菲尔妥协，就算一再被路西菲尔像个小baby一样对待，也从来都无法真的生气。 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被路西菲尔呼出的热气惹得忍不住眯起一只眼睛，贝利尔这才伸出柔软的小手，抱住路西菲尔的脸，轻声对他道：“对不起，路西菲尔，我又让你担心了。” 覆在脸上的小手柔嫩绵软得不可思议，像是有魔力般，让路西菲尔心头的波澜渐渐平复，垂眸看着怀中正睁着水汪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贝利尔，路西菲尔这才粲然一笑，轻声安慰贝利尔，“这不是你的错。”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才想起他们现在是在哪里。 望着眼前巍峨神圣的光明圣殿，路西菲尔暂时把贝利尔放在台阶上，虔诚地对圣殿大门的方向屈身下拜，无比感激地对那高居于圣殿中的神明道：“神，谢谢您救回贝利尔。” 圣殿之中，再次陷入沉睡的上帝自然不会给他任何回应。 听到路西菲尔话的贝利尔，却神情古怪地忍不住嘀咕了句，“……救回？” 想到神之前发出的让他带贝利尔走的命令，以及他们此刻的所在地，在半晌没有等到神的回应后，摸不清神心思的路西菲尔，终于再次抱起贝利尔，安抚地对他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再慢慢和你说。” 伸手抱住路西菲尔的脖子，坐在路西菲尔宽阔的胸膛内，贝利尔无奈地看了眼路西菲尔身后的光明圣殿，多少察觉到了路西菲尔态度的不对劲。 也不知道上帝又对路西菲尔说什么了？ 这么一想，贝利尔小小的身子顿时一僵，这才想起，上帝该不会把他用猫形偷偷跑下界，甚至跑到地狱的事都告诉路西菲尔了吧？ 如果上帝真说了，就算路西菲尔平时待他再宽容，身为天国副君，亿万天使的表率，路西菲尔也很难再像之前那么包庇他吧？ 一想到路西菲尔可能会因此改变对他的态度，贝利尔搂着路西菲尔脖子的手顿时紧了紧，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名焦躁。 还有，他被上帝带走得如此突然，也不知道眼睁睁看着他消失的贝利亚尔和利维坦，此时怎么样了。 如果他们俩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没有做任何准备就冒然离开深渊之狱，贝利尔很担心他们会被其他大恶魔发现。 一想到此，贝利尔就恨不能立刻跑回去，赶紧把那两个不靠谱的小家伙带出地狱。 不过，垂眸看了眼路西菲尔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还有刚才他忽然莫名其妙被上帝逮回来，身体还在光明圣殿中的事，贝利尔实在不敢想，如果他再这么眼睛一闭跑下界，路西菲尔会做出什么事。 最关键的是，路西菲尔能看到他的猫形，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明目张胆在路西菲尔面前化出一只猫。 那么，也就只能试试在梦中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相见了。 虽然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现在睡觉的可能性极小，贝利尔却还是打算试试。 琥珀色的眼眸渐渐眯起，就在贝利尔快要陷入睡眠，沉入黑暗本源的时候，一团闪瞎眼的圣光却忽然打断了他的沉睡。 眼睛猛地睁开，瞪着路西菲尔手中那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光明之力，贝利尔无语地抬头看了眼路西菲尔，正对上路西菲尔溢满担忧的璀璨蓝眸，“贝利尔，先不要睡。” 微微怔了下，贝利尔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不能睡？” 抱着贝利尔的手臂紧了紧，想到之前在水星天的寝殿中，看到贝利尔无声无息失去灵魂的样子，路西菲尔眼底不知不觉又蒙上一层水光，声音中也不觉带上了几分颤抖与患得患失，“我怕你睡着后，再像之前一样。” 俊秀的下巴在贝利尔柔软的银灰色头发上蹭了蹭，怀中幼小温暖的身体，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让路西菲尔牵挂到了如此程度。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路西菲尔这才终于道出心底的后怕，“贝利尔，我怕我会叫不醒你。”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神也无法唤醒贝利尔，那该怎么办？ 更何况，神之前已经说过，让路西菲尔不要再因为贝利尔的事去找他。 “所以，先不要睡了，好不好？” 第29章 第二十九天 路西菲尔是个极美的天使， 美到连上帝都称他为自己最完美的造物。 贝利尔之前虽然也知道路西菲尔无论外表还是力量在天使中都登峰造极， 但在他对路西菲尔有限的印象中， 这位光明的炽天使长、天国副君大多时间都极为沉稳睿智， 极少会在他身上见到强烈的情绪波动，或者见他为什么所动。 但现在，在面对那双比天空还澄澈，比宝石更剔透的隐隐有水光闪动的美丽眼眸，当看到那眼底毫无掩饰的对自己深深的担忧时，原本正有些不解， 且多少有些不高兴的贝利尔，喉中忽然哽了下， 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想要继续睡觉的话了。 伸手在路西菲尔金色绸缎般的长发上安抚地拍了拍， 见路西菲尔还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似乎非要等自己给他一个承诺才行， 心底有些哭笑不得的贝利尔， 这才无奈地把身体往路西菲尔怀中缩了缩，如他所愿地软软说道：“好，我不睡。” 虽然他现在确实十分担忧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的情况， 但一来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再轻举妄动，二来贝利尔相信， 无论如何， 利维坦都一定能成功把贝利亚尔从地狱中带出来。 至于带出来的方式什么的， 远在天堂的贝利尔现在倒也不能强求了。 想到利维坦那天然的丝毫不知低调为何物的性子， 贝利尔在心中默默为贝利亚尔点了根蜡烛。 得到贝利尔肯定的回答， 路西菲尔这才展颜一笑，紧了紧抱着贝利尔的手臂，继续带贝利尔向第六天飞去。 日神般光辉的身影破开重重云海，很快降临在第六天。 远远的，贝利尔就能看到路西菲尔这里竟然也建了座用于临时居住的宫殿，轮廓细节与自己在水星天的宫殿几乎一模一样，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微妙感。 守在宫殿门口的智天使见到两位天使长降临，立刻恭敬地行礼。 被智天使们看到自己被路西菲尔抱着，贝利尔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一想到路西菲尔片刻前似乎快要哭出来的神情，贝利尔只能尽量在路西菲尔的臂弯上坐直身体，努力摆出一张威严的脸，任由路西菲尔抱着他从诸多智天使面前走过。 估计今天之后，自己在智天使心中就更没威信了t^t……心底如此想着，见路西菲尔带着自己径直向宫殿深处走去，贝利尔这才终于忍不住拍了拍路西菲尔的手臂，好奇地问他，“路西菲尔，为什么带我来第六天？我既然已经醒了，应该回水星天才对吧？” 路西菲尔闻言，忽然顿住了脚步，弧度完美的下巴紧绷了一会儿，这才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什么？”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贝利尔琥珀色的猫眼中满是茫然。 似乎也发觉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路西菲尔这才垂下头来，微微皱眉对贝利尔道：“拜蒙和权天使根本照顾不好你，这才让你出了这种事。从今天起，你暂时留在我这里，由我亲自照顾。” 这么说完，似乎怕贝利尔放不下水星天的权天使们，路西菲尔又继续补充道：“水星天那里我会多派几个智天使去帮你处理政务，令他们照顾好权天使，绝对不会耽误任何进度。” 这么说完，见贝利尔只一直仰着粉嫩的小脸，定定望着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这样多少有些过分的路西菲尔心中顿时一紧，面上却仍勉强露出个笑容，想要继续说服贝利尔留在这里。 “而且，你在水星天的宫殿已经无法居住，这是我特意按照你宫殿的模样建造出的宫殿，轮廓和细节大多与水星天的相去不远。” 所有想要留下贝利尔的理由都说完了，垂眸望着贝利尔微微闪动的琥珀色双眼，路西菲尔虽然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好，但他还是希望贝利尔能应下这件事。 因为他真的真的，再不想看到那样无声无息，失去灵魂的贝利尔了。 心情复杂地望着路西菲尔，贝利尔实在很想告诉他，那样忧郁忐忑的神色，真的不适合出现在路西菲尔这样生来便无比强大的天之骄子眼中。 但更令贝利尔无法理解的是，让路西菲尔现出这样神色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说他生性淡漠也好，冷漠无情也好，面对这样对他抱有拳拳爱护之心的路西菲尔，贝利尔虽然偶尔会感到温暖和不适应，但更多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大波动。 真说起来，从他来到这希伯来世界，成为自上帝手中诞生的天使，到现在一共也没过去多久，与同为上帝造物的路西菲尔相处的时间也并没有很多，所以贝利尔其实不是很能理解，路西菲尔为什么会待他如此特别，甚至因为担心他，忽然提出如此霸道且不合常理的要求。 或许是因为，对路西菲尔来说，他是这世间与路西菲尔相同的仅存的七位炽天使之一？ 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贝利尔一时间倒也猜不透路西菲尔的心思。 不过，其实他对天堂和天使本身也没太多归属感，对上帝强加在他身上的权天使长的权利和责任，也并不热衷，所以对于路西菲尔要让智天使去帮忙处理权天使内务这件事，贝利尔并没有太多被越俎代庖的感觉。 再有，虽然心中对生活在路西菲尔眼皮底下这件事多少觉得不太自在，贝利尔却也知道，路西菲尔既然已经提出了这件事，就不会轻易放他回水星天。 如此，他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与路西菲尔产生太多分歧。 只是，“我可以留在这里，但你得告诉我，拜蒙怎么样了？” 从路西菲尔刚才说到拜蒙没照顾好他开始，贝利尔就知道，他那倒霉催的副官现在一定不怎么好，后面路西菲尔说再派几个智天使过去的话，更是让贝利尔确定了这件事。 听贝利尔提到拜蒙的名字，原本正欣喜于贝利尔应下自己不合理要求的路西菲尔，脸色顿时黑了黑。 薄唇微抿，见贝利尔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执意要一个答案，路西菲尔这才无奈地放柔了脸色，轻声对贝利尔道：“拜蒙没有照顾好你，理应受到惩罚。” 贝利尔闻言，立刻挑起眉毛，态度坚定地道：“路西菲尔，拜蒙是我的副官。” 所以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也该由我来惩罚。 听出贝利尔的言外之意，路西菲尔脑海中蓦然闪过之前贝利尔沉睡时，拜蒙的那句“我只是贝利尔殿下的副官”，心情顿时更加恶劣了几分，也因贝利尔的如此维护，对拜蒙更加不喜。 只是贝利尔好不容易才答应他留在第六天，路西菲尔现在也不想再因为拜蒙的事令贝利尔不快，只好勉强对贝利尔点了点头，“那就让拜蒙继续留在水星天工作，将功折罪。” 本来还想把拜蒙调来身边的贝利尔闻言，倒也没再提自己原本的计划——路西菲尔如今对拜蒙的印象显然不是很好，他要是真把拜蒙调过来，对拜蒙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于是，贝利尔暂住第六天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虽然原本就多少预见到了和路西菲尔住在一起后，会不那么自由，但贝利尔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真的像是完全把他当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无论去哪都一定会随手把他带着，还！一！直！不！让！他！睡！觉！ 之前说好的和水星天一样的宫殿，在真正住进去之后，贝利尔也很快发现，这宫殿里根本没有一丝他在水星天宫殿中加入的深蓝色，寝殿中更是一片闪瞎神眼的金色与白色。 真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别说睡觉，不神经衰弱都不错了。 偏偏路西菲尔还振振有词地跟贝利尔说，他水星天寝殿中的色调实在太过压抑，对贝利尔的身心健康都不太好，觉得贝利尔的审美有点歪，担心贝利尔长期在那样的寝殿中睡觉会不长身体。 神！特！么！不！长！身！体！ 被路西菲尔气得险些崩了小白花的人设，实际年龄比上帝都不知大出多少轮的贝利尔，每天都暴躁地挣扎在与路西菲尔的斗智斗勇中。 在贝利尔莫名陷入水生火热的状态中时，被他留在地狱最底层的贝利亚尔和利维坦，此时也正打算启程离开这里。 自贝利尔突然从他们面前消失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 一开始，贝利亚尔和利维坦还都十分担忧贝利尔的安危，但自从贝利亚尔通过父子之间特有的微妙感应，发觉贝利尔目前应该安全无虞后，他们两个才终于稍微安心了些。 因为不知道贝利尔会不会像突然消失那样突然又突然出现，利维坦和贝利亚尔这才又在深渊之狱中等待了数天。 而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都知道，贝利尔会回来的几率已经越来越小。 虽然不知道贝利尔究竟被什么绊住了手脚，但这里毕竟不是他们能长久停留的地方。 如此，利维坦和贝利亚尔这才决定启程离开地狱——虽然贝利尔消失前只留下了一句让利维坦带贝利亚尔去混沌界的嘱咐，完全没来得及说理由，对贝利尔一直无条件信服的利维坦，还是决定按照贝利尔所说的去做。 至于贝利亚尔，则是因为相信父亲一定不会伤害他，所以对于离开地狱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反对的心思。 不过，在离开前，利维坦的犹豫，却引起了贝利亚尔的注意。 “利维坦，你怎么了？”通过几天的相处，贝利亚尔对利维坦多少熟悉了些，话也不再像刚出生时那样少。 恋恋不舍地划动了几下在深渊之湖中泡了好几天的尾巴，利维坦灯泡似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湖水，“我把尾巴泡在湖里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孩子？贝利亚尔，你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贝利亚尔：我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 见贝利亚尔对自己摇了摇头，利维坦终于失望地把尾巴收到岸上，神色沉痛地望着自己的尾巴，喃喃自语，“难道真的必须像贝贝一样，把尾巴切断扔进湖里才行吗？” 发觉利维坦眼底的跃跃欲试，贝利亚尔实在担心它真的在这里血溅三尺，连忙阻止利维坦，“断尾一定很疼，你不要乱来。” 不甘心地哼唧了几声，从诞生到现在，利维坦还从未受过伤，虽然之前在梦里曾被贝贝抽得痛痛的，但如果断尾的痛和被贝贝抽鞭子的痛差不多的话，利维坦觉得它还是可以忍受的。 不过，因为真的有点怕怕，也不知道究竟有多疼，利维坦最后折中地决定，先从尾巴上剥几个鳞片下来，尝试下疼痛等级。 “嗷嗷嗷嗷嗷嗷——！！！” 这一天，一声震耳欲聋的鬼哭狼嚎突然从地狱最底层传来，刹那间响彻九层地狱，其哭声之惨烈，嚎声之恐怖，令地狱中无数恶魔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深渊之狱中，险些被利维坦的哭声震晕过去的贝利亚尔，眼疾手快地封闭了自己的听觉，这才捧着险些爆炸的脑袋，无语地看着那正在深渊之湖边，疼得满地打滚掀起一片飞沙走石的混沌龙。 都说不让它乱来了……安静的黑眸中满是无奈，目光在利维坦那少了一圈鳞片的尾巴上停留良久，贝利亚尔终于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话说利维坦明明比他大，为什么感觉比他更像小孩子？ 想到父亲之前那明显想让利维坦帮忙照顾他的话，贝利亚尔忽然觉得，父亲的眼光似乎也不是很靠谱呢。 深渊之湖旁，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湖水中的利维坦其实也没想到，仅仅从尾巴上剥几枚鳞片下来，竟然就能把它疼得这样死去活来。 可怜兮兮地蜷缩起自己秃了一圈的尾巴尖，利维坦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把小心收好的几枚鳞片全数丢在水中，一边掉眼泪一边期待奇迹出现，希望那些鳞片也能和贝贝的尾巴一样，给自己带来一个孩子。 又是几天过去，利维坦尾巴上的伤都已经不再流血了，深渊之湖上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扑到贝利亚尔怀中又是狠狠哭了一通后，利维坦终于彻底放弃了让深渊之湖给自己生个孩子的想法（？），这才一边抽着气，一边变大身体，让贝利亚尔坐在自己身上，伤心地带贝利亚尔沿着深渊巨石向上爬去。 “咕噜噜……”在那玄色大蛇和双黑少年离去不久后，深渊之湖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黑曜石般的湖面上荡开一阵又一阵波纹，许久后，终于有什么从那湖水深处渐渐爬上了岸。 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包裹着几枚黑色钻石般晶莹剔透的鳞片，正是几日前被利维坦投入湖水中的那几枚。 肚子圆滚滚的深渊之龙贝希摩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确定这里除了自己外，再没有任何会喘气的活物后，这才一本满足地把那几枚鳞片收进怀里，转瞬失去踪影。 第30章 第三十天 天堂， 第六天， 路西菲尔的宫殿中。 坐在路西菲尔怀中掰了掰手指，贝利尔这才发现，自己在路西菲尔这里竟然已经住了近二十天。 也就是说，自他从地狱突然消失已经过了这么久， 他竟然一次也没和贝利亚尔还有利维坦取得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如何了，是否已经离开地狱了？ 一想到这，贝利尔就焦虑地咬起了手指。 “贝利尔， 不要咬手。”大手覆上贝利尔的小手，把它从贝利尔的口中解救出来， 掏出手帕在那粉嫩柔软沾满水光的小手上擦了擦，路西菲尔的声音中满是无奈。 “哦。”怏怏地应了一声，眼角瞄到桌案上摞得高高的文件，贝利尔也有些无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每次都会被路西菲尔抓到，难道路西菲尔的下巴上还长了眼睛不成？ 这么想着，贝利尔当即在路西菲尔怀中仰起小脑袋， 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头顶那光洁无比，白得像是在发光的脖子， 直到被晃得眼睛酸疼， 这才咂着嘴收回目光， 又老老实实在路西菲尔怀中坐好。 不动声色地把贝利尔的举动都看在眼里， 在看到贝利尔又像只可怜的小动物一样蔫搭搭地缩回自己怀里时， 路西菲尔其实也有些内疚，内疚如此限制贝利尔的行动。 其实真说起来，贝利尔与他一样，同是上帝所创造的七大炽天使之一，在地位上几乎是等同的，尤其贝利尔还身负“第一天使”这样特殊的出身。 如果不是因为神在第一次创造天使时没有太多经验，这才令贝利尔身上出现了些小的瑕疵，天国副君、炽天使长这样的殊荣，也未必真的会落在他路西菲尔身上。 因为此，从他们诞生到现在，路西菲尔对贝利尔总有种无法言说的愧疚感。 而现在，他又因为自己的担心，强把贝利尔留在这里。 路西菲尔其实也想过，如果与贝利尔出现相同情况的是其他几位炽天使，或者如果他们的哪位同僚为了“照顾他”，强把自己强留在身边，他是否会像贝利尔这样，如此顺从地应下这些不合理的要求。 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倘若其他几位炽天使也生来就身体虚弱或者突然失去灵魂，路西菲尔虽然会担心并且同样会为了他们去求神，但绝不会像对贝利尔这样照顾得如此细致周到，甚至强人所难。 而如果被如此对待的是他自己，以路西菲尔的骄傲，一定想都不会想，立刻毫不犹豫地拒绝，并且一定会为此感到不悦，甚至感到被轻视—— 即使被如此对待的理由是“为他好”，路西菲尔也一定无法接受。 但也正因为此，贝利尔此时的模样才更让路西菲尔心疼，也更令他感到愧疚—— 现在的情况，与其说是他在照顾贝利尔，更不如说是贝利尔为了避免他担心，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在一直勉强自己。 路西菲尔知道自己这样不太对，不该如此对待同为炽天使的贝利尔，但他真的害怕贝利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再出什么事，所以只能像这样一边时时把贝利尔带在身边，一边生出更多的矛盾与愧疚。 想到此，即使再运筹帷幄，路西菲尔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这个乱麻一样的结。 与表面淡定心中乱成一团的路西菲尔不同，贝利尔几乎一直没怎么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不能入梦去找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现实中还总被路西菲尔像个胸部挂件一样抱着四处走，贝利尔这些天是真的感到十！分！无！聊！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什么都不能做，每天只能漫无目的的发呆，竟然如此折磨神。 想当初他虽然不能离开深渊，但好歹还能通过睡觉到无数梦境中去浪，后来扯了网线后，生活更是多姿多彩了许多，时不时再啃个冥石榴什么的，小日子简直美滋滋。 但现在…… 琥珀色的猫眼越眨越慢，小脑袋也渐渐垂了下去，在贝利尔好不容易马上又要悄咪咪入梦的时候，身体中蓦然闯入的暖流，刹那切断了他通往黑暗本源的路，也让他倦怠的神经再次亢奋了起来。 “路西菲尔！”恼怒地一把抓住路西菲尔垂在他身边的长发，贝利尔气鼓鼓地从他怀中跳到桌案，浑身的怨念简直快要具现化了，“你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我睡觉？！” 忍了这么多天，浑身都快无聊得长出毛了，贝利尔终于炸了。 路西菲尔刚才其实也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实际上，这些天像刚才那样阻止贝利尔睡觉的事，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 虽然每次看到贝利尔因为被打扰睡眠满脸不高兴的样子时，路西菲尔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但与贝利尔无知无觉失去灵魂的模样相比，路西菲尔宁愿看到贝利尔跟他生气的样子。 而按照经验，对付贝利尔闹脾气的最好办法，无疑是—— 蓝宝石般璀璨的眼底微微闪动，刹那盈满愧疚、自责和深深的担忧，伸手轻轻握住贝利尔肉呼呼的细小手腕，路西菲尔眉头微蹙，渐渐垂下金色的睫毛，声音也有些暗哑了，“抱歉，贝利尔，我只是害怕你睡着后再出事。” 路西菲尔无疑是个美人，还是个世间少有的美人，但即使他再美，一而再再而三用苦肉计，贝利尔也坚决不会再上当了！ 用力挣开路西菲尔的手，努力在雪团子似的脸上摆出严肃的神情，贝利尔伸出一根手指，打算跟路西菲尔好好讲讲道理，“你说你怕我再出事，那你是打算永远也不让我睡觉吗？睡觉也是休息啊，你知道我身体不好，还一直不让我睡觉，那我还怎么休养？” 见贝利尔今天反弹得厉害，显然不打算再像之前那样妥协了，路西菲尔心中竟莫名松了一口气，而且贝利尔所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路西菲尔一直都知道，贝利尔在刚诞生时灵魂曾遭过重创，但一来连神都没有为贝利尔修复灵魂，二来贝利尔也从未主动提起过这件事，因此对他灵魂受创的原因一无所知，却深深记得贝利尔那时在他怀中哭得痛彻心扉的路西菲尔，也无法主动去问贝利尔这件事。 所以，对于贝利尔究竟是如何休养灵魂的，路西菲尔并不太清楚。 但现在，贝利尔却说睡觉能修复他的身体，再一想到贝利尔自诞生起，确实一直很喜欢睡觉，路西菲尔心中顿时有些动摇。 发觉路西菲尔的动摇，贝利尔连忙乘胜追击，放缓了神色和声音，主动握住路西菲尔的手指，软软道：“而且有你在我身边，我能出什么事？” 路西菲尔闻言，神情顿时也柔和了许多。 贝利尔见状，眼睛猛地一亮，当即决定再接再厉。 主动上前捧住路西菲尔的脸，轻轻抵着他的额头，贝利尔微微笑眯了眼睛，软绵绵地蹭了蹭他的脸，“所以你就让我睡一下嘛～如果这次再出事，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路西菲尔：…… 脸色渐渐红了起来，血液也在身体中急速奔流，在贝利尔那双晶莹剔透闪着布灵布灵灼人光芒的大眼睛的注视下，整颗心都被萌得软成一汪水的路西菲尔，终于无比僵硬地点了点头。 贝利尔立刻小小欢呼了一声，张开翅膀就想往寝殿的方向扑。 身体却蓦地又被紧随而来的路西菲尔拥进怀里。 被路西菲尔的手臂锁在怀里，贝利尔不高兴地扬起小脑袋，“路西菲尔，你不是说我可以睡觉了吗？！” 为了睡觉，他几万年的节操都快掉光了，路西菲尔要是敢出尔反尔他真的会咬人的喂=皿=！ 把软乎乎的小天使抱起来放在臂弯上，终于从之前的萌光波攻击中稍微缓过神来的路西菲尔，完全不在意贝利尔怀疑的目光，只笑意盈盈地回道：“你都那样说了，我怎么可能还不让你睡觉？” 嗯？真的假的？ 一脸狐疑地望着路西菲尔，发觉路西菲尔在抱好他后，确实是往寝殿的方向去，明白自己误会了的贝利尔，这才又重新笑了起来，无奈地对路西菲尔道：“你工作还那么多，我自己去睡就可以啦。” 路西菲尔闻言，只笑而不语，径直抱着贝利尔往寝殿去了。 于是很快，贝利尔就终于如愿以偿地在时隔多日后，再次触碰到了软绵绵的能让他好好睡上一觉的柔软大床。 至于这布满白色金色的房间和同样色调的大床，在着急睡觉的现在，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眼睛一闭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小的身体缩在几乎能令骨头都化掉的柔软被窝中，贝利尔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刚想闭眼沉入睡眠，就感觉床的另一边忽然深深陷了下去。 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贝利尔不太情愿地睁开眼睛，在看到同样也钻进被窝，且就在他身边，还长臂一伸把自己抱进怀里的路西菲尔时，从未与谁同床共枕过的贝利尔，心中终于被无数奔跑的草泥马疯狂刷屏了。 第31章 第三十一天 琥珀色的猫眼眨了眨， 贝利尔在路西菲尔胸前扬起小脑袋， 疑惑地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路西菲尔？” 知道贝利尔是在疑惑为什么他也会跟着进被窝， 路西菲尔湛蓝的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很快也收好翅膀，侧躺在床上，微微打了个呵欠，“每次看你睡觉好像都很舒服，所以我也打算试一试。” 这个理由可是有点牵强哦。 不信地皱起小鼻子， 贝利尔状似不明白地又扑闪了几下眼睛，软软道：“那你为什么也要睡在这里呀？宫殿里还有很多房间呢。” 被贝利尔细软的声音听得也忍不住放柔了声音， 路西菲尔也学着他的语气回道：“因为这里是我的寝殿呀， 虽然还有很多其他房间，可是我想陪你一起睡呀。” 贝利尔：…… 好吧， 你赢了=_=。 被下的小手暗搓搓搓了搓手臂， 知道路西菲尔一旦认定了什么事绝不会轻易妥协，着急睡觉的贝利尔暂时也懒得跟他计较那么多，当即把自己重新缩回被子里， 还不忘小声嘟囔，“我都说过了， 我这次睡着一定没事的。” 路西菲尔只是笑着揉了揉他露在被子外的银灰色小脑袋， 蓝宝石般的眸中满是盈盈笑意。 被路西菲尔那“慈爱”的神情看得头大， 贝利尔忍不住在心中“啧”了一声， 眼睛一闭就立刻沉入黑暗本源之中。 怀中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软软的，暖暖的。 从贝利尔闭上眼睛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神经，生怕贝利尔再像上次那样睡得失了魂的路西菲尔，在那细微却一直真实存在的呼吸声中，终于渐渐放松了神经，望着贝利尔一脸天真满足的睡颜，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灵魂最深处的黑暗本源中，贝利尔难得风风火火地冲进黑暗神殿，还未在王座上坐定，便迅速在穹顶上那比从前多出了许多的星子中，寻找起属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的梦境。 因为一直在路西菲尔身边，贝利尔觉得自己在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化猫去下界寻找贝利尔和利维坦的机会，还好他还能操控梦境，如此，倒也不会完全与那两个小家伙失去联系。 在群星中找了一圈，贝利尔都没能找到属于利维坦的那颗最亮的星星，不过属于贝利亚尔梦境的星星，倒是被他找到了。 微微松了一口气，把那不起眼的比大多数星子都要黯淡许多的星子招了过来，贝利尔这才从王座上起身，举步跨入贝利亚尔的梦境。 甫一通过梦境之门，属于混沌界大海特有的湿润气息便立刻扑面而来。 为那与利维坦梦中极为相似的情景怔了下，在贝利尔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的时候，海岸上一个孤单的黑色身影，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贝利亚尔。 提着许多天的心终于放下了，贝利尔终于确定，这里的确是贝利亚尔的梦境。 而既然在贝利亚尔的梦境中出现了混沌界的大海，那么就说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已经成功离开地狱，到达混沌界了吧。 心中如此想着，贝利尔的足尖在空中轻点，立刻向海岸边飞去。 飞得近了，贝利尔才看到贝利亚尔正靠在海边的礁石上沉沉睡着，怀中抱着一只十分眼熟的白色毛茸茸——正是贝利尔之前下界时所使用的猫身。 这么看来的话，贝利亚尔还是很喜欢他这个父亲的嘛…… 唇角忍不住高高扬起，心底暖洋洋的，渐生出陌生而又熟悉的亲近与喜悦，贝利尔悄无声息地缓缓在那孩子身边降落，也不急着叫醒贝利亚尔，只静静坐在他身边的沙滩上，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湿润的海风从远方吹来，吹起贝利尔黑色的长发，贝利尔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大海，又看了看身边与自己现在黑暗神的模样十分相似的贝利亚尔，心中不禁感慨遗传还真是个无比奇妙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在贝利尔原本的世界，就算是继承了父母黑暗属性的他，与父神母神的样貌也几乎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呢，三界的其他神祇似乎也是如此。 不过大概也正因为此，大多父代神与子代神之间的关系才会那么淡漠，一二三代神王都是在武力推翻各自的父神后才最终登上王座，奥林匹斯神王宙斯和海皇波塞冬更是儿女遍地走，诸神之间的关系也混乱不堪到了极点。 至于他们冥界，或许是因为偏安一隅，与另外两界都没有太多利益冲突，也因为是亡者的世界，另外两界的诸神轻易不会踏足，环境和关系反而干净也简单许多。 这么一想，贝利尔才发现，他们冥界的神明与另外两界相比，果然是古希腊世界的一股清流。 心底正为此骄傲着，贝利尔就忽然察觉到身边的贝利亚尔微微动了。 趴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孩子缓缓睁开鸦羽似的睫毛，在那纯黑的瞳孔与自己四目相对时，贝利尔微微勾起唇角，轻声对贝利亚尔道：“猜猜我是谁？” 贝利亚尔：…… 黑水晶般的眼底有着短暂的错愕，在看清对面那个同样有着双黑特征的人究竟有着怎样一张熟悉的脸时，一股微妙的强烈感知，催促贝利亚尔叫出了那个称呼，“……父亲？” “聪明^^。”贝利尔笑眯眯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 头上温暖的触感有些陌生，终于让贝利亚尔回过了神来。他猛地低下头，在看到怀中的毛茸茸后，这才确定自己确实还在梦里。 但面前这人实在和自己太过相似，虽然不是父亲之前白色毛茸茸的模样，但贝利亚尔就是确定，这个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人，确实是他的父亲。 被贝利亚尔茫然的小脸看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贝利尔终于不再卖关子，伸手在那孩子雪白的脸上捏了捏，心中一边感慨似乎get到了路西菲尔总喜欢对他捏捏抱抱的原因，一边微笑着对贝利亚尔道：“你确实还在梦中。” 见贝利亚尔的神情越发茫然，贝利尔这才继续解释，“之前从地狱中消失后，我因为一些事耽误了时间，这才一直没和你还有利维坦取得联系。短时间内，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以这样的形态，”他指了指贝利亚尔怀中的毛茸茸，“再出现在你和利维坦面前，所以才特意来你的梦中，看看你和利维坦的情况。” 经贝利尔解释，贝利亚尔才终于明白他面前的贝利尔，真的不是他因为太想见到父亲才做梦梦到的，而是父亲主动找过来的，这不得不令贝利亚尔感到好奇。 “父亲，这是您的天赋吗？还有，您现在的样子，怎么和之前完全不一样？”黑曜石般的眼底难得有了些跳跃的波动，贝利亚尔一边抚着怀中毛茸茸的毛，一边疑惑地问道。 “操控梦境是我的天赋之一”，对于这唯一的儿子，贝利尔倒也不觉得需要隐瞒。 至于他现在的样子…… 想到那还沉睡在天堂之中的三头身的炽天使本体，贝利尔的神色顿时有些郁闷。 低头扯了扯身上暗藏流光的冥神衣，贝利尔这才道：“我在现实中真正的模样，并不是这样。” 这么说完，他的掌心忽然现出之前教利维坦学说话时的那本书，翻到有着圣光六翼的炽天使那页，指着图上金发碧眼光辉灿烂的炽天使长，有些心虚地道：“我的本体大概长这样。” 被那图上光明到极致的生灵晃得几乎睁不开眼，看到那与自己黑暗属性截然相反的光辉生命，贝利亚尔眼底再次现出深深的惊讶，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能否认，“父亲，您的本体实在太漂亮了。” 他话中的感慨与赞叹溢于言表，贝利尔听着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立刻合上那本书，轻咳着纠正，“刚才那图上的并不是我，是天堂中的炽天使长。” “天堂？炽天使长？”贝利亚尔的眼底再次冒出小小的好奇。 被那似曾相识的十万个为什么开头惊了下，贝利尔立刻把手中的书复刻出一本塞给贝利亚尔，让他没事时多翻翻给自己科普下常识，在贝利亚尔听话地不再纠结天堂和炽天使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还记得自己的枕边还有路西菲尔，所以贝利尔知道，自己这次入梦的时间一定不会太久，当即问起贝利亚尔和利维坦在他走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似乎也察觉到了贝利尔的时间不多，贝利亚尔这才条理清晰地道出他和利维坦究竟是如何离开地狱的—— 因为背着贝利亚尔的缘故，利维坦在从深渊之狱中向上爬的时候，身形自然比之前和贝利尔浪的时候大了许多。 也因为此，深渊之狱上面的八层地狱中，几乎所有能看到深渊巨石的恶魔们，都看到了有一条玄色大蛇，从地狱最底层一路爬到了最顶层。 在那之后，它们又眼睁睁看着那黑色大蛇一路向上，再次钻进了一个黑乎乎的长长的洞里，最后离开了地狱。 几乎能脑补出那些恶魔当时mmp心情的贝利尔：…… 无奈地扶住突突直跳的额角，被贝利亚尔的描述噎了半晌后，早就猜到利维坦不会太低调的贝利尔，终于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任由利维坦去了—— 不破摔也不行啊，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啊otl？！ 不过…… 目光倏地落在贝利亚尔身上，贝利尔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当时没忘记隐身吧？” 贝利亚尔点了点头，“从离开深渊起，一直到我们到达混沌界，我都没有忘记隐身。” 贝利尔闻言，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那就好。” 以利维坦的高调，贝利尔估计那天之后，利维坦在整个地狱都应该声名远播了。 不过就算被那些恶魔惦记上了，以利维坦近乎无敌的物抗魔抗，也根本不会出任何事。 与之相比，反而是贝利亚尔这个生来就力量微小的儿子，更让贝利尔担心。 好在这孩子似乎生来就心性沉稳，也极懂得明哲保身，再加上现在已经到了混沌界，还有利维坦在身边，短时间内贝利尔倒也不用再为他的安全担忧—— 贝利亚尔的实力在地狱虽然只能排到中下，但在目前除海族外，并没有其他有灵生命的混沌界，就算没有利维坦的帮忙，贝利亚尔也一定能横着走。 至于那些海族……自从利维坦开荤后，他们可是每天都战战兢兢生怕被利维坦放在食谱上，自然不会轻易靠近经常与利维坦在一起的贝利亚尔。 如此，对于贝利亚尔的安全问题，贝利尔才终于真正放下心来。 不过，“当时看到利维坦离开地狱的恶魔那么多，会不会有恶魔跟在利维坦身后，一起到达混沌界？” 虽然不知道之前为什么没有恶魔出现在混沌界，也可能那些恶魔都才刚诞生不久，都忙着在地狱本土争地盘，但以恶魔的贪婪，如果知道在地狱外还有一个如此广袤的世界，贝利尔不相信那些恶魔会轻易放弃混沌界这块肥肉。 贝利亚尔闻言，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点了点头，“我和利维坦到达混沌界后，曾特别留意过地狱的出口，在那里观察了几天后，我发现那些恶魔似乎都被什么屏蔽在那出口之后，并不能到达混沌界。” 贝利尔闻言倒是一怔，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那你是怎么离开地狱的？” 贝利亚尔显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从他的神情来看，显然他自己也没得出答案，“我也不知道。” 眉头微挑，贝利尔倒是没想到，贝利亚尔竟会如此特殊，难道是因为化作贝利亚尔的那条尾巴是由混沌之力构成的，所以才会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尾巴能变成孩子这件事已经够奇葩的了，再出现什么不合常理的事，似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呢= =。 如此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贝利尔总觉得似乎快到自己离开的时间了。 与贝利亚尔告别，告诉他自己以后会经常来梦中找他后，见贝利亚尔怀中仍抱着那只白色毛茸茸，孤零零地站在海风中看着他，贝利尔心中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手指抚上自己浓黑如墨的长发，鬼使神差地，贝利尔忽然扯断几根头发，把它们化作几缕极淡的黑色流光，融入贝利亚尔怀中那只玩偶一样没有生命的毛茸茸的身体中。 粉嫩嫩的耳朵忽然动了动，在那流光没入身体中后，贝利亚尔怀中的小猫忽然发出一声轻轻的“咪呜”，抖了抖幼小的身体，在贝利亚尔掌心站了起来。 黑水晶般的眼底刹那溢出惊喜的光芒，贝利亚尔讶异地抬头看着贝利尔。 看着贝利尔小心翼翼捧着那猫咪，眼角也氲出了几分笑意，贝利尔心中这才好受了些，“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它替我陪着你。” 把那幼小的白色毛茸茸捧到脸边轻轻蹭了蹭，贝利亚尔脸上终于现出明朗的笑意，“谢谢您，父亲。” 贝利尔这次是真的要走了。 不过临走前，他忽然想起之前在黑暗神殿，并没有看到利维坦的梦境，便随口问了一句。 正在逗猫的贝利亚尔闻言，神情顿时有些无法形容，似乎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一言难尽，“我之前不是和您说，利维坦在离开深渊前，从尾巴上剥了几片鳞片下来吗？这些天它一直疼得睡不着呢。” “噗……” 万万没想到那么爱睡觉的利维坦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失眠了这么久，贝利尔一时间也忍不住笑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天 从贝利亚尔的梦境离开后， 贝利尔并没有立刻离开黑暗神殿。 之前在贝利亚尔梦中鬼使神差赋予那白色毛茸茸生命活力的事， 让贝利尔对自己力量的运用有了新的理解和设想。 而如果他的设想在现实中也能成立，那么或许他很快就能以猫身和炽天使本体两种形态同时出现在人前，且不会被任何人发觉。 到时候，就算路西菲尔再紧迫盯人， 也一定无法再阻止他满世界浪了=w=！ 坐在王座上得意地哼哼几声，目光不经意落在穹顶上的那片星空时，贝利尔才发现那里不知在何时，竟出现了一颗金色钻石般流光闪烁的星辰—— 那是一颗比利维坦的梦境还要明亮璀璨的金色星子， 即使在万千星辰之中，依旧夺目得熠熠生辉， 在它之下，群星都仿佛失去了光彩，夜幕也沦为它最完美的陪衬。 那是——拂晓的晨星，金星。 脑海中蓦然闪过天上最明亮星辰的名字，贝利尔微微怔了下，这才想起那似乎也正是路西菲尔名字所代表的含义。 想到路西菲尔此刻正睡在自己身边，他的梦境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还都是以这样令人完全无法忽略的方式出现在他眼中，贝利尔心中忽然有些无奈。 定定注视那闪耀的金星半晌， 贝利尔终究还是没招来路西菲尔的梦境一探究竟， 径直走下王座， 向黑暗神殿外走去。 这里是贝利尔的灵魂， 黑暗本源的所在地。 黑暗神殿外， 看似无边无际的黑暗实际上正被一圈灰色的混沌之力所包围。 在那混沌之力以外，是上帝强行塞到他灵魂中的光明本源。 掌心附在那灰色流光般严丝合缝包裹在黑暗本源外的混沌之力，几乎没怎么出乎贝利尔所料，那里的混沌之力，果然比之前稀薄了许多——毕竟有一部分已经化作了贝利亚尔。 指尖触碰着那由光明与黑暗交织融合而成的混沌之力，贝利尔一时间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上帝当初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这么简单粗暴地把光明本源塞过来包裹住他的黑暗本源，让他的外表完全显示为一个天使的模样，但不得不说的是，虽然这种做法当初险些让贝利尔爆体而亡，还令他的身体表现出三头身的幼儿体型，但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的现在，贝利尔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现在的事实是，无论光明本源还是黑暗本源，都已经成为了他灵魂中的一部分，还有那可以由两者融合形成的混沌之力，都是他未来需要研究和运用的重点。 他不可能真的任由光暗两种力量在他的灵魂中撒野，因为光暗失衡表现出的幼儿体型，也总让他在做事时束手束脚，这点从路西菲尔对他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之前或许是他相差了，总觉得被上帝硬塞过来的那份光明本源只是为了制约他，但或许这份力量，在未来也能为他所用？ 而如果真的是这样，届时同时拥有三种力量的他，实力又会强到何种程度？ 只这么想想，都令人十分期待呢。 这本就是贝利尔的灵魂最深处，这里的一切也都是他力量、灵魂最真实的体现，所以，在贝利尔心中千回百转，渐渐改变对光明本源的排斥和不喜后，他掌心所覆之处的混沌之力，竟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忽然浓厚起来——不但完全填补了他之前生贝利亚尔时所损失的混沌之力，甚至还比之前扩宽壮大了许多。 眉头微挑，为灵魂中正渐渐加速融合的黑暗与光明本源，银灰色的睫毛闪了闪，带着讳莫如深的笑意，贝利尔终于自深沉的黑暗中醒来。 一睁开眼，贝利尔就见到一张能令整个世界都为之失色的绝世容颜。 或许是因为睡得太沉，睡在他面前的美人难得失却了平日的端庄与威严，金色海藻般卷曲的长发慵懒地自那弧度优美的脸颊边落下，落在身后、枕上还有贝利尔的鼻尖前，总是神采奕奕比蓝宝石还要璀璨的双眸也掩藏在浓密卷曲的金色睫毛后。 他的呼吸比羽毛还轻软，两靥也染上了玫瑰般淡淡的粉色——简直像个天使一样。 哦，不对，他就是天使，还是最璀璨的那一个。 心底如此赞叹着，贝利尔眯着琥珀色的猫眼，神情迷醉地望着路西菲尔仿佛有魔力般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睡颜，忽然觉得，就算是为了这张脸，无论路西菲尔做了什么，自己也一定都可以轻易原谅他。 正一脸沉醉地继续欣赏美人沉睡的图景，那如画般的美人，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抖了抖纯金色的睫毛，缓缓睁开了眼睛。 似乎是第一次陷入这样无知无觉的沉睡，也是第一次自梦中醒来，路西菲尔显然还不太适应自己现在的状态，天空般纯洁湛蓝的眼底甚至还残存着些许迷茫。 直到双眸渐渐恢复焦距，与那正亮闪闪望着自己的琥珀色眼眸四目相对，路西菲尔唇边才蓦然现出几分喜悦温柔的笑意，“贝利尔，你醒了。” 欣赏了美人的睡颜许久，也在梦中确定了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的安全，贝利尔此刻的心情是真的很好。 知道路西菲尔这话并不只是单纯在跟他寒暄，更是为他真的醒来了这件事感到庆幸，贝利尔终于忍不住伸出蠢蠢欲动的双手，轻轻拂开路西菲尔颊边散落的金色长发，捧住那染着蔷薇色的柔软脸颊，笑眯眯地说道：“我都说过，这次一定不会有事啦。” 被贝利尔如此主动亲近的态度惹得脸上又有些热了起来，路西菲尔也弯起眼角，心情很好地应了一声。 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渐渐散落下来，垂在贝利尔身侧，让他有一瞬间像是置身在柔软的金色海草间，忍不住闭上了眼。 额头上似乎热了下，又似乎没有，那璀璨的金色也很快从他身上溜走。 当贝利尔再睁开眼时，原本在他身侧的炽天使长已经容光焕发衣袍整齐地站在了床边，正笑意盈盈地向他张开双手。 肉呼呼的小手不由自主捂住额头，贝利尔狐疑地望着路西菲尔，也不知道他刚才到底是不是真的亲了自己。 不过，看路西菲尔的样子，似乎是又想要把他当成胸部挂件直接带走，刚刚与床胜利会师没多久，正难舍难分的贝利尔自然不会轻易妥协。 紧紧裹好小被子，只伸出一只小手对路西菲尔挥了挥，贝利尔微微眯起琥珀色的大眼睛，眼中也很快蓄积出浓浓的困意与水意，懒懒对路西菲尔道：“路西菲尔，你看我自己睡完全没有问题的，而且我还没有睡够，你的工作还有那么多，先去忙你的就好。” 美人～拜托你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_(:з」∠)_。 贝利尔其实也不是真的还想睡觉，而是想趁机研究下能不能在化猫的同时让身体不呈现出假死的状态，之前在黑暗本源中，他已经对此有了些想法，就等着找机会在现实中实践一下。 对此，路西菲尔只是笑了笑，倒也没再勉强贝利尔，只是微微挑了挑金色的眉毛，笑着对贝利尔道：“让你继续休息也不是不可以，但其他几位天使长很快就要来这里，举行第二次会议。” 这么说完，见贝利尔裹着小被子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路西菲尔眼底的笑意不禁更盛，“所以，你确定真的不起来吗？” 贝利尔：…… 你都说是天使长的会议了，还是创世以来的第二次会议，我敢真的缺席吗？！ 路西菲尔，我记住你了！哼！ 一咕噜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跳进路西菲尔怀里，贝利尔终于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爷一样拍了拍路西菲尔的手臂，小手一挥直指寝殿大门的方向，“走走走，开会开会！” “真的不要再睡一会儿吗？”路西菲尔忍不住逗他。 大大的猫眼气鼓鼓地瞪着路西菲尔，贝利尔忍不住扯了扯路西菲尔的脸颊，简直恨不能咬这个忽然皮起来的炽天使长一口。 知道不能把贝利尔逗狠了，路西菲尔这才带着一脸笑意，抱着贝利尔向外走去。 …… 地狱第八层，冰岩地狱。 往日每三天就要被深渊大恶魔巴尔和深渊魔龙贝希摩斯翻新一遍的大地，这些天竟然罕见地保持着诡异的平静。 之前被利维坦痛扁一顿，还险些被一口吞掉的大恶魔巴尔，此刻正一脸阴沉地听手下汇报关于那黑蛇和白色毛茸茸的消息。 “巴尔大人，根据我们这些天搜集到的消息，发现那黑蛇和白色生物似乎并不是地狱的生灵，而是来自异界。”被利维坦咬掉尾巴的恶魔咬牙切齿地汇报，“而且奇怪的是，从第五层地狱往下，就再没有恶魔见过您所说的白色生物。” “那小东西不重要，我要那黑蛇的消息！”满头蛇发齐齐看向那恶魔，巴尔的目光一时间阴鸷到了极点，“这么说它们果然是从那传得沸沸扬扬的异界而来？” “应该就是如此，我手下的恶魔曾亲眼看到那黑蛇从那黑洞中去往异界，不过目前所有去那异界入口处探查的恶魔，都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挡了回来，所以至今还没有恶魔去那里看过。” “你也不行？”巴尔倏地看那恶魔。 那断尾的恶魔怔了下，似乎没想到巴尔会这么问，面色顿时有些尴尬，“守在异界入口处的恶魔来自多方势力，所以至今为止我还没有亲自去看过。” 巴尔虽然能在地狱横着走，但地狱恶魔千千万，巴尔却只有一个，他绝大部分时间又一直驻守在第八狱，所以巴尔手下的恶魔虽然数量庞大，地狱中却也并非完全是他一家独大，起码贝希摩斯就能与他分庭抗礼，更别说还有其他至今仍在暗中蛰伏，没有轻易崭露头角的大恶魔。 因为此，那断尾的恶魔才没有亲自去那入口处探查。 这么说完，似乎怕再被巴尔骂，那恶魔赶忙又道：“不过据我说知，迄今为止还没有大恶魔去那里尝试过。” “哼！估计他们都想着等其他恶魔先去那异界探探，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才会开始动作。” 见巴尔似乎并没有生气，那断尾的恶魔试探地问道：“那我们要不要也……？” 挥手打断那恶魔的话，巴尔的目光忽然看向冰岩地狱的另一侧，“贝希摩斯最近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那断尾的恶魔倒是知道，连忙回道：“自那黑蛇从地狱出现，贝希摩斯就一直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 “这倒是奇了。”想到那黑色大蛇与贝希摩斯出现在地狱时身上十分相似的气息，再一想到那黑蛇同样神鬼莫测的力量，巴尔满头的蛇发顿时纠缠在一起，发出愤怒的嘶吼—— 用他的三个脑袋打赌，贝希摩斯和那黑蛇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身上被那黑蛇咬出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一时间，巴尔对贝希摩斯的恨意又在无形中怒涨了一大截。 “既然贝希摩斯没有动作，我们为什么不占了这个先机！”冷冷放出几丝带着怒意的电弧，巴尔的目光倏地落在远方黢黑的深渊巨石上，“走，跟我去那异界的入口看看，我就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能拦住我深渊恶魔巴尔！” 第33章 第三十三天 “阿斯蒙蒂斯， 我们会不会来得太早了？”坐在路西菲尔第六天宫殿的政务厅中， 在到来半晌后， 仍未看到其他同僚的加百列忍不住问阿斯蒙蒂斯。 苍蓝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放下手中的报表，阿斯蒙蒂斯这才抬头看了眼正无聊地用手指卷着头发的加百列，“之前我就说过，距离会议开始还有段时间，不用这么早来。” 加百列闻言，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我也是想提前过来看看贝利尔嘛，从他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我之前问路西菲尔贝利尔究竟怎么了， 他也不说明白，平时也不让我们探望贝利尔， 说怕打扰他休养， 所以我才想着今天早点来，看能不能见到贝利尔。” 阿斯蒙蒂斯闻言，平日里总是紧绷着的脸不由得柔和了些。 阿斯蒙蒂斯很清楚， 加百列很喜欢贝利尔，在几位天使长中， 也与贝利尔走得最近。 或许也正因为此， 一个月前水星天南境传来一声巨响时， 位于月星天的加百列才会比他这个在水星天北境的天使长， 更快到达那声音传来的地点——贝利尔位于蓝宝石湖上的宫殿。 想到他们到达时， 贝利尔那几乎损毁大半的宫殿，以及目露绝望的贝利尔的副官，阿斯蒙蒂斯也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也不知道，贝利尔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虽然后来路西菲尔曾传信给其他五位天使长，告知他们贝利尔身体不适，会暂时留在第六天休养，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从贝利尔出事当天那被路西菲尔损毁大半的宫殿来看，贝利尔这次的状况似乎并非像路西菲尔说得那样轻描淡写。 而正是因为与加百列有着同样的担忧，也理解加百列对贝利尔的关切，阿斯蒙蒂斯这才在加百列火急火燎拉着他一起提前来第六天的时候，带着还未看完的报表应下了加百列的邀请。 知道阿斯蒙蒂斯是个闷葫芦，加百列其实也不是真的想从他那得到回应。 径自环顾了路西菲尔这座由云朵临时搭建而成的宫殿几圈后，加百列的眼底不禁闪过一抹深思——这里竟与贝利尔在水星天的宫殿内部相差无几，看来为了留下贝利尔，路西菲尔也花了不少心思。 想到这，加百列眼底不由闪过几丝笑意。 从他们诞生起，路西菲尔对贝利尔就极为特别，总因为贝利尔的身形和比他们弱了不少的力量而对贝利尔照拂有加。 但这些，真的是贝利尔想要的吗？ 忆起当初他们几位天使长一同巡视那片将会建造天使监狱的禁魔领域时，贝利尔因为路西菲尔护着自己的动作而不开心的小脸，加百列微微扬起唇角—— 路西菲尔明明那么聪明通透，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发觉，在贝利尔那小小的身体中，究竟藏着一个何等骄傲的灵魂？ 而那么骄傲的贝利尔，又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纵容路西菲尔把自己当成需要呵护的弱小存在？ 深思的目光蓦地落在远处那正从长廊深处缓缓行来的璀璨身影上，当看到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正坐在路西菲尔怀中抱着他的脖子说着什么的小天使时，加百列翠绿的眼底终于在短暂的惊讶后，现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啊啊……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不过好在，贝利尔似乎真的像路西菲尔所说的那样，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终于确定了这件一直挂在心上的事，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的加百列，这才笑着站起身，远远对那相携而来旁若无人的两位天使长打起招呼来，“路西菲尔，贝利尔。” 阿斯蒙蒂斯闻言，也从报表中抬起头，顺着加百列的目光看去。 听到加百列的声音，原本正抓着路西菲尔胸前的布料，义正言辞对他道绝对不能让其他天使长看到他被路西菲尔像个小娃娃一样抱来抱去不然实在太丢人了的贝利尔，顿时僵直了脊背。 被贝利尔脸上那隐隐崩溃的表情看得险些笑出声来，担心再这么下去贝利尔会恼羞成怒，路西菲尔连忙放出一块早就捏好的云床，轻柔地把贝利尔放在上面。 在确定那云床能完美地接住贝利尔后，路西菲尔这才勾着那云床的一角，与贝利尔一同来到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跟前，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把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刚才的互动全数看在眼中，见贝利尔直到现在还背对着他们坐在云床上缩着小翅膀一声不出，多少能猜到贝利尔在介意什么的加百列，终于柔声笑道：“贝利尔，好久不见。” 贝利尔完全没想到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会来得这么早，还被他们看到自己被路西菲尔抱在怀中的样子，虽然之前他们巡视诸天时，几位天使长都已经看到过类似的画面，如今整个第六天的智天使也应该都知道了路西菲尔整天抱着他来来去去这件事，贝利尔心里还是有点不开心。 不过加百列声音中的善意，贝利尔还是能感知到的，所以在无声叹了口气后，贝利尔终于拍了拍云床，让它带着自己转了个身，而后微微扬起个笑容，慢吞吞与加百列还有阿斯蒙蒂斯打起招呼来。 见贝利尔的脸色似乎还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加百利的目光在已经开始交流公务的路西菲尔和阿斯蒙蒂斯身上一扫而过，这才与他们打了个招呼，而后与贝利尔一同往政务厅开阔的云窗那边去了。 目光在贝利尔和加百列渐行渐远的背影上看了眼，路西菲尔的声音微不可见地顿了顿，这才继续与阿斯蒙蒂斯交谈。 “贝利尔，你的身体怎么样了？”靠在云窗上，加百列终于忍不住问道。 贝利尔闻言，顿时皱起了小脸，“我的身体其实并没有多大问题，但无论我怎么说，路西菲尔都不肯信，现在每天不管去哪都要带着我，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会做到这种程度，虽然有点同情贝利尔，但加百列却知道，如果贝利尔的身体真的没有问题，路西菲尔根本不可能如此。 那么，也就唯有一种可能了…… 秀美的眉头渐渐皱起，加百列翠绿的眼底也终于现出一丝担忧，“既然你说自己的身体没事，那你跟我说说，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路西菲尔毁了你大半的宫殿，还那么火急火燎地带你去见神？” 加百列之前也问过贝利尔的副官拜蒙，问他知不知道贝利尔究竟出了什么事，那智天使却只说贝利尔独自在寝殿中休息了很长时间，后来被路西菲尔发现贝利尔出了事，这才把贝利尔带走了。 再多的，那智天使却也说不出什么。 所以直到现在，加百列都不能确定贝利尔的身体究竟如何。 知道加百列在担心自己隐瞒了身体的真实情况，贝利尔忍不住抿起樱花般粉嘟嘟的唇，轻轻哼了一声，“我就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路西菲尔送到神面前了，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 见贝利尔一脸义正言辞，一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加百列微微眯起翠绿的眸子，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 在确定贝利尔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加百列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底刚放下不久的大石头，却又再次提了起来—— 连贝利尔自己都没发觉到的，却让路西菲尔那么着急带他去找神才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可能真的像贝利尔说得那样轻描淡写？ 知道路西菲尔不会在这种事上胡闹，尤其是事关贝利尔的事，加百列最后只对贝利尔笑了笑，让他安心在路西菲尔这里休养。 原本还以为加百列这是要来助攻帮他回水星天的贝利尔：…… 这怎么和他原本预计的不一样？！ 不过，想到路西菲尔最近这段时间的紧迫盯人，还有今天终于稍微松动了些的事，贝利尔倒也不急于这么一时。 既然他今天已经睡过一次了，自然还会有第二三四五六次。 他就不信，等他睡个百八十次，千八百次之后，路西菲尔还能每天雷打不动地陪他睡！ 这么一想，贝利尔望向路西菲尔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熊熊斗志。 没过多久，其他几位天使长们也陆续来到了第六天。 在纷纷询问贝利尔的身体情况后，天使长们的第二次会议，终于如期召开。 经过近两个月的时间，诸天终于把各阶级天使的数量、诸天的地形、资源以及第一批要建造的基础设施确定了下来。 作为天国的宰相，别西卜也在会议开始时，把这些日子汇总好的天堂的基本情况，条理清晰地说与其他几位天使长听。 也是在这时，贝利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才终于知道，上帝当初竟然一口气创造出了三亿多的天使。 心底刷了无数66666，在得知权天使的数量竟有五千多万后，贝利尔顿时无比庆幸还好他早把锅甩给了拜蒙，不然要是真让他去管理几千万权天使的事务，贝利尔觉得自己一定会立马堕天。 不过拜蒙到底是自己的副官，五千多万这个数字又太过庞大，所以贝利尔琢磨着，要不还是跟路西菲尔说说，他派去水星天南境帮忙的那些智天使，干脆也永远留在那里帮他干活好了，不然贝利尔实在有点担心万一哪天拜蒙也撂挑子不干了可怎么办。 在确定天堂中的天使数量后，诸天的基础设施建设也终于提上了日程。 根据别西卜的建议，因为各天盛产的资源不同，低阶级天使也根本无法去往更高层的天堂，所以各天天使们的房屋建设，最好就地取材。 至于几位天使长所需的宫殿的材料，别西卜也已经把各天珍贵的或者有特色的材料做了汇总，把它们分发给诸位天使长，让他们尽快确定宫殿的选材，一旦确定好，便可以立刻动工修建宫殿。 说到这，别西卜才忽然想起什么，对正百无聊赖看各天资源列表的贝利尔道：“对了，贝利尔，我似乎还没有收到你恒星天宫殿的设计图纸。” 说是似乎，但其实以别西卜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自然清楚贝利尔根本一直没有把恒星天宫殿的图纸送到他那。 因为之前路西菲尔似乎因为这件事说过贝利尔，清楚贝利尔这些日子一直在休养的别西卜，这才不得不委婉提醒贝利尔一下。 琥珀色的猫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听别西卜一说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件事的贝利尔，顿时有点囧。 他该怎么告诉别西卜，这件事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_(:з」∠)_？ 正兀自纠结的时候，一直安静听别西卜汇报的路西菲尔突然道：“这件事是我疏忽了，贝利尔前些日子已经把恒星天宫殿的图纸交给了我，晚点我就派智天使送去你那。” 意外地看了眼面不改色说瞎话的路西菲尔，贝利尔倒是有点奇怪，之前还因为这件事说他要对神感激尊敬的路西菲尔，怎么会帮他说这种谎。 不过既然路西菲尔已经帮他解了围，贝利尔自然不会傻到主动去拆台，打算等会开完再问路西菲尔这件事。 其他几位天使长闻言，也没问路西菲尔为什么不现在把贝利尔的图纸拿给别西卜，都心照不宣地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讨论起其他问题来。 天使长们的第二次会议，开了足有一个星期。 因为生来便拥有光明，且不死不灭，再加上天堂沉浸在上帝所赐予的永恒白昼中，时间的流逝对天使，尤其是力量强大的炽天使而言，并不是很明显的一件事。 对于曾经存活了不知多久的贝利尔来说，更是如此。 只不过开荒天堂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无聊，所以在会议期间，贝利尔总忍不住想要睡觉。 而每当此时，路西菲尔便总会在第一时间，把贝利尔的云床移到身边，让贝利尔在他目之所及最近的地方安睡。 等贝利尔在梦中与贝利亚尔在混沌界浪了好几圈，且终于见到抱着尾巴哭唧唧终于也入梦了的利维坦之后，在不知道第多少次醒来后，贝利尔才发现，其他几位天使长似乎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睡醒了？”温暖的大手在贝利尔银灰色的小脑袋上揉了揉，路西菲尔放下手中的文件，轻声说道。 懒洋洋地在软绵绵的云床中翻了个身，趁天使长会议期间路西菲尔没法陪睡的功夫狠狠睡了个饱的贝利尔，这才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只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路西菲尔，“……他们都走了？” “嗯，加百列原本想等你醒来再走，但是月星天还有很多事在等着她。”说到这，路西菲尔微微顿了下，这才继续道：“她说，过段时间会再来看你。” “唔……”知道加百列和路西菲尔一样，还放心不下他的身体，贝利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这种被当成弱者对待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胖乎乎的指节勾住路西菲尔的衣角，很快被路西菲尔换成他自己的手。 牢牢握住那美玉般无暇的大手，贝利尔懒懒眨了眨眼睛，声音中的委屈几乎快要凝成实质，“我这些天也睡了好几次，都没出什么事，你还不让我回水星天？” 被他握在手中的大手微微僵了下，如果不是离得这么近，贝利尔几乎都要察觉不到。 云床缓缓升起，上移到与路西菲尔面容持平的位置，贝利尔很快看到路西菲尔白皙的颈项、微微抿起的唇、挺直的鼻梁以及大海般湛蓝深邃的双眼。 贝利尔能够感觉到，路西菲尔有些不开心。 但很快，在与贝利尔琥珀色的双眸四目相对时，那双似乎藏着许多心事和话语的湛蓝双眸，便再度恢复了往日的澄澈和温柔，现出贝利尔日渐熟悉的温和笑意。 脸颊靠在那柔软的云床上，勾住贝利尔肉呼呼的手指，想到加百列离开前对他说的那番话，路西菲尔的眸中闪了闪，指尖在贝利尔睡得粉扑扑的脸上轻轻划了划，这才轻声说道：“等你在水星天的宫殿建好，我就送你回水星天。” 第34章 第三十四天 一咕噜从云床上坐起身来， 原本只是日常抱怨， 根本没指望能得到肯定答复的贝利尔惊讶地望着路西菲尔，“你说真的？！” 从未见过贝利尔如此喜形于色的模样，路西菲尔心底叹息一声，终于不得不承认， 就像加百列所说的那样，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确实给贝利尔带来了不少困扰。 明明那么不开心，却总还是如此纵容他，这样的贝利尔， 让路西菲尔心中一时间柔软得像是要融成一汪水。 指尖在那软乎乎的脸颊上戳了戳，虽然心底忍不住嘀咕“离开这你就那么开心？”， 路西菲尔终究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骗你。” 脸上瞬间绽开这些日子以来最甜美的笑靥，抱住路西菲尔的手臂小小欢呼了一声，贝利尔还不忘跟路西菲尔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出任何事！” 被贝利尔那快要满溢出来的快乐所感染，路西菲尔也不觉弯起眼角眉梢， 不过还是没忘提醒贝利尔，“建造宫殿还需要些时间， 这几天你先仔细看一看诸天所盛产的材料， 宫殿各处要用什么材料还需要你尽快确定下来才行。” 这件事之前开会的时候别西卜已经说过， 虽然会议第二天开始贝利尔就睡时多醒时少， 但这件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贝利尔还是记得的。 至于路西菲尔说的， 建宫殿还需要些时间，贝利尔也早有预料。 从寸步不离一直不让他睡觉到这几天眼睁睁看着他睡得天昏地暗，路西菲尔已经让步很多，知道他担心自己的贝利尔也不会真的把路西菲尔当成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既然已经知道早晚能回水星天，贝利尔自然不会再那么着急，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路西菲尔很快就不会再有那么多时间紧迫盯人—— 之前开会的时候别西卜可是特意提起了天使监狱的建设问题，这种必须由几大炽天使亲力亲为去禁魔领域搬砖的事，贝利尔相信路西菲尔一定没办法在那时继续把自己带在身边。 不过说起建宫殿，贝利尔忽然想起开会时，别西卜问他恒星天宫殿图纸的事。 拍拍身下的云床，让它停靠在路西菲尔身前的桌子上，贝利尔看着桌角堆得高高的文件，和又开始翻阅批示文件的路西菲尔，忍不住问他，“路西菲尔，你之前为什么说我已经把恒星天宫殿的图纸交给你了？” 手中的羽毛笔微顿，想到神之前明显不耐地告知他以后不要再因为贝利尔的事去找他，路西菲尔心中酸涩，对贝利尔又生出许多怜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笑着回答贝利尔，“你不是说过，恒星天的宫殿要和我的宫殿建成一样的吗？我认为这主意不错。”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小手杵着下巴，贝利尔看着如此说完又继续低头批阅文件的炽天使长，脑海中还能清晰地忆起路西菲尔当初对自己说要对神的恩赐心怀感激，让他认真设计恒星天宫殿的事。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路西菲尔终于不再坚持让他自己设计图纸，不过对于这个结果，贝利尔倒是乐见其成，自然不会再主动去戳破路西菲尔这明显前后不一致的言行。 正百无聊赖地戳着软绵绵的云床，想着是立刻筛选水星天宫殿的材料，还是继续睡一会儿，贝利尔就看到路西菲尔正把一个有着精致花纹的白色镂空小盒子推到他面前。 细小的眉毛微挑，贝利尔疑惑地看了眼路西菲尔，“这是什么？” “是回礼。”把那白色的小盒子又往贝利尔面前推了推，路西菲尔微笑着看他，“你之前特意调制的墨水，我很喜欢。” 贝利尔这才想起之前他让拜蒙给其他几位天使长送过墨水，还收获了一大堆回礼的事。 “你如果喜欢，我之后再调些送你。”目光在路西菲尔手边放着的墨水盒上扫过，贝利尔随口说道。 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好。”路西菲尔闻言，倒也没跟他客气，眼底的笑意倒是更浓了，还不忘催着贝利尔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贝利尔这才饶有兴致地把那小盒子捧在手里。 贝利尔记得，拜蒙在带其他几位天使长的礼物回来时曾提过，路西菲尔说他的回礼需要准备几天，而且会亲自送到水星天。 脑海中倏地闪过什么，正准备开盒子的小手微微僵了下，贝利尔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路西菲尔该不会就是在去给他送回礼的时候，发现他“出事”的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贝利尔一时间简直囧囧有神——你说他要是再晚几天，等路西菲尔送完回礼再下界，哪还会有后来这么多事儿(╯‵□′)╯︵┻━┻？！ 万万没想到最近这些倒霉事的源头竟然是自己，贝利尔一时间差点憋出内伤，暗自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在路西菲尔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打开那精致的镂空小盒。 emmmmm……这是，迷你秋千？ 那镂空小盒本就不大，只比贝利尔的小手大了不到一圈，藏在里面的东西自然比贝利尔的手更小。 察觉到那迷你秋千上似乎有魔法的波动，贝利尔狐疑地看了眼路西菲尔，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迷你秋千从盒中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不足贝利尔小手一半大的迷你秋千，六对儿羽毛丰盈的纯白色羽翼下，两条同色的挂绳牵引着中央一看就十分柔软的毛茸茸的靠椅，让人只是看着都能想象到坐在上面会是何等的舒适。 “你怎么会想到做秋千？”感受着那秋千上独属于路西菲尔的魔法波动，贝利尔在那羽毛翅膀上戳了戳，笑着问路西菲尔。 “我在你送到别西卜的宫殿图纸上，看到过类似的东西。”虽然之前并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但对于它的功用，路西菲尔还是看得出来的。 见贝利尔似乎不知道该对那秋千从何下手，路西菲尔从他手中接过那秋千，往身旁的空地上轻轻一抛，一阵水波般的魔法波动后，那原本不足贝利尔掌心大的迷你秋千便立刻放大了几十倍。 纯白的羽翼缓缓扇动，那作为礼物的秋千正安静地等待主人的驾临。 完全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连他宫殿图纸中那么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注意到了，贝利尔拍了拍身下的云床，让它载着自己来到那秋千旁。 在摸了摸那秋千的靠椅，发现那里竟比云床还柔软后，贝利尔当即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云床，一屁股坐进了那带翅膀的大秋千中。 在贝利尔原本的世界，他那处隐匿于黑暗深渊之中的宫殿花园里，也曾有过一座通体漆黑的秋千。 那时贝利尔经常会懒洋洋躺在那秋千中，刷刷小说追追剧，吃吃石榴睡睡觉。 之前画宫殿图纸的时候，他为了省事直接把当初的黑暗神殿漂白了糊到那纸上，曾经经常被他临｜幸的秋千自然也在其中。 贝利尔当初“漂白”整座宫殿的时候，曾把那上面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花纹全部去除掉了，所以那原本雕着狰狞野兽的秋千，在图纸上就只剩下几个火柴棍一样光秃秃的简单线条，倒是没想到路西菲尔只凭着那就能做出这样一座精美的秋千。 手指在铺就柔软靠椅的细软羽毛上摸了摸，贝利尔这才扬起头，对路西菲尔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我很喜欢。” 见贝利尔在那秋千上四处摩挲，时不时还在那宽大的靠椅中滚上两圈，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路西菲尔也愉悦地弯起了眼角。 自从有了羽毛秋千，贝利尔就彻底抛弃了曾经载着他四处走的云床，完全把这个被路西菲尔施加了永久放大缩小魔法的秋千，当成了代步工具，偶尔困的时候更是方便，小翅膀一收往秋千里一埋，就可以立刻陷入沉眠。 贝利尔睡的时候很多，路西菲尔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每次都陪着他一起睡，好在有了羽毛秋千后，贝利尔就再没嚷嚷要自己回寝殿睡。 于是在那之后的有一段时间，来向路西菲尔汇报工作的智天使们，总能看到在神色淡淡处理文件的天国副君身边，微微摇晃着巨大摇篮似的羽毛秋千。 而在那秋千中，每每都沉睡着有着柔软银灰色头发的权天使长。 很偶尔的，他们会看到炽天使长垂眸看向那沉睡的小天使，一贯淡漠的神色便会在刹那间消融。 每当看到那样的场景，来往于此的智天使们都会下意识放轻呼吸和脚步，不想破坏那仿佛有融融暖光在其上流动的美丽画面。 与路西菲尔和智天使们看到的画面不同，陷入沉睡的贝利尔往往并不是真的在睡觉，而是在梦境中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满世界浪。 骑在利维坦背上，任由它带着自己和贝利亚尔在海岸线上穿梭，贝利尔的目光望向这片被大海包围的陆地的西方——那是混沌界通往地狱的入口。 “贝利亚尔，你确定最近真的有恶魔出现在混沌界？”懒懒靠在贝利亚尔的背上，贝利尔皱眉问道。 “是的，父亲，我确定。”微微调整了下姿势，让贝利尔能靠得更舒服，贝利亚尔掏出之前贝利尔送给他的那本“百科全书”，打开到自己新绘制的混沌界的地图那页，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地点。 “自我和利维坦离开地狱，我就一直注意着地狱入口的情况。一开始那些在交界处试探的恶魔，确实都无法通过那里的结界，我也稍微放松了警惕，但最近我发现，大陆上有高阶恶魔留下的魔气。” 他圈出的几个地点，就是高阶恶魔留下魔气的地方。 在那地图上看了眼，发现那些留下魔气的地方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不过混沌界出现恶魔这件事，本身也打破了贝利尔对混沌界入口那结界防御力的预估。 “那么也就是说，那入口的结界很有可能根本拦不住高阶的恶魔。”这个结论，让贝利尔觉得有点糟心。 为了贝利亚尔的安全，他都让利维坦带着贝利亚尔去混沌界了，没想到竟然还是有撞上那些恶魔的可能，还是高阶的特别没节操的那种。 混沌界现在有灵的生命并不多，只有海族、利维坦和贝利亚尔，陆地上更是一个都没有。 那些出现在混沌界的高阶恶魔，估计也才刚发现混沌界不久，现在对那里应该也还处于摸索试探阶段。 至于魔气为什么只出现在陆地上，贝利尔估计那些恶魔可能是对生活在大海中的利维坦有所顾忌。 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能保证大海中就绝对安全。 以恶魔的贪婪，一旦他们对混沌界有了更多了解，发现那里除了利维坦没有任何能够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届时整个混沌界估计都会跟着遭殃，利维坦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高阶恶魔。 最主要的是，利维坦并没有必须要守护混沌界的义务。 而远在天堂之上的天使们，估计现在对混沌界都了解甚少，更别说远在混沌界之下的地狱和由地狱而生的恶魔了。 总觉得混沌界要遭啊…… 拍拍贝利亚尔的腰，贝利尔一脸严肃地叮嘱他，“这段时间你尽量别和利维坦分开行动。” 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贝利亚尔沉默地点了点头，眼底却划过一抹深思——如果他能更强大一些，不用惧怕那些高阶恶魔，父亲是不是就不用总是这样整日为他的安全担忧了？ 与此同时，贝利尔也在琢磨，究竟该如何尽快帮贝利亚尔把实力提高上去。 因为是由贝利尔灵魂中的一部分混沌之力生成，又诞生在地狱最底层的深渊之中，贝利亚尔虽然实力微弱，身负的魔气却十分纯正，纯度丝毫不亚于贝利尔之前见过的深渊大恶魔。 这样的贝利亚尔，对于靠吞噬同类来增强实力的诸多恶魔来说，简直和唐僧肉一样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正因为此，贝利尔当初才毫不犹豫地让利维坦带贝利亚尔来混沌界。 只是没想到，混沌界竟然也这么快就不安全了。 其实对于恶魔来说，提升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的战斗和吞噬同类，但贝利亚尔的力量目前还太弱，地狱现在又乌烟瘴气，贝利尔实在舍不得让这孩子去遭那份儿罪。 因为担心贝利亚尔，贝利尔直到在天堂中醒来，眉头都没有放松。 不过，在发现路西菲尔竟然十分罕见地没有坐在他身边，整个政务厅中也完全没有炽天使长光辉璀璨的身影后，已经在第六天睡了不知多少次，终于把路西菲尔睡走了的贝利尔，当即又躺回了羽毛秋千中，打算趁此机会赶紧尝试一下他已经琢磨了很久的分｜身实验。 第35章 第三十五天 之前在贝利亚尔的梦中为那只玩偶一样的小白猫注入生命力的时候， 贝利尔就隐约发现， 自己的力量似乎还有别的运用模式。 前段时间他化猫行走于三界的时候， 因为并没有想到自己的炽天使身躯在沉睡时会被谁发现， 所以那时贝利尔并没有研究，如何在化猫的同时，让自己的炽天使身躯不进入假死的状态，而是像真正睡着了一样。 但是在被路西菲尔发现，并且导致了后续这一系列让他至今都无法自由行动的后果之后，如何在化猫的同时， 让炽天使的身体保有生命活力，便被贝利尔提上了日程。 之前贝利尔的炽天使身躯之所以会呈现出假死的状态， 是因为当时他把所有的神念都放入了猫的身体当中， 在外人看来，他的炽天使躯壳中自然就没有任何灵魂。 但其实对于贝利尔这个原本古希腊世界的土著神来说， 制造分身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当初哈迪斯和雅典娜等诸神没少把分身投射到人界， 后世贝利尔在网上看到的诸多影视文学作品中所提到的诸神争夺大地统治权和人类信仰的事，也并非空穴来风。 因为此，最近这段时间， 贝利尔在贝利亚尔的梦境中没少做研究。 而在他对光明本源不再排斥之后，贝利尔对自身力量的运用也更上了一层楼， 所以如今制造分｜身这件事对他来说已是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贝利尔也一直在等待路西菲尔放松警惕， 让他有一个能够自己独处的机会。 所以这次醒来， 发现路西菲尔竟然不在身边的时候，贝利尔才会如此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在进行分身实验之前，贝利尔还是悄悄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在宫殿周围感知了一下。 而在发现路西菲尔似乎并不仅仅是不在宫殿附近，而是整个第六天都感知不到他的气息后，贝利尔当即抓紧时间往秋千上一躺，眼睛一闭就沉入到黑暗本源，尝试着把灵魂中光明与黑暗本源之间的那层日渐浓厚的混沌之力，分隔成独立的两部分。 其中的大部分，被他留在了灵魂当中，而另一小部分，则化作一缕银灰色的雾气，出现在他的身体之外。 那雾气渐渐凝成一团，几息的功夫之后，一只雪白的小猫便出现在柔软的秋千之上，紧紧依偎着沉睡的小天使。 因为这次化猫时，贝利尔并没有把灵魂全部附着在猫身上，而是只分出了几缕神念在其上，大部分灵魂仍留在炽天使的身躯当中，所以此时小天使的身躯并没有失去呼吸，看起来和睡着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如此一来，只仅仅附着着贝利尔几缕神念的猫身的力量就更加微弱了。 这样的猫形分身，估计连混沌界的普通海族都打不过，在已经有恶魔涉足混沌界的现在，贝利尔自然更不可能以这样弱小的形态轻易下界。 如果一直如此，他这分身的存在就显得极为鸡肋了。 好在猫身中的力量构成并不是只能固定成这样，如果能再多尝试几次的话，贝利尔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出一个合适的力量比例来构建这具猫形分身。 当然，如此就需要他有足够的独处时间。 一直外放的精神域感知到路西菲尔璀璨的灵魂光辉已经映照到了第六天，知道路西菲尔马上就要回到这里，为了避免被路西菲尔发现，贝利尔赶忙收回自己的精神域。 正无奈地打算把那只小白猫收回体内的时候，贝利尔忽然想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猫眼儿咕溜溜转了转，在把猫身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自己的炽天使身躯上之后，立刻闭上了透明水晶般晶莹剔透的猫眼。 而原本沉睡的炽天使身躯，则在同一时间，抖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这毕竟是贝利尔有生之年第一次尝试精分，业务还不太熟练，而且在缺少练习，还在路西菲尔眼皮底下的现在，为了以防万一，贝利尔打算先各自用两个身体，同时试探一下路西菲尔。 于是当路西菲尔回到宫殿，踏入政务厅的时候，便看到原本一直睡着的小天使已经醒来，而在小天使的怀中，此时正抱着一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白色毛茸生物。 “路西菲尔，你回来啦。”似乎也才刚刚醒来，小天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露出个柔软的笑容，向路西菲尔打招呼。 在外淡漠的神情转瞬柔和起来，路西菲尔来到羽毛秋千前，揉揉小天使银灰色的小脑袋，轻声道了句“我回来了”。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才垂眸看着被小天使抱在怀中的白色毛茸茸，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宠物。”似乎对那白色的毛绒生物十分喜爱，也担心会打扰到那白色毛茸茸的睡眠，贝利尔的声音和动作都十分轻柔。 路西菲尔见状，也不禁放低了声音，不动声色的问道：“之前怎么没见过它？” 虽然与贝利尔怀中的白色毛茸茸只有过一面之缘，路西菲尔还是在远远看到它的时候，就已经认出了这是他曾在水晶天上抓到的小东西。 虽然这小东西在当初被他抓到了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踪影，路西菲尔对它的印象却十分深刻，因为这是一个打破了天堂固有规则的生灵。 目光落在在贝利尔怀中乖乖沉睡的小东西身上，路西菲尔不禁陷入沉思。 天堂是上帝创造的光明国度，诞生于天国之中的天使，生来便拥有不同的力量、外形和各自的阶级。 而这种阶级的分层，其实十分严格。 虽然在天使、大天使、权天使、能天使所聚居的第一重天和第二重天中，因为同为单翼和双翼天使，这种因阶级不同而天然存在的界限并不太明显，但从第三重天开始往上，低阶天使丝毫不能进入上一层天堂这件事，足以说明天堂的等级分明到了何种程度。 而这个“不能”，所指的并非是不允许，而是在这九重天堂之中，越往上就越接近上帝所在的水晶天，光明威压自然也就越重，以至于低阶天使根本无法承受上层天堂所带来的巨大压力。 也正因为此，才在天堂之中铸就了如此天然且明晰的等级分层。 而这种力量和等级的分层，对于生活在诸天之中的动物、植物来说，自然也是如此。 路西菲尔的记忆力很好，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过目不忘，所以他很清楚，在诸天上报的地形、物种、资源汇报中，根本没有任何与贝利尔怀中的毛绒生物相似的物种，那小东西身上的力量波动，也分明微小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似乎连第一重天的力量都承受不住的小东西，之前却能自由穿梭在水晶天中，在他这第六天中也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现在甚至还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在此安睡，这实在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而因为不知道这小东西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贝利尔身边的，贝利尔又是否清楚这小东西的异常，所以虽然心中对那白色毛茸茸的疑虑颇多，路西菲尔却也并没有立刻声张。 早知道路西菲尔会有此一问，已经提前准备好答案的贝利尔自然不虚，一边撸着猫一边歪头回答路西菲尔，“之前我们一起巡视完诸天，我刚回到水星天的时候，就捡到这只小猫了。这小家伙平日不是在睡觉就是自己出去玩，玩累了才会回来，我见到它的时间都不是很多。” “原来如此。”坐进那羽毛秋千中，路西菲尔看了一会儿那被贝利尔称作猫的小东西，发现它在贝利尔的手下似乎睡得极沉，完全没有之前面对自己时的炸毛和防备，看上去十分乖巧，路西菲尔也忍不住伸出手，在那小家伙的脊背上轻柔地抚摸了几下。 从贝利尔的话中，路西菲尔已经察觉到，贝利尔应该也不知道这小家伙的来历，不过对于这只小白猫能够自由穿梭于诸天的事，贝利尔倒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就算知道这只小猫似乎十分特殊，路西菲尔也不是对什么都非要刨根问底，而且天堂之中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能对贝利尔的安全造成威胁的生灵，这小猫身上也并没有任何负面的波动，路西菲尔自然不会非揪着这小猫不放，更何况贝利尔还如此喜欢它。 “它有名字吗？”脑海中千回百转，路西菲尔面上倒是不动声色，一边轻轻撸着猫一边问贝利尔。 “它叫贝贝。”取名废的贝利尔直接把利维坦经常挂在嘴边的名字扔给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闻言怔了下，不过在想到这小猫似乎有一双与贝利尔十分相似的琥珀色眼眸后，倒是笑了，“贝贝吗？很适合它。” 虽然不知道“贝贝”这名字为什么会适合一只猫，不过反正那猫也是他自己，贝利尔对此倒也不太在意。 在确定路西菲尔并没有发现那小白猫和自己的联系后，贝利尔当即佯装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向路西菲尔示意自己困了，想睡一下。 把贝利尔在羽毛秋千柔软的靠椅中安置好，路西菲尔这才起身继续去桌边处理那小山一样堆得高高的文件。 渐渐地，偌大的政务厅中便只能听到似有若无的清浅呼吸声和羽毛笔落在纸上微小的沙沙声。 发觉路西菲尔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全数集中在了文件上，原本一直在秋千中缩成一团的雪白小猫，忽然抖了抖耳朵。 静静感知了一会儿近在咫尺的小天使的呼吸，在确定那留有他大部分灵魂的身体声息依旧平稳后，贝利尔这才把神念集中在那小白猫的身体上，缓缓睁开了眼睛。 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猫眼先是眯成一条缝，在那正埋首于文件的炽天使长身上瞄了眼，在发现路西菲尔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后，贝利尔这才自羽毛秋千中站起身来，弓着脊背懒洋洋伸了个懒腰。 虽然它已经尽量放缓了动作，也几乎做到了悄无声息，但就坐在秋千旁办公的路西菲尔，还是立刻捕捉到了这无声的一幕。 乍一撞进那双蓝宝石湖般静谧的双眸中时，懒腰伸到一半的贝利尔还怔了下，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路西菲尔发现了。 不过，他本来也是要以这样的形态试探下路西菲尔，所以倒也没什么被抓包到的紧张感。 发觉路西菲尔一直注视着自己，眼底的神色并不分明，贝利尔舔了舔爪子，后腿一蹬，便轻盈地跳上了路西菲尔宽敞的桌案。 迈着优雅的猫步在距离路西菲尔手中文件一拳距离的地方坐定，雪白的尾巴卷到身前矜持地圈住两个直立的前爪，见路西菲尔还在看自己，贝利尔眨巴眨巴眼睛，细声细气地冲他叫了一声，“喵～。” 第36章 第三十六天 “嘘。” 食指竖在唇前示意那小猫不要再出声， 路西菲尔侧过头看了下秋千中的小天使， 在发现小天使依旧睡得很沉，并没有被那小猫的声音唤醒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在那毛茸茸小东西的鼻尖上点了点。 发觉路西菲尔的动作， 贝利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倒也没继续再叫出声，只伸出小爪子在路西菲尔的手指上推了推。 推啊推，没推动， 小爪子还被路西菲尔捏住了肉垫时轻时重地揉捏，贝利尔当即不爽地一口咬住路西菲尔的手指。 似乎发觉到惹恼了这小东西， 路西菲尔喉中溢出一丝微不可闻的轻笑，这才放开了那让他印象深刻，仿佛有令人爱不释手魔力的粉嫩嫩的小肉垫。 虽然对这小东西的来历感到好奇，但贝利尔之前那番话，明显已经把这小家伙纳入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所以在确定这小猫确实十分弱小，并没有任何伤及贝利尔的可能性以后， 路西菲尔倒也不打算再继续深究这小家伙身上的异常。 身为掌管亿万天使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的日常一直十分繁忙， 即使有别西卜这位宰相和诸多智天使辅佐分担公务， 每天需要路西菲尔处理的事情依旧很多。 所以， 在稍微逗弄了那不足他巴掌大的小东西一会儿后， 路西菲尔很快又再次埋头在那小山一样的文件中。 贝利尔其实也不是真的想招惹路西菲尔， 而是想确定一下路西菲尔是不是真的察觉不到它这猫形的分身与“贝利尔”之间的联系。 而从路西菲尔目前的反应来看，他这次的实验结果倒也还算成功。 不过因为这猫形分身中的力量还太过弱小，贝利尔目前并不能就这样轻易下界，等他再实验几次，应该就能把这小猫形态的力量提升到和之前去地狱的时候差不多或者更高，届时才是他下界去找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的最佳时机。 这事一时半刻倒也急不得。 还有，因为对光明与黑暗本源还有混沌之力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在如何为贝利亚尔提升力量这件事上，贝利尔也有了些新的想法，也需要等到真正见到贝利亚尔的时候，才能进行尝试。 双爪交叠趴在桌子上想着这些，贝利尔一时也入了神，眼前却总有一根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在晃动，惹得贝利尔一阵心浮气躁。 于是很快，正在聚精会神批阅公文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就发现，自己的羽毛笔忽然动不了了，手背上也糊上了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小身体。 目光诧异地落在那正用两个小前爪牢牢抱住羽毛笔的小家伙身上，因为怕这小东西摔到，路西菲尔只能顺着小家伙的重心，把羽毛笔暂时放在了桌上。 脚下狠狠踩着那根金色的羽毛，面前终于没有什么东西乱晃了，贝利尔脑中那根跳动的神经这才渐渐恢复平静。 而在他彻底恢复冷静，发觉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后，贝利尔毛茸茸的小身子顿时僵住了。 贝利尔：=口=…… 下巴上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心中尚还震惊的贝利尔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扬起小脑袋，喉中发出一阵舒适的呼噜声。 “怎么了？”近在咫尺的地方，路西菲尔低声问他。 贝利尔：…… 卧槽！这都什么情况(╯‵□′)╯︵┻━┻？？？！ 被自己那接二连三的完全属于猫科动物的反应囧得整个神都不好了，贝利尔一时间简直恨不能立刻挖个洞钻进去，或者给路西菲尔来个记忆消除。 但……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明明心理上十分震惊自己的反应，这猫咪的身体却还是一脸享受地紧挨着路西菲尔的手指，仰着小脑袋一副让路西菲尔继续给它挠挠的模样。 被自己这与理智截然相反的反应惊得踉跄了下，在短暂脱离路西菲尔的手指后，贝利尔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迈开脚步，噌噌噌向后退了几步，眼底满是震惊。 “别……” “吧嗒。” 路西菲尔惊讶的低呼和身后同时传来的清晰声响，终于让贝利尔暂时停下了往后蹭的动作。 身下传来一阵湿漉漉的感觉，贝利尔心中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刚才往后退时好像……打翻了他送给路西菲尔的墨水盒。 “咪qaq……”喉咙中发出一丝细嫩的叫声，在发觉路西菲尔立刻把那施了空间扩展魔法的墨水盒重新立起来后，自知闯祸了的贝利尔不安地坐在湿漉漉的墨水中，一动都不敢动。 于是，当路西菲尔把这附近的文件都暂时移到远处，以免被洒出来的墨水沾染上以后，一回来，就看到那刚才还很皮的小东西，正可怜巴巴地坐在墨水中，怯生生地看着他。 路西菲尔：…… 眼角现出一丝不太分明的笑意，明明被那小东西耽误了工作，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那双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睛，路西菲尔就根本生不起气来。 担心那小家伙一直坐在墨水中会不舒服，路西菲尔在那小家伙面前摊开掌心，轻声对它道：“上来。” 不小心弄脏路西菲尔办公桌的贝利尔闻言，垂头丧气地慢慢爬上路西菲尔手心，尾巴上还不停滴着水，眨眼的功夫就在路西菲尔手中滴出一汪小小的水洼。 贝利尔顿时更郁闷了，也不在意身下还湿着，沉默地在路西菲尔手心里缩成一团。 发觉这小东西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路西菲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回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小天使，略微沉吟了一下，干脆抱着小家伙走出了政务厅。 路过政务厅门口的时候，路西菲尔还不忘让负责守卫的智天使去把桌上洒出的墨水收拾一下，并特意叮嘱他们不要打扰到贝利尔。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才带着掌心中的小猫咪向宫殿深处走去。 贝利尔曾经虽然于黑暗深渊中困守多年，但对于能够享受的事，他却一直不吝花费心思，所以在村通网知道人类似乎很喜欢也很享受沐浴后，贝利尔便也在神殿中开辟出了一间大大的浴室。 不过因为懒，也因为一个魔法就行搞定卫生，所以在弄完那间比他寝殿还大的浴室后，贝利尔直到穿到希伯来世界前，都没去临幸过那浴室一次。 而因为他之前在水星天临时用云捏成的宫殿，几乎完全复制了黑暗神殿，路西菲尔这座临时搭建的宫殿又几乎完全复制了贝利尔在水星天的宫殿，所以在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处宫殿中，也有了一间大大的浴室。 一开始，贝利尔还老老实实窝在路西菲尔手中，任由路西菲尔抱着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在发现路西菲尔的行进路线越来越眼熟，不远处也传来一阵清晰温暖的水元素波动后，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路西菲尔似乎要带着自己去洗澡的贝利尔，心底顿时一惊，立刻暗搓搓地站起身，后腿在路西菲尔掌心狠狠一蹬，打算赶紧跑路。 “别闹。”骨节分明的手指立刻捏住那险些跑掉的小东西的后颈，路西菲尔合拢掌心，把那大半身子都染成蓝色的小家伙牢牢包在掌中，以免它再作妖逃跑。 贝利尔虽然平日里很喜欢装小白花，或者用猫咪的身体到处浪，也已经在路西菲尔面前直接或间接掉了不少节操，但这并不代表他能接受路西菲尔给自己洗澡。 再说只要离开路西菲尔的视线，他分分钟就能用清洁魔法把身上的墨水洗掉好吗，根本不用特意去洗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分身实验出了问题，贝利尔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这次化出的猫身似乎有着明显的猫科动物特征，之前会下意识地去扑那羽毛笔，对路西菲尔挠他下巴毫无抵抗力，包括现在只是远远听到那浴室中的水声，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的反应，都让贝利尔感觉十分糟糕。 生理上的反应实在太过明显，所以，即使路西菲尔几乎没给他留有任何逃跑的空间，贝利尔也还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尽办法想从路西菲尔手中逃走。 永远不要小瞧猫科动物对水的恐惧。 在被那小东西蹭得满身墨水，脑门和羽翼上也被蹬出诸多梅花印后，因为怕伤到那小东西，一直避免用力和用魔法的路西菲尔终于把那浑身乱成一团，在他手心叫得越来越惨烈的小东西成功抓进了浴室。 第37章 第三十七天 路西菲尔一旦想要做什么， 就一定会坚决彻底地执行。 贝利尔对此早已经有了充足的了解。 因此， 当被路西菲尔拎着后颈带进浴室， 并且察觉到路西菲尔竟然在浴室门口设了结界， 防止他逃跑后，贝利尔恼怒地在半空中荡起后面两条小短腿，在路西菲尔手腕上狠狠踹了几脚，不满地仰着小脑袋对路西菲尔“喵喵喵喵喵”。 作为上帝最完美的造物，路西菲尔不但拥有最光辉璀璨的容貌，天生自带的防御力自然也是当世顶峰， 完全可以与混沌龙利维坦相媲美，因此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贝利尔的小爪子即使再用力， 对路西菲尔来说也跟挠痒差不多，还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种力道的。 小家伙的反应如此强烈， 敏锐如路西菲尔， 自然早就察觉到了这小东西似乎十分怕水。 不过即使如此，路西菲尔也无法忍受这小东西这么脏兮兮的样子，尤其它刚才还把他也弄得一团糟， 所以即使知道这小东西害怕，路西菲尔心中给它洗澡的打算也没有丝毫动摇。 之前被这小家伙在身上胡闹， 踩得身上也十分狼狈的时候， 路西菲尔不是一点都不生气， 不过在把这小东西紧紧抓住， 发现这小家伙一直在发抖之后， 路西菲尔心中的火气便像是遇到了水，“噗”地一下全部熄灭了。 “你乖乖的，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手指一点点在那不足他巴掌大的小东西的脊背上轻轻抚摸，路西菲尔尽量放柔了声音对小家伙道。 你要是真给我洗澡了，才会对我造成伤害qaq还是自尊心和节操各种方面的…… 心底如此嘀咕着，眼见着路西菲尔的头发都被自己抓成了团，脸上脑门上也有着好几个深深浅浅的梅花印，羽翼也染上了色，贝利尔心中一阵好笑和心虚。 在感知发现以这猫身现有的力量，根本无法闯出路西菲尔设下的结界后，贝利尔终于妥协地趴在了路西菲尔掌心，完全不打算继续挣扎了。 反正路西菲尔也不知道这是他…… 把脑袋扎到两个前爪中间，自暴自弃的贝利尔干脆眼不见心不烦，让路西菲尔爱咋咋地。 发觉小家伙的妥协，路西菲尔轻笑了一声。 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被踩出诸多小脚印的雪白长袍，路西菲尔的手指在长袍上轻轻滑过，那云朵般绵软的布料便流水一样从他身上滑落。 水雾弥漫的浴室中，很快传来一阵清浅的水声。 察觉到周身的水汽越发浓郁，温度似乎也越来越热，凭着野兽的直觉明白路西菲尔已经带着他下水了的贝利尔，条件反射地弹出了四只小爪子中的指甲，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路西菲尔柔软的手心。 知道小家伙害怕了，路西菲尔先用手指给它顺了顺毛，在小家伙稍微放松了些以后，又用手指在小家伙紧绷的下巴上轻轻挠了挠。 然后很快，贝利尔就发现他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抬起了小脑袋，还一边享受地发出呼噜声，一边顺着路西菲尔手指的力道，缓缓在他掌心翻了个身。 见小家伙终于露出了被染成蓝色的脏兮兮的小肚子，路西菲尔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收回给小东西挠下巴的手帮它清洗一下，路西菲尔就发现小家伙眯着的眼睛似乎要恢复清明了。 收手的动作顿了顿，知道这小家伙估计只有挠下巴的时候才会如此老实，路西菲尔略微思考了下，很快在羽翼上挑了根柔软的羽毛，在上面施了个简单的魔法，让它代替自己继续给小家伙挠下巴，这才终于腾出手给这脏兮兮的小家伙清理下半身的污渍。 第六天拥有许多天然温泉，路西菲尔当初建造这座临时宫殿的时候，直接把其中的一口温泉圈了进来，用作沐浴用。 此时用来温度倒是刚好。 尾巴和后腿上蓦然传来一阵温暖柔软的触感，耳中也听到一阵细微的水声，正被下巴上那让神欲仙欲死的舒适感迷得五迷三道，几乎失去思考能力的贝利尔，艰难地把眼皮掀开一条缝，在发现是路西菲尔正用水帮它清理毛发后，只轻轻哼唧了几声，就又沉浸在那令神骨头都酥了的挠下巴中。 见小家伙只是呼噜了几声，完全没有反抗，路西菲尔微微松了一口气，动作也大胆了些，很快又引了温热的水流把小家伙的整个身体都清洗了一遍。 在这个过程中，路西菲尔神奇地发现，只要那羽毛还在挠着那小东西的下巴，那小家伙就完全不会挣扎，无论他引着水流到哪里，小家伙都会像水做成的一样，在他手中摊成各种姿势，有几次甚至快要在路西菲尔手中摊平成一张纸，整个身体都仿佛被拉长了一倍多，要不是路西菲尔眼疾手快用另一只手接了下，小家伙的脑袋都险些从他的指节尽头掉下去。 路西菲尔：……真是谜一样的神奇生物。 还是个男孩子。 目光在小家伙因为沾了水而露出小小凸起轮廓的下半身上一扫而过，路西菲尔如此想到。 给小家伙洗完身体后，路西菲尔才发现这原本看上去毛发蓬松雪团子一样的小东西，身上竟然瘦得厉害，衬着那仍旧毛茸茸的小脑袋，竟像个头大身子小的小怪物一样。 这小家伙全身上下就只剩下脑袋没有清洗，有着轻微强迫症的路西菲尔也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所以最终还是一边挠着小家伙的下巴，一边把那毛乎乎的小脑袋也洗了洗。 于是很快，那与身体大小不太符合的小脑袋就也变得湿淋淋的，显露出了同样瘦弱的轮廓。 看起来比之前更像小怪物了。 心底如此想着，路西菲尔招来一小朵云床，这才撤开手指，把已经彻底清洗干净的小家伙放在上面，之后才靠在浴池边缘，放松地泡起澡来。 不被挠下巴后终于清醒过来的贝利尔：……我是谁我在哪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口=？？？！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掉节操到这种程度，贝利尔整个神都不好了，直到路西菲尔洗完澡，把它浑身的毛全部擦干，带着他一路回到政务厅，贝利尔仍沉浸在深深的打击中无法自拔。 一回到政务厅，贝利尔就立刻从路西菲尔的手中跳到羽毛秋千中，把脑袋埋进自己炽天使身体的臂弯中，让猫身陷入沉睡。 短时间内他是不想再与路西菲尔面对面了t^t！ 心底如此想着，贝利尔把神念沉入黑暗本源的神殿之中，在里面猫了好多天都没出来。 第六天的炽天使长宫殿中，小天使和小猫咪便因此一同睡了好多天都没有醒来。 一开始发现这种情况时，路西菲尔还有些担心，但好在自从之前睡得失了魂那件事以后，贝利尔就一直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而且虽然贝利尔这次睡得时间有些长，但贝利尔之前说过，睡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休养灵魂的方式，所以路西菲尔这次倒是没再像之前那样非要把小天使唤醒不可。 至于贝利尔怀中那个同样呼呼大睡了许多天的毛茸茸的小家伙，因为贝利尔之前提过它经常睡时多醒时少，路西菲尔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路西菲尔确实有很多事要忙，还有必须他亲力亲为去做的事，所以，在发现贝利尔的呼吸和灵魂都十分安稳后，路西菲尔很快又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中。 而因为路西菲尔最近时常外出，贝利尔才有了充足的做实验的机会。 在尝试过数次，终于能够掌握好猫形分身的力量比例后，终于从之前的洗澡事件中缓过来点的贝利尔，再次原地满血复活了。 因为最近经常能发觉路西菲尔外出，贝利尔难免会对此感到好奇。 毛茸茸的小爪子轻盈地踩在桌案上，发现在那堆积如山的文件中央，正平摊着一张画满线条的图纸，贝利尔当即迈着猫步走了过去。 那图上既有建筑，又有围墙，但又完全不像是城池的模样。 直到看到那图纸最上方标注的“天使监狱”，贝利尔才想起，之前他们几大天使长一起开会的时候，似乎提起过要开始建造天使监狱的事。 所以说，路西菲尔最近出去得这么频繁，是去火星天搬砖了吗？ 在禁魔领域搬砖什么的，贝利尔只是想想都觉得酸爽，更何况几乎只有炽天使阶级才能在那里行动自如，所以整个天使监狱都得靠他们几位天使长亲力亲为才行。 嗯，有点想围观。 也不知道会不会看到路西菲尔累得满头大汗，浑身脏兮兮的狼狈模样—— 贝利尔心底还记着之前在路西菲尔面前掉了那么多节操，丢了那么多脸的事。 于是当辛劳的天国副君在第二天再一次起身，准备离开第六天的时候，一直在秋千中装睡的贝利尔，当即从毛茸茸的小身体中爬起来，一个飞扑就扑进了路西菲尔怀里，小爪子紧紧抓着路西菲尔身前的衣服，动作麻利地一路爬到了路西菲尔的肩膀上坐定。 “贝贝？”被小家伙的动作惊了下，担心小家伙会从他身上掉下去，路西菲尔还伸手护了下，让它能安全地爬到自己肩膀上。 “我现在要出去，你得留在这里。”侧过头看着肩头的小家伙，路西菲尔无奈地点了点它粉嫩嫩的鼻尖。 好不容易有热闹看，贝利尔才不会答应。 小身子往路西菲尔的颈窝里缩了缩，牢牢贴住路西菲尔的脖子，贝利尔用实际行动表示，今天它当定牛皮糖了！ 担心这小家伙又像那天洗澡之前那样闹起来，吵到贝利尔睡觉，路西菲尔只能无奈地把它带在身边，展开羽翼，向正在建造天使监狱的火星天飞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天 火星天北境， 禁魔领域。 站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 远远地，贝利尔就能看到那片与整个天堂的画风都完全不符的连绵到很远的灰色荒漠。 之前他们几大天使长一同巡视天堂的时候，贝利尔也曾到过这里，不过在随着路西菲尔一同渐渐接近那片荒漠的边缘， 看到那里如今的景象时，贝利尔才发现，这片禁魔领域与之前相比，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与他之前在路西菲尔桌上看到的图纸相同， 在那禁魔领域的边缘，已经能看到些高墙的轮廓， 禁魔领域外围也有不少四翼的座天使在忙碌。 发觉到属于炽天使长的光辉降临在这附近，忙碌的座天使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站在原地对路西菲尔恭敬地行礼。 对座天使们微微颔首，示意他们继续工作，路西菲尔这才看向发觉他到来，已经向此处聚拢的其他几位天使长。 建造天使监狱这件事，虽然因为禁魔领域的关系， 需要几位天使长亲力亲为，但因为考虑到未来这里不光是关押犯下罪责的天使的地方， 同时也是负责看押那些犯罪天使的座天使工作的地方， 所以天使监狱的部分领域， 还需设置在禁魔领域之外。 在禁魔领域外的这部分建筑， 则需要座天使们来建设。 身为分别掌管各天的天使长， 除贝利尔之外的其他六位天使长，平日里都十分繁忙，所以虽然天使监狱需要几位天使长亲自来建，六大天使长也不可能每天都抛下手中的工作，一齐聚在这里，大多是谁有时间谁过来，基本能保证每天有两位天使长来这里推进建设进度就可以。 路西菲尔这几天抽时间过来的时候，最常见到的就是掌管火星天和未来天使监狱的座天使长萨麦尔，偶尔也会遇到一两位其他天使长。 所以，乍一看到萨麦尔、加百列和阿撒兹勒今天竟然都在这里，路西菲尔难免有些惊讶。 “路西菲尔，你来了。”见路西菲尔到来，原本正聚在一起对着图纸说着什么的三位天使长，纷纷过来同他打起招呼。 得到炽天使长优雅地颔首后，眼尖的加百列第一个发现了路西菲尔今天的不同。 “那是什么？”好奇地看着正站在路西菲尔肩头，从那金色海藻般浓密的金色长发中探出小脑袋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加百列问道。 经加百列这么一提，萨麦尔和阿撒兹勒也注意到了路西菲尔肩头那个不足他们巴掌大的小家伙。 与那小东西肌肤相贴的地方，能清晰地感知到小家伙身上暖烘烘的热度，再一想到之前跨越诸天飞往火星天的路上，这小家伙一直都紧张地紧抓着自己的肩膀，路西菲尔微微侧过头，垂眸看着那正好奇向外张望的小东西，声音温和地道：“这是贝贝，是贝利尔的宠物。” 果然，其他炽天使也能看到他这样的形态。 心底如此想着，贝利尔从路西菲尔的发间钻出来，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琥珀色眼睛，站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细声细气地冲对面的三位天使长叫了一声，“喵～。” 萨麦尔：…… 阿撒兹勒：…… 加百列：o(//▽//)q ！！！ 贝利尔的宠物竟然也这么可爱！！！ “这是什么品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它好可爱，我也好想养一只！”性格相对活泼，对可爱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的加百列最先败下阵来，翠绿的眼底满是布灵布灵的光芒，简直恨不能把那小家伙捧在手心里细细观摩。 不过鉴于路西菲尔那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和彪悍的武力值，加百列即使心中再想摸摸那小家伙，也不会真的对路西菲尔的肩膀下手。 至于萨麦尔和阿撒兹勒，虽然也对那竟然能接近路西菲尔，并且还被路西菲尔随身带来这里的小家伙感到好奇，但性格相对内敛的他们，倒是并没有像加百列那样对毛绒生物丝毫没有抵抗力。 虽然加百列几乎满脸都写着“想摸想捏想抱抱”，但深知这小猫咪身上有着诸多问题的路西菲尔，自然不会轻易让加百列碰到这小家伙，而且从这几次接触下来，路西菲尔多少能看出这小家伙的性格野得厉害，还颇有些喜怒无常，就算他把这小东西放下，估计它也不会让加百列碰自己。 所以，对于加百列的诸多问题和热情的眼神，路西菲尔只用“我也不清楚”这个答案温和地挡了回去，之后便立刻与三位天使长商议起今天都需要建设天使监狱的哪些部分。 一旦说起正事，加百列的态度就立刻恢复了正常，虽然目光仍时不时在路西菲尔肩膀上扫过，但到底不会因私废公，耽误大家的进度。 站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在四位天使长对着图纸议事的时候，贝利尔也微微探出小脑袋，边看图纸边听他们划分今天各自要搬砖的位置。 贝利尔当初为了逃避搬砖，曾玩笑似的说过干脆把整个禁魔领域都圈起来，作为犯罪天使的流放之地，那时路西菲尔和其他天使长虽然并不完全赞同，但并不说明这个建议真的没有丝毫可取之处。 天国之中现在虽然还没有编纂出一部完备的法典，几位天使长也还没想明白天使究竟犯下什么样的罪责，才会被关押到天使监狱中，但既然上帝命他们建造天使监狱，就说明未来被关押在这里的天使，一定违背了上帝创造天使的初衷，所以才要于此地接受惩罚。 而按照路西菲尔之前和几位天使长商议的结果来看，天使监狱大致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设在禁魔领域与正常地带的接壤处，建成一座巨大用于关押犯罪天使的建筑，另一部分则是禁魔领域那片广袤的荒漠本身，用来流放那些未来可能犯下重罪的天使。 如此，就需要把整个禁魔领域都用高高的围墙圈起来，而这围墙，一定要建在禁魔领域的范围内，才能真正限制住未来关押在这里的天使。 之前六位天使长已经进入禁魔领域中实地考察过，也在那里面发现了几种坚固的且拥有禁魔作用的矿石，便决定用其中藏量最大的一种矿石建造围墙。 不过因为禁魔领域中只有炽天使才能行动自如，所以无论是开采还是运送，包括把那些矿石砌成围墙，都需要几位天使长亲自动手才行。 从路西菲尔和另外三位天使长的话中听出上面这些内容后，为了逃避搬砖而一直装小白花掉尽节操的贝利尔，都忍不住思考，自己这么懒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连加百列这个女孩子都撸袖子上了。 正在纠结要不要也过来帮忙一起搬砖，贝利尔小小的身子就被路西菲尔捏住后颈捧在了掌心。 指尖点了点贝利尔小小的鼻尖，已经确定好自己今天要建哪段围墙的路西菲尔，温和地对贝利尔道：“贝贝，我现在要去忙，你自己找地方玩，不要靠近前面。” 边说，路西菲尔边对小家伙指了指不远处那片灰蒙蒙的禁魔领域。 他知道小家伙能听懂。 贝利尔乖乖“喵”了一声，难得没和路西菲尔抬杠。 发觉这小家伙今天似乎乖了很多，路西菲尔倒也没时间深究它的异常，在把小家伙放在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以后，便立刻张开翅膀，向禁魔领域深处飞去。 与路西菲尔一样，其他三位天使长也已经深入到了禁魔领域中，贝利尔目之所及的地方，只能看到四翼的座天使们在禁魔领域外围忙碌。 贝利尔一开始虽然确实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而来，路西菲尔也强调过让他远离禁魔领域，甚至在他之前用炽天使的形态，想要接近禁魔领域时，都被路西菲尔严令禁止，但只要一想到天使监狱图纸上那长长的围住整片禁魔领域的细线，还有这片灰色荒漠周围那已经隐隐能看出些轮廓的围墙，贝利尔就总觉得屁股下面坐着的这块石头硌得慌。 纠结再三后，贝利尔终于跳下石头，迈着猫步向那片禁魔领域走去。 这禁魔领域有多厉害，当初他们七大天使长巡视天堂的时候，贝利尔已经从其他天使长的反应中看出了些端倪。 如果贝利尔现在是以炽天使的形态在这里，那他一定想都不想，根本不可能进入这片禁魔领域。 就算进去了，以这片土地对天使的压制，估计他也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有被其他天使长照顾的份儿。 不过现在这具完全由混沌之力构成的猫身，可就不一定了。 之前贝利尔就发现，当他以猫身的形态行走于三界，无论是去往诸天之上光明威压甚重的水晶天，还是深入到黑暗之力凝成实质的地狱最底层，都感觉不到任何光明或者黑暗之力的压制。 那么这片禁魔领域，也未必能对他猫身的形态构成压力。 心底如此猜测着，在来到那禁魔领域的边缘后，贝利尔先小心地向那灰蒙蒙的地界中探出了一只小爪子，在发现完全没有任何不适感之后，终于大胆地又往前走了几步。 片刻后，完全站在禁魔领域中的贝利尔，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这禁魔领域，果然对他的猫身完全不起作用。 这么说来，万一他未来哪天被关进监狱或者流放到这里，也还是可以继续浪嘛。 …… 咳，监狱还没建成，现在就想这些不太好。 囧囧有神地顺了顺脸颊边的胡须，贝利尔回忆了一下路西菲尔之前消失的方向，很快也迈开轻快的脚步，向禁魔领域深处跑去。 第40章 第三十九天 禁魔领域是一片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灰色荒漠。 贝利尔只顺着路西菲尔消失的方向跑了一会儿， 就觉得有些累了。 尝试着操控风元素的时候， 贝利尔才发现， 在这片禁魔领域中， 所有元素的浓度都低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好在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足巴掌大，只需少量的风元素就能辅助他前行。 如此，贝利尔前进的速度才快了许多。 真正进入到这片禁魔领域后，贝利尔才发现这里其实远非在外面看到的那样平坦，无论是连绵起伏的荒漠、怪石嶙峋的石林还是巍峨竦峙的山脉，在这里都能寻到踪迹。 这么看来的话， 这禁魔领域或许还有混淆视听，令人产生幻觉的能力。 也不知道上帝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 竟然在天堂中弄出这么个更接近地狱画风的鬼地方。 借着风元素飞了许久之后， 远远地，贝利尔才察觉到在一处山脉深处， 正传来一阵极为强劲的连禁魔领域都无法桎梏的光明波动。 与路西菲尔朝夕相处这么久， 贝利尔自然清楚那波动的主人是路西菲尔，当即在那附近的一处山头上停下脚步，躲在石头后悄悄探出小脑袋， 向正于山脉中开采矿石的路西菲尔看去。 与贝利尔原本脑补的灰头土脸亲自动手搬砖不同，虽然这禁魔领域对炽天使也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但对于身为上帝最完美也最强大造物的路西菲尔来说， 在这里使用魔法显然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手中握着一把散发着金色光辉， 完全由自身光明之力凝成的纤薄光刃， 路西菲尔煽动羽翼飞在半空中， 只对那散发着冰冷光泽的灰色矿山轻轻划了几下，那坚不可摧的矿山便如同柔软的豆腐一样，迅速化作成千上万块大小均等的石材，在路西菲尔的指挥下，整整齐齐地在山体周围码放好。 整个过程中，路西菲尔根本连一根手指都没有触碰到那些灰扑扑的矿石，让原本还期待能看到路西菲尔灰头土脸模样的贝利尔很是可惜了一番。 不过，在看到路西菲尔那轻松自如的开采画面后，贝利尔心中难得生出的那一咪咪愧疚和想要帮忙的心思，倒是偃旗息鼓了—— 专业的事让专业的来，搬砖什么的，对路西菲尔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嘛。 在贝利尔的围观下，路西菲尔很快把整座矿山都削平成了整齐的石材，而后用光明之力幻化成的坚韧光带，把它们分成几部分捆好，之后才举重若轻地拖着一部分石材，向禁魔领域的边缘飞去。 眼睁睁看着金灿灿的路西菲尔拖着灰扑扑的庞然大物轻松飞走的贝利尔：…… 66666666！ 为辛苦搬砖的天国副君疯狂打call！！！ 心底如此呐喊着，见路西菲尔拖着那矿山渐渐飞远了，贝利尔这才从山头上跳下来，在那还没被路西菲尔运走的石材周围转了几圈。 即使离那些石材还有段距离，贝利尔也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矿石中所蕴藏的令人十分不舒服的强大的禁魔气息。 如此，倒也难怪路西菲尔他们会选这种矿石来建造天使监狱的围墙。 想到路西菲尔之前砍瓜切菜一样轻松的动作，贝利尔也忍不住伸出小爪子在那矿石上推了推，矿石纹丝不动。 贝利尔又操着风元素裹住一块矿石，想试试能不能搬起来一块，结果那稀薄的风元素，在还没碰到那石头的时候，就“噗”地被石头上强大的禁魔力量打散了。 贝利尔见状，郁闷地咬住尾巴，多少觉得有点不甘心。 不过因为不知道路西菲尔会在什么时候回来，贝利尔倒也没在那里逗留太长时间。 在发现无论如何都拖不动哪怕一块石材后，贝利尔没好气地发出一声冷哼，在那笨重的巨石上狠狠踹了一脚，这才不爽地迈着猫步，跳到附近的山头上等待路西菲尔归来。 路西菲尔这次似乎离开了很长时间，在这灰蒙蒙的禁魔领域中，贝利尔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就在他怀疑，路西菲尔今天是不是已经干完活，不打算回来的时候，一阵熟悉的光明波动很快由远及近，刹那间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内。 是路西菲尔回来了。 脑海中刚闪过这样的念头，贝利尔就感觉后颈上一紧。 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拎到半空中，知道自己被路西菲尔发现了，贝利尔也懒得挣扎，只做做样子似的扑腾了一下四肢，顺便不满地“喵”了几声，果然很快就被路西菲尔捧在了掌心。 “小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乍一在灰扑扑的禁魔领域中看到那雪白的小东西，路西菲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把那小家伙抓在手中，看到那双晶莹剔透的猫眼，路西菲尔才不得不承认，这小东西竟然真这么胆大包天，敢闯到这禁魔领域中来。 手指在那毛茸茸的小身子上细细探查了一番，发现它并没有受伤，也似乎完全没有任何不适，路西菲尔意外地挑了挑眉。 连他在这禁魔领域中都有些不适应，这小家伙却完全不受此地禁魔气息的影响…… 看来这小东西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原本预计的还要多。 小爪子按住路西菲尔在他身上乱摸的手指，贝利尔不满地抬起头，正要对路西菲尔喵上几声。 目光落在路西菲尔那沁着细密汗珠的额头和颈项时，原本已经冲到嗓子眼的声音，忽然哽住了。 柔软的肉垫在路西菲尔掌心踩了踩，贝利尔也直到这时才发现，路西菲尔正托着他的掌心，竟也与平日的清爽干燥完全不同，隐隐有了几分湿润。 刚压下去不久的愧疚再次冒出头来，贝利尔沉默地在路西菲尔掌心乖乖坐好，再没有一丝闹路西菲尔的心思。 路西菲尔今天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里与禁魔领域边缘距离还很远，所以在再三查看，发现这毛茸茸的小家伙在这里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后，路西菲尔索性又像之前一样，把小家伙放在肩膀上，而后继续拖着剩下的矿石往禁魔领域边沿运送。 站在路西菲尔肩上，距离他这么近，贝利尔才看到了许多之前在山头上没有看到的细节—— 比如路西菲尔拖着那金色光带时，手臂上那连雪白长袍都无法完全掩盖住的紧绷的肌肉，比如那顺着路西菲尔额头、脸颊不断滑落下来的细密汗珠，比如那近在咫尺的地方，唯有贝利尔才能听到的比平日重了许多的呼吸。 在距离路西菲尔这么近的地方，贝利尔才知道，原来搬砖这件事，对路西菲尔来说也并不轻松。 路西菲尔飞得很稳，贝利尔即使不用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也根本不用担心掉下去。 但不知为什么，越是这样，被路西菲尔的羽翼和长发笼在肩头的贝利尔，就越感到坐立难安。 直到又有几滴汗珠汇聚在一起，滑进路西菲尔的颈窝，在那里形成一汪小小的水洼，贝利尔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当即甩出尾巴在那颈窝中拂过，帮路西菲尔擦起汗来。 之后，贝利尔又甩着尾巴在路西菲尔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帮他把那上面密布的水滴也都一一清理掉了。 发觉脖子上痒痒的，很快又变得干爽起来，路西菲尔心底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这小家伙竟也有这么贴心的时候。 被汗水氤氲得越发明澈湛蓝的眼底，渐渐有了明显的笑意，路西菲尔侧过头，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那小家伙的脑袋。 察觉到路西菲尔的意图，蹭了一身汗的贝利尔当即伸出小爪子按住路西菲尔挺拔的鼻梁，在把那上面的水分全数吸走后，嫌弃地站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抖了抖身上半湿的毛。 虽然身上湿漉漉的不太舒服，但贝利尔心中的憋闷感却轻松了许多。 发觉小家伙对他的嫌弃，之后却又总忍不住去帮他擦汗，路西菲尔喉中溢出几声低沉的轻笑，原本枯燥机械的工作，似乎也因此变得不再那么难熬了。 待贝利尔转着圈给路西菲尔擦了十来次汗以后，路西菲尔终于拖着那数量庞大的矿石到达禁魔领域的边缘。 在那里，之前被路西菲尔运送过来的那部分矿石，已经砌成了坚固的墙体，贝利尔这才知道路西菲尔之前那次为什么离开了那么久。 终于到了禁魔领域的边缘，路西菲尔也没忙着立刻把那些矿石砌到墙上，而是先把贝利尔送出了禁魔领域。 担心这小家伙再乱跑，路西菲尔这次把它放在了禁魔领域外一株枝干粗壮的树上，还不忘叮嘱小家伙注意安全，千万不要摔下去。 在路西菲尔离开后，贝利尔招来水元素和风元素，把身上细细清理了一番，待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湿气后，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在那比成人腰还粗的树干上磨了一会儿爪子。 话说，路西菲尔难道不知道，猫最擅长的就是爬树？ 所以，怕他乱跑把他放在树上什么的，根本完全没有什么卵用啊。 心底如此想着，贝利尔眯眼看了看远处禁魔领域边缘路西菲尔忙碌的身影，估计路西菲尔在那应该也能看到他。 想到路西菲尔之前大汗淋漓的样子，贝利尔轻轻哼了一声，倒也没继续作妖，只安稳地趴在树干上，一边吹着风一边眯着眼睛小憩，偶尔还向路西菲尔那边瞄上几眼，眼看着路西菲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那数量庞大的石块砌成高高的坚不可摧的围墙。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与路西菲尔截然不同的光明波动，忽然自远处迅速靠近。 发觉那波动的力量似曾相识，贝利尔微微睁开眼睛，向路西菲尔那边看了眼，在发现原本只有路西菲尔一人的地方，又多出一个银色的身影后，贝利尔才认出那是与自己共同掌管水星天的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 以贝利尔的记忆力，自然记得阿斯蒙蒂斯并不是今天来火星天搬砖的几位天使长之一，那么也就是说，阿斯蒙蒂斯是特意来这里找路西菲尔的。 坐在树上飞速思考着这些，只这么短短几息的功夫，贝利尔就又发觉到其他几位在火星天的天使长，也正迅速向路西菲尔的位置靠近。 这么看来，似乎真的有什么事发生了呢。 磨着爪子在树干上站起身，贝利尔微微弓起身子，小小的身影如同白色的闪电，迅速自树上跳落下来，向路西菲尔那边跑去。 待贝利尔到达路西菲尔附近时，原本在其他位置搬砖的加百列、萨麦尔还有阿撒兹勒，也都已经神情凝重地聚在了路西菲尔周围。 如此，除贝利尔之外的六大天使长，有五位都聚集在了此处，这在天使长会议之外的场合，尚属首次。 作为天堂力量最强的炽天使，即使贝利尔的动作再轻，五位天使长也依旧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它。 低头看到正光明正大迈着猫步向他们靠近的白色毛茸茸，原本正要对其他几位天使长说什么的阿斯蒙蒂斯微微顿了下，被路西菲尔示意继续后，这才忽略那小东西，说起这么着急找来火星天的原因—— “刚才有大天使来水星天找我，说在天堂的大门附近，出现了异界的生灵。” 一听到这，贝利尔原本正悄悄往路西菲尔身上爬的小爪子顿时滑了下，被路西菲尔伸手托在掌心，送到肩膀上之后，才收敛好眼底的震惊。 趴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阿斯蒙蒂斯，贝利尔一时间也不知道阿斯蒙蒂斯口中的“异界生灵”，指的究竟是恶魔还是利维坦或者贝利亚尔？ 若是前者，贝利尔自然不担心，但如果是后者…… 想到自己曾在梦中叮嘱过贝利亚尔和利维坦很多次，不要轻易跑来天堂，贝利尔总觉得，以贝利亚尔的沉稳，应该不会忽然做出这种事。 阿斯蒙蒂斯接下来的话，也很快验证了他的这个猜测。 见几位天使长听后，神情都有些惊讶，阿斯蒙蒂斯又脸色黑沉地道：“那异界的生灵，还险些掳走一位月星天的大天使！” 一听到这话，掌管水星天的天使兼大天使长加百列立马炸了，刹那张开金色的圣光六翼，闪电般向月星天掠去。 “我们也过去看看。”对神情凝重的其他几位天使长如此说道，路西菲尔也很快展开羽翼，向第一重天月星天飞去。 紧紧抓着路西菲尔的肩膀，与炽天使长一起穿过重重云海，从阿斯蒙蒂斯说那异界的生灵险些把大天使掳走时，贝利尔就确定，那闯到天堂的一定不是贝利亚尔和利维坦。 这么手欠又作死的，必须只能是那些在混沌界乱晃的恶魔。 不过，那恶魔为什么会想要掳走大天使，贝利尔倒是有些想不明白。 路西菲尔与几位天使长降临月星天的时候，在加百列于月星天的临时驻地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听闻此事的天使、大天使。 身为下三级的单翼天使，生活在月星天的天使和大天使抗压能力都不强，为了避免给他们带来太大压力，几位天使长在降临前都提前收敛好了炽天使阶级所特有的光明威压。 不过就算如此，也丝毫不能减损他们身上比星辰更加耀眼的光芒。 自天使长们巡视诸天之后，月星天的天使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位炽天使殿下，在短暂的惊艳和慌乱后，都纷纷对天使长们恭敬地行起礼来。 那原本正被加百列温声安慰，流泪不止的大天使，也惊慌得连眼泪都忘记了，怔怔望着日神般光辉璀璨的众位殿下半晌，才慌乱地站起身来想要行礼。 挥手托起那大天使想要单膝跪地的动作，路西菲尔细细打量了那大天使一会儿，在发现那大天使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似有若无的令天使感到十分不舒服的气息后，立刻弹指掐灭了那丝古怪的气息。 那大天使苍白灰败的脸色，这才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把路西菲尔的动作和那大天使的变化都看在眼中，加百列和其他几位天使长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心中对那擅闯天堂的异界生灵，不禁更加厌恶了几分。 “现在来说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见那大天使似乎稍微恢复了些冷静，不再继续哭泣，路西菲尔淡淡问道。 第一次距离几位炽天使殿下这么近，那原本还饱受惊吓的大天使，一时间简直快要激动得晕过去，听到路西菲尔的声音后，脸上更是迅速飞上大片云霞般的粉色，声音颤抖地道：“回，回禀路西菲尔殿下，我是……负责管理月亮运行轨迹的露娜……今天下午，我在天堂大门附近巡视的时候，突然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闯到我面前……” 似乎想到了那时的情景，露娜柔美的脸上现出一丝明显的恐惧，但见几位殿下还在等着自己，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惊悸，断断续续地继续道：“那……那是一个十分丑陋的生灵，我，我从来没有在天堂中见过那么……那么，脏兮兮的生灵，它的身上还一直冒着黑色的雾气，身上有鳞片，有尾巴，笑声很可怕……” “它似乎在天堂大门外徘徊了很久，见到我的时候，立刻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和翅膀……它的力气很大，我被抓到的地方很疼，我从来没那么疼过，也很害怕，就……就高声叫了出来……”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丢脸，也或许是那疼痛仍留在身体上和心中，露娜身后雪白的羽翼轻轻颤抖着，眼底也再次漫上湿润的水意，声音都哽咽了，“后……后来，有位力天使大人听到了我的求救，我这才……这才没被那丑陋的生灵抓走……” 说到最后，即使面对着几位被整个天堂所有天使都憧憬着的炽天使殿下，露娜也还是忍不住，再次崩溃地哭了出来。 从那哭声中，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能清楚地察觉到露娜心中深藏的恐惧。 身为天使兼大天使长，加百列自然十分心疼露娜。 月星天虽掌管着万千星辰，但唯有太阳和月亮这两个会发光的球体最为特别，负责掌管月亮的露娜，是大天使中极为出色的存在，加百列平日里也一直很喜欢麾下这位温柔的大天使。 但也正因为此，在露娜遭遇到这样的意外后，加百列才格外感到愤怒。 在细细安抚了一番露娜后，加百列暂时把露娜交给其他天使，让他们带露娜去休息，之后才一改在露娜面前春风般和煦的模样，温柔的绿眼睛中第一次有了冰冷的神色，“那肮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又从哪里来？！” 与愤怒的加百列不同，冷静的路西菲尔注意到了更多信息。 目光落在有着深红长发浅金眼眸的力天使长阿撒兹勒身上，路西菲尔问他，“阿撒兹勒，那帮助露娜的力天使，是否在这里？” 早在听露娜说起有力天使帮助她时，阿撒兹勒就已经问过附近的天使，那力天使在哪里，也早猜到路西菲尔会有此一问，“据大天使们说，在救下露娜后，因为担心再有异界生灵擅闯天堂，那力天使后来一直守在天堂的大门处，我已经让大天使去寻他过来，应该快到了。” 听他们说起那力天使，加百列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几分，“说起来，我还要代露娜感谢那位把她解救出来的力天使。” 阿撒兹勒闻言眉头也松了几分，刚想说什么，身后的天使大天使们就纷纷让出一条路——是那位救了露娜的力天使过来了。 几位天使长见状，纷纷向那正疾步而来的力天使望去，站在路西菲尔肩膀上的贝利尔，也好奇地微微探出头来，想看看那拯救露娜于水火的力天使究竟什么模样，竟然令月星天的诸多天使都用爱慕不已的目光注视他—— 那是一个有着番红色长发，祖母绿般浓郁翠色眼眸的男性天使，身姿挺拔高大，五官深邃俊美，目光坚定而又温暖柔和，即使面对一众天使长的瞩目，也没有丝毫退缩和胆怯。 步履沉稳地来到离天使长们距离三尺的地方，那力天使恭敬地单膝跪地，“力天使米迦勒，见过诸位殿下。” 第40章 第四十天 听到这个名字， 除阿撒兹勒外， 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的神色顿时有些微妙。 因为在神所给与的传承中，“米迦勒”，意为“似神者”。 但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位有着三对羽翼的中三级天使， 所以几位天使长实在想不通，神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光辉的名字赐予这样一位平凡的力天使。 想到与他们同为炽天使，却被赐予“无用”之名的贝利尔，路西菲尔脸上的神色不禁越发淡了。 “米迦勒， 对于那个险些掳走露娜的异界生灵，你怎么看？”身为力天使长， 阿撒兹勒对米迦勒这个力天使中的佼佼者还算熟悉。 这次米迦勒之所以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月星天，也是因为阿撒兹勒经常派米迦勒来月星天办事，米迦勒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露娜。 听到阿撒兹勒的问题，米迦勒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自家天使长的问题，而是恭敬地对几位天使长弯下腰，“对于那异界的生灵， 我确实有些新的发现，但如果可以， 我想请几位殿下与我一同前往天界的大门， 在那里还留有些与那异界生灵有关的线索。” 就算米迦勒不说， 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事后也会亲自去天堂大门处巡视， 现在一听说那里还留有线索， 几位天使长当即决定一同前往天堂的大门。 天堂的大门在月星天最底层，是天国与混沌界的交界处。 虽然天使们都称这里为天堂的“大门”，但其实这里目前还并没有任何围墙和门庭。 距离上帝创世完毕一共也没过去多久，忙着建设月星天的天使们，虽然知道天堂之下是混沌界，但他们至今还从未离开过天堂，也从未见过来自异界的生灵。 或许正是因为此，月星天的天使们才会如此没有防备，乍一见到异界的生灵才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 与月星天的天使们不同，严格来说其实诞生于混沌界天空之上的几位炽天使，从诞生起就十分清楚，在这世上，并非只有天国一界。 在其他世界，也生存着诸多生灵。 他们曾亲眼看到九重天堂与亿万天使，在神的箴言下诞生，所以，对于有异界的生灵出现在天堂附近这件事，几位天使长其实并没有太多意外。 而加百列和天使长们之所以对那异界的生灵如此不喜，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它企图掳走大天使这件事。 米迦勒口中的天堂“大门”，其实是一条由明灭烟霞勾勒而成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绚烂云海。 此时已经快到一天之中日月交替的时间，负责掌管太阳的大天使正认真地控制着太阳一点点隐入云海之后，构成“天堂之门”的云海便被太阳的光辉染上了深深浅浅的金与红，波澜壮阔，美不胜收。 正随米迦勒飞往事发地点的天使长们却并没有欣赏这美景的心思，倒是一直坐在路西菲尔肩膀上的贝利尔，在确定犯事儿的嫌犯确实是恶魔后，颇有些事不关己游览风景的闲心。 米迦勒与一众天使长们，很快到达了事发地点。 一到那处云海，还不待米迦勒指引，天使长们就已经知道他所说的线索，究竟是什么。 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路西菲尔神情凝重地来到那至今仍沾染着大片不详黑色气息的云层，那气息与之前缠绕在露娜身上的一模一样，即使离得很远，也会令诞生自光明中的天使感到浑身不舒服。 即使从未见过这不详的黑色，来自神的传承也还是让路西菲尔和诸位天使长心中同时现出一个不详的词语——“魔”。 用光明之力把那浓郁的魔气净化干净后，路西菲尔神情严肃地问米迦勒，“与这里类似的残留魔气的地方，还有多少处？” 敏锐地记住了“魔气”这个词，想到自己之前在天堂大门附近巡视之后的结果，米迦勒的神色也有些不好，“还有几百处。” 这个数字实在远超天使长们的预料。 而且从这魔气的残留情况来看，留下这魔气的异界生灵的实力，几乎与座天使相当，以天使们目前对自身能力的运用情况来看，几乎只有炽天使阶级的天使才能把这些魔气全数净化干净。 如此，倒也难怪米迦勒会请他们亲自到这里走一趟。 魔气净化的事有他们几位天使长在，倒是不难解决，但让路西菲尔在意的是，在神给与他们的传承中，整个混沌界根本没有任何与“魔气”有关的生灵，所以对于那擅闯天堂生灵的来历，路西菲尔还有些在意。 他很快就决定，要去混沌界探查一下那里的情况。 其他几位天使长显然也都清楚他的顾虑，纷纷表示天界大门这里的魔气由他们来净化就可以，让路西菲尔不用担心。 于是很快，一直安静的围观的贝利尔就发现，路西菲尔的行进路线又改变了。 这次路西菲尔要去的地方，是混沌界。 想到目前还生活在混沌界的贝利亚尔，贝利尔的神经顿时紧绷了起来，指甲都不自觉弹了出来，紧紧抓着路西菲尔的肩膀。 察觉到贝利尔的紧张，路西菲尔这才想起，这小家伙似乎是诞生在天堂之中，还从未去过异界。 他渐渐放缓了行进速度，把肩膀上的小东西捧进掌心，指尖在小家伙粉嫩的鼻尖上点了点，“我现在要去混沌界，你……” 见路西菲尔有些犹豫，似乎想要把他送回天堂，贝利尔连忙用小脸蹭了蹭路西菲尔的手指，“喵喵”叫着表示自己不要和路西菲尔分开—— 开玩笑，如果路西菲尔真把他送回去了，万一路西菲尔在混沌界发现了贝利亚尔，伤到贝利亚尔怎么办？！ 如果有他在，万一真出什么事，他好歹还可以帮忙拖下路西菲尔的后腿。 所以，无论如何，贝利尔也绝不能让路西菲尔就这么抛下他！ 难得看这小家伙对他如此热情，路西菲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想要和我一起去？” “喵喵喵。”贝利尔立刻乖巧地应了几声。 想到这小东西在禁魔领域中都能完全不受影响，行动自如，路西菲尔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决定先带这小家伙一起去混沌界。 路西菲尔降临到混沌界的时候，照耀大地的太阳早已经失去了踪迹，正是月亮和群星如约而至的夜晚。 这天晚上，混沌界的所有生灵都发现，那闪烁着群星的夜幕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比月亮和万千星辰更加耀眼的存在。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混沌界都被他身上堪比日神的光辉照亮了，潮起潮落的海水都因此沉寂了下去，陆地上沉睡的花朵也都竞相绽放开来，欣喜地迎接神最完美造物的降临。 察觉到海面上的异象，生活在海中的海族纷纷浮上水面，在见到那临空而立的六翼天使时，都不约而同忆起了那最光辉天使在上帝手中诞生时的画面。 他们还记得上帝的箴言，也记得上帝赐予他的名字—— 他是天国的副君，拂晓的晨星，最光辉的路西菲尔。 …… 浩瀚的深海之下，察觉到那些海族的躁动，原本正打算睡觉的利维坦也好奇地浮上海面。 越靠近海面，利维坦就发现海水越亮，但现在明明是深夜啊。 直觉告诉它，海面上不对劲，对它来说似乎有些危险。 虽然对利维坦来说，从诞生到现在还从未遭遇过真正的危险，但凭着野兽敏锐的直觉，它还是先把身子缩到了只有一条海蛇那么长，而后才睁着灯泡似的竖瞳，在海面上探出头来，向四周望去。 一看到天空中那正散发着耀眼光芒，有着璀璨金色翅膀的身影时，利维坦顿时惊呼出来，“啊！是贝唔唔唔唔……！” “别出声！”一把捂住利维坦的嘴，把它按进海里，在发现那天空之上的炽天使长似乎并没有发觉他们的存在后，贝利亚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拖着利维坦悄悄来到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附近，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露出头来。 被贝利亚尔的紧张感染了，缩在礁石缝中，利维坦疑惑地小小声问贝利亚尔，“贝利亚尔，那是贝贝啊，你为什么不让我出声？” 贝利亚尔闻言，无语地看了眼利维坦，低声说道：“那不是父亲，是路西菲尔。” 贝利尔曾经在梦中虽然也险些误以为那天空中的炽天使是他的父亲，但父亲那时可是明确跟他强调过，那图册中炽天使的原型是天国的副君，炽天使长路西菲尔，并非是父亲本体的模样。 虽然一直很在意父亲为什么从不提及自己的本体，也从未以本体的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但贝利亚尔知道，父亲是不会在这种事上欺骗他们的。 最关键的是，贝利亚尔清楚地记得，父亲在梦中曾不止一次叮嘱过他和利维坦，如果有一天不小心遇到炽天使长路西菲尔，一定要有多远躲多远，尤其贝利亚尔，千万不能被路西菲尔发现。 贝利亚尔虽然每次都乖巧地应下了父亲的叮嘱，但其实他一直不太明白，父亲为什么总强调这件事。 但自路西菲尔真正出现在混沌界的那一刻，即使此刻他们一个在天空，一个在深海，贝利亚尔也还是明白了父亲那么做的理由。 直到现在，贝利亚尔都忍不住微微发抖—— 那种源自灵魂和本能的对路西菲尔身上光芒的惧怕，让贝利亚尔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他和父亲之间究竟横亘着怎样难以跨越的鸿沟，也难怪父亲一直不曾以本体来与他相见。 对于自己炽天使的身份，贝利尔从未隐瞒过贝利亚尔，在此之前，贝利亚尔也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身份在天堂中太过敏感，所以才总在梦中或者以毛茸茸的猫身来见他。 但现在，贝利亚尔终于明白，原来父亲如此，只是不想伤到他—— 只是这么远远看着路西菲尔，贝利亚尔的身体和灵魂都仿佛像是要被那耀眼的金光烧着了，疼得他瑟瑟发抖。 所以如果父亲真的以炽天使的本体出现在他面前，贝利亚尔想，自己大概会立刻灰飞烟灭吧。 只是，为什么父亲那样光辉的生灵，会生出自己这样从灵魂到身体都满是黑暗的生命呢？ 如果他当初也诞生在天堂之中，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与父亲分隔两界，只能在梦中偶尔相见？ 礁石的暗影之下，贝利亚尔的神色有些遗憾和失落。 一向少根筋的利维坦则完全没有贝利亚尔那么敏感的内心，在听说天空之上那天使竟然不是贝利尔后，顿时兴趣缺缺地在礁石上摊平成了一坨，没什么精神地道：“可是我明明感觉到贝贝的气息了啊……” 听利维坦这么说，贝利亚尔顿时也不太确定了，因为其实他刚才也是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所以才会跑到这附近。 目光狐疑地落在路西菲尔身上，贝利亚尔还没有细看，眼睛就被那光芒刺得生疼，几乎落下泪来。 这种连对方身影都无法看清的深深的无力感，让贝利亚尔再次认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弱小。 这让他感到十分不甘。 不过很快，贝利亚尔就再没心思纠结这些了，因为他发现，竟然有恶魔胆大包天地跑去了路西菲尔面前。 …… 与路西菲尔一同来到混沌界的时候，贝利尔最担心的，就是路西菲尔发现贝利亚尔。 但好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贝利亚尔似乎还清楚地记得他的叮嘱，也很听话地藏了起来。 目光在混沌界浩瀚的大海上一扫而过，虽然通过父子之间的感知隐约感觉到了贝利亚尔的气息，但在发现目之所及之处只有利维坦装死地趴在礁石上之后，贝利尔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贝利亚尔应该是与利维坦在一处，用“隐匿”的天赋把自己藏了起来。 身为混沌界的标志性生灵，路西菲尔自然也注意到了正在礁石上晒月亮的利维坦，不过他此行的目标并不是混沌龙，所以路西菲尔只淡淡扫了一眼利维坦的方向，就再次把目光放在了大海尽头那片黑色的大地上—— 他能感觉到，在那里，有着与天界大门附近相同的不祥气息。 只是，还不待路西菲尔前去细细探查，天空中就突然出现了数个漆黑的丑陋身影，把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路西菲尔自诞生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丑陋的怪物，它们身形庞大，有的长着鸟头，身体却是猛兽，有的长着羊角、蛇的尾巴和蝙蝠的翅膀，有的身上有数百双眼睛和数百张嘴，尖利的牙齿中正不断流着漆黑的涎水。 如果是这样的怪物，倒也难怪那叫露娜的大天使会吓成那样。 心底如此想着，路西菲尔的神色渐渐冷了下去，目光锐利地在那些怪物身上一一扫过，“你们是什么东西？” 听到路西菲尔说话，那有着蝙蝠翅膀类人身体的恶魔终于桀桀笑了起来，望着路西菲尔的暗红色眼珠中满是淫邪的光芒，“大美人，等你和我们回去，自然就知道我们是什么了！” “大人，这美人儿可比之前一对儿翅膀那个漂亮太多了，我都快忍不住了！”那身上满布数百双眼睛和嘴巴的恶魔也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所有的眼睛都恨不能黏在路西菲尔身上，蠢蠢欲动。 清楚地听明白了他们意思的贝利尔：…… 卧槽！你们这群辣眼睛的东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着天国副君的面明目张胆地觊觎人家！ 即使早在地狱中见过许多奇形怪状的恶魔，贝利尔也还是必须得说，面前这几个丑东西实在是丑得人！神！共！愤！ 身上还那么臭！ 啊！地狱的卫生条件和审美标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提高上去？！ 被那些恶魔熏得几乎不能呼吸，贝利尔连忙封闭了自己的嗅觉，顺便躲到路西菲尔的头发和翅膀之间，看路西菲尔的羽毛洗洗眼睛，浑身险些被丑得炸起来的毛，这才渐渐顺了回去。 发觉肩膀上的小东西不安地躲进了自己的发间，目前还很纯洁的完全没有听明白这些丑东西言外之意的炽天使长，神色瞬间变得更冷了。 蓝宝石般深邃的双眸定定注视着那浑身长满眼睛和嘴巴的怪物，路西菲尔手中蓦地现出一根由光明之力凝结而成的璀璨金鞭，问那怪物，“今天擅自闯入天堂的，是你？” 虽然这怪物的模样和露娜口中所说的不太一样，但路西菲尔现在也不能确定，那怪物是否有变幻外表的能力。 而且，就算今天险些抓走露娜的不是这怪物，这怪物也一定是事情的参与者之一！ 被路西菲尔那双美丽的眼睛利刃般扫过，那恶魔顿时被那强大的压迫感惊得晃动起肉山一样的身体。 不过，虽然能感觉到这六翼美人儿的实力比下午那个单翼的强了许多，但一想到己方人多势众，那恶魔身上的数百双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数百双嘴也哈哈大笑起来，“不错，就是我！虽然很可惜没能把那小美人儿带走，但能引来你这个大美人儿，倒也不枉我今天特意去天上走了一趟！” “别废话！一起上！等把这极品抓回去，我们可以挨个享用！”似乎迫不及待想把路西菲尔带回去了，那为首的蝠翼恶魔狠狠擦了一把口水，恶狠狠地对那几个围住路西菲尔的恶魔高声下令。 那一众恶魔闻言，顿时都摩拳擦掌地同时向路西菲尔扑去。 耳朵都险些被辣到流产的贝利尔：…… 啧，活着不好吗？ 身体紧贴的地方，能清晰地感知到路西菲尔勃发的怒意，贝利尔在心底默念了几句“我敬你们是条汉子”，之后便安稳地缩在路西菲尔的颈窝里，坐等路西菲尔大杀四方。 路西菲尔虽然听不懂这些怪物口中的“享受”是指什么，但他不喜欢它们望向他的目光，那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 而且这些怪物今天不但险些把露娜掳走，现在竟然还想对他下手。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如此猖狂，但路西菲尔觉得，自己今天一定得给它们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才行，这样它们今后才会记得，天堂不是能任由它们来去自如的地方。 这天夜里，整个混沌界都飘荡着恶魔们的惨叫声。 路西菲尔是个仁慈的天使，所以虽然那些怪物冒犯了他，路西菲尔却也不会因为此就彻底斩杀它们——他只是用那光明之力凝结而成的光鞭，把那些怪物捆成了一串而已。 至于那光鞭一碰到那些怪物，就把它们身上的皮肉都腐蚀掉了什么的——总要让它们长长教训不是吗？ 虽然中途出现了个不怎么美丽的小插曲，但路西菲尔到底还没忘记，自己此行下届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在确定混沌界的大地上散发着与天堂大门附近一样的魔气后，路西菲尔很快降临这片土地上，一寸寸探查起来。 也正是因为此，路西菲尔才发现，混沌界的情况，远比他原本预计的要严峻得多——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又陆续发现了十多只身负魔气的怪物。 路西菲尔今天既然来到了混沌界，是抱着彻底解决问题的态度而来，自然不会因为混沌界的问题难办就半途而废。 所以，对于这些本不该出现在混沌界的怪物，每遇到一个，路西菲尔都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们和身后那些怪物一齐串在鞭子上。 一时间，咒骂声、哭号声、痛苦的呻吟声喧嚣尘上，几乎把整个混沌界都变成了痛苦的地狱。 一开始，混沌界本土的生灵们听到那些哭声，还以为是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怪物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折磨它们的手段，都惊恐地四处躲藏起来。 但很快，在发现那哭声的来源正是那些怪物后，混沌界本土的生灵们便都渐渐壮着胆子纷纷探出头来，想看看究竟是谁拯救了它们。 于是很快，一路围观路西菲尔玩恶魔串烧的贝利尔就发现，路西菲尔的脚步每到一处，当地的小动物们都会对他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眼疾手快地竖起爪子接过一朵被小蜂鸟抛过来的绚烂花朵，贝利尔无语地看了眼路西菲尔，对方正对那小蜂鸟露出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笑容。 眼看着那小蜂鸟飞行的路线都开始打弯了，跟路西菲尔在混沌界浪了几天，贝利尔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招蜂引蝶！ 第41章 第四十一天 虽然路西菲尔的效率很高， 但混沌界实在太大了， 所以直到第三天傍晚， 他才把混沌界陆地上所有身负魔气的怪物都抓到了一起。 让路西菲尔感到奇怪的是， 混沌界的大海明明比陆地要广阔不知多少倍，但那些明显在整个大陆各处都留有踪迹的怪物，却没有一个涉足大海—— 它们明显在顾忌海里的什么。 而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令这些怪物如此忌惮，以至于完全不敢染指大海的，应该就是上帝的第一个造物， 混沌龙利维坦。 脑海中闪过在来到混沌界第一天时，那趴黝黑礁石上晒月亮， 看起来与海蛇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混沌龙， 路西菲尔一时间倒也想不明白，这些怪物为什么会如此忌讳利维坦。 不过无论如何， 这些怪物未涉足大海， 对于路西菲尔来说都省了很多功夫。 在把整个陆地上的怪物，全数扫荡一清后，路西菲尔这才拖着它们来到一处深深的不断向外溢散着浓烈魔气的大坑边缘。 在这三天中， 从身后那些怪物的咒骂声中，路西菲尔已经搜集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些身负魔气的怪物统称为恶魔， 比如这些恶魔都来自异界， 也就是他面前这个深坑之下的另一个世界——地狱。 虽然想不明白神为什么会创造出这样一个黑暗的满是魔气且生存着诸多丑陋恶魔的世界， 也虽然身为世间极致光明的化身， 路西菲尔对地狱和恶魔都极为不喜， 但在这些恶魔还未真正做出伤害到他和天界的事以前，路西菲尔并不会真的把它们怎么样。 在这三天中，路西菲尔之所以把混沌界的所有恶魔都肃清，也只不过是想要把它们送回地狱，以免再有恶魔不长眼，像之前一样擅闯天堂。 而且，经过这三天，路西菲尔想，这些恶魔对于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轻易踏足，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 至于为什么要送这些恶魔回地狱，自然是因为它们本就不属于这里。 而且，路西菲尔也不能真的肯定，这些恶魔在这三天之后真的再不会接近天堂。 当然，混沌界那些被恶魔欺压得几乎没有生存空间的小动物们，也是路西菲尔打算送恶魔回老家的原因之一。 察觉到路西菲尔的意图，虽然被那能腐蚀黑暗的光鞭紧紧缠了三天，有的甚至皮开肉绽深可见骨，但那些恶魔发现，这长着金色羽翼的美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杀害过一个恶魔，现在更是要直接送它们回老家，根本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这不得不令恶魔们感到匪夷所思。 诞生自地狱的恶魔们，根本从不知道善良和仁慈为何物，从它们有记忆开始，就一直靠厮杀、吞噬同类成长到了如今的地步。 所以，对于路西菲尔这样强大到能把它们所有恶魔都轻易抓住，却并不打算杀死它们的存在，即使身为阶下囚，恶魔们也都忍不住纷纷大声嘲笑、讽刺起路西菲尔—— 在地狱，它们还从未见过这么傻的生灵。 当然，它们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路西菲尔这三天中，从未有一次真正伤害过它们的性命。 贝利尔虽然早已经封闭了听觉，但从那些恶魔恶毒的眼神、狰狞的表情和不断喷着口水的大嘴，他还是能清楚地察觉到它们究竟在呼呵着怎样肮脏的污言秽语。 即使曾与黑暗相伴相生无数纪元，对于这个世界这些诞生于黑暗中的恶魔，贝利尔也实在很难生出好感。 哦，好吧，其实他或许比现在的路西菲尔，更厌恶这些恶魔。 坐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贝利尔能清楚地看到，路西菲尔的表情根本没有因为那些咒骂而出现一丝波动。 但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为了更敏锐地发觉到那些恶魔的藏身地点，路西菲尔在这三天中根本从未封闭过五感。 涵养和气度好到如此程度，该说路西菲尔不愧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吗？ 见路西菲尔一直站在那深坑的边缘，似乎在思考什么，贝利尔催促地用尾巴在他的脖颈上扫了扫。 路西菲尔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对肩膀上陪伴他三天的小家伙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吸溜……”在他身后，那些被穿成串的恶魔，在看到路西菲尔的笑容后，都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即使正被路西菲尔牢牢捆着，被那光鞭净化得元气大伤，也丝毫不能削减它们对美人的觊觎之心。 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口水声，路西菲尔这才微微蹙了下眉头，不过他和这些恶魔本来也没有什么话要说，所以，在察觉到肩膀上的小家伙似乎有些不耐后，路西菲尔立刻向那深坑中狠狠甩出了光鞭。 路西菲尔的身材虽然并不壮硕，但从他之前在禁魔领域中都能以一己之力挪动整座矿山，就能看出，只要路西菲尔想，他的力气就能大到超乎你的想象。 所以，在那些恶魔还没没从路西菲尔的笑容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它们的身体就忽然从深坑的边缘飞到了半空中，而后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顺着那通往地狱的深坑，咕噜噜噜哀嚎着滚离了混沌界。 全程围观路西菲尔淡定送恶魔回家的贝利尔：…… 慢悠悠收回抽打路西菲尔脖颈的尾巴，贝利尔老实地在路西菲尔肩膀上缩成一团，对脚下这位天国副君的武力值，再一次有了新的认知。 把所有的恶魔都送回老家后，路西菲尔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地狱的入口，而是也跳入那深坑中，找到了地狱与混沌界的交界口。 之前站在那深坑边缘的时候，路西菲尔已经隐约察觉到，在这深坑之中，似乎有什么在阻止地狱的魔气进入混沌界。 此刻细细探查过一番，路西菲尔才发现，原来在这两界的交界口，竟有一层看不见的结界存在。 在这三天中，路西菲尔每抓到一个恶魔，就会对它们的实力进行评估，得出的结论却令路西菲尔对天堂和混沌界的未来有了一丝隐忧—— 那些恶魔的实力，最低的也可与中三级的能天使匹敌，与力天使、主天使、座天使相当的更是占了绝大多数。 也正是因为此，路西菲尔才会这么坚定地抓出了混沌界的所有恶魔，并把它们全数送回了地狱。 路西菲尔能感觉到，地狱与混沌界交界口的结界，并不能拦截住所有魔气和恶魔，不然混沌界也不会出现那么多实力强大的恶魔。 而从那些出现在混沌界的恶魔的实力来看，这界口的结界，或许只能拦住实力低于能天使的恶魔。 想到这三天在混沌界看到的，那些因魔气侵染而出现衰败的动植物以及土地，还有天堂中饱受惊吓的大天使露娜，身为天国的副君，路西菲尔已经能够预见到，恶魔这种来自地狱的黑暗生灵，未来将会对混沌界和天界产生怎样巨大的威胁。 但既然如此，神又为什么会创造出地狱这样一个世界？ 脑海中飞速闪过一丝这样的念头，路西菲尔现在所能做的，却也只是把这两界交界处的结界，暂时增强几分，让那些恶魔在短时间内，再不能通过这里进入混沌界和天堂。 浩瀚的光明之力很快在路西菲尔手中汇聚，绚烂的金色光芒把这漆黑的两界交界照得恍如白昼，像是太阳落入了地底。 那耀眼的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光芒，令地狱入口处无数窥视的恶魔惊恐地向地狱更深处退去，许多跑得慢的低等恶魔，甚至都因为此而灰飞烟灭。 坐在路西菲尔肩膀上的贝利尔，也忍不住用小爪子捂住眼睛，只能从指缝中，隐约看清路西菲尔的动作。 “……喵？”发现路西菲尔此刻正画的法阵，似乎颇为眼熟，贝利尔一时间连眼睛都忘记捂了，惊讶地望向路西菲尔双手之下那光明最盛大的地方。 手中画出一层又一层结界，把它们全数堆叠在地狱与混沌界入口的那层结界上，待所叠加的法阵已经到达那结界能承受的极限，路西菲尔这才终于收了手，放松地呼出一口气来。 “喵喵喵，喵喵喵喵！”小爪子拍了拍路西菲尔的颈窝，贝利尔微微瞪圆了眼睛，一边冲路西菲尔喵喵叫，一边用小爪子指着路西菲尔刚刚画过法阵的地方。 “嗯？”伸手揉了揉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发觉小家伙爪子所指的方向，路西菲尔微微怔了下，似乎隐约明白了这小东西的意思。 蓝宝石般璀璨的眼底渐渐盈满温和的笑意，路西菲尔捏了捏小家伙爪子上柔软的小肉垫，这才终于说道：“说起来，这结界还是我从贝利尔那学到的。” “喵。”用力抽回小爪子，贝利尔无语地轻轻哼了一声。 在此之前，贝利尔可完全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还会有这么活学活用的一天——那被路西菲尔用来封印两界交界口结界的法阵，根本就是当初他偷偷跑下界时，在寝殿大门上叠了十几打的法阵啊！ 想不到路西菲尔当初在强拆自己宫殿的时候，竟然还把这一手学过去了。 心底一边为路西菲尔强大的学习能力感慨，一边又为明明那么大岁数，却还被路西菲尔当成小baby留在身边的自己默哀，贝利尔的心情十分复杂。 丝毫不知道自己肩膀上的小东西究竟是谁的路西菲尔，则以为这小家伙是认出了那与贝利尔寝宫中完全相同的法阵，当即又微笑着轻声说道：“你的主人很厉害，竟然能创造出这么有效的封印法阵。” 一听这话，贝利尔当即骄傲地挺起小胸膛，立刻忘记了所有烦恼，骄傲地“喵喵喵喵”了几声—— 真不是他吹，当初在深渊里玩泥巴那些年，为了往冥界拉网线，贝利尔早把所有魔法元素和魔力体系都研究得透透的了。 单纯从魔法的构建方面来说，除了上帝，这世上目前估计还没有任何生灵能够与他匹敌。 听出小家伙声音中的骄傲，路西菲尔的脸上也现出一丝笑意。 他忍不住在深坑中仰起头来，向那远在天空之上天国望去，声音中隐约也有了一丝挂念，“也不知道，等我们回去，贝利尔会不会醒来？” “喵。”难得路西菲尔出门在外还这么惦记自己，贝利尔决定，等他们一会去，自己就醒来给路西菲尔看看吧。 嗯哼，这么一想，他还真是有点把路西菲尔宠过头了呢(￢_￢)。 以为小家伙也想念贝利尔了，路西菲尔当即展开翅膀，向云端之上的天堂飞去。 路西菲尔回到天堂的时候，天堂之门那片云海上残留的魔气，早已被几位天使长完全清除干净了。 因为并没有想到路西菲尔竟然会在混沌界停留那么长时间，几位天使长一开始还在月星天等了路西菲尔小半天。 在一直没等到路西菲尔归来后，公务繁忙的天使长们便都先各一步回到了各自的辖地，处理起因为这次突发事件而堆积起的公务。 穿过天堂之门，路西菲尔发现月星天似乎多出了许多力天使和能天使的身影，便决定先去月星天看看。 “路西菲尔，你回来了！”察觉到独属于路西菲尔的光明威压降临在月星天，加百列很快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微笑着对加百列点了点头，在来这里的路上，路西菲尔已经看到，月星天的天使和大天使们差不多恢复了原有的秩序，“混沌界的情况与我原本预计的有些偏差，所以我才在那里多停留了两天。” 想到此行遇到的恶魔和混沌界之下的地狱，路西菲尔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对加百列道：“我想，我们大概很快需要召开第三次会议。” 听出路西菲尔似乎在混沌界发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加百列翠绿的眸子顿时沉了沉，也收敛了眼底的笑意，“我们确实需要尽快聚一聚，关于这次天堂出现魔气的事，我和其他几位天使长也都有了些想法。” 脑海中闪过天堂大门附近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力天使和能天使，路西菲尔隐约猜到了加百列话中的意思，“我尽快安排好会议的时间，届时会派智天使来通知大家。” …… 路西菲尔回到第六天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回政务厅去探望贝利尔。 在听负责守卫的智天使说，贝利尔这几天一直在睡后，路西菲尔便决定先带肩膀上的小家伙一起去浴室中洗个澡—— 在混沌界折腾了三天，还遇到了那么多恶魔，虽然身上并没有沾染上丝毫魔气，路西菲尔也还是觉得，不能以这样的状态去见贝利尔。 不光他自己不能，这只被他带下界的小猫咪自然也不能。 于是很快，刚回到天堂想与身体会合一下，醒过来给路西菲尔看看的贝利尔，就再次顶着毛茸茸的脸，被路西菲尔抓进了水汽弥漫的浴室。 曾经在这里掉过一水池节操的贝利尔：…… 在挣扎无果，再次被路西菲尔用“摸下巴大法”从头到尾洗白白了一遍后，浑身湿漉漉的贝利尔终于趁路西菲尔洗澡的功夫，一溜烟地从浴室中逃了出来。 一离开浴室，贝利尔就立刻发动隐身技能，招来风元素，一边把身上的毛全部弄干，一边风一般冲进政务厅的羽毛秋千内，狠狠撞进自己沉睡的炽天使身躯中。 于是，当路西菲尔披着长袍，匆匆从浴室中赶来，担心那湿漉漉的小家伙惊扰到贝利尔睡觉的时候，恰好看到原本正沉睡的小天使，正揉着惺忪睡眼，从梦中醒来。 “路西菲尔。”似乎是因为刚刚醒来，小天使的脸上粉嫩嫩的，神色也有些懵懂。 在见到路西菲尔后，他立刻弯起了眼角，一边软声叫着他的名字，一边露出柔软清澈的笑容。 完全没想到贝利尔会突然醒来的路西菲尔，顿时怔住了。 贝利尔：诶嘿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难得见路西菲尔露出那样意外的神情，贝利尔终于忍不住再一次感叹，自己果然太宠路西菲尔了！看看都把路西菲尔高兴成什么样了！ 见路西菲尔的头发上还滴着水，知道路西菲尔似乎还不会用这种方便的家务魔法，贝利尔当即闪动着小翅膀，飞到路西菲尔面前，只轻轻一个指响，那原本正紧贴在路西菲尔背后的湿漉漉的长发和长袍，便立刻变得干爽起来。 如此，路西菲尔自然不可能还回不过神来。 “贝利尔。”张开双臂把贝利尔抱在怀里，路西菲尔的目光在羽毛秋千上扫了眼，发现并没有那偷跑的小家伙的身影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确定贝利尔不是被那小家伙吵醒的。 “你身上刚才怎么湿乎乎的？”伸出小胖手卷住路西菲尔身边一缕金灿灿的长发，贝利尔眨巴着眼睛，明知故问。 这件事路西菲尔倒是没有瞒着贝利尔的必要，“我和贝贝刚才在洗澡。”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在政务厅内逡巡了一番，在发现哪里都没有那小家伙的身影后，意外地挑了挑眉，低头问贝利尔，“它刚才没有来找你吗？” 路西菲尔还以为，那小家伙那么急着从浴室中出来，是因为想贝利尔了。 心底得意地哼哼了两声，在他已经把分身收回体内的现在，路西菲尔要是能找到“贝贝”就怪了。 心底如此想着，贝利尔面上却不露丝毫破绽，只对路西菲尔摇了摇头，“我并没有看到贝贝，不过它平时就经常自己出去玩，你不用担心。” 听贝利尔这么一说，路西菲尔才想起贝利尔之前确实提过贝贝的生活习性。 与那小家伙朝夕相伴了几天，乍一失去那小家伙的踪迹，路西菲尔竟生出一丝淡淡的失落。 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再想那不知道又浪到哪里去的小猫了，因为他去混沌界这三天，待处理的公文已经堆出了好几座小山。 也看到那多出好几倍文件的贝利尔：…… 见路西菲尔的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不耐也没有一丝抱怨，似乎完全不觉得那成倍增加的公务有哪里不对，依旧像平常一样，坐在桌案后开始处理文件，贝利尔此时对这位兢兢业业的天国副君，倒真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讲真，如果每天都让他来处理这么多文件，他大概会选择狗带_(:з」∠)_。 见路西菲尔那么忙，贝利尔也不好意思打扰他工作，只乖乖坐在路西菲尔怀里，看他一边一目十行地审阅文件，一边飞速用羽毛笔在文件上做出批示。 见路西菲尔那么忙碌，一直不是睡觉就是浪，几乎从没做过什么正经事的贝利尔，心中难得生出了一咪咪愧疚。 不过水星天权天使的公务，目前都交给了拜蒙和路西菲尔派去的其他几位智天使，在“正经事”方面，一时半会儿还真用不上贝利尔操心。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完全找不到事情做。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贝利尔发现，上帝虽然创造出了数以亿计的天使，但在传承方面，上帝给与天使的却并不多。 就算是被上帝精心雕琢的七大炽天使，从上帝那得到的传承，也只有强大的力量和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认知。 至于那些被上帝批量制造出的天使，得到的传承更是少之又少。 许多天使，包括炽天使在内，对于自身力量的开发和运用都还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包括路西菲尔都是如此。 不过路西菲尔好歹还拥有聪明的大脑，对于从各处汲取到的知识都能够迅速化为几用，比如那从他寝殿大门上学到的封印魔法。 路西菲尔也很懂得创新，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力也十分完美，这些，从路西菲尔之前开采矿山时用的纤薄光刃和他在混沌界捆着那些恶魔，却又并没有令它们灰飞烟灭的光鞭，就可见一斑。 如果给路西菲尔充足的时间，贝利尔相信，以路西菲尔的聪慧，一定会把魔法研究得十分透彻，甚至有可能会与现在的他旗鼓相当。 不过，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索性就先把那些简单实用的魔法写下来一些，让路西菲尔学一学吧。 第42章 第四十二天 身为掌管黑暗与梦境的神明， 即使从出生起就被困于深渊之中， 贝利尔曾经也和希腊诸神一样，天生就是站在世界最顶端的存在，而任何司掌某一领域的神明，对法则都绝对不会陌生。 这里所说的法则， 倒不是古希腊世界那令众神都陷入沉睡的法则，也不是希伯来世界总没事儿抽贝利尔几鞭子，提醒他不要做不该做的事情的监督整个世界运行的法则，而是世间万物的力量本质和运行规律。 举个简单的例子， 在贝利尔的眼中，世间的一切都是由各种不同的元素构成： 飓风微风都由风元素构成， 江河湖海云霜雨露由水元素构成，草木繁花由木元素构成，雷霆闪电由雷元素构成，九重天堂那巨型棉花糖一样的骨架几乎都由光元素构成，幽冥地狱那无尽的黑暗之地，则是由暗元素一寸寸夯实累积而成。 这些在其他生灵眼中，或许需要很久才能参透的物质和力量的本源， 对于贝利尔这样的天生神明来说，却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如同呼吸一样简单自然的本能。 不过， 在贝利尔曾经的世界， 诸神因为生来便具有某一领域的天赋， 或者直接被神王赐予掌管某域的神格， 根本完全不需要后天去努力修炼， 对于自身天赋之外的其他力量也完全不感兴趣，所以即使在贝利尔原本的世界，像他那样花那么多功夫去研究各系元素本质，开发新魔法的神明，都绝对独一无二。 贝利尔：这么看来，我当年果然还是太闲了：）。 心底如此感叹着，贝利尔随手从路西菲尔的桌案上抽出几张纸，右手变出一根羽毛笔，也埋头在那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发觉贝利尔的动作，忙于公务的路西菲尔不禁低头看了一会儿坐在他怀中的小天使，在发现贝利尔竟然是在认真地写着一行行魔法咒语后，眸光顿时深邃许多。 他忽然想起别西卜和加百列，曾对他说过的话。 因为工作性质与天国宰相相当，别西卜在公务上经常要与路西菲尔商议，两位天使长之间的走动自然要比其他天使长更频繁些。 路西菲尔还记得，别西卜曾不止一次向他感慨，别看贝利尔看上去软软的小小的，总让他们不自觉想要保护，但其实贝利尔的聪慧和对力量的把控程度，远在他们几位天使长之上。 这点，从他们几位炽天使刚刚诞生不久时，贝利尔就能完美地在别西卜的衣料上，用光明之力恰到好处地随手划出字迹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身为这世间仅存的七大炽天使，别西卜深知炽天使所身负的力量究竟有多么强横，但越是强大的力量，想要举重若轻就越是艰难。 天使长们第一次巡视诸天时，才都刚刚诞生不久，那时若是让他们用光明之力劈山填海，对他们来说或许还容易些，但让他们把体内磅礴的力量化在指尖，在轻薄的布料上恰到好处地灼烧出清晰完美的字迹，对天使长们来说却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难题。 贝利尔那时却十分轻松就做到了。 还是在灵魂受创的情况下。 后来贝利尔送给其他天使长的墨水和毛笔、所画的宫殿图纸以及路西菲尔在贝利尔寝殿所见到的魔法结界，都从许多方面证明，贝利尔平日里的所思所想，其实远比路西菲尔眼中所看到的更加复杂和成熟。 也或许是早看清了这件事，前些日子天使长会议结束的时候，加百列才会特意留下来和路西菲尔聊了一会儿，再一次提醒他，贝利尔是与他们一样的天使长，而并非随时都需要路西菲尔保护和守护的弱小存在。 希望路西菲尔在做决定之前，能提前争取一下贝利尔的意见。 他也不可能真的永远把身为权天使长的贝利尔留在第六天。 在那之后，路西菲尔看着贝利尔柔软的睡颜许久，才做出了那个待宫殿建好，就送贝利尔回水星天的决定。 加百列的提醒并没有错，在那之后，路西菲尔能明显察觉到，原本对他有些抗拒的贝利尔，渐渐愿意主动与他说话了。 至于贝利尔现在所写下的诸多魔法，路西菲尔也不会真的傻到以为贝利尔是因为无聊才胡画乱画。 想到贝利尔之前用魔法帮他弄干身上水迹的事，路西菲尔一时间只觉得怀中的小天使实在太过贴心，忍不住微微收紧了手臂，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小天使柔软的银灰色发旋。 感觉自己像是被当成玩偶蹭来蹭去的贝利尔：…… 小手拍了拍路西菲尔揽在自己身上的大手，正深陷在技术宅工作状态中无法自拔的贝利尔，老气横秋地怼了路西菲尔一句，“好好干活。” 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堂劳模，只偶尔溜号一小下的路西菲尔：…… 见贝利尔只瞄了自己一眼，就继续埋头写魔法，路西菲尔不知为什么，竟觉得贝利尔的举动中，莫名透着几分无奈和纵容。 这对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来说，是种极为罕见且难得的体验，以至于让路西菲尔都忍不住怔了一小会儿，眼底的笑意和暖意却渐渐蔓延开来，让他在接下来的两天中，即使面对海量文件，也依旧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时间对贝利尔来说，早已经没什么意义，所以当路西菲尔从他手中抽走羽毛笔，告诉他先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贝利尔才从对方的话中，察觉这似乎已经是他和路西菲尔回到天堂的第三天。 目光在路西菲尔的桌案上扫了眼，在发现那里只剩下一张天使监狱的图纸后，贝利尔不禁微微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路西菲尔，“那么多的文件，你都处理好了？” 之前他们从混沌界回来的时候，贝利尔记得政务厅中的几张桌案上可都堆满了文件，他埋头写魔法这段时间，也隐约记得一直不断有智天使进来送文件，累计在一起，也就是六天的工作量，路西菲尔竟然只用了一半时间就全都搞定了！ 这实在是远超贝利尔原本的预料。 路西菲尔却显然并不觉得自己的工作效率如何惊人，只微笑着蹭了蹭贝利尔的脑袋，“中间我还抽空看了下你写的魔法，不然还可以更快。” 边说，路西菲尔边把之前被贝利尔随手乱扔，被他一一捡回来的一沓纸张归拢到贝利尔面前，忍不住感慨，“贝利尔，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没想到路西菲尔在他本人面前也会如此直白地对他表示出赞赏和夸奖，贝利尔本人却是一点都不虚的，只不过为了坚持到现在的小白花人设，他暂时还不能表现得太过骄傲，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路西菲尔，“你都看过了？感觉怎么样？” 见贝利尔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路西菲尔也忍不住微笑起来，用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开出一个小小的储物空间，而后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些魔法的实用性都很强，不管是对我还是整个天堂来说，都帮了大忙。” 这话倒不是在哄贝利尔。 在整个天国都在搞建设的现在，贝利尔所写下的很多基础魔法，连力量低微的天使和大天使都可以顺利使用，这无疑会令所有天使的工作效率都大大提高，而那些简单且容易上手的防御、攻击魔法，也会大大提高天使们的武力值，恰好解决了路西菲尔的燃眉之急。 完全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掌握了空间魔法，贝利尔一时间倒是比惊叹他才能的路西菲尔更加惊讶几分。 不过一想到他是路西菲尔，贝利尔就觉得，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贝利尔，两天后我们要开会。”这件事之前路西菲尔已经让智天使去通知了其他几位天使长，倒是贝利尔，因为距离自己太近了，路西菲尔现在才想起来告诉他。 虽然之前在月星天时，已经听路西菲尔和加百列提起过这件事，但贝利尔还是适当地表现出了惊讶和不解，“前些天不是刚开完会吗？怎么这么快又要开？” 身为日理万机掌管一域的天使长，除贝利尔以外的其他六位天使长平日里都十分繁忙，平日里大多靠文件还有智天使们传信交流，除非有什么需要天使长们一起商议和解决的大事发生，不然轻易不会召开天使长会议。 从创世到现在，一共也才召开过两次天使长会议：第一次是七位天使长共同巡视诸天，第二次则是为了汇总和分配建设天堂的任务。 想到前些天闯入天堂的恶魔，还有路西菲尔在混沌界的那三天，贝利尔心中虽然多少有了些猜测，但对于路西菲尔将要在第三次会议上做出怎样的决定，贝利尔目前还并不十分清楚。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么快又麻烦大家。”脑海中再度忆起那些丑陋的恶魔和不断溢出魔气的地狱入口，路西菲尔这才把前些天天堂发生的事，还有他去了混沌界的事，一一说给贝利尔听。 没想到路西菲尔会这么详细地对自己说这些，在路西菲尔条理分明地说完以后，贝利尔把羽毛秋千招到路西菲尔的桌案上，从路西菲尔的怀中飞到秋千中坐定，这才一脸严肃地望着路西菲尔，“所以，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没想到贝利尔竟会如此敏锐，路西菲尔倒也没藏着掖着，只把自己的想法提前透给贝利尔一些，“发现有恶魔擅闯天堂后，我才发现到目前为止，我们对异界的生灵根本没有任何防备，所以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的事件，我想把部分权天使、能天使还有力天使调去守护月星天和天堂之门。” 原本驻守在月星天的天使和大天使虽然数量众多，但实力却是整个天堂最弱的，而因为司掌万千星辰和混沌界气象的缘故，天使和大天使必定要留在月星天，根本不可能迁往水星天或者金星天。 但从之前在混沌界所见到的情况来看，路西菲尔已经基本确定，能够从地狱进入混沌界乃至天堂的恶魔，实力大多在能天使往上，虽然他已经加固了地狱和混沌界入口间的结界，但谁也说不准，未来恶魔会不会通过其他方法离开地狱。 所以，为了防止异界生灵再闯入天堂，在天堂之门加派天使守卫已经势在必行。 转瞬想通了这些，贝利尔也明白了路西菲尔的顾虑，当即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这件事我没有意见，需要调动多少权天使，命他们驻守哪里，你到时候直接通知拜蒙就可以。” 那样理所当然，完全一副甩手掌柜一样的语气，让路西菲尔不禁有些无奈。 路西菲尔也是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之前因为关心贝利尔的身体，完全不让他操心水星天公务的做法，似乎有些不妥当。 但贝利尔之所以会这样，归根结底也是路西菲尔当初自作主张的锅，好在贝利尔似乎并没有因此认为自己架空或者限制了他的权力，对他还十分信任，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想到此，路西菲尔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斟酌着缓缓对贝利尔道：“贝利尔，我之前答应过你，待你水星天的宫殿建好，我就送你回去。这段时间我虽然派了些智天使和拜蒙一起帮忙料理权天使的公务，但权天使们唯一的领袖，从始至终唯有你。” “你是神赐的权天使长，这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有所改变。” “所以，无论是拜蒙还是其他智天使、权天使，都只是辅佐你的下属，等你回到水星天，权天使的很多事务还需要你亲自决定才行。” 一直以为自己只要安心当咸鱼就好的贝利尔：…… “可是，之前没有我在，拜蒙和智天使们不是一样把权天使的公务处理得很好？”想到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每天都险些累成汪，贝利尔咽了下口水，觉得自己还可以挣扎一下。 “那是因为，之前我让他们把处理不了的事都直接送到了我这。”神情无奈地揉了揉贝利尔的小脑袋，路西菲尔的态度温和却坚决，“等你回到水星天，这部分公务就要你自己去处理了。” 说到这，路西菲尔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在你回水星天以前，我会尽快帮你熟悉权天使的事务，这样你回去之后，处理起来也会更得心应手一些。” 贝利尔：不我不想回去了，就让我一直在这里睡到地老天荒当一条安静的咸鱼吧qaq！！！ 一想到即将要亲自面对海量的权天使公务，贝利尔顿时整个神都不好了！ 不过路西菲尔显然并不容他逃避，在接下来的两天中，贝利尔都一直被路西菲尔揪着一起处理权天使的公务，就算贝利尔中途想以睡觉为名逃避公务，路西菲尔也会把权天使的公务先放在一边，等他醒来一起处理。 于是，当第三次天使长会议在第六天召开时，出现在诸位天使长面前的，就是一个蔫哒哒的一脸身无可恋状的贝利尔。 天使长们：？？？ 作为贝利尔这段时间的直接“监护人”，路西菲尔当即接收到了来自同僚们无比八卦的注目礼。 完全不知道贝利尔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处理公务的路西菲尔：…… 无奈地看了眼贝利尔背对着自己坐在羽毛秋千上，闹脾气地只留给自己一个小小的背影，路西菲尔眼底闪过一抹无奈的笑意，只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就开始对几位天使长说明之前在混沌界见到的关于恶魔和地狱的信息。 对于恶魔，路西菲尔虽然只短短接触了三天，但他对于恶魔还有地狱的认知以及猜测，以及未来恶魔可能会对混沌界和天堂所造成的影响分析，却让曾亲自到地狱玩耍过的贝利尔也忍不住听得入了神，不禁暗暗对路西菲尔侧目—— 只凭着那么点信息，路西菲尔竟然就分析出了地狱恶魔的数量，生活环境以及实力分布，并且对恶魔未来可能会再次出现在混沌界和天堂的时间也做出了预测。 这不得不让与路西菲尔朝夕相处，在混沌界时光顾着看热闹的贝利尔感到惊叹。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才提出想要在天堂之门加派中三级天使驻守的提议。 几位天使长闻言，倒是都笑了，因为他们原本想在这次会议上提议的，也是这件事。 既然想法一致，接下来的安排自然容易了许多。 因为上三级天使的数量在整个天使群中所占的比例很小，且大多公务繁忙，所以在反复商议后，天使长们决定派一部分权天使、能天使、力天使和主天使驻守月星天的天堂之门，留守第二天水星天的权天使和能天使也要时刻注意，是否有异界生灵擅自闯入。 如此，原本已经规划好的各级天使的生活驻地，自然也要随之改动。 好在月星天幅员辽阔，再为驻守天堂之门的天使们重新划分出一块地方作为生活区，完全不成问题。 而因为这部分天使的工作发生了变化，今后要负责守卫天堂，在武力值方面，自然也需要有所提高。 这件事路西菲尔在这两天中已经与贝利尔商议过，询问贝利尔是否可以把他写下的一部分魔法传授给天使们，以增强他们的战斗力。 对此，本也多少抱着这种心思写下这些魔法的贝利尔自然不会拒绝。 因为贝利尔所写下的魔法数量众多，路西菲尔这两天在工作之余，把它们仔细整理成了一本厚厚的书册，并且誊抄了几份出来，在开会时把它们交给了几位天使长。 一开始几位天使长还很好奇这是什么，但在翻开那魔法书，看到里面那些简单实用却又十分精妙的魔法后，都感到十分震惊，忍不住对贝利尔肃然起敬，纷纷跟他请教起里面的魔法来。 面对热情的天使长们，两辈子从未被拍过这么多马屁的贝利尔不禁龙心大悦，即使不断在心底默念着“不要崩人设不要崩人设”，也还是忍不住眉眼弯弯，几乎完全掩盖不住眼底的得意之色，眉飞色舞地给诸位天使长们科普起他们不懂的地方来。 见贝利尔终于恢复了精神，早就把所有魔法都吃透了的路西菲尔，也渐渐柔和了眉眼，眼底也现出几分融融春风般和煦温暖的笑意来。 虽然对贝利尔的魔法天赋感到十万分的震惊，也虽然恨不能一直留在第六天与贝利尔探讨到天荒地老，但对于公务繁忙的天使长们来说，这仿佛假期一样的会议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为了避免被堆积的公务活埋，在软磨硬泡硬生生在第六天停留了半个月后，几位天使长终于不得不返回各自所掌管的领域，去安排天使们驻守天堂之门的事。 临行前，加百列还泪眼汪汪地握住贝利尔的小手，问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水星天，这样她没事就可以经常去贝利尔那串门，顺便向贝利尔讨教一下那些魔法。 对此，完全不想回水星天搬砖的贝利尔十动然拒，微笑着表示短时间内他可能并不会回水星天，让加百列有什么事完全可以让智天使来给他送信。 想到一直在身边辅佐自己工作的那几位博闻强识的智天使，加百列十分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总让他们来帮忙送信，智天使们究竟会不会因此而罢工？ 总觉得可能性非常大呢_(:з」∠)_。 这么一想，加百列望着贝利尔的目光不禁更加不舍了。 被加百列闹得实在没办法，贝利尔想了想，终于对她道：“那我最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研究出一种用于通讯的魔法吧。” “这个好这个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完全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种魔法，加百列顿时兴高采烈地拜托贝利尔一定要尽快研究出这种魔法，这样她和贝利尔联系起来就不用那么费力了。 好不容易把加百列送走了，贝利尔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迷妹什么的，实在太可怕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天 贝利尔虽然答应加百列， 会尽快琢磨出新的通讯魔法， 但在他还是黑暗神时， 因为独来独往惯了， 根本不曾与任何神明或者其他生灵有过交流，所以贝利尔之前还真的从未研究过通讯魔法。 不过他跟加百列提起通讯魔法，倒也不是诓她，而是因为加百列一央他，贝利尔就忆起了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人类在后世创造的五花八门的通讯手段。 这么一想，贝利尔才发觉现在的天堂跟他之前所生活的世界相比， 简直就是原始社会和高科技的完美对比，也不知道这希伯来世界，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发展到他原本世界的科技程度—— 要知道， 对于网瘾神明来说，没有什么比断网更太难挨了！ 不过一想到这个世界还有天堂目前还处于搞基础设施建设的百废待兴阶段， 贝利尔当即就偃旗息鼓了， 总觉得短时间内，要想在天堂开发出局域网什么的，有点扯淡。 曾经为了往冥界扯网线， 贝利尔没少研究如何用魔力构建网络，所以其实真说起来， 如果真让他在天堂构建魔力网， 贝利尔倒未必真的做不到， 不过每层天堂的魔力威压都不同这点， 确实很麻烦， 答应加百列的通讯魔法，麻烦也就是麻烦在这。 好在贝利尔曾经在网上看过不少影视剧和小说，在里面学到不少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现如今虽然一时半刻搞不定适用整个天堂的即时通讯魔法，但弄个送信的小魔法或者炼制些拥有通讯功能的炼金饰品什么的，倒是简单许多。 不过，身为一个身患懒癌的重度拖延症患者，贝利尔自然不可能马上去做这件事。 送走加百列之后，贝利尔习惯性地返回路西菲尔的政务厅，没怎么意外地看到路西菲尔果然又坐在桌案前，处理起开会这几天堆积起来的文件。 一想到等自己回水星天之后，也要过这样辛苦的日子，即使清楚有拜蒙在，最后到自己的手中的文件一定已经少了很多很多，贝利尔也还是忍不住“啪叽”一声倒进羽毛秋千中，只想做条安静的咸鱼。 发觉贝利尔的动作，路西菲尔一边一目十行地批阅文件，一边还不忘笑着问贝利尔，“累了？” 贝利尔闻言，立刻警惕地往羽毛秋千更深处缩去，嘴里含糊地哼唧了两声，就怕路西菲尔又像之前那样抓自己一起看权天使的公务。 被贝利尔的小动作逗得忍不住弯起唇角，想到贝利尔在开会这几天中似乎一直被其他几位天使长轮番请教魔法，几乎没怎么休息，路西菲尔这才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累了就休息一下，你这些天都没怎么睡。” 听路西菲尔这么一说，贝利尔反而不想装睡了，只侧躺在羽毛秋千上，静静望着路西菲尔的侧脸出神。 贝利尔刚刚发现了一件事——自从他来第六天以后，除了当初陪他一起睡觉那次以外，他好像还从未看到过路西菲尔休息。 在贝利尔的印象中，路西菲尔好像不是在伏案处理公务，就是因公来往于诸天，不然就是在火星天汗流浃背地搬砖，最放松的时候，似乎也就是和他一起洗澡的时候。 如此兢兢业业似乎永远都在忙碌的样子，和自己还是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 心底正如此感慨，贝利尔就忽然听路西菲尔道：“贝利尔，你要不要见拜蒙？” “嗯？”被路西菲尔如此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贝利尔莫名其妙地看他，“拜蒙怎么了？” 路西菲尔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微微侧过头，无奈地看着贝利尔，“之前的会议上，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要调派部分权天使常驻月星天？你不在水星天的这段时间，权天使的公务虽然几乎全部由拜蒙代领，但这次调派权天使的事情毕竟太过重大，所以我才想问你要不要见见拜蒙，与拜蒙亲自商议过之后，再做决定。” 虽然觉得路西菲尔这样有点多此一举，之前自己也说过，这些事完全让拜蒙自己决定就行，不过自从来到第六天，贝利尔还一次也没见过拜蒙，趁此机会见一下拜蒙倒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路西菲尔之前不是一直对拜蒙颇有微词，还不太想让他和拜蒙见面么，今天怎么忽然转性了？ 目光狐疑地看了眼路西菲尔，贝利尔一时间倒也想不通路西菲尔在想什么，不过到底还是应下了与拜蒙见面这件事。 于是很快，得到召见通知的拜蒙就从水星天来到了第六天。 因为想和拜蒙单独交流，贝利尔并没有在路西菲尔的政务厅召见拜蒙，而是选了一间会客用的偏殿。 “殿下！”自从贝利尔出事后，这还是拜蒙第一次见到自家殿下，虽然之前他早已从路西菲尔殿下那里得知贝利尔殿下现在很好，只是在第六天休养身体，拜蒙也还是忍不住激动地红了眼眶。 见那神似焦糖布丁的副官一见面就跪在自己面前，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贝利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坐在羽毛秋千上，伸出小手拍了拍拜蒙头顶奶油色的卷发，“这是怎么了？” 见殿下对自己仍旧亲近宽容，丝毫不曾因为长时间不见而对自己疏远，拜蒙的眼眶顿时更红了，声音也隐隐有些哽咽，“属下失职，没有照顾好殿下！” 贝利尔闻言，微微怔了下，转瞬便想明白了拜蒙是在自责自己当初“睡失了魂”的事，心里顿时有点囧。 当初被路西菲尔带来第六天后，贝利尔曾假装不知道自己睡觉时发生了什么，详细问过路西菲尔“事发”的经过。 在听路西菲尔说完后，贝利尔才知道路西菲尔究竟闹了怎样的乌龙。 实际上，当初就算路西菲尔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已经在外面浪够了的贝利尔也会很快回到天堂，让自己的身体“苏醒”过来。 但偏偏路西菲尔因为担心他，直接强拆了他寝殿的大门，之后还急匆匆带贝利尔去找了神，这才让所有天使都以为贝利尔是真的出了事。 但其实直到现在，路西菲尔也不知道，贝利尔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失魂”，到拜蒙这里，更是连“失魂”这件事都不曾听闻，只知道贝利尔殿下病得很严重很严重，所以才会令路西菲尔殿下对他那么失望和生气。 在那之后，路西菲尔留贝利尔殿下在第六天静养的事，更是坐实了拜蒙心底的猜测。 如此天长日久下来，拜蒙几乎快要被心底的自责压垮，只觉得如果当初他能像路西菲尔殿下一样细心，自家殿下的情况就不会严重到后来那种程度。 如此，对于路西菲尔殿下后来又派了好几位智天使来“分担”他的工作，心中有愧的拜蒙自然毫无怨言，今天见到贝利尔，也才会这么激动。 全天堂唯一知道路西菲尔究竟闹出怎样一个大乌龙的贝利尔：…… “咳，”心中实在囧得不行，贝利尔假装咳了两声，果然让拜蒙从那种快要被自责淹没的悲伤氛围中回过神来，这才轻声对拜蒙道：“你是我亲选的副官，当初也是严格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所以也没必要因此感到自责。” 这么说完，贝利尔倒也不想继续和拜蒙纠结这件事，干脆把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在刚刚结束的这次天使长会议上，我们已经决定调派部分权天使和中三级天使常驻月星天，这件事你知道了吗？” 拜蒙闻言，倒是有点惊讶，“拜蒙还没收到明确的命令。” 说到这，拜蒙微微顿了下，这才继续对贝利尔道：“不过半个月前，加百列殿下曾派大天使来水星天，借了些权天使去帮忙守卫天堂大门，后来我听说其他几位殿下也调派了部分能天使和力天使去月星天。” 见贝利尔殿下微微颔首，显然早就知道这些，拜蒙顿时有些疑惑地问贝利尔，“这么说来，这部分权天使，以后难道要一直留在月星天？” 拜蒙自然知道殿下们既然做出这种决定，就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不过因为一直忙于权天使的公务，几位天使长目前也还没有对整个天堂公布恶魔的存在，所以至今为止，拜蒙还和众多天使一样，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忽然派权天使和中三级的天使去守卫天堂大门。 听出拜蒙至今仍对恶魔的事一无所知，贝利尔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路西菲尔最近坚持要让他熟悉权天使的事务，并且一再跟他强调，即使有拜蒙和智天使们帮他处理公务，有些事也还是必须要他这个权天使长亲力亲为。 就比如这次调派几级天使去往月星天驻守的事，贝利尔相信，在天使长会议结束后，几位天使长身边辅佐他们处理公务的天使一定都会对恶魔还有这次会议的事有所耳闻。 倒是拜蒙，因为贝利尔远在第六天，所以直到现在仍不知道这次调派权天使去往月星天的理由。 贝利尔也是直到这时，才隐约明白为什么路西菲尔那天会那么郑重地跟他强调，他是权天使唯一的领袖，有些事也必须只有他才能做—— 拜蒙到底只是代他处理事务的智天使，很多只有天使长们内部决定和交流的信息，如果没有贝利尔在，拜蒙根本就不会得知。 如果真的长此以往，无论对拜蒙还是对权天使来说，都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贝利尔虽然一向懒得管事，但自从有了贝利亚尔，他终于隐约发现，自己似乎完美地从父神母神那继承了“护短”的优点。 所以，无论是贝利亚尔还是目前归属他麾下的权天使，贝利尔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委屈。 想明白这些，贝利尔当即无声叹了口气，把半月前有恶魔擅闯天堂，还有关于地狱以及这次调派几级天使去守卫月星天的原因，详细讲给了拜蒙听。 这还是拜蒙第一次听自家殿下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开始他还有点担心贝利尔会累到，但后来，在发觉殿下这些话中蕴藏着怎样庞大的信息量以后，拜蒙顿时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如此，倒也难怪几位殿下会在第二次会议刚刚结束不久，又召开了第三次会议。 “派去月星天的权天使毕竟是少数，你只要选出一位下属带队去月星天即可，毕竟水星天才是权天使的大本营，很多事以后还需要你继续处理才行。”担心拜蒙因为太重视这件事反而本末倒置，贝利尔最后还不忘提醒他。 聪慧如拜蒙，自然知晓贝利尔的意思，当即表态道：“殿下既然把权天使的事务交给拜蒙，拜蒙自然不会令您失望。之前加百列殿下来水星天借调权天使的时候，我是派了拉斐尔带队。如果殿下不反对，这之后拜蒙想让拉斐尔正式代领权天使，驻守月星天和天堂大门。” “看来拉斐尔这段时间的表现还不错。”对于拉斐尔，贝利尔还有些印象，毕竟当初他带拜蒙回水星天的时候，拉斐尔是被一众权天使推选出的代表，后来也一直跟在拜蒙身边，协助拜蒙处理公务。 听贝利尔夸奖拉斐尔，拜蒙脸上倒是有了几分放松和笑意，“是，拉斐尔的能力，与许多智天使相比也毫不逊色。” “哦？”贝利尔闻言，意外地挑了挑眉。 身为天堂中地位和力量仅次于炽天使的精英，智天使究竟有多么骄傲，贝利尔当初在挑选副官时就已经有所察觉。 估计在绝大多数智天使心中，整个天堂唯有身为天使长的七大炽天使，才能令他们心甘情愿俯首。 所以，乍一听到拜蒙对拉斐尔做出如此高的评价，贝利尔才会这么意外和惊讶。 不过既然能让拜蒙做出这样的评价，倒也说明拉斐尔确实是个极为优秀的天使。 所以，对于派拉斐尔带队驻守月星天这件事，贝利尔倒是没有任何意见。 “既然把权天使的事务交给了你，我就不会质疑你的决定，按你想的去做。”最后，贝利尔如此对拜蒙道。 “感谢殿下对拜蒙如此信任。”拜蒙再次对贝利尔俯首。 虽然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恶魔再来骚扰天堂，不过既然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贝利尔还是觉得应该让麾下的天使们好好提升一下武力值。 武技什么的，身为一个在深渊懒了不知多少年的宅，贝利尔虽然毫无办法，不过在魔法方面，他不是刚写了不少魔法出来么？ 想到几位同僚在会议结束时，都带走了他的魔法书，估计回去之后都会开始琢磨为麾下的天使提高武力值，作为这些魔法的创始神，贝利尔自然也不能委屈了自己麾下的权天使，当即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本魔法书，交给拜蒙，让他回去好好研究研究，顺便挑些简单的攻击防御魔法，让权天使们好好练习。 这样一来，未来如果有什么事，权天使们也不至于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完全没想到贝利尔殿下竟然在休养期间，也不忘为麾下的天使们操心，拜蒙当即又感动得泪眼汪汪，请求贝利尔不要那么操劳，养好身体要紧。 见那焦糖色的眼中几乎快要滴出水来，贝利尔不禁脑补了下，如果拜蒙真的哭了，眼中流出的究竟会是眼泪还是蜜糖，直到又被拜蒙依依不舍地叫了一声，才蓦然回过神来。 好笑地看着拜蒙那双看起来就有点甜的眼睛，贝利尔这才对即将离开的拜蒙道：“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等水星天的宫殿建好，我就会回去，所以不用为我感到担心。” 一听贝利尔要回水星天，拜蒙立刻高兴得喜形于色，“请殿下放心，拜蒙和权天使们一定会尽快为殿下建好宫殿，迎殿下回水星天！” 面对那双满是殷殷期盼和喜悦的眼睛，贝利尔最终还是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不不不我真的完全不着急”，心塞塞地送走了一身干劲的拜蒙。 讲真，看拜蒙的样子，他真的有点担心明天就收到宫殿已经建好的汇报qaq…… 丧丧地回到政务厅时，贝利尔发现路西菲尔已经处理完了大部分文件，此时正用羽毛笔在天使监狱的图纸上勾勾画画，把之前那部分已经建好的围墙划了下去。 看路西菲尔的样子，似乎立刻就要打算去火星天继续搬砖，贝利尔顿时皱起小眉毛，担心路西菲尔这样下去会过劳死。 而且，天使监狱那边，其实他在上次随路西菲尔一起去火星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些考量。 知道路西菲尔一旦想做什么，就几乎没有更改的可能，贝利尔却也不想真的看他一直像个永动机器人一样连轴转。 即使曾经身为神明，贝利尔也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永远不会疲惫的灵魂。 所以—— 乘着羽毛秋千来到路西菲尔身边，贝利尔伸手扯了扯路西菲尔雪白的衣袖，在路西菲尔询问地看过来时，微微眯起眼睛，张开双手，软软对路西菲尔道：“路西菲尔，陪我回寝殿睡觉。” 第一次听贝利尔提出这样的要求，即使是日渐喜怒不形于色的路西菲尔，也忍不住怔了下，紧接着却忽然蹙起眉头，眼底也有了几分担忧。 伸手把贝利尔抱紧怀里，路西菲尔问他，“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 早知道路西菲尔会如此脑补，贝利尔也不否定，只紧紧抓着路西菲尔胸前的布料，微微打了个哈欠，困倦地小声说道：“你陪我。” 握住贝利尔的手腕，路西菲尔把光明之力往贝利尔体内探了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他们诞生以来，贝利尔极少会对他表现得如此依赖，也从未让路西菲尔帮忙做什么，现在只是想让路西菲尔陪他睡觉，路西菲尔自然不会拒绝。 所以很快，路西菲尔就如贝利尔所愿，带他去了他们俩都只休息过一次的寝殿。 自从有了羽毛秋千，贝利尔基本都是想睡就睡，再没踏足过寝殿。经过数十次观察，发觉贝利尔即使沉睡也再没失过魂的路西菲尔，自然也再没来寝殿休息过——他本就不需要休息。 所以，真说起来，这还是路西菲尔自诞生以来，第二次睡觉。 想到第一次陪贝利尔睡觉时，贝利尔还一脸不开心，现在却主动让他过来陪睡，路西菲尔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底却忍不住有点开心。 和路西菲尔一起缩在被窝里，见路西菲尔周身的气息渐渐柔和下来，贝利尔也不知不觉弯起唇角，伸手在路西菲尔脸上拍了拍，“安安。”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招呼，路西菲尔却很快明白了贝利尔的意思。 大手覆上贝利尔的小手，路西菲尔很快把贝利尔揽进怀中，也轻声道了句“安安”。 静谧的宫殿内，很快传来两个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意识沉入黑暗本源内，在确定黑暗神殿的穹顶上，确实出现了属于路西菲尔那颗耀眼的金星后，贝利尔的身体中这才渐渐飘出一股灰色的雾气。 那雾气并没有立刻凝成实体，在从门缝中偷偷钻出去之后，才在没有智天使守卫的地方，凝成一只雪白的小猫。 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在确定房间中的呼吸依旧平稳后，贝利尔这才踩着轻快的步伐，穿越重重云海，向混沌界极速而去—— 在禁魔领域搬砖什么的，还会有谁比利维坦更好用吗？ 第44章 第四十四天 混沌界。 漆黑的夜空中， 繁星闪烁。 此时距离路西菲尔把混沌界的恶魔清除殆尽已经过去半个月， 整个混沌界一片风平浪静。 趴在海边的礁石上，利维坦无聊地用尾巴在海水中画着圈，一会儿看看身边的贝利亚尔，一会儿顺着贝利亚尔的目光， 看看头顶辽阔的夜空。 自从半月前路西菲尔离开混沌界以后，贝利亚尔就一直像这样坐在海边，望着云层之上的天空，总希望父亲能像路西菲尔那样， 从天而降。 利维坦却是在一处待不住的性子，虽然每天都会过来看看贝利亚尔的情况， 不过更多的时间，利维坦还是会去大海或者陆地上浪一浪，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有的话，就给贝利亚尔带回来。 “贝利亚尔，你真的确定贝贝会来吗？”又一天过去了，发现贝利亚尔还在等待的利维坦， 忍不住小声问道。 “父亲知道我在混沌界，路西菲尔来过混沌界的事肯定瞒不过他， 所以我想父亲最近这段时间一定会想办法下界来看我们。”摸了摸利维坦冷冰冰的细长脑袋， 贝利亚尔笃定地道。 话音未落， 贝利亚尔就若有所觉地又抬头望向夜空， 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 蓦地现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喜悦，对利维坦道：“看，父亲来了。” 利维坦闻言，顿时也来了精神，霍地从石头上竖起细长的身子，也眼巴巴地向繁星点点的夜空望去。 于是，当贝利尔踩着优雅的猫步，被风元素裹挟着从天而降时，看到的就是几乎快要化作“望父石”的贝利亚尔和利维坦。 “贝利亚尔，利维坦。”轻飘飘降落在那巨大的礁石上，贝利尔对两个傻孩子挥了挥毛茸茸的小爪子。 “父亲。” “贝贝～你来啦～！” 贝利亚尔和利维坦迅速跑过去，把贝利尔团团围住。 “父亲，您这半个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自半个月前路西菲尔离开混沌界后，贝利亚尔就发现父亲再没入过自己和利维坦的梦，这让贝利亚尔不禁担心起贝利尔是不是在天堂出了什么事。 “路西菲尔回到天堂不久，我们七大天使长就连着开了半个月的会，一开完会我就立刻下界来找你们了。”这么说完，贝利尔轻盈地跳到利维坦的脑袋上，赞赏地对贝利亚尔道：“路西菲尔来混沌界时，你做得很好。” 直到现在贝利尔还很庆幸，还好贝利亚尔的性子不像利维坦那样跳脱随意，时刻记着他的叮嘱，在路西菲尔降临混沌界的时候立刻隐去了身形，不然以贝利亚尔现如今的实力，如果直面路西菲尔身上的圣光，很有可能会受到无法预估的伤害。 贝利亚尔闻言怔了下，“这么说来，路西菲尔来混沌界时，您果然也在吗？” “贝贝～那个金灿灿的叫露露什么的天使，来这里的时候，我和贝利亚尔都感觉到了你的气息呢，不过那个露露实在太耀眼了，我们在这就只能看到一团光，根本看不到你在哪！”利维坦也忍不住抱怨。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两个小家伙解释他在天堂给自己当宠物的贝利尔：…… 既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贝利尔索性就略过这个话题，只简单对他们道：“我知道路西菲尔要来混沌界时，很担心你们，所以就与路西菲尔一同到了混沌界。” 这么说完，他又笑着对贝利亚尔道：“好在你并没有被路西菲尔发现，混沌界的恶魔也都被他清理干净，来往于两界的交界口也被路西菲尔设下了更强大的结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恶魔再踏足混沌界，接下来你可以自由地在这里生活。” 贝利亚尔听后，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着急带利维坦去天堂的贝利尔却并没有注意到。 小爪子在利维坦的头顶轻轻抓了抓，贝利尔对利维坦道：“利维坦，我有事要拜托你。” “嗯？贝贝想要我做什么？”难得贝利尔主动有事找他帮忙，利维坦和贝利亚尔当即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我想让你今晚和我去天堂办一件事，明天早上就回来。” 完全没想到贝利尔竟然要带利维坦去天堂，贝利亚尔和利维坦顿时全都怔住了。 “我……我可以去天堂吗？”半晌后，利维坦终于回过神来，尾巴紧张地在海水中画起圈圈，小心翼翼地问贝利尔，生怕自己这是在做梦—— 天堂，那可是有神居住的国度！创造利维坦和这个世界的伟大的造物主，就在那里！ 一想到这些，利维坦的尾巴顿时摇得更快了，黄橙橙的竖瞳眼巴巴望着贝利尔。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得小心点，不能被其他天使发现。”虽说天使长会议后，天堂之门和月星天很快就会派中三级天使还有权天使去守卫，但贝利尔完全可以用隐身魔法把利维坦偷渡进去，身负混沌之力的利维坦只要不作死，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天使们发现。 这么说完，贝利尔又看了看贝利亚尔，有点抱歉地对他道：“贝利亚尔，你的隐匿天赋虽然很厉害，按理说应该比利维坦更不易被天使察觉，但天堂毕竟是神的领域，我不能拿你的安全冒险。” 贝利亚尔和利维坦不同。 身为上帝的第一个造物，自诞生起就被上帝抛弃在混沌界大海中的利维坦，即使被发现擅闯天堂，贝利尔估计，上帝也不会真把利维坦怎样，这点从之前他因为利维坦去找上帝时，上帝那宽容到匪夷所思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但贝利亚尔与上帝之间根本没有没有任何干系，身为至高光明神的上帝，对黑暗的态度绝不会友好，所以贝利尔很担心，如果贝利亚尔真的踏足天堂，会不会第一时间就被上帝神道毁灭。 为了贝利亚尔的安全，贝利尔不能冒这个险。 好在贝利亚尔一向懂事，在听到贝利尔的话后，并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 告诉贝利亚尔他和利维坦会在天亮之前回来，贝利尔很快便带着利维坦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之中。 目光定定注视着父亲和利维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幕之后，直到看得眼睛微微酸痛，贝利亚尔这才自海边的礁石上站起身，静静走向混沌界与地狱的交界口。 路西菲尔虽然加固了这交界口的结界，但对于由混沌之力所化的贝利亚尔来说，这结界原本就形同虚设，即使被路西菲尔的法阵加固过，也依旧如此。 两界交界口前，贝利亚尔漆黑的身影如烟般渐渐淡去。 透明的结界上，很快漾起水波般浅淡的涟漪，还未被守在此处的低等恶魔注意到，就立刻恢复了平静。 地狱第八层，冰岩地狱。 半月前曾被路西菲尔穿成一串送回地狱的诸多高阶恶魔，正气势汹汹地聚集于此，愤怒地对深渊大恶魔巴尔抱怨他们在混沌界的遭遇。 “巴尔大人，那长着金色翅膀的美人实在太过嚣张，竟敢如此对我们！巴尔大人，还请您把那美人抓回地狱，为我们报仇！” “巴尔大人，那美人封闭了通往混沌界的入口，现在以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再前往混沌界，更别说那远在混沌界天空之上的世界，整个地狱现在只有您能做到这件事！” “巴尔大人，那美人真的很美(－﹃－)！” 正同仇敌忾的众多恶魔：…… “好吧，那美人确实美得让魔睁不开眼_(:з」∠)_。” “就是他身上的光，烧在身上太疼……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我怎么知道？不过混沌界天空再往上的那个世界，好像到处都白花花的，有种让魔不舒服的气息。” “何止不舒服，那美人儿封印界口的时候，很多低等恶魔都直接被那金光烧死了，连渣都没剩下。” 一听到这话，原本正讨论美人起劲的恶魔们，顿时都意识到了那金光的可怕。 在一片令魔窒息的沉默中，一直坐在高处听那群恶魔吵嚷的深渊大恶魔巴尔，此刻终于开口，“混沌界之上的那个世界，我会再想办法探查，但混沌界那富饶的土地，我们决不能放弃！” 一众恶魔纷纷称是，但他们现在去不了混沌界也是事实。 “混沌界的事可以暂时放下，盯着那片土地的恶魔，可不止我们。”巴尔面色阴沉地道。 自发现通往混沌界的入口后，地狱中渐渐冒出许多巴尔之前闻所未闻的大恶魔，之前去往混沌界探索的恶魔中，也有很多并不隶属于巴尔麾下的恶魔，如果不是那被那金灿灿的美人一起送回了地狱，巴尔和他手下的恶魔们，至今仍不会知晓竟然有那么多恶魔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潜入了混沌界。 尤其，这些陌生的恶魔中，竟然绝大多数都不在贝希摩斯麾下。 这说明什么？ 说明巴尔原本以为的，地狱唯有他和贝希摩斯两家独大的局面，根本就是个笑话！ 不过好在，他知道的还不算晚。 从现在起，他要荡平整个地狱，让所有恶魔都归顺于他。 先在地狱称王，再对混沌界和混沌界之上的世界，徐徐图之。 坐在巴尔那在粗粝岩石上开采出的山洞顶端，全程听完那些恶魔狂妄之言的贝利亚尔，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此处。 …… 混沌界之上的天堂，火星天。 缩成瓶盖大小的利维坦，缠在贝利尔毛茸茸的前腿上，成功被贝利尔偷渡进了天堂。 “贝贝，天堂好漂亮啊～！”进入禁魔领域后，发觉周围再没有天使的气息后，利维坦终于大大呼出一口气，满目雀跃地对贝利尔道。 虽然曾经在贝利尔给自己的书中，看到过天堂的大致轮廓，但天堂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利维坦却一直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刚才被贝利尔带着穿过重重云海的时候，利维坦对于天堂的诸天虽然也只是惊鸿一瞥，但这丝毫无损利维坦对天堂的好印象。 “这里也漂亮？”听到利维坦的称赞，贝利尔把它放在禁魔领域灰蒙蒙的地面上，忍不住逗它。 咕噜噜从贝利尔的前腿上滚下来，转瞬变成一条海蛇的大小，利维坦灯泡似的眼睛在这片禁魔领域中瞧了瞧，不太开心地吐了吐分叉的舌头，“这里好像有点像地狱。” 没有花没有草没有小动物，最关键的是连利维坦最喜欢的水都没有，空气中也感觉不到混沌界和之前经过重重天堂时感受到的充沛的元素之力，简直和要什么没什么的地狱一样一样的！ “利维坦不喜欢这里，想去天堂其他地方玩。”利维坦眼巴巴地看着贝利尔。 “乖，今天我们是来做正事的，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好好带你游览天堂。”从贝利亚尔出生到现在，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独处，虽说混沌界现在已经没有贝利亚尔之外的恶魔了，贝利尔还是有点担心那孩子。 再有，路西菲尔休息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所以他和利维坦必须尽快把禁魔领域中的矿石都搬完才行。 当然，贝利尔如今的身体和力量是肯定没办法搬砖的，所以搬砖的主力军，自然只有利维坦这一条龙。 好在天使长会议刚刚结束，诸位天使长目前都在忙着往月星天调派天使，所以现在在这禁魔领域中，并没有任何一位天使长在。 不过火星天毕竟是萨麦尔和座天使的地盘，天使监狱在禁魔领域外的那部分建筑也有座天使正在施工，所以贝利尔和利维坦在搬砖的时候，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 调动体内的魔力抽空矿山底部的所有空气，贝利尔满意地看着那一整座巍峨的矿山，被变回本体的利维坦悄无声息，毫不费力地用尾巴拖走。 这么看来，在搬砖方面，利维坦果然比路西菲尔还要专业许多。 有利维坦这个搬砖利器在，只一晚上的功夫，原本或许需要几位天使长们来回搬上许久的矿山，奇迹般地一一出现在了禁魔领域漫长的边境线上。 见时间差不多了，贝利尔这才又带着缩成小小一团的利维坦，回到混沌界。 贝利尔和利维坦回到混沌界的时候，黎明的曙光已经把混沌界的天空染成了深深浅浅的青。 金星和月亮还没有隐去，贝利亚尔站在海岸上，目光温和地迎接他们回来。 担心路西菲尔快要醒了，贝利尔只匆匆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打了个招呼，便快速赶回了天堂。 目送父亲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逐渐亮起的天幕之后，见利维坦眼睛亮晶晶的，亢奋得一直在他身边扭来扭曲，贝利亚尔终于问它，“利维坦，天堂是什么模样？” “嗯？”被贝利亚尔的问题戳在兴奋点上，利维坦立刻开心地把自己拧成麻花，“天堂特别好看～和这里完全不一样！地面是白色的，软软的像云一样，还有好多好看的星星、彩色的湖泊、飘在空中的山，还有好大好大的大树！还有很多很多图册上的天使，总之很热闹很漂亮，贝贝说以后还会带我去玩～。” 说着说着，利维坦又开心地转起圈圈。 “听起来确实是个和平安宁的好地方。”乌黑的双眼温和地注视着利维坦，听了利维坦的描述，贝利亚尔对天堂也不禁心向往之。 不过，想到之前路西菲尔对那些恶魔的态度，还有父亲对神的忌惮，贝利亚尔多少能够猜到，天堂并不会欢迎像他这样生来就满身黑暗的生灵。 身为恶魔，他或许永远无法前往父亲所在的天堂。 混沌界也不是他能够长久停留的地方。 他想变得更强大，想让父亲再不必为他的弱小担忧，想要肆无忌惮地去做他想要做的事。 那么，即将风起云涌的地狱，或许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 贝利尔赶回第六天的时候，路西菲尔还没有醒来。 难得见路西菲尔睡得这么沉，贝利尔倒也没打扰他，只轻盈地跳进床边的羽毛秋千中，浅浅打了个哈欠，也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察觉到路西菲尔似乎快要醒来，贝利尔立刻从秋千中懒洋洋地站起身，一个飞扑就扑到路西菲尔的脑袋上，在那金色海藻般浓密的长发上踩来踩去。 一睁眼就被糊了一脸毛，路西菲尔倒也没生气。 轻车熟路地把那毛茸茸的小东西从头顶拎下来，放在肩膀上，见贝利尔还在沉睡，路西菲尔这才轻手轻脚地带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小东西离开寝殿。 路西菲尔果然是工作狂，醒来后没多久，便准备去火星天搬砖。 昨天路西菲尔看天使监狱的设计图纸时，贝利尔就察觉到了这位天国副君又闲不住了，所以才硬拉着路西菲尔去睡觉。 现在见路西菲尔又要去火星天，贝利尔立刻牢牢抓住他的肩膀，态度坚决地表示一定要和路西菲尔一起去火星天——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路西菲尔惊讶的脸了=v=！ 知道禁魔领域对这小家伙没什么影响，见小家伙刚回来就这么粘着自己，路西菲尔只轻笑了一声，就随那小东西去了。 路西菲尔这天一到达火星天，就发现这里的氛围明显比平日躁动了许多。 禁魔领域边缘，此刻正聚集着大量四翼的座天使，那里面，有很多面孔都是路西菲尔之前从未在这里见过的，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负责建造天使监狱的座天使。 萨麦尔对麾下的座天使向来管理严格，所以路西菲尔一时间倒也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竟会让这些座天使如此议论纷纷。 见路西菲尔降临，座天使们纷纷对路西菲尔行礼，负责今天搬砖任务的别西卜、阿斯蒙蒂斯还有萨麦尔，很快也找了过来。 发现三位天使长的神色都有些怪异，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路西菲尔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三位天使长顿时面面相觑，指着身后的禁魔领域，对路西菲尔道：“你自己去看看吧。” 狐疑地看了眼三位天使长，路西菲尔当即张开翅膀，向禁魔领域内飞去。 只几息的功夫，路西菲尔就明白，为什么别西卜和座天使们今天都这么反常—— 因为天使监狱建筑部分的主体和附近的围墙都已经基本完工，所以一开始，路西菲尔并没有看到那围墙之后的景象。 但现在，当看到禁魔领域那延绵起伏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边缘附近，几乎连城一整个环形山脉的灰色矿山时，即使是一向从容的路西菲尔，眼底也不免现出几分震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信邪地沿着整个禁魔领域的边境线飞了一圈，在发现所有还未建好围墙的地方，都有矿山堆积在此处后，路西菲尔终于折返回去，惊讶地问别西卜他们。 “我们也不清楚，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昨天我从第六天回到火星天的时候，这些矿山还没出现在禁魔领域边缘。”身为掌管火星天的天使长，即使因为天使长会议在第六天停留了半个月，萨麦尔对发生在火星天的事也还是了如指掌，包括天使监狱的建造进度。 最关键的是，“在会议期间，我们七位天使长都从未离开过第六天，所以根本不可能是我们当中的谁移动了这些矿山。” 当然，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位，也根本不可能在半天之内做到这种事，更不可能一次挪动一整座矿山，就连路西菲尔，也是把那些矿山削成几部分后，分次拖到禁魔领域边缘。 要知道，即使是他们几位炽天使，在禁魔领域中搬运矿山时，也依旧十分费力。 所以，这种在一夜之间，于禁魔领域中挪动数量如此众多矿山的事，无论如何，都大概只能用……“神迹”来形容。 “难道……真的是神？”琢磨半晌仍旧只想出这一个结论，萨麦尔忍不住低声说道。 其实不仅仅是萨麦尔，其他几位天使长，包括路西菲尔，在反复思考之后，也只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但……神真的会做这种事吗？ 想到曾在创世之初见过的，每一句箴言中都蕴藏着浩瀚无尽之力的创世神明，即使天使长们都对神抱有无上的崇敬，也实在很难想象神会在这种小事上，对他们如此关心。 坐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贝利尔满意地看到天使长们的惊讶.jpgx4，懒洋洋地舔了舔爪子，丝毫不知道这件事将会在未来，成为令无数天使津津乐道的天堂未解之谜。 第45章 第四十五天 虽然直到最后， 包括路西菲尔在内的几位天使长依旧没有想明白， 究竟是谁在禁魔领域中以那么惊人的速度， 挪动了那么多矿山， 不过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为这种事去打扰神。 好在虽然这件事令天使们感到匪夷所思，但结果终归是好的，也为天使长们省去了许多麻烦。 在矿山已经被移动到混沌领域边缘的现在，天使长们只需完成砌墙的步骤就可以，建设天使监狱的效率自然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欣赏够了路西菲尔和几位同僚震惊疑惑的表情，贝利尔这才轻盈地跳下路西菲尔的肩膀。 “贝贝？”正忙着砌围墙的路西菲尔， 疑惑地看着那毛茸茸地小东西慢悠悠摇着尾巴，似乎要离开这里。 听到他的唤声， 贝利尔回过头， 琥珀色的猫眼淡淡看了路西菲尔几眼，之后便迈着猫步， 优雅地向禁魔领域外走去。 知道这小东西似乎经常喜欢乱跑， 路西菲尔倒也没去把它抓回来，反正等它玩够了，自然会回去找贝利尔， 整个天堂中也并没有什么危险的地方，所以路西菲尔只看了那小家伙渐远的背影几眼， 便继续勤勤恳恳地砌围墙。 离开路西菲尔的视线后， 贝利尔很快穿过重重云海， 返回了路西菲尔位于第六天的宫殿中。 化作一缕烟雾钻进寝殿的身体中， 床上沉沉睡着的小天使， 很快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 趁着路西菲尔不在，贝利尔这才有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该怎么帮贝利亚尔提升实力。 贝利尔和利维坦当初误入地狱时，曾把整个地狱都翻了个底朝天，几乎见到什么好东西都会放进储物空间中。 自从回到天堂后，偶尔碰到路西菲尔不在的时候，贝利尔也经常把储物空间中的东西翻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贝利亚尔用的好东西。 这一翻，还真让贝利尔翻出点特别的东西来。 手中把玩着仿佛有星子在其中闪烁的紫黑色矿石，贝利尔在脑海中搜索半晌，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他和利维坦在地狱第七层时搜刮到的矿石。 其实当初一开始贝利尔并没有注意到这星渊石。 贝利尔那时虽然是以猫身行走于地狱，力量比炽天使的本体弱了许多，但这并没有降低他对魔力波动的感知。 因为此，当初他和利维坦在一层层地狱中探查时，才会那么慧眼如炬地挖出那么多深藏在地狱地下的宝贝。 不过这星渊石矿，倒是最为特别。 按照贝利尔后来所总结的地狱的情况来看，地狱越往下，越接近深渊，魔气也就越繁盛，能生活生长在此处的恶魔、动植物、山川河流，所蕴含的魔气以及黑暗之力就越浓厚。 所以，按照常理来说，这生长在地狱第七层的星渊石矿，即使深藏在地底，它所逸散出的魔力也应该让贝利尔十分轻易就能发现它。 但事实却与此相反，如果当初贝利尔不是地毯式扫荡了地狱第七层，并且发现有大恶魔驻守在一处山洞入口处，紧张地看守着什么，贝利尔没准就真错过这一整山的星渊石矿了。 不过因为当时利维坦和那大恶魔玩得兴起，他们还有更底层的地狱要探索，贝利尔当时只是把那一整山的星渊石矿都直接塞进了储物空间，也没仔细研究这矿石究竟有什么特别，就继续和利维坦去浪了。 最近整理那些从混沌界和地狱中搜刮的东西时，贝利尔这才从角落里翻出这仿佛有呼吸一样不停闪烁着星光的紫黑色矿石。 贝利尔之所以觉得这星渊石矿特别，是因为这生长在地狱第七层，按理说应该散发着浓重魔气和波动的矿石，竟然像普通石头一样，根本没有溢散出分毫魔力。 但如果这矿石真的只有好看这一个优点，那些贪婪的以实力为尊的恶魔，根本不可能特意让一个实力强大的大恶魔去守卫这矿石。 所以，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这星渊石本身。 之前因为有路西菲尔在，贝利尔自然不方便对这矿石进行全方位的探索，现在路西菲尔正在火星天搬砖，贝利尔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研究的好时机。 贝利尔曾用光明之力试探过这矿石，事实证明，光明之力根本丝毫入侵不了这星渊石，而从他当初在地狱看到的，那大恶魔只一味守着着矿山，却根本没有开采和吸收这矿石中的能量这件事，贝利尔多少能猜到，黑暗之力和魔气对这矿石，或许也同样束手无策。 打了个指响在周身构建出一个密不透风的结界，贝利尔这才从灵魂最深处探出一根黑暗之力的触角，想要深入到那星渊石矿中。 结果与光明之力相同，都丝毫无法突破星渊石矿那坚硬的外壳。 贝利尔也不气馁，反正他还有混沌之力可以尝试。 收回黑暗之力，贝利尔又从灵魂中分出一根混沌之力的触角。 灰色的烟雾有生命般缠绕在他手中的星渊石矿上，一开始，也与光明、黑暗之力一样，根本不得寸进，但很快，贝利尔就发现，那星渊石矿中呼吸般缓缓闪烁的星光，在混沌之力靠近的时候，忽然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那在紫黑色矿石中央闪烁的星子，像是被混沌之力吸引了一般，渐渐从矿石中央移动到了石壁边缘，紧贴着矿石的外壳，闪烁得更快了。 贝利尔见状，微微挑眉，立刻加大了混沌之力的输出，并把紧贴着矿石处的混沌之力拉成比针尖还尖锐的存在。 没过多久，那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由混沌之力凝成的灰色细线，终于缓缓探入到星渊石中。 被包裹在紫黑色矿石中的星光猛地闪了闪，在四处逃窜未果后，最终被那灰色的混沌之力层层包裹起来。 意外地感受到那星光中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黑暗之力，想到储物空间中还放着一整座星渊石矿山，贝利尔琢磨着，如果贝利亚尔把那一整座矿山都吸收掉，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化成大恶魔。 不过只这么一小块星渊石矿，都让贝利尔费了这么多力气，贝利亚尔虽然是由混沌之力而生，但生在深渊之湖中的他，生来就沾染着最纯粹的魔气，所以贝利尔一时间也不能确定，贝利亚尔究竟能不能像他一样攫取星渊石矿中的黑暗之力。 这种事，自然只有找贝利亚尔本人确定才行。 把那被吸光黑暗之力的小块星渊石扔进储物空间，贝利尔又让炽天使的身躯陷入沉睡，化出猫身，再次向混沌界飞去。 混沌界的大海边，贝利亚尔正抱着膝盖，安静地听利维坦讲述前一夜的天堂旅行。 从晨光熹微讲到日落西沉，利维坦依旧乐此不疲。 贝利尔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与早上他走时，完全没有变化的一幕。 察觉到贝利尔的到来，贝利亚尔意外地望着已经从天而降的贝利尔，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去而复返。 利维坦则兴奋地一跳三尺高，“贝贝！你又要带我去天堂玩吗？！” 贝利亚尔闻言，刚刚现出一丝笑意的黑眼睛，顿时沉默了下去，这才想起昨天父亲似乎也是在这个时间到来，带利维坦去了天堂。 轻车熟路地踩在利维坦细长的脑袋上，贝利尔笑着抓了抓它头顶的鳞片，“今天不去天堂，我找贝利亚尔有事。” 贝利亚尔闻言，顿时意外地看过来，完全没想到父亲此行是为了自己。 见贝利亚尔有些意外，贝利尔琥珀色的猫眼弯了弯，有些小得意地对他道：“我一直在研究怎么帮你提升实力，现在有了些进展，这才来找你试试看。” 贝利亚尔这次是真感到意外了，因为父亲根本从未对他提起过这件事。 之前有恶魔来到混沌界的时候，父亲也只是叮嘱他尽量不要离利维坦太远，也不要靠近那些恶魔，因此，贝利亚尔才总觉得父亲因为自己太过弱小而担忧，才想要变得更加强大，不想成为父亲的负担。 贝利亚尔想过很多种提高实力的方法，甚至已经决定要回到地狱，与其他恶魔一样，通过厮杀和吞噬来变得更强。 一直与他聚少离多的父亲，却在这时忽然告诉他，他终于研究出了帮他提高实力的办法。 即使从出生起，贝利亚尔的情绪波动就一直不大，此刻却依旧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 “父亲……”他低低唤着贝利尔，试探着对贝利尔伸出手。 疑惑地看着贝利亚尔隐隐激动的模样，虽然不太喜欢站在别人的手心上，不过贝利亚尔是他的儿子，自他出生以来，贝利尔好像还真没与他有过几次身体上的接触。 想到贝利亚尔在梦中，一直珍惜地把那只与自己相同的小白猫抱在怀中，贝利尔忽然觉得，自己对这孩子的关心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够。 贝利尔当初虽然成功躲过了“诸神的黄昏”，但他的父神母神却为此耗尽了所有力量，在他诞生没多久时便同时陷入沉睡。 千万年中，贝利尔一直独自生活在黑暗深渊中，即使能够行走于人类的梦境，也根本从未与任何生灵有过交集。 所以，虽然清楚父神母神很爱很爱他，也虽然曾在梦中、网上看过许多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但真说起来，贝利尔其实对这种真实的由他和其他生灵构建的“感情”极为陌生。 因为此，在有了贝利亚尔后，贝利尔大多时间也只会记着，贝利亚尔是他的儿子，他该对贝利亚尔好，也总想着为贝利亚尔做些什么，但真正与贝利亚尔亲密无间什么的，贝利尔反倒是从未想过。 至于路西菲尔，一开始贝利尔是打不过他，后来则是路西菲尔一直对他好，所以贝利尔也会对路西菲尔好。 对利维坦、加百列也是如此。 所以，贝利尔其实不是很懂，为什么只是主动对自己伸出手，贝利亚尔就如此紧张。 脚步轻盈地从利维坦头顶跳到贝利亚尔掌心，贝利尔悠闲地舔了舔爪子，不解地歪头看贝利亚尔。 这还是贝利亚尔第一次在现实中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父亲，虽然父亲曾赋予他梦中那只小猫生命力，让它能陪伴自己，但贝利亚尔一直十分清楚，那只存在于他梦中，从来都安静被他抱在怀中的小猫，并不是真正的父亲。 苍白的脸颊缓缓凑到父亲跟前，贝利亚尔小心翼翼地在父亲身上蹭了蹭，发现并没有被父亲拒绝，贝利亚尔顿时欣喜地弯起眼睛，一向清冷寡淡的声音也不觉柔软下来，“谢谢您。” 不知道贝利亚尔为什么忽然开心起来，但第一次看这孩子如此喜形于色，贝利尔也忍不住弯起眼睛，用肉垫拍了拍那孩子的脸。 然后，贝利尔意外地听到那孩子说：“父亲，我想回地狱。” “不行。”想都没想就回绝掉这个提议，贝利尔脑海中却立刻想起自己当初要离开第六天时，路西菲尔似乎也是如此拒绝自己的。 那时他心里其实十分不爽，贝利亚尔此刻会不会也这样？ 这么一想，贝利尔果然看到贝利亚尔脸上有了一丝失落。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贝利尔这才又补充道：“你可以先跟我说说，为什么想回地狱。” 发觉父亲的态度有所软化，贝利亚尔心中虽然意外，更多的却是未完全被父亲否定的喜悦。 “父亲，我知道您当初让利维坦带我来混沌界，是因为担心我在地狱出事，我也知道自己实力低微，如果只靠自己，或许根本连深渊都走不出。” “但我生来就是恶魔，唯有在被魔气滋养的地狱，我才能逐渐成长。” “我不想……一直被父亲保护。” 这么说完，似乎担心贝利尔会觉得自己不知好歹，贝利亚尔望着贝利尔的目光满是紧张，却并不后悔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贝利尔听后，缓缓点了点头，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贝利亚尔的想法。 就像他这个黑暗神当初忽然变成天使，被迫生活在天堂一样，贝利尔当初初来乍到时，其实也十分不舒服。 为此，他的灵魂都险些消散，灵魂中的创伤也直到这时仍未彻底痊愈。 那么，诞生在地狱之中，生来就该生存在黑暗中的贝利亚尔，或许也是如此。 让一个天生的恶魔，一直生存在有阳光照耀的混沌界，好像是会令恶魔不太舒服，就像贝利尔直到现在，仍偶尔觉得天堂和炽天使身上的圣光太过刺眼一样。 那是本能，也是刻在他们灵魂中的习惯。 其实当初如果让贝利尔自己选择，贝利尔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活在这个世界的地狱。 虽然这希伯来世界的地狱与他原本世界的冥界差别很大，但它们黑暗的本质却十分相近，贝利尔自然更喜欢地狱。 至于地狱环境恶劣，辣眼睛的恶魔太多什么的，完全可以后天改造改造，给它们整整容。 所以，对于贝利亚尔要回地狱这件事，贝利尔在思考过后，反倒没有开始那么反对。 不过，“我不反对你回地狱，但在回地狱前，你必须把实力提高到大恶魔的程度，魔法和武技也要达到我的要求。” 与满地小绵羊，和平无比的天堂不同，地狱满世界都是奇形怪状的暴力狂色情狂，所以除非贝利亚尔有自保的能力和碾压大多数恶魔的实力，不然即使贝利亚尔不开心，贝利尔也绝不会同意他回地狱。 知道父亲并不是真的不想让自己回地狱，还一心想为自己提高实力，本就不想提出任何反对意见的贝利亚尔，当即应了下来。 贝利尔这才终于满意，拿出星渊石矿，让贝利亚尔尝试着调动体内的混沌之力，像他之前一样吸收星渊石中的黑暗之力。 贝利亚尔对星渊石矿的探索十分艰难，这早在贝利尔的意料之中，毕竟诞生贝利亚尔的那抹混沌之力，本身就十分微弱，虽弱贝利亚尔因为出生在深渊之湖中，有最纯粹的黑暗之力加成，但从整体实力上来看，贝利亚尔的力量还是很弱。 翻出之前那块被自己吸干黑暗之力的星渊石，贝利尔想了想，把自己体内的部分混沌之力倒灌进了那只剩下空壳的星渊石中，原本失去光泽的紫黑色石头中，渐渐充满了灰蒙蒙的雾气。 把那灌了混沌之力的星渊石扔给贝利亚尔，让他尝试着吸收，片刻后，贝利尔满意地看到，贝利亚尔果然能毫不费力地吸收掉那石头中的力量。 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贝利亚尔手中那即使充盈混沌之力，也依旧没有溢散出丝毫魔力波动的星渊石，贝利尔这才终于确定，这星渊石，竟然还能用于压缩、储备魔力，本身还能屏蔽魔力波动，倒也难怪当初那大恶魔会如此小心翼翼地守着。 发现了星渊石的新用法，贝利尔倒也不急着让贝利亚尔亲自用混沌之力吸收星渊石内的黑暗之力了，贝利亚尔灵魂中的混沌之力与他的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如果真让贝利亚尔自己吸收，估计想要破除星渊石矿的防御都得用上许多年，倒不如他先把那一整座星渊石矿山的魔力都用自己的黑暗之力转换完毕，再把它们拿给贝利亚尔吸收。 贝利尔刚才交给贝利亚尔的星渊石虽然只有一小块，但其中蕴含的混沌之力却够贝利亚尔吸收很久，对贝利亚尔的灵魂也很有好处。 从空间中掏出自己之前写出来的那本魔法书，扔给贝利亚尔，让他平时没事时多学学里面的魔法，贝利尔又叫来利维坦，让他平日里帮贝利亚尔练习一下武技。 “武技？怎么练？”对于这个问题，利维坦和贝利亚尔都很茫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唇角微微勾起，现出一丝有点坏的笑容，贝利尔伸出爪子指了指贝利亚尔，冷酷地对利维坦道：“打他，别打死就行。” 反正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保证贝利亚尔死不了。 既然确定贝利亚尔将来一定会回到地狱，贝利尔自然不能再像对待温室中的花朵一样护着他。 有物抗魔抗都近乎无敌的利维坦当陪练，等贝利亚尔达到他的要求，回到地狱时，贝利尔估计，贝利亚尔无论如何都不会被那些辣眼睛的恶魔欺负。 利维坦：……贝贝是不是疯了？？？！ 贝利亚尔：……q_q 干脆利落地把贝利亚尔交给利维坦后，贝利尔很快又回到了天堂。 想要转换星渊石中的黑暗之力，他必须在分身和本体合二为一，混沌之力最充沛的情况下，才能做到。 贝利尔回到第六天时，路西菲尔已经在火星天搬完砖，也回到了第六天。 有路西菲尔在，贝利尔一时间倒也不好转换黑暗之力——即使他的结界再密不透风，贝利尔也还是担心会被路西菲尔察觉到，毕竟路西菲尔的力量仅在上帝之下，天使这种纯粹的光明生灵，对黑暗又极为敏感，贝利尔自然不会轻易冒险。 把分身融入炽天使的身躯中，贝利尔很快从沉睡中醒来，乘着羽毛秋千跑去政务厅。 见贝利尔来了，刚洗完澡的路西菲尔对他笑了笑，把手边的几张决议书递给贝利尔。 接过那几张纸，贝利尔大致翻了一下，发现是中三级天使长还有拜蒙报上来的将要驻守月星天和天堂之门的天使名单。 没怎么意外地在权天使名单中，看到队长是拉斐尔，贝利尔微笑着微微挑眉，之后又在力天使的名单中，看到了有点眼熟的名字，是米迦勒。 脑海中忆起一个有着番红色长发，祖母绿眼眸的力天使，对于这个即使面对几大天使长也依旧不卑不亢，甚至还请求他们亲自前往天堂之门的力天使，贝利尔多少还有些印象。 至于能天使那边，整个名单上，贝利尔根本一个名字都不认识。 虽然与阿斯蒙蒂斯同在水星天，但直到现在，贝利尔和他的接触都不算频繁，还没有与加百列亲近。 当然，这其中也不免加百列性格热情，阿斯蒙蒂斯相对寡言的缘故，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贝利尔之前在水星天时不是睡就是睡，后来干脆被路西菲尔留在第六天，与阿斯蒙蒂斯根本没什么交集。 把那份名单交还给路西菲尔，贝利尔坐在秋千上，望着窗外被莹莹圣光笼罩的第六天，也不知道，他们和这天堂，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还有，他忽然，有点想吃石榴了。 …… 时光荏苒，流光飞逝，十年倏忽而过。 第46章 第四十六天 拥有永恒白昼的天堂， 是个几乎感觉不到时光流逝的地方。 望着窗外枝繁叶茂的石榴树， 贝利尔如此想到。 自他来到这由上帝创造的希伯来世界，已经过去十年。 十年的时间对他这个早已经活了不知多久的神明来说，与十天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却足以让他悉心栽培的石榴树结出累累的果实。 坐在羽毛秋千中， 贝利尔指挥风元素从枝头摘下一颗大大的石榴，轻车熟路地送到路西菲尔手边。 正兢兢业业伏案批阅文件的天国副君见状，很快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招来水元素把手和那石榴都清洗了一下， 而后熟练地帮贝利尔剥起石榴来。 或许因为天使是长寿的种族，天堂的生活节奏很缓慢， 基础建设搞了十年才几近完成。 想到拜蒙前几天无比兴奋地跑来告诉他，水星天的宫殿在权天使们的加班加点下，很快就能完工，届时贝利尔就可以回到水星天，贝利尔却并没有太多高兴的感觉，甚至还有点心塞—— 一想到回到水星天后，很多事情就再不能甩给路西菲尔， 必须要他亲力亲为，贝利尔就恨不能让权天使们的进度慢点， 再慢点。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路西菲尔对他真的很不错。 目光落在路西菲尔那白到几乎发光的手指上， 贝利尔满心赞叹地看着路西菲尔优雅的动作， 不得不承认， 路西菲尔被上帝称为最完美的造物，真的实至名归。 只十年的时间，路西菲尔身上就已经退去了最初的青涩，日渐变得沉稳优雅，身上的威势也一天比一天厚重起来。 这种变化在其他与路西菲尔一同诞生的天使看来，或许还不太明显，但在活了不知多久的贝利尔看来，路西菲尔的成长速度却十分惊人。 路西菲尔的动作虽然优雅，剥石榴的速度却并不慢。 晶莹剔透的石榴粒很快被路西菲尔一颗颗剥了出来，盛在雕着镂空花纹的精美银盘中，递给贝利尔。 对路西菲尔笑了笑，贝利尔满意地接过那盘石榴，慢条斯理地捻起一粒放进嘴里，之后便不再动那盘中剩余的石榴，只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颗紫色的宝石细细把玩。 见贝利尔只吃了一粒就不再动作，路西菲尔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笑意。 自十年前贝利尔在他这座临时搭建的宫殿外栽下一棵石榴树，路西菲尔就发现了贝利尔这个有点可爱的小习惯。 贝利尔当初栽种石榴树的过程并不算顺利。 一开始，路西菲尔看到贝利尔在第六天撒下了许多石榴籽，但那时那些种子似乎严重水土不服，没有一个发出芽来。 路西菲尔之前并未在第六天见过石榴树，确切地说，在关于天堂诸天资源的统计报告中，路西菲尔从未见过贝利尔想要的“石榴”。 虽然不知道贝利尔是从哪听说了那种果树，又是从哪弄到了种子，但从之前的报告来看，“石榴树”或许并不是天堂本土的物种。 就算是，也应该在极偏僻的地方，或许根本没办法适应第六天的光明威压，根本无法在这里成活。 在路西菲尔以为贝利尔只是心血来潮，马上就会放弃时，贝利尔很快又换了种方法，干脆亲自用木元素来培植石榴籽。 一年后，石榴籽终于在第六天中发出了新芽。 似乎找到了让“石榴”适应第六天威压的方法，在那之后，贝利尔很快把那刚刚发芽的种子催生成了一颗两人高的石榴树。 为了随时能够看顾道那棵石榴树，贝利尔干脆把石榴树栽到了路西菲尔政务厅的窗外，每天都会看看那石榴树的成长情况。 石榴树种下的第二年，终于开出了橙红色的花。 路西菲尔记得，贝利尔那时每天都会趴在羽毛秋千中，眼巴巴看着树上随风摇曳的石榴花，时不时还会问路西菲尔，让他猜猜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出石榴来。 每当那时，路西菲尔即使公务再繁忙，也会陪贝利尔一起看看那石榴树，望着满树的繁花，也对贝利尔口中的“石榴”，有了几分隐约的期待。 第三年，满树橙红终于飘落，开始结出一颗颗圆圆的果实。 与那些美丽的花朵相比，那些圆滚滚的小东西，看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可爱。 贝利尔却很开心，眼巴巴望着石榴树的时间更多了。 路西菲尔便也不知不觉微笑起来，把之前不小心被风吹落在他桌案上的石榴花，夹在书里。 贝利尔种下石榴的第五年，满树的石榴终于成熟，个头却都不大，只比贝利尔的拳头大一圈。 路西菲尔能看出，贝利尔有点失望。 不过即使如此，贝利尔也还是把那满树的石榴都摘了下来，给各天的天使长都送去了几颗。 从此以后，一众天使长都开始谈“石榴”色变，在天使长会议上听贝利尔说等石榴再成熟，还要送给他们后，都纷纷婉言谢绝了。 为此，贝利尔多少觉得有些遗憾，路西菲尔却能理解一众同僚为什么会对石榴敬谢不敏。 说真的，路西菲尔第一次吃到那第一批石榴的时候，也被酸得险些控制不住表情。 倒是贝利尔，即使吃到那又酸又涩的石榴粒时，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之后再不提给几位天使长送石榴的事。 贝利尔种下石榴树的第八年，树上再次结满了果实。 这次的石榴个头比第一次大了几倍，几乎个个都比路西菲尔的拳头大，果粒也变得饱满剔透，如同一粒粒粉红色的宝石，看上去颇为喜人。 贝利尔这次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把这些石榴送出去，在第一个尝试，发现味道还不错后，只把石榴分给了路西菲尔一些。 虽然第一次吃石榴时，路西菲尔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但迎着贝利尔期待的目光，路西菲尔最终还是面不改色地进行了第二次尝试。 有第一次的坏印象在，第二次的尝试，甜得出乎路西菲尔的意料。 不过即使第二次的石榴比第一次好吃很多，也大了很多，路西菲尔也还是觉得这东西吃起来有些麻烦，所以在陪贝利尔吃了小半个石榴后，便再没怎么吃过。 倒是贝利尔，在那以后每隔几天都会从树上摘下颗石榴来，一粒一粒地吃上好几天。 一开始路西菲尔还以为，贝利尔吃那么慢，是因为他的手太小，剥石榴有些费力，所以路西菲尔便主动帮贝利尔剥起石榴来。 在那之后，路西菲尔才发现，原来就算不用贝利尔剥石榴，他吃石榴的速度依旧很慢，而且竟然完全不吐石榴籽。 细细观察一番后，路西菲尔这才发现，原来贝利尔很喜欢一边做事，一边用那石榴籽磨牙。 很多时候，只要几粒石榴，就够贝利尔磨上一天牙，也因为此，贝利尔吃石榴的速度才那么慢。 发现贝利尔的这个小习惯后，路西菲尔也尝试着咀嚼过那石榴籽。 味道虽然不太坏，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吃——根本完全get不到贝利尔的点。 在那之后，每次贝利尔吃石榴的时候，路西菲尔总忍不住看一会儿他的脸，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贝利尔究竟为什么那么爱吃石榴籽。 时间一长，路西菲尔渐渐也就习惯了这件事，偶尔看到贝利尔面无表情动着小嘴的时候，还有种诡异的萌感。 口中被塞了几颗石榴粒，路西菲尔这才从回忆中抽出神来，没怎么意外地看到贝利尔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还不忘把手中的小银盘推过来，“想吃石榴你就说嘛，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吃。” 用舌尖戳破口中饱满的果肉，甜丝丝的感觉很快充盈在路西菲尔口中。 接过那装满石榴粒的银盘，路西菲尔也不与贝利尔争辩，碧空般温柔的蓝眼睛却忍不住弯了起来，唇角带笑地道：“我不说，你不是也知道了。” “你的视线那么明显，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口中含着一粒石榴籽，贝利尔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也不知道路西菲尔是怎么回事，明明树上那么多石榴，从来不见路西菲尔主动摘了吃，但只要贝利尔一开始吃石榴，就总能察觉到路西菲尔盯着他看，每次都把贝利尔看得给他怼几粒果粒过去，路西菲尔这才会吃。 完全不知道路西菲尔究竟是怎么养成的这个习惯，贝利尔多少也有些无奈。 好在路西菲尔公务繁忙，并不需要贝利尔一直喂他吃石榴，很快又兢兢业业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一目十行地批阅起文件来。 贝利尔见状，这才收回目光，一边缓缓嚼着石榴籽，一边把玩着手中反着莹莹紫光的星渊石。 自十年前偶然发现星渊石能转换、存储魔力后，贝利尔就渐渐把那一整座星渊石矿山中的黑暗之力都吸收掉，之后又成倍地把自己体内的黑暗之力，压缩进星渊石矿中，循序渐进地把它们交给贝利亚尔吸收，以此来从本质上提高贝利亚尔的灵魂的力量和强度。 但如此一来，贝利尔就遇到了新的问题——在贝利尔的身体中，一直存在着光明、黑暗还有混沌三种力量，他的外表之所以呈现三头身的模样，也是因为这三种力量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平衡，所以他才能在当初灵魂受创的情况下，凝成炽天使的实体。 但因为贝利尔把体内的一部分黑暗之力，通过星渊石转移给了贝利亚尔，贝利尔体内的光暗平衡忽然被打破了，几乎到达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光明的力量太盛，几乎快要彻底压倒黑暗，失衡的力量很可能会改变贝利尔的身形，贝利尔那时根本完全无法拿出一个完美的解释，尤其是在与路西菲尔一同生活的情况下。 而且，一旦他的身形有变，总觉得路西菲尔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继续帮他处理公务了呢。 所以，在反复思量后，为了平复体内的光暗失衡问题，贝利尔干脆把比黑暗之力强大的那部分光明之力，也存储到了被吸光力量的星渊石中。 与吸收黑暗之力后，完全失去紫光，变成纯黑的情况完全不同，在存储进光明之力以后，那星渊石渐渐褪去了原本的暗色，变成了华丽又深沉的紫，在那石头中央，也像是有美丽的星云在其中缓缓流动，优雅而又神秘。 倒还挺好看。 因为只有身负混沌之力的生灵才能破除星渊石的防御，贝利尔倒也不在意在路西菲尔面前把玩这石头，甚至还偶尔试过在路西菲尔面前，缓缓向这星渊石中注入光明之力。 事实证明，即使是路西菲尔，果然也察觉不到这星渊石的波动，只在第一次见到这石头的时候，夸了几句好看。 这倒是让贝利尔，又琢磨出了这星渊石的另一种用法来。 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贝利亚尔把所有贝利亚尔压缩在星渊石中的黑暗之力全部吸收完毕，这几年那孩子在被利维坦“追杀”时，也跑得很卖力，现在甚至还能时不时对利维坦发起反击，凭智慧把利维坦耍得团团转。 前几天贝利尔把最后一块填满黑暗之力的星渊石给贝利亚尔送过去时，贝利亚尔的实力终于突破到了大恶魔的级别。 在贝利尔返回天堂前，贝利亚尔告诉他，在吸收完这最后一块星渊石的魔力后，他就要返回地狱。 这一次，贝利尔没有阻止他。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他应该再无法在现实中见到贝利亚尔。 虽然知道以贝利亚尔现在的实力，就算回到地狱，应该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但贝利尔终究还是不放心他独自前往地狱，所以在回天堂前，贝利尔又拜托利维坦，希望利维坦能陪贝利亚尔一起回地狱呆一段时间。 利维坦自然不会拒绝他。 想到利维坦那时欢快地说“要去地狱吃个饱”，贝利尔默默在心里为地狱的恶魔们点了一排蜡烛。 在贝利尔快把那一小盘石榴吃光的时候，一朵系着纯白丝带的百合花，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停在路西菲尔的桌案前。 一看到那百合花，贝利尔就知道，这是加百列的传声筒。 自从他当初开发出这种简易的可以通过外物来传递消息的通讯魔法，用百合花做传声筒就成了加百列的标志。 花瓣在路西菲尔面前优雅地弯了弯，花朵中很快传来加百列有些焦急的温柔嗓音，“路西菲尔，露娜的情况不太对，你能不能来月星天看一下。” 略微思考了一下“露娜”是谁，路西菲尔很快忆起，那是十年前险些被恶魔掳走的大天使。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那大天使竟然又出了问题。 知道如果不是问题太严重，加百列根本不可能特意让自家去走一趟，路西菲尔让那百合花带信给加百列，说自己随后就到，之后只略微整理了一下手边的文件，便准备立刻前往月星天。 “贝利尔，我去月星天看看。”临行前，路西菲尔还不忘告诉贝利尔。 “我和你一起去。”拍了拍身下的羽毛秋千，让它跟上路西菲尔，贝利尔也有点好奇，那个有着月亮之名的大天使，又出了什么事。 羽毛秋千的速度到底没有路西菲尔飞得快，坐秋千去月星天也有点怪怪的，所以很快，贝利尔就从秋千上转移到了路西菲尔怀中，把羽毛秋千收进储物空间，让路西菲尔带着自己飞。 反正这十年不管是猫身还是炽天使的形态，都没少被路西菲尔抱，贝利尔现在对他的怀抱已经很熟悉了。 在路西菲尔的圣光降临到月星天时，贝利尔这才从路西菲尔的怀中飞出来，与路西菲尔一同去找加百列。 月星天的天使们已经很久都没见到路西菲尔这位最璀璨的天国副君，在见到路西菲尔后，都有些兴奋。 耳朵敏锐地听到不少天使、大天使在窃窃私语，再一次折服在路西菲尔的盛世美颜下，贝利尔忍不住弯起眼角，戏谑地看着路西菲尔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向加百列的宫殿走去。 早在两年前，加百列的宫殿就已经建好，是七大天使长中第一位拥有自己宫殿的天使长。 而加百列的宫殿之所以建得这么快，自然是因为她麾下的天使数量最多，人多力量大。 与当初对贝利尔说的一样，加百列的宫殿中，有一座巨大的几乎望不到头的花园。 这两年加百列几乎把天堂中所有的花都寻了来，栽到了自己的花园中，这座几乎可以用花海来形容的巨大花园，也渐渐成为了月星天的一处盛景。 加百列偶尔也会邀请其他几位天使长，来她的花园中召开天使长会议。 所以对于这巨大的花园，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并不陌生。 在加百列身边智天使的引领下，两位天使长很快在宫殿深处，找到了加百列和露娜。 见到露娜后，贝利尔才知道，为什么加百列会让路西菲尔来月星天。 望着虚弱地躺在床上，几乎形销骨立的露娜，路西菲尔也忍不住微微凝眉，根本无法把她现在的样子和十年前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她这是怎么了？”察觉到露娜体内的光明之力几近干涸，路西菲尔问加百列。 “自从十年前的那件事后，露娜的情况就越来越不好。一开始我用治愈魔法时，她的情况还会有短暂的好转，但后来，连治愈魔法都失去了作用，她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更虚弱。” 翠绿的眸中盛满担忧，身为露娜的天使长，加百列这十年来一直想尽办法想要治愈露娜，但结果却是露娜的情况越来越糟。 直到这两天，露娜几度陷入昏迷，无论加百列用多少次治愈魔法都没有用，加百列这才不得不请路西菲尔来月星天，想让他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挽救露娜。 自神创世至今，虽然只有十年，但这十年中，即使是力量最微弱的天使、大天使，也从未出现过任何衰老的情况。 天使是神亲手创造的长寿种族，包括加百列在内，几乎所有天使都从未接触过死亡，也不知道天使的生命，是否真的会随着力量的流失彻底消散。 但露娜现在的模样，却让加百列不得不思考这件事，也对原本理所当然认为的“天使拥有永恒的生命”这件事，隐隐生出几分疑惑和动摇。 听加百列说完，路西菲尔也忍不住微微皱眉，来到床边对露娜施展了治愈魔法，结果果然与加百列所说的一样，对露娜根本完全不起作用。 想到露娜体内力量几近干涸的情况，路西菲尔又向她体内输入了些光明之力，露娜灰败的脸上这才微微恢复了些血色，缓缓睁开了眼睛。 “露娜，你觉得怎么样？”见露娜终于从昏睡中醒来，加百列立刻来到床边，眸中满是关切。 “殿下……”似乎是因为睡了太久，露娜的反应还有些迟钝，有一会儿才发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也在，立刻想要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行礼。 让露娜不必如此，路西菲尔这才询问起她的情况来，“露娜，你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虚弱？” 听到路西菲尔问话，露娜这才明白，原来路西菲尔殿下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自己。 也就是说，他是加百列殿下请来的。 她又给加百列殿下添麻烦了。 一想到这，露娜的心中顿时更加自责，体内的光明之力也极速流失了出去，刚刚恢复血色的脸上，再次变得苍白起来。 注意到露娜的情况，路西菲尔和加百列的神色再次凝重起来。 贝利尔却微微挑了挑眉，好像知道这大天使是怎么回事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天 “露娜， 你这是怎么了？”见露娜再次迅速虚弱了下去， 加百列紧紧握住她的手， 急得眼眶都红了。 “殿下……”露娜也难过地快要留下泪来。 路西菲尔沉默地望着这一幕。 自天使诞生以来， 路西菲尔还是第一次见到像露娜这样莫名出现衰弱情况的天使，而且就像加百列所说的一样，无论是治愈魔法还是为露娜输入光明之力，都只能短暂地缓解露娜的情况，并不能彻底让露娜恢复痊愈。 就在两位天使长一筹莫展的时候，贝利尔缓缓飞到了床边， 降落在床沿上。 琥珀色的眼睛温和地望着露娜，像是太阳蕴藏在其中， 温暖得直入人心， 贝利尔声音轻软地对露娜道：“露娜，你为什么如此痛苦？” “我……”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动了下， 露娜水蓝色的眼底现出几分挣扎。 贝利尔也没继续逼问她， 只又缓缓道：“你是不是，一直无法忘记十年前的那件事？” 露娜闻言，身体猛地一震， 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刹那从眼眶中极速滑落。 似乎不想让几位殿下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露娜深深低下头， 死死捂住嘴， 痛苦的呜咽却依旧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见露娜的反应如此激烈， 加百列和路西菲尔立刻明白， 贝利尔所说的问题，应该正是让露娜虚弱的症结所在。 但，距离当年露娜险些被恶魔掳走已经过去十年，在事情过去一两年以后，加百列也再没听露娜提起过那件事，露娜甚至还一度接管了一颗星辰的管理工作，表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异常，所以加百列一直以为，露娜应该早已经走出了那件事的阴影。 但现在，贝利尔的话和露娜如此剧烈的反应，却让加百列不得不相信，露娜会变得如此虚弱，似乎确实是因为那件事。 “那该死的恶魔！”一想到露娜是因为那恶魔才变得如此，加百列翠绿的眼底顿时燃起熊熊怒火。 但同时，加百列和路西菲尔心底也多少有些疑惑，不知道恶魔是否对所有天使都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不……不是恶魔的原因……”听出加百列声音中的愤怒，露娜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说道，“是露娜……是露娜自己……不好，一直无法忘记那件事……” 一直强压在心底的秘密终于破开了一角，再说起来，似乎就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了，露娜这才肯把隐瞒了多年的心事，诉说给自家天使长听。 “殿下……我知道您一直……很担心我，所以，我不想令您失望，就……一直告诉自己，那件事没什么，那恶……魔也没什么可怕……” “可是，”泪水再次决堤，露娜终于痛哭出声，“可其实……我根本没有一天忘记过那……恶魔的样子，那太可怕了……我只要一想到……一想到那恶魔的模样，就总忍不住发抖，想哭，想找个……没有任何天使的地方……躲起来……” 紧紧握住加百列的手，露娜几乎快要哭晕过去，“可是，可是您这么关心露娜，我不想让您失望，就……总是装成……早已经忘记那件事的样子……” “我也不喜欢……自己这样，可是我……我没办法控制，我害怕，每次看到您……关心我，我又会很自责，很愧疚……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自十年前开始，我的心……就没有一刻平静过，我……我觉得很痛苦，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露娜是真的很痛苦，她形销骨立的身体，她几乎揪成一团的神情，她无法停止的眼泪，她的一切一切，包括紧握着加百列的发白的指节，都在像外界诉说着她的痛苦。 加百列从未看过露娜如此痛苦的模样，即使是十年前被米迦勒救下后，露娜也只是单纯的惊恐和害怕，而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整颗心都被庞杂的负面情绪所笼罩。 路西菲尔却望着露娜痛苦的神色，微微出了神，因为他忽然想起，他其实曾在另一个天使的脸上，看到过比露娜此刻更痛苦的神情。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床边那小小的身影上，心头忽然像是被刺了一下，有些疼。 与加百列和路西菲尔不同，听到露娜的话后，贝利尔却并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只是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其实真要贝利尔说，露娜会如此，完全是上帝的锅。 贝利尔曾研究过许多神话世界中的创世神，希伯来神话中的上帝，算是其中最典型也最特别的一个。 与其他多神系的神话世界不同，在上帝所创造的希伯来世界中，上帝是唯一的神明，是至高的创世神，也是最纯粹光明的化身。 这种极端的光明属性，让上帝对黑暗包容性极差，也或许正因为此，上帝才会创造出天使这样绝对纯洁的光明生灵。 但众所周知，越是纯洁的，就越容易被污染。 在贝利尔看来，所有天使都像白纸一样毫无瑕疵，他们纯真且温和，慈悲又包容，个个都像初生的小绵羊一样，几乎毫无攻击力。 即使强大如路西菲尔，当初对待满混沌界的恶魔，也只是把他们送回了地狱，根本完全没想过要彻底消灭那些恶魔。 贝利尔从不认为天使这样单纯不好，在来到这个世界前，贝利尔也从未想过，大千世界中竟然真的有像天堂这样充满光明，没有一丝伤害和晦暗的乐土。 天堂是上帝为天使创造的家园，是神的国度，如果天使能一直不被外界打扰，贝利尔相信，他们的心中一定永远不会生出任何阴霾，因为天使就是这样纯洁的生灵。 但天堂和天使之所以被上帝创造出来，就是因为在这世界中，有太多被黑暗所笼罩的地方。 所以，十年前出现在天堂的恶魔，无疑是世界对天堂敲响的警钟。 那时除路西菲尔以外的所有天使，似乎都没怎么注意到这点，只把恶魔当做是误闯天堂的异界生灵。路西菲尔虽然注意到了这件事，却也终归没有想到异界的生灵会对天使产生怎样的影响，所以只加强了对天堂之门的守卫，这才有了露娜今天的爆发。 经过后世无数影视剧和各种信息的洗礼，贝利尔很容易看出，露娜的心理其实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露娜有一颗纯洁无瑕的水晶玻璃心—— 非贬义，也没有任何引申意义的那种。 其实路西菲尔当初也见到了许多辣眼睛的恶魔，但路西菲尔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心理问题，是因为他拥有能够彻底碾压那些恶魔的强大力量，以及一颗坚强坚定的心。 露娜却只是一个力量微小的大天使。 纯洁弱小如她，在恶魔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即使后来被解救，这种因自身弱小而产生的随时都会被伤害的恐惧，也一定会根植在她的内心。 但天使又是单纯而温暖的生灵，所以即使心中再痛苦，露娜也不会用这些烦恼去麻烦其他天使，到后来，恐惧在心头越积越多，她也因为心灵的漏洞逐渐衰弱，加百列的关心却让她越来越自责，压力一天比一天大，情况自然会越来越恶劣。 抽丝剥茧地在心中分析完这些，见路西菲尔和加百列都对露娜的情况一筹莫展，贝利尔在心底微微挑眉，忽然有种自己成了心理医生的感觉。 露娜的身体十分虚弱，这次痛哭与倾诉虽然让她发泄了不少郁气，却也让她的力量流失得更快了。 到最后，她甚至连哭声都发不出来，只能躺在床上浅浅地断断续续地呼吸。 “露娜。”舒展开背后浅金色的圣光六翼，贝利尔缓缓飞到露娜跟前，神情温和地望着她苍白惨淡的脸。 听到贝利尔的声音，露娜微微动了动眼皮，艰难地看向贝利尔。 她能认出贝利尔的声音。 贝利尔殿下的身形虽然与其他几位天使长不同，力量据说也是炽天使中最弱的，但露娜对他的尊敬却丝毫不亚于其他几位天使长，尤其这位殿下，之前还一言戳破了露娜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虽然后来哭得很狼狈，但露娜依旧感激他。 知道露娜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贝利尔这才又轻声说道：“露娜，你会如此痛苦，是因为心灵始终无法获得平静，对不对？” 是的……这些年，她的心一直饱受煎熬，每天都在恐惧、自责和自我厌恶中度过，即使闭上眼睛，也一直无法安眠。 她对贝利尔缓缓眨了两下眼睛，当做回应。 得到露娜肯定的回答，贝利尔的目光和声音，顿时变得更加柔和，近乎蛊惑地对露娜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试着把你的痛苦，倾诉给神？” 露娜闻言，微微抖了下，路西菲尔和加百列也都错愕地望着贝利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高居于水晶天中的神，是这广袤世界至高的造物主，无论是路西菲尔还是加百列，根本从未想过，他们的造物主会聆听他们的声音，更遑论听取一个微小天使的烦恼？ 路西菲尔还清楚地记得，当初他带贝利尔去水晶天寻求神的帮助时，神曾因此而感到不悦，让路西菲尔以后再不要因为贝利尔去找他。 神对他亲手创造出的贝利尔都如此，对其他挥手而就的亿万天使，或许更不会有任何垂怜。 路西菲尔甚至不知道，如果露娜真的把自己的烦恼说给神听，神会不会因此而感到被冒犯。 所以，在听到贝利尔对露娜的建议时，路西菲尔其实并不赞同。 但就在他即将否定贝利尔这个大胆的想法时，忽然看到了贝利尔眼中那浅浅的期寄。 那一刻，路西菲尔忽然明白，贝利尔对露娜的建议，或许也正是他本身对神所抱有的期待—— 贝利尔是希望，神能听到他的声音吗？ 想到贝利尔自诞生以来，神对他似乎就异常冷淡，路西菲尔忽然就说不出一句阻止露娜的话。 并未发现路西菲尔的沉默，加百列虽然也觉得贝利尔的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但如果换一种角度看，创造天使的神，几乎可以说是所有天使的父。 在露娜体内的力量衰弱得近乎虚无的现在，即使神可能会因此不悦，甚至更有可能根本完全听不到露娜的声音，加百列也还是想让露娜试一试。 垂眸望着被他的提议惊呆了的露娜，贝利尔微微勾起唇角，眼底也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隐约的期待，想看看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 他飞到露娜的身前，牵起露娜冰冷的手掌，置于她的胸前，把她的双手叠加在一起，声音轻柔得仿佛羽毛，“露娜，来跟我一起念。” 似乎被贝利尔蛊惑了，露娜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底也渐渐流露出一丝期望的神采。 贝利尔见状，脸上的笑意不禁更加轻柔，启唇念道：“高居于水晶天中的创世神啊，请听到天使露娜的声音。” 苍白的唇开合数次，露娜才终于鼓起勇气，用气音断断续续重复贝利尔的话，“高居于……水晶天中的……创世神啊……请听到天使露娜……的声音。” “我是您的孩子，也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我是……您的孩子，也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我请求您，宽恕我的罪，让我的心灵，得到平静。” “我请求您……宽恕……我的罪，让我的心灵……得到平静。” …… 水晶天，光明圣殿中，原本陷入沉睡的上帝，忽然睁开了眼睛。 缓缓从由金色的云床中坐起身来，上帝纯金的瞳仁穿越重重云海，清楚地看到月星天加百列宫殿中正在发生的一幕。 很神奇地，在随贝利尔念完那几句话后，原本说话都费力的露娜，竟像是回光返照般，忽然恢复了几分神采。 一开始，露娜的声音还时断时续，后来却越来越熟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几句仿佛有魔力的话语。 完全没想到这次吵醒自己睡眠的竟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大天使，在看到是贝利尔教那大天使这么做以后，上帝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不知道贝利尔又在作什么妖。 刚想收回目光，上帝就发现，在那大天使身上，渐渐生出了一丝极淡也极细的白色流光。 那细线般的流光，很快脱离了大天使的身体，在那大天使的周围转了几圈后，立刻向上直穿过宫殿的穹顶，飞速向云海之上飞来。 见路西菲尔和加百列还有那大天使似乎都没发现那莹白的流光，上帝只略微沉吟一瞬，便继续把目光放在那正飞速向水晶天飞来的白色流光上。 与上帝所料相同，那流光果然是奔着他来的。 意外地看着那流光完全无惧天堂上层的光明威压，一路飞到水晶天的圣殿大门外，上帝的目光一动，大门上的结界就立刻消散，任由那流光钻进圣殿中，来到上帝跟前。 似乎察觉到那金发金瞳的存在是此世至高无上的神明，原本动如脱兔一路从月星天飞奔而来的莹白流光，在见到上帝后，反而踟蹰不前起来。 伸出手指把那白色的流光勾来，卷在手指上，察觉到那白光中所蕴藏的力量十分特殊，上帝心中忽然若有所觉，微微眯起眼睛，声音淡漠地对那莹白的流光说道：“我宽恕你。” 神的箴言一出，那纯白的流光，突然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月星天中，原本正安静望着露娜祈祷的路西菲尔和加百列，惊讶地看到露娜身上渐渐散发出了浅浅的金光。 感受到那金色光芒中所蕴藏的属于神的力量，路西菲尔和加百列顿时神色震动，完全没想到神竟然真的听到了露娜的声音，还奇迹般地对此做出了回应。 那浅金色光芒只存在了几息，很快就彻底消散了，之前被金光照耀的露娜，却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她苍白的脸色变得白皙红润，瘦削的脸颊、身体也丰盈起来，枯槁的发丝恢复了光彩，周身绝望晦暗的气息像是从未存在过，神色也变得宁和安详。 因为刚才紧闭着眼睛，露娜并不知道自己身上曾笼罩过金光，只觉得在随贝利尔殿下念着那些祈祷词，向神倾诉后，身体越来越温暖，也越来越轻盈。 自十年前那次意外后，露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从身体到心灵都干净无暇，不被任何杂念所侵扰的平静。 眼角滑落一滴幸福的泪水，露娜缓缓睁开眼睛，轻盈地从床上走下来，感激地向水晶天的方向俯首跪拜。 她知道，神真的听到了她的声音，也宽恕，拯救了她。 从此以后，她要用整个生命去侍奉第二次给与她生命的神，一定再不会让神和加百列殿下失望。 水晶天中，从那忽然变得壮大了不少的金色流光中，感受到露娜真诚且坚定的信仰，上帝一时间若有所思。 自分隔混沌，创造出这个世界以来，上帝便因力量消耗过度而几度陷入沉睡，通过沉睡来修补灵魂中缺失的力量。 但创造世界所消耗的力量，远超上帝原本的预料，通过休息和睡眠恢复的力量又极其稀少，在这十年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上帝曾一直以为，或许直到此世终结，他都再无法恢复到力量全胜的状态。 手中这抹意外得来的源自信仰的力量，却让上帝有了新的思路。 把那抹流光缓缓纳入体内，上帝立刻发现，那信仰之力所带来的力量，竟比之前沉睡十年所恢复的力量，还要多出几分。 目光穿越重重云海，找到他最完美的造物，上帝立刻对路西菲尔下达了在诸天建造礼拜堂，让天使们有处可对他祈祷的命令。 听到神的命令，原本正为露娜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惊讶的路西菲尔，立刻正色领命，心底多少猜到，神或许预见到了，未来还会有天使像露娜一样产生困扰，需要神帮助的事。 虽然觉得如此麻烦神不太好，但这是神的命令，对天使也有好处，也证明神确实对天使十分喜爱，路西菲尔自然无有不从。 想到露娜在向神祈祷后，身上所发生的惊人变化，路西菲尔不由得看向贝利尔，也想让贝利尔试一下。 路西菲尔早就发觉，在这十年中，贝利尔的情况其实也与露娜差不多，根本就是每况愈下，体内的力量一年比一年少。 为此，路西菲尔简直快愁白了头，几次想带贝利尔去找神，却又担心神拒绝让他们进入光明圣殿，让贝利尔更受伤。 这种无法对任何天使诉诸的担忧，让路西菲尔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煎熬，生怕贝利尔哪天忽然像刚诞生时那样，再次陷入要消散的绝境。 而神刚刚既然说过，所有天使都可以对神祈祷，寻求神的帮助，是不是说明，贝利尔也可以如此？ 一想到这，路西菲尔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睛，顿时更亮了几分，立刻就想要贝利尔也尝试一下。 刚看向贝利尔，贝利尔身上就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令路西菲尔都感到惊讶的耀目金光。 察觉到那金光与刚才萦绕在露娜身边的极为相似，却盛大了无数倍，光明的波动如浩瀚潮水般一波波向整个月星天扩散，路西菲尔的神情隐隐有些激动，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光明最盛处正被圣光六翼紧紧包裹住的炽天使。 察觉到路西菲尔的视线，正在圣光六翼的掩护下，慢条斯理吸收这十年压缩进星渊石中光明之力的贝利尔，无声勾起唇角。 那盛大的光芒持续了很久，贯穿了整个月星天，上达火星天，下达混沌界，令天堂和混沌界的所有生灵都感到温暖无比，却也好奇不已。 直到三天后，那金光才如同最初爆发时那样，突然碎裂成万点星光，洋洋洒洒，从天而降。 窗外连绵起伏的花海，瞬间绽放出最极致的美丽。 加百列的宫殿内，贝利尔缓缓绽开纯金色的丰盈羽翼，对被他惊动，已经齐聚在这里的六位天使长，露出月光般清雅绝伦的笑容。 第48章 第四十八天 你是天上的月， 是神国迟开的睡莲， 是上帝赠给世间最好也最意外的礼物。 许多年后，仍有天使在传唱这首不知由谁谱写下的诗篇—— 为那月神般降临在世间的贝利尔殿下。 …… 银色的长发仿佛浸润着月泽，每一根都散发出莹莹的光辉，似银色的海浪， 在那颀长的身影后波澜起伏。 在那之下，是一双似笑非笑的暗金色眼眸，仿佛有太阳蕴藏在其中，却没有一分灼人的热度， 温暖又柔和，淡漠却悲悯， 神秘而又充满矛盾，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却又清澈得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的五官柔美精致，没有一丝瑕疵，肌肤比窗外盛放的鲜花还要柔嫩，白得几乎发出光来，嘴唇像被玫瑰细细亲吻过， 留下柔软芬芳的艳色。 完全没想到三天的等待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会是这样一个陌生且令人惊艳的身影， 天使长们一时间都不由得有些失神。 似乎不太适应被一众同僚如此惊讶地注视， 那焦点中的炽天使微微抿起嘴唇， 目光在六位天使长身上依次划过后， 最终落在他最熟悉且从头到尾陪伴在此处的炽天使长身上。 散发着淡淡月华的手指微微抬起， 对着路西菲尔的方向。 似乎发觉到了他心底不曾表露的不安，虽然这样的贝利尔让路西菲尔感到有些陌生，但当看到那双与从前相同对他暗藏亲近的暗金色眼眸时，路西菲尔心底那因为贝利尔突然长大而生出的陌生感，便立刻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欣喜和庆幸。 眉眼刹那柔和下来，对贝利尔伸出手掌，路西菲尔握住贝利尔悬于半空的指尖，把那刚刚在他们面前展现神迹的炽天使缓缓拉进怀里。 虽然贝利尔再不是能被他一手抱在怀中的幼小身形，路西菲尔却也并没有太多遗憾，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贝利尔的身体中此刻已经满是勃勃的生机和充沛的力量，灵魂也彻底强大稳定了下来。 这简直是自诞生以来，最令路西菲尔感到高兴的事。 “贝利尔，恭喜你。”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终于长大的贝利尔，路西菲尔微笑着说道。 “谢谢。”近在咫尺的地方，能轻易察觉到路西菲尔溢于言表的喜悦，在与路西菲尔短暂拥抱过后，贝利尔很快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对着水晶天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感谢神。” 感谢我自己。 心底如此说着，贝利尔在月光般的长发间微微勾唇，隐去唇角狡黠的弧度，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把这次突然长大的锅扣在了上帝的身上。 一众天使长这才如梦初醒，想到前后两次发生在露娜和贝利尔身上的“神迹”，都纷纷向水晶天的方向虔诚地行礼，对神给予天使的关怀和恩赐，由衷地感到感激。 水晶天中，陆续收到来自六位天使长信仰之力的上帝：…… 贝利尔这次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刚刚醒来的上帝自然不可能不知晓。 虽然不太高兴贝利尔竟敢假借自己的名义欺骗几位天使长，但这件事对上帝毕竟有益无害，而且上帝也根本不可能走下神坛，把这件事的真相告知给炽天使们，再加上贝利尔间接让上帝发现了信仰之力，为上帝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上帝现在对他的感官，多少有些复杂。 同时，他也对贝利尔曾经的世界多了几分好奇—— 之前贝利尔蛊惑露娜的时候，显然早就知道结果会如何，也就是说，贝利尔从一开始就知道，“信仰”会成为力量。 想到创世之初曾拜托自己留下贝利尔的卡俄斯，还有贝利尔初来乍到时身体中蕴藏的完全属于神之领域的黑暗本源，上帝很认真地在思考，究竟该怎样，才能从贝利尔那得到更多关于他曾经世界的信息。 …… 感谢过神的恩赐以后，诸位天使长这才围在贝利尔身边，一边打量他现在的模样，一边真诚地向他道喜。 在这世间，经由上帝之手精雕细琢创造出的天使，唯有他们七位炽天使。 对于一众天使长来说，每一位炽天使都是他们最亲密的伙伴和亲人，即使他们一直聚少离多，常年驻守在各自的领域，也丝毫无损他们对彼此的关心和爱护。 之前他们虽然一直不清楚，贝利尔为什么会表现出那么幼小的身形，路西菲尔也总那么担忧贝利尔的身体，但从贝利尔现在的身形和所散发出的力量，天使长们能清楚地察觉到贝利尔的力量，已经恢复到了全盛。 他们也完全没有想到，原来力量恢复到巅峰的贝利尔，竟会美到令见惯路西菲尔颜色的他们，都感到惊叹。 目光在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身上来回游窜，加百列越看越忍不住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之前加百列一直觉得路西菲尔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是全天堂最耀眼的存在，在看到贝利尔现在的模样后，加百列却发觉，贝利尔果然不负“第一天使”之名，也美得令人完全移不开眼，即使站在路西菲尔身边，也完全没有一丝逊色。 如果路西菲尔是为大地带去光明的艳阳，美得惊心动魄，贝利尔就一定是高居于夜空，散发着幽远银辉的明月，可与日神争辉。 心底如此感慨着，加百列忍不住抓起贝利尔的双手，指着窗外连绵起伏的花海，调侃地道：“贝利尔，我这花海中集满了全天堂的花，加在一起却没有你一分美。” 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枚金色的镜子，贝利尔瞧了瞧自己现在的模样，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脸，对正等着看自己反应的加百列微微一笑，“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噗……”被贝利尔如此自恋的话逗得忍不住喷笑出声，一众天使长都目光柔和地望着目瞪口呆的加百列和眼角带笑的贝利尔，只觉得这一刻岁月静好。 路西菲尔的注意力却从刚才起，就一直落在贝利尔被加百列握住的手上，很快走到他们中间，不着痕迹地拂开加百列的手。 注意到路西菲尔的动作，加百列诧异地挑了挑眉。 之前贝利尔身形还小的时候，每次加百列想亲近他都会被路西菲尔阻止，路西菲尔自己却总对贝利尔摸摸抱抱，加百列还不止一次撞到路西菲尔陪贝利尔睡觉，那时候加百列就总想对路西菲尔抗议，明明贝利尔是大家的才对！ 但她万万没想到，在贝利尔已经“长大”的现在，路西菲尔竟然还这么……这么独占贝利尔！这让一向喜欢美人的加百列怎么忍？！ 正想和路西菲尔针对贝利尔的所属权进行一番亲切友好的会谈，加百列身边的智天使就忽然来报，贝利尔的副官拜蒙正在宫殿外求见。 得到一众同僚的首肯后，加百列这才对那智天使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贝利尔这三天闹出的动静太大，为了避免引起天使们的恐慌，天使长们便把贝利尔因向神祈祷引来神迹的事，告知给了天使们。 因为此，整个天堂现在都对贝利尔的事津津乐道。 三天的时间，足够所有天使知晓大天使露娜得到神垂怜，彻底恢复过来的事，所以大家都很好奇，不知道贝利尔殿下在“神迹”过后，是否也会与之前有所变化。 如此，身为贝利尔副官的拜蒙，自然也早就知晓贝利尔现在正身在月星天的事。 “拜蒙很关心你。”挥退那智天使后，加百列笑着对贝利尔道。 月星天与水星天毗邻，加百列身为掌管月星天的天使长，与代贝利尔统领权天使公务的拜蒙常有交集，每次见到拜蒙时，拜蒙都会向加百列打听贝利尔在第六天的状况。 时日一长，加百列自然看得出，拜蒙这个副官对贝利尔是真的很上心。 这不，昨天他们刚把那持续两天的异象与贝利尔有关的消息放出去，拜蒙就立刻巴巴地跑来了月星天，从昨天一直等到今天。 听到加百列的话，贝利尔微微弯起唇角，眼底有着一丝骄傲，“毕竟是我亲自挑选的副官。” 加百列闻言，再次被贝利尔的自恋逗笑了。 路西菲尔在听到拜蒙的名字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那智天使的带领下，拜蒙很快来到了贝利尔他们所在的房间。 乍一见到几位天使长，拜蒙还怔了下，不过一想到贝利尔殿下的事闹得那么大，几位天使长会齐聚在这里，似乎也理所当然。 “拜蒙见过各位殿下。”他恭敬地对几位天使长行了一礼。 得到加百列的回应，重新站直身体后，拜蒙立刻在几位天使长中寻找起来，不知道自家殿下怎么样了。 这一看，拜蒙才发现，路西菲尔殿下身旁正站着一位月神般令人惊艳的炽天使。 神思恍惚了一会儿，直到隐约听到一声冷哼，拜蒙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尴尬地看了眼正神色不悦盯着他的路西菲尔，这才又细细打量起那从未见过的炽天使来。 目光在那炽天使银色的长发、暗金色的眼眸以及金色的圣光六翼上一一扫过，在发现这房间中，似乎确实没有自家殿下幼小的身形后，再一想到之前持续三天的贯穿了整个天堂的圣光，拜蒙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他试探地对那银色的身影道：“……殿下？” 知道拜蒙称呼其他天使长时都带着名字，唯有在唤他时才会只称“殿下”，欣赏够了拜蒙震惊的模样，贝利尔这才矜持地对他微微颔首，轻轻应了一声，“是我。” 拜蒙闻言，顿时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目光在贝利尔身上细细打量了半晌，才终于想起另一件喜事来，连忙喜形于色地对贝利尔道：“殿下，经过权天使们的全力以赴，您在水星天的宫殿已经完美竣工！拜蒙仅代表全体权天使，恭迎殿下回归水星天！” 话音一落，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都是一怔。 暗金色的眸子不由自主寻向路西菲尔，恰好与那双蓝宝石般明澈深邃的眼眸四目相对，贝利尔心头忽然凝滞了一瞬，竟生出一丝隐约的不舍。 明明一开始被路西菲尔留在第六天的时候，他还很不高兴，一心想回到水星天来着，没想到只不过十年的时间，竟让他有些习惯了在第六天的生活。 当然，贝利尔坚决认为，他心中会对第六天生出不舍，绝大多数原因是因为他不想回水星天搬砖。 至于舍不得路西菲尔什么的，真的只有那么一咪咪咪咪。 不过他终究不可能一直住在第六天，尤其是在他已经恢复成年体态的现在。 这件事，在贝利尔于众天使长面前瞒天过海，靠吸收星渊石中的光明之力引发“神迹”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 微微起伏的波澜很快恢复平静，贝利尔微微垂下银色的睫毛，温和地回应拜蒙，“你说得不错，我确实该回水星天了。” 这么说完，贝利尔便不再理会欣喜若狂的拜蒙，再次对上路西菲尔灼灼的双眸，对路西菲尔露出个真诚的笑容，“路西菲尔，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这话贝利尔说得毫不违心，因为他是真这么觉得。 虽然十年前初到第六天时，他曾对路西菲尔强硬的做法感到不悦，但路西菲尔真的一直对他很好很好，后来也答应等时候到了，就送他回水星天。 所以，贝利尔是真的挺喜欢如此真心待他的路西菲尔，他也多少有点庆幸，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先遇到的是天使这样温柔单纯的生灵。 在贝利尔漫长的生命中，感受到最多的就是孤独和黑暗，他早已经习惯了那些，也习惯了冷眼旁观的日子。 但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他不但获得了许多温暖的善意，也拥有了像路西菲尔、加百列、利维坦这样的朋友，还有了贝利亚尔这个孩子，生活比曾经不知丰富多彩了多少，连带着让他一贯冷漠虚无，被冰雪封存的心，都感受到了温暖为何物。 所以有时候，贝利尔真的觉得，能来到这个世界，真的还不错。 说着感谢话语的贝利尔，眼中似乎有着什么极浅极淡的情绪一闪而过，以至于让路西菲尔根本无法捕捉到，但贝利尔眼底的笑意、声音中的真诚，却被路西菲尔一丝不漏地全数接收到了。 现在的贝利尔只比路西菲尔矮半个头，再不是从前能被路西菲尔轻松抱在怀里的模样，或许是那银色长发的缘故，“长大”后的贝利尔，即使笑着，也隐隐散发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但他依旧是贝利尔，是那个与路西菲尔共同生活了十年，对彼此的一切都极为熟悉的贝利尔。 心底如此想着，路西菲尔终于伸出手掌，在贝利尔的头顶抚了抚，那散发着淡淡月华光辉的银发，果然与从前一样，依旧柔软得不可思议。 早已习惯路西菲尔如此的贝利尔也没有反抗，只微微眯起一边眼睛，微微歪头望着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见状，莫名有些空的心头这才再度充盈起来，湛蓝的眼底满是呼之欲出的温柔，“回去以后，照顾好自己。” 贝利尔听后就笑，“你这样，好像再不让我去第六天一样。” 见他笑得又有了几分从前的模样，路西菲尔也忍不住笑了，“第六天的宫殿也快建好了，我会在原来的地方给你留一间寝殿。石榴树我也会移栽过去，树上还有很多果子，想吃的时候记得来。” 贝利尔听后，倒也没提要把那石榴带回水星天的事，对于路西菲尔特意给他留房间的事，也没有拒绝。 这之后，路西菲尔又拉着他絮絮叮嘱了些琐事。 旁若无人的气氛，让加百列忍不住揉了揉手臂。 又看了他们一会儿，加百列终于戳了戳阿斯蒙蒂斯，小声吐槽道：“路西菲尔至于吗？以后又不是再见不到贝利尔。” 把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阿斯蒙蒂斯倒是没觉得哪里奇怪，“路西菲尔对贝利尔不是一直都很照顾？他们几乎自诞生起就住在一起，现在贝利尔终于要回水星天，路西菲尔不放心他也实属正常。” 加百列闻言，倒也觉得阿斯蒙蒂斯的话有点道理，但，路西菲尔原本照顾贝利尔的时候，贝利尔还小小的，又软又可爱，现在贝利尔可是长成了一个大美人，他们俩再像从前那么亲近，加百列就总忍不住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所以，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望着窗下那一金一银站得极近的两个身影，加百列忍不住陷入沉思。 第49章 第四十九天 叮嘱的话再多， 也总有说完的时候。 因为贝利尔这次的事， 几位天使长已经抛下公务在月星天停留了三天， 现在见贝利尔一切安好， 还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几位天使长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地上，很快便纷纷与加百列和贝利尔告别，返回各自的领域。 在大家走后，贝利尔也向加百列告辞，带着一直等候在一旁的拜蒙， 回到了水星天。 自从当年被路西菲尔带走后，贝利尔几乎再没回到过水星天。 不过， 在见到那星罗棋布在雪白云层上的各色湖泊后， 贝利尔心中倒难得生出几分亲切。 属于炽天使的光辉甫一降临在水星天南境，正在建设水星天的权天使们便立刻察觉到了。 这十年中， 为了尽快迎回贝利尔殿下， 留在水星天的所有权天使都卯足了劲儿修建殿下的宫殿，所以前两天宫殿正式竣工的事，自然早已被所有权天使知晓。 而因为这三天中殿下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 权天使们更是知道了殿下正身在月星天，这才连忙找到拜蒙大人， 请拜蒙大人代他们去迎回贝利尔殿下。 所以， 当有炽天使的威压降临在水星天南境时， 所有权天使就立刻注意到了， 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务， 向那光明最盛处飞去。 只片刻，便在贝利尔面前连结成一片羽毛的海洋，神色激动地对贝利尔单膝跪地，高呼着“欢迎殿下归来！” 感受到权天使们毫无保留的赤诚以及溢于言表的惊喜，贝利尔微微勾唇，手臂在虚空中轻轻一抬，那数以万计的权天使便全数被他举重若轻地托了起来。 而后，在权天使们开心地向他望过来时，轻笑着道了句：“我回来了。” 之后，才继续带着拜蒙，向他宫殿所在的蓝宝石湖走去。 权天使的数量太多，一直排到后面很远很远的地方，大多权天使只听到了贝利尔殿下的声音，根本没看清殿下的身影。 乍一听到那低缓清澈的嗓音，后排的权天使们还怔了下，直到殿下身上的光辉离开了此处，他们才纷纷向前排看到殿下身影的权天使打探起来。 然后，他们就发现，前排许多看到贝利尔殿下身影的权天使，全都脸颊泛红，眼神飘忽，仿佛石像一样望着贝利尔殿下离开的方向久久没能回神。 直到贝利尔殿下走了许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的权天使们，才语无伦次地把贝利尔殿下如今的美貌告知给一众同僚。 只看到圣光完全没看到殿下现在长啥样的权天使们：……嘤，我们也好想看qvq！ 意外地发现有几抹莹润的白色流光出现在自己身边，贝利尔正往蓝宝石湖去的脚步微滞，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在水星天露了个面，竟然就收获了几个权天使的信仰。 这么看来，权天使中的重度颜控果然也不少啊…… 心底摸了摸下巴，贝利尔不着痕迹地拂开那几抹白色的流光，继续向蓝宝石湖走去。 他之前之所以点破露娜的情况，让她向上帝倾诉，只不过是为了让上帝注意到信仰之力而已，对于和上帝争夺信仰之力什么的，贝利尔根本没有丝毫兴趣。 而他之所以想让上帝注意到信仰之力，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让上帝像他曾经世界的创世神卡俄斯一样，因为力量衰弱最后不得不与混沌融为一体。 贝利尔曾研究过许多神话世界中的创世神，发现除希伯来世界的上帝在后世依旧以独立的个体活跃在世间外，其他几乎所有世界的创世神，最后要么是像卡俄斯一样回归混沌，要么像盘古一样以身化万物，再或者会迎来“诸神的黄昏”，总之几乎极少有创世神能真的清醒地与世长存。 上帝却是一众创世神中的特例。 而若是深究上帝在后世依旧如此活跃的原因，自然不得不提及以上帝为唯一最高神的信仰体系。 信仰可以成为力量——这是每个看过雅典娜和哈迪斯大地争夺战的希腊神，都十分清楚的事。 而若论起万千世界中哪位神明对信仰体系运用得最熟练和成熟，贝利尔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上帝。 但在来到这个世界十年后，贝利尔却发现，上帝至今为止都没有对天使提出信仰他的要求，只一味把自己关在水晶天中休养，好像真的只是因为天使符合他对造物的喜好，所以才创造出这亿万的天使。 这不得不让贝利尔感到匪夷所思，同时却也对上帝和这个世界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在后世的希伯来传说中，把上帝创世的步骤分为七步，以人类的诞生作为创世的终点。 贝利尔虽然知道传说不可尽信，但在他所研究的各个神系中，确实都存在着人类的身影，且都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所以，贝利尔并不确定，如果上帝在还未创造出人类之前，就因为创世的后遗症彻底虚弱下去，到时候这个还未创造完全的世界，究竟会变成怎样。 是会彻底崩塌消失？还是会在即使没有神存在的情况下，也依然能平稳地走到终点？ 贝利尔不想用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未来去赌，而且在有了贝利亚尔的现在，在他很喜欢这个世界还有那些天使的现在，贝利尔才不得不想办法让上帝注意到信仰之力的存在。 而从之前露娜迅速恢复元气的结果来看，上帝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信仰之力。 至于之后上帝会怎么做，这就不是贝利尔需要操心的事了。 虽然有十年没有回到水星天，贝利尔对通往蓝宝石湖的路却依旧熟悉。 在经过数个大大小小彩色宝石般的湖泊后，水星天最大颜色也最幽雅的蓝宝石湖，终于出现在贝利尔眼中。 在那蓝宝石湖的中央，一座巍峨的泛着莹莹光晕的珍珠白宫殿，正安静地耸立在那里，静待主人的归来。 似乎因为这十年在路西菲尔那看惯了天堂这些深深浅浅的金和白，贝利尔对那莹白的宫殿，倒也没觉得不好看。 带拜蒙踏上那被蓝宝石湖染成深蓝色的湖心岛，贝利尔这才注意到，在宫殿的周围还有预留出的花园中，竟然没有一棵花花草草。 注意到贝利尔殿下的视线，拜蒙脸上一红，连忙对贝利尔解释，“殿下，属下找遍了整个天堂，并没有找到您在宫殿图纸上标注的石榴树和石蒜。这件事我之前报上去过……” 听拜蒙这么一说，贝利尔才想起，之前路西菲尔拉着他处理权天使公务时，好像确实提过这么件事，只不过他当时并不想听与公务有关的事，就让路西菲尔看着办了。 见拜蒙仍忐忑地望着自己，完全不知道当初路西菲尔究竟是怎么回复拜蒙的，贝利尔只面不改色地对拜蒙点了点头，“这件事我知道，我亲自来就可以。” 拜蒙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跟在贝利尔身后，看贝利尔验收这座宫殿。 贝利尔当初“画”这宫殿图纸的时候，完全是按照黑暗神殿复刻出来的，所以即使是第一次进入到这宫殿中，贝利尔对这里却并没有任何陌生感。 在逛了一圈，对拜蒙表示自己很满意，并且夸了辛苦十年的拜蒙和权天使后，贝利尔这才挥退拜蒙，从储物空间中放出羽毛秋千，懒懒坐进秋千中。 习惯了身边随时有路西菲尔在，贝利尔这才回到水星天，竟感到有些不适应了。 明明当初的千万年，他都独自一神熬了过来。 贝利尔曾在网上看过，人类养成一个新的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 时间对贝利尔来说早已没有任何意义，但或许正因为此，他养成或者戒掉一个习惯，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和路西菲尔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贝利尔倒也没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懒得再想这些，贝利尔当即在秋千中陷入沉眠，打算去看看贝利亚尔和利维坦在做什么。 在黑暗神殿的穹顶上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属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的梦境后，贝利尔只琢磨了一会儿，就猜到他们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地狱。 十年前，贝利亚尔就对贝利尔说过，他想要变得更加强大。这十年中，贝利尔也确实看到了他飞速的成长，也了解了贝利亚尔想要变强的决心。 虽然不知道贝利亚尔为什么对变强如此执着，但贝利尔尊重他的选择。 不过这么一来，一旦贝利亚尔回到地狱，贝利尔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在梦境中见到他和利维坦了——按照贝利亚尔的期望，贝利尔估计他会在地狱掀起不小的风浪，他和利维坦自然没有太多空挡用于睡觉。 想明白这些，贝利尔当即从梦中醒来。 坐在秋千上往窗外看了看，在发现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后，贝利尔这才微微打起精神，从包里掏出许多石榴种子，用木元素催发后，沿着整个宫殿种了一圈。 至于原本要种在花园中的“石蒜”什么的…… 指尖开出一朵暗红色的曼珠沙华，贝利尔细细摩挲着红花下空无一叶的花枝，又看看身后珍珠般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宫殿，总觉得这花和整座宫殿的画风都不太相符。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大片如血的曼珠沙华顿时开满了花园，在湖心岛深蓝土地的映衬下，颇有几分冥界和地狱的画风。 心中为那与天堂完全相左的画风囧了下，贝利尔又真的不想换成其他植物，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这才把那摇曳的红花变成了纯洁的白。 如此，看上去才终于顺眼了许多。 为自己的行为和突然冒出的想法怔了下，贝利尔定定望着那大片如雪的曼珠沙华半晌，终于无奈地笑了出来—— 只十年的时间，他竟然就已经快要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了，这多少让他感到神奇和不可思议。 不过目前看来，如此，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如顺其自然。 贝利尔回到水星天的第三天，收到了路西菲尔给诸位天使长的传信，新一轮的天使长会议即将召开。 想到之前露娜和自己引发“神迹”的事，贝利尔多少猜到了这次会议的主题，或许会与信仰之力有关。 五天后，七大天使长再次齐聚第六天，从路西菲尔那得知了神令他们在诸天建设礼拜堂的命令。 万万没想到神在露娜和贝利尔之后，竟然还要赐予整个天堂向他祈祷倾诉的权利，天使长们无一不为之动容，对上帝的感激和信仰也不禁更加坚定。 作为“神迹”的直接“受益者”，贝利尔也装出一副感激感动的模样，坐在一众与他反应一样的天使长中，倒也没有丝毫突兀和异常。 建设礼拜堂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会议结束后，贝利尔倒也没急着走，而是像从前一样，在路西菲尔政务厅的窗下坐了一会儿。 路西菲尔见状，从窗外的石榴树上摘下一颗石榴，也坐在贝利尔身边，像从前一样给贝利尔剥起石榴来。 或许是因为贝利尔刚才装得太过成功，路西菲尔一边剥石榴，一边温和地对他道：“贝利尔，你看，神还是很爱我们的。” 拈了两颗石榴粒放进嘴里，贝利尔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路西菲尔为什么忽然说这个，只模糊地应了几声。 以为贝利尔还有些在意神曾经冷落他的事，路西菲尔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其他事来，“回水星天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正用舌尖拨弄那两粒石榴的贝利尔顿了顿，把那石榴压在舌根下，想了想才说道：“感觉还行，我把宫殿周围都种上了石榴树，大部分事务拜蒙都能处理，真正需要我亲力亲为的事很少。” “嗯，这次件礼拜堂的事，大多交给拜蒙他们就行，你注意不要累到。”路西菲尔不忘叮嘱。 贝利尔听后就笑，忍不住斜睨他，“这样可以吗？我现在和从前可不一样了。” 以前他可以仗着身形小力量不稳定装小白花逃避搬砖，那时候路西菲尔还总时不时抓着他一起看权天使的公务呢，怎么现在他力量已经恢复“全盛”，路西菲尔依然担心他累到？ “没有什么不可以，我派拜蒙和那几个智天使过去，本就是为了减少你的负担。如果什么都需要你亲自去做，他们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路西菲尔神色淡淡地道。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又转过头，在贝利尔的脸上、身上都细细打量了一番，直到把贝利尔看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路西菲尔这才又说道：“我怎么没看出你哪里变了。” 贝利尔闻言，立刻掏出金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在发现还是那么帅后，立刻不服气地凑到路西菲尔面前，几乎抵着路西菲尔的鼻尖，微微瞪圆了眼睛，“我现在明明比之前好看了很多！” 完全没想到贝利尔竟会说出如此自恋的话，路西菲尔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被他逗得忍不住弯起眼睛，想要摸摸贝利尔的脑袋。 两只手都还被石榴占着，路西菲尔便在贝利尔额头上轻轻吻了下，而后很快退回原来的地方，对正愣愣看着他的贝利尔笑道：“嗯，确实比原来好看很多。” 忍住想要触碰额头的冲动，贝利尔哽了半晌，才终于憋出一句，“路西菲尔，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所以像对小baby一样的亲亲摸摸抱抱什么的，以后，以后绝对再不能允许了啊啊啊！ 心底虽然如此呐喊着，脸色也几经变幻，但贝利尔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知道，身为一个纯洁的天使，路西菲尔的这些动作，都只是在对他表示亲近，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意味。 想明白这些，贝利尔反倒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了，倒也不再揪着路西菲尔说这件事，又像从前一样，静静望着路西菲尔剥石榴的手发起呆来。 见贝利尔还不待自己安抚，就忽然平复了情绪，路西菲尔手指微顿，便继续手中的动作。 剥完手中的石榴，路西菲尔并没有把石榴粒装进银盘中，而是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质小圆盒，把石榴粒全都倒了进去，之后又从树上摘了一颗石榴下来，继续剥起来。 见那小圆盒把比自己体积还大的石榴粒全数装了进去，贝利尔拿过那看似平常的小圆盒看了看，细细感知了一会儿后，微微挑眉，“空间折叠魔法和保鲜魔法，你现在竟然已经运用得这么熟练了。” 他明明没写过空间折叠魔法。 “我稍微研究了一下你送来的墨水盒。”然后就做出了这个专门给贝利尔装石榴粒的小保鲜盒。 再次对路西菲尔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表示惊叹，贝利尔一边把玩着那个小盒子，一边看路西菲尔把整树的石榴都摘了下来，一一给他剥成石榴粒，装在保鲜盒里，好像生怕他再吃不到石榴似的。 路西菲尔整整剥了三天，才把那整树的石榴都剥完。 贝利尔也那么看他剥了三天，竟也没觉得无聊。 不过这么多石榴，真的够他吃上很久很久了。 又捏起一颗果粒放进嘴里，贝利尔如此想到。 把那保鲜盒盖上银质的镂空小盖，递给贝利尔，路西菲尔用水元素洗了洗手，这才终于抚上贝利尔的头顶，“等你把这些都吃完，这树上也该结出新的石榴了。” “到时候，我再剥给你。” 贝利尔闻言，微笑着对他眨了眨眼。 他怎么记得，他明明对路西菲尔说过，他在水星天的宫殿外也种了不少石榴？ 不过，看在路西菲尔诚心诚意的份儿上，他就勉为其难当做忘记这件事了吧。 心底为自己的善解人意狠狠点了个赞，贝利尔的牙尖不小心戳破了那石榴果粒。 唔，今年的石榴，有点甜。 第50章 第五十天 清晨， 悠远的钟声叮叮传遍广袤的水星天， 刚刚结束礼拜的权天使们纷纷走出礼拜堂，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权天使长的副官拜蒙也是如此。 微笑着对时不时向他打招呼的权天使们轻轻点头，拜蒙耳中还能听到不少权天使窃窃私语，夸赞他好看的话， 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很快张开纯白的羽翼，向远处那座静静矗立在蓝宝石湖中央的珍珠白宫殿飞去。 以往这个时间，殿下应该是快睡醒了。 脑海中闪过一抹散发着淡淡银辉的优雅身影， 拜蒙的速度不禁更快了。 与喜欢热闹，宫殿中经常有天使、大天使出入的加百列殿下不同， 贝利尔殿下十分喜静，所以除了让几位权天使象征性地在蓝宝石湖畔驻守外，殿下平日里根本不怎么让其他天使近身。 只除了他。 这是殿下赐予他的殊荣。 心底如此想着，拜蒙很快在蓝宝石湖畔降落，与驻守在此的权天使们打过招呼后，这才沿着通往湖心岛的浮桥，快步向那散发着莹润光辉的珍珠白宫殿走去。 穿过大片如雪的石蒜花， 拜蒙很快来到宫殿大门前，无声推开雕着精美纹饰的高大拱门， 向宫殿深处走去。 走了有一会儿， 他才来到宫殿最深处， 在一扇镶嵌着蓝宝石花的大门前停下， 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 拜蒙可以进来吗？” 半晌，房间中也没有任何回应。 拜蒙却像是早知道如此，也没有继续催促，只恭敬地继续等在门前。 又过了许久，那大门才“吱呀”一声开出一条缝来。 知道殿下这是醒了，拜蒙又低声道了句“殿下，拜蒙来服侍您起床。”之后，才轻轻推开那扇蓝宝石花大门，动作轻盈地走了进去。 寝殿中一片昏暗，根本看不到丝毫光亮。 服侍殿下几千年，拜蒙很清楚，这是殿下睡觉时的习惯。 天堂是拥有永恒白昼的神国，并没有混沌界那样明显的早晚之分。 在天国和天使们刚刚诞生的那段时间，天使们也确实不分昼夜，对时间没有任何明确的概念，直到天使长们为天国确定了统一的时间，天使们的生活才终于规律有序起来。 后来，贝利尔殿下见天使工作起来总是不分昼夜，便在天使长会议上提议，把天国的工作时间集中在白天，晚上则给与天使们自行支配，用于休息或者玩乐，天使们便渐渐也习惯了像混沌界的生灵一样，晚上休息，白天劳作。 步履轻盈地走到落地窗边，拜蒙回头看了看不远处正传来轻缓呼吸的厚实床幔，声音不知不觉更轻了，“殿下，我可以开窗了吗？” 那床幔缓缓动了动，很快，伸出一小节白得几乎发出光来的纤细手腕，懒洋洋对拜蒙晃了晃。 拜蒙这才深呼出一口气来，回身拉开落地窗前厚重的帘幕，推开落地窗，把那被挡在帘后一整夜的光线放进寝殿中，任由它们把天堂的光辉播撒到这房中的每一个角落。 珍珠白的床幔后，缓缓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拜蒙微微红了脸，把头垂得更低了，恭敬地候在床边，直到一只雪白的手掌从拨开那床幔，拜蒙这才伸出手臂，方便殿下扶着他的手臂下床。 银色海浪般的长发缓缓在拜蒙眼前拂过，只留下一段似有若无的淡香，层叠的珍珠白衣摆流水般自雪白的长毯上蜿蜒而过。 手臂上并没有传来任何重量和热度，知道殿下并不喜欢被人触碰，拜蒙焦糖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很快又打起精神，跟上前方那散发着淡淡银辉的优雅身影。 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有着潺潺水声的拱门之后，拜蒙这才停下脚步，再度像之前在门外、床前那样等候。 身为代管整个水星天南境及权天使事务的权天使副，拜蒙一天的工作量丝毫不亚于其他几位日理万机的天使长。 贝利尔殿下其实从未对拜蒙提出过让他每天来宫殿侍候的要求，但自从有一次来宫殿向殿下请示公务，发现殿下还没醒来，顺手侍候殿下起床后，拜蒙就忍不住接二连三地跑过来。 直到后来，每天都掐着殿下睡醒的时间准时等待在殿外，只为了能在每天开始工作前，看上殿下一眼。 听着拱门后不断传来的潺潺流水声，拜蒙的脸色莫名又红润了几分。 炽天使似乎天生与众不同，即使表现得再温和，也总是令其下的亿万天使自惭形秽，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 七大天使长也大多喜静，唯有加百列和阿撒兹勒殿下性格热烈些，却也依旧令所有天使不敢有任何冒犯。 而在这七大天使长中，若论最深居简出，且最少出现在天使们面前的，则一定要数身为权天使长的贝利尔殿下。 自当年殿下力量恢复到巅峰，被许多月星天、水星天的天使惊鸿一瞥过后，贝利尔殿下清绝如月神的美貌，便传遍了整个天堂，时常被天使们拿来与有着“天国第一美人”赞誉的路西菲尔殿下相比较，至今仍未分出胜负。 两位殿下对此虽然毫不知情，但每天生活在千万权天使中的拜蒙，却不可能不知晓。 不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拜蒙来说根本不需要丝毫犹豫——对拜蒙来说，全天堂最美的天使，自然唯有他决定追随到永远的贝利尔殿下。 想到贝利尔殿下那令日月都会羞愧得失去光彩的美貌，拜蒙忍不住又在心底日常吹了一波自家殿下，只觉得他家殿下哪哪都好，能被殿下允许每天来宫殿，服侍殿下起床什么的，简直是专属于他这个权天使副的独家福利，浑身都快要冒出幸福的小泡泡。 知道贝利尔殿下刚醒这会儿随时都会睡过去，拜蒙也不着急，反正他还有过在浴室外等了三天的记录，所以在看到殿下竟然不到中午就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候，拜蒙竟还感到一丝意外。 见拜蒙还在，贝利尔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才又缓步走到镜子前坐下。 拜蒙见状，眼前顿时一亮，连忙跟了过去，轻车熟路地打开镜子前的几套流光溢彩的首饰，低声询问贝利尔殿下今天要戴哪套。 暗金色的眸子在那各色金银宝石上扫了一眼，贝利尔的目光，最后落在一套银色镶蓝宝石的饰品上。 拜蒙见状，立刻捧起其中一条编着大颗蓝宝石的发带，小心翼翼地把它编进殿下那一头散发着淡淡月华的微卷长发中。 在拜蒙折腾他头发的时候，贝利尔慢条斯理地把同款的耳环、项链、手镯都戴上了。 知道殿下允许自己触碰头发已经是极限，在动作缓慢地把那每一根发丝都顺好后，拜蒙这才单膝跪在地上，仰起头望了眼自家殿下月神般清冷高华的眉眼，眼巴巴地说道：“殿下，拜蒙告退。” 贝利尔垂眸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拜蒙便再找不到理由继续留在这里。 不过好歹今天也看到殿下好几眼，还和殿下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对拜蒙来说已经很够很够，足够让他这一天都精力充沛充满力量了！ 一想到这，拜蒙又感激地对自家殿下行了一礼，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蓝宝石湖宫殿。 在他走后，贝利尔又在镜子前坐了有一会儿，这才来到窗边，背对着落地窗放出羽毛秋千，懒懒躺了上去。 秋千上方舒展的雪白六翼遮挡住了大部分天光，神情放松地在那羽翼的阴影中合上双眼，贝利尔微微打了个哈欠，很快又睡了过去。 …… 地狱第七层，贝利亚尔的宫殿中。 “父亲？”发觉父亲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里，正与他说着什么的贝利亚尔，疑惑地唤了那正趴在黑色毛皮上闭目养神的白色毛茸茸一声。 懒懒睁开琥珀色的猫眼，贝利尔抖了抖淡粉色的耳朵，爪子在身下的黑色毛皮上抓了两把，“拜蒙刚才找我。” 知道拜蒙是父亲在天堂的副官，贝利亚尔黑珍珠般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您不是说天堂的事务不算忙吗？他怎么每天都去找您？” 不知道该怎么跟贝利亚尔解释“脑残粉”这种生物，也不想告诉贝利亚尔，其实他之所以那么闲，是因为把绝大部分公务都推给了拜蒙，这才任由拜蒙每天去找自己“充充电”，贝利尔只敷衍地回了句“他偶尔还是要向我汇报一下工作”，之后，便强行把话题转移到了贝利亚尔刚才所说的那件事上。 “你是说，通往混沌界的结界，已经失去作用了？” 知道父亲不想再提拜蒙的事，贝利亚尔从善如流地也跟着转移了话题，“是，我派去盯着结界的恶魔传回准确消息，巴尔前些天已经穿过结界，独自前往了混沌界，昨天才回到地狱。” “今天巴尔派魔来通知我们这些领主，明天去第八狱开会。我觉得，他或许要对混沌界和天堂有什么动作。” 听到贝利亚尔的话，贝利尔微微皱起雪白的眉毛，“我这几天并没有收到有恶魔擅闯天堂的消息。” 贝利亚尔闻言，一时间也太确定巴尔究竟要做什么。 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一条黑色的披风披好，贝利亚尔俯身把下巴架在桌案那黑色的毛皮上，淡淡对贝利尔道：“父亲，我先去巴尔那里开会，探探他到底想做什么，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另做商议。” “嗯。”毛茸茸的爪子在贝利亚尔的脸颊上拍了拍，见那孩子暗沉沉的眼底飞速闪过一抹羞涩，贝利尔心底轻笑了一声，又叮嘱了贝利亚尔一句，“注意安全。” 果然看到那孩子神色寡淡的脸上，又有了几分血色。 啧啧，魅力太大果然也是种罪过喵～。 一想到自己无论是炽天使形态还是猫咪的形态，都这么受欢迎，贝利尔忍不住又掏出小镜子，美滋滋地看了会儿自己萌萌哒猫脸。 贝利亚尔见状，夜幕般的眼底不禁闪出几点小星星，忍不住围观了父亲照镜子的样子一会儿，直到快要到达开会的时间，这才不舍地转身走出宫殿。 从荒野里把正和自己手下玩“猫捉老鼠，捉到你我就吃掉你”游戏的利维坦薅出来，贝利亚尔让利维坦帮忙回宫殿去守着父亲，在紧盯着利维坦爬进宫殿，关上大门后，这才飞快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贝～贝～”之前喝过酒，舌头还有些大的利维坦歪歪扭扭地爬进宫殿，很快爬到贝利尔所在的桌案前，竖起身子看他。 弹出个水球把利维坦身上的泥浆洗干净，又用风元素给它烘干，贝利尔这才笑着问利维坦，“贝利亚尔让你回来的？” “是～的～啊～”身上干净以后，利维坦这才哧溜溜爬上桌，在贝利尔面前盘成一坨，气鼓鼓地道：“我本来差一点就能抓到那个小老鼠了～！” 琥珀色的猫眼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利维坦，贝利尔懒洋洋道：“被你抓到还有命吗？这些年你都吃掉贝利亚尔多少手下了？适当收敛点。” 利维坦一听这话，顿时不高兴了，鼓起细长的脸颊，气哼哼地道：“那是因为他们总说贝利亚尔的坏话，利维坦生气，所以才要吃掉他们！” “哦？他们都说贝利亚尔什么坏话了？”贝利尔感兴趣地微微挑眉。 利维坦顿时又竖起身子，吐了吐细长红艳的信子，瞪着灯泡似的眼睛道：“他们总说，贝利亚尔是靠利维坦才能坐上领主的位子，不然肯定早被那些大恶魔拖上床玩死了什么的……可是就算没有利维坦，贝利亚尔也还是很厉害啊！他们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贝利尔闻言，顿时眯起琥珀色的眼睛，琉璃般剔透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沉默半晌，才赞赏地拍了拍利维坦细长的脑袋，“利维坦，你做得很好，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不用管是谁的手下，想吃就吃吧。” 见贝贝不但没责备自己，反而鼓励他继续这么做，利维坦顿时觉得底气十足，开心地挺了挺胸膛，“好哒～利维坦都听贝贝哒～！” “乖，我给你烤肉吃。”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整头混沌界的鹿，鉴于利维坦表现良好，贝利尔决定给它加餐。 一听说贝贝要给自己做烧烤，利维坦的口水刹那哗啦啦流了下来，立刻窜到熊熊燃烧的壁炉旁，欢快地摇着尾巴等贝利尔。 指挥水元素和风元素把那只整鹿收拾干净，又用木元素催生出一节粗壮结实的树枝，把鹿架在烤架上，贝利尔这才掏出穷极无聊时搜集到的一堆调料，坐在壁炉前给利维坦烤起鹿肉来。 一边烤肉，一边忍不住想刚才利维坦所说的那些话。 自当年贝利亚尔从混沌界回到地狱，已经过去近八千年。 第51章 第五十一天 贝利亚尔刚回地狱的那段时间， 贝利尔一直联系不到他和利维坦。 因为大部分公务都交给了拜蒙和另外几位智天使去处理， 贝利尔真的可以说是很闲，所以， 在第一次通过父子之间的特殊联系， 感觉到贝利亚尔有生命危险时， 贝利尔当即化出猫形分身， 前往地狱。 贝利尔找到贝利亚尔的时候，贝利亚尔的情况很不好。 虽然贝利亚尔在来地狱时已经有了大恶魔的实力， 但在第五狱之下，大恶魔虽说不是遍地走，数量却也绝对不在少数， 再加上还有实力更加强大的深渊大恶魔存在， 贝利亚尔之前在地狱又没有任何根基和过往， 想要在地狱闯出一片立足之地自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虽然当时有实力强大的利维坦陪在贝利亚尔身边，但利维坦的本性相对单纯， 很容易被狡猾的恶魔用声东击西的方式引走，所以贝利亚尔初来地狱的那段时间， 日子确实过得很艰难， 身上也总是大伤小伤不断。 当然，贝利亚尔会这么拉仇恨，与利维坦当年给诸多恶魔留下的心理阴影也有很大关系。 贝利尔和利维坦第一次误入地狱时，曾险些把整个地狱都掀了个底朝天， 大大小小的恶魔更是被利维坦吞噬了不知凡几， 连身为深渊大恶魔的巴尔都险些惨遭毒手， 所以经历过那场“浩劫”的恶魔，对利维坦都又是痛恨又是忌惮，恨不能分分钟把利维坦大卸八块。 后来利维坦回到混沌界后，因为顾忌它，前往混沌界探查情况的恶魔们也丝毫不敢踏入有它存在的大海。 被路西菲尔全部送回地狱后，一众恶魔们又开始忙着互相开战，利维坦那时又身在混沌界，恶魔们自然只能把对它的仇恨深深记在心底。 因为以上种种，当八千年前利维坦忽然又来到地狱时，恶魔们才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与利维坦如影随形的双黑少年。 混沌龙利维坦究竟有多强大，恶魔早已众所周知，那些仇恨利维坦却又不敢对它下手的恶魔，便把主义打到了利维坦身边的贝利亚尔身上。 贝利亚尔虽然身负“隐匿”之能，这种能力也完全能躲过深渊大恶魔探查，但贝利亚尔深知这“隐匿”的天赋对他来说是最后的保命底牌，自然不会轻易在其他恶魔面前施展，而且他回地狱的目的，本就是想要通过厮杀来不断提高实力，所以那些恶魔主动跑来找他麻烦，倒也正合他意。 不过贝利亚尔也不算托大，每次遇到实力比自己高太多，凭自己根本完全解决不了的大恶魔时，也会立刻向被他勒令观战的利维坦求救，所以初到地狱的那段日子，贝利亚尔虽然时常受伤，却也没遇到过什么致命的危险。 直到恶魔们发现利维坦性格上的弱点，经常组团来袭，激怒利维坦把它引走，之后再单独对贝利亚尔下手，贝利亚尔的处境才一次比一次更艰难起来。 虽然每次利维坦都能在解决完那些恶魔后赶回来，但总有那么几次会来不及，贝利亚尔重伤的时候也就越来越多。 也因为此，惊动了远在天堂的贝利尔。 贝利尔在地狱寻到贝利亚尔时，贝利亚尔已经伤得很重，浑身没有一处完好，鲜血遍布。 利维坦那时已经完全狂暴，化成庞大的本体把贝利亚尔密不透风地围在身体中间，愤怒地吞噬着目之所及的每一个可能伤害过贝利亚尔的恶魔。 见到贝利尔雪白的身影时，被愤怒和恐惧几乎支配大脑的利维坦当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让贝利尔救救贝利亚尔。 眼泪像瀑布一样，几乎把整个地狱都淹了。 想到利维坦那时哭唧唧的模样，贝利尔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贝利亚尔的伤虽然很重，几乎到达了濒死的程度，但对贝利尔来说却不算什么。 身为曾生活在冥界的黑暗神，贝利尔曾经虽然并未经历过有哈迪斯在的审判时代，但冥界毕竟是神话时代所有灵魂往生后必须前往接受审判和轮回的地方，冥府诸神对生死轮回天然有着极为透彻和特殊的了解，所以就算贝利亚尔真的断了气，贝利尔也会想办法找到他的灵魂，为他重塑身体。 在救回贝利亚尔，为他治好伤后，贝利尔这才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的描述中，得知了他们重回地狱后所遇到的一切，也知晓了深渊大恶魔巴尔想要一统地狱的野心。 因为利维坦曾险些把巴尔囫囵个吞掉，巴尔对利维坦的仇恨值极高，根本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对贝利亚尔自然也恨不能除之后快，所以巴尔和贝利亚尔在立场上根本就是先天对立，贝利亚尔到地狱后所经历的一切，也与巴尔脱不开干系。 这让贝利尔十分生气，自然不可能让巴尔统一地狱的企图得逞。 巴尔虽然是地狱所孕育的第一个深渊大恶魔，在整个地狱都几乎没有敌手，但地狱除他以外，也并非没有其他实力强大的深渊大恶魔。 尤其在恶魔们向混沌界探索，被路西菲尔全数送回地狱时，更是让曾经蛰伏的许多大恶魔都暴露了出来。 贝利尔便让贝利亚尔联合那些不想归顺巴尔的大恶魔，以联盟的力量集体对抗巴尔。 巴尔虽然实力强横，但那也只是他一魔，他麾下还有许多大恶魔和千万实力一般的小恶魔。 如果巴尔非要与不归顺于他的所有恶魔死磕，贝利尔自然不介意煽动其他大恶魔，率先弄死巴尔麾下的所有恶魔。反正巴尔只有一个，他也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及时去救下他麾下的所有恶魔，更别说巴尔根本不在乎那些小恶魔的死活—— 鉴于巴尔曾经用同样的方法伤过贝利亚尔很多次，贝利尔不介意用同样的方法恶心他。 当然，如果不是法则不让贝利尔弄死巴尔，贝利尔一定早就让利维坦干脆利落地干掉巴尔了。 如此数十次，险些快被撸成光杆司令的巴尔终于不得不打消一统魔界的野望，在短暂的休战后，也加入了由贝利亚尔暗中牵线联结而成的地狱大恶魔联盟。 大恶魔们之前虽然联合在一起对抗巴尔，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被巴尔支配，也不想被巴尔侵吞自己所占的领土。 不过在以实力为尊的地狱，巴尔身为地狱实力最强大的恶魔，在加入联盟后，大恶魔们自然不介意巴尔在联盟中拥有第一话语权。 当初联合在一起的大恶魔，林林总总算起来有数百位，大多拥有自己的领土和下属，贝利亚尔也在其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经过那次重伤贝利亚尔，彻底惹毛了利维坦之后，地狱的大小恶魔们对贝利亚尔都极为忌惮，再加上贝利亚尔能轻易驱使利维坦，在联盟对抗巴尔时，也出了不少力，大恶魔们对贝利亚尔之名自然也极其熟悉。 好在贝利亚尔似乎也只是想要在地狱占据一席之地，并没有利用利维坦称王称霸的野心，还能很好地管束利维坦，一众大恶魔自然很快就接纳了他，只除了前后两次被折腾够呛的巴尔。 不过在刚与联盟和解的时候，巴尔也不可能因为贝利亚尔再与他们闹翻，最终只能捏着鼻子硬咽下了那口气。 如此，地狱才终于结束持续几千年的混战，成功过渡到由大大小小几百位大恶魔共同割据八层地狱的“和平”时代。 当然，在地狱，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 为了对抗巴尔，大恶魔们虽然曾短暂联合在了一起，但在形成相对稳定的局面后，恶魔骨子里天生的野心和吞噬欲，令大恶魔们纷纷生出了想要扩张领土的野心。 所以，虽然巴尔发起的全面战争已经结束，但局部地区因为争夺领土资源或者为了吞噬其他恶魔，提升壮大自身实力所引发的小规模战争，却无止无休。 贝利亚尔便趁此机会，逐一干掉了许多曾经伤过他的大恶魔，同时也收获了那些大恶魔麾下的诸多将领和领土，听话的将领留下，不听话的直接扔给利维坦加餐。 如此做法，自然引起了许多大恶魔的忌惮。 不过好在在干掉那些曾经伤过他的大恶魔后，贝利亚尔就停止了扩张的脚步，最后定居于地狱第七层南境，此后数千年再没有什么大动作，这才令诸多忌惮利维坦的大恶魔们放下心来，没有对他群起而攻之。 想着贝利亚尔这几千年的过往，贝利尔还不忘翻动烤架上的整鹿，时不时还召唤风元素往那鹿神上刷调料，没过多久，浓烈的香气便盈满了整个大殿。 利维坦的口水顿时流得更欢了，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黄橙橙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被烤得刺啦作响的鹿肉，忍不住对贝利尔撒娇，“贝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啊～好想吃好想吃好想吃～～～” 见利维坦声音中的波浪线都快连城海，贝利尔又翻动了一下那串着整只鹿的树枝，眼看着烤得差不多乐，这才熄了火，把那烤好的鹿送到利维坦面前。 利维坦顿时欢呼一声，把身体变成瓶盖大小，这才跳到那烤鹿的大腿上，“嗷呜嗷呜”吃了起来——这鹿一共才这么一小只，如果它不缩小身体的话，估计都不够它吃几口。 利维坦早已经有过不知多少次前车之鉴，这才总结出现在这种能把好吃的吃很久的吃法。 见利维坦吃得开心，贝利尔这才迈着猫步，回到桌案的黑色毛皮上继续揣着爪子趴好，心里也终于稍微舒服了些。 其实一开始听到利维坦说那些恶魔都是怎么在背后说贝利亚尔的时候，贝利尔确实很生气，也真的对那些恶魔生出了杀意，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思考后，贝利尔却忽然想开了—— 实际上，贝利亚尔能在地狱走到如今的高度，利维坦确实功不可没，也的确有相当多的恶魔是因为常与贝利亚尔在一起的利维坦，所以才会对贝利亚尔如此忌惮。 但贝利亚尔并非是那种冲动自大不分好歹的孩子，也不是一定非要凭着自己的武力值闯出一片天，不允许亲朋帮助他不然就炸的中二病。 贝利亚尔一直很清楚利维坦对他的帮助，也很感激利维坦，这些年也极尽所能地对利维坦好，不然以利维坦那超强的野兽直觉，就算是贝利尔拜托它，它也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留在贝利亚尔身边这么多年。 至于其他恶魔对贝利亚尔的误解什么的，从某种程度来说，倒也可以看成是贝利亚尔伪装成功的表现—— 这起码说明，地狱的绝大部分恶魔，至今仍看不清贝利亚尔的真实实力，也说明贝利亚尔拥有的底牌还很多。 这对生存在地狱的生灵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想通了这些，贝利尔心中的最后一丝怒意也终于消散了。 …… 地狱第八层，冰岩地狱北境。 开凿在嶙峋山体中的乱石宫殿中，得到巴尔通知的数百位大恶魔已经陆续到来，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猜测今天巴尔叫他们来的原因。 “巴巴托斯，你说巴尔大人这次叫我们过来，到底有什么事？”一个浑身长满数百只眼睛嘴巴的大恶魔，忍不住问它身边的大恶魔。 那名为巴巴托斯的恶魔，是大恶魔中少有的拥有人形的存在。 他的身材干瘦，头顶戴着绿帽，从脖子到脚踝都紧紧裹着一张灰色斗篷，此前正一直不着痕迹地望着宫殿入口的方向。 听到来自身旁的问话后，巴巴托斯厌恶地看了眼身旁那肉山一样丑陋的大恶魔，语气恶劣地道：“我是巴尔大人吗？你问我，我问谁？！” 那长着几百只口眼的恶魔被喷后，倒也没生气，只猥琐地嘿嘿笑起来，也看向大殿门口的方向，“让我猜猜，你今天的火气为什么这么大？哦～难道是因为你心心念念的小美人儿，直到现在还没来的缘故？” “你这个丑东西！快给我闭嘴！”一下被戳中最隐秘的心思，巴巴托斯顿时冷下脸来，狠狠瞪了那肉山恶魔一眼。 “哼！”一听到他骂自己丑，那肉山似的大恶魔顿时瞪圆了几百只眼睛，也语气恶劣地怼了回去，“你以为只有我注意到？你对贝利亚尔究竟存着什么心思，在大恶魔间早就不是秘密，贝利亚尔也未必不知道！” 见巴巴托斯的脸色猛地黑了下去，那百口百眼的大恶魔又恶狠狠地道：“我不管你对贝利亚尔那个凭利维坦上位的懦夫究竟有多少心思，但巴尔大人至今仍视他为眼中钉，早晚有一天会把他除掉！你要真喜欢他那张脸，最好趁早把他弄到手，玩一玩就算了，可千万别为了他因小失大！” 巴巴托斯闻言，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刚想和那大恶魔撕上一架，就忽然听有大恶魔低呼“贝利亚尔来了”。 那呼声明明不大，却令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一瞬，虽然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但大恶魔们的视线，却都似有若无地集中在了大殿入口处。 万众瞩目之下，一抹仿佛裹挟着淡淡星辉的高挑身影，很快出现在大恶魔们眼中。 那是一个有着罕见人形的大恶魔，黑发黑眼，身着流水般柔软层叠的黑色长袍，身后随意披着镶嵌着无数银色宝石的黑色斗篷，仿佛把混沌界的漫天星辰都尽揽肩头。 他的脸色苍白，五官却极为精致，并不与其他恶魔交谈，只神色淡淡地在不起眼的角落找了把椅子坐下，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大殿内其他大恶魔灼灼的目光。 身上的数百只嘴巴同时咽了咽口水，虽然很不服气，但那丑陋的大恶魔还是不得不承认，贝利亚尔实在太特么好看了！ 比他几千年前在混沌界天上抓到的那只带翅膀的小美人儿还好看！ 至于后来把它穿成串扔回地狱那个金灿灿的美人儿……只要一想到他，百口百眼的大恶魔就忍不住觉得浑身疼。 见贝利亚尔来了，眼巴巴等他许久的巴巴托斯立刻就想上前去与他攀谈，深渊大恶魔巴尔的笑声却忽然由远及近响起，让他停下了脚步。 “哈哈哈哈！看来大家今天都很准时！” “巴尔大人！”听到巴尔的声音，或站或坐在大殿中的大恶魔们都纷纷起身。 一阵紫黑的电光过后，巴尔肌肉虬结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大殿最深处的王座之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原本外形可怖的巴尔便极少在恶魔面前显露出自己的真身，反而幻化成了看起来行动十分不方便的人形。 不过地狱一向以实力为尊，巴尔就算如此，也丝毫无损他深渊大恶魔的实力，所以一众大恶魔们就算再不解，也只会在私底下讨论讨论巴尔究竟为什么舍弃了原本酷炫的外形。 不过巴尔大人到底还是巴尔大人，就算化成人形，看上去也还是那么有形有力量！一点都不像贝利亚尔那个弱鸡，看起来就瘦瘦小小的，只适合被扔在床上疼爱！ 这么一想，巴尔麾下的大恶魔们望向巴尔的目光不禁更加崇拜了，对那安静坐在角落中的贝利亚尔，也不禁更加鄙夷觊觎。 站在王座前，把大殿中数百名大恶魔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看到坐在晦暗角落的贝利亚尔时，巴尔鼻中不禁发出一声冷哼，这才收回目光，对殿中的一众大恶魔道：“诸位，我今天把你们召集在此，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我已经成功找到了通往混沌界的方法！” 大恶魔们闻言，顿时惊讶地议论纷纷。 他们当中的许多大恶魔都是在最近这八千年中诞生，大都没有亲自去过混沌界，只一直从其他大恶魔那里听说过，在地狱之上，还有另外的世界存在。 但据曾经去过混沌界的大恶魔们说，当年他们才到混沌界不久，就被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美人儿给“送”回了地狱，在那之后，那美人儿还封闭了地狱通往混沌界的入口，连深渊级别的大恶魔对那入口的结界都没有丝毫办法，所以这几千年来，恶魔才只能在这八层地狱中折腾。 但现在，巴尔竟然告诉他们，他找到了通往混沌界的方法！ 这说明什么？ 说明正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在等待他们去开发，争夺！ 一想到这，大恶魔们顿时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巴尔，都恨不能让他赶紧把那方法告知给他们！ 晦暗的角落里，贝利亚尔也微微抬起眼皮，眯眼向巴尔看去。 见这件事已经成功吸引了大恶魔们的注意力，巴尔这才大笑着，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八千年前去过混沌界的恶魔一定都知道，混沌界是个极为广袤肥沃的世界，在那之上，还有一个更加神秘宽广的天堂！” “今天，我把你们召集于此，就是想问问你们，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混沌界，把那两个世界纳入地狱的版图！” 第52章 第五十二天 “今天， 我把你们召集于此， 就是想问问你们，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前往混沌界，把那两个世界纳入地狱的版图！” 话音一落，立刻有巴尔的拥趸兴奋地高呼：“我们愿意！我们愿意！！！” 那呼声虽高， 细数之下却只有零零落落的几十个，大殿之中的大恶魔却有数百位之多。 见大部分大恶魔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附和巴尔的提议，那几十个高呼同意大恶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目光闪烁地在那些沉默的大恶魔与巴尔之间来回游荡。 见原本还很感兴趣的大恶魔们都若有所思， 并没有立刻答应与自己同去攻打混沌界还有天堂，巴尔的目光阴鸷， 却并没有立刻发火咒骂他们，只一一在那些大恶魔的脸上沉沉扫过，“看来各位对混沌界和天堂，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 似乎担心巴尔不告诉他们破开混沌界结界的方法，有沉不住气的大恶魔立刻焦急地开口，“巴尔大人，不是我们对那两个世界不感兴趣， 而是我们对那里的了解太少！您口中的‘混沌界’还有‘天堂’，对在座的绝大多数恶魔来说根本就是完全陌生的世界， 我们实在不敢轻易冒险！” “是啊， ”其他恶魔也连忙附和， “尤其是‘天堂’， 混沌界之前好歹还有些恶魔去过， 我们也多少听说过那里的情况，但‘天堂’……它究竟在哪里，有多大，那里的情况如何，我们根本一无所知。” “如果巴尔大人说的‘天堂’，是混沌界之上那个世界，我当年倒是去过。”见那些恶魔犹豫的原因是因为对那两个世界不了解，那百口百眼的大恶魔忽然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大殿中的大恶魔们纷纷向他望去。 巴尔闻言，赞赏地对他点了点头，“天堂确实在混沌界之上。” 得到肯定巴尔的回应，难得享受如此万众瞩目待遇的百口百眼大恶魔顿时得意地晃了晃肉山似的丑陋身体，开始回忆起当年对天堂的印象，“天堂在混沌界的天上，是个白花花的世界。当年我虽然只在天堂外围转了几圈，但只从我看到的范围来看，天堂的大小可能完全不逊于地狱！” 此言一出，大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因为如果天堂真如他像他说的那样，那对他们这些大恶魔来说，绝对是一块巨大的肥肉。 “而且，”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大恶魔的数百张嘴中竟流出了垂涎的口水，“而且那天堂之中，还有不少长着翅膀的美人儿，个顶个的漂亮，和……比也毫不逊色！” 说这话时，那大恶魔的目光隐晦地扫向贝利亚尔的方向，让一直关注他的其他大恶魔顿时忍不住抽气出声。 他们当中的许多大恶魔虽然对贝利亚尔都有所不满，但只有一点他们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整个地狱，再找不到比贝利亚尔更美的恶魔！ 因为利维坦的原因，这么多年来他们对贝利亚尔都只能看着过过干瘾，根本摸不得碰不得，心里早就心痒难耐，总忍不住揣测贝利亚尔是不是利维坦圈养起来的宠物，别看表面上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在床上指不定怎么放浪形骸！ 所以，对于贝利亚尔，他们是又爱又恨。 但现在，这肉山大恶魔却说，天堂中遍地都是和贝利亚尔一样的美人儿！ 就算是为了这，很多原本犹豫的大恶魔也顿时心动了。 见大恶魔们眼底纷纷现出迫不及待的绿光，王座之上，巴尔无声勾起唇角。 一声冷嗤却忽然打破了大殿中逐渐上升的热烈氛围—— 竟是一向低调的贝利亚尔。 脸色猛地阴沉下去，巴尔立刻眯起布满血丝的竖瞳，不悦地问他，“贝利亚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我们刚才的话，有什么异议？！” 贝利亚尔闻言，这才缓缓从角落里起身，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面色冷淡地望着巴尔，“贝利亚尔不敢。” “哼，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一看到贝利亚尔，巴尔就想到利维坦，一想到利维坦，他就无法遏制心中复仇的怒火，没有一刻不想把利维坦和这个碍眼的贝利亚尔撕成碎片！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刚才的嗤笑是为什么，不然今天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别以为他不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贝利亚尔就总跟他唱反调！当初大恶魔们为了抗衡他组成的联盟，背后据说也有贝利亚尔的影子。 虽说巴尔根本完全不信贝利亚尔这小子能有那么大的能耐，但这丝毫不能减损巴尔想弄死他的决心！ 所以，只要有一丝机会，巴尔都恨不能把贝利亚尔推下万丈深渊，让他再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碍眼！ 丝毫不把巴尔狰狞的神色放在眼里，贝利亚尔漆黑的眼眸在那数百名望着自己窃窃私语的大恶魔身上一一扫过。 他的眸光似古井无波的深渊，很神奇地让大恶魔们原本被煽动得热血沸腾的心和大脑，渐渐冷静了下来。 大殿里很快再次恢复寂静，贝利亚尔这才淡淡开口，“按照巴尔大人的说法，地狱之上还有两个广袤的世界，一为混沌界，二为天堂。我曾从其他大恶魔口中听说过混沌界的情况，那里的生灵也大多没有什么攻击性，对恶魔来说确实是一块唾手可得的肥肉。” 他的声音寡淡，即使说着附和巴尔之前的话，也让巴尔完全高兴不起来，因为巴尔知道，贝利亚尔肯定还有后招。 果然，在说完混沌界的情况后，贝利亚尔的话锋忽然一转，转而问道：“但如果那里真那么容易被攻下，为什么当年我们没有把混沌界纳入地狱的版图？” 见一众大恶魔若有所思，贝利亚尔这才一语道破，“据我所知，当年大家从混沌界被‘送’回地狱的时候，可都有些狼狈。” 听他这么一说，经历过当年那件事的大恶魔脸色都有些不好，不过倒也没否认贝利亚尔的话，因为如果他们真要再次侵占混沌界和天堂，就不得不考虑再遇到当年那个金翅膀美人的情况。 既然贝利亚尔提起了，知道那件事的大恶魔也不会藏着掖着，毕竟这关乎到他们未来究竟能否成功占领混沌界和天堂，在真正决定参与巴尔的提议前，自然要弄清楚一切能够掌握的信息。 所以，在贝利亚尔话音落下没多久，就有大恶魔把当初在混沌界遇到金色六翼美人，那美人还特别凶残，把他们全都“送”回地狱的事说了出来。 虽然在场的大恶魔大多都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有这么一件事，但面对当事魔的现身说法，诸多大恶魔多少能想明白，那六翼美人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那位的实力，恐怕与巴尔大人不相上下……”最后，另一位经历过当年那件事，在心中憋了几千年的大恶魔，终于斟酌着说道。 此言一出，原本还蠢蠢欲动的大恶魔们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全都面面相觑起来—— 恶魔虽然贪婪，却并非不要命。虽然听巴尔之前的话，确实令他们对混沌界和天堂十分感兴趣，但如果那里有很多像巴尔那种级别的敌人…… 那他们去了完全就是送菜啊！ 一想明白这些，一众大恶魔看向巴尔的目光顿时不对劲儿了—— 巴尔这难道是想坑他们？！ 身为曾经一度险些被巴尔弄死的大恶魔，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与巴尔和解，达成了共同分割地狱领土的共识，但谁也不能说，巴尔当初的野心不会再死灰复燃。 而如果混沌界或者天堂有很多巴尔级别的敌人，巴尔又都把他们坑去了，万一他们团灭在了那里，巴尔在地狱岂不是又可以称王称霸了？！ 要知道，现在聚集在这大殿里的，可几乎囊括了整个地狱的大恶魔。如果他们当中有一半出了事，地狱如今的格局都会被彻底打破！ 大恶魔们心中虽然都对巴尔生出质疑，但因为巴尔的实力，谁也不想第一个做出头鸟主动跳出来质问巴尔。 偏偏刚才挑起这个话题的贝利亚尔此时像死了一样，只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连个屁都不放！ 一时间，整个大殿中的气氛都变得极为古怪，再不复之前的热烈。 大恶魔们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眼神却出卖了一切。 站在王座前，把大恶魔们形形色色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巴尔目光阴冷地盯了贝利亚尔一会儿，毒蛇般的竖瞳中像是淬了毒。 大恶魔们见状，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都当没看到巴尔扭曲的面孔。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不用多久巴尔应该就会暴怒，然后这次会议就会不了了之。 一想到这，大恶魔们不禁都有些意兴阑珊，心中却多少还是对混沌界和天堂念念不忘。 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巴尔暴怒的闪电。 心中正有些奇怪，大恶魔们就忽然听到巴尔又大笑起来，“诸位，我今天既然把你们召集在这里，自然不可能让你们失望而归。” 满是嘲弄地看了眼贝利亚尔，巴尔这才道出今天的重点，“我知道大家都在担心，如果我们对混沌界和天堂出手，是否会再遇到你们说的金翅膀敌人。” “现在我就告诉你们，那据说与我同等强大的敌人，究竟是谁，又来自哪里！” 众恶魔一听，这才又来了精神，想听听巴尔怎么说。 贝利亚尔也不由微微侧目。 只听巴尔道：“其实诸位根本不必因为那六翼的敌人对混沌界和天堂所有忌惮。你们口中那‘六翼美人’，名为路西菲尔，是天堂中实力最强的炽天使，但据我所知，天堂中与他相同的炽天使，满打满算也才七位。” 巴尔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大恶魔们不禁低低讨论起来。 半晌后，有大恶魔问巴尔，“巴尔大人，如果那天堂中真像你所说，有七位与深渊大恶魔实力相当的炽天使，对我们来说可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巴尔闻言，顿时嗤笑出声，“就算实力与我相当又如何？想当初我巴尔虽然实力强大，你们不也一样活到了今天？” 见大恶魔们听后脸色都有些不好，巴尔也不是为了跟他们翻旧账，只又道：“既然你们当初都能用这种方法拖住我，未来我们也未必不能用相同的方法对付那些炽天使。” 大恶魔们闻言，当即听明白了巴尔的意思，都有些意动，因为巴尔所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巴尔见状，进一步蛊惑道：“而且，那天堂可是比混沌界还丰饶的世界，与地狱一样，分为九层，其中生活着数以亿计的天使，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多……实力低微。” 最后几个字，巴尔说得异常清晰缓慢，让很多冷不丁接收到巨大信息量的大恶魔们，眼中再次冒出了见猎心喜的绿光。 身为天生的深渊大恶魔，只要巴尔想，他蛊惑人心的能力就不会比任何恶魔差。 “路西菲尔虽然实力强大，但他常年驻守在天堂上层，其他几个炽天使也都各自统领一域，根本没那么多精力顾及到天堂的方方面面，更别说混沌界。” “所以，如果各位是对炽天使有所顾虑，那我们一开始完全可以不惊动他们，只在混沌界和天堂外围活动。” “我就不信，那些炽天使会整天只盯着这些地方，其他什么事也不做！” “只要他们有一丝放松，以我们的实力，想要蚕食掉整个天堂，并非绝无可能。” 把大恶魔心中所有的顾虑都依次打消，巴尔这才又高高扬起下巴，眯着眼睛在大殿中所有大恶魔的身上一一扫过，“我知道，在座有不少大恶魔都是从低等恶魔一路厮杀壮大到如今，今天只要能在这大殿之中占据一席之地，就说明诸位都不是有勇无谋的蠢货。” “所以，对于我之前的提议，诸位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下。” 所有的砝码都已经抛出，巴尔现在唯一要做的，唯有等待。 他相信，在他对这些大恶魔透露过天堂的和炽天使的消息后，这些大恶魔一定会像他一样，对那两个地狱之外的世界生出占有之心。 见巴尔重新坐回王座上，明显要任由他们自由讨论，被巨大信息量冲击得心中翻江倒海的大恶魔们，很快又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起究竟要不要相应巴尔的号召，攻打混沌界和天堂。 见贝利亚尔仍旧独自一魔站在大殿中央，并没有任何恶魔前去与他攀谈，巴巴托斯紧张地整理了一下头顶的绿帽子，踟蹰半晌，才缓缓向贝利亚尔走去。 还没走到贝利亚尔跟前，一直安静垂眸沉思什么的贝利亚尔就忽然转过身，向大殿外走去。 “贝利亚尔？”见贝利亚尔似乎想要离开，巴尔立刻不悦地叫出他的名字。 贝利亚尔闻言，脚步微顿，只侧过头看了眼正满眼怒火望着他的巴尔，“今天还有别的事？” 巴尔闻言，顿时一梗，手指紧紧抓着王座的扶手，强压怒意道：“没有别的事！但你若是想走，起码把对这次会议的态度留下来！” “哦，”似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把决定告诉巴尔，贝利亚尔缓缓眨了眨眼睛，这才轻声回道：“没兴趣，不支持，不想去。” “轰隆隆——！”巴尔憋了半天的怒意终于化作紫黑的闪电，劈头盖脸向贝利亚尔砸去。 第53章 第五十三天 贝利亚尔见状， 也没想着躲， 只目光平静地看着那比他腰还粗的闪电轰鸣而至， 而后， 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啵”地消失无踪。 原本正幸灾乐祸以为贝利亚尔又要吃苦头的一众恶魔见状，顿时惊疑不定地在贝利亚尔身上上上下下扫荡，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贝利亚尔究竟是怎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轻松地解决了巴尔的雷暴。 巴尔望着贝利亚尔的目光也加更讳莫如深。 苍白的指尖在斗篷上轻轻弹了弹，贝利亚尔连身都没有回， 只淡淡问巴尔，“怎么， 难道这次的提议， 不是自愿参与？” 大恶魔们闻言，心中顿时都是一跳， 这才反应过来， 巴尔刚才竟然因为贝利亚尔不参与就要杀了他！ 虽然巴尔之前的游说让他们很心动，但这么重大的决定，在场的大恶魔十有八九不可能今天就作出决定， 那么，如果他们也不能立刻给出巴尔确定的答复， 巴尔是不是也会像对贝利亚尔一样， 也那么毫不留情地杀掉他们？！ 他们可不是贝利亚尔， 能那么神奇地化解巴尔的攻击， 当初之所以能让巴尔妥协， 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联合在了一起，用巴尔手下的万千恶魔作为筹码，这才有命活到今天。 但现在，在这大殿之中，可并没有多少巴尔的手下，他们这些大恶魔虽然每个都实力强大，但巴尔也未必不能把他们全都弄死在这里。 一想到这，原本正把心思都放在这次决议上的大恶魔们，都有些躁动，也想快些离开这里。 发觉大殿中的气氛不对，一时冲动劈出那闪电的巴尔只觉得天灵盖都快被贝利亚尔气炸了，但面对那么多双暗藏审视的目光，巴尔绝不可能再在这里对贝利亚尔出手，最后只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声冷哼。 贝利亚尔这才淡淡对他点了点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告退了。” 这么说完，贝利亚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尽头。 “咔嚓——！”王座之上，巴尔气得拍碎了坚硬的扶手。 一众大恶魔见状，又想到了巴尔刚才用雷劈贝利亚尔的事，也都纷纷提出告辞，说回去之后会仔细考虑这件事，考虑好了就给巴尔答复。 原本魔声鼎沸的大殿，很快安静下来，只留下零星几个巴尔麾下的大恶魔。 见巴尔面色阴沉，他们一时也都噤若寒蝉，不敢去触巴尔的霉头。 …… 贝利亚尔走后，今天一直没与他说上话的巴巴托斯也连忙随大流告辞，大步流星地走出巴尔的宫殿，焦急地想追上贝利亚尔，想要问问贝利亚尔，今天为什么又跟巴尔对着来——贝利亚尔明知道巴尔对他一直不怀好意。 但让巴巴托斯失望的是，即使他的速度再快，也没追上贝利亚尔，甚至连贝利亚尔的背影都没看到。 这让巴巴托斯不由得万分失落。 “大人，我们要不要参与攻打混沌界和天堂？”回程的路上，巴巴托斯麾下的大恶魔忍不住问他。 “不去。”贝利亚尔都不去，他去做什么？ 发觉手下的大恶魔似乎心有不甘，巴巴托斯按了按头顶的绿帽，眼底这才现出一丝属于深渊大恶魔的锋锐，“你以为，贝利亚尔为什么不参与这件事？” 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您不参与完全是因为贝利亚尔不参与！ 心底如此嘀咕着，那大恶魔却也不敢当面对巴巴托斯说，只觉得他们大人要是一直这么跟在贝利亚尔身后胡闹，迟早药丸。 “呵。”把那大恶魔不以为然的神色尽收眼底，巴巴托斯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并不打算告诉这蠢货他为什么做出这种决定。 所有知道他迷恋贝利亚尔的恶魔，都以为他只是为贝利亚尔的美色倾倒，却不知，贝利亚尔所拥有的智慧和他身后的力量，或许远在巴尔之上。 当初正是发觉到了这点，巴巴托斯才会对如此神秘的贝利亚尔着迷不已。 不过这件事有他一魔知道就可以了，他可不想贝利亚尔身边再出现其他苍蝇，有利维坦那一个他打不过的就已经是他忍受的极限了！ 至于贝利亚尔这次为什么不参与这件事…… 想到巴尔在提及混沌界和天堂的诸多信息时，贝利亚尔那完全没有一丝波动的脸，巴巴托斯心中隐隐揣测，或许贝利亚尔还知道什么连巴尔也不知道的关于那两界的秘辛。 而这秘辛，或许才是关系到攻打另外两界成败的关键。 虽然有点遗憾今天依旧没能与贝利亚尔亲近，也没能从贝利亚尔那得到任何消息，但只要知道了贝利亚尔对这件事的态度，巴巴托斯自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 贝利亚尔自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的时候，虽然十分淡定，让任何恶魔都没有看出丝毫异常，但甫一踏出巴尔的宫殿，他的速度就立刻快了起来。 踏着烈烈的风元素回到第七狱时，贝利亚尔一推开殿门，便立刻对趴在桌上正闭目养神的白色毛茸茸道：“父亲，天堂那边或许有变故。” 贝利尔闻言，立刻睁开琥珀色的眼睛，“怎么？” “巴尔今天找我们过去，是想召集大恶魔与他一同攻打混沌界和天堂。从他的描述来看，对于天堂，他已经有了些了解。” 把巴尔在会议上提到的关于天堂的信息一一转述给贝利尔，贝利亚尔黑水晶般的眼底不禁流露出几分担忧，“这些信息虽然不多，却明显是从天堂内部流传出来的。而且，我怀疑巴尔已经得到的消息，或许远比他今天告诉我们的要多得多。” 贝利尔闻言，不禁陷入沉思。 天堂其实一直是个相对封闭的世界，自八千年前有恶魔擅闯天堂开始，几大天使长便纷纷向天堂之门派出诸多天使，令他们守卫天堂之门，防止异界的生灵再闯入天堂。 这个异界，不单单指地狱，还有混沌界。 不过混沌界的生灵除利维坦外，即使是飞得最高的鸟，也无法触及到星辰，更别说到达星辰之上的天堂。 至于地狱，自从八千年前被路西菲尔封闭了通往混沌界的通道，地狱中的恶魔这么多年倒是再没跑出去作过妖。 不过就像他当年预见到的一样，即使路西菲尔的结界再厉害，也总有被时间削弱的一天。 所以，对于贝利亚尔开会前提到的，巴尔已经穿过结界，去过混沌界的消息，贝利尔倒没有太多惊讶。 不过，虽然巴尔能去往混沌界这件事不奇怪，但他究竟是从哪得到了关于天堂的那么确切的消息，却很值得商榷。 注意到贝利亚尔似乎有话想说，贝利尔询问地看了他一眼。 贝利亚尔这才犹豫地道：“父亲，您说，巴尔会不会掳走了天堂的天使？” “不排除这种可能。”双爪交叠在一起，贝利尔微微皱眉，“我回天堂看看。” “好。”见那白色的猫咪闭上了眼睛，贝利亚尔想了想，拿出一颗传讯黑水晶联系上麾下的一个大恶魔，让他继续盯着巴尔那边的动向，一旦发现巴尔有什么异常的动作或者身边出现什么生面孔，立刻报告给他。 切断通讯后，贝利亚尔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把身后的披风解下来，打算收进储物空间。 “巴尔又用雷劈你了？”桌上的小白猫忽然问道。 贝利亚尔怔了下，赶忙看了眼桌上的小白猫，发现父亲的眼睛依旧闭着，立刻知道父亲的主要精力应该正放在天堂那边，正一心两用地与自己聊天。 唇角现出一丝微不可见的浅笑，贝利亚尔爱惜地抚了抚手中镶满银色宝石的披风，眼底隐约有几分雀跃，“父亲送我的防御披风很好用，一下就把巴尔的闪电都吸光了，那些大恶魔当时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贝利尔听后，眯起的眼睛也不由弯了弯，“巴尔闪电中的能量很足，应该够你这披风用很久了。” 想到父亲曾说的“蓄电池”理论，贝利亚尔认真地点了点头，估计巴尔哪天要是知道他每次用雷劈自己，都是在给自己披风上的宝石“充电”，没准又会气到爆炸。 一想到这，贝利亚尔心里就像开了一朵小花，望着父亲的目光不禁更加崇拜了。 刚把披风收好，贝利亚尔就忽然又听到父亲的声音，“贝利亚尔，如果有一天，全地狱的恶魔真的联合在一起攻打天堂，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贝利亚尔倒是从来都没想过，不过，“父亲，如果地狱和天堂交战，您应该会代表天堂出战吧？” “这个自然。”贝利尔微微颔首。 “父亲很喜欢天堂和天使，我不会做让您为难的事，所以，如果两方真的打起来，我不会站在恶魔这边。”毫不犹豫地这么说完，贝利亚尔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地狱的恶魔根本不可能全部联合起来，这点我可以肯定。” 在地狱摸爬滚打八千年，贝利亚尔早已经认清了恶魔贪婪自私的本质。 为了利益，恶魔或许会短暂地联合在一起，但就像当初对抗巴尔取得成功，大家各自为政后又纷争不止一样，在达到目的后，恶魔可从来不会顾及什么旧情，转身捅一刀什么的对恶魔来说简直不要太熟练，所以恶魔从不会真正信任任何恶魔，永远对彼此充满防备。 这样的种族，怎么可能会真的有众志成城，彻底联合在一起的一天？ 而且，“混沌界和天堂的大家原本都生活得很好，说真的，我其实不太想让恶魔踏足到那两个世界。” 虽然曾经只在混沌界生活了十年，但对于那个有着美丽山川河流、江河湖海、飞禽走兽、雨露风霜的世界，贝利亚尔并不希望它受到伤害。 还有天堂，那是父亲生活的地方，贝利亚尔这些年听父亲说过不少关于天堂的事，对那个光明美好生活着诸多纯美天使的世界，一直心向往之。 虽然生而为恶魔，他这一生都没有生活在天堂的可能，但就算只为了父亲提起天堂时脸上的神情，贝利亚尔都想帮父亲守护好天堂。 不过他如今在地狱虽然已经有了些立足之地，麾下也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恶魔，但到底不能与整个地狱相抗衡，也没有巴尔那种一呼百应，让那么多大恶魔都心甘情愿追随的蛊惑力。 如果他真对哪个恶魔说，让他们老老实实在地狱呆着，别总打另外两界的主意，大概所有恶魔都会觉得他疯了。 一想到这，贝利亚尔就有点郁闷。 不过，就像他之前说的，让所有恶魔成为一块铁板根本绝对不可能，所以，“如果哪天真打起来，我或许还能帮着在后面拆拆台。” 反正之前父亲教他联系那些大恶魔一起对抗巴尔的时候，他已经学到了不少坑魔的知识，既然恶魔想和父亲对着干，贝利亚尔自然会想方设法偷偷给父亲做后援。 毛茸茸的脸上现出一个古怪的表情，贝利尔忍不住睁开眼睛，问贝利亚尔，“你真要这么做？你可是恶魔。” “我虽然是恶魔，但也没有谁规定恶魔必须和天使对着干，而且我的父亲是天使，我自然要和他站在一起。” 贝利亚尔说得斩钉截铁，其中深藏的决心让贝利尔都不禁为之动容，“你如果真这么做，在地狱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贝利亚尔闻言，唇边蓦然绽开一抹满足的微笑，“在这世上，唯有父亲和利维坦值得我珍惜和信任，也是我最珍贵的宝物，所以，如果真有一天能为您做些什么，我一定会感到非常开心。” 知道贝利亚尔这孩子平时虽然看着不声不响，但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固执得厉害，贝利尔也没再说什么，只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随贝利亚尔去了—— 反正有他和利维坦在，总不会让贝利亚尔真吃什么亏。 猫形分身在地狱与贝利亚尔聊天的时候，贝利尔远在天堂中的本体也没闲着。 从羽毛秋千中起身飞往月星天，贝利尔一边一心二用地与贝利亚尔聊天，一边思考到月星天后，究竟该如何确定是谁把天堂的消息传给了巴尔。 首先需要确定的，是巴尔得到那些消息的方式。 因为天堂的光明属性和巴尔深渊大恶魔的黑暗属性实在相冲得厉害，如果巴尔真的强闯过天堂，或者变换形态偷偷潜入过天堂，那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天使们发现。就算巴尔隐藏得再好，侥幸逃过了天堂之门的守卫，也根本不可能躲得过炽天使和上帝的感知。 所以，对于巴尔消息的来源，贝利尔暂时只想到了两种可能—— 一种是像贝利亚尔所猜测的，巴尔掳走了某一个或者几个天使，从他们口中得到了天堂的信息。 另一种则是巴尔通过其他更加隐晦的间接方式，探听到了这些。 不过这些，暂时还都只是贝利尔的猜测，具体到底是哪一种，还需要他去月星天确认一下才行。 炽天使的光辉划过月星天，降临在天堂之门时，守卫在此的中三级天使和权天使，顿时纷纷向那圣光处行礼。 直到发现降临于此的竟然是极少出现在天使们面前的贝利尔殿下，驻守在天堂之门的天使们顿时沸腾了。 “贝利尔殿下。”身为贝利尔麾下的千夫长，负责代领权天使守卫天堂之门的拉斐尔立刻上前，对贝利尔恭敬地行了一礼。 负责力天使的米迦勒和负责能天使的千夫长都也跟着过来行礼。 神色淡淡地让他们起身，贝利尔这才问拉斐尔他们，“最近天堂之门是否有什么异常？” 三位负责领队的天使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摇了摇头，“殿下，天堂之门已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了。” 贝利尔闻言，微微眯起暗金色的眼睛，“从前没发生，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 三位天使听后，都神色一凛，继而若有所思。 贝利尔又对他们道：“我要看近期这里所有天使的执勤记录。” “殿下，近期……大概是多久？”见贝利尔殿下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身为权天使的拉斐尔小心地问道。 在地狱那边跟贝利亚尔问了下巴尔之前大概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地狱，得到确定的答复后，贝利尔这才对三位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队长道：“最近这一个月。” 三位千夫长闻言，立刻派麾下的天使去月星天的临时存档处取执勤记录，还不忘让他们把贝利尔殿下驾临的事告知加百列殿下—— 虽然不常见到贝利尔殿下，但从贝利尔殿下冷淡的神色，拉斐尔和米迦勒三位天使多少看得出来，贝利尔殿下这次突然驾临，恐怕真的是出了什么事。 一想到这，三位负责守卫的千夫长心中都有些忐忑，暗自祈祷加百列殿下早些来，毕竟全天国都知道，加百列殿下和贝利尔殿下关系很好。 放出羽毛秋千坐在天国大门前，贝利尔一边面无表情地等执勤记录，一边在地狱那边与贝利亚尔聊天。 没过多久，去取执勤记录的天使们终于带着百十来本记录回来了，加百列也紧随其后，姗姗来迟。 其实贝利尔一开始降临月星天的时候，加百列就发觉到了，同为炽天使，对于贝利尔身上的光明波动加百列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不过她那时正忙着做花茶，贝利尔对她的宫殿也已经很熟了，所以加百列就没急着去招呼贝利尔，而是继续一边折腾花茶，一边等贝利尔主动找过去。 等了半天，也没把贝利尔等来，反而等来了一名满头冷汗的权天使。 加百列这才知道原来贝利尔来月星天不是为了看她，而是直奔着天堂大门去的。 看那权天使战战兢兢的模样，似乎特别着急让自家去救场，加百列慢条斯理地把刚制好的花茶扔进储物戒指，这才随那权天使去往天堂大门。 说来也奇怪，想当初他们刚诞生那会儿，贝利尔明明又软又萌又可爱，声音软软的，身体小小的，让路西菲尔恨不能天天把他抱着到处走，每次见面都把加百列萌得忍不住在心底尖叫，但自从贝利尔的力量恢复全盛，“长大”了之后，加百列虽然每次见到他也还是想尖叫，却再不敢对贝利尔动手动脚，只敢眼巴巴看着。 用她身边那些叽叽喳喳的大天使的话来说，现在只是看着贝利尔那张清冷如月神的脸，都能感觉到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虽然加百列多少也觉得现在的贝利尔对谁都淡淡的，但真说起来，好像他们这几个炽天使，大多都是如此呢，只除了她和阿撒兹勒。 这么一想，加百列顿时拧起秀丽的眉毛，很认真地思考，性格有问题的究竟是贝利尔还是她自己。 第54章 第五十四天 在今天之前， 加百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贝利尔了， 身为日理万机统管一域的天使长，加百列平日里的公务十分繁忙，像今天这样侍弄花茶什么的，也只是偶尔忙里偷闲。 加百列到达天堂之门的时候， 贝利尔身前不远处已经堆满了厚厚的出勤记录。 远远地，加百列就能看到天堂之门处雪白的六翼秋千和贝利尔身上金色的圣光。 许久不见，贝利尔那张脸好像更好看了，加百列顿时兴奋地冲羽毛秋千飞扑过去。 早已察觉到她到来的贝利尔淡定地往旁边挪了挪， 加百列便“噗”地一声扑进贝利尔特意让出的秋千椅。 圣光六翼在身后颤了颤，加百列巴住椅背， 怏怏地歪头看贝利尔近在咫尺的精致侧颜，嘴里忍不住小声嘀咕，“让我抱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贝利尔伸手揉了揉她铂金色的长发，唇角终于隐约有了一丝笑意，“别闹。” 见贝利尔周身的低气压终于消散了许多，加百列这才收好翅膀，假装没看到周围天使们又是暗藏感激又是一言难尽的目光， 转过身拍了拍裙子，优雅端正地在贝利尔身边坐好， 眼中终于有了几分认真， “贝利尔， 我听说你要查守卫天使们的出勤记录， 是出什么事了吗？” 与其他总觉得贝利尔清冷低调深居简出的下级天使不同， 身为与贝利尔关系很不错的炽天使，加百列对贝利尔的性格虽然不能说完全摸透了，却也了解了六七分，所以加百列很清楚，贝利尔很多时候纯粹就是懒，懒得动，懒得说话，懒得处理公务。 要不是路西菲尔每隔几十几百年就召集炽天使开开天使会议，加百列和路西菲尔也偶尔会去找贝利尔，加百列估计贝利尔没准能从创世之初一口气睡到世界终结。 但正因为清楚贝利尔根本不是喜欢没事找事无的放矢的天使，这次贝利尔冷不丁降临天堂之门查记录的事，才让加百列感到万分不解，也忍不住揣测，是不是这边真的出了什么事，这才惊动了一向不怎么出门的贝利尔。 听到加百列的疑问，贝利尔忍不住微微蹙眉，这才斟酌着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说到这，贝利尔忽然顿了顿，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露娜的事？” 加百列闻言，顿时怔了下。 当年露娜和贝利尔同时引来神迹的事，直到现在还时常被整个天堂的天使提起，露娜当年彻底恢复后，也再次接管了管理月亮运行的工作，现在依旧是加百列身边十分熟悉的大天使。 但贝利尔问的明显不是神迹的事，再一想到贝利尔特意来天堂之门查执勤记录，加百列的神色顿时也凝重了许多，“你是怀疑，又有异界的生灵擅闯天堂？” 贝利尔听后却只微微摇头，“我也不能确定，所以才会特意来这里查看。” 猜到贝利尔或许隐瞒了什么，但这种事总归还是要确定之后，他们才会彻底放心。 心底这么想着，见贝利尔已经开始翻看出勤记录，加百列也拿过一本，一边与贝利尔交流一边也跟着查了起来。 贝利尔看记录的速度很快，几乎只把手中的记录快速翻了一遍，那数量众多的数字便在他脑海中分门别类排列好，很快就找到了让他觉得异常的地方。 招来那三位站得笔直的千夫长，贝利尔问他们，“守卫在这里的天使们，平时多久换一次班？” “回殿下，所有岗位每天早晚会各换一次班，每七天休息一次。”回答他的依旧是贝利尔麾下的带队权天使拉斐尔。 “休息时间大家都会做些什么？”贝利尔又问。 拉斐尔闻言微微怔了下，似乎没想到贝利尔会忽然问这个，细细想了一会儿才继续回道：“结束工作时大家大多会去礼拜堂做礼拜，之后回家休息或者自己找点感兴趣的事做，也有天使会去逛逛市集，或者回水星天、金星天看看。”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那记录册上敲了敲，贝利尔的眉头并未因拉斐尔的回答放松分毫，“再没有其他吗？” 不太清楚贝利尔究竟想问什么，拉斐尔和米迦勒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能天使千夫长维瑟尔的神情却似乎有些犹豫，望着贝利尔欲言又止。 “瑟维尔，你是否想起了什么？”隐约忆起这能天使之前报上的名字，贝利尔忽然问他。 冷不丁被贝利尔点名，那名为瑟维尔的能天使微微僵了下，这才低着头上前，有些不确定地对贝利尔道：“贝利尔殿下，属下还知道大家的另一个去处，但那里只偶尔有个别天使会去，这一个月内究竟有没有天使去过，属下也不能确定。” “混沌界？”贝利尔直接给他点明了。 没想到贝利尔会猜得这么准，瑟维尔脸上有短暂的惊讶，很快在贝利尔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是的，确实是混沌界。” 听他们这么一说，拉斐尔和米迦勒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但一来这几千年中去混沌界的天使一共也没多少，二来去过那里的天使回来后都说，那里并没有什么会对天使造成威胁的事物，所以拉斐尔他们并未干涉过天使们在休息时偶尔去混沌界游玩的事。 “混沌界怎么了吗？我偶尔也会派天使和大天使去混沌界帮我找些新鲜的玩意，那里的很多东西都与天堂不同。”听贝利尔特意提起混沌界，加百列不禁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忘了，八千年前路西菲尔特意去混沌界做了什么？”贝利尔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这事加百列自然不会忘，毕竟当年闹得挺大的，路西菲尔回来后还特意召开天使长会议，这才有了后来这么多天使来守卫天堂之门。 不过，“路西菲尔当初不是把恶魔都送回地狱，还把地狱通往混沌界入口封印了吗？” 隐约猜到贝利尔在想什么，加百列忍不住道。 “任何封印都会有时效，八千年了，地狱这么多年也未必没有任何动作。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我也只是隐约有些怀疑。” 这么说完，贝利尔拿出羽毛笔和一张空白的纸，把刚才注意到的几个名字写在纸上，之后把纸交给加百列，“我打算去巡视一遍天堂之门。拉斐尔、米迦勒、瑟维尔，我需要你们尽快把这一个月中去过混沌界的所有天使名单一个不落地列出来，并把这些天使召集在一起，等我回来，要第一时间召见他们。” “是！贝利尔殿下！” 见贝利尔似乎是要来真的，加百列想了想，也说道：“天使和大天使那边我也派天使去统计一下吧，难保他们当中没有天使去过混沌界。” “好。” 与加百列打过招呼，贝利尔立刻舒展开金色的圣光六翼，在天堂之门连绵无尽的云海间细细探查起来。 如果巴尔在这个月中真的来过天堂附近，留下魔气的可能性很大。 虽然天堂之门从八千年前就有数千名天使在此镇守，但整个天堂除了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根本没有任何天使见过恶魔，所以贝利尔也不清楚，那些守卫在此的天使究竟能不能感知到魔气，认出恶魔。 而且，巴尔毕竟是有着“第一”之名的深渊大恶魔，这世间所有“第一”总归会有那么点不同，这几千年贝利尔虽然也间接与巴尔有过不少次交锋，但巴尔身上的底牌究竟有多少，连贝利尔也不能完全确定。 所以，就算哪天发现巴尔真的能隐去身上的魔气，偷偷潜入天堂，贝利尔也不会感到太过意外。 天堂之门远在混沌界的天空之上，混沌界的天空有多广袤，天堂之门只会比那天空更辽阔。 好在贝利尔的速度够快，只大半天的时间，便把整个天堂之门都巡视完毕。 值得庆幸的是，在贝利尔地毯式的搜索下，并没有发现任何残留的魔气。 如此，便说明巴尔有极大的可能并没有亲自来过天堂。 那么，巴尔唯一可能得到天堂消息的来源，就只有混沌界了。 这么一想，贝利尔立刻加快速度，如一抹银色的闪电，很快再度回到加百列和拉斐尔他们所在的地方。 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这个月内曾去过混沌界的天使。 “贝利尔殿下。”见贝利尔归来，一众天使们纷纷对他行礼。 之前贝利尔不在的时候，这里的工作都是由加百列负责监督，此时见贝利尔回来了，加百列立刻放松地往羽毛秋千中靠了靠，“贝利尔，所有这个月内去过混沌界的守卫天使、天使、大天使都已经在这里了。” 说完，她才想起来问贝利尔，“巡视的结果怎么样？” 贝利尔对她摇了摇头。 加百列见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如果贝利尔真发现了魔气，就说明他们以后的日子大概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和平，如露娜当年那样的天使肯定也会再次出现，这是加百列再也不想看到的。 目光淡淡扫了眼近期去过混沌界的十几个天使，贝利尔略微沉吟片刻，才对他们道：“在混沌界没有与那里任何生灵有过交流的天使，都站去左边。” 在此之前，那十几个天使根本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是为什么忽然被召集在此，还这么荣幸地同时见到两位炽天使殿下，其中一位更是极少出现在天使们面前的权天使长贝利尔殿下，心中都忍不住澎湃起伏。 但就算再没眼色，再被兴奋冲昏头脑，他们也多少看得出来，两位殿下的情绪似乎都不是很好，所以，在发觉贝利尔殿下正神色难辨地打量他们时，这十几名天使都有些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在两位殿下面前失礼。 而在听到贝利尔殿下的话后，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纷纷按照贝利尔的指令出列站去了左边。 很快，贝利尔面前便只剩下两名天使，一名三翼力天使，一名单翼大天使。 只剩下他们直面贝利尔，这两位天使都有些忍不住紧张。 贝利尔淡淡看着他们，“这一个月内，你们在去混沌界的时候，都与谁有过交流？” 那中三级的力天使心里素质显然比大天使好很多，虽然心中依然紧张，但面上还算镇定，听到贝利尔的问话后，率先回道：“回贝利尔殿下，属下与混沌界的生灵其实并没过交流，只是在那混沌界的大海边，曾被长着鱼尾的海族远远呼唤过。” “呼唤什么？”贝利尔问。 那力天使闻言，脸上忽然红了红，似乎不太好意思，但最终还是回道：“他们似乎把属下当成了路西菲尔殿下，一直在兴奋地高呼路西菲尔殿下的名字。” 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的脑残粉竟然已经延伸到混沌界的贝利尔：…… “没有其他的了吗？”贝利尔不死心地又问。 那力天使仔细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贝利尔这才让他退去另一边，转而看向面前仅剩的大天使。 第一次站在离贝利尔殿下这么近的地方，那大天使紧张得简直快要不能呼吸，但她多少还记得贝利尔之前的问题，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终于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回……回殿下，属下之前是奉加百列殿下的命令，去……去混沌界找一种白色的花，因为是第一次去，所以……所以不太认识路，在大海边遇到那里的海族时，我……我就问了问他们。” 又是海族。 眼底闪过一抹深思，贝利尔让那大天使把和海族说过什么复述了一遍，在发现这大天使并没有透露过什么天堂相关的信息后，这才终于让那些天使都回去。 问完一圈，并没有任何有用的收获，贝利尔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再次跟拉斐尔他们确定，“这个月内去过混沌界的天使，只有刚刚那些？” “是的，殿下。”领队的三名天使回道。 正准备走的那名在混沌界遇到过路西菲尔脑残粉的力天使闻言，忽然又折返回来，在一众疑惑的目光中犹豫地说道：“贝利尔殿下，属下的朋友鲁卡，三天前去了混沌界，至今还没有回到天堂。” 贝利尔闻言，目光倏然锐利起来，看了眼力天使的领队米迦勒，“这是怎么回事？” 发觉贝利尔的不悦，米迦勒顿时单膝跪地，脸上的惊讶丝毫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位天使少，“贝利尔殿下，之前的执勤记录上并没有任何异常，我也没有收到过任何请假的报告，所以……” 正常来说，天堂之门的守卫天使都是一星期休一天，根本不可能出现连续三天不在岗位的情况，所以米迦勒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见直属上司米迦勒都跪下了，那之前把事情捅出来的力天使也跟着单膝跪地，对贝利尔道：“贝利尔殿下，这件事米迦勒大人确实不知情。我们平日虽然大多是一星期休一天，但偶尔也会有天使串休的情况出现，大多都是串休的两位天使商议好，不出现旷班的情况就可以……这种事，我们大多都是私下里解决，不会特意告知给米迦勒大人。” 这事儿真说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守卫天使们在天堂之门镇守八千年，从未出现过任何异常，偶尔换班也在常理之中。 而且之前天堂也从未有过明确规定，不允许天使们去往混沌界，只不过天堂对天使们来说已经很大很大，很多地方他们都从未踏足过，而且天堂从上往下光明之力越来越少，混沌界的光明之力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才没有天使频繁去往混沌界。 所以其实贝利尔殿下今天突然降临天堂之门，之后做的每一件事，这里的天使们都根本不知道因为什么，也不知道贝利尔殿下为什么在听说有天使还在混沌界后，忽然变了脸色。 其实不说他们，加百列现在都一头雾水，只不过贝利尔的脸色实在不太好，加百列这才没像之前一样跟他开玩笑。 直觉告诉贝利尔，那名为鲁卡的力天使身上一定有问题，但事情没有完全确定前，贝利尔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死，更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地狱那边的动向。 让米迦勒和那力天使起身，贝利尔又命三位千夫长严把天堂之门，从现在开始不能放任何天使去往混沌界，又与加百列打了个招呼，这才张开羽翼，向天堂之下的混沌界飞去。 第55章 第五十五天 因为之前有天使两次提到过混沌界的大海和海族， 贝利尔那时心中就隐约有了些想法， 此时甫一到达混沌界， 便直奔着大海去了。 那名为鲁卡的力天使的踪迹并不难找， 贝利尔很快在海边的礁石旁找到他。 远远地，贝利尔就能看到那力天使正与一个海族说着什么。 心思一转，贝利尔立刻隐去身形，之后才无声降落在那海族身后的礁石上，光明正大地偷听起来。 鉴于上帝的审美，天国的每一位天使都拥有不错的相貌， 那名为鲁卡的力天使自然也是如此。 他有着一头米白色的短发，淡蓝色眼眸， 五官清秀温柔， 此时正目光温和地望着他面前的海族。 趴在他面前礁石上的海族，是一尾有着银色长发银色鱼尾的雌性人鱼， 面容柔美秀丽， 身材凹凸有致，整个上半身都赤裸着，只在胸前用柔软的海草做遮挡， 颈间垂着一块黑宝石吊坠。 此时那人鱼正兴奋地一边与鲁卡说话，一边时不时在海水中甩着闪闪发光的尾巴。 “鲁卡鲁卡， 再多与我说些天堂的事吧！”贝利尔听那人鱼说道。 那力天使闻言， 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唇边的笑意却是不减， “艾菲儿， 我已经给你讲了那么多次，你还没听够吗？” “怎么可能会够，鲁卡每讲一次，我都会想象出一个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天堂，艾菲儿也好想去天堂上看看啊！” “你没有翅膀，飞不去天堂呢。”鲁卡闻言，对她笑了笑，指着混沌界湛蓝的天空道，“而且，天堂也不允许异界的生灵踏足。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有很多天使在守卫天堂之门，你即使会飞，也无法进入天堂。” “我知道我知道，鲁卡就是守卫天堂之门的天使！这个你之前说过。”那人鱼眨着眼睛说道，“只是虽然听你说过，我还是觉得很遗憾呢。” “我从出生起就生活在大海里，总是特别羡慕那些生活在陆地上的生灵还有天上会飞的鸟，见到鲁卡之后，最羡慕的就变成天使啦。”那人鱼说着，眼底一时间冒出许多小星星。 “我在天堂也只是很普通的中三级天使，之前跟你提过的几位炽天使殿下，才是天国最光辉也最完美的存在。” “嘿嘿，”一说起炽天使，艾菲儿眼底不禁更亮了，“鲁卡，那几位炽天使殿下我已经听你说过好多次了，今天我想听你刚才说的守卫天堂之门的天使们。” “我们吗？我们这些守卫天使，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啊……”鲁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是鲁卡刚才不是说，有很多天使都守在那里吗？而且不能放任何异界的生灵进去，听起来好像很严格呢。”这么说完，那人鱼似乎想起了什么，疑惑地对鲁卡道，“在我们海界，只有王宫周围才有守卫呢，我之前有远远看到过，那里守着好多好多守卫，有几百个，看起来都凶神恶煞的，艾菲儿和其他人鱼从来不敢轻易靠近。” 听艾菲儿说几百个守卫就算多，鲁卡不禁笑了，因为海族王宫的守卫数量，竟然还没有守卫天堂之门天使的一个零头多，当即就想给艾菲儿科普一下，在延绵无际的天堂之门，每天都守卫着多少天使。 艾菲儿却突然浑身一僵，没有任何征兆地晕倒在了礁石上。 “艾菲儿？！”鲁卡立刻惊讶地起身，想要上前探查艾菲儿的情况。 艾菲儿身旁的礁石上，却忽然凭空现出一个散发着璀璨金光的颀长身影。 “扑通！”在那身影出现的刹那，山岳般的等级威压也突然狠狠压在鲁卡的肩膀上，让他本能地跪在地上，心中却又是意外又是惊讶，还有几分不敢置信，因为全天堂唯有那几位极少出现在天使们面前的炽天使殿下，身上才会有那样神圣的光芒，也唯有他们，才会让鲁卡这样的力天使源自本能地敬畏。 “力天使鲁卡？” 乍一听到那冷淡如晨间清露的声音，鲁卡还怔了怔，也不知道面前的究竟是哪位殿下，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而后，他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有对这位炽天使殿下行礼，这才连忙说道，“鲁卡见过殿下！” 目光在他背后雪白的三对翅膀上扫过，贝利尔终于完全确定，这力天使确实就是他要找的那个。 目光嫌弃地看了眼脚边被他打晕的人鱼，贝利尔手指一划，便把那人鱼扔进储物空间。 见面前的人鱼忽然失去踪迹，鲁卡惊讶地抬起头来，立刻看到那掩映在银色长发间完美无瑕的脸。 大脑瞬间变得空白，鲁卡不敢置信地张开嘴，万万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这位极少在天堂中路面的殿下。 “跟我回天堂。”淡淡扔下这一句话，贝利尔也没管那力天使回没回过神来，径自张开羽翼，快速向天堂飞去。 半晌后，被海浪糊了一脸的鲁卡才终于回过神来，狠狠抹了一把脸上咸咸的海水，这才拐着弯向天堂飞去。 贝利尔回到天堂的时候，意外地在天堂之门见到了本应在第六天的路西菲尔。 “你怎么在这里？”缓缓降落在路西菲尔面前，贝利尔忍不住问道。 “这么多年难得见你出来散心，我自然要过来看看。”手指抚上贝利尔的颊边，细心地帮他把缠在银色蓝宝石耳坠上的发丝解下来，路西菲尔微笑着道，湛蓝的眼底满是温和的笑意。 贝利尔闻言，黑沉沉的脸上这才隐约现出一丝光亮来，斜睨了眼正眼巴巴望着他和路西菲尔的加百列，对路西菲尔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加百列派天使通知你的。” “嗯，加百列很担心你，说你今天有些反常。”牵起贝利尔垂在身旁的手，路西菲尔又看了看贝利尔的脸，眼底现出浅浅的疑惑，“是谁惹你生气了？” 正从四面八方偷瞄天国这两位最璀璨炽天使殿下的天使们闻言，立刻缩了缩脖子，一时间只觉得有股莫名的冷风过境。 同为炽天使，贝利尔也不知道为什么路西菲尔的体温总是比自己高，收紧手心回握住路西菲尔的大手，这才回头看了眼终于也飞回天堂的鲁卡。 乍一见到三位炽天使殿下，其中有一位还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鲁卡心中顿时一惊，险些从半空中摔下来。 最后被直属上司米迦勒扶了一把，才免于五体投地的窘境。 鲁卡那闹出的动静虽然不小，三位天使长却都没有分给他一丝注意力。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贝利尔低声对路西菲尔道。 耳聪目明的加百列立刻凑过来，“可以先去我的宫殿。” “好。”路西菲尔最终拍板。 三位天使长这才决定即刻前往加百列于月星天的宫殿，顺便还把刚回天堂的鲁卡也叫上了。 “几位殿下好神秘啊，到底出了什么事？”见三位殿下越走越远，能天使千夫长瑟维尔这才疑惑地出声。 若有所思地望着几位殿下消失的方向，米迦勒与拉斐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到几分不太明显的隐忧。 月星天，加百列的宫殿中。 三位天使长刚一到达这里，加百列便立刻把之前精心炮制好的花茶泡了一壶出来，顺便在里面加了一点她这花海中特产的百花蜜。 落地窗前，原本凝重的气氛顿时被那夹杂着一丝甜意的芬芳水汽冲淡了。 倒出一杯颜色透亮的花茶推到贝利尔手边，路西菲尔这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加百列见状，也等着路西菲尔给自己倒一杯，等了半天，都没见路西菲尔再有动作。 她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这才拿过茶壶，心里颇不是滋味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贝利尔，之前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特意去混沌界带这力天使回来，是发现了什么？”见贝利尔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路西菲尔这才出声问道。 之前贝利尔前脚刚离开天堂之门，加百列就立刻让百合花传信给路西菲尔，把贝利尔今天突然出现在天堂之门，还有之后都做了什么告知给了路西菲尔。 加百列虽然不知道贝利尔究竟在查些什么，但炽天使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等贝利尔回来，万一真有什么事，她肯定压不住，这才赶紧把路西菲尔搬了过来。 这几位同僚中，贝利尔就和她还有路西菲尔关系比较近，路西菲尔又是能决定天国任何事务的天国副君，所以无论贝利尔这次回来要解决的是公事还是私事，把路西菲尔叫来都绝对是最保险的。 因为此，路西菲尔才会那么恰好地出现在天堂之门。 对于加百列的小心思，贝利尔也看得分明，不过她把路西菲尔叫来，也算是为他省了不少事——如果说全天堂除了他之外，还有谁对恶魔和地狱都有着明确的概念和防备心理，贝利尔估计大概也就唯有路西菲尔了。 想到此，贝利尔这才对路西菲尔微微摇头，转而看向正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站在他们不远处的力天使鲁卡。 “鲁卡。”贝利尔唤道。 “贝利尔殿下。”鲁卡对他微微躬身。 “我现在要问你些事，你一定要认真仔细地回答我。” 虽然不知道贝利尔殿下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鲁卡还是顺从地应了一声。 贝利尔这才终于开始问他，“你和那名为艾菲儿的海族，认识多久了？” 听贝利尔提起艾菲儿，鲁卡这才想起之前艾菲儿似乎忽然在他们面前失去了踪迹，心中不禁十分担忧，“殿下，艾菲儿她……” 知道鲁卡在担心艾菲儿的踪迹，贝利尔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个小水晶碗，扔在房间一角，放大十几倍后，招来水元素在里面注满了水，这才把之前抓到储物空间中的人鱼“噗通”一声扔进去。 路西菲尔：…… 加百列：…… 鲁卡：…… 万万没想到贝利尔只是去了一趟混沌界，竟然就带回来这么大一只活物，路西菲尔忍不住揉了揉额角，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说贝利尔什么好。 加百列和鲁卡也被贝利尔做出来的事惊呆了。 “贝，贝利尔殿下……”惊疑不定地望着那沉在巨大透明水缸下生死未知的银色人鱼，鲁卡说话都结巴了。 “她还活着。现在可以说了吗？”手指不耐地在桌沿上敲了敲，贝利尔皱眉问道。 发觉贝利尔殿下周身的气压又低了下去，鲁卡这才一激灵回过神来，连忙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回贝利尔殿下，大概半个月前，属下在休假的时候去了混沌界，第一次在海边遇到了艾菲儿。” “你们一共见了几次？”贝利尔的手指继续敲桌沿。 “算上这三天这次，一共是三次。” “每次见面的具体时间，见了多久，都说了什么，尽量说得详细些。” 虽然不知道贝利尔殿下为什么问这些，鲁卡还是在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后，尽量还原地道了出来。 “回殿下，我第一次遇到艾菲儿，是在十六天以前，那天我正好休假，就想去混沌界看看。刚飞到混沌界，我就听到那蓝色的大海中有很多声音在对我高呼‘路西菲尔殿下’。” 说到这，鲁卡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不远处金发碧眼，有着无上美貌的天国副君，见那位殿下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神色，这才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第一次去混沌界，并不知道那些生活在大海的海族为什么知道路西菲尔殿下的名字，因为好奇，就落在海岸边询问她们。” “那些海族告诉我，在大海中一直流传着路西菲尔殿下当年以一己之力拯救混沌界的传说。她们的祖先告诉她们，路西菲尔殿下是造物主最完美的造物，生有光明璀璨的羽翼，长着与她们相似的身体，能在天空中飞翔。” 说到这，鲁卡的脸色更红了，“所以，当看到我飞在天空中时，她们一开始才会误把我当成路西菲尔殿下。” 听到这，贝利尔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从天使口中听说，海族对着他们喊“路西菲尔”了。 以路西菲尔在天堂那无人不晓的知名度，大概所有天使听到其他生灵把自己误认成天国副君，都会忍不住去解释吧。 总觉得那些海族是早有预谋呢…… 当然，也不排除那些海族中确实流传着路西菲尔传说的可能，只不过后来被有心人盯上了，这才想到用这种方法来吸引天使的注意力。 一想到这，贝利尔暗金色的眼睛顿时更深了几分，淡淡对鲁卡道：“继续。” 见三位殿下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感到不悦，鲁卡通红的脸色这才渐渐褪去滚烫的热度，一边回忆一边道：“后来我认真告诉她们我不是路西菲尔殿下，只是一个普通的天使，反复说了很多次以后，她们这才终于相信了，全都怏怏地回了大海，只有艾菲儿一直不肯走，问我路西菲尔殿下究竟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像她们传说中的那样好看。” “噗嗤。”听到这，加百列忽然喷笑出声，立刻接收到来自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意味不明的淡淡视线。 加百列见状，连忙对鲁卡摆了摆手，一边灌了口花茶一边让鲁卡继续。 鲁卡心里其实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全天堂估计他是第一个敢当着路西菲尔殿下说他好看的天使qaq…… 不过几位殿下还等着，鲁卡只能强压下心塞继续汇报，“在这之前，我只在八千年前远远见过路西菲尔殿下一次，根本不知道殿下具体长什么样，只能把平时从同僚、朋友那里听到的关于路西菲尔殿下的事，说给艾菲儿听。” “艾菲儿听了以后，对混沌界天空之上的天堂很好奇，就问了我很多关于天堂的事。她说她生活的大海很大，问我天堂是不是比大海还大，我就告诉她，天堂单是第一重月星天，都比整个混沌界大，更别说上面还有八重天堂。” “之后她又问了我很多神还有天使的事，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讲给她听了。” “后来我要走的时候，艾菲儿问我还能不能见到我，还想听我说更多天堂的事，问我能不能给她带些天堂特有的东西，我觉得也不费什么事，回到天堂后就去市集买了些小礼物，一星期前又休假的时候，给她送了过去……” “……再后来就是三天前，我到混沌界的时候，在海边发现艾菲儿似乎不太舒服，问她怎么样了，她说没事，吃些海巫给的药就好，还说想继续听我说天堂的事。” “我看她病中还对天堂心心念念，就在混沌界陪了她三天，又给她讲了些天堂的事。” 说到这，鲁卡才想起来，原本他只有一天假期，后来见艾菲儿的情况实在不太好，这才又在混沌界多留了两天，之前并没有跟米迦勒大人请过假。 不过他和同僚的关系一向很好，偶尔也会有不打招呼让对方帮忙顶班的时候，所以鲁卡才没那么急着回来。 倒是没想到一下就被全天堂最璀璨的三位炽天使殿下抓包了，还莫名连累艾菲儿也被带回了天堂，鲁卡现在又是疑惑又是不安又是担心艾菲儿，整个天使都快不好了。 听完鲁卡的汇报，加百列这才回过神来，疑惑地对贝利尔眨了眨眼睛，完全不知道贝利尔为什么问这些。 创世之初神曾在混沌界的天空创造出他们七位炽天使的事，当时的很多海族都应该看到了，后来创造天堂的事，那些海族多少也或许知道些，毕竟神的箴言那时响彻了整个世界。 至于海界流传着路西菲尔的传说什么的，如果加百列没记错的话，八千年前路西菲尔确实去过一次混沌界，还把混沌界所有的恶魔都送回了老家，传说他曾拯救了混沌界倒也不算夸大其词。 所以，生活在混沌界的海族会对天堂和路西菲尔感兴趣，遇到天使想要询问，似乎也没有哪里异常吧？ 加百列所想的这些，路西菲尔自然也早就想到了。 不过出于对贝利尔的了解，路西菲尔很清楚，如果不是真有什么事，贝利尔根本不可能忽然跑去巡视天堂之门，还亲自前往混沌界带这力天使回来。 所以…… 目光扫了眼那仍沉睡在透明水缸中的人鱼，路西菲尔这才又看向贝利尔，语气笃定地道：“那人鱼有什么问题？” 被路西菲尔那看似轻描淡写却极为肯定的语气听得微微弯起唇角，贝利尔这才轻轻在空气中弹了下指节，不远处的透明鱼缸中，立刻有什么乌沉沉的东西从那人鱼颈边滑落——是那人鱼一直随身佩戴的黑宝石项链。 在那项链断裂的瞬间，一股肉眼不可见却绝不会被三位天使长错认的魔气，立刻自那人鱼体内缓缓溢出，在这无处不被光明照耀的天堂中，仿佛一滴落入雪白纸张上的浓墨。 空气中很快传来加百列不敢置信的抽气声。 贝利尔这才看了眼路西菲尔，满意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应有的思索和凝重。 如此，倒也不枉他浪费休息时间，天上地下折腾了这么久。 啧。 第56章 第五十六天 项链断裂没多久， 那沉睡在水底的人鱼便渐渐苏醒了过来。 “唔……！好痛……！”眼睛还未睁开， 那人鱼忽然死死捂住腹部，神情痛苦地抱着尾巴蜷缩成一团。 “艾菲儿！”鲁卡见状，立刻冲到那透明水缸旁，眼底满是担忧焦灼。 听到鲁卡的呼唤， 那人鱼微微僵了下，连忙放开捂着肚子的手，半晌才勉强睁开蓄满泪水的眼睛，虚弱地望着鲁卡， “鲁卡……” “你感觉怎么样？身体又不舒服了吗？”鲁卡之前就知道艾菲儿生病了，这才在她的央求下在混沌界陪了她三天。现在见艾菲儿一醒来就神情痛苦， 鲁卡心中自然十分担心她。 “我……我没事。”勉强舒展开脸上痛苦的神情，艾菲儿揉了揉脸，对鲁卡露出个苍白的笑容。 “真的吗？”鲁卡心中还有些狐疑。 艾菲儿连忙对他点了点头。 见艾菲儿似乎并不想说，鲁卡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见鲁卡中不再追问，艾菲儿这才看向周围，注意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一个蓄满水的透明器皿中，不远处还有三个周身散发着神圣光辉的绝色美人在看着自己， 艾菲儿忍不住精神恍惚了一会儿，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睁大眼睛看着那三位美人身后的圣光六翼， 艾菲儿的声音都有些不稳， “炽……炽天使？！” 见艾菲儿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鲁卡也回头看了一眼， 在发现三位殿下正都看着自己和艾菲儿后， 这才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太自在地对艾菲儿低声道，“这三位……确实是我曾对你提过的炽天使殿下。” 听到鲁卡的话，艾菲儿又忍不住望了几眼那三位曾一再被鲁卡推崇的炽天使，即使在大海中见惯了美人，她自己本身也拥有傲人的美貌，但当直面那三位炽天使时，艾菲儿还是忍不住感到自惭形秽。 鲁卡曾大致对她描述过几位炽天使殿下的外形，所以艾菲儿差不多能分辨出，这三位是天堂中的哪几位殿下。 她小心翼翼又满是好奇地打量着三位天使长，很快确定，这三位应该是加百列、贝利尔和路西菲尔。 目光在那三位天使长身上一一扫过，当触碰到贝利尔那双似乎能看穿一切的暗金色眼眸时，艾菲儿忍不住瑟缩了下，讪讪移开了眼睛。 手指在那正困住自己的透明水缸上敲了敲，艾菲儿紧咬着嘴唇，不太确定地问鲁卡，“鲁卡……这里是哪里？是天堂吗？我怎么会在这儿？” 鲁卡闻言，眼底不禁有了几分尴尬和疑惑，也回过头去，询问地望向三位炽天使殿下。 加百列见状，终于忍不住心底的好奇，指着那人鱼问鲁卡，“鲁卡，你感觉不到她身上的异常吗？” 虽然那人鱼身上的魔气并没有像八千年前他们在天堂之门附近看到的那样明显，但天使都是纯粹的光明生灵，即使是一点点污浊，都应该能明显地感觉到才对，怎么鲁卡好像完全没有发觉到那人鱼身上的魔气？ 鲁卡闻言，这才又看向水缸中的人鱼，细细感知了一会儿后，茫然地对加百列摇了摇头——他根本不知道加百列殿下说的异常是什么。 加百列闻言，神色顿时更加凝重了几分，欲言又止地望向贝利尔和路西菲尔。 “混沌界的生灵生来就不够纯粹，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多少沾染了些污浊，而且这人鱼本身应该并不是恶魔，周身的魔气也并没有盖过她原本的气息，再加上她原本刻意用那项链掩盖了身上的魔气，鲁卡与她接触了几次，现在察觉不到倒也不用太过奇怪。”贝利尔淡淡道。 对加百列解释完，贝利尔这才看向那正一脸茫然看着他们的人鱼，“艾菲儿，是谁让你欺骗鲁卡，以此获取天堂的信息？” 鲁卡闻言，眼底也现出几丝茫然。 明明贝利尔殿下的每一个他都能听懂，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就完全听不懂其中的意思了？ “贝利尔殿下，您，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艾菲儿并没有欺骗过我。”他忍不住为艾菲儿辩解。 透明水缸中的艾菲儿闻言，眼底飞速闪过一丝心虚，脸上的神情却依旧楚楚动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一直很向往天堂，这才忍不住问鲁卡天堂的事。”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之前戴的那条能够屏蔽魔气的黑宝石项链，还有你腹中恶魔的孩子，都是怎么回事？”懒得跟他们扯那么多，贝利尔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到贝利尔的问话，艾菲儿心中顿时一惊，手指下意识抚上胸前，在发现那里空落落的，并没有以往光滑坚硬的触感后，艾菲儿喉中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慌乱地向周围看去。 当在水底找到那黑宝石项链时，艾菲儿激动地把它捧在手心，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艾菲儿的反应实在太过激烈，任谁都能看出她对那黑宝石项链的重视。 见艾菲儿正低头亲吻那项链上的黑宝石，似乎完全忘记了贝利尔刚才的问题，加百列疑惑地问贝利尔，“贝利尔，你确定她是怀了恶魔的孩子，而不是体内什么其他的地方被魔气感染了吗？” 天堂中的绝大多数动物都是通过母体孕育生命，所以对于“怀孕”这件事，加百列也并不是完全陌生。 但天使生来就是纯洁禁欲的种族，天堂至今还从未出现过太过亲密的天使关系，天使们也大多不了解混沌界的事，所以加百列还真不太清楚，原来混沌界的海族也是可以孕育生命的。 心底这么想着，加百列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那人鱼的腹部。 加百列之前也曾看到过一些怀孕的雌兽，在那些雌兽的身体中，即使再细微的生命波动，也根本逃不过炽天使那敏锐的感知力，但此时，她却完全感觉不到那人鱼的身体中存有其他生命波动。 所以，加百列也想不通，为什么贝利尔会那么笃定地说这人鱼怀孕了。 贝利尔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无奈。 这几千年中他在地狱不知见过多少形形色色奇情怪状的恶魔，对于恶魔那千奇百怪的孕育方式自然也多少有些了解。 在时刻都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的地狱，想要成功诞下新生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恶魔便在日积月累的经验下，进化出了这种在新生命彻底落地前，根本不会散发出任何生命波动的繁衍方式。 一般来说，除了那新生命的父母外，其他恶魔大多看不出来哪个恶魔正在孕育生命，当然，这是对等级力量差不多的恶魔而言，孕育生命的低等恶魔则很容易被高等恶魔看穿。 据贝利尔所知，还有些大恶魔专门喜欢抓那种正怀孕的低等恶魔来吞噬。 加百列之所以看不出那人鱼怀着孕，应该也正是因为恶魔那特殊的孕育方式，也有可能是因为求生的本能让那人鱼腹中的小恶魔无意识隐藏起了自己的生命波动，毕竟它的母体现在可是在能够彻底压制黑暗的天堂。 但对拥有黑暗本源的贝利尔来说，那小恶魔的伪装却根本形同虚设，而且在地狱见过那么多恶魔，贝利尔对恶魔孕育新生命的状态简直不要太熟，自然不会出现误判的情况。 不过这些，他根本没办法跟加百列解释，便只笃定地对加百列点了点头，“我确定。” 凭着对贝利尔的信任，加百列这才又蹙眉看向那人鱼的腹部。 艾菲儿见状，立刻躲闪地扭过身子，缩到角落里，只留给他们一个微微颤抖的背影。 “你真的不打算说吗？”端起桌上的花茶抿了一口，贝利尔问那人鱼。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要我说什么……”艾菲儿颤抖地道。 眼底划过一丝不耐，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贝利尔微微眯起眼睛，“既然如此，你就在天堂生下腹中的恶魔吧。” 话音一落，艾菲儿猛地回头看向他，加百列和鲁卡望着他的目光也有些惊讶，连原本一直沉思着什么的路西菲尔，也微微向他侧过了头，似乎都没想到贝利尔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你这是要把我扣押在天堂吗？！”紧紧攥着手中的黑宝石吊坠，艾菲儿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那人鱼，贝利尔缓缓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也不承认自己与恶魔有来往，更不承认腹中正怀着恶魔，我就只好先请你在天堂做客一段时间，等你把腹中的新生命生下来，我们再继续谈之前的话题。” “贝，贝利尔殿下……”完全没想到殿下竟然要把艾菲儿留在天堂，鲁卡整个天使都懵了。 艾菲儿却突然尖叫起来，“不，你不能这么做！我必须回到混沌界，回去大海！你们放我回去！”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很向往天堂么，既然如此，我们邀你在这里做客，你为什么不高兴？”贝利尔面无表情地道。 “我……”下意识捂住腹部，艾菲儿的脸色一时间白得像纸，眼底挣扎了许久，才终于放弃似的说道，“我确实怀着孩子，但我不知道你们说的恶魔是什么！我孩子的父亲与我同样是海族，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魔气是什么！” “我承认，我确实刻意向鲁卡打探过天堂的事，但那只是因为我确实对这里很好奇！我的伴侣也与我同样向往天堂，总与我说起天堂和炽天使的传说，我这才总忍不住去问鲁卡，想从他那多知道些天堂的事，回去后讲给我的伴侣听。” “还有这条黑宝石项链，它只是我伴侣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根本不是你说的什么，屏蔽魔气的东西！” 鲁卡闻言，顿时意外地看着艾菲儿。 在此之前，艾菲儿根本从未与他提过她伴侣的事。 不过听艾菲儿这么一说，鲁卡才终于明白，艾菲儿为什么总来找自己，却也没觉得艾菲儿这么做有哪里不对。 艾菲儿的神情不似作伪，三位天使长自然都看得出来。 发现事情与自己之前所想似乎有些出入，贝利尔继续问那人鱼，“你和你的伴侣认识多久，他的形貌如何？” 如果艾菲儿没有撒谎，那么她口中的“伴侣”，很有可能就是之前去往混沌界的巴尔。 身为深渊大恶魔，幻化出海族的外表什么的，对巴尔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 艾菲儿闻言，立刻警惕地瞪向贝利尔，“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想把他也抓到天堂吗？！” 贝利尔淡淡看了她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 艾菲儿以为自己猜对了，倔强地再次缩回角落里，恶狠狠地道：“你想都别想，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到他的！” 贝利尔看了她一眼，忽然对加百列和路西菲尔道：“我想给她扔个净化术。” 加百列闻言，顿时浑身一激灵，连忙对贝利尔摆手，“别别别，贝利尔你冷静。” 艾菲儿身上有魔气这件事现在虽然已经板上钉钉，但如果真像贝利尔所说，她身上魔气的来源是她正在怀着的恶魔，贝利尔一个净化术下去，以光明之力对魔气的克制来看，艾菲儿肯定会没半条命。 加百列从前曾不止一次听饲养动物的天使们说，对怀着孕的雌性，要小心保护。 估计艾菲儿之前刚醒来时痛苦地蜷成一团，大概也是因为正怀着孩子吧。 天使生来就是和善仁慈的种族，这点贝利尔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但贝利尔没想到，身为天使长的加百列，竟然会对怀着恶魔的艾菲儿也心生恻隐之心。 明明当年露娜出事的时候，加百列那么愤怒。 眉头忍不住越皱越深，贝利尔刚想说什么，手背上就忽然覆上一只温暖的大手。 握着贝利尔的手，把他从座椅上拉起来，路西菲尔对加百列道：“如贝利尔所说，这海族身上确实有些问题，需要让她在天堂‘做客’一段时间。” “加百列，这段时间由你来照顾她。” 这个提议倒是正合加百列的意，加百列立刻笑着应下这件事。 见路西菲尔殿下已经作出最后决定，原本正想再帮艾菲儿求求情的鲁卡，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再说些什么。 刚才听贝利尔殿下说了那么多，鲁卡早听出来，贝利尔殿下是怀疑艾菲儿和恶魔有来往，还帮助恶魔打探天堂的情况，而恶魔，正是他们这些守卫天使，数千年如一日守卫天堂之门的原因。 理智上虽然告诉自己，身为炽天使的贝利尔殿下的判断不会出错，但这几次与艾菲儿相处的经历，又让鲁卡对艾菲儿根本生不出怀疑之心。 而且，无论是艾菲儿与恶魔有往来，还是她怀着恶魔的孩子，抑或她为恶魔窃取天堂的情报……这些到目前为止，似乎都只是贝利尔殿下的一面之词吧…… 虽然知道这么想贝利尔殿下不好，但鲁卡还是控制不住心底汹涌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路西菲尔殿下的声音，“鲁卡。” “路西菲尔殿下！”鲁卡连忙打起精神。 “立刻去金星天找阿撒兹勒报道，去禁闭所反省。” 鲁卡：……！！！ 创世八千年，整个天堂还从未有天使被关进禁闭所呢！ 实在不想成为天堂第一个被关进禁闭所的天使，鲁卡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终于鼓起勇气问路西菲尔，“路，路西菲尔殿下，我可以问一下，是因为什么吗？” “未经批准，擅离工作岗位三天，同与恶魔有密切关系的外族交往密切，并向其泄露天堂信息，还一再为其求情，”说到这，路西菲尔顿了顿，这才又继续道，“对天使长心怀不敬，数次出言顶撞天使长。”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温和，但每说出一个字，都让鲁卡的神色越发羞愧。 “还有异议吗？” “……没有。”鲁卡深深低下头。 “既然没有，就去找阿撒兹勒。”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便不再理会那脸色涨得通红的力天使，与加百列打过招呼，这才牵着贝利尔的手，相携着离开加百列的宫殿。 直到把加百列宫殿中延绵的花海彻底抛在身后，路西菲尔才终于停下脚步。 一直被他牵着走的贝利尔一时不察，险些撞在他的羽翼上，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才脸色不怎么好地兴师问罪，“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路西菲尔闻言，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直到把贝利尔看得险些炸毛，才忽然问他，“贝利尔，你在害怕什么？” 第57章 第五十七天 “贝利尔， 你在害怕什么？” 乍一听到路西菲尔的问题， 贝利尔整个神都是懵的。 暗金色的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贝利尔微微蹙眉， 不解地望着路西菲尔，“害怕？” 别开玩笑好么，活了这么多年，在他的字典里可从来都没有“害怕”这个词！ 见贝利尔是真没发觉到这件事，路西菲尔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无奈，“你今天很反常。” 贝利尔闻言， 微微怔了下，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听谁说他反常了， 第一次是加百列， 第二次是路西菲尔。 在天堂中，贝利尔只与他们两位走得最近， 虽然一开始加百列说这话时， 贝利尔根本完全没放在心上，但就连路西菲尔现在也这么说，贝利尔就不得不认真反思一下了。 见贝利尔有些失神， 路西菲尔这才又牵着他的手，向水星天飞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还有些事想问贝利尔。 属于炽天使的圣光， 很快降临在水星天的蓝宝石湖中央。 轻车熟路地牵着贝利尔走进那种满白色石蒜的巨大花园， 让贝利尔放出羽毛秋千， 路西菲尔这才拉着贝利尔一起坐了上去。 和风徐徐， 从无数雪白卷曲的花瓣上轻柔地拂过，调皮地吹起两位炽天使散落在秋千上的长发。 皱着鼻子拂去吹在自己脸上的金色发丝，沉默了一路的贝利尔这才对路西菲尔道：“我真没觉得自己在害怕什么。” 发觉贝利尔的动作，路西菲尔把蜿蜒在身后的长发全部归拢到一侧，露出一截几乎白到发光的天鹅般的颈项，这才笑着看了眼贝利尔，“好，你没害怕，那我们来说说，你为什么会知道，有恶魔正在调查天堂这件事。” 啧，路西菲尔果然注意到了。 心底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虽然早知道炽天使精明得很，早晚会察觉到这件事，但贝利尔还是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在事发当天就注意到了。 其实贝利尔刚才想了一路，多少想明白了为什么路西菲尔和加百列都说他今天反常—— 归根结底，其实都是因为他平时太懒了。 如果不是路西菲尔召开天使长会议，或者加百列、路西菲尔来探望他，贝利尔能几百年不出一次宫殿。 而且从很久以前起，贝利尔的公务就基本都是拜蒙在处理，他对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几乎从来没上过心，今天却突然跑去天堂之门，还雷厉风行地彻查守卫天使们的行踪，甚至后来还亲自去混沌界逮天使，这一切的一切，都与他平时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因，再加上他今天这些动作的目的性极强，就算不是路西菲尔，换成其他几位天使长，事后想一想，应该也会很快注意到，他今天应该是得到了什么确定的消息，这才如此突然地有了后续的一系列动作。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贝利尔却根本不可能告诉路西菲尔，他消息的来源是地狱，好在他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会被问及这个问题的准备。 目光沉沉望着路西菲尔，贝利尔一脸严肃地道，“其实，我是在梦中得知了这件事。” 完全没想到会从贝利尔口中得到这样的答案，路西菲尔不由得陷入沉思，“预知梦吗？”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预知梦，但是这几天我总在梦中见到有恶魔出现在混沌界，还梦到他们攻打天堂，这才想着去天堂之门看看，询问一下最近是否有看到恶魔的踪迹。” “这一看，果然发现了些端倪。” 面不改色地把所有锅都扣在了“预知梦”上，贝利尔干脆半真半假地把地狱的消息透给路西菲尔。 其实贝利尔今天这么做，也不过是想让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注意到这件事，让天堂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哪天恶魔真打上门来，天堂这边还什么也不知道，没做任何准备。 听到贝利尔说“恶魔会攻打天堂”，路西菲尔的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我知道了，等我回去，会详细调查一下这件事。” 贝利尔闻言，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 但他很快又听路西菲尔道，“贝利尔，你今天对待那海族的态度，有些奇怪。” “嗯？哪里奇怪？”贝利尔疑惑地看他。 发觉那暗金色的眸中满是单纯的疑惑，路西菲尔脸上不禁现出一丝无奈——贝利尔果然没注意到这件事。 微笑着伸手揉了揉贝利尔的脸，路西菲尔这才斟酌着缓缓道，“在今天之前，我从未见你露出过那样冰冷的神情。” “冰冷”这个形容其实并不确切，路西菲尔更想说的，其实是“冷酷”，还有完全不把那海族性命放在眼里的“淡漠”。 路西菲尔其实隐约察觉到，之前贝利尔在加百列那，对他们说想“给那海族扔一个净化术”的话，并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而与加百列所想的相同，路西菲尔也很清楚，如果贝利尔真对那海族身上的魔气进行净化，那海族能够活下来的几率真的很小。 正因为察觉到了贝利尔对那海族生命的漠视，路西菲尔才忍不住暗自心惊，不知道贝利尔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冷漠的想法。 天堂虽然等级森严，但至今还从未出现过任何有悖天堂光明本质的现象，所有天使都宽容且温和，即使对待没有灵魂的花草，也不会轻易伤害，更遑论伤害有灵的生命？ 所以路西菲尔才万分不解，贝利尔今天对待那海族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冷漠。 听路西菲尔提到那海族，贝利尔唇边不由现出一丝讽刺的笑意，问路西菲尔，“你还问我为什么，你之前不也说过，那海族与恶魔关系密切，还怀了恶魔的孩子。我不对她冷淡，难道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她？” 发觉贝利尔对那海族的厌恶似乎全部来自于“恶魔”，路西菲尔心中不禁有些疑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从未见过恶魔，为什么会对他们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想到贝利尔之前说的预知梦，路西菲尔这才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贝利尔的目光有些无奈，“如果是因为那个‘预知梦’……虽然我们现在确实发现恶魔有打探天堂消息的现象，但那也不能说明，他们未来真的会对天堂不利。” 贝利尔：呵呵。 “路西菲尔，你是不是忘记，八千年前有恶魔擅闯天堂，险些掳走露娜的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路西菲尔。 蓝宝石般深邃的双眸定定注视着贝利尔暗金色的双眸，路西菲尔的神色也极为认真，“我从未忘记过那件事。” 贝利尔又问他，“那之后你在混沌界，应该也见到过不少恶魔，难道真的以为，恶魔是与天使一样和善无争的种族？” 想到那些曾被自己亲手送回地狱的恶魔，路西菲尔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与天使不同。但贝利尔，至今为止，恶魔还从未真正伤到过任何天使，也还未做出过任何对天国有危害的事，我不想仅凭着猜测，就认定他们有罪。” “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打上天堂，伤害了天使，你才会对恶魔采取动作？”贝利尔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对贝利尔这样的神色感到陌生，路西菲尔伸手蒙上他的眼睛，把那冷淡的金色全数覆盖住之后，这才微笑着道，“我之前与那些恶魔交过手，对他们的实力大致有些了解，有我们这些炽天使在，就算恶魔真要做什么，也根本不可能得逞。” “所以，你不要担心。” 被路西菲尔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气得整个神都有点不好了，贝利尔一把抓住路西菲尔的手，放在唇边狠狠咬了一口，暗金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我不管！你回去赶紧往天堂之门多派些天使！” “好。”路西菲尔笑着应道，伸出另一只手在贝利尔沾血的唇边蹭了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鲜血的滋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也不知道那些恶魔为什么那么喜欢生吃血肉。见路西菲尔似乎完全不觉得疼，还答应往天堂之门增派人手，贝利尔这才终于松开牙关，放开路西菲尔被咬出深深牙印的右手。 先动口的明明是贝利尔，但当看到路西菲尔那美玉般无暇的手上出现了血迹和伤痕，贝利尔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 招来水元素细细清洗好伤口，又用治愈魔法把那被咬破的地方恢复如初，贝利尔不知不觉皱紧的眉头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一抬眼，就见路西菲尔正满目温柔，眉眼弯弯地望着自己，看上去似乎十分愉悦。 被咬伤了还这么开心，路西菲尔不会是有猫病吧=_=…… 心底如此腹诽着，贝利尔却也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沉吟半晌，才对路西菲尔道，“我跟你说实话，我最近经常梦到地狱的情景，发现那里的情况和天堂完全不一样。恶魔天生残忍贪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很担心，万一他们真要对天堂有所动作，天使会吃大亏。” 这也是贝利尔在得到巴尔要对混沌界和天堂出手后，这么火急火燎想要通过一系列动作，提醒路西菲尔的原因。 见贝利尔的神色有些沉重，路西菲尔眼底沉了沉——看来那预知梦对贝利尔的影响很大，这才让贝利尔今天如此反常。 而且，虽然贝利尔并没有详细描述梦中的情况，但从他的神色，路西菲尔也大致能猜出，他梦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令贝利尔十分厌恶和无法接受的事。 虽然那些还只是贝利尔的梦，但贝利尔已经接二连三对他强调这件事，路西菲尔的神色也终于凝重起来。 “我会仔细考虑这件事。调查结果一出来，我会立刻通知你，如果情况真如你梦中那么严峻，届时我们还得召开会议仔细商议一下。” 见路西菲尔终于对这件事重视起来，贝利尔眼底这才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之前已经下令暂时禁止任何天使去往混沌界。” 路西菲尔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之前已经知道，等他回到第六天，会向全天堂下达正式的命令。 “我把那海族带回来这件事，不知会不会惊动那恶魔，如果惊动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对天堂之门附近的天使出手，所以我们最近得格外注意，是否有天使无故失踪。”贝利尔不忘提醒他。 贝利尔的担忧倒也不无道理，毕竟恶魔当初就有险些掳走露娜的前科，路西菲尔想了想，“等我回去会具体定下个章程，令天使们注意一下这件事。” 贝利尔点了点头，今天的动作只要能让路西菲尔注意到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天使善良的本质根深蒂固，贝利尔也没想过让路西菲尔和所有天使立刻转变观念。 又与贝利尔商量了些细节，公务繁忙的路西菲尔这才准备回第六天。 临行前，路西菲尔忽然想起什么，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银色的镂空小盒子，递给贝利尔。 贝利尔见了，微微挑了挑眉，“今年的石榴，这么快就全熟了？” 一边说，一边接过那小银盒打开，捏出两粒石榴粒放进嘴里。 “还没有全熟，我先挑了些成熟的，顺手给你剥完了带过来。”路西菲尔揉了揉他的脑袋。 都说了是特意挑的，又怎么可能是顺手剥的？而且贝利尔曾不止一次看过路西菲尔剥石榴的样子，为了保持果肉的完整，一颗石榴怎么也要剥上好一会儿。 不过既然路西菲尔这么说了，贝利尔也不会戳破他，只眯着眼睛任由路西菲尔在他头上抚弄——这么多年了，路西菲尔和他都已经对此极为习惯，虽然贝利尔早已不是初来乍到时幼小的身形，他们也没觉得这样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 目送路西菲尔离开，贝利尔这才戳破口中的石榴粒，而后慢条斯理地把石榴籽全数磨成齑粉，这才缓缓伸了个懒腰，倚在羽毛秋千上小憩起来。 …… 地狱第七层，贝利亚尔的宫殿中。 趴在黑色毛皮上的雪白身影动了动，忽然睁开琥珀色的眼眸。 正伏案看着什么的贝利亚尔立刻注意到了，把手指递过去，轻声问道，“父亲，天堂那边怎么样？” 伸爪按住贝利亚尔的手指，用肉垫在那上面踩了踩，见贝利亚尔脸上泛出不易察觉的粉色，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贝利尔心底不禁失笑，这才缓声说道，“大致清楚巴尔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了。” 贝利尔简单把有恶魔蛊惑海族，让海族从天使口中探听消息的事告知给了贝利亚尔。 当听父亲说那可能怀着巴尔孽种的海族竟然被留在加百列那，估计会好吃好喝着照顾时，贝利亚尔忍不住抿起嘴唇，“天使实在太过仁慈。” 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地狱，那海族肯定会连腹中的孩子一起被恶魔啃得连渣都不剩。 想到连路西菲尔都对恶魔没什么太大恶感，整个天堂更全都是毫无防备的小肥羊，贝利尔无奈地眯起眼睛，只觉得整个脑阔都在隐隐发疼。 身为恶魔且在地狱折腾了八千年的贝利亚尔，显然也明白贝利尔的担忧，“父亲，我知道路西菲尔和您还有其他五位炽天使都很厉害，但天堂毕竟天使众多，地狱的恶魔也不在少数，如果恶魔真要对天使做些什么，只凭你们七位，恐怕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是啊，”双爪交叠在一起，贝利尔沉思半晌，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其实，我现在做这些，或许都只是无用功。只有天使真正与恶魔交过手，亲眼看到过恶魔究竟有多么可怕，他们恐怕才会对这件事彻底重视起来。” “但这个过程，总归不会那么令人愉快。” 贝利尔几乎都可以预见到，未来天国中无数天使陨落的模样。 “父亲很喜欢天堂和天使。”见贝利尔的神色有些遗憾，贝利亚尔轻声说道。 贝利尔闻言，微微歪过头看他，“也不能说很喜欢，其实我在天堂，真正熟悉的天使一共也没几个。” “不过，每次看到他们像纯洁的小绵羊一样，用那种亮晶晶，傻乎乎地眼神看过来，确实，有点意思。” 知道父亲一向别扭，不会轻易承认喜欢什么，贝利亚尔只微微弯着眼睛看他，并不拆穿父亲那蹩脚的谎言。 揣着爪子琢磨半晌，贝利尔总还是觉得对路西菲尔今天的态度不太放心，灵光一闪，忽然想出一个提前给路西菲尔打预防针的绝妙办法。 匆匆对贝利亚尔打了个招呼，贝利尔这才又眯起眼睛，很快沉入到灵魂深处的黑暗本源中。 坐在黑暗神殿的王座之上，贝利尔望着穹顶上璀璨的星空，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那颗最闪亮的金星。 扬唇把那耀眼的金星招来身前，贝利尔的指尖在那星子上轻轻碰了下，一闪古朴神秘的大门，很快自那星子下凭空出现。 缓缓推开那扇大门，贝利尔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那充满光明的梦境之中。 第58章 第五十八天 在这数千年中， 天使的作息虽然已经变得规律了许多， 工作之余也会适当休息，但对于路西菲尔这个工作狂来说，用睡觉这种方式来休息的次数却并不怎么多。 因此，贝利尔在黑暗神殿中蹲了许久， 才终于等到代表路西菲尔梦境的金星。 缓步踏入路西菲尔的梦境，贝利尔并没有急着立刻给路西菲尔“打预防针”。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进入路西菲尔的梦境，对这位近些年来越发沉稳庄重的天国副君会梦到些什么，多少有些好奇。 路西菲尔不愧是上帝所创造的最纯粹的光明生灵， 梦境中没有一丝阴霾，明亮平和得一如他本身。 不过路西菲尔的想象力似乎并不那么丰富， 梦中的场景依旧是在天堂的第六天。 黑色的冥神衣流水般自被圣光染成浅金色的云层上缓缓划过，贝利尔一如平日里那般慢条斯理地踏入路西菲尔宫殿的大门，守卫在殿门两侧的智天使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任由那个浑身漆黑的颀长身影顺利通过—— 身为操控梦境的神明，即使这梦境的主人是路西菲尔，真正能够对它捏扁揉圆随意变幻的，却只有贝利尔。 所以， 只要贝利尔不想，这梦境中就不会有任何生灵看到真实的他。 路西菲尔的梦境几乎可以用中规中矩来形容， 丝毫没有贝利尔曾在上个世界人类和这个世界恶魔梦境中看到的那样跳脱和千奇百怪。 想到路西菲尔的工作狂属性， 贝利尔连脚步都没有停， 径直往他十分熟悉的政务厅去了。 路西菲尔果然在这里。 当看到那即使在梦中， 也依旧孜孜不倦批阅公务的炽天使时， 贝利尔心中竟没怎么意外。 不过，当他走近些时，才发现路西菲尔胸前竟靠着一个银灰色的小脑袋，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幼小身影。 眉梢微动，贝利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在路西菲尔的梦境中，看到初来这个世界时的自己。 那柔软脆弱，幼小得能被路西菲尔轻松抱在怀中的自己。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曾经的自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这与贝利尔看贝利亚尔完全不同。 贝利亚尔的形貌虽然与贝利尔曾经黑暗神的模样相差无几，但贝利尔从始至终都知道，贝利亚尔与自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独立个体。 所以，即使经常看到贝利亚尔在自己面前晃，贝利尔也从未有过任何违和感。 但路西菲尔梦境中的这个“小贝利尔”，却完全是由路西菲尔的潜意识所创造，让贝利尔不禁好奇，不知道这个“小贝利尔”与真实的他，究竟有什么不同。 “路西菲尔。”在贝利尔兀自思考的时候，一声轻轻软软的声音忽然自路西菲尔怀中响起，立刻吸引了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注意。 “怎么？”把怀中的小天使抱在臂弯里，路西菲尔一改工作时的严肃，湛蓝的眸中很快写满温柔。 “睡觉。”他怀中的小天使细声细气地说道。 “好。”抱着小天使从桌案后起身，路西菲尔抱着他向政务厅门外走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亲昵地自贝利尔面前走过，根本完全没有发觉这里还有另一个身影。 脸上露出个微微古怪的神情，这种明明是亲身经历，却又完全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贝利尔心中蓦然生出一丝隐约的失落感。 不过看路西菲尔已经快要走出政务厅，贝利尔也没太多心思探究，很快也跟了上去。 贝利尔当初被“扣在”第六天休养的时候，路西菲尔的宫殿还只是按照贝利尔在水星天的宫殿临时用云朵捏造而成，后来路西菲尔真正的宫殿落成，格局便与之前的临时宫殿有了很大不同。 不紧不慢地跟着前面的两个身影，贝利尔还不忘在心中比较，路西菲尔这梦境中的场景与自己回忆中的场景有哪些不同。 路西菲尔很快抱着“小贝利尔”回到了寝殿。 在路西菲尔关上殿门之前，贝利尔也跟着走了进去。 自力量恢复“全盛”，回到水星天以后，贝利尔便再也没有踏足过路西菲尔的寝殿，即使后来他们几位天使长经常聚在路西菲尔的宫殿中开会，会议结束后贝利尔也不会在路西菲尔这里停留太长时间，就算偶尔留宿，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直接住进路西菲尔的寝殿。 所以，在进入路西菲尔的寝殿后，贝利尔并没有立刻随路西菲尔去床那边，而是站在门口细细打量了一会儿。 路西菲尔的寝殿很大，整体风格以白色金色为主，随处可见精美的浮雕花纹，贝利尔还眼尖地发现了不少自己曾送给路西菲尔的小东西——每次他鼓捣出什么新东西，都会给几位天使长送去些，送给路西菲尔的最多。 虽然贝利尔从未觉得自己送东西给路西菲尔的频率有多高，但当看到路西菲尔寝殿中几乎随处可见带着自己风格的小东西，贝利尔心中多少有些囧。 不过这么看来，路西菲尔应该挺喜欢他送的这些东西。 心中这么想着，贝利尔这才向寝殿深处的有着轻软金色床幔的大床看去，恰好看到路西菲尔正把怀中的小天使放在床上。 这本是与曾经极为相似的一幕，贝利尔神色淡淡的脸上却忽然现出一丝微愕——几乎在身体陷入柔软大床的瞬间，那还未松开搂着路西菲尔脖子的手的小天使身上，便立刻闪过一片朦胧的金光，还未待贝利尔细看，那金光便如同出现时那样突然消散了。 几乎只眨眼的功夫，那被金光覆盖的小天使就彻底变了模样—— 藕节般的手臂变得纤瘦修长，只堪堪搭着一截雪白的袖口，原本揽在路西菲尔颈后的短小的手指，也被拉伸出分明的骨节。微卷的银发弯弯曲曲，散了半床，原本的包子脸现出精致的五官，幼小的身影被成熟的躯体取代…… “小贝利尔”竟忽然变成了贝利尔现如今的成年炽天使形态。 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的梦竟然是这种走向，贝利尔眨了眨眼睛，继续看那突然变成成年体态的“自己”。 似乎完全没发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床上的“贝利尔”一边微微打着呵欠，一边睁着暗金色的朦胧睡眼对路西菲尔轻声嘟囔，“好困。” 路西菲尔似乎也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仍像从前那样温和应了一声，无比自然地拉下“贝利尔”仍揽着他颈后的手臂，细心地放在“贝利尔”身侧。 面无表情地站在床的另一边，第一次从这种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贝利尔这才发现，从前几乎没在他记忆中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场景，此刻看起来竟这么古怪—— 为了把“小贝利尔”放在床上，路西菲尔原本正弓着腰身，但在“贝利尔”忽然长大之后，为了保持平衡，路西菲尔的一条腿便跪在了床沿，一只手也按在了“贝利尔”颊边，上半身几乎与躺在床上的“贝利尔”平行，散落的金色长发几乎把“贝利尔”整个上半身都笼在了身下。 这标准的“床咚”姿势，让站在床对面的贝利尔本尊脸都快绿了。 目光在“自己”因为躺下不经意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小腿上扫过，贝利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路西菲尔的神色，在发现那双蓝宝石般纯净的眼中，并没有任何暧昧的神色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身为曾被无数狗血泡沫剧洗脑的神明，贝利尔对刚才的姿势实在是有些敏感。 讲真，如果这不是路西菲尔的梦境，而换成其他谁敢在梦中对他“床咚”，贝利尔一定连阉了对方的心都有了。 见路西菲尔离开床沿，正往他这边来，明显要像从前陪“小贝利”那样陪“大贝利尔”睡觉，贝利尔连忙出手挥散这充斥着光明的古怪梦境。 心念一动，那床上的“贝利尔”和这宫殿，甚至整个第六重天，便立刻失去踪迹——贝利尔还没忘这次入路西菲尔的梦是为了什么。 无尽的浓雾很快充斥在路西菲尔的梦中，他茫然地四顾，似乎有些疑惑这是在哪里。 贝利尔也没让他等太久，只几息的功夫，便在那浓雾之外重新构建出了一个新的九重天堂。 嘈杂的呼啸隐约自浓雾外传来，路西菲尔凝神倾听了一会儿，终于决定过去看看。 贝利尔远远站在他身后，目光淡漠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浓雾之外。 哭声、嘶吼声、痛苦的呜咽以及绝望的悲鸣声……离那浓雾的边缘越近，闯入路西菲尔耳中的声音就越清晰。 虽然不知道浓雾另一头发生了什么，但天使仁慈的心让路西菲尔根本无法对那些声音中的痛苦置之不理。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眼中的事物也越来越清晰，直到彻底冲出那遮挡一切的浓雾，路西菲尔才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 只一眼，就让路西菲尔如坠冰窟，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第59章 第五十九天 血色， 哀鸣。 黑云般铺天盖地的恶魔， 被撕裂羽翼的天使， 堆积如山的凌乱残肢。 创世八千年， 路西菲尔早已对天堂的每一处都极为熟悉，但远方那被浓黑与鲜血染成不祥紫红色的天堂之门，却让路西菲尔感到陌生至极，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源自灵魂的刺骨寒意。 身体如遭重击，狠狠晃了几下，路西菲尔不敢置信地望着远方那一幕幕正在上演的惨剧， 被震惊到空白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指令，身体便先一步跨出脚步， 想要去解救那些正被丑陋怪物蹂躏虐杀的天使。 圣光六翼飞速在身后全数绽开， 路西菲尔僵硬地向那血色最深处冲去，身体却突然失去所有力气， 猛地自半空中坠落。 “噗通”一声， 溅起一大片腥红的水花。 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在四肢百骸蔓延，沉重得像是压上了整个天堂的重量。下颌和脸上湿漉漉的，路西菲尔动了动手指， 这才发觉到指尖正浸在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中—— 是血。 延绵无际，铺满了整个天堂之门的血。 路西菲尔几乎能看到那血液从远方天使们的身躯中汩汩流出， 渐渐汇聚成无数暗红的溪流， 弯弯曲曲， 一路蜿蜒至此， 在他周身凝成深深的一洼。 他突然狠狠弯起手指， 自刚才起就仿佛被冰封住的大脑和心脏终于被那温热的鲜血彻底唤醒，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悲伤狂风暴雨般袭上心头，终于让路西菲尔自那山岳般的重压中勉强支撑起身体，也终于闻到那几乎能把他呛晕过去的浓烈血气。 “咳咳……”即使明知道这只是自己的梦境，路西菲尔却还是被那如影随形的血腥气呛得忍不住咳了几声。 胸中像是压了块巨石，无数翻江倒海咆哮而来的情绪让心绪平静了八千年的路西菲尔极度不适，体内没有一丝力量的空虚却让路西菲尔不得不强行冷静下来，勉强坐在那血流汇聚而成的水洼中，目光冰寒地望着远方那惨烈到令他的心都快碎裂的一幕幕。 路西菲尔知道，这只是他的梦境，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完全无法接受！ 这里是天堂！是他自诞生之日起便向神起誓，会永恒守护的充满光明的神之国度！这里是天使的乐园，但现在，他这个统领全天国亿万天使的天国副君，却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麾下的无数天使被那些丑陋黑暗的恶魔残忍地侵犯和杀害！ 愤怒第一次爬上那双纯净的蓝宝石眼眸，几乎快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也终于在此刻透体而出。 天使猩红的鲜血与濒死的哀鸣，终于在这位温柔包容总是用善意看待一切的炽天使长心中，催生出了无比坚硬的棱角。 这明明是贝利尔最想要达到的效果，但当终于在那双湛蓝的眼底看到那样真切的痛与杀意时，贝利尔却并未感到一丝满意或者放松，只定定看了路西菲尔半晌，无声叹了一口气。 其实如果可以，贝利尔也不想让路西菲尔看到这样的梦境。 虽然很多时候，包括路西菲尔在内的所有天使都让贝利尔感到太过天真和善良，与地狱那些阴险狡诈的恶魔相比，个个都像小绵羊一样单纯无害，贝利尔却从不觉得天使这样有任何不好。 作为上帝亲手创造的最光明的造物，在天使身上，拥有世间一切积极向上的美德，他们谦虚谨慎，温柔善良，包容体贴，勤勤恳恳，即使贝利尔曾是黑暗神，也不得不承认，天使是他在两世中见过的最美好的生灵。 如果可以，贝利尔也希望他们能永远保持最初的模样，一直那么与世无争地生活在天堂。 但这世上，并非只有天国这一个世界，也并不是只有天使这一个种族。 自黑暗而生的恶魔早已对天堂虎视眈眈，觊觎不已，那样拥有贪婪冷酷本质的邪恶生灵，根本不可能因天使的善良而对他们手下留情，只会想方设法变本加厉地占有，掠夺目之所及的一切。 所以，与其让路西菲尔在现实的未来亲身经历这一切，还不如贝利尔提前把这可能发生的未来，提前展现在路西菲尔面前。 如果天使必须要经历鲜血的洗礼才能真正成长，明白世间并非所有生灵都值得善良仁慈地对待，贝利尔想，不如由他亲自来。 起码如此，他可以把还未发生的一切伤害，都严格掌握在他可控的范围内。 就像现在，把路西菲尔压制在这里，让路西菲尔能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多少能降低些路西菲尔第一次直面恶意与杀戮所受到的冲击。 其实有时候，贝利尔也会想，他所作的一切，会不会真如他对贝利亚尔所说的那样，都只是无用功。 因为他所认识的路西菲尔，不仅拥有一切天使的美德，更拥有一颗比任何天使都更坚定的心。 所以，就算他不做这一切，未来发生这些事时，路西菲尔也一定能在悲伤过后，变得更加耀眼，坚强。 与贝利尔所想相去不远，在发现这里只是自己的梦境后，路西菲尔心中翻涌的情绪很快平复了下来。 虽然在看到恶魔屠杀天使时心中依旧会生出波澜，但路西菲尔的双眼和大脑却开始极速运转，理智地细细分析起远方那从未有一刻停止的惨剧来。 最先想到的，是他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路西菲尔虽然曾在八千年前与恶魔有过短暂的接触，但就像他之前对贝利尔所说的那样，几千年来，恶魔至今还从未真正伤害到天使过，所以即使之前贝利尔曾无比严肃地对他强调过恶魔究竟是怎样残忍邪恶的生灵，路西菲尔却也并没有立刻在心中给恶魔贴上邪恶的标签。 既然如此，为什么出现在他梦中的恶魔，会对天使和天堂犯下如此无法饶恕的罪？ 这根本与路西菲尔一直以来对恶魔的认知完全不同。 他很快想到，之前他在贝利尔那听说的，那个与恶魔有关的预知梦。 贝利尔曾告诉他，在梦中，他看到了恶魔是怎样天生黑暗充满恶意的残忍种族，他们要攻打天堂，一如路西菲尔现在所看到的那样。 所以，路西菲尔想，会不会他现在，也遇到了与贝利尔相似的情况——眼前的一切，也是一个预知梦。 如果贝利尔之前也梦到了这样的场景，路西菲尔便能够理解，为什么贝利尔会突然对从未见过的恶魔那样深恶痛绝，想尽办法提醒他注意天堂之门和恶魔的动向。 如果只是贝利尔一个炽天使做了这样的预知梦，或许并不能说明什么，但现在，同为炽天使的路西菲尔也做了这样的梦，这不得不让路西菲尔深思。 眉头不知不觉拧了起来，路西菲尔远远望着天堂之门所发生的一切，凭着强大的自制力，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 如果这梦中的一切，真有可能发生在未来，那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从这梦中得到有用的信息。 他细细观察起梦中的一切，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竟比现实中望得还要远，甚至连天堂之下的混沌界，都能看得分明。 作为天堂与地狱之间的中间地带，混沌界现在的情况也十分惨烈。 无数海族的尸体断肢漂浮在那无际的汪洋之中，原本深蓝的大海也被染上了浓重的血色，那鲜血却不仅仅来自混沌界。 目光沉沉落在不断从天堂之门流淌而下，血雨般洋洋洒洒落入混沌界的天使的鲜血，路西菲尔重重呼出一口气，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观察起天堂之门的情况来。 路西菲尔曾在八千年前与恶魔有过短暂的交手，那时他就知道，被他送回地狱恶魔，实力最低也可与中三级天使相媲美。 因为此，后来他才会和几位天使长商议，派出中三级天使看守天堂之门。 但很显然，他不但低估了恶魔的实力，更高估了守卫天使们的战斗力。 他尽量压下心中所有的情感，近乎冷酷地分析着那些守卫天使为什么会被实力与他们相当的恶魔压着打。 虽说梦中来犯的恶魔数量确实庞大，但路西菲尔不止一次看到几个守卫天使打不过一个恶魔，反被那一个恶魔压制的情况。 只细细看了几眼，路西菲尔就发现，那些恶魔似乎个个都拥有极强的实战经验，手中的武器、攻击的角度和力度也全都针对天使身上脆弱的关节和羽翼，虽说大多不会对守卫天使们一击必杀，却也大多会在两三次攻击后令守卫天使们彻底失去战斗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目光冰冷地看着那些恶魔撕裂守卫天使们身上的衣袍，把他们压在地上狠狠侵犯，看天使们痛苦无力地挣扎，哭泣，路西菲尔死死握着掌心，即使再告诉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梦，却还是愤怒得恨不能立刻杀了那些恶魔，整个下唇都被自己咬得鲜血淋漓。 即使明知道这么做是为路西菲尔和所有天使好，但当看到路西菲尔那样强迫自己，硬生生把嘴唇都快咬碎的模样，当在那曾经一直温柔平静的湛蓝眼眸中，看到强烈的痛苦和隐约的水意，贝利尔缓缓捂住胸口，总觉得那里很难受。 但即使如此，现在这一切也还远远不够。 与路西菲尔相识几千年，贝利尔深知路西菲尔究竟有多么善良，所以他很清楚，就算在梦中看到了恶魔对天使所犯下的罪，只要还没真正在现实中看到恶魔真正伤害天使，路西菲尔都不会真的主动去动恶魔。 梦中对恶魔的杀意，也未必会延续到现实。 但贝利尔必须让恶魔在今天给路西菲尔留下一个深刻到短时间内，绝不会轻易磨灭的印象才行。 目光在远处那群正恣意侵犯天使的恶魔身上凝滞了一瞬，贝利尔喉中忽然哽了下，这才想起之前制造这个梦境时，直接把他对地狱那群恶魔的记忆照搬过来了。 如此，倒也难怪路西菲尔刚才会愤怒到咬破嘴唇——毕竟对天使这样纯洁的生灵来说，这种肉体上的侵犯远比直接杀了他们更让天使难以接受。 贝利尔：……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想到了一个特别大胆却极有可能给路西菲尔留下严重心理阴影的办法！ 目光迟疑地落在路西菲尔染血的背影上，贝利尔正琢磨能不能再想个其他稍微靠谱点的办法，给路西菲尔留下深刻印象，却忽然察觉到，路西菲尔的梦境在逐渐消散—— 路西菲尔快醒了。 眉头狠狠皱了一瞬，贝利尔立刻抛开所有顾虑和犹豫，化作一个恶魔的身形，出现在路西菲尔身后。 “谁？！”警觉地察觉到背后突然窜出一股冰冷的魔气，路西菲尔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身，眼前就忽然被一只毛茸茸的巨大兽爪遮住，彻底失去了光亮。 身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击力，浑身无力的路西菲尔立刻被那力量冲得伏在血水中，眉头紧皱地刚想说什么，身后的羽翼便被一双分量极重的兽爪狠狠踏住了。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如此美丽，却毫无还手之力的美人儿。”粗重的属于野兽的喘息很快自路西菲尔颈后传来，路西菲尔几乎能察觉到那野兽灼热的呼吸。 这应该是一个兽形的恶魔。直到此时，路西菲尔还能冷静地思考这件事。 但很快，他的大脑就倏然空白了一瞬—— 有什么滚烫黏腻，厚重又湿漉漉的东西，忽然舔上了他的后颈，在路西菲尔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又迅速舔了舔他的耳朵和颈侧细嫩的肌肤。 “美人儿，你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美味。不要着急，我马上就会让你体会到什么是极乐。”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忽然加剧，脑海中忆起之前在路西菲尔梦中看到的自己在床上光着小腿的模样，贝利尔心中连挣扎都没有，顺爪就把路西菲尔身下的衣袍也撩起来了，满意地看到路西菲尔也露出了与自己同款的光洁修长的大腿。 用尾巴假装某不和谐的硬物在路西菲尔腰窝上戳了戳，贝利尔刚想着路西菲尔怎么这么老实，竟然完全不挣扎，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就忽然把他狠狠怼了出去。 “轰轰——！” 梦境刹那碎裂成无数扭曲的碎片，被弹出路西菲尔梦境的贝利尔只觉得喉中一甜，“哇”地喷出一口血来，把正坐在他身边的贝利亚尔吓了一跳。 “父亲！您怎么样？！”焦急地招来水元素帮父亲清理好毛发上的血液，贝利亚尔担忧地问道。 “咳……我没事，我先去那边看看。”匆匆扔下一句话，贝利尔立刻在天堂的炽天使身躯中睁开眼睛。 耳边还能听到权天使们惊讶的呼声。 一睁开眼，贝利尔就看到一阵亮到极致的光明波动贯穿了整个天堂。 心虚地看了眼那明显源自路西菲尔的还能感觉到深深怒意的巨大光柱，贝利尔又胸闷地呕出一小口血来。 总觉得，自己这次，好像把路西菲尔彻底惹毛了_(:з」∠)_。 第60章 第六十天 这显然是路西菲尔自诞生以来的第一次失控。 属于天国副君的光明波动贯穿了整个天堂， 下至月星天的天堂之门， 上至神所居住的水晶天，令天堂所有感受到那光明威压的天使都疑惑不已，也惊动了正于水晶天中小憩的创世神。 纯金的神之眸缓缓睁开，神的眸光穿过诸天， 越过重重宫殿与高耸的立柱，最终到达路西菲尔的寝殿，清楚地看到他最完美的造物正垂头靠在床沿，神情全数掩藏在卷曲的长发之后， 只露出一小截紧绷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路西菲尔？”发觉路西菲尔似乎有些不对劲，神淡淡唤着他的名字。 僵硬的身体微微一震， 听到神的声音，路西菲尔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抬头望向水晶天的方向，恭敬地回应神的召唤，“吾神。” “路西菲尔，发生了什么？”见路西菲尔还没控制好自己的力量，周身依旧散发着磅礴的光明之力， 神淡声问道。 路西菲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控，瞬息收敛好外泄的力量， 掀开柔软的羽被， 下床单膝跪在地上， 微微顿了下， 才轻声说道：“神， 什么也没有发生，路西只是做了一个梦。”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神的意料。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梦让路西菲尔失控至此，神对此却也并没有什么探究之心，在路西菲尔收敛好周身的力量后，很快便收回视线，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小憩。 察觉到神的离去，路西菲尔这才微微放松身体，深深呼出一口气。 这一放松，路西菲尔才发觉，后背和额头上早已布满冷汗。 被那冰冷的黏腻感勾起梦中糟糕的记忆，路西菲尔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立刻起身向宫殿深处的浴室走去。 水汽氤氲的巨大浴室中，温热的泉水自纯金天使雕像掌心的金瓶中流落。 水声潺潺，没有一刻停歇。 浑身赤裸地站在温热的泉水中，路西菲尔大力揉搓着颈侧和耳朵上的肌肤，湛蓝的眼中满是彻骨的冰寒。 身为上帝最完美的造物，路西菲尔的肌肤虽然看上去白皙柔软，吹弹可破，实际的物理防御值却几乎可与混龙龙利维坦持平，但此刻，他脖颈以上的大片肌肤却又红又肿，仿佛下一秒就要滴出血来，可见他在搓洗这些地方时，究竟用了多大力气。 直到肌肤上渐渐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路西菲尔神经质一样一直大力搓洗的动作才终于停了下来。 把整个身体都埋入水下，路西菲尔紧闭着双眼，任由温热清澈的泉水涤荡过每一寸肌肤。似乎只有这样，梦中那充斥在他鼻腔和大脑中的血腥气与令他作呕的黏腻感，才会变得淡一些，不再那么如影随形。 肌肤浸润在芬芳的泉水中，恶心的黏腻感渐渐远去，路西菲尔泡了许久才冲出水面，靠在泉池边思索起之前的那个梦来。 天使虽然纯洁禁欲，却并不是缺乏常识的傻子。 天堂中除了天使外，还生活着大量土生土长的动植物，路西菲尔曾不止一次见过那些动物在野外交配和繁殖的情景。 所以，对于源自万千生灵本能的肉欲，路西菲尔并非一无所知。 但也正因为此，路西菲尔才清楚地知道，之前他在那预知梦看到的，把诸多天使压在身下耸动着丑陋身体的恶魔是在做什么，也多少察觉到梦中把自己踩在身下那野兽身上勃发的欲望。 而正是因为太过清楚，路西菲尔才会感到如此愤怒。 从没有谁敢那样觊觎，侮辱他！ 路西菲尔生来就是最骄傲的光明之子，他生而高贵，神赐的力量与崇高的地位，令他自诞生起便是亿万天使中最璀璨的存在。 他从未体会过任何挫折与折辱，也从未体会过任人猥亵，被人践踏的无力。 冰寒的眸中仿佛燃烧着苍蓝的火焰，路西菲尔却并不会放任自己失控太久。 在最后一丝腥气和黏腻感终于散去后，路西菲尔这才开始冷静地分析起之前的梦境。 路西菲尔在梦中时就已经察觉到，那应该就是贝利尔之前所说的“预知梦”。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无数天使被恶魔恣意蹂躏残杀的恼人画面，当忆起梦境破碎前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恶心事时，路西菲尔蓦地僵住了—— 他忽然忆起贝利尔在提到那预知梦时忧心忡忡的模样，还有贝利尔反复对他强调恶魔究竟有多么冷酷残忍，被他的漫不经心气到时，狠狠咬住他手背，唇角沾满鲜血的模样。 那时路西菲尔还忍不住笑着问贝利尔，为什么贝利尔明明从未见过恶魔，却对恶魔那样深恶痛绝。 如果贝利尔在梦中，也遇到了与他一样的事…… 脑海中嗡地一声，路西菲尔迅速从储物空间中抓出一件崭新的衣袍套在身上，连烘干魔法都忘了施展，眨眼便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闪电般向水星天飞去。 水星天南境，蓝宝石湖中央的宫殿中。 贝利尔刚把不小心溅落在身上的血迹处理干净，一道闪亮的金光便突然由远及近，如燃烧的太阳般气势恢宏地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 被路西菲尔这从未有过的突兀举动惊得忍不住向后仰了仰，贝利尔惊讶地望着眼前气势惊人的路西菲尔，当看到路西菲尔那双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眸中正燃烧着冰焰般灼人的怒火，贝利尔心里忽然“咯噔”一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露馅了，这才让路西菲尔这么急匆匆地跑来兴师问罪。 难怪贝利尔的第一反应会是这个。 身为炽天使长兼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生来就是全天堂亿万天使的表率。因为此，路西菲尔自诞生之日起，对自己的要求便十分严格，就算与贝利尔关系再好再熟悉，也不会在未经通报或者通知的情况下，这么突然地径直闯进贝利尔的宫殿中。 而让路西菲尔如此反常，忽然做出如此举动的原因，贝利尔用脚指甲想，也知道一定是之前那个由他所操控的“预知梦”。 但，他在梦中明明很小心了，也一直没有显露过自己的身形，只在最后梦境快要消散时临时变成恶魔调戏了一下路西菲尔，连他变幻的恶魔的脸都没让路西菲尔看到，路西菲尔又怎么可能发觉到那梦与他有关呢？ 贝利尔十分怀疑，路西菲尔是不是被自己气疯了，因为路西菲尔现在的状态，实在不怎么好—— 湿漉漉的金色长发紧贴在他身上，发梢仍有水滴在不停滴落，雪白的衣袍也不复平日的飘逸整洁，被水打湿粘在皮肤上，几乎能透出其下的粉色。 只这么一瞥，贝利尔都能看出路西菲尔此行是多么匆忙——他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心中虽然七上八下打起了鼓，贝利尔面上却没露出任何破绽，只现出个略微惊讶的神情，疑惑地在秋千中仰起头，担忧地望着路西菲尔，“……路西菲尔？” 如雪的石蒜花海中，银发金眸的炽天使正微微瞪圆了眼睛，疑惑而又暗含关切地望着自己。 他的肤色白皙，形容精致，细长的眉和流金般的眼中没有任何阴霾存在过的痕迹，似乎从未受过任何伤害。 细细用目光在贝利尔脸上的每一寸逡巡而过，路西菲尔紧绷的神色这才终于有了一丝放松，单膝跪在贝利尔面前，牵起贝利尔的一只手，叹息般说道，“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贝利尔：……？？？ 一脸懵逼地垂眸望着路西菲尔，贝利尔这次是真不知道路西菲尔在说什么。 不过看路西菲尔的反应，他应该还没露馅。 心底悄悄呼出一口气，贝利尔与路西菲尔默默相望半晌，终于低声问路西菲尔，“我能出什么事？” 这么说完，贝利尔这才缓缓把路西菲尔从地上拉了起来。 惯性让路西菲尔在站起来的同时身体也向前倾了倾，额头和肩膀险些触碰到贝利尔。 在那湿漉漉的金发沾到自己之前，一个弹指把路西菲尔身上湿漉漉的水迹全都烘干，贝利尔还不忘招来温和的风元素在路西菲尔周身绕了几圈—— 路西菲尔的手太凉了，身上想来应该也是如此。 这么想着，贝利尔这才对近在咫尺的路西菲尔道，“我看不太好的那个，应该是你才对。” 冰冷的寒意很快被温和的暖意取代，即将压到贝利尔的路西菲尔只觉得心头一松，罕见地放任了自己，毫无形象地倾着身体，张开双臂环住贝利尔的肩膀，额头也抵在了贝利尔一边的肩膀上，微微向上望着贝利尔惊讶的侧颜。 后背上很快也传来温暖的被拥抱住的触感——是贝利尔抱住了他。 清楚地感觉到自贝利尔身上传来的熨帖的热度，路西菲尔紧绷的脸上这才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斟酌半晌，才终于轻声问道：“贝利尔，你在‘预知梦’中，都看到了什么？” 刚刚落地的心又忽忽悠悠飘了起来，忽然被苦主找上门问“预知梦”的事，即使明知道路西菲尔并未察觉到自己在其中的动作，隐隐的心虚感也还是让贝利尔无法自控地僵硬了一瞬。 而那一丝转瞬即逝的僵硬，也恰好被正与他肌肤相贴的路西菲尔敏锐地捕捉到了。 眸光猛地沉了下去，路西菲尔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极为糟糕的预感。 第61章 第六十一天 贝利尔究竟梦到了什么？ 如果他在梦中只是看到了恶魔侵扰天堂， 身体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不自然的反应。 头脑中冷静地分析着这些， 路西菲尔只觉得之前被强压下去的愤怒与杀意似乎又要有冒头的趋势， 为了不被贝利尔察觉到， 只能死死握紧掌心，垂下浓密的睫毛，遮去眼底几乎快要压抑不住的森冷冰寒。 “你这幅样子跑来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丝毫不清楚路西菲尔究竟脑补了些什么，贝利尔不禁有些诧异，一边如此问着， 一边把目光移向路西菲尔光裸的双脚。 平日里一向极为注重衣着整洁和礼仪的路西菲尔却只漫不经心看了眼自己径直踩在地上的双脚，之后便再次抬起眼眸， 定定望着贝利尔， 低声说道，“是， 我想听你说说那个梦。” 这么说完， 路西菲尔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蹙了下眉，声音缓慢而犹豫地又问贝利尔， “不可以吗？” 察觉到路西菲尔在说完这句话时，周身的气压莫名紧绷了起来， 贝利尔当即失笑地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既然感兴趣， 我就说给你听。” 虽然没想到路西菲尔会突然跑来问这个， 但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足够贝利尔编好一个所谓的“预知梦”了。 不过在此之前…… 拍了拍羽毛秋千中还空着大半的座椅，贝利尔安抚地拍了拍路西菲尔的后背，“你先坐上来。” 路西菲尔便维持着上半身拥抱贝利尔的姿势，如同一个刚刚得到心爱玩具死死不想松手的孩子，面不改色地把下半身移动到了贝利尔身旁的位置。 贝利尔：…… 算了，看在他之前不小心把路西菲尔刺激崩了的份儿上，他今天先不和路西菲尔计较。 微微侧过身体让自己和路西菲尔都舒服些，贝利尔这才缓缓把“预知梦”讲给路西菲尔听。 既然要让路西菲尔对恶魔要攻打天堂这件事重视起来，贝利尔的“预知梦”自然与路西菲尔相差无几—— 所谓“预知梦”，即是梦中所预见到的一切，都是即将发生的未来，贝利尔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出纰漏。 所以，在他的“预知梦”中，也出现了恶魔攻打天堂，天堂之门的守护天使尸横遍野，被恶魔恣意虐杀侵犯的场景。 为了引起路西菲尔的共鸣和对恶魔的同仇敌忾，贝利尔还不忘把自己在梦中只能无力旁观，根本一动都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魔对天堂犯下如此滔天罪孽的事也加了进去。 说到最后，贝利尔满意地发觉路西菲尔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这么看来，他给恶魔拉的这波仇恨似乎还挺稳的。 发觉自己说完半晌，路西菲尔都没有任何动静，贝利尔估计他应该是还在消化和分析，也没再出言打扰路西菲尔。 胸中似乎还残留着之前被路西菲尔弹出梦境所引发的细微疼痛，与路西菲尔身体紧贴的地方，却又温暖得令那疼痛都变得迟缓。 有风自远方吹来，雪白的石蒜花海便开始低低絮语，听得贝利尔眼皮都开始发沉。 在贝利尔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路西菲尔问他，“没有其他了吗？” “……其他什么？”他困倦地扬起卷曲的银色睫毛，有些迟钝地问路西菲尔。 毫无防备的颈后很快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是路西菲尔的手指。 贝利尔也没察觉出任何不对劲，毕竟之前猫身的时候，他早不知被路西菲尔拎了脖颈多少回。 但很快，贝利尔就发觉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肌肤相贴的地方渐渐传来一阵异样的酥痒，贝利尔缩了缩脖子，疑惑地看着路西菲尔面不改色的脸，很快又察觉到路西菲尔的手又贴上了他的耳后，温热的指尖似有若无地磨蹭过他薄薄的耳尖。 脑海中迅速闪过什么，贝利尔还没来得及思考，一阵异样且汹涌的麻痒便迅速自他身后羽翼的根部刹那席卷至全身。 “唔……！”身体狠狠抖了下，贝利尔只觉得大脑空白了一瞬，喉中不由自主溢出一声短促的轻吟，触电一样猛地推开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你在做什么？！”脸色通红地抱着微微颤抖的手臂，完全精神过来的贝利尔恼怒地望着路西菲尔，路西菲尔竟然，竟然……！ 竟然敢碰他羽翼的根部！麻蛋那可是天使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啊啊啊啊！！！ 路西菲尔这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 见贝利尔的反应如此激烈，路西菲尔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脸上再见不到一丝笑容，浑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在贝利尔眼看着就要恼羞成怒的时候，路西菲尔忽然又重复了一遍，“在你的梦中，除了之前所说的那些，再没有发生别的什么事吗？” “发没发生和你摸我有直接联系吗？！”贝利尔瞪眼看他。 自贝利尔“成年”到现在，这还是路西菲尔第一次见他有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深邃的蓝宝石眸中闪过一抹深思，路西菲尔目不转睛地望着贝利尔，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贝利尔，你为什么那么生气？” 贝利尔一听，简直快被路西菲尔气笑了，“我摸你那里，你不会生气吗？！” 路西菲尔当即侧过身体，把金色的羽翼柔顺地展现在贝利尔面前，侧过头静静望着贝利尔，声音中没有一丝勉强，“我不会生气。” 被路西菲尔那写满“你为什么反应这么过度”的目光看得又是一阵牙痒，贝利尔直接伸手在路西菲尔的羽翼上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果然看到路西菲尔脸上闪过一丝不适。 心底冷冷哼了一声，贝利尔的动作却轻柔了许多，又沿着那金灿灿的羽翼一路向上，来到路西菲尔肩胛骨下延伸出的羽翼根部，心底只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气不过，伸出指尖在路西菲尔长着金色细小绒毛的羽翼根部轻轻划了几下。 身体不由自主轻颤了颤，路西菲尔雪白的耳尖也很快爬上一层绯色。 指尖触及的羽翼根部温度比路西菲尔身上高出许多，见路西菲尔湛蓝的眼眸中都蒙上了一层清澈的水色，还那么纵容地望着自己，放任自己在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恣意动作，贝利尔猛地收回手指，只觉得脸上和耳朵上都火辣辣的，暗金色的眼底也有了几分不自然。 “我没有生气。”见贝利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有些尴尬，路西菲尔也缓了缓不太平稳的呼吸，认真地对贝利尔解释。 收起羽翼倒在巨大的羽毛秋千中，贝利尔无语地捂住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身体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种深入骨髓的麻痒，贝利尔静静吹了半晌风，发热的头脑才终于冷静下来，想起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想到路西菲尔一再问他，他的“预知梦”中有没有发生其他什么，再一想到路西菲尔刚才那莫名其妙的动作，电光火石间，贝利尔忽然想明白了路西菲尔究竟都脑补了些什么！ 路西菲尔难道以为，他在预知梦中也险些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下，被恶魔那啥了吗？！ 忆及路西菲尔突然跑来水星天还有之后的一系列举动，贝利尔只觉得大脑中一阵电闪雷鸣，被路西菲尔的脑补气得险些又呕出一口血来。 但偏偏路西菲尔从始至终都没挑明了问他，“预知梦”中根本没加那段戏的贝利尔也不可能承认自己也遇到了和路西菲尔相同的情况，所以即使心里再哭笑不得再想对路西菲尔否认，贝利尔也还是只能装成什么都没发生也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想明白路西菲尔为什么如此反常后，作为罪魁祸首，贝利尔反而没什么生气的立场了。 无语地揉了揉眉心，把脸上所有不该有的情绪都打散后，贝利尔这才重新看向路西菲尔，“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说到这，贝利尔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又问他，“……与你之前的魔力失控有关？” 发觉贝利尔已经不再计较刚才的事，还反过来关心他，路西菲尔也把羽翼收回身体中，靠在贝利尔身旁的椅背上，安抚地把贝利尔的左手握在掌心。 贝利尔稍微挣了下，没挣开，索性也就随路西菲尔去了。 路西菲尔这才面色沉沉地对他道：“我也做了与你相同的‘预知梦’。” 面上露出一丝惊讶，贝利尔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沉默半晌，才问路西菲尔，“那么，你相信我之前说的话了？” 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说的是之前提醒他防范恶魔侵扰天堂的事。 忆及“预知梦”中所发生的无比惨烈的一幕幕，还有贝利尔极有可能也在梦中遇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情况，路西菲尔蓝宝石般深邃的眼底很快闪过什么，渐渐收紧了握着贝利尔手的掌心。 “贝利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卷曲的金色羽睫掩去眼底所有的神色，路西菲尔紧握着贝利尔的手，声音很轻，一字一句却极为郑重，“相信我，梦境中的一切，绝不会在现实重演。” “我发誓。” 话音一落，那誓言便化作一缕极细的金色流光，没入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相握的手腕中。 贝利尔见状，忍不住怔了下，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那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然会成为言灵。 世间一切生灵的语言中都藏有力量，越是强大的生灵，言语中的力量就越强，也就越容易成为现实。 最极端的例子是这个世界造物主上帝的言灵，也就是“神的箴言”。 神说要有光，这世上便有了光。 神令光暗分开，昼夜自此而生。 贝利尔曾亲眼见到九重天堂和亿万天使在上帝轻描淡写的言语中倏忽而生，这就是言灵最极端也最强大的表现。 身为前黑暗神兼梦境之神，贝利尔如今虽然已经不再是神祇，对言灵却并不陌生，也仍掌控着自身言灵的力量。 只不过在这个唯一神的世界，法则并不会允许上帝以外的其他存在拥有“所言即为真实”的言灵，贝利尔也一直没什么发动言灵的必要。 所以，乍一见到路西菲尔的誓言化作言灵，贝利尔才会那么惊讶。 不过，这言灵只是路西菲尔对他的誓言，倒是不会对这世界产生什么大的影响，大概是因为此，才会发动成功。 虽然路西菲尔的言灵不会即刻变作现实，贝利尔却也没觉得遗憾。 因为他已经十分确定，路西菲尔是真的把“预知梦”的事放在了心上，对恶魔的态度也终于变得十分坚决。 如此，倒也不枉他费尽心机做了这么许多。 正想问路西菲尔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贝利尔就忽然察觉到，有守卫在外的权天使正步履匆匆地向这边跑来。 与路西菲尔对视一眼，贝利尔与路西菲尔一同暂停了交谈，打算等那权天使到来。 没过多久，那权天使果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贝利尔殿下，路西菲尔殿下！加百列殿下刚刚派天使传来消息，力天使鲁卡擅自离开了禁闭所，潜入月星天带走了那个名为艾菲儿的海族！” 第62章 第六十二天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赶到月星天时， 力天使长阿撒兹勒也正巧在加百列的宫殿中。 “听说鲁卡把艾菲儿带走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见面，贝利尔就直接对阿撒兹勒和加百列问了出来。 这本是绝不可能也绝不应该发生的事。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鲁卡此刻明明应该还在金星天的浮岛禁闭所中反省之前的过失，身份动机都极为可疑的海族艾菲儿也应该被严格看守在加百列的宫殿中， 所以贝利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鲁卡和艾菲儿竟然会在阿撒兹勒和加百列两位天使长的眼皮底下成功越狱。 这其中如果说加百列和阿撒兹勒一点责任都没有，贝利尔无论如何也不会信。 因为此，贝利尔从见到这两位同僚开始， 脸色就不怎么好。 阿撒兹勒和加百列原本也正在头大，毕竟这件事怎么说他们都难辞其咎。 现在听贝利尔语气不好地这么一问， 阿撒兹勒微微皱了下眉，主动上前说道：“这件事是我的过失。” 因为之前还未真正确定恶魔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自从把鲁卡送去金星天的禁闭所后，路西菲尔一直迟迟没有召开天使长会议。 之前鲁卡去金星天报道说路西菲尔命他去禁闭所中反省时，也只简单对阿撒兹勒解释了下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以及路西菲尔命他去紧闭所反省时的原话。 因为此，阿撒兹勒一直以为鲁卡被关进禁闭所最严重的过失， 是因为他顶撞了路西菲尔和贝利尔。 所以虽然鲁卡是自创世以来第一个被关进禁闭所的天使，还是阿撒兹勒麾下直属的力天使， 阿撒兹勒除了觉得有点丢人外， 倒也没觉得鲁卡的问题有多严重， 毕竟如果鲁卡真犯了什么严重的事， 路西菲尔根本不可能只是让他去禁闭所反省， 而应该直接把他关进天使监狱才对。 所以，面对主动回到金星天，要求进禁闭所反省的鲁卡，阿撒兹勒只象征性地派了两个与鲁卡相熟的力天使去鲁卡反省的浮岛禁闭所做看守—— 自八千年前鲁卡成为天堂之门的守卫天使之后，只偶尔在休息日时回金星天看看，作为一个自认对下属十分体贴的天使长，阿撒兹勒当时还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很不错。 但他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那两个负责守卫的天使与鲁卡关系不错，在鲁卡请求他们说想要去月星天看看被他连累的混沌界的朋友时，那两个负责守卫的力天使才会偷偷把鲁卡放了出去。 鲁卡当时只说去月星天探望一下朋友，看一眼确定朋友安好就会回去，所以才会被轻松放行，但直到两天后，他也没回到金星天的禁闭所，负责看守他的两个力天使这才发觉事情不对，把这件事上报给了阿撒兹勒。 “所以，鲁卡很有可能在两天前就把艾菲儿带走了？”听完阿撒兹勒的解释，贝利尔微微眯眼问道。 阿撒兹勒闻言，立刻侧头看向加百列。 路西菲尔便趁着这空挡，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把贝利尔半挡在身后，右手背到身后轻轻握住贝利尔宽大袖袍下微凉的手指，安抚地捏了捏—— 自他们在水星天得到鲁卡把艾菲儿带走的消息开始，路西菲尔就察觉到贝利尔的心情有些糟糕，来到月星天听到阿撒兹勒的话后，贝利尔的脸色就越发不好了。 担心再这么下去贝利尔会忍不住呛阿撒兹勒，路西菲尔这才从贝利尔手中接过主动权。 原本正想说什么的贝利尔见状，微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倒是没再上前，只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听到贝利尔的问题，加百列愧疚地看着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轻轻摇了摇头，“不，一天前我还来探望过艾菲儿，那时她还没有离开。” 听加百列这么说，阿撒兹勒这才想起来，“对了，之前我就想问，我们为什么要把一个来自混沌界的外族强留在天堂？” 虽然鲁卡之前去金星天报道进禁闭所的时候，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对阿撒兹勒解释了一遍，但阿撒兹勒也只知道贝利尔去混沌界把鲁卡和那海族带回来的事，还有贝利尔因为几个问题，认定那海族是恶魔派来打探天堂消息的事。 但与加百列相同，阿撒兹勒到现在都不觉得那海族向鲁卡打探天堂消息的事，像贝利尔所说的那样严重。 所以，阿撒兹勒现在对鲁卡的恼怒，更多的是因为鲁卡欺骗朋友擅自离开禁闭所，把阿撒兹勒制定的管理条例视为无误，严重挑战了阿撒兹勒身为力天使长的权威，但对于鲁卡带走艾菲儿这件事，阿撒兹勒反而不觉得鲁卡有太大问题。 在七位天使长中，唯有阿撒兹勒与加百列性格相对热情，且容易同情心泛滥，不过加百列更温柔委婉些，阿撒兹勒则喜欢直来直往。 因为这种性格，阿撒兹勒并没有隐瞒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心中怎么想，便怎么对三位同僚说了出来。 当听到阿撒兹勒说鲁卡擅自带走艾菲儿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时，别说贝利尔，就连路西菲尔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 加百列见状，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让阿撒兹勒先别说鲁卡的事了。 不过其实，对于把艾菲儿强留在天堂这件事，加百列也并不赞同。 “路西菲尔，贝利尔，你们先不要生气，这件事我和阿撒兹勒确实都有责任。”加百列声音轻柔地主动承认了错误。 见路西菲尔的神色略微放缓了些，加百列这才又委婉地道，“不过，艾菲儿毕竟正在孕育生命，我们把她留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真的很容易对她的身体造成负担。” 站在路西菲尔身后的贝利尔闻言，立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在有路西菲尔的长发遮挡，并没有让加百列和阿撒兹勒看到。 贝利尔简直快被这些圣母的天使气死了！不过路西菲尔不让他说话，他就只能狠狠捏了几下路西菲尔的手指泄愤。 发觉贝利尔的小动作，路西菲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心中多少也体会到了贝利尔之前面对油盐不进的自己时那种懊恼无力的感觉。 不过路西菲尔知道，这并不是加百列和阿撒兹勒的错，就连那带走艾菲儿的鲁卡，大概也未必清楚放走艾菲儿这件事，究竟有多么严重。 但路西菲尔并不会像贝利尔那样生气，因为他知道，他们会这样想，只是因为生来就没接触过任何黑暗的天使，总是用充满善意的心对待任何事物。 这不是天使的错。 如果恶魔真如他在“预知梦”中看到的那样，路西菲尔会在之后纠正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艾菲儿的问题，我们之后再说。”路西菲很清楚，天使根深蒂固的观念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扭转，除非把现实摆在天使面前，就像他之前的“预知梦”一样，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鲁卡。” 如果鲁卡带艾菲儿去了混沌界，艾菲儿又确实与恶魔有关，路西菲尔担心，鲁卡的安全会出问题。 “我立刻去混沌界一趟。”安抚地捏了捏贝利尔的手背，路西菲尔这才收回手，对加百列和阿撒兹勒道。 没想到路西菲尔会亲自出动，阿撒兹勒也连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原本阿撒兹勒就打算亲自去把鲁卡带回来，鲁卡擅自离开禁闭所还偷偷潜入加百列宫殿这两件事，已经太过超出天使长们的底线。 阿撒兹勒很清楚，这次鲁卡回来后，等待他的将不再是金星天的浮岛禁闭所，而是火星天的天使监狱。 一想到有史以来第一个进禁闭所和天使监狱的天使，竟然都是自己麾下的力天使，阿撒兹勒顿时整个天使都不好了。 等他从混沌界回来，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金星天！ 路西菲尔和阿撒兹勒的动作很快，话音落下没多久，两位天使长便相携离开月星天，穿过天堂之门，向混沌界飞去。 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加百列沉吟了一会儿，才斟酌着问贝利尔，“贝利尔，我不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只想知道，放走艾菲儿这件事，对天堂来说，是不是真的很不好？” 刚才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虽然没问，加百列心中却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虽然她一向不太避讳月星天的天使在她的宫殿中走动，但这里毕竟是她这个天使长的居所，根本不可能任由所有天使任意出入，所以鲁卡之所以能带走艾菲儿，真追究起来，也是加百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 因为艾菲儿怀着身孕，担心她身体的加百列每天都会来艾菲儿的住处探望她，每次见到艾菲儿时，那美丽的人鱼都会对加百列倾诉心中的不安，告诉加百列她的伴侣是位多么优秀的海族，根本不是贝利尔他们口中的恶魔，每每都垂泪请求加百列放她回到混沌界，还一再向加百列保证，以后一定再也不会向任何天使打探天堂的事。 身为世间极致光明化身的七大天使长之一，又是天使长中唯一的女性，加百列每次看到艾菲儿哭泣伤神，思念伴侣和混沌界的模样，心中都会愧疚不已，这才在鲁卡到来的时候，假装没发觉到他们的动作，放任他们离开。 加百列甚至已经做好了被贝利尔责备的准备，因为这件事只要稍微细想一下，就会清楚加百列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但贝利尔却并没有责备她和阿撒兹勒，只站在路西菲尔身后，失望地垂着头不看他们，这让加百列心中很不好受。 而路西菲尔决定即刻去混沌界带回鲁卡的做法，更是让加百列敏锐地察觉到，路西菲尔的态度与之前刚抓到艾菲儿时相比，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让加百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如加百列所想，贝利尔确实猜到了加百列在放走艾菲儿这件事上放了水，但这件事真说起来，也不能说是加百列的错。 毕竟加百列什么都不知道，也根本不了解恶魔。 贝利尔也不可能让七大天使长和整个天堂的天使都体验一把路西菲尔的“预知梦”，毕竟“预知梦”没有那么烂大街，真要让整个天堂都做了那个梦，估计路西菲尔第一个会对那“预知梦”的来源产生怀疑。 所以，面对加百列的问题，贝利尔只歪了歪头，淡淡对她道，“其实放走艾菲儿，并不会对结果产生多大影响，因为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 这么说完，贝利尔很快告别加百列，回到了水星天。 …… 路西菲尔和阿撒兹勒飞出天堂之门没多久，就遇到了正折返回天堂的力天使鲁卡。 “鲁卡！你可知罪？！”狭路相逢，憋了一肚子火的阿撒兹勒立刻横眉对鲁卡喝道。 完全没想到会这么巧碰到路西菲尔殿下和阿撒兹勒殿下，鲁卡多少猜到自己带走艾菲儿的事应该暴露了，当即单膝跪在两位殿下面前，满心愧疚地深深低下头颅，“鲁卡知罪。” 见鲁卡干脆地承认了错误，阿撒兹勒的面色顿时好了许多，路西菲尔的脸上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对阿撒兹勒道，“阿撒兹勒，你先带他回天堂，直接关进天使监狱。我去混沌界还有事，晚些再回去。” 鲁卡闻言，立刻紧张地抬头看向路西菲尔，似乎很担心路西菲尔要去把艾菲儿抓回来。 在鲁卡开口前，阿撒兹勒一把把拽了起来，匆匆与路西菲尔打了个招呼，便立刻带着鲁卡飞走了。 “殿下……”远远地，路西菲尔还能听到鲁卡犹豫的声音。 立刻被阿撒兹勒打断，“闭嘴！” 有阿撒兹勒在，路西菲尔也不担心鲁卡再出什么问题，当即加速向混沌界飞去。 路西菲尔只在混沌界的大海上停留了两天，并没有发现艾菲儿的丝毫踪迹，向那些海族打探艾菲儿的情况，也没有任何结果。 他也并不是非要把艾菲儿带回天堂，只不过之前贝利尔曾说艾菲儿与恶魔有关，如果一切真如贝利尔所预料，路西菲尔揣测，一旦艾菲儿回到混沌界，大概会立刻想办法把消息传递给恶魔。 而若是如此，他很有可能会在混沌界发现恶魔，或者艾菲儿干脆去了地狱，从混沌界失去踪迹。 现在的结果也不过证明，贝利尔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在混沌界停留两天后，路西菲尔并没有立刻返回天堂，而是找到了八千年前他曾封印的混沌界与地狱的交界口。 收敛好周身所有的光明波动，路西菲尔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条纯黑的斗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才举步踏入从未踏足过的黑沉地狱。 第63章 第六十三天 路西菲尔曾设想过地狱会是何种模样， 是像天堂一样纯白无垢， 充满光明， 还是像混沌界一样， 拥有色彩缤纷的天空、大海和生活着众多生灵的土地？抑或是另外一个他前所未见的神奇世界？ 他曾有过诸多猜想。 但当他真正来到地狱，发现目之所及之处竟然只有延绵不绝的黑暗，路西菲尔才发现，自己竟然错得离谱—— 地狱实在是一个超过他认知太多的地方。 当看到这片黑沉的土地荒凉无比，寸草不生，当看到有恶魔不断从宽阔泥泞的黑色河流中诞生， 当看到无数恶魔在互相争斗，厮杀， 当看到有恶魔在吞噬同类后力量迅速壮大…… 路西菲尔这才明白， 原来这世上真有恶魔这样心狠手辣，能毫不留情杀害同类并把其视为理所应当的冷血存在。 恶魔与路西菲尔见过的任何生灵都不同。 不过， 如此一来， 倒是让路西菲尔越发确定，之前在“预知梦”中所看到的一切，真的十分有可能成为现实。 如果贝利尔没有做“预知梦”， 如果贝利尔没有一再对他强调恶魔有多可怕，如果路西菲尔没有在“预知梦”中看到天堂和天使们那样惨烈的未来， 如果他没有亲自来地狱确定恶魔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种族…… 一想到这些， 路西菲尔隐藏在纯黑斗篷下的神色， 顿时更加凝重了。 在踏遍第一层地狱， 发觉到恶魔残忍贪婪又冷血的本质后， 路西菲尔很快找到了深渊巨石，这才发现原来在那深渊之下，还有其他世界。 既然来到了地狱，为了防患于未然，路西菲尔自然希望能对这里还有恶魔有更多的了解。 他很快踏遍了地狱的第二层和第三层。 在第三层地狱，路西菲尔发现了一些带着混沌界海洋气息的银色鳞片。 那些鳞片大多残破不堪，上面沾染着大片深蓝色的血迹。 路西菲尔发现它们的时候，正有一群实力低微的恶魔跪在地上，舔舐溅落在那鳞片周围的深蓝色血液，神情如痴如醉，偶尔还在讨论这血液的主人应该是一个正怀着孕的母体，因为只有孕育生命的母体，血液的味道才会如此鲜美。 那些恶魔甚至还在惋惜，没机会把那血液的主人开膛破肚，如果能取出她腹中的小恶魔，味道一定会更加令魔沉醉。 路西菲尔一脸厌恶地挥开那些恶魔，捡起一块还算完好的银色鳞片，还有那鳞片不远处破碎的黑宝石项链，在一众恶魔惊疑不定的疑惑声中，继续向地狱更深层行去。 贝利尔的猜测没有错，艾菲儿确实与恶魔有往来，并且在鲁卡把她带回混沌界后，来到了地狱。 不管艾菲儿是自愿来到地狱，还是因为其他什么被恶魔掳到了地狱，她的结局都已经注定。 想到刚才拾起的那些属于艾菲儿的遗物，路西菲尔一时间竟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它们交给鲁卡。 如果鲁卡知道把艾菲儿带回混沌界后，等待艾菲儿的竟是这样的结局，也不知道那视艾菲儿为朋友的力天使，会遭受怎样沉重的打击。 经过这一路的见闻，就算路西菲尔本性再纯洁善良，拥有一颗仁慈包容的心，也实在很难不对恶魔这个种族深恶痛绝。 路西菲尔还从未见过像恶魔这样冷血残暴，视生命为草芥的种族。 恶魔几乎是与天使截然相反的种族。 如果天使生来便拥有光明善良的美好本质，恶魔就一定是天生属于黑暗的邪恶种族。 虽然对地狱和恶魔都感到十分厌恶，但这并不妨碍路西菲尔继续保持冷静的头脑，细细分析这一路的见闻。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地狱与天堂的构成十分相似，这两个世界，都是由一重重向上或者向下延伸的世界叠加而成。 这两个世界都拥有天然的威压，天堂是越往上层光明威压越重，地狱则截然相反，越下层的地狱，魔气的浓度和黑暗之力的压力就越强大。 路西菲尔还发现，地狱越是向下，恶魔的等级和力量就越强，这点也与天堂十分相似—— 这看似完全相反，一个光明一个黑暗的世界，在细细探索之后，竟如同位于世界两极的两个完全镜像的世界。 到达第五层地狱之后，路西菲尔发现，从这一层地狱开始，恶魔的等级与力量便开始直线上升，如果与天使的等级相比较，大概与中三级的力天使力量相当。 八千年前路西菲尔在混沌界遇到的那些恶魔，实力大多如这一层的恶魔。 这些恶魔虽然与力天使的力量相当，但路西菲尔很清楚，恶魔的生存环境注定了他们个个都拥有极其敏锐的战斗直觉和高强的武技，如果真与力天使对上，或许真会出现他在“预知梦”中看到的几个力天使不敌一个同等级恶魔的情况。 一想到此，路西菲尔心头就沉甸甸的。 好在黑暗威压越重的地方，实力强大的恶魔就越少，并不会像上面几层地狱那些低等恶魔一样泛滥，这大概是路西菲尔这一路行来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路西菲尔到达第六层地狱的时候，意外从两个恶魔口中听到了地狱要攻打天堂的消息。 那是两个守门的恶魔，在他们身后，是一座安静到死寂的荒芜庄园，但路西菲尔很清楚，在那黑暗的深处，正藏有许多双警惕的眼睛——这里的主人，在地狱的地位应该不低。 心中很快得出这样的结论，路西菲尔无声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站在离那庄园大门不远的一块巨石后，凝神细细听着那两个恶魔的对话。 “嘿，听说了吗！我听说很多领主都同意和巴尔大人一起去攻打混沌界和天堂了！” “嘘，小点声，别被巴巴托斯大人听到！” “哦，对，咱们大人好像到现在都没决定要不要掺一脚。” “……不是没决定，我听说，巴巴托斯大人从一开始就决定，不会参与这件事。” “为什么？！我听其他魔说，混沌界和天堂都是和地狱一样广阔的世界，还比地狱富饶得多，混沌界的海族和天堂的天使还个个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如果巴巴托斯大人决定参与，我一定第一个跟着去，也抢几个美人儿回来享受享受（- ﹃-)！” “是啊，我也听说那两个世界盛产美人，尤其天堂，据说那里的天使都是和贝利亚尔大人一样的美人。” “吸溜……和贝利亚尔大人一样的？！那巴巴托斯大人还在等什么？！这么好的事，他为什么参与？！”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贝利亚尔大人从一开始就表态，他不会参与这件事。” 这么说完，那声音顿了顿，声音忽然压得更低了，“我听说，贝利亚尔大人是在巴尔大人的会议上，直接拒绝了巴尔大人的提议，巴尔大人气得当场用雷劈了他！” “吓！那贝利亚尔大人还好吗？！” “当然，如果他不好，咱们大人最近怎么可能待得这么安稳，早巴巴跑去看贝利亚尔大人了。” “……咱们巴巴托斯大人，对贝利亚尔大人还真是一片痴心。” “是啊，整个地狱也找不到像巴巴托斯大人这样的奇葩。” “这么说来，巴巴托斯大人之所以不参与这件事，是因为贝利亚尔大人不参与？” “是啊。” “啧，贝利亚尔大人明明对咱们大人那么冷淡，巴巴托斯大人还总热脸贴冷屁股！要我说，贝利亚尔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靠着利维坦才成功上位，不然早被那些大恶魔啃得连渣都不剩了！巴巴托斯大人还不如同巴尔大人他们一起去混沌界和天堂看看，没准能遇到比贝利亚尔还好看的！带回来还不是他想怎么折腾都行？！” “啪！” “嘿你打我干嘛？！” “嘘！蠢货！别提利维坦的名字！你难道不知道，它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说贝利亚尔坏话的恶魔？！” 那被打的恶魔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我……我这不也就是偷偷和你说说嘛。” “你也只能这么跟我说，要是让巴巴托斯大人身边的魔听到了，咱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啧，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 听完那两个恶魔的窃窃私语，路西菲尔的眉头不知不觉拧成了个疙瘩—— 地狱果然要攻打混沌界和天堂。 亲耳从恶魔口中确定这件事，到底还是让路西菲尔心中沉重了许多。 不过因为有“预知梦”和之前几层地狱见闻的铺垫，路西菲尔此刻倒也没感到太过意外。 实际上，除了确定恶魔确实在觊觎混沌界和天堂外，还有另外一件事，也引起了路西菲尔的注意——他竟然在地狱听到混沌龙利维坦的名字，这就完全在路西菲尔的意料之外了。 作为上帝的第一个造物，利维坦原本应该生活在混沌界的大海中才对，怎么会出现在地狱？ 从那两个恶魔的话中，路西菲尔不难听出，利维坦显然已经在地狱生活了很久。 而且，利维坦明显与一个叫做“贝利亚尔”的恶魔关系密切。 心中默默咀嚼着“贝利亚尔”这个名字，乍一听到这样一个与“贝利尔”十分相似的名字属于恶魔，路西菲尔心中多少有些不愉快。 不过，那名为“贝利亚尔”的恶魔，很显然并不打算参与到攻打混沌界和天堂这件事中，不管“贝利亚尔”是出于什么原因作出了这个决定，路西菲尔对他的感官倒是比对其他恶魔好了许多，对难免对“贝利亚尔”生出了几分好奇。 路西菲尔来到地狱第七层的时候，明显感觉这里的黑暗之力比上面六层叠加在一起还要浓郁，即使路西菲尔早已把所有黑暗之力都屏蔽在距离身体三寸以外，也还是觉得十分不舒服。 正当他想离开的时候，他忽然隐隐听到这一层地狱的许多恶魔，都在讨论“贝利亚尔”。 路西菲尔也因此知晓了，原来那名为“贝利亚尔”的大恶魔正巧生活在地狱第七层的南境。 因着对“贝利亚尔”这个名字莫名的在意，路西菲尔只略微沉吟了片刻，就决定去第七层地狱的南境碰碰运气。 还有，他也想知道，在地狱生存许久的混沌龙利维坦，究竟对天堂抱有怎么样的立场——身为上帝的第一个造物，利维坦的实力几乎与炽天使不相上下，如果利维坦未来也要与其他恶魔一样，站在天堂的对立面，那对天堂来说绝对是一件极其糟糕的事。 第七层地狱，贝利亚尔的宫殿中。 一直合眼趴在桌案黑色毛皮上的小白猫，在某一刻忽然睁开了眼睛。 在此等候多时的贝利亚尔见状，立刻凑到那小白猫面前，低声问他，“父亲，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发现之前呕出的血迹都已经被贝利亚尔收拾干净，贝利尔微微眨了下琥珀色的眼眸，安抚地用爪子拍了拍贝利亚尔的手背，“我没事，之前只是出了点小意外。” 贝利尔实在不想告诉儿子，他之所以会吐血，是因为在梦中调戏了路西菲尔，完全是对路西菲尔恶作剧的报应_(:з」∠)_。 鉴于事情的真相实在有损于他英明神武的父亲形象，贝利尔从一开始就决定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谁也不告诉。 听出父亲不想说这件事，贝利亚尔也没追根究底，而且，父亲既然说身体没事，贝利亚尔自然会相信他—— 贝利亚尔了解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从来不屑于在这种事上说谎，哪怕是所谓的善意的谎言。 所以，既然父亲说自己的身体没事，就一定是真的没事。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贝利亚尔刚想问父亲天堂那边的事，一直外放的精神域中忽然察觉到一个极为违和的存在正向他宫殿的方向缓缓靠近。 眉头蓦然向中间聚拢，贝利亚尔无声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父亲先不要出声，立刻起身向宫殿大门处走去。 第64章 第六十四天 “谁？！”猛地拉开宫殿的大门， 贝利亚尔目光犀利地向那已经到达宫殿附近的恶魔望去， 目之所及之处却空无一物，但一直外放的精神域却告诉他，在那里确实正有一个有生命的活物存在。 来者显然精通隐身魔法，以至于连贝利亚尔光凭肉眼都无法看穿， 但他或许从未想过，地狱会有像贝利亚尔这样时刻把精神域外放的大恶魔，所以虽然他把魔气完全屏蔽在了身体之外，但他本人所在的地方， 却没有沾染上丝毫魔气与黑暗之力，这在无处不充斥着黑暗力量的地狱第七层来说， 显然极其违和，在贝利亚尔的精神域中，更是如同执仗的明火般引人注目，让贝利亚尔想不发现都不行。 见那紧闭的宫殿大门突然向内洞开，从中走出的大恶魔更是精准犀利地直接向自己看来，路西菲尔心中难免感到惊讶。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路西菲尔立刻悄无声息地向深渊巨石的方向退去。 一边退， 路西菲尔还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那正面无表情目送他远去的大恶魔，惊鸿一瞥中倒是记住了那张在黑暗中苍白却极为精致的脸—— 那无疑是路西菲尔在地狱中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张脸。 再一联想之前从其他恶魔口中听到的， “贝利亚尔”拥有全地狱第一的美貌， 路西菲尔深藏在斗篷之下的眉头微微挑了下， 转瞬便确定了那黑发黑眸面色冷淡的大恶魔， 应该就是其他恶魔口中的“贝利亚尔”。 不过， 既然能这么快速且精准地发现隐身的他，这名为“贝利亚尔”的大恶魔，实力显然并不似其他恶魔口中那样不堪。 所谓的“靠利维坦上位”，估计也是另有隐情。 不过这些倒是与路西菲尔无关。 最后看了眼贝利亚尔那边，路西菲尔只看到贝利亚尔踏入宫殿的背影，以及在沉沉夜色中越发巍峨高耸的黑色宫殿—— 这宫殿竟也与贝利亚尔这个大恶魔一样，是整个地狱独一份的精致，看上去甚至还有点眼熟。 但路西菲尔十分确定，这是他第一次来地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座纯黑的宫殿。 贝利亚尔的实力显然超出路西菲尔的预料许多，好在贝利亚尔似乎也不喜欢节外生枝，不然如果贝利亚尔真的追过来，路西菲尔反而不知道该不该与他打上一场。 而如果他们真的交了手，路西菲尔的身份便极有可能暴露，这并非路西菲尔所愿。 所以，贝利亚尔能这么轻轻放下，倒是让路西菲尔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一路行来，路西菲尔听闻了不少地狱的消息，所以他很清楚，贝利亚尔并不是地狱之中实力最强大的深渊大恶魔，但这样的贝利亚尔，都险些让路西菲尔的行踪暴露…… 这才只是第七层地狱。 而如果路西菲尔没有记错，主动发起攻打混沌界和天堂提议的深渊大恶魔巴尔，应是居住于第八层地狱。 在那之下，据说还有一层连巴尔那样的深渊大恶魔都无法踏足的深渊。 路西菲尔走地狱这趟，只为探听消息，并不想暴露行踪，所以在被贝利亚尔发现后，路西菲尔当即取消了前往地狱第八层的行程，打算立刻折返回天堂。 途径深渊巨石的时候，路西菲尔不经意向下望了一眼，只看到无尽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那黑暗仿佛长出了一只充满蛊惑的手，正无声呼唤路西菲尔向那黑暗最深处探索行进。 眉头紧皱地挥去萦绕在心头的荒谬想法，路西菲尔终于无声张开羽翼，悄无声息地穿越重重地狱，踏上归程。 不过，这一趟地狱之行，倒是有个疑问留在了他心中——天国最顶层的光明最盛处，是创世神明的居所，那么与天堂仿佛镜像世界的地狱最深处，又藏着些什么呢？ …… 发现外放精神域中那身影很快离开了此处，贝利亚尔也没打算追根究底，毕竟这些年来，地狱的其他大恶魔总会自以为聪明地派些恶魔来他宫殿附近打探消息，每次也都会和这次一样，立刻被贝利亚尔发现。 贝利亚尔之所以时刻外放着精神域，也正是因为此。 不过为了隐藏实力，贝利亚尔往常就算发现有其他恶魔靠近，也并不会像这次一样打草惊蛇，有时甚至还会故意传出些假消息，这次之所以立刻出门威慑对方，不过是因为对方打断了他与父亲的谈话，贝利亚尔这才不耐地出门给对方一个小小的警告。 所以，在发现那让他感到莫名违和的身影已经迅速离开了，贝利亚尔这才满意地关上宫殿大门，折返回去想要继续与父亲之前的谈话。 却没想到，刚一踏入大殿，就看到原本好好趴在桌上毛皮中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桌案后面去了，此时正从那粗壮的桌腿后面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压低了声音，细声细气地问他，“外面那谁……走了？” 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躲起来，贝利亚尔难得怔了下，在父亲又问了一遍后，才也捏着嗓子悄悄回道，“走了。” 这么说完，贝利亚尔敏锐地发现父亲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贝利亚尔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无论如何也没想出来地狱之中究竟有哪个恶魔能让父亲如此，干脆直接对贝利尔问了出来，“父亲，您认识那来者？” 心情复杂地从桌腿后缓缓走出来，贝利尔优雅地纵身跳上桌案，在那油光水滑的黑色毛皮上后怕地抓了两下，这才睁着琥珀色的猫眼满眼复杂地看向贝利亚尔，“……是路西菲尔。” 此言一出，就算是一贯极少有情绪波动的贝利亚尔，脸上也不免现出几分惊讶，“他怎么会来这里？” 贝利亚尔并不会怀疑父亲的判断是否出现错误。贝利尔从未对贝利亚尔隐瞒自己的身份，这几千年中也时常会与贝利亚尔聊些天堂的事，所以贝利亚尔很清楚，父亲与路西菲尔这位天国副君关系很好，所以就算之前那来者刻意隐藏了身形和气息，父亲应该也不会认错路西菲尔才对。 不过如此一来，贝利亚尔倒是明白了，为什么他刚才总觉得那来者身上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现在想来，如果那来者真是地狱的恶魔，根本不会把黑暗之力和魔气屏蔽在身体之外。 对于路西菲尔突然出现在地狱这件事，贝利尔虽然也与贝利亚尔同样惊讶，但凭着他对路西菲尔的了解，只略微思考了下，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我之前虽然已经想办法让路西菲尔注意到了恶魔要攻打天堂这件事，但即使如此，路西菲尔也只有在亲眼确定恶魔究竟是怎样一个种族后，才会真正做出决定。” 贝利尔倒不会因此觉得路西菲尔优柔寡断，认为路西菲尔仍对恶魔心怀希望。 路西菲尔身为天国副君，手下掌管着数以亿计的天使，他所下达的任何一个命令，都有可能对整个天堂的运作产生巨大影响。 所以，唯有他亲自来地狱一趟，确定恶魔的本质和确实要攻打天堂这件事以后，路西菲尔才能在回到天堂后，做出真正有利于天堂和天使的决定。 “天堂应该很快会有所动作，巴尔的如意算盘，怕是不会轻易实现了。”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眼睛，贝利尔的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父亲对路西菲尔倒是很有信心呢。心地如此想着，贝利亚尔也开始认真思考，一旦战争真的爆发，他能为混沌界和天堂做些什么，又能趁此机会在地狱扩张多少地盘。 …… 如贝利尔所料，路西菲尔一回到天堂，便立刻紧急召集其他六位天使长，在第六天召开天使长会议。 “什么事这么着急？”在六位天使长陆续到达路西菲尔的宫殿，齐聚一堂后，力天使长阿撒兹勒率先问道。 虽然之前出了鲁卡擅自带走艾菲儿那档子事，阿撒兹勒却也不会认为路西菲尔会因为鲁卡这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这么紧急地召集他们六位天使长。 倒是加百列，忽然想起了贝利尔刚把艾菲儿抓到天堂时曾说过，恶魔似乎正在打探天堂的消息。 忆及艾菲儿被鲁卡带走后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难看的神色，加百列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突如其来的天使长会议，或许与地狱和恶魔有关。 不过这还只是加百列的猜测，在没确定这次会议的真正目的前，加百列并不会随意把这件事说出来，只安抚地对阿撒兹勒道，“等路西菲尔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其他天使长显然也这么认为。 加百列的话音刚刚落下，路西菲尔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政务厅的门口。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刚刚回到天堂，沐浴耽搁了些时间。”路西菲尔简单解释了下自己为什么迟到。 这还是路西菲尔第一次在天使长会议上迟到，而且他们其实也都是刚到，因此大家并没有因此介意。 倒是阿撒兹勒，听到他的话后惊讶地出声，“你这是刚从混沌界回来？” 之前他和路西菲尔一起抓到鲁卡的时候，路西菲尔曾告诉阿撒兹勒自己先不回去，还有事要办，现在乍一听路西菲尔这么说，阿撒兹勒立刻便以为路西菲尔是在混沌界待了这么多天。 路西菲尔闻言，立刻否定了阿撒兹勒的猜测，“不，我只在混沌界停留了两天，在那之后，我去了地狱。” 一听他提起地狱，在座除贝利尔之外的其他几位天使长，心中都是一跳，贝利尔的脸上也适时现出一丝惊讶。 路西菲尔也不跟他们解释，因为他知道，这几位同僚都与他同样固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可能立刻相信他所说的话，就像他之前对贝利尔那个“预知梦”的态度一样。 这并非因为这几位同僚多疑，而是因为天使善良仁慈的本质。 路西菲尔很了解天使的性情，所以他只是把自己在地狱的所有记忆从脑海中抽取了出来，放在水晶球中放给几位天使长看。 当听到许多恶魔都在谈论要攻打混沌界和天堂时，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天使长们神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倒是贝利尔，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巴巴托斯手下那段关于贝利亚尔的对话上。当听到那两个蠢货提到利维坦和贝利亚尔时，贝利尔心中顿时一片电闪雷鸣，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就这么注意到了利维坦和贝利亚尔。 偏偏路西菲尔在记忆放到这段时，还特意对几位天使长重点提及了利维坦那可与炽天使媲美的强大武力值，以及利维坦与一个叫“贝利亚尔”的恶魔关系密切的事。 一听到“贝利亚尔”这个名字，几位天使长都条件反射地看向贝利尔。他们倒不是觉得那个叫“贝利亚尔”的恶魔与贝利尔这个天使长有什么联系，只单纯觉得这两个名字太过相像，单纯感到惊讶罢了。 贝利尔也不说他和贝利亚尔有没有联系，只面无表情地道，“这个贝利亚尔，似乎并不打算参与攻打混沌界和天堂。” “不错，地狱之中并非所有恶魔都赞同深渊大恶魔巴尔的提议，我在地狱时，曾听闻不少恶魔都还在观望，如贝利亚尔，巴巴托斯这样的大恶魔，更是直接拒绝了巴尔的提议。”路西菲尔就事论事。 “你怎么会忽然去地狱？”从刚才起就一直陷入沉思的别西卜忽然问道。 路西菲尔闻言顿了下，倒也没犹豫，又把自己的那个“预知梦”的记忆抽取了出来，放给几位天使长看。 当然，“预知梦”中最后被恶魔强行推倒的那段，路西菲尔自然全部掐掉了。 当看完路西菲尔的“预知梦”，看到诸多熟悉的守卫天使或战死或被恶魔蹂躏虐杀的画面，几位天使长身上的怒意几乎透体而出。 “那群混蛋！！！”浅金色的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阿撒兹勒愤怒得直接捶裂了坚硬的桌案。 负责守卫天堂之门的天使，几乎全部来自力天使、能天使和权天使，这其中，要数中拥有三对羽翼的力天使能力最强。 而在路西菲尔的“预知梦”中，抵抗最厉害的力天使也正是被恶魔蹂躏得最狠的天使，他们当中的很多身影更是阿撒兹勒当初亲自挑选派往天堂之门的，阿撒兹勒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的脸色也都十分不好，因为他们麾下也有不少天使驻守在天堂之门，加百列麾下所有的天使、大天使更是全部生活在距离天堂之门极近的月星天，实力还是九级天使中最低微的。 加百列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这“预知梦”中的一切真的成真，生活在月星天的天使、大天使们将会遭受怎样凄惨的摧残。 其他天使长麾下的天使虽然并没有出现在路西菲尔的“预知梦”中，不过身为同族和天堂的管理者，另外几位天使长心里自然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把一众同僚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当目光落在坐在他身旁的贝利尔脸上时，路西菲尔这才发现对方的神色冷静得可怕，脸色却极为苍白。 心中“咯噔”一下，路西菲尔这才想起，贝利尔之前在“预知梦”中，似乎也经历过与自己相似的糟糕回忆。 挥手打散水晶球中正不断重复播放的血色画面，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挡，路西菲尔握住贝利尔放在桌案下的微凉手掌，安抚地在贝利尔的手背上拍了拍。 正戏精上身演得愉快的贝利尔：…… 第65章 第六十五天 一看到路西菲尔那温柔疼惜的眼神， 再一想到刚才他们讨论的话题， 贝利尔哪还不明白路西菲尔又脑补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往外抽了抽手， 路西菲尔却以为他是恼羞成怒了， 自然不可能放开他，还自以为安抚地挠了挠贝利尔的手心。 贝利尔：…… 这·特·么·要·不·是·路·西·菲·尔，他·一·定·会·以·为·是·谁·在·跟·他·耍·流·氓！！！ 头顶爆出个十字星，贝利尔强压下被痒得险些冲口而出的轻吟，狠狠攥住路西菲尔探入他掌心的手指。 被贝利尔捏疼了，路西菲尔也不恼， 只纵容地看了他一眼，满意地发现贝利尔的脸色果然比之前好了不少。 坐在他们对面莫名觉得气氛有哪里不对的加百列：……？？？ 看完路西菲尔的两段记忆后， 恶魔对混沌界和天堂的觊觎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天使虽然爱好和平， 天生拥有包容仁爱之心，却也不会真的在明知道即将有危险的时候， 仍那么天真地坐以待毙。 尤其路西菲尔那“预知梦”中的场景实在太过惨烈， 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众天使长的底线，所以在那之后，天使长们便开始讨论该如何应对恶魔接下来可能有的动作。 “地狱与天堂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 越强大的恶魔数量越少，实力相对弱小的中低等恶魔数量最多， 如果未来真的发生战争， 中低等恶魔将会是他们的主力军。”路西菲尔分析道。 “中等恶魔实力大多与现在驻守在天堂之门的守卫天使实力相当， 但实力再强大些的大恶魔， 守卫天使们应该就束手无策了， 所以我提议再向天堂之门加派部分主天使、座天使和智天使。” 主天使是中三级天使中实力最强的，座天使和智天使则都是上三级天使，有他们在，就算真有大恶魔级别的恶魔冒然前来，天堂之门也不至于出现“预知梦”中那样的惨状。 至于巴尔那样的深渊大恶魔，路西菲尔估量，大概要有炽天使亲自坐镇才行。 “这个你不用担心，月星天是我的辖地，一旦有深渊大恶魔前来，我会立刻前往天堂之门迎战。”谈及正事，加百列难得神情严肃，立刻主动挑起了前线的大梁。 “加百列手下毕竟还有几千万天使和大天使要管理，只她自己或许会力不从心，我也可以去月星天常驻。”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沉吟着道。 加百列闻言，惊讶地看了眼阿斯蒙蒂斯，“你过来的话，水星天的能天使怎么办？” 如阿斯蒙蒂斯所言，加百列麾下的天使、大天使确实数量众多，数量直逼一亿，全天堂几乎三分之一的天使都生活在月星天。 所以阿斯蒙蒂斯说加百列可能力不从心倒也不是假的。 而因为加百列麾下的天使、大天使所掌管的日月星辰、风霜雨露，皆与混沌界息息相关，所以这些天使并不适合迁往第二重天水星天。 月星天虽然是全天堂最广袤的一重天，但单是天使、大天使和守卫天使的生活、工作区域，就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土地，之后极有可能还会增派守卫天使，所以根本不可能有足够的地方拨给阿斯蒙蒂斯麾下的所有能天使。 “第一二重天之间的大片云层之前一直空着，如果阿斯蒙蒂斯真的打算常驻月星天，可以考虑征用那片土地。”早把天堂所有地形、资源都牢记于心的天国宰相别西卜，适时提议。 “我回去后会去那片地带仔细勘测一番。”阿斯蒙蒂斯对别西卜点了点头。 常驻月星天的两位天使长便暂时定了下来。 说完一众天使的调派问题，路西菲尔很快又说起天使与恶魔的武力值差距。 “之前的‘预知梦’中还有一个细节——一个恶魔往往能毫不费力地击败几位与他实力相当的天使。”羽毛笔在之前列出的第二个会议要点下重重划过，路西菲尔的神情十分严肃，“经过这几天在地狱的探查，我发现所有恶魔几乎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极度严酷的环境中，唯有不断厮杀、吞噬同类才能活下去，所以战斗对他们来说等同于本能，这是一直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天使，根本无法与之比拟的。” “几乎所有天使都从未见过血，”贝利尔也忽然道，“我甚至怀疑，所有天使在第一次面对恶魔时，都会手软得根本不懂得如何对抗恶魔。” “但恶魔很显然不会顾及这些。”从“预知梦”中看到恶魔劣迹的萨麦尔皱眉说道。 “的确，所以提高所有天使武力值这件事，迫在眉睫。”天国宰相别西卜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这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它违背了天使的天性和本能。 “所以需要我们几大天使长以身作则，为全天堂树立好榜样。”路西菲尔道。 几位天使长闻言，都若有所思。 作为上帝亲手创造的七位炽天使，七大天使长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全天堂天使的注意，很多甚至会争相效仿，完全可以用后世的“偶像效应”来形容。 其他天使长或许还不太明白路西菲尔的意思，贝利尔倒是立刻就听懂了，望着路西菲尔的目光中满是赞赏，觉得路西菲尔的提议很不错。 不过，“这种做法确实可取，从长远来看，甚至可以令全天堂天使的武力值都有所提升，但我们现在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对于那些守卫天使，我建议还是直接下达命令为好，规定好他们每天操练的时间，快速有效地提高他们的整体战斗力。”一说到战争，贝利尔自然会想到军队，那么战斗天使的军事化管理势在必行。 贝利尔的提议很快得到其他六位天使长的全票通过，最后路西菲尔决定，双管齐下，一边让七大天使长以身作则加强战斗素养，一边对驻守天使们进行军事化管理。 天堂方面的变动至此便告一段落，至于其中的很多细节，还需要几位天使长回到各自的辖地后，互相沟通决定。 “既然天堂说完了，我想问问，混沌界方面怎么办？”因为鲁卡和艾菲儿的事，阿撒兹勒对混沌界也有些在意，“如果恶魔真要攻打混沌界和天堂，首当其冲受到攻击的一定是混沌界，而按照混沌界如今的局势，除海族外，根本没有任何生灵有能力抵抗恶魔的侵袭。”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混沌界完全可以说是地狱与天堂之间的缓冲地带，所以，“一旦混沌界失守，恶魔便可以毫无阻隔地直接攻打天堂。” 而且，混沌界虽然不是天使的家园，但也生存着诸多鲜活的生命，以天使的仁慈善良，根本不可能坐视混沌界变得生灵涂炭，所以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混沌界的事都需要他们几位天使长慎重考虑。 阿撒兹勒这话说得倒是不假，也确实是个问题，但，“我听说，贝利尔之前抓到了一个与恶魔有往来的海族？”别西卜忽然道。 身为天国的宰相，浮岛禁闭所和天使监狱最近陆续打破创世以来的零入驻率这件事，别西卜还是有所耳闻的，而那名为鲁卡的天使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别西卜自然也心知肚明。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贝利尔之前从混沌界抓回艾菲儿的事。 “你是说，混沌界的海族可能与恶魔有往来？”阿撒兹勒并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别西卜的弦外之音。 经过路西菲尔两段记忆的“洗礼”，阿撒兹勒也明白了鲁卡放走艾菲儿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他之前提及混沌界和海族，倒也不是为鲁卡和艾菲儿抱不平，完全是站在客观的角度提出的疑问，在听到别西卜的话后，也认真思索起别西卜话中的可能性来。 “我这次去混沌界，与海族有过些接触。”在众位天使长陷入思考时，路西菲尔忽然道，“根据我的观察来看，绝大多数海族目前对于恶魔都几乎一无所知，而且，八千年前恶魔曾踏足过混沌界的事，至今仍流传在海族的传说中，大多数海族对恶魔也都十分忌惮。” 听路西菲尔这么一说，其他几位天使长这才想起来，从某种程度来说，海族对恶魔也确实应该十分忌惮才对，毕竟八千年前如果不是有混沌龙利维坦一直在大海中，恶魔极有可能会踏足大海，生活在海洋中的海族一定会和陆地上的诸多生灵一样遭殃。 “等会议结束后，我亲自去海族走一趟。”别西卜很快道。 海族是混沌界唯一有灵的生命，也是上帝亲手创造的古老种族，更是混沌界未来唯一可能有能力与恶魔一战的种族，天堂必须先确定海族的态度，才能考虑是否要把混沌界也纳入保护范围之内。 而如果海族要与恶魔站在一处，他们就也将是天堂的敌人。 所以对于海族，身为天国宰相的别西卜说什么也得亲自走一趟才行。 “我和你一起去。”在别西卜话音落下后，贝利尔忽然接道。 别西卜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一直深居简出的贝利尔会主动掺和进这件事。 “不，别西卜你接下来会很忙，海族那边由我和贝利尔亲自去。”路西菲尔沉吟着道。 这次会议结束后，因为涉及到各级天使的调兵遣将，他们七位天使长都会很忙，这其中，要数掌管所有天使工作的天国宰相别西卜工作量最大。 不过，“路西菲尔你也很忙吧？”别西卜纳闷地看他，路西菲尔这个天国副君的工作量，按理说应该也不比他少才对。 贝利尔也好奇地望着路西菲尔，他决定去海界是因为担心海族提到利维坦，但路西菲尔怎么忽然也想要去海界了，难不成路西菲尔也在外面浪上瘾了？ 其他天使长的神情也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把一众同僚的神色尽收眼底，路西菲尔如此提议却自有他的道理，“因为八千年前的事，整个海族都流传着‘路西菲尔’拯救混沌界的传说，所以我想，全天堂应该再没有谁，会比我更适合走这一趟。” 贝利尔：…… 虽然路西菲尔说的是事实，但他还是想说，路西菲尔还真是蜜汁自信( ﹁ ﹁ ) 。 第66章 第六十六天 鉴于路西菲尔的理由太过冠冕堂皇， 一众天使长根本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于是由路西菲尔代替别西卜去混沌界找海族商议的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至于贝利尔，总归他是要去海族走一趟的，与谁同行倒是没什么所谓。 虽然贝利尔并没有提及自己同去海族的缘由， 一众天使长却也没有多问他什么。 与贝利尔共事几千年，几位天使长对贝利尔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也隐约看得出来，虽然贝利尔平日里总是深居简出， 性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懒散，连公务都几乎全部推给自己的副官去做， 但贝利尔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和敏锐度，却比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还要更胜一筹—— 要知道，天国至今通用的绝大部分魔法，可都还是由贝利尔在创世之初亲手所创。 而这几千年中，每次召开天使会议时，贝利尔虽然都话不怎么多，每每提出的建议却都另辟蹊径， 一针见血，有些甚至对整个天堂的运作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这次恶魔要攻打天堂的事， 也是贝利尔最先注意到。 所以， 虽然贝利尔平日与路西菲尔以外的其他天使长交流并不多， 其他几位天使长对他的能力却十分信服。 他们也都认为， 这次贝利尔去海界， 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也说不定。 敲定这件事以后，这次会议基本就全部结束了。 因为这次会议的决议将在天堂产生极大的变动，几位天使长接下来都会很忙，所以会议一结束，他们便纷纷与路西菲尔告别，准备回到各自的领域。 路西菲尔特意把阿撒兹勒留了下来，把在地狱拾取的艾菲儿的遗物，交给了他。 之前在路西菲尔那段关于地狱的记忆中，阿撒兹勒早已看到了属于海族的蓝色血液，还有银色的鳞片、破碎的黑宝石项链，现在见路西菲尔把它们交给自己，倒也没感到太过意外。 那能够屏蔽魔气的黑宝石项链，路西菲尔之前已经检查过，里面并没有任何对天使有害的物质。 “这些都是艾菲儿的遗物，要不要交给鲁卡，由你决定。”路西菲尔如此对阿撒兹勒道。 神情复杂地把那两样东西收好，阿撒兹勒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目送阿撒兹勒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云层之下，路西菲尔这才转身看向坐在巨大落地窗边，手中把玩着一朵橙红石榴花的贝利尔，“我们也现在出发？” 贝利尔并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一直等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件事，当即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好。” …… 离开举办天使长会议的第六天后，阿撒兹勒并没有立刻回金星天，而是去了位于火星天的天使监狱。 因为天使监狱的特殊性，在这里建好之后，负责管理天使监狱的萨麦尔干脆把自己的办公处也设立在了此地，没想到他前脚刚回来，阿撒兹勒后脚也跟着到了。 “萨麦尔，我来看看鲁卡。”阿撒兹勒开门见山地把来意告知给萨麦尔，探望鲁卡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让座天使带你过去。”对阿撒兹勒点了点头，萨麦尔叫来门口的一位座天使，让他带阿撒兹勒去关押鲁卡的地方。 “阿撒兹勒大人，请随我来。” 对萨麦尔点了点头，阿撒兹勒这才跟随那座天使离开。 天使监狱大体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阿撒兹勒现在所在的建筑区域，另一部分是位于禁魔领域中的流放之地。 阿撒兹勒现在所在的建筑区域，除去前方供萨麦尔和座天使们办公的区域外，后面绝大部分都是由一个个独立的监牢组成。 位于建筑物内部的这些监牢大多不在禁魔领域的范围内，用于关押那些罪刑不太重的天使。 鲁卡虽然是自创世以来第一个被关进天使监狱的天使，但他的罪行却也说不上太严重，因此他并没有被关进禁魔领域的范围内。 阿撒兹勒很快被带到了鲁卡所在的监牢前。 知道阿撒兹勒有话要与鲁卡说，那带路的座天使识趣地先去外面守着了。 阿撒兹勒当初虽然与其他几位天使长一同参与过建设天使监狱，但那时他们只负责禁魔领域的部分，禁魔领域之外的部分则都是由萨麦尔麾下的座天使负责建造，所以这还是阿撒兹勒第一次见到天使监狱这部分的内部构造。 这一个个独立的监牢面积并不大，内里只有一个用于休息的床和简单的桌椅，还有一个用于通气的小栏窗，鲁卡此时正一脸萎靡地坐在床上，双手抱膝靠在墙角，似乎有些走神。 “鲁卡。”见鲁卡并未发现自己到来，阿撒兹勒终于先一步打破寂静。 听到自己的名字，鲁卡迟钝地眨了下眼睛，向监牢门口看去。 当看到阿撒兹勒的脸出现在冰冷的围栏之后，鲁卡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殿下？！” “是我。”阿撒兹勒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 鲁卡之前就是被阿撒兹勒亲自送来天使监狱的，所以他根本从未想过，阿撒兹勒殿下竟然还会来监狱探望自己，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连忙翻身下床走到围栏前，单膝跪地向阿撒兹勒行礼，“鲁卡见过殿下。” “起来吧。”阿撒兹勒神情复杂地道。 路西菲尔虽然说让他决定要不要把艾菲儿的事告知给鲁卡，阿撒兹勒也确实犹豫过，但他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如果没有恶魔准备攻打混沌界和天堂这件事，阿撒兹勒或许还会把艾菲儿的事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让鲁卡知晓，但既然战争即将到来，鲁卡就必须知道他和艾菲儿所做的事，会对天堂造成怎样的影响，鲁卡也不可能在监狱里关上太久，出狱后仍要作为守卫天使战斗在最前线。 阿撒兹勒相信，他麾下的力天使不会那么软弱，也不会真的被艾菲儿的谎言蒙蔽双眼，看不清真像。 所以，在鲁卡站起身来，一脸疑惑地问阿撒兹勒为什么会来天使监狱时，阿撒兹勒只微微顿了下，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把艾菲儿在地狱遇难的事，告知给了鲁卡。 鲁卡一开始还不想相信，阿撒兹勒便把艾菲儿的遗物以及路西菲尔在地狱看到的那段拾取到这些东西的记忆，放给了鲁卡看。 “不……这怎么可能……？！”不敢置信地望着手中染血的鳞片和破碎的黑宝石项链，鲁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明明是想放艾菲儿自由，却间接令艾菲儿失去了生命。 艾菲儿甚至还怀着身孕！ 见鲁卡因自责而隐隐有些崩溃的模样，阿撒兹勒这才又对他道，“贝利尔之前说的没错，恶魔确实在觊觎天堂，并且已经开始准备攻打混沌界和天堂，整个天堂都将进入紧急状态，未来所有守卫天使都将在最前线与恶魔战斗。” “鲁卡，艾菲儿的事已经发生，但我们却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伤痛之中。” “一旦恶魔攻打天堂，你的许多同伴，或许会面临与艾菲儿相同的遭遇。”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三天之后，我会派天使来询问，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 给浑浑噩噩的鲁卡留下这段话后，阿撒兹勒很快离开了这里，与萨麦尔打了个招呼，便立刻回到了金星天—— 他之前可不是在对鲁卡危言耸听，即使他们已经先一步洞察了恶魔的意图，天堂的情况却仍旧不容乐观。 即使真的对守卫天使们进行军事化管理，想要提高他们的战斗力，也远非一朝一夕的事。 阿撒兹勒现在只希望，恶魔攻打混沌界和天堂的速度能慢一些，让天堂有足够充足的准备时间。 …… 贝利尔虽然在很多事情上拖延症严重，但当某些事涉及到他所在意的人事物时，他的行动力却往往会变得很强。 因为担心海族的事或许会涉及到利维坦，贝利尔这才打算亲自去海族走上一遭，在天使长会议结束后，也立刻与路西菲尔动身前往混沌界。 “之前出过艾菲儿的事，我们并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海族与恶魔有来往。”与路西菲尔并肩飞往混沌界，贝利尔若有所思地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路西菲尔沉吟，“不过从艾菲儿之前的表现来看，她应该确实不知道她的‘伴侣’是恶魔，或许只单纯是被恶魔蛊惑了。” 想到艾菲儿之前的表现，贝利尔点了点头，倒是没否认路西菲尔的说法，“你想怎么做？” “我打算直接去找海族的领袖，看看他的态度。”这件事毕竟涉及到天堂与混沌界的未来，海族又是混沌界现在唯一有灵的种族，路西菲尔作为天国的掌权者，自然要从根本上着手。 “可以，但在见到海王前，最好先别让太多海族发现我们的行踪。” 知道贝利尔是担心海族中还有恶魔的探子，路西菲尔也十分赞同贝利尔的说法。 于是当他们相携着来到混沌界时，都不约而同隐去了身形和所有魔力波动，打算就这么去找海王。 “手给我。”混沌界的大海边，贝利尔收好翅膀，对路西菲尔伸出手。 他们现在虽然看不到彼此的身形，但只凭着路西菲尔身上似有若无的石榴花香，贝利尔也能确定对方在哪。 空无一物的海岸边，路西菲尔也收好羽翼，准确地把贝利尔置于半空的手掌纳进掌心。 贝利尔很快靠了过来，身上隐隐有着白色石蒜花的味道。 “跟紧我。”他轻声叮嘱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微笑着挠了挠他的掌心，很快被贝利尔一手肘撞在胸膛上。 “别闹。”对路西菲尔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贝利尔这才在他和路西菲尔周围张开一个巨大的透明水泡泡，拖着路西菲尔一起沉入蔚蓝的大海中。 贝利尔曾经虽然在梦中，现实中不止一次畅游过混沌界的大海，但海族的王宫他还真从来没去过。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海族当初一直十分惧怕利维坦，每次远远看到利维坦都躲得远远的，利维坦在大海中以本体形式存在时身躯也太过庞大，根本不敢往海族那边去，生怕一尾巴把整个海族的聚居区都给荡平。 而自从跟贝利尔学会变形魔法，利维坦很快上了岸，后来又跟着贝利尔满世界浪，最后干脆跟贝利亚尔一起去了地狱，在那里生活了八千年，所以无论是利维坦还是贝利尔，都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过大海深处了。 不过就算如此，贝利尔和路西菲尔也还是很快找到了海族的聚居地，因为那里实在太过扎眼——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很难想象，在本该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的大海最深处，会有那样一座光华闪耀的庞大城池。 五彩珊瑚与各式贝壳铸成的房屋随处可见，柔软缤纷的海草在家家户户的门前招摇，成群结队的人鱼欢快地在城池中游走，繁华的街道上，各式商品都陈列在商铺门前的案几上，任由人鱼们观赏挑选，贝利尔甚至还看到不少人鱼像牵宠物一样牵着螃蟹、海星、海龟甚至鲨鱼，在街上悠闲地散步。 这样一幅温馨悠哉的场景，简直像是另一个位于海底的天堂。 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贝利尔不知怎么，竟觉得自己能够察觉到路西菲尔现在的想法—— 即使他们与海族不是同族，但在看到海族这样和平安宁的场景后，再一想到“预知梦”中被血色染红的大海，以路西菲尔的善良，一定会感到不忍，并且更加坚定保护海族的决心吧。 安抚地拍了拍路西菲尔的手背，贝利尔在看到眼前的画面后，心中虽然也隐隐有一丝触动，却并不会像路西菲尔那样想那么多。 任何生灵都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至于海族能不能得到天使的帮助，还要先看看海王的态度才行。 第67章 第六十七天 手指覆上那层笼罩在庞大城池上方的透明薄膜， 贝利尔不费吹灰之力就带着路西菲尔穿过了那层屏障， 与路西菲尔一同向这座庞大城池最中央的海族王宫行去。 远远地， 贝利尔就看到一座由巨大海螺铸成的灯火辉煌的王宫， 无数珍珠、宝石、夜明珠镶嵌在那巨大的海螺之上，让它看起来简直像个庞大且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又像是只存在于童话世界中的海底的明珠。 绕过王宫前那些巡逻的卫兵，因为有隐身魔法在，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干脆光明正大从那巨大海螺的大门走了进去。 海王的居所并不难找，这座由巨大海螺作为主体的王宫， 内部呈螺旋形，越往上空间越小， 海王的居所自然在王宫中占地最大的地方， 就在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进入大门的那一层。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找到海王时，发现有海族正与海王发生争执。 海王是一个有着一大把花白胡子的银尾人鱼， 他的上身赤裸着， 下半身银色的鱼尾几乎没有任何光泽，看得出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正与他发生争执的是一个有着闪闪发光金色尾巴的雄性人鱼，他有着一头与尾巴相同的灿金长发， 海一般湛蓝深邃的眼眸，俊美逼人的脸上满是显而易见的焦灼， 此时正愤怒地对海王咆哮， “父王， 艾菲儿已经失踪快两个月了， 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她去了哪里吗？！” “埃里克， 注意你是在和谁说话。”海王不悦地颤了颤手中一人高的三叉戟，浑浊的银眸中满是不悦。 “我知道您是海族的王，可您更是我和艾菲儿的父亲！” 似乎被那声“父亲”戳动了心弦，海王严厉的神色微微缓和了几分，眼底不觉显出几分疲态来，“埃里克，如你所说，我是你们的父亲，我对艾菲儿的关心丝毫不亚于你。” 见父亲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那名为埃里克的海族王子怔了怔，眼底顿时盈满愧疚，声音也明显低了下去，“抱歉，父王，我只是太担心艾菲儿了。” “没关系，我的孩子。”把埃里克招到身边坐下，海王沉吟了片刻，才对埃里克道，“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寻找艾菲儿，也陆续派出了不少海族，得到的消息却寥寥无几。” “父王您快跟我说说。”埃里克连忙问道。 海王这才捋着胡子，神色凝重地道，“据说，艾菲儿这半年来，一直与一个陌生的雄性海族来往频繁，这两个月我也派许多海族去寻找过那雄性海族，至今仍一无所获。” 埃里克微微皱起眉头，“您是怀疑，艾菲儿和那陌生的雄性海族……私奔了？” 听儿子说得那么直白，海王立刻对埃里克吹胡子瞪眼，“私什么奔！就算他们真怎么样了，也一定是那可恶的家伙欺骗了我的艾菲儿！” “您说得对！”一想到自家活泼乖巧的妹妹可能被哪个素未谋面的臭小子拐跑了，埃里克就忍不住摩拳擦掌，“如果让我找到那坏小子，我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海王赞同地点了点头，艾菲儿可是他最宠爱的小公主，就这么没名没分地被个臭小子拐跑了，就算埃里克不出手，他也会让那臭小子体会一下什么叫“海王的愤怒”。 “不过，”想到那些海族传回的另一个消息，海王刚刚放松几分的神色又严肃起来，“我还听到另一个消息。” “有海族传信回来，说曾见到艾菲儿与一个有着三对羽翼的天使关系密切。” “两个月前，还有海族见那天使和艾菲儿一同出现在海边，在那之后，就再没有谁见过那天使与艾菲儿的踪迹。” “父王，您是说，艾菲儿的失踪还可能与天使有关？”埃里克的神色有些迟疑。 传说天使是神亲手创造的光明种族，高居于云层之上的天堂之中，甚少会出现在混沌界。 在大海中，至今还流传着很久以前炽天使长路西菲尔拯救混沌界的传说，很多海族也一直对“路西菲尔”很感兴趣，偶尔见到有天使来往于混沌界，靠近大海时，都会想方设法探听些关于那位炽天使长的消息。 在海界，“路西菲尔”之名仍经常被海族所津津乐道，说是“全民偶像”也不为过。 埃里克却并不怎么喜欢“路西菲尔”。 因为生来就拥有一头与尾巴同色的金灿灿的长发，又有着大海般湛蓝的眼眸，埃里克从小就经常被王公贵族们打趣，说他和那高居于天空之上的炽天使长有着相同的美貌。 曾经甚至还有小姑娘，在送给埃里克的情书中，写过“我爱您那头与炽天使长同样璀璨的灿金长发，也爱那双与天国副君相似的天空般的眼眸”…… 因为从小到大总能听到海族用类似的话来形容自己，总被人无意识拿来和“路西菲尔”比较的埃里克，自然对那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国副君生不出丝毫好感，也十分不喜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路西菲尔”这个名字。 这份对“路西菲尔”的不喜，导致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埃里克对整个天使种族都没什么好感。 所以，在听父王说艾菲儿的失踪可能与天使有关时，埃里克简直比之前听说妹妹可能与哪个臭小子私奔了还生气。 “不，埃里克，不要让偏见蒙蔽了你的双眼。”知道他这骄傲的王子从小就对天使没什么好感，海王神色温和地提点了他一句，“天使是与海族同样古老的种族，也是神亲手创造的光明生灵，以往你也见到过一些天使，应该清楚，他们并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种族。” “哦行了，我知道您一定又会说，在天国副君路西菲尔领导下的天使，一定不会绑架艾菲儿！但‘路西菲尔’毕竟只存在于传说中，至今仍没有任何海族真正见到过他，谁也不能保证他拯救混沌界的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更不能保证天使真的不会绑架艾菲儿！” “不，我们可以保证。”蓦地在这两位海族面前现出身形，听了半天墙角的贝利尔神色冷淡地道。 他和路西菲尔要是再不出现，这海族王子估计就要把“绑架海族公主”的锅扣在天使头上了，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贝利尔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天使背锅。 乍一见到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海王和埃里克王子心中都是一惊，因为他们根本从未见过这两个“双腿族”，而且这里可是海王的寝宫！外面那群巡逻兵究竟在做什么？！竟然能让这两个陌生的家伙擅自进到王宫的腹地来！ “你们是谁？！卫兵！”挡在海王身前，埃里克王子一脸戒备地望着那巨大水泡中的双腿族，在看清那两位“不速之客”的脸时，埃里克整条人鱼顿时僵住了。 薄纱般的金色耳鳍迅速爬满明显的粉色，埃里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透明水泡中正一脸淡漠望着自己的银色身影，心脏擂鼓般扑通扑通飞速跳跃起来。 “咳……”见埃里克整条鱼都恍惚得像是被石化了，活了近千年的海王不得不站出身来，睿智的银眸在水泡中那一金一银的两个绝世的身影上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再一想到刚才那句“我们可以保证”，眉头顿时一松，挺直脊背道，“原来是来自天堂的客人。” 与路西菲尔对视一眼，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这才双双展露出身后的圣光六翼，海王的寝殿顿时被那融融的圣光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色。 “海族的王，我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这位是权天使长贝利尔，这次冒然前来打扰，还望见谅。”因为海王在之前的交谈中屡屡维护天使，路西菲尔对他很有好感，态度自然温和许多。 当然，他和贝利尔之所以会现出身来，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已经确定，海王和埃里克王子身上并没有沾染过任何魔气，这说明他们至今从未与任何魔族有过接触，后来又听他们提起艾菲儿的事，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这才现出身来。 当然，艾菲儿是海族公主这件事，多少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听到“路西菲尔”这个名字，海族王子埃里克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在看到被圣光笼罩的贝利尔时，脸色顿时更红了，半晌才干巴巴道了句，“欢，欢迎你们来到海族。” 这么说完，埃里克才发现父亲望着自己的神色怪怪的。 紧张地在脸上摸了摸，就在刚刚，埃里克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一见钟情”！自然十分在意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父亲，我脸上有什么吗？”他赶忙压低了声音问海王。 海王哽了下，第一次发现这个一直被自己寄予厚望的王子，在陷入情网时竟然这么迟钝！ 话说埃里克一开始看到这两位时明明还满脸警惕地喊“卫兵”呢，怎么见到人家的脸之后，连卫兵到现在都没来的事也完全忘在脑后了呢？！ 恨铁不成钢地又瞪了埃里克一眼，知道几百年来第一次初恋的儿子是指望不上了，海王这才又看向两位突然出现在海族王宫中的炽天使，“不知两位这次来海族，是有什么事？” 路西菲尔下意识看了眼贝利尔，在发现贝利尔已经退到自己身后半步的位置，明显不打算再开口后，这才无奈地挺身上前，温和地对海王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来到海族，是想同海族商议结盟的事。” “结盟？”哪怕早已在脑中猜测过诸多可能，路西菲尔的话也还是让他感到惊讶和茫然。 对海王点了点头，路西菲尔这才又道，“我们已经得到准确消息，恶魔正在准备攻打混沌界和天堂。” 此言一出，海王和正忙着痴汉的王子埃里克，神情顿时都变得极为凝重起来。 第68章 第六十八天 海王和埃里克王子虽然从未见过“恶魔”， 但他们对“恶魔”却并非一无所知。 与“路西菲尔”的传说在大海中流传甚广相同， 数千年前“恶魔”进犯混沌界，以至于令混沌界大陆生灵涂炭的故事，至今仍流传在海族的传说中。 虽然在传说中海族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被恶魔污染侵扰，但或许是因为当年曾亲眼目睹过陆地上的生灵是何等的惨烈， 时至今日，海族仍把“恶魔”视为恐怖和邪恶的代名词。 所以，乍一听这两个突然出现在海族王宫的天使，说恶魔要攻打混沌界和天堂， 海王和埃里克王子在短暂的茫然后，都立刻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天堂的客人们， 你们确定这件事是真的吗？”花白的眉毛紧紧聚拢在眉心，海王神情凝重地问路西菲尔和贝利尔。 “是的，千真万确。”肯定地对海王点了点头，按理说接下来就应该与海王进入正题了，但因为刚才听到了关于艾菲儿的事，路西菲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艾菲儿的事对他们说明白为好。 “海族的王， 我们很抱歉以这么突兀的方式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我们如此， 却也是事出有因。” 见海王和埃里克王子都不明所以地望过来， 路西菲尔的声音沉了沉， “抱歉， 片刻前我们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在其中听到了艾菲儿的名字。” 虽然确实不太高兴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擅自进入海族王宫，还听到他们父子的交流，但一听到艾菲儿的名字，海王和埃里克王子就立刻把那点小事抛在脑后了。 “这位客人，您认识艾菲儿？！”埃里克急急问道。 “是，我们与艾菲儿都曾有过一面之缘。”路西菲尔声音低沉地道。 “那您知道艾菲儿现在在哪里吗？说真的，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见过她了！”埃里克神色诚恳地望着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却有些不知道该怎样把艾菲儿已经身故的事告知给他的父兄。 天使是由神所创的长寿种族，自神创世至今，天堂还从未有任何一个天使陨落，天使也从来没有父母亲人，所以路西菲尔并不是很清楚拥有血脉相连亲人的感受。 但从海王和埃里克王子片刻前的对话中，路西菲尔却能听出，他们是真的很重视艾菲儿，也十分关心她的安危—— 艾菲儿是他们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 路西菲尔虽然没有亲人，但他的生命中，却也有几位关系亲密的炽天使同伴。 路西菲尔根本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他也失去了几位同伴中的任何一位，他会变得怎样。 这种只略微闪过一丝念头，都令他心有余悸的事，路西菲尔拒绝去想。 所以现在，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样把这样残忍的事告知给艾菲儿的父兄。 察觉到路西菲尔的迟疑，贝利尔心思一转，便立刻明白了路西菲尔的顾虑，当即上前一步，从路西菲尔那接过话茬，声音淡淡地对海王和埃里克王子道，“艾菲儿已经去世了。” “你说什么？！”即使从看到贝利尔第一眼起，埃里克就喜欢上了这位拥有无上美貌的炽天使，但当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噩耗时，埃里克却还是目眦欲裂，不敢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海王的面色也沉了下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担心贝利尔淡漠的态度会刺激到海王和埃里克，路西菲尔不着痕迹地把贝利尔拦在身后，这才微微叹了一口气，把艾菲儿的事从头到尾详细告知给了这两位。 从他们怀疑艾菲儿刻意打探天堂的消息，把艾菲儿带回天堂，到艾菲儿怀了恶魔的孩子，再到鲁卡把艾菲儿带回混沌界，以及不久前路西菲尔在地狱捡到艾菲儿的遗物。 因为面对的是艾菲儿的亲人，路西菲尔尽量客观地把所有事情都巨细靡遗地描述了出来，最后还把这部分关于艾菲儿的记忆全部抽取出来，放在水晶球中放给海王和埃里克看。 “不……你一定是在说谎！艾菲儿那么乖，怎么会无缘无故怀上恶魔的孩子？！还在地狱被杀死？！你一定是在骗我们！”艾菲儿是埃里克看着长大的，是王室年纪最小也最受宠爱的公主，埃里克根本无法接受路西菲尔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与激动的埃里克相比，海王就相对镇定很多，不过从他隐隐颤抖的双手和湿润的眼角、仿佛瞬间苍老了不少的面容，仍能看出艾菲儿的事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这些……都是真的吗？”头发花白的海王艰难地问路西菲尔。 虽然心中不忍，路西菲尔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一声短促的呜咽突然自海王喉中爆发出来。 他狠狠捂住眼睛，艰难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顺过气来，片刻后移开手掌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眶都变得通红，淡蓝色的眼白中也布满了血丝。 “……我相信你，路西菲尔大人。”他艰难地对路西菲尔道。 “父亲？！”埃里克瞪着红红的眼睛，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了这天使的话。 “住口，埃里克！”把埃里克挥到身后，海王这才对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深深鞠了一躬，“两位大人，感谢你们带回艾菲儿的消息。” “请您节哀。”路西菲尔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样一个失去女儿的父亲。 海王却显然远比路西菲尔所想的更加坚强。 浑浊的双目定定望着路西菲尔，海王的面色虽然沉痛，目光却锐利了许多，“路西菲尔大人，我们可以继续商谈之前您提过的事了。如果我没记错，您刚才说过，恶魔正准备攻打混沌界和天堂？” “是的，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和您商议这件事。”发觉海王眼底隐约的恨意，路西菲尔知道，海王怕是已经生出了向恶魔复仇的心思。 虽然因为艾菲儿的事，海王此后应该会彻底站在恶魔的对立面，与天使结盟，路西菲尔心中却还是不太好受。 而且，“海王，恕我直言，我和贝利尔在来王宫的路上，已经见过不少海族的子民，还有王宫前的巡逻兵。我之前在地狱曾见到过许多恶魔，他们的实力，大多在海族之上。” “这……”没想到现实竟然这么严峻，海王的面上现出几分焦虑，“如果真的是这样，海族恐怕连自身都难保，也帮不了天堂太多。” “不，我想您误会了，我们这次来，并不是来寻求帮助，而是希望能帮到海族，在未来能与海族共同抵御恶魔的入侵。”实际上，天堂根本完全不需要海族的帮助，如果不是因为不忍心见混沌界生灵涂炭，海族怎么样其实和天堂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不过海王并不了解天堂和天使，路西菲尔也不会把这些现实却有点令人难堪的事实告知给海王。 “您是说，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助海族？”海王不太确定地问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点了点头，蓝宝石般清澈璀璨的眼眸真诚地望着海王。 海族虽然不是多奸滑的种族，但海王活了上千年，还从未见过任何素昧平生的生灵会无缘无故对谁好，但当与路西菲尔那双热忱真诚，坦坦荡荡的眼睛四目相对，识人无数的海王立刻明白，路西菲尔并没有欺骗他。 心底的狐疑渐渐散去，海王这才终于相信，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确实就是那位传说中曾拯救混沌界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 因为这世上，一定再没有谁会像路西菲尔那样，因为那颗仁慈之心，而对陌生的生灵施以援手。 “我代表海族，感谢您。”再次对路西菲尔深深鞠了一躬，从此刻起，海族与天使的同盟，就此达成。 路西菲尔说来帮助海族这件事，并不是在骗海王，他这次来混沌界，本就是为了这件事。 在同海王分析完海族现如今的实力后，路西菲尔很快把恶魔的弱点告知给了海王。 因为数千年前曾与恶魔交过手，路西菲尔很清楚，光明的力量是恶魔这样邪恶生物的终极克星，所以除了希望海族能尽快提高整个族群的战斗力外，路西菲尔还建议海王尽量寻到族内所有能够使用光明魔法的海族，组成一支特殊的对抗恶魔的队伍。 光明类的武器也可以制敌，这些就要海王自己去研究了。 再有，从艾菲儿的事就能看得出来，恶魔是十分擅长蛊惑的种族，很多高等恶魔甚至能随意幻化成任何模样，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海族还需要能迅速识别恶魔真实身份的用具。 说到这时，一直旁观的贝利尔当即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两块金色的宝石，递给海王和埃里克王子。 “这是光明晶石，具有识别魔气，提神醒脑的作用，随身佩戴可以抵抗恶魔的蛊惑。” 从贝利尔手中接过那两块金灿灿的宝石，一直沉默的埃里克王子红着眼眶对贝利尔低声道谢，“谢谢。” 见这金发碧眼的人鱼王子终于冷静了下来，不再那么冲动，像只可怜巴巴的兔子一样望着自己，贝利尔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和海王是海族的王族，未来很可能是恶魔重点关注的对象，必须多加小心。” “好。”埃里克王子乖乖点头，慎重地把那金色的宝石收好。 因为有贝利亚尔这个儿子，贝利尔对于血脉相连的感觉，多少有些了解，所以刚才埃里克那么暴躁冲动，贝利尔多少能够理解点—— 换做是他，如果谁敢伤了贝利亚尔，他肯定会立马冲过去诛那人九族。 因为那难得冒头的恻隐之心，贝利尔最后还低声对埃里克道了句，“艾菲儿最后留下的那枚鳞片，等回天堂后，我会派天使给你们送过来。” 虽然不喜欢艾菲儿，但她父兄对她的爱却毋庸置疑。 之前他们是因为不知道艾菲儿有亲人在，这才把艾菲儿的遗物都交给了鲁卡，现在既然知道艾菲儿是海族的公主，贝利尔就直接做主把艾菲儿的鳞片送回给她的亲人了。 “哦，您……您真是一位善良的天使，我代表海族王室所有成员衷心感谢您！”激动地上前几步来到贝利尔面前，埃里克微微倾身，手指穿过透明的水泡泡，牵起贝利尔的右手，虔诚地在他手背落下一吻。 嘴唇即将碰到那柔软的肌肤时，却忽然横插进来另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 “埃里克王子不用如此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金色的睫毛低低垂着，路西菲尔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眸定定落在埃里克满是意外的脸上，掌心微微施力，把贝利尔的整个手背都严丝合缝地包裹在了掌心中。 神情微愕地望着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交握的双手，埃里克尴尬地从地上起身，迅速退后了几步，颇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抱，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 贝利尔：…… 路西菲尔：……？ 第69章 第六十九天 “不， 我们不是。”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埃里克王子是什么意思， 贝利尔立刻把手从路西菲尔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微微后退一步， 神色冷淡地说道。 贝利尔还是黑暗神时，曾看过不少八点档泡沫剧，来到这个世界后，在地狱更是见识过诸多形形色色掉节操的画面，所以埃里克王子的话一出口，再看到他那尴尬避嫌的反应， 贝利尔立刻就明白他是误会了自己与路西菲尔的关系。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关系虽好，但贝利尔很清楚， 无论是他还是路西菲尔， 对彼此来说都没有什么暧昧的心思，关系再近再好， 也只是同伴的情谊。 而且真说起来， 自天使诞生至今已经有八千多年，贝利尔至今好像还从未见过在天使的族群中有恋爱或者相互结合结为伴侣的现象，也不知道是上帝在创造天使时， 少给天使们添加了这根筋，还是天使太过纯洁， 压根就没想过这方面的事。 不过无论如何， 他和路西菲尔之间都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感情， 贝利尔自然不可能让这外族的王子误会他和路西菲尔—— 造谣一张嘴， 辟谣跑断腿什么的， 贝利尔可是早有耳闻。 以“路西菲尔”在海族的知名度，一旦真传出他和路西菲尔的绯闻，贝利尔估计过不了多久，整个海族都会对这件事津津乐道。 在海族与天使即将结盟的现在，贝利尔并不想节外生枝，用这种事分散海族和天使的注意力。 看到贝利尔的反应，埃里克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湛蓝的眼睛顿时亮了亮，声音也轻快了不少，“抱歉，是我误会了。” “误会什么？”察觉到贝利尔和埃里克的反应有些奇怪，路西菲尔忍不住回过头来，轻声问贝利尔，“‘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路西菲尔是真不明白埃里克指的是什么。 知道天使都纯洁得像小白花一样，面对路西菲尔那暗藏好奇的双眸，贝利尔只微微移开眼睛，敷衍地对他道，“是什么不重要，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们明明是来商谈与海族结盟这件事的，埃里克王子那句胡言乱语不该扰乱路西菲尔的思绪。 见贝利尔不想多说，神情也似乎并不在意，路西菲尔虽然觉得埃里克之前那句话有点奇怪，但他到底不是因私废公的性子，很快又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与海王的商谈之中。 恶魔狡猾成性，善于变幻，蛊惑，很多时候都会令人防不胜防，而且路西菲尔有点担心，恶魔在真正进攻混沌界和海界之前，应该还会来这两界探查情况，便叮嘱海王，海族接下来的动作尽量不要太过大张旗鼓，以免令恶魔发现他们早有准备。 不过路西菲尔也清楚，恶魔的实力大多在普通海族之上，所以如果恶魔真要来海族探查消息，除海王和埃里克之外，其他海族真的未必能识破恶魔的真面目。 “你们可以探查一下，大海中有没有与光明晶石类似的矿物或者其他物质。”天堂虽然有不少光明晶石的矿产资源，路西菲尔却不可能圣父到白白把天国的资源送给海族，而且在之后与恶魔的战争中，天堂对光明类矿产资源的需求量也会十分庞大，所以路西菲尔只说让海族自行在大海中寻找类似的物质。 因为之前路西菲尔已经说过光明魔法和物质都是恶魔的克星，所以海王倒是没有奇怪路西菲尔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只让一直旁听的埃里克王子把路西菲尔的建议都一一记录下来。 所有事情都基本商谈完毕的时候，双方的气氛终于轻松了几分。 路西菲尔就是在这时，忽然提起了利维坦的名字。 “海王，您对混沌龙利维坦有多少了解？” 来了。 一听到利维坦的名字，贝利尔立刻打起精神，不着痕迹地竖起了耳朵。 贝利尔这次特意跟着跑来海族，就是因为路西菲尔已经在之前的地狱之行中察觉到了利维坦的踪迹，还特意在天使长会议上提过利维坦如今的立场。 因为路西菲尔已经知晓了贝利亚尔和利维坦都不打算参与攻打混沌界和天堂的事，贝利尔有点担心，路西菲尔会不会想要“策反”利维坦来帮助海族和天使共同抵御恶魔的入侵。 诚然，如果利维坦这个神的第一造物站在了天堂和混沌界这边，实力几乎与炽天使相当的利维坦一定会成为他们这方的一大战力，甚至可能大大缓解他们抵御恶魔的压力，但贝利尔却绝对不可能允许利维坦这么做。 自八千年前利维坦与贝利亚尔一同前往地狱到如今，整个地狱都早已知晓混沌龙利维坦之名，贝利亚尔的名字也早与利维坦绑在了一起，如果利维坦在未来的战争中，真的站在天堂和混沌界这边，那么它和贝利亚尔今后在地狱一定会连立锥之地都没有，甚至极有可能引来全体恶魔的群起而攻。 贝利尔自然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所以，就算整个海族都被灭了，贝利尔也不可能让利维坦掺和到这场战争中来。 更何况，海族当年对利维坦可是一点都不好。 贝利尔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利维坦时，对方那孤独至极，连话都不会说的模样。 海族明明是神为了陪伴利维坦才创造出的种族，他们却从始至终从未陪利维坦说过哪怕一句话，甚至还一直把利维坦视为洪水猛兽。 既如此，利维坦又凭什么为海族惹得一身腥？ 这么多年来，贝利尔因为利维坦的事，一直对海族的印象很不好，所以无论是之前对艾菲儿，还是现在对海王和埃里克，贝利尔的态度都堪称冷淡，只不过他的性子向来不热络，因此一时半刻竟连路西菲尔都没有发觉到。 这边贝利尔正因忆及利维坦的过往而心澜起伏，那边从路西菲尔口中听到“利维坦”之名的海王和埃里克倒是都吓了一跳。 “路西菲尔大人，您怎么会忽然提起混沌龙利维坦？”与埃里克对视一眼，在儿子眼中看到与自己相同惊讶的海王，不明所以地问路西菲尔。 “八千年前我来混沌界时，曾在大海中见过混沌龙，那时因为有它在，染指了整片大陆的恶魔，一直不曾踏足大海。”想起当年看到的景象，路西菲尔若有所思地道，“所以我想，如果利维坦能继续坐镇大海，恶魔或许会因此而心生忌惮，这才向你们询问利维坦的下落。” 路西菲尔其实很清楚，利维坦此刻一定在地狱，但混沌界的大海毕竟是利维坦的诞生之地，是它的故乡，路西菲尔也从利维坦并不打算参与攻打混沌界的事中，隐约看出利维坦对混沌界或许还存有感情，这才想着是否能让海族与利维坦联系上。 如果能成功“策反”利维坦，对混沌界和天堂来说都是极大的好事。 当听到路西菲尔轻描淡写说起他八千年前曾来过混沌界时，海王和埃里克王子的神色就有些惊奇，因为他们虽然是听着“路西菲尔”的传说长大的，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从未想过，此刻站在他们面前这位俊美无俦的炽天使长，竟然已经活了八千年之久。 海族的王族向来比平民长寿，海王如今已经活了一千三百多年，已经是海族历史上寿数最长的王族。 但当看到自己花白的胡子，垂垂老矣的身体，再看到路西菲尔那完美的容颜，明显正处于巅峰的状态—— 海王不得不感慨，天使果真是被神眷顾的一族。 而就在海王和埃里克还未从路西菲尔年龄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忽然又听到路西菲尔提及八千年前利维坦守护了海洋的事。 震惊，可惜，遗憾，失落……无数复杂的思绪在海王和埃里克的头脑中横冲直撞，最后只化作一声干涩的叹息。 “路西菲尔大人，实不相瞒，在今天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混沌龙利维坦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灵。” 察觉海王在“生灵”一词上犹豫了片刻，路西菲尔眼底划过一丝不解，贝利尔的目光却蓦然冷了许多。 知道父亲是不太好意思说，埃里克这才接过话茬，“路西菲尔大人，其实混沌龙利维坦之名，在现如今的海族，与‘恶魔’所代表的意思几乎不相上下。” “为什么？”路西菲尔倒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因为路西菲尔刚才提到的利维坦曾守护过大海的事，埃里克王子哪里还不知道他们海族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利维坦，但路西菲尔在问他，他就只能硬着头皮把海族关于利维坦的传说道了出来—— “在我族的传说中，混沌龙利维坦是一个有整个大海三分之二那么大的巨型怪兽，是轻轻吹一口气，都会令整个海族覆灭的上古凶兽，利维坦之名在海族几乎可止小儿啼哭，我们从小就是听着‘利维坦’的故事长大的。” 当然，有“利维坦”的故事，一定不会像“路西菲尔”的故事那样光明美好。 埃里克没有说的是，他其实还听过不少大英雄路西菲尔打败深海怪兽利维坦的故事…… 咳。 从海王和埃里克的反应中，路西菲尔哪还不知道海族对混沌龙利维坦的态度？ 而且，从他们的话中，路西菲尔也听得出，海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利维坦的踪迹了。 这么说来，利维坦在这几千年中，应该从未回到过混沌界。 心中正细细思量，路西菲尔意外地听到一直沉默的贝利尔忽然出声了。 “我很好奇，那混沌龙究竟对海族做了什么，竟让海族至今仍对它如此恐惧？” 贝利尔的声线本就偏凉，如晨间花瓣上的露珠般清凉透彻，只不过他平日里与路西菲尔说话时，声音大多会放得很轻很缓，有时还懒洋洋的，路西菲尔便极少会察觉到他声音中天然的冷淡和凉薄。 此时在这充斥着冰冷海水的深海之中，路西菲尔却明显听出了贝利尔声音中的冷意。 他敏锐地察觉到，贝利尔似乎不太高兴。 但贝利尔为什么会不高兴？ 乍一听到贝利尔的声音，埃里克王子心中顿时又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回道，“不，不是……我们其实都没见过那混沌龙，都……都是从故事中听说的。” 注意到路西菲尔正疑惑地看向自己，贝利尔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把溜到唇边的讥讽咽了下去。 mmp，一想到他家利维坦小可爱这么多年竟然一直被海族谣传成和恶魔一样恐怖的深海怪兽，贝利尔就好气！ 他家利维坦不就是体型大了点，长得黑了点，武力值爆表了点嘛！想当年利维坦可是宁可饿得肚子打雷都从来没啃过海族一根头发丝，就算后来开荤了，也因为海族是上帝创造的种族而从一开始就把海族从食谱上剔除掉了，这么多年连海族的一个指甲都没碰过，竟然还被这些海族传成这个鬼样子！ 说到底，海族还不是以貌取龙！ 他就不信，如果利维坦当年是以路西菲尔的样子出现在海族面前，海族还会那么对利维坦！ 因为海王和埃里克的话，贝利尔后来全程脸色都不怎么好，好在路西菲尔之前已经与他们商议得差不多了。 在送给海王一个通讯水晶球，让海王在发现恶魔的踪迹时立刻联系他以后，路西菲尔便向海王提出告辞了。 海王让埃里克王子送他们离开。 “贝……贝利尔大人。”在即将把两位炽天使送出王宫大门时，埃里克忽然鼓起勇气叫住贝利尔。 贝利尔面色淡淡地侧过身看他。 经过之前的接触，埃里克已经多少看得出来，贝利尔大人的话不太多，而且性子有些冷，不过从贝利尔大人主动提议会把艾菲儿的鳞片送回给他们这件事上，埃里克还是能看出，贝利尔大人其实也拥有一颗善良火热的心！ 所以，即使面对贝利尔的冷脸，埃里克也还是没有丝毫退缩，紧握着掌心，鼓起勇气对贝利尔道，“贝利尔大人，我以后可以联系您吗？” 还不待贝利尔回答，路西菲尔倒是先一步问道，“埃里克王子，你想联系贝利尔，是有什么事吗？” 目光在与贝利尔并肩的路西菲尔身上扫了下，在发现他们两位此刻并没有牵手，也没有任何超出朋友身份的肢体接触后，想到贝利尔大人之前曾说过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埃里克顿时挺起胸膛，目光灼灼而又暗藏羞涩地对贝利尔道，“我……我想向请教您一些问题。” 这么说完，似乎怕贝利尔拒绝，埃里克很快又加了一句，“是关于我们两族合作的一些细节。” 话音一落，就见那拥有无上美貌的银发炽天使面色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埃里克顿时有点懵，还有点委屈。 正张口结舌想要再争取一下的时候，埃里克的视野中，就忽然横插进一位金发碧眼的太阳神般光辉璀璨的男人—— 是路西菲尔挡在了贝利尔身前。 “埃里克王子，我想你大概对天堂的运作不太了解。”神色莫测地望着那踮起尾巴尖，努力想看到他身后贝利尔的海族王子，路西菲尔不知为何，竟有些淡淡的不悦，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对埃里克道，“与海族结盟的事由我全权负责，之后天国宰相别西卜也会与海族联系，共同商讨其中的细节。至于贝利尔，身为权天使长，他平日的公务十分繁忙，恐怕并没有什么时间能为你解惑。” 这么说完，见埃里克王子似乎仍想与贝利尔说些什么，路西菲尔又对那海族王子再次道别，牵起贝利尔的手一同离开了这深海之中。 “我，公务繁忙？”离开深海后，贝利尔率先踏上海岸边的礁石，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路西菲尔。 “难道你很想为那海族王子解惑？”路西菲尔微微眯眼垂头看他，顺便为他整理被海风吹散的银发。 贝利尔失笑地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是真的介意路西菲尔的“越俎代庖”。 “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那么该轮到我了。” 目光落在贝利尔带着淡淡笑意的唇角，路西菲尔这才问出在心底憋了多时的问题，“埃里克王子说的‘那种关系’，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70章 第七十天 没想到路西菲尔竟还对那件事念念不忘， 贝利尔一想到那海族王子之前闹的乌龙， 再看到路西菲尔一脸疑惑的认真模样，心底顿时生出一丝浅浅的戏谑来。 身体缓缓前倾贴近路西菲尔，在路西菲尔下意识微微垂头看过来时，贝利尔忽然伸出一根手指， 像是对待柔软的花瓣般轻柔地划过路西菲尔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俊逸侧脸，暗金色的双眸微眯，几乎能感受到路西菲尔的呼吸。 “你真的想知道？”大大的猫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笑意，贝利尔声音低缓地问路西菲尔。 敏锐如路西菲尔， 自然不会注意不到贝利尔陡然变化的态度，不过他与贝利尔相识八千多年， 早知道贝利尔虽然平日看着冷漠懒散，实际上偶尔心血来潮时，做事颇有些随心所欲，所以虽然从贝利尔的反应来看，他接下来说的话或许会出乎路西菲尔的意料，路西菲尔也还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这么说的时候， 他见贝利尔一直微微前倾着身体似乎会有些累，还不忘伸手在贝利尔的腰上扶了一把， 另一只手也顺势握住贝利尔在他脸上作怪的手指， 远远望去， 就好像他把贝利尔整个天使都圈在了怀里一样。 这样的姿势， 如果又让之前那海族的王子或者其他海族看到， 贝利尔估计，就算他再义正言辞地澄清，他们大概也是不会再信了。 从路西菲尔的掌心中勉强挣脱出一根大拇指，贝利尔脸上蓦然绽开一抹昙花般纯美的笑靥，柔软的指腹毫不客气地按上路西菲尔温热柔软的唇瓣，在那上面玩味地轻轻揉动，望着路西菲尔的暗金双眸中，笑意也越发戏谑分明起来。 “那海族王子以为，我们是恋人。”他终于轻声对路西菲尔道。 路西菲尔闻言，蓝宝石般的深邃的双眸中立刻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他怎么会那么想？” 天使之中虽然至今仍未有相恋或者互相结合结为伴侣的现象，但天国的动物以及海族却大多会寻找伴侣，再加上之前还亲眼目睹过艾菲儿的事，因此路西菲尔对“恋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倒也并非一无所知。 但让他疑惑的是，他和贝利尔究竟做了什么，竟会让那海族王子产生那样的误会？ 见路西菲尔脸上并没有丝毫尴尬和暧昧，唯有单纯的疑惑，贝利尔眼底的笑意倒是更盛了。 他微微歪头看着路西菲尔，清可见底的眼睛弯成两弯暗金色的月牙，一手在路西菲尔揽在他腰间的手上轻轻拍了拍，另一只被路西菲尔扣在掌心的手轻轻摩挲着路西菲尔的脸颊，拇指继续在路西菲尔唇上按来按去。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贝利尔抵住路西菲尔的鼻尖，像只慵懒的猫科动物一样斜睨了路西菲尔一眼，声音中满是掩藏不住的笑意，“笨蛋，你以为，我们现在的这些动作，是任何生灵之间都能做的吗？” 贝利尔说这些时，倒也没什么暧昧的心思，只觉得路西菲尔真是单纯得让他想笑。 路西菲尔也果然没有出乎他所料，挑眉问他，“我们的动作，有哪里不对？” 路西菲尔说这话时，贝利尔的手还按在他唇上，路西菲尔一启唇，贝利尔仍在施力的手指便立刻沾染上了一丝温热的湿润，他们的动作顿时都是一顿。 发觉贝利尔脸上的笑意散了几分，眉心也微微蹙起，深知贝利尔偶尔洁癖发作时有多龟毛的路西菲尔，立刻握着贝利尔的手到一边，招来水元素为贝利尔清洗指尖，之后又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张没用过的帕子为贝利尔擦干手指。 见贝利尔微微放松了眉眼，路西菲尔这才好笑地在他柔软的银色长发上揉了揉，“就你事多。” 贝利尔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向后一步退出路西菲尔的怀中，这才义正言辞地对路西菲尔道，“刚才的动作，在外族看来，也几乎只有‘恋人’才会做。” “你说这样？”路西菲尔长臂一伸，又揉了下他的脑袋。 眼角抽了下，贝利尔总觉得路西菲尔摸他头像在摸小狗，当即把路西菲尔的手扒拉下来，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 咬完就把路西菲尔的手丢在一边，还不忘回答路西菲尔的问题，“对。” 路西菲尔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俊脸上满是疑惑和探究，“可是我们在海族王宫时，我并没有揉你的头发。” 发觉路西菲尔纠结的点有些奇怪，贝利尔当即又忍不住笑出来，直接牵起路西菲尔的手，在路西菲尔眼前晃了晃，“那海族王子之前是看到了这个。” 路西菲尔：…… 只是牵手而已，竟然都能让埃里克王子脑补出他和贝利尔是恋人，这些外族还真是…… “难道在外族，只有‘恋人’才能牵手？”路西菲尔的眼底满是不解。 懒得跟路西菲尔解释外族女孩子之间牵手亲亲摸摸抱抱和男性之间牵手亲亲摸摸抱抱的区别，贝利尔敷衍地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 路西菲尔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海族的脑回路的，只觉得看到他和贝利尔牵手就觉得他们是“恋人”的海族王子真是太不纯洁了！ 不过这是外族的风土人情，他倒也不会计较这个，他也不可能因为外族的习俗而改变和贝利尔的相处模式。 在路西菲尔看来，他和贝利尔这些亲密的动作，是他们关系亲近最直观的体现，而且他和贝利尔是从诞生之初开始就一直如此，他们俩也早习惯了这些。 好在贝利尔似乎也和他一样，根本完全不在意那海族王子的误解。 一想到这，路西菲尔脸上这才现出一丝放松的笑意来。 不过话说回来，那海族王子误以为他和贝利尔是“恋人”时，为什么要对他们说“抱歉”？ 因为这段关于“恋人”关系的讨论，路西菲尔直到回到天堂，才想起另一件事来。 “贝利尔，你是不是有些在意利维坦？”顺路送贝利尔回水星天时，路西菲尔忍不住问贝利尔。 心底闪过一丝惊讶，贝利尔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流露出些浅淡的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之前在海族王宫我听你提起利维坦时，似乎不怎么高兴。”路西菲尔真的只是顺嘴一问。 贝利尔闻言，心思一转，脸上立刻现出一丝冷笑来，“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那样以貌取人的海族有些可笑。那混沌龙当年明明守护了整个大海，那些海族也是直接受益者，在那之后却仍一直把混沌龙传成可怖的凶兽，只因为那混沌龙形貌丑陋。” 这么说完，贝利尔又忍不住斜了路西菲尔一眼，“你说，如果恶魔和天使调换一下形貌，这次我们去海族商议结盟的事，还会不会如此顺利？” 经贝利尔这么一说，路西菲尔立刻想起在地狱见到的那些奇形怪状的恶魔，脸上渐渐现出几分迟疑。 发觉路西菲尔的神情，贝利尔当即冷冷勾起唇角，又道，“路西菲尔，你说，那混沌龙会离开大海和混沌界，是不是因为对那些海族彻底失望了？” 三连怼送走若有所思的路西菲尔后，贝利尔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经过刚才那么一番话后，路西菲尔要是还能生出“策反”利维坦的心思，他一定跟路西菲尔的姓！ 自天使长会议结束后，天使与海族迅速达成同盟，同时在两界活动起来。 按照会议时商议好的那样，天堂之门的守卫天使在原有兵力的基础上，又加派了上三级智天使、座天使以及中三级的主天使，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在考察完一二重天堂之间的云层后，也代领全部能天使迁往新的驻地，在最大程度上保护好天堂之门和月星天的天使、大天使们。 调兵完毕后，新成立的守卫天使军团终于开始了严格的军事化管理，每天除去守卫任务和工作外，也开始系统地训练起魔法和武技。 为了鼓励天使们主动练习提高武力值，路西菲尔和别西卜在商议过后，还设立了武斗大会之类的比武机制，奖品丰厚，一时间倒是调动起了不少天使的积极性。 当然，最终让天使们纷纷决定动起来的，是路西菲尔之前提过的由几位天使长以身作则所引发的“偶像效应”。 “呛——！”水星天蓝宝石湖中央的宫殿中，石蒜花海的尽头，隐约传来阵阵金属碰撞的锐响。 当值的权天使们全都抻长了脖子，瞪圆了眼睛望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却也只能偶尔看到一闪而过的璀璨金银色。 “也不知道两位殿下的战况如何，好想到近处去看看啊！”一位负责守门的权天使眼巴巴地感慨。 “我也想去看，但是殿下们的比试对我们来说太过危险，虽然武斗场外设有结界，但凡事都有意外。”另一位权天使很快接道。 话音一落，听到他话的当值权天使们纷纷想起曾经有同僚按捺不住，跑去偷看结果被误伤的事，立刻都打消了想去一睹两位殿下英姿的想法—— 误伤了他们不要紧，毕竟殿下们都很厉害，一个治愈魔法下去被误伤的天使就又能活蹦乱跳了，但因此打扰了两位殿下的兴致，给两位殿下留下不好的印象什么的，就太过得不偿失了。 因为以上种种，每次路西菲尔来找贝利尔切磋比武时，权天使们都老老实实待在各自的岗位上，从来不会不识趣地跑去打扰两位殿下的雅兴。 与权天使们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真是乖巧的好下属不同，已经被路西菲尔拖着打了小半天的贝利尔，现在只希望有谁能赶紧来把路西菲尔这家伙拉走，哪怕来只苍蝇都好啊！ “呛！”又一次用匕首挡住路西菲尔斜挑而来的长剑，贝利尔抓准时机狠狠对路西菲尔的腰腹甩出一鞭，借着路西菲尔向后躲避的功夫，也迅速后跳再次与路西菲尔拉开距离。 “究竟还要打多久啊？！”不耐地甩了甩脸上的汗珠，贝利尔一面警惕地盯着路西菲尔，一面忍不住皱眉抱怨。 路西菲尔闻言，立刻高挑起金色的眉毛，戏谑地望着气喘吁吁的贝利尔，挑衅地用剑直指贝利尔，声音中却笑意满满，“这就累了？” 贝利尔立刻甩了他一鞭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都两百年了，你就不觉得腻歪？！” “不腻，与辛苦相比，我更担心你在战场上受伤。”剑尖卷住那条银色的长鞭，路西菲尔立刻欺身而上，又想要缩短自己和贝利尔之间的距离。 他说的是实话，地狱在这两百年中几乎没有任何动作，路西菲尔心中的压力却越来越大，因为他知道，恶魔一定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攻打混沌界和天堂。 而因为两百年前那个预知梦的关系，路西菲尔一直很担心他和贝利尔会在不知何时到来的战争中，也像梦中一样被封住魔力，这才每隔两三日来水星天找贝利尔切磋一番。 不过很显然，一向懒散的贝利尔似乎并不太喜欢这种动作激烈的流汗运动。 想到这两百年中为了拖贝利尔切磋所费的功夫，路西菲尔眼底也不禁闪过一丝无奈。 第71章 第七十一天 一听路西菲尔说怕他受伤， 贝利尔就气得不行。 两百年了！路西菲尔已经用这一个理由拉着他死命操练两百年了(╯‵□′)╯︵┻━┻！！！ 早知道路西菲尔这么轴， 贝利尔当初根本不可能选择“预知梦”这么坑爹的方法让路西菲尔知道恶魔要攻打天堂的事！ 没错， 路西菲尔之所以总来找贝利尔训练武技， 就是因为担心他和贝利尔“预知梦”中所发生的事在现实中重演，偏偏也不知道路西菲尔脑补了什么，对于那“预知梦”极为忌惮，这才在这两百年中一再拉着贝利尔一起切磋。 想到这两百年中被路西菲尔不知折腾了多少次，现在又听到路西菲尔再次用“担心他”这个理由搪塞过来，贝利尔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劈头盖脸朝路西菲尔所在的地方砸了个由光明之力凝聚而成的龙卷飓风。 整个演武场内一时间飞沙走石，除贝利尔周围的一小片地带还完好， 其他地方全部被由锋利光刃所组成的飓风所涤荡。 喉中发出一声冷哼， 贝利尔咬牙对那飓风带的方向道，“你的担心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这世上能伤到我的恶魔还没有出生！” 话音刚落， 一缕恢弘的剑气突然从那金色的飓风带中闪电般袭来，与那剑气一同袭来的，是比那金色飓风更加耀眼的炽天使长。 毫不费力地从那光刃飓风带中脱身而出， 听到贝利尔放言的路西菲尔心中有些好笑，知道贝利尔这是又被自己惹毛了， 但对于贝利尔所说的话， 他却并不赞同。 路西菲尔曾深入到过地狱的第七层， 在那里， 他就已经遇到了能够勘破他隐身魔法的恶魔， 那时路西菲尔就隐约察觉到，他和其他几位天使长，怕是都低估了恶魔的真正实力。 路西菲尔至今仍未与深渊级别的大恶魔真正交手过，再加上在那“预知梦”中看到的画面……路西菲尔不得不担心，如果深渊大恶魔的实力真能与炽天使相当，那么一旦恶魔攻打天堂，天使必将迎来一场恶战，身为天使长的他和贝利尔也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因为此，就算明知道贝利尔不喜欢切磋武技，路西菲尔也还是必须拉着他一起训练。 经过这两百年的切磋，路西菲尔很清楚，贝利尔在魔法方面的天赋登峰造极，体内的魔力也极为充沛，但在战斗技巧方面，贝利尔却十分欠缺。 路西菲尔曾不止一次与贝利尔提过这件事，贝利尔却每每都并不上心，总是漫不经心地说路西菲尔的担心太过多余，以他的魔力储备，根本容不得任何恶魔近身，一个光明魔法下去，所有恶魔都会立刻变成渣渣。 自信虽好，但路西菲尔偶尔也还是会适当提醒贝利尔一下，这世上也还是有贝利尔一个魔法轰不死的存在的。 比如他。 为了让贝利尔长长记性，路西菲尔从飓风带中冲出来后，并没有放缓剑势，整个身体都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闪电般向贝利尔袭去。 贝利尔早就清楚那飓风带困不住路西菲尔，更别说伤到他，但贝利尔本也不是为了把路西菲尔怎么样，只是想尽快结束今天这场切磋罢了。 因为此，在路西菲尔提剑向他冲过来时，贝利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等路西菲尔发觉贝利尔根本就不打算躲时，心中顿时一紧，连忙在半空挽了个剑花，把长剑收入鞘中，之前那势不可挡的剑气却并未来得及被他打散，径直向贝利尔飞去。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却都把那剑气的走势看得分明。 暗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贝利尔缓缓歪头躲开那直面而来的剑气，颊边却是一凉，一缕卷曲的银色长发很快自他肩头滑落。 “你破坏了我的发型。”垂眸看了眼散落在脚边的银发，贝利尔瞪着路西菲尔抱怨。 上前一步捏住贝利尔的下巴，路西菲尔拧眉看着贝利尔颊边那条碍眼的血线，脸色黑沉沉的，“你刚才明明能躲开！” 路西菲尔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完全没想到，贝利尔竟会用这种伤到自己的方式来逃避训练。 贝利尔却丝毫不怵他，只得意地扬着小脸看路西菲尔，嘴上还振振有词，“你的剑气那么厉害，我哪里躲得开？” 如果可以，路西菲尔简直想薅着贝利尔狠狠揍一顿屁股！ 但他舍不得。 所以，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他也只能自己受着。 知道贝利尔这是吃定了自己看到他受伤会停止切磋，路西菲尔无奈地捏了捏贝利尔的下巴，招来水元素帮贝利尔认真清理掉脸上的血迹—— 那伤口本也没多大，以炽天使那强悍的愈合力，早已经完全愈合了。 任由路西菲尔帮自己洗脸，贝利尔眯着眼睛，懒洋洋看他，“不打了？” 路西菲尔气极反笑，到底没忍住在他已经清洗干净的脸颊上捏了一把，“再打下去，下次你打算伤哪里？” 知道路西菲尔这是妥协了，贝利尔顿时欢呼一声，浑身没骨头一样瘫在路西菲尔胸前，理直气壮地道，“身上脏死了，我要洗澡。” 因为总被路西菲尔强拉着训练，怨念颇深的贝利尔每次训练完毕都会想着法折腾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轻车熟路地把在他胸前瘫成一坨的贝利尔打横抱起，准备带贝利尔去宫殿的浴室洗澡。 伸出手臂懒懒圈着路西菲尔的脖子，折腾了小半天的贝利尔这才终于顺了气儿，在路西菲尔跨出演武场的结界前，还不忘在路西菲尔和自己周围设了个混淆魔法，落在那些正在执勤的权天使眼中，也只能看到他正与路西菲尔并肩而行。 做完这一切，贝利尔这才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路西菲尔的服务。 水声潺潺的浴室中，贝利尔慵懒地趴在被泉水熏热的泉池边，任由路西菲尔帮自己清洗身体，之前切磋时满身的黏腻感渐渐消失不见。 两百年前第一次帮贝利尔洗澡的时候，路西菲尔动作还不太熟练，现在却早已轻车熟路，对贝利尔的身体也早已十分熟悉。 给贝利尔把身体都清洗一遍后，路西菲尔这才匆匆打理好自己，而后曲腿坐在池边，让贝利尔躺在自己的腿上，动作轻柔地帮贝利尔清洗那一头月光般的长发。 头皮上很快传来舒适的按压感，丰富的泡沫很快淹没那头浓密的银发，贝利尔懒懒飘在泉水中，困倦地眯着眼，目之所及之处，能清楚地看到路西菲尔宽阔结实的胸膛、形状优美的锁骨、微微凸起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下巴。 再往上，是那张经由上帝之手精雕细琢的完美脸庞。 每次从这个角度看路西菲尔，贝利尔都会感受到一种极致的美。 而此刻，那拥有极致之美的天使，正一脸温柔地帮他清洗头发，蓝宝石般美丽的眸中倒映着潺潺流水，简直像有万千星辉在其中闪烁。 而在那星辉最深处，唯有贝利尔的倒影。 “你怎么这么美……”忍不住伸出手指在路西菲尔棱角分明的脸上蹭了一把，温暖细腻的触感令贝利尔心中不禁更加感叹，路西菲尔果然是上帝最完美的造物。 手下的动作顿了顿，路西菲尔无奈地看了眼正满眼沉醉望着自己脸庞的贝利尔——整个天堂，也就贝利尔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话。 不但敢说这种话，还敢理直气壮地拉自己来伺候他，还一伺候就是两百年……不，哪里是两百年，根本就是从他们诞生没多久开始，他就已经被贝利尔吃得死死的，根本无法拒绝贝利尔的任何要求。 心底想着这些，路西菲尔脸上也不知不觉露出一抹无奈宠溺的笑容，捏了捏贝利尔雪白柔软的脸颊，毫不亏心地赞赏回去，“你也很美。” 贝利尔顿时喷笑出声，洗个澡而已，怎么忽然变成他和路西菲尔的互吹大会了？ 待他们洗完澡，这天已经过去了大半。 雪白石蒜花海的一隅，路西菲尔闲适地靠在巨大的羽毛秋千中，贝利尔则没骨头一样平躺在他身旁，枕着路西菲尔的大腿，脸色红扑扑地任由路西菲尔的手指在他银色的长发中穿行。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贝利尔忽然察觉到路西菲尔身上似乎闪过一阵熟悉的魔法波动——是通讯魔法。 他懒懒地睁开眼睛，恰好看到路西菲尔手中透明的通讯水晶变成了大海般深沉的蓝色，耳中也很快响起海王苍老严肃的声音。 “路西菲尔大人，已经有恶魔出现在大海！” 暗金色的眸子很快与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四目相对，贝利尔微微挑眉—— 战争，终于要开始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天 地狱虽然自诞生之日起就从未有过真正安宁的时刻， 总是充斥着纷争与躁动， 近日这种迹象却特别明显，连大恶魔所居住的地狱第七层都随处能听到恶魔们亢奋的叫嚷声。 与此相比，坐落于地狱第七层南境那座精美绝伦的黑水晶宫殿，就显得尤为突兀和不寻常了。 不过， 这座宫殿从建成之日起就从未有过热闹的时刻，宫殿的主人也从不欢迎其他恶魔去他那里做客，因此这份不同于整个地狱的安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平常。 与外表的巍峨肃杀不同， 这座黑水晶宫殿的内部，大多数时间都温暖如春。 巨大的壁炉中， 熊熊燃烧的木屑偶尔发出哔哔剥剥的声响。 宫殿的主人此刻正坐在宽大的桌案后，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苍白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似的轻触正缩在黑色毛皮上闭目养神的白色毛茸茸的小爪子，每碰到一下，宫殿的主人都会面无表情地眯起眼睛，默默发一会儿呆，然后继续低头看文件， 过一会儿再碰那小爪子一下。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当那苍白的手指再次来到那毛乎乎小爪子的所在地， 打算轻轻碰一下时， 却在记忆中的位置落了空。 手背上很快传来一阵柔软温热又有弹性的触感， 双黑的青年惊讶地抬起头来， 这才发现那白色毛茸茸不知在何时竟已经张开了眼睛， 此刻正用那雪白的小爪子一下一下踩着自己的手背，眯着琉璃般清澈的大眼睛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父亲。”有一阵子没见到父亲来地狱了，贝利亚尔面无表情地轻唤了一声，悄无声息地把手背翻了过来，让父亲的小爪子落在自己掌心，微微眯起的黑眼睛却轻易泄露了他心底的开心。 “嗯，这边情况怎么样？”因为这两百年中路西菲尔出入他宫殿的次数太多，为了避免被路西菲尔看出破绽，贝利尔在地狱这边猫身中清醒的时间并不太多。 这次他还是逮着路西菲尔回第六天准备开战的空挡，跑来地狱找贝利亚尔的。 之前贝利尔可是亲眼看到了海王联系路西菲尔，说海界出现恶魔了，自然要来贝利亚尔这多了解些地狱的情况。 贝利尔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虽然如果可以，他也希望恶魔能永远老实儿在地狱呆着，但这明显不可能，所以在得知注定要有此一战后，贝利尔反而希望恶魔的动作能痛快点，赶紧打起来，免得路西菲尔总神经紧张地拉着他操练—— 忍两百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被父亲的小爪子按得一本满足，贝利亚尔无声喟叹一声，这才跟父亲说起地狱如今的情况，“地狱已经有四分之三以上的大恶魔决定参战，这几个月他们一直在忙着集结各自手下的战力，一个月后会从地狱第一层向混沌界进攻。” “这么说来，出现在大海中的恶魔应该是在探路。”贝利尔沉吟道。 “没错，距离大恶魔们第一次得知混沌界和天堂的存在已经过去两百多年，他们虽然决定参战，却并不完全信任巴尔的消息，肯定要派手下亲自去打探过后，才会真正动身前往混沌界。” 贝利尔闻言，好笑地眯起眼睛，“看来那些大恶魔也并不都和巴尔一条心。” “在地狱，根本没有所谓的承诺和忠诚，巴尔一定也早知道那些大恶魔心中的盘算。”说到这，贝利亚尔微微顿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之前我们这些少数不参战的大恶魔，还收到了巴尔和那些参战大恶魔的联合通知，说让我们在战争期间都老实点，别因为他们暂时不在地狱，就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什么是不该有的心思？”贝利尔故作不懂地歪头看他。 被父亲萌了一脸血，贝利亚尔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把父亲按在他掌心的小爪子微微举高高了一点，在父亲习以为常地又用小肉垫在他掌心踩了几下之后，这才面不改色地道，“他是在警告我们好好看好自己的家，别把手伸到别人家去。” 贝利尔闻言，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个讽刺的笑容，漫不经心地道，“那就让那些‘别人家的’，再也回不去。” 这么说完，贝利尔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贝利亚尔摊平在桌案上的地狱分布图边，眯眼看了看地狱第七层那几个占着其他地盘的恶魔都叫什么，这才对贝利亚尔道，“这几个，都长什么样？” 当初贝利亚尔在地狱争地盘的时候，贝利尔因为猫身中力量微弱的关系，并没有帮到儿子多少，这次难得那些大恶魔作死，上赶着把自己打包送到天堂，贝利尔自然不介意帮儿子把那些和他争地盘的恶魔收拾干净。 听出父亲的言外之意，贝利亚尔黑珍珠般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倒也没拒绝父亲的好意，立刻掏出一颗记忆水晶，把几个他准备接手领地的参战大恶魔的影像、文字资料全都输入进去，这才把那记忆水晶交给父亲。 “谢谢父亲。”黑漆漆的眼底闪着布灵布灵的光芒，贝利亚尔难得腼腆地对贝利尔道谢。 “乖。”贝利尔笑眯眯地用肉垫踩了踩这小家伙的掌心。 一个月后。 地狱第一层。 往日只有最低等恶魔生存的荒凉大地上，此刻却几乎见不到任何弱小的恶魔。 由深渊大恶魔巴尔为首的恶魔大军，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已经陆陆续续在此集结。 这还是地狱第一次在一处集中了数量如此多的恶魔，放眼望去，整个地狱第一层几乎没有任何能够落脚的地方，喧天的吵嚷声在下面几层地狱都能听得分明。 站在地狱第一层高耸的深渊巨石旁，把整个恶魔大军都尽收眼底，作为恶魔大军最高统帅的巴尔，神情有些莫测——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足足两百年！ 一想到这两百年中，那些大恶魔总是变着法跟他打太极，想要从他这里挖出破除混沌界结界的办法，巴尔眼底的阴鸷不禁更加浓重了几分。 据巴尔最近派往混沌界的探子回报，大海中那些人鱼在这两百年中可是动作不少，他派去套消息的恶魔也几次险些被那些人鱼发现恶魔的身份，巴尔哪里还看不出，那些人鱼怕是早对恶魔有所防备。 如果不是地狱这群蠢货耽搁了这么久，整个混沌界都早被他收入囊中，哪还用等到现在！ 巴尔甚至怀疑，就是因为那些从他这套出去往混沌界方法的大恶魔派出的恶魔，让海族发现了恶魔的踪迹和意图，这才不自量力地准备反抗他！ 一想到此，巴尔的眼底顿时闪过几抹冰冷的凶光，唇边也现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就算那些人鱼再挣扎，在恶魔面前，也不过是以卵击石，根本不堪一击。 巴尔根本从未把混沌界的海族放在眼里，对巴尔来说，真正令他忌惮的，只有天堂那些长着翅膀拥有神圣力量的天使。 不过据他所知，天使大多都是温和善良，甚至连武器都没有的完全不懂得伤害为何物的愚蠢生灵，就算有能够以一敌百的炽天使在，巴尔也并未真的把天堂放在眼里。 至于眼前这些心思各异，打算与他一同攻打混沌界和天堂的大恶魔们，巴尔自然不介意在战争结束后，亲手送他们一程！ 站在黢黑的深渊巨石上，巴尔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在不远的将来，登顶三界至尊之位的辉煌景象。 …… 自从得知有恶魔出现在大海，路西菲尔便明白，这场与地狱的战争，终于要开始了。 两百年前得知恶魔的野心后，路西菲尔便严令所有天使禁止去往混沌界，之后特意调出了一队力量仅在炽天使之下的智天使，前往混沌界监视恶魔的动向，并且教授海族光明魔法。 在这两百年中，海王已经甄选出族中所有能够使用光明魔法的族人，并且在海底找到了类似光明晶石的矿石打造武器，还在整个海族推行了全民皆兵的政策，全体海族的战斗力都因此提高了一大截。 但就算如此，当真正面对恶魔时，海族无论从数量上还是实力上，都根本完全不够看。 因为此，在混沌界负责监察的智天使上报恶魔已经开始大规模向混沌界派兵时，路西菲尔便立刻令阿撒兹勒代领全体参战的力天使，前往混沌界保护海族和天堂的防线。 圣光历八千三百三十三年，由深渊大恶魔巴尔所带领的地狱大军第一次大规模进犯混沌界，天堂在此时向混沌界施以援手。 史上第一次光暗之战，就此拉开序幕。 第73章 第七十三天 在进犯混沌界和天堂这件事上， 数百位大恶魔虽然扯皮了整整两百年， 但当战争真正打响时，恶魔大军的动作却十分迅速。 距离路西菲尔封印地狱与混沌界通道已经过去八千多年， 封印的效力早已削弱了许多， 但即使如此， 那封印也仍能抵挡住大部分恶魔通过。 因为此， 巴尔找到的通往混沌界的方法，并不是走那处结界， 而是——打通整个地狱与混沌界的屏障！ 混沌界通往地狱的入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圣光历八千三百三十三年这天，一声巨大且沉闷的轰鸣声， 忽然从地底最深处传来， 令整个大地都震动起来。 混沌界的大地上， 无数飞禽走兽都被那末日般的地动所震慑，争先恐后地向远离巨坑的方向奔逃而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了许久， 传遍了整个大陆，一路蔓延到深海。 海底甚至也被陆地的地动所影响， 酝酿出一波波汹涌的海啸， 仿佛在与那深坑中的轰鸣分庭抗礼般，咆哮着一遍遍向陆地上涤荡。 混沌界的深海中，无数身披战甲手握圣光武器的海族早已早已整装待发。 “父王，恶魔要来了！”身披金色的轻甲， 金发碧眸的海族王子埃里克神情肃穆地对海王道。 “去吧， 我的孩子， 带领我们的战士，捍卫我们的家园！”王座之上，年迈的海王紧握着代表王族至高权利的三叉戟，郑重地把这沉重的责任托付给他的小王子。 “埃里克定不会让您失望！”对海王深深鞠了一躬，埃里克王子这才头也不回地走出王宫，带领早已整齐列队的海族大军，向海面上冲去。 混沌界的大海上，由力天使长阿撒兹勒代领的力天使军团，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在与埃里克王子的海族大军会合后，双方很快制定好了分别负责海中与空中的制敌对策，如今万事具备，只等恶魔来自投罗网。 “嘿，埃里克，放轻松点。”与海族王子在一块巨大礁石上商议半晌后，阿撒兹勒笑着对那神情紧绷的海族王子道。 由阿撒兹勒带领力天使支援海族的事，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定了下来，虽然为了避免被恶魔发现海族早就与天使联手，双方一直没有进行过什么大规模的演习，但作为双方带队的将领，阿撒兹勒与海族王子埃里克私下里却时常联系，一来二去后，倒是发现彼此性格十分相投，因此私交不错。 听阿撒兹勒这么一说，埃里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秉着呼吸，连忙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对阿撒兹勒笑了笑，“我才没有紧张。” 阿撒兹勒也不拆穿他，只爽朗地笑了笑，安慰地拍了拍埃里克的肩膀。 埃里克虽然已经六百多岁，但对于已经活了八千多年的阿撒兹勒来说，这位海族王子还是太过年轻了，以至于阿撒兹勒能轻易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似乎想掩饰自己的紧张，埃里克很快把目光放在身后那些把身体掩藏在苍茫海雾中的力天使身上，凝眸看了半晌，才低低叹息一声，“贝利尔大人没有来……” 阿撒兹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贝利尔是权天使长，权天使和能天使都在负责守卫天堂之门，他自然不会在这里。” 想到这两百年中每次联系时，埃里克王子都会变着法向他打听贝利尔的事，阿撒兹勒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贝利尔明明只往海族走了一趟，怎么就让位海族王子一直如此心心念念？ 见埃里克听到他的话后，失望地垂下眼睛，整条人鱼都像脱了水的鱼一样蔫蔫的，阿撒兹勒想了想，这才失笑地安慰他，“如果这边战况激烈的话，贝利尔没准会率权天使来支援。” 埃里克王子闻言，眼睛忽然亮了亮，一脸期待地向着苍穹之上望去，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那个光辉的银色身影从天而降。 把埃里克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阿撒兹勒不由得在心底笑骂，这海族的小王子果然一碰上贝利尔就脑子不好使，连他刚才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懂—— 如果混沌界的战况真的激烈到需要天堂再派一位天使长来支援，那么也就间接说明，届时的战况，一定已经严峻到了令海族和他所率领的力天使军团都无法抵挡。 而如果真的是那样，也不知道那时，这位年轻的海族王子，还能不能再露出从前那样灿烂明朗的笑容。 …… 身为这世上第一个诞生的深渊大恶魔，巴尔的能力毋庸置疑，尤其在他身边聚集着整个地狱四分之三以上的精锐力量时，就算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屏障再坚固，最终也还是被他所代领的大恶魔们合力击破了。 深不见底的深坑很快大片塌陷下去，成为一条几乎把整个混沌界大陆都劈成两半的蜿蜒峡谷。 第一次得见天光的恶魔们大口呼吸着混沌界不同于地狱的清澈空气，争先恐后地从那蜈蚣般趴伏在混沌界大地上的黑色峡谷中涌了出来，如同一群狂欢的蝗虫般迅速向整个混沌界扩散而去。 大地上很快传来无数动物的哀鸣，第一次来到混沌界的恶魔见到什么都新鲜，无论是那些覆盖在地面上的绒毯般的花草，还是蓊蓊郁郁的森林，无论是地上奔跑的动物还是天上飞的禽鸟，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部沦为那些永远饥渴的恶魔的食物。 只一天的功夫，混沌界的大陆便化为一片炼狱火海，无数动物的哀鸣喧嚣尘上，连天空都被那四起的浓烟熏成了肮脏的灰红色。 “殿下，我们还不动手吗？”混沌界的大海上，阿撒兹勒的副官一脸不忍地望着远处那片不断传来哀鸣的土地。 阿撒兹勒闻言，一向总是挂着爽朗笑意的俊脸上，此刻却冰冷得厉害，沉默半晌，才对副官道，“再等一等。” 力天使副闻言，不甘地又向陆地上望了几眼，欲言又止地又想劝阿撒兹勒殿下几句，垂眸打算躬身行礼时，才发现，阿撒兹勒殿下紧握着剑鞘的手背上早已青筋暴起。 心底叹息一声，力天使副这才明白，原来阿撒兹勒殿下心底的忍耐，丝毫不亚于自己。 不过既然如此，殿下为什么还不下令让力天使们去阻止那些恶魔呢？ 阿撒兹勒现在确实忍得很辛苦。 天使生来就是仁慈和善，与世无争的种族，平日里甚至连颗花花草草都舍不得踩死，炽天使更是其中翘楚。 因为此，从陆地上传来第一声哀鸣起，阿撒兹勒就已经想要冲上陆地去阻止那些恶魔。 但他终究还记得自己这次来混沌界的任务——路西菲尔早已预料到了如今的情况，所以他对阿撒兹勒下的命令是，尽力保护好深海中海族的生命。 阿撒兹勒一直都明白，路西菲尔为什么特意强调“海族的生命”。 混沌界的生灵实在太多了，海族作为混沌界唯一有灵且能够对抗恶魔的种族，自然是天使最先需要保护的对象。 事到如今，阿撒兹勒只远远看着，感受着，都能明白，仅凭他和他身后的力天使军团，根本无法救下整个混沌界，甚至，能不能从恶魔手下保全身后这些海族的生命，都是个未知的答案。 所以，根本不是他不想去救陆地上那些正被恶魔肆意屠杀的生灵，而是，他也有心无力，力不从心！ 这还是阿撒兹勒诞生至今，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强烈的无力感。 狠狠闭了闭因为长久凝视而反酸的眼睛，在有恶魔冲入大海后，阿撒兹勒终于抽出挎在腰间的长剑，率先向那些丧心病狂的地底生物冲去。 …… “报——！巴尔大人！大海中出现了抵抗我们的生灵！”在遭遇阿撒兹勒所带领的力天使大军后不久，很快有恶魔把这消息上报给了坐镇在地狱出口处的巴尔。 巴尔闻言，目光冰冷地睥睨了那前来传信的恶魔一眼，“怎么？区区几个海族，你们都无法解决？” 被巴尔仿佛看死物的目光摄住，那恶魔丑陋的脸上迅速渗出大片浓黑的粘液，哆哆嗦嗦抖了半晌，才终于咬牙吼了出来，“天使——！是天使！我们遭到了天使的伏击！很多很多！” 巴尔闻言，狰狞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讶。他麾下的大恶魔闻言，立刻上前询问巴尔，“大人，是否要我带队去会会那些天使？！” 野兽般的竖瞳在眼眶中转了转，巴尔脸上蓦地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不。” 他的目光望向远方的大海，脸上的笑容在身后无间地狱的衬托下，更显狡猾与残忍，“之前那群蠢货不是跑得很欢么，不如让他们先去试探那些天使的实力。” 他说的是与他一同来到混沌界那些大恶魔。 一说起这个，巴尔麾下那恶魔就一脸忿忿。 之前在地狱时，那些大恶魔明明都向巴尔大人保证过，在恶魔大军攻入混沌界后，一定会听从巴尔大人的调遣，谁能想到巴尔大人刚与他们合力轰开两界的屏障，那些大恶魔就立刻变了脸，简直像发疯的野马一样根本完全不听从巴尔大人的命令，争先恐后向混沌界四散而去。 不过，就像巴尔大人说的，让那群蠢货先去与天使对上，倒也没什么不好，毕竟除了他们以外，整个地狱对天使的了解都十分稀少，所以那些恶魔根本不知道，在天使之中，其实也并不全都是些弱小的存在。 一想到这，那恶魔脸上也很快现出与巴尔相同的对于即将到来的好戏的期待。 “呲啦——！”裂帛般沉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同时，大片紫黑的血液也很快迎面而来。 用风元素竖起的屏障弹开那些肮脏的血液，阿撒兹勒耳中还能听到那恶魔临死时的哀嚎。 浅金色的眼底有一瞬的动摇，在看到满目的血色后，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 退到力天使军团的后方，阿撒兹勒沉着脸，有条不紊地执行起之前早就商议好的计划来。 在发现有天使在大海上支援海族后，发现天使踪迹的大恶魔很快招来大风，吹散了弥漫在整个海面的大雾，数以万计的力天使军团这才第一次正式出现在恶魔大军眼中。 “是天使——！那么多天使！哈哈哈哈！”在险些被那铺天盖地的雪白翅膀闪瞎眼后，恶魔们很快发现这些天使果然都是个顶个的美人，当即色心大起，所有会飞的恶魔全部饿虎扑食般向大海上空扑去。 至于那些不会飞行的恶魔，则全都下饺子一样争先恐后向大海中扑去，在那里，他们可是看到了不少漂亮诱人的人鱼。 这混沌界，果然与巴尔大人所说的一样，全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哈哈哈哈！ 潮水般的低等恶魔虽然都被美色糊了眼，坐镇后方的大恶魔们脸上的神色却都有些凝重。 “妈的！巴尔竟然没告诉我们，天使竟然和海族联手了！”面色阴沉地望着远方海面上那些从容不迫看着低等恶魔冲入大海的天使和海族，一个大恶魔黑着脸骂道。 “事到如今，就算知道了，我们也不可能放弃已经到手的肥肉！”另一位大恶魔同样面色阴沉地道。 “先看看情况，我总觉得那些天使和海族不太对劲。” 那大恶魔的话音刚落，整个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整片辉煌耀眼的巨大光网，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把所有脱离陆地范围的恶魔全数包了进去。 刺耳的呲啦声很快在那光网中响起，在远方观望的大恶魔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阵与之前陆地上的动物们遭到屠杀时十分相似惨叫，很快自那光网中传来。 神色猛地沉了下去，一直观战的大恶魔们这才发现，那惨叫的源头，竟是恶魔。 第74章 第七十四天 猝不及防被那一张张光网捕捉到的时候， 所有恶魔都是懵逼的， 因为在他们来到混沌界之前，上峰的恶魔们从未告知过他们，在混沌界竟然还有生灵胆敢抵抗恶魔。 但他们很快就没有闲心想这些了，因为恶魔们惊恐地发现， 当那轻飘飘的闪着金色流光的大网，接触到他们身体的时候，他们体内的魔气竟然像是遇到热油的水一样，迅速沸腾起来。 皮肤被腐蚀的呲啦声此起彼伏， 回过神来的恶魔这才发现，那光网竟然能轻易破开他们坚硬的身体， 消弭他们赖以生存的黑暗之力，这让之前还无比嚣张的恶魔们，全都惊恐地挣扎起来。 但他们越挣扎，那光网就束缚得越紧，身体被腐蚀得也就越厉害，强烈的疼痛与恐惧，让之前还无比嚣张， 企图把天使和海族全都抓回去恣意享用的恶魔们，全都鬼哭狼嚎大声求饶起来。 那震天的哀嚎声， 把第一次动手伤害其他生灵的力天使们都惊住了， 有不少力天使甚至下意识放松了魔力输出， 只几息的功夫， 就有不少恶魔从那光网之中迅速挣脱， 满怀恨意地向力天使们攻去。 恶魔可不是心怀仁善，对恶魔都不忍下手的天使，面对伤到他们的天使，身上满是焦痕的恶魔一个个都像疯狗一样，逮住一个力天使就恨不能啖其血肉。 由雪白羽翼构成的队伍中，很快出现了片片血色，天使凄惨的哀嚎令一直纵观全局的阿撒兹勒狠狠皱起眉头，立刻张开翅膀前去把那些漏网之魔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 神色冷冽地一剑劈死三个围攻力天使的恶魔，阿撒兹勒面色黑沉地望着那力天使身后被撕裂的羽翼，在令那力天使去后方找医疗队救治后，这才沉声对所有力天使道，“不要分神！”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如惊雷般响彻了半边天空。 被同僚染血的模样惊得心神不稳的力天使们，这才回过神来，一想到刚才那些恶魔残忍撕裂同伴身体甚至翅膀的模样，望着那些恶魔的目光都渐渐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动作利落地甩去长剑上肮脏的紫黑色血液，阿撒兹勒望着麾下神色坚毅，杀敌动作也变得迅猛了许多的力天使们，从战斗打响开始就一直拧着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身为天堂之中第一批真正见血且参与了杀戮的天使，也不知道他麾下的这些力天使们，未来会怎么样？ 想到当初加百列麾下那只是被恶魔惊扰，都险些衰竭而亡的大天使露娜，阿撒兹勒心中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与心慈手软出现了小小混乱的天使不同，一直战斗在大海中的海族们，深知大海是他们的家园。 为了保护大海和他们的族群，海族的战士们即使面对恶魔的凄声哀嚎，手上也还是不曾有分毫放松。 由光明祭祀织就的光网依旧成片成片撒下去，把那些进入大海的恶魔捕捉进去，之后不断绞紧，再绞紧，直到把那些丑陋的恶魔彻底绞碎成无数残破的肉块，这才放松光网，继续捕捉其他入海的恶魔。 海族的其他战士则飞速穿梭在海洋之中，用手中的光明武器与那些漏网的恶魔拼死一战，誓死捍卫身后的家园！ 因为没有退路，海族战士们的表现在这一刻十分亮眼，不但让阿撒兹勒心中赞叹，也引起了一直在远方观战的诸多大恶魔的注意。 “那亮闪闪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眼看着麾下的恶魔们一个个前赴后继地跑去海里送死，有大恶魔暴躁地低吼。 “应该是光明类的武器。巴尔之前提过，光明类的魔法和武器会对恶魔起到压制的作用。”另一个大恶魔若有所思地道。 “我他妈才不管那些玩意儿是不是能压制恶魔，我只知道，老子现在看那些海族特别不顺眼！” “那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给那群儿长鳞片的小东西，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混沌界的大海十分广袤，即使有阿撒兹勒和数以万计的力天使军团，再加上为数不少的海族战士，也依旧不可能严防死守住陆地通往大海的每一寸海岸线。 更何况在此之前，潜伏在后方的大恶魔们已经暗中观察了阿撒兹勒和埃里克王子的位置许久。 在低等恶魔大军又一次攻向大海，短暂牵制住阿撒兹勒和那海族王子的全部精力时，有一队擅于隐匿踪迹的高等恶魔，在两位大恶魔的带领下，悄无声息潜入了深海，面色狰狞地向着海底最深处极速行去。 混沌界之上，天堂之门。 与往日和平安宁，被绚烂云霞笼罩的情景不同，近日天堂之门的气氛十分紧张，戍卫在此的守卫天使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时刻准备与进犯天堂的恶魔开战。 天使兼大天使长加百列、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权天使长贝利尔以及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也都在此齐聚一堂。 从几个月前得知有恶魔出现在混沌界开始，整个天堂便开始迅速运转起来。 时至今日，当面对终于冲出地狱的恶魔大军时，准备充分的天堂倒也并没有太过手忙脚乱。 阿撒兹勒所率领的力天使虽然数量众多，但因为要看顾海族，恶魔的数量又太过庞大，所以有不少恶魔都趁着力天使分身乏术的时候，迅速飞上了天堂。 守卫在此的天使们当即与那些来犯的恶魔激战起来。 站在路西菲尔身旁，贝利尔神色淡漠地望着正与恶魔战斗的守卫天使们，在看了一会儿后，神色忽然有些微妙。 他侧过头看了看路西菲尔的脸，果然发现路西菲尔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贝利尔到底还是没把想要骂天使蠢的话说出来。 真不是贝利尔对天使要求太严苛，而是天使在某些方面，真的让贝利尔感到十分无语—— 当面对那些冲上天堂的恶魔时，数量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守卫天使们，竟然还会选择一对一这样“公平”的方式与恶魔对战。 贝利尔之前就不止一次想过，天使是太过善良的生灵，即使面对恶魔，也仍会生出怜悯之心。 或许是因为此，那些第一次与恶魔对战的守卫天使们，难免束手束脚，闯到此地的恶魔们却不会因此留手。 在发现许多天使竟然只是在旁观，并不上前围殴他们之后，那些被天使1v1的恶魔顿时狞笑起来，一边大骂天使愚蠢，一边熟练地运用起在地狱练就的超强战斗力，几乎全部一面倒地压着守卫天使在打。 那些与恶魔交手的守卫天使身上很快出现大片血色，有的甚至被恶魔撕扯掉了翅膀和四肢，发出凄惨的哀鸣。 这与“预知梦”中极为相似的场景，显然刺激到了原本打算让那些守卫天使们锻炼锻炼的路西菲尔。 站在路西菲尔身边，贝利尔只觉得他身边的炽天使长周身气压越来越低。在狠狠一颤后，路西菲尔终于唰地绽开翅膀，提剑朝那些无比嚣张的恶魔极速飞去。 “喂喂，说好的我们这些天使长只看着，不动手呢？”万万没想到他们四个钟第一个忍不住的竟然是路西菲尔，加百列从片刻前便一直紧皱着的眉，这才终于放松了几分。 她的语气虽然轻松，翠绿的瞳仁却十分冰冷，手中立即现出一把金色的长弓，动作迅猛地勾弦搭弓，眨眼的功夫便放出大片金色闪电般的箭矢，把那些刚刚飞上天堂之门的恶魔全部烧成了灰飞，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阿斯蒙蒂斯见状，也立刻抽出长剑，径直向着天堂之门的方向飞速掠去。 被三位天使长这又是着急又是护短的行动看得心中好笑，贝利尔的神情有些无奈。 在此之前，路西菲尔明明和他们三个商量好了，这场与地狱的首次战斗，主要用于给从未见过血的天使们好好练练胆量，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几位天使长一定不能出手，不然根本起不到锻炼守卫天使们的作用。 没成想，在恶魔大军还未完全到来，只是先零散来了几百只漏网恶魔的情况下，路西菲尔他们就先忍不住了出手了。 想到路西菲尔刚才忍得手背青筋暴起的模样，贝利尔暗金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柔和，也懒洋洋提着鞭子，向他手下那群刚才被恶魔耍得团团转的权天使飞去。 一鞭子扯过一个险些撕了他麾下权天使翅膀的高等恶魔，在那恶魔一脸懵逼的时候，贝利尔眯眼瞪了眼那些怔怔望着自己的权天使，声音冷淡地道，“谁告诉你们，在对付恶魔的时候，必须一对一的？”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贝利尔殿下亲临，那些权天使们懵了有一会儿，才在面面相觑后，小声说道，“没……没谁告诉我们，我们就是觉得，几个天使打一个恶魔不太好。” “哪里不好？”面无表情地用鞭子卸了那高等恶魔一条胳膊，在那高等恶魔惨叫出声的同时，贝利尔一鞭子把那恶魔甩到权天使脚下，“现在，你们几个一起上。” “好，好的殿下！”几名权天使顿时上去对着那高等恶魔一阵拳打脚踢，直把那恶魔踹得鼻青脸肿。 “拔出你们的剑！刚才你们的同胞被他撕裂的翅膀，还险些杀害了他们，你们难道还想让他活着离开天堂？！”见那些权天使迟迟不肯拔剑，贝利尔冷着脸喝道。 “殿，殿下……”有几个从未动手杀害过任何生灵的权天使，立刻下意识退后。 贝利尔见状，直接一鞭子把那恶魔抽成肉泥，紫黑的肮脏血液顿时溅了那些权天使一身一脸。 他们惊恐地睁大眼睛，眼眶都变得红红的，有几个甚至迅速转过头干呕起来。 “这里是战场，你们是守卫天堂之门最重要的防线，恶魔是敌人，死不足惜。”声音冷淡地用扩音魔法把这句话传遍整个天堂之门，贝利尔深深望了眼远方听到他的话后，回头看过来的路西菲尔，这才又从不远处勾了几只恶魔过来，扔在权天使群中，让他们与那恶魔厮杀。 贝利尔这次并没有直接出手，只冷眼看着那些权天使与那几个恶魔周旋。 一开始被鞭子抽进众多天使的包围圈时，那几个恶魔还紧绷着神经，觉得今天药丸，但在发现那些美丽的天使竟然大多只用剑柄和关节来攻击他们，根本完全不会真正伤到他们后，那几个恶魔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很快对权天使群发起猛攻。 贝利尔之前的表现确实刺激到了那些权天使，也让权天使们心中生出了诸多恐惧、羞愧和不忿，这种第一次出现在权天使们心中的负面情绪，在见到有同伴重伤，濒临死亡后，终于全面爆发了出来，让他们的眸中第一次染上了强烈的憎恶与恨意，纷纷举剑向那些恶魔劈头盖脸袭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贝利尔，这才微微放缓了神色，不着痕迹地把那些恶魔亲手送到权天使们的剑下，看着他麾下那些纯洁的天使在第一次杀戮后露出痛苦迷茫的神情，之后又一波波把飞上天堂的恶魔继续甩进权天使群，让权天使们一次又一次亲手杀掉那些恶魔。 到后来，几乎所有权天使的脸上、身上都染上了恶魔紫黑的血液，间或夹杂着天使鲜红的血液，权天使们的剑却原来越快，脸上也再没有挣扎和无措，近乎麻木地砍杀着那些不断冲上天堂的恶魔。 身边传来一声轻叹，贝利尔若有所觉地侧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到来的路西菲尔，正满脸复杂地望着浴血的守卫天使们。 “这样好吗？”他低声问贝利尔。 “总比让他们在我们看顾不到的地方，死在恶魔手下好。”贝利尔神色淡漠地回道。 路西菲尔闻言，眼中的神色更加复杂，过了半晌，才终于重重叹了一口气，也不反驳贝利尔的话，只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天堂之门上空立刻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能够覆盖住整个天堂之门的光幕，把整个天堂之门都笼罩了进去。 那光幕之中很快飘下无数金色的光点，如雪花般飘摇而下，被那金色雪花触碰到的恶魔全都立时化为飞灰，接住那雪花的天使们则迅速愈合了身上的伤口，消去了积累多时的疲惫。 他们都怔怔望着那仿若神迹的盛大光幕与金色雪花，感受到炽天使长祝福的他们都迅速红了眼眶。 “路西菲尔殿下！”他们欣喜地高呼着路西菲尔的名字，仿佛只是念着这个名字，就可以无所畏惧。 伸出掌心接住一片金色的雪花，路西菲尔这才叹息般对贝利尔道，“贝利尔，虽然你说的都对，但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天使们在我眼前受伤这件事。” “既然他们尊称我一声殿下，我便要用我所有的力量，去守护好他们和身后的整个天国。” 第75章 第七十五天 虽然在“如何快速教育好麾下天使”这个问题上存在些微小的分歧， 但在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双管齐下下， 戍卫在天堂之门的天使们倒是越战越勇。 到后来， 几乎再不会有任何天使会对恶魔手下留情， 倒是难得让贝利尔心中生出几分欣慰。 在贝利尔打算先回水星天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路西菲尔身上的通讯水晶突然亮了起来——是那颗与海王联系的通讯水晶。 眉头微蹙，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立刻意识到，海族那边的情况或许有变。 果然，在接通海王的传讯后，他们立刻听到了海王充满焦虑的求救， “路西菲尔大人，有一批恶魔绕过了海上的防线， 偷偷潜入了海族王城！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我立刻过去！”路西菲尔当机立断， 挂断通讯就要往混沌界去。 贝利尔却把他拦了下来。 “你是天使军团的总指挥，天国随时可能发生突发事件， 海族王城那边我去就行。”从路西菲尔手中接过那块深蓝的通讯水晶， 在得到路西菲尔肯定的点头后，贝利尔立刻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前往混沌界。 混沌界的战况显然比天堂激烈得多， 战争才开始没多久，恶魔的大部分力量都被牵制在了海岸线上， 一时半会儿估计还没太多工夫大肆进攻天堂。 趁着下落的功夫大致看清了如今的局势， 贝利尔倒也没在主战场上多纠结， 毕竟海族王城那边还在等待他救援， 很快自战场的边缘潜入深海。 他隐匿行踪的技能登峰造极， 倒也真没被任何天使或者恶魔察觉到。 贝利尔赶到海族王城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情况远比海王在通讯中所说的要严重许多。 昔日笼罩在整个海族王城上方的保护罩已经消失不见，海族聚居区的建筑群中四处零落着人鱼的断肢，光华闪烁的发光植物大多残破不堪，彻底失去了光彩，这座曾经充满欢笑与和平的乐土，此刻看上去竟像是一座空旷的死城。 “呜……”在去往海族王宫的路上，贝利尔忽然听到一声细不可闻的呜咽。 他很快在一处残垣的海草丛中发现一只只有他一臂长的红尾小人鱼。 那红尾小人鱼手中正抱着一截比他身子还大的深红鱼尾，声音和呼吸几乎听不到，眼泪却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滑落，化作珍珠铺满了水草丛底。 见贝利尔拨开水草丛，那小人鱼被吓得无声抽泣了一下，张着嘴就冲贝利尔的手上狠狠咬去。 贝利尔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小家伙崩掉了一颗牙，在发现那小家伙一脸被惊呆的模样，之后一撇嘴，抽泣声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大声哭出来，贝利尔立刻把那小东西从海草丛中拎了出来，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闭嘴，不许哭。” 他急着去海族王宫，如果不是担心这小东西会遇上可能四处游荡的恶魔，贝利尔才不会管这不分好歹的小东西。 贝利尔虽然打算带上这小人鱼，但对于那小人鱼手中死死抱着的深红鱼尾，贝利尔却并不想带。 不过看那小家伙的模样，贝利尔倒是能大致猜出那残破鱼尾的原主人大概是这小人鱼的亲人，当即“啧”了一声，把那小人鱼手中的鱼尾扯了出来，扔进储物空间。 手中的鱼尾没有了，小家伙立刻嚎啕大哭起来，珍珠噼里啪啦砸了贝利尔满怀，贝利尔立刻把那小人鱼也扔进了储物空间，被穿耳魔音震得轻微耳鸣的大脑这才缓和了几分。 为了以往万一，贝利尔在进入海族王宫的时候，依旧隐去了身形。 他很快在海王的宫殿中找到了已经被恶魔强抢了三叉戟，胸中也掏出个巨大窟窿的海王。 “老东西！这就是你们与恶魔作对的下场！”为首的恶魔贝利尔认得，竟然恰好是之前贝利亚尔给他的记忆水晶中的面孔。 能被贝利亚尔列为对手的恶魔，显然已经达到了领主级别，在地狱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方霸主，如此，贝利尔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海族王城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毁成这样。 一鞭子上去直接把那大恶魔和海王宫殿中的其他几十只恶魔都抽得灰飞烟灭，伸手接住从空中掉落的三叉戟，贝利尔这才来到海王身边，往那年迈的海族王者身上扔了个治愈魔法。 “贝利尔大人……您来了。”乍一见到贝利尔，狼狈倒在地上的海王面色平静。 贝利尔轻轻点了点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一样继续施展治愈魔法。 “没……没用了。”喉中咳出一腔深蓝的血液，海王苦笑着摸了摸空荡荡的胸膛—— 在他给路西菲尔大人发去求援通讯的时候，他的心脏已经被恶魔挖走了。 天使的治愈魔法虽然厉害，但海王多少还是清楚，天使并不能起死回生。 这世上的任何生灵，在失去心脏之后，都注定无法存活。 这是任何治愈魔法都束手无策的不治之症。 贝利尔自然也知晓这件事。 身为曾经的冥府诸神之一，贝利尔虽然对死亡有着特殊的见解，也能在某种程度上起死回生，但在这世上，目前能让他顶着被法则抽死的压力这么做的，只有贝利亚尔。 所以对于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海王，贝利尔只低声问了他一句，“你有什么话要带给埃里克吗？” “请，请您带我把这三叉戟……交给埃里克。”手指紧紧握住贝利尔手中的三叉戟，海王艰难地说道，“从今往后，埃里克……就是海族的王……” “我会把你的话带到。”贝利尔认真地对海王承诺。 “感谢您，贝利尔大人……”银灰色的眸子疲惫地渐渐合拢，海王最后的话几乎低得听不见，“请您……帮我……好好看着那孩子……” 因为没有得到贝利尔的回应，海王那周围布满褶皱的双眼一直执拗地不肯闭合，即使明知道这位贝利尔大人生性淡漠，但埃里克和海族是海王死前唯一的牵挂，所以即使明知道这请求有些强人所难，海王也依旧执着地望着贝利尔的眼睛，用尽全力紧握着三叉戟，眼底满是殷殷的期盼与请求。 这是贝利尔第二次直面海王对孩子殷切的爱，第一次是两百年前对艾菲儿，第二次是对他的儿子埃里克。 透过那双满是哀求的银灰色眼睛，贝利尔似乎看到了久远的过去，他的父神母神也是如此去深渊之中请动塔尔塔洛斯，只为了为他挣出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我答应你。”半晌后，贝利尔听到自己叹息着说道。 “感谢您……感谢……”那双属于父亲的眼眸，在得到贝利尔的承诺后，终于失去了光彩。 把海王的尸身安置在王座之上，贝利尔这才发现，海王的神情十分安详，根本看不到任何痛苦，仿佛根本不曾遭遇过那样残忍的挖心之痛。 是因为自己答应了他，会看好埃里克吗？ 带着这样浅浅的疑惑，贝利尔很快离开了海族王城，浮上海面，找到了正浴血奋战，杀红了眼的海族王子埃里克。 一个光明魔法下去，把埃里克周围方圆十里的恶魔全数清理干净，在看到埃里克用那双大海般湛蓝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后，贝利尔面色微沉地来到他跟前，把手中的三叉戟交给他。 乍一看到那金色的三叉戟，埃里克还愣了下，因为那实在太过眼熟，从埃里克记事起，就一直被他的父王紧紧握在手中，从未有一刻放松过——那是海族之王的象征。 埃里克还记得小时候，他总是想方设法想要从父王手中抢过那三叉戟玩，每次都会被父王吹胡子瞪眼打屁股，把他屁股都打肿，让他哭出一王座的珍珠后，父王这才会把他抱在怀里，告诉他，那三叉戟是海族至高的象征，唯有能够肩负整个海族责任的王族，才能真正把它握在手中。 埃里克还记得父亲曾对他说过，只要父亲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让那三叉戟旁落在任何心怀叵测的海族手中。 但现在，它却出现在贝利尔大人手中。 埃里克怔怔望着那三叉戟，见到贝利尔大人的兴奋和喜悦迅速在他脑海中消弭。 他的眼眶迅速红了，几乎用气音问贝利尔，“这……这是什么？” “海王让我把他交给你，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海族的王。”贝利尔神色沉沉地把那三叉戟送到他手中。 脑海中嗡地一声，埃里克不敢置信地紧握着那三叉戟，眼泪争先恐后从眼眶中滑落，化作一粒粒珍珠坠入大海，“我父王他……？” “有恶魔绕过海面，潜入到了海族王城。王城之中，几乎没有任何活口。”贝利尔近乎冷酷地把海族王城的情况告知给这摇摇欲坠的海族王子。 “不——！”撕心裂肺的悲鸣顿时响彻在整个海面。 听出埃里克声音的海族，都惊讶地向埃里克的方向望去，耳中却只能听到他们日渐沉稳的王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嘶鸣，“那群畜生——！那群畜生！！！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见埃里克情绪激动，整个人鱼都要厥过去，原本想把那小人鱼交给埃里克的贝利尔立刻后退几步，把位置让给听到埃里克哀鸣后迅速上前的诸位海族将领，在找了一圈，发现目前似乎并没有适合接手那小人鱼的海族后，这才叹息着向阿撒兹勒那边去了。 “贝利尔，你怎么来了？”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在战争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见到贝利尔下界，阿撒兹勒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往不断传来悲泣的海族那边看了一眼，“那些海族怎么了？” “路西菲尔收到海王的求救，说有恶魔潜入海底。我赶到的时候，恶魔已经屠杀了整座海族王城，海王也没能幸免于难。”贝利尔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还把埃里克已经成为现任海王的事告知给了阿撒兹勒。 听到海王和留守在海族王城的海族全部罹难，阿撒兹勒狠狠怔了下，眼中顿时蒙上一层浓重的阴霾，“那群该死的恶魔，怎么会这么丧心病狂！” 为了抵抗恶魔，海族这两百年几乎全民皆兵，唯有身体素质十分不好的老弱病残才不在“兵”的范围内。 因为此，这次留守在海族王城的，几乎全都是海族的老人和孩子，因为有海王和防护罩的原因，海族的战士们这才能放心前往海面战斗，他们之前如此拼命拦截斩杀恶魔的原因，也正是因为万万不能放恶魔进入海底，破坏他们的家园。 但现在，那些恶魔竟然在他们完全不知情的时候，如此轻易地毁灭了他们的家园，杀尽了所有留守的老人孩子，如此丧心病狂的行为，彻底点燃了所有海族战士的怒火。 如果说，之前他们抵抗恶魔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家园，那么在此之后，他们就是真的与恶魔有了血海深仇，恨不能把所有恶魔屠戮殆尽，以慰亲人的在天之灵！ 大海开始愤怒的咆哮，失去亲人的海族全都杀红了眼。 成为新任海王的埃里克手中紧握着象征海族王权的三叉戟，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这三叉戟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象征，更蕴藏着能够守护整个海族的力量。 在他接手那三叉戟之后，他很快得到了唯有每任海族之王才能得到的王族传承。 汹涌的波涛很快在他周身汇聚，渐渐凝成一扇巨大的湛蓝色海墙。年轻的新任海王浮在高高的海墙之上，愤怒地挥舞着三叉戟，神色冰冷地驱赶着滔天的海水席卷上陆地上的每一寸海岸，把那蚂蚁般汇聚在此的恶魔都拍碎成一块块肮脏的肉泥。 “想不到海族竟然还有如此强力的天赋魔法。”命力天使军团全部飞高一些，以免被那一重重袭上海岸的海啸波及到，阿撒兹勒略显惊讶地道。 “埃里克本身本身并不具备这样的力量，应该是那三叉戟的问题。”贝利尔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站在海墙上，冷静且疯狂向恶魔进攻的新任海王。 “可是如果那三叉戟有那样的能力，海族王城为什么还会出事？”阿撒兹勒不解地道。 想到海王那与两百年前相比，似乎苍老了不少的布满褶皱的容颜，贝利尔眉尖忽然蹙了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向埃里克那边飞去。 在得知海族王城被毁，所有留守在城中的海族，包括海王都被恶魔全数屠戮殆尽后，愤怒的海族立刻向恶魔展开疯狂的报复，因此杀红了眼的海族们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那在战场上匆匆继任的新王，脸色正变得越来越苍白。 “好了。”一把握住埃里克还想继续挥动的三叉戟，贝利尔看似没怎么用力，埃里克却发现自己再挥不动那三叉戟一下，也再无法调动三叉戟中磅礴的力量。 “滚开！”他愤怒地对贝利尔咆哮。 “啪！”贝利尔直接一耳刮子抽了过去。 正在气头上的埃里克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海族，顿时都懵了。 “冷静点了吗？”贝利尔面无表情地望着埃里克。 要不是因为海王临终的拜托，他才懒得管这脑子有坑的海族王子。 被贝利尔抽得整条人鱼都险些厥过去，面对自己喜欢了两百年的天使长，埃里克心中的愤怒顿时化作无边的委屈，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声音哽咽地问贝利尔，“你……你干嘛打我？” 其他海族也都紧张地望着贝利尔，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和他们站在一边的这位天使长，竟然阻止他们的新王向恶魔复仇。 “如果我不阻止你，不出半个月，你就会耗尽力量而死。”把那三叉戟重新扔回埃里克的怀里，贝利尔神色冷淡地对他道，“你难道真以为，你之前发动那些海啸的力量，全都来自于这三叉戟？” “难道不是？”埃里克茫然地看贝利尔。 “你可以想想，你父亲曾经像你那样使用过三叉戟几次。” 埃里克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不明所以地道，“好像有三次，一次是在海底喷发火山的时候，另外两次是海族王城遭遇海底怪兽袭击的时候。” 见埃里克还没明白，贝利尔干脆不再不指望他自己想明白，指着那金色的三叉戟道，“这三叉戟虽然有魔力增幅的作用，经它所展现出的所有力量，却都来自使用者本身。你父王使用的次数不算多，这才如此长寿，但如果像你之前那样毫无节制地使用，你的生命力会迅速透支掉，能不能坚持到这场战争结束，都是个问题。” 听贝利尔说完，海族的众多将领顿时吓得把埃里克团团围住，这才发现埃里克那一头灿金的长发，竟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内褪去了大片金色，变得黯淡无光。 诸多从小看着埃里克长大的雌性海族当即忍不住哭了出来，请求埃里克不要再如此透支自己的生命力，性格相对内敛的雄性海族们也都高声对埃里克道，他们会与埃里克一同为逝去的海族报仇，海族并不是埃里克自己的责任，也是他们所有海族的！ 他们已经失去了前任海王，不能继续失去埃里克这位新王了！ 失去父王后一直被仇恨蒙蔽的双眼终于变得清明起来，埃里克深深望了一眼已经转身离去的贝利尔，无声咽下满腔的感激与爱慕，终于应下族人们的请求—— 贝利尔大人和他的族人们说得都不错，在战争还未结束的现在，他作为海族的王，再不能那么任性。 从此以后，他将成为整个海族新的支柱，代替父王，继续守护好他们的族人和家园！ 阻止埃里克的自残行动后，贝利尔便与阿撒兹勒道了别，说办完事了，打算回天堂。 在挥别阿撒兹勒后，贝利尔却并没有立刻离开混沌界，而是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前往已经被诸多恶魔所占领的混沌界大陆。 在战争开始前，贝利尔曾答应过贝利亚尔，会帮他解决掉那些挡到贝利亚尔路的大恶魔。 原本贝利尔是打算等那些大恶魔自投罗网，主动把自己送到天堂门口再动手的。 但他显然低估了这些大恶魔的智商，在发现天使和海族联手后，贝利尔竟没在海岸线附近看到任何大恶魔。 倒是之前在海族王宫里解决掉的那两只，算是歪打正着了。 之前打算代替路西菲尔下界的时候，贝利尔就想好了，等解决完海王那边的事以后，顺手帮贝利亚尔搞定那些小麻烦。 没想到中途竟然还被海王临终托了一把孤，这多少让不喜麻烦的贝利尔心中有些烦躁。 因为此，贝利尔在找到陆地上扎堆的大恶魔后，倒是完全没有留手。 原本他只打算解决些碍儿子眼的大恶魔就得了，被前任海王一刺激之后，贝利尔这就有点收不住手了。 因为此，在混沌界的主战场上，很快出现了很多大恶魔无声无息离奇死亡的诡异事件。 这不由得令那些一直在观望情况的大恶魔们纷纷紧绷起了神经，纷纷猜疑是不是巴尔因为他们在冲到混沌界后，撕毁了早先的约定，开始对他们进行打击报复了。 大恶魔们魔心惶惶，直接影响到了手下恶魔们进攻的脚步，原本前赴后继准备前往大海中对付海族与天使的恶魔们，很快收到顶头上司们命他们立即回防的命令。 一时间，整个战场上的恶魔都纷纷退回各自的领袖身边。 整个恶魔阵营中的氛围，顿时变得波诡云谲起来。 第76章 第七十六天 贝利尔不是没有注意到恶魔阵营中发生的变化， 不过在弄死不少大恶魔后， 贝利尔想，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如干脆一口气把这次参与战争的所有高层恶魔都弄死算了， 不然这战争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但就在贝利尔打算对剩下的那些大恶魔动手时，一种似曾相识的仿佛被什么死死盯上的感觉，让他浑身的寒毛都险些炸起来。 “不会吧……”他暗自嘀咕一声，不信邪地甩鞭子想弄死不远处的几个大恶魔， 身体却反被虚空中不知从何而来的东西狠狠抽了下。 火辣辣的疼痛从背后传来，贝利尔头顶瞬间爆出一个十字花， 气得立马对空无一物的虚空竖起中指。 麻蛋！他就知道，之前那无比熟悉的被谁死盯着的感觉，果然又是法则这个蛇精病！ 时隔几千年再次被法则抽鞭子，贝利尔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还记得，上次他被法则抽鞭子，是因为法则不让他弄死深渊大恶魔巴尔，甚至还间接让利维坦把他撞进了地狱第九层的深渊之湖， 之后阴差阳错地生出了贝利亚尔。 一想到这件事，贝利尔就对法则充满了怨念。 不过在那之后， 法则倒是再也没出现过， 贝利尔还以为法则终于接受了他这个外来人口， 不打算继续监视他了， 不过看现在的情况， 很显然，法则似乎还在随时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法则这次出手，是不许他弄死那些大恶魔？ 一想到法则连续两次对他出手，都是为了阻止他杀死恶魔，贝利尔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 在此之前，贝利尔还一直以为，法则会站在身为创世神明的上帝这边，与上帝一条心，会喜欢天使，厌恶恶魔，但现在，贝利尔却不得不思考，这个世界的法则是不是真的站在上帝的对立面？ 贝利尔对法则的了解并不多，虽然在希腊神话世界中，他曾经所经受的一切都是因为法则这个罪魁祸首，但贝利尔对法则却几乎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是那个世界无形的法则令所有神祇都陷入了沉睡，直到最后，不允许任何神继续存在于那世上。 贝利尔偶尔甚至会想，他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是因为被原本世界的法则发现进而遭到了驱逐，这才阴差阳错来到了这希伯来世界。 不过他对希伯来世界法则的认知，也只有过几次短暂的印象，第一次是他因为不想承认上帝赐予的名字，险些被这个世界的法则排斥出去，第二次是因为他生出了堕天的想法，再后面两次，则都是阻止他对恶魔动手。 不过，他之前也弄死了不少恶魔，怎么没见法则抽他？ 还是说，法则其实并不是不允许他对恶魔动手，而是不许他对某些恶魔动手？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贝利尔之后又顶着被法则抽的压力，陆续找上了许多大恶魔，在又弄死不少大恶魔，也被法则抽了好几鞭子之后，贝利尔这才明白，法则抽他的原因，果然是有选择性的。 也就是说，法则这次之所以又冒出头来，是不想贝利尔杀死恶魔大军中的某些大恶魔，和当年不让利维坦弄死巴尔一样。 但无论贝利尔怎么观察怎么思考，都看不出那些被法则“保下”的大恶魔与之前被他弄死的那些大恶魔相比有任何特殊之处，这让贝利尔感到疑惑的同时，也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弄死所有大恶魔的决定。 因为贝利尔一再“明知故犯”，站在挑衅法则权威的边缘反复试探，想要弄死那些被法则保下的大恶魔，这次法则还真没怎么留情，抽他的时候一下比一下狠，还隔绝了贝利尔治愈魔法的疗伤功效，被抽得险些神魂动荡的贝利尔这才不得不怏怏地返回天堂。 在天堂之门与路西菲尔会合后，见贝利尔的脸色不怎么好，路西菲尔立刻微微凝眉，“出什么事了？” 贝利尔自然不可能把被法则抽了的事告知给路西菲尔，毕竟这世上除了他和上帝，估计还没有其他生灵察觉到法则的存在，便只面不改色地把海族王城被恶魔屠灭的事，告知给了路西菲尔。 拥有仁慈之心的路西菲尔听完后，也与阿撒兹勒一样，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叹息着拍了拍贝利尔的肩膀，“辛苦你了。” 这一拍，恰好拍到了贝利尔被法则抽出的伤口上，没有丝毫准备的贝利尔顿时条件反射地颤了下，口中也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与他站得极近的路西菲尔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反应。 脸色猛地沉了下去，路西菲尔蓝宝石般的瞳孔狠狠缩了下，声音中满是不可思议，“……你受伤了？！” 也难怪路西菲尔会如此惊讶和不敢置信，与贝利尔连续切磋两百年，这世上再没有谁比路西菲尔更了解贝利尔的实力。 在路西菲尔看来，贝利尔的战斗技巧虽然还有待改进，但在魔力值储备和魔法运用熟练程度方面，放眼七大炽天使，贝利尔也绝对排得上前二，所以路西菲尔根本无法相信，这世上竟真的有恶魔能真正伤得到贝利尔。 但贝利尔刚才的反应却告诉路西菲尔，这件事千真万确，贝利尔甚至还没给自己疗伤！ 至于究竟是贝利尔忘记了背后有伤，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路西菲尔自然能够查清楚。 天空般湛蓝的眼眸渐渐暗沉下去，路西菲尔一把握住贝利尔的手腕，轻声对贝利尔道，“跟我回水星天。” 他就知道会这样…… 头疼地往外抽了抽手腕，发现根本抽不出来，贝利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不远处正认真观战的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发现他们并没有发现路西菲尔的动作后，无奈地对路西菲尔道，“先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好歹他们也是天使长，不声不响就这么走了算什么事儿。 路西菲尔闻言，黑沉沉的脸色这才微微放松了几分，却依旧没有放开贝利尔的手腕，面不改色地拉着贝利尔来到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跟前，“我和贝利尔有事先回水星天，这段时间我住贝利尔那里，有事去他那找我。” 或许是因为贝利尔在混沌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了太多大恶魔，恶魔大军现在基本都处于回防状态，并没有再向天堂进攻，就算偶尔有几个恶魔晕头晕脑闯上来，也很快被数量众多的守卫天使们围殴致死了。 因此天堂之门目前并没有什么压力，也确实用不上他们四位天使长同时在这里坐镇。 更何况路西菲尔还是天国副君，除了督战了解前线的情况外，还有其他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因此，对于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打算回水星天这件事，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倒也没怎么意外，只说让他们放心，天堂之门这里一定不会出任何问题。 路西菲尔这才拉着贝利尔，头也不回地往水星天飞。 目光灼灼望着路西菲尔一直紧握着贝利尔纤细手腕的大手，直到他们飞出去很远，加百列才莫名冒出一句，“这两个家伙，感情还是那么好啊……” 都八千多年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没变过。 阿斯蒙蒂斯闻言，不明所以地也看了路西菲尔他们飞走的方向，一脸严肃正直地道，“全天堂都知道。” “噗，”也不知道他这话戳到加百列什么点了，加百列顿时喷笑出声，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地道，“确实，全天堂都知道，路西菲尔最喜欢贝利尔。” 也不知道，贝利尔这次又因为什么，让路西菲尔露出了那样紧张的神情。 浑身低气压地拉着贝利尔回到水星天后，路西菲尔轻车熟路地带着贝利尔穿梭在蓝宝石湖宫殿中，沿途偶遇的权天使们，都毕恭毕敬地对两位天使长行礼，对于路西菲尔这仿佛宫殿主人一般的行为，早就习以为常—— 反正这么多年，贝利尔殿下和他们都习惯了。 知道路西菲尔在自己的问题上总会反应过度，贝利尔从头到尾都没阻止路西菲尔。 这么多年他早就看明白了，路西菲尔平时虽然几乎什么事都顺着他，但在事关他健康和安全的问题上，他这位挚友却从来都十分强势。 是的，挚友。 身为曾经的神祇，贝利尔其实十分寡情。 这世上能真正让他在乎的人事物并不多，满打满算也才那么几个，路西菲尔这个原本与他毫无干系的天使，却硬生生用数千年的关怀和陪伴强势地闯入了贝利尔贫瘠荒芜的内心和生活。 贝利尔只是生性淡漠，却并非没有心，自然分辨得出谁是真的对他好。 也正是因为此，无论是曾经路西菲尔强硬地把他留在第六天，还是像现在这样强势地非要把他带回宫殿，贝利尔都会给与对方足够的纵容。 路西菲尔的步子有些大，贝利尔平日又懒散惯了，冷不丁一被路西菲尔拉着走得这么急，贝利尔当即低声对路西菲尔道，“你慢点。” 路西菲尔闻言，微微怔了下，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把贝利尔弄疼了，美丽的蓝眼睛中立时闪过一丝懊恼，立刻放缓了脚步，等贝利尔赶上来，与他并肩前行。 “怎么受的伤？”他忍不住问贝利尔。 知道路西菲尔在这种问题上特别轴，贝利尔面不改色地把锅甩给了恶魔，“我离开大海后，去陆地上解决了几个恶魔高层，和他们打了起来。” 这么说完，贝利尔就不再多说，把剩余的部分留给路西菲尔自行脑补—— 这么多年他早就发现，路西菲尔的脑补能力特别强，堪比宇宙黑洞。 果然，在听到贝利尔的话后，路西菲尔立刻想起两百年前，他在地狱险些被恶魔发现行踪的事，一时间若有所思。 他们很快来到了贝利尔的寝殿。 “来这做什么？”被路西菲尔拉进寝殿后，贝利尔站在床前，一脸无语地问路西菲尔。 “脱衣服。”路西菲尔淡声说道。 额头又蹦出一颗小小的十字星，贝利尔脑海中不由自主忆起曾经看过的霸道总裁文，神情顿时有些古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我真没什么事。”他无奈地对路西菲尔道。 法则虽然抽了他好几鞭，也确实让他到现在还有点疼，但不管怎么说都是皮肉伤，虽然治愈魔法没什么用，但以炽天使的愈合能力，贝利尔估计有个十天半个月怎么也好了。 当然，前提是法则在屏蔽治愈魔法的功效后，没有再出其他幺蛾子。 听到贝利尔的话，知道贝利尔有时候也容易犯倔，尤其是在对待自己的身体上，总莫名有种事不关己的淡漠，路西菲尔当即皱起眉头，来到他面前，手指轻轻按上贝利尔的肩膀，垂眸望着贝利尔，“想让我帮你脱？” 贝利尔：…… “路西菲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话很容易引起误会？”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吐槽欲，贝利尔面色古怪地道。 “什么误会？”以为贝利尔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路西菲尔也不在意，干脆直接用手指挑开了贝利尔喉结下方整齐匝着的繁琐衣带，严实包裹着贝利尔颈项肩膀的雪白布料，很快便如同柔软的花瓣般缓缓绽开，露出内里白皙细腻的肌肤和精致笔直的锁骨。 天使的服装几乎都是一件式的袍服，目前还没有太多花样，大多以纯洁的白色为主，淡蓝色黄色红色等鲜艳的颜色，也十分受天使欢迎，金色则是七大天使长专属的颜色，贝利尔身上这件长袍，便是以白色和金色为主色调。 因为不喜欢被层层布料束缚，贝利尔平日的常服大多是单层的袍服，一件就能从脖子包到脚踝，穿起来十分方便。 脱起来也是。 见路西菲尔眨眼的功夫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贝利尔无语地按住路西菲尔还要动作的手，路西菲尔只这么一挑一拉，贝利尔身上的雪白长袍就已经从他的肩膀上滑落了下来，堪堪挂在贝利尔的双臂上。 贝利尔见状，索性也不再挣扎，反正路西菲尔都帮他洗了两百年的澡，他们对彼此的身体早就极为熟悉，如果抛开他脑子里那些从信息爆炸时代看来的黄色废料，其实路西菲尔让他脱衣服看伤的事也没什么。 这么一想，贝利尔便不再阻止路西菲尔的动作，任由路西菲尔把他身上仅有的一片布料缓缓拉了下去。 第77章 第七十七天 雪白的布料很快自贝利尔身上滑落， 在他脚边堆成柔软的花瓣， 贝利尔浑身赤裸地站在路西菲尔面前， 心中根本没有任何羞涩或者尴尬的情绪， 唯有满心的无奈。 身为神按照自己身形创造的第一个造物，贝利尔的身体极为完美，如同一块上好的白玉般温软细腻，没有一丝瑕疵。 微卷的银色长发月光般散落在他的身后，温柔地包裹着他的身体，他的美早已经超越了种族和性别， 任何生灵见到他现在的模样，都一定生不出任何暧昧甚至猥亵的心思， 只会惊叹造物主赋予他的无上的美丽。 当然， 这世上并非谁都能看到贝利尔现在的模样，确切地说， 从贝利尔诞生到现在， 唯有路西菲尔这位炽天使长得到过这样的殊荣，但很显然，得到这样殊荣的路西菲尔此刻并没有丝毫精力欣赏这份独属于贝利尔的美。 在褪去贝利尔的衣服后， 路西菲尔很快来到他身后，当看到贝利尔背后纵横交错的数道深红鞭痕后， 即使一贯冷静如路西菲尔， 也还是忍不住狠狠抽了几声气—— 那些胆大包天的恶魔， 怎么敢把贝利尔伤成这样？！ 蓝宝石般深邃的眼眸中瞬间席卷上冰冷的愤怒与杀意， 很快又被一层朦胧的水雾取代， 路西菲尔努力压下几乎快要满溢出来的心疼，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轻声对贝利尔道，“去床上趴好。” 他虽然已经很努力在控制情绪，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即使背对着路西菲尔，贝利尔也能猜出路西菲尔现在的神情。 在听到路西菲尔颤抖的声音后，贝利尔心底的无奈顿时更甚，并没有听从路西菲尔的话，而是直接转过身来，微微抬头捧住路西菲尔的脸颊，抵着路西菲尔的额头，望进那双久违的弥漫着水雾的蓝眼睛，声音轻软地对他道，“路西，我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 路西菲尔闻言，眼中的神色顿时更加深沉，沉默地蹭了蹭贝利尔的额头，知道贝利尔这是不想让他担心。 但他该怎么告诉这小骗子，与贝利尔朝夕相处过那么久的他，早就发现贝利尔其实对疼痛比一般天使更加敏感？ 虽然贝利尔总是用一脸平静的模样糊弄过去，一直看着他的路西菲尔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路西菲尔早就发现，贝利尔几乎只有在不想让他担心，安抚他情绪的时候，才会主动与他有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这件事或许连贝利尔自己都没发现。 这么一想，路西菲尔心头顿时软成一滩水，温柔地轻吻了一下贝利尔的额头，语气终于彻底软了下来，“去床上趴好，让我看看你的伤。” 见路西菲尔的情绪似乎好点了，贝利尔这才顺从地趴进柔软的被窝，行动间难免牵扯到背后的伤，疼得贝利尔脸色都微微白了起来，终于忍不住在心底大骂法则坑爹。 好在贝利尔现在正背对着路西菲尔，没让路西菲尔看到他紧皱的眉头，不然路西菲尔免不了又得一阵心疼。 贝利尔趴到床上后，路西菲尔很快轻柔地撩开他细软的银色长发，把它们捋顺放在贝利尔身体的另一侧，这才倾着身体仔细查看贝利尔身后的伤痕。 这显然是鞭子留下的痕迹，每条鞭痕都大概有两指粗，纵横交错地留下了六道痕迹，每道鞭痕都横跨了贝利尔的整个脊背，有的是从肩头延伸到另一侧的胯骨处，有的则横亘在贝利尔雪白的脊背中央，刺得路西菲尔眼中生疼。 那其中有两道比其他几道颜色更深，肿得也更厉害，路西菲尔能清楚地看到，那肿胀暗红的薄薄皮肤下，遍布着几乎快要裂开的深红血丝—— 这显然并不是一次留下的痕迹，只有在同一个位置抽了两次甚至更多次，才能留下这样马上就要皮开肉绽的狰狞伤痕。 没有谁比路西菲尔更清楚，炽天使的身躯究竟强横到何种程度，寻常的武器和恶魔根本不可能造成数量如此多且严重的伤痕。 迅速眨去眼底弥漫的水意，路西菲尔迅速对那伤处砸下去几波治愈魔法，在发现那些伤痕根本没有丝毫变化后，路西菲尔的眉头顿时拧得更深，立刻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瓶上好的伤药。 这伤药还是他经常拉贝利尔切磋那段日子特意配制的，虽然路西菲尔也清楚切磋时贝利尔受伤的可能性很小，就算真的受伤了，也可以使用治愈魔法，但他也还是抽空用上好的材料做出了些伤药。 倒是没想到真有能用上的一天。 但他当初配这些药时，明明希望永远也不会用到的。 金色的睫毛颤了颤，路西菲尔在手上挖了些晶莹剔透的膏药，这才动作轻柔地在贝利尔背后的伤痕上轻轻涂抹起来。 “唔……”一直老实趴在床上的贝利尔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很疼吗？”路西菲尔心疼地轻声问他。 手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了一会儿后，很快恢复了平静，路西菲尔拧眉向贝利尔望去，就见贝利尔从床褥中微微侧过脸，脸色红红地对他露出个笑容，“……不疼，就是有点痒。” 额头明明都被汗浸湿了…… 知道贝利尔不想让自己担心，一直在强撑着，明明疼得脸都红了，还什么都不说，路西菲尔只觉得心尖都颤了颤，到底没忍心拆穿一直辛苦伪装的贝利尔，手下的动作却更加轻柔了。 “跟我说说混沌界那边恶魔的情况。”为了分散贝利尔的注意力，让他别总想着背后的伤，路西菲尔很快与他聊起天来。 贝利尔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把恶魔那边这次一共派出了多少大恶魔，又被他解决了多少，包括恶魔军团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现在几乎全部回防的事一一说给路西菲尔听。 其中很多内容其实并非是贝利尔在这趟混沌界之行中看到的，而是之前早就知道，但一直没办法光明正大对路西菲尔说的地狱的内部消息。 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贝利尔伤痕上的路西菲尔，自然听不出其中的不对，一边动作轻柔快速地给贝利尔上药，一边不着痕迹地帮贝利尔揉开后背那些因为疼痛而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肌肉。 贝利尔说着说着，就想到那些法则不让他动的大恶魔，还有这次地狱军团的主帅巴尔，便特意把巴尔和那几个大恶魔的形貌对路西菲尔说了出来。 贝利尔其实有点想知道，法则究竟是只不让他动巴尔和那些大恶魔，还是连路西菲尔也不能动他们？ 路西菲尔也果然如他所愿，把贝利尔特意强调的那几个恶魔都牢牢记在了心中，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中所有暗沉的情绪。 说完恶魔，贝利尔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他仔细捋了下自己这趟混沌界之行，捋到海族王城的时候，贝利尔才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他猛地拧过上半身，回头正要和路西菲尔说什么，后背上传来的钝痛却让他的脸色狠狠扭曲了一下，大片水色立刻袭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疼得他头皮一麻，整个身体立刻软了下去。 “贝利尔，你怎么样？！”完全没想到贝利尔会忽然做出这么大幅度的动作，见贝利尔趴在床上，后背上的肌肉再度紧绷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路西菲尔立刻来到床头，捧起他深埋在被褥中的脸，心疼得简直恨不能代替贝利尔承受这疼痛。 “我……我没事。”面对路西菲尔那双快像是要哭出来的眼睛，贝利尔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 心里却忍不住大骂“卧槽”！ 法则那混蛋究竟做了什么，真的好疼qaq！！！ 一听他说“没事”，路西菲尔心底顿时涌上一股无言的愤怒，“你都疼成这样了，还跟我说没事？！” 贝利尔这次是真疼，也不知道法则那小妖精这次又闹了什么幺蛾子，竟然抽得他这么疼。 身上难受得厉害，他真没多少精力再顾及路西菲尔的情绪，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再也不强行忍耐，汹涌的水意立刻盈满眼眶，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你凶我……”被路西菲尔吼了一句，心里本来就委屈的贝利尔立刻撇着嘴，把埃里克王子的话搬了过来。 几千年都没见过贝利尔这么脆弱的模样了，路西菲尔被他那副和小时候一样委屈巴巴的模样看得心都快化了，立刻跪在贝利尔的床边，捧着他的脸颊，细细亲吻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不起，贝利尔，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不是故意凶你，对不起……” 被路西菲尔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囧，贝利尔也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这么痛快就道歉了，心中竟然也破天荒生出了几分不好意思，连带着被路西菲尔细细亲吻的眼睛都像是要烧起来，颤巍巍抖个不停。 他微微扬起眼睛，看着路西菲尔近在咫尺的完美容颜，还有路西菲尔脸上、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心疼，心中忽然狠狠跳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生出一种，他和路西菲尔是不是太过亲近了的想法。 天使虽然纯洁不知情事，但就算关系再亲密的朋友之间，应该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吧？ “还很疼吗？”把贝利尔皱眉思考的模样当成他还在忍受疼痛，路西菲尔轻声问他。 贝利尔这才回过神来，垂眸掩去眼底的若有所思，没有任何隐瞒地道，“我跟你说实话，这次真的……有点疼。” 路西菲尔听后，立刻放下他的脸颊，去看他后背的伤，发现并没有流血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是想说什么？”皱眉轻轻按着贝利尔的后颈，让他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忽然跳起来，路西菲尔忍不住问他。 贝利尔这才又想起那件事，又想要回身，还好被路西菲尔按了回去，“就这么说，我能听清。” 像条无法扑腾的死鱼一样趴在床上，贝利尔闷闷地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赶到海族王城的时候，那里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活口了吧？” “嗯。”路西菲尔轻轻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贝利尔的伤口上。 想到刚才给贝利尔伤口上涂药时感受到的滚烫热度，路西菲尔不知不觉倾身靠近那些伤口，对那深红的肿胀之处轻轻吹起气来。 “其实我还发现了一个活口，把他带……唔嗯～！”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入骨的痒意，那无比诡异的感觉让贝利尔的声音都忍不住变了调，发出一声十分奇怪的闷哼。 声音一出，他和路西菲尔顿时都僵住了。 “……贝利尔？”以为自己把贝利尔吹疼了的路西菲尔紧张地唤着他的名字。 浑身颤抖地强压下那股奇怪的感觉，贝利尔缓了半晌，才从被褥头抬起红得快滴血的脸，声音沙哑地侧头躺在被褥中，问路西菲尔，“你刚才在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嗓子也有点干的路西菲尔：“我……我在向你的伤口上吹气……” 贝利尔：“……你为什么吹气？” 路西菲尔：“伤口上的温度太高，我在想如果温度低一些，你会不会好受点。” 面对路西菲尔一脸认真的模样，贝利尔无奈地扶额，“那你为什么不用风系魔法？” 路西菲尔眼睛顿时一亮，“你说得对，我试试。” 经过贝利尔的启发，路西菲尔在略微思考了一下后，立刻招来风元素，降低它们的温度，让那些风元素附着在贝利尔受伤的后背上轻柔地吹动。 在那比身体温度低不少的微风犹如实质般一寸寸抚过脊背时，贝利尔只觉得一股比之前更甚的深入骨髓的痒意如电流般从尾椎骨直窜上大脑，让他的头皮都快一寸寸炸裂开来，喉中不由自主发出几声奇怪的闷哼。 “好了！快停下！”浑身颤抖地打散那些作妖的风元素，贝利尔死死抓着身下的床褥，活了两辈子终于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尴尬”。 “你出去。”半晌后，他声音暗哑地咬牙对路西菲尔道。 “贝利尔？” “出去！让我自己待一会儿！”贝利尔恼羞成怒地吼道。 第一次见贝利尔情绪如此激动，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吼的天国副君，眉头紧皱地望着浑身紧绷，把脸死死埋在床褥中的贝利尔，只能看到贝利尔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 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路西菲尔，见路西菲尔迟迟不肯走，贝利尔缓了半晌，才终于强忍着快要爆炸的情绪，对路西菲尔道，“路西，我说真的，让我自己待会儿，我的伤已经没事了，我就是有点累。” 见贝利尔的神色确实有些疲惫，路西菲尔又看了眼他的耳尖，神色有些迟疑，不过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用被把贝利尔的下半身盖好，沉默地离开了贝利尔的寝殿。 “卧槽……”寝殿的大门再次关闭后，贝利尔一把捂住眼睛，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路西菲尔一定会觉得他刚才很奇怪，但就算他觉得奇怪，贝利尔也不可能让路西菲尔看到自己现在的状态—— 就在刚刚，路西菲尔用风元素帮他吹后背伤口的时候，他竟然硬了！！！ 竟然他妈的硬了！！！ 两辈子第一次体验到这种诡异的快要爆炸的感觉，贝利尔整个神都不好了。 被贝利尔赶出房门，忧心忡忡的路西菲尔：贝利尔刚才到底怎么了？ 贝利尔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身为一个被爆炸信息量洗礼过的黑暗神，对于自己现在的状态，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其实如果路西菲尔不在水星天，贝利尔大概还会试着撸一发尝试一下这种雄起的感觉，但一想到路西菲尔或许还在门外，他这种反应也间接算是被路西菲尔误打误撞搞出来的，贝利尔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把那突如其来的冲动平复下去以后，贝利尔这才起身挑了件“露背装”，穿上之后准备出门去找路西菲尔——之前的事他还没说完呢。 “吱呀……”心累地推开殿门，贝利尔一抬头，就与路西菲尔那双沉静的蓝眼睛四目相对。 被那双充满关切的澄澈双眸定定看着，贝利尔立刻想起之前吼了路西菲尔的事。 “刚才的事我……” “你怎么下床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他们俩都是一愣。 皱眉拉着贝利尔重新进入寝殿，在看到贝利尔后背大片光裸的肌肤，以及那上面并没有被蹭掉的药膏后，路西菲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拉着贝利尔到床边，让贝利尔好好趴着。 见路西菲尔似乎完全没在意刚才的事，依旧那么关心他，贝利尔想了想，还是对路西菲尔道，“抱歉，刚才我不是故意吼你。” 路西菲尔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没事，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烦。” 贝利尔歪头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我说真的，我刚才……刚才就是觉得那样有点奇怪，不是因为你生气。” “嗯。”路西菲尔揉了揉他的脸颊，虽然不知道贝利尔说的“奇怪”是指什么，但他从来不会真的生贝利尔的气，所以贝利尔其实并不需要跟他解释什么。 不过为了防止贝利尔胡思乱想，路西菲尔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提起另一件事，“你之前是要说什么？在海族的事？” 贝利尔这才想起一直被他扔在储物空间中的那只小东西，干笑着对路西菲尔道，“我在海族王城发现了一个活口，因为担心他被恶魔发现，就把他带了回来。” 路西菲尔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把他直接交给那些海族战士？还有，他在哪？”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贝利尔回到天堂时，身边并没有海族的身影。 贝利尔闻言，立刻拉开储物空间，把里面那条已经不知何时睡着的小人鱼了抓出来，扔给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只觉得一股浓烈的水汽与海腥味扑面而来，怀中一沉，立刻条件反射地接住，紧接着就被手中那冰冷的带着鳞片的触感惊了下。 垂眸细细看了，才发现那竟是一只还不到自己手臂长的红尾小人鱼，小人鱼手中还紧紧抱着一条比他身子还大的残破不堪的深红色断尾。 被路西菲尔一脸空白的神色惹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贝利尔这才点了点他怀中的小人鱼，“这小家伙这么小，我要是把他交给海族那些战士，他们怎么可能有精力照顾好他？” 听到贝利尔的笑声，路西菲尔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想到贝利尔曾经抓回那海族公主后的做法，立刻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一个透明的小杯子，放大后在里面注满水，小心翼翼地把那小家伙放到了鱼缸中。 第78章 第七十八天 那小人鱼似乎累极了， 直到被路西菲尔放进水中都没有醒来， 当然，他也有可能是晕过去了。 因为担心小人鱼的身体，路西菲尔当即对小人鱼施展起治愈魔法，在确定小家伙身上并没有什么伤， 确实只是睡着了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回到床边问贝利尔，“怎么把他放在空间里了？” “当时我赶着去海族王宫， 这小东西还非要带着那个头比他还大的鱼尾，我不让带他就哭得惊天动地， 我就直接把他先放进空间里了。”贝利尔也没瞒着路西菲尔，不过，在发觉路西菲尔似乎不太赞同自己的做法后，贝利尔很快又补了句，“空间里又不是不能放活物，你不用那么紧张。你看，他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我当然知道空间里能放活物， 我只是想说，他还那么小， 自己在空间里或许会害怕。”路西菲尔声音柔和地对贝利尔道。 路西菲尔这并非是在指责贝利尔， 只是在与对方分享自己的观点。刚才他把小人鱼放进鱼缸里时， 发现小家伙的眼睛周围红彤彤的， 显然哭了很久。 贝利尔闻言，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拉开空间看了看，果然发现空间里多出了不少圆滚滚的珍珠，还有几个珍珠堆成的火山口形状的小坑，估计是那小家伙哭一阵发现自己快被珍珠埋了，又换个地方哭才留下的。 被那些珍珠坑逗笑了，贝利尔第一次觉得海族好像也有点意思。 为了逃避照顾小人鱼的责任，贝利尔趴在床上，懒洋洋看了眼路西菲尔，“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路西菲尔立刻上前帮他仔细安置。因为背后有伤的关系，贝利尔最近这段时间估计都得趴着睡觉，路西菲尔看了眼他身上的露背装，问他，“衣服用不用脱？” 之前才发生过那么尴尬的事，贝利尔心中正有些不自在，对在路西菲尔面前脱衣服这件事多少有些抵触，便对路西菲尔摇了摇头，垂着睫毛咕哝一声，“不用，反正后背也没有布料。” 路西菲尔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他受伤的裸背，发现贝利尔身上的布料确实碰不到那些鞭伤后，这才轻轻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睡吧。” “那小家伙怎么办？”贝利尔歪头看了那小人鱼一眼。 “战争结束前我打算住在水星天，这小人鱼交给我照顾就可以。”路西菲尔立刻把责任揽了过去。 身为天使军团的总指挥，路西菲尔需要时刻掌握战场的最新情况，第六天距离战场太远，所以从战争正式打响前，路西菲尔就已经决定要住在贝利尔这了。 之前在天堂之门的时候，贝利尔已经听路西菲尔跟加百列他们说过这件事，此刻倒也没感到意外。 他和路西菲尔在彼此的宫殿中都有各自专属的寝殿，平日里偶尔也会在闲暇时去对方那里小住，而且贝利尔也知道在战争结束前，路西菲尔肯定不能离战场太远，所以对路西菲尔要住他这倒没怎么意外。 不过他虽然原本就打算把那小人鱼甩给路西菲尔，却也知道身为天国副君兼天使军团总指挥的路西菲尔接下来会有多忙，所以他并不是真的想让路西菲尔寸步不离的照顾那小东西，“那小人鱼你交给权天使去照顾就行。” 这么说完，贝利尔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加百列那边应该有会照顾人鱼的天使，你可以派天使去问问。” 当初艾菲儿在加百列那住了一段时间，以加百列的性子，肯定不可能让艾菲儿饿着，所以贝利尔猜测，加百列那时候应该特意让身边的天使去打探过海族的生活习惯。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如果不舒服，就叫我。”路西菲尔微笑着用手指划了划贝利尔的脸颊。 脸颊上有点痒，贝利尔眯着眼睛懒懒斜了路西菲尔一眼，这才像困到不行的猫儿一样，一头扎进被褥里，眨眼便陷入沉睡。 虽然有点担心贝利尔这么睡会被闷到，但以炽天使的体质，根本不可能会出现被闷死这种情况，路西菲尔便没再打扰贝利尔休息，很快带着身后那装着小人鱼的鱼缸，离开了贝利尔的寝殿，轻车熟路地去往贝利尔这座宫殿的政务厅。 因为贝利尔常年把工作甩给副官拜蒙去做，这里的政务厅基本都是拜蒙在使用。 在得到路西菲尔殿下近段时间要住在这里的消息后，拜蒙立刻乖觉地令权天使把政务厅迅速收拾了一遍，卷着所有的文件又单独找了间房间办公，因此等路西菲尔带着那小人鱼来到政务厅时，那里已经堆满了急需天国副君解决的各种天国事务，平日里跟在路西菲尔身边协助他办公的智天使们，也都纷纷来到了水星天，有条不紊地协助路西菲尔开展工作。 出乎在场所有天使的预料，路西菲尔在来到政务厅后，并没有立刻埋头到那海量的文件中，而是先叫来一位权天使，让他去月星天找加百列借调一位会照顾海族的天使过来。 待加百列身边的大天使来到水星天，给小人鱼准备好食物后，批阅文件的路西菲尔这才端着食物来到鱼缸边，轻轻敲了敲鱼缸。 敲了半晌，那小人鱼还没醒。 路西菲尔已经问过那大天使海族的生活习性，也因此知晓了海族与几乎不需要进食的天使不同，每天都要吃好几餐，正在长身体的小人鱼尤其如此，长时间不进食会令人鱼衰竭而死。 在大致算了一下从贝利尔捡到这小家伙开始到现在的时间，路西菲尔果断让水元素把那小人鱼从鱼缸底托举到了水面上——连带着那残破不堪的深红鱼尾一起。 与贝利尔一样，路西菲尔在看到那一直被小家伙牢牢抱在怀中的鱼尾开始，就知道那鱼尾的原主人应该是这小人鱼的至亲。 想到贝利尔所说的，除了这小家伙外，整个海族王城中再无活口，路西菲尔不由得无声叹了口气，用餐具从手中的小碗中卷起一小撮柔软的海草，递到那小家伙身前。 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一直陷在梦中的小人鱼很快抽了抽鼻子，小小的身体中很快传来一阵响亮的咕噜噜声，“啊呜”一口咬住海草后，这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小人鱼就立刻看到一位金发碧眼的绝世美人。 他呆呆看了路西菲尔一会儿，连口中的海草都忘了咀嚼，直到路西菲尔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家伙才狠狠抖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吧嗒”一声甩着鱼尾深深沉入水中，满脸惶恐地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在发现自己正被困在一个透明的容器里，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遮挡身体东西后，那小人鱼害怕地缩到了离路西菲尔最远的一角，一边恐惧警惕地看他，一边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 米粒大小的珍珠很快在鱼缸底部散散铺了一层，路西菲尔知道，这小家伙怕是吓坏了。 他之前从那了解海族习性的大天使处了解过，这小人鱼应该才出生没多久，连话都不一定听得懂，只能努力露出温和的神情，对那小人鱼道，“小家伙，这里是天堂，你已经安全了。” 那小人鱼仍一脸惊惧地望着他，目光在路西菲尔身后金色的羽翼、笔直的双腿上反复打量，显然并不懂得天使和恶魔的区别，只知道面前这人和他并不是同一种族，而是和之前那个抓到自己的银头发的家伙是同族。 一想到这，小人鱼又忍不住紧紧抱着怀中的鱼尾，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路西菲尔刚开始看到这小人鱼的时候，立刻就因为这小家伙与贝利尔当年十分相似的身形而心生柔软。 但在与这小人鱼接触了一段时间后，路西菲尔发现，即使小人鱼的身体再小，也并不是当年的贝利尔。 生来便属于大海的海族，身上连血液都是冷的，路西菲尔刚抱到那小人鱼的时候，还因为小家伙那远低于天使的体温惊讶了一瞬。 贝利尔的身体却从来都温暖柔软，在他还小的时候，路西菲尔每次把他抱在怀里，都会被小贝利尔那略高于自己的体温熨帖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贝利尔小时候也从来不会用这样警惕恐惧的目光望着他，望着他的目光总是充满着依赖和信任。 这么一想，路西菲尔便不再执着于一定要亲自照顾那小人鱼，把小人鱼的食物交给从加百列那调来的大天使后，很快又回到桌案边，埋头处理起随着战争开始，越发多起来的公务。 …… 贝利尔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在曾经的古希腊世界，贝利尔在刚刚诞生那段时间曾长久地陷入沉睡，被父神母神强行唤醒，得知父神母神打算用禁术为自己躲避法则的监视后，贝利尔真正陷入睡眠的次数便越来越少。 到后来，“睡眠”对于他来说几乎等同于闭上眼睛进入他人梦境的世界，他真正睡着的时候却越发少了。 在来到现在的希伯来世界，阴差阳错有了贝利亚尔后，贝利尔每次“睡觉”也都是天堂地狱两边跑，几乎没真正睡着过。 所以这次真正陷入了深度睡眠，还让贝利尔感到有些惊讶。 迷迷糊糊在地狱中转醒时，贝利尔一时间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发现有纤长苍白的手指又不着痕迹向自己靠过来，贝利尔才抖了抖胡子，抬爪按住那无比熟悉的手指，“原来是地狱啊……” “父亲？”贝利尔的呓语太过模糊，贝利亚尔没怎么听清。 “没事。”贝利尔用肉垫踩了踩贝利亚尔摊开的掌心。 很久没睡这么沉了，贝利尔一时间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睡酥了，坐在黑色的毛皮中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混沌界那边怎么样了？”糊成一坨的大脑终于清醒了几分后，贝利尔这才想起问贝利亚尔。 “战争才开始没多久，许多大恶魔就莫名暴毙，现在很多大恶魔都对巴尔起了防备之心，也有大恶魔打算退出这场战争，准备回地狱……如果没有意外，恶魔大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贝利亚尔沉吟道。 “嗯。”这些贝利尔之前已经差不多知道了。 踱着猫步来到贝利亚尔身前的地狱地图上，贝利尔在那上面缓缓走了一圈，留下一串小巧的梅花印，每个梅花印中都包含着一个破碎的大恶魔的名字。 贝利亚尔见状，缓缓眨了眨眼睛，“这些大恶魔……” 重新坐回毛皮上的贝利尔立刻骄傲挺胸，“都已经被为父干掉了！” 见那巴掌大的白色毛茸茸满脸都写着“我是不是很厉害！”，贝利亚尔竟觉得这样的父亲可爱得不行，不过他知道父亲从不觉得自己可爱，也不喜欢听到类似的字眼，只能暗自在心底刷了几百遍“父亲好可爱”，而后微微弯起眼角眉梢，努力放缓声音，“父亲，谢谢您。” 难得在贝利亚尔脸上见到笑容，贝利尔心中也十分愉悦，立刻对他挥了挥爪子，一脸严肃地道，“我是你父亲，不用对我说谢谢。” “好。”黑曜石般美丽的眼睛终于现出明显的笑意，贝利亚尔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到底还是趴在了桌案上，凑到父亲跟前。 贝利尔见状，顺爪在他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脸蛋上按了按，贝利亚尔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忍不住在贝利尔毛乎乎的爪子上蹭了蹭。 贝利尔：…… 这孩子果然是重度绒毛控。 任由难得对自己撒娇的儿子在自己身上蹭了一会儿，贝利尔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之前你给我的名单中，有几个大恶魔我暂时没法动。” “嗯……？”正沉浸在柔软白色毛茸茸中的贝利亚尔，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父亲说了什么，眼角看了眼身下的地图，这才想起来第七层地狱的大恶魔中，好像确实有两三个名字没被父亲的梅花印踩碎。 “为什么没办法动他们？”他这并不是在质问贝利尔，只是单纯感到疑惑罢了。 贝利亚尔虽然从未见过父亲炽天使的模样，但对于炽天使的力量，他却能从当初惊鸿一瞥过的路西菲尔身上窥到几分。 也正是因为此，战争开始前父亲说要帮自己解决掉那些大恶魔的时候，贝利亚尔才没有任何顾虑地把那些大恶魔的名字告知给了父亲，因为他知道，那些大恶魔在炽天使形态的父亲面前，一定不堪一击。 所以，在听到父亲说“没法动”那些大恶魔的时候，贝利亚尔才会心生疑惑，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上究竟有谁，能阻止或者妨碍父亲去做这件事。 一提到这件事，贝利尔就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想和贝利亚尔好好吐槽吐槽法则那个王八蛋。 但贝利尔很快就发现，他根本无法说出任何与“法则”有关的字眼。 唇瓣开合数次，始终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最后连贝利亚尔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贝利亚尔沉吟了许久，才迟疑地问贝利尔，“难道是神……不允许您这么做？” “不是。”贝利尔气哼哼地否定。 贝利亚尔闻言，眼中的疑惑顿时更深，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世上除了神，还有谁能让父亲都无法开口说出关于对方的任何消息。 在尝试数次始终无果后，贝利尔不爽地在身下的黑色毛皮上狠狠抓了几把，在虚空中狠狠翻了几个白眼后，这才无奈地对贝利亚尔摆了摆爪子，“你也看到了，不可说。” 贝利亚尔一脸茫然。 贝利尔却多少想明白了为什么会如此。 其实严格来说，监管一个世界正常运转的法则，确实是只有神才知晓的独属于神之领域的秘密。 在贝利尔原本的古希腊世界，真正知晓法则存在的神祇都不怎么多，除了一二代几位创世神以外，连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这三大域主都只对法则有个模糊的概念，贝利尔则是因为被父神母神反复叮嘱必须躲好法则的监视，这才在真正靠自己察觉到法则的存在前，提前知晓了世上还有这么坑爹的玩意儿在。 而在他现在所处的希伯来世界，如果没有他这个意外，这世上应该也就只有上帝才真正知晓法则的存在。 贝利尔大致能猜到，法则应该是独属于各个世界创世神的秘密，并不应该被其他生灵所知晓。 或许正是因为此，这个世界的法则才不允许他把自己的存在告知给任何生灵，还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还时不时抽上他几鞭子。 一想到抽鞭子，即使现在没在炽天使本体中，贝利尔也还是有种后背火辣辣的感觉。 他烦躁地在毛皮上刨了刨爪子，把从来到这个世界起法则抽他鞭子的几件事都翻出来反复琢磨，想要知道法则究竟为什么会在这些事情中阻止自己的行动。 除去最开始险些被法则驱逐出境那次以外，法则一共抽过贝利尔三次：第一次是他产生堕天想法的时候，第二次是他想弄死深渊大恶魔巴尔的时候，第三次是他在战场上想弄死“某些”大恶魔的时候。 之前在战场上被法则抽的时候，因为没时间思考太多，贝利尔曾一度以为这个世界的法则是想要维护恶魔，站在上帝的对立面，现在姑且不考虑这个结论是不是正确，单纯从这三次被抽的事件来看，贝利尔才发觉，法则似乎并不单单只是在维护恶魔。 因为他第一次被抽的原因，根本与恶魔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说，如果他这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炽天使成功堕天，对地狱来说将是一个十分强悍的战斗力，而如果法则真是站在恶魔那边，当初就根本不应该在他产生堕天的想法时抽他。 所以说，法则究竟想做什么呢？ 第79章 第七十九天 贝利尔曾在原本的世界中研究过法则许久， 不过古希腊世界的神祇们大多耽于享乐， 冥府诸神又大多独来独往， 贝利尔诞生没多久之后他的父神母神便陷入沉睡， 因此贝利尔并没有从神界得到过任何关于法则的只言片语。 倒是后来，在把网线拉到冥界后，从人类的小说中看到过不少关于法则的设定。 不过一想到小说中还有不少类似于鸿钧成圣以身合天道成为世界法则这种说法，贝利尔就觉得，小说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能当真。 因为在曾经的世界中一直千方百计地躲避法则的视线， 贝利尔虽然知晓法则的存在，却一直没有和对方正面对上过， 倒是来到这个世界后， 三番两次被法则主动冒出来抽抽打打。 把法则的目的和行事准则翻过来覆过去思考了半天，贝利尔也还是没想明白法则到底要做什么， 简直烦得不行， 最后干脆把这件事先扔在了一边，转而思考起另一件事来。 除了法则外，之前被风吹得产生生理反应这件事， 也让贝利尔有点在意。 贝利尔倒没觉得自己是因为对路西菲尔有什么想法，所以才会那什么， 也不觉得纯洁如路西菲尔， 会对他产生任何暧昧的情愫， 毕竟路西菲尔之前根本完全不明白他身体产生了怎样的变化。 他就是， 就是…… “啧。”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球， 贝利尔烦躁地用爪子挠了挠脑袋。 注意到他动作的贝利亚尔疑惑地问他，“父亲，您怎么了？” 他以为贝利尔还在烦恼之前那个“不可说”。 贝利尔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贝利亚尔在，目光落在贝利亚尔那张苍白英俊的脸上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儿子都八千多岁了，不知道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 “贝利亚尔。”端坐在贝利亚尔身前，贝利尔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父亲？” “距离你最初来到地狱，已经有八千多年了。” “是的。”贝利亚尔眨眼看他。 “你平日闲暇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贝利尔继续问他。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问这个，贝利亚尔还是在略微思考了一下后，乖乖答道，“处理公务，看书，陪利维坦玩，发呆。” 当然，还有出去打打杀杀，偷偷按父亲的小爪子什么的，都被贝利亚尔面不改色地隐瞒了下来。 贝利亚尔说的这些，贝利尔其实都知道，而且他早觉得儿子在地狱的日子，和自己在天堂的日子没有太大区别，都挺枯燥，便继续问贝利亚尔，“那你有没有什么看上的恶魔或者魔女？” 贝利亚尔：…… 万万没想到竟有一天会从父亲口中听到这种问题，贝利亚尔面无表情地看了父亲半晌，在确定父亲的话确实是那种意思后，终于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慢吞吞地道，“父亲，您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因为地狱的风气太过开放，随时随地都有恶魔在犄角旮旯啪啪啪…… 心地如此说着，但面对贝利亚尔那张十足禁欲的脸，贝利尔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种话。 从他每次在地狱醒来，都能看到儿子在桌案边的情况来看，贝利亚尔平日里应该并不会像地狱的其他恶魔那样胡搞乱搞，没准至今还是个纯洁的小处男，和贝利尔上辈子一样。 哦好吧，他现在也还是处男。 一想到这，母胎单身不知多少年的贝利尔就觉得有点蛋疼，怏怏垂下脑袋，自暴自弃地道，“好吧，我其实是想问你，平时都怎么纾解欲望？” 贝利亚尔：…… 父亲，这个问题并没有比之前那个好回答多少好吗！ 被父亲今天的反常搞得脑袋都大了，贝利亚尔苍白的脸上渐渐袭上一层羞赧的粉红，万万没想到竟有一天会和父亲讨论这种问题。 不过，“……我不知道。” 听到那细若蚊蝇的声音，贝利尔条件反射地问道，“不知道什么？” 贝利亚尔闻言，脸色顿时更红了，忍不住把脸埋进摊在桌子上的臂弯里，半晌才闷闷道，“我不知道怎么纾解欲望。” 贝利尔：…… 见贝利亚尔尴尬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贝利尔噎了半晌，才“噗嗤”一声笑出来，万万没想到贝利亚尔在全民热衷啪啪啪的地狱这么久，竟然还纯洁得像个小天使一样。 而且，看贝利亚尔的样子，应该连自己动手都没有过。 这么一想，贝利尔倒是又有点担心他的生理健康了。 正兀自琢磨要不要建议这孩子去开个荤什么的，缓了半天终于缓过来的贝利亚尔，忽然从手臂中扬起脑袋，好奇地问贝利尔，“父亲您是怎么纾解的？” 贝利尔：…… 有生之年的第二次尴尬，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还好他现在脸上毛多，并没有被贝利亚尔看出什么。 想到此，贝利尔立刻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你知道的，天使是极为纯洁禁欲的种族，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事。” 贝利亚尔了解地点了点头，对于天使的生活习性，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但是父亲您应该是知道的吧，不然怎么会忽然问我这个？” 贝利尔：…… 这天没法聊了！ 借着天堂那边忽然有事找他迅速终结了那个见鬼的话题，贝利尔在天堂睁开眼后，很是郁闷了一番，趴在被窝里闷了半晌，才起身打算去看看外面怎么样了。 他这一觉大概睡过去半个月，背后的伤却没有好分毫，贝利尔估计，应该是法则那家伙又闹什么幺蛾子了，倒也没怎么在意。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万众瞩目的七大天使长之一，之前在路西菲尔面前露背无所谓，在其他天使面前，他却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后背纵横交错的伤痕。 好在他之前给贝利亚尔做斗篷的时候，也顺手给自己做了一个。 从空间中翻出一条与贝利亚尔同款的镶满银色宝石的纯白斗篷披在身后，贝利尔这才踏出寝殿，打算去外面看看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凭着对路西菲尔的了解，贝利尔先去了政务厅。 “贝利尔殿下。”见到贝利尔到来，路西菲尔麾下一众忙碌的智天使们纷纷恭敬地对他行礼。 挥手让那些智天使起身，贝利尔在偌大的政务厅中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路西菲尔的身影，便问智天使，“路西菲尔呢？” “殿下三天前去了月星天。”智天使毕恭毕敬地回答。 “天堂之门的战况怎么样？”一听说路西菲尔去了月星天，贝利尔便立刻以为是战况出现了新的变化，需要路西菲尔去督战。 “这半个月只偶尔有零散的恶魔出现，已全数被守卫在天堂之门的天使们斩杀。”那智天使答道。 贝利尔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如此看来，天堂之门那边的情况应该和他回来之前没有太大变化，根本不需要路西菲尔亲自去督战才对。 “阿撒兹勒和海族那边情况怎么样？”天使军团的所有战报都是报到路西菲尔这的，他身边协助他办公的智天使们肯定也知道，贝利尔便直接问了出来。 “回贝利尔殿下，混沌界的情况也与天堂之门类似，恶魔从半月前开始便迅速退回混沌界的陆地上，并没有向大海进攻。” 也就是说，混沌界目前也没什么事，那路西菲尔去做什么了？ 当然，以路西菲尔的责任心，贝利尔相信，就算战场上目前没有战事，他也一定会时不时过去看看，但智天使说路西菲尔已经离开了三天…… 因为心中难得生出的那点好奇心，贝利尔决定也去天堂之门看看。 贝利尔到达天堂之门时，发现这里只有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在，路西菲尔则完全失去了踪影。 “路西菲尔呢？”他奇怪地问加百列。 因为最近几乎没有恶魔来犯，加百列干脆在这里搭起了一座纯白的帐篷，供她和阿斯蒙蒂斯在战争期间于前线处理公事，偶尔还能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倒也还算惬意。 乍一见到贝利尔过来时，正准备下午茶的加百列还想招呼他来喝茶，没想到贝利尔上来就直接问路西菲尔在哪，让半个月没见他的加百列顿时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路西菲尔路西菲尔，除了路西菲尔，你眼里就没有其他天使吗？” 难得被加百列呛声的贝利尔：……？？？ 见贝利尔一脸茫然，阿斯蒙蒂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难得主动招呼贝利尔过去喝茶。 在贝利尔坐在茶桌后，阿斯蒙蒂斯这才对贝利尔道，“路西菲尔三天前确实来过这里，不过见天堂之门没什么事后，他很快就去了混沌界。” “他去混沌界做什么？”贝利尔这次是真好奇了。 混沌界和天堂目前都没战事，路西菲尔跑去混沌界干嘛？ “我们怎么知道，他离开前只说去混沌界看看。”加百列也不是真的生贝利尔的气，之前不过是在调侃贝利尔，她一直都知道，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感情很好，贝利尔会跑来这里找路西菲尔其实很正常。 “来尝尝我新研制的花茶。”把一杯颜色碧绿的冒着热气的茶推到贝利尔身前，加百列笑意盈盈地道。 贝利尔见状，端起来抿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看来这边确实没什么事，竟然让你有时间研究这些。” 加百列闻言，脸上的笑意更胜，当即跟贝利尔巴拉巴拉起这花茶的做法来。 贝利尔平日里虽然不太爱说话，但面对加百列时，他多少还算个合格的听众，一边听加百列说，一边时不时回应两句，坐在他对面的阿斯蒙蒂斯却敏锐地察觉出，贝利尔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是因为路西菲尔不在？ 垂眸也抿了口花香四溢的茶水，阿斯蒙蒂斯如此想着，倒是有些羡慕贝利尔和路西菲尔之间无比浓厚的感情来。 贝利尔现在确实有些心不在焉，也确实是因为路西菲尔，但内里的原因，却与阿斯蒙蒂斯所想的他和路西菲尔感情好什么的大相径庭。 从在水星天听智天使说路西菲尔已经离开三天起，贝利尔心中就立刻生出一股微妙的不怎么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在发现路西菲尔没在天堂之门，去了混沌界后，更加强烈了。 贝利尔的预感向来很准，但心中其实也隐隐有种预感，大概能够猜到路西菲尔是去混沌界做什么了。 与路西菲尔相交八千多年，贝利尔十分清楚，路西菲尔在事关他的问题上总会特别重视和紧张。 之前路西菲尔看到他背后的伤，问他伤是怎么来的时候，贝利尔把锅都甩在了混沌界的大恶魔身上，一来是因为没法说出法则这个真正的罪魁祸首，二来则是因为，贝利尔想知道，那些被法则阻止不允许他干掉的恶魔，是不是连路西菲尔也不能动。 贝利尔太过了解路西菲尔，在得知路西菲尔去了混沌界后，贝利尔几乎立刻想到，路西菲尔十有八九是去混沌界找那些大恶魔帮他“报仇”了。 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又是从哪来的呢？ 低头又呷了口花茶，贝利尔百思不得其解。 如贝利尔所想，路西菲尔此行前往混沌界，确实是要去找那些大恶魔为贝利尔报仇。 之前看到贝利尔身后的伤时，路西菲尔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不过那时他还要帮贝利尔上药，这才没在第一时间跑去混沌界找那些恶魔算账。 贝利尔睡着了之后，路西菲尔立刻抓紧时间处理了开战这些天堆积的公务，在处理完所有公务后，又去贝利尔的寝殿看了看，在发现贝利尔仍在沉睡后，路西菲尔立刻前往混沌界，找上了之前贝利尔跟他说过的那些大恶魔。 …… 自月余前冲破地狱与混沌界的界壁，成功攻入混沌界后，恶魔大军在开始那段日子里，过得极为恣意，因为他们发现，混沌界果然如巴尔大人之前所说的那样，根本没有任何能够抵抗他们的生灵。 在恶魔面前，混沌界陆地上所有的生灵都只能如同待宰的羔羊般嘤嘤哭泣，哀嚎，被他们恣意虐杀吞噬。 但当恶魔准备占领大海时，却被巴尔大人口中那些弱小的海族和突然降临的天使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那之后，恶魔阵营中的诸多大恶魔更是在一夕之间莫名接连死去，这无疑在鱼龙混杂的恶魔大军中，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恐惧猜疑接踵而来，有不少大恶魔甚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打算趁机再干掉些大恶魔或者高等恶魔，如此一来，等他们彻底攻下混沌界，能够参与瓜分利益的大恶魔自然会少上许多，分到每一个大恶魔身上的自然就会多一些。 当然，也有少数大恶魔在这件事后，带着手下迅速返回了地狱。 恶魔军团中一时间魔心惶惶，原本一直想当统帅的深渊大恶魔巴尔也不知为何一直按兵不动，冷眼旁观，这不禁更加剧了许多大恶魔对他的猜忌，整个恶魔军团也因为此分崩离析，胶着在混沌界的大陆内部，足有半个月时间没有向外扩张一步。 恶魔军团中的氛围变得越来越压抑，军心也越来越涣散，眼看着就要到达巴尔预期快要站出来的时候。 一道无比绚丽的璀璨身影，却在这时，如同一柄裹挟着千钧之力的绝世神兵，气势恢宏地从天而降，甫一降临，便开始在恶魔军团内大杀四方，把所有恶魔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80章 第八十天 华利弗， 深渊大恶魔， 狮身人面，诞生时间仅次于巴尔，居所位于地狱第七层北境，是地狱除巴尔和贝希摩斯外， 地位最高的几位深渊大恶魔之一，也是此次战争中地狱军团方面十分重要的将领，麾下大小恶魔无数。 现在正万分后悔上了巴尔这条贼船。 实际上，两百多年前巴尔向地狱数百位大恶魔发出战争邀请时， 华利弗一开始并不打算答应，因为他恰巧是地狱之中少数那几个在八千多年前见过路西菲尔， 并被路西菲尔穿成串丢回地狱的大恶魔之一。 即使过了八千多年，华利弗也还是无法忘记当初被路西菲尔支配的恐惧，因此一开始他也打算像贝利亚尔那样，直接拒绝巴尔的提议。 但巴尔的提议实在太过诱人，说只要华利弗带领麾下的恶魔参与这次战争，待恶魔大军占领混沌界，回到地狱以后， 巴尔就帮华利弗一起把贝利亚尔解决掉，助华利弗夺得地狱第七层南境的地盘。 身为一只本性贪婪的深渊大恶魔， 华利弗在权衡了近两百年后， 终于在巴尔的利诱之下， 答应参与这次对混沌界和天堂的战争。 身为深渊大恶魔， 华利弗自然了解恶魔的本质， 因此他和巴尔一样清楚，那些大恶魔之所以答应巴尔的参战邀请，大多是因为想要借助巴尔的力量，打破地狱与混沌界的界壁。 因为此，当看到界壁破碎，地狱大军如洪水般涌出，根本完全不听从巴尔的命令时，华利弗根本没有任何意外，他相信巴尔也是如此。 同为深渊大恶魔，华利弗多少能猜到巴尔想要怎么做。 此次参战的大恶魔足有三百之多，每个心中都有私心，巴尔和华利弗便一直冷眼旁观，看着无数恶魔如蝗虫般占领了混沌界的整个大陆，向海界进攻，之后看着那群蠢货被海族和天使屠灭。 虽然海族和天使的战斗力远超华利弗一开始的预料，华利弗也并没有对恶魔未来占领大海这件事有任何忧虑。 如今的恶魔军团中鱼龙混杂，让那些不长脑子的蠢货和天使海族互相消耗，也没什么不好。 华利弗和巴尔一样，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能够重新凝聚整个恶魔大军的契机。 但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恶魔军团中先是接连莫名死去了近三分之一的大恶魔，闹得魔心惶惶，后来更是直接碰到了路西菲尔这个本该坐镇天使军团大后方的总boss。 当看到那太阳般从天而降的炽天使长时，深渊大恶魔华利弗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在看到路西菲尔降临的刹那，便立刻撒丫子向地狱与混沌界的交界处跑去。 从见到路西菲尔开始，华利弗就预感，恶魔对混沌界和天堂这场战争，恐怕要被提前被腰斩了。 于是在混沌界的战场上，随着路西菲尔的降临，很快出现了这样一幕让人啼笑皆非的场景——狮身人面的深渊大恶魔华利弗扭头死命往回跑，他麾下的恶魔虽然不明所以，但到底还记得跟进自家大人的脚步，纷纷跟随华利弗一同往地狱的方向跑。战场上其他第一次见到路西菲尔的大恶魔，则都一脸垂涎地望着那光明璀璨美丽到极致的炽天使，铺天盖地向容颜绝世的路西菲尔扑去。 然后很快，华利弗就听到，身后不断传来无数恶魔被斩杀的惨叫和哀鸣。 身体狠狠抖了下，华利弗顿时跑得更快了，几乎拿出了当年被混沌龙利维坦追杀时的速度，连滚带爬咕噜噜滚进了通往地狱的深渊之中。 刚刚斩杀了几个大恶魔的路西菲尔，皱眉看了眼深渊的方向——贝利尔提过的大恶魔当中，似乎确实有一个是狮身人面。 想到贝利尔身后的伤，路西菲尔当即就要向深渊的方向追过去，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长着蝙蝠翅膀，身形与天使十分相似的大恶魔。 看到那大恶魔眼中狰狞的竖瞳，以及周身遍布的雷电，路西菲尔微微眯起眼睛，横剑直指那大恶魔，冷声问道，“深渊大恶魔巴尔？” 巴尔冷笑着对他甩出一个巨大的电弧，“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久仰大名！” 这么说完，心中快要气到爆炸的巴尔当即操着手中的雷电，召唤出万钧雷霆向路西菲尔快速攻去。 巴尔简直快被路西菲尔气死了！如果路西菲尔没来，再有不到一星期他就能再弄死几个不听话的大恶魔，把他们麾下的恶魔军团全部并入自己的势力范围。 自从半个月前恶魔军团中近三分之一大恶魔离奇死去后，巴尔便承受了来自其他大恶魔的诸多猜疑，不过这半个月中，巴尔已经私下里联系了许多尚存的大恶魔，软硬兼施让他们答应了在之后的作战中，让他全权指挥全体恶魔军团，眼看着他就要大权独揽，万万没想到半路上会杀出个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一出现就追着大恶魔杀，实力强横到任何恶魔都无法阻挡，眼看着路西菲尔眨眼的功夫便接连斩杀了数位大恶魔，似乎要向地狱的方向去，巴尔这才在无数恶魔灼热的目光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这是巴尔第一次真正见到路西菲尔，但他早在八千多年前，就听说过路西菲尔的名字。 那些曾被路西菲尔从混沌界扔回地狱的恶魔，每每提到路西菲尔时，口中总会冒出无数与地狱画风严重不符的溢美之词，每个都称赞路西菲尔是世上最美的生灵，恨不能一亲芳泽。 巴尔的注意力却大多放在路西菲尔那无比强悍的战斗力上，虽然路西菲尔当年并未主动伤及任何恶魔的性命，巴尔对他的警惕之心却从未间断过，并一直把路西菲尔视为他一统三界最大的阻碍。 现在看来，他果然没有低估路西菲尔的实力。 目光灼灼落在远处于万丈雷霆中安然走出的路西菲尔身上，巴尔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这种令他浑身汗毛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的强大对手，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了。 一想到战胜路西菲尔后，能把这绝世尤物压在身下恣意占有亵玩，巴尔就兴奋得浑身颤抖，目光犹如实质一样一寸寸在路西菲尔身上舔过。 注意到巴尔的目光，路西菲尔的神色顿时更冷了，弄死巴尔的决心也更加坚定了几分。 …… 混沌界之上的天堂之门，漫不经心喝着加百列最新研制出的花茶的贝利尔，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被披风严丝合缝遮盖住的后背，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传来阵阵钝痛，还火辣辣的，并不想被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发现自己受伤的贝利尔只能一直面不改色地强忍着，心悸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贝利尔，你怎么了？”发现贝利尔这次沉默的时间似乎有点长，加百列奇怪地看了贝利尔一眼，这才发现贝利尔的脸色似乎不太对，额头上也不知何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中顿时有点紧张。 阿斯蒙蒂斯也注意到了贝利尔情况。 鼻尖微动，阿斯蒙蒂斯很快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气。 作为天堂的重要防线，天堂之门在之前的战役中自然沾染了许多天使和恶魔的鲜血，即使连续清洗了半个月，阿斯蒙蒂斯也总还是能闻到一股令人不悦的血腥气。 所以，在闻到血腥气的时候，阿斯蒙蒂斯一时间也不能确定，那血腥气的来源是不是贝利尔，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虽然很想告诉加百列自己没事，但贝利尔现在真的十分不舒服，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终于决定先回水星天去，免得被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发现身后的伤。 正起身的功夫，贝利尔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撕扯感，疼得他眼前都一阵发黑，险些没站住，用手在茶桌上扶了一把才堪堪稳住身体。 如此大的动作，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自然不可能没发现。 “贝利尔，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眼看着贝利尔的脸色变得比纸还要白，加百列立刻想起贝利尔诞生之初那些年身体似乎总出状况，顿时紧张地起身按住贝利尔的肩膀，想让他坐下休息一会儿。 “别……”说话的速度到底没赶上加百列的手速，贝利尔只觉得肩膀上被加百列按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得他腿直发软，膝盖一弯又被加百列按回到了椅中。 “加百列，你别碰他。”轻轻拂开加百列按在贝利尔肩膀上的手，阿斯蒙蒂斯目光凝重地看了眼贝利尔脚下刺目的血色。 加百列也察觉到了什么，看了眼掌心，立刻被鲜红的血色惊得瞪大了眼睛。 她的目光猛地落在贝利尔的肩膀上，果然看到那被披风包裹的地方，已经渗出了不少鲜血。 “贝利尔，你受伤了？！”加百列立刻伸手去扒贝利尔的披风，贝利尔却忽然按住她的手背，面色苍白地对她道，“……快叫路西菲尔回来！” 法则这个王八羔子，果然又给他搞事=皿=！！！ …… 混沌界的战场上，无数恶魔正心惊胆战地围观深渊大恶魔巴尔被路西菲尔吊打。 直到此时，恶魔们才明白，原来路西菲尔的实力，与巴尔之前说的根本完全不一样！ 说好的炽天使实力只与深渊大恶魔相当呢？这特么巴尔都要被打成球了！还实力相当？！ 眼看着路西菲尔一剑就要斩断巴尔的头颅，巴尔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猛地从远远围观的恶魔中吸过来一个挡在自己身前。 那恶魔立刻惨叫一声，在巴尔身前化作飞灰。巴尔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即使有有替死鬼在前面挡着，路西菲尔的剑气也依旧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从左额头到右边的下颌骨，如果巴尔刚才全凭自己的力量挡着，估计现在脑袋都得被路西菲尔削没了半边。 这让巴尔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即将面临死亡的强烈绝望。 紫黑的粘稠血液从伤口中汩汩流出，覆盖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惊惧，巴尔死死盯着路西菲尔面无表情的绝世容颜，只觉得路西菲尔此刻的模样，比他见过的任何丑陋的恶魔都令他心惊。 就在巴尔以为今天要彻底交待在路西菲尔的剑下时，一朵纯白的百合花，忽然从天而降，落在战场中央的路西菲尔身边。 “路西菲尔，贝利尔的情况不太对，你快回来！”加百列焦急的声音很快出现在路西菲尔耳中。 仿佛被冰封住的湛蓝眼眸顿时闪过一阵强烈的波动，在所有恶魔都以为巴尔必死无疑的时候，那光明璀璨的炽天使长却连看都没再看巴尔一眼，突然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飞速向着天堂的方向直冲而去 “这就……走了？!”有恶魔不敢置信地死命揉着眼睛，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路西菲尔为什么会放过巴尔。 话音一落，那恶魔就感觉身上一凉，正要低头看看发生了什么，脑袋却咕噜噜从脖子上滚了下来，转瞬失去了呼吸。 一众围观的恶魔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看向满脸鲜血浑身充满低气压雷暴的巴尔，一个个都立时噤若寒蝉，心中却都不约而同发出与那死去恶魔相同的感慨—— 如果巴尔死了，等他们回到地狱，多少能从巴尔的残余势力中分一杯羹。 也不知道那路西菲尔究竟为什么在最后放了巴尔一马，想想还真是令魔扼腕。 与其他距离路西菲尔很远的恶魔不同，侥幸活下来的巴尔刚才不但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百合花，还听到了那百合花中传出的声音。 目光阴鸷地望着路西菲尔刚才匆匆离去的方向，怒火中烧的巴尔反复在心中咀嚼着那个竟能对路西菲尔产生如此大影响的名字——炽天使，贝利尔。 路西菲尔匆匆赶到天堂之门的时候，甫一进入加百列的帐篷，就看到贝利尔正背对着他，安静地坐在纯白的座椅上，身后镶满银色钻石的雪白披风上已经渗出了点点鲜红的血色。 心底“咯噔”一声，路西菲尔顿时风一般出现在贝利尔面前，眉头紧皱地问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他的伤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 “我们也不知道，贝利尔一直不让我们看他背后的伤。”加百列的神色也同样凝重，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贝利尔为什么不让她和阿斯蒙蒂斯看他背后的伤，非要让她立刻把路西菲尔叫回来。 听到路西菲尔的声音，一直强撑着坐在这等他的贝利尔抖了抖睫毛，缓缓张开了眼睛，在看到路西菲尔确实已经站在自己面前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声音低缓地道，“你回来了。” 见贝利尔脸色苍白得不像话，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路西菲尔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个疙瘩，“我先带你回水星天。” 贝利尔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路西菲尔见状，刚想扯出丝笑容，目光落在贝利尔肩头的血迹时，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思考半晌后，路西菲尔忽然屈膝蹲在贝利尔身边，动作轻柔地把贝利尔的手臂从这茶桌上移开，环到自己的脖子上。 贝利尔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小腿上传来一阵熟悉的热度，整个身体都腾空而起，稳稳坐在路西菲尔的臂弯里，贝利尔才发现，已经是成人体型的他，竟然被路西菲尔像小时候那样婴儿抱了！ 脸色腾地红了起来，面对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一脸惊呆的模样，贝利尔囧囧有神地拍了拍路西菲尔的脑袋，“……你放我下去！” 一把抓住贝利尔微凉的手指，路西菲尔捏了捏他的指尖，微微仰头看了贝利尔一眼，“老实点，别闹。” 发现路西菲尔的脸色黑沉沉的，浑身的气压都低得可怕，疼得浑身无力的贝利尔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无比羞耻的姿势，在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无比复杂的目光中，被路西菲尔一路婴儿抱回了水星天。 第81章 第八十一天 虽然被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看到了那羞耻度爆棚的姿势， 贝利尔却并不想被其他天使知道这件事， 因此在路西菲尔还没迈出加百列的帐篷时， 贝利尔立刻在自己和路西菲尔身上施了个隐身魔法， 这才免去了被一众天使围观的尴尬。 回到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后，路西菲尔很快带着贝利尔去了他的寝殿。 殿门关上后，路西菲尔小心翼翼地把贝利尔放在地上，这才动作轻柔地帮贝利尔把肩头的披风解开。 染血的披风很快落在地上，看到贝利尔身后伤情的路西菲尔眼睛立刻红了。 “怎么会变得这么严重？”看到贝利尔身后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 路西菲尔声音都有些抖了。 贝利尔也疼得不行，反正路西菲尔之前已经见过他狼狈的模样， 贝利尔索性不再逞强， 直接在身前身后幻化出两面水镜，对比着一照才看到身后鲜血淋漓， 连衣服都染上大片鲜血的模样。 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么惨烈的模样， 贝利尔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在心底骂了声卧槽。 法则这次下手也太狠了！ 不过见路西菲尔比自己抖得还厉害，贝利尔也没让路西菲尔再动手， 直接自己把衣服脱了下来，之后乖乖去床上趴好。 贝利尔这次伤得太重了， 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全都被深深撕裂开来， 鲜血从他的背后一路向下蜿蜒， 把他的整个下半身都染成了血色， 看上去简直触目惊心。 路西菲尔深吸了好几口气， 才操着水元素帮贝利尔把身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因为怕贝利尔感觉凉，他还特意把那些水加热到了适宜的温度。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才开始着手处理贝利尔身后的伤。 虽然之前已经尝试过对贝利尔身后的伤施展治愈魔法，也虽然并没有任何效用，路西菲尔还是在最开始尝试了一下治愈魔法。 这次的尝试依旧没有任何效果，路西菲尔挫败地叹了口气，这才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伤药和一匹雪白的布料。 路西菲尔给贝利尔的伤口上涂药的时候，贝利尔的身体一直在轻轻颤抖，喉中也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闷哼。 路西菲尔太清楚贝利尔究竟有多骄傲了，如果不是疼到无法忍受，贝利尔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弱势，哪怕之前那次同样很疼，贝利尔也仍能时不时与路西菲尔玩笑，这次却直到路西菲尔把他的整个后背都涂满药膏，贝利尔仍一句话都没有说。 心疼地帮贝利尔拂去脸上豆大的冷汗，路西菲尔这才发现，贝利尔身下的床褥都被汗水打得微微湿润，可见贝利尔究竟疼到了何种程度。 路西菲尔只觉得心中疼得不行，恨不能以身代之，脑海里心灵中汹涌的感情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一串陌生的咒语却在此时福灵心至般出现在他口中。 随着他那声低不可闻的吟唱，一阵金色的光芒突然出现在他和贝利尔身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一直闭着眼睛的贝利尔自然没有看到这一幕，疼到发木的大脑却渐渐感觉到，后背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唇角扯出一丝笑对路西菲尔道，“这次的药好像效果还不错。” 路西菲尔微笑着揉了揉他被汗水打湿的脑袋，在贝利尔没看到的地方，也渐渐苍白了脸色，脊背的肌肉也都紧绷了起来，却仍对贝利尔笑得温柔，“有用就好。” 贝利尔缓缓蹭了蹭他的手心，或许是因为他两辈子第一次有这么亲近的朋友，也或许是因为他第一次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受这么严重的伤，又或许是因为路西菲尔的声音太过温柔，贝利尔不知不觉放软了声音，一边蹭路西菲尔的手，一边声音软软地对他抱怨，“这次真的有点疼……” 路西菲尔倾身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我知道。” 他是真的知道，因为他现在背后也很疼。 这还是路西菲尔自诞生之日起到现在，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彻骨的疼痛。 就在刚刚，或许是因为他想要代替贝利尔承受伤痛的意识太过强烈，竟因缘际会创造出了这种转移伤口，以身代之的魔法。 不过贝利尔身后这伤似乎来得蹊跷，虽然路西菲尔新创造出的魔法并没有问题，贝利尔身后的伤却并没有转移到路西菲尔身上，就连疼痛，也只堪堪转移了一半过去。 目光沉沉注视着贝利尔苍白虚弱的面容，路西菲尔不明白，贝利尔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谎。 是的，路西菲尔已经发觉到，贝利尔身后的伤，并不是混沌界那些大恶魔造成的。 真正与大恶魔交过手后，路西菲尔才发现，恶魔的实力与炽天使根本不在一个等级，哪怕是深渊大恶魔巴尔，在他面前也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那么，实力几乎与他相当的贝利尔，又怎么可能被几个大恶魔伤得这么严重。 而且，“我之前离开的时候，你背后的伤明明已经快好了。”他不动声色地对贝利尔道。 “嗯……？”疼得脑袋都有些迟钝了，贝利尔懒懒掀开眼皮，不负责任地嘟囔了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那恶魔的鞭子有毒吧。” 贝利尔并不是真的想骗路西菲尔，他之前已经在贝利亚尔那尝试过，发现根本没法对任何生灵说出“法则”二字，而且他之前确实是抱着想让路西菲尔去找那些恶魔，尝试一下能不能通过路西菲尔的手解决那些大恶魔的想法，这才把害他受伤的锅扣在了那些大恶魔的头上。 想到这，贝利尔立刻问路西菲尔，“你之前去混沌界做什么了？” 路西菲尔这才微微回过神来，刚想把实情告诉贝利尔，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我去阿撒兹勒和海族那看了看情况。” “我才不信。”贝利尔低低嘟囔了一句，“你一定是去找那些大恶魔了。” 路西菲尔闻言，神色一动，倒也没继续瞒着贝利尔，“你怎么知道？” 贝利尔立刻哼哼了两声，心道你要是没去找那些恶魔的麻烦，法则怎么可能又这么死命折腾我？ 不过这话却不能对路西菲尔说，只略带笑意地道，“我还不了解你？” 如果是往日，路西菲尔听到这话定会会心一笑，现在却只微微垂着睫毛，细细看着贝利尔脸上有些小得意的神情，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正如贝利尔所说，贝利尔太过了解他，也清楚路西菲尔一定会去找那些伤害到他的恶魔算账，路西菲尔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贝利尔的伤却不是恶魔造成的，路西菲尔也十分确定，在他去往混沌界之前，贝利尔后背的伤也确实快好了。 贝利尔这次重伤，却是在根本没有任何恶魔在的天堂之门。 如果这伤真如贝利尔所说，是因为那鞭中有毒才会突然复发并且变得更严重，倒也还好，但如果这伤中并没有毒…… 这世上，还有谁能对贝利尔造成如此严重的，连身为炽天使的他们都无法用魔法治愈的伤口？又有谁，让贝利尔不得不对他撒谎，必须要对他隐瞒对方的身份？ 心底隐隐现出个神圣的名字，路西菲尔微微一僵，立刻狠狠摇了摇头，把那无比荒谬的结论打散。 再望向贝利尔背后那些狰狞的伤口时，眼底却泄露出了几分深重的担忧。 因为贝利尔这次伤得太重了，在涂完药后，路西菲尔又扶着他起身，把雪白的布匹裁成许多四指粗的布条，帮贝利尔把那些伤口全都包扎了起来。 任由路西菲尔在自己身前身后忙忙碌碌，在所有伤口都包扎完毕，最后系结的时候，贝利尔见路西菲尔正目光专注地垂眸翻转手指，忍不住笑着用脸颊蹭了蹭路西菲尔的下巴，“路西，辛苦你了。” 路西菲尔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用清洁魔法清理了一下床上床下的血迹，把贝利尔安置进被窝后，这才对贝利尔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浴室洗个澡。” 贝利尔疲倦地应了一声，身后的伤口虽然没最开始那么疼了，但疼痛到底消耗了他不少精力，正好他有事想要问贝利亚尔，眼睛一闭就立刻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任由身体彻底失去知觉。 地狱之中，贝利尔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准备起身伸个懒腰。 脊背上像是要被劈开似的疼痛，却让他喉中发出一声闷哼，很快又趴了下去。 “父亲？”注意到贝利尔的动静，贝利亚尔疑惑地看过来。 贝利尔：…… mmp，他就知道法则那个表脸的小妖精肯定不会让他钻空子！ 脊背上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疼痛，还好贝利尔现在这具猫形分身身上毛比较多，贝利尔刚才也完美地控制住了表情，这才没被贝利亚尔发现他的异常。 在路西菲尔面前丢脸就够了，贝利尔可不想让贝利亚尔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当即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水色，不动声色地问贝利亚尔，“地狱这边现在情况如何？” 贝利亚尔闻言，立刻晃了晃手中刚刚接到的线报，“情况有点奇怪，恶魔正在大规模向地狱撤军，我听说北境的华利弗更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贝利尔：…… 路西菲尔果然是个大杀器！只露面一次竟然就把那些恶魔全都吓得跑回老家了。 脑海中几乎能看到那些恶魔被路西菲尔金光璀璨的身影吓得屁滚尿流瑟瑟发抖的模样，贝利尔忍不住弯起唇角，对贝利亚尔道，“路西菲尔去了混沌界。” 贝利亚尔闻言，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惊讶，“他去找那些大恶魔了？” 想到背后那被法则严重撕裂的伤口，贝利尔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模糊地唔了一声，“你让下面去查一下，你之前给我的名单中，都有哪些大恶魔没有回来。” “好。”贝利亚尔立刻起身去外面处理这件事。 身后的疼痛仍在持续，仿佛在时刻提醒贝利尔法则的存在。 贝利尔这才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猫眼迎着殿中壁炉明明灭灭的火光，一时间若有所思。 毫无疑问，他背后的伤是法则在惩罚他，惩罚他“教唆”路西菲尔去斩杀那些被法则保下的大恶魔。 之前在加百列那察觉到背后的伤口不对劲时，贝利尔就密切注意过伤口的变化，一开始还没那么疼，说明一开始伤还没有后来那么严重，大概是因为路西菲尔还没斩杀他之前特意点出的那些恶魔，后来伤口渐渐撕裂得越来越严重，大概是因为路西菲尔真的干掉了法则保下的大恶魔。 至于后来伤口突然撕得特别严重，简直恨不能把他撕成几块什么的，大概是因为路西菲尔动了太多法则不允许动的大恶魔。 也就是说，路西菲尔斩杀那些大恶魔的行为，法则全都算在了贝利尔的头上。 那一身无法治愈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就是法则对贝利尔挑衅他的惩罚。 想到这，贝利尔不禁微微眯起眼睛。 现在这些还都只是猜测，等贝利亚尔拿到伤亡大恶魔的名单，贝利尔才能知道这个猜测究竟对不对。 而如果是对的，就说明法则并不会允许贝利尔钻这种空子。 而如果真的是这样，贝利尔倒是十分好奇，如果哪天是路西菲尔自己决定斩杀那些大恶魔，届时，法则又会做些什么呢？ …… 水星天，蓝宝石湖宫殿，贝利尔的寝殿中。 因为后续还有些事要做，路西菲尔索性直接在贝利尔寝殿的浴室中洗了个澡。 虽然用清洁魔法一样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但路西菲尔还是更喜欢用水来清理身体。 鼻间似乎还能嗅到贝利尔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路西菲尔只要一闭上眼睛，面前就会浮现出贝利尔浑身染血的模样，根本没什么在泉水中享受一会儿的心思，匆匆洗去在战场上沾染的满身风尘和血气后，很快换好了衣服，重新来到贝利尔床边。 似乎是被疼痛消耗了太多精力，贝利尔已经睡得很沉了。 路西菲尔站在床边，细细打量着趴在床褥中睡着的贝利尔，即使在梦中，贝利尔的眉头也依旧紧皱着，可见即使在梦中，疼痛也依旧折磨着他。 目光落在贝利尔苍白纤瘦缠满绷带的脊背上，路西菲尔在床边站了半晌，才终于轻轻捏住贝利尔微凉的纤细手腕，从指间探出一丝本源之力，沿着贝利尔的手腕钻了进去。 贝利尔显然很信任他，因此路西菲尔释放出的那一丝本源之力并没有遭到任何抵抗。 他让那一丝本源之力沿着贝利尔的手腕一路向上，来到贝利尔的肩头，试探地触碰贝利尔肩头皮肤下的伤口，试图用这种方法，从贝利尔的身体内部帮贝利尔治愈伤口。 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如同屏障般，把他探出的那丝本源之力，牢牢挡在了贝利尔的伤口之外。 路西菲尔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让那丝本源之力贴上那坚固的屏障，忽然发现组成那屏障的力量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既不是属于天使的光明之力，也不是恶魔的黑暗之力，更不是路西菲尔所熟知的任何元素之力。 在触碰到那屏障之前，路西菲尔甚至完全没有感知到贝利尔的伤口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玄机，不过如此，路西菲尔倒是明白了，为什么治愈魔法会对贝利尔的伤口完全不起作用。 不过，贝利尔身体中这奇怪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他不甘心地又让本源之力触碰那坚固的屏障，在那上面反复试探，贝利尔的身体却忽然微微颤抖了下，喉中发出几声低低的梦呓。 担心贝利尔被自己的动作惊醒，路西菲尔这才不得不收回那丝本源之力。 他又试图用治愈魔法去消解自己背后的疼痛，让路西菲尔意外的是，治愈魔法竟然立刻就治好了他背后的疼痛，但几乎就在同时，床上沉睡的贝利尔的脊背，却狠狠颤抖了下，肌肉也刹那紧绷了起来。 路西菲尔立刻明白，他身后的疼痛并不是被魔法治好了，而是又重新回到了贝利尔的身体中。 心疼地抚了抚贝利尔微微颤抖的肩头，路西菲尔立刻施展以身代之的魔法，把贝利尔身上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一半，之后又轻轻在贝利尔后背抚摸了半晌，贝利尔的身体才终于渐渐放松下来，停止了颤抖。 路西菲尔见此，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因为担心贝利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又出问题，路西菲尔索性也直接上了床，躺在了贝利尔身边。 第一次感受到的疼痛，让路西菲尔也有了一丝疲倦。 把被子轻轻拉到贝利尔的肩膀之上，因为担心贝利尔在睡梦中会翻身，压到伤口，路西菲尔直接侧身睡在了贝利尔身旁，用自己的身体做屏障，挡住贝利尔可能翻身的可能，之后又用掌心锁住贝利尔的手背，让自己能第一时间察觉到贝利尔的动作。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才轻轻拥着贝利尔的脑袋，紧贴着贝利尔沉沉睡去。 第82章 第八十二天 贝利亚尔很快拿到了恶魔军团中亡故大恶魔的名单。 把名单铺在桌案上， 贝利亚尔一边按照名单在地狱版图上划去相应大恶魔的名字， 一边把那些名字念给贝利尔听。 贝利尔听完后，果然发现有几个原本被法则“保下”的大恶魔被路西菲尔干掉了。 那么也就是说，法则所要求的一切，并不是完全不能发生改变， 只不过要付出些相应的代价罢了。 想到身后的伤，贝利尔微微眯起眼睛。 得出这个结论后，贝利尔暂时也没打算继续深究。 他这次的作为明显踩到了法则的底线，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估计法则就不会仅仅是象征性地让他后背受点伤这么简单了。 想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险些被法则排斥出去， 灵魂都仿佛被撕裂了的疼痛，贝利尔可从来都没有和法则正面杠的想法。 他又不是活腻了。 …… 或许是路西菲尔在混沌界的所为震慑力太强，在路西菲尔离开后，有幸活下来的大恶魔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好像生怕路西菲尔那个杀神什么时候再跑去混沌界，因此在路西菲尔离开后，幸存的大恶魔们便开始纷纷带兵赶回地狱—— 有路西菲尔在， 混沌界和天堂他们暂时是没什么想法了，但这次参战的大恶魔可是死了不少， 幸存的大恶魔便立刻都打起了瓜分那些死去大恶魔势力的主意， 恶魔军团撤离的速度因此变得更加迅速了。 眼见着恶魔军团在路西菲尔的打击下四散溃败， 分崩离析， 作为此次战争的发起者， 深渊大恶魔巴尔这次在战场上不但没捞到任何好处，还被许多大恶魔看到了他无比狼狈的模样，这让巴尔对路西菲尔的仇恨不禁更深，连带着对整个天堂和天使都心生出了强烈的恨意，还有那与天使联合的海族…… 待他卷土重来，一定会让他们为今天的所为付出代价！ 圣光历八千三百三十三年，这场由地狱主动发起，来势汹汹的光暗战争，仅持续了半年，便以谁都没想到的方式，匆匆落下帷幕。 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一战成名，“光耀晨星”之名自此享誉三界，成为众生心中不败的神话。 …… 在这场战争中，地狱四分之三以上的大恶魔都参与了进去，有命回来的却差不多只有一半。 深渊大恶魔巴尔在地狱的威信因此大受动摇，不过那都是巴尔该去考虑的事情，对其他尚存的大恶魔，尤其是并没有参与到这次战争中，实力一点都没有受损的大恶魔来说，这场战争倒是为他们带来了不少新的利益。 贝利亚尔便是其中之一。 在战争结束后，地狱的一众大恶魔并没有什么心思休养生息，为了争夺那些死去大恶魔的势力和地盘，很快又陷入到了无止境的争斗之中。 贝利亚尔因此开始变得很忙。 “你去把利维坦叫回来，让它这段时间都跟着你。”想到地狱最近错综复杂的局势，贝利尔对贝利亚尔道。 为了平衡在战争中损失的利益，那些从战场上归来的大恶魔最近可都杀红了眼，彻底撕裂了这几千年中维持地狱平衡的同盟关系，高层之间诸如暗杀之类的手段层出不穷，贝利亚尔最近还总往外面跑，贝利尔有点担心他的安全。 “我已经派恶魔去找利维坦了，父亲您不要担心。”知道父亲是关心自己，贝利亚尔并没有反对贝利尔的提议。 贝利尔闻言，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忽然又想起另一个在地狱极为有名，却一直低调得不正常的大恶魔，“贝希摩斯最近有什么动作吗？” 听父亲提起贝希摩斯，贝利亚尔才想起地狱还有这么号大恶魔，黑珍珠般的眼底很快也现出一丝浅浅的疑惑，“并没有。” 这么说完，似乎觉得贝希摩斯太过奇怪了，贝利亚尔又忍不住问贝利尔，“父亲，您见过贝希摩斯吗？” 贝利尔摇了摇头，他的这具猫形分身中的力量很弱，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在地狱乱走，虽然当初他也不是没顶着这副模样和利维坦满地狱浪，但贝利尔多少还记得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炽天使大多见过自己这幅猫身的模样，还都知道这猫身是“炽天使贝利尔”的宠物，如果贝利尔顶着这幅模样在地狱乱晃，万一以后被路西菲尔或者其他天使知道了，总归有些麻烦。 所以贝利尔顶着猫身在地狱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贝利亚尔这里，几乎没怎么出去走动过，自然也就不可能见过深渊魔龙贝希摩斯。 见贝利尔摇头，贝利亚尔一时间若有所思，“父亲，我和利维坦八千多年前刚来到地狱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贝希摩斯的名字，据说他是与深渊大恶魔巴尔都能够分庭抗礼的强大存在，并一直与巴尔分占地狱第八层的南北境，但这几千年来，我却从来没见那深渊魔龙出现在人前过，也极少能得到关于贝希摩斯的消息……这么想来，总觉得贝希摩斯有些奇怪呢。” 贝利尔其实也觉得那深渊魔龙有点低调得不像个恶魔，不过地狱其实也并不是所有恶魔都高调得像巴尔那样，深渊级别的大恶魔很多也喜欢在幕后操控，轻易不会走入人前，所以贝希摩斯这样虽然有点奇怪，却也不是地狱独一份。 只要贝希摩斯不来招惹贝利亚尔，贝利尔对它就没什么想法，能够相安无事最好，而如果有一天贝希摩斯真来招惹贝利亚尔，贝利尔自然会关门放利维坦。 与贝利尔和贝利亚尔所想的不同，地狱第八层南境的龙窟之中，深渊魔龙贝希摩斯正挺着大肚子趴在巨大的王座之上，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听手下汇报地狱最近各个势力的最新动向。 当听手下提及第七狱领主贝利亚尔时，贝希摩斯才倏然张开金色的竖瞳，对那汇报情况的恶魔道，“要是贝利亚尔那遇到麻烦，记得帮他解决一下。” 它的属下对此早就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帝等待贝希摩斯的下一句话。 果然，很快又听贝希摩斯道，“别被那边发现。” 那汇报情况的大恶魔这才点头应下，眼底却闪过几丝不解和无奈，不知道贝希摩斯大人为什么一直对贝利亚尔另眼相看。 不过一想到贝利亚尔“地狱第一美人”的头衔，那大恶魔却多少明白了贝希摩斯大人为什么会几千年如一日地一直在暗中护着贝利亚尔。 看大人对贝利亚尔的模样，说是真爱也不为过了。 不过那大恶魔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贝希摩斯大人为什么总在暗处不着痕迹地帮助贝利亚尔，从来都不主动出现在贝利亚尔面前。 自从贝利亚尔出现在地狱，贝希摩斯大人在地狱的活动就突然开始减少了，甚至连手中的势力和地盘都暗搓搓送到贝利亚尔手中不少，就连贝利亚尔现在所占据的地狱第七层南境，当年都是归属在贝希摩斯大人名下的，只不过这事儿连巴尔都不知道，贝利亚尔自然也不可能知晓。 恶魔从来都不是含蓄的种族，对他们来说，掠夺和占有才是他们的本性，看上什么直接抢来就好，所以那大恶魔才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贝希摩斯大人的脑回路。 正想继续跟贝希摩斯大人汇报地狱其他大恶魔的情况，那大恶魔再抬眼时，却发现王座之上的深渊魔龙不知在何时失去了踪影。 不过对于贝希摩斯大人动不动就莫名消失这件事，他属下的大恶魔们也早就见怪不怪了，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大人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回来，那大恶魔便索性先退出去办其他事了。 在那大恶魔离开后不久，龙窟一处细小的缝隙中，忽然钻进来一条鳞片漆黑的小蛇。 那小蛇在空气中嗅了半晌，在嗅到一股极淡的似曾相识的味道后，迅速向贝希摩斯原本所在的王座爬去。 在看到王座之上空无一物后，那黑色的小蛇眼底顿时流露出明显的遗憾之色，缓缓爬到那王座上，盘起小身子，又细细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味道。 之前似曾相识的味道却再嗅不到分毫，小黑蛇不禁烦躁地甩了甩尾巴，一时间也想不通之前嗅到的味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没找到想找的东西，这里也没什么意思，那小黑蛇很快离开了贝希摩斯的龙窟，打算去别处玩耍。 空气中却忽然传来一声细小的呼唤，“利维坦大人，贝利亚尔大人请您速速回去。” 是一只负责传讯的魔蜂。 因为利维坦比较喜欢在外面浪，贝利尔特意帮贝利亚尔培育出了这种专门用于定位和传递消息的魔蜂，再找利维坦时倒是方便了许多。 “好，我这就回去。”知道贝利亚尔每次找自己都是真的有事，利维坦竖起身子，离开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远处掩藏在漆黑夜幕之后的嶙峋龙窟，甩了甩细长的脑袋，这才迅速向第七层地狱赶去。 巍峨嶙峋的龙窟之上，化作一块巨石目送利维坦远去的贝希摩斯这才现出身形，伸出舌头舔了舔脖颈处那条由几块漆黑鳞片穿成的项链，有些得意地甩了甩尾巴，“还好没被她发现……” 贝利尔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利维坦了，这次见到它回来，立刻把这段时间闲来无事给利维坦做的烤肉一一投喂给它，吃得利维坦眉开眼笑，细长的舌头一直“嘶嘶”个不停。 “跑去哪里玩了？”见利维坦身上脏兮兮的，沾满了泥巴和杂草，洁癖发作的贝利尔忍不住招来水元素给它洗刷刷。 利维坦“啪叽”一声躺在地上，一边伸着舌头吃烤肉，一边在贝利尔脚边匀速滚动，时不时还张开身上的鳞片，让贝利尔能全方位帮它清洗好身上的污垢。 “贝贝～我去第八狱了，在那边闻到了些奇怪的味道，想去看看那是什么，但是每次都什么都找不到～。” “什么奇怪的味道？”第八狱是巴尔和贝希摩斯的地盘，不过一想到利维坦当年吊打巴尔的模样，贝利尔倒是不担心它在那边会受伤，只单纯有些疑惑它怎么会跑到那去。 该不是巴尔或者贝希摩斯又打起利维坦的主意了吧？ 当年贝利亚尔初来地狱时，守在他身边的利维坦为了保护贝利亚尔，曾与很多大恶魔都交过手，贝利亚尔重伤濒临死亡那次，狂暴的利维坦更是险些把整个地狱都掀了个底朝天，在那之后利维坦便一战成名，成为连深渊大恶魔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贝利亚尔能够获得今天的地位，也确实有利维坦的影响在。 因为此，这些年来地狱的诸多恶魔总想方设法勾搭利维坦，想把利维坦从贝利亚尔身边勾走，能够为自己所用，各种花样层出不穷，令贝利尔都叹为观止。 因此一听利维坦说地狱第八层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利维坦的兴趣，贝利尔的第一反应就是巴尔或者贝希摩斯是不是又闹什么幺蛾子想勾搭利维坦了，当即一脸严肃地对利维坦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先不要去第八狱了，巴尔和贝希摩斯可能对你有企图。” 利维坦闻言，也想起了这几千年碰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对第八狱之前那点异常的味道果然失去了大半兴趣，蔫蔫地点了点头。 贝利尔见状，安抚地用小爪子拍了拍它的脑袋，“对了，最近贝利亚尔身边可能会有危险，我想请你在身边保护他。” “咦？好啊好啊！”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利维坦兴奋地甩着尾巴，“又可以干架了吗？！” 自从贝利亚尔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在地狱的地位越发稳固后，明面上来找他麻烦的恶魔便越来越少了，利维坦也因此失去了很多“乐趣”，这才不得不经常跑出去找那些恶魔“玩耍”，现在一听贝利尔说又需要它“重操旧业”了，闲得发慌的利维坦眼睛都亮成了小灯泡。 贝利亚尔见状，漆黑的眼底也闪过一丝笑意，摸了摸利维坦高高昂起的细长脑袋，“是啊，接下来还要继续拜托利维坦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利维坦开心地甩着尾巴，“啪啪”拍着胸口保证道。 解决完贝利亚尔的安全问题后，贝利尔很快在天国的身体中睁开了眼睛。 第83章 第八十三天 意识缓缓从黑暗中浮出水面时， 贝利尔下意识想要翻个身。 没有翻动。 他这才想起来， 路西菲尔此刻应该正睡在他身边。 这么一想， 贝利尔下意识蜷了蜷手指， 手背上果然传来一阵他已经十分习惯的温暖触感。 “……醒了？”耳边很快传来温柔低沉的询问，贝利尔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 银色的睫毛颤了颤，贝利尔这才微微张开暗金色的眼睛，果然看到路西菲尔那张经过上帝之手精雕细琢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 贝利尔不知不觉扬起唇角，轻轻“嗯”了一声。 海藻般卷曲的长发散落他们身下的大床上，见贝利尔是真的清醒了， 路西菲尔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感觉怎么样？” 贝利尔稍微感觉了一下背后的情况， 微不可见地顿了下， 眯着眼睛对路西菲尔笑，“好多了， 你的药果然很有效。” 路西菲尔闻言， 支起一边手臂从被窝中起身，背对着贝利尔的后背在动作间隐忍地抽搐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贝利尔又说谎了。 明明还和之前一样疼。 想到贝利尔身后那持续数天依旧没有任何愈合迹象的伤口， 路西菲尔眼底暗了暗，到底没忍心拆穿贝利尔这善意的谎言， 只心疼地又俯身在贝利尔的眼睛上亲了亲。 薄薄的眼皮上传来日渐熟悉的热度， 烫得贝利尔忍不住颤了颤睫毛。 他微微眯着眼睛， 看着头顶与路西菲尔十指紧扣的手掌， 感受着路西菲尔包裹在他周围的热度和味道， 心底再次涌上一股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快要舒展开的温暖。 自从半个月前他背后的伤势突然严重后，贝利尔发现，路西菲尔的状态似乎又回到了他当年强行被扣在第六天的时候，连贝利尔睡觉的时候，路西菲尔都会陪在他身边。 从第一次又在路西菲尔怀中醒来开始，贝利尔就知道，路西菲尔如此是担心他睡觉时不老实，压到身后的伤口，这点从路西菲尔一直紧贴着他的姿势和连睡觉时都不忘握着他的手就看得出来。 贝利尔这次是一点不满或者反抗的情绪都没有。战争虽然结束了，但战后需要路西菲尔处理的事务却比之前还要多出许多，路西菲尔还每天花这么多时间陪他休息，这让贝利尔甚至隐隐对路西菲尔生出了几分歉意和愧疚—— 真说起来，他身后这伤，也算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真正因此受累的却是路西菲尔。 伸手抚了抚路西菲尔面带倦色的眼角，贝利尔忍不住小声对他道，“其实你不用一直这么陪着我。” 握住贝利尔的手指亲了亲，路西菲尔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睛也弯了弯，声音低柔，“我也没一直在，你睡着的时候我还去处理过公务。” 鬼才信。 心底嘀咕了一声，贝利尔垂下眼睛，抽出微微发麻的指尖，任由路西菲尔掀开被子，扶着自己下床，解开身上的绷带给自己换药。 染血的绷带很快在贝利尔脚边堆成小山，路西菲尔望着贝利尔身后与半个月前几乎没有丝毫变化的伤口，深深蹙起眉心，心中又是无力又是心疼，小心翼翼地给贝利尔换药。 疼痛这种东西，时间长了似乎也就渐渐习惯了。 在路西菲尔给自己换药的功夫，贝利尔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路西菲尔唇上的热度，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他的心中再次浮现出那个之前没有答案的问题——他和路西菲尔的距离，是不是真的太过亲近了？ 贝利尔这两世虽然活了许久，生命中所感受到的最真实的温暖，却大多来自此世。 贝利尔生性淡漠，骨子里自有一股身为神祇高高在上的冷漠，因此能真正走入他心中的存在并不多。 贝利亚尔和利维坦对于贝利尔来说都是需要呵护和照顾的孩子，路西菲尔则是唯一被贝利尔承认的挚友。 当然，加百列对贝利尔来说也是朋友，但加百列与路西菲尔又有些不同。 起码贝利尔不会和加百列有肢体接触，不会和加百列睡在一张床上，不会在加百列面前袒露身体、伤口和所有脆弱的情绪。 不，确切地说，他是根本不会在除路西菲尔以外的任何生灵面前表现出弱势的一面，就算是贝利亚尔和利维坦也不行。 眉头不知不觉蹙了起来，正来到他身前缠绷带的路西菲尔见状，担忧地轻声问他，“很疼吗？” 他眼中的温柔和关切都太过明显。 贝利尔深深望进他美丽的眼睛，蓦然露出个释然的笑容，对路西菲尔摇了摇头，声音也多了几分温柔，“不疼。” 路西菲尔感受了下自己背后的痛感，发现确实没有增加，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帮贝利尔包扎。 目光追随着路西菲尔忙碌的身影，贝利尔眼中的笑意倒是越发明显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与他只会在路西菲尔面前示弱一样，路西菲尔眼中的温柔，从很久以前直到现在，也一直独属于他一人。 真说起来，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其实并不比贝利尔容易亲近多少，虽然路西菲尔平日里并不会像贝利尔那样神情寡淡，把冷静淡漠直接挂在脸上，但他身为亿万天使之王的雍容高贵，却令所有天使都不敢轻易靠近他。 也只有在面对贝利尔的时候，这位高不可攀的天国副君才会走下王座，总是用这样温柔得近乎没有原则的方式来对待他。 所以说，他们对彼此来说，其实都是最为特别的那一个啊…… 暗金色的眼睛因为这个结论变得弯弯的，包扎完毕的路西菲尔一抬头，就看到贝利尔眼底碎金般融融的笑意，只是看着，都能感受到贝利尔心中那快要满溢出的愉悦。 “什么事这么开心？”难得见贝利尔这么喜形于色的模样，路西菲尔好奇地望着他。 贝利尔闻言，眼底的笑意更胜，“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你真的很喜欢我啊。” 路西菲尔听后，忍不住怔了下，眼底也迅速爬满浓重的笑意，捏了捏贝利尔的鼻尖，“你才知道？” 得到路西菲尔的亲口承认，贝利尔顿时龙心大悦，难得没有计较路西菲尔的动作，歪头看了路西菲尔半晌，才慢吞吞地道，“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地喜欢我的份儿上，我也稍微喜欢你一下好了。” 路西菲尔闻言，顿时忍俊不禁，宠溺地揉了揉贝利尔柔软的长发，忍不住又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只觉得贝利尔怎么能这么可爱。 有挚友的感觉真好啊～。 心底暖得快要开出小花花，因为起床后这段小插曲，贝利尔直到陪路西菲尔到达政务厅时，心情依旧很好，连负责守门的权天使和协助路西菲尔办公的智天使们都忍不住侧目——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第一次在贝利尔殿下脸上看到那样明显的笑意。 路西菲尔殿下也是，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他们都忍不住暗中揣测，难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因为知道路西菲尔想要守在自己身边，需要他这位天国副君处理的事务又真的太多太多了，所以这些天贝利尔每次睡醒后，都会陪路西菲尔一起到政务厅办公。 当然，办公的是路西菲尔，贝利尔主要负责在羽毛秋千上休息，时不时再被路西菲尔投喂几颗石榴粒—— 第六天路西菲尔宫殿外的那棵石榴树，前几天彻底成熟了，路西菲尔还因为此特意回了趟第六天，把满树的石榴都摘了下来，这几天抽空全都剥了出来，免得贝利尔在政务厅时陪他无聊，有点吃的也能解解闷。 舌尖抵着石榴粒，把甜甜的汁水吸得涓滴不剩，贝利尔这才慢条斯理地用牙齿磨着石榴籽，时不时看看路西菲尔工作时认真的侧脸。 地狱对混沌界和天堂的战争虽然结束得远比他们预计的早很多，后续需要处理的问题却并不少。 目光沉沉望着手中刚刚送来的天使军团在这场战争中的伤亡数字，路西菲尔心底的愉悦很快便散了个干净，不知不觉蹙起眉头。 在这场战争中，战斗在最前线的力天使伤亡数量最多，足有几万之多。而因为阿撒兹勒和力天使们的出色表现，把恶魔军团的绝大部分力量都牵制在了混沌界，天堂之门的压力倒是比混沌界少了许多，但也有数千名天使伤亡。 虽然这个数字，显然比路西菲尔在“预知梦”中看到的要少很多很多，第一次直面天使死亡这件事的路西菲尔，心中也还是沉甸甸的。 “路西菲尔。”他忽然听到贝利尔的声音。 贝利尔的羽毛秋千几乎紧挨着路西菲尔的桌案，因此路西菲尔手中的文件，只要他想看，便都能看得到。 假装没看到路西菲尔眉间的郁色，贝利尔知道，很多事情都需要路西菲尔自己去消化。不过对于某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贝利尔却多少想给他提个醒，“你还记不记得露娜的事？” 路西菲尔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贝利尔恢复成年体态的事与大天使露娜的事多少有些关联，他们引来神迹的事至今仍有天使津津乐道，在那之后，神甚至还对路西菲尔下达了旨意，路西菲尔自然不会不记得露娜。 不过贝利尔为什么会忽然提到露娜？ 想到当年露娜那件事的始末，敏锐如路西菲尔，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贝利尔的意思，“你是担心，这次参战的天使，可能出现和露娜当年一样的情况？” “不是可能，是一定会出现。”贝利尔神色冷静地道。 路西菲尔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贝利尔说的都是对的。 连他当初在看到“预知梦”中的场景后，都忍不住魔力暴动，那些一直生活在和平环境中，从未见过鲜血和死亡的天使，受到的影响也一定十分深重。 “我会注意这方面的情况，在他们回来后，监督他们做礼拜。”想到露娜当年痊愈的方法，路西菲尔沉吟道。 “这场战争所带来的刺激，远比露娜当年遇到的事要强烈太多，只靠做礼拜未必会有用。”贝利尔道。 “你有什么想法？”知道贝利尔不会无的放矢，路西菲尔想听听他的意见。 贝利尔这才道出早就考虑好的事，“阿撒兹勒所掌管的金星天，虽然名义上被称为浮岛禁闭所，实际上却风景优美，光明之力的浓度也恰到好处，下三级和中三级的天使都能够承受。这么多年来，真正使用那些‘禁闭所’的天使一直寥寥无几，这次倒不如把金星天的设施彻底利用起来，一来能让心中郁结的天使们散散心，二来金星天的每个浮岛中都配有礼拜堂，能让他们安心在那里祈祷净化。” 路西菲尔闻言，立刻拿出几张纸，在上面把贝利尔提到的建议还有他在这个过程中想到的几个点一一记录下来。 半晌后终于放下笔时，眉心的郁色已经去了大半。 微笑着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路西菲尔声音温柔，“让你费心了。” 贝利尔忍不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我麾下的权天使这次也参战了好不好，我这只不过是在为他们争取福利。” 路西菲尔也不拆穿他，只看着贝利尔笑。 被路西菲尔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贝利尔刚想赶路西菲尔继续工作，储物空间内却忽然传来一阵魔力波动。 从空间中找到那颗已经由透明变成深蓝色的通讯水晶，贝利尔立刻接通了通讯，“埃里克？” 万万没想到通讯水晶的另一端竟然是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贝利尔大人，新上任没多久的海王埃里克又忍不住结巴了，声音都激动得微微颤抖，“贝，贝利尔大人！” “是我。”这颗通讯水晶原本一直在路西菲尔那，之前贝利尔代替路西菲尔去海族归来后，一直忘记把这水晶还给路西菲尔了。 埃里克手里那块，应该是从上任海王那里拿到的。 想到此，贝利尔心中立刻若有所觉，“你回到海族王城了？” 埃里克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一丝沙哑，“是的，我这次联系天堂，就是想告知您和路西菲尔大人，我已经代领大部分海族战士，回到了王城，打算重建我们的家园。” 贝利尔闻言，和路西菲尔对视一眼，对于埃里克的做法倒是没什么异议。 这场战争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因为害怕路西菲尔再去混沌界大杀四方，也因为急着回地狱去争地盘，恶魔大军退走的速度十分迅速，只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混沌界便几乎再看到不到恶魔的身影。 虽说有些担心恶魔是否会卷土重来，但天使和海族也不可能一直守在海岸线上，再加上海族王城所有留守的海族，都在战争中被恶魔屠灭，失去亲人的海族们大多归心似箭，埃里克这才最终做出了这个决定。 不过，“我还留了一部分海族在海面上警戒，如果再有恶魔进犯，他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这次战争虽然以恶魔的溃败逃散为结局，但海族和天使也都各自有所伤亡，战斗力比力天使弱的海族更是死伤无数，元气大伤，因此对于埃里克现在带幸存海族回到王城的做法，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倒是没有任何不满，只说让埃里克不用在意，后续的事情天国这边也会与海族一同处理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通讯快挂断时，贝利尔这才想起之前曾在海族王城带回来一只幸存的小人鱼，当即把那小人鱼的事告知给了埃里克。 想到老海王临终前曾拜托他照看埃里克，贝利尔略微沉吟了一会儿，便告知埃里克，再过几天，他会亲自把那小人鱼送回海族。 挂断通讯后，路西菲尔若有所思地看着贝利尔又把那通讯水晶收回储物空间，显然并没有归还给他的打算，心底有些意外，感觉贝利尔似乎对埃里克亲近了许多。 不过贝利尔身后还有伤，路西菲尔并不赞同他亲自去海族，便对贝利尔道，“那小人鱼我送回去就行，你身上的伤并不适合出门。” 贝利尔闻言却摇了摇头，“老海王临终前嘱托我照顾埃里克，我既然应下了，自然得去海族看看。” 路西菲尔这才明白贝利尔为什么忽然对埃里克亲近了许多，“我陪你一起去。” 虽然多少猜到路西菲尔会这么说，贝利尔还是忍不住笑了，斜睨了一眼路西菲尔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你确定你有时间？” 路西菲尔摸了摸他的脑袋，目光温柔，“你比较重要。” 贝利尔闻言，忍不住高高扬起唇角，哼哼了两声。 这段日子与路西菲尔朝夕相伴，贝利尔自然清楚路西菲尔有多忙，平日里除了陪他睡觉的时间外，其他时间几乎都泡在政务厅那海量的文件中。 伸手捏了捏路西菲尔的脸颊，早就注意到他偶尔流露出倦色的贝利尔自然不忍心他这么辛苦，当即对路西菲尔笑了笑，“刚才我可是对埃里克说，过几天才会过去。” “所以？”路西菲尔纵容地低下头，让贝利尔能不用抬高手臂就能捏到他的脸。 “所以这几天，我会帮你一起处理公务。”贝利尔直接拍板道，“等处理完这些以后，你再陪我一起去海族。” 难得见贝利尔主动提出要帮他分担工作，路西菲尔眼底的笑意不禁更深，拉过贝利尔的指尖吻了吻，“好。” 正路过政务厅门口，仍有海量权天使公务要处理的拜蒙：…… 殿下！您既然有时间帮路西菲尔殿下处理公务，为什么不能帮你可怜的副官分担些权天使的公务哇qaq！ 劳心劳力的权天使副拜蒙，今天依旧在堆积如山的海量文件中度过，简直扎心。 …… 贝利尔这么多年来虽然大多时间都不务正业，几乎一直把所有事务都甩给副官拜蒙去做，但偶尔有拜蒙不能解决的事，到底还需要他亲自把关。 他平日里与路西菲尔交往甚密，路西菲尔工作时也从不会避讳他，再加上贝利尔这么多年来一直帮贝利亚尔在形势复杂的地狱之中出谋划策，处理事务的能力其实并不比任何天使长弱。 路西菲尔其实也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不过在路西菲尔眼中，贝利尔一直都是个很有想法和远见的炽天使，从贝利尔能创造出那么多魔法这件事，就能看出贝利尔其实有个十分聪明且创造力极强的大脑，每次天使长会议中，贝利尔也总能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意见，日常更是经常会带给路西菲尔不少新的灵感和思路，因此贝利尔说要帮路西菲尔处理公务时，路西菲尔倒是十分欢迎。 而事实也果然如路西菲尔所料，有贝利尔帮忙，他们处理公务的速度果然快了许多。 一星期后，处理完所有积攒公务的路西菲尔，带着那条小人鱼，与贝利尔一同再次前往混沌界的海族王城。 第84章 第八十四天 有路西菲尔在， 小人鱼自然不可能再被放入储物空间。 贝利尔一开始还以为路西菲尔会亲自抱着那小人鱼走， 路西菲尔却叫来了这些天一直负责照顾小人鱼的大天使，让那大天使从鱼缸中把那小人鱼抱出来，跟随他们一同前往混沌界。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那小人鱼对大天使似乎已经熟悉了， 刚开始看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时候，还哧溜一下钻进了鱼缸中的大海螺里，被大天使哄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发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都离他远远的，这才犹豫地浮上水面， 任由大天使把他抱进怀里。 见路西菲尔全程都只站在他身边看着，丝毫没有亲近那小人鱼的打算，贝利尔忍不住打趣他，“那小人鱼惹你生气了？之前你不是还很喜欢他？” 路西菲尔闻言，好笑地看了贝利尔一眼，“我怎么不知道我很喜欢他？” 这么说完，他才回答贝利尔的第一个问题， “他没惹我生气。” 只不过路西菲尔早就发现，即使这小人鱼的身形与贝利尔刚诞生时一样幼小， 他也还是生不出太多亲近的心思。 索性这小人鱼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过客， 路西菲尔本身也不是太过热络的性子， 见小人鱼一直害怕地躲着他， 路西菲尔自然不会再主动亲近那小家伙。 自从背后受了伤， 贝利尔这些日子便一直把翅膀隐去了，以免被翅膀刮到伤口。临行前正要把翅膀现出形来的时候，立刻被察觉到他意图的路西菲尔阻止了。 见路西菲尔忽然在他身旁弯下腰来，察觉到他想做什么的贝利尔立刻按住他的肩膀，看了眼抱着小人鱼跟在他们身后的大天使，还有宫殿中来来去去的天使们，有点囧地低声问路西菲尔，“你想做什么？” 知道贝利尔脸皮薄，不想被其他天使看到自己弱势的一面，路西菲尔会意地在他和贝利尔周围施了个混淆魔法，让其他天使只能看到他和贝利尔正并肩而行，之后才微笑着屈膝蹲在贝利尔面前，无奈而纵容地对贝利尔道，“去混沌界的路还很长，我担心你的伤口会裂开。” 贝利尔闻言，一时间倒是有些犹豫，路西菲尔却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径直把贝利尔的手臂圈在自己的脖子上，手臂穿过贝利尔的小腿，一把把贝利尔抱了起来。 视野陡然拔高了许多，贝利尔微微晃了晃身子，立刻收紧了抱着路西菲尔脖子的手臂。 再次被路西菲尔用这种羞耻的抱小孩子的姿势抱在臂弯里，即使理智上很清楚周围那些天使根本看不到这一幕，贝利尔也还是尴尬得微微红了脸颊，羞愤地捏了捏路西菲尔的耳朵，恶狠狠地道，“我这么重，你抱着也不嫌累！” 路西菲尔顺手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仰头认真道，“肉这么少，一点也不重。” 路西菲尔说的是真的，炽天使力气大得很，贝利尔的重量对他来说和一片羽毛的重量并没有多大差别。 贝利尔：…… 麻……麻蛋！路西菲尔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刚才碰了哪里啊？！ 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贝利尔恼羞成怒地把路西菲尔那一头柔顺的长发揉成了鸟窝。 路西菲尔也由着他闹，一脸笑意地抱着贝利尔向混沌界飞去。 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了，但为了防止有恶魔死灰复燃卷土重来，天堂之门的守卫并没有比战时减弱多少。 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路过天堂之门的时候，看到仍有不少守卫天使在打扫战场。 战争已经结束半个月，亡故天使的遗体早已被天使们妥善收殓好，恶魔的尸体则在天堂之门的一处角落堆得很高，看得路西菲尔直皱眉。 贝利尔见状，直接挥手把那些尸体收进储物空间，打算带去给利维坦加餐。 但即使如此，天堂之门也仍残留有不少魔气和黑暗之力，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都没动手净化，打算把它们留给守卫天使们去练习净化魔法。 恶魔的尸体忽然凭空消失，自然引起了守卫天使们的注意。 发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身影后，守卫天使们都远远对两位天使长躬身行礼，气氛却并没有因为两位天使长的出现而热络多少。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都知道，他们还没从刚刚结束的战争中缓过神来，而且或许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法恢复曾经的精神气。 不过只要恶魔存在一天，这种事情就永远不可能完全避免，路西菲尔只远远对他们点了点头，便继续带抱着贝利尔向混沌界飞去。 混沌界的情况远比天堂要惨烈得多。 因为天使和海族的所有防守力量都集中在海岸线，恶魔在混沌界的陆地部分根本没遇到任何抵抗，整个大陆一片焦土，如同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浩劫，飞禽走兽花鸟鱼虫十不存一，泛滥的魔气与黑暗之力几乎扼杀了这片土地所有残存的生机，寂静得宛如死地。 坐在路西菲尔的臂弯里，贝利尔能清楚地看到路西菲尔那双天空般清澈的蓝眼睛，在看到混沌界陆地的惨状后，渐渐染上了悲悯与压抑的色彩。 贝利尔知道，路西菲尔在自责，自责没有保护好这片陆地上的生灵，让它们被恶魔肆无忌惮地屠戮。 实际上，在两百多年前天堂决定与海族结盟的时候，最终同意这个决定的七大天使长就已经知晓了混沌界大陆上的生灵会遭受什么。 如果可以，天使长们也希望能保下整个混沌界，毕竟天使生性善良，对万物都充满了怜悯之心，但天使的数量和力量终归有限，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也不可能只因为怜悯之心而让麾下的亿万天使为保护混沌界付出生命。 因为此，路西菲尔才最终拍板定下了天使军团只负责帮助盟友海族，放弃混沌界大陆的决定。 其实于公于私，混沌界生灵的生死与天堂都并没有任何干系，路西菲尔身为天国副君，做出这种决定也根本没有任何错误，十分了解路西菲尔的贝利尔却知道，看到混沌界如此的路西菲尔，心中一定十分不好受。 伸手揉了揉路西菲尔的脸颊，把路西菲尔的目光从那满目疮痍的陆地强行拉到自己身上，贝利尔目光柔和地低头望着路西菲尔，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对路西菲尔轻声抱怨，“路西菲尔，你在发什么呆？我们该去海族王城了。” 路西菲尔这才回过神来，握住贝利尔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面不改色地对贝利尔点了点头，渐渐收紧的掌心却泄露出了他心底的不平静。 贝利尔也任由他紧抓着自己的手指，把路西菲尔的长发重新打理整齐，难得体贴地没有再出言打扰路西菲尔——很多事情，真的是要靠路西菲尔自己熬过去才行。 善良有时候是一把双刃剑，在很多时候也会伤到善良者本身。 路西菲尔身为天国副君，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对亿万天使产生不可估量的巨大影响，未来需要路西菲尔去权衡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这是路西菲尔的责任，也是他无法逃避的义务。 而贝利尔能做的，就只是陪在他身边，伴他熬过这段艰难的时间。 与贝利尔一样，路西菲尔也从不喜欢在人前示弱，所以虽然心中十分沉痛难过，路西菲尔也还是很快收敛好所有情绪，与贝利尔一同来到了海边。 海岸线作为这场战争的最前线，堆积了无数恶魔的尸体，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简直像是一座由尸体垒成的黑色城墙。 恶魔的尸体中都残留有魔气和黑暗之力，他们肮脏的血液对混沌界和天堂来说也都是强力污染源，数量如此之多的尸体，如果让普通天使或者海族来净化，还不知要用上多少年。 贝利尔索性和之前一样如法炮制，把所有恶魔的尸体都收进储物空间，留着给利维坦加餐，之后拍了拍路西菲尔的肩膀，示意路西菲尔放自己下来—— 待他们进入海族王城，总不能再以这幅样子和埃里克见面。 路西菲尔这次倒是没多说什么，顺从地把贝利尔放在海边的礁石上。 贝利尔回过头，让那个一直抱着小人鱼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大天使上前来，在自己和路西菲尔还有那大天使身上罩了个泡泡，这才入海前往海族王城。 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最深处，重新建立起防护罩的海底王城随着新一代海王的归来，重新亮起了莹莹的光芒。 归来不久的海族战士们都在忙着修复被恶魔大肆破坏的家园，贝利尔和路西菲尔一路前往海族王宫的路上，经常能听到失去亲人的海族失声痛哭。 海族和天使虽然赢得了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所付出的代价却也极为惨痛，即使是胜利者，也依旧在战争中失去了很多。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到达海族王宫的时候，立刻被等待多时的海族迎了进去。 他们跟随那海族的侍从来到王宫的大殿上，在宫殿东侧看到了几个透明的水晶棺。 贝利尔在最前面那的水晶棺中，看到了老海王的遗体，后面几个大多是雌性人鱼的遗体，贝利尔并不清楚她们的身份。 “那是我的姐姐和妹妹。”发觉贝利尔的目光，已经来到他跟前的埃里克轻声说道。 眼底现出几分惊讶，贝利尔一时竟有些语塞。之前他赶到海族王宫的时候，整座王宫内就只有海王的所在地还存有生命波动，因此贝利尔并不知道那几位海族公主是什么时间亡故的。 见埃里克大海般的眼中满是痛色，贝利尔忍不住叹息一声，低低道了句“抱歉”。 没想到贝利尔大人会这么说，埃里克在短暂的惊讶后，立刻摇了摇头，“请不要这么说，天堂已经无私帮助海族许多，如果没有您和路西菲尔大人还有其他天使的帮助，整个海族都可能会在这场战争中覆灭。” 这么说完，埃里克的目光也落在那些整齐排列的水晶棺上，“贝利尔大人，战争开始前，我的姐姐妹妹们曾亲自送我出城，告诉我，她们会和父王一起守护好这座王城。” 一滴晶莹的液体忽然从他眼中滑落，贝利尔下意识伸出手掌，接住那枚莹白的珍珠，再抬头时，才发现埃里克的神情有些恍惚，“从您把那三叉戟带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们和父王一样……都已经不在了。” 他的声音缓慢，说了许久，才把这句话说完，脸上的肌肉紧绷，像是下一秒就要崩溃得失声痛哭。 但他终究再没有流出一滴泪，王的责任让他再也无法像父王还在时那样肆无忌惮，他不能在王宫众海族将士们面前失态。 那个曾经笑容明朗的海族王子，在经历了惨痛的战争和失去后，终于彻底成熟了起来，隐隐有了一代王者的雏形。 心底叹息一声，贝利尔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盒子，把它交给埃里克。 已经收敛好情绪的埃里克惊讶地接了过去，“这是什么？” 目光落在埃里克那头褪去金色，隐隐现出灰白的长发上，贝利尔淡淡说道，“这是生命之树的树枝，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在之前的战争中，埃里克使用三叉戟时透支了太多生命力，贝利尔既然答应老海王会照看埃里克，自然会说到做到。 因此在这次出行前，贝利尔特意向别西卜要了根生命之树的树枝。 生命之树中孕有大量温和的生命力，对于身体和灵魂上的损伤都有很好的温养作用，贝利尔当年灵魂受创时，别西卜就送过他一根生命之树的树枝。 所幸别西卜的金星天有那么大一株遮天蔽日的生命之树在，贝利尔跟他讨一根树枝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西卜当时就让贝利尔派去的天使把树枝给贝利尔带了回去。 听到贝利尔的话，埃里克眼底现出一丝惊讶，心中对贝利尔感激与爱意顿时更加浓重了几分，深深看了贝利尔半晌，才声音沙哑地道，“谢谢您为我如此费心。” 贝利尔摇了摇头，回身看了眼抱着小人鱼的大天使，让他走上前来，这才又对埃里克道，“这小人鱼是我之前在城中遇到的。” 埃里克直接把那小人鱼接了过去，抱在怀中。从进入海底开始就一直不安想要挣扎的小人鱼见状，在埃里克金色的鱼尾上打量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埃里克与他是同族，小嘴一瞥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细小的珍珠噼里啪啦砸了埃里克一怀，埃里克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后来见那小人鱼哭得实在太可怜，终于犹豫地伸出手，在那小人鱼头顶轻轻抚了抚。 路西菲尔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之前在天堂给小人鱼用的鱼缸，那里面还有路西菲尔变给他的巨大海螺，还有那条已经现出腐烂迹象的残破的深红鱼尾。 一见到那鱼尾，埃里克的脸色忽然沉了沉，“这好像是……阿莱妻子的鱼尾。” 见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都面露不解，埃里克这才低声解释，“阿莱是我的侍卫队长，之前在和恶魔作战的时候……再没能回来。” 没想到这小人鱼和埃里克还有这样的渊源，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场战争带来的伤害远比他们看到的要多得多，他们不会说对埃里克说节哀，任何语言在这时都变得格外苍白无力。 他们很快离开了海族王城，给埃里克足够的空间去舔舐战争留在他身体和心灵上的伤口。 浮上海面后，贝利尔便让跟随他们的大天使先一步回去天堂了。 战争虽然结束了，但为了防止恶魔再次来犯，也为了帮助混沌界净化恶魔残留的魔气，天使军团依旧要在混沌界驻扎一段时间。 不过因为阿撒兹勒麾下的力天使伤亡不少，在这场战争中也受了不少刺激，路西菲尔便让阿撒兹勒先带力天使返回天堂，把后续的守卫和收尾的工作交给了阿斯蒙蒂斯和能天使军团。 此时正是力天使和能天使交接的时候，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在远处看了半晌，能清楚地看到力天使军团中有不少身上带伤的天使，也有很多天使两两抬着在战争中牺牲的力天使的躯体，要把他们一同带回天堂。 这一路下来，贝利尔清楚地看到路西菲尔越来越沉默，眼中的神色也越来越沉郁。 他陪着路西菲尔沿着混沌界的海岸线走了许久，偶尔能看到大海中有海族和天使在打捞彼此种族的尸体。 风中隐隐有哭声传来，强烈的腐臭和腥气几乎令人作呕，路西菲尔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样，依旧缓慢地前行。 后来，他们回到了天堂，一路走过天堂之门、月星天、水星天和金星天，贝利尔陪路西菲尔远远看着那些在战争中受伤、亡故的天使，看着那些有幸活下来的天使抱着朋友的遗体失声痛哭，看着诸多天使眼中失去了光芒，沾染灰暗的色彩。 直到背上感觉到一阵强过一阵的疼痛，路西菲尔才终于从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被强行拉了出来，猛然想起贝利尔背后的伤。 他倏然回头看向一直安静陪在他身边的贝利尔，贝利尔以为他还有地方想去，面不改色地对他微微歪头，目光中满是包容，“接下来去哪？” 如果不是与贝利尔共同分担了他伤口上的疼痛，路西菲尔或许就真的被贝利尔骗过去了。 事到如今，路西菲尔哪里还不清楚，贝利尔一直在强撑着陪自己走了这么久。 蓝宝石般美丽的眼底闪过一丝浅浅的涟漪，路西菲尔沉甸甸的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意。 他忽然倾下身体，再次把贝利尔抱在了臂弯中，在贝利尔惊讶地垂眸看过来时，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唇角，“我们回水星天。” 路西菲尔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带贝利尔回到了水星天，风一般卷进了贝利尔的寝殿。还好贝利尔没忘记在他们身上施加混淆魔法，不然被其他天使看到他被路西菲尔这么抱着风驰电掣地跑回宫殿，没准会以为他出了什么事。 不过路西菲尔今天心情不好，贝利尔倒也没跟他计较这些。 回到寝殿后，路西菲尔立刻扒了贝利尔身上的衣服和绷带，在看到贝利尔身后再次撕裂的伤口时，眼底再次有了朦胧的水意。 贝利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到路西菲尔露出这样的神情，当即哭笑不得地把额头抵在路西菲尔的颈窝里，小声说道，“你的伤药太管用了，我这一路根本没发现伤口裂开了，一点都不疼。” 面对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贝利尔，路西菲尔只觉得满心柔软，因为他知道，贝利尔如此，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他不由得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强压着想要把贝利尔抱在怀中的冲动，只小心地抱了抱贝利尔的手臂，之后重新给贝利尔的伤口上好伤药，仔细包扎起来。 包扎好之后，路西菲尔也没给贝利尔穿衣服。他们这一趟出去折腾了许久，贝利尔身上还有伤，一定已经很累了，路西菲尔打算陪他一起休息一会儿。 正想把贝利尔安置进被窝，坐在床边的贝利尔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口。 路西菲尔不明所以地弯下身体，单膝跪在贝利尔面前，神色柔和，“怎么了？” 贝利尔面不改色地对他勾了勾手指。 虽然不知道贝利尔要做什么，路西菲尔还是按照贝利尔的意思，又向贝利尔身前凑了凑。 正暗自揣测贝利尔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路西菲尔就发觉后颈上传来一股力度，身体顿时不受控制地向贝利尔倒去。 挺拔的鼻梁撞上贝利尔缠满绷带的胸口，路西菲尔反应迅速地把双臂撑在贝利尔身侧的床上，这才堪堪保持住平衡，没把贝利尔压倒在床上。 脸色黑了黑，路西菲尔刚想斥责贝利尔太过胡闹，就发现贝利尔赤裸的双臂撑在他的肩头，把他拥在了怀里。 头顶很快传来一阵轻柔的抚摸，路西菲尔神色微动，似乎明白了什么，与贝利尔肌肤相贴的地方，能清楚地感觉到贝利尔身上温暖的热度，就像是贝利尔正在把自己身上的力量，借由这种方式传达给他。 “路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半晌后，路西菲尔听到贝利尔柔软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贝利尔终究还是没忍心什么也不说，路西菲尔眼底的浓重的沉郁和隐隐的动摇，让他总想为路西菲尔做些什么。 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温柔的人，所以思来想去，最终也只说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话。 但就是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却无比准确地戳中了路西菲尔心底最深处的动摇。 从战争最初出现伤亡开始，路西菲尔就一直在问自己，他对天使，对海族，对混沌界的大陆，对所要发生的一切的决定，究竟对不对。 即使他十分清楚，如果他不这么做，天使和混沌界的伤亡将比现如今要惨烈许多许多，路西菲尔也还是在面对战后的所有惨状时，心生出了无比浓重的自责和动摇。 但他是上帝亲任的天国副君，是亿万天使之王，是天使军团的总指挥，他站得太高了，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将对太多生命产生影响，所以路西菲尔根本不敢对任何生灵表现出一丝疲惫和动摇，因为他们还要靠他去支撑，他必须足够强大和坚强，才能不辜负所有生灵对他的期望。 但贝利尔注意到了，贝利尔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靠在贝利尔温暖的怀中，路西菲尔缓缓眨去眼底蔓延的水意，永远挺拔的脊背终于有了一丝疲惫的弧度，紧绷的肩膀也渐渐放松了下来，靠在贝利尔并不宽敞的胸膛中，感受着贝利尔在他头上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抚摸。 他紧锁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不知不觉在那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温暖中，沉沉睡去。 第85章 第八十五天 身为亿万天使之首， 路西菲尔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神经脆弱的天使， 在把心中仅有的那点微不足道的软弱都贡献在贝利尔的怀中以后， 饱饱睡上一觉醒来的路西菲尔很快又精神饱满地投入到了浩如烟海的庞大工作量中。 战争虽然结束了， 但需要他们几位天使长处理的事务却还有很多，无论是受伤战士们的救治，还是亡故天使的遗体处理、祭奠，抑或天堂之门和混沌界急需净化的魔气，还有经历战争的天使们在未来可能集中爆发的心理问题，以及其他许多琐碎的事情， 都需要几位天使长合力解决才行。 因为此，路西菲尔很快通知其他几位天使长， 近期将在水星天举办新一轮的天使长会议。 这还是自创世以来第一次在水星天举办天使长会议。 天使长会议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路西菲尔所掌管的第六天举行， 很偶尔地也会在加百列的要求下于月星天的花海中举行，不过因为战争期间路西菲尔为了方便督战一直常驻水星天， 因此其他几位天使长倒也没觉得这次会议在那里举办有哪里违和。 倒是之前亲眼看到贝利尔背后有伤的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 在得到这个消息后，隐约洞悉了路西菲尔对贝利尔的体贴心思。 天使长会议很快如期举行。 考虑到大家刚刚经历过战争，心情大概都不怎么好， 贝利尔便把会议地点定在了宫殿外的石蒜花海中。 加百列和阿撒兹勒所在的月星天和金星天距离水星天最近，因此他们两位到来得最早。 加百列和阿撒兹勒到来时， 贝利尔正趴在石蒜花海边缘的羽毛秋千中昏昏欲睡， 路西菲尔则在他身边的桌案上一目十行地批阅文件。 心中还牵挂着贝利尔背后的伤， 加百列这次见面倒是没像从前一样直接扑到贝利尔身上， 见贝利尔似乎还睡着， 立刻压低了声音问路西菲尔，“贝利尔的情况怎么样？” 听到这话的阿撒兹勒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秋千中的贝利尔。 路西菲尔闻言，垂眸看了看贝利尔，刚想说什么，就见贝利尔抖了抖睫毛，慵懒地睁开了眼睛。 贝利尔其实根本没睡着，一直在闭目养神来着，发觉加百列来了，自然不可能再这么趴着。 听到加百列颇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题，贝利尔弯着暗金色的眼睛懒洋洋道，“什么情况怎么样？我这不好好的吗？” 见他要起身，担心他不小心牵动背后伤口的路西菲尔立刻起身到秋千边扶着他的腰，在贝利尔坐好后，又无比自然地倾身给贝利尔把鞋穿好，之后才又回到桌案后继续处理文件。 眼睁睁看着雍容高贵的天国副君面不改色地伺候贝利尔起身穿鞋的加百列和阿撒兹勒：…… 莫名又被秀了一脸，加百列噎了半晌，才指着路西菲尔对贝利尔道，“你要是没事，路西菲尔能这样？” 目光在路西菲尔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的背影上看了一眼，贝利尔多少清楚路西菲尔刚才是故意的，并不打算帮自己隐瞒伤势，心思一转，便明白路西菲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这场由恶魔主动发起的战争中，贝利尔麾下的权天使、阿斯蒙蒂斯麾下的能天使和阿撒兹勒麾下的力天使，是整个天使军团的主力部队。 战争期间，阿撒兹勒一开始便率领力天使军团战斗在混沌界的第一线，权天使和能天使则负责守卫天堂之门，战况远没有混沌界激烈。 战争结束后，路西菲尔又令阿斯蒙蒂斯率能天使换防混沌界的力天使，让能天使驻守在混沌界处理混沌界的战后防备、善后事宜，贝利尔麾下的权天使则仍原地不动，继续负责守卫短期内再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天堂之门。 整个天堂都知道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关系好，贝利尔平日里把绝大多数工作都甩给副官拜蒙的事，其他几位天使长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计较过，但在这场战争中，身为最前线的三大天使长之一，贝利尔无论在战争中还是结束后的存在感都太低了，路西菲尔有些担心其他几位同僚会因此对贝利尔有微词。 这才趁此机会，借加百列之口，把贝利尔重伤的消息透露给阿撒兹勒。 至于阿斯蒙蒂斯那边，之前贝利尔流血时，他已经亲眼见过，倒是不用路西菲尔再特意去说。 差不多想明白路西菲尔这么做的原因后，贝利尔倒也没再否认自己受伤的事。 他其实并不在意其他几位天使长是怎么看自己的，不过既然路西菲尔已经这么做了，贝利尔也就从善如流地承了他这份情，对仍等着自己答案的加百列淡淡笑了笑，“也不是多严重的伤，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一直听天书一样的阿撒兹勒这才终于听明白，原来贝利尔是受伤了，不过，“什么伤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好？治愈魔法没有用吗？” 阿撒兹勒倒也什么其他意思，只单纯是出于担心才这么问。 与贝利尔同为炽天使，阿撒兹勒很清楚炽天使的防御力和愈合力究竟有多么强悍，所以乍一听贝利尔说身上的伤还要一阵子才能好，阿撒兹勒第一感觉便是不可思议，紧接着就是对贝利尔伤势的担忧和好奇。 加百列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实际上，自从上次在天堂之门看到贝利尔脸色苍白背后渗血的模样后，加百列就一直十分挂心贝利尔的伤势，因为她同样清楚炽天使的愈合能力。按照常理来说，贝利尔即使真的受伤了，也应该马上就会愈合才对，伤得再重些还有治愈魔法在，根本不应该出现上次那样无比虚弱，背后渗血的情况。 听到阿撒兹勒的问题，贝利尔面不改色地看了眼路西菲尔的背影，果然看到路西菲尔立刻停下了手中的羽毛笔，转过身对加百列和阿撒兹勒解释道，“战争开始没多久时，贝利尔曾代替我去了一趟海族王城，回来时去混沌界大陆腹地击杀了不少大恶魔，等他回来，我才意外发现他身上有伤。” 路西菲尔并没有说出贝利尔可能并不是被恶魔所伤的事，一来这还只是他的猜测，二来贝利尔显然并不想告知他这件事的真相，路西菲尔并不想让贝利尔感到为难。 阿撒兹勒闻言，立刻恍然大悟地捶了下掌心，“我就说恶魔为什么会在战争开始没多久时忽然退回内陆……” 这么说完，想到贝利尔身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又想到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天使，阿撒兹勒的脸顿时又黑了下去，“那些该死的恶魔！” 加百列也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神色复杂地望着总是一副冷淡模样的贝利尔，“难怪你从混沌界回来后一直足不出户……” 又想到贝利尔上次背后染血的模样，加百列心中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捏了把贝利尔无比淡定的脸，“上次看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我和阿斯蒙蒂斯都要担心死了！你这家伙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怎么尽闷头干大事！” 恰逢其他几位天使长姗姗来迟，话听了一半的别西卜忍不住问道，“谁浑身是血？闷头干了什么大事？” 满心吐槽欲的加百列立刻拉着几位阿撒兹勒和几位刚刚到来的同僚，很是科普了一番贝利尔在战时偷偷跑去混沌界，凭一己之力大杀四方搞死好多大恶魔，并且负伤严重的光荣事迹。 明明只是想偷摸帮儿子解决点绊脚石的贝利尔：…… 而且他也并不是光荣负伤，而是被法则那个坑货所伤…… 没好气地偷偷在路西菲尔小腿上踹了脚，虽然明知道路西菲尔这样是在帮自己在同僚们面前树立良好的形象，贝利尔也还是被加百列的尬吹和几位同僚时不时看来的复杂目光看得有点尴尬。 握着贝利尔的手把他带到开会的圆桌旁坐定，路西菲尔的面色却十分轻松，一边挠着贝利尔的掌心安抚他快要炸毛的情绪，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加百列声情并茂地把贝利尔描述成一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做好事不留名的无私天使长。 等会议正式开始时，所有天使长望着贝利尔的目光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柔软、怜惜和慈爱。 贝利尔：……慈爱个大头鬼！ 这次天使长会议主要针对刚刚结束的战争善后事宜。 作为这场战争的主战场，混沌界的陆地和海洋在战后都残留了大量魔气。 考虑到未来不知何时恶魔可能还会卷土重来，路西菲尔和几位天使长商议后决定，所有下三级和中三级的天使，即天使、大天使、权天使、能天使、力天使和主天使，在未来一段时间都要轮流去混沌界参与魔气净化工作，以锻炼对魔气和黑暗之力的抗压力，提高净化水平和效率。 考虑到混沌界的广袤程度，以及下三级中三级天使的净化能力，这件事倒也不急在一时，最快怎么也要几百年才能把混沌界所有残余的魔气和黑暗之力都净化完毕。 在此之前，对受伤天使的救治，亡故天使的祭奠以及所有参战天使的表彰奖励，是接下来这段时间天使长们要最先解决的重中之重。 这些基本都是天国宰相别西卜和路西菲尔所负责的工作。战争结束后，所有参战的天使长已经陆续把麾下天使的重伤、亡故以及在战争中表现突出的天使名单报了上去。 别西卜在会议上汇报了一下统计进度，最后与路西菲尔定下亡故天使的祭奠大会和参战天使的表彰大会将同时在半年后举行，地点就定在天堂之门。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提出了之前贝利尔曾特意提醒他的那件事——战争结束后，可能会有天使出现与大天使露娜当年相同的情况，或者比那更严重。 想到大天使露娜当年饱受噩梦侵扰，险些力量衰竭而死的事，几位天使长的神色顿时都变得十分严肃。 不过因为神在露娜的事后，允许天使向他祈祷净化心灵，一众天使长对于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不过他们也清楚，这场战争给天使们带来的心理阴影，恐怕远非像露娜当年那么容易解决，而除了向神祈祷之外，他们一时间竟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顿时都有些一筹莫展。 路西菲尔见状，捏了捏贝利尔的手指。 知道路西菲尔什么意思的贝利尔这才不得不开口，对一众陷入思索的天使长道，“对于这件事，我倒是有些思路。” 天使长们闻言，立刻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贝利尔身上，都对贝利尔接下来的话十分感兴趣——经过这么多届天使长会议，各位天使长都十分清楚，贝利尔每次在天使长会议上话都不多，但每次都会提出令人耳目一新的实用意见和解决办法。 之前与路西菲尔提过这件事后，贝利尔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时也时常会考虑这件事，便把在金星天建立旅游度假休闲区的建议提了出来。 一开始听贝利尔说要把浮岛禁闭所都当成给天使们度假的地方时，一众天使长们还觉得不靠谱，毕竟那可是上帝亲口定下的天使禁闭所，不过在贝利尔提出“犯罪的天使还有天使监狱可以待，浮岛禁闭所本来就是给心思郁结的天使们散心的地方”这个观点后，一众天使长竟然隐隐觉得贝利尔这个观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上帝当初只说在金星天建立天使禁闭所，完全没有说过禁闭所到底要怎么用，又负责关押什么样的天使，八千多年来那里也只入驻过一个鲁卡一个力天使，确实如贝利尔所说，大好的资源全都放那浪费了。 而在听贝利尔提出，要把整个金星天改造成集旅游、娱乐、美食、购物于一体的专供天使们消遣散心的大型休闲领域后，一众天使长的内心已经变成了这样→=口=…… 天使长们：路西菲尔说的没错，贝利尔的鬼点子果然很多！ 在一众天使长们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贝利尔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总能有这么多气息妙想的复杂心情中，贝利尔的建议最终被天使长们全票通过。 战后的这次天使长会议，也就此落下帷幕。 在那之后，得到最新任务的天使长们都纷纷动了起来。 半年后，战后亡故天使祭奠典礼与参战天使表彰大会，如期在天堂之门顺利举行。 第86章 第八十六天 祭奠仪式这天， 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都起得很早。 小心翼翼地帮贝利尔洗过澡后， 路西菲尔十分熟练地给贝利尔重新换好药，包扎好伤口——即使过了大半年，贝利尔背后的伤口依旧没有明显的愈合迹象。 望着贝利尔身后纵横交错的暗红色伤口，路西菲尔缓缓隐去眼中的黯淡。 事到如今， 他已经不会再问贝利尔这伤的真正由来，他并不想让贝利尔感到为难，而且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路西菲尔也几乎能肯定究竟是谁伤了贝利尔。 这让路西菲尔心中十分难过， 因为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神为什么对贝利尔如此不喜。 路西菲尔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贝利尔究竟做错了什么，竟会被神如此惩罚。 明明贝利尔一直都那么喜欢神…… 如果可以，路西菲尔宁愿被神如此不喜的是自己——如果神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贝利尔，贝利尔一定会很开心。 目光温柔地望着贝利尔头顶小小的银色发旋，安静背对着他任由他包扎的贝利尔，看起来十分乖巧，从受伤到现在， 如果不是实在忍受不了，贝利尔几乎不会在路西菲尔面前表现出任何疼痛的表情和声音， 这让路西菲尔对贝利尔不禁更加怜惜， 因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贝利尔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怎样的疼痛。 绕到贝利尔身前给绷带系结的时候， 路西菲尔才发现贝利尔似乎站着睡着了， 微卷的银色睫毛如蝶翼般安静地停留在他紧闭的双目间。他的神色宁静，白皙精致的容颜比窗外开到荼蘼的石蒜花海还美丽，让路西菲尔忽然想到天使们私下里提到贝利尔时经常会提到的那个词——月神。 天使们喜爱世间一切纯洁美好的事物，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世上只有造物主这唯一的神，但他们毕竟从未见过神的容颜。 他们大多都见过月星天如火球般在天上运行普照混沌界的太阳和每当夜幕降临时都会如约而至的散发着清冷光辉的月亮，还有如银河般闪烁的群星，它们都十分美丽且美好，有生性浪漫的天使便给它们赋予了特殊的意义，甚至私下里把几位天使长各自比作日月星辰或者星座的神明，路西菲尔就不止一次听天使私语，说他和贝利尔如相伴而生的日月，如果太阳和月亮上真的住着神明，大概就是他和贝利尔的模样。 虽然隐隐觉得这话不妥，但因为那句“相伴而生”，路西菲尔便当做不知道天使们私下里的这些小秘密，不过偶尔看到贝利尔的时候，脑海中还是会突然冒出“月神”这样的形容。 其实如果撇开对神的不尊敬，天使们对贝利尔的这个形容，倒是十分精准。 指尖不知不觉触碰到那安静的银色蝶翼，似乎被路西菲尔的动作惊动了，那蝶翼缓缓颤动了一下，终于缓缓扇动了翅膀，露出其下那双暗金色宝石般剔透的美丽双眸。 “……？”询问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贝利尔眼中尚存着朦胧的睡意。 那宛如稚子般懵懂的神情，立时驱散了贝利尔身上所有的清冷疏离，仿佛高高在上的月神降临到了世间。 路西菲尔满意地在贝利尔额头上吻了下，这才在贝利尔莫名所以的神情中，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之前早就给贝利尔准备好的以白色和蓝色为主色调的礼服—— 虽然他们平日里的服侍大多以简洁为主，但今天毕竟是自神创世以来天堂第一次举办大型活动，作为天使长的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不能再像平日里穿得那么随意。 考虑到贝利尔身后的伤并不适合穿太过贴身的礼服，路西菲尔给贝利尔定做的这套礼服，仍旧是一件式的袍服，不过在身前的部分花了很多心思装饰，看起来颇有些繁复和低调的华丽，背后的部分却开得很低，布料大多集中在贝利尔的腰臀以下，这样后背的伤就不会被布料刮碰到。 给贝利尔穿好衣服后，路西菲尔又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套新为贝利尔打制的秘银饰品，额饰、项链、耳环、臂环、脚链一应俱全，简直像是要把贝利尔打造成一个移动的首饰台。 贝利尔：…… 伸手戳了下镶嵌着巨大蓝宝石的耳坠，贝利尔有些不耐地嘟囔了一句，“好重。” 正单膝跪地给贝利尔脚踝上戴脚链的路西菲尔安抚地用额头蹭了蹭贝利尔的大腿，“这顶级蓝宝石是我亲手从第六天开采出来的，整个天堂都再没有这么大成色这么好的蓝宝石，就今天一天，你将就一下。” 感受着那蓝宝石中传来的水般温和的治愈力量，贝利尔知道，这蓝宝石的价值恐怕远不像路西菲尔所说的那样简单，估计路西菲尔没少在上面花心思，倒也没再说什么。 给贝利尔都穿戴好之后，路西菲尔让贝利尔在羽毛秋千上坐一会儿，这才开始打理自己。 发现路西菲尔身上的礼服好像与自己是同款，只不过主色调是白色和金色，背后包裹得相对严实些，贝利尔总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毕竟路西菲尔今天的身份是天国副君，并不能像平日里那么随意。 观察了路西菲尔半晌，贝利尔这才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一条早先做出来的纯金腰带，来到路西菲尔身前，亲自给他系在腰上。 在这之后，贝利尔又把路西菲尔衣服上一些不必要的装饰去掉，原本偏繁琐的礼服很快变得庄重优雅了许多，贝利尔这才勉强满意地停了手。 “首饰呢？”他看了路西菲尔一眼。 路西菲尔会意地从空间中拿出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盒子。 贝利尔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与之前装他首饰的盒子一模一样。 打开盒子一看，饰品的款式也与自己基本相同，只不过由银色变成了与路西菲尔发色相同的金色，上面的宝石也变成了暗金色。 贝利尔：…… 这么金灿灿的，看来路西菲尔今天是铁了心要闪瞎所有天使的眼了。 从盒子中拿过那条金色的额带，贝利尔拍了拍路西菲尔的手臂，路西菲尔会意地微微倾下身体。 从空间中拿出梳子，贝利尔把路西菲尔那头金色海藻般的长发全部理顺了一遍后，这才把那金色的额带系在路西菲尔额头上，之后又给路西菲尔带好耳环和项链，脚环则是路西菲尔自己戴的，怕贝利尔弯身时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饰品全部佩戴完毕后，贝利尔看了看整体效果，发现那条金色的腰带和路西菲尔身上的其他饰品看着倒是没什么违和感，不过总觉得路西菲尔身上好像缺了点什么。 目光在寝殿内逡巡了一圈，最终在床另一侧的墙上找到了路西菲尔镶着宝石金色的佩剑，贝利尔立刻把那佩剑招来，把它牢牢系在路西菲尔的腰带上。 期间路西菲尔一直一脸笑意地看着贝利尔在他身前身后忙活，在贝利尔终于满意后，才从空间中拿出那条镶满银色钻石的雪白披风，给贝利尔披在肩上，遮去背后狰狞的伤口。 “这披风原来在你那里。”之前不小心把血沾在这披风上以后，贝利尔就再没见过它，还以为不小心丢在哪了呢，没想到竟是被路西菲尔收起来了。 路西菲尔轻轻应了一声，给贝利尔系好披风的带子。 发觉披风上多了一股陌生的魔法波动，贝利尔细细感知了一下，发现多出来的魔法波动似乎是可以避免披风的布料粘到他的身体上，倒是为路西菲尔的体贴惊讶了一瞬。 “殿下，典礼的时间快到了。”门上被轻轻叩了两声，在开出一条缝后，隐约传来拜蒙的声音。 路西菲尔这才屈膝倾身，想要抱着贝利尔出去。 “别，”按着路西菲尔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扯了起来，贝利尔一脸正色，“今天我自己走，混淆魔法对炽天使没用。” 虽然之前已经被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看到过自己被路西菲尔婴儿抱的丢脸模样，但今天可是所有天使长都会出席典礼，贝利尔实在不想丢脸丢得人尽皆知。 知道贝利尔脸皮薄，路西菲尔今天倒也没勉强他，只低声叮嘱贝利尔，“如果伤口难受，记得告诉我。” 贝利尔连忙点头。 路西菲尔这才牵着他的手，向外走去。 镶着蓝宝石的雕花石门向内打开后，相携而来的两位天使长险些没把拜蒙的眼睛闪瞎。 精神恍惚地在那两位容颜更胜往日的殿下身上看了半晌，拜蒙才脸色通红地对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行礼，“两位殿下，是时候出发了。” 贝利尔微微颔首，很快同路西菲尔一同前往即将举办典礼的天堂之门。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平日出门时，大多喜欢轻装简行，不过今天对整个天堂来说都是个十分重要的日子，因此他们这次出行时，都把平日里极少会出现在其他天使面前的护卫队带上了。 属于炽天使的神圣光辉划过天空时，聚集在天堂之门的所有天使都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纷纷猜测这次到来的是哪位殿下。 在这之前，加百列、阿斯蒙蒂斯和阿撒兹勒三位殿下已经陆续到达天堂之门。 随着那光辉越来越近，天使们渐渐发现那光芒似乎比之前每位天使长降临时都更加明亮盛大，几乎晃得他们睁不开眼。 直到那如太阳般耀眼的光芒降临在其他三位天使长面前，聚集在天堂之门的天使们才终于看到，那渐渐淡去的光芒中竟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和权天使长贝利尔——两位殿下竟是相携而来！ 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本就是全天堂公认的容颜最盛的两位天使长，至今仍未在美貌上分出胜负，今天他们又花了些心思在衣饰上，还相携而来，所以乍一面对这至尊级的绝色x2，别说平日里极少见到他们的普通天使，就连加百列、阿撒兹勒和阿斯蒙蒂斯也忍不住愣了会儿。 面对亿万天使无比火热的目光，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却都仿若在无人之境一样，路西菲尔低声问贝利尔刚才飞行时有没有牵扯到背后的伤，贝利尔面色淡淡地摇头，表示飞这么一会儿完全是小意思，他只是背后受了伤，又不是落下残疾了=_=。 终于从他们这半年中不知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的加百列：…… 头顶忍不住爆出一颗十字星，加百列手指一颤一颤地指着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身上的衣服和饰品，“你们这简直……是不是生怕别人看不出你们穿的是同款？？？” 还有，两个男性天使穿得比她这个女性天使还花枝招展是要闹哪样啊？！看看人家阿斯蒙蒂斯和阿撒兹勒多朴实！身上的首饰加一起都没有贝利尔一个天使身上多！ 阿撒兹勒、阿斯蒙蒂斯：不，我们真的只是因为穷_(:з」∠)_。 不明白加百列为什么那么激动，路西菲尔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贝利尔不太喜欢在这些东西上花心思，我这边做准备的时候就顺带着把他的一起带出来了。” 加百列：呵呵，那你怎么不把我们几个的都带出来(￢_￢)。 几位天使长聚在一起交流的时候，终于从两位天使长美色暴击中回过神来的天使们顿时沸腾了，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还脸色红红地向天使长们的方向看去。 后来别西卜和萨麦尔相携而来的时候，也对精心装扮后容颜更胜往日的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赞叹了一番。 几位天使长又交流了一会儿各自这段时间手头事情的进度，典礼的时间便开始了。 肃穆悠远的号角声响彻广袤的天堂之门，参战的亿万天使都正聚集于此，听到号角声后，都立时安静了下来。 身为天国副君、天使军团总指挥的路西菲尔，很快走到最前方由雪白云层垒成的高台上，神情庄重地开启了这场祭奠于战争中牺牲的所有天使的盛大典礼。 在一年前那场波及三界的光暗之战中，天堂共有两亿多天使参战，牺牲的天使数量近三万。 虽然这个数字相对所有参战天使的总数来说并不算多，但给整个天堂和所有天使带来的打击却是巨大的，因为在此之前，整个天国还从未出现过有天使亡故的情况。 这对从神创世之初便一直存活到现在，一直以为天使是不死不灭种族的天使来说，所造成的冲击根本无法估量。 随着路西菲尔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堂之门，清楚听到这个数字的天使们，都不由自主流下了悲伤心痛的泪水，他们当中的很多天使都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相伴数千年的朋友、同僚，虽然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半年，但战时所发生的一切，对他们来说仍历历在目。 这场祭奠仪式并非只是走走形式那么简单。 因为战死的天使身上大多沾染上了浓重的魔气和黑暗之力，普通天使根本无法净化，天使长们便把所有亡故天使的遗体，集中在了天堂之门。 广袤的天堂之门上空，很快现出一片耀眼的金色光幕，那光芒把所有天使的遗体都笼罩在了其中。 金色的雪花很快自那光幕中轻盈地落下，落在那些战死天使被魔气和黑暗之力污染的躯体上。 污浊的魔气很快化作青烟，黑暗也渐渐被光明吞噬，被光芒笼罩的天使之躯上，很快燃起片片金色的火焰，金色联结金色，很快汇聚成金色的火海。 有天使的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天使长们与路西菲尔站在一处，都神色落寞地安静注视着金色的圣火为那些亡故的战士们带去最后的安息。 盛大的光幕之下，很快只剩下无数游离跳跃的金色光点，它们很快向整个天堂之门四散而去，在那亿万天使中间留恋地徘徊不去。 神的圣光，便是在这个悲伤的时刻，忽然穿越诸天，降临在亿万天使面前。 那是一束与炽天使降临时截然不同的圣光，所有见到那束光芒的天使，都能感受到那令他们的灵魂都不由自主颤抖臣服的不可违逆的绝对威压。 “路西菲尔。”造物主的声音很快自那圣光中响起，响彻在全天堂所有天使的耳边。 “神。”完全没想到神会在这时召唤自己，还是当着所有天使的面，路西菲尔与所有天使一样，恭敬地跪在地上，准备听从神的箴言。 “我听到了你们的祈祷，天使是我最钟爱的造物，不该如此凄惨地死去。”神淡淡说道，“我会在第六天重新栽下一颗生命之树，从今往后，所有亡故的天使都会在那里获得新生。” 说完这些后，神的圣光便立时散去了。 所有天使都听到了神的箴言，在反应过来神话中的意思后，全天堂的天使顿时都沸腾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神竟会对他们降下如此仁慈的恩赐，都忍不住相拥而泣，纷纷对水晶天的方向深深跪拜下去，无比感恩神对天使的仁慈与钟爱。 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也是如此，对于神对天使降下的恩赐，都感到由衷的感激。 感受着整个天堂陡然暴涨的信仰之力，贝利尔忍不住在心底撇了撇嘴，对于上帝这举一反三活学活用的能力，也是真心服气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天 神在隐去圣光后， 并没有立刻收回神念， 很快又出现在路西菲尔的脑海中。 “路西菲尔。” 这些天以来心头难得松泛了些的路西菲尔怔了下， 完全没想到神竟然还在。不过看其他天使什么都没发觉的模样， 路西菲尔便立刻明白，原来神这次是只单独在对他一人说话，立刻恭敬地在心中回应神的呼唤，“神，您有何吩咐？” 如果上帝稍微仔细观察一下，定会发现路西菲尔现在对他的态度仍如从前般尊崇敬重， 但往日对神几乎无条件的孺慕亲近，却比曾经淡去不少。 不过很显然， 即使路西菲尔是上帝最满意的造物， 上帝也并不会太过在意一个造物的心思，只继续对路西菲尔交代， “路西菲尔， 我命你在第六天建设天使学院，待生命之树上有新的天使诞生，要将之送到天使学院保护教养， 直至他们成年。” 路西菲尔闻言怔了下，“您的意思是， 从生命之树上诞生的天使， 都将是幼年体态？” 上帝淡淡应了一声， 并没有对此再做过多解释， 在交代完这件事后， 便真的彻底收回了神念。 确定神这次再不会去而复返，路西菲尔这才简单对其他几位天使长说了一下神刚刚下达的命令。 几位天使长果然也立刻察觉到了未来的新生天使或许会是幼年体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极有可能一片空白，在诞生时不会得到任何传承这件事。 虽然对新的生命之树和即将诞生的新生天使十分好奇，但现在显然并不是一个能够容许几位天使长尽情畅谈的时间—— 亡故天使的祭奠仪式结束后，紧接着就是参战天使的表彰大会。 虽然祭奠仪式结束时被上帝掺了一脚，但很显然，上帝所带来的消息令整个天堂都一扫因战争和天使伤亡所带来的阴霾。许多失去战友的天使都把思念和希望寄托在了那些即将诞生的新生天使身上，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友新生的模样，死亡所带来的悲伤因此被冲淡了不少，天使们的脸上也终于拨云见日，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安宁。 见天使们如此，几位天使长脸上也隐约有了几分轻松的痕迹，贝利尔也是如此。 虽然多少能够猜到上帝如此或许是为了信仰之力，不然上帝完全可以在战争开始前直接灭了那些胆大包天竟敢觊觎天堂的恶魔，或者彻底封锁地狱与外界的通道，让恶魔永远也无法离开地狱，不过无论上帝是因为什么这么做的，让亡故天使能够得到新生这件事，总归比他什么都不做要强。 贝利尔对那些死去的天使虽然并没有太多感情，但他从来都是一个极为护短的神明。在这次战争中，他麾下的权天使也出现了伤亡，这件事其实一直让贝利尔有点窝火，但其实有几个权天使当初甚至是亲眼在他面前被恶魔杀害的，只因为他想让那些天真的天使在战争中放下所谓的“公平、公正”，一切以能活下来为第一要务。 所以即使他当初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救下那些天使，却仍冷眼看着那一切在他眼前发生，只为了让那些天使真正成熟起来。 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贝利尔就是这样一个既护短又冷酷的家伙，这点从他当年允许贝利亚尔去地狱，通过那样残酷的方式成长就可见一斑。 很多时候，只要结果是好的，贝利尔便不会太过在意过程是什么样的。 给天使们一些整理心情的时间后，表彰大会很快也如期举行。 身为天使军团总指挥的路西菲尔发表致辞，大力赞扬了一番天使军团奋勇抗敌的优异表现后，便把主场交给了天国宰相别西卜，毕竟接下来要宣布的很多奖励、活动和规则不光涉及到这次战争，还涉及到整个天国今后的改变和运作，由一直负责整个天国内务的别西卜公布再适合不过。 鉴于在一年前那场光暗战争中，整个天使军团都表现极为优异，因此所有参战天使都获得了不少物质上的奖励。 别西卜还根据天使们在战斗中的表现，特别设立了永久性的功勋值和功勋值排行榜，对在战争中表现特别优异的天使授予特殊奖励：无外乎升职，加薪，荣誉加身，不但让在战斗中奋勇杀敌的天使们得到了意外之喜，更是对整个天堂的天使发出了明确信号——看到没，只要以后也像这些天使一样好好干，升职加薪走上使生巅峰完全不是梦！ “别西卜还真是天生搞政治的料啊……”眼看着别西卜把天使军团亿万纯洁的小绵羊都忽悠得两眼发光，都摩拳擦掌决定在未来可能再次发生的战争中大展身手，贝利尔不禁感慨出声。 坐在他身边的路西菲尔闻言笑了笑，虽然不知道贝利尔说的“政治”是什么，不过看别西卜的表现，路西菲尔也大致能猜出贝利尔的意思。 由云朵铸成的高台之上，别西卜正对那些被他特意挑出来树立典型的天使们分发奖励，因为这次的主战场在混沌界，因此受到特殊表彰的大多是战斗在混沌界的力天使，守卫天堂之门的能天使和权天使数量倒是不多。 “这两个天使看上去似乎有些面熟。”偶然向高台上看去时，路西菲尔恰好看到并肩站在一起的一红一篮两个身影。 贝利尔闻言，也向高台上看了一眼，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天使是谁，“蓝发蓝眸的是我麾下的权天使拉斐尔，红发绿眸的好像是阿撒兹勒麾下的力天使，名字好像是米迦勒。” 拉斐尔算是权天使中最出挑的存在，虽然这些年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带队守卫在天堂之门，但因为他长相精致，和拜蒙关系也比较好，贝利尔对他的印象一直都还不错，连带着在路西菲尔面前也混了个脸熟。 拉斐尔并不是擅长战斗的天使，与在战场上厮杀相比，他的天赋更多体现在救治伤员上，治愈魔法用得比很多中三级天使都强很多，在这次的战争中也确实及时救治了许多负伤的天使，得到了不少天使的感激，也因此位列得到特殊表彰的天使行列。 至于那个米迦勒…… “……他是当年从恶魔手中救下露娜的那个力天使。”思考片刻终于从脑海深处翻出当年对米迦勒微薄的记忆，路西菲尔笃定地道。 经路西菲尔这么一提，贝利尔也隐约忆起确实有这么件事，不过他对米迦勒的印象却不止于此，“我曾在天堂之门见过他几次，他那时负责管理守卫天堂之门的力天使。” 这么说完，见别西卜已经把升职的勋章戴在米迦勒胸口上，贝利尔“唔”了一声，这才继续说道，“这小子在混沌界的表现确实不错。” 贝利尔在战时代替路西菲尔去海界的时候，曾在战场上惊鸿一瞥过米迦勒在最前线奋勇杀敌的身影，对于米迦勒那红得张扬，如火焰般跃动的身影，多少有些印象。 难得听贝利尔夸奖某个天使，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路西菲尔特意又看了米迦勒好几眼，倒是因此记住了这位力天使的名字。 向整个天堂树立完英勇杀敌的典型后，别西卜这才向所有天使公布，所有参战天使都将获得特批假期的奖励，并且未来可以在金星天度假散心的事。 一开始听到在金星天度假这件事，所有参战天使都是懵逼的，因为整个天堂都知道，金星天明明是上帝钦点的天使禁闭所。 不过，在别西卜三寸不烂之舌的忽悠下，所有天使都渐渐明白，金星天似乎要变成一个集吃喝玩乐于一体的大型旅游休闲区，在抛开短暂的违和感之后，倒是都对正在开发中的金星天都十分感兴趣起来—— 天堂虽然平静祥和，等级却十分森严，各级天使若是没有特殊情况，极少能够去往其他几重天，下级天使更是如此。 而因为身体并不能承受太多光明威压，下三级天使能够承受的极限只止步于第三重天金星天，不过因为自创世以来各级天使都一直在各自的领域工作生活，因此对于下三级天使来说，能够被允许前往第三重天金星天，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一个极为荣幸且新奇的体验——毕竟天使也是有好奇心的。 因为别西卜提出改造金星天的时机太过讨巧，先是经历过上帝降临，又是哗啦啦到手一堆奖励的天使们，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感到惊讶了，因此倒是没有多少天使把注意力放在“把禁闭所改成休闲区这件事会不会上帝不敬”上。 就算有，也大多会认为天使长们已经经过了上帝的同意——没看上帝之前降临的时候完全没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么。 别西卜公布完这件事后，表彰大会基本就到此结束。 因为上帝之前忽然降临，要种新的生命之树给天使新生，后来又让路西菲尔建设天使学院，两件事都不是小事，因此表彰大会结束后，路西菲尔和几位天使长又移步到了加百列宫殿的花海中，再次开了个小会。 当年上帝刚刚创造出天堂时，曾给第一到第五重天都设立了职能，比如月星天掌管日月星辰气象变幻，水星天守卫天堂之门和月星天，金星天设立天使禁闭所，火星天设立天使监狱等等，对于路西菲尔所掌管的第六天，神当初却像是刻意遗忘了一样，并没有赋予任何职能。 因此整个第六天，除了路西菲尔的宫殿和智天使们的生活区域外，其他地方都还保留着原有的自然风光。 因为以上种种，第六天现如今的地方倒是很够用，无论是安放新的生命之树还是未来的天使学院，都绰绰有余。 不过神虽然说未来会有天使在生命之树上诞生，却并没有给出个具体的时间，因此路西菲尔未来一段时间的主要精力都将放在天使学院的建设上。 不过一旦天使学院建设完毕，有新生天使诞生，教授他们知识便势在必行。 因此，路西菲尔在这次小聚上，除了把这两件事情详细告知其他几位天使长外，还向各位天使长拜托了一件事——希望几位同僚能在天使学院建设完毕之前，撰写出适合新生天使们学习的书籍，还有，希望他们能与自己一起，担任天使学院的授课老师。 对于路西菲尔的这个请求，几位天使长自然欣然应了下来——一想到那些新生天使都是由那些战死的天使所化，天使长们心中便充满柔软，总想为那些即将诞生的新生天使们做些什么。 而且…… 目光都不由自处向面色冷淡的贝利尔望去，想到上帝说新生天使都将会是幼年体态，一众天使长的脑海中都忍不住浮现出贝利尔刚诞生时那几年又软又萌的小模样。 这甚至让一众天使长都暗搓搓期待起新生天使们的诞生来。 贝利尔却并没有想到这些。 当听到路西菲尔说建设完天使学院，想让他们去帮忙写书当老师的时候，贝利尔心中就再次生出了当年天堂刚刚诞生，他们几位天使长巡视天堂时，得知天堂正有很多很多砖等着他们搬的蛋疼感。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幼儿体型了，虽然背后还有伤，但他也不可能再厚着脸皮以此为借口，装小白花逃避去天使学院带孩子的事。 一想到未来要经常陷在一群真·小绵羊·小白花里，贝利尔顿时整个神都不好了，恹恹地不想说话，并且想向装完哔就跑给他们留了一堆烂摊子的上帝扔一坨shi。 发觉贝利尔的神色不太对，路西菲尔在桌下握住他微凉的手，眉头微蹙地低声问他，“伤口又疼了？” 贝利尔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了背后无时无刻不在刷存在感的疼痛，稍微感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变得更疼后，很快对路西菲尔摇了摇头，“没有。” 路西菲尔也感知了一下，发现背后确实没有变得更痛，倒是明白贝利尔这次并没有说谎。 不过既然如此，贝利尔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想到自己在接到上帝的指令后，便已经决定的事，路西菲尔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才又斟酌着对贝利尔道，“因为新生命之树还有天使学院的事，这次会议结束后，我必须返回第六天去看看情况。” 虽然按照路西菲尔的原计划，是想等贝利尔背后的伤彻底痊愈再返回第六天，但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神的命令来得如此突然，而且这两件事都与很多天使的未来息息相关，路西菲尔必须尽快回到第六天去履行他的责任。 路西菲尔以为贝利尔是因为想到他要返回第六天才变得如此。 贝利尔闻言却并没有多想，只了解地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两件事确实都需要你亲自主持才行。” 这么说完，见路西菲尔还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贝利尔想了想，又自以为体贴地补了句，“我身后的伤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安心回第六天去，我平日可以让拜蒙来帮我上药。” “不行！”想到自己每次给贝利尔上药时，贝利尔身上都一丝不挂，路西菲尔想都没想便立刻否定。 见几位天使长都略显诧异地看过来，路西菲尔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失态了，立刻放松了紧皱的眉心，握着贝利尔指尖的手却紧了紧，低声叮嘱贝利尔，“我每天会抽空去水星天帮你上药，不需要拜蒙。” “可是这样会很麻烦吧？”第六天距离水星天可并不近，虽然以炽天使的速度来说，确实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但路西菲尔平时公务就已经很忙了，未来这段时间还要处理新生天使和天使学院的事，贝利尔觉得路西菲尔完全没有必要为自己这点小事再浪费时间和精力。 “不亲眼看着你，我会担心。”深邃的蓝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贝利尔有些漫不经心的暗金色眼眸，路西菲尔微微晃了晃被自己紧握着的贝利尔的手。 贝利尔：喂喂你都八千多岁了，竟然还会为这种事撒娇…… 被路西菲尔那执拗的目光看得忍不住败下阵来，贝利尔这才在路西菲尔的再三叮嘱下，答应了只允许路西菲尔帮自己涂药的要求。 第88章 第八十八天 因为还要去查看上帝新栽种的生命之树， 在这次小聚结束后， 路西菲尔便正式回到了第六天。 之前上帝于祭奠仪式上出现，道出要栽下新生命之树的箴言后，一棵蓊郁的参天大树便立刻在第六天的北境拔地而起，把一众留守在第六天的智天使吓了一跳。 不过整个天堂都听到了上帝的箴言， 因此智天使们在短暂的惊讶后，便立刻把那棵上帝新栽下的生命之树严密保护了起来，以便路西菲尔殿下回来定夺。 路西菲尔回到第六天后，并没有回自己的宫殿， 而是在第一时间去查看了这棵新生命之树的情况。 说真的，当听到上帝说要在第六天再种下一棵生命之树， 以供亡故天使转生的时候，路西菲尔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上帝不直接改造一下日星天别西卜那的那棵生命之树，毕竟那棵生命之树所蕴含的生机本就十分浓郁。 不过上帝的心思谁都猜不透，上帝也从来不用向他们解释说明什么，身为上帝的造物，无论上帝有什么吩咐， 路西菲尔都会无条件执行。 上帝新栽在第六天的这棵生命之树，远比日星天那棵枝丫几乎能覆盖住整个日星天的生命之树要小得多， 甚至还没有第六天某些树种的规模大， 不过路西菲尔在探查一番之后发现， 这棵新生命之树中所蕴含的光明之力与勃勃生机， 倒是远超日星天的那棵。 而且路西菲尔还发现一件事——在这棵新生命之树的方圆数十里范围内， 原本充斥在整个第六天的浓郁的光明之力和光明威压竟像是被驱散压制了一般，变得几乎与全天堂力量最稀薄的月星天相差无几。 想到神曾说过，新生天使都是幼年体态，还要在天使学院中进行学习，路西菲尔揣测，未来的新生天使们在刚刚诞生时，力量或许会都十分低微，根本无法承受第六天正常的光明威压。 如此，天使学院的选址倒是不用再过多考虑，直接在这颗新生命之树的周围即可。 不过如果新生天使真的如此弱小，以后如何来往于第六天和其他几重天这件事，倒也是个问题。 心底琢磨着这些，路西菲尔很快回到了一年多未住过的宫殿。 考虑到那棵新生命之树对整个天堂的重要性，路西菲尔很快下令调派了一队智天使精英，令他们在生命之树周围设立围栏，严格把关，不许任何天使擅闯生命之树的范围，并且随时注意生命之树的每一个变化—— 上帝虽然说未来会有天使在生命之树上诞生，却并没有告知路西菲尔天使诞生的具体时间和间隔。 考虑到新生天使或许会十分脆弱，路西菲尔必须让他们在诞生的第一时间受到最好的照料，因此生命之树必须有智天使寸步不离地守着才行。 还有天使学院的建设，也必须尽快提上日程，毕竟谁都不知道新的生命会在何时到来。 不过这些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目前他还有其他事情亟待解决。 在以最快的速度批阅完这两天的文件后，路西菲尔很快又出门去往第六天西北部——那里是全天堂唯一生存着少量飞虎兽的地方。 飞虎兽是一种背生羽翼，形似老虎，额头天生生有彩色宝石的圣兽，成年飞虎兽的体型大多在五米以上，双翼绽开能达十几米，它们飞行速度极快且实力强劲，就算是上三级的智天使，在1v1的情况下都很难在成年飞虎兽爪下讨到好处。 路西菲尔这次之所以会来飞虎兽的聚居区，是想要挑几只飞虎兽回去，给贝利尔做代步工具。 这一年多来路西菲尔虽然一直对贝利尔背后的伤十分上心，每天都定时定点给贝利尔换药，但贝利尔身上的伤却愈合得十分缓慢，直到现在仍偶尔会在剧烈运动或者大幅度动作后撕裂流血，每每都让路西菲尔揪心不已。 虽然贝利尔出门的次数不多，但总有些像之前的表彰大会那样的场合，是身为天使长的贝利尔必须出席的，路西菲尔短时间内又不能继续像之前一样陪在贝利尔身边，因此路西菲尔十分担心，贝利尔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亲自用羽翼飞行——毕竟贝利尔那么喜欢逞强。 一想到贝利尔背后的伤会被羽翼不小心触碰牵扯到，路西菲尔就恨不能立刻飞回水星天，或者再像小时候那样把贝利尔留在第六天，但这些也只能想想，路西菲尔很清楚，贝利尔一定不会同意。 因为以上种种，为了把一切会加剧贝利尔背后伤势的可能性全部扼杀在摇篮里，路西菲尔这才决定，想要亲手为贝利尔打造一个代步工具，这样贝利尔再需要出门时，便再不用亲自飞行。 隐去身形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飞虎兽的地盘，路西菲尔很快便找到了几只正在悠闲散步的飞虎兽，不过这几只飞虎兽是黄色带条纹的，路西菲尔看着那颜色总觉得不太喜欢，后来找遍了整个聚居区，才终于找到了一窝刚刚成年的毛色雪白，额头上生有蓝色宝石的飞虎兽。 只一眼，路西菲尔便选中了它们。 路西菲尔是个仁慈的讲道理的炽天使，虽然看上了那几只飞虎兽，却并没有靠武力把它们带走，而是耐心地与那四只白色飞虎兽的父母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 在告知那飞虎兽夫妇，他这次来是想给权天使长贝利尔选坐骑后，早已开启灵智的飞虎兽夫妇便直接把家里的四只刚成年崽子踢给了路西菲尔—— 飞虎兽夫妇也不是傻子，能跟在全天堂公认最强的七大炽天使身边，对自家崽子的修炼只会有益无害，更何况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这两位天使长都是全天堂公认最美的两位天使长，路西菲尔还说会送给它们许多礼物，还会给四个崽子带薪假期，让它们回家来看它们夫妇，飞虎兽夫妇就差晃着尾巴把那四只贼能吃的崽子送给路西菲尔了。 四小只：不我们其实并没有很能吃，只是一般能吃！真的很好养活q王q！ 顺利达成协议后，路西菲尔又送了飞虎兽夫妇很多对修炼有益的礼物，这才带着四只威风凛凛的雪白大猫回到宫殿。 乍一见到四只巨大的毛茸茸从天而降，一众守卫在路西菲尔宫殿前的智天使们很是惊讶了一番，不过在看到那四只生性桀骜的飞虎兽都乖乖跟在路西菲尔殿下身后走进宫殿后，智天使们便都忍不住感慨起路西菲尔殿下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敌，连那么难搞的飞虎兽在殿下面前都乖得像小猫一样。 把那四只飞虎兽带到宫殿的大花园里以后，路西菲尔很是审视了这几只飞虎兽一番。 实际上，如果让路西菲尔选，他最想送给贝利尔的，还是像天马那样温顺的坐骑。不过这么多年来，贝利尔对动物的感官好像一直都很一般，只对贝贝那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小猫咪表现出过好感。 因为此，路西菲尔才决定选猫科动物来给贝利尔当坐骑。 其实天堂还有一种脑袋大四肢短，看起来十分讨喜的三头身猫科动物飞猫兽，飞猫兽的体型也与飞虎兽相似，用作飞行坐骑完全绰绰有余，但就是因为飞猫兽外表太过可爱，路西菲尔总觉得如果用飞猫兽给贝利尔当飞行坐骑，在正式场合时会显得不够庄重，毕竟绝大多数天使看到飞猫兽的第一反应都是可爱，想撸，想揉，想蹭什么的，路西菲尔担心会给贝利尔带去麻烦。 而且飞猫兽是金星天的特产，并不能承受第四重天以上的光明威压，路西菲尔这才最终把目标定在了同为猫科，外表相对威严且能纵横诸天的飞虎兽身上。 被路西菲尔那双天空般湛蓝的深邃双眸注视了半晌，原本还心中雀跃总想要去花园中扑花的四只飞虎兽，心中都渐渐慌乱起来，不知道路西菲尔这位天国副君是不是对它们有所不满了，一个个都缩紧了菊花如同温顺的小猫咪般正襟危坐在路西菲尔面前，就怕路西菲尔一个不满把它们全部退货—— 如果真是那样，它们一定会被凶残的爸爸妈妈拍成虎饼的q王q！ 于是，等路西菲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只努力张大眼睛，泪眼汪汪眼巴巴看着他的飞虎兽。 路西菲尔：……总觉得有点蠢，也不知道能不能训练出来。 路西菲尔向来是个行动派，在决定要送给贝利尔一个代步工具后，很快便动起手来。 把四只飞虎兽交给手下的智天使去训练后，路西菲尔又亲自用天堂最坚固的雪色萤石矿与秘银、蓝宝石等材料打造出了一座拥有顶级防御力的精致车身。 为了让贝利尔能舒舒服服搭车，路西菲尔还在整个车身上刻了空间扩展法阵、防震法阵、自动清洁法阵、恒温法阵等等一系列他能想到的所有未来贝利尔可能用得上的法阵，每天都会硬生生从海量的工作中挤出一部分时间来打造车身。 因为此，路西菲尔这段时间每次去水星天给贝利尔换药都来去匆匆，话都说不上几句，让贝利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路西菲尔明明那么忙，还每天硬挤时间出来给自己换药，实在太过劳累。 于是，在路西菲尔再一次急匆匆跑来给他换药的时候，贝利尔直接在路西菲尔隐隐带着倦意的眼角戳了戳，告诉路西菲尔，从明天开始不要再来了。 路西菲尔闻言怔了下，缠绷带的手都慢了下来，疑惑地抬头看贝利尔，“怎么了？” 这么说完，见贝利尔仍静静望着自己，路西菲尔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狐疑地问贝利尔，“你难道又想让拜蒙帮你上药？” 贝利尔点了点头，“你这段日子好像十分操劳，实在没必要这么两头跑，拜蒙平日大多时间都在我这宫殿中办公，让他来也不费什么事。” 路西菲尔听后，微微眯了眯眼睛，“拜蒙难道很闲？” 贝利尔摇头，“权天使公务大多是拜蒙在处理，他平日也很忙，但再忙也不会有你那么忙，而且拜蒙每天都会来侍候我起身，换药也不过顺手的事儿。” 一提起拜蒙每天来侍候贝利尔起身的事，路西菲尔的脸色就黑了黑。 之前他为了照顾贝利尔身后的伤，每天都与贝利尔睡在一起时才发现，贝利尔的拜蒙副官竟然每天早上都会进入贝利尔的寝殿侍候贝利尔起身。 虽然每次都是在经过贝利尔的同意后，拜蒙才会进入寝殿，贝利尔也完全不会让拜蒙帮自己穿衣服，路西菲尔还是觉得不太舒服，毕竟寝殿是个太过私密的地方。 因为此，之前路西菲尔与贝利尔住在一起时，直接拒绝了拜蒙每天早上的请安，全程接手了伺候贝利尔起床上药的一系列工作，倒是没想到，他刚回到第六天，拜蒙就又每天跑到贝利尔这刷存在感。 想说让贝利尔不要让拜蒙再进入这间寝殿，路西菲尔自己都觉得这样有点无理取闹，而且他近期不能在贝利尔身边照顾，有个天使能随时看着点贝利尔的情况倒是……也好。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莫名想要把拜蒙调走或者给拜蒙增加一堆工作量的想法，路西菲尔沉默地给贝利尔换完药，又给他穿上衣服后，这才认真对贝利尔道，“我最近确实有些忙，但来你这里，对我来说其实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贝利尔笑着斜了他一眼，“天天这么来回跑你还觉得放松？” 见贝利尔有所松动，路西菲尔眼角也渐渐溢满笑意，温柔地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当然，看到你没事，我就觉得一整天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虽然总觉得路西菲尔的说法有点怪怪的，但路西菲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贝利尔也不好再剥夺他这奇葩的“乐趣”，只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路西菲尔以后爱来就来吧。 路西菲尔这才对贝利尔稍稍透了些口风，“其实我最近这么忙，确实跟你有些关系。” “嗯？”贝利尔不明所以地看过去，有些被路西菲尔弄糊涂了，这家伙刚不是还说这么来回跑是放松么。 见贝利尔一头雾水的模样，路西菲尔低低笑了两声，难得目露狡黠，对贝利尔做了个保密的手势，颇为神秘地道，“再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路西菲尔确实说话算话。 两天后，当他驾着由四只雪白飞虎兽拉着的华丽云车，穿越诸天，降临在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前时，顿时在整个水星天引起了巨大轰动。 第89章 第八十九天 路西菲尔到达水星天的时候， 贝利尔正在宫殿的石蒜花海中闭目小憩。 在感受到属于路西菲尔的光明波动后， 贝利尔却迟迟没有等到路西菲尔现身在自己面前。 正琢磨路西菲尔今天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贝利尔便见到有权天使激动地飞奔而来， 请他去宫殿门口看看。 发觉那权天使眼底满是布灵布灵的星星，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贝利尔多少能猜出，一定是路西菲尔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好奇，向宫殿大门外走去。 远远地， 贝利尔便看到有许多天使都聚集在宫殿门口，似乎在围观什么。 发觉那天使群里竟然还有本该在其他几天的座天使、主天使和力天使， 贝利尔微微挑眉——竟然连其他几天的天使都跑来围观， 路西菲尔究竟做了什么？ 察觉到贝利尔的到来，原本团团围在路西菲尔不远处的天使们立时纷纷退开， 给贝利尔让出一条路来， 贝利尔这才看到那被围在天使群中央的四只飞虎兽和其后奢华无比的云车，眼底顿时现出一丝明显的惊讶来。 “来。”难得在贝利尔脸上见到那样意外的神色，一直靠在车身上等待贝利尔的路西菲尔笑了笑， 对贝利尔伸出掌心。 加快脚步走到路西菲尔面前，贝利尔把手交给路西菲尔， 之后扯着路西菲尔绕着这几乎可以用奢侈来形容的云车走了一圈， 最后在那几只白色飞虎兽面前站定， 伸手撸了撸最前面那只飞虎兽额头的毛。 “呼噜噜……”被美貌天使长撸毛的飞虎兽喉间很快发出欣喜的呼噜声， 知道面前的美人就是它们未来的主人。 其他三只见状， 也晃着尾巴凑到贝利尔身前，把大脑袋凑过去求抚摸。 除了自己的猫形分身外，贝利尔这么多年还从未与其他动物亲近过，不过这几只飞虎兽毛色雪白，额头上还都顶着蓝汪汪的透亮宝石，看着倒是赏心悦目，便伸手在那另外三个大脑袋上也摸了摸。 见未来主人似乎比想象中容易说话，还长得那么美，几只飞虎兽顿时都有点兴奋，一个劲儿把大脑袋往贝利尔身上拱，想要让贝利尔多摸摸它们。 毛茸茸的大脑袋眼看着就要凑到美人胸口，却都扑了个空，待四只飞虎兽疑惑地抬头望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美人主人竟被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带着往后退了几步，而那位带他们来到此处的路西菲尔殿下，此刻正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它们。 四小只：…… 虽然这位天国副君殿下从未苛待过它们，但四小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位路西菲尔殿下现在的样子有点可怕q王q。 “这四只飞虎兽都刚成年不久，玩心比较重，以后还得好好调教。”警告地看了眼那几只险些扑到贝利尔身上的飞虎兽后，路西菲尔很快招来随行的一位智天使，继续对贝利尔道，“这是凯姆，能听懂兽语，以后在你这负责照顾和训练这四只飞虎兽。”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惊讶地看着路西菲尔，“这云车……是给我的？” 路西菲尔揉了揉他柔软的银发，眼底现出几分明显的笑意，“当然，不然我带它来水星天做什么？” 贝利尔：……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显摆(￢_￢)。 不过，“你怎么会忽然想到送我这个？”知道这华丽的云车是送给自己的以后，贝利尔对它的兴趣倒是比之前浓厚了许多，拉着路西菲尔去飞虎兽后面的华丽车身前细细打量了一会儿。 在发现那车身上用秘银雕制的花纹竟是石蒜花和飞虎兽，镶嵌的宝石也是自己最喜欢的蓝宝石后，贝利尔这才发觉，路西菲尔在这量车上似乎花了不少心思。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贝利尔心中顿时明悟，望着路西菲尔的暗金色的眼底渐渐有了些柔软的情绪，紧了紧正被路西菲尔牵着的手指，“你前一阵子那么忙，是为了做这个？” 知道以贝利尔的聪慧，根本瞒不过他，路西菲尔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的伤距离彻底痊愈估计还要很久，平日出行难免不便，有了这量云车，以后你想去哪都方便些。” 完全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会体贴至此，会为了这种小事兴师动众，甚至连照顾这些飞虎兽的天使都一起送了过来，即使这些年来早已经习惯了路西菲尔对他好，贝利尔心中也还是被狠狠触动了。 贝利尔也是直到此时才忽然发现，在自己这延续两世的漫长生命中，路西菲尔竟是对他最无微不至，也带给他最多感动的生灵。 感受着那不断在心中涌动，几乎快要把自己融化的强烈暖意和感动，贝利尔沉默半晌，才把那些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的汹涌情绪强压下去，暗金色的眼睛却弯得像月牙，埋怨似的轻轻晃了晃路西菲尔温热的大手，低声笑道，“路西，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难得见贝利尔这样喜形于色的模样，路西菲尔只觉得这些天的劳累都被那盈盈的笑意融化了，脸上也很快爬满温柔的笑意，轻吻了下贝利尔的额头，“不会的。” 而且就算真的惯坏了，也还有他这个天国副君在后面兜着。 贝利尔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交给他来办。 远远围观的诸多天使：……虽然早就知道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殿下感情好，但万万没想到两位殿下私下里相处时竟然是酱紫的！ 不过话说回来，两位殿下站在一起还真是赏心悦目(- ﹃-)！他们也想像贝利尔殿下那样被路西菲尔殿下辣么温柔宠溺地对待嗷嗷嗷…… 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都是习惯被万众瞩目的天使长，因此即使知道远处有不少天使在看他们，他们也没怎么在意。 在看完车身外观后，路西菲尔很快又带贝利尔去车身内部看了看，贝利尔这才知道原来这车身内部竟远比外面看上去大许多，应该是用了空间扩展魔法，里面的所有用具也一应俱全，就算进行长期旅行，在里面住上一阵子都完全没有问题。 为路西菲尔的周到体贴很是赞叹了一番，在细细看完这辆车的每一个细节后，贝利尔很快招来拜蒙，让拜蒙带新来的智天使凯姆去安顿一下，又在宫殿花园的尽头给四只飞虎兽划了个园子用于训练居住，之后便被路西菲尔拉到寝殿去上药了。 虽然云车做完了，路西菲尔身为天国副君日常也还是很忙，给贝利尔上完药后，很快便回到了第六天。 贝利尔则去飞虎兽的园子看了看，顺便问问凯姆飞虎兽的生活习性，平时吃什么。 在得知飞虎兽可以食用光明晶石后，贝利尔正寻思要不要去哪开采点矿石出来，就听凯姆道，“贝利尔殿下，路西菲尔殿下已经给这些飞虎兽准备好了食物。” 这么说完，凯姆把身前那颗秘银制做的虎头胸针给贝利尔看了下，“这里面有一整座光明晶石矿山，够它们吃很久了。” 贝利尔：……很好，这很路西菲尔。 因为忽然发觉了路西菲尔实在对他太好，贝利尔总觉得这样一味享受路西菲尔的付出不太好，便也想着回赠给路西菲尔些什么。 其实真说起来，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应该比他更需要一辆彰显身份的云车。 心中有了主意，贝利尔又跟凯姆聊了会儿，了解了一下天堂还有哪些适合拉车的兽类，之后很快把目标锁定在了同样生活在第六天，数量比飞虎兽还稀少的飞狮兽身上。 于是，当第二天阿撒兹勒跑到水星天，找贝利尔商议金星天休闲区的事情时，惊讶地发现，贝利尔的宫殿似乎成了……动物园。 囧囧有神地看着四只金色的飞狮兽和四只雪白的飞虎兽打成一团，从石蒜花海北面一路打到南面，阿撒兹勒忍不住问贝利尔，“这就是路西菲尔送给你的坐骑？” 头顶蹦出一颗十字星，贝利尔手指一挥，便把那八只凶猛的野兽都提溜到了半空中，脸色黑沉地对右边那几只白色的飞虎兽道，“回你们自己的园子里去，今天不准吃饭。” 擅长察言观色的四小只乖顺地嗷了几声，很快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回了自己的园子。 目光在那四只仍在半空中咆哮挣扎的金色飞狮兽身上看了几眼，贝利尔问正一脸尴尬站在他身边的凯姆，“这几只，多久能调教好？” “回殿下，飞狮兽桀骜难驯，大概需要半年左右才能勉强调教好，想让它们拉车，则需要更长时间。” “那几只飞虎兽也用这么久？”贝利尔纳闷地问道。 凯姆摇了摇头，斟酌了一下才继续回道，“那几只飞虎兽是自愿侍奉殿下的，训练的时候都很听话。” 这几只飞狮兽则是被您强绑来的，而且……这毛色一看就是飞狮兽的王族啊qaq！还一次抓了四只！ 飞狮兽可是整个天堂战斗力最高的圣兽，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凯姆根本无法想象贝利尔殿下究竟是怎么把这四只王族飞狮兽从飞狮兽领地偷渡出来的，也十分担心飞狮兽发现这几只王族不见后，会不会发生暴动。 如果贝利尔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一定会无比淡定地告诉他，飞狮兽领地的所有飞狮都已经被他揍了个遍，只要还有脑子在，根本不可能跑来找他。 而且为了不被路西菲尔提前发现，他还特意警告过那些飞狮兽，一定要老实儿在自己的领地呆着，如果闹腾到让路西菲尔知道，他不介意让那四只金色王族飞狮兽成为全天堂仅存的四只。 飞狮兽：我们这是遇到了强盗吗q皿q！！！ 虽然要送给路西菲尔的车身还没做出来，但半年的时间还是有些超出贝利尔的预期。 目光在那四只仍咆哮不停的飞狮兽身上看了眼，贝利尔很快给那四只飞狮上了个锁喉咒，让它们再发不出一丝声音，之后干脆直接把它们扔进新圈出来的园子里，告诉凯姆先照顾那几只飞虎就好，这几只飞狮兽先不用管，等他亲自调教几天再说。 为了避免被路西菲尔提前发现那几只飞狮兽，贝利尔还特意用混沌之力在那飞狮兽的园子上动了点手脚，就算是路西菲尔来了也看不出那里有什么。 做完这些后，贝利尔这才侧头看了阿撒兹勒一眼，“今天看到的一切，暂时保密。” 看了这么半天，阿撒兹勒多少也看明白了几分，知道那几只白色的飞虎兽应该才是路西菲尔送给贝利尔的，至于那几只明显还存有野性的金色飞狮…… “你要把它们送给路西菲尔？”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阿撒兹勒神情有些古怪地问贝利尔。 “今天怎么这么聪明？”贝利尔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想到阿撒兹勒今天这么敏锐。 因为路西菲尔最近在忙生命之树和天使学院的事，贝利尔便主动把改造金星天的事接了过来，毕竟这个主意本来也是他提出来的，由他协助阿撒兹勒共同开发金星天度假区倒也正常。 因为此，阿撒兹勒最近经常往水星天跑，和贝利尔的关系也比从前熟稔了许多。 发觉贝利尔脸上刻意显露出的惊讶，深觉贝利尔在藐视他智商的阿撒兹勒顿时狠狠翻了个白眼，“全天堂都知道路西菲尔刚送了你一辆飞虎兽云车，你这第二天就又出现了几只飞狮兽，总不可能是路西菲尔又给你送过来的吧？” 贝利尔闻言，倒也没再刻意隐瞒，“我确实想做一辆飞狮兽云车，送给路西菲尔。” 虽然早猜到是如此，但亲耳听到贝利尔承认，阿撒兹勒心中还是觉得酸溜溜的，忍不住呛贝利尔，“那你怎么不也送我一辆？” 贝利尔：…… 这脸得是有多大(￢_￢)？ “我打算送路西菲尔云车，是因为他先送了我一辆。”斜眼看了看阿撒兹勒，贝利尔理所当然地道，“他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他好。” 阿撒兹勒也不是真的想让贝利尔送自己云车，他也一直清楚，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从诞生起关系就很好，每次看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互动，阿撒兹勒心中都会感到十分羡慕。 不过就算如此，当亲耳听到贝利尔说出这样直白的对路西菲尔的亲近之言，阿撒兹勒也还是觉得牙有点酸，当即一脸受不了地对贝利尔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你和路西菲尔关系好，别秀了。” 贝利尔：……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被阿撒兹勒噎了下，贝利尔无奈地道。 “哦对，”阿撒兹勒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立刻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摞图纸和文件，“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帮忙跟路西菲尔打个申请，改造金星天所需要的资金和材料已经远超最开始的预期——简单来说，就是钱不够了。” 贝利尔闻言，顿时无奈扶额，“那你直接去跟路西菲尔或者别西卜打申请啊，来找我做什么？” 全天堂都知道他这个权天使长基本从不管事，再说这件事走正规流程申请资金就可以，找他这个权天使长有什么用？ 阿撒兹勒：“你是不知道路西菲尔和别西卜有多抠门！”一想到最近跟上面申请资金有多困难，阿撒兹勒就一脸血，“全天堂都知道你和路西菲尔关系好，由你跟路西菲尔申请资金，路西菲尔一定会立马痛快下批！” 贝利尔：“……在你心里，路西菲尔是这么公私不分的天使？” 阿撒兹勒：“对。” 贝利尔：…… 麻哒，好想打人！ 第90章 第九十天 路西菲尔当然不是那种公器私用， 公私不分的天使。 相识几千年， 贝利尔很了解路西菲尔，因此他很清楚，虽然路西菲尔和他私交确实很好，对他也一直近乎无条件纵容， 但在涉及某些原则性问题和天国公务时，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无论做什么，都自有他的考量。 这么多年来，贝利尔也从未借着挚友的身份让路西菲尔为难。 阿撒兹勒其实也很清楚这些， 之前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在与贝利尔玩笑——他今天来这里其实就是想让贝利尔帮他出出主意， 毕竟贝利尔的点子一向很多。 从阿撒兹勒手中接过关于金星天休闲区项目的财务报表，贝利尔大致看了一会儿，心中就有了几分思量。 实际上，阿撒兹勒所申请的资金基本算是在合理范围内，毕竟将要改造的是整个金星天，而且这次的改造与刚创世时诸天进行基础设施建设的情况还不一样，贝利尔的目标是把金星天打造成能供整个天堂天使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大型娱乐休闲区， 让所有天使都能在那里获得放松和享受，相应的许多配置自然不能太过寒酸， 所需的资金自然也就很多。 而且这几千年中， 天堂的一切事务都已基本走上正轨， 财政方面也是如此， 早已不是刚刚创世时所有天使都能无条件撸袖子建设家园的时候， 天使们早已习惯了劳动会获得报酬的制度，所以所有参与金星天这次改造建设的天使们的薪水，也是项目支出的一个大头。 关于这些，统管全天堂事务和后勤的路西菲尔和别西卜应该与贝利尔一样清楚，那么阿撒兹勒最近申请资金如此困难，很有可能是因为，“天使学院的建设应该也是在最近动工，天堂的流动资金近期大概不怎么充裕。” 天堂生活节奏缓慢，这些年虽然已经建立了相对完备的工薪制度，但能供天使们消费的地方却很少，诸天都只有些小规模的市集，财政方面几乎一直靠开采金、银、铜、水晶矿来支撑，而因为天使们的收入大多是靠死工资，都是直接由天国的国库下发，因此这次忽然碰上金星天改造和建设天使学院两个重大项目，资金流难免捉襟见肘。 把以上这些都一一分析给阿撒兹勒后，贝利尔总结道，“所以路西菲尔和别西卜应该并不是故意不给金星天拨款，而是国库真的暂时拿不出更多钱来。” 听完贝利尔的分析，阿撒兹勒也大致明白了路西菲尔和别西卜的难处，顿时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那也不是很急，再等一段时间也可以。” “不，这件事拖得越久需要的资金就越多。”毕竟那些参与建设的天使的工资可都是按日结算的。 “那怎么办？”快也不行慢也不行，阿撒兹勒根本完全想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贝利尔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些想法，不过，“你别着急，等路西菲尔来了，我先和他商量商量，一旦有结果我马上通知你。” 阿撒兹勒闻言，失望地点了点头，又与贝利尔聊了一会儿几个项目的细节，之后便匆匆赶回金星天监工去了。 实际上，阿撒兹勒并没有对贝利尔的话报太大期望，因为就像贝利尔说的，天堂现在应该确实拿不出太多流动资金，总不可能为了改造金星天，把天使学院的项目暂时停工。 阿撒兹勒走后，贝利尔去飞狮兽的园子好好调教了一会儿那几只脾气极差的金色飞狮，待快要到路西菲尔每天来给他换药的时间时，贝利尔才不紧不慢地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路西菲尔今天依旧很准时，在贝利尔回到寝殿后没多久，路西菲尔便准时降临在了水星天的蓝宝石湖中央。 轻车熟路地在寝殿中找到贝利尔后，路西菲尔扒衣服换药的动作一气呵成，熟练得好像天生就这么会伺候人。 被脑海中忽然冒出来的想法逗笑了，贝利尔脸上忽然现出几分明显的笑意，路西菲尔见了，微微挑眉，“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贝利尔摇头，才不会把心中所想告诉路西菲尔。 “对了，阿撒兹勒今天来找过我。”趁路西菲尔擦完药取绷带的空挡，贝利尔把阿撒兹勒想让他帮忙跟路西菲尔申请资金的事儿简单说了下。 话音刚落，就见路西菲尔点了点头，“回头你给我递个文件上去，我尽量快点把资金拨下来。” 贝利尔一把捏住他棱角分明的英俊脸蛋，好笑地看他，“阿撒兹勒明明说最近申请资金很困难，怎么我一说你就直接答应了？” 被贝利尔捏得整张脸都变形了，路西菲尔也由着他闹，蓝宝石般美丽的眼底依旧笑意分明，“难得你主动找我办事，我自然不会不答应。” 虽然多少猜到路西菲尔会这么说，但当真被路西菲尔如此纵容，贝利尔在高兴的同时，却又觉得有点小失望，毕竟他之前还那么信誓旦旦跟阿撒兹勒说，路西菲尔肯定会公私分明。 发觉贝利尔的神色有些复杂，路西菲尔动作利落地把最后那点绷带在贝利尔腰侧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动作轻柔把贝利尔揽在怀里，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好笑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想什么呢？就算不是你打报告，最近我和别西卜也正打算往金星天调一批资金，金星天的施工不能停。” 听路西菲尔这么说，贝利尔的心中这才彻底舒坦了，好奇地问路西菲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堂最近的流动资金应该很紧张吧？你和贝西卜又从哪弄到的钱？” “又开采了一个水晶矿出来，”路西菲尔轻描淡写地道，“抬手。” 贝利尔乖乖抬手，任由路西菲尔把柔软的雪白长袍套在自己身上，思绪却还停留在路西菲尔所说的水晶矿上。 创世没多久后，天堂便开始铸造货币，按照价值高低分为铜币、银币、金币和水晶币，前两者在天堂流通得最多，后两者因为矿藏相对较少，并不怎么适用于天使们日常消费。 路西菲尔这次说新开采了个水晶矿，应该就是铸造水晶币用的那种。 但，“这样不是长久之计。” 总不能每次钱不够用都铸造新的货币，这样时间长了对整个天堂的经济都会造成不良影响。 “嗯，”这事儿路西菲尔也知道，不过，“暂时还没想出比较好的解决办法。” 贝利尔前世虽然没出过深渊，在网上、梦中却接触过不少驳杂的知识，便把税收的问题对路西菲尔简单提了下。 自天堂流通货币后，这几千年几乎一直在发放新的货币，回收到国库的却寥寥无几，通过税收能为国库创收不少，而且一旦金星天改造完成，届时整个天堂的天使都会去消费，整个天堂的经济都会被带动，税收制度势在必行。 路西菲尔十分擅长举一反三，在贝利尔简单提了下税收制度后，路西菲尔心中很快便琢磨出了许多相关的条款，打算之后找别西卜好好商议一下，必须在金星天改造完成前把税收制度推行下去。 路西菲尔之所以不和贝利尔商议，是因为贝利尔对天堂的政务一直兴趣不大，这不，才跟他提了几句税收的事，贝利尔便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了金星天的资金问题上。 “新开采的水晶矿你先放放，暂时不用拨给别西卜。”穿完衣服被路西菲尔拉到床上趴好休息，贝利尔沉吟道。 “怎么？”知道贝利尔这是又有什么新点子了，路西菲尔伸手卷了一缕柔软的银色发丝在指尖，准备洗耳恭听。 就见贝利尔眼中现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慢条斯理道，“国库的资金虽然少，但我们这几个天使长包里的钱却并不少。” 天使长的工资可是全天堂最高的，连续几千年累计下来，数字其实相当惊人。 路西菲尔听完，沉思了一会儿，“这件事我之前也想过，其实这么多年下来，我这也攒了不少钱，但我担心一旦我主动站出来捐钱，会给大家带来压力和负担。” 路西菲尔很了解几位同僚，一旦被另外几位天使长知道他主动把自己的钱捐出来建设金星天和天使学院，其他几位天使长一定也会纷纷解囊，但这本不是天使长们必须做事，因此路西菲尔才直到现在都还未这么做过。 一听路西菲尔说“捐钱”，贝利尔立时翻了个小小的白眼，“谁说让大家捐钱了？” 再圣父也不是这么个圣父法啊！ “金星天需要建设的项目很多，未来这些项目一定会带来不可估量的盈利，正好我们几个手里都有些闲钱……谁也没规定，这些项目必须是归天国官方所有吧？”暗金色的猫眼眨啊眨，贝利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赚得满盆满钵的未来。 经贝利尔提点，纯良的天国副君顿时茅塞顿开，天空般湛蓝的双眸顿时亮了亮，只觉得这段时间一直让他和别西卜困扰无比的问题在贝利尔的三言两语中迎刃而解。 捧着贝利尔的额头重重“啵”了下，路西菲尔欣喜地揉了揉贝利尔柔软的发旋，心底忍不住感慨，也不知道贝利尔的小脑袋瓜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总能想到这么多令人惊喜的办法。 贝利尔：好好说话不行么？干嘛又动手动脚的哼=_=！ 不过好久没见路西菲尔脸上露出这样轻松而又充满干劲的神色了，手指揉了揉刚刚被路西菲尔亲吻过的地方，贝利尔唇边也忍不住现出些许分明的笑意。 贝利尔关于税收和项目私有的这两个建议，无疑解了路西菲尔近期的燃眉之急。 在经过贝利尔的同意后，路西菲尔很快传讯给别西卜，让别西卜来水星天一趟，与贝利尔还有他一起详细商定一下税收和项目私有的细节问题。 没过多久，收到传讯的别西卜便匆匆来到了水星天。 税收的事毕竟涉及到全天堂未来的财政收入，制度制定不在贝利尔的工作范围内，贝利尔便只简单说了些后世关于税收的理念，然后着重对路西菲尔和别西卜讲了下由他们几位天使长投资金星天项目的事。 简单来说就是，天堂国库缺钱，但是他们几位天使长不缺钱，那么不如由他们几位天使长量力投资金星天的诸多项目，未来的收益也归几位天使长私有，如果他们几个的钱不够，再从国库拨款，国库拨款建设的项目盈利归天堂国库所有。 这样既解除了天堂流动资金短缺的麻烦，又能给他们几位天使长创收，双赢。 贝利尔一说完，别西卜就不住点头，与路西菲尔一样肯定了贝利尔的这两个想法。 之后又问了贝利尔几个细节后，别西卜就被路西菲尔拉走了——每次上完药贝利尔都要睡一会儿，今天已经被他和别西卜耽误了很久，路西菲尔担心贝利尔会累到。 与贝利尔告别后，路西菲尔和别西卜相携去了日星天，打算对贝利尔新提出的两个建议进行一番详细的探讨。 飞往日星天的路上，别西卜还忍不住跟路西菲尔感慨，“其实以贝利尔的聪明才智，就算做我的工作也完全绰绰有余。” 这点别西卜早在很久以前就看得分明。 路西菲尔听后就笑，“你能使唤得动他？” 想到贝利尔从创世之初开始就一直把公务甩给副官，别西卜无奈扶额，也忍不住笑了，“你说得对，就算是神，都未必使唤得了贝利尔。” 这么说完，见路西菲尔眼底满是宠溺的笑意，别西卜忍不住又吐槽道，“更何况，有你在，谁敢劳动贝利尔？” 听别西卜这么说，路西菲尔立刻正了正脸色，为贝利尔据理力争，“其实贝利尔比较擅长动脑子，这些年他提出的很多建议都惠及了整个天堂，包括今天新提出的那些。” 别西卜一想，倒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过说真的，他这天国宰相的头衔虽然听起来好听，工作量也是真的大，几乎可与路西菲尔媲美，因此每次看到贝利尔吃吃睡睡的悠闲模样，都还真有点小嫉妒。 不过贝利尔上有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罩着，下有任劳任怨的全能副官拜蒙帮忙处理公务，倒也难怪贝利尔总那么清闲。 一想到这些，即使一贯淡定如别西卜，心中也忍不住感到酸溜溜的。 第91章 第九十一天 由贝利尔提出， 经由路西菲尔和别西卜细化的邀请天使长们投资金星天的计划， 很快得到了各位天使长的积极响应。 在攒了几千年小金库的天使们纷纷解囊后， 金星天的建设资金很快变得充裕起来， 阿撒兹勒为此还特意跑来水星天好好感谢了贝利尔一番，看着贝利尔的目光像是在看奇迹。 在那之后，一旦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阿撒兹勒也总会来找贝利尔帮忙出主意，与贝利尔的关系一路突飞猛进，让公务繁忙每天只能抽一点时间来水星天给贝利尔换药的路西菲尔都忍不住心生嫉妒。 三个月后的一天， 路西菲尔又来水星天帮贝利尔换药，换完药后并没有立刻赶回水星天。见贝利尔精神头还好， 路西菲尔便牵着贝利尔去宫殿外的石蒜花海小坐了一会儿。 最近难得见路西菲尔有这种闲情逸致， 贝利尔趴在羽毛秋千中，懒洋洋问他， “今天不忙？” 想到今天刚来时， 在这石蒜花海旁遇到阿撒兹勒和贝利尔靠在一起低声讨论的情景，路西菲尔温热的指尖在贝利尔柔软的银发中缓缓穿梭，面不改色地撒了个小谎， “今天的公务都已经处理完毕，不急着回去。” 自从回到第六天后， 路西菲尔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与贝利尔这样悠闲地相处了。 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明明并没有太多意义， 但在与贝利尔朝夕相处一年多， 再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后， 路西菲尔却偶尔会生出些寂寞的感觉。 尤其是最近， 他频频在贝利尔的宫殿中见到阿撒兹勒的身影，心中便总有些患得患失，总生出些近乎无理取闹的对阿撒兹勒的嫉妒和想要取而代之，陪在贝利尔身边的想法。 即使他十分清楚，阿撒兹勒永远无法替代他在贝利尔心中的地位，路西菲尔也还是觉得总往贝利尔这跑的阿撒兹勒有点碍眼。 因为此，路西菲尔又不动声色地给阿撒兹勒增加了不少公务。 虽然路西菲尔也知道自己这样有些幼稚和无理取闹，但只要一想到如此会让阿撒兹勒少些时间来找贝利尔，路西菲尔便忍不住这么做了。 如果被贝利尔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这个本该公平公正的天国副君感到失望。 “路西菲尔？”与路西菲尔说话后半晌没有得到回应，贝利尔扶着他的手臂从羽毛秋千中坐起身来，疑惑地望着路西菲尔。 认识这么多年，贝利尔难得见路西菲尔在他面前走神，一时间竟还觉得有点新鲜。 “嗯？怎么起来了？”从那不能言说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路西菲尔微笑着又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 贝利尔眯着眼睛观察他半晌，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后，倒也没再问什么，直接拉着路西菲尔去了石蒜花海的尽头。 “要去看飞虎兽？”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在石蒜花海的尽头为飞虎兽划了个园子出来。 贝利尔回头对他神秘一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穿过重重雪白的花海，两位天使长很快在石蒜花海北面的空地上站定。 飞虎兽的园子在南边，北面则什么都没有，因此被贝利尔一路拉到这里时，路西菲尔还有些疑惑，不知道贝利尔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贝利尔也不吊他的胃口，很快撤去由混沌之力织就的结界，露出其后四只威风凛凛的金色飞狮兽。 蓝宝石般美丽的眼底飞速闪过一抹惊讶，聪敏如路西菲尔，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什么，眼底迅速漫上浓浓的笑意，柔声问贝利尔，“这是……要送给我的？” “当然。”贝利尔骄傲地扬起小鼻子，伸手拍了两下掌心，一直候在附近的凯姆立刻打开园子，把那四只油光水滑，驯服无比的金色飞狮兽牵了出来。 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不足掌心大的金灿灿的云车，贝利尔很快把它抛在那四只飞狮兽的身后，云车前方的牵引绳很快自动缠绕上那四只飞狮兽，与放大了数百倍的金色云车连为一体。 一辆与路西菲尔之前送给贝利尔的飞虎兽云车极为相似的飞狮兽云车，很快出现在他们眼前。 贝利尔平日虽然懒散，雕刻的手艺却很好，金色的云车上，威风凛凛的飞狮兽栩栩如生，身上的每一根鬃毛都纤毫毕现，由两头飞狮兽拱卫在中央的锋锐无比的长剑上镶着闪闪发光的金色宝石，正是路西菲尔之前一直随身带着的那把。 目露赞叹地在那金色的云车外打量了半晌，路西菲尔再回到贝利尔身边时，却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飞狮兽凶猛好战，尤其以王族的金色飞狮兽为最，只在第六天北境出没……你身上还有伤，竟然瞒着我偷偷跑去第六天抓它们。” 明明想责备贝利尔带伤去做这件事，路西菲尔的眼底却满是明晃晃的笑意，声音中也充满了纵容的无奈。 见他这样，贝利尔自然知道路西菲尔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顿时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区区几只飞狮兽，怎么可能伤到我这个炽天使！” 这么说完，贝利尔也忍不住笑弯了眼睛，轻轻晃着路西菲尔的手臂，喜滋滋地问路西菲尔，“喜不喜欢？” 亲了亲贝利尔的指尖，路西菲尔脸上也蔓延开融融笑意，只觉得心中满满都是贝利尔带来的温暖和感动，轻轻应了一声，“喜欢。” 不管是这饱含贝利尔心意的礼物，还是贝利尔本身，他都喜欢。 在路西菲尔的生命中，再也不会有比贝利尔更宝贵的存在。 这天傍晚，路西菲尔乘着贝利尔送给他的金色飞狮兽云车穿越诸天，回到了第六天。 于是很快，全天堂都知道了贝利尔殿下也回赠了路西菲尔殿下一辆极为难得的飞狮兽云车，两位天使长的情谊一时间传遍整个天堂，为诸多天使所艳羡。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天堂都广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挚友当如路西菲尔和贝利尔。 因为此，贝利尔没少被最近频繁来找他的阿撒兹勒吐槽——受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影响，继他们之后，全天堂都兴起了一股互赠友人礼物的风气。 曾经被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喂了不少狗粮的加百列率先揭竿而起，和阿斯蒙蒂斯也互赠了由彼此亲手设计的云车。 如此，倒也不是加百列他们和贝利尔、路西菲尔杠上了，而是因为在看到贝利尔的云车后，加百列也觉得，身为天使长的他们在某些场合确实需要这样一辆彰显身份的座驾，在与阿斯蒙蒂斯合计后，很快也互相为对方送上了一辆云车。 加百列：好像谁没挚友似的哼！ 七位天使长中四位都有了云车，在这之后，全天堂的目光便纷纷集中在了另外三位目前还没有云车的天使长身上。 没有挚友的别西卜、萨麦尔、阿撒兹勒：……我们这是招谁惹谁了摔！ 在被身边的副官明示暗示地问了好几遍之后，公务繁忙的天国宰相别西卜干脆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一辆云车，虽然这样无疑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没有挚友，但只要能让他耳根清净些，别西卜对其他天使怎么看他倒是无所谓。 同样光棍的萨麦尔也很快亲手打造了一辆云车，直接挡回了所有天使的目光。 看到别西卜和萨麦尔这样，软磨硬泡贝利尔许久，想让贝利尔也送自己一辆云车的阿撒兹勒这才不甘心地也亲手打造了一辆云车。 至此，这场由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无意间兴起，波及了整个天堂的挚友互赠风波，才彻底落下帷幕。 天堂是个几乎感觉不到时光流逝的地方，两百年不过弹指一瞬。 在这两百年中，天堂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战争结束后，为了改造金星天，所有参战的力天使几乎没有什么胡思乱想的功夫，很快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改造工程中。 但正如天使长们一开始所担心的那样，战争中所经历的一切血腥、暴力、杀戮，到底在参战天使们的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影，即使因为亡故天使可以转生和建设金星天这两件大事而暂时压制在了心底，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缓和了许多，却终究没有消失。 第一次出现力天使团体欺凌事件，是在金星天改建进行快三十年时。 因为改造金星天所需的天使数量极多，阿撒兹勒便与几位天使长商议，准许其他几天的天使在闲暇时去金星天工作。 金星天的改建项目日薪很高，因此很多天使都积极响应了天使长们的号召，在本职工作之余前往金星天参与改建工作，其中尤以本职工作相对清闲的下三级天使、大天使数量最多。 生活在月星天的天使和大天使因为战斗力很弱，在之前的战争中一直退居在天堂之门以内，属于全天堂的重点保护对象，天使军团这些年牢牢驻守在天堂之门，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因为此。 但令几位天使长们没有想到的是，力天使团体欺凌去金星天工作的天使、大天使事件的导火索，竟然也正是因为天使、大天使没有参战。 参与这次事件的很多力天使都认为，正是因为要保护这些弱小的天使和大天使，他们才会在战争中失去朋友和同僚。 他们最开始也并没有想要欺负得太狠，但因为天使和大天使对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在他们的威胁下也一直不敢把被欺凌的事告知给其他天使，这些力天使的胆子便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发生流血事件，几位天使险些被折磨致死，这些力天使的所作所为才终于被上报给了几位天使长。 得知此事的力天使长阿撒兹勒和天使兼大天使长加百列都十分震怒，立刻把参与事件的所有力天使都送进了天使监狱，以此警告全天堂的天使，此类事件决不可再次发生。 因为此，身为力天使长的阿撒兹勒还很是自责消沉了一段时间，每次见到加百列时都十分不好意思，反倒被加百列安慰了一番。 在那之后，几位天使长对此类事件的监管变得尤为严格，但即使如此，在其后的一百多年中，经历过战争的力天使军团、能天使军团和权天使军团中，也还是发生了数次类似的事件。 清静了近万年的天使监狱的入住率，在这两百年中也到达了自创世以来的第一个高峰。 天使监狱中虽然屡次迎来需要改造的天使，但这些天使与全天堂三亿多的天使总数相比，其实少之又少，因为天使长们的及时处理，并没有在天堂引起太多波澜。 后来金星天大型综合休闲区正式运营后，全天堂天使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天使们闲暇时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也日见充裕起来，战争的阴影便在这日复一日的美好生活中渐渐淡去了。 战争结束两百多年后的一天，七大天使长受路西菲尔邀请，再次齐聚在第六天。 路西菲尔此次邀请他们，并非是又要召开会议，而是因为，两百多年前上帝种在第六天北境的那棵生命之树，终于要迎来第一个全新的生命。 与路西菲尔并肩站在生命之树宽阔的枝干上，贝利尔好奇地望着他们面前那颗不到半人高的白色光茧，想要伸手戳一戳。 眼看着要触碰到那莹莹的光芒，指尖却被路西菲尔包裹在了掌心，再难寸进半分。 “别闹。”揽着贝利尔的肩膀，路西菲尔微笑着蹭了蹭他的额头。 贝利尔挣了下手指，没挣开，好笑地挠了挠路西菲尔的掌心，“这么紧张做什么，碰一下又不会怎样。” 路西菲尔依旧紧握着他的手指，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颗快要有新生命诞生的光茧，连呼吸都放缓了。 于是本来只是打趣路西菲尔的贝利尔发现，路西菲尔好像真的非常非常紧张。 这样的情绪，在路西菲尔身上其实并不多见，之前每次出现，都是因为贝利尔。 明白路西菲尔是真的很重视迎接新天使诞生这件事，贝利尔心中软了软，低低叫了路西菲尔的名字一声，“路西。” 贝利尔并不常叫路西菲尔的昵称，路西菲尔这才低下头来，询问地望着贝利尔，“嗯？” 贝利尔便趁他注意力转移的功夫，迅速抓着路西菲尔的手按在了那莹莹的光茧上。 掌心传来温暖的热度，路西菲尔被惊得眉头跳了跳，责备地看了贝利尔一眼。 发觉贝利尔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后，路西菲尔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紧张的情绪终于放松了几分，与贝利尔紧贴的手掌倒也没再离开那光茧，而是就着从背后拥着贝利尔的姿势，与贝利尔一同按在那光茧上，等待那光茧中即将诞生的新生命。 不过考虑到贝利尔身后的伤还没好，路西菲尔拥着他时一直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触碰到贝利尔的后背。 在他们不远处，生命之树的其他枝干上，其他几位天使长也都等待在几枚光茧前。 见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亲亲蜜蜜的姿势，加百列酸溜溜地靠在阿斯蒙蒂斯的身上，然后很快被耳尖通红的阿斯蒙蒂斯扶正了肩膀，一脸正直地让加百列靠在树干上，别靠在他身上。 加百列：好气，说好的挚友呢！ 萨麦尔和别西卜则在另一枝树干上，难得悠闲地讨论天堂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发觉自己落单了的阿撒兹勒，只能怏怏地独自守在一颗光茧前，无聊地一下接一下戳着面前的光茧。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撒兹勒再戳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本像是戳在云层上的几乎没有实感的触感，忽然变得软绵绵起来。 掌心忽然一重，一个光溜溜的长着小小羽翼的小天使，忽然出现在阿撒兹勒掌心。 “啊……啊啊啊！！！生了生了！！！”手忙脚乱地抱着那刚刚诞生的小生命，阿撒兹勒简直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脸懵逼地向其他几位天使长求救。 “噗嗤……”被阿撒兹勒的蠢样子逗笑了，贝利尔吃吃笑起来，赶紧让早就候在一边的智天使去接阿撒兹勒手中的小天使。 头顶忽然被路西菲尔蹭了蹭，贝利尔疑惑地“嗯？”了一声，就听路西菲尔笑着在他耳边道，“集中注意力，我们这个也要生了。” “咦？”贝利尔闻言，立刻回过头来看着他和路西菲尔掌心的那颗光茧，心中也忍不住紧张起来，果然很快看到那光茧渐渐变得透明起来，现出其中正在沉沉睡着的光溜溜的小天使。 浑身僵硬地伸直了手臂，掌心柔弱无骨的触感让贝利尔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生怕一不小心把那软乎乎的小东西伤到。 见贝利尔如此，路西菲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动作熟练地从贝利尔手中接过那刚刚诞生的小生命，从储物空间中拿出早就做好的云被，把小家伙轻轻包裹在其中。 贝利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有心情打量路西菲尔手中的小天使，在那糯米丸子似的小脸上看了半晌，脸上不知不觉爬上一层可疑的红晕，嘴上却还不老实，嗯哼了一声，低声说道，“勉强还算可爱。” 把手中的小天使交给等在一旁的智天使，路西菲尔微笑着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没你小时候可爱。” 贝利尔：…… 第92章 第九十二天 第一批小天使诞生后， 早已建好多时的天使学院终于迎来了第一批牙牙学语的新生—— 从生命之树诞生的小天使们虽然都曾是十分优秀的天使， 但在转生后，这些小天使却个个都如白纸般一片空白，没有获得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传承，几位天使长也是直到这时才明白设立天使学院的必要性。 天使长们虽然早就做好要去天使学院执教的准备， 但新生天使们一片空白，连话都听不明白的情况，终究还是严重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身为日理万机的天使长，几位天使长自然没有太多时间教这些新生小天使听说读写， 路西菲尔便安排了些智天使去天使学院，教授那些小天使基础知识， 等小天使们再成长些，完成最起码的基础教育之后，再由他们几位天使长开设些课程，招收有天赋的小天使去学习。 贝利尔知道这件事后，险些举起双手双脚欢呼——天知道他可从来都不喜欢带孩子，当初带利维坦的时候都是糖果与鞭子的模式，对贝利亚尔更是放养， 任由贝利亚尔自由生长，只在贝利亚尔遇到生命危险时才出手， 不过用脚指甲想都知道这两种模式肯定都不适合用在那些软乎乎的新生小天使身上。 因此一听说暂时不用去给那些小天使上课， 贝利尔还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不过如此， 倒也不代表他最近能继续那么清闲。 混沌界海族的王埃里克近些日子频频联系贝利尔， 说海族近日出现了不少异常的人鱼， 希望贝利尔能抽空过去看一下。 想到这一百多年来时不时有天使被关进天使监狱的情况，贝利尔很快动身前往混沌界。 时隔两百多年再见到埃里克，贝利尔才发现埃里克的情况并没有比当年战争结束时好多少，即使有生命之树的树枝在，埃里克原本金灿灿的长发也依旧失去了光泽，变得黯淡无光，眼角也有了些细微的皱纹，不过埃里克的精神倒是还好。 两百多年没见到贝利尔，埃里克十分高兴，脸上的笑容令一直时候在他身旁的许多海族都惊讶不已。 虽然知道天使向来不重口腹之欲，埃里克还是为远道而来的贝利尔设了丰盛的宴席，不着急回天堂的贝利尔倒也没不给埃里克面子。 席上贝利尔没见到海族的王后，还顺嘴问了埃里克几句，之后才知道埃里克竟然到现在仍没有娶妻，而是把当年那个被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送回来的红尾小人鱼收为了养子，这两百多年来一直把那孩子带在身边。 目光在席上那条红发红尾的人鱼身上扫了一眼，贝利尔倒也没怎么在意，反正这是海族自己的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与那小人鱼相比，埃里克自酿的这海族特产的酒对他的吸引力倒还更大一些。 席后贝利尔并没有在埃里克为他准备的寝殿中休息，而是直接让埃里克带他去看了那些出现异常的海族。 生活在大海中的海族从来都不是温顺的种族，这点从当年他们在那场战争中表现出的卓绝战斗力就可见一斑，因此战争刚结束那段时间，对于族内偶尔出现的械斗事件，埃里克并没有太过在意。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族内浮躁的气息越来越重，不少人鱼都变得极为暴躁、暴力，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后来甚至还出现了海族大规模虐杀鱼群的情况。 海洋是海族的家园，源源不断的鱼群更是海族赖以生存的食物，因此当此类事件一而再再而三发生，屡禁不止时，埃里克终于下令逮捕了那些犯事的人鱼。 然后他发现，那些人鱼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曾是参加过两百多年前那场战争的海族战士。 但若只是如此，埃里克并不至于劳动贝利尔亲自前来，真正让埃里克感到忧心的是，在那些涉事海族的身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魔化，即使族内的光明祭祀为其净化，也并没有多大效果。 埃里克这才不得不麻烦贝利尔，想让贝利尔帮忙看看，有没有办法能帮那些魔化的海族恢复正常。 埃里克说完这些时，他和贝利尔已经来到关押那些魔化海族的海底洞穴中。 越往里走，贝利尔就发现里面的魔气越强烈，血腥气也越来越重。 与恶魔打交道近万年，贝利尔心中当下就有了计较，也多少清楚，此行他怕是要让埃里克失望了。 闻到那浓烈的血腥气，埃里克脸色顿时一变，鱼尾一摆便快速向洞穴最深处游去，那条跟随他们而来的红尾人鱼也紧随其后，只有贝利尔，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 洞穴深处很快传来埃里克愤怒的吼声还有那红尾人鱼惊恐的呼声，待贝利尔踏入洞穴最底层时，看到的就是埃里克挡在那红尾人鱼面前，执剑直指洞穴深处那条浑身满是魔气的黑尾人鱼的模样。 目光了然地扫过那黑尾人鱼身下堆积成小山的人鱼骸骨，贝利尔面色淡淡地对埃里克道，“看来我们来晚了。” 这个来晚了，不仅仅是指那黑尾人鱼吃掉了所有关押在这里的人鱼，还因为，那黑尾人鱼已经没有任何拯救的必要—— 即使他的外表依旧是人鱼，但他的灵魂已经堕落成了恶魔。 吞噬同类以提高自身实力，这是恶魔的本能。 “父……父王，他怎么了？！”紧紧抓着埃里克的衣角，那年轻的红尾人鱼战战兢兢地从埃里克身后探出头来，惊恐地望着那浑身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人鱼。 埃里克脸色铁青地望着那黑色人鱼尾下的骸骨，万万没想到曾经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海族战士，竟会变成如此可怖的模样！ 洞穴最深处，被坚固石牢困在其中的黑色人鱼正疯狂地咆哮，不断用锐利的黑色指甲切割那阻止他出逃的坚实栏杆，望着埃里克一行的目光中满是残忍的杀意和对新鲜血肉疯狂的渴求。 但即使如此，埃里克也还是在半晌后，目露请求地望向贝利尔，“贝利尔大人……” 即使那黑尾人鱼残忍吞噬了那些与他关押在一起的人鱼，埃里克却也还是无法亲手了结那黑尾人鱼的生命——那是曾用生命与他一同守护海族家园的战士啊！ 见埃里克如此，贝利尔直接对那黑尾人鱼弹出个净化魔法。 惊恐尖锐的惨烈嚎叫很快自那黑尾人鱼的口中嘶声而出。 人鱼的声音本就具有攻击性，一时间，整个洞穴都被那人鱼在濒死时爆发出的充满力量的声音所动摇，哗啦啦崩下许多碎石来。 贝利尔见状，暗金色的猫眼不耐地眯起，下一瞬，那黑尾人鱼的呼声便戛然而止，浑身都被一股猛然暴涨的金色火焰所吞噬，连带着脚下那些黑色的骸骨一同，都化作细微的尘沙融入海底，连灵魂都灰飞烟灭。 “你……你杀了他！”目光惊恐地望着贝利尔，那年轻的红尾人鱼像是在看杀人凶手。 “赛沛，不要胡说！……他已经入了魔，贝利尔大人是在为他带去最后的安宁。”埃里克声音沙哑地对身后的孩子道，望着贝利尔的目光也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最后只余浓浓的感激和对逝去人鱼们的痛惜与遗憾。 “抱歉，贝利尔大人，让您白跑了这一趟。”半晌后，埃里克哑声对贝利尔道。 他的脸色分外苍白，半金半白的长发也更显委顿，再一次经历这么多同族在他面前逝去的情景，对身体早已每况愈下的埃里克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贝利尔见状，立刻往埃里克身上扔了个治愈魔法，见埃里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才沉吟着道，“刚才那海族的情况，你心中应该已经有数，以后再发现类似的海族，记得及时解决。” 埃里克闻言，脸皮狠狠抖了下，大海般湛蓝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痛苦。 埃里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原来即使战争早已结束，他们也还是无法恢复到曾经和平美好没有一丝阴霾的生活。 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胸中的苦闷强压下去，埃里克冷静了半晌，才勉强用正常的声音问贝利尔，“贝利尔大人，刚才我们看到的人鱼，他是真的，真的……变成恶魔了吗？！” 在今天之前，埃里克从不知道，原来那些与他一同生长在大海中的海族竟会有变成恶魔的一天！ “埃里克，你以为，恶魔是什么？”贝利尔忽而问他。 埃里克茫然地看着贝利尔，就见贝利尔暗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绝世的容颜像是蒙上了一层冰冷的寒霜，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对众生宣判无法改变的命运那样淡漠无情—— “恶魔并非只来自地狱。只要拥有一颗魔鬼的心，三界的任何生灵，都可以变成恶魔。” “……包括天使？”鬼使神差地，埃里克身后的红尾人鱼忽然小声问道。 贝利尔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趟海族之行的结果显然并不怎么令人感到愉快，不过身为海族之王的埃里克到底还记得最起码的礼仪，在贝利尔离开时为贝利尔送上了丰盛的礼物。 贝利尔倒也没推辞，主要埃里克送的很多东西都是海族的特产吃食和自酿的美酒，还有一些珍珠珊瑚宝石，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远远抵不上贝利尔当年送他的那根生命之树的树枝，因此贝利尔收得没有丝毫心理负担，拿了东西就立刻返回天堂。 眼看着贝利尔的身影消失在海面之上，这些天一直跟在埃里克身边，亲眼看到埃里克为贝利尔的到来精心准备了多久的红尾人鱼微微皱眉，忍不住对埃里克抱怨，“父王，天堂的天使都像贝利尔大人那么傲慢吗？为了迎接他到来，您准备了那么长时间，他竟然只待了不到一天就走了，收了礼物眼睛都不眨一下，连声谢谢都不说，根本就没把我们海族放在眼里吧？” “住口！赛沛！”神色严厉地望着年轻的养子，埃里克海般深沉的眼底满满都是对养子的失望和斥责，“我早就教过你许多次，天使与我们海族不同，是被神允许与他共同居住在天空之上的最高贵的种族！贝利尔大人更是亿万天使中仅存的七大炽天使之一，本就是这世间仅次于神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天使天生拥有善良仁慈的心，教导我们光明魔法，还派出天使军团助我们对抗恶魔，你以为我们海族还能存续至今？！” “而且，即使这世间的任何生灵都可以抱怨贝利尔大人，那也决不能是你！当年如果不是贝利尔大人从海底把你带回天堂，你早就死在了恶魔的爪下！所以对于贝利尔大人，你要心存感激和敬畏之心！” 被埃里克养育两百多年，一直被一众海族宠着长大的赛沛还从未见过父王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顿时被吓得眼眶通红，眼泪大滴大滴从眼中滚落，化作珍珠飘摇着落入海底。 赛沛从小就爱哭，埃里克因为怜惜他自幼失去双亲，这些年对他一直十分纵容，从未对他红过脸，每次看到他哭都会声音温和地哄他的小王子，赛沛以为这次父王也会和从前一样。 埃里克这次却对他那断线珠子一样的眼泪无动于衷，神色仍旧满是不豫，直接唤来王宫的侍卫队长，让他带赛沛回寝殿去，不反省好不准出门，直接禁了赛沛这位小王子的足。 赛沛万万没想到父王竟然会为了贝利尔那个天使对自己这么过分，眼泪顿时流得更凶了，不甘心地想去扯埃里克的衣角。 埃里克连看都没看他，直接皱着眉头返回了海族王宫。 年长的侍卫队长见状，忍不住叹息一声，爱怜地抚了抚小王子的脑袋，“赛沛殿下，您听属下一句劝，以后可千万别再因为贝利尔大人与王发生争执，也千万别在王面前说贝利尔大人一句不好。” 王宫的侍卫队长当年曾与埃里克一同出生入死，也是从小看着赛沛长大的，赛沛因此对他十分亲近，当即委屈地问侍卫队长，“叔叔，父王他为什么因为一个外族对我那么凶？他是不喜欢赛沛了吗？” 侍卫队长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半晌才对赛沛道，“殿下，王与贝利尔大人在上代海王还在世时就已经相识，以贝利尔大人和路西菲尔大人为首的天使，在这几百年中也确实帮我们海族度过了许多难关，所以很多参与过当年那场战争的海族，对天使都极为感激。” 这些话赛沛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过，这么多年来，还总有海族告诉他他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都要感谢当年从恶魔手中把他救下来的天使长贝利尔大人。 但赛沛根本完全记不住小时候的事，对天使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喜欢不起来，即使偶尔模糊地忆起小时候在天堂的事，记忆中也只有满眼金灿灿的长发，根本没有任何与贝利尔相关的记忆，而且莫名地他就是很讨厌银色。 所以无论大家怎么说，他对拥有一头银色长发，面上总是冷冰冰的贝利尔都根本喜欢不起来。 见赛沛脸上仍满是倔强和不甘，侍卫长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想，或许等赛沛殿下再长大些，与天使接触再多一些，就能喜欢上那些温柔的天使了吧？ 至于王为什么会因为赛沛殿下对贝利尔大人不敬而如此生气…… 想到当年王决定收养赛沛殿下时，对他们这些王公贵族所说的，这一生只会爱贝利尔大人这一位天使的誓言，侍卫队长终究只能深深叹出一口气，把这个许多海族都知道的秘密深藏在心底。 ……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有非地狱本土的生灵堕落成恶魔，贝利尔在回到天堂后，并没有立刻回水星天，而是去了设有天使监狱的火星天。 难得见常年不出门的贝利尔跑来他这，萨麦尔心中虽然讶异，礼数却十分周到，一边为贝利尔递上加百列之前送来的花茶水，一边纳闷地问贝利尔，“你是来找阿撒兹勒的？” 贝利尔闻言，微微怔了下，“阿撒兹勒也在这里？” 萨麦尔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不过贝利尔和阿撒兹勒近些年走得很近，关系也不错，倒也难怪他会以为贝利尔是为阿撒兹勒而来。 “自从我这关了他的力天使，阿撒兹勒就经常往我这跑。”萨麦尔解释道。 这话倒是真出乎贝利尔意料了。 阿撒兹勒平日在他们面前一直十分开朗，有时候甚至有点开朗过头近乎蠢萌，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意。 不过一想到这些年每次力天使犯事儿时阿撒兹勒的脸色都特别不好，再一想到萨麦尔所说的，阿撒兹勒经常往他这里跑，贝利尔这才恍然发觉，阿撒兹勒原来也并不是真的那么没心没肺。 不过他总往天使监狱跑干嘛？难道是为了教训那些不听他话，屡教不改的力天使？还是苦口婆心地跑来说教，争取让力天使们早期刑满释放？ 在去找阿撒兹勒的路上，贝利尔曾有过诸多猜想。 但当他真正找到阿撒兹勒，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时，贝利尔才知道，原来他这位总是乐观向上，有时甚至有些跳脱的朋友，竟还有那样面无表情的近乎淡漠的一面。 第93章 第九十三天 阿撒兹勒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个快乐的天使， 但谁也没规定， 快乐的天使就不能有不快乐的一面。 这世间的众生并不是贴着标签的纸片人， 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情绪， 因此当在阿撒兹勒脸上看到那样淡漠得近乎空白的神情时，贝利尔只短暂惊讶了一瞬，便如往常一样拍了拍阿撒兹勒的肩膀，“在这里做什么？” 炽天使的五感十分敏锐，在贝利尔刚刚降临到火星天时，阿撒兹勒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气息， 因此对贝利尔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 不过今天他实在打不起太多精神像平日那样嬉笑，在听到贝利尔的话后， 懒洋洋伸手指了指他们面前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灰色世界， “在看他们。” 贝利尔闻言，也随他一同把目光转移到那片广袤的灰色荒漠中。 贝利尔对那里并不陌生——那是创世之初由几位天使长亲手搭建的天使流放之地。真说起来， 这流放之地的建成还是因为他当年因为想偷懒而道出的一句戏言， 没想到在近万年后竟然真得会有天使被关在这里。 这世间的一切总是这样无常。 这里是天使监狱前半部分建筑物的尽头，与禁魔领域毗邻，这监狱的前后两部分由路西菲尔亲手设下的结界所分割， 外面的天使只有在萨麦尔的亲自确认下才能进入，里面被流放的天使除非刑期到了， 不然永远也无法走出来——除非他们的力量超越路西菲尔， 能打破路西菲尔亲手设下的结界。 但这显然不可能。 如萨麦尔所言， 阿撒兹勒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贝利尔在结界前看到了精致的茶桌和座椅， 桌上的茶具小食一应俱全，应该是萨麦尔特意为阿撒兹勒准备的。 见阿撒兹勒暂时还没有离开的打算，贝利尔索性也在他对面的茶桌后坐下，一点不见外地拿过一个空茶杯，却没有倒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而是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壶埃里克送他的海族佳酿，给自己倒了一杯。 嗅到那陌生的酒香，阿撒兹勒这才把目光从禁魔领域中收回来，也拿过一只新茶杯，把杯子往贝利尔那推了推，“也给我来一杯。” 贝利尔没什么所谓地给他倒了一杯，把茶杯重新给他推了回去，之后捏着那小巧的茶杯抿了一口那散发着淡淡凉意的海族陈酿，继续把目光投向禁魔领域中。 阿撒兹勒见状，也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发现比加百列之前酿得果酒要辣一些，忍不住咂了咂嘴，而后把那一整杯酒都倒入喉咙。 喝完一杯后，阿撒兹勒干脆自己拿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喝光后，又倒了一杯。 见阿撒兹勒如此牛饮，贝利尔也没管他，反正埃里克送了他不少酒，他也不在乎这一壶两壶。 阿撒兹勒本来以为贝利尔会问自己什么，比如问他为什么会来天使监狱，为什么来禁魔领域，为什么这样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但直到他把一整杯酒都喝了个底朝天，贝利尔还是那么淡定，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反倒是让本来不太想说话的阿撒兹勒心中觉得憋屈不已，终于忍不住主动对贝利尔说起话来。 “贝利尔，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贝利尔闻言，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眼底看傻子一样的神色险些让阿撒兹勒炸毛。 葱白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指了指禁魔领域中漫天乱飞的力天使，贝利尔无比淡定地道，“难道不是来看他们的？” 阿撒兹勒闻言，不甘心地小声哼了一声，鲜活的表情却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又忍不住给自己倒酒。 发现酒壶空空后，阿撒兹勒不耐地啧了一声，整个天使都像被抽光了力气一样趴在茶桌上，望着禁魔领域中那几个远远看着这边的力天使出神。 半晌后，阿撒兹勒才声音低落地道，“他们都曾是我麾下最骁勇善战的战士，在之前的那场战争中，一直战斗在军团的最前沿。科恩，卡瑞尔，司丽斯……” 他如数家珍地叫出禁魔领域中所有力天使的名字，之后忽然问贝利尔，“你对他们有印象吗？” 贝利尔摇了摇头。 阿撒兹勒对此倒并不在意，只伸出手指远远用指尖圈着那几个天使的身影，“他们都曾在表彰大会上得到过别西卜的亲自表彰，都是一群优秀能干的好下属。” 贝利尔“嗯”了一声，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价。 这些年被关进天使监狱的天使，大多是因为暴力煽动、伤害了其他天使，触犯了天国不能伤害同族的律法，这才被关进天使监狱。 不过绝大多数被关进监狱的天使都在监狱的前半部分，真被关进禁魔领域的寥寥无几，而且从样子来看，似乎大多都是力天使，并且都是当年在战争中沾染鲜血和杀戮最多的那些力天使。 炽天使的视力很好，因此即使与禁魔领域中的那几个力天使距离十分远，贝利尔也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几个力天使已经变成灰白色的羽翼。 他忽然对阿撒兹勒道，“我刚从混沌界回来。” 冷不丁听贝利尔说话，阿撒兹勒条件反射地向他看来，并不清楚贝利尔忽然提混沌界做什么。 贝利尔却自顾说下去，“埃里克那边出了些问题，请我过去帮忙看看。” “我在海族，发现有海族堕落成了恶魔。” 阿撒兹勒听后，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眼底满是不敢置信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惶恐不安，“海族怎么可能会变成恶魔？！恶魔难道不是天生的吗？！” 贝利尔冷静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事实证明，其他生灵也有变成恶魔的可能。” “我见到那堕落成恶魔的海族时，他已经把与他关押在一起的所有海族都啃得精光，只剩下些零碎的黑色骸骨。” “你应该知道，这世上，只有恶魔才会靠吞噬同类来壮大自己。” 贝利尔每说一句，阿撒兹勒的脸色就越发苍白。 等他说完，阿撒兹勒忽然转头看向那些正徘徊在禁魔领域中的力天使，声音沙哑地问贝利尔，“贝利尔，你说他们，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恶魔？” 这句话阿撒兹勒说得极为艰难，尤其是最后那个词，仿佛耗尽了阿撒兹勒所有的力气。 浅金色的双眸饱含希冀地望着贝利尔，似乎希望从贝利尔那得到否定的答案，贝利尔却半晌都没有再发一言。 阿撒兹勒眼中的光渐渐熄灭了。 他知道，贝利尔根本不屑说谎，也不屑用谎言来欺骗他。 “可他们都是些好天使，”他轻声对贝利尔道，“在战争开始前，他们连花草都不忍心伤害，是战争和恶魔令他们变成了这样。他们的手上即使沾染了鲜血和杀戮，变得比从前暴力躁郁了许多，那也不是他们的错。” 贝利尔轻轻应了一声。 从贝利尔那获得认同，阿撒兹勒紧锁的眉头这才微微放松了一分，又把目光落在那些力天使身上，神色柔和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贝利尔忽然听他道，“贝利尔，你说，神那么喜欢光明，为什么会创造出恶魔那样黑暗邪恶的存在？” 贝利尔并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早已经确定，恶魔根本不是上帝那个光明神的造物，而是由地狱自行孕育而生。 就连地狱，都未必是由上帝所创，而是上帝当年在混沌中分割光暗后自主生成的。 不过这两个结论，前者是贝利尔这么多年在地狱实地观察发现的，后者则是贝利尔的猜想，贝利尔也并不十分确定，自然不可能把这些告知给阿撒兹勒。 好在阿撒兹勒也并不是真的想从贝利尔那得到答案，很快又继续自语道，“神既然创造了恶魔，为什么不好好约束他们？为什么不把恶魔关在地狱？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恶魔给这个美好的世界带来死亡和灾难？” “神为什么……不救救他们？” 贝利尔知道，阿撒兹勒最后说的“他们”，是那些被关在禁魔领域中的天使。 但这个问题贝利尔根本没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虽然他曾玩笑似的想过，上帝眼睁睁看着天使在战争中消亡，又弄出生命之树作为天使的转生之地，是为了从天使那获得更多信仰，但实际上，贝利尔却并不觉得身为创世神明的上帝会真的如此狭隘。 不过对于上帝的真正想法，贝利尔也不得而知，只能安慰地拍了拍阿撒兹勒的肩膀。 阿撒兹勒并没有消沉太久，与贝利尔一同离开天使监狱时，他就差不多恢复了平日开朗的模样，仿佛那个在禁魔领域外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天使长只是贝利尔的错觉。 见他如此，贝利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不怎么擅长安慰天使。 天堂是个几乎感觉不到时光流速的地方，直到有天使来告知贝利尔，天使学院中的小天使们已经完成了基础教育，请贝利尔安排好时间，邀请他去给小天使们上课时，贝利尔才发现，原来距离那些小天使最初诞生时已经过了近百年。 贝利尔虽然不喜欢麻烦，但一旦决定做什么，就会尽量做到最好，给小天使们上课也是如此。 身为长生的种族，小天使们的成长速度十分缓慢，百年也不过从婴儿状态长到了四五岁的模样，性格都很安静乖巧，长相也都很好看，头脑也算不上笨，因此贝利尔对他们倒也还算喜爱。 贝利尔当年能对利维坦甩鞭子，能对贝利亚尔放养，对这些糯米团子似的小天使却从来都没一句重话，每次上课时神情都十分放松，吐字清晰，语速缓慢，有问必答，倒是让不少有幸从课堂外路过旁听的智天使们惊讶不已，对这些幸运的小天使都感到十分羡慕。 贝利尔是全天堂公认的对魔法本质最为了解，魔法造诣最深的天使，因此就连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偶尔都会来旁听，每次都会从贝利尔浅显易懂内容却极为深刻的课程中受益匪浅。 天使长们和很多智天使来旁听的做法，让小天使们更加认定了贝利尔殿下是全天堂最厉害的天使，一个个对贝利尔都崇拜得不得了。 因此十分莫名地，贝利尔在天使学院的人气，竟然比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还要高出一截。 对于这样的情况，路西菲尔不但不介意，还十分与有荣焉，每次看到贝利尔课后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天使围住寸步难行的模样，都会一脸笑意，然后纵容地被脱身之后的贝利尔把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揉到变形。 又过了几百年，贝利尔再一次收到了来自海族的传讯—— 海族之王埃里克病危，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 通讯水晶亮起时，贝利尔正与路西菲尔讨论究竟如何在诸天光明威压不均等的情况下，在各天建立稳定的传送法阵。 发觉贝利尔的神色在通讯水晶暗下去后变得复杂许多，路西菲尔安慰地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很快与贝利尔一同前往混沌界的海族王城。 第94章 第九十四天 海族王城今夜依旧光华闪耀， 一如贝利尔初次到来时那般灯火辉煌。 几百年前， 这座古老的海底城市曾满目疮痍，被恶魔毁灭殆尽，但在埃里克这位临危受命的海王的治理下，从战争中走来的海族却迅速恢复了往日的和平繁盛——埃里克这位睿智的海王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尤为重要。 自战争结束后， 海族已经很久没有大事发生。如今生存在这座城市中的绝大多数海族都是在战争之后的几百年中陆续诞生，早已习惯了如今和平的生活，对于战争的印象大多来自曾参与过当年那场战争的海族老人，并没有经历过任何动荡。 不过， 近日王城中的气氛明显不同于往日，无论是巡逻卫兵的增加， 还是海王连续多日不曾召开晨会的传闻，都令海族王城中的氛围变得隐隐浮躁不安起来，连那些在蜜罐中泡大的年轻人于都能清楚地察觉到。 目光在那些不断穿梭在海族王城的卫兵身上淡淡扫过，贝利尔忽而低声对路西菲尔道，“我发现，每次我来海族王城，这里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没想到沉默一路的贝利尔会这么说， 路西菲尔思忖了片刻，这才发现事实似乎确实是这样—— 贝利尔第一次到海族时， 带来了前任海王之女、现任海王之妹艾菲儿离世以及恶魔要攻打混沌界的消息； 第二次来海族时， 前任海王和所有海族公主以及整座海底王城的留守海族， 都在那场浩劫中被恶魔屠杀殆尽； 贝利尔第三次来海族时， 这里出现了堕落为恶魔的海族； 这次是他第四次来海族， 因为现任海王埃里克即将病逝。 目光落在贝利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上，路西菲尔也不知道贝利尔只是单纯在感慨这样的巧合，还是在因此感到自责。 虽然路西菲尔清楚，以贝利尔的性子，答案大概是前者，但他还是安慰性地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温声说道，“这与你来不来这里并没有多大关系，天使与海族本就不是同族，海族当然只会在有大事发生时联系我们。” 这些贝利尔当然知道，他之前会那么说也不过是有感而发，想到每次来海族都只会遇到麻烦事。 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如果不是曾答应过前任海王会照顾埃里克，贝利尔在战后根本不会再与海族有任何交集。 他们很快来到海族王宫，当年随埃里克出生入死的王宫侍卫长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一见到两位天使长到来，便立刻把他们引去见埃里克。 埃里克今年还不到一千岁，这个年龄对海族最长寿的王族来说并不算老，他的父亲上任海王去世前已经近一千八百岁，如果不是被恶魔掏空心脏，或许会活过两千岁。 但就是这样本该正当壮年的埃里克，在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见到他时，却已经虚弱到连起身都无法做到，只能在宫人的服侍下，吃力地倚靠在巨大柔软的蚌壳床中，神情安详地望着逐渐走近的贝利尔。 “贝利尔大人。”温润的湛蓝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一如初见时的贝利尔，埃里克轻声唤着贝利尔的名字。 他的容颜明明还未彻底老去，只能在眼角处看到些许岁月留下的痕迹，满头长发却早已经变成了如雪的纯白，灰败了许多天的脸色却渐渐恢复了健康时的红润，但见到这一幕的海族贵族们却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王的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现在也不过是因为见到了挚爱一生的天使长，才会在这最后的时刻爆发出仅余的生命光彩。 有心软的雌性海族甚至忍不住背过身去偷偷哭起来，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打扰这场埃里克期待了许久的最后的会面。 “埃里克。”见埃里克抬头看自己的动作有些费力，贝利尔很快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定。 实际上，贝利尔和埃里克算上今天，也只堪堪见过四面。 虽然这些年中埃里克偶尔也会通过通讯水晶联系他，但贝利尔的性子从来都与热络无关，就连路西菲尔，也是捂了他近万年，才把这颗冷冰冰的石头捂热了几分，远在混沌界深海的埃里克却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和殊荣。 因此，真说起来，其实贝利尔与埃里克并不熟，自然也不会因为埃里克如今处在弥留之际就对埃里克另眼相看，用温柔的态度对待埃里克。 他甚至在回应地叫出埃里克的名字后，坐在椅子中再没有发一言。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和埃里克说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完成对上任海王的承诺，别说是区区海王病危，就算是整个海族在他面前覆灭，贝利尔也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即使他只是这样沉默地坐着，埃里克也仍感到心满意足。 因为这是他这一生中距离贝利尔大人最近的时刻，贝利尔大人也是第一次把目光落在他身上这么久。 身为生活在海中的人鱼，竟然爱上这样一位生来就高高在上，生活在云端之上的天使，被任何生灵知道，大概都会认为埃里克疯了。 埃里克却甘之如饴。 在联系贝利尔大人时，埃里克其实很忐忑。他其实很清楚，即使他是海族之王，对掌管亿万权天使的贝利尔大人来说也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那么喜欢贝利尔大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位大人从来不曾掩饰的淡漠和无情。 但自从第一次见到贝利尔大人开始，那抹绝世的银色身影便深深扎根在了他的脑海里，心灵中，一天天成长为遮天蔽日的苍天大树。 埃里克对此毫无抵抗之力，也根本不想抵抗。 因为只是爱着贝利尔大人这件事，都让他感到如此幸福。 而现在，在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刻，他最爱的天使就陪在他身边。 即使贝利尔大人从始至终都不曾知晓他的爱情，埃里克也还是对回应他这份请求，从天而降的贝利尔大人感到由衷的感激。 他的眼中甚至久违地现出了灼灼的光芒，深邃的蓝眸就像他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海族王子时那样熠熠生辉。 不动声色地把埃里克的变化都看在眼中，贝利尔仍旧不发一言，任由埃里克用那样深刻到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容颜都刻在心底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贝利尔和埃里克都一直没有说话，偌大的寝殿中一时间针落可闻，只能听到一众侯在远处的海族贵族们像是怕打扰什么似的努力放轻的呼吸声。 早在两位天使长到来时就被贵族们拉去一旁的海族王子赛沛见状，还以为父王是不知道跟贝利尔说什么，心底却也忍不住埋怨起贝利尔这位天使长在父王弥留之际也不肯主动对父王说话，刚想上前去父王的床边陪着父王，就被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手臂挡住了去路。 他不解地抬头看过去，当看到那有着一头灿金长发，蓝宝石般美丽眼眸的炽天使长时，顿时浑身一震，只觉得整座宫殿都被那完美到找不到一丝瑕疵的绝世容颜映得熠熠生辉，平生第一次被美色震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嘘。”见那海族王子停下身来，怔怔望着他，路西菲尔很快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海族王子别去打扰贝利尔和海王。 原本还担忧王子殿下会硬挤到床边的海族贵族们很快发现，他们的赛沛王子竟然真的如天国副君所暗示的那样，再没有前进半分，甚至十分乖巧地与路西菲尔还有一众贵族一起侯在不远处。 即使场合不对，见到这一幕的海族贵族们也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感慨起路西菲尔这位天国副君的魅力来，竟然连除了王以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赛沛王子，在他面前都如此服服帖帖。 有了解埃里克对贝利尔感情的老贵族见此，却忍不住微微皱眉，心中不可避免地想到，希望赛沛这位下任海族之王不会步埃里克的后尘。 埃里克很快到了弥留之际。 他这才把赛沛和一众贵族叫到身前，用颤抖的双手把对他来说太过沉重的三叉戟郑重交给赛沛。 只这一个动作，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手中紧握着代表海族至高权利的三叉戟，赛沛通红的眼眶中终于滚下泪来，呜咽着叫了声“父王”。 埃里克见状，却再没有像从前一样安慰他，反而严厉地低斥了一声，“……不许哭！” 他费力地大口喘着气，如同一尾离了水眼看就要干枯而死的鱼，却仍不忘殷殷叮嘱赛沛，“从……今天起，你就是……海族的……新王！赛沛，答应……我！你会……成为一位……称职的王！守护好……我们的家园！” “答……应我！”他死死攥着赛沛的手腕，湛蓝的眼眸深深望进赛沛的眼底。 赛沛终于“哇”地一声哭出来，“我答应您，我答应您！父王，我一定会成为像您一样称职的海王，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细碎的珍珠噼里啪啦砸了满床满地，得到新王承诺的埃里克这才松开赛沛的手腕，无力地让见证这一切的贵族们把情绪激动的赛沛带出去，他还有话想要和贝利尔说。 哭哭啼啼的新王很快被贵族们带出了海王的寝殿，空气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埃里克沉默半晌，才费力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冰蓝色的小盒子，把他递给贝利尔。 “贝利尔大人……请您收下这个。” 做完这个动作，埃里克几乎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从埃里克手中接过那冰蓝的小盒子，入手冰凉的触感似曾相识，贝利尔在记忆中搜索了半晌，才想起几百年前埃里克似乎送过他一块与此类似的如冰似玉的海底矿石，据说能保任何东西万年不朽。 他垂眸打开那冰块般满是凉意的小盒子，盒中铺着同样有着保鲜功效的冰蓝色鲛纱，鲛纱中央静静躺着一块足有半个巴掌大的鳞片状的金色宝石。 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只一眼，贝利尔就知道了这东西的由来，也终于知道了埃里克为什么会连千年都没有活到—— 按理说，有他送的生命树枝在，埃里克怎么说也能平平稳稳地活过千年才对。 见贝利尔目光淡漠地望着那盒中的金色，完全不为所动，即使早知道如此，埃里克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只要贝利尔殿下能收下，他就心满意足了。 “贝利尔大人……请您……收下它吧。”他近乎祈求地对贝利尔说道，“就当……是我这一生……唯一的请求。” 贝利尔这才把目光从那盒子上移到埃里克的脸上，不辨喜怒地望着埃里克，“你可以求我继续照顾新任海王，就像你父王曾经拜托我的那样。” 即使早已经隐隐猜到贝利尔大人如此照拂自己是因为父王的请求，但当真从贝利尔大人口中确认这件事时，埃里克还是忍不住苦笑起来。 “不……我只想请您……收下它。”他执拗地望着贝利尔手中的小盒子。 贝利尔大人本就该高高在上，不染凡俗，为了父王的请托，贝利尔大人这些年已经对他和海族仁至义尽，埃里克实在不想再用海族的凡务麻烦贝利尔大人。 再说，海族的内务本也是海族自己的事，怎么能一直那么贪婪地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天堂？ 天使因善良而帮助他们，埃里克却不会因此认为天使帮助海族是应该的。 把海族对天使越来越强烈的依赖自他这里斩断，也没什么不好。 见埃里克态度坚决，即使他用保海族未来平安为条件也仍不为所动，贝利尔这才对埃里克点了点头，“那么，如你所愿。” 埃里克闭上眼睛时，是笑着的。 在他彻底失去声息那一刻，一缕肉眼不可见的淡蓝色灵魂，从他的身体中飘出，转瞬便融入到了贝利尔手中那冰蓝色的小盒子中。 贝利尔这才把敞开的盒盖盖上，把那小盒子放进储物空间。 贝利尔一直背对着路西菲尔，因此路西菲尔并没有看到埃里克离世后的那一幕。 目光复杂地在埃里克仿若沉睡的躯体上看了最后一眼，贝利尔这才转身对路西菲尔道，“我们走吧。” 得知埃里克去世，一众侯在殿外的海族全都悲痛不已，失声痛哭，只有老侍卫长还强撑着保持着最后的礼仪，眼眶通红地把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送出了海族宫殿，道了句“失礼”后便迅速折返回宫殿中。 非常时刻，贝利尔和路西菲尔也不拘泥这些，很快离开了这座隐藏在深海之下的王城。 混沌界的大海边，贝利尔从储物空间中拿出那枚透明的通讯水晶，没有丝毫留恋地把他交给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见状，知道贝利尔无论于公于私，以后都再不会接收来自新任海王的任何消息。 他对老海王的承诺，在埃里克离世的那一刻已经彻底结束了。 想到埃里克弥留之际还特意请贝利尔过来，只跟贝利尔面对面相处了一会儿，就心满意足，最后离世时脸上还带着笑意，路西菲尔终于忍不住感慨出声，“看来埃里克是真的非常喜欢你。” “嗯，我知道。”贝利尔淡淡应了一声。 这世上，再没有谁比贝利尔本身更清楚埃里克究竟有多么喜欢他。 喜欢到宁愿放弃轮回之路，把灵魂囚困在死物之中，也想要留在他身边。 贝利尔已经活了很久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埃里克这样，爱他爱到如此义无反顾的存在。 这感觉对他来说多少有些新鲜，也多少对他有了一丝触动，因此贝利尔才会在最后问埃里克是不是真的要用一生一次的请求，换取这个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埃里克的爱太沉重也太卑微，直至死亡都从未对贝利尔表露过只言片语，虽然就算他真的对贝利尔倾诉衷肠，贝利尔也完全不会有任何回应，但对于这份真挚的毫无保留的感情，贝利尔会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也正因为此，他才会默许埃里克的灵魂长眠在那金色的鳞片中。 没想到贝利尔会如此痛快地接下这句话，路西菲尔脑海中不知为何，一直浮现出埃里克在弥留之际目不转睛望着贝利尔的模样，眼底渐渐现出疑惑的色彩，“埃里克明明没见过你几面，怎么会那么喜欢你……” 边说，路西菲尔边忍不住看贝利尔的脸，忽然想起天堂中也有许多天使喜欢贝利尔，很快又释然地道，“不过贝利尔你本来就很受欢迎，埃里克那么喜欢你倒也正常。” 明明顶着一张绝世美颜，脑回路却总是那么清奇，贝利尔好笑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很清楚在天使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情情爱爱那根筋，终于忍不住低低笑骂了一声，“傻子。” 第95章 第九十五天 储物空间中传来通讯水晶的魔法波动时， 路西菲尔正在伏案处理公务。 察觉到那波动的瞬间， 路西菲尔的眉头就下意识蹙了起来， 知道肯定又是海族现任的王赛沛在联系他。 心底罕见地生出一丝极少会出现在他身上的不耐，路西菲尔很快从空间中拿出那枚已经变成大海般深蓝色的水晶， 接通了通讯。 “路西菲尔殿下～。”水晶另一头，很快传来赛沛满是欣喜的声音。 好在这水晶只能传递声音， 并不能实时播放画面，路西菲尔捏了捏鼻梁， 这才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例行公事地询问了一句，“有什么事？” 赛沛却似乎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冷淡，确切地说， 从赛沛第一次见路西菲尔开始， 这位天国副君对他的态度就一直如此。 不过路西菲尔殿下本就是站在亿万天使最顶端的存在，合该如此骄傲，因此赛沛从不介意路西菲尔的态度， 毕竟只要路西菲尔殿下能回应他的通讯请求， 他就很开心了。 路西菲尔却显然并不这么想。 自几百年前赛沛偶然尝试运用通讯水晶， 发现掌控另一端水晶的是路西菲尔之后，路西菲尔就发现， 这位新上任的海王似乎格外喜欢用通讯水晶联系他。 虽然赛沛每次联系他时都会与上次间隔好几年，但几百年累计下来的次数， 也比上两任海王联系天堂的次数要多出许多倍了。 不过赛沛每次联系路西菲尔， 都会向路西菲尔请教政务或者魔法上的问题， 路西菲尔虽然觉得赛沛对他的态度有些热情和依赖过了头，不过赛沛到底还年轻，在面对很多问题时确实会感到棘手，再有海族在战争中曾是天堂的同盟，路西菲尔与前两任海王也都有过些渊源，因此即使觉得赛沛总这么联系他有些不妥，却也不会真的与赛沛计较这些。 左右赛沛的寿命最多也不过千年。 路西菲尔对这位新任海王的态度一直十分明确，不过本着同盟的立场，他每次都会接通赛沛的通讯，也是因为担心恶魔是不是又袭击了混沌界和海族。 海族唯一能够联系天堂的工具就在海王手中，因此路西菲尔才会一直把那通讯水晶带在身边。 不过很显然，这位现任海王似乎并不认为这通讯水晶是什么重要的战略物资，虽然每次联系路西菲尔时都是事出有因，但路西菲尔很清楚，其实赛沛的很多问题在海族内部也能找到答案。 一想到这，路西菲尔就特别想像贝利尔当年那样，痛快地把这通讯水晶扔给其他几位同僚。 但只要一想到赛沛也像联系他一样这么频繁地去麻烦其他几位天使长，路西菲尔就觉得，这么做似乎有些不厚道。 想到如果这水晶还在贝利尔手中，以贝利尔的性子，没准真会一次也不回应赛沛的通讯请求，路西菲尔脸上便不知不觉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来。 赛沛很快说出这次联系路西菲尔的原因。 “路西菲尔殿下，我从小就听很多海族说，当年贝利尔殿下救下我之后，曾带我去了天堂，是您和贝利尔殿下一同照顾我，后来又是您亲自把我送回了海族，这么多年来，赛沛心中一直十分感激您和贝利尔大人。”赛沛声音轻软地道。 听赛沛提起当年的事，还说感谢他和贝利尔，路西菲尔一下想到当年贝利尔回到天堂有一阵才把赛沛从储物空间中拎出来扔给他的情景，虽然路西菲尔一直都觉得贝利尔当年对人鱼幼崽的做法有些不妥，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声音也带出一丝笑意，“不过举手之劳，你不用太过在意。” 敏锐地察觉到路西菲尔在笑，心情似乎还不错，赛沛顿时精神一振，趁热打铁对路西菲尔道，“路西菲尔殿下，其实我今天联系您，是想请求您一件事。” 路西菲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就听水晶中很快传来赛沛忐忑却又充满期待的声音，“我虽然不记得小时候在天堂的事，这些年却时常梦到天堂的景象……殿下，赛沛并不是正统的王族血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所以我想在有生之年，再去天堂看一看……” 说完半晌，没有得到路西菲尔的回应，赛沛的声音顿时变得无比沮丧，小心翼翼地问路西菲尔，“……不可以吗？” 自近万年前有恶魔擅闯天堂开始，路西菲尔便下达了不允许任何外族擅入天堂的命令。 不过对于要来天堂做客的同盟种族，路西菲尔却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且赛沛想要上天堂的理由合情合理，路西菲尔自然不会不答应。 不过，“不是不可以，但海族的鱼尾并不适合在天堂中行走。”路西菲尔公事公办地道出这个事实。 赛沛好歹也是海族现任的王，如果他真来天堂做客，路西菲尔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鱼缸里，被天使拉着参观天堂吧？ 赛沛的声音却立马变得雀跃起来，“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已经创造出了把鱼尾变成双腿的魔法，也学会用双脚走路了，到了天堂我完全可以自己走路的！” 这么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声音又弱了下去，试探地问道，“那我到时候……能见到您吗？” 虽然不知道路西菲尔平时忙不忙，但路西菲尔好歹是高高在上的天国副君，赛沛并不能确定这次上天堂能不能见到这位心心念念了几百年的殿下。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手指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路西菲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会在面对赛沛时，生出这种烦躁的情绪。 路西菲尔活了近万年，看到过许多对他心存敬畏的天使，所以他很清楚，赛沛对他虽然总是如此小心翼翼，却并非是因为尊敬或者惧怕他，更像是担心惹他不高兴，害怕引起他的厌恶一样。 路西菲尔虽然生来就站在离神最近的地方，却从不恃强凌弱，所以他一直不明白，赛沛对他的态度为什么会如此，又为什么会在担心引起他厌恶的情况下一次又一次联系他，还总对他表现出如此莫名的亲近依赖。 虽然赛沛这样并不会对他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路西菲尔却还是不喜欢这样。 但他是天国副君，赛沛是海族之王，天使与海族又是盟友，考虑到双方的立场，路西菲尔并不能像贝利尔那样活得恣意，这才只能一次又一次接通赛沛的通讯。 不过，“我平日公务繁忙，并没有太多空闲时间。”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也不等赛沛说话，紧接着又道，“天堂越往上光明威压越重，海族的身体大概只能止步在第三重天。我会让加百列负责接待你，你做好上天堂的准备。” 听到路西菲尔不容反驳的语气，赛沛心情低落地应了一声，不过既然路西菲尔殿下答应了让他去天堂，他总还是有见到路西菲尔殿下的机会的。 这么一想，赛沛很快又振作起来，声音雀跃地又与路西菲尔说了一会儿话。 路西菲尔很快借着公务繁忙的原由挂断了通讯。 在通讯水晶再次恢复透明后，路西菲尔很认真地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这通讯水晶交给其他天使长。 想到刚才对赛沛说的会让加百列接待他，路西菲尔眼睛一亮，立刻招来一位智天使，让他把通讯水晶连着让加百列接待赛沛的通知一同送去给加百列。 很快，对那通讯水晶的“威力”一无所知的加百列便欣然接下了水晶和招待赛沛的任务。 加百列对海族的感官一直还不错，即使是当年得知艾菲儿怀了恶魔的孩子，这位善良温柔的女性天使长也还是对艾菲儿照顾有加。 曾经在给天使学院编著书籍时，加百列还写过不少与海族风土人情有关的内容。 天堂的使者很快到达了海族，把早已等待多时的海王赛沛接上了天堂。 自从当年惊鸿一瞥过天国副君的绝世容颜后，赛沛这些年就一直对路西菲尔念念不忘，他也是直到这时才明白，父王为什么一辈子都没有娶亲，也从不与任何雌性海族亲近，又是为什么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特意请来权天使长贝利尔。 只因为父王与他一样，都爱上了生活在天空之上的天使。 天使对生活在大海中的海族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 赛沛早就翻遍了海族的历史，也从一些年长的海族口中听到过不少关于路西菲尔的事，所以他很清楚，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轻易不会离开天堂，只在混沌界被恶魔侵袭那两次才从天而降，每次都在混沌界留下无比壮阔的动人传说。 那是造物主亲手所创的最完美的造物，是海族古老传说中万古不朽的存在。 知道越多有关路西菲尔的故事，赛沛就越清楚，自己爱上了一个怎样遥不可及的穷尽一生都可能再也见不到第二面的存在。 赛沛很清楚，除非混沌界或者海族再被恶魔侵袭，发生战争，不然远在云端之上的路西菲尔根本不可能再次降临。 当第一次清楚地认清这个事实时，赛沛的心都快要碎了，但爱情就是这样无理取闹，从不是你想放弃就能轻易放弃。 在那之后，赛沛便开始潜心研究把鱼尾变成双腿的魔法。 他想，既然路西菲尔殿下再不会降临于大海，那么他就亲自去天堂，亲自去见他生命中最绚烂的那抹光。 第96章 第九十六天 这是第一次有异界的生灵来天堂做客， 作为负责接待的天使长，加百列难免有些兴奋。 考虑到海王没有能够飞行的羽翼， 加百列在派天使去混沌界接海王的时候，还特意让天使驾了一辆云车。 混沌界的大海边，赛沛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毛色雪白长着洁白羽翼的天马，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很快在天使温和的邀请下踏入云车， 向天空之上飞去。 这是赛沛第一次离开大海和陆地。 在创造出把鱼尾变成双腿的魔法后， 为了练习走路， 赛沛曾不止一次踏上过混沌界黑色的土地， 对于海族从前不曾踏足的陆地已经十分熟悉。 唯有头顶这片广袤的天空， 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攀登的存在，所以赛沛不喜欢飞鸟， 每次看到有鸟在天空中飞行， 赛沛都会想方设法把它们从天空中击落—— 连他都无法靠近天空，那些低等的飞禽又有什么资格翱翔在离天堂那么近的地方？ 雪白的天马温顺地煽动着翅膀，很快向天空之上飞去。 透过车门上的窗户，赛沛能清楚地看到那片巨大蓝宝石般的大海在视野中越来越小，头顶那片原本遥不可及的天空则越来越近。 窗边很快出现如烟似雾的稀薄云层，像是赛沛曾在海面上看到的晨雾。 脚下渐渐再看不到混沌界的风景， 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的云雾，赛沛目光灼灼地望着头顶同样厚重的云层，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位雍容高贵的天国副君正微笑地等在云海之后。 天马很快穿越混沌界的云层， 瑰丽绚烂的天堂之门如五彩的飘带般横亘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之上。 远方有负责管理太阳的天使正兢兢业业地拉着太阳在天空之上缓缓移动， 看到云车后于耀眼的日光中向这边挥手。 负责驾驶云车的天使见状，微笑着对那管理太阳的天使抬了抬手臂，之后继续驾着天马向天堂飞去。 虽然早知道天堂与混沌界不同，但当看到一直高高挂在天空上的太阳，如火球般在眼前被天使轻松地拖走，赛沛在目瞪口呆之余，竟有种误入到神话传说中的错觉。 一瞬间，赛沛心中对天堂和天使的向往甚至到了狂热的程度。 直到穿越天堂之门，到达月星天时，赛沛的神情仍有些恍惚。 “海王？”在云车外等待了一会儿，仍不见赛沛出来，加百列疑惑地望着云车紧闭的车门。 赛沛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收敛好脸上所有会让他看起来像个没见识的土包子一样的神情，把神色调整成曾经练习了许多年的纯善无辜，这才推开车门，优雅地踩在天堂纯白的地面上，对加百列露出个略显羞涩的欣喜笑容，“不好意思，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有些惊讶。” 这么说完，赛沛弯了弯清澈的红眼睛，对加百列行了一礼，“很高兴见到您，美丽的女士，我是海族之王赛沛。” 从见到赛沛的真容开始，加百列的眼睛便亮了亮。 天使喜欢世间一切纯洁美好的事物，自然也包括美人。 虽然按照上帝高标准创造出的天使无一不是各有千秋的美人，加百列这近万年来对美人早就免疫了，但海王到底是异界的生灵，与天使的形貌多有不同，无论是那淡红色的薄如轻纱的耳鳍，还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都让这位年轻的海王看上去有种一碰就会碎的特殊美感，十分容易激起其他生灵的保护欲，而赛沛无论按照海族的标准还是天使的标准都无疑是位美人，性格似乎还有些腼腆，加百列对他的第一印象自然不错。 尤其，赛沛还夸她是“美丽的女士”。 没想到现任海王竟会是个嘴这么甜的小可爱，加百列当即笑眯眯地对赛沛回了一礼，“我是天使兼大天使长加百列，赛沛，很高兴见到你。你在天堂这段时间，将由我负责接待，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找我。” 边说，加百列边对赛沛晃了晃手中透明的通讯水晶。 赛沛见状，微微怔了下，很快垂下睫毛对加百列感激地笑了笑，迅速隐去眼底的委屈和不甘——他完全没想到，路西菲尔殿下竟然会把通讯水晶交给其他天使。 即使路西菲尔殿下这么做，是为了方便加百列联系他，赛沛心底也还是生出一种无言的恐慌：如果这通讯水晶不在路西菲尔殿下手里，那他以后还能有机会联系到路西菲尔殿下吗？ 一想到可能再听不到路西菲尔的声音，赛沛的脸色就白了白，把加百列都吓了一跳。 以为赛沛是累到了或者不适应天堂的环境，加百列连忙把他安排到自己的宫殿中入住，本想让赛沛休息一下再带他参观天堂，却被赛沛拒绝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参观天堂了，希望您不会觉得我太过失礼。”脸上现出一丝不太好意思的红晕，赛沛期待地望着加百列。 面对这样的腼腆的赛沛，加百列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加百列先带赛沛参观了有她掌管的月星天。 当看到月亮和万千星辰都安静地悬在月星天的半空中，等待混沌界夜晚的到来，赛沛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惊叹，即使已经极力压抑，还是忍不住向加百列询问起来。 这些并不涉及到天堂的机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加百列便把日月星辰是由月星天天使负责运转的事告知给了赛沛。 而后，在赛沛无比崇拜的眼神中，不好意思地告知赛沛，其实月星天的天使负责的只是天堂最简单的工作，并没有赛沛以为的那么厉害。 当然，身为天使兼大天使长，即使麾下的天使是天堂最弱的那一群，加百列也还是为他们感到骄傲。 月星天是全天堂最广袤的一重天，加百列带着赛沛参观了三天，才将将参观完毕。 这三天中，赛沛虽然在月星天看到了诸多在混沌界前所未见的神奇景象，加百列对他的态度也足够关怀友好，赛沛的心情却一天比一天更加阴郁急躁起来，因为路西菲尔殿下一直没有出现！ 即使在之前的通讯中，路西菲尔殿下已经说过公务繁忙，未必会有时间来见他，赛沛却还是感到失落不已。 也不知道加百列是不是看出了他兴致不高，第二天便结束了参观月星天的行程，带赛沛去了水星天。 因为赛沛无法飞行，他们这次出行时依旧乘坐了天马云车。 水星天原本是由贝利尔和阿斯蒙蒂斯共同执掌的领域，在阿斯蒙蒂斯带领能天使迁往一二重天之间的云层常驻后，水星天的实际掌管着便唯有权天使长贝利尔。 耳边是加百列科普水星天的温柔声线，听到贝利尔的名字，赛沛脑海中迅速闪过一抹略显冷淡的银色身影，以及与那银色身影并肩而行的金色身影。 压抑了三天的心底忽然松动了一瞬，在赛沛能够用理智权衡利弊前，他已经对加百列道出了贝利尔的名字，“说起来，我与贝利尔殿下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说完，他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紧张地看了眼加百列，发现加百列眼底并没有任何探究和意外的神色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试探地道，“路西菲尔殿下那时也在。” 加百列闻言，眼底顿时闪过一抹怜惜，以为赛沛是想起了已经离世的前任海王。 贝里尔和路西菲尔曾在前任海王离世时前往海族，虽然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并不会刻意对谁说这件事，但他们去往混沌界一定会经过月星天和天堂之门，自然逃不过加百列的眼睛。 为了避免赛沛想起伤心事，加百列立刻把话题转移到了赛沛话中的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身上，“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感情很好，经常形影不离。” 赛沛闻言，忽然绞紧了放在身侧的手指，心底一瞬间爆发出的强烈嫉妒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以至于脸色都微微扭曲了一瞬，好在他及时低下了头，加百列正看着窗外，这才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赛沛小时候曾听父王讲过许多关于权天使长贝利尔的事，无论是贝利尔曾去海族告知他们恶魔即将来袭的事，还是贝利尔在战争期间潜入海底王城，从上上代海王手中接过三叉戟交给父王的事，抑或是贝利尔救了赛沛命的事…… 即使在赛沛看来，贝利尔真正降临在海族的次数少之又少，与父王的交集也少得可怜，父王却仍在他耳边念叨了几百年，总说贝利尔对海族和赛沛都有大恩，是他们一辈子都要尊敬的存在。 赛沛曾经一直不懂父王为什么一辈子都没有娶妻，总是过得那样冷冷清清，身边从不留任何海族，也从不允许任何海族靠近自己，禁欲得令人费解，直到他在父王离世后，在父王寝殿的暗室中，看到那幅被精心保养了不知多久的贝利尔的画像。 整个暗室都因为那幅画像被点亮了，赛沛却知道那不是错觉，而是因为父王在画那幅画的时候，所用的材料都是海底十分珍贵的发光材料，所以画中的银色长发才会像是披了月光一样璀璨，金色的羽翼才会散发出莹莹的华光。 父王爱贝利尔，就像他爱路西菲尔一样，赛沛从未这么确定一件事。 赛沛承认，贝利尔足够强大和美丽，如果单纯从外表上来说，几乎与路西菲尔不相上下，但他从不知道，原来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在天堂的关系也这样好，好到让他根本无法不厌恶贝利尔！ 即使他知道自己这只是因为嫉妒，他也根本无法阻止自己！ “赛沛？”终于赛沛的气息有些不对，加百列疑惑地看着低垂着头的海王。 把心底那条名为嫉妒的毒蛇牢牢镇压在最深处，赛沛这才抬起头来，对加百列露出一丝忐忑的笑容，轻声说道，“我曾经听父王说过，我小时候曾被贝利尔殿下和路西菲尔殿下带到天堂照顾过一段时间，一直想当面对他们表示感谢，不知道这次来天堂，还能不能有机会见到他们。” 即使心底再厌恶贝利尔，赛沛也知道，加百列与贝利尔的关系应该不错，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关系也很好，所以就算是为了见到路西菲尔，赛沛面上也不会对贝利尔表现出任何恶感。 不但不能厌恶，还必须装作十分喜欢贝利尔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天使都喜欢善良的知恩图报的生灵，就算是加百列这样的天使长也不例外。 而他们现在的所在地就是贝利尔所掌管的水星天，以加百列的善良，应该不会拒绝自己见贝利尔的请求。 加百列之前说过，贝利尔和路西菲尔一向形影不离，只要能见到贝利尔，他见到路西菲尔的几率就会大很多。 让赛沛意外的是，加百列在考虑一会儿后，给出的答复却令他大失所望。 只见加百列对他温和地笑了笑，指着蓝宝石湖的方向道，“贝利尔喜欢清静，平日里经常在休息，连我们这些天使长都轻易无法见到他，你如果想见他，我得先派天使去问问才行。” “至于路西菲尔……”翠绿的双眸在赛沛写满失落的小脸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加百列这才继续微笑着说道，“路西菲尔的领地在第六重天，赛沛你的身体承受不了第六天的光明威压，没办法去见他呢。” 即使早听路西菲尔殿下说过这件事，赛沛心中的失望还是滚成了雪球，只能勉强地对加百列道，“那麻烦您帮我问一问贝利尔殿下吧，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当面对他道谢。” 加百列闻言，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让随行的天使去贝利尔那问问，之后便带着心不在焉的赛沛在水星天参观起来。 加百列派去蓝宝石湖宫殿的天使很快找到了贝利尔的副官拜蒙，在得知加百列递来的消息后，拜蒙立刻把消息送去给了正在花海中小憩的贝利尔。 实际上，早在加百列刚刚到达水星天时，贝利尔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行踪，毕竟加百列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光明波动。 原本贝利尔还以为加百列是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没想到没等到加百列，反而等来了带着加百列消息的拜蒙。 “海王要见我？”银色的睫毛微微张开，贝利尔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拜蒙，在脑子里搜寻了半晌，也没想到现任海王是谁。 不过，早在埃里克离世起，海族的一切和他就再没有什么干系。 “不见。”他懒声说道，在羽毛秋千上换了个姿势，打算睡一会儿。 以往听话的拜蒙却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几息，继续对贝利尔道，“加百列殿下说，现任海王是您当初从混沌界带回的那条红尾小人鱼，想要当面对您表示感谢。” 贝利尔这才想起来确实有过这么一件事，不过他对时间的流速一直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还以为在埃里克之后，海王早更新换代不知多少个了呢。 脑海中闪过一个在路西菲尔怀中哭个不停的红色小人鱼，还有躲在埃里克身后，用惊惧目光望着自己的苍白的小脸，以及在埃里克床边泪如雨下哇哇大哭接过三叉戟的身影…… 贝利尔轻轻哼了一声，对拜蒙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对哭包一直没什么好感和耐心，要是真让那红尾人鱼来见他，万一再在他面前哭出一地珍珠，他还得费功夫打扫。 想到储物空间的角落里至今还散落着当年被那小人鱼哭出的珍珠堆，贝利尔撇了撇嘴，还是觉得天使学院里那些整天笑得傻乎乎的小天使更可爱点。 不过那小人鱼不好好在海里呆着，跑到天堂来做什么？ 浅淡的思绪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很快被贝利尔抛在脑后。 反正不管来做什么，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第97章 第九十七天 赛沛没想到贝利尔会拒绝自己想要见他一面的请求，毕竟他是海族之王， 是天堂的盟友， 还是想当面对贝利尔道谢， 按理说贝利尔无论如何都不该拒绝见他。 加百列却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毕竟贝利尔性子就是如此，别说是赛沛这个外族， 就算是他们这几个天使长， 贝利尔说不见也是不见的。 不过看赛沛一脸失落，加百列还安慰了他一会儿， 说或许贝利尔现在在忙， 等不忙了或许就能见他了。 听到加百列的话， 一旁随侍的天使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底却都忍不住嘀咕自家殿下这完全是在睁眼说瞎话啊， 全天堂都知道贝利尔殿下常年把工作甩给副官， 是几位天使长中最清闲的那位， 没有之一。 不过远道而来的海王自然不会清楚这全天堂所有天使都知晓的秘密，在旁敲侧击确定路西菲尔现在并没有与贝利尔在一处后， 赛沛很快便不再执着于想见贝利尔这件事。 游览完仿佛彩色水泽之国的水星天后，加百列很快带着赛沛去往天堂的第三重天金星天。 自从金星天被改造成集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大型休闲区后，曾经冷冷清清常年只有力天使出没的浮岛禁闭所就变成了全天堂最受天使欢迎的地方。 加百列带赛沛到达金星天的时候， 正赶上天堂的休息日。 无数葱茏的岛屿悬浮在浩瀚的云海之中， 如同一座座巍峨的城堡于半空中缓缓转动。有些相近的岛屿之间甚至还有闪光的浮桥、美丽的彩虹进行连接。 或许因为今天是休息日， 云海中时常能见到有天使结伴而来。他们快活地在云海中翱翔， 自由出没在那些各有千秋的浮岛上。 目光在远方那些如鸟般恣意飞行的天使们的背后看了几眼， 赛沛放在身侧的手指条件反射地曲了曲，隐去所有阴暗的心思，只羡慕地对加百列笑了笑，“好羡慕天使啊，天生就有羽翼，能自由翱翔在天空中。” 加百列闻言，微笑地望着赛沛耳边薄纱般好看的耳鳍，“海族也很好啊，生来就会游泳，还拥有漂亮的鱼尾和耳鳍。” “那不一样。”赛沛轻声说着，继续转头看向窗外那些时不时从眼前、远处飞掠而过的天使。 海族和天使根本完全不一样。 生活在大海中的海族的血液，天生就是冷的，与拥有丰茂羽翼，看上去就温暖至极的天使完全不同。 因为有翅膀，天使可以上天入地，连进入大海都轻轻松松，可没有翅膀的海族却从生到死都只能待在大海中，永远也没有触碰到天空的可能。 这让他怎么甘心？！ “加百列，我很喜欢天使。” 确切地说，是只喜欢天使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那位光辉的天国副君，天国最璀璨的明珠。 “如果我有一天也能成为天使就好了。”他的眼底满是欣羡，弯着眼睛对加百列半真半假地玩笑。 加百列闻言怔了下，心底忽然飞速闪过一丝什么，在仔细思考了一番后，遗憾地对赛沛摇了摇头，“虽然我也想说欢迎你成为天使，但天使都是上帝的造物，目前还从未听说过有外族能成为天使。” 至于通过第六天的生命之树转生的那些天使，他们原本也都是以天使的形态存在的。 当然，这些属于天堂的内务，加百列自然不会告知给赛沛。 好在赛沛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微笑地看着窗外，露出个失望的笑容，轻声说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加百列奇怪地看了眼这位年轻的海王，虽然她这些年接触过的外族不多，但像赛沛这样以一族之王身份说想要成为天使的，还真是独一份。 虽然加百列也知道天使是神最眷顾宠爱的种族，会被其他种族向往羡慕实属正常，但或许因为加百列天使长的身份，她总觉得，身为一位麾下掌管着许多生灵安稳生活的领袖，不该生出这样近乎于见利忘义的想法—— 即使是玩笑也不行。 全天堂都知道，加百列麾下那一亿多的天使和大天使无论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天堂最弱的那一群。 但就算如此，加百列也从未嫌弃过天使和大天使们分毫，并且从始至终都对他们十分喜爱，她麾下的天使们对她也是真心拥护爱戴，总是想要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献给加百列。 加百列很爱她麾下的天使们，也一直努力带领他们过上最好的生活。 所以加百列实在想不明白，赛沛这位同样掌管着诸多海族命运的海族之王，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刚才那样一番话的。 这么一想，加百列望着赛沛背影的目光顿时复杂了许多。 如果赛沛说想要成为天使只是玩笑，那以他海族之王的身份来说，未免有些玩笑过头了，而如果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想到赛沛前几天在月星天明显提不起兴致的表现，还有他提起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时明显积极主动了许多的模样，以及这些天在聊天时总是好奇地向她询问天堂诸多事物的情况，加百列心头微凛，不知怎么，竟忽然忆起当年初见艾菲儿时的景象。 自见到赛沛以来，加百列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位海族之王这次来天堂的目的，真的只是想要来游历故地这么简单吗？ 在赛沛回过头来前把眼底的审视不着痕迹地藏好，加百列很快又微笑着带赛沛在金星天参观起来。 作为全天堂最受欢迎的大型度假休闲区，金星天的一切都让第一次见到这些的赛沛眼花缭乱。 生活着三亿多天使的天堂与满打满算人口数量也还不到百万的海底王城截然不同，休息日穿行在金星天的天使简直不要太多。 即使赛沛已经尽量保持笑容，不让惊讶一直出现在脸上，但当看到来往的天使个个都长着比自己美丽许多的精致容颜，还都拥有那样纯洁无瑕的羽翼，他们生活的地方也是如此鼎盛富足，简直比他梦中的天堂还要繁荣许多倍，赛沛对天堂的强烈向往简直快要喷薄而出。 可加百列说过，身为海族的他根本无法成为天使。 他只是一个最多活不过千年的海族，或许再过几百年，就会和从前的无数海族一样，成为海底最平凡不过的一缕海沙。 而他所爱恋的路西菲尔殿下，那位高高在上的几乎拥有永恒生命的天国副君，则会和这些比他美丽不知多少倍的天使们永远生活在天国之中。 虽然从很早以前，赛沛就知道他的结局或许只能是这样，但强烈的不甘和对路西菲尔的向往还是让他想方设法促成了这次天国之行，想要寻找能够让自己成为天使或者能够长久活下去的方法。 但现在，这一切却都幻灭了。 眼角划过一滴泪，化作珍珠“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赛沛连忙用脚死死踩住那枚珍珠，在加百列略显诧异地看过来时，努力露出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微笑。 好在加百列并没有问他什么，赛沛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强颜欢笑地与加百列在这繁华的充满欢笑的金星天中行走。 在他们身后，那枚泪水所化的珍珠早已被来往的天使踩成齑粉。 风一吹，便彻底消散了。 在这之后，赛沛的兴致一直都不高，加百列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加百列倒也没直接带赛沛回月星天，而是带他去金星天的特色度假区休息。 当初贝利尔提议让他们几位天使长出资投资金星天时，几位天使长都财大气粗地把整个金星天除禁闭所外的近万座浮岛都分了个精光，所以金星天的许多浮岛都在加百列的名下，当然这是只有几位天使长和他们心腹才知道的事，加百列自然不可能告知给赛沛。 在这之后的几天，赛沛的心情都不太好，加百列也随着他去。 发现赛沛暂时没有出门的打算后，加百列因为公务繁忙，很快回去了月星天。 临走前加百列给赛沛留了不少钱，还把随行的几位天使以及云车都留给了下来，叮嘱天使们好好照顾海王，让赛沛有事直接用通讯水晶联系她。 见加百列走了，一直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赛沛反而松了一口气，开始偶尔与身边的天使们聊起天来。 在真正来到天堂之前，“天堂”对赛沛来说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在来到这里几天之后，赛沛对它也称不上了解。 而现在，他迫切地想要了解关于天堂的一切。 其实在这之前，赛沛也想多问问加百列关于天堂的事，但每当面对加百列那双清澈的翠绿眼眸，赛沛总有种无所遁形，仿佛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都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的紧张感，因此在面对加百列的时候，他的话一直不多，在加百列离开后，反而整天拉着几位留下来陪他的天使说个不停。 但令赛沛感到失望的是，加百列留下的这些天使在天堂中的地位并不高，对天堂的了解也有限，对于赛沛提出的很多问题都一头雾水，总是一问三不知，就连路西菲尔什么时候会离开第六天到一二三重天来都不知道，还总是在他面前说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感情有多好，有多么令天使感到羡慕，每次都险些让赛沛咬碎了一口银牙。 终于有一天，在赛沛实在受不了，打算出去逛逛时，忽然听到周围许多天使传来兴奋的惊呼。 他若有所觉地抬头望过去，恰好看到一架如太阳般光辉闪耀的云车从天空中划过，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那金光很快消失在茫茫云海之后，赛沛激动地抓着身边天使的手腕，眼睛亮得惊人，“刚才那是什么？！” 不会错的，他刚才听到不止一个天使惊呼出了路西菲尔的名字！ 难得见到路西菲尔殿下的飞狮兽座驾，虽然被赛沛抓疼了，那天使也不恼，只笑着对赛沛道，“那是路西菲尔殿下的飞狮兽云车，看样子，路西菲尔殿下应该又是去探望贝利尔殿下了。” 那天使后面说了什么，赛沛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在听到路西菲尔的名字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或许是他这次来天堂唯一一次见到路西菲尔的机会了。 “带我去！带我去见他！”他紧抓着那天使的手腕，脸上第一次露出无比焦急的神色。 隐隐有些狰狞的模样，把一直在此照顾他的几位天使吓了一跳。 不过加百列大人早吩咐过，只要不往上面几重天去，无论赛沛想去哪，都由着他。 见赛沛执意要去找路西菲尔殿下，虽然不知道这位是要做什么，不过几位天使还是把天马云车拉了过来，带赛沛去了水星天。 远远看到窗外星罗棋布的彩色湖泊时，赛沛还惊讶为什么天使们会带他来这里。 但在见到那辆停在一座巨大蓝宝石湖中央岛屿上的金色云车时，赛沛的心立刻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在云车停稳后，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出车门，完全不顾周围所有天使异样的目光，几乎飞一般冲向那座银色宫殿的大门。 视野中很快现出了他在梦中朝思暮想了几百年的璀璨身影，赛沛几乎热泪盈眶，哽咽地喊道，“路西菲尔殿下！” 五感敏锐如路西菲尔，自然不会不知道身后的动静。 天使们在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面前从来都恭谨有礼，从来不会在他们背后发出这样失礼的声音。想到海王最近似乎在天堂做客，路西菲尔虽然尚未回头，却已经十分清楚来者是谁。 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却不清楚。 他原本睡觉睡得好好的，却被路西菲尔从床上挖了起来，说第六天的石榴成熟了，要带他去第六天住几天。 贝利尔几乎是神游着被路西菲尔一路带出宫殿的，原本还打算一路睡到第六天。 现在乍一听到那声像是要哭出来似的呼声，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趴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露出头来，向后面看了一眼。 “emmmm……那是谁？”下巴磕在路西菲尔的肩头，贝利尔好奇地问路西菲尔。 “是现任海王，最近在天堂参观。”路西菲尔帮他拢了拢身后的披风，把贝利尔身上的每一处都包裹得严丝合缝之后，这才揽着贝利尔的腰，就着贝利尔趴在他怀中的姿势，回身对气喘吁吁神情忽然凝固住的赛沛淡淡点了点头。 不敢置信地看着贝利尔靠在路西菲尔怀中，路西菲尔一脸亲昵地搂着他的模样，赛沛只觉得嗓子干得厉害，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刺得他几乎快要落下泪来，半晌发不出一丝声音。 直到路西菲尔怀中的贝利尔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赛沛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挤出个像是要哭出来的笑容，对路西菲尔道，“路西菲尔殿下，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天使面色都有些微妙，因为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位海王明显是追着路西菲尔殿下过来的。 不过他为什么要追着路西菲尔殿下？ 天使们都能看出的问题，路西菲尔自然也看了出来。 目光落在赛沛那张写满忐忑和期待以及兴奋、幸福的脸上，路西菲尔揽着贝利尔的手忽然紧了紧，不知为什么，当被赛沛用那样灼人的目光紧盯着时，路西菲尔心中再次生出了与之前每次赛沛找他聊天时一样烦躁的情绪。 发觉路西菲尔的情绪似乎不太对，贝利尔用鼻尖蹭了蹭路西菲尔的颈窝，懒懒打了个哈欠，“还走不走了？” 知道贝利尔这是不耐烦了，路西菲尔眼底顿时现出一丝笑意，无奈地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这就走。”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很快抱着怀中的大型挂件，对海王浅浅点了点头，向金色的飞狮兽云车走去。 赛沛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时隔几百年再次见到路西菲尔殿下时，对方对他的态度竟会这样淡漠。 但更让他感到心痛的，却是路西菲尔在面对贝利尔时那样温柔的神情和小心翼翼的动作。 见路西菲尔动作轻柔地把贝利尔抱进飞狮兽云车，小心地把他安放在柔软的座椅中，眼看着也要进到车中，赛沛连忙上前几步，忽然叫了声贝利尔的名字，“贝利尔大人！” 直觉告诉他，只有贝利尔的名字，才能留下路西菲尔。 果然，在听到贝利尔的名字后，路西菲尔和车内的贝利尔同时向他看了过来。 “什么事？”暗金色的双眸淡淡落在赛沛的身上，贝利尔不露一丝情绪地问道。 赛沛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路西菲尔身上，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我想请问您，海族有办法变成天使吗？！” 话音一落，立刻收到附近所有天使惊诧的目光，赛沛却根本管不了那么多，在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骤然变得莫测的目光中，颤声说道，“我的父王……一生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成为天使！我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紧握着双手，执着地望着路西菲尔，就像那真是上代海王的平生夙愿一样。 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却很快给出了他与加百列相同的答案。 “没有。”他们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眼底再次蓄积出大量的泪水，赛沛红着眼眶，死死望着路西菲尔在他面前拉上云车金色的车门，很快与贝利尔一同消失在头顶浩瀚的云海之中。 云车内，贝利尔懒懒靠在路西菲尔怀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路西菲尔的手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才轻声对路西菲尔道，“埃里克的眼光不行啊。” 竟然选了这么个玩意儿当继承人。 好好的海王不做，竟然还想做天使，这位年轻的海王心也忒大了。 真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变成天使呢？ 路西菲尔闻言，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窗外望不到尽头的云海，“他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赛沛以为他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但他太着急了，以至于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几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谎言。 埃里克有没有未完成的夙愿贝利尔不知道，但他知道，赛沛刚才的问题，根本只是为自己问的。 不过赛沛怎样，和他们都没有多大关系，因此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很快便把有关赛沛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或许是在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那受到了打击，在此之后，赛沛很快离开了天堂。 三百年后，留守在混沌界的天使传回消息—— 海王赛沛带领族内近半海族堕入地狱，彻底失去了踪迹。 第98章 第九十八天 贝利尔其实比天堂更早一步收到了有大量海族堕入地狱的消息—— 海族的力量虽然称不上强大，但几十万堕落海族一夕涌入地狱这件事， 自然不可能逃过贝利亚尔的眼睛。 不过据贝利亚尔说， 那些堕落的海族在进入地狱不久后就全部失去了踪影， 似乎得到了某位深渊大恶魔的庇护。 贝利尔早在千年前就见过堕落成恶魔的海族，因此贝利亚尔带来的这个消息，一开始并没有引起贝利尔的重视。 直到这个消息传回天堂， 明确说明这几十万的海族是在海王赛沛的带领下堕入地狱， 贝利尔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在路西菲尔到来前，贝利尔先一步从储物空间中拿出那枚金色的鳞片状的宝石， 强行唤醒了沉睡在其中的埃里克的灵魂， 把赛沛带领近半海族堕入地狱的消息告知给了埃里克。 虽然埃里克的肉身早已消泯， 灵魂也陷入沉睡近千年，但他毕竟是曾经的海族之王， 赛沛还是他的养子， 贝利尔觉得他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力。 被从长眠中唤醒的时候， 埃里克还有些懵懂，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他本以为自己会永远沉睡在那金色的鳞片中， 却没想到竟还会有被贝利尔大人唤醒的一天。 只是，还未等他感到惊喜，贝利尔的话就把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沉默了许久。 贝利尔也难得耐着性子等待了许久， 直到埃里克终于再次抬头向他看来， 目光中有了不舍与诀别， 贝利尔才淡声问他， “你想怎么做？” 面对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暗金色的眼睛， 埃里克被沉痛与自责充斥的眼底很快又多了一丝无奈，终于倾身对贝利尔道，“贝利尔大人，请您原谅我的任性。” “难得您赐予我这样的殊荣，允许我以这样的形态陪伴在您身边，但……我毕竟是海族曾经的王，也是赛沛那个逆子的父亲。” “他会变成这样，我这个父亲难辞其咎，他为海族带来的灾难，我想亲自去赎罪。” “请您……带我回大海。” 对于埃里克的这番话，贝利尔并没有感到意外。 埃里克是个责任感很强的王，海族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根本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在宝石中沉睡。 贝利尔很快答应了埃里克的请求。 海族出了这样的事，以贝利尔对路西菲尔的了解，那家伙肯定会走一趟海族，贝利尔正好可以随行。 路西菲尔果然很快来到了水星天，又与贝利尔相携去月星天寻找加百列。 身为天堂盟友的海族一朝堕落了近半数族人，路西菲尔对这件事十分重视，自然要问问曾经接待过海王赛沛的加百列，赛沛当年来天堂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们寻到加百列时，已经得知这个消息有一会儿的加百列终于忍不住皱眉吐槽起来，“当年赛沛来天堂的时候，我就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身为一族之王竟然能问出‘海族是否能成为天使’这种问题，简直……简直不可理喻！” 身为亿万天使的标杆之一，加百列极少会有这样生气得想要骂谁的时候，所以即使气得脸都红了，用词也还是极为文雅。 贝利尔“嗯”了一声，“他确实脑子有坑，同样的问题，他还问过我和路西菲尔，还是借着他父亲的名义。” 加百列闻言，顿时更气了，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这要是被他父亲知道了，恐怕都得被气活过来！” 贝利尔：……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加百列的话。 赛沛曾异想天开想要成为天使的事，路西菲尔早就知道，所以他又让加百列再仔细回忆一下，赛沛当年是否还有其他异常。 加百列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犹豫地道，“当年我因为他那句话对他生出了几分不喜，借着公务繁忙的缘由返回月星天，令几位大天使带他在金星天游历。” 说到这，加百列眼底渐渐现出几分赧然，“当年我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艾菲儿向天使打探天堂消息的事，就在离开前特意叮嘱了大天使们，不许他们把天堂的消息透露给赛沛。” 说到这，她顿了顿，眉头再次蹙了起来，“后来我听大天使们回报，赛沛在金星天期间确实多次向他们打探过天堂的事，不过都被他们糊弄过去了。” 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再一想到赛沛如今已经堕入地狱，加百列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他该不会是……当初在天堂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要堕落成恶魔的想法了吧？！” 与路西菲尔对视一眼，发现路西菲尔的想法与自己一样，贝利尔对加百列点了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可他为什么要堕落？”从得知这个消息开始，加百列对这个问题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是为了永生吧。”贝利尔漫不经心地道，“现在看来，他当年应该是真的想成为天使，因为天使的寿命比海族长太多，发现天堂这边行不通之后，想要通过变成恶魔获得永生，倒也不是没可能。” 加百列和路西菲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根本完全无法理解，也多少对这种论调抱有怀疑。 贝利尔倒是认为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让那么多海族与赛沛一同堕落——加百列和路西菲尔是没见过，短寿种族为了长生能疯狂到何种程度。 不过在那么多海族已经堕落成恶魔的现在，理由什么的已经不再重要。 天堂现在需要确定，混沌界残余的海族现在对天堂究竟抱有怎样的态度。 如果他们还想继续与天使做盟友，路西菲尔必然会对被赛沛坑了的海族伸出援助之手，而如果他们对天堂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天堂的一些事务也必须做出调整才行。 因为此，路西菲尔必然要走一趟海族。 贝利尔蹭了他的飞狮兽云车，与他同行。 考虑到之前有大量海族堕落成了恶魔，大海很有可能被魔气污染，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这次特意带了护卫队随行。 天国副君的座驾降临于混沌界海底最深处的海族王城时，那太阳般灼目的光辉令破败的海底王城都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光彩。 时隔千年，贝利尔又一次见到了满目疮痍的海底王城，简直与当年被恶魔洗劫一空时相差无几。 有游荡在王城中的海族见到天使降临，纷纷围了上来，却并不靠近，只远远望着那一行与海族截然不同的天使。 他们大多是这千年中新诞生的海族，很多都没有见过天使，倒是有曾经参与过战争的老人鱼，在见到天使时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连忙让小辈引着天使们去海族王宫——海族所剩不多的贵族如今都聚集在那里。 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很快到达了海族宫殿。 曾经侍奉过两代海王的老侍卫长正匆匆迎来，一见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顿时老泪纵横，完全没想到两位天使长大人在得知海族的遭遇后，竟然这么快就赶来了海族，一边抹眼睛一边把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迎进王宫。 老侍卫长曾是埃里克身边最信任的海族，也是海族贵族，曾亲身经历过千年前那场无比惨烈的战争，也曾看着赛沛长大，几乎把赛沛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这次赛沛犯下了这样不可饶恕的几乎令整个海族倾覆的罪孽，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险些被赛沛活生生气死。 但刚刚经历重创的海族还有许多事需要他们这些老骨头去做，养出赛沛这样的王他也难辞其咎，因此老侍卫长到底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挺了过来。 他很快带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见到了聚集在海族王宫中的海族贵族。 赛沛这次带走的近半数海族中，绝大多数都是从未经历过战争的正当壮年的海族，余下的海族大多身体羸弱，或者是曾经经历过战争，早已垂垂老矣的老海族。 据老侍卫长说，这些年中确实出现了些堕落成恶魔的海族，但每次出现这样的海族，赛沛都会像埃里克还在世时那样下令把他们关起来，因此老侍卫长和海族贵族们一直不清楚，原来他们的王竟有如此狼子野心，胆大包天地把自己也变成了恶魔。 为了这次突然发难，赛沛似乎准备了许久，因此当大量变成恶魔的海族一朝涌入海底王城时，所有尚未堕落的海族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洗劫了整个海底王城，带走了王城中所有的珍藏，四散的魔气令不少尚未堕落的海族苦不堪言，有不少都在赛沛他们离去后被污染得也变成了恶魔，一众贵族们不得不忍痛把他们关了起来。 路西菲尔闻言，在与海族贵族们商议后，立刻令随行而来的天使们去帮助海族净化王城和大海。 这样雪中送炭的行为，又收获了海族贵族们的一大波感激。 贝利尔听了半晌后，忽然问那些海族贵族，“你们选出新王了吗？” 老侍卫长和其他海族贵族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半晌后，老侍卫长才一脸黯然地道，“埃里克王一脉曾是海族中最强大的王族，但埃里克王并没有留下子嗣，这才由他的养子赛沛继承了王位。” “赛沛带走了绝大多数海族壮年，余下的海族并没有什么太过强大的存在……这件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也就是说，海族目前还没有新王。 得知这件事后，贝利尔找了个没有人烟的角落，再次把埃里克的灵魂从金色的鳞片宝石中放了出来。 “我可以帮助你再次转生成海族。”贝利尔对埃里克道，这种事对他来说并不难，不过，“老侍卫长之前的话你应该听到了，即使你获得新生，再次成为海族，也未必会成为新的海王。” 把最坏的可能告知给埃里克之后，贝利尔问他，“如此，你还要回到海族吗？” 埃里克却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贝利尔大人，转生之后，我还会拥有现在的记忆吗？” 贝利尔面色淡淡地摇了摇头，“转生之后，你就是一个全新的生命，无论是身体还是记忆都与曾经再没有任何关联，甚至可能会忘记想要守护海族的心情，也有可能变得十分弱小。” 听说会忘记这一世的记忆，埃里克眼底立刻闪过一丝痛意和不舍。 原本他还以为，死亡以后便可以卸下背负一生的责任，能够以灵魂的形态常伴贝利尔大人身边，即使失去转生的可能也无怨无悔。 但海族如今近乎倾覆的惨状，全是因为他当年没有留下子嗣，没有教育好赛沛而起，他必须背负起这些罪孽，为自己曾经的任性付出代价才行。 即使，他对贝利尔大人有那么多不舍。 甚至连这份有着贝利尔大人身影的记忆都要彻底失去。 但他必须去做他该做的事。 “贝利尔大人，请您原谅我的任性。”他再次对贝利尔深深躬下身体，“今后埃里克再也不能陪在您身边，望您能保重。” “也……祝您和路西菲尔大人……永享天国荣光。” 贝利尔不知道埃里克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不过埃里克一直不曾说破他对自己的感情，从未想过对埃里克有所回应的贝利尔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让埃里克徒增烦恼。 反正今天过后，埃里克就会重新转世，从前的一切都会被他遗忘。 不过贝利尔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像埃里克这样深爱他的生灵，对于埃里克的请求，他自然不会不答应。 贝利尔很快找到了海族王宫的老侍卫长，让这位衰老的人鱼战士带自己去了海族王族的埋骨之地。 海族在生命走进尽头后，大多会把身体融成海沙，散播在大海中，海族王族自然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有特定的散播骨沙的地方。 贝利尔要为埃里克重塑身体的事，并没有瞒着老侍卫长，毕竟埃里克转世后会如同一张白纸，必定需要信得过的海族照料。 从金色鳞片宝石中看到这一切，埃里克这才知道，贝利尔大人原来并不是像之前所说的那样，任由他转生成一个不知道什么样的人鱼。 当看到贝利尔大人用海族王族的骨沙和那枚由自己的逆鳞所化的金色鳞片宝石为自己重塑身体，即使目前还是灵魂状态，埃里克也还是感激得几乎落下泪来—— 这就是他穷尽一生所爱恋的殿下，他拥有一颗那样柔软仁慈的心灵。 埃里克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认识并爱上了这位高贵的殿下。 温柔的银色光芒很快在这无数海族王族的埋骨之地莹莹亮起，在那光芒最中央，一个巨大的金色贝壳渐渐自那光芒中诞生。 “去吧。”贝利尔对埃里克的灵魂道。 埃里克最后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这才毫不犹豫地向那贝壳游去。 “埃里克。”在埃里克的灵魂渐渐融入那巨大的贝壳中时，忽然听到贝利尔似乎柔和了些许的声音。 埃里克闻言想要回头，灵魂却疲惫得连动都再动不了一下，直到彻底失去知觉，也没听到贝利尔大人接下来的话。 你是不是真的想成为天使？ 想到赛沛曾经说过的话，即使明知道赛沛那时在打什么主意，贝利尔脑海中还是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来。 宁愿失去转世的机会也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埃里克，是不是真的生出过想要成为天使的想法？ 见老侍卫长热泪盈眶地从那巨大的金色贝壳中抱出一个睡得香甜的巴掌大的海族幼崽，贝利尔很快把这个念头彻底抛在了脑后。 送埃里克转生后，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很快回到了天堂，随行的护卫队暂时留在海族，助海族净化大海。 五十年后，一位金发碧眼的金尾人鱼成为海族有史以来最年轻也最强大的王。 这位名为塞壬的海王在位期间，将经历重创的海族从堕落的阴影中迅速带了出来，并在之后的数千年中，创造了海族最繁荣的盛世。 他是海族历史上最长寿的王，为海族留下了数位出色的王子和公主，对海族后世的繁荣和强大奠定了最坚实的基础。 在他离世时，甚至还有天堂的天使长前来送行。 捏着海王塞壬在离世后所化成的金色鳞片宝石，贝利尔无奈地笑了笑，带着那金色的宝石去了第六天的生命之树。 又过了数千年。 在生命之树再次诞生新一批小天使的时候，一个名为亚斯塔禄的小天使，好奇地睁开了湛蓝的眼睛。 第99章 第九十九天 晌午，悠扬的钟声响彻整个天使学院， 刚刚下课的小天使们都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或是在讨论老师刚刚教授的知识， 或是聊些最新听来的小八卦。 与同班的同伴们打了个招呼后，一个三头身的名为亚斯塔禄的小天使很快迈着小短腿向天使学院的大门跑去。 天使学院有严格规定，在小天使们正式毕业前， 绝对不可擅自离开天使学院， 在天使学院周围也都设有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亲自布下的保护结界，所有力量没达到智天使阶级的天使都无法通过那结界离开天使学院。 所以亚斯塔禄的目标并不是天使学院的大门， 而是天使学院大门旁的一颗大树。 天使学院的主建筑群距离大门并不近， 所以亚斯塔禄这一路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小短腿和身后的小翅膀轮番上阵，才堪堪在天使学院的大门打开前找到那棵熟悉的大树。 就在他气喘吁吁靠在那棵大树上平复呼吸时， 天使学院的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空灵的铃铛声。 白玉似的小耳朵动了动， 亚斯塔禄连忙躲到那棵大树后， 只悄咪咪露出一只眼睛来。 只这么几息的功夫，天使学院的大门就已无声敞开， 一辆由四头雪白飞虎兽拉着的华丽云车缓缓驶入天使学院。 看到这一幕，亚斯塔禄的眼睛顿时亮了，手指紧张地巴住树干， 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辆有着秘银雕饰和巨大蓝宝石的奢华云车， 直到那云车走远， 才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来， 连忙又扑闪着小翅膀， 赶回低年级天使的院区上课。 “那小家伙又来了啊。”飞虎兽云车内，加百列笑眯眯看了眼窗外蓊郁的树丛，饶有兴味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懒懒应了一声，以手支颐侧躺在加百列对面的座椅中闭目养神，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加百列见状，忍不住“啧”了一声，“真应该让外面那小家伙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这样他应该就不会每次都特意眼巴巴跑来看你了。” 贝利尔闻言，微微掀了下眼皮，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你怎么知道他是来看我的，没准是来看你的呢。” 加百列顿时“呵呵”一声，特别想告诉贝利尔，每次她单独来天使学院时那小家伙都不见踪影，唯有蹭贝利尔云车的时候才会发觉那小家伙的气息。 不过看贝利尔毫不在意的样子，估计她说了也是白说。 一想到这，加百列就为那些眼神儿不好的小天使们不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贝利尔是他们这几位天使长中话最少，与小天使们互动也最少的一位，但只要是上过贝利尔课的小天使，在毕业时绝大多数都会选择去贝利尔的水星天工作。 因为此，水星天这些年从未主动招揽过任何从天使学院毕业的天使，每次毕业季还都会打回不少天使想要进入贝利尔麾下工作的申请。 这一度让总是招不到应届毕业高阶天使的加百列嫉妒得面目全非，每次到天使学院的毕业季都要绞尽脑汁想办法多拐些高阶天使回月星天。 不过，其实加百列很清楚，应届毕业的天使们之所以都对贝利尔的水星天趋之若鹜，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贝利尔的……那张脸啊！ 一想到这，加百列就对这些肤浅的只看脸的世界感到绝望。 身为七大天使长中唯一的女性，加百列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自己的魅力竟然敌不过整天只知道睡睡睡的贝利尔！ 当然，应届毕业的天使们其实也有不少想去路西菲尔那工作，不过路西菲尔所掌管的第六天唯有智天使才能进入，只这一条，就挡下了九成以上的年轻天使，这才让贝利尔那显得那么受欢迎。 若有所思地望着贝利尔那张即使昏昏欲睡也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加百列很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在下次招毕业天使前重新给自己变个脸，就按照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模样来！ 如果贝利尔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定会送加百列一句“脑子有坑”，不过他不知道，因此在到达高年级教学院区以后，贝利尔很快便与加百列分到扬鞭，准备各自接下来的课程去了。 让加百列没想到的是，在结束这天的课程后，她竟然又看到了那个小小年纪“不学好”，总跑去“偷窥”贝利尔的小家伙。 加百列这天比贝利尔多两节课，因为被蹭车的加百列拜托，贝利尔在教学完毕后并没有立刻回水星天，而是在天使学院巨大花园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眯眼小憩。 这个位置几乎不会有天使来，因此贝利尔并不担心被小天使们围观。 不过炽天使的五感十分敏锐，因此贝利尔其实早就知道，有个小家伙已经在不远处偷偷看了他半晌。 对于天使学院这些新生的小天使，贝利尔一向十分宽容，而且他心里清楚那个总是跑来偷看他的小家伙是谁，因此并没有把小家伙的这点兴趣爱好放在心上。 不过贝利尔到底低估了加百列的恶趣味。 当看到加百列像拎小猫一样把一个软嘟嘟的小天使拎到自己面前时，贝利尔面无表情地对加百列挑了下眉，用眼神询问加百列现在是什么情况。 见手中的小家伙脸色涨得通红，被抓包了还努力想要保持镇定，一言不发地老老实实被自己拎着，蓝色的大眼睛泪眼汪汪地望着贝利尔，加百列囧了下，感觉自己特别像个欺负小天使的恶霸。 好笑地把那小天使抱进怀里，加百列从容地坐到贝利尔对面，笑眯眯地顺了顺那小天使头顶金灿灿的短毛，问那小天使，“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呀？” 亚斯塔禄不自在地在加百列怀中扭了扭身体，在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加百列那看起来明明很纤细的手臂后，终于自暴自弃地板着小脸道，“回加百列殿下，我是亚斯塔禄。” 虽然小天使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严肃认真一些了，但他幼小的体型实在太过限制他发挥，再加上他那奶声奶气软得不行的声音，顿时让本来就很少接触到低年级小天使的加百列萌得心肝直颤，抱着小家伙就是一顿狂蹭，“嗨呀，亚斯塔禄是吗？你这么可爱，等毕业以后来我的月星天工作好不好？” 贝利尔闻言，囧囧有神地望着加百列，万万没想到加百列已经掉节操到诱拐低年级小天使的程度了。 话说月星天真有那么缺高阶天使吗？ 目光在小天使背后的三对翅膀上看了眼，贝利尔知道，这小家伙生来就是中三级的主天使或者力天使，毕业后最好的去处应该是天国宰相贝西卜那，或者力天使长阿撒兹勒那。 刚想说让加百列不要胡闹，就听加百列怀中那还不足他大腿高的小家伙奶声奶气地道，“抱歉，加百列殿下，我以后想去贝利尔殿下的水星天工作。” 贝利尔闻言，暂时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加百列怀中那时不时偷瞄自己的小家伙，倒是没说什么。 听到这话的加百列头顶却迅速蹦出一颗十字星，气哼哼地瞪了眼对面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是勾得小天使们前赴后继的贝利尔，而后低下头，和颜悦色地对小天使道，“亚斯塔禄，你别看贝利尔长得好，其实是我们七位天使长中最懒的一个，所有工作都推给他的副官拜蒙去做，你如果真去了他那里，一定会非常非常累。” 说到这，加百列话锋顿时一转，继续安利道，“但是如果你来了我的月星天，有什么跑腿的事都可以交给天使和大天使们去做，天堂之门也驻守着许多中三级上三级的天使，你随时都可以去找他们切磋请教，我那各种福利待遇也很好，丝毫不比其他天使长那差，工作也很清闲。” 发觉贝利尔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微妙，加百列看了眼自己怀中的小家伙，这才想起来这发安利似乎喂得有点早，真等这小家伙毕业，怎么也还得有千八百年，顿时轻咳一声，又道，“距离你毕业还有很久，你可以慢慢考虑。” 这么说完，似乎为了给小家伙留个好印象，加百列很快在小家伙又尝试着推她手臂时，依依不舍地把软乎乎的小家伙放在了地上。 终于脚踏实地了，亚斯塔禄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弯着藕节似的小胳膊对加百列躬身行了一礼，再次不太好意思地拒绝道，“抱歉，加百列殿下，我是真的早就决定，等毕业以后想去水星天工作。” 见三头身的小家伙目光坚定地望着自己，眼底满是因拒绝她而生出的歉疚，加百列终于忍不住弯起唇角，柔声问那小家伙，“亚斯塔禄，你是不是很喜欢贝利尔？” 从被加百列发现一路拎过来，到刚才被加百列各种卖安利都十分镇定的小家伙，听到这句话之后却顿时慌了神，像是被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惊慌地看向贝利尔，与贝利尔暗金色的淡漠眼眸四目相对后，又像是被烧到了一样，猛地低下头。 过了半晌，才发出细若蚊蝇的微弱嗓音，“亚斯塔禄最……最喜欢贝利尔殿下了。” 被小家伙战战兢兢的样子萌得忍不住捂脸发出一声怪阿姨一样的呻吟，加百列哼唧了有一会儿，才一脸感慨地望向贝利尔，“你那充满罪孽的美貌啊……” 贝利尔对她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搭理加百列，只玩味地对那把自己缩成鹌鹑的小家伙缓声说道，“想来水星天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 加百列闻言，心中顿时酸溜溜的，却也知道贝利尔所说的是事实。 自生命之树诞生的小天使们，在诞生那一刻就已经有所不同。 转生前的灵魂强度决定了他们在转生后会拥有几对羽翼：比如在转生前拥有三对羽翼，转生后也基本会拥有三对羽翼，转生前只有一对羽翼，转生后也大多是一对羽翼。 而因为这些由生命之树诞生的新生天使，几乎全部是在战争和这几千年与地狱的小规模冲突中战死的天使所化，因此这些新诞生的小天使大多生来就拥有两三双羽翼，转生前应该大多隶属于能天使、权天使、力天使和主天使。 不过在他们转生的过程中，也有少量天使在获得新生后力量变强或者变弱，甚至有在战争中受创，灵魂强度太弱的天使，一直在生命之树中韵养暂时还没有转生，因此新生天使的数量总会和之前牺牲的天使数量有些差异。 而因为这些新生的天使曾经皆是为守卫天堂而牺牲，因此几位天使长在商议过后，决定让这些天使在毕业后，自主选择想要去哪位天使长麾下工作。 当然，这些应届毕业的天使在选择去处时，只能选择去与自己实力相当或者光明威压更低的下层天堂，并不能申请调去他们无法承受光明威压的更高层天堂。 这才有了加百列每次毕业季都想方设法往月星天捞高阶天使的举动。 加百列说自己那福利待遇好其实也不是瞎说的，因为麾下的天使和大天使战斗力是全天堂公认的最弱，因此每次战争来临时，加百列麾下的天使都属于被保护的那一方，根本不会被派往前线，但如果是在贝利尔、阿斯蒙蒂斯或者阿撒兹勒麾下，去往前线的可能性就会变得十分大。 当然，如此倒也不是说加百列麾下的天使贪生怕死，而是天堂不会明知道他们实力弱还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加百列那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缺高阶天使，而且就算真的缺，也完全可以从几位同僚的麾下直接调派，根本犯不上总来天使学院诱拐新毕业的天使们。 加百列之所以每次都想方设法和几位同僚抢毕业生，只是觉得好玩和不甘心而已，就比如不甘心贝利尔比自己受欢迎什么的。 所以对于亚斯塔禄这个小家伙一再拒绝自己，说毕业后要去贝利尔那，加百列并没有真的生气，反而觉得这小家伙努力板着小脸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当然，对贝利尔各种吸引新生天使的体质，加百列也是服气的。 因此在听贝利尔说想去水星天并不容易后，加百列顿时又忍不住翻了两个小小的白眼。 亚斯塔禄却并没有因为贝利尔的话而气馁，反而抬起了头，眼睛亮亮地望着贝利尔，“贝利尔殿下，我会继续努力哒！” 贝利尔闻言，微微勾起唇角，颔首对那目光灼灼的小家伙轻声说道，“我期待着。” 只这简单的几乎称不上鼓励的四个字，就让亚斯塔禄在这之后孜孜不倦努力了千年。 千年后的毕业季，身为优秀毕业生的亚斯塔禄如愿挤掉了诸多竞争对手，成功踏上了前往水星天的传送阵。 第100章 第一百天 全天堂都知道， 权天使长贝利尔殿下有一位近乎全能的副官——智天使拜蒙。 贝利尔殿下对这位副官十分信任，几乎把整个水星天的事务都交给拜蒙打理， 拜蒙这些年也一直兢兢业业，几乎从未出现过任何纰漏。 但其实除了公务以外，拜蒙甚至连贝利尔殿下的贴身内务都恨不能一起包办，只可惜贝利尔殿下几乎从不让其他天使近身，每天早上允许拜蒙前去服侍起床， 对拜蒙来说都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恩赐。 跟随贝利尔殿下近三万年， 拜蒙很清楚， 整个天堂真正被贝利尔殿下放在心上， 甚至能被殿下记住名字的天使根本寥寥无几。 但也正因为此， 能被殿下记住并且倚重，才令拜蒙那么骄傲和感激。 拜蒙一直以为， 自己是全天堂除几位天使长以外， 贝利尔殿下最亲近的天使，但贝利尔殿下这天起床后的一句话，却令拜蒙敏锐地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殿下说，“拜蒙，最近来水星天报道的应届天使中，是不是有个叫亚斯塔禄的小家伙？” 拜蒙闻言， 诧异地看了眼自家殿下。 从天使学院建成至今已有两万余年，贝利尔殿下接触过的新生天使早已不知凡几， 但这还是贝利尔殿下第一次提起新生天使， 并且还知道那天使在毕业后选择了水星天， 还清楚地知道那天使的名字，还如此其亲切地称那新生天使为“小家伙”！ 虽然按照年纪来说，所有新生天使对殿下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小家伙”，但全天堂都知道他家殿下性子有多冷淡。 拜蒙跟在贝利尔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殿下在提起某个下级天使时用到这样近乎带着几分宠溺意味的词语，立刻就在心底为“亚斯塔禄”这个名字贴上了个【重点关注】的标签。 不过对于亚斯塔禄，拜蒙倒还真有些印象，“殿下，最近来报道的应届天使中确实有一位名为亚斯塔禄的中三级天使，他在天使学院时的成绩十分突出，是天使学院这届优秀毕业生中的首席。” 虽然觉得殿下知道亚斯塔禄的名字有些不同寻常，不过对于殿下的问题，拜蒙还是详实客观地回答了出来。 不过，在发现殿下在听到他的话后微微扬起了唇角，拜蒙立刻察觉到，殿下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并且因为此心情很好。 不知为什么，明明亚斯塔禄只是个刚刚毕业的中三级天使，与身为权天使副的他无论从力量还是资历上根本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拜蒙心底却还是生出了一丝近乎荒谬的危机感。 目光在贝利尔殿下微弯的唇角上停留了一会儿，拜蒙到底还是没按捺住心中的好奇，问贝利尔，“殿下，您认识亚斯塔禄？” 贝利尔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个十分好说话的上司，对于下属的问题几乎有问必答，这次自然也是如此，“他选修了我在天使学院的所有课程，成绩都还不错。” 拜蒙闻言怔了下，这才明白殿下是为什么记住了亚斯塔禄的名字。 几位炽天使殿下虽然都在天使学院执教，但教授的内容比基础教育的难度要大许多，大多还都是选修课，有些高端课程想要选修还需要参加考试，通过之后才能有机会跟随几位殿下学习。 拜蒙曾帮贝利尔殿下准备过课程内容，甚至还参与过选修考试的试卷编写，因此十分清楚，想要把殿下开设的所有课程都选修一遍是一件难度多么大的事。 不过以往的毕业生中倒也不是没有类似的存在，为什么殿下唯独只记住了亚斯塔禄的名字？ 就在拜蒙琢磨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忽然又听他家殿下道，“你问问亚斯塔禄想去哪，只要不过分，你看着安排就行。” 拜蒙：…… 他就说，这个亚斯塔禄一定有问题！ 这还是他家殿下近三万年来第一次关心麾下哪个天使的职位问题！ 一时间，拜蒙心底那莫名的危机感更严重了，勉强维持正常的表情退出贝利尔殿下的寝殿后，立刻让权天使把亚斯塔禄叫来，他要亲眼看看这名为亚斯塔禄的新生天使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他家贝利尔殿下如此另眼相待！ 于是没过多久，一位金发碧眼面容俊秀朝气蓬勃的新生天使就站在了拜蒙面前，十分有礼地对拜蒙行礼，“拜蒙大人，很荣幸见到您。” 在听到拜蒙说“免礼”后，亚斯塔禄这才站直身体，神采奕奕地望着拜蒙这位辅佐了贝利尔殿下三万年的“全天堂最强天使副”。 从亚斯塔禄进到政务厅开始，拜蒙就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位新生天使，到与亚斯塔禄简单交流了一番后，发现这位年轻的天使各方面素质确实都还不错。 而且，他还发现，亚斯塔禄看着他的眼神明显有些兴奋。 拜蒙：……所以说这家伙到底是在兴奋什么？ 被亚斯塔禄莫名激动的眼神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拜蒙却还记得这次叫亚斯塔禄来的原因，很快摆出亲切的神情，问亚斯塔禄，“亚斯塔禄，你来水星天也有几天了，对于水星天的环境应该已经熟悉了许多，对于未来的工作部门有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 虽然这件事是贝利尔殿下交代下来的，拜蒙暂时却并不打算告诉亚斯塔禄。 在没有明确贝利尔大人和这小子到底是不是熟识之前，拜蒙并不想让亚斯塔禄误会殿下对他另眼相看。 没想到权天使副大人找他过来竟然是要询问求职意向，亚斯塔禄在短暂的惊讶过后，有些迟疑地问拜蒙，“拜蒙大人，请问是什么职位都可以吗？” 拜蒙闻言，眼皮忽然跳了下，总觉得这小子接下来可能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不过还是不动声色地微笑道，“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亚斯塔禄这才露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容，忐忑地道，“我想做贝利尔殿下的贴身侍从，照顾殿下的生活起居。” 拜蒙：…… 他就知道！！！ 这小子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跟他抢活干(╯‵□′)╯︵┻━┻！！！ 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得飞快，拜蒙跟在贝利尔殿下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亚斯塔禄这样心这么大的天使。 努力维持着脸上摇摇欲坠险些崩成渣渣的微笑，拜蒙无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压下想要把亚斯塔禄丢回天使学院的冲动，声音有些冷淡地对亚斯塔禄道，“殿下一向不让天使近身，也从不允许天使近身侍候，你还有其他想法吗？” 亚斯塔禄闻言，脸上顿时布满失落，几息之后又重新振作起来，眼巴巴地问拜蒙，“拜蒙大人，请问还有什么其他离贝利尔殿下近一点，或者能经常看到殿下的工作吗？” 拜蒙：…… 很好，年轻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因为贝利尔殿下那张享誉整个天堂的脸，这些年绝大多数毕业后申请来水星天工作的新生天使几乎都是冲着贝利尔殿下来的。 对于这样的天使，拜蒙虽然能够理解他们喜爱贝利尔殿下的心情，却并不会给他们分派距离殿下太近的工作—— 就算分配，这样的工作他也会首先分配给这么多年一直跟随殿下的老资历的天使，毕竟全天堂几乎没有不喜欢贝利尔殿下的天使，福利好的工作拜蒙自然要优先分配给跟随殿下时间最长的权天使们。 当然，如果是能力特别强的高阶天使主动申请来水星天工作，拜蒙也会根据他们的能力为他们安排适合的工作，比如调来殿下宫殿的政务厅中工作，或者直接调到管理岗工作，总不会真的冷着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天使——他这“最强天使副”也不是白叫的，总不至于真的公私不分。 所以，虽然心里很气亚斯塔禄总想往贝利尔殿下身边凑，拜蒙却也不会真的太过为难他，干脆直接把亚斯塔禄安排进了贝利尔殿下近身护卫队中。 近身护卫队是七大天使长的直属卫队，是每次殿下们出行或者举办活动时都会跟随在炽天使殿下们身边的精英天使卫队，也几乎可以说是除副官外距离殿下们最近的一群天使。 当听到拜蒙大人把自己安排到贝利尔殿下的护卫队中时，亚斯塔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刚刚毕业就获得了这样可以近身保护殿下的珍贵工作，对拜蒙简直感激得不行。 见亚斯塔禄开心得笑得一脸灿烂，拜蒙心底“呵呵”一声，也心情很好地笑眯了眼睛，让亚斯塔禄直接去找护卫队的队长报道。 完全不知道拜蒙“险恶用心”的亚斯塔禄又是再三感谢了拜蒙一番，这才颠颠离开了政务厅。 第二天侍候贝利尔殿下起床的时候，拜蒙把他把亚斯塔禄安排进护卫队的事上报给了贝利尔，见贝利尔殿下微微颔首，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拜蒙这才露出个安心的笑容。 贝利尔并不知晓拜蒙心底的暗潮汹涌，对于亚斯塔禄，他虽然因为埃里克和塞壬的事对他有几分关注，却也仅此而已，并不会一味纵容亚斯塔禄什么。 所以，在得知亚斯塔禄正式入职，生活安定下来了之后，贝利尔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 进入近卫队数年后，亚斯塔禄才发现这工作和他一开始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亚斯塔禄原本的认知中，身为近身护卫队的一员，他见到贝利尔殿下的机会应该很多才对。 但直到他入职第十年，都没再见过贝利尔殿下一面，这一度让亚斯塔禄以为自己是不是进了个假护卫队。 得知他的想法，护卫队的前辈们都一脸“我懂我懂”地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安慰他，“亚斯塔禄，你这想法在其他几位炽天使殿下那或许没什么毛病，但在咱们殿下这……”老前辈摇了摇头，指了指蓝宝石湖中央那座静谧的银白色宫殿，“全天堂都知道，咱们殿下是出了名的深居简出，几十年不出门一次都正常。” 见亚斯塔禄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继而变得十分低落，那老前辈笑了笑，颇为看得开地道，“其实这事儿你可以往好了想，咱们殿下虽然出门少，但只要他一出门，咱们总还会有看到殿下的机会，其他天使可是连这机会都没有呢，所以咱们已经比其他天使幸运很多了。” 亚斯塔禄一听，也确实是这么个理。 他向来是个知足常乐的天使，因此很快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因为贝利尔殿下常年不出门，护卫队的大家除了训练外，其他时间都很闲，亚斯塔禄便跑去飞虎兽园找智天使凯姆学习兽语，还有驾车，这样万一哪天凯姆有事没法为殿下驾车，他还可以及时顶上。 至于因为长时间见不到殿下而觉得寂寞什么的，那他就去学画画，把记忆中的殿下画下来，每天看看也好。 时间如白驹过隙，过得飞快。 距离创世以来的第一个三万六千年还有三千多年的时候，天堂发生了一件多大不大，说小却也绝对算不上小的事—— 权天使长贝利尔因为看管混沌龙利维坦不利，被利维坦把第六天的生命之树树枝偷到了下界，于混沌界孕育出了精灵一族。 上帝得知此事后，把权天使长贝利尔关进了天使监狱。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天 事情的起因源自利维坦一次惊天动地的离家出走。 当贝利尔又一次从地狱中醒来， 听贝利亚尔焦急而无奈地对自己说利维坦哭着离开了地狱， 可能要去天堂找自己时，贝利尔当即在天堂中醒来， 张开翅膀化作一道银色的残影，飞速向天堂之门赶去。 贝利尔的速度很快， 沿途的天使甚至连他的残影都没察觉到。 好在这个消息贝利尔得到的及时， 还不待利维坦飞到天堂之门就把它拦在了半路。 不过那震耳欲聋的从混沌界一路响彻到天堂之门的“贝贝啊啊啊呜呜呜哇哇哇”声，还是把守卫在天堂之门的天使们惊到了。 米迦勒和拉斐尔甚至还特意派了守卫天使去混沌界查看， 好在贝利尔那时已经把利维坦带去了混沌界一处隐蔽的森林里， 这才没把自己和混沌龙利维坦相识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贝贝嗷呜呜呜qaq！！！”一头扎进贝利尔的怀里， 利维坦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委屈得直打滚， 连第一次见到贝利尔的炽天使本体都顾不上了， 只知道哭哭哭。 贝利尔与利维坦相识良久，几乎是一路看着利维坦从懵懵懂懂连话都不会说成长到如今令三界闻风丧胆的模样，这么多年极少见到利维坦哭成这样—— 第一次是这傻东西在深渊之湖旁拔掉了自己的鳞片，疼得哭了好多天； 第二次是当年贝利亚尔在地狱遇险险些身死，贝利尔及时赶来时看到利维坦一边哭得飞沙走石一边甩着巨大的尾巴几乎把整个地狱都掀了个底朝天； 第三次就是现在。 贝利尔很了解利维坦， 利维坦虽然力量强横， 性子却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纯粹， 偶尔有些小任性， 绝大多数时间却又很听话很体贴， 极少会主动惹出什么事儿， 但也正因为此， 一旦利维坦真的有了情绪，或者真的被什么惹毛了，往往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就比如这次。 贝利尔从来都不擅长安慰人，利维坦还一直在忙着哭，根本连话都说不清楚，让贝利尔想劝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任由利维坦汹涌的泪水把自己雪白的长袍打得湿淋淋的，间或安抚地摸摸利维坦细长的脑袋，心中还忍不住嘀咕—— 还好利维坦现在缩小了身体，如果是它用本体这么哭，估计整个地狱和混沌界都得被它淹出几条河来。 想到利维坦曾经在深渊之湖旁哭了好多天，贝利尔估摸它这次应该也得哭上一阵子，便一边给利维坦顺着头顶不存在的毛毛，一边分了些精神在地狱那边，问贝利亚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贝利尔的问题，贝利亚尔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哭笑不得，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给贝利尔解释起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来。 真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其实与贝利尔和贝利亚尔都有些关联。 因为当年亲眼见到了贝利尔“生出”贝利亚尔的全过程，利维坦当初曾在深渊之湖旁拔下了尾巴上的一圈鳞片，把它们全部投入深渊之湖，希望深渊之湖也能为自己带来一个孩子。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深渊之湖并不是扔进去什么都能造出一个孩子来，但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这件事，却成为了利维坦这些年根植在心底的执念。 而让贝利亚尔没想到的是，利维坦前些天竟然真的带着它的“孩子”，献宝一样跑来找贝利亚尔了。 当看到被利维坦强行绑来的大肚子龙时，虽然来到地狱三万多年一直未曾见过对方的真正模样，贝利亚尔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正是地狱中最最神秘的深渊魔龙贝希摩斯。 贝利亚尔：“……你怎么变成利维坦的孩子了？”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因为太过震惊，贝利亚尔已经连惊讶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只能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利维坦死死拖着尾巴摔在自己宫殿前的贝希摩斯。 贝希摩斯：“我比你还想知道好吗摔！” 贝希摩斯这一刻的心情几乎是日狗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女神与自己的第一次会面，竟然会这么乌龙！ 贝希摩斯早就知道利维坦，因为他和利维坦一样，都是上帝造物的失败品。 或许是当年创造出天使这样完美生灵的经验给了上帝前所未有的信心，在创造出天堂和天使后，上帝又心血来潮想要再创造出一种完美的生灵，一雪创造出混沌龙利维坦的前耻。 然后贝希摩斯就诞生了。 看着眼前肚子圆圆身上覆盖着大片黑色鳞片长着巨大肉翅的贝希摩斯，上帝沉默了，而后果断把贝希摩斯丢到了地狱，眼不见心不烦。 贝希摩斯生来虽然也是混沌属性，但因为被上帝厌弃，再加上不想成为异类，被丢到地狱的贝希摩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吸收了魔气和黑暗之力，十分痛快地变身成了令整个地狱都闻风丧胆的深渊魔龙。 他的能力极强，与世间的第一个深渊大恶魔巴尔都能分庭抗礼，但贝希摩斯却丝毫不觉得快乐。 后天堕落的恶魔和天生的恶魔到底不同，即使已经成为深渊魔龙，贝希摩斯也丝毫不能从掠夺和吞噬中获得任何快感，只有偶尔和巴尔打上一场的时候，贝希摩斯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直到利维坦第一次来到地狱。 上帝虽然不喜欢贝希摩斯，但该有的传承贝希摩斯还是有的，所以贝希摩斯很清楚，这世间的第一个造物是与自己同为异类的混沌龙利维坦，知道上帝创造了亿万光明的天使，知道上帝在天空之上创造了永恒的神国。 在最初诞生的那段日子里，贝希摩斯虽然一直没见过利维坦，但因为这份传承，也因为他和利维坦是这世间唯二的龙族，也因为它们都是被上帝所厌弃的独一无二的存在，贝希摩斯对利维坦一直十分关注，甚至心向往之。 直到利维坦偶然来到地狱，贝希摩斯在暗处看到利维坦美丽的布满坚硬鳞片的身体，还有那黄橙橙的比太阳还耀眼的大眼睛——贝希摩斯对利维坦一见钟情了。 他喜欢利维坦那能够与自己并驾齐驱的庞大外表，喜欢利维坦那比自己还强大的力量，喜欢利维坦单纯不做作的性格，甚至连利维坦在深渊之湖旁把自己尾巴上的鳞片拔了一圈的蠢模样，都让贝希摩斯喜欢得不要不要的，只觉得女神简直可爱到爆。 所以在利维坦离开深渊之湖后，他才会偷偷潜入湖中，把利维坦那些黑曜石般闪着微光的鳞片全数捡了回来，做成项链，一直贴身戴了许多年。 利维坦很快离开了地狱，贝希摩斯虽然心中失落，但到底还是觉得地狱永恒的黑暗并不适合利维坦，所以虽然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利维坦，贝希摩斯还是希望利维坦在混沌界能快乐地生活。 让贝希摩斯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他竟然又听到了利维坦来到地狱的消息。 这次与利维坦一同出现在地狱的，还有一个叫做贝利亚尔的大恶魔。 当年贝利亚尔出生在深渊之湖的事，敛去气息在一旁暗搓搓偷窥的贝希摩斯全都看得分明，虽然一开始并不知道那用尾巴“生”出贝利亚尔的白色毛茸茸是什么，但后来在那白色毛茸茸突然失去踪影后，贝希摩斯还是从利维坦安慰贝利亚尔的话中，得知了那白色毛茸茸似乎是天堂某位不得了的高位天使。 而利维坦很显然与那白色毛茸茸的关系很不错，再次来到地狱后，对贝利亚尔十分照料，几乎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贝利亚尔。 对于此，贝希摩斯虽然一直十分羡慕嫉妒恨，却也没对贝利亚尔做什么，因为他不想让利维坦伤心—— 贝利亚尔重伤那次，利维坦哭得险些把整个地狱都淹了。 贝希摩斯虽然不在乎地狱会变得怎么样，但他不想看到利维坦哭。 因为此，后来贝利亚尔在地狱争权夺势时，贝希摩斯在暗中帮贝利亚尔处理了不少麻烦。 而也正是从贝利亚尔和利维坦来到地狱开始，原本一直活跃的贝希摩斯很快沉寂了下去，几乎再也没有出现在地狱众魔面前。 如此，倒也不是因为贝希摩斯像外界所传那样陨落了或者受了重伤，而是因为贝希摩斯怕利维坦发现他的存在。 贝希摩斯不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利维坦发现，而是因为他这些年一直暗搓搓贴身带着女神的鳞片，那鳞片上至今还残有利维坦身上的气息，贝希摩斯怕利维坦一旦见到他，就会发现他身上的属于自己的气息，担心利维坦会把鳞片要回去，这才想方设法躲了三万年—— 在无法靠近利维坦的漫长时光中，那些偶然得来的利维坦的鳞片早已成为贝希摩斯的命根子，贝希摩斯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它们被利维坦发现。 因为此，这些年贝希摩斯没少跟利维坦打“游击战”，每次利维坦在地狱第八层察觉到有什么熟悉的气息，跑去找的时候，贝希摩斯都会提前一步离开，让利维坦扑个空，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但即使贝希摩斯已经谨慎谨慎再谨慎，也还是被利维坦发现了—— 贝希摩斯的属下最近为他献上了一种十分特别的酒，据说无论力量多强横的恶魔，都会一杯倒，而且那酒香醇无比，能令所有恶魔都神魂颠倒。 一直自诩千杯不醉的贝希摩斯自然是不信的，不信的结果就是他在喝了那酒之后，真的一杯倒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心心念念了几万年的女神拖到了贝利亚尔的面前。 女神还一脸兴奋地摇着尾巴在他身上拍了拍，对眼神明显已经放空的俊秀恶魔道，“贝利亚尔，你快看！这是我儿砸！” 贝希摩斯：……？？？ 贝利亚尔：……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天 贝利亚尔很清楚， 贝希摩斯根本不可能是利维坦的孩子， 毕竟他和利维坦来地狱的时候，贝希摩斯早已经是与巴尔齐名的深渊魔龙。 但利维坦坚信贝希摩斯就是他的孩子， 因为贝希摩斯身上有它的气息，这点利维坦可以万分肯定！ “当年我把尾巴上的鳞片投到了深渊之湖里， 它一定是我的鳞片变成的！就像贝利亚尔你一样啊！”利维坦兴奋地拍了拍贝希摩斯的大肚子。 于是原本正想说“我不是”的贝希摩斯， 顿时被这么多年第一次与女神接触的美妙触感美得晕头转向，鬼使神差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利维坦， 巨大的尾巴也一直在身后摇来摇去。 贝利亚尔：……贝希摩斯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贝利亚尔原本还指望贝希摩斯自己解释清楚， 毕竟贝希摩斯好歹也是单说名字都能让地狱抖三抖的强大存在，但贝希摩斯接下来的表现， 却令贝利亚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贝希摩斯竟然默认了这件事。 默认了自己是利维坦的“儿子”。 这不得不让贝利亚尔感到匪夷所思， 但同时，贝希摩斯的反常也引起了贝利亚尔的警觉—— 混沌龙利维坦的强大地狱无魔不知，这些年来也有不少恶魔都打过利维坦的主意，想把利维坦拐到麾下，甚至连深渊大恶魔巴尔都动过这种心思， 所以贝希摩斯的反常， 自然被贝利亚尔打上了想要拐带利维坦的标签。 但利维坦多年夙愿一朝视线， 根本完全听不进贝利亚尔的话， 贝希摩斯又默认了这件事， 贝利尔最近因为忙于天使学院的事， 到地狱这边的时间很少， 所以贝利亚尔只能暂时放任利维坦和贝希摩斯腻在一块上演“母慈子孝”，暗地里却让手下的恶魔去打听贝希摩斯出现在地狱的最早时间—— 只要能证明贝希摩斯最早出现的时间比利维坦第一次来地狱早，这荒谬的“母子”关系自然不攻自破。 贝利亚尔对贝希摩斯并没有太多好感或者恶感，但他不喜欢贝希摩斯欺骗利维坦。 贝希摩斯其实并不是有意想要欺骗利维坦，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否认自己并不是利维坦的孩子，是因为他已经在暗处注视利维坦三万多年了，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距离利维坦那么近。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利维坦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中映出自己的身影。 利维坦眼中的喜爱如此明显，苦恋三万年的贝希摩斯几乎快在那样快乐的眼神中融化了。 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幸福，哪怕让他即刻死去他也心甘情愿。 贝希摩斯其实知道，利维坦知道真相后或许会愤怒、失望、难过，但他实在太贪恋这样与利维坦面对面相处的时光，所以哪怕这段时光是偷来的、骗来的，他也奢望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惜贝利亚尔查明真相的速度实在太快，贝希摩斯还没来得及做完这个美梦，就被贝利亚尔手中确凿的证据啪啪啪把梦打碎了。 地狱恶魔更新换代的速度虽然很快，但到底还有些老不死的深渊大恶魔级别的存在，巴巴托斯就是这样的存在。 这些年在巴巴托斯的努力下，贝利亚尔与他的关系一直还算不错，而巴巴托斯恰好是地狱中最早诞生的那批深渊大恶魔，所以当得知贝利亚尔在查贝希摩斯的事时，巴巴托斯立刻把手中关于贝希摩斯的所有资料都巴巴送到了贝利亚尔那。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贝希摩斯最早出现在地狱的时间。 而那个时间，要比利维坦第一次来地狱还早上许多。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贝希摩斯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是利维坦的孩子。 利维坦一开始还不信，还因此生了贝利亚尔的气。 关注利维坦和贝利亚尔几万年，贝希摩斯很清楚贝利亚尔对利维坦来说是亲人一样的存在，贝希摩斯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谎言令利维坦和贝利亚尔产生矛盾，因此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对利维坦道出了事情的真相，并且从颈下的护心鳞下取出了一直被他小心翼翼珍藏的利维坦的鳞片。 看到那些与当年没有丝毫变化，一个都没少的漆黑鳞片，利维坦愣了愣，眼泪忽然大滴大滴流出眼眶。 利维坦其实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贝希摩斯，但它实在太太太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身为世间唯一的混沌龙，即使现在身边已经有贝利尔和贝利亚尔在，利维坦却还是经常会感到孤独。 它其实特别特别羡慕贝贝，羡慕贝贝有贝利亚尔那样真正血脉相连的存在，虽然它知道贝贝和贝利亚尔都把它当成亲人，它也是如此，但偶尔看到贝贝和贝利亚尔相处的场景时，它还是会从心底里感到羡慕。 所以它一直特别特别想要个只属于自己的孩子，如果它有孩子，它一定会像贝贝对贝利亚尔那样，对那孩子最最最最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那孩子面前。 所以就算怀疑过贝希摩斯可能并不是它的孩子，利维坦也还是自欺欺人地想要把这个梦做下去。 但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却打破了它期盼已久的梦。 利维坦觉得特别特别委屈，根本不想再看到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但这世上除了他们，只有贝贝对自己最好，所以受了天大委屈的利维坦立刻哭唧唧地离家出走了，一路从地狱哭到混沌界，找它家贝贝寻求安慰去了。 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都拦不住利维坦，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维坦一边哭一边从深渊之石向上爬。 在利维坦走后，贝利亚尔立刻对贝希摩斯下了逐客令。 发觉贝利亚尔的眼神比之前还冷淡，甚至有了几分厌恶，贝希摩斯只觉得被利维坦哭得都快碎了的心又凉了几分，即使觉得贝利亚尔可能并不会信，还是声音干涩地解释道，“我并不是有意要骗她。” 贝利亚尔对他嘲讽地笑了笑，贝希摩斯的心顿时又凉了半截，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再见不到利维坦了，险些没在贝利亚尔面前哭出来，当即沮丧地低下了大脑袋，吸着鼻子对贝利亚尔道，“我只是……只是喜欢她……” 这么说完，贝希摩斯也不管贝利亚尔想不想听，当即把这几万年来对利维坦的恋慕之情一股脑对贝利亚尔吐露了出来。 说到最后时，连一向情绪波动不大的贝利亚尔都险些崩了脸上的神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眼前这个声泪俱下边说边嗷嗷嗷哭的大肚子龙和深渊魔龙贝希摩斯联系到一起。 贝利亚尔刚送走险些用眼泪把宫殿淹了的贝希摩斯，回头就看到最近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父亲醒了过来，当即把利维坦可能去找他的事告知给了父亲。 如此，才有了之前利维坦险些哭着闯上天堂的一幕。 告诉贝利亚尔不用担心利维坦，最近利维坦大概不会回地狱后，贝利尔这才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混沌界的炽天使本体上，继续陪着仍哭得停不下来的利维坦。 利维坦这一哭就是小半个月，期间贝利尔传讯给天堂那边，说最近有事，天使学院那边的课先暂停几天，只专心在混沌界陪利维坦。 直到利维坦终于哭爽了，一抬头，才发现陪了它好多天的贝贝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贝贝？”它歪着脑袋，不确定地看着眼前被圣光笼罩的好看得不行的天使。 贝利尔哭笑不得地在它额头上弹了下，轻轻应了一声，这才给自己和利维坦身上分别施了清洁魔法，带着利维坦离开了这个几乎快变成沼泽的地方。 贝利尔并没有问利维坦为什么哭，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已经弄明白了，没必要再惹得利维坦想起伤心事。 利维坦等了半天，都没等到贝利尔问自己，想到贝利尔陪了自己这么多天，终究是要回天堂的，立刻讨好地用尾巴圈住贝利尔的小腿，眼巴巴地对贝利尔道，“贝贝……我不想回地狱。” 它不想再看到贝希摩斯！贝利亚尔暂时也不想理哼╭(╯^╰)╮！ 贝利尔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我带你回天堂。” 利维坦一听，顿时开心了许多，立刻把自己变成一条不及小指粗的小黑蛇，绕在了贝利尔的手腕上。 利维坦在地狱生活了几万年，身上自然也沾染了些魔气，贝利尔干脆给它施了个隔绝气息的魔法，这才带着这小东西一起回天堂。 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拜蒙早在贝利尔失去踪迹的第二天就已经发现殿下不在宫殿中。 一开始他还有些担心，因为殿下这些年来根本从未不声不响地失去踪迹过，好在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殿下的传讯，殿下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声张这件事。身为殿下最忠实的副官，拜蒙自然会把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直到贝利尔回到水星天，也没被任何天使发现他离开了天堂半月之久。 贝利尔回到天堂后，给利维坦找了许多天堂特产的食物，利维坦每天都趴在贝利尔的手背上，吃下比身体大成千上万倍的食物，小日子腐败得一塌糊涂。 贝利尔是个死宅，最近这些年几乎只有在去天使学院上课时才外出。 当年他在为天使学院建设传送阵时，为了方便以后往来于水星天和天使学院，还特意在自己的宫殿中也设了个传送阵，平日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直接从传送阵去往天使学院，只有碰上加百列来蹭车的时候，才会动用飞虎兽座驾。 利维坦这些天很乖，或许是因为还没从之前的乌龙事件中缓过神来，自从来了天堂后，利维坦从来没离开过贝利尔，再没像在地狱时那样乱跑过。 因为此，贝利尔在去天使学院上课时，也都全程带着利维坦。 不过因为天使学院都是些稚嫩的小家伙，贝利尔还特意告诉过利维坦不要乱跑，就算要出去玩，也不要离他太远，记得隐藏好气息，利维坦都乖乖应下了。 这天贝利尔刚刚到达天使学院，利维坦就哧溜一下从他手腕上滑了下去，钻到了附近的草丛中。 趴在草丛里，利维坦眼神亮晶晶地对贝利尔晃了晃小脑袋，声音软软地撒娇，“贝贝～人家想四处逛逛～。” 因为快到上课的时间，贝利尔在叮嘱过利维坦一番后，便由着利维坦去了——他知道利维坦有分寸。 下课后，贝利尔在生命之树附近找到了利维坦。 利维坦爬到他的手腕上，首尾相接cos手环，好奇地问贝利尔，“贝贝，那就是生命之树吗？” 它用尾巴尖指了指前方蓊郁的生命之树。 贝利尔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轻应了一声，以为利维坦是对生命之树感兴趣，回程的路上给利维坦科普了一下生命之树的由来。 听说天使学院里的小天使都是从生命之树上诞生的，利维坦藏在贝利尔衣袖下的眼睛顿时亮得不可思议。 在那之后，利维坦便渐渐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直粘着贝利尔，时常会自己跑出去玩。 全天堂除了炽天使外，根本没有能够伤到利维坦的存在，利维坦也从来不是会主动惹事儿的性子，更不会伤害天使，贝利尔便在给利维坦又巩固了一遍身上的敛息魔法后，随利维坦去了。 因为利维坦的食量实在太大，贝利尔这些天没少让拜蒙去搜罗天堂的各种特产。 拜蒙在憋了很多天后，终于忍不住问贝利尔，最近是不是养了什么胃口极大的宠物——拜蒙很清楚，这些食物根本不可能是他家殿下自己吃的！ 但整座宫殿里明明只有飞虎兽四只需要靠食物维持生命的生灵，拜蒙还特意去飞虎兽园问过凯姆，飞虎兽最近是不是胃口很好，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这才按捺不住地跑来问他家殿下。 从他家殿下最近对各种食物只要求量大不要求其他的情况来看，拜蒙觉得他家殿下可能真的不太会养宠物，毕竟谁家宠物还没点偏好呢？哪能这么胡乱喂一通？ 经拜蒙一提，贝利尔才发现最近他这大肆采购特产食物的情况好像确实容易引人瞩目，在略微思考过一番后，当即把刚刚从外面浪了一圈歪歪扭扭爬回来的利维坦扔给了拜蒙，让拜蒙记得每天按时投喂利维坦。 掌心抱着黑漆漆的盘成便便状的利维坦，拜蒙惊奇地望着利维坦平坦的腹部，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之前那几乎能把整座宫殿都堆几圈的食物，竟然全都是被这么小一条蛇吃掉的！ 不过，“殿下怎么会想要养黑蛇？”天堂虽然也有蛇，但大多都是浅色的或者颜色鲜艳好看的蛇，几乎见不到像拜蒙手中这条这样浑身乌漆嘛黑完全不符合天使审美的蛇。 听到他的话，贝利尔还没说什么，盘在拜蒙掌心的利维坦先不高兴了，啪啪地甩着小尾巴拍着拜蒙的手指，昂着小脑袋问他，“我不好看吗？！” 拜蒙顿时一脸震惊，万万没想到这条蛇竟然会说话！ 不过他紧接着就想起，这条蛇可是殿下的蛇啊，如果不是如此特别，想来也不会被殿下亲自养在身边。 这么一想，拜蒙望着利维坦的目光顿时和蔼起来，只觉得利维坦哪哪都好，还这么聪明，不愧是他家殿下的宠物！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黑的！”拜蒙精神抖擞地接下了照顾利维坦的重任。 利维坦：谁是小黑啊？！ 贝贝！我可不可以咬他？！ 用眼神示意贝贝，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利维坦顿时气哼哼地指挥这个愚蠢的天使给自己拿食物去了。 贝利尔好笑地弹了弹利维坦的小脑袋——因为“利维坦”之名在天堂实在如雷贯耳，贝利尔这才没把利维坦的名字告知给拜蒙，没想到拜蒙竟然会给利维坦取了“小黑”这样毫无特色的名字，倒也难怪利维坦会想要折腾他。 不过拜蒙能和利维坦和平相处，倒是省了贝利尔不少麻烦。 在那之后，拜蒙每天除了处理公务外，还要帮他家殿下投喂小黑那个胃口极大的宠物，每天都被利维坦那祖宗使唤得团团转。 贝利尔见状，也由着利维坦胡闹，因为他发现拜蒙还挺喜欢利维坦的，还经常找来许多新鲜玩意儿投喂利维坦，一天使一混沌龙相处得极为和谐。 利维坦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在天堂生活得如鱼得水。 眼看着过了千年，在天堂生活许久的利维坦忽然向贝利尔提出辞行，说想去混沌界住一段时间。 这千年来利维坦一直没提过贝希摩斯的事，贝利尔还以为它已经放下了想要孩子的执念，便让拜蒙给利维坦打包了不少好吃的好玩的，而后亲自送利维坦去了混沌界。 几十年后的一天，正在天使学院授课的贝利尔忽然被上帝招了过去。 光明圣殿内，上帝目光淡漠地望着贝利尔，直把贝利尔看得一脸摸不着头脑。 正想问上帝叫他来有什么事，贝利尔就见上帝的手指在虚空中一抓，一个黑色头发有着金色竖瞳的少年，便忽然出现在他手中。 见到那少年，上帝当即冷哼一声，手指一松，那少年便咕噜噜从王座上滚了下来，“啪叽”一声在贝利尔身边摔成一张饼。 许久没见到对方人形的模样，贝利尔乍一下险些没认出来，直到那少年晕头转向地从地上爬起来，才叫出对方的名字，“利维坦？” 那少年愣了下，显然还没有从忽然换了个地儿的情况中反应过劲儿来，直到抬头看到贝利尔，才开心地一把抱住贝利尔的腰，把脸埋在贝利尔胸前亲昵地蹭了蹭，“贝贝～！” 上帝：…… 话说你们难道不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吗？ 目光淡淡看了贝利尔怀中那小东西半晌，上帝无奈地发现，直到被贝利尔捏着下巴转过头来，利维坦才发现自己的身影。 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利维坦惊喜地望着王座之上金发金眸的神祇，不敢置信地惊呼，“吾神！” 上帝却无比冷漠地对利维坦道，“跪下。” 利维坦顿时愣住了。 微微蹙眉看了眼上帝，贝利尔这才不咸不淡地出声，“上帝，你吓到他了。”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天 “上帝， 你吓到他了。” 贝利尔的声音很淡， 话音一落，上帝半晌都没再说什么， 只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和利维坦，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身为这世间唯一的神祇， 上帝即使什么都不做， 无形的威势也依旧能给任何生灵带来山岳般巨大的压力。 就连神经最大条的利维坦都从沉默的氛围中察觉到了上帝的不豫。 想到上帝之前的话，利维坦悄咪咪躲到贝利尔身后， 而后乖乖跪下， 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怯怯却又满含热情地望着上帝。 身为上帝的造物，利维坦对自己的造物主一直发自内心地感到孺慕和崇敬。 在刚被上帝创造出来的那段日子里， 利维坦曾无数次希望上帝能再次来到他身边， 或者允许他去天堂居住，再或者偶尔能够想起他，能对他说上一两句话，只要这样，利维坦就能心满意足。 但他等啊等， 等了很久， 直到不知在深海中沉睡了多久， 都再没等到上帝记起他。 利维坦那时便隐约明白， 他其实是被上帝抛弃了。 这个模糊的认知让利维坦一度很悲伤， 但他那时什么都不懂， 连话都说不清楚， 体型也太过庞大，海底所有的活物都不敢轻易靠近他，生怕被他这个深海怪兽一口吞掉，因此利维坦生命最初的那段时光写满了荒芜和寂寞，直到贝利尔出现。 贝贝是利维坦生命中最鲜活的那抹光，虽然贝贝从初见开始到现在大多时间都冷冰冰的，但利维坦并不是真的傻，所以他很清楚，贝贝为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于对他的关心，这么多年贝贝也一直很纵容他，甚至还允许利维坦常伴在贝利亚尔身边，与贝利亚尔作伴，给了利维坦一个家。 在遇到贝贝后，利维坦几乎再也没有时间去悲伤，贝贝教会了他很多很多东西，对他也很好很好。 生活渐渐开始变得有趣起来，利维坦想起上帝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只偶尔在听到贝贝和贝利亚尔提到天堂时，才会想起在天堂之上还有着一位赐予他生命的造物主。 但其实，在利维坦心底最深处，总还是希望能再见见上帝的。 上帝对他来说，是像父亲一样的存在。 躲在贝利尔身后探出头来，利维坦睁着黄橙橙的大眼睛，对上帝露出个傻里傻气的笑容。 上帝见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衣袍下摆传来一阵沉沉的拉扯感，贝利尔好笑地拍了拍利维坦的脑袋，让他松松手，听到上帝的冷哼后，这才一脸莫名地问上帝，“您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吗？” 上帝闻言，也不多言，眼神一动，光明圣殿中央便现出混沌界一处森林中的画面来。 只见那森林最深处，长着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那树身上时不时泛出点点盈盈的光辉，枝丫上长着几颗半人高的带着花纹的椭圆形巨蛋。 在那巨蛋周围，偶尔有轻灵的身影在树丛间一闪而逝。 以贝利尔炽天使的眼力，自然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身影的外形与人形无异，耳朵却都尖尖的，面容也都美丽俊秀得不似凡物。 这是——精灵？ 贝利尔虽然从未见过真正的精灵，但在他还是黑暗神时，曾在人类的影视、文学作品中看到过不少关于精灵的影像和描述，在他所在的希腊神系中，也有由山水云泽所化的仙女，大体也与精灵类似，所以贝利尔对于精灵倒是并不陌生。 如果是其他炽天使见到画面中的精灵，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上帝再一次创造出的造物，但既然上帝只单独把他和利维坦叫了过来，还明显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贝利尔多少猜到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目光又在画面中那棵大树上看了几眼，越看贝利尔越觉得那树叶的纹路和树上结蛋的画面十分眼熟，几乎立刻就想到了第六天天使学院中的那棵生命之树。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贝利尔也顾不上上帝的臭脸，直接回身捏住利维坦的衣领，把那小东西拎到了身前继续跪着。 他指了指画面中的大树和树影间的精灵，问利维坦，“认识这些吗？” 利维坦无辜地对他眨了眨眼睛，傻乎乎地“嘿嘿”笑了一声。 额头上蹦出一根青筋，贝利尔强忍住想抽利维坦的冲动，干脆直接问高坐于神座上的上帝，“您叫我们过来，是不是因为利维坦闯祸了？” 上帝闻言，也不卖关子，拂袖把那画面打碎后，神色冷淡地对贝利尔道，“利维坦在天堂时盗取了生命之树的树枝，下界后擅自用那树枝培育出了精灵一族。” 得到上帝的亲口承认，贝利尔终于忍不住在利维坦脑袋上抽了一巴掌。 利维坦可怜兮兮地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叫了声“贝贝～”。 贝利尔根本没工夫搭理这胆大包天的蠢东西，只神色凝重地问上帝，“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精灵？” 贝利尔并不担心利维坦，利维坦虽然闯了祸，上帝却并不会因为这件事直接弄死利维坦，但对于利维坦擅自“创造”出的精灵一族，贝利尔却有些摸不清上帝的心思。 身为曾经的神祇，贝利尔多少了解神明究竟是多么冷漠傲慢的生灵。 贝利尔前世诞生时，虽然已经身处“诸神的黄昏”，但他自出生起就得到了身为神祇应该知晓的传承，这传承中自然也包括希腊众神一次又一次创造并且毁灭人类的事迹。 从黄金人类到白银人类再到青铜人类，希腊众神在大地上所创造出的人类，不过是供众神博弈所用的棋子，就连毁灭都如此轻而易举。 即使没有亲自创造过生命，贝利尔也清楚地知道，神祇在面对造物时究竟抱着怎样高高在上而又漫不经心的心思。 自上帝允许天使向他祈祷获得内心的救赎与安宁后，全天堂的天使便都以为上帝是位无比仁慈的神明，但其实只有曾经同为神明的贝利尔才知道，神明究竟是多么傲慢的种族。 神可以造物，他的造物却未必可以造物。 造物是独属于神之领域的威能，所以贝利尔很担心，上帝会因为利维坦的过错，抹杀精灵一族的存在。 而上帝也果然如他所想，在听到贝利尔的问题后，神色冷漠地道，“精灵不是我的造物。” 这话乍一听似乎是在否定精灵一族的存在，像是真的要抹去这个因为利维坦的错误而诞生的种族，贝利尔听后却怔了下。 因为若上帝真的想抹去精灵的存在，只需要说一句“精灵本不该存在”就行，因为他是这世间的至高神，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百分百的言灵，只消那样简单的一句话，远在混沌界的精灵族和生命之树便立刻会彻底从世上消失。 但上帝却没有。 微微垂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懵懵懂懂，至今仍没明白上帝是在兴师问罪的利维坦，贝利尔直接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传讯给利维坦，“去抱着上帝的大腿哭，让他不要抹杀精灵族，上帝想对精灵族动手。” 利维坦闻言，眼睛顿时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上帝。 他知道贝贝从来不会骗他，再一想到刚才上帝确实给他们看了精灵和精灵蛋的画面，心底的惶恐和害怕让他立刻就吧嗒吧嗒流下眼泪来。 “吾……吾神！你不要杀掉我的精灵啊呜呜哇哇哇qaq！！！”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火速爬上神座抱住上帝的大腿，利维坦一时间简直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边委屈至极地嚎，“我只是想要个属于我自己的孩子嗷呜呜呜呜q口q吾神你不要伤害我的小精灵们他们都是些好孩子呜呜哇！！！” 利维坦的人形虽然只是个少年，泪水储备量却与本体相当，足有大海的三分之一那么大，所以上帝只是稍微愣神的功夫，一条细小的河流就已经沿着他的衣摆一路向下，涓涓自神座上流下，几乎快要蜿蜒到了远处的圣殿大门。 整个下半身都泡在利维坦的泪水中，神维持了三万多年的淡定表情隐隐有崩裂的迹象—— 自创世至今，上帝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这世上也从未有哪个生灵敢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玷污神体！ 身体微僵，上帝纯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懊恼，嫌弃地推了推利维坦那张哭得快变形的脸，“滚下去。” “我不qaq！！！”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抱住上帝的大腿，利维坦一想到上帝要弄死他的小可爱们，差点没哭抽过去，“您不要伤害我的精灵！不然我就永远不松手qaq！！！” 利维坦永远记得自己小心翼翼把生命之树的树枝栽到混沌界时期待而忐忑的心情，也一直记得当第一个精灵从生命之树上诞生，被他抱在怀里时快要满溢出的感动和喜爱。 从创世之初到如今的三万多年中，利维坦一直孑然一身，很少有什么真正想要的东西，想要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是他唯一的执念，但深渊之湖不给他，贝希摩斯骗了他。 就在他绝望得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时，他在天堂看到了有小天使从生命之树上诞生。 那样幼小的不染纤尘的生命，立刻勾起了利维坦那几乎都快要化作飞灰的执念。 他想，就算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但如果能有像小天使那样可爱的孩子，应该也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 所以他才会瞒着贝贝，偷偷去生命之树上掰了根小小的树枝下来，在混沌界种了下去，孕育出了精灵。 虽然精灵和天使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但只要一想到精灵是因为自己才会存在，每个精灵都会诞生在自己怀中，利维坦就想把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精灵们面前，让他们能幸福地生活。 利维坦活了三万多年，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简单却充实的每天都被幸福满满包围的日子，所以一听到贝贝说上帝要杀掉他的精灵们，利维坦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只觉得上帝要是想杀掉他的精灵，还不如把他一起杀掉算了！ 所以，即使上帝是他的造物主，利维坦这次也绝不会轻易妥协t^t！ 眼看着利维坦又哭出来几条小河，与之前的小河汇聚在一起都快把神座变成一座小型瀑布，神的脸色黑了黑，刚想动用神力把利维坦扔出去，就听到一直站在大殿中的贝利尔开口了。 “上帝，利维坦擅自‘创造’出精灵一族，确实是他不对。”贝利尔先帮利维坦承认了错误，紧接着却话锋一转，昂首直视那金发金眸高深莫测的神明，“但利维坦会犯下错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您当年在创造他之后，一直对他不管不顾，从未教过他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他自出生起就是这世间的异类，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想要能被谁长久地陪伴，这不是他的错。” 纯金的瞳仁微微眯起，上帝周身的气息沉冷得几乎令整个光明圣殿都冻结了，浩瀚的光明威压如海浪般席卷了整个光明圣殿，连利维坦都被惊得打了个嗝，一时间噤若寒蝉，连哭都忘记了。 直面上帝光明威压的贝利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点点冷汗，却还是神色冷淡地高昂着头颅，没有丝毫退缩。 上帝一直都不喜欢贝利尔。 不单是因为贝利尔来自异界，灵魂满是黑暗，更因为贝利尔在面对他时，总是这样无所畏惧—— 就像他们是平等的一样。 这本不该是一个合格造物的表现。 上帝拥有数之不尽的各种造物，那些造物无论有没有开启灵智，无论身份高低，在面对他这个造物主时，都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崇敬和臣服——这本就是刻在造物灵魂中的法则。 但贝利尔却是个异类。 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从始至终都从未真正惧怕过他。 这难免令上帝感到不舒服，同时却又对贝利尔的来处生出些许好奇—— 上帝还记得那个与自己相似的，名为“卡俄斯”的存在。 因为“卡俄斯”，上帝才知道茫茫宇宙中原来还有其他世界存在，也或许还有诸多与自己相似的存在。 这对身为这个世界唯一神的上帝而言，实在充满了想要探究的吸引力。 他当年之所以留下贝利尔，也正是因为此。 他想要通过贝利尔，更加了解那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 而通过贝利尔这些年的表现，上帝多少能够猜出，贝利尔在原本世界的身份或许并不简单，甚至极有可能正是一个与自己身份相似的存在——“卡俄斯”会把贝利尔送来这个世界，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贝利尔，上帝知晓了信仰之力的存在，也因为贝利尔，天堂这些年发生了诸多变化。 还有利维坦、贝利亚尔、以及地狱中的万魔…… 身为全知全能的神明，这世间的一切都瞒不过上帝的眼睛，包括贝利尔这些年的一举一动。 上帝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于拥有黑暗灵魂的贝利尔，他虽然因为灵魂属性相斥的原因一直不怎么喜欢，却又并不是真的像厌恶恶魔那样厌恶贝利尔。 甚至，在很多时候，他对贝利尔的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得近乎纵容。 当然，对于此，上帝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因为他是如此厌恶黑暗。 但这位一直被他隐隐纵容的权天使长，却似乎从他的放任中看出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这么胆大包天地在他眼皮底下让利维坦做出这样令神都感到头疼的举动。 神色淡漠地望着大殿中央的贝利尔，他昂首挺胸的模样，不知怎么，忽然令神忆起了数万年之前，对方顶着一副毛茸茸的身体，理直气壮地跑来圣殿中让他解除对利维坦的限制。 贝利尔是真的喜欢利维坦，也是真的在为利维坦着想。 仅有的两次顶撞，全部是为了利维坦。 脑海中还能忆起贝利尔三万年前顶着那毛茸茸的模样，细声细气地问他还记不记得被他抛弃在混沌界的利维坦，上帝淡漠的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倒也没再计较贝利尔的不敬，只微微垂下头来，再次嫌弃地推了推利维坦的脑袋，“下去，我不会对精灵做什么。” 凝滞的空气再次流通起来，被神刚才冰冷模样吓到的利维坦刚刚恢复呼吸，就听到神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哭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完全反应不过来神的意思，利维坦愣愣望着神明完美的容颜，眼底满是被冻傻了的茫然。 贝利尔见状，立刻甩鞭子捆住了利维坦的腰。 发现自己被贝贝的鞭子捆住了，十分信任贝利尔的利维坦完全没有挣扎，脑内忽然听到贝利尔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松手”。 十分听话的利维坦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立刻松开了上帝的大腿，咕噜噜被贝利尔从神座边扯了下来。 眼睁睁看着贝利尔轻轻松松把利维坦扯下去的上帝脸色又黑了黑，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在他和贝利尔之间，利维坦竟然更听贝利尔的话。 心底冷哼一声，原本快要淹了光明圣殿的快要汇聚成汪洋的泪水立刻尽数消失，上帝原本湿哒哒的衣摆也再次恢复了原本的缥缈圣洁。 上帝虽然放过了精灵族，但犯下挑战神之领域罪孽的利维坦却还是要受到惩罚，而带利维坦上天堂，间接为利维坦提供偷取生命之树树枝机会的贝利尔，自然也受到了牵连。 在这之后，上帝亲自划开空间，把利维坦和贝利尔丢进了天使监狱，并把惩罚贝利尔在天使监狱中私过万年的惩罚，公示给了整个天堂。 于是，在贝利尔和利维坦被关进天使监狱的时候，整个天堂都知道了权天使长贝利尔被上帝降罪，并押入天使监狱的消息。 这还是自创世以来，第一次有炽天使被关进天使监狱，整个天堂顿时一片哗然。 听到神的箴言，几大天使长都惊诧惶恐不已，纷纷撇下手头的事务，向天使监狱所在的火星天飞去。 唯有位于第六重天的路西菲尔，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神情凝重地起身飞往水晶天。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天 神并没有见路西菲尔。 水晶天的光明圣殿大门前， 路西菲尔跪了许久， 也没能得到神的召见。 不过为了不让路西菲尔这最完美的造物因贝利尔对自己心生罅隙，神还是把惩罚贝利尔的原因告知给了路西菲尔—— 之前神只向全天堂公示了贝利尔受罚入天使监狱的事， 并没有提及惩罚贝利尔的原因。 当得知贝利尔竟是被利维坦牵连，所以才被关入天使监狱， 路西菲尔的眉头不禁微微拧了起来。 路西菲尔与贝利尔相识几万年， 本以为自己对贝利尔已经足够了解，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秘密， 但对于贝利尔与利维坦相识的事， 路西菲尔竟还是第一次听说， 还是从神的口中得知。 混沌龙利维坦这些年虽然在地狱中声名赫赫，但路西菲尔对它却并没有多大恶感。 路西菲尔虽然对那些因贪婪而发起战争， 令混沌界和天堂不得安宁， 甚至必须面对死亡的恶魔深恶痛绝，但对于从未参与过战争的其他恶魔，他却也不会像对待入侵到混沌界的恶魔那样痛恨得下杀手。 不过对于贝利尔与利维坦相识的事，路西菲尔还是有些介意，从神的话中也不难看出， 贝利尔一定对利维坦十分信任， 不然也不可能会让利维坦有机会潜入到天使学院中带走生命之树的树枝—— 为了保护天使学院中的小天使们， 路西菲尔在天使学院正式运营前就已经在学院周围设立了强力保护结界， 无论是从外向内还是从内向外突破， 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一旦结界被触碰， 路西菲尔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 所以路西菲尔可以确定，利维坦一定不是强行闯入到天使学院中的，那么根据神的话来分析，利维坦只可能是被贝利尔带着从天使学院中来去。 也正因为此，神才会因为利维坦的事牵连到贝利尔一同被惩罚。 想到如今已经被神关入天使监狱的贝利尔，路西菲尔心中微沉，知道这件事在神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恭敬地对神道别后，路西菲尔也不在水晶天过多停留，径直向火星天飞去。 与路西菲尔不同，其他几位天使长在得知贝利尔出事后，都第一时间赶到了天使监狱。 身为炽天使，几位天使长都很清楚神的决定不容置疑，所以虽然十分担心贝利尔，但他们更清楚神之所以惩罚贝利尔，一定是贝利尔真的做错了什么。 但神之前在面向全天堂的公示中并没有提及惩罚贝利尔的理由，几位天使长便只好亲自来监狱探望贝利尔，想搞清楚贝利尔究竟是因为什么触怒了神，这样他们才能想办法帮贝利尔。 望着眼前灰蒙蒙的一望无际的荒漠，贝利尔微微蹙起眉头，不舒服地动了动蓦然沉重起来的肩膀，没想到上帝竟然会把他和利维坦扔到禁魔领域来。 想到利维坦，贝利尔的脸色倏地冷了下去，用脚尖踢了踢在他身旁滚得灰头土脸的黑发少年，刚想说什么，就发觉有炽天使的气息正向这里靠近。 想到上帝之前并没有在全天堂面前提及利维坦，贝利尔立刻让利维坦化作一条细长的小黑蛇，缠在自己的手腕上，这才举步向禁魔领域与天使监狱接壤的地方走去。 身为执掌天使监狱的天使长，萨麦尔自然是第一个到的，阿撒兹勒、别西卜、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也很快陆续到来，只除了路西菲尔。 眉头微动，贝利尔几乎瞬间就猜到路西菲尔是因为什么没出现在这里，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才抬起手臂，懒洋洋对几位正站在禁魔领域的结界外一脸担忧望着自己的同僚们挥了挥手，“嗨。” 那没有丝毫郁色的模样，就好像他不是身处在令整个天堂闻之色变的禁魔领域，而是仍端坐在他的蓝宝石湖宫殿中那样怡然自得。 万万没想到贝利尔会是这样的反应，天使长们脸上的担忧之色顿时都凝固了。 与贝利尔关系亲厚的加百列最先回过神来，忍不住对贝利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简直被贝利尔气笑了，“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都是白担心了！” 完美接收到加百列的白眼，贝利尔也不在意，脸上甚至还现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来，安抚地对加百列和其他同僚点了点头，“如你们所见，我确实没什么事。” 几位天使长见他的状态确实不错，身上没有受伤，脸上也没有因为上帝的惩罚而生出太多沉郁之色，这才纷纷松了一口气，询问贝利尔究竟是因为什么被神关到天使监狱。 想到上帝并没有在天堂提及利维坦，明显是不想把利维坦暴露在天使们面前，贝利尔微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淡声说道，“我之前不小心把生命之树的树枝掉在了混沌界，那树枝在混沌界落地生根，孕育出了精灵一族。” 天使长们：…… 这信息量有点大，他们需要反应一会儿。 沉默半晌后，似乎终于消化明白了贝利尔话中的意思，加百列顿时倒抽了一口气，其他几位天使长的神色也十分一言难尽，对贝利尔能闹出这样的事简直感到匪夷所思。 炽天使是神亲手所创的造物，在拥有此世顶尖力量的同时，对于一些涉及到神之领域的事，也多少有些模糊的概念。 所以他们很清楚，在这世上，除了上帝这唯一的神明，任何生灵都不被允许擅自创造新的生命。 贝利尔这次的做法实在了是犯了大忌讳，如此，几位天使长才明白神为什么会亲自把贝利尔关进天使监狱。 好在贝利尔并不是亲自动手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种族，而是因为生命之树因缘际会让精灵一族诞生，生命之树本质上还是神的造物，并没有真正触碰到神的底线，这才只是被神关进了天使监狱，而不是被施以更加严厉的惩罚。 不过…… 目光在贝利尔身后无比荒凉的灰色荒漠中打量半晌，再一想到当初建设这片流放之地时所感受到的沉重压力，几位天使长也都知道，在这里关押万年的惩罚其实已经很严重了。 最关键的是，神向全天堂公示了对贝利尔的惩罚，现在全天堂都知道贝利尔被关进了天使监狱，今后贝利尔在天使心中的威信会不会因此受损也是个大问题。 这么一想，几位天使长的脸色又有些不好起来。 相比于几位同僚，贝利尔倒是很看得开，因为他很清楚，天使监狱根本关不住他。 就算不在天使监狱，他平日里大多数时间也大多是在休息，在地狱还有一个猫形分身。天使学院建成后，为了教导那些小天使，他的私人时间更是大打折扣，这次被关进天使监狱，倒是不用再三天两头往天使学院跑了，对他来说反而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贝利尔估计加百列会冲进来打他，所以只面色坦然地接受了几位同僚的好意叮嘱，时不时应几声，偶尔还反过来安慰加百列和阿撒兹勒他们，直到路西菲尔到来。 发觉路西菲尔姗姗来迟，几位天使长都隐约猜到路西菲尔之前是去做了什么。 不过看路西菲尔比贝利尔还要沉凝的神色，几位天使长便清楚，神应该并没有因为路西菲尔的求见而宽恕贝利尔。 想到路西菲尔一向与贝利尔最亲近，这次贝利尔出了这种事，路西菲尔心里也应该十分不好受，几位天使长很快把这里让给了路西菲尔，转而一同去了萨麦尔在天使监狱的办公地点。 几位天使长刚走，路西菲尔就直接穿过了天使监狱与禁魔领域之间的那层结界，让已经走出老远的察觉到结界波动的萨麦尔和结界内的贝利尔都是一愣。 肩膀上蓦然一重，路西菲尔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禁魔领域的压力一样，张开双臂一把把贝利尔抱进了怀里，下巴在贝利尔头顶磨蹭了许久，才叹息着出声，“你真是……差点吓死我。” 没想到路西菲尔在见到自己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贝利尔在短暂的失神后，失笑地回抱住路西菲尔的腰，放松地轻哼了两声。 正琢磨要不要把刚才对几位同僚的说辞再跟路西菲尔说一遍，贝利尔就听路西菲尔又道，“利维坦在哪？” 贝利尔：…… 虽然猜到路西菲尔应该是去找了上帝，但上帝竟然会把利维坦和他相识的事告知给路西菲尔，倒是令贝利尔感到十分意外。 不过他本也不想欺瞒路西菲尔，刚才也在犹豫要不要把真相告诉路西菲尔，因此在短暂的思考后，贝利尔很快推了推路西菲尔的胸膛。 察觉到贝利尔的推拒，路西菲尔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还以为贝利尔是因为他的问题生气了，顺着贝利尔的力道松开双臂，正想跟贝利尔解释他并不是想要责备贝利尔，眼前就忽然出现一截纤瘦白皙的手腕。 在那雪白的手腕上，一条黑漆漆的不足一指宽的小蛇，正睁着金豆豆一样的小眼睛，晃着尾巴尖对他打招呼，“路西菲尔～你好呀～。” 路西菲尔：……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天 身为上帝的第一个造物， 混沌龙利维坦有着足有混沌界大海三分之一大的庞大躯体以及堪比炽天使的强大力量。 从前地狱万魔主动挑起战争时， 路西菲尔还曾担忧过是否会在战场上遇到混沌龙利维坦， 并且一直对利维坦的力量十分忌惮。 好在这些年利维坦从始至终都从未真正站在天堂的对立面过， 因此路西菲尔对它倒并没有多大恶感。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与利维坦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情景相遇。 利维坦还是那样幼小温顺的模样。 目光定定落在那纤细的不足一指粗的小黑蛇上半晌， 直到那小东西被一根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重新按进衣摆下， 路西菲尔才堪堪回过神来，颇有些艰难地问贝利尔，“那就是……利维坦？” 似乎被路西菲尔难得怔忪的模样取悦了， 贝利尔含笑应了一声。 被贝利尔的笑声唤回心神， 路西菲尔的眉头却渐渐蹙了起来，问贝利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帝虽然把惩罚贝利尔的真正理由告知给了路西菲尔， 却并不会对路西菲尔说明其中的细节，所以路西菲尔只知道贝利尔是因为被利维坦牵连才受罚，但对于利维坦究竟是怎么混入天堂， 又是怎么盗取生命之树的树枝， 之后又是怎么在混沌界弄出精灵族这些一无所知。 即使从上帝口中得知贝利尔与利维坦相识，并且揣测出贝利尔与利维坦或许关系很不错， 路西菲尔也从未怀疑过贝利尔什么。 他一直相信贝利尔， 所以想听贝利尔亲口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 贝利尔并不清楚上帝究竟告诉了路西菲尔多少， 他瞒着路西菲尔的事太多， 如果上帝把他所有的底牌都告知给了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见到他的第一反应绝对不可能是只问及利维坦。 所以在心底稍一琢磨，贝利尔就知道，上帝应该并没有对路西菲尔说这次事情以外的事。 不过…… 望着身后灰蒙蒙的荒漠，贝利尔微微歪头看路西菲尔，“我们就这么站着说？” 从在天使学院上课被召到水晶天，再到被上帝丢到禁魔领域，这大半天的时间里，贝利尔一直不曾坐下休息过。 虽说这么短的时间，身为炽天使的贝利尔根本不会真的感到劳累，但对于好逸恶劳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很少坐着的贝利尔而言，还是希望路西菲尔能等他把这里稍微布置一下之后，再坐着交流。 路西菲尔闻言，却似乎误会了贝利尔的意思，直接顺着贝利尔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那荒凉至极的灰色世界后，路西菲尔又想起正时刻压在他和贝利尔肩膀上的沉重，立刻拉着贝利尔向禁魔领域与天使监狱建筑主体之间的结界走去。 发觉路西菲尔要做什么，贝利尔无奈地晃了晃路西菲尔紧紧握着他的掌心，“上帝让我在这里思过，你这样他会不高兴。” 路西菲尔听后，只微微顿了下脚步，就继续拉着他前行，直到与贝利尔一同穿过结界，彻底离开了禁魔领域，才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对贝利尔道，“神只说罚你在监狱中思过，并没有指定必须在禁魔领域。” 被路西菲尔那强词夺理的模样逗笑了，贝利尔眉眼弯弯地望着路西菲尔，知道路西菲尔只是希望他能好过点。 抬头看了眼水晶天的方向，贝利尔眸光闪动，半晌才叹息般对路西菲尔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如果因此令神对你不满，并不是什么好事。” 路西菲尔闻言，沉默地看了贝利尔一会儿，直到贝利尔被他看得心中莫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才见路西菲尔苦笑一声，“即使神会因此降下惩罚，我也不想让你感到难过。” 这个难过，不单指禁魔领域那沉重的威压对贝利尔身体带去的负担，还有贝利尔心中的难过。 路西菲尔一直记得贝利尔名字的含义，也一直清楚神并不是很喜欢贝利尔，这点从神当年令他不要再因为贝利尔的事去找他，路西菲尔就已经看得分明。 路西菲尔并不明白神为什么会对贝利尔如此不喜，但如果神真的是因贝利尔“不完美”而对贝利尔冷待，路西菲尔只会因此更加怜惜贝利尔。 在他们最初诞生的那段日子里，他也确实是因为怜惜和愧疚而对贝利尔异常关注照顾。 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久到贝利尔早已摆脱了刚被创造出来时的幼年体态，随着时间的沉淀，蜕变得愈发完美起来，绝世的风采甚至令整个天堂的天使都为之侧目，力量也早已深不可测。 在路西菲尔看来，这样的贝利尔早已完美至极，所以他是真的不明白，神为什么会不喜欢贝利尔。 同为上帝亲手所创的造物，路西菲尔很清楚炽天使对神天生就有着根植于灵魂的崇敬和臣服，以及深深的孺慕。 神或许永远不会知晓，他的哪怕只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满，都会令炽天使们感到万分难过。 从前神的种种作为虽然让路西菲尔隐约察觉到他对贝利尔有些不喜，但无论是“贝利尔”这个名字的含义，还是神不让路西菲尔再因贝利尔的事去找他，这些都只是在私底下进行，是只有几位炽天使甚至只有路西菲尔本人才知道的事，连贝利尔自己都不曾知晓。 但神这次却把惩罚贝利尔的命令亲口公示给了整个天堂，若说神不是故意这么做的，路西菲尔根本就不信。 贝利尔虽然几乎从未提过自己对神的态度，路西菲尔却知道，在贝利尔心中，神一定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贝利尔这些年甚至从未主动对路西菲尔提过神一个字。 如果不是神对贝利尔太过重要，贝利尔一定不会对神的一切都如此讳莫如深。 但也正因为此，才说明贝利尔是真的很在乎神。 那么神这次公示整个天堂的做法，一定也会令贝利尔十分受伤。 身为造物，路西菲尔虽然不会指责神什么，但在见到贝利尔的那一刻，他心底的难过和怜惜却几乎漫成了海洋。 路西菲尔不知道贝利尔是怎么强压着心里的难过，在他和其他几位同僚面前表现得这样云淡风轻，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样，但路西菲尔的心很疼，很疼。 疼得甚至想把一直笑着的贝利尔揉进怀里，让他别那样强撑着，把所有的难过都告诉自己，却又希望贝利尔是真的对此毫不在意，起码这样，贝利尔能不那么难过。 蓝宝石般美丽的眼底氲起淡淡的水意，路西菲尔的指尖微微颤了颤，挥手从空间中放出一张宽敞的软塌，这才搂着贝利尔一同倚了进去，边摩挲着贝利尔的头顶，边沉沉叹了口气，“如果今天被关到禁魔领域的是我，你难道也会只在外面看着，对此无动于衷？” 在路西菲尔胸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贝利尔脑补了一下那样的场景，顿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想，如果上帝真的敢把路西菲尔关进禁魔领域，那他干脆直接带着利维坦把整个天使监狱拆了，直接把路西菲尔一起打包带去地狱好了。 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是何等骄傲的存在，如果上帝真的对路西菲尔做出这种事，那这破天堂他们不待也罢。 听到贝利尔的轻笑，路西菲尔知道他这是想通了，并不打算再回到禁魔领域中去，一直紧拧的眉头这才微微舒展了几分，捏了捏贝利尔的脸颊，“说说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贝利尔的秘密太多，有很多都不能对路西菲尔吐露，但他并不想欺骗路西菲尔，在心底斟酌了一会儿，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给路西菲尔。 “我与利维坦相识已久，在它还没去地狱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它了，这么多年来关系都还不错。” “前一阵子它在地狱遇到了一些事，心情不好，偷偷来天堂找我，我就把它留了下来。” “至于后来它偷偷带走生命之树的树枝，还有在混沌界弄出精灵族的事，我也是今天被上帝召见时才知晓。” 贝利尔的话并不多，路西菲尔太过敏锐，他担心多说多错，因此只把能让路西菲尔知道的真相简略概括了出来。 路西菲尔听后，半晌都没有说话，只时松时紧地捏着贝利尔柔软的指尖。 知道这庞大的信息量估计会让路西菲尔消化一会儿，贝利尔也不在意，路西菲尔捏他的指尖，他也在袖子底下捏利维坦的尾巴尖。 利维坦忽然闹出这样的事，贝利尔也不是一点都不生气，但无论是在上帝还是几位同僚抑或是路西菲尔面前，他都不能直接询问利维坦，这才一直有意无意地在人前降低利维坦的存在感。 似乎发觉到了贝利尔心中的不豫，被贝利尔捏住尾巴尖的利维坦讨好地蹭了蹭贝利尔的手指，乖巧地缩在贝利尔的手腕上，一声不吭地任由贝利尔捏扁揉圆。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贝利尔被身下的温度熨帖得险些睡着时，身下的胸膛忽然微微震动起来，路西菲尔低沉的声音也很快传入他耳中，“你曾经会做那样的预知梦，是不是因为利维坦提前把地狱的消息告知给了你？” 完全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思维发散到这种程度，连几万年前的预知梦都提溜了出来，贝利尔眼底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模糊地应道，“算是吧。” 利维坦之前除了打招呼外，并没有与路西菲尔有其他交流，因此路西菲尔并不清楚利维坦的性格，自然更不可能知晓利维坦根本没有那样纤细敏感会给人通风报信的神经，这才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但这误会正是贝利尔刻意误导的结果。 如果可以，贝利尔并不希望路西菲尔注意到贝利亚尔身上，虽然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很早以前就知道利维坦和贝利亚尔关系很近，但贝利尔目前还不能把贝利亚尔和自己的关系暴露在他们面前。 虽然就算暴露了，几位天使长应该也不会伤害贝利亚尔，但贝利尔根本完全没办法解释他是怎么把贝利亚尔“生”下来的。 所以，贝利尔干脆把从地狱那边得到所有消息的锅都扣在了利维坦的脑袋上。 反正利维坦这次闯祸也牵连到了他，对于坑利维坦一把什么的，贝利尔根本毫无压力。 路西菲尔所想的却远不止这些。 得到贝利尔肯定的回答后，路西菲尔眼底沉思的意为更浓，久远之前没注意到的很多事情如同一颗颗散落的珍珠，很快被他连成一串。 “当年你突然去天堂之门查询守卫天使的执勤记录，后来去混沌界带回艾菲儿，还有在会议上提出的很多与地狱有关的建议……都与利维坦有关。” 路西菲尔说得笃定，而并非疑问的语气。 多少能猜到路西菲尔是脑补了什么，贝利尔垂着眼眸，掩去眼底淡淡的笑意，并没有应声。 路西菲尔却以为贝利尔默认了他的说法，很快又皱起眉头，捧着贝利尔的脸颊，蹙眉看着贝利尔的眼睛，“利维坦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以为路西菲尔是在因为他的隐瞒不高兴，贝利尔正琢磨该怎么应付这个问题，一抬头，就看到路西菲尔眼底一闪而逝的受伤。 微微怔了下，贝利尔这才恍然，原来路西菲尔并不是在因为他的隐瞒而生气，而是……有些难过。 路西菲尔在因为他的隐瞒而难过。 心思电转，贝利尔很快便反应过来，路西菲尔大概是以为，自己不信任他。 因为不信任，才会把利维坦的事隐瞒这么久。 但其实，在此之前，贝利尔从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向任何人解释任何事。 他并非不信任路西菲尔，但他确实有很多事没有告诉路西菲尔。 而若纠其根本原因，一来是因为他怕麻烦，毕竟他隐瞒的事太多，二来则是因为…… “路西菲尔，你是天国副君。”他认真回望路西菲尔，语气平淡地道。 路西菲尔闻言，眼底顿时现出一丝波澜，以为贝利尔是担心身为天国副君的他会对利维坦生出忌惮或者伤害利维坦，所以才一直瞒着他。 理智上虽然能理解贝利尔的做法，路西菲尔心头却酸得厉害，只觉得心头最柔软的部分有点疼，波澜涌动的蓝眼睛也渐渐垂了下去。 贝利尔接下来的话去令路西菲尔怔住了。 贝利尔说，“路西，我不想让你感到为难。” 路西菲尔闻言，猛地抬眸看向贝利尔。 贝利尔笑着摸了摸他俊美逼人的脸颊，声音难得有了一丝柔软，“我与利维坦虽然是朋友，但我却并不能保证利维坦真的不会有与天堂兵戎相见的一天。而如果你早知道我与利维坦相识，甚至你也与利维坦成为朋友，那么一旦哪天真的在战场上与利维坦相遇，你一定会感到为难。” 见路西菲尔似乎想要否定，贝利尔立刻伸出手指抵在他的唇上，眸光前所未有的认真，“路西，你是天国副君，是亿万天使的表率，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地狱扯上一丝联系。” 贝利尔可以任性妄为，因为他的根不在天堂，甚至不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虽然这几万年的天堂生活已经让贝利尔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但假如有一天他真的要离开天堂，贝利尔一定不会对这里有任何留恋。 哦……不对，他大概会想念路西菲尔。 毕竟这么多年下来，他是真的把路西菲尔当成生命中唯一的挚友。 加百列和阿撒兹勒他大概偶尔也会想一下。 路西菲尔与他却完全不同。 路西菲尔是此世创世神最光辉的造物，他生来就站在亿万天使之上，是当之无愧的天使之王。 天堂是路西菲尔的根，这件事贝利尔从很久以前就看得分明。 上帝是路西菲尔的信仰，这亿万天使都是路西菲尔的责任，保护天堂是路西菲尔生命永恒的主题。 路西菲尔是与贝利尔完全不同的真正光辉的生命。 贝利尔虽然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些，却从很久以前就下意识地不想让路西菲尔真正接触到与此世黑暗有关的任何东西。 他想保护路西菲尔，让路西菲尔能永远这样光芒万丈，没有任何污点地活下去。 所以他才一直不把利维坦和贝利亚尔的事告知给路西菲尔。 贝利尔太了解路西菲尔，知道路西菲尔有多喜欢多在乎自己，也知道路西菲尔的心有多软多善良。 如果路西菲尔知道利维坦是他的朋友，贝利亚尔是他的孩子，就算一开始会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也一定会在想通后接纳并且与他一同保护利维坦和贝利亚尔。 但利维坦和贝利亚尔早就打上了地狱的标签，路西菲尔一旦对他们表现出任何亲近和特别，都一定会令地狱和天堂都注意到这件事，并且为之侧目。 与地狱大恶魔以及混沌龙利维坦有来往这件事，届时定会令路西菲尔在天堂受到不小的非议—— 天堂可不是所有天使都像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那样开明，不会迁怒那些老实在地狱待着的没有参战的恶魔。 因为曾经的战争和恶魔这几万年中时不时的骚扰，天堂的很多天使对恶魔都深恶痛绝，单是“恶魔”这个词都能令天使们闻之色变。 贝利尔不可能用路西菲尔的清誉去赌天使们会理解他和地狱有往来这件事，所以就算路西菲尔会因为这件事感到难过，贝利尔也绝不会让路西菲尔和利维坦有任何往来。 让路西菲尔见利维坦一面已经是极限了。 想到这，贝利尔还不忘叮嘱路西菲尔，“之前加百列他们问我的时候，我并没有提及利维坦，只说是我自己把生命之树的树枝不小心丢在了混沌界，这才有了之后的事。利维坦的事你自己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再对任何天使提起。” 通透如路西菲尔，自然想明白了贝利尔话中的意思。 他紧紧把贝利尔抱在怀里，心中早已酸软一片，并不是之前因误会贝利尔不信任他而生出的难受，而是被贝利尔的用心良苦感动得一塌糊涂。 如果可以，路西菲尔也想说贝利尔多虑了，他也可以像贝利尔一样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语，不在乎天使们会不会因为他和利维坦相识而对他生出微词。 但他站得太高了，也被太多天使所仰望，发生在他身上的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可能会令诸多天使揣摩或者效仿许久。 他这个天国副君，从来都不单单只是为自己而活，他的责任也不许他有任何任性的举动。 所以，他是真的明白，贝利尔的隐瞒是在保护他。 路西菲尔曾一直以为，在自己和贝利尔的相处中，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自己在施与，在照顾贝利尔的生活，贝利尔只是在被动地接受，但即使如此，路西菲尔也一直感到十分满足，对贝利尔从未有过任何抱怨和微词。 但就在刚刚，路西菲尔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原来贝利尔从久远之前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守护、保护他。 这无法不令路西菲尔动容。 他想，有贝利尔这番话就够了。 既然贝利尔想保护他，让他能够永远挺直脊梁站在亿万天使面前，他自然不会让贝利尔感到失望。 轻吻贝利尔的额头，路西菲尔心中无法言述的快要满溢出来的感动，最后只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我会想办法让你早日离开这里。” 感受到路西菲尔的珍视，贝利尔眯着眼睛笑了笑，“你不要再去找上帝，反正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在哪里歇着都一样。” 这么说完，贝利尔还不忘提醒路西菲尔，“不过天使学院的高阶魔法课你倒是需要再找一位老师了。” 见贝利尔神色轻松，脸上根本没有一丝勉强和不豫，路西菲尔眼底也这才现出一丝隐隐的笑意，“高阶魔法课我可以替你上。”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似是想起了什么，眼底的笑意更加分明了几分，“毕竟全天堂在魔法造诣方面能与你相当的，也就只有我了。” 哦豁，这口气倒是不小。 斜眼看了眼自吹自擂的路西菲尔一眼，在看到路西菲尔骄傲地微微扬起下巴后，贝利尔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是是是，你最厉害了。”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天 路西菲尔既然把贝利尔带出了禁魔领域，就没打算再让贝利尔回去。 禁魔领域虽然并不能完全禁锢住炽天使的魔力， 但无论是滞涩的魔力还是时刻覆在身上的沉重压力， 都会令炽天使感到十分不舒服， 这点路西菲尔早在当年建设天使监狱时就早有体会。 即使贝利尔表现得毫不介意， 好像完全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但以炽天使之身被神关进天使监狱，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贝利尔心中一定十分难受，路西菲尔舍不得让贝利尔的身体再受到折磨。 因为此，路西菲尔特意在天使监狱前半部分的主体建筑物中改造了一间牢房， 不但为那间牢房施加了空间扩展魔法，把其扩大到了贝利尔寝宫的大小，还在其中添加了许多奢华至极的生活日用品， 连软绵绵的大床和一应床上用品都准备得极为齐全， 看得贝利尔十分好奇路西菲尔的储物空间中到底都放了些什么。 在此之后， 路西菲尔又安抚了贝利尔一会儿， 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此地， 去往萨麦尔的办公地点—— 路西菲尔知道，之前暂时离开的几位同僚一定都还等在那里。 正如路西菲尔所料，加百列等几位天使长在暂别贝利尔，把时间留给他和路西菲尔后， 并没有立刻离开火星天。 贝利尔虽然把他这次受罚的缘由告知给了几位天使长， 但只要稍微细想一下， 都能发现这件事中蹊跷的地方很多。 贝利尔之前说， 他是因为不小心把生命之树的树枝掉在了混沌界，阴差阳错诞生出了精灵族，这才招来神的惩罚。 但贝利尔为什么会去拿生命之树的树枝，又为什么会带那树枝去混沌界，精灵一族又是什么时候诞生的，诞生了多久，贝利尔到底知不知道那树枝长成了大树催生出了精灵，这些问题深究起来都很有问题。 但贝利尔既然那么说，自然是不希望他们再继续问下去，几位天使长也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一同在萨麦尔这里等路西菲尔出来。 全天堂都知道路西菲尔与贝利尔最为亲密，当年贝利尔在战争中被恶魔所伤，路西菲尔直接血洗了恶魔军团的高层，这才令那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戛然而止，这次贝利尔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路西菲尔会做出什么事来。 总不会直接把贝利尔直接带走吧……心底干笑了一声，加百列忍不住如此想到。 其他几位天使长虽然没说什么，但从他们同样写满担忧的面色上，不难看出他们对路西菲尔显然也没什么信心。 好在路西菲尔并没有让他们的担忧成真，在与贝利尔待了许久之后，终于独自出现在了萨麦尔于天使监狱的政务厅中。 天使监狱里的所有结界都是有萨麦尔亲手所设，一旦触动萨麦尔都会立刻感知到，所以萨麦尔很清楚，路西菲尔已经把贝利尔带出了禁魔领域，还亲自为贝利尔挑选了一间监牢。 想到从路西菲尔触动牢房结界到现在的时间差，萨麦尔多少能猜到路西菲尔在那牢房中做了什么。 在与姗姗来迟的路西菲尔对视一眼后，萨麦尔并没有在一众同僚前多说什么，只微微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 如果他没有猜错，路西菲尔一会儿应该会单独留下来与他聊聊。 几位天使长原本还以为路西菲尔出来后，会告知他们一些具体的消息，没想到路西菲尔只说了他在贝利尔出事后去见了神，神却没有召见他的事，可见贝利尔在受罚这件事上已经几乎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 因为此，几位天使长离去时神色都不怎么好。 路西菲尔果然单独留了下来，并把他把贝利尔带出了禁魔领域，并且单独为贝利尔弄出了一间牢房的事告知给了萨麦尔。 在此之后，路西菲尔还拜托萨麦尔平日里多照顾一下贝利尔，一旦贝利尔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需要，希望萨麦尔立刻通知他。 难得见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路西菲尔如此絮叨的模样，萨麦尔本想说即使路西菲尔不特意叮嘱这些，身为贝利尔朋友的他自然也会一一照顾到，不过看路西菲尔的架势，要是不让他说完，他没准明天都不会走。 萨麦尔这才不得不被迫又听路西菲尔叮嘱了小半天。 等路西菲尔终于离开火星天的时候，萨麦尔只觉得路西菲尔今天对他说的话比过去一千年都多。 不过如果可以，萨麦尔不并不希望再遇到这样话痨的路西菲尔(￢_￢)。 几位天使长那边发生了什么，贝利尔并不清楚。 在路西菲尔离开不久后，确定路西菲尔和其他天使长不会再去而复返后，贝利尔很快在这奢华得完全不似牢房的房间中又张开了一层混淆屏蔽结界，神色冷淡地把缠在他手腕上装死的利维坦扔到了面前的长毛地毯上。 黑乎乎的小蛇在雪白的地毯中咕噜噜滚了几圈，“噗通”一声化作一条半人高的黑蛇，黄橙橙的大眼睛已经变成了旋转的蚊香。 用尾巴捂住犯晕的脑壳，在终于从眩晕中缓过神来后，利维坦小心翼翼地从尾巴尖后露出一只眼睛，怯生生地叫了声“贝贝”。 贝利尔用脚尖踢了踢它快拧成麻花的身体，脸色臭臭地道，“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背着我偷偷弄走生命之树的树枝，还在混沌界弄出精灵族。” 这么说完，贝利尔居高临下地望着利维坦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次要不是上帝直接找上门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也不告诉我？” “不不不，贝贝，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我就是太开心了，一下忘了时间……等我想去天堂告诉你的时候，就被吾神带去那个亮亮的地方了qaq！” 利维坦和天使一样，同为长寿的种族，对时间没什么概念这件事贝利尔很清楚。 与利维坦相识几万年，贝利尔自然能分辨得出利维坦并没有撒谎，也不是在找借口，所以在确定利维坦并没有真的想一直瞒着自己精灵族的存在后，贝利尔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相比于精灵族的存在，贝利尔更在意的是，究竟是谁引诱了利维坦，让利维坦瞒着他做出这种事。 贝利尔这不是在为利维坦开脱，也不是无脑护利维坦，而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在利维坦去往混沌界之前，已经在天堂待了千年。在这千年中，利维坦曾无数次随贝利尔出入天使学院，贝利尔也曾特意叮嘱过利维坦，不要太过靠近生命之树，因为那对天堂和所有天使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利维坦在天堂的时间也一直都很安分。 贝利尔很了解利维坦，利维坦虽然脑子一根筋，有时甚至还有点蠢蠢的，但它一直很听贝利尔的话。 而且，以利维坦的脑子，根本不可能想出把树枝培育成一棵新的生命之树，那上面还能结出新生命这种事。 当然，利维坦这么做也可能完全是因为阴差阳错，可能它真的只是抱着异想天开的想法把那树枝种在了混沌界，一开始并没有想过那树枝会长成大树，甚至在后来诞生出精灵族。 这一切当然可能只是个巧合。 但上帝在这件事中的态度，却令贝利尔发觉，这件事远不像利维坦所说的那样简单。 上帝究竟是不是全知全能，贝利尔并不能完全确定，但从他当年以猫形分身的形态从地狱最底层被上帝拎到光明圣殿这件事，就足以让贝利尔确定，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事能瞒过上帝的眼睛。 当然，如此也不是说上帝连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特意去关注，从这几次与上帝的接触中，贝利尔多少能看得出这希伯来世界的创世神性子冷漠寡淡，几乎没有任何感情波动，所以贝利尔估计，上帝平日里应该并不会刻意关注太多事物。 但无论是生命之树的树枝被利维坦带走，还是利维坦在混沌界弄出一棵新的生命之树，抑或后来精灵族的诞生，要说上帝从头到尾完全没有一丝察觉，贝利尔根本就不信。 还有，从上帝在事发后特意把他和利维坦共同召集在光明圣殿，没有一句话抹杀精灵族这件事上，贝利尔也多少看得出上帝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动精灵族的打算。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点，贝利尔才会在那时让利维坦去抱上帝的大腿哭。 而上帝在险些被利维坦淹了神座的情况下，竟然都没有真的生利维坦的气，也没有加重对利维坦的惩罚，更没有迁怒于精灵族，这不禁让贝利尔更加确定，这件事中一定存有不小的猫腻。 而上帝，或许从头到尾都知情。 贝利尔可不会真以为上帝放过精灵族是因为怜悯利维坦或者对当年抛弃利维坦的事心存愧疚，当然，从当年他因利维坦的事当面指责上帝不负责任，上帝还没生气这件事上，贝利尔多少能看出上帝对利维坦是真的存有一丝愧疚。 但距离利维坦诞生早已过了几万年，利维坦这些年还几乎一直待在上帝十分不喜欢的地狱，上帝如今究竟还对利维坦存着几分感情，谁都不知道。 但也正因为此，上帝在利维坦擅自弄出精灵族这件事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举动，才令贝利尔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 惩罚他和利维坦在天使监狱中思过万年什么的，在贝利尔看来，根本与没有惩罚一样。 身为这具炽天使躯体和利维坦的造物主，上帝怎么可能不知道禁魔领域对贝利尔和利维坦根本造不成任何伤害？ 在贝利尔看来，如果上帝真的因为精灵族的事感到威严被侵犯，那么他完全可以在利维坦眼前直接消灭所有精灵和混沌界的生命之树，可以收回利维坦身上的所有力量，甚至可以直接抹杀利维坦。 像现在这样只是把他们关进天使监狱，甚至都没阻止路西菲尔把他们从禁魔领域中带出来，与其说是在惩罚他们，还不如说只是在做做样子。 如此，贝利尔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这件事中的种种诡异之处。 因为此，贝利尔才没有真的生利维坦的气。 因为他很清楚，利维坦在这件事中，或许也只是被谁当枪使了。 至于居于幕后的究竟是不是上帝，贝利尔并不能十分确定，因为在他看来，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上帝搞出来的，那上帝这完全是在脱裤子放屁。 身为这世上的造物主，如果上帝真想再创造出一个新的种族，根本完全没必要借着利维坦的手。 但如果不是上帝，这世上又有谁能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甚至蒙蔽了上帝的眼睛和感知…… 脑子里倏然浮现出“法则”二字，贝利尔早已愈合的后背仿佛又能感受到当初持续了近千年的疼痛，心中却莫名觉得这次没准真是法则的锅。 在这之后，贝利尔又细细询问了利维坦一番，在发觉利维坦根本从头到尾都没察觉到任何违和的地方，很多想法都像是十分自然地出现在自己脑海中后，贝利尔不禁在心底“呵呵”一声，果断把法则头上的锅扣得更瓷实了。 水晶天中，看到贝利尔脸上冷笑的上帝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望着光明圣殿外无尽的虚空，声音淡漠地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心中很快凭空出现一股委屈且急切的波动，明白法则意思的上帝渐渐蹙起眉头，心中现出一丝不豫，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上帝知道法则在担忧什么，但距离那件事的临界点还有许久，即使法则借着利维坦之手弄出了精灵族，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纯金的瞳仁看向远方，上帝的目光穿越时间，很快看到几种截然不同的未来—— 在贝利尔到来后，这个世界的未来改变了，变得充满了未知和变数。 就连上帝，也再不能看到一个准确的未来。 眼底现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上帝竟有些隐隐的期待，也不知道这亿万的生灵，会为这世界带来一个怎样的未来。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天 利维坦并不是能长久在一个地方呆得住的性格。 或许是因为在最初诞生的那些年，它独自在空寂的海底沉睡了太久， 在遇到贝利尔之后的日子里， 无论是在混沌界、地狱抑或天堂， 利维坦都时常会自己跑去出玩，一直乐此不疲。 因为此，当它想从贝利尔的超豪华牢房中出去溜达溜达，被贝利尔拦住后，才会十分不解。 “贝贝～我想出去玩。”它晃着细长的身子， 黄橙橙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贝利尔。 贝利尔淡淡看了它一眼， “不行，上帝之前不是说过，罚我们在这监狱中思过万年，短时间内你是别想出去了。” 利维坦闻言， 顿时瞪圆了眼睛，不解地问贝利尔， “神为什么罚我们呀？” 想到之前在那个亮亮的地方时， 贝贝和神之间的对话， 利维坦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因为……我偷走了树枝， 还有……精灵吗？” 意外地看了利维坦一眼， 没想到利维坦能明白这件事，贝利尔点了点头， “我早跟你说过， 生命之树对天堂很重要， 就算是一根树枝，其中所蕴含的力量也极为强大，不然也不可能只凭着一根树枝就在混沌界落地生根，还孕育出精灵一族。” 这么说完，为了让利维坦长长记性，贝利尔还不忘吓唬它，“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上帝创造的，任何生灵都不能擅自造物，而你却背着上帝偷偷弄出精灵族，上帝很生气。我之前说上帝想消灭精灵族，可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贝利尔已经从上帝之前的反应中看出上帝并没有抹杀精灵族的打算，但那或许是因为上帝看出了这件事的猫腻，又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在上帝的默许下进行的，利维坦这才没有被严惩。 但如果利维坦今后再做事不经过大脑，或者没有提前跟他打招呼，擅自做出类似的事，一旦真的触怒上帝，就算是贝利尔也没把握能真的保下它。 所以贝利尔这也不算危言耸听。 听到贝利尔的话，利维坦沮丧地低下细长的脑袋，“我……我错了。” 这么说完有一会儿，利维坦才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又懵懂地扬起脑袋，疑惑地望着贝利尔，“贝贝，那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贝贝刚才说的好像是他们俩都被神惩罚了，可是，“贝贝你也没做什么呀？” 它心虚地晃了晃尾巴尖，隐约猜到贝贝可能是被自己牵连了。 见利维坦不安地晃荡着尾巴，贝利尔神色冷漠地“呵呵”一声，“你是我带上天堂的，又是我带进天使学院的，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你能那么容易带走生命之树的树枝？上帝就是因为这，才把我也关进了天使监狱。” 利维坦的思维一根筋，理解不了太复杂的东西，贝利尔这才不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它听。 听完贝利尔的话后，利维坦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原来贝贝是因为自己闯祸了才被神关到这里，一时间简直内疚得不行，抽抽搭搭就哭了起来，“贝，贝贝……对不起q口q！都是因为我不听话，才会连累你也被关进来……” 利维坦根本没想到这件事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不但令神差点抹杀精灵族，还连累得贝贝也被关了起来。 贝贝一直对它那么好，它还总给贝贝闯祸…… 越想越觉得愧疚和难过，呜呜咽咽半晌后，利维坦终于“哇”地一声哭了粗来，边哭边用尾巴尖去勾贝利尔的衣角，特别怕贝利尔生气以后再也不理它。 眼看着一条哗啦啦的小河在脚底流淌，贝利尔无语地施了个清洁魔法，赶紧把利维坦的眼泪清理掉，不然估计用不了多久，这整座天使监狱都得被利维坦的眼泪冲走。 从储物空间中顺手掏出个魔兽蛋塞到利维坦哭得大张的嘴巴中，贝利尔好笑地踢了踢利维坦的尾巴尖，“不许哭，你再这么哭下去，我的床都要被淹了。” “唔唔唔唔……”口中含着那枚圆滚滚的蛋，虽然心里还是很难过，但是为了贝贝的床，利维坦还是赶紧止住了泪水，只时不时抽搭几声，也不敢吞掉口中的蛋，只泪眼汪汪地继续用尾巴尖勾贝利尔的小腿。 贝利尔见状，伸出手指在它口中那枚蛋上按了按，直到把那蛋完全按进利维坦的喉咙，顺着食道滑下去，才居高临下地问利维坦，“知道错了吗？” “叽道了q口q……”被那突然滚进喉咙的蛋噎了下，利维坦连忙说道。 “嗯，”见利维坦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贝利尔想了想，这才郑重对它道，“以后你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可以先问问我或者贝利亚尔，很多事你自己考虑不到后果，如果再闹出像这次这样的事，上帝一定不会轻饶你。” 利维坦乖乖点头，把贝利尔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想到利维坦这次之所以闯下这种祸的原因，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能力帮利维坦解决问题，贝利尔还现身说法了一下，“利维坦，混沌界那生命之树上诞生的精灵严格说起来其实跟你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完全可以自己生啊。” 当听到贝贝说精灵族和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时，利维坦还沮丧了一下，但当听到贝利尔所说的后半句话时，利维坦的眼睛顿时亮了亮，一脸惊喜地问贝利尔，“我可以自己生吗？！” 这么说完，利维坦又想起当初被它投进深渊之湖的那几枚鳞片，还有贝希摩斯，亮晶晶的眼睛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我试过了，深渊之湖生不出来。” 贝利尔：…… 头疼地捂住额角，贝利尔一脸好笑地看着利维坦，“谁告诉你，生孩子得通过深渊之湖的？” “之前贝利亚尔不就是……”利维坦懵懂地回道。 “停——”一头黑线地阻止利维坦继续说下去，虽然很喜欢贝利亚尔这孩子，但贝利尔始终觉得当年贝利亚尔的诞生方式太过乌龙，简直是他神生中最大的黑历史。 而且贝利亚尔之所以能阴差阳错从深渊之湖中诞生，想来应该也和贝利尔希腊神的灵魂有关，希伯来世界的本土生灵究竟能不能用同样的方式从深渊之湖中弄出一个新生命来，从利维坦的失败来看，可能性应该极小。 贝利尔也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利维坦在某些方面的常识似乎有点歪。 不过地狱中本来就时常能见到有恶魔在各种犄角旮旯啪啪啪，贝利尔和贝利亚尔又都算得上是禁欲主义者，以为利维坦早明白这些的贝利尔父子还真从来没给利维坦做过生理健康科普。 啊不对，地狱喜欢啪啪啪的恶魔虽然多，但真正愿意孕育新生命的恶魔却不多，越是高阶的恶魔越是如此，利维坦平时的活动范围又多是在地狱五层以下，这么多年来碰没碰上过怀孕的恶魔都未可知。 这么一想，贝利尔顿时面皮一抽，很认真地思考究竟该如何给利维坦科普怎样与另一位异性生灵共同“创造”出一个孩子。 望着利维坦那双写满懵懂和期待的大眼睛，贝利尔在略微纠结了一会儿后，很快在脑内整理出来一堆相关的科普信息和小电影，全部弄成视频的形式，直接抽出去来放给利维坦看。 一开始看到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的两个正在啪啪啪的恶魔时，利维坦还懵了一会儿，不知道贝贝为什么会给它看这个，类似的场景它这些年早在地狱看过不知多少。 但很快，那虚空的投影中就出现了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咦？”不知道那声音是从哪来的，利维坦刚想去那投影后面看看，就被贝利尔拍了下脑袋，“认真看。” 利维坦便暂时放下心中的好奇，乖乖坐在那投影前认真看起来。 当看到画面中那个胸前鼓鼓的恶魔肚子渐渐变得浑圆，最后哼哧哼哧从身下挤出一个小恶魔来时，利维坦的眼睛都直了，连忙用尾巴拍拍贝利尔的鞋尖，“贝贝贝贝！你快看！她她她她这是生了吗？！” 贝利尔“嗯”了一声。 利维坦立刻“噗通”一声变成人形，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平的胸，“贝贝，我也能生吗？” “不能吧。”贝利尔不太确定地道。 利维坦可是男孩子啊。 “你可以找一个雌性，和她一起孕育生命。” 这么说完，见利维坦还是没明白，贝利尔想了下，这么多年来他和利维坦好像确实没见过父母双全的恶魔，天使又都是纯洁得连啪啪啪都没怎么见过的种族，海族利维坦只在创世之初那阵子远远见过，这么多年下来估计早忘了，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利维坦解释。 到最后，贝利尔干脆把人类那套受精卵的理论拿了出来，告诉利维坦，只有雄性和雌性一起啪啪啪，最后才能由雌性孕育出他们共同的孩子。 虽然贝利尔也不太懂人类那套理论，也不知道这套理论对混沌龙合不合适，但实践出真知啊，到底行不行让利维坦去试试不就行了。 不过，混沌龙的力量太过强大，一般力量太过强大的个体，生育能力好像都不怎么样，从地狱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通过生育方式诞生的大恶魔就可见一斑，所以贝利尔也不能确定，如果利维坦和雌性恶魔或者其他种族啪啪啪了，就一定能孕育出孩子来。 毕竟还可能会有“生殖隔离”呢。 emmmmm……不过这可是连上帝天使恶魔都存在的神话世界，跨物种也未必不能生出孩子来。 沉思半晌后，贝利尔这才发现自己的思考内容似乎有些跑偏，很快把脑内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内容彻底清空，斟酌着对似乎颇有些跃跃欲试的利维坦道，“你如果真想尝试，等我们能离开这里后，我让贝利亚尔在地狱给你挑选些生殖能力强的恶魔试试。” 利维坦开心地抱住贝利尔的腰，“好呀好呀。” 来探望贝利尔却发现贝利尔正和一个奇怪的黑衣少年抱在一起看小黄片的路西菲尔：……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天 天使监狱是萨麦尔的地界，内里的一切都由萨麦尔掌管， 包括监狱里发生的所有事。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 贝利尔在最开始挪到这间超豪华的监牢后， 就在监牢外设置了一层混淆隔音魔法， 平日里座天使来巡查时， 只会看到贝利尔想让他们看到的画面，只要不是萨麦尔亲自过来查看， 根本不会发现利维坦的身影，也不会知道贝利尔和利维坦平日都在做什么。 炽天使五感敏锐，因此在路西菲尔刚刚降临在火星天时， 贝利尔就已经有所察觉。不过路西菲尔早知道利维坦的存在，在贝利尔的感知中萨麦尔也没有与路西菲尔同来，小电影中又正好放到了关键的地方， 贝利尔这才没有切断小电影， 只继续和利维坦观摩学习。 待察觉到路西菲尔的视线， 贝利尔这才挥手打散空中的画面， 顺便把利维坦的手从腰上解下来， 让他重新变回小蛇藏在自己的衣袖下。做完这些后，贝利尔才一脸淡定地望向路西菲尔，“你来了。”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是真没想到，在来探望贝利尔时竟会看到那样的画面——无论是倚靠在贝利尔胸前十分自然抱着贝利尔腰的黑衣少年， 还是半空中不停变幻的画面， 都让路西菲尔感到惊讶和意外。 直到看到那陌生少年脸上金色的竖瞳， 路西菲尔才反应过来， 那应该是利维坦。 见贝利尔慢条斯理把变回小蛇形态的利维坦重新塞进袖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语气平淡地与自己打招呼，心中波澜起伏了半晌的路西菲尔很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穿过透明的结界进入到贝利尔的超豪华牢房中，路西菲尔哽了有一会儿，才问贝利尔，“你和利维坦刚才是在做什么？” 知道路西菲尔已经看到了刚才的画面，贝利尔却并不想让路西菲尔知道太多与利维坦有关的事，一脸正色地道，“我和利维坦在研究恶魔的生活习性。” 路西菲尔：……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从路西菲尔湛蓝的眼底看到上面的话，贝利尔眨巴眨巴暗金色的猫眼，向路西菲尔凑了凑，让路西菲尔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眼中的真诚和认真，“我说真的，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来看，恶魔除了杀戮和吞噬外，最喜欢的就是刚才的活动。” 路西菲尔曾亲自探访过地狱，对于恶魔的生活习性倒也算得上了解，因此他很清楚，在地狱，确实随处都能见到贝利尔他们刚才所看的画面。 但贝利尔根本从未去过地狱，那么刚才的画面…… “是利维坦给你看的？”想到那个一身漆黑，只一个侧脸都让自己感受到强烈危险的金瞳少年，路西菲尔的眉头渐渐蹙了起来，问贝利尔，“利维坦经常给你看这些？！” 老老实实缩在贝利尔手腕上不吭声的利维坦：？？？ 贝利尔：…… 路西的脑洞今天还是这么清奇。 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节操，贝利尔还是果断把锅甩给了利维坦，默认了路西菲尔的猜想，不过，“我们并没有经常看，刚才其实是第一次。” 想到利维坦之前黏黏糊糊抱着贝利尔腰的模样，路西菲尔又看了看贝利尔那张放眼整个天堂也堪称绝色的脸，心底顿时咯噔一声，十分怀疑利维坦给贝利尔看那样污秽画面的居心。 路西菲尔原本并不知道利维坦还能化形，直到看到少年模样的利维坦，他才想起来，身为上帝第一造物并且天生就拥有堪比炽天使力量的利维坦，有能力化形似乎也不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 之前他也是被利维坦那小蛇的模样误导了，这才忽略了这件事。 想到这些日子贝利尔一直与利维坦在这小小的监牢中朝夕相处，利维坦平日里没准都保持着那副少年的模样，或许还时不时给贝利尔灌输些奇怪的思想，路西菲尔脸色黑了黑，皱眉对贝利尔道，“我再给利维坦单独准备一间牢房吧。” 这么说完，似乎担心贝利尔不同意，路西菲尔很快又补充道，“利维坦一直在这里或许会打扰你休息。” 隐约猜到路西菲尔的想法，贝利尔囧了下，对路西菲尔摆了摆手，“没事，利维坦平时基本都会自己找地方睡觉，而且无论是这牢房还是禁魔领域，其实都关不住它。” 也关不住炽天使。 所以贝利尔和利维坦至今仍待在天使监狱的理由，也不过是因为他们自己愿意罢了。 这些路西菲尔当然也十分清楚。 想到贝利尔是因为遵从神的命令才会一直困于囹圄，路西菲尔的眼睛顿时黯淡了几分。 见路西菲尔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为了避免路西菲尔再把注意力放在利维坦身上，贝利尔立刻转移话题，打趣地问路西菲尔，“你之前不是说过，会想办法让我早点出狱吗？这次来是因为想到办法了吗？” 贝利尔本不过是在玩笑，却没想到路西菲尔听到他的话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很快现出几分明显的笑意，捏了捏贝利尔的鼻尖，柔声道，“对，我想到让你可以早点出去的办法了。” 贝利尔：…… 我真的只是想转移话题而已_(:з」∠)_。 见贝利尔眼底满是意外和惊讶，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路西菲尔眼底的笑意更盛，拉着贝利尔在房中的软塌上坐下，一边摩挲着贝利尔的指尖，一边对贝利尔道，“再过两千年，就是神创世以来的第一个三万六千年，届时诸天将首次完成第一次大循环，如此盛事，自然得庆祝一番。” 见贝利尔若有所悟，路西菲尔继续道，“我会向神申请，在以后的每个三万六千年举办光明庆典，把它作为整个天堂最盛大的节日。普天同庆之时，天使监狱自然也不例外。届时天使监狱中的所有天使都会迎来一次大赦，只要符合相应的条件，都会被提前释放。” 光明庆典的事路西菲尔以前就和别西卜讨论过，也与贝利尔提过几次，因此听路西菲尔提到光明庆典，贝利尔倒也没觉得陌生和意外。 在路西菲尔提到天使监狱会被大赦时，贝利尔就明白，这件事的可操作性确实很强，路西菲尔那句“只要符合相应的条件”也十分微妙，具体怎样才符合被赦免的条件，归根结底也都是路西菲尔和萨麦尔还有别西卜商量着制定。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贝利尔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路西菲尔，“禁魔领域中的天使在赦免范围内吗？” 知道贝利尔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路西菲尔微微摇头，“禁魔领域中的天使大多戾气未消，真心悔过的几乎没有，被赦免的几率很小。” 贝利尔顿时了然，“你之前把我带出禁魔领域，特意安排在前面的牢房时，是不是就已经在琢磨这件事了？” 知道瞒不过贝利尔，路西菲尔揉了揉贝利尔的头发，无奈地应了一声。 感受着头顶熟悉的温度，贝利尔直接靠在路西菲尔的怀里，原本平和的心境微微泛起波澜，不但没有因为路西菲尔的话感到高兴，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 从贝利尔下意识的动作和沉默中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不太对，路西菲尔把他搂在怀里，一边抚摸贝利尔银练般的长发，一边温声问贝利尔，“怎么了？” 没想到路西菲尔会这么敏锐，贝利尔微微怔了下，眼底很快现出一丝笑意，却又渐渐淡了下去。 沉默半晌，贝利尔才靠在路西菲尔胸前闷闷出声，“路西，我很开心你为我做这么多……但我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你的每次破例似乎都是因为我，总是为了我违反你身为天国副君的原则。” “这样不好。”贝利尔皱眉道。 贝利尔与路西菲尔不同。 虽然同为炽天使，但拥有黑暗神灵魂的贝利尔其实并没有太过强烈的道德观念，也不像其他天使那样纯洁无垢，更没有几位炽天使那样与生俱来的责任心。 贝利尔从未想过自己会永远生活在天堂。 在他还是黑暗神时，曾在关于上帝的资料中看到过堕天使的存在，禁魔领域中那些羽翼至今仍未恢复纯白，甚至越来越黯淡的天使，也几乎有了堕天使的雏形。 地狱这些年来一直不曾真正安分，虽然因为当年在第一次光暗战争中受挫严重，地狱万魔在那之后再没对天堂和混沌界发起过大规模战争，但小规模的骚扰近些年却愈发频繁，天堂也因此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天使因此陨落或者被污染，天使监狱这些年来也总会迎来些在战斗中心灵受到污染，继而做出不当举动的天使。 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未来一定会有天使堕天。 贝利尔对天堂并没有太过强烈的归属感，有贝利亚尔在的地狱，对贝利尔也有着不小的吸引力，所以贝利尔并不能保证，自己未来一定不会堕天。 路西菲尔却与他截然不同。 贝利尔曾在与希伯来世界有关的资料中看到过“路西法”这个名字，在人类的杜撰中，堕天使路西法是地狱之主，是魔王撒旦，是七宗罪的傲慢，也曾是最光明的七大炽天使之一。 但那也只是人类的杜撰。 贝利尔虽然记得“路西法”之名，也记得“路西法”在堕天前曾名为“路西菲尔”，但当他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与路西菲尔真正相识相知，并且亲眼看到过路西菲尔是何等光明纯洁的存在，又是多么富有责任心的天国副君后，贝利尔却从未想过路西菲尔未来会不会堕天这个问题。 因为那一定不会发生。 路西菲尔是所有天使的君王，是整个天堂的标杆，是亿万天使心中仅次于神的领袖，他一直以来也确实尽到了身为天国副君的责任，并且一直做得很好，从创世至今几乎毫无污点。 贝利尔却不止一次发现，每次一旦涉及到自己，原本公平公正公私分明的路西菲尔却总会做出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就比如路西菲尔刚才提到的，想趁着光明庆典大赦天使监狱的机会，让贝利尔能提前出狱的事。 虽然贝利尔是这件事的直接受益者，本该十分开心地领了路西菲尔的这番好意，但上帝之前可是向全天堂公示过要惩罚贝利尔在监狱中思过万年。 如果贝利尔只过了两千年就被释放出狱，无论是不是因为天使监狱的大赦，都一定会在诸多天使心中留下路西菲尔是不是为贝利尔徇私了的猜想。 上帝会不会因此对路西菲尔不满也是个问题。 贝利尔可以不在乎上帝的惩罚，不在乎其他天使的看法，甚至不在乎自己未来能不能继续在天堂立足，但他却不能不在乎路西菲尔。 他不想路西菲尔因为自己沾染上任何污点，所以虽然路西菲尔为让他提前出狱费尽了心思，贝利尔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明白贝利尔是不想让自己因为他徇私，想保护自己在亿万天使面前伟光正的形象，路西菲尔无奈地笑了笑，眼底的神色却越发温柔。 这不是贝利尔第一次表露出想要保护路西菲尔的心思，路西菲尔在感到心中熨帖的同时，却也多少觉得有些失落。 因为真正的他，并没有贝利尔所想的那样光明纯洁，毫无瑕疵。 路西菲尔虽然是上帝亲自任命的天国副君，却并非死物。 他虽然是亿万天使的表率，却也有私心。 路西菲尔虽然是整个天堂中除上帝外最有权势的天使，但在这世上，真正属于路西菲尔的东西却并不多。 他几乎从未有过可以任性妄为的时候，贝利尔则是他唯一的私心。 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想保护他，但他想保护贝利尔的心却也从来都不少。 所以，哪怕贝利尔并不希望自己为他破坏天国副君公正的形象，路西菲尔却还是希望能为贝利尔做些什么。 天知道这些天只要一想到贝利尔身陷囹圄，并且还要继续在这小小的牢房中度过数千年甚至万年，路西菲尔的心就焦得像是被架在太阳上炙烤，没有一刻真正放松过。 如果不为贝利尔做些什么，贝利尔在监狱的每一天，他都将惶惶不可终日。 不过既然贝利尔不希望他徇私，他自然不会在贝利尔面前太过流露自己的私心，只低头笑着捏了捏贝利尔的鼻尖，无奈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公私不分？” 贝利尔狐疑地望着路西菲尔。 就见路西菲尔眼底的无奈更盛，“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还只是我的想法，具体能不能施行，还得看神的意思。” 不过就算神不答应，路西菲尔也总会有办法磨得神答应。 当然，上面这句路西菲尔并没有告诉贝利尔。 贝利尔闻言，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 虽然路西菲尔想借着光明庆典的事把自己提前放出去，但最后拍板这件事的可是上帝。 从与上帝的这几次交锋来看，贝利尔觉得上帝答应的可能性并不大。 不过既然路西菲尔也是一片好意，贝利尔自然不会再打击路西菲尔的积极性，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 路西菲尔见状，忽然对贝利尔道，“贝利尔，想要让神答应这件事，总要让神看到我们的诚意才行，为此我们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贝利尔：……？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天 路西菲尔想让贝利尔与自己一同在光明庆典上， 为神献上一份礼物。 贝利尔闻言， 只微微挑眉，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神没有的吗？” 先不说贝利尔愿不愿意为提前出狱做这件事，单说这整个世界都是由上帝创造的， 贝利尔根本想不到上帝会缺什么。 哦， 信仰之力或许是缺的，但贝利尔从未真正信仰过上帝，以后也没这个打算， 上帝看到他不生气就不错了， 他哪还能上赶着往前凑？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对路西菲尔说的。 贝利尔知道，在路西菲尔眼里，贝利尔一直是与他一样的炽天使，路西菲尔大概压根就没想过炽天使中有贝利尔这样对神没有丝毫信仰的存在。 路西菲尔也确实从未怀疑过贝利尔对神的信仰， 确切地说，路西菲尔一直认为贝利尔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十分喜爱、憧憬神， 只不过贝利尔似乎察觉到了神对他有些不喜，这才经常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也几乎从不主动提及神。 同为神亲手所创的造物， 路西菲尔十分清楚炽天使对神的孺慕， 也清楚地知道神的一举一动对炽天使有着怎样重大的意义和影响，因此路西菲尔这些年来一直想要缓和神和贝利尔之间的关系， 确切地说， 是想要让神能消除对贝利尔的偏见， 像喜爱他和其他炽天使一样喜爱贝利尔。 这次路西菲尔提出想要和贝利尔一同向神献礼的主意， 也是希望神能因此注意到贝利尔，看到贝利尔究竟有多么完美和优秀。 路西菲尔当然知道神什么都不缺，不过见贝利尔下意识地立刻提出这件事，路西菲尔眼底还是忍不住现出一丝笑意，想着，贝利尔果然还是很在意神的。 不过路西菲尔既然提出这样的建议，自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你说得对，神确实什么都不缺，所以我们最好送一份能够充分体现出我们诚意的礼物。” “什么礼物？”难得在路西菲尔脸上看到那样笑眯眯的模样，贝利尔略显警惕地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不会喜欢路西菲尔口中那“能够充分体现诚意的礼物”。 路西菲尔立刻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架金色的竖琴，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朝露般清澄的琴音顿时如水波般在这间无比豪华的监牢中回荡。 “我们可以一同为神演奏一曲，作为对神的献礼。”金发碧眼的天国副君一边轻轻拨弄着琴弦，一边微微抬起眼眸，微笑着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到竖琴的声音。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路西菲尔竟然还会演奏乐器，也从未见过对方演奏乐器的模样。 所以，贝利尔从未想过，自己竟有一天会被几声不成调的拨弦声激得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当然，这只是夸张的说法，贝利尔的肌肤吹弹可破，浑身上下根本看不到一个毛孔，这么说也只是因为路西菲尔的琴声实在太过好听，让贝利尔这个没怎么听过音乐的神都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不过，“我不会弹竖琴。” 他面无表情地望着路西菲尔。 贝利尔虽然阴差阳错来到了这希伯来世界，成为了上帝的造物炽天使，但他至今仍保留着身为神祇的骄傲，自然不会愿意为同为神祇的上帝“献礼”。 而且，他本来也不觉得上帝会答应这么快放他出去。 所以，路西菲尔的这番好意，他怕是要辜负了。 路西菲尔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多少预见到了贝利尔的反应，所以在听贝利尔说不会弹竖琴后，路西菲尔很快又从空间中拿出一架银色的竖琴，微笑着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弹。距离光明庆典还有两千多年，我们的时间很充裕。” 贝利尔：…… “可是我不想学竖琴。”他眨巴眨巴眼睛，对路西菲尔说了实话。 路西菲尔闻言，也不气馁，很快又从空间中掏出十几样乐器，在贝利尔面前的半空中依次排开，笑容可掬地问贝利尔，“没关系，你看看喜欢哪样，我都可以教你。” 贝利尔：…… 目光在那排了一溜的各式大小乐器上看了半晌，贝利尔忍不住舔了舔唇，知道路西菲尔这次恐怕是有备而来。 但他是真的不想为上帝演奏。 与此相比，他倒是更想听路西菲尔演奏这些乐器。 心底斟酌了一番，贝利尔并不想太过直白地拒绝路西菲尔的好意，只好把锅扔在了上帝头上，“路西，就算我真的学了这些，也未必有机会为神演奏。” 路西菲尔之前可是说了，上帝可还没答应在光明庆典期间大赦天使监狱，就算答应大赦，也未必会答应放他出去。 所以贝利尔找的这个理由十分冠冕堂皇。 发觉贝利尔在说这话时神色有些黯淡，以为他又想到上帝惩罚的路西菲尔心中一软，到底不舍得让贝利尔再想起伤心事，心中思量着，还是等神通过大赦监狱的事以后再与贝利尔说这件事吧。 大手一挥把贝利尔面前的十几样乐器重新收回储物空间，只留下那架银色的竖琴，路西菲尔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这竖琴是由我亲手打造，这里太过安静，你可以留在身边玩。” 见路西菲尔没再提起给上帝演奏的事，估计是被自己说动了，贝利尔的目光重新落在那架银色镶蓝宝石的竖琴上。 凭良心说，这架竖琴确实很漂亮。 他伸手在那琴弦上拨弄了一下，叮叮咚咚的琴音仿佛来自无忧的神国。 哦，不对，这里确实是神国。 不过，这竖琴的声音是真的很好听。 贝利尔便没有拒绝路西菲尔的这份礼物，带着几分珍惜的意味把那架银色的竖琴放进了储物空间。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又陪了贝利尔半晌，临走前忍不住又问了贝利尔一遍，要不要再单独为利维坦准备一间牢房。 没想到过了这么半天路西菲尔还记得这件事，贝利尔心底囧了下，再次哭笑不得地回绝了路西菲尔的好意。 路西菲尔这才略显遗憾地离开天使监狱。 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说要举办光明庆典，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神当年曾亲口对七大天使长下令，令他们每过三万六千年去光明圣殿述职一次，诸天也恰好是每隔三万六千年进行一次大循环，这便越发凸显了第一个三万六千年的重要性。 再有，天堂这些年也确实太过沉寂了些，再加上恶魔时不时的骚扰，令许多天使总是紧绷着神经，因此路西菲尔有充分的理由向神申请举办光明庆典。 不但要办，还要大办，真正做到普天同庆，把天国的荣光播撒到天堂的每一个角落才行，包括天使监狱。 虽然贝利尔曾明确表示不希望路西菲尔因为这件事再去找神，路西菲尔却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贝利尔在监狱中度过万年。 因为此，在去见神之前，路西菲尔做了充足的准备，力图从各个角度向神证明举办光明庆典和大赦天使监狱对天使们的好处，当然还有光明庆典期间对天使们的各种福利待遇、假期安排、庆典持续时间等等一系列细节，全都在面见上帝时巨细靡遗地提了出来。 神座之上，上帝微微垂眸看着他最出色的天国副君侃侃而谈，那恭谨有礼而又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上帝很是满意。 就是今天话多了些。 不过，上帝也清楚路西菲尔为什么会如此。 想到路西菲尔在一众详细方案中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的关于“大赦天使监狱”的计划，上帝眼底闪过一丝淡薄的笑意。 身为他的造物，路西菲尔的那些小心思在上帝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不过鉴于路西菲尔这些年来一直把天国的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让上帝操过什么心，贝利尔被利维坦连累进天使监狱的事，也勉强算是无妄之灾，上帝便对路西菲尔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光明圣殿的大殿上，把光明庆典的整体方案向神叙述完毕的路西菲尔等了半晌，也没等到神的回应，忍不住抬头向神座之上看去，却只看到一团朦胧耀眼的金光。 路西菲尔当然知道自己的心思瞒不过上帝，虽然他在提及大赦天使监狱时并没有说太多细节，但他从不怀疑神的全知全能。 正思量神是不是真的对贝利尔如此绝情，路西菲尔就听到神座之上传来的声音，“路西菲尔，你是我亲自任命的天国副君，以后这些事你自己做主即可，不必特意来此禀报。” 没想到会等来这样的回答，路西菲尔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知道神这是默许了提前释放贝利尔的事，当即欣喜地对神深深躬下身体，“吾神，感谢您的信任！”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又微微弯着眉眼道，“吾神，路西虽然是您亲自任命的天国副君，但您才是神国至高无上的君主。这种涉及到全天堂的大事，路西自然需要向您禀报。” 知道路西菲尔这话说得毫不作伪，身上的信仰之力甚至也变得更加浓厚了几分，上帝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意外贝利尔对路西菲尔的影响程度竟然已经如此之深。 垂眸望着大殿中央满含欣喜的路西菲尔，上帝掩藏在圣光之后的神情渐渐变得讳莫如深。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天 离开光明圣殿后， 路西菲尔并没有直接回到第六天， 而是去了天使监狱—— 他想尽快把神同意大赦天使监狱的事告知给贝利尔，贝利尔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一想到此， 路西菲尔眼底便现出几分隐隐带着期冀的笑意， 再次加快了速度。 路西菲尔刚刚降临火星天， 五感敏锐的萨麦尔和贝利尔便立刻察觉到了。 正在批阅公文的手指微顿， 萨麦尔停滞了半晌，在副官疑惑地抬头望来时， 脸上才终于现出一丝浅淡的无奈，侧首望向窗外，“最近这火星天倒是比从前热闹了许多。” 副官闻言， 这才明白自家长官在想什么， 很快笑了， “是啊，原本只是阿撒兹勒殿下跑得勤了些， 自从贝利尔殿下来了以后，咱们这儿倒是三天两头有天使来。” 想到最近频繁往天使监狱跑的路西菲尔、拜蒙、阿撒兹勒还有加百列、阿斯蒙蒂斯， 萨麦尔的脸色不知不觉柔和了些许， “看来大家都很喜欢贝利尔。” 真说起来，作为天使监狱的掌管者，他这些日子也时常会去探望贝利尔。 副官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萨麦尔闻声疑惑地看过来时， 才收敛了些许，眼底却仍带着浓浓的笑意，对萨麦尔道，“贝利尔殿下一直很受欢迎。您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底下有多少天使想去探望贝利尔殿下，全都被我拦下了。不过最近申请查房岗位的座天使数量激增，都想能趁着查房的时候远远看上贝利尔殿下两眼。” 萨麦尔闻言，眉头微跳，眼看着就要向中间聚拢。座天使副见状，连忙又补充道，“殿下您放心，大家都很有分寸，不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有刻意去打扰贝利尔殿下。贝利尔殿下平日一直深居简出，并不常出现在天使们面前，大家一直十分仰慕贝利尔殿下，这才有些按捺不住。” 听副官说座天使们没有借着查房的时候打扰贝利尔，萨麦尔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许。 副官见状，心底也微微松了一口气，正想继续低头整理文件，就听自家殿下淡淡问道，“说起来，你最近似乎也经常跑去查房？” 副官闻言，脸色一僵，完全没想到自家殿下会注意到这件事，正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就见自家殿下伸手往旁边那几摞等身高的文件上一指，头也不抬地道，“今天全部整理出来。” 心底哀嚎一声，知道殿下向来令行禁止，根本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座天使副这才怏怏地应了下来，一边埋头加速整理文件，一边在心底默默流泪：看来今天是没有机会看到贝利尔殿下了qaq。 贝利尔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这么快又来了。 他看了眼放在床边的银色镶蓝宝石竖琴，为了避免路西菲尔误会他想学，在路西菲尔到来前又把那竖琴收进了储物空间。 路西菲尔到来后，很快把上帝同意在光明庆典时大赦天使监狱的事告知给了贝利尔，并且把神默许提前释放贝利尔的消息也道了出来。 贝利尔闻言，眼底现出一丝惊讶，倒是没想到上帝竟然真的会同意。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果然没错——利维坦这件事中果然有猫腻，不然一向对他没什么好感的上帝根本不可能同意提前这么久放他出去。 心底“啧”了一声，虽然贝利尔并不是很在意是否真的要在监狱中度过万年，不过能提前恢复自由，他心底总还是有些欢喜的。 路西菲尔却似乎比他这个当事神还高兴，喜形于色到眼睛都弯成了两弯月牙。 见路西菲尔如此，贝利尔脸上的笑意也不禁更加分明了几分，只觉得心底软软的，又热热的。 他对路西菲尔勾了勾手指，在路西菲尔带着笑意不明所以地微微垂下头来时，轻轻在路西菲尔额头上吻了一下，暗金色的眼底亮晶晶的，轻声对路西菲尔道了句“谢谢”。 虽然他之前对路西菲尔说过，不希望路西菲尔因为他这么做，甚至担心上帝会因此责备路西菲尔，但当得知路西菲尔竟然真的去找上帝，并且还说服上帝答应了这件事时，贝利尔还是觉得很开心，也再次感受到了路西菲尔对他的珍视和呵护。 因为此，当路西菲尔再次柔声对他说，希望贝利尔能在光明庆典上与他一同向神献上一曲时，贝利尔才无法再像上次那样态度坚决地拒绝他。 被路西菲尔那双满含笑意与期望的蓝眼睛深深注视着，贝利尔只觉得路西菲尔这样实在太过犯规。 不情不愿地哼唧了半晌，贝利尔才在路西菲尔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中，勉强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贝利尔不想为上帝演奏，因为他身为神祇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 但同时，他也不忍心再次辜负路西菲尔赤诚的心意。 光明庆典是整个天堂最盛大的节日，贝利尔身为天堂七大天使长之一，虽然不愿特意为上帝献礼，但如果是为天使们播洒些福利，贝利尔还是十分乐意的。 在路西菲尔上次提出在光明庆典上共同演奏的提议后，贝利尔虽然没答应，但为了以防万一，贝利尔这几天还真想出了个折中的主意。 没想到今天倒还真用上了。 把自己想到的主意告知给路西菲尔后，见路西菲尔似乎有些犹豫，贝利尔很快又对他道，“到底行不行得通，我们现在试试不就可以了。” 路西菲尔这次倒是没再犹豫，很快来到房中的软榻边，按照贝利尔所言从储物空间中拿出那架金色的竖琴，在与贝利尔轻轻点头后，缓缓拨动了琴弦。 流水般清澈空灵的琴声很快回荡在整个房间，神圣而又优雅，温柔而又明亮，每一个跳动的音符都如天籁般动听，令人听之忘俗，只想永远沉浸在那美妙的乐声中，不愿醒来。 虽然从上次那短短几息的拨弦中已经知道路西菲尔在竖琴方面的造诣应该很高，但当那流畅明澈仿佛能够洗涤心灵的乐声再度鱼贯入耳中时，贝利尔还是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连灵魂都仿佛随之隐隐颤抖起来的可怕感染力。 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贝利尔按捺住想要揉搓手臂的冲动，安静地靠在软榻上，一边眯眼看着路西菲尔俊美无俦认真专注的侧脸，一边听着那神圣空灵不绝于耳的袅袅琴音，不知不觉便出了神。 直到被早已演奏完毕多时的路西菲尔捧住脸颊，略施小惩地用力揉了几下，贝利尔才恍然回过神来，对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路西菲尔眨了眨眼，舔唇道，“真好听。” 路西菲尔本想放开他了，听到他的话后又忍不住在贝利尔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佯装不满道，“好听你还走神？” 把路西菲尔那作妖的手握在手里，贝利尔顶着脸颊上的两团粉色，看起来像是醉酒了一样，眼神却亮晶晶的，理直气壮道，“我那才不是走神，是在回味！就是因为你弹得太好听了，所以我才会在你弹完之后仍旧沉浸在之前的震撼中回不过神来。” 见贝利尔的表情毫不作伪，明显是真的这么想，完全没想到会从贝利尔口中听到这么高评价的路西菲尔渐渐红了耳尖，不太好意思地侧头轻咳了一声，在把快要漫上脸颊的热度全部压制下去后，这才垂眸望着贝利尔，勾唇道，“你真这么觉得？” 路西菲尔的耳尖实在红得太过明显，贝利尔想注意不到都不行。 万万没想到在亿万天使面前侃侃而谈都能面不改色的路西菲尔竟然也会有这么害羞的一面，贝利尔心底轻笑一声，这才笑眯着眼睛，再次肯定地应了一声，“真的，特别特别好听，听得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为了表示自己这番话并不是敷衍，贝利尔还特意把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路西菲尔在那上面看了一眼，白玉似的手臂上连个毛孔都没有，更何况是鸡皮疙瘩？ 不过到底还是被贝利尔这番保证逗笑了。 笑过之后，又忍不住捏了下贝利尔的脸颊，“说好的会配合我的琴音表演呢？” 贝利尔之前可是说过，会在他弹琴的时候踩着音节表演。 早有准备的贝利尔一点不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又没完整地听过这首曲子，当然要先听几遍才能与你配合好。” 这么说完，贝利尔又理直气壮地要求路西菲尔再弹几遍，似乎完全把路西菲尔当成乐师用了。 路西菲尔闻言，也没觉得不满，只觉得整个天国除神以外，大概也就只有贝利尔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对他提出这种要求了。 这么一想，脸上很快又现出点点温柔的笑意，很快又拨弄着琴弦，为贝利尔演奏起来。 见路西菲尔任劳任怨地满足自己，贝利尔开心地弯起眼睛，立刻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颗记忆水晶，把路西菲尔演奏的画面全部录了进去。 路西菲尔见状，只似笑非笑地斜了他一眼，很快又把全副心神重新投入到手下的琴弦中，神圣曼妙的乐声很快再次回荡在牢房中。 还好他机智地在路西菲尔演奏前布下了隔音魔法。心底如此想着，贝利尔眯着暗金色的眼睛，很快又沉浸在路西菲尔温柔似水的琴音中。 这次弹完一曲后，路西菲尔并没有停下，而是如贝利尔之前所说，连续弹了好几遍，似乎真的是在为贝利尔熟悉这首曲子。 在路西菲尔弹完第三遍的时候，一直沉迷在乐声中的贝利尔眼底闪了闪，到底舍不得让路西菲尔继续如此辛苦，于是当路西菲尔演奏第四遍时，贝利尔的手指也跟着动了起来。 奢华的牢房中很快闪烁起明明灭灭的光彩，路西菲尔惊讶地看着贝利尔的“表演”，拨弦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凝滞，依旧像之前那几遍一样流畅，蓝宝石般美丽的眼底却异彩连连，随着贝利尔的“表演”现出几分惊艳的笑意。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失许久，路西菲尔才堪堪回过神来，与贝利尔暗藏得意的猫眼四目相对。 “怎么样？”贝利尔笑眯着眼睛问他。 想到贝利尔刚才那场堪称精彩的“表演”，路西菲尔也渐渐弯起眼睛，温柔地揉了揉贝利尔的头发，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赞叹，“很好看。” 贝利尔闻言，喜滋滋地问他，“那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虽然不知道贝利尔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演奏，但刚才的“表演”确实比他们一起合奏要精彩许多，路西菲尔当然不可能不同意，便笑着点了点头。 这件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光明庆典是全天堂自创世以来最盛大的节日，因此路西菲尔在与几位天使长商议过这件事后，便把这个消息公示给了全天堂的天使。 此时距离光明庆典还有两千年，以天堂的办事效率和天使近乎无尽的寿命来看，时间倒也不算长，因此整个天堂都开始为光明庆典的到来做起了准备。 身为执掌整个天国运作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在这之后变得更忙了，每天除了日常所需要批复的大量文件外，还要处理诸多关于光明庆典的事务。 不过就算如此，路西菲尔也还是经常会挤时间去天使监狱探望贝利尔，有时是给贝利尔送些第六天政务厅外成熟的石榴，有时是给贝利尔演奏竖琴，有时是和贝利尔纯聊天，有时又会被看出他疲惫的贝利尔强行压在床上休息。 除路西菲尔外，拜蒙和阿撒兹勒也在经常探望贝利尔的名单中。 身为权天使副，拜蒙在听到神对贝利尔殿下的惩罚后，很是担心了贝利尔一番。 不过那时忽然失去贝利尔殿下这个主心骨的权天使们人心惶惶，拜蒙便只好先暂时压住想要立刻去监狱探望贝利尔殿下的焦急，动作迅速地把权天使中的不安和骚动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了下去。 在这之后，拜蒙才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去火星天探望自家殿下。 然后，在看到自家殿下正在一间比其他牢房大出几十倍的无比奢华的房间中睡得香甜后，拜蒙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稳定了几分。 而在看到自家殿下醒来，依旧像从前一样漫不经心地与自己打招呼，在询问水星天和权天使有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后，还不忘让自己给那条缠在他手腕上的小黑多准备点食物，拜蒙担忧了许久的心才终于落了地，明白自家殿下并没有因为被神关进监狱而太过消沉。 不过对于自家殿下被神关进监狱的原因，拜蒙还是有些好奇，在犹豫了许久后，终于在又一次探望殿下时问了出来。 那时贝利尔正看着利维坦哼哧哼哧啃拜蒙带来的那堆小山一样的果实，听到拜蒙的问题后，略微沉吟了一下，便把之前说给其他几位天使长的那套说辞告知给了拜蒙。 得知自家殿下竟然不小心在混沌界“创造”出了一个新种族，拜蒙在感到惊讶的同时，这才明白贝利尔殿下为什么会被神惩罚。 不过，“殿下，精灵一族好歹与您有些渊源，需不需要我派些权天使过去保护他们？” 对拜蒙来说，贝利尔殿下是他唯一效忠的主人，因此他凡事都会以自家殿下为第一考量，至于会不会因此触怒上帝，对拜蒙来说倒不是最重要的。 只要是自家殿下吩咐的，就算上帝会因此不满，拜蒙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这个问题贝利尔之前倒是没考虑过，毕竟精灵族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 目光在正吃得开心，并没有注意到拜蒙和他对话的利维坦身上扫了一眼，贝利尔很快对拜蒙道，“派一队权天使去远远看着，不用刻意保护，一旦精灵族有什么异常记得上报给我。” 拜蒙领命退下后，很快开始着手布置这件事。 鉴于上帝并没有把惩罚殿下的原因向全天堂公示，几位天使长至今也没把这件事传出来，拜蒙在回到水星天后，自然也不会把这件事广而告之。 他寻来几位信得过的心腹，想到最近因为光明庆典的事又增加了不少工作量，又把随着殿下被关进监狱而越发清闲的护卫队成员全部召了过来，询问他们谁想带队去混沌界常驻。 一众天使闻言，都有些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不知道此行要去混沌界做什么。 不过，曾经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事——那是在恶魔即将与天堂和混沌界开战之前。 一想到此，许多曾经参与过战争的天使们脸色都有些不好，倒是在战后许久才诞生的亚斯塔禄，率先站了出来。 身为近卫队的成员，亚斯塔禄除去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武技魔法外，其他时间根本没有任何事可做。 他当初从天使学院毕业时，本就是冲着贝利尔殿下来的，完全没想到在进入殿下的近身护卫队数千年中，还没有原来在天使学院时见到殿下的次数多，这时常令亚斯塔禄感到失落，也对身为殿下副官的拜蒙大人十分羡慕。 其他天使或许没有发现，但一直关注殿下的亚斯塔禄在一次偶然中发现，原来拜蒙大人每天早上都会出入殿下的寝殿。 在那之后，为了得知更多贝利尔殿下的事，亚斯塔禄对拜蒙大人的关注便也越发多了起来。 因为此，亚斯塔禄很清楚，拜蒙大人在贝利尔殿下被关进天使监狱后，经常去探望殿下。 而根据亚斯塔禄的观察，这次拜蒙大人召集他们，正是在从火星天回来之后。 因此亚斯塔禄猜测，这次派权天使去混沌界的任务，应该是殿下交代拜蒙大人去做的。 想通这些后，亚斯塔禄便第一个站了出来。 对于亚斯塔禄的积极，拜蒙很满意。 监视精灵族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也几乎没有任何危险，因此拜蒙才放心让亚斯塔禄这个才几千岁的天使带队去混沌界。 在这之后，拜蒙很快挥退其他天使，才把让亚斯塔禄带队去混沌界监视精灵一族的事告知给亚斯塔禄。 虽然从前没听说过“精灵族”，但这并不妨碍亚斯塔禄执行任务。 在接收拜蒙拨给他的一队权天使后，亚斯塔禄很快便整装待发，打算前往混沌界。 因为亚斯塔禄并没有参与过战争，这些年恶魔来天堂小打小闹的时候，亚斯塔禄也从未参与过，临行前拜蒙免不了叮嘱他一番，让他在混沌界小心恶魔。 当年那场战争恶魔虽然最终退败，但被诸多大恶魔轰出来的纵穿整个混沌界大陆的直通地狱的峡谷却一直存在，虽然几位天使长已经想办法在那上面封上了结界，但那峡谷实在太过深长，结界的力量又随着时间渐渐削弱，所以这些年时不时便会有些大恶魔从地狱中窜出来，骚扰混沌界和天堂。 因为此，虽然监视精灵族本身可能并没有什么危险，但拜蒙还是忍不住叮嘱亚斯塔禄和那队权天使在混沌界多加小心。 在那之后，亚斯塔禄便带着一队权天使，低调地前往混沌界。 精灵一族毕竟是利维坦的“杰作”，因此在被关入天使监狱没多久后，利维坦就时不时对贝利尔念叨起精灵族。 贝利尔便送利维坦去梦中与那些精灵相见，利维坦因为此高兴了许久。 地狱之中，自利维坦大张旗鼓地哭着跑去混沌界后，整个地狱都知道了利维坦已经不在地狱。 诸多得到这个消息的大恶魔，都觉得利维坦这是和贝利亚尔闹翻了，一时间都蠢蠢欲动起来，想要趁利维坦不在地狱的时候把贝利亚尔这个靠利维坦上位的家伙彻底干掉。 然后，所有被派去干掉贝利亚尔的恶魔都有去无回，连个渣渣都没剩下。 大恶魔们见状，十分不甘心地又派出了诸多实力更加高强的恶魔，最后甚至连大恶魔都出动了不少，依旧连个水花都没溅出来。 一众大恶魔这才不得不终于重新估量贝利亚尔的实力，不再轻易挑衅贝利亚尔，对他越发讳莫如深起来。 地狱第七层，贝利亚尔的宫殿中。 贝利亚尔面无表情地看着正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坐在他宫殿大殿上哼哧哼哧用恶魔当零嘴儿的贝希摩斯，直到贝希摩斯把那些恶魔全都吃了个干净，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才终于问贝希摩斯，“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贝希摩斯闻言，“啪叽”一声倒在大殿上摊成一张饼，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地望着贝利亚尔，懒洋洋道，“我不走，只要我家女神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走。” 看着那张龙饼几乎占据了整个大殿，贝利亚尔不耐地伸出脚尖踢了踢贝希摩斯圆滚滚的肚子，“出去，这是我的宫殿，你太占地方了。” 贝希摩斯闻言，气得简直想喷贝利亚尔一脸龙炎。他来地狱这么久，还从没有恶魔敢这么跟他说话。 但利维坦很喜欢贝利亚尔，要是他伤害了贝利亚尔，这辈子和利维坦就真的一点戏都没有了。 不但不能伤害贝利亚尔，还得在利维坦不在地狱这段时间保护好贝利亚尔，不然等利维坦回来看到贝利亚尔被其他恶魔灭成渣渣，肯定会特别特别伤心—— 贝希摩斯还记得当年贝利亚尔刚来地狱那段时间重伤时，利维坦哭得险些把整个地狱淹了的事。 一想到此，贝希摩斯就觉得蛋疼，这才不情不愿地变成人形，依旧没骨头一样摊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地嚷嚷，“我家女神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啊啊啊？！” 贝利亚尔闻言，鄙视地看了贝希摩斯一眼，“连利维坦的性别都能搞错，还好意思说喜欢它。” 贝希摩斯：…… “不是，我家女神真的是雌性啊！你到底从哪听说她是雄性的？？？！” 贝利亚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觉得更加鄙视贝希摩斯了。 利维坦是雄是雌，没有谁比父亲更清楚。 既然父亲说利维坦是雄性，利维坦就一定是雄性。 这么想着，贝利亚尔干脆连看都懒得再看贝希摩斯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很快在桌案后坐定，伸手摸了摸桌上那只沉沉睡着的雪白小猫粉嫩嫩的小肉垫，而后，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来。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天 因为有贝希摩斯暗中坐镇， 在利维坦闹脾气离开后，贝利亚尔在地狱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知道贝利亚尔会担心利维坦， 贝利尔当年在接到利维坦之后很快把带利维坦去天堂的事告知给了贝利亚尔。 贝利尔的猫形分身在地狱太过敏感，因此一开始他并没有在贝希摩斯面前表现出太多异常。 直到有一次一直等不到利维坦的贝希摩斯实在按捺不住， 跑去小白猫贝利尔那里询问利维坦的去向，贝利尔和贝利亚尔才发现，原来贝希摩斯早就知道贝利尔这小白猫是天堂某个高位天使的分身。 这自然引起了贝利尔的兴趣。 而因为贝希摩斯的弱点实在太过明显，因此贝利尔几乎没怎么费功夫，就从贝希摩斯口中撬出了他当年在深渊之湖附近亲眼看到贝利亚尔诞生，以及后续那小白猫忽然凭空消失，利维坦安慰贝利亚尔那小白猫应该是回天堂了的事。 贝利尔和贝利亚尔第一次知道这些时， 甚至对贝希摩斯起了杀心。 小白猫是贝利尔分身这件事， 全世界唯有贝利尔、贝利亚尔、利维坦和上帝知道。而贝利亚尔是贝利尔孩子的事，更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贝利尔虽然没想着一直隐瞒这两件事，但这两件事是否公开， 又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形式公开，这都是需要由贝利尔自己去决定和安排的事， 贝利尔并不希望这两个秘密在现在被其他生灵知晓。 因为此，知道太多秘密的贝希摩斯自然让贝利尔和贝利亚尔十分看不顺眼。 不过贝希摩斯皮糙肉厚，物防魔防都堪比利维坦，因此贝利尔和贝利亚尔一时间倒还都不能把贝希摩斯怎么样。 好在贝希摩斯似乎对利维坦一往情深， 甚至在利维坦和贝利亚尔来到地狱后， 为了不被利维坦发现那条鳞片项链， 不惜低调几万年，至今也没把这两件能引起整个天堂动荡的秘密散播出去。 因为此，贝利尔和贝利亚尔才决定暂时顺着贝希摩斯的意愿，把他留在地狱第七层就近观察。 身为世上唯一的深渊魔龙，在地狱各种恶意中风里来雨里去几万年的贝希摩斯自然不会忽略贝利尔和贝利亚尔那一闪而逝的杀意，不过他自信小白猫形态的贝利尔和贝利亚尔都无法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他们又都是利维坦视为亲人的存在，能赖在他们身边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利维坦的消息，而如果和他们亲近起来，得到了他们的信任，他未来追求利维坦的路一定会顺遂许多。 因为以上种种，贝利尔父子和贝希摩斯才以某种微妙的平衡和谐共处下来，贝希摩斯甚至在那之后代替利维坦，兢兢业业地把贝利亚尔保护得滴水不漏。 如此过了千年，贝利尔和贝利亚尔对贝希摩斯倒是都有了不少改观，对贝希摩斯的态度也比从前好了许多，时不时还会把利维坦在天堂的消息告知给他。 贝利尔和利维坦被上帝关进天使监狱的消息十分突然，好在告知他们这件事的正是贝利尔。似乎被贝利尔轻描淡写的态度感染了，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在短暂的慌乱后，很快从贝利尔的叙述中捋顺了这件事。 他们很快注意到了被利维坦阴差阳错“创造”出来的精灵族，甚至还亲自去混沌界暗中观察过这个新生的种族。 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有考虑过是否要派恶魔去混沌界保护那些被利维坦“创造”出的精灵，但整个地狱除他们俩外，全都是土生土长的特别没节操的恶魔，精灵族又个个俊美秀逸不凡，如果真派恶魔去保护精灵族，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都十分担心那些恶魔会监守自盗，反倒祸害了那些精灵。 而在贝利尔告知他们，会有天使去混沌界时刻注意精灵族的动向后，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这才放下心来，再次回到了地狱。 因为两千年后的光明庆典，天堂渐渐变得忙碌起来，随处都能见到为光明庆典做准备的天使。 由于担心贝利尔独自在监狱中会无聊，加百列时常会去天使监狱探望贝利尔，每次都会顺手拽上驻地距离月星天极近的阿斯蒙蒂斯。 有意思的是，自有一次与路西菲尔撞上后，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便改变了探望贝利尔的时间，每次都完美地与路西菲尔来探监的时间恰好错开，力争让贝利尔每个月都能感受到来自同伴们的春天般的温暖。 同伴的温暖什么的，贝利尔虽然感觉到了，但同时他也真的觉得路西菲尔和加百列他们来探望他的次数有些多了。 还有本就在天使监狱办公，时不时就来看看他的萨麦尔、往天使监狱跑得最勤的阿撒兹勒，以及经常跑来探望贝利尔顺便投喂利维坦的拜蒙…… 贝利尔特意数过，过去一万年中他见到这几位同僚的次数，加在一起都没有这阵子多。 因为此，他在天使监狱的这段日子，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寂寞，反而比从前在水星天宫殿中时还热闹了许多许多许多许多。 贝利尔：…… 我只想安静地做一条咸鱼_(:з」∠)_。 在所有天使长中，阿撒兹勒是往天使监狱跑得最频繁的一个。 一开始贝利尔还以为阿撒兹勒是特意来探望自己的，但每次阿撒兹勒来的时候，神色都有些消沉。 贝利尔后来与萨麦尔聊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在当年那场战争结束至今的两万多年中，阿撒兹勒经常会往天使监狱跑，来探望那些被关进监狱和禁魔领域的力天使们。 贝利尔这才想起他曾经确实在禁魔领域外见到过阿撒兹勒，也终于明白，原来这些日子阿撒兹勒在来探望自己前，应该先去探视过那些至今仍被关在禁魔领域中的力天使。 想到禁魔领域中那些羽翼沾满灰色的力天使，贝利尔终于在阿撒兹勒又一次来看望他时，主动向阿撒兹勒问起了那些力天使的情况。 没想到贝利尔会提到这些，阿撒兹勒在短暂的怔愣后，脸上明朗的笑容不知不觉淡了几分，竟隐约有了丝忧郁的色彩。 沉默半晌后，才轻声问贝利尔，“贝利尔，你说，光明庆典大赦天使监狱时，禁魔领域中那些力天使有没有机会被赦免？” 贝利尔多少能察觉到，那些被关在禁魔领域中的力天使是阿撒兹勒的软肋，从阿撒兹勒这两万多年中一直不间断来探望他们就可见一斑。 不过这个问题贝利尔之前也问过路西菲尔，那时路西菲尔告诉他，禁魔领域中的天使几乎没有被赦免的可能。 但凡事总有万一。 贝利尔多少能理解阿撒兹勒的心情。 阿撒兹勒曾对他说过，那些被关在禁魔领域中的力天使，都曾是他麾下在战争中战斗在最前线，最骁勇善战的那一群，他们当中的很多力天使甚至还被别西卜亲自表彰过。 贝利尔想，如果此刻被关在天使监狱中的是拜蒙，无论有没有可能，他都一定会去为拜蒙争取被赦免的机会。 因此，在沉吟半晌后，贝利尔并没有把路西菲尔之前的话告知给阿撒兹勒，而是对他道，“如果你想让他们被赦免，可以主动为他们争取机会。” 见阿撒兹勒的脸色忽然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贝利尔这才继续道，“他们被关入禁魔领域的原因虽然是因为恶性伤害事件，但本质还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和心灵受到了污染，这种污染不是祈祷和净化魔法能够驱除的，而是源自他们本心。” “如果你真想帮助他们，不如试着说服他们，让他们主动战胜那些污染，消弭那些本不该存在于天使身上的邪念。” “如此，他们才有被赦免的可能。” 路西菲尔曾说过，在大赦天使监狱时，会有相应的被赦免方案。 只有符合被赦免条件的天使，才会被放出天使监狱。 虽然贝利尔至今也不知道那“赦免条件”的具体内容，但贝利尔多少能猜到，“赦免条件”的本质应该是考察那些犯过罪的天使是否真的有悔过之心，并且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被关进天使监狱的天使，全部是因为触犯了天国的律法。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又都是因为在与恶魔的战斗中被魔气和黑暗之力影响，身体和心灵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钻了牛角尖，这才会触犯法律。 天使监狱存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把犯罪的天使们长长久久地监禁在这里，而是为了让这些天使能在此好好反省自己的罪孽，战胜自身的脆弱，洗去心灵的污垢。 所以，届时考察监狱中的天使们是否符合被赦免的条件，肯定也会从这几个方面做考量。 如果禁魔领域中确实有天使符合这些条件，阿撒兹勒倒是可以为他们争取一下。 而就算他们不符合被释放的条件，能从禁魔领域挪到前面这部分监狱中来，不用时刻承受禁魔领域那连魔力都能被凝固住的沉重威压，应该也会比现在的情况好许多。 听到贝利尔的建议后，阿撒兹勒当即振奋了许多，谢过贝利尔后，很快便兴冲冲地又跑去禁魔领域找他麾下那些被关押的力天使去了。 在那之后，阿撒兹勒一扫之前来探视力天使时的消沉忧郁，在软磨硬泡让萨麦尔同意允许他进入禁魔领域后，隔三差五便跑到禁魔领域中去给那些翅膀灰扑扑的力天使们洗脑灌鸡汤，力争让他们在光明庆典到来时全都符合被赦免的条件。 两千年倏忽而过，令整个天堂都为之瞩目的光明庆典，终于如期而至。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天 作为全天堂最盛大的节日， 光明庆典足足准备了两千年， 节日时间将持续整十年， 力争让全天堂的天使都能感受到节日到来的喜悦。 逢此盛事， 几位天使长决定再次召开天堂魔法武技大会，对各阶段胜出者的奖励更是比从前翻了数倍。 全天堂的天使都因此沸腾了，每层天堂都能见到有天使神采奕奕地摩拳擦掌， 准备在魔武大会中大显身手。 在全天堂的天使都陷入难得的亢奋中时， 已经在监狱中沉寂两千年的贝利尔， 终于再次踏出了那奢华的牢房。 天使监狱外，路西菲尔正站在金色的飞狮兽云车旁， 微笑着对他伸出掌心。 因为贝利尔提前出狱的消息还没有外传，因此路西菲尔在同贝利尔商量过后， 决定让贝利尔先去他的第六天住些日子。 待他们七大天使长向神述职完毕， 并且向神献礼后， 再让贝利尔以被神宽恕大赦的名义返回水星天。 如此，才会让贝利尔提前出狱这件事的非议被降到最低。 虽然贝利尔觉得，以天使们单纯的心境来看， 会想到这件事关键的天使应该很少，但见路西菲尔连这种细节都想到了， 贝利尔自然不会不领情， 便直接随路西菲尔去了第六天。 很快到了天使长们向上帝述职的日子。 自神创世以来，这还是神第一次在光明圣殿如此郑重齐全地召集几位天使长， 几位天使长对此自然十分重视。 除了仔细梳理这三万六千年中的所有大小事件， 打算在述职时向神一一禀明外， 天使长们在衣饰上也下了不少功夫。 就连一贯不怎么管麾下事务的贝利尔，这些天都被路西菲尔塞了不少文件，让贝利尔一定在去面见上帝前把这些全部背下来，为节日准备的新衣首饰也不知被路西菲尔送来多少套。 一开始贝利尔还能耐着性子充当人形衣架，配合地把那些层层叠叠的华丽衣装穿在身上，到后来发现路西菲尔越来越过分，有时候一天甚至会送来十几套衣服首饰后，贝利尔便干脆在床上挺尸，任由莫名陷入为他换装热情的路西菲尔随便摆弄了。 路西菲尔其实也不是故意的。神对贝利尔的印象似乎一直不太好，之前甚至还把贝利尔关进了天使监狱，所以路西菲尔总想着，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希望神能对贝利尔改观。 在路西菲尔看来，贝利尔其实哪哪都好，无论外表还是内在，在整个天堂都出类拔萃。如果不是贝利尔当年诞生时出了些问题，路西菲尔想，这天国副君的称号，也未必会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可以，路西菲尔希望神能认真看看如今已经恢复到全盛状态的贝利尔，在为贝利尔定制衣饰时，自然费足了心思，不知不觉就接连下了许多订单，等东西全都送来的时候，路西菲尔才发现好像确实有些多了。 不过东西多些也好，只有多试一试，路西菲尔才能从其中找出最适合贝利尔的搭配。 路西菲尔一直知道贝利尔的性子有些懒散，平日的衣装大多简单随性，并不怎么喜欢繁琐华丽的衣饰，因此每次给贝利尔送新的衣服首饰时，路西菲尔都会亲自过去，亲眼看着贝利尔换衣服，然后与之前那些衣饰进行比对，从其中选出最优的方案。 不得不承认的是，看贝利尔这样拥有绝世美貌的天使换上那些端庄大气的华服美饰，是一件十分养眼且享受的事。 即使随着光明庆典的到来，天堂需要路西菲尔处理的事务越加繁重，路西菲尔也还是会在每天看贝利尔换上那些美丽的衣服首饰后，得到片刻的放松和愉悦。 而在贝利尔彻底不耐烦，每天都在一大堆衣饰前摊成一滩水，无论如何也不要从床上起来后，路西菲尔便微笑着撸起袖子亲自上阵，怀着一种微妙的仿佛装扮心爱等身娃娃的心情，颇为享受地除去贝利尔身上的衣饰，再一层层把那些新送来的衣饰重新套在贝利尔身上。 在那之后，路西菲尔还不忘把一脸生无可恋，任由他折腾的贝利尔抱到穿衣镜前，问贝利尔是喜欢刚刚上身的这套，还是喜欢以前的。 贝利尔：…… 如果路西菲尔活在后世，一定是换装游戏的忠实粉丝！ 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竟是这样一个沉迷“换装游戏”的少女心大佬，贝利尔在感到痛心疾首的同时……干脆随便路西菲尔折腾了。 反正花钱定制这些的是路西菲尔，衣服首饰也都不用他自己穿戴，全被路西菲尔一手包办，他只要像条咸鱼一样只出个身体就行。 身为一个大度的神明，贝利尔十分包容地无视了路西菲尔这个一言难尽的小爱好。 向上帝述职这天一大早，睡眼惺忪的贝利尔便被路西菲尔从柔软的大床中挖了起来。半梦半醒地被路西菲尔抱去浴室洗刷刷一遍后，贝利尔口中又被路西菲尔塞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石榴粒，不甚清醒的贝利尔便乖乖含着。 等他终于用小虎牙咬破那石榴粒，被甜了一嘴，终于清醒过来时，路西菲尔早已把那套精挑细选出的繁琐衣饰层层叠叠套在了他身上，此时手中正专注地为贝利尔佩戴一条坠着水滴形蓝宝石的眉心饰。 近在咫尺的地方，贝利尔能清楚地察觉到路西菲尔温热的呼吸。 他微不可见的抽了抽鼻尖，往路西菲尔颈窝那凑了凑，像只好奇的小动物一样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淡雅香气。 “……这是什么？”他贴在路西菲尔颈窝里，一边嗅一边纳闷地问道。 被贝利尔的动作弄得有些痒，路西菲尔喉中不觉溢出几声低沉的笑声，正想撸一把贝利尔的脑袋，才想起来自己刚为贝利尔整理完头发，空落落的掌心便落在了贝利尔被修身华服完全勾勒出的纤瘦腰身上，轻轻拍了拍，“这是加百列特意为我们调制的香膏，你的在这里。”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立刻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个雕着精美花纹的银色小圆盒。 贝利尔接过来，打开后闻了下里面透明的膏体，而后微微皱眉，“我比较喜欢你那个的味道。” 路西菲尔闻言，微微一笑，立刻取出自己那份，放在贝利尔手里。 贝利尔打开闻了闻，这才舒展开眉头，又看了看路西菲尔身上轻薄的睡袍，对他挥了挥手，“时间是不是快到了，你快换你的衣服。” 边说，边懒洋洋坐在一旁的软榻中，伸出指尖在那淡金色的膏体上蹭了一小块，而后探上身体各处。 路西菲尔见状，看了看时间，很快动作利落地把自己那套衣饰穿戴好。 最后到头发时，坐在旁边的贝利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把路西菲尔按在穿衣镜前的椅子上，从路西菲尔手中接过梳子和纯金的发带，很快帮路西菲尔搞定了那一头金色海藻般的长发。 待他们身上的每一处都再找不到丝毫瑕疵后，路西菲尔这才与贝利尔相携向水晶天飞去。 水晶天的光明圣殿大门前，其他几位天使长早已齐聚于此。 如此，倒不是因为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迟到了，而是因为自创世以来，他们便再也没亲眼见过神，此时终于要再次得到神的召见，即使是一贯沉稳的几位天使长，此时也难免兴奋激动，这才不约而同早到了许多。 远远见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出现在水晶天上时，目力很好的加百列在凝神看到他们俩后，顿时眼角一抽，忍不住小声对身边的阿斯蒙蒂斯吐槽，“我怎么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他们俩今天怎么又穿成这样？！” 天堂举办盛大活动的次数并不多，值得几位天使长齐聚的活动更是少之又少，起码从创世到现在，唯有当年大战过后的祭奠仪式、表彰大会和这次向上帝述职，他们几位天使长才如此正式地盛装齐聚过。 至于天使长会议什么的，那顶多算是几位天使长私下里的聚会，最近越发有向闲聊发展的趋势，气氛轻松得很，大家自然不会为天使长会议盛装打扮。 因为此，算上这次，天使长们如此郑重地盛装出现在人前的次数，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两次。 但这两次中，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却每次都穿着同款的华服，佩戴着同款的饰品…… 虽然全天堂都知道他们感情好，但加百列还是再次感受到了当年那种被莫名比下去了的输了的感觉！ 目光在自己柔软飘逸缀满宝石的裙子和精心准备的首饰上看了眼，加百列又侧头看了眼同样盛装出席，风格却比自己干练简单许多的阿斯蒙蒂斯，一脸忿忿地道，“好气！下次我们也穿同款！” 虽然不知道加百列为什么总那么在意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装扮，但这些年早被加百列磨得没脾气的阿斯蒙蒂斯还是淡定地点了点头，应下了加百列的提议。 加百列这才眉开眼笑起来，一边挽着阿斯蒙蒂斯的手臂，一边对已经降落在圣殿大门前的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笑眯眯地打招呼。 几位天使长齐聚没多久，光明圣殿紧闭许久的大门终于无声洞开。 金色的水晶地面从大殿深处的王座之下一路延伸到大门。 远远地，几位天使长能清楚地看到王座之上那团朦胧的金光，心中顿时一凛，神情都变得无比肃穆，以路西菲尔为首，陆续向圣殿中央走去。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天 天使长们很快在大殿中央一字排开。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很快上前一步， 站在最前方， 与几位天使长一同单膝跪地，神情郑重且恭顺地向上帝请安，“吾神。” 虽然心中不太甘愿， 但现在到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贝利尔倒也没非在这时候特立独行， 也象征性地屈膝蹲在了地上。 好在上帝似乎也并不想在这三万六千年一次的述职会议上因为他闹得不愉快，淡漠的目光在贝利尔敷衍的姿势上一扫而过后， 很快便让几位天使长站起身来， 向他汇报这些年天堂的情况。 天使长们这才按照从第一天到第六天的顺序， 打起十二分精神， 把早就准备多时的麾下汇总情况详细报告给上帝。 身为第一重天的掌管者，天使兼大天使长加百列将第一个向神述职。 加百列今天很紧张，面对神时也十分激动， 但她到底都身居高位多年，因此在汇报的过程中， 一直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叙述内容条理清晰，说话语调不急不缓， 嗓音温柔动听，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而随着加百列的叙述， 天使长们也不禁跟着她的话一同回忆起从创世之初到现在的种种， 心中隐隐明悟， 原来在这过去的三万六千年中， 天堂其实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即使只是月星天这一重天，三万六千年中发生的事也足以说上几天几夜，好在加百列早就把它们精简再精简，因此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便把月星天这些年的变化和麾下变动叙述完毕。 继加百列之后，第二位述职的天使长是目前带领能天使驻扎在第一二重天之间的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做事干练，丝毫不拖泥带水，说话铿锵有力，但即使如此，三万六千年中所发生的事也依旧说了小半天。 眼看着已经到了傍晚，路西菲尔不着痕迹地向神座上看了眼，只看到一片神圣朦胧的金光。 天使的身体其实并不需要每天休息，只不过这些年来大家都习惯了每天在固定的“夜晚”时间休息，放松一下精神，因此路西菲尔才在快到平日“休息时间”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上帝。 不过看神似乎并没有让他们停下的意思，路西菲尔琢磨，神或许是打算让他们七位天使长一气呵成地完成述职。 因此在阿斯蒙蒂斯述职完毕，轮到贝利尔的时候，路西菲尔安抚且鼓励地看了他一眼。 在光明圣殿中站了快一天，早神游到不知道哪去的贝利尔并没有成功接收到路西菲尔的秋波，在阿斯蒙蒂斯退回到他身边后，很快上前一步，站在路西菲尔身边，一脸淡定地把路西菲尔之前让他背了好多天的述职稿慢条斯理地背了出来。 一开始路西菲尔还很担心贝利尔有没有记全，因为根据他的观察，贝利尔这些天对那些述职内容并不怎么上心，这些年贝利尔也甚少亲自接触权天使的公务，因此路西菲尔难免担心他会不会在述职时卡壳。 好在贝利尔虽然语调缓慢，但到底还是把述职稿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全数背了出来。 等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站在他身边的路西菲尔悬着许多天的心终于安稳地落了地，唇角现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指尖微动，想要柔柔贝利尔的脑袋。 不过路西菲尔到底还记得现在是在上帝面前，因此在看到贝利尔不耐地舔了舔唇，似乎十分想要立刻补充水分时，路西菲尔也还是暂时按捺住了给贝利尔喂水的冲动。 六大天使长述职完毕时，时间已经过去三天。 在这三天中，天使长们几乎一直保持着相同的姿势，态度恭敬地站在圣殿中央的金水晶地面上，无比肃穆地向神叙述过去三万六千年中各天的事务。 待终于轮到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时，路西菲尔在汇报完第六天的事务后，又把这些年发生在天堂的所有大事件进行了汇总，把它们一一呈报给上帝。 按理说，路西菲尔述职的内容除了智天使长的部分，还有汇总全天堂的部分，述职时间应该比其他几位天使长都要长一些才对，但几位天使长却不约而同发现，路西菲尔的述职时间似乎比他们还要少，内容却没有一丝遗漏。 贝利尔也注意到了，他也和其他几位天使长一样，以为这是因为持续了快四天的述职终于要结束了，所以才会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快。 待路西菲尔述职完毕，上帝对他们过去三万六千年中的工作表示肯定后，天使长们终于开始向上帝献礼—— 为了让自己和贝利尔的献礼显得不那么突兀，路西菲尔曾把在光明庆典期间向神献礼的主意分享给其他几位天使长，不出意料得到了几位同僚的积极响应。 因此今天七大天使长都要向上帝献礼。 听闻此事，上帝倒是没表示反对。 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便率先上前一步，向神献上准备多时的礼物。 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献上的礼物与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有几分相似，都是两位天使长组合的“表演”，只不过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是打算表演乐曲，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则是要表演武斗。 见加百列英姿飒爽地把华丽的裙摆向上一抛，原本缀满宝石的长裙很快变成干练修身的软甲，手中现出一把翠绿长弓，张扬恣意地对对面同样已经变换了一身戎装的阿斯蒙蒂斯挑衅地笑了笑，其他几位天使长立刻向圣殿两侧退去，把中央的大片地方让给蓄势待发的两位天使长。 宽大袖摆下的手指被路西菲尔准确地握住，无聊得快睡着的贝利尔顺从地被路西菲尔拉去了圣殿右侧金色的巨大立柱下，刚想打个哈欠，口中就被路西菲尔塞了个不大不小的软乎乎的小水球。 “唔……”一口咬破那蓄满液体的小水球，甜丝丝的石榴汁顿时盈满在贝利尔口中。 没想到路西菲尔喂给自己的竟然是这个，还这么饱满多汁，贝利尔连忙抿紧了嘴唇，猝不及防被咬破的石榴汁还是有几滴沾染上了他的嘴唇，甚至顺着嘴角向下流去。 路西菲尔见状，不着痕迹地挡在贝利尔面前，立刻用手指把快滑落到贝利尔下巴的石榴汁揩了下来，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把指尖上那几滴粉色的石榴汁送到了自己口中。 刚想埋怨路西菲尔不提前告诉自己是石榴汁的贝利尔：…… 路西菲尔如此也是没办法，他们距离神这么近，任何稍大的动作或者清洁魔法都会立刻引起神的注意。 他之前也只是想喂贝利尔几个石榴汁润润嗓子，完全没想到贝利尔根本没看清他喂的是什么，嘴还没闭上就把那石榴汁咬破了。 所以，面对贝利尔十分一言难尽的眼神，路西菲尔也只能淡定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顺便把加百列射到他们面前的金色箭矢挥手打散。 惊鸿一瞥看到路西菲尔“调戏”贝利尔以至于手抖不小心把箭射偏了的加百列：…… 啊啊啊啊！！！我排练了快两千年的表演qaq！！！ 虽然加百列那边发生了点突发状况，但与她配合默契的阿斯蒙蒂斯还是在第一时间把那本不存在于剧本中的小失误不着痕迹地圆了过去。 待他们最终以平局为结局表演完毕，精彩的武斗表演让光明圣殿中原本肃穆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 对于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的献礼，上帝虽然并没有出言点评，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几位天使长的心情却还是被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所感染，紧绷了数天的神经也不知不觉放松了许多，开始陆续向上帝献上礼物。 阿撒兹勒、萨麦尔和别西卜的礼物中规中矩，送的都是世间稀有的事物，上帝都痛快地收走了。 最后只剩下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还没有献礼。 松开贝利尔已经被自己捂得热乎乎的手指，路西菲尔这才与贝利尔一同上前，恭敬且满含期待地告知上帝，他将会与贝利尔一同向神献上礼物。 为了这次献礼，路西菲尔简直操碎了心，贝利尔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拆他的台，难得没有表现出敷衍的态度。 在路西菲尔正要从储物空间中拿出竖琴的时候，贝利尔按下了他的手，在向上帝示意过后，很快拉着路西菲尔的手，一齐来到光明圣殿的大门处。 高耸至穹顶的金水晶大门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被贝利尔轻松推开，他这才从空间中拿出一张软凳，示意路西菲尔坐上去。 路西菲尔也没质疑他的决定，很快在那软凳上坐下来，从空间中拿出自己那架金色的竖琴，在洞开的圣殿大门前安置好。 用眼神示意贝利尔，得到贝利尔肯定的回应后，路西菲尔这才垂下睫毛，缓缓拨动金色的琴弦。 如水的琴音很快在路西菲尔柔软的指尖下荡漾开来，回荡在高耸恢弘的光明圣殿中。 在路西菲尔拨动琴弦前，贝利尔特意在那金色的竖琴上施加了一个强效扩音魔法，因此在路西菲尔拨动琴弦的那一刻，不止是水晶天上的上帝和几位天使长，天堂的每一处都在那一刻听到了来自至高天的美妙琴音。 贝利尔的指尖也是在那一刻，忽然以某种特定的韵律，在面前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缓缓划开。 金色的星光很快出现在贝利尔指尖所过之处，随着路西菲尔的琴音渐渐向整个水晶天铺展开来。 路西菲尔见状，眼底现出一丝惊讶——实际上，在今天之前，路西菲尔一直以为贝利尔“表演”的范围仅限在光明圣殿中，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贝利尔的“表演”似乎远比他们排练时要出人意料许多。 目光在渐渐开始出现变化的已经铺满整个水晶天的金色星光上看了眼，路西菲尔很快又沉下心来，继续演奏出美妙神圣的旋律。 正如路西菲尔所看到的那样，自贝利尔指尖处延伸出的金色星光，在铺满水晶天金色的云海后，很快穿透那些金色的云海，如轻盈的雪花般，缓缓向天堂的每一重天飞去。 在穿透金色的云海时，许多金色的星光都变幻成了巴掌大的金色羽毛、花朵、闪闪发光的日月星辰、晶莹剔透的霜雪雨露、活形活现的飞虎兽、飞狮兽，它们像是有生命的精灵般，全部踩着路西菲尔琴音的旋律，洋洋洒洒不疾不徐地从水晶天上飘摇而下，洒满诸天。 一开始诸天的天使并不知道那神圣缥缈的乐声究竟从何而来，因为那琴声似乎响彻在整个天堂，又似乎只飘荡在他们耳边，美好得令他们的心灵都仿佛得到了净化。 而当天使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务，沉浸在那美妙的乐声中时，一场铺天盖地的金色“大雪”，也忽然从天而降。 一开始天使们还有些莫名，但当他们看清那些巴掌大的“雪花”后，却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只觉得那千奇百态的金色雪花十分可爱，纷纷伸手把那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雪花”接在掌心。 有好奇的天使捏了捏降落在手中的金色羽毛，却不小心把那羽毛捏成了金色的星光。正觉得有些可惜和遗憾，那天使忽然发现那些金色的星光很快融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中。 手臂上曾在战争中遗留下来的用治愈魔法都无法彻底消除的疤痕上，很快传来一阵温热的痒意，那天使若有所觉地撸起袖子，惊讶地看到曾经横亘着丑陋伤疤的手臂上已经光洁如雪——曾经被魔气和黑暗之力腐蚀出的伤疤，竟然彻底消失了！ 类似的现象接连发生在许多天使中，他们这才明白那金色的“雪花”原来并不只是看上去好看，对连治愈魔法都不能完全治愈的陈年旧伤更是有奇效，纷纷兴高采烈地收集起那些金色的“雪花”来。 有意思的是，只有从天而降被天使们用掌心接住的金色“雪花”，才能被他们收在盒子中或者直接使用，而那些没被他们接住的“雪花”，则会继续向更下面一层天堂飞去。 整个天堂都因此沉浸在喜悦的氛围中。 在贝利尔这场盛大的“表演”开始没多久，几位天使长便在向上帝请示后，在圣殿中凝出一面水镜，现场直播诸天的盛况。 路西菲尔自然也看到了。 没想到贝利尔的“表演”竟然会为整个天堂的天使带去这样带着祝福意味的福利，见那些金色的“雪花”仍在向下飘落，路西菲尔在一曲结束后也没有停手，而是配合着贝利尔的动作，继续优雅地拨动琴弦，与贝利尔一同把这些美好的祝福送往整个天堂。 这场纷纷扬扬的金色“大雪”持续了整整半天。 待贝利尔终于停手时，路西菲尔这曲也即将走向尾声。 铺天盖地笼罩着整个天堂的金色“大雪”在琴音落幕的那一刻忽然碎裂成万点星光。 璀璨的星光之中，七大天使长与上帝朦胧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每一重天的天空之上。 天使们这才明白，这场大雪的源头竟是他们从未踏足过的水晶天。 画面中，路西菲尔殿下正优雅地从金色的竖琴上收回手指，贝利尔殿下的指尖下也残留着些许金沙般夺目的星光。 看到这一幕，天使们这才恍然明白刚刚那场令他们的灵魂都为之颤抖的天籁之音竟是出自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之手，那仿若神迹的“大雪”也是在贝利尔殿下的手中应运而生。 这是殿下们对整个天堂的祝福。 手中捧着那些金色的“雪花”，天使们纷纷感激地向着水晶天的方向拜下身来，只觉得心中激荡，甚至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这场由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为整个天堂带去的充满祝福意味的“视听盛宴”，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仍被诸多得见此幕的天使广为传唱。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天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令人惊艳的盛大献礼，正式拉开了即将持续十年的光明庆典的序幕。 整个天堂都因这场三万六千年一次的节日而变得喜气洋洋， 天使们纯美的笑靥随处可见， 欢声笑语洒满天堂的每一个角落。 逢此佳节， 天使监狱也迎来了自创世以来的第一次大赦。 正如贝利尔之前所想的那样，路西菲尔和萨麦尔商量后定制的“赦免条件”并不苛刻。 只要是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并且真心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感到羞耻， 积极忏悔，服刑期间表现良好的天使， 绝大多数都通过了“大赦”的审核， 被提前释放。 就连一直被关在禁魔领域中的那些翅膀沾染灰暗的力天使们，都有不少通过了特殊审核，成功离开了禁魔领域， 改为在监狱前半部分的监牢中服刑。 因为此，阿撒兹勒还特意在接力天使们走出禁魔领域后立刻跑去水星天感谢贝利尔。 在上帝那站了好几天，时隔两千多年第一次回到蓝宝石湖宫殿， 刚洗完澡正想倒头睡觉却被阿撒兹勒兴奋的絮叨声嚷嚷得完全没法睡的贝利尔：…… 虽然很想把打扰他睡觉的阿撒兹勒怼出去， 但阿撒兹勒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了，贝利尔只好耐着性子听阿撒兹勒絮叨。 听了有一会儿， 贝利尔才知道阿撒兹勒口中的“感谢”究竟从何而来。 因为贝利尔的提醒， 阿撒兹勒这些年经常去给禁魔领域中的力天使们灌鸡汤净化身心。 或许是被自家天使长这么多年仍旧没有放弃他们，还时常跑来探望他们，盼望他们早日出狱的行为感动了， 原本已经打算在禁魔领域中破罐子破摔的一众力天使， 也都开始反思自己的罪过， 努力剥除心中盘桓的戾气。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不能保证，一定能通过这次“大赦”的考核。 贝利尔那场惠及整个天堂的金色“大雪”，却如同一场久旱逢甘露的及时雨，令禁魔领域中几乎所有接到那“雪花”的天使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净化。 因为此，很多原本几乎绝对不会通过审核的力天使，都擦着边通过了审核，终于离开了被镇压数万年的禁魔领域。 在力天使们走出禁魔领域的那天，阿撒兹勒亲自去禁魔领域外迎接了他们。 压在身上几万年的庞大威压蓦然消失，脊背终于能够再次挺直，身体也渐渐变得轻盈起来，体内滞涩得近乎凝固的魔力开始恢复运转，这种再世为人的体内充满力量的感觉，令所有终于踏出禁魔领域的力天使都忍不住痛哭出声。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阿撒兹勒也难免受到感染，也不知不觉湿润了眼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在为这些力天使安置好牢房，又陪他们聊了一会儿天后，阿撒兹勒这才离开天使监狱，飞去水星天向贝利尔表示感谢，顺便分享自己的喜悦。 见阿撒兹勒说得兴高采烈，脸上一扫曾经在天使监狱时的忧郁阴霾，贝利尔无声打了个哈欠，慵懒的暗金色眼中不知不觉现出几丝淡淡的笑意。 说真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贝利尔根本无法想象平日里元气满满直来直往的阿撒兹勒，性格中还有这么细腻且长情的一面。 据萨麦尔说，禁魔领域中的力天使是在第一次光暗战争结束没多久之后，就被关了进去，距今已有两万五千多年。阿撒兹勒这些年却从未忘记过他们，几乎每个月都会往天使监狱跑上几次。 这件事乍一听说似乎没什么特别，但若真细算下来，这些年阿撒兹勒往天使监狱跑的次数其实相当惊人。 而如果换成是贝利尔，除非被关在禁魔领域中的是与他同僚的几位炽天使或者是权天使副拜蒙，贝利尔还有可能在想起来时去探望一下，若只是贝利尔麾下那些连名字都记不住的权天使，贝利尔大概根本想不起来这么一回事，因为拜蒙会代替他把这些事处理得很好。 确切地说，这种对于天使长来说几乎可以称之为微不足道的小事，拜蒙或许根本不会让贝利尔知道。 而若换成是其他几位天使长，贝利尔也不认为他们会做到阿撒兹勒的程度——身为掌管一域的天使长，七大天使长每位麾下都有着数以万计的天使，每天的公务更是浩如烟海，想让他们像阿撒兹勒一样两万年如一日地往天使监狱跑，并不现实。 但如此，却也不是说同为天使长的阿撒兹勒工作清闲。 阿撒兹勒麾下的力天使虽然不及下三级天使数量多，但总数也有几千万之多，再加上他所掌管的金星天早已是闻名整个天堂的大型休闲娱乐区，每日来往于金星天的天使络绎不绝，阿撒兹勒的公务也因此成倍增加，每日的工作量在几位天使长中绝对排得进前三，仅次于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和宰相别西卜。 而就是在这样繁重的公务中，阿撒兹勒在过去的两万多年中依旧坚持每月去天使监狱探望麾下的力天使数次，倒也难怪听说这件事的贝利尔都对他隐隐生出一丝敬佩。 贝利尔虽然不会做与阿撒兹勒相同的事，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阿撒兹勒生出欣赏之意——阿撒兹勒是个足够负责任的天使长，他麾下的天使都很幸运。 也正是因为此，贝利尔才会耐着性子听阿撒兹勒絮叨了许久，而不是在阿撒兹勒打扰他睡眠时直接把阿撒兹勒丢出寝宫。 对贝利尔表达完激动之情后，阿撒兹勒很快拍拍屁股回金星天去了，贝利尔这才终于在自己宫殿的大床中饱饱睡了个好觉。 光明庆典将持续十年，在此期间，整个天堂都处于假期状态，天堂之门的守备力量也因此大幅度减少。 一直对天堂虎视眈眈的恶魔们得知此事后，又忍不住派出几小队恶魔跑来天堂骚扰，还胆大地掳走了几位大天使。 恰逢阿斯蒙蒂斯在月星天做客，加百列得知此事后大怒，直接拿着长弓与阿斯蒙蒂斯追上那几队恶魔，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成功救回麾下的几位大天使。 在那之后，天堂之门的守备力量再次加强，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更是时常去天堂之门散步，一旦遇到有来天堂窥视的恶魔，几乎等不到守卫天使们出手，便会被两位天使长灭成渣渣，有去无回。 原本还想趁光明庆典天堂守备薄弱期间作妖的恶魔们见状，顿时夹紧了尾巴灰溜溜跑回了地狱，再不敢轻易骚扰天堂。 在此期间，倒是有恶魔险些在混沌界发现精灵族。 好在精灵族外围有亚斯塔禄带领的权天使小队看护，随贝利尔一同出狱的利维坦也这些日子也来到精灵族，化作黑衣少年的模样于精灵族做客，精灵族这才有惊无险，没有立刻被恶魔发现。 自精灵族诞生至今已有两千多年，当年贝利尔是因为担心利维坦不在，精灵族又刚刚诞生，所以才同意拜蒙派一队天使去看着精灵族。 现在利维坦已经重获自由，精灵族在这两千多年中也已经熟悉了自然的力量，战斗力不俗，完全能够自保，贝利尔便把看护精灵族的权天使们撤了回来。 因为混沌界的生命之树和精灵族都是因利维坦而诞生，精灵一族对利维坦的态度十分友好，再加上利维坦在被关进天使监狱的两千多年中，一直在梦中与精灵族保持着联系，因此精灵们对他并不陌生。 当利维坦从天而降，再次回到精灵族时，当即受到了精灵一族热情的招待。 隐着身形陪利维坦一同来到精灵族的贝利尔见状，倒是颇感欣慰，他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这似乎是利维坦第一次与哪个族群这么融洽地相处—— 这么多年来，利维坦虽然在三界几经辗转，但无论是在混沌界、地狱还是天堂，无论是被上帝为了陪伴利维坦创造出的海族，还是惧怕利维坦力量的恶魔，抑或把利维坦视为地狱一大战力的天使，似乎都对利维坦十分忌惮，从未真心接纳过利维坦，利维坦也从未像在精灵族这样，露出过那样单纯幸福的笑容。 虽然贝利尔和贝利亚尔也偶尔会陪在利维坦身边，但他们极少会与利维坦一同玩耍，倒也难怪利维坦会感到寂寞，对精灵族如此另眼相看。 见利维坦在精灵族玩得开心，贝利尔很快便返回了天堂。 利维坦并没有在精灵族做客太久。 虽然它十分喜欢与精灵们在一起的感觉，但贝贝之前可是说过，等他们离开天使监狱，就让贝利亚尔给它找些繁育能力强的雌性来生宝宝。 因为此，利维坦在探望过精灵族后，时隔几千年，终于再次回到了地狱。 直奔地狱第七层找到贝利亚尔后，早就把之前贝希摩斯的事抛在脑后的利维坦开心地围着贝利亚尔转圈圈，跟贝利亚尔说它要和雌性们生宝宝。 此言一出，顿时把暗搓搓缩在墙角偷窥女神的贝希摩斯听得大惊失色，立马跳出来嗷嗷叫着“不行”！ 贝利尔亚：“为什么不行？” 利维坦：“为什么不行？！” 定睛一看发现打断自己和贝利亚尔交流的竟然是贝希摩斯，已经变回蛇形的利维坦不高兴地一尾巴把贝希摩斯抽飞，“你这个骗子！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 被抽得把宫殿的黑水晶墙壁砸出个坑的贝希摩斯很快顺着原路滚了回来，眼睛冒火地看在贝利亚尔和利维坦，“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利维坦你是女孩子啊！跟雌性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 贝利亚尔：…… 这家伙果然是个骗子，时隔这么久竟然还不死心(￢_￢)。 利维坦听后，忍不住懵了下，茫然地看着贝利亚尔，“我……我是女孩子？？？” 面沉如水地看了眼疯狂点头的贝希摩斯，贝利亚尔摸了摸利维坦细长的小脑袋，语气坚定地道，“别听那家伙胡说，贝希摩斯喜欢你，但他是雄性，没办法和你孕育后代，这才非说你是女孩子。” 利维坦闻言，顿时更生气了，虽然不知道贝希摩斯喜欢它和想与他孕育后代有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利维坦想明白这可恶的大肚子龙再一次骗了它！ 生气的利维坦生气地用尾巴把贝希摩斯抽回了第八层地狱，气鼓鼓地让贝利亚尔帮自己找雌性们生宝宝。 这事贝利尔早对贝利亚尔打过招呼，因此贝利亚尔倒也没感到惊讶，很快给利维坦物色了些繁殖能力强的雌性恶魔。 但不久之后，洗白白等待和雌性恶魔们生宝宝的利维坦却没等来一个雌性，委屈巴巴地去找贝利亚尔问，才知道原来那些雌性都在来贝利亚尔宫殿的路上莫名失踪了。 地狱第七层的深渊之石旁，贝希摩斯黑着脸打了个饱嗝——这些天只要是来到地狱第七层的雌性恶魔，全都被他吞进了肚子。虽然利维坦和雌性根本生不出孩子，但只要一想到这些雌性恶魔会被利维坦触碰，贝希摩斯都觉得浑身冒火，简直快要气到爆炸！ 贝利亚尔虽然猜到了这其中应该是贝希摩斯在搞事，利维坦却不知道。 不过如果贝希摩斯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他和利维坦，那贝希摩斯也实在太过小看他了。 既然山没法来就我，那我就主动去就山。 于是很快贝希摩斯就发现，再没有雌性恶魔来地狱第七层了。 他负责监视贝利亚尔宫殿的手下很快送来消息，贝利亚尔干脆直接带着利维坦去地狱第七层的其他地方寻找雌性恶魔去了。 等贝希摩斯火急火燎地闯入一个大恶魔的领地，在那大恶魔的庄园中找到已经洗白白的利维坦时，气急败坏的贝希摩斯恼怒地把整个庄园中的雌性恶魔全都吞进了肚子。 亲眼看到贝希摩斯把雌性恶魔全都吃光光的利维坦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恼怒地变成原形，与同样变成原形的贝希摩斯噼里啪啦打成一团。 巨大的庄园眨眼间就在两条身形庞大的龙族身下变成渣渣，原本想攀上利维坦这高枝儿的庄园主人肠子都快悔青了，脸色铁青地问早就跑到远处的贝利亚尔现在怎么办？！ 贝利亚尔想了想，趁那提供庄园的大恶魔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利维坦和贝希摩斯身上时，一把掏出了那大恶魔的心脏，而后淡定地把那黑色的心脏抛给一边的属下吃，招来水元素把手上沾染的漆黑血液清洗干净—— 既然利维坦和贝希摩斯已经主动帮他把这大恶魔的领地夷为平地，那他就不客气地接收了。 利维坦和贝希摩斯的原型都大到足以撼天动地，只打了一会儿，地狱第七层北境就全都被碾压成渣，化作一片荒芜的废墟。 好在贝希摩斯和利维坦都还记得贝利亚尔的领地在第七层南境，要是把贝利亚尔的领地和宫殿毁了，估计贝利亚尔会发飙，因此都有意无意地只在第七层北境打架。 贝希摩斯之前在利维坦和贝利亚尔面前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怂，但那是因为他喜欢利维坦，不想用武力伤害他们。 但这次利维坦要找雌性生宝宝什么的，就真的超过贝希摩斯接受的底线了，这才发了这么大的火。 身为上帝亲手创造的龙族，贝希摩斯与利维坦各方面都不相上下，因此当他真拿出实力与利维坦相争时，自然打得难舍难分。 不过贝希摩斯并不舍得真的打利维坦，因此他只是一直想方设法压制住利维坦，最后成功让利维坦把自己绑成了麻花，利维坦也因此被他困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他身上离开。 “你这个坏蛋！快放开我！”一口咬在贝希摩斯细长的颈项上，利维坦生气地用尾巴尖狠狠拍打贝希摩斯圆滚滚的肚子。 这世上极少有什么能破开贝希摩斯的防御，利维坦的牙齿恰好是其中之一，因此利维坦一口下去，贝希摩斯脖子上就被咬出几个深深的血洞。 疼得脸都抽抽的贝希摩斯却仍死死压制着利维坦，身上到处都是被利维坦咬出的伤口，却还是强忍着怒气，沉声对利维坦道，“利维坦，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你跟它们是生不出孩子的！” 一听他这话，利维坦顿时想到这家伙刚才把所有雌性都吃掉的事，刚刚平复的火气“噌”地又窜了上来，“和它们生不出来，难道和你就能生出来？！” 贝希摩斯闻言，立刻来了精神，一扫之前的冷厉阴沉，对利维坦眨了眨纯金的竖瞳，“对啊，你只有和我才能生出宝宝。我们是这世间仅有的两只龙族，当然只有我们在一起，才能生出宝宝。” “咦？”第一次听说这种论调，利维坦细细想了下，竟然觉得好像是有点道理。 而且贝贝之前也说过，它的力量太过强大，想要和雌性恶魔孕育生命并不容易，这才想着多找些繁育能力强的雌性恶魔来多尝试一下。 “……你说的是真的吗？”它狐疑地看着贝希摩斯。 见利维坦态度有所松动，贝希摩斯心中一喜，连忙对利维坦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可以用生命起誓，你和那些雌性绝对生不出孩子！” 这么说完，贝希摩斯当即发了个重誓。 魔力越强大的个体，誓言对其的束缚力就越强大，这个法则三界通用。 贝利尔曾严辞教导过利维坦绝对不可以轻易发誓，因此利维坦知道，誓言这东西是轻易不能说出口的。 所以，在贝希摩斯那么郑重地发过誓后，利维坦倒也没再揪着那些雌性恶魔的事不放，很快放松了牢牢捆着贝希摩斯的身体。 见利维坦似乎被自己说动了，贝希摩斯当即也开心地放弃了对利维坦的压制，正想趁热打铁把利维坦拐回家跟他生宝宝，就见利维坦再次变回了小蛇的模样，迅速回到了贝利亚尔身边。 “不打了？”贝利亚尔伸手摸摸利维坦的脑袋。 利维坦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眼远处仍旧维持着庞大本体，满身伤痕的贝希摩斯，这才回过头来对贝利亚尔道，“贝利亚尔，我们回去吧，我想贝贝了。” 贝利亚尔闻言，挑眉看了眼眼巴巴望着这边的贝希摩斯，倒也没问利维坦什么，很快带利维坦回到了自己的黑水晶宫殿。 回到宫殿后，利维坦一改往日的活跃，很快在桌案上的白色毛茸茸身边团成一团，闭着眼睛等贝利尔来地狱。 贝利尔并没有让利维坦等太久。利维坦回地狱后发生的事他这些天在猫形分身中见了不少，因此当听到利维坦说贝希摩斯说要和它生宝宝的时候，贝利尔倒也没觉得太过意外。 不过贝希摩斯的提议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就是他和利维坦同为雄性，究竟能不能生出孩子来贝利尔也不能完全确定——在贝利尔原来的希腊神话世界，男神和男神生出孩子的事倒也不是没有。 但希伯来世界同性之间能不能生出来，贝利尔还真不知道。 不过贝希摩斯这些日子阻碍利维坦找雌性的事，贝利尔倒是听说了不少。 即使贝希摩斯真的喜欢利维坦，但他这种做事方式，贝利尔却并不喜欢。 所以他倒是也不介意给贝希摩斯添点堵——真喜欢利维坦的话，连追求的过程都没有，还想和利维坦生娃，也不知道是谁给贝希摩斯的勇气(￢_￢)。 因为此，贝利尔在那之后没少把曾在泡沫剧中看到的调教渣男的方法告知给利维坦，贝希摩斯追求真爱的路上一度鸡飞狗跳，直到许久之后还是没能达成与女神一度春宵的成就。 贝利尔在闲暇的时间，经常会在地狱围观贝希摩斯花式追求利维坦的模样，日子倒也过得有趣。 几千年后，天堂突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十数位天使自天使监狱成功越狱，逃往混沌界。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天 有天使越狱的消息传来时， 贝利尔正与几位天使长在第六天开会。 这显然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越狱。 据来报的天使说， 越狱的天使几乎都是万年前于光明庆典期间被大赦离开禁魔领域的力天使，数量足有十数位之多。 越狱的时间不早不晚，恰好卡在天使监狱的掌管者萨麦尔去第六天开会的时间， 其下几层天堂的天使长也全都不在， 正是天堂守备力量最薄弱的时候。 不着痕迹地套出天使长们的开会时间， 记好座天使的巡逻路线和换班频率，打晕巡逻的座天使， 变幻成他们的模样， 分批从天使监狱中逃出， 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天堂…… 直到换班的座天使发现之前的巡逻小队全部消失不见， 在原本关着那些力天使的牢房中寻到昏迷不醒的座天使小队，有天使越狱的消息才被捅了出来。 乍一听闻这件事，几位天使长无不震惊， 力天使长阿撒兹勒更是气得拍案而起，亲自下界去追捕那些越狱的力天使。 这还是自创世以来第一次有天使越狱， 虽然在此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伤亡， 但这件事的性质还是恶劣到了极点，完全视天堂不容置疑的律法为无物， 因此一旦那些力天使被抓捕回天堂，等待他们的只会是禁魔领域的无期流放。 听到那来上报此事的天使询问是否要派一队天使去协助阿撒兹勒， 路西菲尔在短暂的沉吟过后， 沉默地挥了挥手， 并没有再派任何天使去追击—— 麾下的天使出了这种事， 阿撒兹勒心中一定十分难堪，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轻松把那些力天使带回天堂。 再有，在这件事还未彻底解决前，并不适合让太多天使知晓。 因此路西菲尔才没再派其他天使去进行追捕。 因为这场恶性突发事件还有阿撒兹勒的缺席，这次天使长会议自然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几位天使长打算去天使监狱看看。 天使监狱的管理属于外松内紧型，平日里萨麦尔在火星天时，监狱中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每间监牢的结界更是由他亲自布置，一旦被触碰或者出现异常，萨麦尔都会立刻感知到。 但如果萨麦尔出了火星天，这种感知就会削弱很多。 那些越狱的天使显然十分清楚这点，这才选在天使长会议的时间逃亡。 几位天使长到达天使监狱时，天使监狱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如果不是当值的座天使们脸色都黑沉沉的，神情愧疚自责，几乎看不出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惊动七大天使长的恶性越狱事件。 萨麦尔很快带着几位同僚去了之前关押那十几个力天使的牢房。 因为那十几个力天使关系很好，在进监狱前就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后来又一同犯了事被关进禁魔领域，又一同在监狱“大赦”时从禁魔领域走出，减刑换到了天使监狱前半部分的牢房中，因此萨麦尔在阿撒兹勒找过他以后，特意把这十几个形影不离的力天使关押在了同一区域的牢房中，以方便他们平日交流感情。 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离得太近了，才会有组织地一同犯下越狱这样的重罪。 几位天使长对此事极为重视，一直在那几间牢房外你一言我一语地研究那些力天使的作案过程。 见路西菲尔和萨麦尔他们的神情都十分严肃，连加百列都皱起了眉毛，贝利尔抬手掩唇，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实际上，对于有天使越狱这件事，贝利尔并不像其他几位天使长那么震惊和生气。 从萨麦尔之前的话来看，那些越狱的力天使，大多是在第一次光暗战争结束没多久后被关进了禁魔领域，先是在禁魔领域中服刑了两万多年，之后又在禁魔领域外小小的监牢中囚困了万年。 贝利尔曾在天使监狱中生活过两千年，也曾踏足过监狱后那片广漠荒凉的禁魔领域。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他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过什么负面的感想，但真要让贝利尔说的话，这绝不是什么令他感到愉快的经历。 如果换成是他，别说让他在禁魔领域中待上两万年，就是两千年两百年，他都一定会分分钟越狱给上帝看。 所以其实在贝利尔看来，那些越狱的力天使已经脾气很好了，竟然硬生生忍了三万多年才终于想办法逃跑，果然都是一群生性纯良的小天使。 想到曾无数次来监狱中探望那些力天使的阿撒兹勒，贝利尔想，阿撒兹勒现在一定很伤心。 阿撒兹勒现在确实很伤心。 但同时，他心中也充斥着巨大的愤怒和不解，以及被背叛的沉重。 那些越狱的力天使虽然没怎么费力气就逃出了天堂，但那仅仅是因为他们选在了几位天使长恰好都不在的时间。 炽天使对下级天使的威慑与生俱来，下级天使永远不会知道炽天使的力量究竟强大到了何种程度。 因为此，阿撒兹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混沌界找到了那十几个越狱的天使。 当炽天使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倏然降临时，十数位刚刚逃出生天的力天使全都颤抖地跪在了地上，浑身的骨骼都被阿撒兹勒喷薄的怒意压得吱嘎作响，却还是努力挺直着脊背，仰起头对阿撒兹勒恭敬地行礼，仍像从前每一次见到阿撒兹勒时那样整齐划一地道，“见过殿下！” 简简单单的一声问候，却让阿撒兹勒蓦然红了眼眶。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对他们咆哮，“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越狱？！究竟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让你们犯下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孽？！” 阿撒兹勒简直快被他们气疯了，“你们知不知道一旦被抓回天堂，你们将面临什么？！” 一开始十几位力天使还都恭顺地听阿撒兹勒发火，但当听到阿撒兹勒说要把他们抓回天堂，力天使们却都纷纷抬起头来，态度坚决地道，“殿下，我们不回天堂！” 见他们一个个都梗着脖子说这种话，阿撒兹勒怒极反笑，“不回天堂，你们打算去哪里？！” 力天使们闻言，眼中有了短暂的茫然，最终却还是坚定地对阿撒兹勒道，“殿下，我们真的不想再回天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完全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麾下的天使请求放他们一条生路，阿撒兹勒只觉得心神巨震，却又觉得眼前这一幕荒谬无比。 半晌，才声音嘶哑地道，“可天堂是你们的家啊，你们不回天堂，还能去哪里？” 这些越狱的力天使早就做好了被天堂追捕的准备，但他们没想到，第一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就是他们的阿撒兹勒殿下。 对于阿撒兹勒殿下，这些力天使们大多心中有愧，因为在过去的近四万年中，殿下从未放弃过他们，还经常去监狱探望他们，当初为了让他们离开禁魔领域，殿下也费尽了心思，这些他们都牢记在心中。 所以如果来追捕他们的是其他天使或者天使长，他们或许还会挣扎反抗，但面对阿撒兹勒殿下，他们却完全生不出一丝抵抗的想法，只觉得心中愧疚酸楚极了，同时却也真的十分痛苦。 这种痛苦，在看到阿撒兹勒殿下通红的眼眶，问他不回天堂还能去哪里时，到达了顶峰。 几乎在阿撒兹勒问出那个问题的下一秒，就有力天使忍不住痛哭出声，崩溃地跪在地上对阿撒兹勒哭诉，“殿下，我们不是不想回天堂……而是……” “快四万年了殿下，我们已经在监狱中服刑了快四万年！我们曾是您麾下最优秀的天使，曾为了保护天堂不受侵犯奋勇杀敌，曾是最让您感到骄傲的属下……！” “我们知道，我们之所以被关进监狱，是因为我们犯了罪，伤害了其他天使，我们也没有对这判决有任何异议，但殿下，四万年实在太久了……” “当年在禁魔领域中时，我们曾一度绝望地想要自我了断，但殿下您却从未放弃过我们，一直不间断地来探望我们，我们不想让您伤心和失望，这才终于熬到了头，离开了禁魔领域！” “我们以为我们很快会像监狱中的其他天使那样迎来自由，但我们等了一万年，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 说到这，那些力天使都已经泣不成声，“殿下！我们知道，我们这么做会令您蒙羞，会令您感到失望，但如果还要继续在那小小的监牢中，日复一日地重复过去没有自由的日子，我们宁愿死在这里！” “我们宁愿死，也绝不回天堂！” 似乎想到了曾经在禁魔领域和监牢中那几乎快要把他们逼疯的没有自由的生活，有力天使几乎陷入癫狂，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向身后灰白的翅膀削去。 从看到阿撒兹勒殿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如果殿下真想抓他们回天堂，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但这时隔近四万年的自由是那么可贵，连混沌界没有一丝光明之力的空气都变得那么香甜！ 他们是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想过那样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了！ 如果这次真的无法逃脱，与其被抓回天堂被审判被再次关进监狱，他们宁愿结束这令人窒息的没有任何自由的生命！ “嘶啦——！”血肉被削断的撕裂声猛地在那队逃亡的天使中响起，被他们那番宁死也绝不回天堂的话震得几乎失了神的阿撒兹勒，几乎立刻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你在做什么？！”他眼眶通红地迅速来到那凶狠割下自己半边羽翼的力天使身旁，立刻对那半边身子都染上大片血迹的力天使施展治愈魔法，同时还不忘用炽天使的威压压制住另外那些手中也握上剑柄想要自残的力天使，一边治疗，一边愤怒心痛得几乎落下泪来，“你们……你们这些混蛋！你们这些混蛋！” 翅膀是天使力量的象征，是所有天使身上最敏感也最脆弱的地方。 那执剑削断翅膀的力天使当时是真不想活了，因此削翅膀时下了狠手，左肩后的三片羽翼被齐根切断，就连阿撒兹勒的治愈魔法都没办法彻底治愈，最后只勉强止住了血。 阿撒兹勒全程脸色黑沉，眼底布满血丝，神情恐怖得令所有力天使都噤若寒蝉。 在为那力天使勉强止好血后，阿撒兹勒这才终于解除对其他力天使的压制，在力天使们满心绝望以为要被阿撒兹勒抓回天堂时，阿撒兹勒却忽然站起身，深深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展翅飞回了天堂。 “……殿下？”直到阿撒兹勒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苍穹之上，终于回过神来的力天使们才不敢置信地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在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后，这才恍然明白，阿撒兹勒殿下似乎……真的放过他们了！ 原本以为马上就要结束的短暂自由再次有了延续的可能，力天使们顿时又是哭又是笑，一边担心殿下如此轻易放过他们，回到天堂后会不会受到责罚，一边却又哭着挣扎着向更易藏身的地方躲去。 谁都没想到阿撒兹勒会那么快返回天堂，而且没带回一个越狱的天使。 天使监狱的大门前，几位天使长都神情凝重地看着身上沾染着大片血迹，面无表情的阿撒兹勒，面面相觑半晌，仍不知该怎么开口。 这次越狱的天使全都是阿撒兹勒麾下的力天使，阿撒兹勒又亲自去追捕了那些力天使。 虽然阿撒兹勒这次空手而归，但他此刻的样子，实在太过反常，以至于大家甚至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最后还是身为炽天使长的路西菲尔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轻声问阿撒兹勒，“阿撒兹勒，那些天使呢？” 阿撒兹勒垂头看了会儿沾满鲜血的手掌，半晌才声音嘶哑地道，“死了，他们都死了。” “我亲手处决了他们。” 听闻此言的加百列无声倒抽了一口气，眼中渐渐漫上一层水意，其他几位天使长也都愣住了，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对他们轻轻点了点头，阿撒兹勒再也没说什么，很快举步向天使监狱深处走去。 几位天使长见状，都不约而同跟了上去，这才发现阿撒兹勒似乎是要去禁魔领域。 到达禁魔领域和天使监狱之间的结界后，阿撒兹勒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穿过了那层结界，向禁魔领域深处走去。 阿撒兹勒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那些力天使的话。 他们说，他们宁愿死，也绝不回天堂。 那些力天使，曾是阿撒兹勒麾下最优秀的战士，曾在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为天堂牢牢守住了混沌界的防线。 虽然他们曾经犯下了伤害同族的重罪，但阿撒兹勒知道，那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他最优秀的战士们，虽然在战争中活了下来，身体和灵魂上的伤口却从未痊愈，这才会被黑暗污染侵蚀，再也无法恢复到曾经纯洁的模样。 但阿撒兹勒真的从未嫌弃过他们，也从未想过要放弃他们。 但或许正如他们所说，四万年实在太久了。 阿撒兹勒曾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和他们一起努力，他们终有一天会彻底净化身体和灵魂，再次回到金星天，继续像从前那样快乐地生活。 但他们又有几个四万年呢？ 从神创世至今，一共也还不到五万年，他最优秀的天使们，却已经在监狱中蹉跎了近四万年。 那几乎是他们一生的时光。 阿撒兹勒以前只能偶尔来禁魔领域和监狱中探视他们，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也已经做到了身为天使长能为他们做到的一切。 但直到看到那被割裂的翅膀，看到几乎染红了天使半边身子的血液，阿撒兹勒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了解他的天使们。 他真正为他们做的，也还远远不够。 他甚至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对天堂如此抗拒。 如果这数万年的牢狱生涯是让他们逃离天堂的原因，阿撒兹勒也想体会一下。 体会一下究竟是什么，把他的天使们逼得如此疯狂，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逃离天堂。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禁魔领域深处。 加百列见状，正想出声喊阿撒兹勒回来，肩膀却被阿斯蒙蒂斯搂住了，对她摇了摇头。 看着阿撒兹勒在那灰蒙蒙的世界中越走越远，加百列不知为什么，忽然落下泪来，只觉得莫名的酸楚溢满心房，却又不知能为阿撒兹勒做些什么。 这场惊动了七大天使长的越狱事件，很快被天使长们压了下去，并没有在天堂激起任何波澜。 阿撒兹勒在那之后彻底变了，原本时常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像是几位天使长的幻觉一样，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天 阿撒兹勒虽然说那些越狱的天使已经被他全部斩杀，几位天使长却不会真的完全相信这件事—— 共事数万年， 几位天使长早知道阿撒兹勒对麾下的天使们寄予了何等厚爱。 就算那些越狱的力天使这次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 以阿撒兹勒的仁慈和心软， 也绝不可能真的忍心伤害他们，更何况是斩杀？ 不过阿撒兹勒既然这么说了， 自然代表他不希望大家再追查下去。 几位天使长碍于阿撒兹勒不同寻常的表现， 倒也不好大张旗鼓地继续派天使去下界搜捕那些逃亡的天使。 再有，按照阿撒兹勒的说法， 从今往后天堂都再不会有那些力天使的容身之处， 与被抓回天堂后再被判决关入禁魔领域相比，这种变相的被驱逐出天堂的惩罚，也不知哪个更严重些。 因为此， 几位天使长才会在思考良久后，暂时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 心中却不约而同想，但愿那些叛出天堂的天使能隐匿好踪迹， 从此往后低调行事， 不然一旦被天堂发现，就算是阿撒兹勒， 恐怕也再不能保下他们。 而阿撒兹勒回到天堂后经常去往禁魔领域的做法， 又何尝不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放走了那些背叛天堂的天使，也惩罚自己因为他们欺骗了几位天使长和整个天堂。 几位天使长虽然对此心知肚明，却完全不知该怎样劝慰阿撒兹勒。 于公， 阿撒兹勒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确实违反了天堂律法。虽然他和几位天使长都没有挑明这件事， 但无论是他麾下的天使出了这种事， 还是他放过那些叛逃天使的做法，他这个天使长都难辞其咎。 所以他自罚入禁魔领域的事，才没有被阻止。 于私，阿撒兹勒对他们根本绝口不提这些事，话也比从前少了很多很多。在此以后，无论是在天使长会议上还是在日常的相处中，他都变得沉默寡言，让一众天使长根本找不到任何开口劝慰的机会。 后来加百列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找上了和阿撒兹勒关系不错的贝利尔，希望贝利尔平日能多和阿撒兹勒交流交流，让阿撒兹勒能恢复些往日的开朗。 加百列找贝利尔絮叨了好多回，听得贝利尔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为了让自己清静些，贝利尔最终答应了加百列的请求。 其实要贝利尔说，阿撒兹勒现在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 在上帝刚刚创世的那段日子，天堂或许真的是一片纯净无暇光明和平的乐土，但随着恶魔和战争的出现，这个世界的黑暗面被赤裸裸地展现在了天使们面前，许多天使也被迫经历了鲜血与杀戮，愤怒和痛苦，原本纯洁的心灵难免受到冲击和污染，即使天使们向神祈祷，最终获得了救赎和净化，但那些残酷的经历却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彻底抹去，终究无法回到他们最初的模样。 但如此，倒也不是说所有天使都变坏了。 经历过恶的洗礼，从黑暗中痛苦地挣扎而出后，蜕变成功的天使们只会变得比以往更加坚强，也再不会轻易被动摇。 至于那些最终无法战胜心中恶念，最终犯下罪孽的天使，天堂到目前为止似乎只有把他们关入天使监狱这一个办法。 不过从之前有天使越狱的情况来看，这个办法似乎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在天使监狱尤其是禁魔领域那样的环境下，真的极少有天使能长久地保持本心。 天堂早已不是最初无忧无虑的模样，站在天堂顶端的七大天使长眼中所见更是比亿万天使要复杂得多，他们与所有天使一样见证着天堂的繁荣与荣光，但同时，身为天堂守护者的他们也比所有天使见过更多无奈和黑暗。 阿撒兹勒从前真的像他对外表现出的那么“傻白甜”吗？ 贝利尔觉得未必。 他还记得当年在混沌界战场上见到的阿撒兹勒，那样神色冷肃浑身浴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斩杀无数恶魔的力天使长，贝利尔从未有一刻真正遗忘过。 如果说他们曾经看到的阿撒兹勒大都像个无忧的开朗青年，那么这段时间总是面带沉沉寂色的阿撒兹勒，也未必不是他真正的模样。 所以，虽然阿撒兹勒这段时间表现得十分“反常”，贝利尔却并不像其他天使长一样担忧他。 不过为了避免继续被加百列骚扰，贝利尔还是派天使去金星天和天使监狱邀请阿撒兹勒来水星天做客——反正阿撒兹勒这段时间大多只在这两个地方，贝利尔并不担心找不到他。 阿撒兹勒虽然经常去禁魔领域自囚，但他好歹还没忘记自己是掌管一域的天使长，公务繁多，因此他平日都是在处理完金星天的公务后，才会去禁魔领域待着，不然身为炽天使长兼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一定不会允许他因为情绪问题耽误工作。 贝利尔和阿撒兹勒是在当初建设金星天那段时间变成朋友的，在两位天使长的交往中，也几乎每每都是阿撒兹勒主动跑来找贝利尔。 因此，虽然阿撒兹勒这些日子兴致不高，但乍一接到贝利尔的邀请时，阿撒兹勒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很快就去水星天赴约了。 阿撒兹勒其实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让大家担心了，但在见到麾下天使叛离天堂，宁死也绝不回来的决绝模样后，阿撒兹勒短时间内是真的再也没办法笑出来。 他也不太想听大家安慰他，或者用那样担忧的目光看着他。 他没有那么脆弱。 在接到贝利尔的邀请后，阿撒兹勒只略微思考了一下，便很快想明白应该是其他天使长找贝利尔说了什么，不然以贝利尔平日没心没肺的惫懒模样，阿撒兹勒才不会觉得他有那么纤细敏感会安慰人的神经。 而事实也果然如阿撒兹勒所料。 在他来到水星天后，坐在白色石蒜花海边的贝利尔只懒洋洋对他打了招呼，便继续眯眼在宽敞柔软的羽毛秋千中打盹，完全视阿撒兹勒为无物。 阿撒兹勒本来还想着如果贝利尔真的安慰自己，他就勉为其难和贝利尔说说话，但看贝利尔这一副完全没睡醒，根本懒得理他的模样，阿撒兹勒在险些被贝利尔气笑了的同时，一直隐隐绷着的神经却也蓦然放松了下来，只觉得会以为贝利尔安慰他的自己果然太天真。 这么一想，阿撒兹勒僵硬了许久的脸上不知不觉现出一丝浅淡而无奈的笑意，倒也不在意贝利尔这个主动邀请他的家伙把他这个客人抛在一边不管不顾，很快叫来守在不远处的权天使，让他们给他找些好吃的好喝的来，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连口水都不给喝吧？ 这么一想，阿撒兹勒又忍不住对旁若无人安静睡着的贝利尔翻了个白眼。 等拜蒙闻信亲自端着茶水和一堆零食送来给阿撒兹勒时，在看到自家殿下竟然把阿撒兹勒殿下撇在一边，自顾睡得香甜的模样，心中也忍不住汗了下。 不过看阿撒兹勒殿下的样子，似乎并没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拜蒙便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完全没看到自家殿下失礼的模样，在恭恭敬敬给阿撒兹勒殿下端茶递水送完零食后，果断回去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海量公务了。 望着拜蒙干劲满满的背影，阿撒兹勒又看了眼仍在秋千上呼呼大睡的贝利尔，不禁唏嘘果然同人不同命，你说他怎么就没有拜蒙那样全能的副官呢？ 如果有的话，他是不是也可以像贝利尔一样每天想做什么做什么，就算睡到地老天荒也没关系？ 不过贝利尔之所以能如此特立独行，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身后有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给他兜底的路西菲尔在啊…… 这么一想，阿撒兹勒心中难免又是一阵酸溜溜，干脆化悲愤为食欲，对拜蒙送来的那些零食和茶水发起了猛烈攻势。 似乎是不想见贝利尔睡得那么香甜，阿撒兹勒一边吃零食一边还不忘弄出些动静，一会儿“咔嚓咔嚓”，一会儿“咯吱咯吱”，最后果然把本就是在小憩的贝利尔成功唤醒了。 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贝利尔，就见刚刚醒来的贝利尔一脸mdzz地看着他，“你是吱吱兽吗？竟然还磨牙。” 吱吱兽，形似松鼠，皮毛雪白，天堂特产，喜食坚果，进食时会发出各种弄奇怪的声音的声音，憨态可掬，很受天使们欢迎。 正准备继续“咯吱咯吱”的阿撒兹勒：…… 他这么雄壮威武，哪里像吱吱兽那种毛茸茸软乎乎的小东西了？！ 额头上正欢快地蹦出一个十字星，阿撒兹勒手中刚刚剥好的果肉就凭空飘了起来，慢悠悠落在了贝利尔手里，被贝利尔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咽了下去，很是嫌弃地评价了一句，“有点硬。” 阿撒兹勒：…… “觉得硬你可以不吃。”阿撒兹勒憋着气道。 “哦。”把咬出一个小缺口的果实放在桌上，贝利尔果然没再动那果实，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吃了。 阿撒兹勒见状，倒也没再跟他计较，又拿起一颗果实剥了起来，皮刚剥好，又被贝利尔顺走了。 “你不是说不吃吗？”阿撒兹勒瞪眼看又在那新果肉上咬了一口的贝利尔。 三两口把那软乎乎的果肉全部吃进去后，贝利尔这才拨冗看了眼阿撒兹勒，“刚才那个太硬了，不好吃，这个还可以。” 这么说完，见阿撒兹勒一直干瞪着眼看自己，似乎完全不打算再动了，贝利尔掀起眼皮，颐指气使地对他道，“愣着干什么？我还要吃刚才那个。” 被贝利尔如此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阿撒兹勒招来水元素洗了洗手，之后往椅背上倚靠，一脸冷酷地道，“要吃自己剥！我可是你请来的客人。” 贝利尔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次连“哦”都没“哦”一声，果断又闭着眼睛准备睡觉了。 阿撒兹勒：…… 贝利尔到底请他过来干嘛的？？？看他睡觉吗？？？ 见贝利尔似乎真的打算这么长睡不醒下去，阿撒兹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倒也不会真因为这种小事跟贝利尔生气。 无奈过后，终究还是任劳任怨地给贝利尔剥起果实来。 一边剥皮，阿撒兹勒一边琢磨，路西菲尔在面对贝利尔的时候，是不是也经常这么无奈啊？ 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被贝利尔气死，路西菲尔真是太宽容了！ 心中忍不住对任劳任怨照顾贝利尔这么多年的路西菲尔肃然起敬，等阿撒兹勒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把一整盘的果实全剥出来了，而且下意识把所有柔软容易入口的果肉都摆在了贝利尔那边，所有硬的都放在了自己这边。 阿撒兹勒：…… 贝利尔果然有毒。 目光复杂地注视那些果肉半晌，阿撒兹勒这才不情不愿地把贝利尔叫醒了。 又被吵醒的贝利尔在看到桌上被剥的干干净净的果实后，忍不住笑了下，拈了块果实后又慢条斯理吃了起来，也没对阿撒兹勒道谢。 阿撒兹勒早知道他什么德行，倒也没跟他计较这个，很快又对那些果肉发起攻势，直到把自己这边的吃完了，才发现贝利尔竟然连一个还没吃完。 贝利尔见状，直接把自己那边那一半推给了阿撒兹勒，“你吃吧，我不吃了。” 阿撒兹勒也没客气，很快又把贝利尔那一半全都吃干净了。 正心满意足地喝着茶水，就听贝利尔忽然道，“加百列说你心情不好，让我开导开导，我怎么觉得你心情挺好的，完全不需要安慰啊？” 阿撒兹勒：…… 这种事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真的好吗？还有，你这是哪门子安慰？不被你气死都不错了好吗？？？ 阿撒兹勒发现，自从来了贝利尔这，他沉寂了多时的情绪就总一跳一跳的，根本完全平静不下来。 气了半晌，只硬邦邦地吐出一句，“我根本没事。” 贝利尔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声，“我也觉得你没事，这能吃能喝的，能有什么事？” 阿撒兹勒：…… 被贝利尔噎得半晌说不出话，阿撒兹勒过了好一会儿，才匪夷所思地问贝利尔，“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贝利尔：“故意什么？” 阿撒兹勒：“故意气我啊！” 贝利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特意邀请你来做客，请你吃请你喝，还请你赏花，哪里气你了？” 阿撒兹勒又被气笑了，“从我来这开始你就一直在睡，睡醒了就支使我给你剥水果，连话都没怎么说，还说不是气我？” 贝利尔：“你以前来我这难道不是这样？” 阿撒兹勒：…… 被贝利尔一提醒，阿撒兹勒才想起来，似乎以往他每次来水星天时，贝利尔都是这么爱答不理的模样，所以他才直到现在都没有真的觉得被贝利尔怠慢了，因为他早习惯了。 这么一想，阿撒兹勒蓄力了半天的一股气眨眼就漏没了，只觉得刚才那么认真和贝利尔计较这种事的自己有点好笑。 在贝利尔那吃吃喝喝看花海了小半天后，回到金星天的阿撒兹勒心情果然比之前好了很多。 发觉副官脸上的如释重负后，阿撒兹勒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件事。 阿撒兹勒这才恍然发觉，虽然贝利尔并没有说任何安慰他的话，但最终效果却似乎比千百句安慰都要奏效得多。 在那之后，阿撒兹勒除了处理公务和去禁魔领域外，往水星天跑得也越发勤了。 即使贝利尔大多数时间都不怎么搭理他，甚至有时候贝利尔干脆缩在寝殿中睡觉，只有拜蒙来端茶递水送零食，阿撒兹勒也依旧乐此不疲，每次去看过那片雪白的石蒜花海后心情都会安详平静许多。 日子如流水般一天天过去。 有一天，上帝忽然召集几位天使长，命他们亲手创造出一种全新的生灵。 这种生灵要有与天使相似的外表，却又不能完全相同。 灵魂不能像天使那样纯洁无瑕，却也不能像恶魔那样沾满黑暗。 听到神的命令后，几位天使长都开始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创造这种新的生命。 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中，贝利尔懒洋洋看了眼被风吹过的石蒜花海，似有若无的低喃很快被柔和的暖风吹散。 “造人啊……”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天 造人对贝利尔来说并不难， 但一贯懒散的贝利尔并不打算出这个头。 一来没这个必要，二来他并不知道上帝造人的目的为何。 在贝利尔曾经生活的希腊神话时代， 众神造人的事迹数见不鲜。 希腊神们最初创造人类是为了让他们侍奉神，并从人类身上获取信仰。 最初的人类被称为“黄金人类”， 寿命漫长，几乎不会死亡。 但随着人类逐渐出现私欲和抗争之心， 渐渐不再信仰神明，不再听从神明的旨意，他们与神明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再不复从前的亲近， 人类的寿命变得越来越短， 这才有了之后的“白银人类”， “青铜人类”等等。 从以上种种不难看出，希腊神造人的目的十分明确， 一为奴仆，二为信仰。 但上帝为什么会忽然想要造人， 贝利尔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有天堂这亿万天使在，上帝根本不缺信仰，也不缺全心全意为他奉献的天使。 而上帝给出的造物标准：“灵魂不能像天使那样纯洁无瑕，也不能像恶魔那样沾满黑暗”，仔细想来，也十分值得玩味—— 上帝竟然想让他们创造一种生来灵魂就不纯粹的生灵。 身为这希伯来世界唯一的至高光明神， 上帝对光明的喜爱众所周知， 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 所以才会创造出天堂和天使这样绝对纯粹的光明国度和光明生灵。 而从地狱自主繁衍，从创世至今一直被上帝不闻不问的情况来看，上帝对黑暗的态度却也绝对称不上喜欢。 贝利尔曾以为身为光明神的上帝对黑暗一定极为厌恶，但从上帝对自己和地狱无数恶魔的态度来看，贝利尔却渐渐发现，上帝对黑暗与其说是厌恶，还不如说是“放任”和“漠视”更为恰当一些。 但如此，倒也不是说上帝就真的不厌恶黑暗。 贝利尔很清楚，上帝之所以从他诞生起就明确表示出对他的不喜，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生来就纯粹黑暗的灵魂。 但既然上帝如此不喜欢黑暗，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灭掉他这个外来黑暗神和整个地狱，让这个世界只剩下绝对的光明？ 上帝究竟是真的不在意黑暗的存在，还是根本无法消灭全部的黑暗？ 身为至高神，这世上真的有上帝也“无法”做到的事吗？ 贝利尔曾想过，上帝如此是不是为了所谓的“光暗平衡”。 他曾看到过许多类似“光暗平衡”的说法，在他曾研究过的诸多神话世界中，光与暗的共存也全都被视为理所当然。 但这份“理所当然”又是从何而来？ 又是被谁规定的？ 在这无数位面中，又是否真的存在绝对光明或者绝对黑暗的世界？ 无数乱窜的思绪纠结成一团，贝利尔烦躁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好像每次思考与世界光暗有关的问题，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贝利尔能隐约感觉到，这个问题似乎涉及到了创世的本源与法则，他的心中也偶尔会闪过些零星的思绪，他却总是连尾巴都抓不住，但他又直觉这件事很重要，因此每次思考这些时他都会感到无比头疼。 贝利尔：…… 啊……又跑题了，他本来在想的明明是上帝为什么要创造人类。 一想到这，贝利尔又渐渐蹙起了眉头。 假设他之前所想的“光暗平衡”没有错，那么上帝要创造人类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而若是因为想平衡光暗，就说明这世界的光暗力量现在已经出现了问题。 那么问题又是出现在了哪里？ 这希伯来世界的构成并不复杂，基本可分为三界——光之天堂，暗之地狱以及位于两者之间的混沌界。 因为七大天使长的存在，天堂对地狱一直都处于绝对压制的状态。自第一次光暗战争结束后，地狱这么多年也再没有敢大肆侵犯过混沌界和天堂，虽然偶尔会小范围骚扰天堂，但每次都会被天堂这边压着打，每次都会被天堂灭成渣渣。 如此，一来是因为当年的战争实在惨烈到给太多恶魔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直接把他们打怂了，二来则是因为参战的大恶魔死伤惨重，战后地狱内战又消耗掉不少大恶魔，而地狱自主孕育的大恶魔和通过厮杀进阶为大恶魔的恶魔这些年又十分稀少…… 这么一对比，贝利尔才发现，若真从光暗平衡的角度来看，地狱的形式好像是弱了些……好吧，是弱势很多。 那么，如果一个世界的存在，真的是基于光与暗的平衡的话，这希伯来世界现在的情况似乎真的不容乐观。 如此，倒也能够解释为什么上帝会允许地狱和贝利尔这个异世而来的黑暗神存在至今，也能说明为什么当年地狱侵犯混沌界和天堂时，上帝从未出手，以及天堂为什么会出现无论如何也无法被绝对净化几近堕落的天使。 上帝想要创造灵魂并不纯粹的人类，也有了缘由。 当然，以上种种目前还只是贝利尔的猜想。 至于究竟是不是真的，贝利尔会想办法验证。 而如果验证的结果为真…… “啧。”总觉得到时候会很麻烦啊。 与整天胡思乱想的贝利尔不同，在收到上帝让他们七大天使长造物的命令后，几位天使长在工作之余，都十分认真地在钻研究竟该如何完成这难度系数颇高的任务。 “造物”属于神之领域的范畴，七大炽天使虽然是这世间仅次于神的强大存在，但创造一种有形体有灵魂且有思想的与天使相似又不完全相同的存在，显然难倒了所有天使长。 因为这，阿撒兹勒这段时间往水星天跑得越发勤了，也不再经常对着花海发呆，经常一本正经地与贝利尔探讨究竟该怎么造物。 贝利尔：……啊，好烦。 被贝利尔满脸嫌弃地怼了不知多少次后，阿撒兹勒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 正在贝利尔琢磨是不是自己之前怼得太过分时，阿撒兹勒终于再次来到了水星天。 阿撒兹勒这次来时，状态十分糟糕，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去混沌界追捕那些逃狱力天使归来后的状态。 贝利尔见状，微微蹙眉，开门见山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贝利尔的问话，阿撒兹勒死寂的双眼渐渐现出挣扎的波澜，沉默半晌，才哑声对贝利尔道，“贝利尔，他们失踪了。” 微微怔了下，贝利尔只略微思考了几息，就明白阿撒兹勒口中的“他们”是指谁，“你是说，那些被你放走的力天使失踪了？” 阿撒兹勒当年放走越狱力天使的事，几位天使长都心知肚明，在事情过去后，天使长们也都隐约知晓那些逃离天堂的天使一直生活在混沌界。 不过因为阿撒兹勒当年回来后的说法和这些年的自囚赎罪，几位天使长倒也不好再继续追究这件事，大多揣着明白装糊涂。阿撒兹勒后来也隐约察觉到了，心中对几位同僚都十分感激。 因为此，阿撒兹勒才会直接对贝利尔说出这件事，听到贝利尔的话后，也没有任何意外，只神色郁郁地点了点头。 贝利尔见状，不由得陷入沉思。 与其他几位天使长不同，贝利尔对那十几个逃去混沌界的天使的行踪几乎了如指掌，因为那些天使与精灵的关系十分不错，利维坦又经常去混沌界看望精灵，偶尔也会被贝利尔带着在梦中与精灵们相会，因此贝利尔对那十几位叛离天堂的天使并不算陌生。 贝利尔也知道，阿撒兹勒其实经常会下界去探望那些力天使，不过他似乎每次都只会远远看着，从未出现在那些天使面前过。 贝利尔对那十几个生活在混沌界的力天使的感官还不错。 当年那些天使叛离天堂时，贝利尔还以为他们会堕入地狱，毕竟当年那些天使的羽翼几乎个个都变成了灰白色，还做出越狱这样离经叛道的事。 不过从贝利尔得知的情况来看，那些力天使在过去的一千多年中似乎一直老老实实生活在混沌界，至今仍没有堕落的迹象，和那些崇尚自然喜爱光明的精灵相处得也不错，直让贝利尔感叹天使果然还是天使，就算叛离了天堂，也没那么容易堕落。 不过阿撒兹勒既然说他们失踪了，就说明混沌界应该真的找寻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见阿撒兹勒眼底满是焦虑担忧，贝利尔心底隐隐有一个猜测，不过还是先问了问阿撒兹勒，“你觉得他们在哪里？” 阿撒兹勒闻言，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嘴唇几乎绷成一条直线，“我已经寻遍了混沌界，哪里都没有他们的气息……如果他们还活着，那只可能是在地狱。” 贝利尔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不巧，他也是这么想的。 贝利尔倒不觉得那些力天使会在叛离天堂一千多年后无缘无故忽然堕入地狱，与此相比，贝利尔更倾向于那些力天使是被实力强大的大恶魔掳去了地狱。 但若真是这样，以恶魔对天使的憎恨和觊觎……那些力天使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 就算活着，情况也绝对不会好。 目光在阿撒兹勒那仿佛快要哭出来似的脸上扫了眼，贝利尔心底“啧”了一声，很快对阿撒兹勒道，“我会尽快帮你查到那些天使的消息。” 这么说完，见阿撒兹勒意外地看向自己，似乎想要说什么，贝利尔玩味地又道，“多余的问题不要问，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多少听出贝利尔似乎在地狱那边有获取消息的渠道，阿撒兹勒在感到惊讶的同时，对于贝利尔如此痛快地说要帮自己查明消息的做法，只觉得既意外，又感动不已——阿撒兹勒来这里，真的只是想找贝利尔说说话而已，从未想过真得能解决这个问题。 与地狱有来往这件事对天堂来说十分忌讳，毕竟天使们对恶魔全都深恶痛绝，更何况贝利尔还是七大天使长之一。 如果被其他天使知道贝利尔与地狱有来往，贝利尔在天使们心中的威望定会一落千丈，甚至还有可能会被神惩罚。 因此阿撒兹勒十分清楚，贝利尔把这件事暴露给自己，究竟冒了多大风险。 似乎自与贝利尔熟识以来，他就总是劳烦贝利尔良多。 虽然贝利尔似乎对谁都淡淡的，还经常怼他，阿撒兹勒却觉得，贝利尔是全天堂对他最好的天使。 乍一想明白这件事，阿撒兹勒只觉得脸上心上都热乎乎的，暖得几乎快要融化了，不知不觉望着贝利尔微笑起来。 不知道阿撒兹勒又抽哪门子风，贝利尔在阿撒兹勒离开后，很快在地狱的猫形分身中睁开眼睛，让贝利亚尔去查查那些失踪力天使的踪迹。 正与贝利亚尔说着，身下的桌案忽然猛地晃动起来。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天 一个踉跄险些趴在桌上，被贝利亚尔伸手拦了一下， 贝利尔才没从桌上掉下去。 突如其来的剧烈晃动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贝利尔重新站好的时候， 周遭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利维坦和贝希摩斯这是又打起来了？”舔了舔前爪上的毛，贝利尔无语地问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想了想， “应该不是， 利维坦前两天去混沌界探望精灵族，应该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贝希摩斯也跟着它一起去了。” 贝利尔闻言， 也没在意，只觉得应该又是哪几个喜欢搞事的大恶魔又打起来了，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让贝利亚尔先去查那些失踪力天使的事。 贝利亚尔的速度很快，没过几天就查到了那些力天使的踪迹。 与贝利尔和阿撒兹勒所料相同，那些逃亡到混沌界的力天使果然是被地狱的大恶魔掳走了。 因为在第一次光暗战争中被天使打怕了， 在其后的数万年中， 地狱都再没大规模骚扰侵犯过混沌界和天堂，但如此， 却并不代表他们对这两界已经完全没有觊觎之心。 对于生性贪婪性喜掠夺的恶魔来说， 富饶的混沌界和天堂就像两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只要一有机会，恶魔就恨不能从这两界狠狠撕下几块肉来， 拆吞入腹。 第一次光暗战争爆发时， 地狱曾在混沌界的大地上撕裂出一条深深的峡谷， 直接连通了地狱与混沌界。 战后那横跨整个混沌界的峡谷虽然被几大天使长联手封印，但此时距离封印最初设下已过去几万年，封印早已不像当初那样牢固，那峡谷又太过绵长，总有些地方结界比较薄弱，让地狱的大恶魔们钻了空子，能够再次前往混沌界甚至天堂。 因为此，天堂和混沌界这些年来时常受到大恶魔的骚扰，没有天使时刻守护且与地狱毗邻的混沌界更是时常有实力强大的大恶魔出入。 或许是当年那场战争给恶魔们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大恶魔们近些年来前往混沌界时比从前低调了许多。 海族与天堂早已结为联盟，天使当初甚至还派来军团帮助海族抵挡恶魔大军，因此大恶魔们再次潜入到混沌界时，并没有过分招惹海族，只偶尔掳几条落单的海族回地狱。 而随着精灵一族的诞生，在这数千年中渐渐成为混沌界大陆唯一高等生灵的精灵渐渐引起了大恶魔们的注意。 精灵一族美丽的外表，也令大恶魔们起了觊觎之心。 更令那些大恶魔兴奋的是，他们竟然在精灵族附近发现了十几个落单的天使。 虽然那些天使和精灵的实力大多不俗，但对于某些实力强大的大恶魔来说，想要把他们掳回地狱倒也不是难事。 尤其，随着对混沌界和天堂的了解越发深入，很多大恶魔都发现这两界的生灵似乎对容貌美丽的生灵格外有好感，心性也大多单纯良善，极容易被哄骗，因此地狱很多长相凶残辣眼睛的大恶魔都纷纷幻化出符合混沌界、天堂审美的外形，也日渐学会了用蛊惑代替暴力，这些年来竟还真骗了些海族和精灵族心甘情愿堕入地狱。 至于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本质冷酷残忍的大恶魔们自然还是会动用暴力，直接把他们强抢回地狱。 那十几个失踪的力天使正属于后者。 贝利尔从不隐瞒贝利亚尔自己在天堂的情况，对于自己与哪些天使长交好的事，也时常会说给贝利亚尔听，因此贝利亚尔很清楚，父亲这次问及那些失踪天使的事，是因为力天使长阿撒兹勒。 因为此，贝利亚尔在探知到那些力天使踪迹的时候，直接让手下的恶魔把那些力天使救了出来。 遗憾的是，最后被救出来的力天使只有五位，其他十几位都在遭受到非人的凌虐后凄惨地死去了。 活下来的这五位天使也全都身受重伤，被贝利亚尔手下救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被暴力施虐过的痕迹，身上更是沾满了诸多大恶魔腥臭的体液，身后的羽翼也大多残缺不全：有的被拔光了羽毛，啃食了血肉，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有的被残忍撕下了几片羽翼，鲜血染红了整个身体…… 而他们身后那仅剩的羽翼，也全都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与贝利亚尔一同探望过那些被救下的天使的情况后，贝利尔沉默了许久。 从看到那些力天使的那一刻起，贝利尔就明白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因为当年的战争，恶魔一直十分憎恨天使，却又分外觊觎天使美丽圣洁的外表，这些年也总不死心想要从天堂掳走些天使，只不过因为有守卫天使和加百列、阿斯蒙蒂斯两位天使长坐镇，恶魔这些年才一直没有机会碰到天使一根羽毛。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十几个被掳到地狱的天使，会遭遇什么根本连猜都不用猜。 而这些最终活下来的天使，即使他们是被强迫的，他们的身体和灵魂也还是彻底被污染了，此生都再没有恢复纯白的可能。 从此以后，无论他们愿不愿意，他们的身份都只会是——堕天使。 目光沉沉落在那些昏死过去的堕天使身上，贝利尔沉默半晌，才轻声对贝利亚尔道，“派些老实的恶魔守着他们，时刻注意他们的安全。” 贝利亚尔闻言，微微怔了下，不太确定地看了眼站在他肩头的父亲。 这里是地狱第三层，因为这些天使并不能承受下面几层地狱的黑暗威压，因此当初他们被掳来地狱后，那些大恶魔一直把他们和那些精灵、海族一同关押在地狱第三层的领地中。 而现在，这领地包括领地中的一切都被贝利亚尔接手了。 贝利亚尔驭下十分严格，跟随他的所有大恶魔都知道，这位被称为“地狱第一美人”的大人行事与其他地狱领主不同，交代下来的任务容不得丝毫怠慢，不然永远也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因此对贝利亚尔亲自下达的命令，他麾下的恶魔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完成，即使贝利亚尔让他们照顾这些重伤的天使，他们也不会趁贝利亚尔不在的时候监守自盗。 贝利亚尔和贝利尔都很清楚这点，因此贝利亚尔可以确定，父亲让下面注意这些堕天使的安全，并不是因为担心他手下的恶魔对这些堕天使产生觊觎之心。 但如果不是因为此，还能是因为什么？ 贝利亚尔从出生没多久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地狱，这些年虽然通过贝利尔知道了不少天堂的事，对天使的秉性也大致有些了解，却从未真的与其他天使接触过。 因此，贝利亚尔会觉得不解，贝利尔并不意外。 “天使是极为骄傲和纯洁的种族，从未接触过情爱，即使是关系亲密的友人之间，也极少会有身体接触。”一边操控水元素为那些沾染满身污秽的堕天使清洁身体，贝利尔一边对贝利亚尔道，“自他们叛出天堂至今已经一千多年，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有堕入地狱，可见即使不在天堂，这些天使心中也依旧信仰着光明。” 但等他们醒来，无论是他们的身体、灵魂还是信仰，都已经彻底崩塌，贝利尔担心这些天使会挺不过去，自我了断。 想到那十几个被大恶魔凌虐至死，连尸骨都被彻底吞噬殆尽的天使，贝利尔也不知道，对于这些活下来的天使来说，死亡和活着究竟哪个更痛苦。 从父亲的解释中得知这些天使醒来后可能会自杀，贝利亚尔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了，派了些老实的恶魔去守着那些被父亲亲自清洗、治疗、安置好的堕天使。 这件事贝利尔并不打算隐瞒阿撒兹勒。 他当初既然承诺会帮阿撒兹勒探听那些失踪天使的消息，自然不会食言。 贝利尔很清楚这件事会让阿撒兹勒知道他与地狱有来往，但他既然敢这么做，自然不惧可能产生的何种后果。 因此，在回到天堂后，贝利尔很快把阿撒兹勒叫来了水星天，把那些失踪天使的消息告知给了他。 近二十个力天使，十几个被凌虐至死，只有五个活了下来，并且全部被玷污成了堕天使。 虽然贝利尔在说这些时只用了寥寥几语，没有任何详细的描述，这些年对恶魔早已了解诸多的阿撒兹勒在听完后，还是立刻明白了他的天使们都遭遇了什么。 一时间只觉得心中大恸，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天 大脑一片嗡鸣， 阿撒兹勒只觉得胸中绞成一团， 疼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无数痛苦、悔恨、悲伤、憎恶铺天盖地， 如同狂暴的海啸， 瞬间把他彻底淹没，最后全数化作滚烫的液体，从他的眼中汩汩流出， 他却没有丝毫察觉。 阿撒兹勒甚至不敢想， 他的天使们究竟在那些恶魔手中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他们……曾是他麾下最优秀的天使。 无数过往在阿撒兹勒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阿撒兹勒记得他们每一个的名字，甚至每一件与之相关的大事小事， 记得他们憧憬信任的眼神，记得他们曾与他并肩作战， 记得他们犯下罪孽被审判时羞愧悔恨的面容， 记得他们踏出禁魔领域时感激雀跃的模样， 记得最后一次与他们面对面时，他们宁死不肯回天堂的决绝…… 喉中一片腥甜，阿撒兹勒又忍不住呕出一口血来， 第一次如此怨恨炽天使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失去焦距的浅金双眸渐渐变得暗沉，也不知过了多久， 阿撒兹勒终于从过往的回忆中挣扎出来， 毫不在意地抹去唇边沾染的鲜血，哑声对贝利尔道， “……我想见他们。” 他知道， 只有贝利尔能帮他这个忙。 目光从阿撒兹勒染血的衣襟移到他流露着悲痛祈求却竭力保持平静的双眼， 贝利尔叹息着点了点头。 贝利尔打算带阿撒兹勒去地狱见那些堕天使。 那些堕天使的情况很不好，至今仍未醒来，他们此行也不知道会在地狱耽搁多久。 水星天的事务几乎一直都是拜蒙在打理，因此贝利尔就算离开一段时间，也不会耽搁什么，身为力天使长凡事亲力亲为的阿撒兹勒却并不能离开天堂太久。 不过阿撒兹勒要去地狱的态度很坚决，雷厉风行地把所有公务都安排给了副官，让他全权代理后，很快便拉着贝利尔出发了。 知道阿撒兹勒心中焦急，贝利尔让拜蒙和阿撒兹勒的副官尽量为他们掩饰不在天堂的事，也没告诉两位副官他们要去做什么，与阿撒兹勒双双掩去身形，很快通过混沌界，到达了地狱。 与天堂对黑暗的气息十分敏感一样，天使身上的光明之力对地狱万魔们来说几乎可与太阳等同，炽天使尤甚。 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两条黑色的能够完全敛去他们身上光明气息的连帽斗篷，把其中一条递给阿撒兹勒，贝利尔与阿撒兹勒很快来到地狱第三层。 在来这里之前，贝利尔已经把要带阿撒兹勒来地狱的事告知给了贝利亚尔。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贝利亚尔把位于地狱第三层这处庄园中所有侍奉的恶魔都暂时撤走了，不会被任何恶魔发现父亲和阿撒兹勒的踪迹。 贝利尔与阿撒兹勒到达庄园时，贝利亚尔并没有出现。 面对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恶魔气息的庄园，阿撒兹勒也没有多问，只沉默地跟着贝利尔在巨大的庄园中穿梭，最后一齐停在一扇黑色的大门前。 “他们就在里面。”把门轻轻推开，贝利尔转身对阿撒兹勒道，“从救下他们开始到现在，他们一直都没有醒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阿撒兹勒，进去之后无论见到什么，你都要保持理智。”贝利尔神情凝重地对他道。 垂在身侧的手指狠狠缩了一下，阿撒兹勒艰难地对贝利尔点了点头，很快上前推开那扇门，转瞬消失在沉重的黑色拱门后。 贝利尔并没有陪阿撒兹勒一起进去，在送阿撒兹勒到达目的地后，他很快从那条长廊上离开，轻车熟路地在这偌大的庄园中漫步，很快在一重重建筑深处，找到了贝利亚尔的身影。 燃烧着壁炉的房间中忽然亮了许多，贝利亚尔若有所觉地抬起头，在看到站在桌案前那似乎被月辉笼罩着的美丽身影后，愣了有一会儿，才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父亲”。 察觉到他的异常，正垂眸看着桌上文件的贝利尔温和地应了一声，抬眸看到贝利亚尔眼底无法掩饰的惊艳后，好笑地在那孩子脸上捏了一下，“又不是第一次见我这个样子，怎么还这么惊讶？” 当年贝利亚尔初来地狱重伤濒死的时候，在天堂察觉到他不妥的贝利尔曾以炽天使本体降临地狱，只不过见到这一幕的所有恶魔都被盛怒的贝利尔被灭成了渣渣，因此除了贝利亚尔和利维坦之外，整个地狱再没有其他恶魔知晓炽天使贝利尔曾来过地狱。 听到父亲的调侃，贝利亚尔苍白的脸上很快染上一层粉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父亲美丽到极致的容颜，几乎叹息般说道，“您那时并没有在地狱停留多久，这些年也一直是以猫咪的形态存在，我都好久没见过您炽天使的模样了。” 发觉贝利亚尔话中的遗憾，贝利尔很快来到他身边，与贝利亚尔一同坐在软榻中，“这次我应该能在地狱多停留几天。” 当年贝利尔在把贝利亚尔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后，并没有在地狱停留太久，很快就返回了天堂。 这么多年来他几乎一直以小白猫的形态陪在贝利亚尔身边，虽然因为本体在天堂，地狱这边的分身总是睡时多，醒时少，但贝利亚尔从来不说，因此贝利尔并不知道，原来这孩子很想见到自己的本体。 暗金色的猫眼中泛起点点笑意，贝利尔温和地揉了揉贝利亚尔的脑袋。 贝利亚尔从出生到现在，几乎从未与炽天使形态的父亲这样亲近过。当年重伤时他几乎连动都不能动，神思也十分模糊，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看看父亲炽天使的模样，记忆中也从未有过这样清晰地感受到温暖的时刻，以至于在感受到头顶毫无阻隔传来的暖意时，他甚至忍不住瑟缩了下。 这种温暖的感觉对贝利亚尔来说太过陌生。 在他数万年的记忆中，黑暗、冰冷、阴谋与无尽的杀戮才是他最习惯的东西，父亲猫咪形态时软软的肉垫几乎是他这些年来唯一能感受到些微温暖的事物。 他失神地望着父亲从漆黑斗篷下探出的那一截皓白的手腕，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淡淡的馨香与陌生的暖意顿时扑面而来。 贝利亚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天使和恶魔真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灵。 恶魔的身体和血液天生就是冷的，天使的一切却都如此温暖耀眼。 这种温暖和耀眼对恶魔这样生活在永恒黑暗中的生灵来说，简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一刻，贝利亚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恶魔总是对天使充满执着，明明海族和精灵也同样有着与天使相似的外表，恶魔却还是数万年如一日地永远对天使抱有觊觎之心。 如果让贝利亚尔选，贝利亚尔也一定会选择与天使生活在一起。 他心中甚至隐隐生出了些许遗憾——他明明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偏偏会生而为恶魔呢？ 这些许的遗憾很快化作连贝利亚尔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淡淡委屈，让他不由自主勾住父亲的袖口，靠在父亲温暖的胸膛上缓缓磨蹭。 为贝利亚尔意料之外的举动惊讶了一瞬，几乎从未与贝利亚尔如此亲近过的贝利尔难得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贝利亚尔自诞生起就十分稳重，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未对他撒过娇，因此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贝利尔竟对贝利亚尔这充满孺慕依恋的亲近感到十分新鲜，微笑着抱着贝利亚尔靠在软榻中，任由贝利亚尔抱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胸口，还伸出手指理了理贝利亚尔漆黑的长发。 大半个身子都与父亲温暖的身体贴在一起，那种连灵魂都仿佛被熨帖得温暖了的感觉，让贝利亚尔一贯清冷的脸上现出清浅的笑意，满足地叹息一声，不太确定地问贝利尔，“父亲，您真的会在地狱停留一段时间吗？” 发觉贝利亚尔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紧了紧，察觉到他紧张的贝利尔轻笑一声，再次肯定地应了一声。 贝利亚尔开心地在他胸口蹭了蹭，这才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来。 贝利尔见状，眼底的笑意顿时更浓了几分。不过他很快想起了此刻在庄园另一侧的阿撒兹勒，唇角的笑意便淡了下去，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凝重起来。 …… 阿撒兹勒曾设想过许多再见到麾下这些天使时的情景，想着这些总是让他牵肠挂肚的下属，或许会在某一天终于想要返回天堂，那时即使会被神惩罚，他也会为他们向神请求宽恕，抑或他们依旧那么执迷不悟，还是坚持永不回天堂，那他只好和从前一样，默默站在远处守着他们，看着他们在混沌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他真的从未想过，再见时，他的天使们会是这样惨烈的模样。 目光怔怔望着那几个陷入沉睡的漆黑身影，阿撒兹勒的目光在他们残破不堪的黑色羽翼上流连许久，只觉得遍体生寒，连时间都忘记了。 他们的状况很不好，似乎是为了方便照顾他们，也或者是为了方便他探视，这五个重伤的堕天使虽然被安置在了同一个房间中，中间却都隔着无法穿透的结界，即使他们醒来，也看不到彼此，阿撒兹勒却可以随意在其中穿行。 他们伤得很重，虽然身体已经被贝利尔清理治疗过，但狰狞的伤口依旧遍布在他们的全身，除了脸以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阿撒兹勒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们。 一星期后，五位堕天使终于陆续醒来，阿撒兹勒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 他们疯了。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天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嘶嚎突然打破一室寂静， 阿撒兹勒动作迅速地把那刚刚醒来就开始自残的堕天使用魔法束缚在床上。 四肢被禁锢得无法动弹， 堕天使失去焦距的眼中立刻被大片疯狂和恐惧占满，浑身如狂风中的落叶般簌簌颤抖， 喉中无意识的叫喊声越发声嘶力竭， 背后残破的黑色羽翼极力扑闪着， 其上还未愈合的伤口中很快再次支出连着血肉的黑色骨架来。 这样的场景， 阿撒兹勒这些天早已经不知见过多少次。 他以为自己会变得麻木，但每当他再次在这些天使眼中看到那样穷途末路的绝望， 他那时时疼痛的心脏都会再次像是被利刃狠狠割上几刀，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忍见那堕天使如此恐惧绝望的模样，阿撒兹勒很快撤销了对那堕天使的束缚。 获得自由的堕天使立刻连滚带爬地跳下床， 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 用染血的残破羽翼努力把自己裹成一团， 极力压抑着喉中沙哑的呜咽。 通红的眼中早已湿了一片，阿撒兹勒悄无声息地来到那堕天使身边， 跪在他身前，缓缓伸手把他抱进怀里。 在被阿撒兹勒触碰到的瞬间， 恐惧的尖叫再次响了起来， 长着尖利黑色指甲的双手胡乱在阿撒兹勒身上推拒，在发现根本推不开阿撒兹勒后，那堕天使猛地仰起头来，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上阿撒兹勒的肩头， 黑色的指甲也深深陷入阿撒兹勒的手臂。 温热的血液很快自阿撒兹勒的脖颈、手臂上汩汩流出， 染红了他和那堕天使的半边身子。 阿撒兹勒却只是温柔地在那堕天使漆黑的头发上抚了抚， 一遍又一遍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不知道是被阿撒兹勒温热鲜红的血液吓到了，还是真的被阿撒兹勒安抚到了，那堕天使的力道渐渐松了下来。 阿撒兹勒见状，正想把那堕天使抱上床，忽然在低低的呜咽中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唤，“殿下……” 身体猛地僵住了，阿撒兹勒不敢置信地向怀中的堕天使看去，这些天以来，第一次在这些疯狂的黑眼睛中看到一丝清明。 心中一酸，阿撒兹勒正想说什么，近在咫尺的黑眼睛却立刻又被汹涌的疯狂和绝望全数淹没。 尖锐的黑色指甲忽然狠狠挠上堕天使自己的身体，眨眼的功夫就撕下大片血肉，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上再次被狠狠撕裂了，那堕天使却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一样，一边把伤口中不断涌出的黑色血液甩得远远的，一边呕出大块大块黑色的内脏碎片。 漆黑的血液很快染湿了地上厚厚的长毛地毯，阿撒兹勒神情麻木地看着那满目疯狂的堕天使像是要把所有血液都挤出身体一样，不断撕扯着本就残破不堪的躯体，一边撕扯，一边嘶声哭泣，像是如此，就能把这幅污秽的身体和血液彻底毁灭一样。 隔壁结界中沉睡的堕天使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似乎马上就要醒来。阿撒兹勒动作迅速地向那仍在自残的堕天使施展了个昏睡咒，把他安置在床上，很快向隔壁已经开始发出啜泣声的另一个堕天使走去。 这样的一幕，在这些天中早已不知重复多少次。 每次醒来，这些堕天使就开始疯狂伤害自己，即使神志不清，也恨不能立刻死去。 阿撒兹勒阻止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每次都以昏睡咒为结尾。 到后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 虽然在来到这里前，贝利尔并没有详细告知他这些天使发生了什么，但在见到这几个天使的那一刻，当看到他们身上可怖的痕迹和漆黑的羽翼后，阿撒兹勒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知道他的天使们想死，他们根本没有一丝继续活下去的念头，他也知道这些被污染的躯体对他们来说是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 他们曾是他麾下最优秀的战士，拥有最出色的天赋和最坚韧的心，却在地狱受尽折辱，尊严和信念都被践踏得粉碎。 他们曾经那么美。 他茫然地抱着怀中温热的躯体，麻木地在这被漆黑血液一遍又一遍覆盖的房间中四顾，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识到，他正身在地狱。 而他的天使们，无论身体还是灵魂，都再回不去天堂。 …… 来到地狱近两个月后，那扇漆黑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腥臭几乎令人作呕，贝利尔面不改色地看着从那房间中缓步走出的阿撒兹勒，微微怔了下，才低声问他，“他们怎么样了？” 垂眸看着手中被漆黑血液沾染的剑尖，阿撒兹勒掏出手帕，把那上面的血液一点点擦去，边擦，边哑声对贝利尔道，“……自杀是重罪。” “我没办法带他们回家，只能送他们最后一程。”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会感到难过了。” 虽然早在房门洞开的那一刻，贝利尔就已经察觉到房间内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波动，但当听到阿撒兹勒的话时，贝利尔心头还是颤了下。 天使死亡后，灵魂会回归生命之树等待转世，被彻底污染了的堕天使，却已经与魔物等同，就算被净化，也只会化作一捧飞灰，连灵魂都会彻底消散。 阿撒兹勒究竟有多在意那些天使，贝利尔一直看在眼中。 但现在，阿撒兹勒却告诉他，他亲手杀了他们。 自杀确实是重罪，但与自杀相比，杀害同族对天使来说才是更加无法饶恕的罪孽。 望着阿撒兹勒沉寂荒芜的双眼，贝利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告诉阿撒兹勒这些堕天使的下落，也不该带他来地狱。 黑色的连帽斗篷很快遮去那双死寂的双眼，在送他的天使们离开后，阿撒兹勒终于向贝利尔询问，究竟是谁伤害了他们。 …… 贝利尔和阿撒兹勒离开天堂足有两个多月。 回到天堂后，沉默多时的阿撒兹勒在对贝利尔表示感谢后，匆匆回了金星天。 在那之后，很久都再没来找过贝利尔。 直到路西菲尔来探望贝利尔，告知贝利尔萨麦尔因为阿撒兹勒找过他时，贝利尔才知道，阿撒兹勒在返回天堂后，每天都两点一线来往于金星天和火星天天使监狱的禁魔领域，甚至日日宿在禁魔领域，令萨麦尔担忧不已。 阿撒兹勒这次比之前那些力天使越狱后的情况要严重很多，贝利尔虽然知道阿撒兹勒为什么会如此，却不能告诉路西菲尔。 但即使他不说，路西菲尔也早把原因分析了个大概。 阿撒兹勒当年放走那些力天使的事，在几位天使长中并不是秘密，甚至连阿撒兹勒这些年偷偷跑去混沌界探望那些叛逃力天使的事，路西菲尔也心知肚明，他甚至还知道那些力天使这些年的踪迹，包括他们前一阵子集体失踪的事。 得出那些天使是被恶魔掳走的结论，对路西菲尔来说并不难，路西菲尔也很清楚，如果那些天使真的落入恶魔之手，现在一定凶多吉少。 路西菲尔很清楚阿撒兹勒对麾下天使的重视，这次那些天使们出了这种事，阿撒兹勒的情况会因此变得更加严重，倒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上次阿撒兹勒还会时常来找贝利尔排解一下，这次却许久没有踏足水星天，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都不知道，阿撒兹勒这次要多久才能走出来。 阿撒兹勒在地狱斩杀了不知多少恶魔，其中甚至包括十几个领主级别的大恶魔。 贝利亚尔查到的名单很详细，阿撒兹勒当时的动作也很迅速，那些大恶魔消失得悄无声息，令地狱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再次风起云涌，诸多失去主人的地盘很快被其他大恶魔瓜分殆尽。 贝利尔最近让贝利亚尔去做了一件事。 为了验证之前灵光一闪的“光暗平衡”是否真的存在，贝利尔需要知道地狱现在究竟有多少大恶魔，低等恶魔的数量如果能统计出来，自然最好。 贝利亚尔最近就在忙这件事。 贝利亚尔在地狱的地位虽然日渐煊赫，却也不敢保证能查到所有关于大恶魔的资料。 这天贝利亚尔正拿着下面最新上报的资料念给父亲听，去往混沌界多时的利维坦和贝希摩斯忽然推门而入，终于回来了。 这些年来贝希摩斯一直殷勤地追着利维坦，贝利尔和贝利亚尔也看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利维坦，倒也没再阻止他陪在利维坦身边，平日很多事都不太避讳贝希摩斯。 发现贝利亚尔正在念地狱大恶魔的数量统计，贝希摩斯很快也凑了上来，在名单上看了一眼，很快发现这上面少了几个藏得很深的深渊大恶魔。 身为比巴尔诞生还早的深渊魔龙，贝希摩斯对地狱的很多秘辛都了如指掌，势力范围和消息渠道也比贝利亚尔要强上许多。 在得知贝利亚尔在统计地狱恶魔的数量后，贝希摩斯很快招来手下，让他们用自己的渠道也去统计一份，这样之后与贝利亚尔的互相补充一下，估计数据又能准确不少。 对于贝利亚尔和贝利尔为什么要统计这个，贝希摩斯并不怎么关心。 贝利亚尔和贝利尔是利维坦视为亲人的存在，贝希摩斯这些年早就熟练掌握了如何通过他们刷利维坦好感度的方式。 正事聊完，利维坦很快说起在混沌界精灵族的见闻，正聊得起劲，整座宫殿忽然又轰隆隆晃动起来。 “最近难道又有大恶魔来第七狱争地盘？”连续两次碰到这样的情况，眼看着最可能造成这种情况的利维坦和贝希摩斯都在眼前呆着，贝利尔不悦地问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闻言摇了摇头，“父亲，这不是有大恶魔在打架，类似的情况近些年已经发生过十几次，每次都波及整个地狱。至于源头，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查明。” “不只是地狱，”贝希摩斯忽然道，“我和利维坦在混沌界时，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贝利尔怔了下，这才明白原来是地震了。 在贝利尔前世那些人类的眼中，地震是因为陆地板块的运动，但对于贝利尔这样有着移山填海之能的神明来说，可能引起地震的原因就实在太多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什么，贝利尔并没有成功捕捉到，琢磨半晌，也没理出个头绪，只好让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继续查地震的缘由。 上帝令七大天使长创造新生命的第两千年出头，火星天率先传来喜讯。 座天使长雄伟的宫殿中，萨麦尔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巴掌大的软绵绵的小女孩，眼底满是造物成功的喜悦和对手中造物的喜爱。 “殿下，这小家伙叫什么？”难得见自家沉稳内敛的殿下如此喜形于色，座天使副也为萨麦尔感到高兴。 这新诞生的生灵并不是天使，自然不像天使那样生来就拥有名字。 目光柔和地注视着抱着他手指沉沉睡着的小家伙，萨麦尔思考良久，才轻声道，“莉莉丝。” “她的名字，是莉莉丝。”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天 萨麦尔造物成功，几位天使长都为他感到高兴， 相约到火星天看望他创造出的生灵。 当看到被萨麦尔抱在怀中的小女孩时， 天使长们都有些惊讶， 因为单从外表上看， 除了没有翅膀， 莉莉丝几乎与天使没有任何区别。 见莉莉丝睁着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大眼睛， 乖巧地趴在萨麦尔的手臂上好奇地望着他们，对可爱的事物向来没什么抵抗力的加百列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莉莉丝圆嘟嘟的小脸上戳了下，愉悦地弯起眼睛，声音中满是真诚的赞叹， “她真可爱。” 萨麦尔闻言，这些天来总是带着零星笑意的脸上不禁更加舒展了几分，看得其他几位在一旁围观的天使长不由得暗自称奇。 身为掌管天使监狱的座天使长， 萨麦尔平日大多低调严肃， 即使在其他几位天使长面前，也总是喜怒不形于色。 七大天使长虽然几乎一同诞生于上帝之手，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七位天使长之间的关系也日渐亲疏有别—— 全天堂都知道，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最为亲密，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关系最好，阿撒兹勒和贝利尔关系不错， 身为天国宰相的别西卜与路西菲尔因为公务来往频繁， 加百列和所有天使长都能说得上话。 唯有座天使长萨麦尔， 这些年来私下里与哪位天使长都走得不近，常年埋首于公务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兴趣爱好。 因为掌管天使监狱，还是上三级座天使的天使长，萨麦尔在一众天使心中的形象向来刚正不阿，严肃冷淡，极难靠近。 贝利尔从前与萨麦尔的交流并不多，大多还是在天使长会议上，不过当初他被上帝关在天使监狱中那两千年，萨麦尔时常来看望他，对他十分照顾，因此虽然萨麦尔不善言辞，贝利尔与他的关系也还是变得不错。 贝利尔和萨麦尔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平日没事时并不会主动去找对方玩耍，因此在贝利尔出狱后，他们两位天使长私下里往来并不多。 因为之前那两千年的相处，贝利尔对萨麦尔的了解倒是比其他天使长多一些，因此他很清楚，萨麦尔并不是真的像外界所传那样刚硬冷淡，从平日里的很多细节中都能窥探到萨麦尔本性中柔软体贴的一面。 因为此，在看到萨麦尔脸上那罕见的温柔时，贝利尔只短暂惊讶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莉莉丝是个有着天使般精致面孔的小女孩，虽然因上帝的造物要求，她的本质并不像天使那样绝对光明无垢，但只她是由萨麦尔亲手创造这点，就足以让几位天使长对她另眼相看。 在看望莉莉丝时，几位天使长全都为莉莉丝准备了礼物，暂时由萨麦尔帮她收着。 小孩子体力弱，几位天使长到来没一会儿后，莉莉丝便不由自主打起了小哈欠。 萨麦尔见状，立刻招来副官，让副官带莉莉丝去休息。 离开萨麦尔温暖的怀抱时，莉莉丝不安地紧紧抓着萨麦尔的袖口，一脸泫然欲泣。 萨麦尔柔声哄了半晌，承诺一会儿就去陪她，莉莉丝这才不情不愿地先和座天使副去寝殿。 萨麦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柔和地目送他们走远，等回过神来时，才看到旁边几双满是八卦的眼睛。 萨麦尔：…… 脸上的笑意僵了僵，萨麦尔轻咳一声，很快又恢复成平日的扑克脸。 加百列见状，忽然笑了出来，问萨麦尔，“你这是打算一直把莉莉丝养在身边吗？” “当然。”萨麦尔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 莉莉丝是他亲手创造的孩子，她还那么小，那么脆弱，他自然会把她养在身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 见萨麦尔如此斩钉截铁，对莉莉丝也是真心喜爱，贝利尔沉吟半晌，还是没把可能会让萨麦尔感到不悦的话说出口。 由上帝创造的天使生来就不懂亲情为何物，也从未体验过拥有亲人的感觉，就连贝利尔，也是在意外有了贝利亚尔这个孩子之后，才在天长日久中慢慢学会如何当好一个父亲。 萨麦尔对莉莉丝的态度，与当年刚刚拥有贝利亚尔的贝利尔何其相似，贝利尔多少能理解萨麦尔现在的心情。 离开火星天后，贝利尔并没有立刻回水星天，而是与路西菲尔一同去了第六天。 天国副君华美的宫殿中，贝利尔懒洋洋地靠在路西菲尔怀里，听到路西菲尔问他，“贝利尔，之前在萨麦尔那时，是不是有话想说？” 贝利尔闻言，好笑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对路西菲尔能察觉到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 把玩着路西菲尔美玉般无暇的手指，想到萨麦尔语气坚定地说一定会把莉莉丝养在身边的模样，贝利尔忽然问路西菲尔，“你说，上帝为什么要让我们创造这样一种生灵？” 这个问题路西菲尔之前也想过，不过到现在仍没有任何头绪。 身为这世界的造物主，在路西菲尔的认知中，神无论做什么，都一定有他的道理。 就像神当初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天堂和天使，没有任何生灵会问上帝为什么创造他们。 贝利尔这个问题，在路西菲尔看来，与“神为什么要创造天使”几乎等同。 这根本不是他们凭借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问题，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既然贝利尔问了，路西菲尔自然不会对贝利尔说他想太多，只诚实地摇了摇头，无奈地对贝利尔微笑，“我不知道。” 贝利尔也不是真想让路西菲尔回答，因为他知道路西菲尔肯定不知道答案，他会这么问，也只是因为他知道莉莉丝只是个开始，未来上帝还会创造出其他人类。 下意识揉捏着路西菲尔柔软的指肚，贝利尔一边思考，一边慢慢说道，“距离上帝让我们造物的截止时间还有几千年，这几千年中，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造物成功。如果造物成功，以后这些造物是像莉莉丝一样一直跟在我们身边，还是另外给他们安置生活的地方？” 没想到贝利尔会想到那么远，路西菲尔沉吟了一会儿，才若有所思地道，“如果在今天之前，我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在见到萨麦尔对莉莉丝的态度后，我觉得萨麦尔不会轻易放手，莉莉丝也未必会想要离开他。”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毕竟莉莉丝还那么小。 不过，“既然萨麦尔那么喜欢她，把她养在身边也无妨。” 难得见萨麦尔对谁表现得这么喜爱亲近，路西菲尔觉得，即使莉莉丝并不是天使，其他天使应该也不会对她生活在天堂有任何异议。看萨麦尔的样子，应该也不会让莉莉丝受任何委屈。 “路西，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无奈地看了路西菲尔一眼，贝利尔指了指水晶天的方向，“你别忘了，莉莉丝是上帝命我们创造的生灵，如果上帝不允许她生活在天堂，萨麦尔和她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办法。” 路西菲尔：…… “你这小脑袋瓜里每天究竟在想些什么？”好笑地戳了戳贝利尔头顶的发旋，路西菲尔十分乐观地道，“神那么仁慈，即使未来真的会创造出一个与莉莉丝一样的种族，让他们生活在别处，只要萨麦尔不想与莉莉丝分开，莉莉丝依旧可以生活在天堂。” 贝利尔：…… 兄die，你是不是对上帝有什么误解？ 虽然对上帝“仁慈”这件事抱有怀疑态度，不过在贝利尔对希伯来神话世界有限的了解中，由上帝亲手所创的人类始祖是“亚当”和“夏娃”，根本没莉莉丝什么事儿，所以路西菲尔所说的倒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这些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因此贝利尔很快便把造人的事抛在了脑后。 因为是第一次创造出莉莉丝这样的生灵，萨麦尔和几位天使长对莉莉丝的成长速度并不了解，也不知道莉莉丝的寿命能有多长，萨麦尔也一度担心莉莉丝活不了太久。 好在莉莉丝似乎十分适应在天堂生活，成长速度也比小天使们快很多。 在莉莉丝学会走路之后，萨麦尔就开始亲自教导她，后来担心莉莉丝一直与他待在一起会感到孤单，萨麦尔又送她去了天使学院，与小天使们一同学习。 不过因为莉莉丝不是天使，也不想与萨麦尔分开太久，因此莉莉丝并不住在天使学院，每天早晚萨麦尔都会亲自去天使学院接送莉莉丝上下学。 因为此，整个天堂都渐渐知道了萨麦尔殿下身边有了莉莉丝这样一个不是天使的生灵，萨麦尔殿下对她十分宠爱，在有莉莉丝之后，脾气也变得比以前好了很多，天使们也因为此十分喜爱莉莉丝。 莉莉丝的学习速度很快，魔法天赋也很强，她的成长速度也比小天使们要快很多，不过几百年，就长成了婷婷少女的模样。 在天使学院毕业后，莉莉丝继续留在萨麦尔身边，时常与座天使们一同帮萨麦尔处理公务，渐渐有了与座天使副并驾齐驱的架势。 几位天使长见状，都十分羡慕萨麦尔创造出莉莉丝这样优秀的造物，不像他们，至今仍未创造出任何满足上帝条件的生命。 当然，这些只是其他天使长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造物的贝利尔自然不在此列。 贝利尔最近也根本没工夫在造物上花费心神，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地狱那边。 地狱这些年的情况有些奇怪，地震的频率在过去的几百年中越发频繁。 一开始贝利尔还以为是有大恶魔在作祟，或者地狱第九层出了什么问题，但在与贝利亚尔、利维坦还有贝希摩斯亲自去第九层地狱探查多遍后，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能引发地震的原因。 其他大恶魔自然也和他们一样，对地震的源头一无所知。 而随着地震的次数越来越多，地狱之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传出地狱即将毁灭崩塌的流言。 整个地狱一时间魔心惶惶，原本在第一次光暗战争中被打压太过的恶魔们，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天 战争一触即发。 生死存亡之际， 即使是平日里心思各异的大恶魔们， 也不得不在地狱日益严峻的形势中拧成一股绳。 无数恶魔开始在各自领主的召集下汇聚在一起，整个地狱几乎倾巢出动， 恶魔军团声势浩大， 远非第一次光暗战争可比。 如果说恶魔对另外两界发动的第一次战争是为了满足贪婪掠夺的本性，那这即将到来的第二次战争，便是为了生存。 与第一次战争时把主战场定在混沌界不同，恶魔们这次的主要目的，是要攻打天堂。 混沌界与地狱毗邻， 虽然相隔甚远， 但在地理位置上终究还是会互相影响。 在地狱地震越发频繁的时候，曾有不少大恶魔去与之相连的混沌界探查过情况，结果发现地狱地震时， 混沌界也同样山摇地动。 如此， 自然有恶魔会担心，一旦地狱崩塌，混沌界会不会也因此受到影响， 走向毁灭。 而如果真是这样，可能毁灭的地狱和混沌界就都不再安全， 唯有远在混沌界天空之上的天堂， 不会受到地陷的影响。 因为此， 在这次战争开始前， 恶魔们便已经把主战场定在了天堂。 就连曾经在第一次战争中并未参战的贝利亚尔、贝希摩斯和其他大恶魔， 也为这次战争做了充足的准备。 天堂有贝利尔在， 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自然不会参与攻打天堂。但地狱现如今的情况确实有些诡异，谁也不能保证未来地狱真的不会毁灭，所以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是打算在这次战争期间，先去混沌界占些地盘。 如此，一旦地狱真的毁灭，他们也不至于没有容身之处。 当然，如果届时局势真的如此严峻，贝利尔根本不可能不管他们，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现在不过是未雨绸缪。 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的动作自然不会瞒着贝利尔，确切地说，一开始，因为父亲是炽天使，贝利亚尔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提前做准备，被贝利尔催促后，贝利亚尔才和贝希摩斯一起准备随时迁往混沌界。 虽然从天使长的立场上来说，贝利尔并不希望这场战争真的打起来，但与其他所有不知地狱是不是真的会在哪天突然崩塌毁灭的恶魔一样，贝利尔也不能确定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不可能拿贝利亚尔和利维坦的安全去赌。 与第一次光暗战争不同，恶魔当年第一次攻打混沌界完全是出于贪婪的本性，那时虽然有许多大恶魔没有参战，但那也不过是因为巴尔当初画饼出来的利益并不足以动摇他们，因为此，与许多大恶魔一样没有参与战争的贝利亚尔才并不显眼，他不参与战争的真正原因也没有引起任何大恶魔的注意。 但这涉及到地狱万魔生死存亡的第二次战争，若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再无动于衷，不说那些大恶魔，就算是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的手下，都会第一个反了—— 对恶魔们来说，利益虽然重要，但也要有命在才有机会去享受。他们绝不会跟随一个明知死到临头还不作任何准备的主人。 因为以上种种，贝利亚尔和贝希摩斯也与其他大恶魔一样，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起准备。 地狱的动作如此之大，天堂自然不会没有任何察觉，更何况还有贝利尔这个能够实时掌握地狱情况的天使长在。 在地狱刚开始出现毁灭即将到来的流言时，贝利尔就已经预见到了战争的到来，当即毫不犹豫地找上路西菲尔，把地狱的情况详细告知给了对方—— 自从利维坦在路西菲尔面前露过脸，贝利尔再说起地狱的消息时根本完全不需要遮掩，倒是方便了许多。 在那之后，路西菲尔很快召开天使长会议，和平了数万年的天堂再次迅速运转起来。 身为天使军团的主力军，力天使、能天使和权天使同时加大了每日的训练量。 而随着地狱形势的日渐严峻，贝利尔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几位天使长都察觉到了这次即将到来的战争，或许与第一次战争截然不同，仅靠力、能、权天使军团或许根本无法完全守住天堂。 天使长们很快决定，为全天堂的天使加强训练，无论是数量稀少的上三级天使还是能力低微的天使、大天使，无论是为了守护天堂还是为了自保，在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中，天使长们希望每一位天使都能好好活下来。 战争一旦爆发，无论恶魔这次的主战场是不是在天堂，生活在与地狱毗邻混沌界的海族和精灵族都一定是率先遭殃的族群。 因为天使善良的本性，在得知战争即将到来的消息时，天堂很快与海族、精灵族结成同盟，并表示会在战争到来时与混沌界一同抵抗恶魔的侵袭。 圣光历五万三千三百三十三年，第二次光暗战争正式爆发。 地狱万魔倾巢出动，潮水般的恶魔迅速占领了大半个混沌界。 由阿撒兹勒率领的力天使军团和阿斯蒙蒂斯率领的能天使军团驻守混沌界，与精灵族、海族共同抵抗恶魔的侵袭。 贝利尔所率领的权天使军团、别西卜率领的主天使军团以及数量相对稀少战斗力却十分强大的座天使军团和少量智天使共同驻守天堂之门。 战斗力不足的天使、大天使负责后勤支援。 虽然天堂已经为这场战争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因为涉及到生死存亡，地狱万魔在这场战争中几乎不要命的打法，还是让天使、海族和精灵族所在的光明阵营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与第一次战争不同，在过去的数万年中，恶魔对天使、海族和精灵已经有了充足的了解，并且掌握了大量污染、引诱光明阵营生灵堕落的方法。 在战争中，灵魂和肉体并不像天使那样纯洁无瑕的海族和精灵族，先后出现了大量堕落的族人，战斗在第一线的许多天使也出现了被污染的痕迹。 虽然光明阵营一直有天使和各种族的光明祭祀不断施展净化魔法，但旷日持久的战争还是令光明阵营日渐现出疲态。 因为恶魔此次来势汹汹，几位天使长从一开始就没有留手，无论是混沌界还是天堂之门的战场上，随处可见天使长们一力破万魔的壮观景象。 这其中，尤属力天使长阿撒兹勒最为骁勇善战。在战争初期，仅阿撒兹勒一位天使长，就消灭了恶魔军团先锋近四分之一的恶魔。 坐镇天堂统管全局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偶尔也会亲自降临混沌界和天堂之门的战场，为光明阵营的战士们分担些压力。 “阿撒兹勒的情况不太对。”挥剑斩杀掉一队恶魔后，见这附近暂时没什么能威胁到麾下天使生命的大恶魔，阿斯蒙蒂斯来到路西菲尔身边，神色凝重地对路西菲尔道。 路西菲尔闻言，很快把目光放在远方那滚滚乌云的下方，以炽天使的目力，路西菲尔能清楚地看到阿撒兹勒挥剑的动作，和他脸上冷酷到近乎冰点的神情。 见阿撒兹勒毫不犹豫地把一个入魔的海族拦腰斩断，路西菲尔不知不觉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问阿斯蒙蒂斯，“他这样多久了？” “从战争打响开始，阿撒兹勒就一直在最前线，没有休息过一刻。” 从恶魔军团进犯混沌界到现在已近十年，虽然严格来说，在战场上毫不停歇地拼杀十年对炽天使的体力来说完全没有任何负担，但战争中的鲜血、杀戮和无尽的恶意，对天使的精神会造成极大的负担。 这十年中前线不断有被污染或者重伤的天使被送去后方救治，状况都不怎么好，因此阿斯蒙蒂斯十分担心阿撒兹勒也受到影响，这才罕见地对路西菲尔说这些。 自那次力天使失踪事件后，阿撒兹勒就甚少出现在其他几位天使长面前，除了掌管天使监狱的萨麦尔经常能遇到独自前往禁魔领域的阿撒兹勒外，其他几位天使长几乎只有在天使长会议时，才会见到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的话也比过去少了很多，如果不是刻意问到他头上，他连一句话都不会多说。 那双曾经明朗至极，总是带着阳光般笑意的浅金色眼底，也仿佛结了一层冰。 没有任何一位天使长知道阿撒兹勒在想什么，阿撒兹勒也再不会把内心所想说给任何天使听。 当年的力天使失踪事件，路西菲尔虽然最终也没有查到那些力天使的去向，但路西菲尔多少能够确定，那件事与恶魔有关。 因为此，当看到阿撒兹勒在战场上一反常态，对恶魔狠戾至极，恨不能把所有恶魔都斩在剑下的模样，路西菲尔根本说不出任何劝慰他去休息的话，只能和阿斯蒙蒂斯一样，远远看着阿撒兹勒像是永远也不会疲惫一样一次次挥剑。 几位天使长这次虽然从战争一开始就驻守在第一线，对恶魔军团造成重创，但涉及到生死存亡，地狱的大恶魔们这次也完全没有留手，曾经一直隐在幕后的深渊大恶魔也纷纷来到最前线，即使与天使长们有着先天的力量差距，但几个、十几个深渊大恶魔一同出动，多少还是会对天使长们造成牵制。 七大天使长即使能力再强，稀少的数量终究是硬伤，混沌界和天堂之门的战场又拉得太长，难免有天使长们顾及不到的地方。 如此，虽然被天使长和天使们斩在剑下的恶魔堆积成山，但光明阵营的损伤同样不小。 战争持续了数百年，恶魔军团十不存四，精灵族、海族几乎毁灭殆尽，陨落的天使足有几千万之多，重伤、被污染到根本无法再上战场的天使几乎堆满了月星天、水星天和金星天。 天使监狱中，因为净化不及时而出现堕落迹象的天使也几乎堆满了牢房和禁魔领域。 三界尸横遍野，血流漂橹，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令所有种族都死伤惨重。 就连几乎从不会感到疲惫的七大天使长，都身心俱疲。 在这几百年的战争中，数量本就不多的大恶魔陨落了近四成，七大天使长却没有丝毫损伤。 面对如同铜墙铁壁般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彻底攻下的天堂之门，元气大伤的恶魔终于决定放弃攻打天堂，暂时在混沌界安身。 如此，这场持续了数百年的战争才终于有了结束的迹象。 天堂之门外，在此驻守了几百年的贝利尔目光沉沉注视着被恶魔、天使鲜血染成紫红的厚重云层，在得知战争终于要结束后，立刻动身前往上帝所在的水晶天。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天 水晶天上，浩瀚的云海一如往昔， 金色的圣光如梦如幻。 云海中央， 巍峨壮阔的光明圣殿是独属于神的居所。 这里是三界的最顶端， 也是距离战场最远的地方。 持续了数百年的战争没有让这里染上一丝脏污， 冲天的血气和喧嚣尘上的哀嚎似乎永远无法到达这里。 有那么一瞬， 贝利尔甚至觉得自己跑来这里或许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 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想向上帝确认一件事——确认地狱和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在走向灭亡。 在这场战争刚刚开始时，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都没有想到，战争会持续这么久。 在这几百年中， 损失惨重的不仅仅是光明阵营，恶魔军团的伤亡数量也不可计数。 恶魔方面也曾数次想过要及时止损，但持续不断的地震却根本容不得他们退却， 尤其两百多年前， 地狱第五层竟然真的发生了小规模崩塌，这几乎印证了“地狱即将毁灭”流言的事件， 更是给地狱诸魔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在战场上越发不要命起来。 若不是后来七大天使长联手镇压， 让恶魔在“立刻被炽天使斩杀”和“趁地狱没彻底毁灭还能多活几天”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这场战争恐怕还会持续很久。 想到这， 贝利尔深吸一口气， 继续向光明圣殿飞去。 “上帝， 我想见你！”光明圣殿巨大的金水晶拱门外，贝利尔高声说道。 他推了推那金色的大门，紧闭的大门严丝合缝，即使以他炽天使的力气也还是不能撼动分毫。 暗金色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在试过许多次，依旧没有推开大门，也没有得到上帝的任何回应后，贝利尔愤怒地在那大门上狠狠踹了几脚。 身为这个世界的造物主，贝利尔才不信上帝听不到他的话！别说他是在这圣殿大门前说要见上帝，就算是他在地狱呼唤上帝，只要上帝想听到，就一定听得到！ 所以，现在他之所以推不开这扇大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不过是因为上帝根本就不想见他罢了！ 一想到此，贝利尔就气打不一处来。 其实真说起来，这世界明明是上帝创造的，就算真出了什么问题，也该上帝操心才对，根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有贝利亚尔、路西菲尔还有利维坦在的世界，并不想看到这个世界走向灭亡。 因为此，他才会在战争刚要结束的时候第一时间跑来找上帝，想问问上帝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上帝竟然连见都不见他一面！ 气得又在圣殿大门上狠狠踹了几脚，踹得贝利尔脚都疼了，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脚上的疼痛终于让贝利尔冷静了几分，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流光溢彩的金水晶大门，眉头忽然跳了跳，低头琢磨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岔了—— 看上帝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根本不像世界出问题的样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贝利尔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开始追根溯源，很快找到让他以为地狱可能要毁灭的源头——“光暗平衡”理论。 贝利尔至今为止许多猜测都是基于“光暗平衡”而来，但谁也不知道，如果一个世界真的只有光，没有暗，究竟能不能稳定地运转下去。 贝利尔知道，身为至高光明神的上帝并不喜欢黑暗，当初创世时也只是分开光暗，并没有亲手创造地狱，这几万年来上帝也从未在意过地狱。 那么，如果上帝只是因为在创世之初没工夫搭理地狱，想让地狱自生自灭，慢慢一步步被光明摧毁……这么一想，好像也没毛病。 弧度优美的银色眉毛很快纠结成一团，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的贝利尔只觉得世界观都快颠覆了，倒也没继续在光明圣殿前跟上帝继续杠，很快离开了水晶天，返回天堂之门。 光明圣殿内，金发金眸的创世神神色淡漠地望着贝利尔离去的背影。 察觉到虚空中法则传来的焦急情绪，上帝的目光穿过重重云海和被鲜血染红的混沌界，落在荒芜死寂的地狱，在探查过地狱如今的崩溃速度后，终于对快要哀鸣出声的法则淡淡道，“再等等。” …… 持续了数百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两败俱伤的恶魔和天使在混沌界签下协议，暂时定下了恶魔能够在混沌界活动的范围和时间。 对于这份协议，光明阵营的天使、海族和精灵族心中都颇为不满，但在确定地狱确实在崩塌，恶魔必须寻找新的生存之地，不然战争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死不休后，光明阵营和恶魔最终各退一步，终于在混沌界靠近地狱峡谷的地方，为恶魔划出了一部分区域以供恶魔生存。 如此，也是因为双方实在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力气。如果战争继续下去，无论是天使、恶魔还是海族、精灵族抑或三界的其他生灵，都可能会在战争中彻底消亡。 所以，这场战争从根本上来说，并没有真正的赢家和输家。 就连一向以战斗、厮杀为乐的恶魔，都被旷日持久的战争折磨得第一次想要休养生息，更别说本就爱好和平不喜争斗的光明阵营。 与恶魔因为协议互相扯皮了几十年后，战事终于彻底平息下去，三界再次开始了漫长的休养生息。 战争虽然结束了，需要处理的事情却比战时还要多出许多。 海族和精灵族在战争中几乎毁灭殆尽，最终活下来的族人十不存一，即使有天使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短时间内他们也很难再恢复到战前的繁盛。 除此之外，混沌界还有另一件比较棘手的事——在这场战争中，光明阵营被魔气和黑暗之力污染成黑暗精灵和堕落人鱼的海族数量众多。 这些已经彻底堕入黑暗的生灵，既仇视恶魔，又无法再回到原本的生活，而因为他们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天使和隶属光明阵营的精灵和海族根本无法真正对他们生出恶感，也无法敌视他们，最后只能为这些被动变为黑暗生灵的原同族们重新划分出生存领地。 如此，事情才得以暂时解决。 恶魔虽然与光明阵营签署了结束战争的协议，但恶魔向来狼子野心，随时有可能撕毁协议，在战争中活下来的精灵和海族又太过稀少，因此战争结束后，天使军团并没有立刻返回天堂。 在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的授意下，由阿斯蒙蒂斯所率领的能天使军团在战争结束后，继续常驻混沌界，一边帮海族、精灵族休养生息，一边密切注意恶魔的动向。 与混沌界相比，天堂战后的情况也一点不轻松。 持续数百年的战争令天堂损失了几千万战士，有幸活下来的天使们也大多负伤在身，被污染的情况比比皆是，单是为这些伤员疗伤、净化，就令整个天堂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就连一贯懒散，曾经总是把所有公务都推给副官拜蒙去做的贝利尔，都很久没有休息过了，经常被拜蒙拉着去为麾下一些污染严重的天使做净化，抑或在拜蒙忙得整天不见人影时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认真处理完这天的最后一份文件后，贝利尔立刻把羽毛笔甩在一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连续几百年在战场第一线拼杀，战争结束后又每天被各种突发状况或者文件海淹没，就算强悍如贝利尔，也难免会感到烦躁和疲惫。 唇上忽然被什么凉凉的东西触碰，贝利尔抬了抬眼皮，在看到路西菲尔正含笑站在自己面前，正用手指抵着自己的唇后，贝利尔这才顺着路西菲尔的力道张开嘴。 饱满的石榴粒立刻被路西菲尔的手指送入口中，贝利尔用牙尖挑破那石榴粒，熟悉的味道很快盈满味蕾。 甜甜的味道安抚了烦躁的神经，贝利尔以手支颐，连动都懒得动一下，懒洋洋问路西菲尔，“你怎么来了？” 路西菲尔见状，很快来到贝利尔身边坐下，把贝利尔揽在怀里，一边帮贝利尔梳理那头银色的长发，一边温声道，“宫殿外的石榴成熟了，我给你送些过来。” 把装满石榴粒的镂空小银盒放在贝利尔的桌案上，路西菲尔垂头在贝利尔眉心轻轻吻了下，“这些年辛苦了。” 他的声音温柔，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拂在贝利尔脸上。 贝利尔低垂着睫毛，体会着这时隔几百年的温存亲近，似曾相识的情景、充盈在口中的石榴香，让贝利尔轻易就回想起了曾经在第六天的石榴树下，与路西菲尔闲散度日，岁月静好的时光。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绷了几百年的神经，在路西菲尔春风般温柔的气息下，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天 起伏的眉心一点点被路西菲尔揉开， 贝利尔靠在路西菲尔怀里， 回忆着这几百年的过往，心中第一次对战争生出真切的厌恶和疲惫来。 “我不喜欢战争。”他轻声对路西菲尔道。 难得见贝利尔如此直白地对什么表示厌恶， 路西菲尔却颇有些感同身受， 赞同地低应了一声。 贝利尔也不是真想从路西菲尔那得到回应，只是有些话除了路西菲尔以外，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倾诉对象，这才破天荒地对路西菲尔抱怨了几句。 身为天国副君，路西菲尔这段时间的忙碌程度与贝利尔相比只会多不会少， 因此贝利尔并不觉得路西菲尔特意来水星天只是为了给他送石榴。 因此在说了些闲话后， 贝利尔很快问起路西菲尔此番来找他是不是有其他事。 路西菲尔闻言，眼底现出几分笑意，完全没想到贝利尔竟这么敏锐。 不过如此也说明贝利尔是真的很了解他， 因此路西菲尔很快便把这次来找贝利尔的真正缘由道了出来。 与混沌界的情况相同， 在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中，天堂也出现了不少被彻底污染的堕天使和处于堕落边缘的天使。 之前因为战时情况紧急，堕天使和出现堕落迹象的天使大多被暂时安置在了防御能力很强的天使监狱。 但如今战争已经结束， 如何安置这些堕天使和有堕落迹象的天使，让路西菲尔感到十分为难。 这些被污染的天使虽然仍保有原本的记忆， 但身体和灵魂被彻底污染后， 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动准则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变得极具攻击性。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 那些堕天使和处于堕落边缘的天使尚未真的闹出什么事， 但第一次光暗战争后出现的群体暴力事件， 还是让路西菲尔不得不提前做出最坏的预估。 在这场战争中，路西菲尔也曾亲手斩杀过对光明阵营兵戎相向的堕落的精灵和海族，但面对这些因战争而被彻底污染的天使时，路西菲尔却只感到愧疚和无力——愧疚没有保护好他们，又无法让他们得到真正的救赎。 堕天使是已经彻底魔化的天使，即使是七大天使长的净化魔法，对他们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只会把他们燃成一捧飞灰。 其实如果神亲自动手，未必没有把那些堕天使恢复成天使的可能，但路西菲尔在战后曾去光明圣殿求见过神，神却并没有召见他，只在路西菲尔失落离开时，告诉他，若是信仰坚定者，根本不可能堕落。 反而言之，那些在战争中因为种种缘由堕落的天使，大多信仰不坚，自然无法得到神的救赎。 这话听来有些苛刻，路西菲尔却只感到羞愧难当。 神仁慈地赐予了天使生命和供天使生存的天国，身为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本应引导亿万天使对神抱有绝对的信仰。 但在他的管理下，天堂还是出现了诸多堕落的天使，他甚至还想请求神救赎那些堕天使…… 神并没有必须要救赎天使的责任和义务。 神虽然与天使共同居住在天堂，却并不只是独属于天使的神。 身为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允许天使与其共居在一处的神，对天使已经足够宽容和仁慈。 天使虽然是神最喜爱的造物，却并不是神唯一的造物。 天使也确实不该太过挥霍神的宠爱。 思绪千回百转，路西菲尔却并没有把特意去见过神还有神的回应告知给贝利尔，也不打算告诉其他几位天使长。 几位天使长对神都抱有绝对的信仰，贝利尔对神更是有着非一般的孺慕，路西菲尔不想大家因为神的答复感到伤心，也不想大家觉得神不近人情。 与路西菲尔所想不同，贝利尔从一开始就没把希望寄托在上帝身上，贝利尔也不觉得上帝会屈尊降贵，亲自处理堕天使的事。 确切地说，如果真让上帝出手，贝利尔觉得那些堕天使怕是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其实混沌界在战时也出现了不少堕落的精灵和海族，因此贝利尔觉得，“可以参考混沌界的做法，把那些堕天使放逐到混沌界，让他们划地而居，自生自灭。” 这个办法路西菲尔也不是没想过，但，“贝利尔，你知不知道那些曾经越狱，逃到混沌界的力天使，现在怎么样了？”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抬眸望进路西菲尔的眼睛里，正心虚地想着路西菲尔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就听路西菲尔轻声说道，“他们全都失踪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 “我怀疑，他们是被恶魔掳走了。”垂眸望进贝利尔暗金色的眼中，路西菲尔湛蓝的眼底渐渐流露出从未对任何天使吐露过的深深的担忧，“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活下来的可能。” 那些失踪力天使的踪迹，全天堂除阿撒兹勒外，再没有任何天使比贝利尔更清楚，因此贝利尔知道，路西菲尔的担忧早已成为现实。 贝利尔也明白了路西菲尔为什么会忽然提起那些越狱的力天使。 路西菲尔是想说，若真按他之前说的那样，把堕天使放逐到混沌界，那么那些脱离天堂保护的堕天使，结局大概不会比那些被恶魔凌虐至死的越狱力天使好多少。 路西菲尔的担忧不无道理，更何况因为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恶魔对天使的恨意早已达到了顶点，若真让恶魔在混沌界逮到落单的堕天使，恶魔才不会管那些堕天使是不是已经魔化，堕天使的处境会变得十分危险。 与此相比，在天堂被囚困在禁魔领域，反而更安全些。 但从之前有力天使越狱的情况来看，漫长的被囚困的生涯显然也并不那么容易忍受，更何况当初越狱的力天使们还没有彻底堕落，尚有被净化的可能。 而堕天使却再没有变回天使的可能，一旦他们被流放到禁魔领域，根本没有任何刑满释放的可能。 这对堕天使来说，无疑是另一种漫长的折磨。 但除此之外，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暂时都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战后的天使长会议上，其他几位天使长也一样对堕天使的安置感到为难。 堕天使和出现堕落迹象的天使与亿万天使的总数相比，不过冰山一角。 在这场持续几百年的战争结束后，还有太多伤亡的天使需要天使长们去安抚，也有太多公务需要天使长们操劳。 因为此，关于堕天使和出现堕落迹象天使的安置问题，便先暂时搁置了下来，依旧按照最初的办法，把那些已经逐渐展露出攻击性的堕天使流放到禁魔领域。 对于这个决定，力天使长阿撒兹勒虽然数次在天使长会议上提出过反对意见，但因为阿撒兹勒也无法拿出一个适当的解决方案，便只能沿用之前的办法。 在那之后，阿撒兹勒去天使监狱的次数越发多了起来。 阿撒兹勒麾下的力天使军团、阿斯蒙蒂斯麾下的能天使军团以及贝利尔麾下的权天使军团，一直是天使军团中的先锋军。 因为这三级天使的战斗力均衡，数量众多，因此无论是在平日守护天堂之门时，还是在第一、第二次光暗战争中，这三级天使大多战斗在最前线，也是战争中伤亡最惨重的三个军团，堕天使和出现堕落迹象的天使，也大多集中在这三级天使中。 阿斯蒙蒂斯因为率能天使军团依旧驻扎在混沌界，战后来天使监狱的次数并不多，倒是贝利尔，偶尔带着拜蒙来探望被关押在天使监狱中的权天使时，经常能在此见到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在这场战争中凶名赫赫，据贝利亚尔说，现在只要一提起天堂的几位天使长，地狱诸魔最先想到的不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而是仿佛永远不会疲惫一样追着恶魔死命砍杀的力天使长阿撒兹勒。 路西菲尔也曾对贝利尔提过阿撒兹勒在战场上的表现，每次说完，都忍不住叹息。 贝利尔并不知道如何劝慰如今的阿撒兹勒，现在这样沉默寡言，总是独来独往的阿撒兹勒，对贝利尔来说有些陌生。 从加百列偶尔抱怨在阿撒兹勒那碰壁的情况来看，阿撒兹勒现在也并不接受任何天使长的亲近，也没有任何倾诉的欲望。 贝利尔每次在天使监狱见到阿撒兹勒定定望着禁魔领域的背影，都会想起曾经和阿撒兹勒在禁魔领域前喝茶时，对方迷茫而又痛苦地问他，神为什么创造恶魔这样邪恶的黑暗生灵，为什么不救救这些即将堕落的天使。 但现在，阿撒兹勒已经不会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贝利尔也很久没在阿撒兹勒眼中看到茫然的神色。 他不知道阿撒兹勒是想通了还是怎么样，确切地说，贝利尔已经很久看不出阿撒兹勒在想些什么了。 每次在天使监狱与阿撒兹勒相遇，阿撒兹勒也只会淡淡对贝利尔点头示意，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拉着贝利尔喋喋不休。 贝利尔甚至已经快记不起阿撒兹勒曾经的模样。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上帝令几位天使长造物的截止时间。 此时距离战争结束已经过去两千多年，天堂已经逐渐从战争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再次恢复到了曾经的和平安宁。 混沌界则呈现出恶魔和光明阵营割据生存的局面。 在截止之日到来时，几位天使长一同来到水晶天，向神汇报造物的最终结果。 关于神对之前那场无比惨烈的战争不闻不问的事，几位天使长心中都各有思量。 阿撒兹勒曾与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一样，亲自来水晶天找过神，结果却与贝利尔一样，并没有得到神的任何回应。 在那之后，阿撒兹勒曾特意找过路西菲尔，希望路西菲尔能与他一同面见上帝，请求神救赎堕天使。 因为担心阿撒兹勒在这件事上太过执拗会触怒神，路西菲尔不得不把神对这件事的态度告知给阿撒兹勒。 在那之后，阿撒兹勒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虽然对于神造物的命令都十分尽心，但七大天使长中，最终却也只有座天使长萨麦尔造物成功。 他的造物莉莉丝在几位天使长看来，也极为优秀，不但拥有堪比座天使的力量，在之前的战争中，莉莉丝也与天使们一同抵抗恶魔的入侵，共同守卫天堂。 因为此，几位天使长对莉莉丝的感官都很好。 上帝对莉莉丝却似乎并不那么满意。 在见过莉莉丝后，上帝很快亲手创造出了一个符合他标准的造物，为其赐名亚当，种族为人类。 名为亚当的人类自诞生之日起，就拥有成熟的男性体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却如同初生的小天使，一片空白。 上帝对他的态度则十分微妙，虽然在第六天的天使学院旁特意划出了一大片区域，命名为“伊甸园”，供亚当居住，甚至把生命之树的一部分圈在了“伊甸园”内，又在“伊甸园”中种下了一棵智慧树，却并不允许亚当食用智慧树上的智慧果，只任由亚当整日赤身裸体，懵懂无知地在“伊甸园”中生活。 “伊甸园”的大门外有智天使守卫，亚当偶尔会见到巡逻的智天使，也偶尔会见到有天使在生命之树的枝丫上，带走那些小小的刚刚诞生的小天使。 没有天使会主动与亚当说话，亚当很快感受到了寂寞。 他把他的寂寞诉说给神听，希望能够得到陪伴。 上帝便把莉莉丝赐给他，成为他的妻子，令莉莉丝在伊甸园中与亚当一同生活。 神令传达给创造莉莉丝的萨麦尔时，从未想过神会如此对待莉莉丝的萨麦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天 身为天使监狱的掌管者， 萨麦尔一直是几位天使长中最奉公守法， 正直无私的一位。 在此之前，他从未对神的命令有过任何质疑， 也从未违背过神的命令。 但当他听到神令他把莉莉丝送去伊甸园， 给亚当做妻子时， 萨麦尔第一次反抗了神。 他深深对水晶天的方向跪拜下去，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都有些不稳， 对神请求道，“神，请您收回成命。莉莉丝是我亲手创造的生命， 我不能这么对她。” 没想到萨麦尔会这么说， 神自水晶天上垂眸而下， 当看到萨麦尔为一个区区造物如此卑躬屈膝，甚至违背自己的命令， 上帝不悦地眯起纯金的瞳仁，声音里隐约有了一丝警告， “萨麦尔， 亚当亦是我亲手创造的生命，且与莉莉丝同为人类，难道你认为莉莉丝比亚当高贵？” 脊背上刹那像是压上了一座千钧重的大山，萨麦尔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一层冷汗， 明白这是神的警告。 萨麦尔曾在伊甸园外远远见过亚当。 身为上帝亲手创造的造物， 亚当的容貌虽然不能与七大天使长媲美， 但放眼整个天堂，亚当的容貌也属上乘。 单论外表，亚当确实不逊于莉莉丝。 但……自亚当诞生至今，上帝从不允许亚当与外界接触，也不允许亚当获取知识，亚当生来又一片空白，懵懂若稚童，且终日赤身裸体行走于伊甸园中，连最起码的羞耻心都没有！ 莉莉丝却已经诞生几千年，且早已从天使学院毕业，这些年一直在萨麦尔身边辅佐，拥有堪比座天使副的能力，能力比绝大多数天使都要出众许多。 这样的莉莉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伊甸园生活，终日与亚当为伴？！ 但…… 神的命令，不容违背。 脊背上很快传来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额角流入萨麦尔的眼中。 知道继续与神对抗下去，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甚至可能因此触怒神，为莉莉丝带去灾祸，萨麦尔心中即使再不甘愿，也只能哑着嗓子，恭敬地对神道，“吾神，萨麦尔从不认为莉莉丝比亚当高贵。” 身上的重压并没有减弱分毫，萨麦尔狠狠闭上通红的眼眶，终于咬紧牙关，艰难地道，“……我会尽快把莉莉丝送去伊甸园。” 身上骤然一轻，那凝在他背上许久的视线也紧跟着消失，萨麦尔又在地上跪了许久，才恍惚地一点点站起身来，金棕色的眼底满是无法言述的痛苦和悲哀。 诚如神所言，若是从同为人类的角度来看，莉莉丝确实并不比亚当高贵。 但即使公正如萨麦尔，也终究是有私心的。 莉莉丝是他亲手创造的孩子，从诞生之初开始便一直被萨麦尔带在身边教养。 萨麦尔至今还记得莉莉丝刚刚诞生在他手中时的感动，也记得莉莉丝小时候有多么柔软脆弱，以至于他根本不敢假其他天使之手，只能一边学习如何照顾这样弱小的生命，一边笨拙地亲手照顾莉莉丝长大。 对萨麦尔来说，莉莉丝不仅仅是“造物”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词汇，更是凝聚了萨麦尔数千年的心血，是萨麦尔用心浇灌出的最美的花。 但现在，仅仅因为亚当觉得寂寞，仅仅因为神的一个命令，他就要把他培育的最美的花送给亚当！ 莉莉丝是活生生的生命，不是没有感情的物品！ 萨麦尔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告知给莉莉丝。 莉莉丝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萨麦尔太清楚莉莉丝有多骄傲。 如果莉莉丝知道神把她赐给亚当做妻子，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不忍见萨麦尔殿下如此痛苦，得知神命令的座天使副很快向萨麦尔请命，“殿下，这件事让属下去告诉莉莉丝吧。神的命令不容违背，继续拖延下去对谁都不好。” 萨麦尔当然知道，拖延没有任何意义。 这还是他自诞生以来，第一次行事如此犹豫不决。 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副官的提议。 是他给了莉莉丝生命，也是他答应神，要把莉莉丝送去伊甸园。 若他连直面莉莉丝，把这件事告知给她的勇气都没有，莉莉丝一定会更加难以接受。 诚如萨麦尔所料，当从萨麦尔口中得知神把她赐给亚当做妻子，即刻就要前往伊甸园时，莉莉丝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她本是一个热情如火，又娇艳如盛放玫瑰的美丽女孩。 因为生来就拥有堪比座天使的力量，这些年又一直在座天使长萨麦尔的呵护下长大，莉莉丝平日里难免会有些骄纵，但她偶尔的骄纵，从来都只在萨麦尔面前，因为她知道，身为她造物主的萨麦尔会包容她的一切，从不会因为她那些无伤大雅的行为真的生她的气。 莉莉丝喜欢看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萨麦尔，只在她面前展露出柔软的神色。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永远陪伴在萨麦尔身边。 “我……我不要！”紧紧抓住萨麦尔纯白的衣角，莉莉丝美丽的大眼睛中很快扑簌簌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眼底满含祈求地望着萨麦尔，“殿下……我不想离开这里，我不要去伊甸园，我不要给亚当做妻子，我只想陪在您身边！” “求求您……” “不要赶我走……” 莉莉丝自诞生起就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这么多年来，萨麦尔几乎没怎么见过莉莉丝哭泣的样子。 在面对他时，莉莉丝总是笑得一脸灿烂，现在却哭得像是天都要塌了，那么绝望。 萨麦尔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情的天使，天堂甚至有许多天使都认为，他是几位天使长中最冷情的一位，但在看到莉莉丝眼泪的那一刻，萨麦尔的心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得几近痉挛。 但这是神的命令。 神的命令不容违逆。 就算是他也不能。 既然结果已经注定，温声劝慰莉莉丝也不过会让她更加难过。 萨麦尔不想跟莉莉丝说自己也不想如此，不想告诉莉莉丝，他有多舍不得她。 是他给了她生命，才让她遭遇到这些。 萨麦尔不想让莉莉丝觉得她让他为难了，也不想让莉莉丝为了不让他为难，才决定去伊甸园。 是他没办法保护好她。 萨麦尔不会给自己找任何求得莉莉丝谅解的借口。 阖眸掩去眼底所有疼痛不舍的情绪，萨麦尔用力掰开莉莉丝紧攥着他衣袖的手指，金棕色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莉莉丝，声音中也没有一丝感情，冷声对莉莉丝道，“莉莉丝，这是命令。” 在萨麦尔身边几千年，莉莉丝从未见过萨麦尔用如此冷淡的态度对待自己，就好像她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萨麦尔，只看到萨麦尔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 泪眼模糊地注视着萨麦尔的身影越走越远，莉莉丝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知道，萨麦尔是真的不要她了。 莉莉丝很快被智天使送到了伊甸园。 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与自己同为人类的亚当，也是害她不得不离开萨麦尔的罪魁祸首。 亚当虽然生得俊美不凡，但神在创造他时，并没有赐予他任何智慧，他也不懂得礼义廉耻，整日赤身裸体，行事全凭本能。 他虽然什么都不懂，宛若稚子，但到底拥有成年男性的体魄和欲望。 之前他因寂寞向上帝请求陪伴时，上帝曾答应他，很快会为他送来一位女性人类，作为他的妻子，永远陪伴他。 所以，在见到莉莉丝的那一刻，亚当就知道，莉莉丝是上帝赐给他的妻子，是他的所有物。 莉莉丝有一头如烈火般美丽的红色长发，和如玫瑰般娇艳欲滴的容颜，因为曾一直生活在天使群中，莉莉丝的服饰也与天使相似。 不过因为一些隐晦的心思，莉莉丝平日的衣装并不似天使那样保守，总能很好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只可惜她真正想要展示给看的那位总是像瞎子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这个第一次与她面对面的名为亚当的傻子，却像是浑身打了鸡血一样，不但直勾勾地在她身上看，身上某个丑陋的东西也很快有了反应，迎风招展地对莉莉丝打招呼，气得莉莉丝险些当场剁了亚当身上那不老实的玩意儿，直把亚当打得在伊甸园中抱头鼠窜，哇哇哭着呼唤上帝，说莉莉丝这个妻子太凶了，他打不过。 上帝见状，立刻封了莉莉丝堪比座天使的力量，让她只能像个普通人类那样，与亚当在伊甸园中做一对被圈养的夫妻。 莉莉丝被上帝赐给亚当做妻子的事，很快被其他几位天使长知晓。 大家都十分不解上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虽然莉莉丝确实与亚当一样，同为人族，但莉莉丝到底不像亚当那样懵懂无知，且已经在天堂与天使们共同生活了几千年，在之前的战争中也参与过多次战斗，早已被天使所接纳，虽然没有翅膀，也早已是天堂的一份子。 若上帝是在莉莉丝刚刚被创造出来，还未与萨麦尔和天堂有如此深的羁绊时，把莉莉丝赐给亚当做妻子，他们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接受。 最关键的是，几位天使长都看得出来，萨麦尔很喜欢莉莉丝，在莉莉丝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 所以，上帝枉顾萨麦尔的心情，坚持把莉莉丝赐给亚当的做法，才让几位天使长都感到十分难受。 这其中，反弹最大的并不是萨麦尔本人，而是力天使长阿撒兹勒。 “萨麦尔，你为什么同意把莉莉丝送去伊甸园？！你知不知道神把她赐给亚当做妻子意味着什么？！”浅金色的眼底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阿撒兹勒一把薅住萨麦尔的衣领，咬牙切齿道，“知道我在伊甸园外看到了什么？那个头脑空空，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亚当，满伊甸园追着莉莉丝跑，让莉莉丝陪他睡觉！”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阿撒兹勒只觉得与动物无异全凭本能行动的亚当，简直和恶魔一样令他作呕。 但更让他感到痛恨的，却是萨麦尔这幅油盐不进，好像莉莉丝无论发生什么，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冷漠面孔。 他的眼底倏然蒙上一层暗沉的阴霾，沉声问萨麦尔，“是不是在造物主的眼中，造物的喜怒哀乐，生死存亡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的尊严也可以随意践踏，根本不能有自己的意志？！” 阿撒兹勒的质问无疑戳到了萨麦尔的痛脚，但作为天使长的这些年，萨麦尔早已习惯了节制和隐忍，即使心中再波涛汹涌，也不会在面上显露出分毫。 所以，当面对阿撒兹勒满含火气和挑衅的话语时，萨麦尔十分冷静地挥开了阿撒兹勒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反击道，“阿撒兹勒，你这不过是在借题发挥。” 一开始萨麦尔还以为阿撒兹勒是真的在为莉莉丝抱不平，也并不觉得阿撒兹勒的话有什么不对，因为除了萨麦尔自己，没有任何天使知道他当初曾为莉莉丝反抗和请求过上帝，但在听到阿撒兹勒后面那番话以后，萨麦尔却清楚地意识到，阿撒兹勒如此反常，只不过是因为莉莉丝的事，触动了阿撒兹勒心底最不能触碰的那根弦。 七大天使长谁都不是傻子，这些年阿撒兹勒的情状，大家全都看在眼中。 阿撒兹勒对神不救赎堕天使心生不满已久，萨麦尔甚至知道阿撒兹勒在战后曾偷偷去水晶天找过神。 但即使如此，禁魔领域中的堕天使数量这些年也依旧只增不减，没有任何被神拯救的迹象。 所以，阿撒兹勒之前那番关于“造物主”的抨击，根本就不是在说他和莉莉丝，而是在说上帝。 若是以往，惯于隐忍，情绪几乎不会外露的萨麦尔，定不会与这样盛怒状态的阿撒兹勒呛声。 但他到底不是真的冷心冷情，莉莉丝是他唯一的软肋，听到阿撒兹勒质问他为何放任莉莉丝被赐给亚当做妻子，萨麦尔难免心头火起，即使面上没显露分毫，嘲讽阿撒兹勒的话却多少泄露了他几分真心。 被萨麦尔戳破心中所想，阿撒兹勒很快愤而离去。 目送阿撒兹勒带着怒意的背影，萨麦尔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反常，自莉莉丝去伊甸园后日日焦灼的心，也更加难熬了几分。 贝利尔最近越发看不懂上帝在想什么了。 在之前三界战争生灵涂炭的时候，上帝毫不作为，如今战争结束，天堂刚休养生息没多久，上帝又忽然闹出亚当这么个幺蛾子，还把被萨麦尔视为亲子的莉莉丝送去给亚当做妻子，搞得火星天持续低气压不说，阿撒兹勒最近也变得十分反常。 纳闷地看着阿撒兹勒旁若无人一杯又一杯在自己对面喝酒，被酒气熏得整个神都不好了的贝利尔一脸无语地问阿撒兹勒，“你到底来干嘛的？” 贝利尔知道，阿撒兹勒因为莉莉丝的事和萨麦尔大吵了一架，这件只有两位当事天使长才知道的事，还是阿撒兹勒亲口告诉他的。 那天之后，阿撒兹勒就一改之前死气沉沉的状态，又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时常跑来贝利尔这，找贝利尔喝酒。 喝酒的阿撒兹勒并不像从前那样话多，每次都只坐在贝利尔对面闷头喝酒，一边喝酒一边思考什么，极少会与贝利尔说话。 每次喝完就走，也不在意贝利尔是不是在这里陪他，搞得贝利尔很是莫名。 就在贝利尔以为阿撒兹勒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宫殿中那一片雪白的石蒜花海而来时，阿撒兹勒有一天在喝完几壶酒后，忽然眼睛亮闪闪地对贝利尔道，“贝利尔，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力天使就拜托你照顾了。” 原本在神游的贝利尔闻言，心底咯噔一下，目光倏地望向阿撒兹勒，一时间却也看不出阿撒兹勒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心。 脸色十分难看地望着阿撒兹勒，贝利尔只觉得心中七上八下，立刻把阿撒兹勒手中的杯子夺走，咬牙切齿地对阿撒兹勒道，“什么你不在了？你打算去哪？！我自己麾下的权天使都管不过来，哪有功夫管力天使？！” 这么说完，担心阿撒兹勒真脑抽生出了什么危险的想法，贝利尔很快又沉声道，“力天使足有几千万之多，除了你这个力天使长，谁还能替你管他们的死活？” 难得见贝利尔这样色厉内荏的样子，阿撒兹勒定定看了他半晌，忽然笑了。 贝利尔已经很久没在阿撒兹勒脸上看到这样明朗如艳阳的笑容，像是所有的阴霾都被飓风涤荡一空，再也没什么能让阿撒兹勒痛苦和畏惧。 他笑着对贝利尔道，“贝利尔，你总是那么心软。” 贝利尔：？？？ 被阿撒兹勒闹得一脸莫名，直到阿撒兹勒离开，贝利尔也没想明白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说他心软，心底却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贝利尔那不太妙的预感，很快成为现实。 圣光历五万九千三百年，力天使长阿撒兹勒攻破天使监狱，率数万天使与堕天使堕入地狱。 三界为之哗然。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天 阿撒兹勒攻破天使监狱， 带领数万天使逃离天堂的消息传来时，贝利尔怔了许久。 虽然之前就隐隐察觉到阿撒兹勒有些异常，但阿撒兹勒并不是有着外来黑暗神灵魂的贝利尔， 而是真正诞生于上帝之手的炽天使。 炽天使是最忠诚于天堂和上帝的天使，是亿万天使的领袖， 他们对天堂和上帝的热爱没有任何天使可与之匹敌。 但也正因为此，阿撒兹勒会生出堕天的心思，甚至如此果决地付诸行动，才更让贝利尔感到震惊。 这明显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堕天。 贝利尔曾在天使监狱生活过两千年， 对天使监狱和禁魔领域的防御力再熟悉不过。若阿撒兹勒只是单纯攻破天使监狱和禁魔领域， 独自逃离天堂，难度或许还没那么大， 但在有萨麦尔和座天使军团坐镇的同时， 阿撒兹勒不但成功攻破天使监狱， 甚至还把监狱和禁魔领域中的大批天使、堕天使成功带离天堂， 所需要的， 可就不单纯只是武力了。 或许是阿撒兹勒曾经神经大条单细胞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 也或许是后来这些年阿撒兹勒总是独来独往， 与任何天使长都交流甚少，在战场上又闷着头只知道拼杀， 以至于让所有天使长都忽略了， 阿撒兹勒是掌控着全天堂最骁勇善战力天使军团的军团长， 在先后两次光暗战争中， 曾带领力天使军团取得了无数次胜利—— 这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若真论起行兵布阵，其他六位天使长恐怕谁都没有他经验丰富。 所以，若阿撒兹勒真是以有心算无心，且为这次行动做了充足的准备，会成功在萨麦尔眼皮子底下攻破天使监狱，带走那么多天使、堕天使，并且成功逃离天堂，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只不过，这其中若是有一步出现差错，阿撒兹勒和那些越狱的天使都一定无法踏出天堂，但现在，拜蒙告诉贝利尔的消息却是阿撒兹勒已成功带领数万天使离开天堂，由此可见，阿撒兹勒的行动非但没有失败，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也第一次让贝利尔明白，阿撒兹勒的心思缜密到了何种程度。 这无疑令贝利尔感到十分惊讶，但在惊讶过后，贝利尔却不得不思考阿撒兹勒此举背后的原因和目的。 当年的力天使越狱事件，包括后来他们在混沌界失踪，最后被贝利亚尔从恶魔手中救出，还有最后被阿撒兹勒亲手了结生命的事，贝利尔从头到尾都知之甚详，所以贝利尔一直都清楚，阿撒兹勒是因为什么，从当年明朗如朝阳的模样变成后来那个沉默寡言，眉眼间总流露着几分阴郁的力天使长—— 阿撒兹勒对麾下天使的爱护，让他始终不能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贝利尔其实也不是完全无法理解阿撒兹勒的想法。 与恶魔的战争令许多曾战斗在第一线的天使受到污染，甚至完全沦为堕天使，这些年天堂一直没能拿出一个完美的解决堕天使生存问题的方案，只能依照先例把堕天使和出现堕落迹象的天使全部流放在禁魔领域中。 阿撒兹勒曾亲身经历过力天使不堪忍受禁魔领域的囚禁，越狱逃离天堂的事，这些年来也几乎日日自囚于禁魔领域中，对失去自由究竟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应该比任何一位天使长都要了解。 他也曾亲眼见过那些逃离天堂的天使，在离开天堂后遭遇了怎样悲惨的命运，因此阿撒兹勒应该很清楚，一旦失去天堂的庇护，那些逃离天堂的天使会经历什么。 而若是有他在，有他保护那些逃离天堂的天使，为他们提供一个可以生存的港湾，堕天使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想要保护那些堕天使的执念，让阿撒兹勒最终走上了堕天这条路。 想明白这些后，贝利尔对阿撒兹勒倒是真切地生出了几分佩服。 放弃天堂优渥的生存环境，放弃炽天使与力天使长的地位和殊荣，放弃亿万天使的崇敬，放弃对造物主的信仰，只为了能为那些堕天使开辟出一条通往自由的路，只为了保护那些堕天使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这样的仁慈和甘愿为堕天使放弃一切的魄力，别说是贝利尔，就是另外几位天使长，恐怕也无法如此坚决地贯彻到底。 这样的阿撒兹勒，若贝利尔什么都不了解，也就罢了，但在想明白阿撒兹勒所做这一切的缘由后，贝利尔却觉得自己该为阿撒兹勒做些什么。 堕天可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使领头的是一位炽天使。 而且阿撒兹勒带领数万天使逃离天堂，可是会在天堂引起不小的轰动，后续的许多问题都十分麻烦。 想到阿撒兹勒前一阵子那仿佛把力天使“托孤”给他的话，贝利尔忍不住在心底“啧”了一声。 力天使那边虽然失了天使长，却不是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眯眼看着把阿撒兹勒率数万天使离开天堂这个消息告知给他的拜蒙，贝利尔垂眸问他，“这件事目前有多少天使知道？” 无法从贝利尔殿下不辨喜怒的脸上看出什么，拜蒙很快回道，“几位殿下应该都知道了，不过萨麦尔殿下和座天使军团并没有大肆追击阿撒兹勒殿下和逃狱的天使们，其他几位天使长也尚未派天使追捕。” 贝利尔闻言，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很显然，虽然阿撒兹勒犯下了劫狱这样的大罪，但与之同为炽天使的其他几位天使长显然并没有摸清阿撒兹勒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所以才会给阿撒兹勒留出了充足的后路。 阿撒兹勒或许也早算准了这点，为那些越狱的天使争取到了充足的离开天堂的时间。 若萨麦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知道阿撒兹勒这一去就没打算再返回天堂，估计就不会直到现在仍未把阿撒兹勒劫狱的消息公示给整个天堂，也不会直到现在还未尽全力追击。 贝利尔却知道，从阿撒兹勒决定做这件事开始，就没打算再回头，也没办法再回头。 混沌界现在的局势十分复杂，恶魔、海族、精灵都各自偏安一隅，由阿斯蒙蒂斯率领的能天使军团为保护精灵和海族，这些年一直驻扎在混沌界。 这样的情势，根本没有堕天使的容身之处，也不适合堕天使休养生息。 更何况一旦几位天使长反应过来，明白阿撒兹勒是真的打算叛离天堂，一定会想尽办法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届时定会大肆搜捕阿撒兹勒和堕天使。 所以，阿撒兹勒和堕天使最可能去的地方，并不是混沌界，而是如今被所有种族视为最危险的地方——地狱。 心思电转间，贝利尔很快闭上眼睛，通过猫形分身联系上贝利亚尔，把阿撒兹勒可能带领数万天使前往地狱的消息告知给了贝利亚尔，让贝利亚尔时刻注意阿撒兹勒一行的动向，帮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做好扫尾工作，并且尽全力保护他们的安全。 为了给堕天使争取彻底逃离天堂的时间，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肯定会尽快前往地狱。 因此不过半天，贝利亚尔就告诉贝利尔，他手下的恶魔果然发现了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的踪迹。 把这消息告知贝利尔时，贝利亚尔还破天荒地感慨：据他手下的恶魔汇报，阿撒兹勒一行潜入地狱的行动十分隐晦，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恶魔的注意，若不是贝利亚尔一方早有准备，估计直到阿撒兹勒一行彻底在地狱失去踪影，都会神不知鬼不觉。 贝利尔听后倒是笑了，更加确定阿撒兹勒果然早有预谋，甚至连地狱那边都提前部署好了。 不过阿撒兹勒到底是炽天使出身，就算提前在地狱做了些准备，也不能保证一切万无一失。 沉吟半晌，贝利尔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地狱走一趟。 把拜蒙叫来，贝利尔简单叮嘱了一番，说若是有天使长来找他，就说他不在。 虽然一看拜蒙一言难尽的神情，贝利尔就知道这话多少有些不靠谱，但他大概知道都有谁会来找自己，目前也实在懒得在这上面费功夫，便把应付那几位天使长的活儿直接推给了拜蒙。 望着自家殿下扑扇翅膀飞走的背影，拜蒙认命地回到政务厅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同时如临大敌地等待不知何时会降临水星天的天使长们。 拜蒙其实也不是完全猜不出自家殿下的去向。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自家殿下真是去找其他几位天使长，根本不可能给他留下那样敷衍的说辞。 想到那位曾经时常跑来水星天与自家殿下小聚，如今却做出这样石破天惊大事的阿撒兹勒殿下，拜蒙忍不住叹息一声，只能压下心中所有翻腾的思绪，继续埋首于水星天那似乎永远也无法处理完的公务中。 有贝利亚尔麾下的恶魔暗中监视，贝利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地狱第一层一个十分隐蔽的地方找到了阿撒兹勒和那数万逃离天堂的天使。 只不过他们现在的情况并不怎么好，不好的源头则是昏迷不醒的阿撒兹勒和同样昏迷不醒的数千名天使。 看着那些因阿撒兹勒陷入昏迷而焦急不已的堕天使，贝利尔在一旁隐身看了许久，发现他们虽然焦急，却仍旧训练有素，并没有做出什么暴露行踪的愚蠢行为后，贝利尔这才满意地于数万堕天使中央显露出身形。 从越狱到逃离天堂再到潜入地狱，短短一天时间对这数万堕天使来说惊心动魄不已，早已令他们疲惫不堪，阿撒兹勒殿下陷入昏迷前令他们时时警惕的命令却让他们至今不敢放松分毫。 因为此，在乍一见到一个从头到脚都被黑色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昏迷的阿撒兹勒殿下面前时，所有堕天使都不约而同拔出了腰上的佩剑，如临大敌地看着那站在阿撒兹勒面前的漆黑身影。 见这些堕天使如此，贝利尔抬眸看了眼地狱暗无天日的天空。 他之所以亲自走这趟，就是因为担心阿撒兹勒和这群堕天使初来地狱会出状况，届时若是正赶上恶魔军团或者前来追捕的天使军团，少不了又得打上几场。 没想到倒是歪打正着，阿撒兹勒这边竟然真的出事了，出事的还是他这个领头羊。 阿撒兹勒和这群天使、堕天使虽然逃离了天堂，却未必会有与天堂为敌的打算，贝利尔也不想让天堂和阿撒兹勒一行兵戎相向。 因此，在发觉那些堕天使都虎视眈眈望着自己，眼看着就要扑上来时，贝利尔想了想，干脆把头顶的帽兜脱了下去。 熠熠生辉的银色长发和月神般清丽的容貌几乎瞬间就点亮了这片漆黑的土地。 即使明知道这样一位炽天使殿下忽然出现在这里对他们来说极度危险，这些曾为保卫天堂几乎奉献出自己全部的堕天使们也还是忍不住恍惚了一瞬，几乎本能地纷纷单膝跪地，虔诚地对贝利尔殿下行礼。 堕天使们整齐划一的动作，让贝利尔不由得微微一怔。 而在反应过来他们现在与贝利尔殿下或许是敌对关系，也已经逃离了天堂，从今往后再也不需要向炽天使跪拜后，那些堕天使一时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心中都尴尬不已，却仍旧没有任何堕天使准备攻击贝利尔。 在贝利尔殿下伤害他们之前，他们不会先一步动手——这是在场所有堕天使的心声。 也不仅仅是贝利尔殿下，换作任何一位炽天使殿下出现在他们面前，只要殿下们不动手，这些堕天使都不会先出手伤人。 他们都知道，逃离天堂是不得已而为之，是为了自由，也是为了为他们决定舍弃天堂的阿撒兹勒殿下。 但即使堕入黑暗，他们也曾是最光明的天使。 即使从今往后再也无法拥抱光明，他们也不会主动与任何天使为敌，更不会对曾经爱护他们，为他们创造出最优渥生存环境的天使长们不敬。 透过那一双双饱含着隐忍敬意的眼眸，贝利尔福灵心至地明白了这些堕天使心中矛盾却又令人无法忽视的情感。 他的唇角很快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些堕天使全都从地面上拉了起来，让他们全部站好。 在数万堕天使疑惑不解地向他看来时，贝利尔这才在唇前竖起一根手指，令堕天使们稍安勿躁。 在这之后，贝利尔很快下令让那数万堕天使把阿撒兹勒和另外数千名昏迷的天使全数带上，让他们全部坐在已经化作本体的利维坦的背上，带着这数万堕天使，沿着深渊之石，向地狱深处行去。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天 混沌龙利维坦的本体， 足有三分之一个大海那么长。 当它化为本体时，你几乎望不到它的头和尾在哪里。 这样的庞然大物， 总是会令第一次见到它的生灵感到惊叹和畏惧，更别说让他们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利维坦。 因为此， 虽然有贝利尔殿下的命令在， 那数万堕天使骑在利维坦背上时， 仍免不了战战兢兢， 只能浑身僵硬地坐在利维坦坚硬如黑水晶的鳞片上，向着最前方贝利尔殿下所在的地方望去，然后才会发现，他们目之所及之处所能看到的， 就只有一行行蜿蜒的排列整齐的黑白羽翼，丝毫看不到贝利尔殿下所在的蛇头。 这难免让刚刚逃离天堂的堕天使们感到疑惑和不安—— 贝利尔殿下出现的时间实在太过凑巧， 地点还那么精准， 简直就像是一早就知道他们会出现在那里一样。 而在找到他们后， 贝利尔殿下非但没有趁着阿撒兹勒殿下和诸多天使陷入昏迷时对他们动手， 反而让他们稍安勿躁。 甚至还让混沌龙利维坦帮助他们迁移。 三界中任何一个有常识的生灵都知道， 混沌龙利维坦是上帝的第一个造物，在神创世没多久后就去了地狱，这些年也一直生活在地狱。 利维坦在地狱凶名赫赫，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地狱的标志性大恶魔。 但这在堕天使们的常识中，本该与天堂不死不休的混沌龙利维坦， 片刻前却与贝利尔殿下一同出现在他们面前， 还如此顺从地任由数万天使、堕天使坐在它的背上…… 若说混沌龙利维坦这是在日行一善， 这数万堕天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所以，利维坦的出现，只可能是因为贝利尔殿下。 当然，这一切也可能是阿撒兹勒殿下一早就安排好的。 有脑子活络的堕天使已经开始思考，阿撒兹勒殿下是不是把贝利尔殿下也拐得堕天了？毕竟阿撒兹勒殿下这些年也就和贝利尔殿下关系比较好。 但贝利尔殿下与路西菲尔殿下是全天堂公认的挚友，贝利尔殿下对路西菲尔殿下的重视远在阿撒兹勒殿下之上，若说贝利尔殿下会因为阿撒兹勒殿下堕天，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还有混沌龙利维坦。 这隶属黑暗阵营，在传说中凶残至极的大恶魔，又是为什么会和两位殿下扯上关系？ 无数问题在堕天使们的脑海中不停打转，让他们既压抑，又不安。 安朵斯曾是阿撒兹勒麾下最优秀的力天使之一，他曾在前后两次光暗战争中无数次战斗在战场第一线。 在第一次光暗战争中，安朵斯曾得到过天国宰相别西卜亲手颁发的荣誉勋章。 在第二次光暗战争快要结束时，他遭遇了数十个恶魔的集火，本以为会与无数同胞一样就此陨落，但令安朵斯没想到的是，当他再次醒来，眼前却只有一望无际的灰。 身上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得几乎动都不能动，体内的魔力也像是堵塞了般流动不了分毫。 安朵斯那时还以为自己被恶魔掳去了地狱，直到与他一同被关在那灰蒙蒙世界中的其他天使告诉他，那里是天使监狱的禁魔领域，安朵斯才知道，原来令天堂所有天使都畏惧不已，讳莫如深的禁魔领域，竟然那么荒凉。 安朵斯很快就知道了，原本在战场上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禁魔领域。 背后那三双黑漆漆的羽翼，是堕落的证明。 在混沌界的战场上与恶魔作战数百年，安朵斯太清楚那漆黑的羽翼意味着什么。 而后他渐渐发现，禁魔领域中所关押着的，除了他们这些在战争中被污染的堕天使外，还有许多同样被魔气污染，已经出现堕落迹象的天使。 安朵斯曾一度以为，他们被天堂抛弃了，不然为什么曾为保护天堂献出一切的他们，会日复一日地被关在禁魔领域中，不知何时才能重获自由。 直到阿撒兹勒殿下一次次出现在禁魔领域，一次次告诉他们，他们没有被抛弃，他会想办法帮他们，不会让他们永远生活在那样一个看不到任何希望和自由的世界中，安朵斯和所有被关在禁魔领域中的天使、堕天使们，才终于有了盼头。 说实话，一开始安朵斯虽然感动于阿撒兹勒殿下的心意，却并不认为阿撒兹勒殿下真能为他们争取到自由。 他曾是阿撒兹勒殿下身边最优秀的力天使之一，曾与其他优秀的力天使一同辅佐阿撒兹勒殿下处理金星天和力天使的政务，所以安朵斯在被关入禁魔领域中不久后就想明白了，他们这些被污染的天使之所以被关在禁魔领域，并不是几位殿下真的想这么做，而是不得不那么做。 身为已经完全被黑暗之力污染的堕天使，安朵斯太清楚成为堕天使后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 他的性情变得比过去暴躁了许多，破坏力也直线上升，很多时候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用武力解决。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安朵斯发现，禁魔领域中的其他天使、堕天使也是如此。 安朵斯忽然想到了数万年前那几场惊动了整个天堂的群体伤害事件。 安朵斯曾是那几场伤害事件的执法天使之一，那时他还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的同僚会像是着魔了一样伤害曾经被他们保护的天使、大天使，但在成为堕天使以后，安朵斯却在一次又一次险些失控后发现，原来流淌在体内的黑暗之力，真的是这世间最邪恶的力量。 而拥有那样邪恶力量的他们，终究再也不能光明正大地生活在天堂。 身为曾辅佐阿撒兹勒殿下处理政务的力天使，安朵斯明白，禁魔领域中的堕天使和无法被净化的其他天使，对天堂来说都是不稳定的危险分子。 即使阿撒兹勒殿下再为他们奔走，他们被释放的可能也依旧微乎其微。 想明白这件事后，安朵斯却并没有告诉其他天使、堕天使，因为时常来探望他们的阿撒兹勒殿下，仍对他们抱有希望。 安朵斯不忍再让殿下伤心。 这些年来，殿下已经为他们伤心太多次了。 透过阿撒兹勒殿下日渐冰冷的脸，安朵斯几乎能看到殿下千疮百孔的心。 所以，就算明知道殿下所描绘的那个自由的未来，可能永远只存在于幻想中，安朵斯也依旧自欺欺人地选择相信。 只为了能让殿下别再那么难过。 …… 当听到阿撒兹勒殿下用那样冷静果决的语气告知他，他要带领他们离开天堂时，安朵斯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殿下坚定的眼神却告诉他，这一切并非错觉。 安朵斯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阿撒兹勒殿下会为了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堕天使抛弃天堂的荣光和一切，但在殿下找到他，并且把那缜密的计划告诉他时，安朵斯在震惊过后，很快被心底山呼海啸的感动和愧疚淹没到泣不成声。 在那之后，安朵斯凭着出色的手腕和强大的力量，按照阿撒兹勒殿下的指示，一步步把禁魔领域中的所有堕天使和愿意跟随他们离开天堂的天使暗中整合在了一起。 而后，终于在今天，在阿撒兹勒殿下的带领下冲破天使监狱，成功逃离天堂。 他们顺利逃到了地狱，顺利得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但很快，阿撒兹勒殿下和所有尚未彻底堕落的天使突然陷入昏迷，本应远在天堂之上的贝利尔殿下却在这时忽然出现。 虽然贝利尔殿下似乎并不打算把他们抓回天堂，甚至带着混沌龙利维坦来帮助他们，但在阿撒兹勒殿下陷入昏迷，局势错综复杂的现在，身为所有清醒着的堕天使中地位最高的那一个，安朵斯难免要为身后数万的天使探听下贝利尔殿下的用意。 目光在前方那正悠闲坐在巨大蛇头上，似乎丝毫感受不到他们纠结心情的贝利尔殿下背后看了半晌，安朵斯终于鼓起勇气问贝利尔，“贝利尔殿下，请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话音未落，安朵斯就看到贝利尔殿下那张容颜极盛的脸转了过来，目光淡淡落在自己脸上，隐约闪过一丝疑惑。 安朵斯这才想起来，他直到现在仍未告知殿下自己的名字，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对贝利尔殿下道，“属下安朵斯。” 堕天使们原本降临在地狱第一层一处十分隐蔽的地方，在他们骑到利维坦背上后，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他们就已经看到一座黑黢黢的大山。 一只雪白的手腕很快从安朵斯前方不远处的黑色斗篷中探出，向那黢黑的大山指了指，安朵斯很快听到贝利尔殿下道，“地狱第一层不安全，我带你们去第三层地狱。” 这么说完，贝利尔殿下很快又转过头去，拍了拍身下巨大的蛇头，似乎在与混沌龙交流着什么。 安朵斯见状，并没有再出言继续询问下去，只在视角陡然变成垂直向下时，一边死死巴住身下粗壮的蛇身，一边把阿撒兹勒殿下紧紧按在蛇身上，任由混沌龙利维坦和贝利尔殿下把他和他身后那数万的堕天使一同带向地狱更深处。 “贝贝～为什么只把他们带去第三狱？我明明可以直接把他们带去第七狱或者深渊～。”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并不适合直接与贝利尔交谈，利维坦很快传音给贝利尔，言语中颇有些尚未尽兴的遗憾之意。 这还是利维坦自出生以来第一次驮着这么多活物长途跋涉，难免有点新鲜和小激动。 不动声色地拍拍利维坦的大脑袋，贝利尔失笑地看了它一眼，“这些堕天使还没法承受更深层的地狱威压，地狱第三层有贝利亚尔的地盘，把他们安置在那里刚刚好。” 利维坦闻言，乖乖点了点头，按照贝利尔的指示沿着深渊之石稳稳当当爬了下去。 它背上的堕天使实在太多，蛇头到达地狱第三层的时候，还有大半个身子还留在地狱第一层。 见贝利尔从蛇头上跳了下去，他身后的安朵斯也很快抱着阿撒兹勒殿下跳了下去，其后见到他们动作的堕天使们也跟着跳了下来。 知道得把所有堕天使都送下来，利维坦在对贝利尔眨了眨黄橙橙的大眼睛后，很快继续向下爬去，把背上尚未到达第三层地狱的天使一一送达。 传音给利维坦让它自己先玩着，贝利尔很快带着迅速排列整齐的堕天使们前往贝利亚尔在第三狱的地盘。 把这数万堕天使都安置在贝利亚尔领地的几个庄园后，贝利尔算了下出来的时间，简单交代安朵斯几句后，便要返回天堂。 安朵斯却把他拦了下来，跪在贝利尔面前，恳请他帮忙看看莫名陷入昏迷的阿撒兹勒殿下和那些天使们。 贝利尔早在刚看到昏迷不醒的阿撒兹勒时，就已经隐身探查过阿撒兹勒的情况，因此他很清楚，“这是黑暗之力在改造他们的身体。” 这么说完，见安朵斯怔了下，似乎没想到阿撒兹勒和那些天使竟会是因为此才会陷入昏迷，贝利尔又提点了他几句，“地狱无处不充斥着黑暗之力，初来乍到的天使，若没有强大的力量，很容易被黑暗之力污染。” 这么说完，见安朵斯忽然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后仍散发着金色光晕的圣光六翼上，眼底满是疑惑，贝利尔这才继续道，“但阿撒兹勒与他们不同。对炽天使来说，若是他们不想，即使是再精纯强大的黑暗之力，也无法靠近炽天使分毫。” 见安朵斯的神色渐渐出现变化，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眼底也闪过几分震惊，贝利尔索性把话挑明了，“所以，阿撒兹勒是自愿并且主动吸收了黑暗之力。” 话音一落，贝利尔就听到安朵斯不敢置信的抽气声。 贝利尔见状，也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 虽然早在听闻阿撒兹勒劫狱并带着堕天使们出走时，贝利尔就已经猜到阿撒兹勒不会再返回天堂，但当看到阿撒兹勒真的如此果决地在来到地狱的第一时间就吸收黑暗之力，打算把自己彻底转化成堕天使时，贝利尔心中还是难免唏嘘。 不过大概连阿撒兹勒自己也没想到，汹涌注入身体的黑暗之力会令他陷入昏迷。 “阿撒兹勒大概还有一星期到半个月才会醒，其他昏迷的天使应该这两天就会醒来。” 等他们醒来，无论是阿撒兹勒还是那些目前尚未完全堕落的天使，都会彻底转变为堕天使。 这话不用贝利尔说，安朵斯也已经明白。 虽然早知道阿撒兹勒殿下不会离开他们，但一想到殿下醒来也会变成羽翼漆黑的堕天使，安朵斯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见安朵斯情绪激动，贝利尔却并不能在此停留太长时间，毕竟天堂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 所以，在把安朵斯和堕天使们目前最关心的问题告知给他们后，贝利尔又叮嘱安朵斯在阿撒兹勒醒来前看好这些堕天使，等阿撒兹勒醒来后，他们是走是留都跟他再没关系。 这么说完，贝利尔很快戴好帽兜，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深渊之石旁，察觉到贝利尔气息的利维坦哧溜溜爬了上来，变成一条小指粗细的小黑蛇，缠绕在贝利尔手腕上，撒娇地蹭了蹭贝利尔温热的皮肤。 边蹭，边兴奋地对贝利尔道，“贝贝贝贝！我又长身体啦！刚才我往下爬的时候，尾巴尖还在最上面，头已经到深渊啦～。” 贝利尔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竟有些晦暗不明，半晌后仍忍不住问利维坦，“你说的是真的？” 没察觉到贝利尔的情绪变化，利维坦骄傲地晃了晃小脑袋，“当然是真的！我刚才来来回回跑了好几遍～还特意返回去重新量了一遍，我真的长身体啦！嘿嘿～” 安抚地揉了揉利维坦的小脑袋，贝利尔很快把利维坦送回了混沌界的贝利亚尔那。 在那之后，贝利尔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天堂，而是找到了贝希摩斯。 第一次见到贝利尔的炽天使本体，贝希摩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还以为贝利尔是来找他麻烦的。 正头脑风暴想着最近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好，惹到了利维坦这位大家长，贝希摩斯就见贝利尔紧绷着那张美人脸，神情凝重地问他，“贝希摩斯，你和利维坦都是上帝亲手创造的龙族。我想知道，你们的本体，会随着时间的流逝继续成长吗？”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天 没想到贝利尔会问这个， 贝希摩斯怔了下，神色立刻紧张起来， “利维坦的身体出问题了？！” 也难怪贝希摩斯会这么想。 贝利尔今天突然从天而降， 只匆匆丢下一句“有事”就把利维坦带走了， 回来之后又单独把他叫了出来，问他利维坦的身体会不会长大， 贝希摩斯不想歪就怪了。 知道贝希摩斯一遇到与利维坦有关的事就容易关心则乱，贝利尔立刻否认了他的猜想， “利维坦没事。” 这么说完，见贝希摩斯似乎还想追问，贝利尔的神色突然冷了下去， 不耐地对贝希摩斯道， “回答我的问题。” 贝希摩斯：…… 好气哦！自从成了深渊魔龙， 贝希摩斯已经几万年没见谁敢这么嚣张地跟自己说话了。 岳父了不起吗？！ 好吧， 岳父就是这么了不起_(:з」∠)_。 心底自我安慰了一番， 至今仍未抱得女神归的贝希摩斯撇了撇嘴，略微斟酌了一番， 才对贝利尔道，“如果你只是想问我和利维坦会不会继续长身体， 按理说是不会的。” 这么说完，似乎担心贝利尔理解不了，贝希摩斯很快又补充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和利维坦自诞生起， 无论肉体还是力量都已经足够强横，与炽天使相比也不遑多让。这些年来我在地狱遇到的深渊大恶魔也全都如此……炽天使应该也是这样吧？” 贝利尔点了点头，他明白贝希摩斯的意思。 正如贝希摩斯所说，混沌龙、深渊魔龙、深渊大恶魔和炽天使都是生来就如此强大的生灵，但同时，他们自诞生到现在，无论是肉体还是力量都没有丝毫增长。 这似乎是某种既定的限制，把各族所有最强大生灵的力量都限定在了一定范围内。 这些最强大的生灵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或意外逐渐衰弱，却永远不会变得更加强大。 而若探究这背后的原因，无外乎造物不会比造物主更强大或者世界法则的限制。 贝利尔懂贝希摩斯的意思。身为神的第一个造物，利维坦自诞生起就拥有大海三分之一那么大的本体，若利维坦会继续长身体，就意味着它会变得更加强大。 长此以往，谁知道利维坦会不会有一天长得比海还大，甚至无限成长下去？ 而且，贝利尔之所以会选择问贝希摩斯，是因为他很清楚，贝希摩斯刚诞生的时候，并不是深渊魔龙，而是与利维坦属性相同的混沌龙。 只不过他比利维坦更加不幸，刚诞生就被上帝扔到了地狱。 这些贝希摩斯早在正式追求利维坦之前就已经向贝利尔和贝利亚尔透过底。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贝利尔敏锐地捕捉到了，望着贝希摩斯的神色渐渐变得讳莫如深，直把贝希摩斯看得浑身发毛。 贝希摩斯虽然这么说了，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贝利尔都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利维坦这些年真的一点都没长身体。 如果利维坦真的长身体了，贝利尔反倒不会太过担心，但若是利维坦并没有长身体，那就意味着，是地狱第一层到第九层之间的距离缩短了。 想到地狱这些年来越发频繁的地震，以及刚被他压下不久的“光暗平衡”理论，贝利尔立刻把贝希摩斯抛在脑后，找到贝利亚尔，让贝利亚尔尽快去丈量地狱第一层到第九层的距离，并且随时监控那距离是否有变化，并让贝利亚尔密切注意地狱这段时间的地震频率。 交代好这些后，贝利尔这才忧心忡忡地返回天堂。 见贝利尔走了，贝希摩斯立刻拉着利维坦去了大海，催着利维坦变回了本体。 虽然贝利尔说利维坦并没有什么事，但如果利维坦真的没事，贝利尔又怎么会突然找他问利维坦的事？ 在地狱那种阴谋论横行的地方生活了几万年，即使贝利尔是利维坦视为亲人的存在，贝希摩斯也还是不能完全信任贝利尔。 只有亲眼确认利维坦没事，才能让贝希摩斯安下心来。 贝利尔一定不知道，早在和女神混熟后，他就已经丈量过女神本体的长度了。 心底骄傲地叉了会儿腰，在利维坦变回本体后，贝希摩斯又仔细从头到尾量了一遍，在发现女神的本体确实没有任何变化后，这才终于安下心来，旁敲侧击地询问利维坦，贝利尔之前找她出去做什么了。 …… 贝希摩斯刚诞生就被上帝扔进地狱，由混沌龙变成深渊魔龙； ↓ 第一次光暗战争，恶魔兵败如山倒，光明阵营大获全胜； ↓ 第一次战争后，天堂出现无法被净化的天使，这些天使大多隶属阿撒兹勒麾下，阿撒兹勒所率领的能天使军团，是神所创造的，最适合出现在战场第一线的天使； ↓ 恶魔被打怕了，第一次战争结束后一直不曾进犯混沌界和天堂； ↓ 地狱频繁地震，恶魔被迫向混沌界和天堂寻求安身之所； ↓ 第二次光暗战争爆发，无数精灵、海族战死、堕落，大批天使陨落，数万天使变成无法被净化的堕天使； ↓ 阿撒兹勒率领堕天使堕天，并在到达地狱的第一时间转化为堕天使； ↓ 从今往后，天堂将失去七大天使长中的一位，实力大为减损，黑暗阵营却多了一位或许会比深渊大恶魔还要强大的堕天使。 以上种种看似杂乱无章，没有什么特定的规律，但若这世界真的唯有光暗之力均等才能平衡，不至走向毁灭，那么，天堂会出现堕天使，甚至阿撒兹勒这个天使长会堕入地狱，似乎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而如果这些猜测都是真的，贝利尔很想知道，上帝在这其中究竟担任了怎样的角色？ 这么多年来，贝利尔从未弄懂过上帝在想什么。 若上帝真那么喜欢光明，真的喜欢天使，为什么在地狱先后两次发起战争，令三界生灵涂炭时，上帝都没有任何反应，也从不拯救那些被迫堕落的天使，反而屡屡冷眼旁观，任由诸多天使在黑暗中挣扎。 而若说上帝只负责创造世界，创世之后只端坐在水晶天中，静观这世间的沧桑变幻，不插手任何事，偏偏上帝又总会时不时在天堂弄出点神迹，或者向天使发布些命令，刷刷存在感。 正是因为此，贝利尔才一直无法把上帝当做一个绝对冷漠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至高神。 贝利尔虽然曾是黑暗神，也拥有黑暗的灵魂，但他并不讨厌上帝，也不讨厌这个由上帝所创造的世界。 所以，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到现在，贝利尔从未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过上帝的所作所为。 但在地狱频繁出现地震，甚至传出地狱可能会走向毁灭的流言后；在恶魔引发第二次光暗战争，致使三界血流成河，天使大批陨落和堕落后；在阿撒兹勒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率领数万天使堕入地狱后…… 贝利尔却不得不正视上帝这个可能早就知晓这一切的创世神。 甚至，只要一想到上帝可能早就知道这一切，甚至极有可能他就是这一切的幕后推手，贝利尔就从心底泛起一股令他的灵魂都仿佛要冻结的寒意。 当然，这些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贝利尔的猜测。 他在等，等贝利亚尔的消息。 若地狱的纵深真的在发生变化，若阿撒兹勒堕天后，地狱地震的频率真的有所缓解…… 一想到这些，贝利尔就觉得这被圣光普照的天堂和这整个世界，或许都只是被上帝操控的棋盘。 而他和这世间的所有生灵，或许早就身在局中而不自知，也不知今后会走向何方。 贝利尔心事重重地回到水星天时，早就等待多时，压力山大的拜蒙立刻迎了上来，告诉贝利尔，在他离开后，加百列和路西菲尔都先后来找过他。 “殿下，路西菲尔殿下令您在回来后，立刻前往第六天参加天使长会议。”没敢看贝利尔的脸色，拜蒙低垂着头把路西菲尔的“命令”告知给贝利尔。 说真的，这还是拜蒙跟在贝利尔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路西菲尔殿下对自家殿下下达命令。 虽说路西菲尔殿下身为神亲自任命的天国副君和炽天使长，地位确实在其他六位天使长之上，但这么多年来，路西菲尔殿下一直与贝利尔殿下关系亲厚，从未在贝利尔殿下面前摆过架子，甚至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所以拜蒙之前听到路西菲尔殿下的“命令”时，心里才颇不是滋味，很是为自家殿下抱不平。 倒是贝利尔，在听到拜蒙的话后，只短暂怔了片刻，就立刻明白了路西菲尔为什么会如此—— 在阿撒兹勒率数万天使逃离天堂的节骨眼，他这个曾经与阿撒兹勒关系不错的天使长却不知所踪，路西菲尔还知道他认识混沌龙利维坦…… 按照路西菲尔那堪比宇宙黑洞的脑洞，就算会以为他也跟着阿撒兹勒一起堕天了，贝利尔也不会觉得奇怪。 所以，对路西菲尔这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命令”，贝利尔不但没像拜蒙那样心情复杂，甚至还有点想笑。 匆匆换了身衣服后，贝利尔立刻张开翅膀，前往第六天。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天 贝利尔到达第六天时， 其他五位天使长早已齐聚于此，连原本驻守在混沌界的阿斯蒙蒂斯都已经到来多时。 见贝利尔终于回来了， 一直紧绷着脸的路西菲尔这才微微放松了神色。 情况紧急， 路西菲尔倒也没急着问贝利尔失踪这快一天的时间是去了哪里， 在贝利尔入座后，立刻开始了这次的天使长会议。 这次只有六位天使长参加的会议， 所要探讨和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对于阿撒兹勒劫狱且带领数万天使、堕天使逃离天堂这件事的处理办法。 “我想先听听大家对于这件事的看法。”路西菲尔很快说道。 阿撒兹勒这次闹出的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自创世以来天堂发生的行为和后果最恶劣的事件， 路西菲尔心中虽然早有定论，但还是想先听听其他几位天使长的想法。 阿撒兹勒毕竟是与他们一同诞生的炽天使，且为七大天使长之一， 与几位天使长共事数万年。这些年来阿撒兹勒一直兢兢业业， 无论是他所管理的金星天还是其麾下的力天使军团， 都为天堂做出了诸多重大的贡献， 他本身更是当之无愧的天国七大支柱之一。 阿撒兹勒虽然与几位天使长都不曾深交到挚友的程度， 但这并意味着他与其他天使长的感情不好。 阿撒兹勒和加百列曾是天堂公认的脾气最好且最容易亲近的两位天使长，而因为性格热情开朗， 阿撒兹勒曾和加百列一样，与任何一位天使长都能愉快地交流。 虽然在第一次力天使越狱事件后， 阿撒兹勒就变得沉默了许多，也越来越孤僻，总是独来独往， 但几位天使长多少都清楚阿撒兹勒为什么会变得如此， 因此非但没有因为阿撒兹勒的冷淡而对他心生不满， 反而十分担忧这样的阿撒兹勒。 因为此，当得知阿撒兹勒攻破天使监狱，带走全部堕天使和少量天使出走天堂时，几位天使长们才会心情复杂到不知该如何是好——从前他们能猜到阿撒兹勒为何变得越来越孤僻，现在自然也能猜到阿撒兹勒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 天使长们都隐约明白，当年那些力天使失踪的事，还有禁魔领域中越来越多的堕天使，才是令阿撒兹勒做出这样惊人之举的根本原因。 阿撒兹勒只是想给那些曾为天国浴血奋战，却被迫堕落，只能年复一年被囚禁在禁魔领域中的堕天使自由。 把堕天使们关入禁魔领域的决定，曾是他们七大天使长在无奈之下共同作出的决定。 实际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天使长都不认为这个决定是正确的，但堕天使与天使根本无法生存在同一领域，混沌界和地狱对堕天使来说又太过危险，因此天使长们才会做出暂时把堕天使们流放在禁魔领域的决定。 但数千年过去了，他们仍未想到完美的解决办法，堕天使们依旧无法获得自由。 因为此，阿撒兹勒会看不下去，继而做出劫狱的事，几位天使长心中都颇为自责。 而正是因为太清楚阿撒兹勒会这么做的原因，当路西菲尔问他们，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时，天使长们才都矛盾得无法言述，只能长久地沉默。 加百列最终打破了这几近凝滞的沉默。 因为性情相近，加百列曾与阿撒兹勒有过诸多交流，因此她很清楚，阿撒兹勒拥有一颗十分火热的赤子之心，这次犯下这样的重罪，也完全是出于对被迫堕落的天使们的拳拳爱护。 所以，“我觉得，阿撒兹勒一定不是故意想要触犯天堂的律法，只是在冲动之下才做出这种事……他只是想要给那些堕天使自由。” 她一边分析阿撒兹勒的想法，一边斟酌着继续道，“等他冷静下来，一定会感到后悔。不过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会把那些堕天使安置好以后，才会返回天堂。” 听完加百列的话，气氛非但没有任何缓解，反而更加沉重了几分。 加百利见状，正有些迟疑，想问大家这是怎么了，隐约察觉到大家心中所想的路西菲尔只能深深叹出一口气。 既然大家都不想说，那就让他来说好了。 他环顾着在座的几位天使长，唇角紧绷了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可我认为，阿撒兹勒会主动返回天堂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加百列闻言，心中一滞，正想说“不回天堂他还能去哪里”，就见沉默许久的萨麦尔忽然道，“这场劫狱并不是一时冲动的产物，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环环相扣，哪怕有一个环节出现差错，阿撒兹勒都不可能从禁魔领域成功带走那么多堕天使，还带着他们顺利离开天堂。” 作为天使监狱的掌管者，熟知天使监狱运作的萨麦尔自然最有发言权，更何况他还亲自参与了追捕那些堕天使，甚至还与阿撒兹勒正面杠上过，十分清楚阿撒兹勒当时究竟有多决绝。 想到阿撒兹勒当时那完全不要命的几乎把他当成敌人一样的打法，萨麦尔心情沉重地闭上眼睛，“我同意路西菲尔的说法。” 他想，若是其他几位同僚也看到过阿撒兹勒那时的眼神，或许就不会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 在这之后，其他几位天使长也陆续表态，都倾向于路西菲尔和萨麦尔的说法。 加百列颓然地靠回椅背中，垂眸隐去眼底闪烁的泪光。 其实她又何尝没想过阿撒兹勒或许根本不会再回来，但哪怕还有一丝可能，她都希望阿撒兹勒不会真的离开他们，离开天堂。 阿撒兹勒怎么舍得？ 六位天使长全部表态后，接下来就要讨论怎么解决这件事。 虽然大家都认为阿撒兹勒会主动返回天堂的几率很小，但他毕竟是上帝亲命的七大天使长之一，无论阿撒兹勒想不想，天堂都不可能任由他流落在外。 所以，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这件事，不容置疑。 至于那些逃离的堕天使和尚未堕落的天使，如果可以，路西菲尔也希望能把他们一同带回天堂—— 与随时可能受到恶魔攻击，失去生命乃至一切的混沌界和地狱相比，禁魔领域的环境虽然恶劣，但终究不至使他们失去生命。 活着才有解决问题的可能，而一旦失去生命，无论是希望还是绝望都再不会有任何意义。 阿斯蒙蒂斯所率领的能天使军团现在仍驻扎在混沌界，路西菲尔在事发后就下令让阿斯蒙蒂斯和所有能天使都在混沌界搜寻阿撒兹勒和堕天使的踪迹。 因为还对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这件事抱有希望，因此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至今仍没有把阿撒兹勒的所作所为向全天堂公示。 在路西菲尔正要给几位天使长布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时，贝利尔忽然问他，“这件事，神怎么说？” 几位天使长闻言，神色都有些奇怪。 身为阿撒兹勒的同僚甚至朋友，虽然阿撒兹勒这次犯下的事实在罪无可恕，但天使长们还是希望等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后，再由他们和阿撒兹勒一同去向神请罪。 在这之前，天使长们并不想把这件事告知神，都担心神会在盛怒之下对阿撒兹勒施以重罚，甚至降下神罚。 路西菲尔却在几位天使长讳莫如深的神色中，冷静地与贝利尔四目相对，说出令其他几位天使长都险些变色的话来，“这件事，我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上报给了神。” 贝利尔闻言却没有任何意外。 与路西菲尔相识相知数万年，贝利尔很了解路西菲尔的思维模式，也不吝把路西菲尔这么做的原因告知其他几位天使长，“虽然在我们看来，阿撒兹勒这次的所为确实很严重，但因为阿撒兹勒是我们的同僚、伙伴、朋友，我们自然会想要把这件事对阿撒兹勒的坏影响降到最低。但在上帝看来，身为他亲命的天使长，阿撒兹勒的行为却与背叛天堂，背叛上帝无异。若我们还帮阿撒兹勒隐瞒，没在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知上帝，甚至想要在事后为阿撒兹勒求情，或许会令上帝对整个天使族群都生出不满。” 而且，“就算我们不告诉上帝，他也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在后世的传说中，创世至高神上帝全知全能，无处不在，能够洞悉这世间的一切。 贝利尔这些年来虽然与上帝一共也没交流过几次，但仅从这几次的交锋中，贝利尔依旧能看出上帝对这个世界的掌控力有多强。 也正是因为此，贝利尔才会对上帝产生怀疑，也清楚路西菲尔为什么会在阿撒兹勒犯事后立刻把这件事上报给上帝。 路西菲尔是天国副君，需要对天堂这数亿的天使负责。他对阿撒兹勒的担忧或许并不比其他天使长少，但他必须把这件事对天堂和天使这个种族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天使不能失去上帝的宠爱。 若上帝不再喜爱天使，天使将与精灵、海族无异。 几位天使长也是因为阿撒兹勒的事关心则乱，若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大家未必不会想到隐瞒阿撒兹勒的事会令上帝对天使不满。 所以，在听到贝利尔的解释后，大家都对路西菲尔的做法表示理解和赞同。 路西菲尔见状，望着贝利尔的目光微暖。 贝利尔问这件事的原因却并不是只是为了路西菲尔，所以他很快又继续问道，“路西，对于阿撒兹勒的事，上帝怎么说？” 路西菲尔确实在得知阿撒兹勒所为的第一时间就去了水晶天，但上帝并没有见他，只在他于光明圣殿前禀明阿撒兹勒的事后，告诉路西菲尔按照天堂的律法处理即可。 听完路西菲尔的转述后，几位天使长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从得知阿撒兹勒犯下怎样的重罪开始，几位天使长最担心的就是神会因此恼怒，亲自惩罚阿撒兹勒或者对阿撒兹勒降下神罚。 但从路西菲尔的话中不难看出，神并不打算亲自插手这件事。 天堂的律法中并没有死罪，因此若按照律法来处置，虽然阿撒兹勒这次所犯下的罪孽或许会被流放在禁魔领域中数万年甚至更多，但总也还能看到希望。 因为此，几位天使长很快振奋起来，在路西菲尔为他们布置低调搜寻阿撒兹勒和堕天使踪迹的任务后，相继返回了诸天。 贝利尔却在听到路西菲尔的话后，忍不住在心中冷笑—— 原本他还不那么确定阿撒兹勒堕天的事与上帝有关，但现在，他却几乎可以肯定，阿撒兹勒堕天这件事的背后，果然有着上帝的影子。 贝利尔至今还记得当初上帝从地狱第九层的深渊中，把他那猫形分身直接拎回天堂的事。 若上帝真的因为阿撒兹勒堕天的事生气，甚至想要惩罚阿撒兹勒，完全可以直接把阿撒兹勒从地狱带回天堂。 但上帝却并没有这么做。 非但没有这么做，他甚至没告诉路西菲尔阿撒兹勒的去向，只任由路西菲尔和几位天使长这样低调地在混沌界搜寻阿撒兹勒。 天使长们或许会以为这是因为上帝对他们仍抱有仁慈、宽容之心，但已经与阿撒兹勒接触过，且知晓阿撒兹勒如今情况的贝利尔却很清楚，待天堂真的搜寻到阿撒兹勒的踪迹，阿撒兹勒或许早已经完全转变为堕天使，再也没有回到天堂的可能。 而这一切，或许只是因为，上帝从头至尾根本从未想过让阿撒兹勒回到天堂。 若这世界真的在因为光明太盛而黑暗积弱走向崩溃毁灭，阿撒兹勒的堕落无疑会增加黑暗一侧的砝码，令原本失衡严重的光暗走向平衡。 上帝会做出这种决定也就不足为奇。 但若一切真如贝利尔所想，这个黑暗早已被光明严重压制的世界，难道仅凭阿撒兹勒一个堕落的炽天使就能力挽狂澜？ 地狱的深渊大恶魔无一能与炽天使媲美，只有深渊魔龙贝希摩斯和混沌龙利维坦能与炽天使有一战之力，但利维坦虽然在地狱生活了数万年，却至今没有堕落，因此严格来说，利维坦并不能算作是这世界黑暗一方的砝码。 那么，就算加上正在堕落的阿撒兹勒，地狱能与天堂抗衡的顶尖力量也就只有贝希摩斯和阿撒兹勒，与目前仍有着六大炽天使和上帝所在的光明势力仍旧相差甚远，这世界的光明力量也还是远大于黑暗。 想要彻底解决这样的不平衡，唯有壮大黑暗或者削减光明才可以。 地狱大恶魔和深渊大恶魔的诞生都需要黑暗之力长久的孕育，天堂则和平得几乎不会出现任何伤亡。 所以，若是想壮大黑暗或削减光明，最快捷也最一劳永逸的方法，无疑是把原本隶属光明阵营顶尖力量的炽天使推入地狱。 眉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贝利尔的心脏因为这一步步推导出的结论“扑通扑通”剧烈跳动起来。 他忽然想到了被上帝轻描淡写送入伊甸园的莉莉丝。 当时他还觉得上帝这步棋简直又烂又臭，平白让对他忠心耿耿的座天使长萨麦尔为此伤心难过。 但若上帝这么做的目的，本就是想让萨麦尔因此对他生出怨怼，甚至因此走向堕落呢？ 只这么一想，贝利尔都觉得细思恐极。 先是阿撒兹勒，再是萨麦尔，天堂一共就这么几位天使长，接下来又会轮到谁？ 身后的椅背蓦然深陷了几分，贝利尔这才从泥沼般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抬眸，便看到路西菲尔近在咫尺俊美无俦的绝世容颜。 因为之前正在思考问题，又猛地看到路西菲尔的脸，贝利尔便条件反射地把路西菲尔带入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中。 心脏倏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贝利尔猛地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喘—— 只要一想到路西菲尔或许也会有一天被上帝逼着走向堕落，他的心脏就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天 没想到贝利尔会被自己吓到， 原本正黑着脸的路西菲尔不由得微微放缓了神色，眼底现出一丝浅淡的无奈， 低声问贝利尔， “想什么呢， 这么专心？” 胸口的疼痛绵绵密密，贝利尔下意识抓住路西菲尔胸前的衣襟， 目光不由自主望向路西菲尔身后仍散发着莹莹圣光的金色羽翼。 看了半晌，才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垂眸道，“我在想阿撒兹勒的事。” 在那些可怖的猜想没得到证实前，贝利尔不会把它们告知路西菲尔分毫。 因为对上帝的信仰和对天堂的守护之心， 路西菲尔一直以来才能如此坚定地活着， 贝利尔不想用那些还未验证的猜测去动摇路西菲尔。 贝利尔极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 即使他平日在路西菲尔面前大多不会有任何伪装， 比在其他天使长面前随意很多， 却极少会表现得如此不安和患得患失，连脸色都微微泛白了， 看得路西菲尔也忍不住皱起眉来。 再一听贝利尔主动提起阿撒兹勒，原本正想问这件事的路西菲尔眸色顿时沉了沉。 膝盖抵在贝利尔的腿侧， 路西菲尔一手按着贝利尔身后的椅背，一手搭在贝利尔的肩膀上，躬身与贝利尔平视， 神色凝重地问贝利尔， “你之前去哪了？” 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 贝利尔下意识想拉开他和路西菲尔的距离，紧贴在椅背上的身体却告诉他根本没有任何退缩的空间。 贝利尔这才终于注意到路西菲尔的“椅咚”姿势，也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被路西菲尔困在了座椅和他的胸膛之间，神色顿时有些微妙。 不过见路西菲尔的神色无比正经，明显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贝利尔立刻把不合时宜乱入的暧昧想法抛在脑后，低垂着眼眸，一边思考，一边回答路西菲尔的问题，“我听拜蒙说阿撒兹勒带着大批堕天使离开了天堂，就想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寻到他的踪迹。” 这么说完，贝利尔的神色顿时更加没落了几分。 路西菲尔见状，自然知道贝利尔此行怕是没有任何收获。 目光在贝利尔脸上每一寸逡巡而过，路西菲尔看了许久，才轻声对贝利尔道，“贝利尔，我知道天堂现在还有很多不够好的地方。我会努力让天堂变得更好，为大家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 “……你不要像阿撒兹勒一样做傻事。” 路西菲尔的声音低低的，说到最后，几乎听不到。 贝利尔却从那微不可闻的话语中，察觉到路西菲尔近乎祈求的不安。 心中一酸，贝利尔几乎立刻就想要答应路西菲尔，答应路西菲尔自己未来绝不会像阿撒兹勒一样离开天堂，离开他。 但一直萦绕在心间的疼痛却告诉贝利尔，在不知道未来会怎样的现在，他根本无法给路西菲尔任何承诺。 但他不想骗路西菲尔，只能伸出手臂搂住路西菲尔的脖子，把脸颊埋在路西菲尔的颈窝里，一边亲昵地磨蹭，一边柔声对路西菲尔道，“路西，我相信你，你一直都那么努力，也一直做得足够好。” “天堂未来一定会变得更好，我们也会变得更好。” 这么说完，似乎想到了路西菲尔刚才说的话，贝利尔眼中微酸，声音中却带着浅淡的笑意，紧了紧搂着路西菲尔的手臂，对路西菲尔道，“你也得答应我，无论未来会怎么样，你都会好好的，不会做任何傻事。” 路西菲尔闻言，心中隐约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把贝利尔紧紧搂在怀里，细细亲吻贝利尔银色的长发，“好，我们都不做傻事。” 被贝利尔插科打诨，直到贝利尔离开第六天，路西菲尔也没想起来，贝利尔其实什么都没有答应他。 半个月后，圣光六翼彻底染成黑色的阿撒兹勒终于自地狱中醒来。 一直守着他的安朵斯顿时喜极而泣，一边询问阿撒兹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边在阿撒兹勒疑惑地望着这间似曾相识的房间时，告诉阿撒兹勒，是贝利尔殿下把他们带来了这里。 从安朵斯口中听到贝利尔的名字，阿撒兹勒竟然没感到太多意外。 实际上，在被汹涌而来的黑暗之力封闭所有的感官与意识前，阿撒兹勒就近乎本能地想到了曾带他来过地狱的贝利尔。 阿撒兹勒不知道贝利尔与地狱一方究竟有什么联系，但他相信，无论如何，贝利尔都一定不曾因地狱背叛过天堂。 贝利尔这次对他们这些堕天使雪中送炭施以援手的恩情，阿撒兹勒也会牢牢记在心中。 如贝利尔之前告知安朵斯的那样，除阿撒兹勒以外的其他陷入昏迷的天使，几乎只用两三天的时间就完成了从天使到堕天使的转化。 因为贝利尔殿下之前的叮嘱，还有安朵斯主持大局，在阿撒兹勒昏迷的这半个月中，堕天使们并没有擅自在地狱中行动，因此直到现在，这些堕天使的到来都没有被地狱各大势力知晓。 一开始阿撒兹勒还不太清楚贝利尔是把他们安置在了哪里，但在踏出房间，看到这座似曾相识的庄园后，阿撒兹勒这才想起，当初他就是在这里陪伴麾下那几个遭受非人折磨的堕天使走过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也亲手在这里送走了他们。 阿撒兹勒的心中，也是自那时起，埋下了堕天的种子。 偌大的庄园中，阿撒兹勒望着这数万跟随他自天堂堕入地狱的堕天使，根本来不及感伤。 他知道，天堂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位曾经的炽天使，之所以直到现在仍没有搜寻到他的踪迹，大概是因为那几位曾经的同僚根本没想过他会真的堕落。 地狱中那些贪婪狡诈的恶魔也一定不会欢迎他和这数万堕天使的到来。 为了在地狱扎稳脚跟，未来他和麾下这些堕天使，或许会迎来一场持续很久的腥风血雨。 这些，早在这些堕天使随他离开天堂前，阿撒兹勒就已经告知过他们。 而他们，依旧选择追随他，与他一同离开天堂。 既如此，阿撒兹勒就永远不会抛弃他们。 他会和这些曾经无法保护好的堕天使们一起，在地狱创造新的家园。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先离开这里才行。 阿撒兹勒不知道这处庄园属于地狱的哪个大恶魔，但贝利尔如此帮他，他并不想给贝利尔还有协助他们的大恶魔带去任何麻烦。 让阿撒兹勒没想到的是，在他下令清点所有堕天使，准备带堕天使们离开这处庄园时，庄园的主人竟然会来见他。 那是个用黑色斗篷把自己从头罩到脚的大恶魔，似曾相识的装束让阿撒兹勒一下就想到了曾带他来地狱的贝利尔。 不过他知道，面前这散发着黑暗气息的大恶魔根本不可能是贝利尔。 屏退左右后，阿撒兹勒很快向那大恶魔表示感谢，并告知对方他打算率军离开的事。 在此期间，阿撒兹勒没有提及贝利尔分毫。 即使他已经猜到这庄园的主人或许与贝利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因为并不知道贝利尔究竟是如何与面前这位大恶魔取得联系和交流的，谨慎起见，阿撒兹勒不会提到贝利尔分毫。 他如此谨慎的做法，显然取悦了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此前虽然曾在父亲口中听过许多关于阿撒兹勒的事，也曾在混沌界的战场上不止一次远远见到过杀神般的阿撒兹勒，但对于阿撒兹勒的秉性，他却并不了解。 之前父亲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救了阿撒兹勒和这些堕天使，贝利亚尔并不希望父亲救了个傻瓜。 因为此，他才会在听闻阿撒兹勒打算离开这里时，特意来见阿撒兹勒一面。 如果阿撒兹勒轻易对他说出了父亲的名字，贝利亚尔对他的好感度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变成负数，即使父亲之前特意叮嘱过，他也一定不会给与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任何帮助。 但在与阿撒兹勒简单交流，发现阿撒兹勒确实足够谨慎并且很为父亲着想后，贝利亚尔这才决定帮助阿撒兹勒和堕天使们在地狱站稳脚跟—— 虽然阿撒兹勒在堕天前应该搜集过不少地狱的资料，但地狱的很多秘辛和各个势力之间的联系，可是只有少数大恶魔才知晓的秘密。 这么想着，贝利亚尔很快摘下帽兜，露出苍白如雪的俊秀容颜，开诚布公地对阿撒兹勒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地狱领主贝利亚尔。” 原本神秘至极的庄园主人突然主动暴露身份，阿撒兹勒说不意外是假的。 这些年来阿撒兹勒曾在战场上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大恶魔，他们虽然大多会幻化成人形，但没有一个大恶魔的人形，有面前这个名为贝利亚尔的双黑恶魔好看。 而且，不知为什么，在看到贝利亚尔那张明明从未见过的俊秀面孔时，阿撒兹勒心中忽生出一股隐约且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撒兹勒想知道的是，贝利亚尔为什么会在他离开前，突然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恶魔贝利亚尔之名，阿撒兹勒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有所耳闻。 因为贝利亚尔与混沌龙利维坦关系密切，当年第一次光暗之战前，他们几位天使长还曾为利维坦是否会参战感到担忧过。 再加上贝利亚尔的名字与贝利尔实在太过相像，因此阿撒兹勒虽然从未在战场上见过贝利亚尔，却依旧对贝利亚尔有着深刻的印象。 对于贝利尔和地狱一方的联系，阿撒兹勒此前曾有过诸多猜测，但当这个与贝利尔有关的大恶魔是贝利亚尔时，再一想到贝利亚尔的名字，阿撒兹勒的脑洞顿时就有点收不住了。 他又细细打量了一会儿贝利亚尔的脸，当看到贝利亚尔那双古井无波的漆黑眼眸时，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贝利亚尔有种隐约的熟悉感了—— 贝利亚尔与贝利尔虽然长得不像，但阿撒兹勒十分熟悉贝利尔，也曾见过许多次贝利尔百无聊赖面无表情的模样。 贝利亚尔的气质，实在与贝利尔某些时候的模样太过相像了。 被心底突然窜出的这个荒谬想法吓得冒出一头冷汗，阿撒兹勒现在怎么看贝利亚尔怎么觉得诡异。 发现阿撒兹勒在自己做完自我介绍后，一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神情还越来越奇怪，贝利亚尔心说这到底是什么毛病，难道阿撒兹勒在转化成堕天使时出了什么问题？ 面无表情地与阿撒兹勒对视半晌，贝利亚尔终于再次开口，“那位大人让我帮你和堕天使在地狱站稳脚跟，今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我。” 这么说完，贝利亚尔直接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块用于通讯的黑水晶，把它塞给阿撒兹勒。 通讯水晶是贝利尔当年为了方便他们几位天使长即时通讯特意研究出来的魔法水晶，全天堂一共也没几块。当年天堂曾在战争开始前，把通讯水晶赠与过海族和精灵族的首领，为了方便他们与天堂联系。 但阿撒兹勒很清楚，无论是几位天使长还是海族、精灵族首领手中的通讯水晶，从来就没有这样纯黑色的。 心情复杂地摩挲着手中散发着熟悉魔法波动的通讯水晶，虽然心中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贝利亚尔口中“那位大人”的身份，阿撒兹勒还是忍不住问贝利亚尔，“你说的‘那位大人’，是指谁？” 知道阿撒兹勒如此是出于谨慎，贝利亚尔满意地微眯起眼睛。 未来他与阿撒兹勒交流的机会只多不少，为了避免一些因互相不信任产生的麻烦，贝利亚尔不介意现在把话说得明白些，“炽天使贝利尔，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贝利尔之前对贝利亚尔说过，可以把他的身份告知给阿撒兹勒，这足以说明贝利尔很信任阿撒兹勒。 贝利亚尔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无论父亲叮嘱什么，他都会照做。 贝利亚尔很清楚阿撒兹勒会对他和父亲的关系感到好奇，但只要父亲仍是天堂的炽天使，贝利亚尔就不会主动告知任何生灵他和父亲的关系。 他永远不会做会让父亲感到困扰的事。 从前他曾无数次想过父亲会不会有一天离开天堂，来地狱与他一同生活，但在亲眼看到父亲的炽天使本体是何等的光辉灿烂后，就算是贝利亚尔这个自黑暗最深处诞生的大恶魔，都不忍令那光辉沾染一丝尘埃。 …… 天堂最近的氛围有些紧张，因为力天使长阿撒兹勒已经失去踪迹足有半年的时间。 因为此，几位天使长这半年来都低气压得厉害，即使他们已经极力克制，但麾下的天使仍不免受到他们的感染。 能天使军团和权天使军团都被派往混沌界搜寻堕天使和阿撒兹勒的踪迹，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再加上半年前阿撒兹勒劫狱时惊动了整个火星天，几乎所有座天使都知情，之后这半年的时间，阿撒兹勒又一直没有回到金星天，虽然几位天使长已经尽力压制，但诸多流言和猜测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几乎传遍了整个天堂。 “殿下，力天使副在宫殿外求见。”政务厅内，拜蒙小心翼翼地对贝利尔道。 自阿撒兹勒殿下离开后，金星天所有必须要天使长批复的文件就都送来了水星天，由贝利尔殿下代为批复。 虽然一开始路西菲尔殿下说过，可以把金星天的政务直接送去第六天，由路西菲尔殿下暂时接手，但不知为什么，却被自家殿下拦了下来，主动揽在了身上。 对此，拜蒙在感到不解的同时，每当看到自家殿下兢兢业业批复金星天的文件，却完全不沾手水星天的文件时，日日沉沦在浩如烟海文件中的拜蒙都忍不住心疼自己。 不过拜蒙多少看得出自家殿下最近这段时间心情也不怎么好，因此即使再心塞，拜蒙也只能内心哭唧唧地忍了，继续任劳任怨地为自家殿下分忧。 听到拜蒙的话，贝利尔翻文件的动作顿了顿，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见。” 拜蒙闻言，倒也没劝他什么，立刻躬身退下，亲自去回复仍等在宫殿外的力天使副。 拜蒙离开后，贝利尔烦躁地撇开手中的羽毛笔，皱眉靠进身后的羽毛秋千中，脑海中不由自主想起贝利亚尔之前告知他的消息。 半年的时间足够阿撒兹勒和堕天使在地狱开辟出足够的生存空间。 天使一旦入魔，成为堕天使后，力量会比原本增强很多，再加上有阿撒兹勒这个原本的炽天使在，那数万的堕天使在地狱的日子虽然远不如在天堂时那样安逸，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有贝利亚尔在暗中相助。 因为此，贝利尔对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倒是不太担心。 真正让贝利尔感到糟心的，是贝利亚尔传回的另一则消息。 半年前贝利尔曾让贝利亚尔注意地狱的地震频率和地狱第一层到第九层之间的距离是否有变化。 昨天贝利亚尔告诉贝利尔，经过他的监测，在阿撒兹勒堕天后，原本每半个月一次的地震，已经变成了半年一次。 以后地震是否仍会半年一次现在谁也不清楚，但只从目前的结果来看，阿撒兹勒堕天后，地狱的地震频率确实大幅度降低了。 最坏的猜测得到证实，贝利尔的脸色当时就黑了。 以至于后来，当贝利亚尔告诉他，地狱第一层与第九层之间的距离在这半年中确实缩小了几微米时，贝利尔都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虽然心中一再想要否认，但当最糟糕的事实如此赤裸地摆在眼前，贝利尔却不得不信。 以炽天使的耳力，贝利尔能清楚地听到宫殿外拜蒙和力天使副的交谈，也能听清楚水星天许多天使的窃窃私语。 他们都在问，阿撒兹勒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像传言所说的那样，离开了天堂。 即使在流言如此喧嚣尘上的时候，这些天使也从未想过，他们的阿撒兹勒殿下早已经堕入地狱，被黑暗彻底染黑了羽翼，此生将再不可能返回天堂。 如果他们知道，会很难过。 但贝利尔知道，阿撒兹勒的堕天仅仅只是个开始。 想到至今仍生活在伊甸园中的莉莉丝，想到一直对上帝献出全部信仰与忠诚的另外几位天使长，想到曾那样小心翼翼告诉他不要做傻事的路西菲尔…… 紧蹙着的眉头蓦然松懈下来，待贝利尔再睁开眼时，暗金色的眸中已是一片义无反顾的坚定。 待拜蒙送走力天使副，回到政务听时，才发现原本正批阅文件的贝利尔殿下不知去了哪里。 想到殿下一贯懒散的性子，能老老实实对着文件这么久，已经很让拜蒙惊讶了。 所以，此时看到殿下不知所踪，拜蒙心中竟然诡异地生出几分“果然如此”的欣慰感。 拜蒙：…… 我的脑子，一定是哪里坏掉了。 与拜蒙所想的不同，离开政务厅的贝利尔并没有偷懒，而是正在去往水晶天的路上。 贝利亚尔带来的消息已经足够证实阿撒兹勒的堕天确实暂时缓解了地狱甚至这个世界的崩溃速度，也就是说，贝利尔之前所猜测的“光暗平衡”的确存在。 那么，贝利尔之前基于“光暗平衡”理论得出的诸多推论，也就都有了足够的依据。 在世界光明力量仍远超黑暗力量的现在，未来必将有炽天使继续堕落。 贝利尔要找上帝亲自证实这件事。 水晶天上，一抹银色的身影突然穿破浩瀚的云海，很快降落在光明圣殿前。 伸手推了推光明圣殿巨大的金水晶拱门，从前沉重得根本无法撼动分毫的大门，这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推开了。 心中微沉，贝利尔知道，上帝已经知晓他的到来。 虽然早就知道上帝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一定远在自己的预料之上，但这种仿佛被对方看清所有的感觉，显然并不怎么令贝利尔感到愉快。 不过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贝利尔还是在深吸一口气后，步履坚定地向光明圣殿内走去。 金水晶长廊的最深处，端坐于神座之上的上帝静静望着远远走来的贝利尔。 直到贝利尔最终在神座的台阶下站定，目光犀利地向他看来，上帝的神色仍没有任何波动。 暗金色的双眸对上纯金的神瞳，贝利尔唇边现出一丝冷笑，昂首对那端坐于神座之上的神明笃定道，“上帝，你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金发金眸的神祇静静看着贝利尔，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贝利尔却并不在乎，继续说道，“这个世界正在因为光明之力太盛而走向灭亡，你身为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走向灭亡。我想知道，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样近乎质问的话语，未免太过傲慢，尤其贝利尔现在质问的对象，是整个世界的缔造者，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存在。 上帝本该对此感到不满，但他没有。 非但没有不满，他甚至还回应了贝利尔的问题。 他说，“不是我会怎么做，而是你会怎么做。” 贝利尔闻言，微微怔了下，正想问个明白，上帝却微微抬起手指，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 如水的波动很快自上帝身前向整个光明圣殿扩散。 贝利尔看到上帝自神座之上向他走来，走到他身边时，整座金水晶宫殿都从他眼中消失了。 目之所及的地方唯有浩瀚的云海和身前金发金眸的神祇，贝利尔微微蹙眉，正想问什么，就见上帝挥手打散了他们身前重重的云海，露出云海之下的事物来—— 那显然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整个天堂都张灯结彩，与第一次光明庆典时十分相像。 贝利尔看到了在第六天忙碌的路西菲尔。 当看到路西菲尔与另一个“贝利尔”还有其他几位天使长一同出现在亿万天使面前时，贝利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没有羽翼的人类，却与以路西菲尔为首的炽天使们平起平坐，坐在同一处。 在那金发人类的背后，竟有着一队由智天使组成的护卫队。 那些智天使显然都是以那金发的人类为首，贝利尔听到他们称那人类为“圣子殿下”。 贝利尔看到许多天使恭敬地对那“圣子”行礼，一如对待几位天使长那样，他们望着“圣子”的目光充满憧憬和敬意。 即使只是远远旁观，贝利尔都感到十分不舒服，也不知道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其他几位天使长心中是何感受。 云海之下，盛大的庆典仍在持续。 贝利尔看到天使们欢欣的笑容，像是没有经历过任何痛苦，也不由得渐渐放松下来。 他看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依旧像第一次光明庆典时那样，为全天堂的天使送去祝福，之后路西菲尔还小声责备“贝利尔”太过偷懒，竟然对神的献礼如此敷衍。 看着路西菲尔对“贝利尔”宠溺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还有加百列一脸无语地倚在阿斯蒙蒂斯身上，一边指着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一边痛心疾首地喋喋不休，远在云端之上的贝利尔也忍不住露出与“贝利尔”脸上相同的笑意。 但云海下轻松的氛围没过多久就被打破了。 神借由“圣子”的身体降临，全天堂的天使都屈膝跪拜。 唯有以路西菲尔为首的几位天使长，仍旧站得笔直，虽然恭敬地对降临在“圣子”体内的神行了礼，却并没有像其他天使一样俯身跪拜。 这显然引起了神的不满。 在那亿万天使面前，神命令路西菲尔和炽天使们向“圣子”行跪礼，直言“圣子”乃是神之子，地位远在天使之上，即使是炽天使，也必须向“圣子”跪拜。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天 ——这是侮辱。 目光沉沉看了眼身侧的上帝，隐约猜到那云层之下是什么的贝利尔不自觉攥紧了手指。 虽然理智告诉贝利尔那云层之下的一切不过是幻觉， 还从未发生， 贝利尔的心中却还是在那“圣子”口中说出令炽天使跪拜他的话时， 倏然生出滔天的怒意。 如果不是打不过上帝，贝利尔现在弄死上帝的心都有了。 天国虽然是神的国，却更是亿万天使的家。 天使们自诞生之日起就生活在天堂， 用数万年的时间和心血才铸就了天堂今日的繁华盛景。 诞生于上帝之手的七大天使长则是上帝最光明的造物， 是令亿万天使心悦诚服的领袖， 这其中， 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更是上帝亲口承认过的“最完美造物”。 贝利尔与路西菲尔相识数万年， 对路西菲尔的性格早就了如指掌。 路西菲尔虽然平日里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温柔好说话的模样， 甚至会因为贝利尔做些无伤大雅的妥协， 但贝利尔从来都清楚，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究竟有多么骄傲。 被神赐予的强大力量和无可匹敌的至高地位， 是路西菲尔骄傲的根源。 诚然这一切都来自于上帝，路西菲尔更是被上帝一手捧出的天国明珠， 但这些年来路西菲尔也同样为上帝打造出了一个固若金汤， 光明似锦的天国。 路西菲尔对上帝的信仰更是纯洁坚定， 放眼三界也不会有任何生灵在这件事上对路西菲尔说出一个“不”字。 但此刻， 在那云层之下，上帝却在天使的家园，在那亿万天使的面前， 如此冷酷地告诉那些天使， 他们的领袖还有他们最高贵的天国副君， 在“圣子”面前不过与仆从无异，甚至必须向“圣子”行跪礼。 以贝利尔对路西菲尔还有那几位同僚的了解，路西菲尔他们会答应就怪了。 云层之下的发展也果然如贝利尔所料。 神子之名或许会令那亿万普通天使妥协，但身上背负着全天堂尊严和骄傲的天使长们，却并不会只因为神的命令就轻易妥协。 诚然，是上帝给了他们生命，这天堂也是上帝创造出的神国，但在这世界上，唯一能令炽天使低下高贵头颅的唯有上帝这位造物主。 至于这位“神之子”，哪怕是神的命令，炽天使们也绝不会弯下脊背，在他面前折了整个天堂的脊梁。 因此，即使是神的命令，路西菲尔也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路西菲尔拒绝向圣子下跪。 这逆反的行为无疑触怒了上帝，降临在“圣子”体内的上帝借由“圣子”之手，把他曾经最喜爱的炽天使长打落天堂。 水晶天上，贝利尔目光晦暗地看着云层下方从天堂坠入地狱的路西菲尔。 他看着路西菲尔在地狱最底层的深渊之湖中沉睡了九天九夜，身上的圣光被沉沉夜色一寸寸吞噬。 待路西菲尔从深渊之湖中醒来时，曾经最璀璨的天国副君身上再找不出一丝亮色—— 他被彻底染黑了，无论肉体还是灵魂。 透过云层，贝利尔能清楚地看到扎根在路西菲尔眼底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仇恨。 怎么能不恨？！ 曾经被他视为父神视为信仰的存在，只因为他不向那无用的神之子下跪就轻易剥夺他的一切！ 在路西菲尔之后，除加百列之外的其他几位天使长尽数随路西菲尔堕入地狱，天堂更有三分之一的天使追随他们而去。 上帝却对此无动于衷，甚至在这样巨大的动荡后，亲自把几个低位天使提拔成了炽天使，代替了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的位置。 新的天使长们上任后，天堂的一切一如从前般运转。 得知这一切后，已经成为堕天使的路西菲尔彻底更名为“路西法”，于地狱称王。 他因对上帝的仇恨而无数次发起对天堂的战争，想要冲上天堂，质问上帝为什么如此对他。 新的炽天使们带领天使军团奋起反击，杀戮和死亡日渐频繁，天使和堕天使也因连年的战争仇恨彼此。 自堕入地狱后，几位原炽天使都成为地狱之主路西法手下的得力干将，并成为了被地狱承认的“七宗罪”之一，位列地狱七君主。 贝利尔看到“自己”成为七宗罪之“懒惰”，在路西法称王后，虽然曾主动找过路西法，却经常被路西法拒之门外。 渐渐地，“贝利尔”几乎再也不会主动出现在路西法面前，也变得和其他几位君主一样，只把自己当做是地狱之主的臣子。 贝利尔看着路西法日复一日地把自己困在万魔殿中醉生梦死，黑沉沉的眼底一片荒芜，寂寞丛生。 金色的厚重云层重新合拢，把所有悲欢离合光明黑暗都彻底掩盖。 脸上凉凉的，贝利尔伸手摸了下，垂眸只看到一片透明的水光。 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贝利尔前世今生活了不知多少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样沉重到快要不能呼吸的滋味。 牙齿咬得吱嘎作响，掌心也早已有鲜红的血色不断滴落，虽然心中早有猜测，贝利尔还是张着红彤彤的眼睛，咬牙切齿地问站在他身侧的上帝，“刚才那些……都是什么？！” 话一出口，贝利尔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但他早顾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一回想起刚才那些画面中路西菲尔所遭遇的一切，还有他最后那荒芜到死寂的眼神，贝利尔的心口就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想把身旁这仍一副古井无波模样的上帝狠狠吊打一顿！ 贝利尔活了这么久，早已经对很多事都看得很淡，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被之前看到的一切搅得心中激荡。 上帝却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望着浩瀚的金色云海，淡声回答贝利尔的问题，“那是未来。” 虽然早就有所察觉，但当亲耳得到上帝的证实，贝利尔还是心神巨震。 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疼得贝利尔脸都微微扭曲了，他几乎声色俱厉地质问上帝，“路西究竟有哪里对不起你，对不起天堂，你竟然忍心这么对他？！” 这数万年来路西菲尔为天堂付出了多少心血贝利尔不信上帝不知道！ 被上帝亲手打入地狱，剥夺一切荣耀，从最光明的炽天使变成最黑暗的地狱之主！光明如路西菲尔，骄傲如路西菲尔，这和毁了他有什么区别？！ 上帝究竟是有多恨路西菲尔，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贝利尔简直快被上帝气炸了！与其让上帝伤害路西菲尔，还不如他现在就带着路西菲尔去地狱！ 这狗日的天堂，谁爱呆谁呆！ 察觉到贝利尔的想法，法则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轻轻抽了一鞭子。 正在气头上的贝利尔哪还能继续忍着它，当即对空无一物的虚空大吼一声，“滚——！” 法则：…… 察觉到法则委屈的波动，上帝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也并未被贝利尔那突如其来的怒吼所激怒，金色的神瞳淡漠地望着贝利尔气红的脸，“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 虽然心中恨极了上帝对路西菲尔如此薄情，但贝利尔终究不是冲动的性格，在短暂的暴怒后，很快冷静了下来。 贝利尔知道，上帝不会无缘无故给他看这个世界的未来，还一直看到那么久远之后。 他今天之所以来找上帝，就是因为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因为光暗力量不均衡正在走向毁灭，而想要平衡光暗，必定需要拥有强大光明力量的炽天使堕入地狱。 而在上帝之前给他看的未来中，贝利尔也确实看到除加百列之外的所有炽天使，全部堕入了地狱。 他忽然想到在给他看这个世界的未来前，上帝所说的那句话。 那时他问上帝，接下来会怎么做。 上帝告诉他，“不是我会怎么做，而是你会怎么做”。 眉心狠狠一跳，贝利尔当即问上帝，“你之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上帝却听懂了。 他微微一挥衣袖，金色的云海再次展开。 贝利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那云海之下看。 只一眼，贝利尔就觉得头晕目眩。 与之前所看到的未来不同，此时展现在云海下方的，是无数个世界的未来。 它们当中，有世界彻底毁灭回归混沌的画面；也有以路西法为首的地狱七君主放浪形骸，在地狱过得恣意妄为的画面；有路西菲尔仍为天国副君，带领天使军团与堕天使军团交战的画面；也有路西法堕入地狱深渊，永远也没有醒来的画面…… 虽然只看了几息，那庞大的信息量仍搅得贝利尔头晕目眩，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反胃，连忙撇开头闭上眼睛。 上帝见状，很快打散了那无数的未来，等贝利尔平复呼吸。 难怪贝利尔反应会如此激烈。 窥视未来本就是独属于创世神明的神之领域，贝利尔虽然也曾是一个世界的黑暗神，但与卡俄斯、上帝这样的创世神之间仍有着不小的差距，这种差距不单单只是力量上的差距，更体现在心境和对世界本质及法则的运用和理解上。 如今乍一接触到创世神独有的领域，脑海中还被迫塞入那么多世界的信息量，贝利尔当然会感到不适。 虽然不适，但这却最直观地让贝利尔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的未来并不是单一且固定的，而是拥有无数种可能。 但如果真是这样，上帝最开始为什么会只给他看路西堕天的未来。 似乎察觉到了贝利尔的想法，上帝的声音很快又在这浩瀚的云海之上响起，“若你不曾出现在这世上，那将是路西菲尔唯一的未来。” 眉心不知不觉拧成了个疙瘩，虽然对“路西菲尔唯一的未来”是堕天感到气愤不已，但贝利尔并不傻，自然能听懂上帝话中的深意。 贝利尔的灵魂来自异世且属性为黑暗这件事，全世界只有他自己和上帝知道。 既然上帝说在他来之前，路西的未来只有一种，那也就是说，在他来之后，路西的未来已经出现了变化。 脑海中蓦然想起上帝之前给他看的无数个未来，贝利尔心中一跳—— 不，或许他的到来，所改变的不仅仅是路西的未来，更是这整个世界的。 如此，上帝至今为止对他那些似有似无的纵容，就都有了答案。 上帝从来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那么，上帝让他知道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贝利尔是这么想的，自然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上帝闻言，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另一件事，“若按照这世界原定的轨迹，唯有路西菲尔与几大天使长堕入地狱，补全黑暗，世界才能走向正轨。” 这么说完，上帝不顾贝利尔再次变得不善的目光，继续说道，“但如今有了你，路西菲尔即使不堕入地狱，此世之暗也仍能补全。” “我不愿路西菲尔堕入地狱。”上帝终于说出他的目的。 路西菲尔是他最喜爱的造物，这些年来也确实完美地执行了上帝的所有命令，如果可以，上帝自然不想让他最光明的造物沾染丝毫黑暗。 贝利尔闻言，眼底一时间风云变幻，最终却归于寂静。 “记住你这句话。”沉默良久后，他冷冷对上帝道。 虽然对上帝的好感度已经降至负无穷，但对于上帝那句“我不愿路西菲尔堕入地狱”，贝利尔还是深感赞同的。 诞生自最盛大光明之中的路西菲尔，合该永远如此璀璨骄傲。 他是全世界最耀眼的金星，也是贝利尔心中无论如何也想要守护到底的光明和珍宝。 只要路西菲尔能继续如此骄傲地活着，让他贝利尔做什么都可以。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天 说“什么都可以做”多少有点夸张。 最初的冲动过去后， 贝利尔很快冷静了下来。 虽然他现在对上帝十分不满，但既然他们在“不想让路西堕天”这件事上的目的一致， 接下来的很多细节自然需要细细推敲。 上帝虽然说有贝利尔在， 路西可以免于堕天的既定命运，但贝利尔毕竟是全天堂与路西菲尔最亲近的天使，对路西菲尔的真正实力十分了解。 贝利尔虽然曾是另一个世界的黑暗神， 但在他原本的希腊神话世界，诸神遍地走，英雄多如狗， 因此贝利尔即使是带着黑暗神的灵魂穿到了这希伯来世界， 但他还真不敢说自己的灵魂力量比路西菲尔这个炽天使长强。 若让贝利尔自己说的话， 他和路西菲尔的真正实力大概不相上下。 或许也正是因为此， 他才能代替路西菲尔补全世界之暗。 但贝利尔还记得， 在他之前看到的那无数个未来中，绝大多数最终达到平衡的未来， 都有不止一两位炽天使堕天。 所以他必须先跟上帝问清楚，除目前已经堕天的阿撒兹勒和未来肯定会堕天的他自己外， 还要下去几位天使长才能让这世界的光暗真正达到平衡。 与贝利尔达成一致后，上帝倒是比之前好说话许多，很快把答案告知给了贝利尔。 因为身为光明神的上帝力量太过强大， 这个世界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达到真正的光暗对等，除非这世上再多出一位与上帝实力等同或相近的黑暗神。 但这个已经基本创世完成的世界， 根本不可能再有力量孕育出一位黑暗神， 身为这世界唯一神的上帝更不可能允许一位与自己属性相反的神明诞生， 不然这世界的光暗也不至于不平衡到如今隐隐快要崩溃的地步。 上帝在创造炽天使的时候，赋予了炽天使凌驾于这世间一切的强大力量。 但即使是七大炽天使的力量加在一起，也依旧无法撼动上帝分毫。 不过，贝利尔和上帝原本的目也只是想让这世界的光暗基本处于平衡状态，并非是要让世界之暗压过光明，所以几位炽天使中，除贝利尔和阿撒兹勒外，还必须再有三到四位天使长跟贝利尔一同去地狱才行。 “萨麦尔、别西卜还有阿斯蒙蒂斯。”最后，贝利尔跟上帝敲定了这三位天使长。 从莉莉丝的事上，贝利尔已经看出上帝有逼萨麦尔堕天的迹象。 别西卜的话……一旦贝利尔和其他几位炽天使堕天，肯定不会在地狱毫无作为。 确切地说，在确定未来自己一定会堕天的现在，贝利尔已经提前在脑内把地狱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只是如此一来，地狱未来需要处理的大事小情一定多如牛毛，身为天国宰相的别西卜则是这方面的专家。 贝利尔从来不难为自己，所以别西卜他肯定要打包带走。 至于阿斯蒙蒂斯，阿斯蒙蒂斯和加百列的关系很好，也是全天堂公认的挚友。贝利尔虽然与阿斯蒙蒂斯接触不多，却依旧能看出阿斯蒙蒂斯性格果敢坚毅，并不是能轻易被动摇的类型。 所以要啃下阿斯蒙蒂斯这块硬骨头，让阿斯蒙蒂斯心甘情愿跟他去地狱，对贝利尔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不过对于阿斯蒙蒂斯，贝利尔也不是全无把握。大不了到时候他直接告诉阿斯蒙蒂斯是上帝让他们下去补全世界之暗的，以阿斯蒙蒂斯对上帝的忠诚和大局观，拒绝他的可能性并不大。 贝利尔之所以没选择加百列，是因为他在那诸多未来世界的画面中，完全没看到任何一个世界的地狱中有加百列的身影。 由此可见，平日里看上去极好说话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加百列，对天堂和上帝的信仰极有可能是几位天使长中最难动摇的。 而且加百列是女孩子，地狱的环境又太过恶劣，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贝利尔自然不会选择让加百列堕入地狱。 对于自己亲点出的三位天使长，贝利尔并没有多少愧疚之心，因为他知道，即使没有他，为了补全世界之暗，上帝也会想方设法把那几位天使长全部送入地狱，包括路西菲尔。 也正是因为上帝也存着不想让路西菲尔堕天的想法，这世界又因缘际会有了个有着黑暗神灵魂的贝利尔，路西菲尔才有机会留在天堂。 这本就不是贝利尔能够决定的事。 若上帝不曾对路西菲尔生出一丝不舍，即使贝利尔穷尽所能，路西菲尔堕入地狱的命运也不可能有丝毫改变。 所以，贝利尔真正能决定的不过是要不要把路西菲尔一同拖入地狱。 至于另外三位天使长，若要怪的话，就只能怪上帝这位对他们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造物主了。 确定好将与他共赴地狱的三位天使长后，贝利尔在问过上帝后，又敲定了将带走天堂三分之一天使的事。 炽天使虽然力量强大，但在他们未来堕入地狱后，不可能凡事都亲力亲为，再加上地狱万魔对堕天使的空降肯定有诸多不满，到时候免不了要在地狱与恶魔打一阵子内战，贝利尔和几位天使长自然不能当光杆司令，因此堕天使军团的存在是必须的。 当然，必须有三分之一天使堕天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他们的存在能够为这个世界的黑暗力量添砖加瓦，虽然天使军团的战斗力远不及炽天使，但亿万天使堕落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 把这些都与上帝敲定后，贝利尔这才不得不正视最后一个也是最严峻的问题——路西菲尔。 诚然，上帝和贝利尔都不希望路西菲尔堕天，但贝利尔与路西菲尔相识数万年，更是全天堂与路西菲尔走得最近的天使，十分清楚路西菲尔有多重情，又有多么在乎自己。 若未来贝利尔和其他三位天使长真要堕天，以贝利尔对路西菲尔的了解，路西菲尔极有可能会在他们堕天前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甚至十分有可能直接把他们关起来。 想到刚诞生那会儿被路西菲尔“软禁”在第六天，几乎寸步不离的事，贝利尔只觉得头大如斗。 贝利尔敢说，若真有那么一天，就算他已经堕入地狱，变成堕天使，路西菲尔没准也会杀去地狱，把他抓回天堂关小黑屋。 而届时如果贝利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无论如何也不返回天堂，则势必会与路西菲尔起冲突，甚至兵戎相向。 虽然贝利尔不认为他们几个天使长加在一起打不过路西菲尔，但如果可以，即使未来他们必须分属光暗两大对立阵营，贝利尔也并不希望有一天和路西菲尔动手。 他做这一切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不伤到路西菲尔。 但贝利尔很清楚，只要他和几位天使长堕天，对路西菲尔来说根本与背叛无异，一定会令路西菲尔感到万分受伤和难过。 但两权相害取其轻，若非要他在路西菲尔堕天和受伤之间选一个，贝利尔就只能选择后者了—— 无论多重的伤，总会有彻底痊愈的一天，但若身体和灵魂都被染黑了，路西菲尔就真的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贝利尔堕天或许会令路西菲尔伤痛欲绝，但几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后，漫长的时间定会把他们这短暂相处的几万年时光尽数抹平，彻底覆盖掉。 到那时，路西菲尔依旧会是这世上最耀眼的金星，贝利尔也会在地狱好好生活。 他们都会好好的，就像贝利尔曾经对路西菲尔说过的那样。 这是贝利尔能想到的，对路西菲尔来说最好的未来。 所以，即使路西菲尔想要阻止，贝利尔也绝不会允许他在这已规划好的蓝图上做出分毫改变。 不过，若想改变路西堕天的命运，只贝利尔自己努力还不够，上帝也必须做出妥协才行。 像之前那样令路西向那什么“圣子”下跪的事，上帝最好想都不要想。 不然就算贝利尔再想阻止，以路西菲尔的骄傲，就算最后事情得以解决，路西也一定会对上帝生出不满，甚至动摇他的信仰。 贝利尔要的不仅仅是路西永不堕天，更要路西菲尔能一直那样骄傲地活着，不必向任何莫名其妙的生灵妥协！ 若上帝真让路西菲尔受那个什么“圣子”的鸟气，贝利尔还不如干脆把路西菲尔一起拐去地狱。 贝利尔提到那尚未出现的“圣子”时语气十分不好，上帝也不以为忤，答应他不会因“圣子”让路西菲尔受任何委屈。 但同时，上帝也十分犀利地指出，在路西菲尔会不会受贝利尔的影响也跟着堕天这件事上，贝利尔并没有给上帝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还有，因为贝利尔过去几乎把所有公务都推给副官干，极少在全天堂的天使面前树立威信，未来贝利尔若想要凭一己之力带走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几乎毫无可能。 这都是需要贝利尔自己想办法解决的事。 对于这两个问题，贝利尔自然不是毫无办法，只不过在他彻底堕天前，有些事必须要有上帝配合才行。 在初步与上帝达成共识后，贝利尔终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水晶天。 贝利尔回到水星天时，早已等他多时的拜蒙立刻急匆匆跑来告诉他，混沌界传来消息，有恶魔在地狱见到了失踪半年之久的阿撒兹勒，且阿撒兹勒已经变为堕天使。 路西菲尔得知后，亲自动身前往地狱，直言即使阿撒兹勒彻底堕落，他也一定会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 贝利尔闻言，心思电转，立刻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在与拜蒙交代几句后，贝利尔也即刻前往地狱。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天 原本地震频繁的地狱，最近这半年来平静得有些诡异， 只在最近有过一次轻微的震动。 地狱是这世间所有恶魔的诞生之地， 虽然这几百年来， 恶魔们因为担心地狱随时会崩塌，大多迁往了混沌界，但即使身在混沌界， 也依旧有许多恶魔时刻关注着地狱的情况。 因为此， 在发现地狱地震的频率明显下降后， 生性贪婪的恶魔自然不会轻易舍弃有着广袤土地的地狱。 有消息灵通的大恶魔很快派出麾下的恶魔回地狱探查情况， 沉寂了几百年的地狱再次变得魔声鼎沸。 在这样恶魔几乎无处不在的情况下， 有数万堕天使在地狱扎根的事自然很快被各方大恶魔所知晓。 乍一得到这个消息， 大恶魔们简直兴奋得不行。 天使是恶魔的宿敌， 正是因为有天使军团在，恶魔才会在先后两次战争中止步于混沌界， 甚至直到现在也只能在混沌界占据一隅之地。 因为此，几乎所有恶魔都视天使为眼中钉肉中刺， 但同时， 天使纯洁的肉体和灵魂以及美丽光明的外表又令恶魔垂涎不已。 实际上， 若单论军团整体战斗力， 恶魔军团与天使军团几乎不相上下，但因为有七大炽天使存在，即使在战争期间， 恶魔也完全没有任何机会把天使俘获回营， 即使在战场上把天使彻底污染成堕天使， 天堂也绝不会让堕天使流落在外。 因为此，全地狱几乎没有任何恶魔真正染指过天使。 说几乎，是因为数千年前似乎曾有大恶魔于混沌界俘获过十几个莫名流落在外的天使。 但这个消息一直不曾被任何大恶魔证实，只偶尔能在恶魔们的茶余饭后被提及，从没有任何恶魔在地狱见过天使，堕天使也没有。 因为此，在突然得知地狱如今竟然有数万堕天使存在时，所有大恶魔都沸腾了。 他们纷纷迫不及待地赶回地狱，想要把那数万堕天使瓜分殆尽，就像当年瓜分那些堕落的海族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数万堕天使是因何堕入地狱，但只要失了炽天使的庇护，几万堕天使的战斗力根本完全不被大恶魔们看在眼中。 但很快，磨刀霍霍的大恶魔们就在地狱惨遭打脸。 他们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曾在第二次光暗战争的混沌界战场上，如杀神般砍瓜切菜了无数恶魔的炽天使阿撒兹勒，竟然也堕入了地狱。 地狱万魔：n脸懵逼.jpg 阿撒兹勒竟然堕天了！ 还带着那么多天使一起！！ 他们现在全都在地狱！！！ 震惊过后，瓜分不成反被揍的大恶魔们顿时激动得不行，一个个摩拳擦掌，就想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趁阿撒兹勒堕入恶魔地盘的现在，好好修理一下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炽天使一番。 而且，若是能把阿撒兹勒这个曾经的炽天使压在身下，想来那滋味一定美妙至极。 抱着这样龌龊想法的大恶魔不知凡几，甚至连不少深渊大恶魔都相继赶来，想方设法想要把阿撒兹勒俘获。 对于此，阿撒兹勒早在堕天前就早已有所准备。 阿撒兹勒虽然不惧任何大恶魔，甚至连深渊大恶魔也不曾放在眼中，但他麾下这些堕天使的战斗力却远不及大恶魔。 为了避免有恶魔像之前战时那样声东击西掳走他麾下的堕天使，阿撒兹勒早在大恶魔们到来前就已经在堕天使聚居区外设下了稳固的防御结界。 在彻底转变成堕天使后，阿撒兹勒发现自己的力量竟然比身为炽天使时还要强上几分，自然不担心有恶魔能破开他所设的防御结界。 当然，放眼整个地狱，倒也不是没有任何恶魔能与阿撒兹勒一较高下，比如深渊魔龙贝希摩斯，比如混沌龙利维坦。 但这半年中，阿撒兹勒早已与贝利亚尔交换了许多消息，如今他与贝利亚尔虽然算不上朋友，却因贝利尔的存在对彼此都有着几分莫名的信任。 而且，在堕天使建设家园的过程中，利维坦还经常化作本体来帮堕天使们搬运材料。 阿撒兹勒也在与利维坦的接触中，发现曾被天堂十分忌惮的利维坦，性格竟然十分孩子气，且对堕天使们善意满满，从不曾伤害堕天使们分毫。 因为此，即使阿撒兹勒对地狱一方的任何生灵仍无法生出任何好感，对利维坦和贝利亚尔却再无法像对待其他恶魔那样喊打喊杀。 至于贝希摩斯，自从见过那大肚子龙毫不反抗地被利维坦骑着玩以后，阿撒兹勒就再也无法正视这位据说比深渊大恶魔巴尔还危险的深渊魔龙了。 阿撒兹勒：万万没想到，地狱原来也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奇葩：） 除利维坦和贝希摩斯外，整个地狱根本没有任何恶魔能与阿撒兹勒一战。 在被阿撒兹勒揍了个爽后，侥幸活着回到混沌界的大恶魔们痛定思痛，决定找贝希摩斯或者利维坦去收拾阿撒兹勒。 贝希摩斯这些年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真正见过他的恶魔少之又少，连原本与贝希摩斯共同居住在第八狱的巴尔都已有数万年没见过他，若不是贝希摩斯的手下这些年来一直在外活动，大恶魔们没准早以为贝希摩斯死在了哪里。 而因为找不到贝希摩斯，大恶魔们便纷纷把主意打在了混沌龙利维坦身上。 找利维坦，就必须通过贝利亚尔，这是大恶魔们早就总结出的经验。 但当大恶魔们想要找贝利亚尔，与他共商如何说服利维坦去对付阿撒兹勒时，大恶魔们却神奇地发现，贝利亚尔竟然已经开始与阿撒兹勒接触，并且看样子阿撒兹勒对他似乎并不排斥。 这种诡异的情况，一开始还令大恶魔们摸不着头脑，以为贝利亚尔这是要联合阿撒兹勒背叛地狱。 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如今已经变成堕天使的阿撒兹勒从某种程度来说，未来完全可以成为地狱一方的一大强大战斗力，其凶残程度甚至可能赶超贝希摩斯，未来或许能在地狱对天堂的战争中为地狱带来无法想象的巨大利益。 想明白这点后，大恶魔们对阿撒兹勒和堕天使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也开始想方设法拉拢阿撒兹勒。 不过，大恶魔们很快发现，阿撒兹勒根本油盐不进，对除贝利亚尔外的所有大恶魔都不假辞色，这让许多早就看贝利亚尔不顺眼的大恶魔不禁恨得牙痒。 本着既然拉拢不了，就给他们添点堵的想法，大恶魔们很快把阿撒兹勒和堕天使军团在地狱的消息透露给了正在混沌界搜寻阿撒兹勒踪迹的天使军。 几天后，天堂果然有了反应。 不过，当那比太阳还耀眼的光辉自苍穹而降，在恶魔眼前闪电般划过，直掠入地狱时，诸多看到这一幕的恶魔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呆了—— 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那径直闯进地狱的天使，似乎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 恶魔们简直快被吓死了！ 如果说阿撒兹勒是战场上的杀神，天国副君兼天使军团总指挥路西菲尔就是所有恶魔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 自第一次光暗战争在路西菲尔的大杀四方中提前结束后，全地狱的恶魔就都对这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天国副君极为忌惮，许多曾见过路西菲尔碾压屠杀大恶魔场景的恶魔，更是一提到路西菲尔之名就瑟瑟发抖。 但现在，这位威名赫赫的天国副君竟然因为阿撒兹勒亲自前往地狱。 诸多刚觉得地狱未来或许会多出一个强大战斗力的大恶魔们还没高兴几天，就觉得他们又要失去阿撒兹勒了—— 路西菲尔都亲自出马了，阿撒兹勒肯定会被路西菲尔逮回天堂！ 一想到这，大恶魔们一时间也不知到底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很多胆子大的恶魔，更是暗搓搓跟在路西菲尔身后，想亲眼看看阿撒兹勒和路西菲尔这两位前、现炽天使的巅峰对决。 路西菲尔虽然只来过地狱一次，但在地狱寻找阿撒兹勒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难。 自阿撒兹勒带领数万天使、堕天使离开天堂至今已有半年多的时间，而随着阿撒兹勒杳无音信之日越发长久，路西菲尔心中的预感就越发不好。 他甚至真的考虑过阿撒兹勒是否真的再不打算回天堂，甚至可能已经堕落了。 但当他前几天真的听闻阿撒兹勒已彻底变成堕天使，甚至已经带领堕天使军团在地狱扎稳脚跟，路西菲尔还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路西菲尔一直清楚阿撒兹勒劫狱甚至率领那些天使、堕天使离开天堂的缘由，他也知道在堕天使的安置问题上，天堂确实做得不够好，让堕天使们受了许多委屈，但阿撒兹勒是与他一同诞生在上帝手中的炽天使，更是被亿万天使所憧憬的力天使长，亦是天堂的七大支柱之一，路西菲尔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阿撒兹勒就这样变成堕天使，甚至永远离开他们，离开天堂！ 因为此，就算阿撒兹勒会不高兴，会因此讨厌甚至厌恶他，路西菲尔也一定要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 即使阿撒兹勒已经变成了堕天使，但只要他诚心向神忏悔，只要他们几位炽天使一齐向神请求，请求神宽恕阿撒兹勒，阿撒兹勒未必不能再变回炽天使。 因为此，在找到阿撒兹勒后，虽然已经亲眼看到阿撒兹勒身后漆黑的羽翼，路西菲尔也还是坚持让阿撒兹勒与他一同返回天堂。 阿撒兹勒自攻破天使监狱，带领这数万堕天使来到地狱后，就再没想过回天堂。 既然天堂不能给这些堕天使一个好的归宿，那他就在地狱为堕天使创造一个新的家园。 这是阿撒兹勒今后存在的意义，无论是路西菲尔还是他曾经所信仰的神明，都不能令他动摇分毫。 涉及到原则问题，阿撒兹勒和路西菲尔都不会轻易妥协。 见面没多久，他们就谈崩了。 路西菲尔要带阿撒兹勒回天堂的决心很坚定，阿撒兹勒不回天堂的决心也坚如磐石，他们很快打了起来。 因为心中都有绝不能妥协的事，阿撒兹勒和路西菲尔动手时都没有丝毫留手。 在变成堕天使后，阿撒兹勒的力量虽然有所增长，但即使如此，阿撒兹勒也不认为自己能赢过路西菲尔。 而因为一定要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路西菲尔这一战也几乎用尽了全力——阿撒兹勒毕竟是曾身经百战的力天使长，战斗素养极高，再加上阿撒兹勒坚决不回天堂的决心，即使是路西菲尔，在面对这样的阿撒兹勒时也感到万分棘手。 炽天使的力量有多强大，在此之前，谁都不知道，因为即使在战场上，恶魔们也从未见过炽天使用尽全力。 但今天，在看到被两位前、现炽天使毁得七零八落的地狱时，所有围观的恶魔都忍不住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连跑都不敢跑，生怕被那两位正打得天崩地裂的炽天使注意到。 而就在阿撒兹勒和路西菲尔眼看着真要把第三层地狱彻底毁掉时，一柄闪电般斜挑而来的长剑，突然令这场激烈至极的战斗划下了休止符。 正打得忘我的路西菲尔和阿撒兹勒都险些被那剑气所伤，连忙条件反射地各退了几大步。 而在看清那突然出现在他们之间的银色身影时，路西菲尔和阿撒兹勒都心中一跳，不约而同叫出了那炽天使的名字，“贝利尔？！”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天 贝利尔离开水晶天前，上帝曾让他解决两个问题：一是在他未来堕天时， 路西菲尔不会也跟着他堕天， 二是让全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心甘情愿随他去地狱。 第二个问题贝利尔虽然有些头绪， 但并不需要他现在立刻去解决。 贝利尔现在要开始解决的， 是第一个问题。 上帝虽然担心路西菲尔会受感情牵绊，在贝利尔堕天时也可能随贝利尔一同堕入地狱，贝利尔却并不这么认为。 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一直把整个天国视为自己的责任， 责任、荣誉、坚毅、仁慈、忠诚、信仰……这一切最光明的品质，最终构成了全世界最光辉璀璨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与贝利尔的感情确实很好， 贝利尔也相信， 很多时候路西菲尔都能为他做出许多让步和妥协， 但那也只是因为，这些年来，贝利尔几乎从未与路西菲尔有过真正涉及到双方原则的重大分歧。 路西菲尔也并不是真的在面对他时毫无原则， 不然贝利尔当年也不会仅仅因为睡了太久， 就被路西菲尔强行扣在第六天几十年。 在真正涉及到原则性问题时， 路西菲尔其实十分强硬，贝利尔对此早已深有感触。 所以，与上帝的担忧不同， 在担心路西菲尔可能会随他一同堕入地狱前，贝利尔更担心的是有路西菲尔在， 他未来究竟能不能成功堕天。 堕天这件事， 只要路西菲尔仍是天国副君， 就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所以贝利尔很清楚，一旦他堕天的那天真的到来，届时他与路西菲尔之间必定会产生强烈的冲突。 而且，上帝的担心也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有一个让贝利尔曾经十分骄傲，现在却十分头疼的事实是，他和路西菲尔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好到贝利尔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路西菲尔在他堕天时不会脑抽也跟着跑去地狱。 贝利尔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一切尚未开始之前，把这种或许本就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彻底扼杀掉。 贝利尔明白上帝的意思，他和路西菲尔之间深厚的感情，极有可能在未来令路西菲尔产生动摇。 那么，只要在他堕天前，让这份感情淡下去，待贝利尔堕天时，路西菲尔或许就能够客观地看待这件事，也能站在天国副君的角度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个决定，贝利尔在离开水晶天时就已经想好了。 贝利尔未来注定会堕天，而路西菲尔则会留在天堂，终有一天，他们会从最亲密的挚友变成陌路甚至敌人，与其到堕天那天让路西菲尔在惊变之时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贝利尔反倒希望，能在堕天前早早让路西菲尔放下他们之间的感情，起码这样，路西菲尔或许会不那么难过。 当然，贝利尔也知道想让路西菲尔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希伯来世界的这几万年，贝利尔早明悟了一个道理：任何感情都是双向的，只有双方都为一份感情共同努力，这份感情才会变得深厚。 若只有一方努力，另一方完全不在意或者完全拒绝这份感情，无论多么炽热的感情，都总会有彻底冷下去的一天。 所以，在堕天那一天到来前，贝利尔会先与路西菲尔变得陌路。 而阿撒兹勒堕天这件事，则恰好为贝利尔的决定提供了开始的契机。 “呛——！”第三层地狱的半空中，一抹银色的身影闪电般直直插入路西菲尔和阿撒兹勒的激烈战斗中，强行中断了这场极有可能两败俱伤的战斗。 “贝利尔？！” 路西菲尔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贝利尔，在看到贝利尔把阿撒兹勒挡在身后，以一副对峙的姿态与自己面对面时，心中忽然沉了沉。 目光凝重地望着贝利尔，路西菲尔的目光在贝利尔和阿撒兹勒身上流连半晌，终于拧眉对贝利尔道，“贝利尔，你这是做什么？” 被贝利尔挡在身后的阿撒兹勒也是一脸懵逼。 阿撒兹勒如今虽然已经变成了堕天使，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天堂和这几位前同僚的感情也随之消失了。 实际上，就算今后可能永远只能生存在地狱，阿撒兹勒对天堂和对贝利尔以及其他炽天使乃至整个天堂的天使，仍抱着与曾经一样的善意。 他之所以堕入地狱，说白了其实也只是因为与天堂只保护天使的理念不合，只是为了能够更好地保护这些身不由己被迫堕落的天使，尽可能地为他们提供庇护，但即使如此，阿撒兹勒也依旧希望天堂和所有仍生活在天堂的天使能好好的。 但现在，贝利尔这明显一副要因为他与路西菲尔起冲突的情况却是阿撒兹勒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被路西菲尔透着凉意的目光看得颈后一凉，见贝利尔和路西菲尔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阿撒兹勒刚想开口劝贝利尔两句，就看到贝利尔回身淡淡瞥了他一眼。 被那同样透着凉意和“闭嘴”两字的目光噎了下，敏锐察觉到贝利尔似乎非要为他出头，原本面对路西菲尔时都能正面杠的阿撒兹勒只能囧囧有神地乖乖站在贝利尔身后，眼巴巴看着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对峙”。 警告阿撒兹勒别轻举妄动后，贝利尔这才重新看向路西菲尔，不动声色地对路西菲尔道，“路西，你来地狱做什么？” 贝利尔不但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抛给他一个问题，路西菲尔却也没生气，仍好脾气地耐着性子对贝利尔道，“贝利尔，阿撒兹勒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身为被神亲自任命的力天使长，阿撒兹勒不但擅自离开天堂，还变得如此，我必须把他带回天堂向神请罪，并请求神宽恕他。” 贝利尔闻言，点了点头，挡在阿撒兹勒身前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他伸手指了指直到现在仍被阿撒兹勒牢牢保护在结界中的那数万堕天使，问路西菲尔，“路西菲尔，你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的话，他们怎么办？” 路西菲尔目光坦荡地望着贝利尔，十分认真地道，“我会把他们一同带回天堂。” 贝利尔歪了歪头，“然后继续把他们关进禁魔领域？” 这个问题路西菲尔在来到地狱之前确实考虑过，但若这个问题真的那么容易解决，这些堕天使也不至在战后被流放在禁魔领域那么多年。 路西菲尔知道，天堂在这些堕天使安置问题上的不公，才是导致阿撒兹勒堕天的导火索，看贝利尔的样子，似乎也早已对此心生不满。 “堕天使的安置问题，等我们回到天堂，我一定会尽快想办法彻底解决，我保证。”路西菲尔目光坚定地对贝利尔和阿撒兹勒道。 阿撒兹勒从不怀疑路西菲尔的话，他也相信，若他们真的与路西菲尔返回天堂，路西菲尔也一定会像他所承诺的那样，彻底安置好这些堕天使。 但即使如此，阿撒兹勒还是拒绝了路西菲尔的提议。 阿撒兹勒当初既然带这些堕天使离开了天堂，就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能重返天堂。 自他和这些堕天使真正踏出这一步起，他们的行为对天堂和上帝来说就意味着背叛。 就算他们真的回到天堂，他们的出走和堕落也只会被天堂认为是需要忏悔的罪孽。 但阿撒兹勒一直想问，他身后这些因保护天堂而战，曾为天堂付出一切，最后迫不得已被污染成堕天使的战士们究竟有什么错？！ 他们没有错！阿撒兹勒也不会让他们回天堂去承受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苦楚与罪孽！ 既然天堂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认为他们的堕落是错的，阿撒兹勒倒宁愿带着他们一同生活在这黑暗的地狱。 起码在地狱，不会有谁指着他们漆黑的羽翼，告诉他们，这是错的，是罪孽！ 所以，无论路西菲尔说什么，怎么做，阿撒兹勒都不会带着这些堕天使返回天堂。 这是阿撒兹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把这些早在心中翻来覆去咀嚼了不知多少遍的所思所想开诚布公地告知给路西菲尔。 在阿撒兹勒话音落下没多久后，贝利尔也问路西菲尔，“路西菲尔，你能保证阿撒兹勒和这些堕天使回到天堂后，上帝真的会宽恕他们吗？” 路西菲尔闻言，刚想说什么，就见贝利尔继续道，“如果届时上帝仍认为他们罪无可恕，打算彻底抹杀他们的存在，你能保证一定能阻止上帝吗？” 路西菲尔沉默了。 他其实很想说，神其实很仁慈，只要他们一起去请求神，阿撒兹勒和这些堕天使即使不会被神完全宽恕，被抹杀的可能性也一定很小。 但即使是他，也不能真的百分之百保证，上帝一定不会因愤怒而抹杀阿撒兹勒和这些堕天使。 没有谁能揣测神的意志，即使是路西菲尔也不能。 所以路西菲尔沉默了，他根本没办法回答贝利尔的问题，也并不能真的对阿撒兹勒保证他和堕天使的绝对安全。 这让路西菲尔心中十分难过。 路西菲尔虽然一直清楚贝利尔与阿撒兹勒的感情也不错，但他从不知道，原来当他与阿撒兹勒站在对立面时，贝利尔竟会站在阿撒兹勒一方。 虽然阿撒兹勒和贝利尔都已经分别说过他们会这么做的原因，但身为天国副君，身为亿万天使的表率，对路西菲尔来说，有天使堕入地狱，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他都必须要对神和全天堂有所交代。 实际上，如果贝利尔没有突然出现在地狱，挡在阿撒兹勒身前，路西菲尔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能把阿撒兹勒和堕天使们带回天堂。 但贝利尔在这里，他在保护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 路西菲尔看得出来，贝利尔很认真。 如果他今天一定要把阿撒兹勒带回天堂，路西菲尔真的不确定，贝利尔会不会真的与自己动手。 这个无比清晰的认知，让路西菲尔的心简直像是被泡在酸水里一样，苦涩难当，同时也让他对这样毫不犹豫站在自己对立面的贝利尔感到有些陌生。 他静静望着贝利尔，蓝宝石般美丽的眼底不知不觉流露出几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无措和忧郁。 或许连路西菲尔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看上去有多么委屈。 被路西菲尔那样委屈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颤，贝利尔心中也十分难受，只能装作没看到一样移开目光，原本清淡无波的语气却到底微微软了下来。 无奈地垂下睫毛，掩去眼底的所有思绪，贝利尔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才对路西菲尔道，“上帝已经决定亲自处理阿撒兹勒和堕天使的事，我来地狱，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 “路西，你跟我回天堂。” 第2卷 在天堂开荒的日子里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天 听闻神打算亲自解决这件事，路西菲尔和阿撒兹勒顿时心中一颤， 都忽然紧张起来。 实际上， 无论是路西菲尔还是阿撒兹勒都不希望神插手这件事， 因为谁也不知道，神一旦亲自动手， 阿撒兹勒和堕天使们将会面临怎样的神罚， 反倒不如路西菲尔出面时那样犹有回旋的余地。 路西菲尔来地狱虽然是为了把阿撒兹勒和堕天使们带回天堂，但他本质上还是为了对方好， 也担忧阿撒兹勒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会触怒本不打算插手这件事的神。 但现在贝利尔却告诉他们，神已经打算亲自出手， 路西菲尔望向阿撒兹勒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担忧。 但当路西菲尔把目光移到贝利尔的脸上，看到贝利尔气定神闲的模样时， 路西菲尔心中却是一顿， 立刻不动声色地眯眼观察起贝利尔来。 路西菲尔一直知道， 贝利尔和阿撒兹勒的关系不错，他也知道， 贝利尔的内在其实远不如他平日里所表现出的那样冷淡，所以，如果神真的打算亲自惩罚阿撒兹勒， 以贝利尔的性子， 此时明明应该十分担忧阿撒兹勒才对。 敏锐如路西菲尔， 自然分得清贝利尔究竟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毫不担心。 片刻后， 路西菲尔终于确定， 答案是后者。 那么，在阿撒兹勒和堕天使们即将面临神罚的现在，贝利尔为什么会如此淡定？ 若说贝利尔真的对已经变成堕天使的阿撒兹勒丝毫不念旧情，贝利尔却偏偏在这样要紧的时刻出现在地狱，阻止了路西菲尔和阿撒兹勒的战斗。 只从这件事，路西菲尔都能看出贝利尔心中其实还是很护着阿撒兹勒的。 那么，明明很关心阿撒兹勒的贝利尔，却为什么并不担忧阿撒兹勒即将面临的惩罚？ 是因为他知道神根本不会对阿撒兹勒施以重罚，还是因为，他所说的“神决定亲自惩罚阿撒兹勒”这件事，本身就是假的？ 阿撒兹勒是神亲手创造的世间最强的七大炽天使之一，更是神亲自认命的力天使长，在拥有无上权力和荣誉的同时，也有他必须尽到的责任和义务。 因为此，阿撒兹勒堕天这件事，对赐予他生命、力量以及一切的神来说无疑等同于背叛，即使神再宽容仁慈，也绝不可能轻饶阿撒兹勒。 所以前一种可能性，路西菲尔根本不予考虑。 但如果是后者……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路西菲尔眉心顿时狠狠一跳，只觉得脑仁都疼了起来。 路西菲尔从来都知道贝利尔与其他炽天使不同，贝利尔的性子不说在炽天使中，即使在整个天使族群中也是少有的惫懒。 这种惫懒，一方面源自贝利尔的性格，但更多的，路西菲尔却觉得是自己和其他几位天使长惯出来的。 贝利尔刚诞生那阵子身体和力量都十分不稳定，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因为怜惜也因为愧疚，一直对贝利尔十分纵容，这其中，尤以路西菲尔为最。 这些年来，路西菲尔对贝利尔的所有要求都几乎有求必应，在全天堂出了名的公正严明的炽天使长，在面对贝利尔时，几乎没有任何原则。 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私下里总是十分恣意，但他万万没想到，贝利尔竟然敢胆大包天到假传上帝的旨意！ 是的，因为贝利尔不同寻常的淡定，路西菲尔已经猜到了一部分真相。 虽然这种猜测与天方夜谭无异，路西菲尔却并不是毫无依据——早在半年前阿撒兹勒刚刚率堕天使逃离天堂时，路西菲尔就在第一时间找过神，并从神那得到了令他全权负责这件事的旨意。 以路西菲尔对神的了解，神一旦决定了什么，从不会出尔反尔，所以路西菲尔几乎可以肯定，贝利尔说神会亲自处理这件事的话，十有八九是假的。 所以，贝利尔会撒这种弥天大谎，是为了让他暂时放过阿撒兹勒？！ 路西菲尔简直快被贝利尔气笑了。 贝利尔究竟有没有想过，一旦神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惩罚他？！ 一想到这，路西菲尔心中顿时又是一阵窝火，却又不能在阿撒兹勒和暗中窥伺这里的恶魔们面前拆穿贝利尔，忍得那双湛蓝的眼睛几乎快要冒出火光来。 路西菲尔忍不住狠狠瞪了眼闹出这一大串幺蛾子的阿撒兹勒。 听说神要亲自惩罚他，心中七上八下简直快哭粗来的阿撒兹勒：……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了，你竟然还瞪我？？？ 贝利尔告知路西菲尔上帝的旨意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除路西菲尔以外，无论是阿撒兹勒还是一直暗搓搓盯着他们的恶魔，都把贝利尔的话一丝不落地听在了耳中。 因为此，就算路西菲尔明知道这其中或许存着猫腻，也不能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质问贝利尔，不然都不用等到明天，他和贝利尔内讧的消息就能传遍三界！ 在已经再也无法向天使们隐瞒阿撒兹勒堕天这件事的多事之秋，路西菲尔于公于私都不希望在这时再传出天使长内部内讧的消息。 因为此，虽然憋得快要内伤了，路西菲尔也还是没有立刻追问贝利尔，只沉默地任由贝利尔拉着他，一同返回天堂。 回程的路上，路西菲尔周身的气压一直低得厉害。 若是在往常，贝利尔一定会询问路西菲尔为什么不高兴。 但贝利尔已经决定今后要疏远路西菲尔，因此直到他们离开地狱，穿过混沌界，眼中已经能看到延绵的天堂之门，贝利尔也还是没有主动和路西菲尔说一句话。 眼看着马上就要回到天堂，到底还是路西菲尔率先败下阵来，主动扯住贝利尔，神色凝重地问他，“贝利尔，你之前在地狱时说的话，是不是假的？” 贝利尔闻言，微微怔了下，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路西菲尔已经猜到了他其实假传了上帝的旨意。 但贝利尔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有这么做的底气。 在之前开诚布公与上帝达成协议后，贝利尔与上帝现在基本算是合作关系。 贝利尔已经从上帝那证实了这个世界的光暗现在确实极度不平衡，也知晓了未来一定会有大部分炽天使堕天的事，因为此，贝利尔很清楚，阿撒兹勒和那几万天使堕天的事，对这个世界来说根本有益无害，这一切甚至本身就是上帝一直在幕后推动。 所以，贝利尔很清楚，就算阿撒兹勒堕天了，上帝也一定不会直接抹杀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不然本就岌岌可危的光暗平衡一定会再度走向崩溃。 正是因为十分肯定上帝不会直接抹杀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也不会削减他们的力量，贝利尔才会假传上帝的旨意。 贝利尔也不担心这件事会被路西菲尔看破，因为他和上帝一定都不会承认这件事，至于被他假传旨意的上帝之后究竟会怎么“惩罚”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那是上帝要考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心中如此想着，面对眼底跳动着满满怒火和担忧的路西菲尔，贝利尔只惊讶地挑了挑眉，眼底很快现出几分不悦，“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么说完，贝利尔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路西菲尔在怀疑他假传上帝的旨意，神色迅速冷了下去，毫不犹豫地把锅甩给了上帝，“如果你觉得我说了谎，可以直接去问上帝。” 路西菲尔闻言，高涨的怒火迅速冷却下来，见贝利尔似乎真的生气了，路西菲尔一时间也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想岔了，难道神真的改变主意了？ 贝利尔却并不给路西菲尔仔细思考的时间。 他冷冷看着路西菲尔，似乎对路西菲尔如此怀疑他倍感失望，声音冷淡地对路西菲尔道了别，“唰”地张开羽翼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消失在路西菲尔眼中。 路西菲尔见状，心中顿时万分懊恼。 路西菲尔一直都知道，贝利尔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心中却一直深深憧憬孺慕着神。 这样的贝利尔，又怎么会做出假传神旨意的事？ 路西菲尔明明是最知晓贝利尔心情的挚友，却还是在冲动之下问出了那样几乎等同于侮辱贝利尔的问题…… 想到贝利尔刚刚离开前那冷淡至极的眼神，路西菲尔只觉得心中难受得厉害，几乎快要被自责和悔恨淹没了，立刻也追着贝利尔离去的身影，赶往水星天。 让路西菲尔感到担忧的是，在他到达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外时，负责守卫的权天使们告诉他，贝利尔并没有回来。 若是以往，以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熟稔，想要进入宫殿寻找贝利尔，根本不需要任何通报。 但在刚刚把贝利尔惹生气了的现在，路西菲尔却并不想再因为任何事惹得贝利尔更加不悦。 因为此，在得知贝利尔并没有回来后，路西菲尔虽然十分怀疑这是不是贝利尔不想见他的托词，却还是只能暂时离开水星天。 虽然贝利尔说让路西菲尔去问上帝，看他是不是说谎了，路西菲尔却并没有真的去询问上帝。 如此倒不是因为他还怀疑贝利尔假传神的旨意，担心神会因此惩罚贝利尔，而是因为，既然神已经决定亲自处理阿撒兹勒和堕天使的事，就意味着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 路西菲尔虽然是天国副君，却并不会干涉神的任何作为，也没立场干涉。 所以，路西菲尔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 他相信，若神真的亲自处理了阿撒兹勒的事，一定会亲口把这件事告知给他。 不过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从今往后真的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回到天堂。 至于原本不打算插手的神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主意了……想到匆匆前往地狱把这个消息告知给他的贝利尔，路西菲尔很难不认为，是贝利尔主动去找了神，才会令神改变主意。 但神亲自处理这件事，对阿撒兹勒和那些堕天使来说明明并不是什么好事，贝利尔这么做又是因为什么？ 这是路西菲尔与贝利尔相识以来，第一次猜不透贝利尔行为背后的原因。 这让他心中再次对贝利尔生出了一股与之前在地狱时十分相似的陌生感。 路西菲尔很想像从前一样，面对面直截了当地询问贝利尔，与贝利尔畅所欲言，无话不谈，但贝利尔现在不想见他。 这让路西菲尔既挫败又失落，只能把所有精力都埋首在海量的公务之中。 贝利尔不止一次在地狱提到上帝之名，甚至光明正大地给上帝扣了一口锅，上帝自然不会不知道。 既然与贝利尔达成了协议，上帝自然不会与贝利尔计较这种小事，只能捏着鼻子接下了这口锅，亲自处理了阿撒兹勒和堕天使的事，对这些背叛天堂的堕天使降下了神罚。 这是上帝自创世以来，第一次对造物降下神罚。 代表着罪与罚的血色光芒几乎点亮了整个地狱，也令第一次如此切实地感受到来自造物主威压的地狱诸魔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在那血色光芒的正中央，恰好是堕天使们用大半年时间在地狱建立起来的生存之地。 那照亮整个地狱的血色光芒持续了很久，在那光芒散去后，一阵又一阵凄厉的尖叫自堕天使营地中传来，令远远观望的恶魔们都不禁心生冷意，对那高高在上的造物主不禁更加畏惧起来。 地狱第三层，堕天使的营地中。 自那血色的光芒散去后，阿撒兹勒耳边的哭声就一直没停过。 虽然之前阿撒兹勒已经从贝利尔口中听说了神要亲自惩罚他和堕天使们的事，但阿撒兹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神竟然会对他们降下这样的惩罚。 面色复杂地望着营地中那数万变得丑陋异常的堕天使，阿撒兹勒又往面前的水镜中看了一眼，顿时被镜中那张辣眼睛的脸惊得虎躯一震，立刻挥手打散了那水镜。 阿撒兹勒曾设想过很多惩罚，无论是被神折断羽翼，收回力量还是彻底抹杀，他都想过，但他从未想过，神的惩罚竟然是收回了他们本属于天使的美丽容貌，并把他们变得如此丑陋。 或许是神认为，像他们这样甘于堕落的黑暗生灵，根本不配拥有与天使一样光辉的美貌。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在地狱这样的地方，美丽只会让堕天使们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只要不收回他们的力量，阿撒兹勒相信，今后他和这些堕天使一定会在地狱生活得很好。 …… 如路西菲尔所想，上帝在降下神罚后，很快把这件事告知给了路西菲尔。 上帝从未想过让阿撒兹勒回到天堂，因此在亲自出手惩罚阿撒兹勒后，上帝令路西菲尔尽快向全天堂公示阿撒兹勒和那数万堕天使的事。 神的命令不容置疑，神的意志无法更改。 在事情已成定局的现在，路西菲尔只能把神的命令传讯给其他几位天使长，并且按照神令，把阿撒兹勒和那数万天使堕入地狱的事，公示给了全天堂。 阿撒兹勒堕天的事，立刻在全天堂引起轩然大波。 天堂一时间人心惶惶，天使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身为七大天使长之一的阿撒兹勒殿下竟然会堕入地狱！ 连远在混沌界守卫光暗防线的能天使军团都听闻了此事，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扰乱了心神。 只一天的时间，阿撒兹勒堕天的消息就传遍了天堂、混沌界和地狱，三界都为之哗然。 在天使们全都心神巨震的时候，原本隶属于阿撒兹勒麾下的力天使们此刻却异常沉默，因为早在几天前，他们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从贝利尔殿下口中。 水星天蓝宝石湖宫殿前的权天使守卫并没有骗路西菲尔，贝利尔那天确实没有回水星天，他去了金星天。 既然阿撒兹勒在堕天前曾拜托他照顾力天使，上帝也让他在堕天时带走三分之一的天使，那么，这些力天使，贝利尔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至于到时候他究竟能带走多少力天使，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天 自大半年前阿撒兹勒擅离天堂后， 金星天及力天使的公务就被贝利尔主动接了过去， 暂时由他代劳。 实际上，若是按贝利尔以往的性子，就算阿撒兹勒早已提前把力天使托付给了他，贝利尔也未必会接下阿撒兹勒留下的烂摊子。 但那时贝利尔虽然还没从上帝那里得知大部分炽天使必将堕天的未来，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扎根在了贝利尔心底。 因为此，贝利尔才会一反常态地主动揽下金星天和力天使的事务。 而在阿撒兹勒堕天已成定局的现在， 为了争取到更多的天使在未来随他共赴地狱， 贝利尔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惫懒。 把力天使军团真正握在手里， 是他将要走出的第一步。 向全天堂公示阿撒兹勒和数万天使堕入地狱的第二天，路西菲尔收到了贝利尔亲自递交的正式兼任权天使、力天使长的申请文件。 路西菲尔虽然是天国副君， 几乎可以全权处理天堂的所有事务，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天使长的任命。 七大天使长最初都是由神亲自任命， 因此，面对贝利尔主动递来的力天使长兼任书， 路西菲尔在感到惊讶的同时，还是不得不对贝利尔道，“贝利尔，这件事我需要向神请示才行。” 贝利尔虽然可以直接像之前在地狱时那样，先斩后奏直接说上帝已经同意了这件事，他也有即使如此上帝也一定不会拆穿他且还会配合他的把握， 但贝利尔并不想让路西菲尔的威严和地位受到损伤和动摇。 贝利尔虽然打算疏远路西菲尔， 但他做这些事的初衷从来都不是想让路西菲尔感到为难， 所以对于路西菲尔的话， 贝利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和不悦，只公事公办地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而后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在第六天停留，与路西菲尔待一会儿，而是直接返回了水星天。 望着贝利尔匆匆离去的背影，路西菲尔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贝利尔好像还在生他的气。 竟然连坐都不在第六天坐一会儿了。 不过，之前在地狱时路西菲尔虽然已经亲眼见证过贝利尔对阿撒兹勒的重视，但一向惫懒甚至连权天使的事务都交给副官去做的贝利尔，竟然会主动提出想要正式接手失去阿撒兹勒这个天使长的力天使们的这件事，倒是让路西菲尔再次认识到了阿撒兹勒在贝利尔心中的分量。 心情复杂地看了一会儿贝利尔递交的申请书，路西菲尔很快去往水晶天，向神请示这件事。 对于贝利尔想要兼任力天使长这件事，路西菲尔并没有任何意见，若贝利尔不觉得累，从客观的角度来说，路西菲尔反而觉得这件事对贝利尔好处多多。 路西菲尔一直知道，神对贝利尔似乎一直存有微词，若贝利尔这次主动抗下力天使军团责任这件事被神知晓，神以往对贝利尔的印象或许能有所扭转，未来神或许会看到贝利尔身上的更多优点。 不过神是否会答应这件事，路西菲尔心中还真没什么把握。 令路西菲尔感到高兴的是，神并没有驳回贝利尔兼任力天使长的请求，甚至亲自向全天堂公示了这件事。 以往深居简出，除绝世美貌外在七大天使长中存在感最弱的贝利尔殿下，竟然被神亲自任命为权天使兼力天使长，这让本就因阿撒兹勒堕天一事纷纷扬扬的天堂一时间愈发沸反盈天。 短短两天时间，天堂的最高层领袖就接连发生如此重大的变动，不说普通天使们对此感到震惊，就连其他几位天使长也觉得这天实在是变得太快了。 在全天堂的注意力都放在水星天和金星天时，贝利尔直接带拜蒙去了金星天，并把原力天使副以及这些年一直带队驻守在天堂之门，在先后两次光暗战争中都有着卓越战功的拉斐尔、米迦勒调了回来。 金星天作为全天堂天使的休闲旅游度假区，平日里需要力天使长处理的琐事数不胜数。 这些原本都是阿撒兹勒的活计，现在则全落在了贝利尔身上。 贝利尔未来既然打算带走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在他堕天前，就必须要有所作为才行，总不能还像从前一样当个甩手掌柜，连他麾下的权天使都没几个接触过他。 因为此，今后无论是水星天还是金星天，无论是权天使还是力天使的公务，他总还是要亲自批复一部分的。 天使长们的公务本就多如牛毛，一想到今后这些公务要成倍增长，贝利尔就恨不能立马跑去地狱。 察觉到他想法的法则小心翼翼捅了捅贝利尔的腰，示意贝利尔现在还没到堕天的时候。 察觉到法则自上次他与上帝谈过后就怂了不少的贝利尔顿时冷笑一声，法则立刻无声无息消失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心底“啧”了一声，贝利尔看了眼得令归来，正沉默站在拜蒙和力天使副身后的拉斐尔、米迦勒，微微眯起了眼睛。 若不是贝利尔之前在那些关于未来的画面中看到不少，任贝利尔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两位出身权天使和力天使的低位天使，未来竟会与现在的六大天使长一样，身居炽天使之位。 不过，按照贝利尔和上帝的计划，在未来包括贝利尔在内的几位炽天使堕天后，原本的七大天使长也就只有路西菲尔和加百列仍留在天堂，如果不再上位几个炽天使，整个天国的运转都会因此陷入停摆。 对于拉斐尔和米迦勒这两位未来的炽天使，贝利尔倒是并没有什么恶感，不过既然他们未来能被上帝提拔成炽天使，想来能力放眼整个天堂应该都极为出类拔萃才对。 垂眸翻了翻拉斐尔和米迦勒这些年来各自的履历，贝利尔很快对他们道，“拉斐尔，你以后就跟在拜蒙身边，协助他处理权天使的事务。米迦勒，你今后协助力天使副处理力天使的事务。” 对于贝利尔的决定，这四位天使都没有任何异议。 这件事便这么敲定了下来。 拉斐尔和米迦勒虽然都不是上三级天使，但他们的优秀整个天堂都有目共睹，在先后两次光暗战争后的表彰大会中，他们都被天国宰相别西卜授予过荣誉勋章，在天堂功勋榜上也一直位列前茅。 因为此，对这两位直接被贝利尔殿下调去身边协助处理政务，无论是权天使军团还是力天使军团内部都没有任何异议，大家都很为他们感到高兴。 拉斐尔和米迦勒接下来的表现，也充分证明了他们的优秀。 只跟在两位副官身后学习了不到十年，拉斐尔和米迦勒就大致熟悉了这两重天的所有政务，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如此，兢兢业业也跟着他们操劳了十年的贝利尔自然很满意。 不过，在贝利尔刚刚放下心来，觉得没白提拔这两位时，金星天忽然传来力天使副与数万天使逃离天堂的消息。 贝利尔：……？？？ 又来？？？！ 贝利尔得到这个消息时，力天使副和那数万力天使早已逃离了天堂，他之所以确定这件事，还是因为守在天堂之门的天使通知他，力天使副前几天离开了天堂，至今未归。 十年前阿撒兹勒刚堕天那段时间，贝利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曾一度担忧会有力天使想要追随阿撒兹勒，也跟着堕入地狱，毕竟阿撒兹勒对力天使的用心全天堂都有目共睹，他堕天的原因也与力天使所遭受的苦难有直接关系。 为了避免有天使被阿撒兹勒动摇，甚至追随阿撒兹勒而去，路西菲尔和别西卜还特别修改了天国律法，严禁任何天使因为任何缘由擅离天堂，一旦发现，必将严惩，堕天的行为更是绝对禁止！ 天堂之门更是因此一度戒严。 在阿撒兹勒堕天前，贝利尔其实并没怎么接触过阿撒兹勒的副官，刚接手力天使军团时，贝利尔也曾不动声色观察那位力天使副很久，并没有在那力天使副身上发现任何想要追随阿撒兹勒而去的迹象。 这十年来，力天使副一直兢兢业业，在教导米迦勒这件事上也十分用心，贝利尔这才渐渐放下心来，毕竟省心还好用的下属，谁都喜欢。 但贝利尔万万没想到，那位力天使副竟然和他曾经的天使长一样，都这么胆大包天敢作敢为，还都这么明目张胆地给他留下了这么一堆烂摊子。 面色不悦地听着米迦勒汇报，力天使副和那数万力天使究竟是如何假借为贝利尔殿下办事的名义，与负责守卫天堂之门的力天使里应外合，瞒天过海，从而成功离开天堂，甚至在那之后隐瞒了好几天才暴露，贝利尔简直都想给力天使副还有那数万力天使鼓掌了。 察觉到贝利尔殿下的低气压，米迦勒恭顺而沉默地站在了一边，等待贝利尔殿下的指示。 这件事虽然确实不在贝利尔的意料之内，不过贝利尔也没感到太过意外，毕竟那些力天使都是阿撒兹勒带出来的，跟阿撒兹勒一个德行倒也正常。 而且，竟然能以力天使副的实力带走那么多力天使，看来他原本到底还是小看了那位力天使副的头脑。 好在那力天使副离开前已经把米迦勒带了出来，不然即使有贝利尔这个天使长在，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公务也会很快陷入大面积延误。 若真是这样，就算那力天使副真是跑去地狱追随阿撒兹勒了，贝利尔也绝对会亲自去地狱把那敢随便甩锅给他的小小副官揪回天堂，让他老老实实待在金星天干活！ 眯眼看了会儿仍恭敬等待他指示的米迦勒，贝利尔对站在他身后听到所有前因后果的拜蒙道，“拜蒙，你立刻去第六天，把原力天使副和那数万力天使出走的消息告知给路西菲尔。” 这么说完，贝利尔又看了眼米迦勒，继续对拜蒙道，“还有，告诉路西菲尔，今后的力天使副是米迦勒。” 没在意拜蒙和米迦勒惊讶的目光，交代完这些后，贝利尔立刻回到了寝殿。 躺进柔软的大床中，贝利尔的意识很快离开天堂，从地狱的猫形分身中醒来。 毛茸茸的爪子把贝利亚尔的桌案拍得梆梆响，贝利尔对惊讶望来的贝利亚尔道，“立刻把阿撒兹勒给我找来！”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天 自阿撒兹勒堕入地狱后， 贝利尔因为兼任力天使长一职，这几年在地狱醒来的次数并不多， 即使来地狱，也大多在询问过地狱的情况后便匆匆离去。 因为此，贝利亚尔并不知道天堂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气成这样。 不过， 从父亲提起阿撒兹勒时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模样看，惹得父亲如此不淡定的罪魁祸首，应该与阿撒兹勒有关或者干脆就是阿撒兹勒才对。 这么想着， 贝利亚尔立刻催动通讯水晶，让阿撒兹勒速来第七狱与他一见。 为了避免阿撒兹勒推脱， 贝利亚尔还特意强调， 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阿撒兹勒闻言， 果然立刻应了下来。 通讯结束后，贝利亚尔并没有问父亲发生了什么，如此倒不是因为他不好奇， 而是因为他清楚， 待阿撒兹勒来后，父亲一定会说明原因。 不过在阿撒兹勒到来前，贝利亚尔觉得有一件事他必须提前告诉父亲。 “父亲，您知道十年前上帝对堕天使降下神罚的事？”他斟酌着对贝利尔道。 在桌子上发泄了不少怒气值的贝利尔此时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冷静， 闻言点了点头， “我听说上帝收回了堕天使的美貌。” 不过这十年来因为公务繁忙， 也因为要避嫌， 贝利尔并没有再见过阿撒兹勒和其他堕天使，因此并不清楚上帝神罚的效果。 想到阿撒兹勒那张在经历神罚后面目全非的脸，贝利亚尔不得不提前给父亲做心理建设，“但愿您一会儿见到他时，别太过惊讶。” 听出贝利亚尔语气中的唏嘘，贝利尔微微挑眉，对阿撒兹勒现在的模样倒是生出了几分好奇。 “对了父亲，让阿撒兹勒见到您现在的样子，没关系吗？”把掌心递到父亲娇小的身体前，贝利亚尔好奇地问道。 粉嫩的肉垫安抚地踩了踩贝利亚尔的掌心，贝利尔意味深长地道，“放心，阿撒兹勒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而且，在已经确定自己未来一定会堕天的现在，对于已经变成堕天使的阿撒兹勒，贝利尔觉得有些事已经可以适当透露给阿撒兹勒知晓。 不然该如何消解他这无处安放的怒气值：）？！ 贝利尔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他坑别人，最近这些年却接二连三被上帝和阿撒兹勒甩锅，现在连阿撒兹勒的副官都敢一声不吭把所有公务都撇下出走，贝利尔觉得一定是自己这些年来脾气太好了，才让他们一个个都如此嚣张！ 阿撒兹勒的副官或许以为只要跑到地狱，天堂就拿他没办法了。 贝利尔打算重新教他做人，哦不对，是做堕天使：)。 …… 接到贝利亚尔的通讯后，阿撒兹勒对麾下的堕天使交代了几句后，便启程前往第七狱。 因为地狱这几年的地震频率比从前低了许多，原本几乎倾巢驻扎在混沌界的恶魔回来了不少，在阿撒兹勒刚堕天时还荒无人烟几乎一个魔影都看不到的地狱，这几年倒是恢复了些许生气。 十年前阿撒兹勒和那数万堕天使来到地狱时虽然悄无声息，但后来无论是路西菲尔的降临还是上帝降下的神罚都声势浩大，因此堕天使军团的存在早已为三界熟知。 这几年中曾有不少大恶魔甚至深渊大恶魔想要与阿撒兹勒接触，想要把这位曾经的炽天使和堕天使军团纳入麾下，再不成能够与实力深不可测的阿撒兹勒交好也不错。 阿撒兹勒却对所有恶魔都不假辞色，唯独与地狱领主贝利亚尔交好。 地狱诸魔虽然好奇贝利亚尔究竟用什么办法撬动了这位前天使长，对贝利亚尔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恨不能把他们俩都除之而后快，然而贝利亚尔和阿撒兹勒都是深居简出实力强大的主，根本让其他大恶魔找不到任何破绽，只能干瞪眼看着这两位的势力越来越大。 地狱从来都是个不乏阴暗险恶思想的地方，有不少恶魔甚至私下里传言，说贝利亚尔是凭着绝世无双的美貌诱惑了阿撒兹勒，这才令这位高傲的堕天使之王折下了腰。 阿撒兹勒却很清楚，他和贝利亚尔之间根本连个屁都没有，这几年中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偶尔有事时也大多是用通讯水晶联系，有事说事，说完拉倒，几乎王不见王。 若说真有什么，大概是阿撒兹勒觉得贝利亚尔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虽然与贝利亚尔接触的次数不多，阿撒兹勒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贝利亚尔对他根本不存在任何利用的心思。 甚至，阿撒兹勒有种感觉，若不是他们之间有“贝利尔”作为纽带，贝利亚尔或许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与其他大恶魔对阿撒兹勒的态度完全不同，也是令阿撒兹勒感到奇怪的地方。 当然，如此并不是因为阿撒兹勒自视甚高，觉得所有大恶魔都该对他感兴趣，而是因为阿撒兹勒很清楚，恶魔生性贪婪，一旦发觉到任何攫取利益的机会，都会想方设法达到目的。 但偏偏，地狱诸魔中唯一能与阿撒兹勒说上话的贝利亚尔却对此不屑一顾。 阿撒兹勒有时甚至觉得，贝利亚尔根本不像个恶魔。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此，身为炽天使的贝利尔才会与贝利亚尔有交集，甚至关系匪浅。 想到贝利亚尔在通讯中说的，“那位大人”要见他，阿撒兹勒不知不觉加快了飞行速度——他很好奇，贝利尔这次来地狱是因为什么，又为什么要在贝利亚尔位于地狱第七层的大本营见他？ 从天堂到第七狱明明会路过第三层地狱，贝利尔又是因为什么过其门而不入？ 难道在贝利尔心中，贝利亚尔比他这个曾经同为炽天使的朋友还重要？ 心底颇不是滋味地思索着这些，阿撒兹勒终于到达了贝利亚尔位于地狱第七层的黑水晶宫殿。 在随恶魔侍从去往大殿的路上，阿撒兹勒想了想，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张能覆住整张脸的黑色面具戴在了脸上——自他变成这副模样后，还从未见过贝利尔，他怕贝利尔被自己吓到。 把阿撒兹勒带到大殿的拱门前以后，恶魔侍从很快退了下去。阿撒兹勒见状，伸手敲了敲面前巨大的黑水晶雕花拱门，在得到贝利亚尔的回应后，很快踏门而入。 这是阿撒兹勒第一次踏入贝利亚尔的黑水晶宫殿。 这十年来，阿撒兹勒虽然从未接受过其他大恶魔的示好，但堕天使军团初来乍到，阿撒兹勒自然要对地狱有一个详细的了解才行。 因为此，这十年来，阿撒兹勒仗着强大的力量和几乎不会被任何大恶魔察觉到的隐身魔法，几乎踏遍了整个地狱，有时甚至会潜入大恶魔们的领主府和宫殿。 见的多了，阿撒兹勒渐渐发现地狱的审美实在糟糕，先不说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低等恶魔，单说很多领主级别的大恶魔的住处都没有任何美感可言，有的干脆就是在山体中掏了个大窟窿，只经过些简单粗糙的修饰就用来居住了——比如深渊大恶魔巴尔的宫殿。 贝利尔亚的宫殿却与其他恶魔的居住之地完全不同。 脑海中闪过这座透着神秘华美的黑水晶宫殿高耸在漆黑夜幕中的画面，还有这一路走来所看到的雕梁画栋，阿撒兹勒不动声色地抬眸望进大殿，再次确定了心中所想——如果把黑水晶换成白水晶或者其他浅色的建筑材料，这座宫殿的风格几乎与天堂的建筑一模一样。 不，不是与天堂的建筑一模一样，而是与贝利尔的蓝宝石湖宫殿如出一辙。 但若他搜集的资料没有错，贝利亚尔这座在整个地狱都闻名遐迩的宫殿，可是在数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这难道只是个巧合？ 可这世上，又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更何况贝利尔与贝利亚尔本就关系密切。 所以说，贝利尔和贝利亚尔究竟认识多久了？？？ 心底思考着这个有些细思恐极的问题，阿撒兹勒很快来到贝利亚尔的桌案前，开门见山地问道，“贝利尔在哪？” 这整座大殿阿撒兹勒都看过了，除了贝利亚尔和他桌案上那毛茸茸的小东西外，根本没有任何身影在。 桌上的毛茸茸动了下，阿撒兹勒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到那小东西身上。 说真的，这还是阿撒兹勒第一次在地狱见到这样毛色雪白的小动物，这种风格的动物还是天堂比较多。 想到天堂，阿撒兹勒又忍不住看了眼那巴掌大的小家伙，越看越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刚才天堂那边似乎有事，贝利尔就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边，还不忘告诉贝利亚尔，要是阿撒兹勒来了，记得告诉他。 “阿撒兹勒来了。”听到阿撒兹勒的疑问，贝利亚尔轻轻捏了捏父亲的小爪子。 天堂之中，贝利尔暂时挥退寻来寝殿的拜蒙，立刻在地狱睁开了眼睛。 雪白的一小团很快抖了抖身体，从桌案上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猫眼看了眼桌案前黑乎乎的身影，只看到一张被黑色面具覆盖住的脸。 贝利尔：“……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这是不是路西菲尔的宠物？” 贝利尔：…… 阿撒兹勒：…… 贝利尔：“谁是路西菲尔的宠物啊？！就算是也是贝利尔的啊！” 阿撒兹勒：“你怎么会说话？！” 贝利尔：…… 阿撒兹勒：…… “不是，贝利亚尔，你刚才是在跟它说我来了吗？？？”想到自己进门后问贝利尔在哪，贝利亚尔却对着空气说“阿撒兹勒来了”，然后这小白猫就叫了他的名字…… 被某个大胆地猜想惊得整个堕天使都不好了，阿撒兹勒瞠目结舌地看着桌面上那毛色雪白的一小团，结结巴巴地叫出了那个名字，“你……你是贝利尔？？？！” “咔嚓”一声拍掉了坚实的黑水晶桌角，贝利尔气极反笑地紧盯着阿撒兹勒，一脸嘲讽地反问，“你说呢？！”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天 那毛茸茸的一团虽然只有巴掌大， 声音细嫩柔软， 说起话来简直像撒娇一样，看上去柔弱又可爱， 阿撒兹勒此时却像是见到鬼了一样， 噌噌噌退后了几步。 他看了眼被那小猫咪一爪子拍断的黑水晶桌角， 虽然心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这小可爱和总是一副高冷淡漠模样的贝利尔联系在一起， 但阿撒兹勒那岌岌可危的理智总算还没完全崩溃，知道这小家伙和贝利亚尔根本没有骗自己的必要。 想明白这点后，阿撒兹勒脑海中一时间窜出诸多思绪， 从“想不到平日里看上去十分正经的贝利尔竟然是这样的贝利尔”到“贝利尔怎么会忽然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这里”再到“不对啊他曾经确实在路西菲尔那见过好几次贝利尔这样的形态”…… 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路跑偏， 心底实在太过好奇的阿撒兹勒终于问贝利尔， “路西菲尔知道你这样吗？” 阿撒兹勒说得语焉不详，贝利尔一时间也不知道阿撒兹勒是想问路西菲尔知不知道这小猫咪是他， 还是知不知道他和贝利亚尔关系密切，不过无论是哪个问题， 答案都是否定的。 “他不知道。” “哦哦。”阿撒兹勒了解地点了点头，愣愣看着贝利尔，明显还没缓过神来。 贝利尔似乎也被他这不在状态的情况传染了， 也一直盯着他脸上的面具看，好奇地在黑水晶桌案上磨了磨爪， 问他，“你为什么把脸遮住？” 阿撒兹勒闻言，忍不住摸了摸黑乎乎的面具，无奈道， “我这不是怕吓到你么。” “呵呵，你当我是吓大的么？地狱辣眼睛的恶魔这些年我早不知见了多少，这世上能吓到我的生灵还没有出生。”对着阿撒兹勒又是一通嘲讽，贝利尔对阿撒兹勒现在的样子确实有些好奇，便对阿撒兹勒道，“把面具摘了让我看看。” 阿撒兹勒眨了眨眼睛，倒也没拒绝，只提醒贝利尔，“那你做好心理准备。” 贝利尔不耐烦地哼唧了一声。 阿撒兹勒这才深吸一口气，动作利落地把面具摘了。 贝利尔立刻睁圆了猫眼，聚精会神地看过去。 贝利尔：…… 小屁股忍不住往后面挪了挪，贝利尔眯起眼睛，忍了半晌，终于还是用小爪子捂住了眼睛，特别违心地憋出一句，“上帝倒还挺有创意。” 这么说完，贝利尔立刻对阿撒兹勒摆了摆另一只小爪子，“……你还是把面具戴上吧。” 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冷漠脸地重新戴回了面具：“哦。” 一直在桌案后默默看他俩互动的贝利亚尔“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气氛。 贝利尔讪讪地看了眼阿撒兹勒，总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伤人自尊，终于决定开口补救下，“那什么，阿撒兹勒，我不是嫌弃你现在的模样……” 阿撒兹勒倒是比贝利尔光棍许多，根本完全不在意贝利尔的反应，反而一边摸脸一边笑着安慰贝利尔，“没事，想当初我刚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现在倒是习惯了。” 这么说完，似乎想到了麾下那群堕天使，阿撒兹勒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没见到，我下面那群堕天使现在什么长成什么样的都有。有几次有恶魔来偷袭，想要占堕天使便宜，看到堕天使的模样后都被吓得屁滚尿流，都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我们一锅端了。” 虽然看不到阿撒兹勒的脸，贝利尔却从他明显带着笑意的语气中，察觉到从前那个爱说爱笑的阿撒兹勒似乎又回来了。 而且，“屁滚尿流”什么的，这种略显粗俗的词汇从前可是从不会出现在阿撒兹勒这个前天使长口中。 这么看来，变成堕天使后，阿撒兹勒的性格似乎也不是完全没受影响。 正兀自沉思着，贝利尔忽然听到阿撒兹勒问他，“对了，你用这副样子特意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阿撒兹勒本来是想问，是不是天堂那边又出什么事了？但他早已不再是天使长，如今与天堂更是没有丝毫联系，就算天堂真有什么事，贝利尔也不该来找他才对。 经阿撒兹勒提醒，贝利尔才终于想起来今天之所以跑来找阿撒兹勒的原因。 努力正回被歪出十万八千里的楼，贝利尔坐在桌案上挺直了小身子，一边重拾早就蓄力完成的怒气值，一边“梆梆”拍着桌案对阿撒兹勒道，“你那个力天使副！前几天！竟然一声不吭带着几万力天使从天堂跑了！把整个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摊子全扔给了我！简直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阿撒兹勒：…… 哇哦，不愧是他带出来的副官，简直跟他心有灵犀_(:з」∠)_。 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又是感动又是惋惜还有着许许多多的意外，有点高兴又感到十分生气，阿撒兹勒忍不住想，还好他现在戴着面具，不然贝利尔一定会看到一张精分出各种表情的丑脸。 不过面对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贝利尔，阿撒兹勒却并不能多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丝毫想要为自家副官开脱的想法，只与贝利尔一样“义愤填膺”地点了点头，严肃道，“他们做出这样的事，确实胆大包天，你如果抓到了他们，不用给我面子，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阿撒兹勒知道，贝利尔一向心软，不然也不可能真的因为他当初一句语焉不详的拜托，在他堕天后真的帮忙照顾他麾下那些力天使。 而且 ，若不是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贝利尔也不可能特意跑地狱来告诉他这件事，这些阿撒兹勒心里都明白，看着贝利尔的目光倒是更柔和了几分。 越听越觉得阿撒兹勒的话有些不对劲，贝利尔疑惑地看着阿撒兹勒，“我去哪抓他们，他们难道没在你那吗？” 见阿撒兹勒一愣，贝利尔心思电转，顿时也明白了什么，脸色顿时黑了下去，快速道，“你的副官带着数万天使离开天堂已经有好几天，我还以为他们早已经跑到地狱和你汇合了。” 话音未落，贝利尔就看到阿撒兹勒已经迅速飞向大殿外，远远传来紧绷的声音，“我去混沌界看看！” 完全没想到那些天使竟然现在还没到地狱，甚至连消息都没传达给阿撒兹勒知晓，贝利尔无奈扶额，忍不住跟贝利亚尔吐槽，“那力天使副平日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关键时刻这么蠢？！” 从得知那些力天使至今没与阿撒兹勒成功会师时起，在场的三位就都明白，力天使副和那数万力天使应该是在混沌界被守在两界交界处的恶魔们截胡了。 距离他们离开天堂已经过去好几天，如果他们早早就碰到了恶魔军团，贝利尔十分怀疑他们现在还有没有命在。 “父亲，我也派下面去找找那些力天使。”知道父亲虽然嘴上说生那些力天使的气，实际还是有些在意那些力天使的安危，贝利亚尔出言安抚道。 虽然总觉得那些力天使现在的情况不会太好，不过若能早些找到他们总还是好的，贝利尔便点了点头，让贝利亚尔去安排了。 万万没想到去地狱“兴师问罪”一趟竟然又横生出这些枝节，贝利尔直到回到天堂时心情还是不太美妙。 身为权天使兼力天使长，麾下的力天使出了这么大的事，贝利尔这个天使长自然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之前他已经让拜蒙把这件事上报给了路西菲尔，现在大致弄清楚那些力天使的去向后，他必须和路西菲尔当面谈谈才行。 虽然他这几年一直在不着痕迹地减少与路西菲尔私下里见面的次数，但在公事上，贝利尔还不至于不配合路西菲尔。 让贝利尔有些意外的是，当他踏出寝殿，正想去第六天问问路西菲尔打算怎么做时，匆匆赶来的拜蒙告诉他，路西菲尔已经亲临水星天，现在正在政务厅中等他。 十年前阿撒兹勒和那数万天使堕天后，路西菲尔和别西卜曾特意修改过天国律法，绝对禁止再有天使私自离开天堂和堕天，没想到只短短十年后，就又有数万天使公然违背天国律法，想来路西菲尔应该气得不轻，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找他。 心底叹了一口气，贝利尔见到路西菲尔后，直接表明了态度，直说让路西菲尔秉公处理，无论那些力天使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那些力天使既然能不打一声招呼就擅自离开天堂，想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无论是真如他们所愿成功入了阿撒兹勒麾下，还是被抓回天堂，抑或是在途中被恶魔截胡，都不是贝利尔能控制的。 贝利尔现在虽然是他们的天使长，却并不会在他们做错事挑战天国规则的情况下仍护短地保下他们。 路西菲尔闻言，点了点头，“我已经派座天使军团和几队智天使去混沌界搜寻他们的踪迹，应该很快就能有他们的消息。” 力天使副是智天使出身，那数万力天使的战斗力也都不弱，为了避免意外，路西菲尔这次派出去参与抓捕的都是上三级天使。 这么说完，见贝利尔的神色有些恹恹，路西菲尔顿了顿，原本有些严肃的语气微微软了下来，湛蓝的眼底也现出几分担忧，劝道，“贝利尔，你不要太过担忧。” 这么说完，见贝利尔似乎怔了下，路西菲尔心底顿时更软了，语气中不觉又流露出几分心疼，“你现在兼任权天使和力天使长，比从前忙了许多，平日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这次的事不是你的错，责任也并不在你，你别想太多。” 作为全天堂与贝利尔走得最近的炽天使，路西菲尔很清楚，自阿撒兹勒堕天后，主动接手力天使军团的贝利尔变得比从前忙碌了许多。 有些变化是潜移默化的，比如原本十分惫懒几乎把所有公务都推给副官的贝利尔，在接手力天使军团后不但开始亲自处理公务，还十年如一日般兢兢业业，工作强度之大有时连路西菲尔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贝利尔还能面不改色地继续工作。 再比如现在越来越忙碌的贝利尔，与他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每次见面也大多只谈公事，谈完就匆匆离去，即使偶尔在彼此闲暇时遇到，也总是相顾无言…… 敏锐如路西菲尔，自然不会忽略贝利尔的变化。 不过在路西菲尔看来，贝利尔的这些变化，一方面是因为工作量太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阿撒兹勒的堕天对贝利尔的打击太大，以至于贝利尔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再有就是，贝利尔把阿撒兹勒留下来的力天使军团的责任全都抗在了己身。 在压力如此大的情况下，贝利尔会觉得疲惫，会不想说话，会不想理他，路西菲尔都觉得很正常，虽然他会因此感到失落，更多的却是对贝利尔的心疼。 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很重视被他接手的力天使军团，如今力天使军团内部出了这样的事，带头的还是被贝利尔信任的力天使副，贝利尔心中一定很难受。 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连一句责备都没有，反而还如此温柔地反过来安慰他，贝利尔眼看着路西菲尔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柔软，也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疼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对于此，贝利尔只觉得哭笑不得，又觉得总是这样对他无条件信任的路西菲尔简直让人完全没办法，强装出的冷淡眼看着就要破冰，脑海中却突然忆起世界原本轨迹中路西菲尔堕天的未来。 微漾的眼波再次被冰封在坚冰之下，贝利尔垂下睫毛，掩去眼底所有温软的笑意，最终只淡淡对路西菲尔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路西菲尔诚挚的关心。 见贝利尔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并没有听进去自己那些话，路西菲尔心中多少有些失落，却丝毫不觉得满腔热情被贝利尔冷待了，只觉得自己在面对阿撒兹勒堕天后越发冷淡的贝利尔时，似乎越来越束手无策。 但路西菲尔知道，现在的贝利尔并不快乐，所以他会等，等到贝利尔被时间治愈，从阿撒兹勒那件事中走出来。 他会一直陪在贝利尔身边。 路西菲尔并没有在水星天停留太久，因为力天使副和那数万力天使出走的事，路西菲尔原本就堆积如山的公务又多出了一大截，亟待他回去处理。 临走前，路西菲尔似乎想像从前一样揉揉贝利尔的脑袋，但当他看到贝利尔那双冷冷淡淡，仿佛什么都无法映在其中的暗金色眼眸时，路西菲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伸出手去。 最终他只是对贝利尔笑了笑，温声叮嘱贝利尔别太累，多注意休息，在这之后，才步履匆匆离开了这座蓝宝石湖宫殿。 路西菲尔走时，作为权天使副的拜蒙自然得去送行。 在送走路西菲尔殿下，回到政务厅时，拜蒙疑惑地看到自家殿下正略显失神地抚摸着自己的头顶，眉心微蹙的模样，令拜蒙心头莫名一揪。 也不知过了多久，贝利尔终于放下手来，暗金色的眼底也恢复了焦距。 拜蒙见状，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路西菲尔殿下说的果然很对，贝利尔殿下一定是这段时间累坏了，才会一反常态地露出这样失神的模样。 正想劝殿下再去休息休息，拜蒙就听自家殿下道，“拜蒙，把亚斯塔禄找来，我有事要让他去做。” 拜蒙闻言，微微怔了下，也没想着再劝贝利尔殿下去休息，立刻派守在政务厅外的权天使去传亚斯塔禄过来。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天 贝利尔叫亚斯塔禄来， 是要把亚斯塔禄调去金星天， 与米迦勒共同协助他管理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 之前贝利尔因为前力天使副逃离天堂的事气昏了头，一时冲动把米迦勒架上了新力天使副的位置， 现在想来， 却有些不妥。 未来会被上帝破格提拔为炽天使的米迦勒， 从能力上来说， 虽然确实足够担负力天使副的职位，但截止到目前为止，担任天使长副官的天使却全部出身智天使， 这是因为天堂诸天之间的等级威压既严格又等级分明， 即使米迦勒能力再强， 他力天使的出身却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跨越天堂这天然的等级威压，因此一旦有事需要天使长副官去上面几层天堂办， 会令米迦勒十分尴尬。 当然，贝利尔目前与米迦勒并不熟， 未来也不打算与米迦勒太过亲近，自然不太在意米迦勒是否会感到尴尬。 贝利尔之所以要把亚斯塔禄派去金星天，最关键的原因是他忽然想起米迦勒是个能力极强的天使， 在他已经把米迦勒放在力天使副位置上的现在，若真让米迦勒放手去整顿内部出现过两次堕天的力天使军团， 以米迦勒的能力，很有可能把整个力天使军团都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有异心。 但贝利尔偏偏需要力天使有异心。 贝利尔未来堕天时，必须带走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 他麾下权天使的数量虽然不少，数量却远不足天使总数的三分之一，更何况权天使军团也未必会全跟着他堕天，所以那三分之一的天使中，势必会有其他天使。 贝利尔很看好力天使军团。 贝利尔很了解地狱，虽然他和上帝在商讨未来堕天之事时，全都轻描淡写，像排排坐分果果一样决定了几位天使长和一亿多天使的未来，但贝利尔从来都清楚，地狱并不是什么能够轻松活着的地方。 所以未来他要带去地狱的天使，必须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战斗力不能太弱，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在弱肉强食的地狱生存下来。 骁勇善战参加过不知多少次战役的权天使、能天使还有力天使，是贝利尔最先选好的目标。 能天使军团长是阿斯蒙蒂斯，这位贝利尔未来会想办法带走。能天使长堕天，能天使想来也会跟着走一部分，因此能天使那边贝利尔暂时还没出手。 权天使军团本就掌控在贝利尔手中，贝利尔也不太担心。 至于力天使军团……虽然贝利尔已经接手这支军团十年，但他很清楚，力天使对阿撒兹勒的感情很深，这点从前后两次有数万力天使为阿撒兹勒出走就可见一斑。 天使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品质，很多时候他们都温驯，顺从，对他们的天使长忠心耿耿，因此贝利尔很清楚，阿撒兹勒虽然堕天了，抛下了这些力天使，力天使们却并未忘记阿撒兹勒的好。 贝利尔很清楚，这十年来，力天使军团内部并非风平浪静，之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因为力天使们尊敬贝利尔这位曾与阿撒兹勒交好的天使长，也感谢贝利尔在他们群龙无首的时候及时把他们纳入了羽翼之下，再加上贝利尔上任后，并没有换掉原力天使副，令力天使们安心不少，力天使军团这才安安稳稳地度过了阿撒兹勒堕天后的最初十年。 面对这样的力天使，贝利尔原本是打算温水煮青蛙，让这些表面温驯实则桀骜的力天使慢慢习惯他这个新天使长，不过贝利尔倒是从未打算让力天使们遗忘甚至憎恨阿撒兹勒，偶尔听闻力天使们私下里讨论阿撒兹勒和堕天使的事时，也都假装没注意到。 贝利尔并不需要力天使对天堂绝对忠诚，因为只有这样，未来他才能花费更少的力气带走这些仍对阿撒兹勒心心念念的力天使。 但让贝利尔没想到的是，已经老实了十年的原力天使副，竟会也这么快追随阿撒兹勒而去。 最开始得知这件事时，贝利尔虽然有些不悦，但现在想来，这件事对他来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贝利尔原本虽然打算潜移默化让力天使们习惯他的存在，但因为有原力天使副在，贝利尔对力天使的掌控终究不像权天使那样绝对。 这次力天使副带着数万力天使出走，倒是给了贝利尔机会。 如此一来，若米迦勒真的坐稳了力天使副的位置，反倒有些麻烦了。 不过贝利尔并不打算收回对米迦勒的任命，因为未来必须要做的某件事，他需要米迦勒待在力天使副的位置上。 不过，他虽然给了米迦勒力天使副的职位，却并不打算只让米迦勒自己去接触并且管理整个力天使军团。 身为未来的炽天使，米迦勒对天堂和上帝的信仰一定十分强大且忠诚，能力和魅力也不容小觑，贝利尔并不会因为米迦勒现在只是个力天使就小瞧他，因此，再派一个绝对忠诚于贝利尔的天使去与米迦勒分权十分有必要。 而纵观贝利尔麾下，除了需要继续坐镇水星天的拜蒙外，唯一符合贝利尔要求的天使，也就只有亚斯塔禄了。 这些年来贝利尔虽然一直没有重用亚斯塔禄，甚至很多时候都想不起麾下还有这么个天使在，但贝利尔依旧记得亚斯塔禄身体内的灵魂为了留在他身边，曾做过多少努力。 贝利尔对拜蒙的信任是源于拜蒙这么多年来的陪伴和忠诚，对亚斯塔禄的信任，则源于亚斯塔禄数次不计后果的实际行动。 因为这份信任，在亚斯塔禄应召而来后，贝利尔并没有对亚斯塔禄多说什么，只直截了当地对他道，“亚斯塔禄，我打算把你调到金星天，与新上任的力天使副米迦勒共同协助我管理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 “共同”两字贝利尔说得尤其重。 亚斯塔禄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完全没想到贝利尔殿下会把自己调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亚斯塔禄对殿下的命令并没有任何异议，但有一件事他不太明白。 恭敬地单膝跪在贝利尔身前不远处，亚斯塔禄沉吟了一会儿，问贝利尔，“殿下，米迦勒是力天使，我则是上三级天使出身，如此可能会令米迦勒感到为难。” 按理说，天使长们的副官都是智天使出身，是全天堂除炽天使外力量最强大能力最出众的精英天使，因为此，智天使出身的副官才能压住其下的亿万天使，顺利协助天使长们工作。 米迦勒以力天使的身份坐上力天使副的位置，本就已经很令天使们惊讶了，现在贝利尔殿下若再把他派去，亚斯塔禄很担心自己比米迦勒高的出身会令米迦勒的威望受损，力天使军团内部也可能会因为此出现分歧。 听到亚斯塔禄的话，贝利尔满意地点了点头，很欣慰亚斯塔禄能这么快看清楚这点，甚至想到了他如此安排可能产生的后果，不过，“亚斯塔禄，我并不需要米迦勒完全掌控住力天使军团，也不需要力天使忘记阿撒兹勒，甚至不需要力天使忠诚于天堂。” “我只需要他们忠诚于我，你明白吗？” 不需要忠诚于天堂，只需要忠诚于殿下本身…… 心头突然剧烈跳动了几下，亚斯塔禄心中倏地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他猛地抬头向贝利尔殿下望去，恰好与那双仿佛暗藏着无尽秘密的暗金色眼瞳四目相对。 亚斯塔禄虽然从很小的时候就决定要进入贝利尔殿下麾下工作，最终也确实做到了，但自他从天使学院毕业以后，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贝利尔殿下的脸，也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殿下那双美丽至极的眼睛。 他明明从未看到过，此刻却觉得这双眼睛是那样熟悉，熟悉到他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竭尽全力地想要追随在其后，为其献上所有的忠诚。 失序的心跳在那双清冷眼眸的注视下，渐渐恢复了平稳，亚斯塔禄虔诚地跪在贝利尔身前，深深低下自己的头颅，声音坚定地回道，“感谢殿下如此信任亚斯塔禄，亚斯塔禄今后定会与米迦勒‘共同’协助殿下管理好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 听出亚斯塔禄的弦外之音，贝利尔满意地微微颔首，让拜蒙把已经写好的调任亚斯塔禄为金星天总书记官的任命书交给亚斯塔禄。 贝利尔既然打算让亚斯塔禄去分米迦勒的权，自然会给亚斯塔禄一个能够光明正大这么做的身份。 副官虽然大多是天使长的左膀右臂，但每位天使长身边可是只有一位副官，并不能只靠他们协助天使长完成每日庞大的工作量，因为此，在天使长们的政务厅中，总会有十名左右的书记官来协助天使长工作。 以往这些书记官大多都是由天使长的副官们管理，但书记官也大多是出身上三级的天使，米迦勒现在虽为力天使副，但他的出身却未必能令金星天的书记官们信服，因为此，贝利尔任命亚斯塔禄为金星天的总书记官，也算是帮了米迦勒一个小忙。 至于米迦勒会不会想到别的什么，贝利尔倒也不在意。 接过调任书的亚斯塔禄动作利落地退出去准备行李了，若是没有意外，从今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将生活在金星天，因此要收拾的行李并不算少。 在亚斯塔禄离开后，一直侯在贝利尔身旁，看了贝利尔对亚斯塔禄任命全程的拜蒙，一直望着贝利尔欲言又止。 察觉到拜蒙的目光，再次坐回桌案后耐着性子批阅文件的贝利尔微微挑眉，漫不经心地问拜蒙，“想问什么？” 没想到殿下会如此直白，拜蒙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很想说他想问的实在太多了。 身为精英中的精英，拜蒙的脑筋与亚斯塔禄相比只强不弱，所以亚斯塔禄能听出来的东西，拜蒙自然也听得出来。 不但听得出来，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随侍在贝利尔殿下左右，拜蒙看到的远比亚斯塔禄要多得多。 想到自阿撒兹勒殿下堕天后，贝利尔殿下一反常态地主动接手力天使军团，甚至开始亲力亲为处理公务，还有这几年来殿下一直在不着痕迹地疏远路西菲尔殿下，还有刚才对亚斯塔禄说过的话…… 眉心微微跳了下，拜蒙心中忽然明悟了什么，一时间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对殿下说，却又十分了解自家殿下是个多么固执的炽天使。 他知道，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绝没有丝毫更改的可能。 最后，他只径直来到贝利尔殿下身前，单膝跪在他侍奉了数万年的殿下的脚下，虔诚地起誓，“殿下，拜蒙什么都不会问，但拜蒙会一直忠于您。” “无论您未来做什么，去哪里，拜蒙都会追随在殿下左右。” “——永远。” 贝利尔并不意外拜蒙猜到什么，在明了自己未来注定会堕天后，他也从未有过瞒着拜蒙的打算，不然他之前也不会当着拜蒙的面对亚斯塔禄说那些话。 贝利尔也并不意外拜蒙对他誓约忠诚，几万年相处下来，他若连身为他臂膀的拜蒙都收服不了，未来还堕毛线的天？ 因为此，在收到拜蒙的誓言后，贝利尔只矜持地微微颔首，轻声说了句“我知道。” 他知道，拜蒙就喜欢这个调调。 看在拜蒙这么识相的份儿上，贝利尔不介意满足一下他这个小爱好。 果然，在听到贝利尔高岭之花般轻描淡写的应答后，拜蒙立刻鸡血上身，表示他今后定会把权天使们调教成只忠诚于殿下本身的军团！就算未来殿下真要怎么样，权天使军团也一定会立场坚定地站在殿下这边！ 贝利尔：…… 真怎么样啊？他未来只是想带着权天使军团堕天，又不是要带着他们造反，拜蒙为什么一副分分钟要带着权天使军团掀翻天堂的模样？？？ 担心拜蒙思路跑得太偏，贝利尔又敲打了拜蒙一会儿，在拜蒙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坏了殿下的大计后，这才带着满身鸡血被贝利尔放走。 拜蒙虽然有些莫名的亢奋，贝利尔却并不太担心他会暴露什么，这么多年下来，拜蒙的能力贝利尔还是很放心的。 原力天使副带领数万力天使叛出天堂的消息虽然晚了几天才被几位天使长知晓，这次却并没有像阿撒兹勒堕天时那样被隐瞒下来，也没办法隐瞒，毕竟米迦勒作为新力天使副上任的事，实在太过高调，让天使们想忽略都不能。 因为此，路西菲尔很快向全天堂公示了这件事，并把派上三级天使精英团追捕此次叛逃天使的消息也一并公布了出去。 时隔十年再次有数万天使叛出天堂的消息，令还未从阿撒兹勒堕天事件中完全恢复平静的天堂再次沸腾起来。 贝利尔却知道，路西菲尔派出去追捕的那些天使注定要无功而返了，因为早一步得到消息的阿撒兹勒已经把原力天使副和那数万力天使成功带回了地狱。 这消息还是贝利尔抽空去地狱问贝利亚尔才知道的。 如贝利尔和阿撒兹勒所料，那数万天使在去往地狱的路上，果然遇到了恶魔。好在他们并没有遇到恶魔大军，在踪迹暴露后，也没打算和恶魔硬碰硬，而是与搜寻他们踪迹的恶魔玩起了游击战，以保命为第一优先。 而在与得到消息去混沌界寻找他们的阿撒兹勒成功会师后，那数万天使很快被阿撒兹勒带回了地狱，几乎没有任何损失，倒是令贝利尔对那领头的原力天使副的智商改观了许多。 天堂那边，贝利尔正犹豫要不要告诉路西菲尔这件事。贝利尔虽然要疏远路西菲尔，但眼睁睁看着路西菲尔做无用功并不是一件会令他感到愉快的事。 而且贝利尔相信，未来堕天的天使一定只多不少，若路西菲尔和天使长们每次都派天使军团去追捕，并不是长久之计，尤其，一旦有天使铁了心要堕天，被成功抓回天堂的可能性往往很小。 类似的失败若次数过多，贝利尔担心路西菲尔的威严会因此受到损伤。 心底隐隐有了个想法，贝利尔还在琢磨该怎么跟路西菲尔说，毕竟他现在是要疏远路西菲尔的，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把明显是为路西菲尔着想的建议直接告诉路西菲尔。 正兀自琢磨着，就听拜蒙就匆匆传来消息——莉莉丝堕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拔出萝卜带出泥，先是阿撒兹勒，再是他的副官，紧跟着是莉莉丝，下一个是谁= =+？！ 贝利尔：不好意思，正是在下这颗萝卜，我不但要自己走，还要带走整片萝卜地_(:з」∠)_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不要以为你是我宝贝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贝利尔：……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天 听闻莉莉丝堕天， 贝利尔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果然来了”， 紧接着却忍不住无奈扶额，觉得天堂最近果然进入了多事之秋。 先是阿撒兹勒带着数万天使堕天， 再是原力天使副带着数万天使堕天， 现在莉莉丝又紧跟着堕天……这个无论在现今还是后世都被无数生灵争先恐后想要进入的天堂， 如今却有这么多生灵想要逃离， 虽然贝利尔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由上帝一手主导的，却仍感到分外讽刺。 “路西菲尔知道了么？”贝利尔忍不住问拜蒙。 话一问出口，还不待拜蒙回答， 贝利尔自己就摇了摇头， “伊甸园就在第六天， 出事后路西菲尔肯定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是，路西菲尔殿下确实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拜蒙肯定了他的猜想。 若是以往， 即使莉莉丝堕天的事与贝利尔没什么关系，贝利尔也一定会跑去第六天问问路西菲尔打算怎么处理， 但现在，这个想法只在贝利尔脑海中绕了一圈，就被贝利尔直接按下了。 因为莉莉丝是萨麦尔的造物， 也是唯一诞生自七大天使长手中的人类，当年莉莉丝诞生后， 七大天使长都曾去火星天探望过莉莉丝。 后来莉莉丝自天使学院毕业，在萨麦尔身边辅佐了数千年，在几位天使长那也都混了个脸熟，按理说她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 贝利尔于情于理都应该过问几句才对。 但自从上帝插手莉莉丝的事之后，莉莉丝的事就再不是几位天使长能够插手的了。 若莉莉丝刚诞生那段时间，天使长们还把她当做萨麦尔的造物和孩子看待，在上帝创造出亚当，并且把莉莉丝赐给亚当做妻子后，莉莉丝对天使长们和所有天使来说，就只是一个全新的与天使截然不同的种族——人类。 人类是上帝最新创造的种族，只这一条，就在莉莉丝和天使中间划出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因此在贝利尔看来，莉莉丝的事，上帝可以管，身为伊甸园所在地第六天掌管者的路西菲尔可以管，莉莉丝的造物主萨麦尔可以管，其他天使长却并没有任何插手的立场和权力。 因为此，贝利尔只让拜蒙去打听一下这件事的后续，并没有掺和进去的打算。 身为贝利尔身边最贴心的副官，拜蒙很快带来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数千年前，上帝虽然把莉莉丝赐给了亚当做妻子，并在亚当的央求下收回了莉莉丝的力量，但莉莉丝当年好歹是天使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后来又在萨麦尔身边辅佐多年，更是于第二次光暗战争中参加过不少战役，各方面能力和素养都极高，即使被上帝收回了使用魔法的力量，但仅凭着出色的智商，莉莉丝一样能把什么都不懂的亚当耍得团团转。 上帝对亚当的态度很奇怪，他明明赐予了亚当高等生灵的外表和出色的容貌，却并没有给与亚当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传承，也不允许亚当食用伊甸园中的智慧果，因为此，这数千年来亚当一直活得像个蒙昧的野兽一样，整日赤身裸体，见到莉莉丝也只凭着本能想要与莉莉丝交配。 亚当的种种行为，在莉莉丝看来不但不可理喻，更是十分恶心。 这些年来，莉莉丝凭着自己的智慧一直没能让亚当成功靠近她，好在伊甸园足够大，莉莉丝有时候躲上十天半个月亚当都不一定能找到她，这次也一样。 从拜蒙得到的消息来看，亚当这次是在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莉莉丝后，跑去询问了守卫在伊甸园门口的智天使。 智天使得知后寻遍了整个伊甸园，也没有发现莉莉丝的踪迹，这才发现莉莉丝已经不再伊甸园中，也这才把这件事上报给了路西菲尔。 贝利尔：…… 这种谁谁谁失踪了好一阵子才被发现的套路，真的好眼熟=_=。 最关键的是，贝利尔才不信上帝不知道这件事—— 自从在上帝那见识过创世神究竟拥有怎样的力量后，贝利尔对上帝的“全知全能”已经有了充足的了解。 所以贝利尔很清楚，莉莉丝逃离天堂这件事，估计又是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总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手下的天使跑去汇报了才屈尊降贵似的或赏或罚，这就是上帝的套路。 机智如贝利尔，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一边听拜蒙汇报，一边在心底暗自吐槽，在听拜蒙说，上帝命路西菲尔派天使把莉莉丝抓回天堂后，贝利尔索然无味地撇了撇嘴，挥退拜蒙，兀自陷入了沉思。 若他猜的没错，莉莉丝此时应该已经逃到了混沌界或者地狱，即使派天使去混沌界追踪莉莉丝的踪迹，能寻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而且，若上帝真不想让莉莉丝离开天堂，贝利尔相信，莉莉丝一定连伊甸园的大门都出不了，就算出了，上帝也完全可以分分钟划开空间把莉莉丝拎回天堂。 那么，上帝默许莉莉丝离开天堂的原因是什么？ ——是萨麦尔。 贝利尔虽然对上帝说过，待他堕天时，会把萨麦尔、阿斯蒙蒂斯还有别西卜都带走，但这却并不意味着在他堕天前，上帝不会有任何动作。 上帝当初把莉莉丝赐给亚当的举动，在贝利尔看来，正是上帝正推着萨麦尔堕天的第一步。 那么上帝这次允许莉莉丝逃离天堂的原因，想来应该也与萨麦尔有关才对。 果然，在上帝下达令天使追捕莉莉丝的命令后，面对大海捞针的情况，路西菲尔只能在无奈之下，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莉莉丝的造物主萨麦尔。 造物生来就与造物主有着某种似有若无的联系，这种联系与贝利尔和贝利亚尔那种血亲之间的联系很像，却又不完全相同。 造物主可以通过造物的刻印感觉到造物的气息和位置，反之却不行，因为从理论上来说，造物的力量永远无法超越造物主。 也就是说，在这世上，除上帝外，就只有萨麦尔能准确找到莉莉丝现今所在的位置。 让萨麦尔去抓莉莉丝，从效率上来说确实是最高的，贝利尔却觉得这对萨麦尔来说未免有些扎心。 不过上帝当初把莉莉丝赐给亚当时，萨麦尔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如今数千年过去了，贝利尔并不确定，莉莉丝如今在萨麦尔心中是否还存有痕迹。 贝利尔未来堕天时，是一定要带走萨麦尔的，所以对于萨麦尔如今的情况，以及他是否已经因莉莉丝对上帝对天堂生出不满之心，贝利尔多少有些在意。 因为此，在察觉到属于萨麦尔的力量波动自水星天经过时，贝利尔立刻隐藏好自己的力量和身形，也跟在萨麦尔身后，与他一同去了混沌界。 令贝利尔略感意外的是，萨麦尔此行竟然还带了一队座天使。 以萨麦尔的力量，想要把被上帝封印力量的莉莉丝带回天堂根本轻而易举，贝利尔并不明白萨麦尔为什么还要带上几个座天使同去。 萨麦尔的目标很明确，似乎早已通过造物主的刻印确定了莉莉丝的位置。 贝利尔很快随萨麦尔和座天使们一同到达了混沌界的大海边。 混沌界如今三分天下，分别被恶魔、天使和混沌界的原住民海族、精灵族所占据，恶魔大多生活在地狱峡谷周围，海族和精灵族则生活在大海和靠近大海的森林中，天使则驻扎在这两者的中间地带，一则限制恶魔的扩张，二来则是为了保护海族和精灵族的安全。 萨麦尔找到莉莉丝时，莉莉丝的情况并不怎么好。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从那些无法愈合伤口上的魔气来看，在逃到混沌界后的日子，她应该遇到了恶魔。 贝利尔在萨麦尔身后看到莉莉丝的时候，一身狼狈的莉莉丝正背靠着一块巨大的礁石，用撕扯下的裙子包扎腿上的伤口。 造物本无法察觉到造物主的气息，莉莉丝却在某个时刻突然抬头向萨麦尔的位置看了过来，萨麦尔则在莉莉丝有所动作时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因此莉莉丝最终只看到了那队随萨麦尔同来的座天使。 暗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莉莉丝定定看着那些座天使，又在他们周围和身后看了半晌，最终只声音沙哑地问道，“萨麦尔带你们来的？” 她提到萨麦尔时的语气有些奇怪，似乎早有预料，却又仿佛暗藏着不愿相信的深深的痛苦，像是在嘲讽萨麦尔，却又像是在自我嘲解。 莉莉丝曾在火星天生活过数千年，这次随萨麦尔来混沌界的几个座天使都曾与莉莉丝并肩作战，甚至与莉莉丝是朋友。 当初莉莉丝被神赐给亚当做妻子时，座天使们虽然为莉莉丝感到可惜，对神的信仰却令他们根本不会去怀疑神这么做究竟对不对，对莉莉丝来说又是否公平。 因为此，当听闻莉莉丝竟然违背神的命令，擅自逃离伊甸园甚至离开天堂时，座天使们在担忧莉莉丝是否会被神严惩的同时，也都很疑惑莉莉丝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现在，在见到如此狼狈疲惫甚至隐隐有些绝望的莉莉丝时，这些座天使才发现，莉莉丝在伊甸园这些年似乎过得并不好，也并不开心。 还有，莉莉丝竟然直呼萨麦尔殿下的名字，还如此肯定地说是萨麦尔殿下带他们找到她的，都让座天使们察觉到，莉莉丝对萨麦尔殿下似乎存有不小的怨气。 想到萨麦尔殿下刚才突然隐去身形，明显是不想让莉莉丝看到他，其中一位曾与莉莉丝相熟的座天使很快站出身来，尽量放缓语气对莉莉丝道，“莉莉丝，你在伊甸园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若是有难处，大可以让负责守卫伊甸园的智天使传信给萨麦尔殿下，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傻事？如今神已经知晓了你擅自逃离天堂的事，命我们来带你回天堂，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 如果可以，这些座天使并不想与莉莉丝兵戎相向，毕竟莉莉丝是他们的朋友。 莉莉丝闻言，却蓦然扯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眼底的最后一丝期待和温情终于被冷冽的海风吹散，莉莉丝毫不在意地放开手中包扎到一半的布条，从礁石上站起身来。 血迹斑斑的破烂裙摆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莉莉丝慢条斯理地把被风吹乱的长发别在耳后，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些扬头看着她的座天使，声音轻缓，却锐利如刀，“天堂是你们的家，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回去？” “上帝当初把我赐给亚当时，没有任何天使阻止，甚至连为我说一句话的天使都没有。” “我虽然是萨麦尔的造物，却也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你们的神却只用一句简单的命令，就剥夺了我所有的尊严和自由，让我只能作为一个低劣男人的附庸活着！” “凭什么？！” “我被送往伊甸园时，你们没有阻止，现在又凭什么想抓我回天堂？！” “我又为什么要听从你们神的命令？！他又不是我的神！” 这话在贝利尔听来没毛病，贝利尔甚至有点想为这姑娘鼓掌，但那些座天使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莉莉丝虽然曾是他们的朋友，但即使是朋友，座天使们也绝不允许莉莉丝对神如此不敬，甚至出言不逊！ 因为此，座天使们不得不冷下脸来呵斥莉莉丝。 气氛一时间颇有些剑拔弩张。 莉莉丝虽然逃离了天堂，但她被上帝封印的力量却并没有解封，再加上之前从恶魔手中逃脱已经令她受了许多伤，此时早已是强弩之末，对上这些全盛时期的座天使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莉莉丝眼底却并没有丝毫恐惧。 在发觉座天使们要动手时，她甚至笑了出来。 暗红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莉莉丝站在猎猎海风中，纤细的身形像是随时会被那风吹散一样。 她轻蔑地看向那些座天使们空无一人的身后，高声大笑，“萨麦尔！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也知道，你依旧不稀罕我的爱！” “但哪又怎么样？！” “我莉莉丝，这一生从始至终就只爱过萨麦尔！” “但即使我爱你，我也不会任由你和上帝随意操控我的人生！” “我既然逃离了天堂，就绝不会再回去！死也不会！” 暗红的眼中蓦然流下一行血泪，莉莉丝绝望地发现，萨麦尔竟然到此时都没有现身。 “你这个懦夫。”她喃喃道。 “不要带我回天堂，我觉得脏。” 呼啸的海风席卷而来，那抹如跳跃火焰般纤细却飘忽的身影，在所有天使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直直坠入身后的大海，转瞬便失去了踪影。 与莉莉丝之间那似有若无的联系在此刻突然彻底消散了，萨麦尔不知不觉现出身来，浑身冰冷地在莉莉丝之前所在的礁石上站了许久。 “殿下……我们还要去海里找莉莉丝吗？”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急转到这种地步，座天使们嗫喏地问萨麦尔。 过了许久，他们才听到萨麦尔的回答，“不用了。” 造物主与造物之间的联系，只在一种情况下才能解除，那就是造物身死。 他们已经逼死了莉莉丝。 萨麦尔不想让莉莉丝生前最后的要求都得不到满足。 作者有话要说： 莉莉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贝利尔：呱唧呱唧，不错，说得好！不愧是未来的夜之魔女~ 萨麦尔：…… 萨麦尔：心里苦，这日子要过不下去了TmT 路西菲尔：忽然觉得和你们比，我好像傻白甜：） 贝利尔：我就喜欢你傻白甜=3= 苦大仇深的莉莉丝&萨麦尔：……我们要报警了！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天 萨麦尔是一位十分自律的天使长， 在几位天使长中一直以公正严明著称。 这是位极少在下属面前表露出个人情绪的天使长，但今天，他却在莉莉丝跳海的礁石上站了很久很久， 并且在座天使提醒他时间已经很晚，是否要回天堂时， 拒绝了这个本该理所当然的提议。 令那队座天使先一步回去天堂，把莉莉丝亡故这件事上报给路西菲尔，在座天使们离开后， 萨麦尔又在海边站了一会儿， 突然也如莉莉丝一样， 纵身跳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一直隐身侯在一旁的贝利尔见状， 微微挑眉，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大海并不是不会发生变化和移动的固体， 虽然萨麦尔跳海的位置与莉莉丝相同， 海底无处不在的暗流却还是把莉莉丝的身体卷到了远方。 萨麦尔与莉莉丝之间的联系虽然彻底断掉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准确且迅速地找到莉莉丝——莉莉丝跳海前已经身受重伤， 即使在她坠入大海后， 那些尚未愈合的伤口中依旧有血液在不断涌出。 萨麦尔很熟悉莉莉丝血液的味道。 数千年前的战争中， 总是跑去前线的莉莉丝经常会带着一身伤回来，让萨麦尔帮她处理伤口。 萨麦尔并不喜欢鲜血的味道，也不喜欢看到莉莉丝受伤。莉莉丝发觉这件事后，便开始十分注意这些，尽量不再受伤，偶尔受了伤， 也总是在养好伤口闻不到血腥气后，才回到萨麦尔身边。 那是个十分体贴的姑娘，既坚强，又勇敢，是诞生在萨麦尔手中的唯一的花，也曾为萨麦尔一成不变的生活带去许多欢笑和温暖。 但现在，她死了，死在没有一丝光芒的冰冷的海底。 萨麦尔找到莉莉丝的时候，莉莉丝附近围满了被血腥气吸引而来的深海怪物。 莉莉丝虽然已经身死，但她堪比座天使的血肉对海怪依旧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不过莉莉丝伤口上散发的似有若无的魔气，却令海怪们十分忌惮。 因此，这些怪物虽然伺机在莉莉丝周围，却并没有轻举妄动。 见到这一幕的萨麦尔立刻放出炽天使独有的强悍威压，顿时把那些垂涎莉莉丝身体的海怪们吓得溃败四散，转瞬便失去了踪影。 黑沉如墨的海底最深处，萨麦尔在周围撑开结界，小心翼翼地把莉莉丝冰冷的身体抱入怀中，一点点把莉莉丝凌乱的火红长发重新理顺，系上莉莉丝曾经最喜欢的金棕色发带。 金棕色是萨麦尔眼睛的颜色，也是莉莉丝最喜欢的颜色。 这是莉莉丝小时候说过的话，萨麦尔一直记得。 萨麦尔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地看看莉莉丝了，自莉莉丝被上帝赐给亚当做妻子，被送往伊甸园后，萨麦尔已经有几千年没见过莉莉丝。 萨麦尔知道这孩子委屈，毕竟亚当是那样一个粗鄙又弱小的人类，莉莉丝却美丽而强大，她又是在天使这个族群中长大的，生活习性和思维模式都与天使相似…… 她讨厌亚当，讨厌伊甸园，厌恶天堂、神乃至萨麦尔这个造物主，萨麦尔都可以理解。 萨麦尔其实不止一次想过，若他与莉莉丝立场对调，若是他被神赐给某个素未谋面的弱小生灵，若他被收回力量，若他被一直一直圈禁在某处，整日对着一个总是对自己发情的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的笨蛋…… 萨麦尔想，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所以其实，莉莉丝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萨麦尔并没有任何责备莉莉丝的立场，因为其实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莉莉丝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懦夫，即使明知道神的命令会伤害甚至毁了莉莉丝，他却依旧没办法拒绝和反抗神。 他本以为这孩子会恨他，莉莉丝却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告诉他，她爱他。 萨麦尔知道莉莉丝口中的“爱”是指什么，因为莉莉丝早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 虽然知道，萨麦尔却并没有办法理解，也无法给与莉莉丝任何回应。 这孩子像一团火，她的一切情绪都是那样直白炽热，却又那么浓墨重彩。 那是与天堂截然不同的颜色。 但现在，这团火熄灭了。 她像萨麦尔从前送走的所有天使一样，变得冰冷而又安静。 在她还活着时，萨麦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伤害，无法为她做任何事。 她死以后，虽然可能并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连，萨麦尔却仍想送莉莉丝最后一程。 暗无天日的海底最深处，原本高居于天堂之上的座天使长正精心雕琢着一副白水晶棺，莹莹的光辉把漆黑的海水都染成了深深浅浅的蓝，鱼群也温柔地流连在附近不肯离去。 萨麦尔细细雕琢了许久，像是当初创造莉莉丝时那样认真且专注。 待水晶棺雕琢成功后，萨麦尔动作轻柔地把莉莉丝的身体放入那布满鲜花的水晶棺中。 虽然已经死去多时，莉莉丝的身体却并没有任何腐朽的迹象。她的神色安详，肤色如雪，若不是身体没有任何呼吸的起伏，简直像是睡着了一样。 平静如水的金棕色眼眸中蓦然划过一抹痛色，萨麦尔垂首注视了莉莉丝许久，仍没有把那水晶棺合拢。 他忽然想起莉莉丝跳海前所说的话。 莉莉丝生前并不喜欢被束缚，这水晶棺却如此狭小。莉莉丝之所以选择跳入大海，或许正是因为大海如此辽阔，海水可以把她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总是停留在一个地方。 萨麦尔想，他现在做的事，莉莉丝或许并不喜欢，甚至有可能十分厌恶。 “莉莉，”他忽然轻声叫了下莉莉丝的小名，像是怕惊正在沉睡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而又暗藏温柔，商量似的对水晶棺中的莉莉丝道，“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这样，但是海水太冷了，大海中也有许多危险的生灵，它们或许会毁坏你的身体。” “所以，我给你做了这张床。”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谁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也再不会有谁来打扰你沉眠。” “我……” 眼角刹那有什么悄无声息地滑落，萨麦尔一直平静如水的面色突然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忽然仰起头来，死死抵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哽住的喉咙中再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终于慢慢平复了，再次恢复成了那个公正严明没有任何破绽的座天使长。 缓缓把水晶棺合拢，并在那周围设下了永久结界和被忽略魔法，萨麦尔最后看了眼莉莉丝所在的方向，终于转身离开。 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最深处，在萨麦尔离开很久后，忽然亮起莹莹的光芒。 耳边是莉莉丝灵魂止不住的啜泣，贝利尔神色淡漠地望着那伏在水晶棺上痛哭出声的灵魂许久，终于问莉莉丝，“你后悔吗？” 在看到萨麦尔在她死后的所有反应后，先前还那么决绝赴死的莉莉丝，会感到后悔吗？ “后悔？”整个灵魂都被悲伤填满了，莉莉丝喃喃地重复着贝利尔的话，失去焦距的双眸很快再次变得有神起来。 “不，我不后悔！”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泪痕，莉莉丝倔强地望着贝利尔，“若只有死亡才能获得解脱，即使有机会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我受够了被支配的人生！” 在死亡的前一刻，莉莉丝其实很怨恨这个世界，她恨为她带来一切不幸的亚当，也恨把她视为蝼蚁轻易支配她人生的上帝，更恨对这一切无能为力的自己。 但她并不恨萨麦尔。 对萨麦尔，她有很多很多的爱，也有很多很多的怨，却并不恨，因为她知道，萨麦尔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 身为上帝造物的萨麦尔根本无法反抗上帝，莉莉丝一直都知道。 她也知道萨麦尔从前对她并非没有一丝感情。 所以虽然萨麦尔并不能回应她的爱情，莉莉丝也依旧不恨他。 她只是觉得失望，她以为萨麦尔在与她分别后的这数千年，已经淡忘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他才会带着那些座天使来抓她回天堂，即使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依旧不肯现身见她。 但她看到了萨麦尔在她死后所做的一切。 这是莉莉丝第一次看到萨麦尔的眼泪，也是第一次在那张严肃到有些刻板的脸上，看到那样痛苦得近乎扭曲的神色。 她也这才知道，原来在她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不幸，也给萨麦尔带去了那样无法言述的痛苦。 看到那样的萨麦尔，莉莉丝根本无法再怨他什么，但同时，她也不后悔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莉莉丝说得斩钉截铁，她是真的不后悔。 贝利尔见状，微微勾唇，向她灵魂的方向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水晶，“你的灵魂现在无处可去，如果一直在世间游荡，只会无限虚弱下去，直至彻底消散。” “进入这颗白水晶，可以保证你的灵魂不受损伤。” 莉莉丝闻言，并没有任何动作，只疑惑地望着他，“您为什么要帮我？” 莉莉丝虽然曾在萨麦尔身边辅佐多年，见过贝利尔几次，与贝利尔却并没有任何私交。 确切地说，在莉莉丝的印象中，这位被无数天使赞颂拥有月神般绝世容颜的权天使长，一如外界所传言的那样冷淡，且一直深居简出。 在莉莉丝的记忆中，贝利尔与萨麦尔的关系只能说是一般，对她更是应该没什么印象才对，所以莉莉丝很疑惑，为什么贝利尔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甚至还想要帮她？ 把玩着指尖的白水晶，贝利尔眼中带着些微玩味的笑意，神情莫测地望着莉莉丝，“我只是想知道，你和萨麦尔未来会变得如何。” 这话贝利尔倒不是唬莉莉丝的。 贝利尔很欣赏莉莉丝，像这种对天堂充满厌恶又能力不弱的家伙，十分适合去地狱发展。 而萨麦尔未来又注定会堕天。 届时，莉莉丝和萨麦尔一定会在地狱再次相遇，并且有十分大的几率会成为同僚。 在见到萨麦尔之前在海底的表现后，贝利尔已经可以十分肯定，萨麦尔未来的堕天的原因中一定会有莉莉丝身死这件事。 若萨麦尔在堕入地狱后，发现莉莉丝还活着……想来应该会很高兴吧。 贝利尔自认为是个十分通情达理的上司，未来萨麦尔他们随他堕天后，他一定不会像上帝那样坑他们，也会多多地为大家谋福利。 既然莉莉丝和萨麦尔明显都一副放不下对方的模样，他索性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当然，如此能额外收获一个能力不错的魔女回地狱去给他打工，也是贝利尔现身在莉莉丝面前的原因之一。 贝利尔脑内那些长远的打算，莉莉丝现在一无所知。 虽然并不想连灵魂都彻底消散，但莉莉丝却并没有立刻接受贝利尔的好意，她也不太明白贝利尔为什么会提到她和萨麦尔的未来，虽然那很让她心动。 “贝利尔殿下，我想您该知道，我不想再过那样被谁任意支配的生活。”她警惕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闻言，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不会像上帝那么坑你，也对支配别人没有任何兴趣。” 顶多让你干干苦力，为未来的地狱添砖加瓦。 莉莉丝虽然不喜欢天堂，但对于炽天使的品行，她还是很信任的，因此在得到贝利尔的承诺后，她很快便放下心来。 不过，“贝利尔殿下，我还有一个请求。”在进入白水晶前，莉莉丝不太好意思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微微挑眉，示意她有话直说。 虽然觉得这个请求有点强人所难，莉莉丝还是告诉了贝利尔，“我不想回天堂，即使是以灵魂的状态。” 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去那个给她带去无尽窒息感的天堂。 这话在莉莉丝跳海之前，贝利尔就已经听过了。 不过这个请求对他来说并不难做到，所以他只是问莉莉丝，“不回天堂的话，地狱你觉得怎么样？” 莉莉丝：……？？？ 虽然不知道贝利尔殿下一个炽天使怎么把她带去地狱，不过就算是去地狱，莉莉丝也觉得比去天堂好。 她本就是个十分果决的姑娘，因此在决定信任贝利尔殿下之后，她很快便进入了贝利尔递来的那颗白水晶中。 晶莹剔透的白水晶很快变成了仿佛有火光与血色在其中流动的暗红色。 在与莉莉丝商议过后，贝利尔并没有带走莉莉丝被安置在水晶棺中的身体——萨麦尔在水晶棺周围设了结界，一旦水晶棺被触碰，萨麦尔就会立刻感觉到。 好在贝利尔现在并没有堕天，莉莉丝也还想沉睡一段时间，暂时还不需要身体，因此贝利尔在离开大海后，并没有返回天堂，而是去了地狱，把那装着莉莉丝灵魂的暗红色水晶交给贝利亚尔保管。 在这之后，贝利尔才终于回到天堂。 贝利尔回到天堂后，拜蒙立刻把莉莉丝已经亡故的消息告知给了贝利尔—— 因为座天使们把这件事上报给了路西菲尔，现在全天堂的天使都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 莉莉丝在天堂的知名度虽然不低，但并不是所有天使都见过她，这几千年中她又一直被困于伊甸园，从未在天堂走动过，因为此，很多天使对她并不熟悉，仅知道“莉莉丝”这样一个名字，还有她是萨麦尔殿下造物的身份。 对于天使们来说，莉莉丝的死亡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关注，他们现在的绝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了原力天使副带着数万力天使堕天这件事上。 这已经不是天堂第一次出现大批天使堕天的情况。 实际上，很多天使都知道，在数万年前，天堂就已经有堕天使出现了。 虽然那些堕天使大多被流放在天使监狱的禁魔领域中，也虽然几乎并没有天使见过他们堕落后的模样，但天使这样生来就绝对光明的存在会被污染甚至堕落的阴影，却一直笼罩在天使们心中。 前力天使长阿撒兹勒率数万天使堕天这件事，则令天使们心中的阴影扩大到了极致——与以往被污染被迫堕落为堕天使的情况不同，前力天使长阿撒兹勒和那数万天使是主动由光明投入到黑暗的怀抱，他们是自愿堕落为黑暗生灵的。 七大炽天使是天国亿万天使所追随的领袖，每一位都是，因为此，当身为领袖之一的阿撒兹勒主动堕天时，这亿万天使在感到无法接受的同时，也有不少天使对地狱和黑暗的认知感到迷茫起来—— 在天使的普遍认知中，地狱和黑暗都是肮脏而又邪恶的存在，但若真是如此，阿撒兹勒殿下和那数万天使又为何会主动堕天？ 如今距离阿撒兹勒堕天事件虽然已经过去十年，天堂看似已渐渐从那沉重的打击走了出来，但深藏在无数天使心中的疑问，却并没有解决。 这次原力天使副和数万天使再次堕天的事件，无疑令早已在天使们心中发酵多时的疑问更加高涨起来。 这其中，尤以力天使军团内部的异动为最。 “殿下，我们还不出手安抚吗？”向贝利尔汇报完力天使军团内部近期的情况后，拜蒙神色担忧地问道。 快速批复着手中的文件，贝利尔漫不经心地道，“不用，正好可以看看米迦勒和亚斯塔禄的本事。” 力天使军团内有米迦勒和亚斯塔禄坐镇，贝利尔可是一点都不担心。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天 天堂正值多事之秋， 短短十年内接连两次发生的大批天使堕天事件，令整个天堂都蒙上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阴霾。 因为两次堕天事件都发生在力天使军团内部，阿撒兹勒和原力天使副也都已经堕入地狱， 虽然贝利尔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接手了力天使军团，不至于让力天使军团群龙无首， 也虽然力天使们在阿撒兹勒刚刚堕天那段时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异常的情绪，但在这次原力天使副率数万力天使堕天的事件发生后，原本就存在种种问题， 只是被原力天使副暂时安抚压制下去的力天使军团内部， 终于开始爆发大面积骚动。 被贝利尔任命为新力天使副和金星天总书记官的米迦勒以及亚斯塔禄， 就是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的棘手时刻走马上任， 空降到了被整个天堂关注的金星天。 之后的情况大体与贝利尔早先预测过的相去不远—— 拥有未来被上帝破格提拔为炽天使潜质的米迦勒，在成为力天使副后， 很快对军心涣散的力天使军团进行了整治。 米迦勒虽然只是力天使出身， 但他这些年来无论是在战争中还是在日常的公务中， 都表现出了出色的领导力和极强的决策力， 在力天使军团内部早已拥有了部分话语权。 自米迦勒上任后， 接连对力天使军团进行了一系列改革， 安抚因阿撒兹勒和原力天使副堕天事件而心生动摇的力天使，敲打也隐约生了堕天心思的力天使，恩威并济，赏罚分明，经常在力天使军团内举办大规模祈祷活动，坚定力天使们对神的信仰。 一系列强有力的举措陆续施行后， 力天使军团内部不和谐的声音果然渐渐低了下去。 不和谐的声音虽然低了下去，却并不意味着彻底消失。 在米迦勒之前，全天堂的天使长副官皆是智天使出身，虽然天堂的律法从未对此做强制规定，但作为天使长左膀右臂的副官们，唯有智天使这样地位、能力仅次于炽天使的精英才能担任，是全天堂天使早已默认的规则。 更何况，米迦勒本就是力天使出身，与军团内的所有力天使的阶层一样，如今却因为成为了力天使副，忽然凌驾于所有力天使之上，这自然会令不少力天使心中不服。 而且，米迦勒经常在力天使军团内部举办祈祷活动，希望力天使们加强对神的信仰，对神能更加虔诚恭敬，虽然这些本就是身为天使应该做的，但在前力天使长阿撒兹勒殿下刚刚堕天不久的现在，这样耳提面命地对力天使们强调这件事，无疑是在警告力天使们，阿撒兹勒殿下和原力天使副的做法是错误的。 再加上米迦勒并不允许力天使们在公众场合讨论有关阿撒兹勒和原力天使副的事，并对一些激进分子进行了处罚，把他们送去了禁闭所甚至天使监狱，如此几乎可以用高压来形容的政策，虽然确实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却令原本就对他担任力天使副一职十分不服气的部分力天使，反弹得越发厉害起来。 在力天使军团表面变得风平浪静内里却越发暗潮涌动的时刻，与米迦勒一同空降到金星天且出身上三级天使的亚斯塔禄，渐渐开始崭露头角。 亚斯塔禄很听贝利尔的话，也一直记得贝利尔派他来金星天是为了分米迦勒的权，让米迦勒无法彻底掌控住整个力天使军团。 米迦勒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力天使副，因此亚斯塔禄刚刚调任到金星天时，并未对力天使军团表现出丝毫兴趣，而是谦虚且积极地向米迦勒学习如何处理金星天的事务，米迦勒大刀阔斧对力天使军团进行改革时，亚斯塔禄也并未作出任何干涉的举动，每次米迦勒找他商量政务，亚斯塔禄都温和地对米迦勒的所有举措表示赞同。 在米迦勒的改革即将完成时，亚斯塔禄终于对整个金星天及力天使军团的政务了如指掌。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亚斯塔禄终于开始染指看似已经被米迦勒收服完毕的力天使军团。 改革必定伴随着少部分人的牺牲，米迦勒推行的许多政令，虽然从长远上看，确实会令力天使军团焕发出新的生机，但天使数量足有数千万之多的力天使军团内部，本就有着成千上万名大大小小的将领，其中几乎所有高级将领都是被前力天使长阿撒兹勒亲手提拔上来的，对阿撒兹勒和原力天使副都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们的能力也大多与米迦勒相差无几，对米迦勒推行的很多新政策都抱有微词，也并不服米迦勒。 高级将领的不配合，给米迦勒的改革带来了巨大的阻碍。 在这样的情况下，行动果决的米迦勒自然要杀鸡儆猴，在诸多“刺头”面前立威才行。 因为此，在米迦勒改革的过程中，有不少曾经的高级将领都被他送进了金星天的禁闭所，少数对他有攻击行为的力天使则直接被他送进了天使监狱。 “刺头”大多被拔除后，数量最多的普通力天使失去顶头上司的鼓动，闹事的反而少了，少数对米迦勒心存不满的力天使见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强出头，米迦勒的许多新政这才得以顺利推行。 当然，米迦勒虽然暂时“拔除”了那些“刺头”，却并不是真的打算一直把他们关起来。 米迦勒很清楚那些“刺头”的心理，他本想在改革顺利推行后，慢慢把那些“刺头”驯服。 亚斯塔禄却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在听闻陆续有力天使将领被撤职关入禁闭所和天使监狱后，早已准备多时的亚斯塔禄这才带着慰问品，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如当年的阿撒兹勒殿下那样，频频跑去禁闭所和天使监狱探监。 与必须在力天使军团立威的米迦勒不同，亚斯塔禄在这些被新上司撸下来的原力天使将领们面前，一直没什么架子，主打温情牌，走怀柔路线。 每次去探监的时候，亚斯塔禄大多都是与那些身陷囹圄的原力天使将领们吃吃喝喝忆往昔，偶尔听那些将领们吐槽米迦勒的时候，也大多只好脾气地笑笑，并不会斥责他们对米迦勒不敬。听他们提起阿撒兹勒和原力天使副的事时，亚斯塔禄也并不忌讳，偶尔甚至还会同他们说说阿撒兹勒殿下和贝利尔殿下曾经的趣事，加强一下这些将领对贝利尔殿下的印象。 天使们大多有着世间一切美好的品格，这些原力天使将领们其实本也没做错什么，他们只是太过怀念阿撒兹勒殿下和原力天使副，也不懂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堕天，想要了解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些曾挑衅米迦勒的原力天使将领们其实也明白，米迦勒的很多政策都是为了力天使军团好，但他们毕竟曾忠于阿撒兹勒殿下那么久，也曾与阿撒兹勒殿下并肩作战过无数次，即使阿撒兹勒殿下如今已经堕入地狱，连名字都似乎成了天堂的禁忌，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因此把阿撒兹勒殿下视为敌人，甚至憎恶唾弃阿撒兹勒殿下。 他们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和消化这些事，他们本以为米迦勒会理解。 他们并不是真的想和米迦勒对着干，只是不想在阿撒兹勒殿下和原力天使副刚离开不久的现在，抹去阿撒兹勒殿下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在受到米迦勒的惩罚后，他们本以为这天堂再也不会有谁理解他们，亚斯塔禄大人的出现却让他们知道，其实天堂还有其他天使从未忘记过阿撒兹勒殿下，也不认为他们怀念阿撒兹勒殿下的举动是错的。 这些原力天使将领原本以为米迦勒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贝利尔殿下的授意下进行的，但在与亚斯塔禄大人相处后，他们却发现，原来贝利尔殿下在接手力天使军团后，很少插手力天使军团的内务。原力天使副没堕天前，贝利尔殿下也曾十分放心地让最熟悉力天使的原力天使副全权处理力天使军团的政务。 贝利尔殿下原来一直不曾让他们必须立刻心甘情愿地归顺于他。 这位看似冷漠的殿下，其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接纳他们。 如此包容的亚斯塔禄大人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么一想，这些原力天使将领们再想起米迦勒的时候，都不约而同换了个角度思考——贝利尔殿下之所以选择米迦勒这个力天使做副官，难道是为了顾及力天使们的感受？ 毕竟比起一个力天使所不熟悉的智天使，米迦勒这个力天使对他们来说似乎更亲切点？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在亚斯塔禄的潜移默化下，这些原力天使将领们对贝利尔殿下倒是越发感激和尊重了。 亚斯塔禄：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撬不了：）。 在亚斯塔禄默默挥舞小锄头的时候，伊甸园中，失去莉莉丝后又重新变成独自一人的亚当再次向神诉说了他的寂寞。 亚当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他的问题却不少。他开始日复一日地问上帝，莉莉丝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不在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她为什么总是躲着他？她为什么总是不让他靠近她？ 寂寞使人发疯，亚当絮絮叨叨的问题开始源源不断地飞入上帝耳中。 被亚当的穿耳魔音折磨了一阵子后，上帝终于令亚当陷入昏睡，并从他的胸膛中取出一根肋骨，用那根肋骨重新创造出了一位女性人类，命名为夏娃，并把她赐予亚当为妻。 于是待亚当从昏睡中醒来时，虽然失去了一根肋骨，却重新拥有了一位妻子。 夏娃是一位与莉莉丝截然不同的女性，她生来便与亚当一样，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又因为她是由亚当的肋骨所化，天生便对亚当充满了依赖和顺从。 与夏娃相处一段时间后，亚当欣喜地发现，夏娃在很多方面都与他十分合拍——夏娃与他一样赤身裸体，并不会像莉莉丝那样把身上包得严严实实，还认为他这样是错的；夏娃也不会拒绝他的靠近，不会在他抚摸、亲吻她的时候对他拳打脚踢；夏娃不会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每当亚当为她找来食物，总能在夏娃眼底看到欣喜和崇拜的光芒。 亚当很喜欢性情温婉的夏娃。 他很快便彻底忘记了莉莉丝，与夏娃在伊甸园中过起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伊甸园位于天堂第六重天，与天使学院毗邻，甚至有一部分公共面积。 天使学院是新生天使成长的摇篮，自建成以来，一直由几位天使长和少数精英天使亲自执教，尽心尽力地培养这些未来会成为天堂新血的小天使。 因为此，当去天使学院教课的萨麦尔，在课后发现有小天使好奇地撅着屁股偷看伊甸园，并看到亚当和夏娃当时正在做什么后，萨麦尔在一把捂住那小天使的眼睛后，立刻青筋暴起地伸手炸了伊甸园。 听闻萨麦尔失手炸了伊甸园，令亚当和夏娃受到了惊吓，被上帝勒令在火星天闭门反省，贝利尔在短暂的意外后，很快带着拜蒙找来的好酒，去火星天找萨麦尔了。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天 贝利尔对萨麦尔来说是稀客， 确切地说，萨麦尔与其他几位天使长的私交大多一般，因此当听闻一向深居简出的贝利尔特意来火星天探望他时， 萨麦尔心中难免感到意外。 贝利尔来的时间太过巧合，正赶上萨麦尔被上帝勒令闭门思过。 萨麦尔炸了伊甸园的事， 官方说法虽说是失手，但消息灵通的几位天使长都清楚其中的细节。 亚当在莉莉丝亡故不久又重新拥有了一位妻子的事，天使长们早已有所耳闻。 不说萨麦尔， 就是其他几位天使长， 在听闻亚当和夏娃如今的生活后， 也都为莉莉丝感到不值。 因为此， 虽然几位天使长都能理解萨麦尔因担忧小天使而炸了伊甸园的举动，但这其中是否有他为莉莉丝抱不平的成分在， 天使长们都各有思量。 就连萨麦尔自己， 在听闻贝利尔来找他时， 都想着贝利尔是不是特意来安慰他的。 这多少让萨麦尔感到不自在。 不过以萨麦尔对贝利尔有限的了解， 贝利尔似乎并不是会主动管闲事的性格， 为了避免贝利尔是真的有事找他， 萨麦尔最终还是决定见他。 贝利尔此行的主要目的，确实是想趁此机会，试探萨麦尔如今对莉莉丝还存有多少感情。 时间是一切感情的天敌，漫长的时间几乎能抹平感情中的所有起伏，因此长寿的天使一族大多性情温和。在他们身上，极少会出现太过强烈的情感波动， 因力量强横而近乎不死不灭的炽天使更是其中翘楚。 在决定未来要带走哪些炽天使堕天后，贝利尔曾细细研究过这几位天使长的弱点。 炽天使生来几乎没有任何破绽，无论肉体还是心灵，都坚不可摧，但如此，却并不意味着贝利尔真的连一丝突破口都找不到。 长寿种族的感情虽然大多平淡甚至淡漠，但或许正是因为此，经过漫长时光一点点建立、加深并且被彼此承认的感情，才会越发深厚隽永，变得牢不可破。 几位炽天使中，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是如此，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也是如此—— 他们都是彼此的弱点。 为了避免路西菲尔在未来受自己影响太深，贝利尔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疏远路西菲尔； 阿斯蒙蒂斯目前与加百列仍感情甚笃，加百列对天堂和上帝的信仰又坚不可摧，因此贝利尔目前还没从阿斯蒙蒂斯身上看到任何会令其产生动摇的弱点； 原力天使长阿撒兹勒最大的弱点是太过重情，他麾下那数千万的力天使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因此阿撒兹勒才会为保护堕天使而堕天； 在七大天使长中，原本萨麦尔和别西卜是最独善其身，也最没有破绽的。 但莉莉丝的出现改变了萨麦尔。 贝利尔不知道莉莉丝对萨麦尔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因为上帝当初把莉莉丝赐给亚当为妻时，萨麦尔似乎并无反应。但贝利尔也同样看到了莉莉丝身死后萨麦尔扭曲了一瞬的脸。 因此贝利尔猜测，在这世上，如今唯一能令萨麦尔产生动摇的，大概也就只有莉莉丝了。 让天使这样纯粹的光明种族主动堕入黑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贝利尔是因为本身就拥有绝对黑暗的灵魂，因此才并不排斥黑暗，也并不认为黑暗是肮脏邪恶的。 阿撒兹勒主动堕天是因为他有必须堕入黑暗才能守护的重要存在，他的心智足够坚定，目标也足够准确，但即使如此，从阿撒兹勒心中生出堕天的想法到他真的堕天，应该也经历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至于萨麦尔，他在命运的轨迹中既然注定会堕天，就说明他在堕天前，或许早已对天堂或者上帝有所不满。 贝利尔这次来，就是为了验证这件事。 萨麦尔如今正被上帝勒令闭门思过，不能出门，索性他本身就是个工作狂，因此所谓的闭门思过对他并没有太多影响。 这段时间他干脆住在了天使监狱中，这里在当初建立时就已经在办公区为他预留出了一套用于休息的套房。 “贝利尔，听说你有事找我？”在政务厅中见到贝利尔后，萨麦尔紧绷着脸，谨慎地问道。 见萨麦尔一副如临大敌，似乎十分担心他会提到莉莉丝的模样，贝利尔伸手从储物空间中抓出一瓶酒，对萨麦尔晃了晃，神色淡淡地道，“我来找你喝酒。” 萨麦尔：…… “你说什么？”他不太确定地又问了贝利尔一遍。 萨麦尔可是全天堂出了名的冷面天使长，性格冷硬、不近人情，他平日对自身的要求十分严格，近乎苛刻，尤其是在工作时间和工作场所。 辅佐萨麦尔工作的下级天使们都十分了解顶头上司的性情，就连当初被萨麦尔另眼相待的莉莉丝都从不敢在萨麦尔工作的时间打扰他。 因为此，当听到贝利尔理直气壮地在政务厅中说他是来找萨麦尔喝酒的时候，不但萨麦尔觉得自己幻听了，就连正竖着耳朵暗搓搓偷听两位天使长说话的座天使副和书记官们，都震惊得掰断了手中的羽毛笔。 被包括萨麦尔在内的一圈天使用“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的目光看了半晌，贝利尔疑惑地歪了歪头，认真望着萨麦尔，“我确实有事想要拜托你，酒是贿赂金，我们边喝边谈。” 萨麦尔：…… 在执掌天使监狱的他面前说贿赂金什么的，贝利尔的神经是不是太过粗壮了=_=？ 与贝利尔四目相对，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原本想让贝利尔有事说事，酒就不喝了的萨麦尔，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起身想要带贝利尔去他的起居间。 衣摆忽然被贝利尔拽住，萨麦尔疑惑地回头，就见贝利尔指了指监狱的某个方向，“我们去那边喝。” 那个方向是……禁魔领域的入口。 似乎想起了什么，萨麦尔眸光微闪，深深看了贝利尔一眼，这才举步在前面带路。 禁魔领域入口的透明结界前，贝利尔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一张精美的茶桌、两张椅子和一套精致的酒具，与萨麦尔分坐两端。 似曾相识的场景，难免让萨麦尔想起贝利尔多年前与阿撒兹勒也是以同样的姿态坐在这里，眉头忍不住微微蹙了起来——萨麦尔以为贝利尔要拜托他的事，与阿撒兹勒有关。 想到监狱中最近多了不少力天使，还都是被新上任的力天使副米迦勒送过来的，萨麦尔心中多少有了些底，以为贝利尔是为他们来的。 给两个酒杯全部斟满酒，并把其中的一杯推给萨麦尔，贝利尔微微抿了一口杯中透明的酒水。 味道有些淡，倒是很符合天堂的风格。 心中这么想着，见对面的萨麦尔也正捏着酒杯浅尝，贝利尔微微笑了下，“这酒是拜蒙特意给我找来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萨麦尔不动声色地把玩着酒杯，也没和贝利尔客气，开门见山地对贝利尔道，“说重点。” 他同意跟贝利尔来这里，可不是真的要和贝利尔把酒言欢，早点说完正事他才能继续回去工作。 贝利尔曾在天使监狱中生活过两千年，那段时间与萨麦尔倒是有些接触，对萨麦尔的性情也算得上了解，因此他很清楚，萨麦尔的性格一向如此，倒不是在刻意冷待他，也并不介意萨麦尔略显不耐烦的态度。 “萨麦尔，我这次来，是想拜托你向路西菲尔提一下这个意见。”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空间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萨麦尔。 在萨麦尔看文件的空挡，贝利尔一边抿着杯中的薄酒，一边侧头看向灰蒙蒙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禁魔领域。 贝利尔之所以选择来这里喝酒，并非刻意，而是因为他想起了阿撒兹勒。 当年贝利尔曾在这里遇到过来探望力天使的阿撒兹勒，那时阿撒兹勒只能站在禁魔领域外，眼睁睁看着那些出现堕落迹象的力天使在禁魔领域中受苦。 那时候谁能想到，几万年后，阿撒兹勒会亲手打破这代表天堂公信和审判的监狱的结界呢？ 还一手导演了那场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堕天。 这么一想，阿撒兹勒其实还挺6的，毕竟那时候谁都不知道上帝会怎么惩罚他们。 不过好在，如今的禁魔领域中已经再没有一个天使或堕天使的身影，即使再有天使被迫或主动堕落，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阿撒兹勒已经做到了他真正想做的事。 想到如今在地狱带着堕天使们混得风生水起的阿撒兹勒，贝利尔眼底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哗啦——”合拢手上厚厚的文件，萨麦尔若有所思地望着贝利尔。 贝利尔拜托萨麦尔向路西菲尔提的建议，是希望路西菲尔能修改天国对堕天使的追捕法令。 自阿撒兹勒率大批天使堕天后，路西菲尔和别西卜便对天国的法令进行了修改，不但严禁天使擅自离开天堂甚至堕天，对待已经叛离天堂且尚未正式加入地狱的天使，更是要全力进行追捕。 但从这先后两次的大规模堕天事件中，并不难看出一旦天使们离开天堂，想在他们踏入地狱前，自广袤的混沌界中寻到他们的踪影，根本与大海捞针无异。 这样的追捕，不但浪费了大量天使的精力，失败率也极高，起码到目前为止，贝利尔还从未看到一个成功的案例。 长此以往，很有可能令天使们对天堂的执法力产生怀疑和动摇，也会令天使长们的威望受到损伤，根本得不偿失。 虽重要的是，那些过去和未来都会用实际行动证明堕天决心的天使，大多对天堂没有任何眷恋，也各有想要离开天堂的缘由，就算真的把他们抓回了天堂，他们所面临的结果也只会是被流放到禁魔领域，并且极有可能是永久性的。 曾经已经有数万天使用堕天这样决绝的方式证明了在禁魔领域中生活究竟有多么难熬，禁魔领域对天使而言，并不是能令他们好好反省并且重新净化，回归纯净的地方，而是令他们的肉体和心灵都日日承受折磨的严酷之地。 因此即使真的把叛出天堂的天使抓回来，他们也绝不会认为自己哪里有错，只会因被关入禁魔领域而越发怨恨如此对待他们的天使和天堂。 因为以上种种，贝利尔认为天堂完全没有必要再去管那些叛出天堂的天使，因为根本得不偿失，也得不到任何良性的回报。 当然，如此也不是说天使可以随意堕天，即使叛出天堂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堕天的天使，在灵魂和肉体被彻底染黑后，自然会有“神罚”如影随形。 “神罚”远比被抓回天堂后的一切惩罚都来得强而有力，又因为是神亲自下达的惩罚，公信力也远在天使长之上，因此完全不用担心惩罚的力度或威慑力不够，也不会引起天使们的质疑。 以上这些就是贝利尔在文件中所表达的大致内容，他希望萨麦尔能代替他，把这份重新修改天国对叛逃天使的处理建议，送达给路西菲尔。 贝利尔文件中提到的很多问题，萨麦尔之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身为掌管天使监狱的天使长，萨麦尔是全天堂与身负罪孽的天使们接触最多的天使长，也曾与别西卜、路西菲尔共同编纂天国法典中刑法的部分，之前因堕天使修改天国律法时，萨麦尔也提出过一些针对性的建议。 萨麦尔承认，贝利尔这份文件中的很多观点都很值得他们思考，也确实提到了很多现行律法的弊端，但……其中的私心实在太过明显，贝利尔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打算，以至于萨麦尔想装作没看出来都不行—— 一旦这份文件中的建议获得通过，天堂真的重修对叛逃天使处理的律法，虽然从长远上来看，确实利大于弊，也会让路西菲尔的麻烦减轻不少，但同时，对叛逃天使和堕天使之王阿撒兹勒来说，也十分有利。 贝利尔虽然与路西菲尔感情很好，但他曾经与阿撒兹勒的关系也不错。 因此，萨麦尔实在不能不多想，“贝利尔，你提出的这些意见，是为阿撒兹勒，还是为路西菲尔？”他晃了晃手中的文件，目光犀利地直直望进贝利尔眼中。 贝利尔：…… “这和阿撒兹勒有什么关系？”贝利尔忍不住对面色严肃的萨麦尔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贝利尔发现这些脑子太好使的天使长，遇事时似乎总是容易想太多，路西菲尔是这样，阿撒兹勒是这样，没想到萨麦尔竟然也是这样。 诚如萨麦尔所说，他之所以提出这些建议，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于私心——贝利尔不想路西菲尔的威望因对堕天使的处理不当而受到损伤。 除此之外，贝利尔也是真心觉得天堂这样太过折腾。 想走的终究留不住，与其一直浪费大量天使的精力在追捕叛逃天使上，不如痛快地让想走的走，想留的留。 “路西菲尔之前修改天国律法时，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以他天国副君的身份和立场，只会考虑天国的威严不容侵犯，同时又想要保护那些叛逃在外的天使，所以才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既然这个决定对现在的天堂已经不那么适用，甚至很有可能引起更多事端，不如及时止损。”贝利尔开诚布公地对萨麦尔道。 见贝利尔神情坦荡，完全不似作伪，萨麦尔终于肯相信，原来贝利尔这次特意跑来找他，真的只是为了路西菲尔，还是在路西菲尔的威望目前完全没有受到任何质疑和损伤的情况下。 莫名有种被秀了一脸的感觉，萨麦尔面无表情地看了贝利尔半晌，终于忍不住抽了下眼角，无奈地问贝利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对路西菲尔说，反而来拜托我？” 全天堂都知道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是挚友，几乎无话不谈，贝利尔还特意跑来拜托他，绕这么大个弯子到底图什么= =？ 贝利尔闻言，却只回了他一句，“我不想和他说话。” 萨麦尔：…… 全天堂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跟他说这种理由的，除了贝利尔估计也没谁了！ 险些被贝利尔气笑，萨麦尔这才终于明白，敢情贝利尔这是和路西菲尔闹别扭了，又忍不住想关心对方，所以才费这么大劲跑来贿赂他？？？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谁说冷落路西就不能秀恩爱了哼唧 萨麦尔：冷冷的狗粮拍在脸上，对于像我这样刚刚死了老婆的男人来说，这样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路西菲尔：好气，今天的我依旧活在别人的口中：）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天 贝利尔这理由实在有点过， 连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萨麦尔都罕见地被噎住了，半晌才无奈问他，“你这是和路西菲尔闹别扭了？” 贝利尔想了想， 点了点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他在主动疏远路西菲尔这个理由， 就算说了，估计萨麦尔也不会信。 没想到贝利尔竟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萨麦尔顿时有些诧异。 萨麦尔与路西菲尔、贝利尔虽然私交不多， 但路西菲尔在贝利尔面前几乎没有底线这件事， 几位天使长早就看得分明。 认识这两位几万年， 萨麦尔还从未听说这两位闹到红脸过， 所以乍一听贝利尔亲口承认他和路西菲尔在闹别扭，甚至到了连话都不想和对方说的程度时， 即使萨麦尔本性并不八卦， 也难免对这两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生出几分好奇。 发觉萨麦尔略显探究的目光， 贝利尔好整以暇地回望过去， 问他， “所以你帮不帮我？” 贝利尔提出的方案对天堂并没有坏处， 而且这还是贝利尔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事拜托他，既然这件事无伤大雅，萨麦尔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越想越觉得贝利尔之前那句“我不想和他说话”有意思，特别像天使学院中偶尔闹别扭的小天使，萨麦尔对贝利尔举了举杯，眼底难得有了一丝放松的笑意， “这事我应下了。” 贝利尔闻言，笑眯眯与他碰了下杯，还不忘叮嘱萨麦尔，“千万别告诉路西菲尔这提案与我有关，其他天使也不能说。” “好。”一口饮下杯中所有的酒，萨麦尔痛快应道。 “那我们来个牢不可破誓约。”贝利尔笑眯着眼伸出掌心。 萨麦尔：…… 这么大点事儿，至于特意发个誓吗？！再说他本来也不是大嘴巴的天使啊！虽说他原本确实是想透点消息给路西菲尔，让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闹别扭了，赶紧哄哄贝利尔什么的……咳。 万万没想到贝利尔竟然真这么坚持不能给路西菲尔知道这件事，萨麦尔最终还是败在了贝利尔犀利的目光下，与贝利尔签订了牢不可破誓约，约定绝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天使。 誓约完成时，牢不可破的誓言化作两条流光，没入双方的手腕之中。 贝利尔这才终于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一脸惬意地靠回座椅中，继续捏着酒杯喝小酒。 经过刚才那么一番折腾，贝利尔和萨麦尔之间的气氛倒是缓和了许多，萨麦尔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不再像贝利尔刚来时那么紧绷。 “这酒好淡。”从酒瓶里倒出最后一杯酒，贝利尔一边抿着那没什么滋味的酒，一边对萨麦尔吐槽。 萨麦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酒本就是你带来的吧？”萨麦尔无语地看着贝利尔，还有，“不是说这酒是给我的贿赂金吗？” 为什么贝利尔喝得比他还多=_=？ “是啊。”贝利尔肯定地点点头，“但这个，确实不好喝啊。” 萨麦尔发现，贝利尔似乎天生就拥有把任何话都能说得理直气壮的天赋，不过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贿赂金什么的萨麦尔更是一早就当贝利尔在开玩笑，因此倒也不会真跟贝利尔计较这些。 又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萨麦尔细细品了品，这才认真对正垂眸不满看着手中空杯的贝利尔道，“这酒的味道在天堂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天使本就不重口腹之欲，偶尔吃喝些什么也大多口味清淡。 几位天使长中，加百列很喜欢酿些稀奇古怪的酒水饮料，从前也经常会给萨麦尔送些过来，因此萨麦尔倒也曾喝过不少天堂的好酒。 但就像贝利尔说的一样，天堂的酒味道确实淡了些。 这么想着，见贝利尔听到他的话后不太满足地撇了撇嘴，萨麦尔手指微动，刚想划开储物空间，却蓦然想到了什么，手指顿时僵了僵。 “嗯？”察觉到萨麦尔的动作，贝利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萨麦尔这才收敛好眼底一瞬间蔓延开来的所有情绪，轻轻划开储物空间，从里面拿出一壶用水晶壶盛的酒来。 他熟练地拔开瓶塞，一股浓郁的果香顿时爆炸般在他贝利尔之间弥散开来。 嗅到那不同寻常的味道，贝利尔脸上一扫片刻前的寡淡，十分感兴趣地把自己的空杯往萨麦尔那边推了推，“这是什么酒，用水果酿的？” 稳稳握着那酒壶的壶身，萨麦尔认真注视着红宝石般汩汩从壶嘴中流出的酒水，把那满满一杯酒推回到贝利尔面前后，这才自斟自酌起来。 发觉萨麦尔的情绪似乎在拿出这壶酒后低迷了许多，贝利尔倒也没再继续追问萨麦尔什么，只捏起酒杯，细细打量杯中那暗红的仿佛有紫光在其中流动的酒水，兀自低头抿了一口。 珍珠般丰盈的酒水顺滑地漫过舌尖，浓郁的葡萄香气不知不觉便盈满味蕾，舌尖在短暂的紧缩后很快迎来一股夹杂着沁人果香的似有若无的甘甜，与弥散在空气中的酒香交相呼应，令贝利尔都有了短暂的近乎微醺的错觉。 小小的酒杯很快就见了底，贝利尔这才回过神来似的抽了抽鼻尖，一边把空杯推给萨麦尔一边笑，“这酒倒是比之前的有滋味多了，在哪弄的？” 顺手又给贝利尔倒了一杯，在听到贝利尔的问题后，萨麦尔眸光微黯。 直到贝利尔快把这第二杯也喝完时，才从萨麦尔口中听到延时许久的答案，“酿这酒的人，已经不在了。” 执杯的手微微顿了下，贝利尔意外地看了萨麦尔一眼，倒是没想到萨麦尔竟会主动提起莉莉丝，毕竟全天堂能被称为“人”且已经不在的人类，也就只有莉莉丝了。 萨麦尔说出那句话时，心中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因为他和贝利尔都知道，“莉莉丝”这个名字对如今的他来说实在太过敏感了些，几乎是禁忌的存在。 萨麦尔并不想听贝利尔问他莉莉丝的事，也不想从谁口中听到冠冕堂皇的安慰，因为他并不需要，也没有谁真正了解他和莉莉丝之间的事。 令萨麦尔意外的是，贝利尔闻言只是微微怔了下，紧接着却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感慨道，“这样啊，那以后岂不是再也喝不到这种酒了。” 萨麦尔：…… 重点是这个吗？？？ 紧绷的神经蓦然放松下来，看着贝利尔又重新低下头去喝那杯中的酒液，萨麦尔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萨麦尔觉得自己似乎终于能够理解路西菲尔为什么那么喜欢贝利尔——贝利尔这家伙，有时候确实挺讨喜的。 这是萨麦尔自莉莉丝亡故后第一次在谁面前提到莉莉丝，也是自那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沉郁许久的心情难得有了一丝放松，看贝利尔似乎还没喝得尽兴，萨麦尔干脆大手一挥，又从储物空间中划拉出几壶莉莉丝从前特意酿给他的葡萄酒，难得豪爽地与贝利尔对引起来。 莉莉丝酿的葡萄酒比天堂常见的酒要浓郁许多，酒精含量也更高。 一开始还是萨麦尔陪贝利尔喝，到后来就变成了贝利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萨麦尔却一杯接一杯地喝。 大量的酒水不断被萨麦尔从储物空间中取出，贝利尔有那么一瞬间都怀疑莉莉丝当初是不是用酒水把萨麦尔的整个空间都填满了。 这葡萄酒的后劲有些大，更何况贝利尔和萨麦尔之前还喝了其他酒，喝到最后，贝利尔和萨麦尔都有些晕了。 给自己甩了个提神醒脑的魔法，贝利尔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默默看了眼已经趴在桌上有一会儿的萨麦尔，在也给萨麦尔甩个魔法和干脆让萨麦尔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萨麦尔若真想清醒，完全可以像贝利尔一样用个提神魔法。 虽然萨麦尔在那之后并没有再提到莉莉丝的事，贝利尔却仍能从他几乎没有节制的饮酒速度中，察觉到萨麦尔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压抑情绪—— 萨麦尔在借酒消愁，因为莉莉丝。 这次来火星天最想了解的事已经得到了证实，贝利尔伸出手指在萨麦尔头顶隔空轻点了下，原本仍有些意识的萨麦尔很快陷入了沉眠。 把萨麦尔送回他在天使监狱的起居室后，贝利尔这才返回水星天。 回到宫殿后好好洗了个澡，贝利尔很快也钻上了床，任由意识沉入灵魂深处的黑暗本源中。 黑暗本源的黑水晶神殿中，贝利尔慵懒地靠在王座之上，望着宫殿穹顶那片比从前壮观了不少的璀璨星空。 随着这世上的高等生灵越来越多，贝利尔头顶这片由无数生灵梦境构成的星空变得日渐繁盛，星子的颜色也比刚创世时丰富了许多。 或许因为生来便是最纯粹的光明生灵，天使的梦境大多是白色和银色，极少数是金色，恶魔和混沌界生灵的梦境倒是什么颜色都有，赤橙黄绿青蓝紫都能找得到，贝利尔偶尔兴致来时还会把它们排列成一条彩虹。 自与上帝达成协议后，贝利尔来黑暗神殿中观星的次数比从前频繁了许多。 梦境是潜意识的体现，这世间所有拥有思想的高等生灵，在清醒时或许会因为种种原因说谎或者掩饰、压抑自己的欲望，在梦境中却不会。 贝利尔之前既然敢与上帝做交易，承诺未来会带走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自然是因为他有这个资本。 他曾经可并不仅仅是黑暗神那么简单，这世间的一切梦境也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在希腊神话世界时，贝利尔经常游走于世人的梦境中，以此规避那个世界法则的视线。在来到这由上帝所创的希伯来世界以后，或许是因为他已经可以在这个世界中自由行走，贝利尔倒是极少会踏入他人的梦境中，大多只会在有需要时，通过梦境联系利维坦和贝利亚尔他们。 而现在，他要通过这些梦境，甄别未来将要带去地狱的天使。 梦境是心灵的体现，心灵没有任何漏洞的天使，梦境大多闪耀着纯粹的光芒，虽然因为灵魂强度的关系，那些星子的强度深浅不一，但越纯粹的灵魂，拥有的梦境就越清澈。 与之相反，那些心灵上有了瑕疵或漏洞的天使的梦境上，则大多笼罩着一层如烟似雾的轻纱，看上去略显朦胧。 贝利尔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朦胧的星子从星群中挑选出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未来的绝大部分下属，都将是这些星星的主人。 为了方便挑选星子，贝利尔早已把神殿穹顶的星群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是五颜六色的不属于天使的梦境，被他堆在了穹顶的角落里；最中间是所有天使的梦境；那些被他挑选出来的梦境，则被他移动到了穹顶西南角的位置。 在那片璀璨的由数亿天使梦境构成的星群中，有几颗金色的星子最为明亮——那是属于炽天使的梦境。 贝利尔从前极少会主动接触炽天使的梦境，因为炽天使们都十分敏感，力量也与贝利尔相当，之前贝利尔心血来潮用“预知梦”忽悠路西菲尔那次就险些翻车，还受了些伤。 在那之后，贝利尔便再也没轻易进入过任何一位炽天使的梦境。 不过，令贝利尔感到意外的是，距离他上次来观察这些星群一共也没过去多长时间，竟然有两位天使长的梦境上都出现了朦胧的光晕…… 萨麦尔的他还可以理解，阿斯蒙蒂斯的是怎么回事？ 想到因醉酒和他动的小手脚已经陷入沉眠，轻易不会醒来的萨麦尔，贝利尔还是决定趁此机会先去萨麦尔的梦境中看看。 指尖轻点那颗代表萨麦尔梦境的金色星子，在那星子化作一扇古朴神秘的高大拱门后，贝利尔很快推门而入，渐渐消失在那梦境的深处。 萨麦尔不愧是全天堂公认的工作狂，即使在梦中也依旧不忘处理公务。 贝利尔这次并没有像在路西菲尔梦境中时那样胡闹，只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角落静静旁观。 他看到萨麦尔的副官从政务厅外走近，颇有些犹豫地对萨麦尔道，“殿下，莉莉丝又拜托智天使送酒过来了。” 握着羽毛笔的手指紧了紧，萨麦尔在短暂的停顿后，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对副官道，“跟从前一样，送去我宫殿的酒窖。” “是。”副官很快躬身退下。 萨麦尔本该继续处理文件，但贝利尔很清楚地看到，在副官走后，他的羽毛笔再也没动过。 梦境并非一直都是连贯的，贝利尔见过的绝大多数梦境都是跳跃、破碎且光怪陆离的。 萨麦尔的梦境也是如此。 天使监狱的政务厅渐渐自他眼中消失，待梦中的场景再次清晰起来时，贝利尔看到了莉莉丝。 正站在萨麦尔面前的莉莉丝。 他看到莉莉丝对萨麦尔诉说爱意，听到莉莉丝说她是多么厌恶亚当，厌恶在伊甸园的生活，她告诉萨麦尔她的所有不快乐，以及快要被压抑到疯狂…… 眼前的一切显然并不是萨麦尔在梦境中臆想出来的，而是在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 贝利尔也是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莉莉丝在逃离伊甸园后，竟还特意去见过萨麦尔。 萨麦尔却告诉她，她该回去了，若是被神发现她离开了伊甸园，神一定会惩罚莉莉丝。 贝利尔能感受到，萨麦尔在说这些话时，确实是在发自心底地为莉莉丝感到担忧，但贝利尔也知道，莉莉丝当初听到这些话后，心中是何等的绝望。 在萨麦尔的梦境中，贝利尔并没有看到莉莉丝的神情。 她所有的神色都隐藏在散落的暗红色长发后——这应该是萨麦尔当时看到的画面。 莉莉丝最终答应了萨麦尔，她告诉萨麦尔，她会回伊甸园。 贝利尔和萨麦尔一同目送莉莉丝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梦境模糊的尽头。 海风呼啸而来，萨麦尔的梦境再次发生了变化，这次是在海边。 猎猎海风中，身上染满鲜血的莉莉丝穿着破碎的长裙，站在黑色的礁石上，一边流泪一边用憎恨的目光死死瞪着萨麦尔，嘴唇泛白，吐出的话却像是淬了毒。 她说，“萨麦尔，我恨你！” 话音一落，萨麦尔的梦境突然弥漫起遮天蔽日的浓雾，掩盖住了梦中的一切。 浓雾中似乎有什么在坍塌，贝利尔知道，待这浓雾彻底散去，萨麦尔就会从梦中醒来。 这次的收获已经足够多，贝利尔也终于明白了萨麦尔心中的症结所在—— 萨麦尔以为莉莉丝恨他。 在莉莉丝已经身死的现在，萨麦尔的这个心结将永远也无法解开。 即使萨麦尔在清醒时或许尚未发觉到这件事，但这用死亡酝酿出的种子早已经彻底扎根在了萨麦尔心底。 萨麦尔堕落的未来，从莉莉丝身死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想明白这些后，贝利尔很快离开了萨麦尔的梦境。 他看了看时间，似乎正是天堂“夜晚”的休息时间，倒也难怪几位天使长的梦境几乎全都出现在这里。 他看了眼代表阿斯蒙蒂斯梦境的那颗金色的星星，在短暂的犹豫后，到底还是选择进去看看——难得在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的阿斯蒙蒂斯的梦境上看到代表动摇和不安的光晕，贝利尔实在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让阿斯蒙蒂斯发生了改变。 以炽天使的定力，如果错过这次，没准明天一早阿斯蒙蒂斯醒来后，对上帝祈祷几遍就又能恢复成从前坚定纯澈的状态了。 想到此，贝利尔立刻打开阿斯蒙蒂斯的梦境，好奇地踏了进去。 …… 天亮时，从黑暗本源中醒来的贝利尔一脸复杂地在床上坐了半晌。 贝利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在阿斯蒙蒂斯的梦境中看到对方被加百列一巴掌壁咚在墙上强吻的画面！ 虽然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的状态似乎都不太对，似乎像是喝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是！被加百列那么个看上去娇娇软软的女孩子壁咚还险些吻到窒息什么的！倒也难怪阿斯蒙蒂斯会懊恼到连梦境上都蒙了一层霾_(:з」∠)_。 不过话说回来，果然在这世界上，能令阿斯蒙蒂斯产生动摇的也就只有加百列了。 至于等明天他们俩醒来，会不会仍在意这件事，贝利尔现在也不能确定。 只是如此一来，阿斯蒙蒂斯的梦境以后倒是可以重点观察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加百列！ 加百列：咩咩咩(*^v^*)？ 阿斯蒙蒂斯：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口\？？？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天 虽然对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分好奇， 但以贝利尔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都不一定乐意出门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主动跑去找这两位试探， 而且从阿斯蒙蒂斯的纠结程度来看，现在他应该正是对这件事万分敏感的时候， 万一被阿斯蒙蒂斯察觉到贝利尔知道了这件事，对贝利尔来说反而得不偿失。 好在阿斯蒙蒂斯的梦境对贝利尔根本不设防，通过观察阿斯蒙蒂斯的梦境， 贝利尔今后也能得到不少第一手信息。 萨麦尔炸掉伊甸园后不久， 得知其中细节的路西菲尔很快下令把伊甸园和天使学院完全隔绝了开来， 位于两者公共区域的生命之树也被高高的围墙完全分隔在了天使学院内部。 虽然不清楚神当年为什么会把伊甸园划在毗邻天使学院的地方， 但生命之树是新生天使的诞生之地，无论是路西菲尔还是其他天使， 都无法容忍新生天使的摇篮与亚当和夏娃之间毫无阻隔—— 新生天使大多会在蛋内孕育许久才会诞生， 天堂现在虽然还没有胎教的概念， 但路西菲尔和其他天使还是很担心蛋内的小天使们会受到亚当和夏娃的影响。 路西菲尔虽然并没有对其他天使明示什么， 但天使学院是教养所有新生小天使的地方， 也是所有天使都十分关心的所在， 从数万年前设立到现在从未发生过任何大的变动，这次却罕见地在天使学院和伊甸园之间设立了那么高的围墙，自然引起了所有天使的注意。 再一联想到萨麦尔殿下前一阵子失手炸了伊甸园的事，天使们不禁纷纷揣测，是不是生活在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做了什么，这才引发了后续这一系列变故。 伊甸园外常年有智天使负责守卫， 不久前萨麦尔炸掉伊甸园时，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天使目击。 因为此，虽然路西菲尔和萨麦尔都并未对外宣扬什么，全天堂最后还是知道了亚当和夏娃的生活习性，也知道了他们啪啪啪的时候被小天使看到了。 伊甸园位于第六天，是天堂绝大多数天使终其一生都无法踏足的地方，也是生命之树的所在地。 神当年设立伊甸园时，虽然有天使对伊甸园的选址感到疑惑，但因为对神的信仰和信任，也因为很多天使都见过同为人类的莉莉丝，所以天使们一开始对人类并没有任何排斥。 但当他们得知亚当和夏娃其实与莉莉丝完全不同，终日赤身裸体在伊甸园中行走，智力也尚未开化，甚至如同动物一样经常随处啪啪啪后，虽然天使们明白这或许就是人类这个种族的生活习性，心中却还是感到十分膈应，也不明白神为什么会把人类这样的种族安置在天堂，甚至天使学院旁。 类似这样对神的决定的疑惑，对很多天使来说都不是第一次。 在得知神竟然创造了恶魔这样黑暗邪恶的存在时，在一次又一次经历战争、杀戮和死亡时，在有天使被魔气污染无法获得神的宽恕和净化时，在原力天使阿撒兹勒率数万天使堕入地狱时，在所有与生俱来的观念受到挑战甚至摧毁时…… 每一次对内心的诘问都是对天使信仰的考验，也是对他们心灵的冲击。 不是所有天使都能永保坚定。 心中一旦有无法开解的困惑，阴暗的罅隙就会伺机而生，这也是许多天使的梦境不复最初清澈的最根本原因。 在亚当和夏娃的事传开后，贝利尔很快发现，又有不少天使的梦境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阿斯蒙蒂斯的梦境也并未恢复清澈，看来和加百列之间的那次意外似乎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倒是加百列的梦境，从头到尾都没有生出过一丝阴暗，心中坦荡得屡屡让贝利尔侧目，再对比阿斯蒙蒂斯的梦境，每每都令贝利尔忍不住唏嘘。 萨麦尔是位行动力十分强悍的炽天使，在答应贝利尔的请求后没多久，他就把贝利尔的建议提交给了路西菲尔——为了避免被路西菲尔看出端倪，萨麦尔还特意用自己的风格重新誊写了一份，并巧妙地把一些自己的想法也糅了进去。 萨麦尔亲自送来的文件，路西菲尔自然不会不重视，实际上在此之前，路西菲尔也考虑过类似的问题。 在此之后，路西菲尔很快与别西卜、萨麦尔约在日星天，反复探讨了这份提议的可行性，在其基础上又修改、添加了诸多细节，最后终于确定将重修与堕天相关的一系列法案。 离开日星天后，路西菲尔并没有立刻回第六天，而是去了贝利尔所在的水星天。 自阿撒兹勒堕天后，贝利尔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话也比从前少了许多，整日把自己埋首在公务之中，路西菲尔很担心他。 阿撒兹勒如今虽然已经是堕天使，路西菲尔也从不认同阿撒兹勒所选择的道路，但对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甚至全天堂的天使来说，阿撒兹勒目前却并不是毫不相干甚至兵戎相见的敌人。 这次即将修改的法案，最主要的目的虽说是为了避免天堂不必要的损失，但对以阿撒兹勒为首的堕天使来说同样也有些好处。 若贝利尔知道了，对阿撒兹勒的担忧应该会减少些吧？ 这样的想法虽然很不“天国副君”，但路西菲尔还是希望贝利尔能开心些。 路西菲尔降临水星天时，贝利尔正百无聊赖地处理着权天使和力天使的公务。 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大部分公务贝利尔虽然都推给了米迦勒和亚斯塔禄，但总有些公务是必须要天使长亲自处理的，水星天和权天使的公务也是如此。 路西菲尔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贝利尔的政务厅被文件海淹没的样子，他自己那也常年如此，但当他看到贝利尔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桌案后，吊着眼角脸色臭臭地向他看来时，路西菲尔还是忍不住笑了。 路西菲尔和萨麦尔最近经常往日星天跑的事，贝利尔早已有所耳闻，也大概知道他们相聚的原因，因为此，当察觉路西菲尔降临在水星天时，贝利尔就大概猜到了路西菲尔此行的原因。 虽然猜到了，贝利尔却也没点破。 把手里的羽毛笔甩在一边，懒洋洋靠进软榻的靠背上，贝利尔对路西菲尔扬了扬下巴，“怎么跑我这来了？” 他虽然决定疏远路西菲尔，却不会当面给路西菲尔难堪，也不会太过无理取闹地把路西菲尔的好意往地上仍——他舍不得。 见贝利尔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路西菲尔眼底很快漫上一层浓浓的笑意，三两步走到贝利尔的软榻边，也坐了进去。 有一阵子没和路西菲尔距离这么近了，心中一直念着要和他保持距离的贝利尔多少有些不自在，却又不能立刻起身或者挪远点——那样也太明显了，一定会被路西菲尔发现。 路西菲尔可不知道他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直接把那份已经修改完成，不久后就会对全天堂公布的文件从储物空间中取出来，递给贝利尔，“先看看。” 垂眸掩去眼底的笑意，贝利尔慢慢翻着手中的文件，心底忍不住轻哼——这文件里绝大部分内容原本就是他起草的，里面有些什么，他还能不知道？ 心底虽然叽叽咕咕吐槽着，贝利尔却依旧看得认真。 上半身支在贝利尔的桌案上，路西菲尔静静望着贝利尔专注的侧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在这样的距离，这样的角度见到这样的贝利尔了。 贝利尔的五官很好看，虽然被微卷的银色长发遮挡住不少，却仍能从那红润的唇和白得近乎发光的鼻尖窥探到那整张脸是何等的绝色。 指尖不知不觉卷起一缕月辉般的长发，丝滑的触感一如记忆最深处的模样，这样的熟悉，令这几年面对贝利尔时心中总有些莫名不安的路西菲尔安心不少。 “嘶……”指尖蓦然传来一股拉力，被贝利尔的痛呼声唤回思绪，路西菲尔这才发觉贝利尔已经看完了，当即抱歉地对贝利尔笑了笑，缓缓放开手中的那缕银发。 熟悉的触感稍纵即逝，路西菲尔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见贝利尔正没好气地一边揉脑袋一边瞪他，路西菲尔顿时轻笑出来，伸手抚上贝利尔的头顶，也动作轻缓地帮贝利尔揉起来。 原本用十数年悄无声息拉开一点点的距离，在这样一如从前般亲密的距离和接触中，似乎又被路西菲尔拉近了。 贝利尔无语地在心中抹了把脸，正想把路西菲尔的手打掉，一抬眼却正撞进路西菲尔闪烁着满足笑意的湛蓝眼眸中。 贝利尔：…… 玛德……我就知道，只要一撞上路西菲尔，什么保持距离啊疏远啊陌路啊统统都得翻车！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咱俩得保持距离你造吗？ 路西菲尔：^_^ 贝利尔：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纵容你= = 路西菲尔：^_^ 贝利尔：笑什么笑，笑得再好看也没用(￢_￢)…… 路西菲尔：^_^ 贝利尔：…… 贝利尔：好吧……你赢了T^T 路西菲尔：乖，摸摸头^3^ 贝利尔：哼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天 贝利尔很喜欢路西菲尔的笑容， 每当路西菲尔用那双比晴空还清澈美丽的蓝眼睛笑望着他， 无论路西菲尔做什么， 贝利尔的脾气都会分分钟偃旗息鼓， 对这样的路西菲尔没有任何办法。 贝利尔也相信， 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生灵忍心拒绝这样温柔的路西菲尔。 如果可以，贝利尔希望路西菲尔能一直保持这样温暖的笑容。 但只要一想到他们的未来，想到未来会是他亲自令路西菲尔失去这样的笑容， 甚至可能伤害到路西菲尔……心脏倏地紧缩了下，贝利尔眼底刚刚凝聚的笑意刹那间烟消云散。 垂眸掩去所有神色，贝利尔近乎眷恋地用鼻尖轻轻磨蹭着路西菲尔的掌心， 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他明明是那样一个不习惯与任何生灵有肢体接触也完全不懂温暖为何物的独来独往的黑暗神， 是路西菲尔在漫长的时光中一直那么努力地靠近他， 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淡，仿佛永不熄灭的太阳，那么温暖， 让贝利尔一点点习惯了他的存在。 这是最后一次。 他在心底如此告诉自己。 这是他最后一次不拒绝路西菲尔的靠近，也是最后一次不舍和心软。 既然未来他们注定会分别，这样会令彼此痛苦的温暖记忆还是不要再增加了。 这样对他们都好。 …… 因为久违地摸到了贝利尔的头， 路西菲尔离开时难得春风满面。 贝利尔从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 在路西菲尔面前有过短暂的动摇就算了， 路西菲尔离开后，贝利尔很快重拾理智，把大量的心神投入到了黑暗神殿的星空穹顶中。 除了筛选梦境出现瑕疵的星星外， 贝利尔最近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萨麦尔的梦境上。 心灵一旦出现漏洞，黑暗就会伺机而生。 萨麦尔在现实中虽然是位十分自律的天使长，一开始在梦境中也足够克制，几乎与现实中没什么差别，但随着莉莉丝亡故的时间越发长久，贝利尔发现，代表萨麦尔梦境的星星周围的光晕竟变得越发朦胧起来。 感受到那光晕中无法排解的抑郁和深深的自责，贝利尔心头微动，把萨麦尔和亚当的梦境连接了起来。 亚当的梦境与他的头脑一样简单，几乎全是他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比如给夏娃找食物，比如与夏娃亲吻，比如与夏娃黏黏糊糊。 亚当的梦境中全是夏娃，偶尔甚至还会梦到莉莉丝。 亚当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正因为他这样与野兽无异的状态，亚当近乎本能地慕强。 莉莉丝对他来说，就是在他简单认知中除神以外的最强者。 因为此，虽然莉莉丝已经离开他许久，在亚当的梦境中，依旧偶尔会有莉莉丝的身影闪现。 就比如现在。 与莉莉丝相处的几千年中，亚当从未靠近过莉莉丝，也从未触碰到莉莉丝哪怕一根头发，莉莉丝是与温驯顺从的夏娃截然不同的存在，莉莉丝也不从不会像夏娃那样逆来顺受，任由亚当想做什么都行。 这天的梦境中，亚当正在事后亲吻躺在他身侧草地上的夏娃的长发。 亲着亲着，他手中棕色的发丝不知何时变成了热烈张扬的红。 顺着那红发向上看去，亚当惊讶地看到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那是亚当曾经追逐了许久的莉莉丝的脸。 莉莉丝在对他笑。 在亚当的记忆中，莉莉丝总是冷冰冰的，从不肯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现在却对他笑得这样好看。 似乎被那近乎蛊惑的笑容晃花了眼，亚当不由自主向近在咫尺那张艳红的唇上吻去。 然后他就被揍了。 不是被差点被他吻到的莉莉丝，而是被一个从未见过的天使给揍了，还揍得鬼哭狼嚎，屁滚尿流。 这天夜里，萨麦尔和亚当都从梦中惊醒了——萨麦尔是被气的，亚当则是被吓的。 亚当很少做噩梦，从前莉莉丝刚来伊甸园时，因为想要靠近莉莉丝，亚当没少被莉莉丝揍，自然经常会梦到被莉莉丝揍。 后来亚当学乖了，不再整天追着莉莉丝跑，挨揍的次数少了，渐渐也就不再做噩梦了。 自夏娃来伊甸园后，亚当的日子一直过得顺风顺水，更是从未做过噩梦。 因为此，这次不但亚当被自己的噩梦吓到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夏娃也被吓了一跳。 “亚当，你怎么了？”自睡梦中被亚当激烈的呼救声惊醒，待亚当清醒以后，夏娃担忧地问道。 紧紧握着夏娃的手，身体上似乎还能感觉到梦中那样剧烈的疼痛，亚当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被一个长着金色翅膀的天使打了，可我根本不认识他。” 亚当和夏娃是认识天使的，因为伊甸园的大门外一直有天使在守着。 萨麦尔之前虽然炸了伊甸园，亚当和夏娃却根本没看到他，在此之前，萨麦尔更是从未来过伊甸园，因为此，亚当才没认出来梦中那陌生天使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那陌生的天使揍。 “哦，这真是太可怕了，我可怜的亚当。”把亚当的头抱进怀里，夏娃温柔地安抚受惊的丈夫。 不过，“天使对我们一直都不太友好，亚当你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 实际上，在莉莉丝还在的时候，负责守卫伊甸园的智天使们并不像如今对亚当和夏娃这样不假辞色。 当年莉莉丝被神赐给亚当做妻子时，虽然天使们都清楚这是神的命令，但大家心中还是难免为莉莉丝感到可惜。 亚当当初究竟有多喜欢莉莉丝，负责守卫伊甸园的智天使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但在莉莉丝身死不久后，亚当却又向神求来了一位新的妻子，并很快与夏娃如胶似漆，这样薄情的行为，令很多智天使都对亚当十分厌恶，连带着对夏娃也没什么好感。 因为此，对亚当和夏娃偶尔来搭话的行为，甚至日常的打招呼，智天使们大多会给与不冷不热的回应，或者直接无视。 这样的做法，自然令夏娃感到不解，心中也十分失落，渐渐地便不再想要亲近那些长得很好看的天使。 听到夏娃的问题，亚当疑惑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对我这样。” 亚当是真这么以为。 没得到答案，夏娃失落地点了点头，又安慰了亚当一会儿，便与亚当一同重新睡下了。 火星天中，从痛揍亚当的梦境中醒来后，萨麦尔在窗边站了许久。 萨麦尔虽然不记得梦境的全部，但亚当与莉莉丝躺在一处，想要亲吻莉莉丝的画面，以及自己看到这一幕后暴起险些把亚当揍成球的情景，萨麦尔却记忆犹新。 在此之前，因为把莉莉丝的死归结在自己身上，萨麦尔一直以为自己并不恨亚当，他自律的性格也不允许他迁怒于人。 但通过刚才的梦境，萨麦尔却发现，原来他心中，对亚当，甚至对神，其实也是有怨的，程度甚至远超他的预料。 萨麦尔也是直到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当初莉莉丝去伊甸园后，在那数千年中，他从未去探望过莉莉丝—— 不去探望莉莉丝，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莉莉丝过得很好，没有在伊甸园受任何委屈。 但你看，他连在梦境中看到亚当亲吻莉莉丝都忍受不了，认为那是对莉莉丝的亵渎和侮辱。 他之所以不去看莉莉丝，大概是因为，若看到莉莉丝在那过着怎样的生活，他或许连一天都忍不了，甚至极有可能会违抗神的命令，直接把莉莉丝带出伊甸园。 萨麦尔活了这么久，真正喜欢的东西其实很少很少，少到甚至只有诞生在他手中的莉莉丝，但对神的信仰却令他强硬压抑了自己所有的在乎和不甘，直到他彻底失去莉莉丝。 在梦中痛揍亚当，看到亚当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奄奄一息的模样时，萨麦尔心中竟隐约生出一股诡异的快意。 他知道这样的心态不对，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他还是会继续揍亚当，甚至比这次更凶残。 …… 亚当开始频繁做噩梦。 睡梦中，总有一位有着金色羽翼的天使气势汹汹，见到他就揍。 亚当因此每天都从噩梦中醒来，连带着搅和得夏娃的睡眠质量也直线下降。 时日一长，两人的状态都颓废了许多。 因为睡眠严重不足，亚当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夏娃因此十分着急。 但她什么都不懂，也不清楚亚当为什么会如此，向伊甸园外的天使们求助，天使们也大多冷眼相待，偶尔有一两位帮他们看看，也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亚当和夏娃因此苦不堪言，开始频频向神祈祷，希望恢复到曾经无忧无虑的生活。 因为与贝利尔的约定，上帝并没有回应亚当和夏娃的祈求，亚当和夏娃因此变得更加焦虑。 把萨麦尔与亚当的梦境连接在一起没多久后，贝利尔发现，属于萨麦尔的星星猛然黯淡了许多。 他很快又把萨麦尔和夏娃的梦境连接在一起，想看看萨麦尔会不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亚当和夏娃最近的情况有些异常，负责守卫伊甸园的智天使们虽然不喜欢他们，但依旧把这件事上报给了路西菲尔殿下。 路西菲尔在亲自来伊甸园为亚当和夏娃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只叮嘱他们不要想太多，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事发生在路西菲尔的辖地，又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根本与天使没有任何关系，路西菲尔和智天使们自然不会闲到与谁八卦这种小事，因此仍在火星天闭门思过的萨麦尔并不知道，每晚发生在他梦境中的事，同样也发生在亚当身上。 萨麦尔虽然已经明晰了自己对亚当的厌恶有多深，却也只会在梦境中发泄自己的不满。 萨麦尔很清楚，梦中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无论他在梦境中做了什么，都不会对现实产生任何影响。 因为此，萨麦尔才会在梦境中那么放得开，每天都在梦中愉快地殴打亚当。 但很快，萨麦尔就发现他的梦变了。 虽然梦中的场景依旧是伊甸园，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却变成了夏娃。 萨麦尔只在之前炸了伊甸园时惊鸿一瞥过夏娃的身影，再加上这样赤身裸体的女性人类形态，他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夏娃。 萨麦尔虽然厌恶亚当，对夏娃却并没有太大恶感，确切地说夏娃对他来说只是个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但即使只是在梦中，炽天使的礼仪也无法让萨麦尔就这么拂袖而去，或者这么眼睁睁看着夏娃赤身裸体。 因为此，萨麦尔很快抽来一片叶子，用它变成了一条裙子套在了夏娃身上。 夏娃自诞生到现在，从未穿过任何衣服，因为没有智慧，也没有礼义廉耻，夏娃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出现在她梦中的天使要给她穿衣服。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事，用一小片树叶就变出这么大的衣服！这位天使一定很厉害！ 心中如此想着，见萨麦尔似乎想走，莉莉丝连忙抓住他的袖子，焦急地问他是否知道如何帮人摆脱噩梦，他的丈夫最近正深受噩梦困扰，睡不着吃不香，她很着急。 被夏娃的问题勾起那些在梦中痛殴亚当的记忆，面对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夏娃，萨麦尔只冷笑一声，“他如果没做什么亏心事，自然不会整日做噩梦！” 这话其实有些迁怒，但，反正这只是梦，在现实中压抑太久的萨麦尔最近在梦中越发放得开了。 在这之后，萨麦尔又在伊甸园中遇到了亚当，自然又是一顿揍。 第二天一大早，夏娃一醒来就追问亚当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 亚当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再加上最近噩梦连连，睡眠不足脾气自然不好，被夏娃问得烦了，不耐烦地对夏娃吼了几句，说她什么都不懂，不要瞎问！ 夏娃因此很伤心，她其实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帮不上亚当什么忙。 夏娃很快又在梦中遇到了萨麦尔，她絮絮叨叨地问萨麦尔，为什么她什么都不懂呢，她要是也像天使一样厉害，或许就能帮助亚当，让亚当不那么难受了。 连续絮叨了好多天，萨麦尔终于被她烦得不行，丢给她一句“伊甸园中不是有智慧果么，吃了就什么都懂了！”后，便迅速躲了起来。 那天醒来后，夏娃变得比从前沉默了许多。 自她来到伊甸园那天起，亚当就叮嘱她，一定不要碰伊甸园中的智慧树，也决不允许她吃树上的智慧果。 这是神的命令，一旦违背，神定会十分严厉地惩罚他们。 因为此，这些年来，夏娃从未靠近过智慧树，对智慧果也从来只在远处看看，从未有过任何好奇。 但也不知为什么，梦中那天使那句让她吃智慧果的话，渐渐开始一遍又一遍在她耳中回响。 那天使说了，如果吃了智慧果，她就什么都懂了，懂得多了，或许就能帮亚当摆脱噩梦了。 夏娃不想看亚当如此痛苦下去，但同时，她也不想违背神的命令。 她的心开始日日承受煎熬，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不堪。 最近状态同样不好的亚当根本没注意到夏娃的异常。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夏娃穿着用树叶编织的衣裙出现在自己面前，泪流满面地注视着他时，亚当才终于发现了夏娃的变化。 “……夏娃？”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亚当皱眉望着夏娃。 “亚当，我吃了智慧果……”夏娃哭着对他道。 夏娃其实并不想违背神的命令，但对亚当的关心终究占据了高点，在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吃掉了一整颗智慧果。 她空无一物的大脑中很快被许多常识充满了，也懂得了礼义廉耻，根本无法忍受再像从前一样赤裸着身体再伊甸园中行走。 但最让她崩溃的却是，即使吃了智慧果，懂得了许多从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夏娃依旧对亚当的噩梦束手无策。 听完夏娃的哭诉，面对无助的妻子，亚当在沉默许久后，也来到智慧树下，摘下一颗智慧果吃了下去—— 神曾说过，一旦他们吃了智慧果就会受到惩罚。 夏娃是他的妻子，更是为了他才吃了智慧果，亚当根本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神只惩罚夏娃一人。 他会陪夏娃一同接受神的惩罚，无论夏娃会经历什么，他都会与她同在。 亚当和夏娃吃掉智慧果后没多久，神便把他们赶出了伊甸园，把他们流放到了混沌界的大地上。 神惩罚夏娃，今后将承受怀胎的苦楚，生儿产女时将九死一生。她将终生恋慕亚当，被亚当所管制。 神惩罚亚当，今后必须整日劳作，汗流浃背滴入土里，才能从地里获得果腹的食物。 神惩罚他们将不再拥有长久的生命。待他们生命终结，便尘归尘，土归土。 亚当和夏娃就这样离开了伊甸园，离开了天堂。 他们的离去，并没有在天堂激起多大水花，很快便被天使们彻底遗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圣经·创世纪》中，夏娃其实是被蛇引诱才吃了智慧果。很多传说中都说这条蛇是已经成为撒旦的萨麦尔变的，在惩罚亚当夏娃后，神还惩罚蛇以后只能趴在地上用腹部走路，只能吃土什么的…… 还有这章最后神对亚当和夏娃的惩罚，大多来自《创世纪》，不过省略了一些，描述也略有改动……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为剧情服务，希望考据党的小天使们别较真~么么哒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天 自第二次光暗战争结束后， 混沌界至今仍持续着多族混居的复杂局面。恶魔、天使、精灵、海族以及各种属性的飞禽走兽共同生活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虽然各族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但这样的环境对自诞生起就生活在伊甸园那样和平无忧之地的亚当和夏娃来说，显然并不是很友好。 好在上帝并未对他们赶尽杀绝， 在把他们流放到混沌界时， 特意把他们放在了距离恶魔大军十分遥远的光明阵营后方， 亚当和夏娃这才磕磕绊绊地渐渐在混沌界安置下来。 亚当和夏娃虽然是神的造物，天使对他们却并不感兴趣——所有天使都知道亚当和夏娃是因为犯了罪才被神赶出伊甸园，再加上亚当和夏娃的灵魂并不纯粹， 因此天使们对这两个人类的好感度都很低。即使是守卫在混沌界的能天使， 也只是顺带着注意亚当和夏娃的安全，平日里从不主动出现在这两个人类面前。 亚当和夏娃的存在对于整个混沌界乃至整个世界来说太过渺小了， 就连听闻他们存在的恶魔， 在暗中探查过他们后都认为他们没有任何被玩弄或者被蛊惑的价值。 因为此， 亚当和夏娃很快便被天使和恶魔所遗忘。 在他们被流放后， 这世上唯二在关注着他们的，大概也就只有贝利尔和上帝了。 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中， 权天使副拜蒙发现自家殿下不知何时多了个新爱好——每过一阵子，殿下就会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幻化出一面水镜，透过那水镜看些什么。 政务厅中除贝利尔和拜蒙外，常年有负责辅佐他们处理公务的书记官在， 为了避免麻烦，贝利尔水镜中的画面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其他天使只能看到一个光滑的镜面。 在三番两次发现拜蒙好奇地看过来后， 贝利尔索性对拜蒙开放了水镜的权限。拜蒙这才发现，原来贝利尔殿下这段时间观察的对象竟是被神驱逐至混沌界的亚当和夏娃。 虽然好奇殿下为什么会对这两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人类如此关注，拜蒙却也知道殿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因此每次都只静静观看，并不打扰贝利尔。 贝利尔一直认为拜蒙身上最大的优点是识相，无论是当年第一个自那些智天使中站出来，还是这些年来在他身边处理的每一件事，都令贝利尔十分满意。 不过，如果贝利尔知晓拜蒙心中对亚当和夏娃的评价，大概只会冷笑一声——身为这世上的第一个人类，又是上帝亲手创造的造物，亚当又怎么会真的如此简单？ 混沌界的大地上，亚当和夏娃并不知晓，正有谁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因为上帝的惩罚，亚当和夏娃在混沌界的日子十分艰辛。 用智慧果带来的知识选取了一块无主的肥沃土地后，亚当很快在其上造出了他与夏娃的房子，与夏娃居住在此处。 每天清晨，亚当都会早早起床去地里种植可食用的作物。他终日劳作，汗水滴进土里，种子就会从黑色的土地中发芽，长出金色的麦穗和累累的果实。 因为上帝的惩罚，在他们同房后，夏娃很快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怀胎十月，经历痛苦的分娩后，夏娃生出了一个男孩。 “上帝使我得了个男孩。”夏娃如此说着。 她和亚当为这第一个孩子取名“该隐”，意为“得到”。 该隐是个十分好看的孩子，他的皮肤白皙似雪，嘴唇若鲜血一样红，头发像乌木那样黑，亚当和夏娃都十分宝贝他。 在会跑会跳后，该隐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在父亲身后，在金色的麦浪中尽情打滚欢笑，与父亲捉迷藏。 长大成人的过程中，该隐听亚当和夏娃说了很多他们过去生活在伊甸园的事。 亚当和夏娃因为违背了对神的承诺，因此必须在混沌界受苦，以忏悔他们曾经的罪过。 因为对神充满了敬畏，亚当和夏娃时常告诉该隐必须对神恭敬，要把自己有的一切都奉献给神，让神对他们满意。 该隐从未见过神，也从未聆听过神音，虽然亚当和夏娃都说是上帝赐予了他们食物，已经开始自己种植作物的该隐却觉得，食物从种植到收获明明都是自己在做，种子也都是父亲之前种出来的，根本无法理解亚当和夏娃口中的神赐。 因为此，该隐对上帝并没有任何恭敬之心，对亚当和夏娃时不时的唠叨也并不放在心上，到后来甚至偶尔会感到不耐烦。 亚当和夏娃对这样桀骜不驯的该隐十分失望。 该隐成年后，亚当和夏娃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也是个男孩，他们为其取名“亚伯”，意为“虚空”—— 因为对该隐这个儿子感到失望，亚当和夏娃其实并不是很想要儿子，总觉得有儿子还不如没有，因此才给这第二个儿子取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名字。 见亚伯是个儿子时，亚当和夏娃虽然失望，但养育新生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类的幼崽十分脆弱，他们很快把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幼小的亚伯身上，该隐因此感到自己被父母冷落了。 该隐虽然已经成年，但骤然失去父母的关注，令他的心情十分不愉快。他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与亚当和夏娃变得疏远，也很不喜欢夺走父母爱的亚伯。 但这只是个开始，在亚伯之后，亚当和夏娃又陆续生了几个女儿。 亚伯是个十分善良的孩子，也很听亚当和夏娃的话，一直对神怀有恭敬之心，并虔诚地信仰着神，亚当和夏娃因此十分喜爱他。 亚伯长大后，他和哥哥该隐陆续娶了亚当和夏娃所生的女孩为妻。 亚伯与妻子很快生下了孩子。 因为没有多余的田地，亚当和夏娃最终给无地可种的亚伯找了个放羊的活计。 放羊比种地轻松很多，该隐因此对亚伯更加不喜。 有一天，亚当和夏娃告诉这两兄弟，神要他们献祭于他。 自被神驱逐出伊甸园后，这些年来亚当和夏娃唯一能够聆听到神音的途径就只有通过献祭。 神到底没有彻底遗弃人类，虽然亚当和夏娃有罪，神却仍愿聆听他们的祈祷。亚当和夏娃因此十分感激神，这些年对神也越发恭敬。 日前他们献祭于神后，神对他们说，他们的后代也必须献祭于他，亚当和夏娃因此告诉该隐和亚伯，要尽快准备好献给神的祭礼，务必让神感到满意。 很快到了为神献上祭礼这天。 虽然对亚当和夏娃的话不以为然，但这到底是该隐第一次接触到“神”的存在。 怀着某种莫名的期待，该隐十分精心地准备了自己亲手种植的果蔬和粮食，把它们献给了神。 亚伯献给神的则是羊群中头生的和羊的脂油——父母曾告诉过他，是神种下的智慧果让他们开了智，教会他们用羊皮做暖和的衣服。亚伯因此以为神很喜欢羊，这才怀着一颗恭敬憧憬的心，为神奉上献礼。 看到这两兄弟的献礼后，上帝最后选择了亚伯的献礼。 他夸奖亚伯的献礼合乎他的心意，该隐的献礼则敷衍至极，该隐对他也从未真正怀有尊敬爱戴之心。 该隐因此勃然大怒，并不认同神对他的评价。 神对该隐说：“你因为什么感到愤怒？若你做得好，我必然喜欢。我既然不喜欢，只能说明你做得不够好。” 该隐闻言，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 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中，把这一幕都看在眼中的贝利尔和拜蒙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贝利尔和拜蒙这几天可是亲眼看着该隐费尽心神地从自己种植的作物中挑选出最甜美的果实，又花费大量时间从谷堆中挑选出最大的麦穗，都认为该隐准备的祭礼并不比亚伯差。 虽然神音都是直接响于该隐和亚伯脑内，贝利尔和拜蒙并不能听到分毫，但从该隐的反应来看，神很显然并不喜欢他的祭礼，说的话应该也并不怎么好听。 一脸懵逼的拜蒙：所以说，神到底是不满意该隐哪里？还有，身为这个世界的造物主，神想要什么没有？难道神真的很喜欢那种长着毛茸茸皮毛生长环境十分恶劣隔着水镜都能闻到臭烘烘味道的只会咩咩叫的绵羊？？？ 早就看出上帝这是没事找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贝利尔：呵呵=_=。 对神的献祭结束后，该隐和亚伯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了。 有一天，亚伯把羊放到了该隐种植的地里，该隐发现后，与他起了争执，失手杀死了亚伯。 亚伯的血流了一地，惊慌失措的该隐把他埋进了土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这件事。 因为是枉死，亚伯的灵魂一直被束缚在身体之中，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他无数次向神祈祷，祈求得到拯救。 神听到了他的声音，降临在该隐脑中，问他，“亚伯在哪里？” 这些天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该隐听到神的质问，恼羞成怒地直接怼了回去，“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我又不是他的看门狗！” 上帝很快揭穿了他的谎言，冷漠地对该隐道，“大地告诉我，是你杀了亚伯，还把他埋进土里，大地是从你手中接收到了你兄弟的血。” “从今往后，你将受到大地的诅咒，再也无法通过种植从土地中得到任何收获。大地上也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再不能在任何一寸土地上停留，将终身飘零。”上帝如此宣判。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严酷的惩罚，该隐本就苍白的脸上终于连最后一丝血色也失去了。 他不甘心地对神道，“这世道如此混乱，若我离开了这里，从此不断在大地上游荡，岂不是很轻易就会被谁杀死？！” 上帝若真想惩罚谁，绝不是死亡能够阻止的。他既然惩罚该隐，自然会让该隐活着承受这一切。 他很快对该隐道，“绝不会这样。这世上，凡杀该隐的，必遭报七倍。” 该隐的生命安全因此得到了充分的保障。 神对该隐的惩罚很快生了效，该隐因为此不得不离开这片生存了许久的土地。 在告知亚当和夏娃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后，该隐很快便与妻子一同离开了。 先是得知该隐杀死了亚伯，紧接着又得知该隐被神惩罚，必须终身游荡在大地上，必须离开他们，亚当和夏娃都感到十分伤心。 神很快又赐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儿子，用这个儿子代替被该隐杀死的亚伯。 这硕果仅存的小儿子，最终被亚当和夏娃取名“塞特”。 亚当和夏娃很快又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养娃大战中。 自神创世以来，各大智慧种族都拥有自己的轮回机制——天使和精灵通过各自的生命之树进行轮回，恶魔和海族则会在死后分别回归黑暗和大海，通过这两者进行轮回。 与这些古老的智慧种族相比，诞生不久的人类一族在很多方面都十分落后，轮回机制自然也是如此。 作为第一个死亡的人类，亚伯枉死的灵魂一直被困于腐烂的身体中。他十分痛苦，终日向神祈祷，以期得到救赎和解放。 但其实，即使他不这样祈祷，上帝对此也早已有所安排。 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中，兢兢业业协助拜蒙大人处理文书的拉斐尔，在某一刻，忽然听到了神的声音。 神令他即刻前往混沌界，去人类的土地上带回亚当和夏娃二儿子亚伯的灵魂，并把亚伯的灵魂送去第六天的生命之树轮回。 这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拉斐尔即使找到了亚伯的灵魂，并把他带回天堂，只是个下三级权天使的拉斐尔也根本没有能力到达第六天。 但即使如此，拉斐尔对神的命令依旧没有任何质疑。 在神的声音消失后，拉斐尔立刻从桌案后起身，快步走到正垂眸批阅文件的贝利尔殿下面前。 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拜蒙一头雾水地看着忽然跑去殿下面前的拉斐尔，正疑惑着，就听拉斐尔把神刚刚对他下达的命令告知给了贝利尔殿下，并申请立刻外出执行神的命令。 贝利尔闻言，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对上帝不声不响越过他直接对拉斐尔下达命令有任何疑问，简直比拉斐尔本身都淡定。 这份淡定很快感染了政务听中所有被拉斐尔那番话震到的天使。 得到贝利尔殿下的外出准许，拉斐尔很快便启程前往混沌界。 心中好奇得快长草了，在拉斐尔离开一会儿后，拜蒙终于忍不住凑到自家殿下身边，谨慎地撑开一个隔音结界，问自家殿下，“殿下，您觉不觉得，那位最近似乎有些……异常？” 他用手指指了指水晶天的方向。 实在不是拜蒙想太多，而是他最近跟着自家殿下一起看了不少人类那边的情况。 身为创造这个世界的唯一神，上帝在天堂乃至整个世界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若拜蒙没记错，这么多年来神一共也没对像他这样的普通天使说过几句话，即是说也都是广而告之。 除几位天使长外，拜蒙可以肯定，全天堂再没有任何天使享受过神的私聊待遇。 但他最近都看到了什么？！ 神不但对亚当和夏娃私聊，甚至连他们的儿子都有机会与神对话，还都不止一次！ 刚刚神又十分突兀地与拉斐尔这样的下三级天使说了话！ 这就好比一位高高在上连面都从未被人民群众看到过的国家领导人，某天忽然私底下频繁关怀慰问几个路边的乞丐和他们的家人，之后又直接找到一位在街道办工作的基层公务员去帮他办事…… 对拜蒙这样的上三级精英而言，神最近这些行为简直太不符合对方伟光正的形象了，以至于让拜蒙感到十分违和幻灭。 还有，神为什么要让拉斐尔把亚伯那个人类的灵魂带回天堂？还要把亚伯的灵魂送去天使的轮回之地生命之树？！ 说句大不敬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拜蒙甚至觉得神最近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 ——从拜蒙复杂至极的神情中脑补出以上这些话，对于拜蒙的问题，贝利尔似笑非笑道，“拜蒙，你难道以为，亚伯的灵魂上天堂只会是个例？” 见拜蒙神色骤变，贝利尔暗金色的眼底终于现出明显的讽意—— “等着看吧，这还只是个开始。” 至于为什么让拉斐尔这样的下三级天使去，还提出了那么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命令…… 拜蒙或许忘了，在这世上，上帝的话语就是绝对的箴言。 上帝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现实。 所以，即使拉斐尔只是个权天使，也一定能完成上帝的命令。 至于上帝为什么会这么做，贝利尔估计，上帝大概是打算以此来考验拉斐尔这位未来的炽天使对自己的衷心程度吧？ 毕竟这种事上帝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该隐和亚伯不就是个先例么。 如贝利尔所料，于混沌界的土地中寻到亚伯的灵魂后，拉斐尔很快带着亚伯的灵魂前往天堂。 虽然对神要把亚伯这样一个人类的灵魂送入生命之树感到十分不解，但拉斐尔对神的信仰十分虔诚，并不会质疑神的任何决定。 所以哪怕以他的权天使之躯根本无法踏入金星天更上面的天堂，拉斐尔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向第六天飞去。 令拉斐尔感到意外的是，在到达金星天后，往日曾感受过的光明威压竟比从前轻了不少，几乎与他在水星天时无异，更上面几层天堂的威压虽然在加重，但他最终仍顺利飞上了第六天。 这让拉斐尔感到惊喜至极。 他知道，这样特殊的情况定是神的恩赐，对神不禁更加感激和崇敬，信仰也越发坚定起来。 在亚伯的灵魂被带入天堂后，对此一无所知的亚当和夏娃又活了几百年。 他们的孩子陆续有了孩子，孩子的孩子又生了孩子，孩子的孩子的孩子也生了孩子 。 到亚当的生命走向终结时，人类这个族群的人口已经比最初多出不知多少倍。 亚当活了九百三十岁。 在他的生命之火即将彻底熄灭这些时日，拜蒙发现自家殿下最近的脸色一直臭臭的，看水镜的次数也越发多了起来。 亚当亡故后，上帝亲自引他的灵魂上了天堂。 看到这一幕的贝利尔，寒着脸打散了面前的水镜。 数日后，上帝忽然向全天堂宣布，他得了一位神之子，名为——弥赛亚。 作者有话要说： 该·白雪公举·隐：看到生二胎前不做好老大工作的后果了吗(￢_￢)？ 亚当&夏娃：我们不光生二胎，我们还要生三四五六胎呢 该·一直生不出来孩子·隐：……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天 把弥赛亚的存在告知全天堂后， 上帝很快召集六大天使长，令他们前往水晶天。 多少猜到神这次召见他们应该与这位新鲜出炉的“神之子”有关，六位天使长很快齐聚在水晶天的光明圣殿外，等待神的召见。 光明圣殿是神的居所， 几位天使长虽然心思各异， 但这里却并不是能让他们畅所欲言的地方， 因此大家只偶尔用眼神做些简单的交流。 巨大的水晶雕花拱门很快向两侧洞开， 天使长们不约而同挺直了脊背， 沿着金色的水晶长廊向神殿中央走去。 自神创世高居于水晶天后， 几乎与世隔绝， 就连几位天使长这些年来都没见过神几次， 但即使如此，天使长们也还是很快发现了圣殿中不同于往日的地方—— 在那高高的神座上，原本只有被圣光笼罩的神，今天却又多出一个身影。 虽然理智第一时间就分析出了那多出的身影应该就是“神之子弥赛亚”， 但当几位天使长看清那位神之子的模样，发现他竟然与人类长得十分相像，且拥有与人类相同的肉体后， 天使长们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奇怪。 这其中，要数路西菲尔和萨麦尔最为惊讶——身为全天堂唯二见过亚当的天使长， 路西菲尔和萨麦尔几乎一眼就发现那位“神之子”与近千年前被神驱逐至混沌界的亚当一模一样。 不过他们所熟悉的亚当只是个蒙昧无知凡事全凭本能行动且终日赤身裸体的男人，与其说是高等生灵，倒更像是个有着高等生灵外表的动物。这位“神之子”却穿着一身圣洁的白色长袍，脖子以下一丝不露， 金发打理得十分妥帖，蓝眼睛中闪烁着温和睿智的光。 若不是路西菲尔和萨麦尔的记忆力都十分好，没准还真没办法把这样气质大变的“神之子”与当年的亚当联系在一起。 不过虽然不知道本应在混沌界生活的亚当为什么会摇身一变成为“神之子”，但既然神说他是“弥赛亚”，那么他从今往后就只会是弥赛亚。 路西菲尔对神的信仰很坚定，并不会轻易被什么动摇，即使是这位忽然冒出来的“神之子”也不能。 萨麦尔却显然并没有路西菲尔这么好的心态，要知道，当年亚当被神驱逐出伊甸园前，萨麦尔可是在梦中痛殴了亚当不知多少次。 虽然后来他听说亚当和夏娃堕天的原因后，隐约意识到他痛殴亚当和随口打发夏娃去吃智慧果的那些梦或许并不只是虚幻，但那时亚当和夏娃已经被驱逐至混沌界，萨麦尔并没有机会去验证。 当初意识到这种可能时，萨麦尔本以为自己会愧疚——他本性极为正直，虽然十分厌恶亚当，却并不会真的在现实中伤害亚当，更何况还牵连到了夏娃。但萨麦尔很快发现，在短暂的愧疚后，他竟然并不后悔曾在梦中痛殴亚当。 甚至，在刚刚发现那位“神之子”与亚当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时，萨麦尔垂落在袖摆之下的手指都条件反射地拧紧了一瞬，心底最深处也有什么危险的想法一闪而过。 发觉自己的心态似乎不太对，萨麦尔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天生了一张面瘫脸，只要垂下眼睛，任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这是弥赛亚，为神之子。”上帝很快对几位天使长道。 “弥赛亚今后将长久地居住在天堂，我希望你们尽快带他熟悉天国的一切。” 不是“命令”，是“希望”。 这还是神第一次对天使长们使用这个词，态度似乎比以往温和不少。 若是以往，天使长们或许会感到受宠若惊，但很显然，神如此温和的态度并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弥赛亚。 再一想到这“希望”后面的内容，几位天使长心中都是一跳，都琢磨起神所说的“带弥赛亚熟悉天国的一切”中的“一切”是指什么。 “天国的一切是指什么？”冷冷淡淡的声音忽然在大殿中央响起，几位天使长刚想点头，因为他们也正在烦恼这个问题，却猛然发现这声音似乎是贝利尔的，都惊讶地向贝利尔望去。 贝利尔才不管天使长们惊讶不惊讶。自从当初在那无数个未来看到弥赛亚这间接导致路西堕天的狗屁神之子后，贝利尔对亚当和弥赛亚就厌烦到了极点。 本以为他答应上帝未来会代替路西堕天后，上帝就不会再弄出个神之子给路西添堵了，但自从他发现上帝频繁与被驱逐至混沌界的人类联系后，贝利尔就知道，上帝或许从未打消过创造一个“神之子”出来与天使对立的念头—— “弥赛亚”的出现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贝利尔不知道其他天使长怎么想，反正他在听到上帝让他们带弥赛亚熟悉天国的一切时，第一反应就是上帝要让弥赛亚染指天使一族的内务—— 若上帝只是想让弥赛亚看看天国的风景，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地召集所有天使长过来？ 其他天使长或许会给上帝面子，不会直截了当地问上帝，贝利尔可不管那么多，反正他还没到堕天的时候，怎么折腾上帝也只能憋着，因此贝利尔很快又直截了当地问道，“这天国的一切，是不是也包括诸天的政务？是不是还要我们几位天使长手把手教他？” 被贝利尔如此生猛的态度惊得纷纷抽气出声，几位天使长都不太赞同地望着贝利尔，觉得他这样的态度对神太过不敬。 上前一步挡在贝利尔面前，路西菲尔恭敬地垂首对上帝道，“神，贝利尔只是有些疑惑，请您不要与他计较。实际上，我之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重新抬头望向神座之上，神色认真地问上帝，“路西菲尔也想知道，您所说的‘天国的一切’，是否包括天使长们的工作内容。” “天使也是天国的一部分。”半晌后，上帝如此回道。 天使也在天国“一切”的范围内，所以天使长们当然要带弥赛亚熟悉天使一族的内务。 听明白了神的弦外之意，几位天使长都沉默地点了点头。 刚刚挑起一丝的对立苗头分分钟被路西菲尔扼杀在了摇篮里，贝利尔闻言，正要继续挑事，想问问上帝等弥赛亚熟悉了天国的事务，是不是就要子承父业骑到天使一族的头上了？ 路西菲尔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借着宽大袖摆的优势，忽然一把握住贝利尔垂落在身侧的手，安抚地晃了晃。 贝利尔往外抽了抽手，没抽出来，气哼哼地用力捏了捏路西菲尔的手指。 指尖在贝利尔掌心轻轻磨蹭了几下，路西菲尔再一次把贝利尔搞事的小火苗扑了个干净。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弥赛亚根本就是个大尾巴狼啊……气得用另一只手在路西菲尔身后一顿猛戳，贝利尔忍不住在心底嘀嘀咕咕。 因为路西菲尔的坚持，直到被路西菲尔牵着手离开光明圣殿，贝利尔也再没说出一句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天国集团董事长上帝：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 贝利尔：？？？ 贝利尔：说好的让我家路西稳坐CEO呢？！ 上帝：你造反的速度太慢，我决定暗中推动一下 弥赛亚：所以我只是颗棋子吗(￢_￢) 路西菲尔：宝贝儿今天又是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天 在光明圣殿时贝利尔虽因顾及路西菲尔的面子， 并没有在上帝面前继续针对弥赛亚，但在弥赛亚已经出现的现在，贝利尔很清楚，他已经到了必须要与路西菲尔划清界限的时候—— 弥赛亚的出现很显然是上帝催促他堕天的讯号。 留给贝利尔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这些， 在与几位天使长以及弥赛亚踏出光明圣殿后， 贝利尔并没有在意路西菲尔明显有话想说的目光， 只冷淡地对大家点了点头便立刻绝尘而去。 几位天使长都精明且敏感， 自然都察觉到了贝利尔的异常。 实际上， 他们对弥赛亚的感官也有些复杂， 不过天使长们大多是初次见弥赛亚， 对其并不了解， 因此大家虽然都察觉到了神对弥赛亚似乎不一般，却也不会像贝利尔那样对弥赛亚表现得那样排斥和不喜。 他们不约而同看向与贝利尔关系最亲密的路西菲尔，不过鉴于弥赛亚这位当事人还在场，天使长们并没有询问路西菲尔什么。在经过简单的商议， 决定先由路西菲尔带着弥赛亚去熟悉第六天后，天使长们便各自离去了。 水晶天的金色云海上，路西菲尔看了看弥赛亚没有任何羽翼的后背， 态度温和地问弥赛亚，“弥赛亚， 你会使用魔法吗？” 路西菲尔对人类的了解有限，只对莉莉丝、亚当和夏娃有些印象。莉莉丝当初在天使学院学习过，魔法天赋很不错，实力堪比座天使， 亚当和夏娃则什么都不懂，更遑论使用魔法。 弥赛亚与亚当长得一模一样，神色举止却与亚当大相径庭，路西菲尔一时间也不能确定弥赛亚与亚当究竟有没有关联。看弥赛亚的样子，对他也并没有任何熟悉之感，明显也是初次见他。 天国诸天如今虽然已设有传送阵，即使不用飞行也能通行，但这通行的范围却不包括第七天到水晶天。 因为此，路西菲尔才会有此一问。 想到刚才几位炽天使纷纷展开羽翼飞离水晶天的景象，弥赛亚摇了摇头，缓声对路西菲尔道，“我还不会使用魔法。” 弥赛亚脸上一直带着浅淡而又悲悯的笑意，态度温和谦逊，路西菲尔对他的感官其实还不错。 用光明之力凝成一匹金色的天马，见弥赛亚会意地坐了上去，路西菲尔这才带弥赛亚回到第六天。 第六天路西菲尔的宫殿外，负责守卫的智天使们见到路西菲尔后纷纷恭敬地行礼，目光落在弥赛亚身上时，却都有些迟疑。 因为神的高调，现在全天堂都知道天国多了一位名为弥赛亚的“神之子”，路西菲尔殿下之前去往水晶天时，智天使们也猜测过神召见天使长们或许与这位“神之子”有关。 因为此，在发现路西菲尔殿下归来，身边竟然多了个陌生的面孔时，智天使们才都有些惊讶，也纷纷猜测这位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神之子”。 路西菲尔见状，略微沉吟了片刻，这才对在场的所有天使道，“这位是‘神之子’弥赛亚殿下。” 弥赛亚的身份十分特殊，虽然神称其为“神之子”，但对于弥赛亚的种族，路西菲尔却并不能确定。 路西菲尔从未见过神隐藏在圣光之下的真容，因此并不知晓弥赛亚与神的外形是否相似，更何况弥赛亚还有着亚当的外表，这让路西菲尔更加不确定亚当的真实种族。 不过，从神的态度来看，弥赛亚的地位显然并不低于炽天使，因为此，路西菲尔才让一众天使称弥赛亚为“殿下”。 智天使们闻言，又纷纷对弥赛亚行了礼。 路西菲尔看了看弥赛亚，见他并没有任何意外或者被怠慢抑或惊讶的神色，应该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或者异议，这才带弥赛亚向宫殿内走去。 “神有给你安排住处吗？”神只说让天使长们带弥赛亚熟悉天堂的一切，但对于弥赛亚的衣食住行神却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交待。 弥赛亚摇了摇头，“父神只说让我跟着你们好好学习。” “父神”二字弥赛亚说得太过自然，路西菲尔脚步微微滞了一瞬，心头有瞬间的不自在。不过弥赛亚本就是“神之子”，称神为“父”似乎本就理所当然。 从弥赛亚的话来看，神显然并没有为弥赛亚安排住处，是真打算让弥赛亚全天跟着几位天使长了。因为弥赛亚最近要在路西菲尔身边学习，路西菲尔索性把弥赛亚安排在了宫殿的客殿内。 安排好住所后，路西菲尔叫来副官，让他安排好弥赛亚的衣食住行，之后又调了一小队智天使暂作弥赛亚的护卫队。 让副官先带弥赛亚去熟悉一下第六天的风土人情，在暂时安置好弥赛亚后，路西菲尔立刻启程前往水星天—— 他还是有些在意贝利尔之前在水晶天的表现，想弄清楚贝利尔为什么会对弥赛亚反应那么强烈。 匆匆赶到水星天时，路西菲尔却被守卫在蓝宝石湖宫殿门前的天使们告知，贝利尔去水晶天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知道这些权天使不会骗自己，想到贝利尔还身兼金星天的力天使长一职，路西菲尔很快又去了金星天。 在金星天也一无所获后，路西菲尔这才隐约明白，贝利尔或许是在躲他，现在并不想见他。 这已经不是贝利尔第一次这么做了。 千年前阿撒兹勒堕天后，贝利尔就曾有过类似的反应。虽然贝利尔那时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但那种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的感觉，还是在路西菲尔心中留下了不安的痕迹。 千年过去了，路西菲尔本以为贝利尔已经从阿撒兹勒堕天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却没想到刚刚出现的弥赛亚又让贝利尔出现了异常的反应。 路西菲尔猜测，贝利尔如此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一直被神忽视，总是努力想要得到神的赞许和认可，弥赛亚这位“神之子”的出现却会分走神的注意力，因此贝利尔才对弥赛亚表现出那么明显的不喜。 贝利尔虽然平日里对绝大多数事物都漠不关心，但在事关神的问题上，却总容易患得患失，偏偏还总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这让路西菲尔在感到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无力。 如果可以，路西菲尔希望贝利尔能多信任也多依赖他一些，无论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对他分享诉说，曾经他们明明无话不谈。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见贝利尔一面都如此艰难了？ 第六天还有弥赛亚需要路西菲尔照顾，路西菲尔并不能离开太久。 在金星天又等待了小半天，仍未等到贝利尔，路西菲尔这才折返回了第六天。 贝利尔确实在躲路西菲尔。 从拜蒙的汇报中得知路西菲尔已经返回第六天，贝利尔面色冷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贝利尔其实一直在水星天的宫殿中，不过从水晶天回来时，贝利尔特意隐去了身形，因此除拜蒙外，宫殿内外所有的天使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踪迹。 炽天使虽然感觉敏锐，但若一方真刻意要隐去踪迹，另一方察觉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此，虽然贝利尔与路西菲尔之前相距并不远，路西菲尔也还是没察觉到贝利尔其实就在宫殿中。 “殿下，属下有些看不懂您的用意。”跟在贝利尔身边数万年，拜蒙很清楚自家殿下本性并不任性，也极少会表露出明显的情绪。 就算真因为什么动了怒，殿下也绝不会迁怒于路西菲尔殿下。 但无论是千年前阿撒兹勒殿下堕天之后，还是这次见过“神之子”弥赛亚后，贝殿下躲着路西菲尔殿下的行为都让拜蒙十分疑惑。 贝利尔闻言，却忽然反问拜蒙，“拜蒙，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能否看出我未来想要做什么？” 当初殿下派亚斯塔禄去金星天与米迦勒争权的时候，拜蒙心中就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在那之后，拜蒙还特意回忆了一下殿下这些年来对堕天使的态度，这才发觉殿下似乎并不排斥堕天使。 望着殿下意味深长讳莫如深的目光，拜蒙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极为大胆且荒谬的想法。 “殿下，您难道是想……？”指尖向地狱的方向指了指，拜蒙声音有些不稳地道。 贝利尔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 拜蒙：…… 虽然早就觉得自家殿下深不可测，但深不可测到这种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拜蒙的预料。 心累地抹了把脸，把所有震惊都彻底抹去，拜蒙怔了许久后，忽然在心底轻笑出声—— 反正无论如何，从选择侍奉殿下开始，他就从未想过要离开殿下身边。 无论殿下未来在哪里，无论是九重天堂还是幽冥地狱，只要殿下一声令下，他拜蒙都将会是殿下最忠诚的属下。 殿下会在这时把这么大的事提前告知他，也是信任他的表现，拜蒙自然不会令殿下失望。 不过如此一来，拜蒙倒是有些明白自家殿下为什么要把路西菲尔殿下拒之门外了。 “殿下，您这是想提前与路西菲尔殿下划清界限？” 若殿下已经生出了堕天的心思，与路西菲尔殿下之间深厚的感情确实会成为殿下的阻碍。而且一旦殿下真的堕天，若现在继续与路西菲尔殿下走得太近，路西菲尔殿下未来也可能会受到神的责难。 贝利尔自然不会告诉拜蒙他必须要堕天的真正原因，确切地说，因为法则的限制，贝利尔并不能对任何无法察觉到世界本质及法则的生灵提及这世界正在逐渐走向崩塌。 而且无论路西菲尔未来是否会堕天，贝利尔及其他几位天使长堕天的未来都早已经注定，即使贝利尔什么都不做，为了补全此世的黑暗，上帝也会想方设法令他们堕入地狱。 因此贝利尔也并没有自己是逼不得已才代替路西菲尔堕天的想法。 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 因为想这么做，才会这么做。 神究竟有多无情？ 贝利尔此前一直没有太过深刻的体会。 他曾听闻过东方的古语，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面对上帝时，贝利尔也确实体会到过那种在上帝面前，万物皆为棋子的冷酷漠然。 现在轮到他自己，贝利尔才发现，原来曾身为神祇的他，内心深处也是一样的高高在上，冰冷无情。 就像现在。 在确定“未来他必定堕天”以及“确保路西菲尔不会堕天”的基础目标后，贝利尔几乎立刻就把与路西菲尔之间的所有过往和感情都冰封了起来，理智到近乎冷酷地拒绝见路西菲尔，并且认真思考起接下来的每一步。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忙着教导弥赛亚，贝利尔则再次观察起混沌界的情况来。 亚当虽然已经死亡，但他的子孙后代却依旧在混沌界发展壮大。 在亚当的子孙中，贝利尔最关注的要属被上帝强行扣锅以至被大地诅咒，终身只能四处漂泊流浪的该隐。 “该隐”这个名字贝利尔在上一世也算不上陌生，毕竟他“血族始祖”的名头太过响亮。 人类是个很奇怪的种族，对血族那样以人类鲜血为食的狩猎者总抱有一种莫名的憧憬及喜爱，因此而生的文娱作品也不在少数，其中一些极为有名的作品，贝利尔在冥府通网后倒也追过几部，该隐“血族之祖”的名声因此被他知晓。 贝利尔并不清楚如今在这希伯来世界大地上居无定所的该隐与那位“血族始祖”是否有关联，但从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身为亚当儿子的该隐虽然有着与传说中血族相似的俊美苍白的外表，食物却与其他人类无异，并没有以鲜血为食。 不过在看到有恶魔抓住该隐，想要先jian后杀反而被该隐身上的七倍报诅咒灭成渣渣后，贝利尔就决定，一定要把该隐这个行走的大杀器也吸收进未来的地狱军团中。 察觉到他的想法，法则小心翼翼地告诉贝利尔，该隐现在还不能堕入地狱。 第一次被法则把这样的想法凭空印入脑海，贝利尔在短暂的惊讶过后，并没有因法则的干预生出任何不豫。 虽然不清楚该隐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竟会让法则特意提醒他这件事，贝利尔倒也并不着急。 反正看法则的意思，该隐现在也只是暂时不能入地狱，又不是未来永远不能入地狱。 在该隐身上做了个记号，免得他哪天真出什么意外，贝利尔这才把全部心神又移回天堂。 弥赛亚在路西菲尔那学习已经有一阵子了，据说他十分聪慧，进度一路突飞猛进，再过不久就可以从路西菲尔那毕业，去其他几位天使长那学习。 而根据贝利尔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弥赛亚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或许很快就会指定来贝利尔这里学习，路西菲尔也通过文书向贝利尔委婉转达过这点。 对此，贝利尔倒是来者不拒。 毕竟他还有几场大戏，需要弥赛亚这位“神之子”配合，才能成功唱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查资料的时候发现，其实圣经中并没有提到该隐是血族，关于该隐是血族始祖的说法，来源其实是九几年国外的一款游戏的设定，包括血族几大氏族之类的，都是源于这款游戏……估计因为太苏了，所以后来才广为流传，让很多人都以为“该隐”在圣经中就是血族233333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天 弥赛亚这段日子虽然说是跟在路西菲尔身边学习， 但负责为弥赛亚科普天堂的工作却大多是智天使们在做。 身为手下掌管着亿万天使生计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绝大多数时间都异常忙碌，自然不能时常陪伴弥赛亚游览第六天。 好在弥赛亚在看过路西菲尔工作时的状态后还算知趣，并没有仗着神的命令非要路西菲尔陪同， 再者路西菲尔又派了一队精英智天使给弥赛亚， 足够解答弥赛亚的绝大部分问题， 因此弥赛亚在第六天居住的日子， 这两位倒也相安无事。 弥赛亚很欣赏路西菲尔—— 身为这世间最强大的炽天使， 路西菲尔又同时兼具绝色的容颜以及独一无二的高贵品行， 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父神最完美的造物， 这段日子弥赛亚也从未在路西菲尔身上发现任何缺点。 太过完美之物总会给人以强烈的距离感， 比如弥赛亚的父神。弥赛亚曾一度以为，如此完美的路西菲尔或许与父神十分相似。 但与路西菲尔接触过一段时间后，弥赛亚却发现，拥有仅次于父神力量和身份的本该骄傲至极的路西菲尔， 远比父神要容易亲近和温柔得多。 虽然路西菲尔从不会在弥赛亚和智天使们面前展露出温柔的神色，他温柔的本质却早已渗透在了他的一举一动中。 弥赛亚一开始对路西菲尔身上这份温柔的来历十分好奇，他十分想知道， 路西菲尔的温柔究竟是源于天性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路西菲尔的宫殿磅礴华美，奇花异草随处可见， 弥赛亚住进这里后对这一步一景的宫殿十分有好感，在征得路西菲尔的同意后，弥赛亚每天都会在这偌大的宫殿上逛上一阵子。 路西菲尔的宫殿占地面积很广，因为有智天使陪同， 弥赛亚在宫殿中闲逛时倒也不至于迷路。 某日，弥赛亚经过路西菲尔的寝殿时，忽然发现路西菲尔寝殿的对面竟有一座格局一模一样的宫殿。 身为宫殿的主人，路西菲尔寝殿的大门自然有着独特的标志，这整座宫殿中也就只有路西菲尔寝殿金色的大门上镶有金色的宝石。在那金色宝石的周围，正簇拥着几头威风凛凛的飞虎兽，飞虎兽身上的毛发纤毫毕现，简直像是随时会从门上跳出来一般。 对面那座宫殿的大门则是纯银色，门上雕刻着几匹活灵活现的飞狮兽，飞狮兽中央簇拥着一颗纯净至极的蓝宝石。 在第六天住了有一阵子，弥赛亚早就见过路西菲尔的飞虎兽座驾，也知道在天国，飞虎兽的图腾和旗帜都代表路西菲尔，因此弥赛亚立刻就认出了那扇有着飞虎兽金宝石大门的宫殿是路西菲尔的寝殿。 “那座银色门的呢？”猜测得到随行智天使的肯定后，弥赛亚随口问道。 智天使们的回答却让他怔了下，“那是贝利尔殿下的寝殿。” 见弥赛亚似乎有些不解，智天使们很快笑着为他解惑，“贝利尔殿下与路西菲尔殿下感情十分深厚，偶尔会来第六天小住一段时间。路西菲尔殿下在当年宫殿改建的时候，特意为贝利尔殿下造了这间寝殿。” 弥赛亚这才想起来，当初在水晶天的光明圣殿中，在那名为贝利尔的炽天使近乎质问地与父神说话时，正是路西菲尔及时挡在了贝利尔面前，阻止贝利尔继续说下去。 虽然与贝利尔只有过一面之缘，弥赛亚却能看出贝利尔似乎对他十分不喜。 虽然并不清楚贝利尔对他的不喜源自哪里，但仅因为贝利尔与路西菲尔交好，弥赛亚就对“贝利尔”这个名字上了心。 身为“神之子”，弥赛亚所拥有的力量并不逊于炽天使，不过若想完美地掌控这份力量，弥赛亚必须要经过系统的学习和训练才行。 路西菲尔本打算让智天使或者由他亲自教弥赛亚魔法和武技，弥赛亚却在得知天使学院的存在后，决定去天使学院与小天使们共同学习。 弥赛亚生来便异常聪慧，凡事一点就透，在去天使学院不久后，弥赛亚就开始整日流连在学院的图书馆中，如干瘪的海绵般迅速吸收着书本中浩如烟海的知识。 待路西菲尔再见到他时，弥赛亚早已不是初来第六天时对天堂一无所知的天堂新鲜人—— 他开始向路西菲尔表露出想要参观并学习路西菲尔办公的意愿。 上帝命天使长们带弥赛亚熟悉天国的一切时，本也包括让弥赛亚熟悉诸天的运作。 虽然不清楚神这么做的用意，路西菲尔却也并不会凭空揣测什么。既然这是神的命令，路西菲尔自然不会不答应弥赛亚这件事。 弥赛亚很快在路西菲尔的政务厅扎了根。 路西菲尔在名义上虽然只是天国的副君，但在上帝常年当甩手掌柜的情况下，路西菲尔实际掌控着全天堂的日常运作。 除了需要处理智天使长的公务外，诸天的许多大事小情也会被天使长们按照轻重缓急的程度，源源不断地送往第六天等待路西菲尔批复。 虽然弥赛亚刚来第六天时就远远看过路西菲尔处理公务时的模样，但身临其境体验过几天后，弥赛亚还是被路西菲尔每日庞大的工作量惊呆了——这还是在有许多精英天使协助路西菲尔工作的情况下。 工作时间的第六天政务厅宛如一架精密运转的机器，所有天使包括路西菲尔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在如此高效率氛围的影响下，弥赛亚很快也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协助路西菲尔处理天堂的公务。 弥赛亚本以为在他离开第六天前，所有的日子都会像如今这样日复一日地忙碌下去。 这天清早他来到政务厅时，却忽然发现政务厅中除路西菲尔以外，再没有任何其他天使的身影。 他诧异地看向路西菲尔，这才发现唯一按时坐在桌案后的路西菲尔竟然也破天荒地没干正事，此刻正捧着一颗硕大的石榴，神色悠闲且温柔地细细剥着其中的籽粒。 发觉弥赛亚的目光，路西菲尔抬头对他笑了笑，“窗外的石榴熟了，这几天暂时没什么紧急的公务，我就给大家都放了假。弥赛亚你这些日子也很辛苦，暂且放松一下吧。” 虽然不清楚石榴熟了和放假有什么必然联系，而且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政务厅中的所有天使包括路西菲尔还都在加班加点赶工，政务厅的角落里至今还堆放着不少文件，根本不像是暂时没公务的样子，但既然路西菲尔这么说了，弥赛亚自然不会拆他的台。 坐在自己的桌案后静静看路西菲尔剥了会儿石榴，弥赛亚的目光不知不觉飘到了路西菲尔身后那扇大大的落地窗外——那里栽种着第六天唯一一颗石榴树。 弥赛亚记得自己刚来第六天的时候，那棵石榴树上正鲜花满树，红澄澄的石榴花个个都有巴掌大，在枝头开得热烈异常，远远望去仿佛一簇簇燃烧的火焰。 第六天的景致大多以金色、白色为主，随处可见的植物也大多是这些颜色或深深浅浅的绿，就算开花也都是浅淡优雅的颜色，因为此，弥赛亚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路西菲尔政务厅落地窗外那棵红灿灿的石榴树。 他曾听随侍的智天使说过，那棵石榴树是贝利尔很久以前亲手培育的。那时天堂的一切还百废待兴，连几位天使长都住在临时搭建的宫殿中。后来路西菲尔现在的这座宫殿落成，路西菲尔还特意把这棵石榴树从临时宫殿那边挪了过来，依旧像从前一样种在新宫殿政务厅的窗外。 你很难想象，像路西菲尔这样优雅强大的炽天使，竟也会有这样温柔细心，小心翼翼地亲手剥出一颗颗石榴粒的模样。 他是那么认真，专注，好像手上掬着的一颗颗不是石榴粒，而是稀世罕有的红宝石。 “这石榴真有那么好吃吗？”不明白路西菲尔为什么会这么慎重地对待一颗水果，弥赛亚不知不觉便问了出来。 他以为路西菲尔如此是因为这石榴很好吃，抑或真的十分罕见？毕竟整个第六天就只有这么一棵。 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明明在书中看到过，石榴树其实是混沌界十分常见的一种果树，应该并没有什么稀罕之处才对。 听到弥赛亚的问题，路西菲尔以为弥赛亚是想要尝尝这石榴，不得不抱歉地对他笑了笑，“这棵石榴树的主人是贝利尔，在我这里只能算是寄养，没经过贝利尔的允许，我并不能随意把这些石榴送人。”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又道，“另外几重天也有石榴树，金星天的市集中也有石榴出售，弥赛亚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派天使去买些回来。” 弥赛亚：…… 他真的就只是随口问一句=_=…… 看了眼路西菲尔身后坠了满树的大石榴，弥赛亚微笑着对路西菲尔摇了摇头，一边起身一边道，“不用特意派天使去买。早就听闻金星天是全天堂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正好这几天放假，我打算去那逛逛。” 弥赛亚身边有智天使小队随侍，智天使们和弥赛亚身上也都有足够的钱，去金星天玩玩也没什么不好。 与路西菲尔告别后，弥赛亚很快便离开了政务厅。 临出门的时候，弥赛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路西菲尔垂落在脸侧的金色海藻般的长发。 虽然没看到路西菲尔的脸，弥赛亚却笃定，路西菲尔此刻的神色，一定分外温柔。 前往金星天游玩时，弥赛亚忍不住对随侍的智天使们提了几句政务厅放假的事。 听闻此事的智天使们不约而同笑了，忽然也提到了石榴树，“一定是殿下窗外那棵石榴树的果实成熟了。” 再次听到这种放假与石榴熟了有关的说法，弥赛亚难免好奇，“石榴成熟与放假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这事第六天的所有智天使几乎都知道，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此智天使们很快便道出了其中的因由，“神创世之初那几年，贝利尔殿下曾在第六天与路西菲尔殿下同住过一段时间。贝利尔殿下十分喜欢吃石榴，第六天的光明威压却极重，普通石榴树根本无法在那里存活。贝利尔殿下当初也是反复实验了许多次，才终于培育出了一棵能在第六天存活的石榴树。” 说到这，那位智天使忍不住笑了出来，“贝利尔殿下虽然喜欢吃石榴，但石榴的果肉却并不好剥，路西菲尔殿下便亲自接手了这件事，这一剥就是几十年。后来贝利尔殿下返回水星天，石榴树却留在了第六天，路西菲尔殿下便延续下了这个习惯，每逢第六天的石榴成熟，路西菲尔殿下都会用几天的时间来采摘，剥好那些石榴，而后亲自给贝利尔殿下送过去。” “在殿下专心剥石榴的这几天，整个政务厅都会跟着放假。这件事我们这些智天使早已经习以为常，弥赛亚殿下您第一次见到，倒也难免会感到惊讶。” 弥赛亚确实很惊讶。 在第六天这些日子，他虽然知道路西菲尔与贝利尔感情很好，却并没有往深了想。 但现在，在见到路西菲尔剥石榴时极尽温柔的罕见神色，以及听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之间的这些过往后，弥赛亚却忽然觉得这两位炽天使之间的感情，确实十分不一般。 只是如此一来，他对贝利尔倒是更加好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弥赛亚：努力工作时总被塞狗粮(￢_￢)父神，工伤给报不？ 所有天使：你这才吃了几天？我们吃了几万年狗粮，我们说话了吗？ 同样吃了几万年狗粮的上帝：……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天 被贝利尔留在第六天的这棵石榴树并不像其他石榴树一样每年开花结果。 或许是因为第六天的光明之力太过浓郁， 这株石榴树每日都沐浴在这样的圣光中，渐渐也变得熠熠生辉，从树干到枝叶再到花朵、果实，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 每十年一开花， 每十年一结果， 每十年一成熟。 生活在第六天的智天使们习惯称其为圣石榴树。 给自己和政务厅的天使放了几天假后， 路西菲尔终于剥完了这一季所有成熟的石榴。 把最后一颗石榴的果粒全部装进精致的镂空雕花盒子， 路西菲尔拈起一粒石榴粒放进口中细细品尝了一下。 唔， 今年的石榴也很甜。 贝利尔应该会喜欢。 想到上次给贝利尔送石榴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路西菲尔小心地把那盒石榴果粒放进储物空间， 展翼向水星天飞去。 令路西菲尔感到失望的是，贝利尔这次依旧不在水星天。 自他上次见贝利尔已经过去十几年，路西菲尔也没想到，自当初光明圣殿一别， 他再想见贝利尔一面竟然这么难。 路西菲尔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贝利尔确实是在躲着他——若说一次两次见不到贝利尔还可能是巧合，但后来他陆续往水星天和金星天跑了八次十次几十次， 竟然都没见到贝利尔，这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用“巧合”搪塞过去了。 “告诉贝利尔， 我带了他最喜欢的石榴来，还有，我有公务要与他谈。”对守在宫殿大门前十分不好意思望着他的权天使如此道，路西菲尔面上是公式化的微笑， 心中却多少有了点小情绪。 “路西菲尔殿下，不是我们不为您通报，而是我家殿下确实不在。”守门的权天使简直快哭出来了！天知道他们这些年已经用同样的话拒绝路西菲尔殿下多少次了！ 每次看到路西菲尔殿下因见不到自家殿下而露出那样失落的神情，守门的权天使们都十分心疼。 但即使再心疼，他们也知道，他们真正的主人只有贝利尔殿下。 虽然不知道路西菲尔殿下究竟是哪里惹到了自家殿下，但身为贝利尔殿下最忠诚的下属，即使良心再过意不去，守门的权天使们在面对路西菲尔时也还是寸土不让，坚决不肯透露自家殿下的任何行踪。 见守门的权天使为难得快要哭出来，路西菲尔知道，今天他能见到贝利尔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不过即使有一丝可能，路西菲尔也还是想试试。 “贝利尔不在，拜蒙总不会也不在吧？我去见见拜蒙。”伸手拂开守门的几位权天使，路西菲尔轻车熟路地向蓝宝石湖宫殿的政务厅走去。 路西菲尔的力量远在权天使之上，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抵挡和阻拦的，好在这几位权天使也没打算阻止路西菲尔见拜蒙，因此没过多久，正在政务听中埋头苦干的拜蒙就被路西菲尔逮了个正着。 “贝利尔在哪？”乍一见到拜蒙，路西菲尔立刻开门见山地问道。 为了避免被贝利尔和其他天使察觉到他来了水星天，路西菲尔在降临前特意掩去了炽天使特有的光明威压，因此直到听到路西菲尔殿下明显不悦的声音，拜蒙才知道路西菲尔来了。 心底嘀咕着是时候该操练操练大门外那些负责守卫的权天使了，竟然连路西菲尔殿下进来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通报一声，拜蒙一边起身对路西菲尔行礼，一边为难地道，“路西菲尔殿下，您来得不太巧，我家殿下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路西菲尔闻言，犀利的目光瞬间凝在拜蒙的脸上，微微挑眉露出个略显嘲讽的笑容，“哦？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十几年中拜蒙已经不知同路西菲尔打过多少次太极，对此早就驾轻熟就，很快给出了万金油式的答案，“抱歉，路西菲尔殿下，贝利尔殿下并未告知拜蒙他去了哪里，也没说具体什么时间回来。” 拜蒙说的是实话。 自得知第六天的圣石榴树这几天已经彻底成熟后，贝利尔就猜到路西菲尔这几天肯定会来。 因为不想见路西菲尔，贝利尔最近经常早出晚归甚至连续几日不见踪影，连拜蒙想见他一面都难，所以拜蒙这次是真的没有欺瞒路西菲尔。 “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一桌一软榻，又拿出不少这几日堆积的文件，路西菲尔明显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模样。 这十几年中拜蒙早见过不少次这样的阵仗，因此并不惊慌，只恭敬地亲手为路西菲尔准备了瓜果茶点。 请路西菲尔自便后，拜蒙很快又投入到了最近因殿下翘班而忽然猛增的文件海中。 火星天，天使监狱。 “你怎么又来了？”听属下通报贝利尔殿下又来了时，萨麦尔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自当年与贝利尔共饮过一次后，萨麦尔很快发现，贝利尔似乎对他亲近了不少，偶尔得到什么好酒总会带来与他同享。 一开始萨麦尔还不明白贝利尔有好酒为什么不去找路西菲尔分享，但路西菲尔好歹是一举一动都被全天堂所关注的天国副君，每次他去水星天或者金星天的踪迹都瞒不过天使们的眼睛，更瞒不过几位天使长，因此时日一长，几位天使长包括萨麦尔在内，都察觉到了贝利尔似乎在单方面地与路西菲尔闹别扭，甚至闹到了十几年不肯见路西菲尔一面。 萨麦尔虽然与谁都不甚亲近，这些年却也算是亲眼见证了贝利尔与路西菲尔是如何一步步建立起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自莉莉丝身死后，萨麦尔在日复一日的自责和思念中，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 天使一族或许是因为生命太过长久，因此极少会对什么生出深厚的感情和执念，也极少会体会到“失去”。 炽天使尤其如此。 但这世间的一切其实一直在发生变化，除神以外，再没有什么是真正永恒的。 炽天使的力量和灵魂虽然都十分强大，却也终究还是有心的。 有心就难免被什么所伤，尤其容易被他所真正在乎的事物所伤。 萨麦尔虽然不知道贝利尔和路西菲尔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担心，若贝利尔再这么任性下去，极有可能会真的伤到路西菲尔。 因此这天与贝利尔喝酒时，萨麦尔终究还是没忍住多了一句嘴，“贝利尔，你究竟打算与路西菲尔闹别扭到什么时候？” 执杯的手指微顿，贝利尔淡淡看了萨麦尔一眼，摇了摇头，“你想错了，我没与他闹别扭。” 见贝利尔目光清明，神情平静，提到路西菲尔时也没有任何迟疑和不高兴，萨麦尔眉头微拧，这才发现自己这些年似乎真的想错了。 但若不是在与路西菲尔闹别扭，贝利尔这十几年又为什么连一面都不肯见路西菲尔？ 察觉到萨麦尔探究的目光，贝利尔玩味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萨麦尔，“你觉得弥赛亚怎么样？” 弥赛亚这些年虽然一直在第六天学习，极少踏足其他诸天，但他“神之子”的名头实在太过响亮，更是与炽天使一样被天使们称之为“殿下”的存在，因此这些年弥赛亚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经常被全天堂的天使所关注。 因为弥赛亚与亚当有着相同的外表，萨麦尔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过萨麦尔的性子冷静理智，当初听闻弥赛亚在第六天的表现后，很快便确定弥赛亚与亚当并不是同一人。 即使真是同一人，弥赛亚失去亚当记忆的可能性也极大。 因为此，虽然现在想到弥赛亚时心中多少还有些别扭，萨麦尔却也不会真的因为亚当而迁怒弥赛亚。 “我与弥赛亚没有过接触，对他的一切都不甚了解，对他自然没什么想法。” 听到萨麦尔的回答，贝利尔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要不是最近他又在萨麦尔的梦中看到萨麦尔痛殴亚当的画面，他没准就信了。 不过梦是潜意识的反映，现实中的萨麦尔倒也确实有可能并未察觉到弥赛亚的出现究竟给他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贝利尔很快又问萨麦尔，“你说，上帝为什么要让我们教导弥赛亚诸天的政务？” 心中隐约猜到了贝利尔的弦外之音，想到神当初把莉莉丝赐给亚当做妻子的事，萨麦尔眼中蓦然现出一抹郁色。 沉默许久，才回答贝利尔，“我不知道 ，但我想神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 当年神态度坚决地把莉莉丝赐给亚当时，萨麦尔就是如此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的。 莉莉丝身死后，萨麦尔每次想到莉莉丝死前那决绝的眼神和坚决不回天堂的话时，也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 对天使来说，身为至高创世神和世间一切造物主的上帝是全知全能的。 即使是炽天使，也仍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有时甚至会一叶障目，全知全能的神却不会。 萨麦尔总这么告诉自己，神所做的一切都自有其用意，即使很多时候萨麦尔并不清楚那用意是什么，但他相信，神总归是希望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 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每当心中因莉莉丝生出任何阴暗的思绪，萨麦尔都会这样告诉自己。 他不想把神想得太过无情，也不想用任何质疑亵渎他的造物主。 贝利尔却忽然道，“萨麦尔，你说，如果弥赛亚彻底熟悉了天堂的运作，上帝会不会让他取代路西菲尔？” 萨麦尔：…… 萨麦尔发现，贝利尔果然是几位天使长中最放荡不羁爱自由，无论什么话都敢往外蹦的那一位=_=！ 萨麦尔很清楚，这个话题对身为天使长的他们来说有些过了。 但其实，自当初在光明圣殿听到神的命令起，萨麦尔就不止一次在心底琢磨过这件事。 他很清楚，不只是他和贝利尔，其他天使包括路西菲尔也或许都考虑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们都很沉得住气，也都十分信任神，因此才没有把这极有可能挑起天使与神之子之间激烈矛盾的猜测诉诸于口。 贝利尔却显然没这样的顾虑。 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想到之前他明明在与贝利尔聊他和路西菲尔冷战的事，贝利尔后来却忽然把话题转移到了弥赛亚身上，甚至在最后忽然提出两个那么大胆的猜测，政治敏感性极强的萨麦尔突然警觉地望向贝利尔，“贝利尔，你想做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以手支颐似笑非笑地看了萨麦尔一眼，贝利尔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指尖的酒杯，“我自认为自己哪里都不比路西菲尔差，这些年来因为是路西菲尔，我才不在意天国副君的位置是谁在坐。” “但如果上帝未来真想让弥赛亚取代路西菲尔，或者让弥赛亚骑到我们的头上……” “那么这天国副君的位子，我倒是也想去争一争。” 作者有话要说： 萨麦尔：你想做什么？？？ 贝利尔：不要紧张，无非就是谋朝篡位什么的。 萨麦尔：=口=路西菲尔呢？！快来管管你媳妇儿！ 路西菲尔：好气，不知道我家宝贝儿今天又跑去会哪个野汉子了：）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天 “贝利尔，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目光沉沉望着贝利尔，萨麦尔一脸凝重地道，“我知道你素来有些不羁，但这话实在太过大逆不道， 并不是能随意拿来开玩笑的！”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贝利尔好笑地歪了歪头。 见萨麦尔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贝利尔暗金色的眼底刹那褪去所有笑意。 他冷淡地望着萨麦尔， 面无表情地问他， “怎么， 如果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难道还打算把我抓进天使监狱？” 全天堂都知道掌管火星天天使监狱的座天使长萨麦尔是几位天使长中最公正严明冷淡严肃的一位， 若今天在萨麦尔面前说出这话的是其他天使，萨麦尔还真没准会把那天使关进天使监狱，最轻也得送去金星天的禁闭所好好反省。 但说这话的偏偏是贝利尔。 萨麦尔根本不可能动贝利尔—— 先不说他能不能打过贝利尔，单说他与贝利尔是平级， 若他真想动身为天使长的贝利尔，至少也得得到炽天使长路西菲尔的允许才行，甚至极有可能会因此惊动上帝。 届时， 贝利尔那些危险的想法极有可能会暴露在路西菲尔和上帝面前，神和路西菲尔会有什么反应， 萨麦尔只想想都觉得头大如斗。 再者，在经历过阿撒兹勒的堕天事件后，全世界如今仅存的炽天使也就只有他们六个了，再加上这些年萨麦尔多少与贝利尔培养出了几分酒友的情谊， 因此无论于公还是于私，萨麦尔都真的不想与贝利尔动手。 萨麦尔不知道贝利尔为什么会把这样危险的想法透露给他，但他知道，在贝利尔真的做出傻事前，他必须得阻止贝利尔才行。 萨麦尔并不擅长规劝他人，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柔和一些。看贝利尔的态度，萨麦尔估计贝利尔有这样的想法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索性直戳着贝利尔的软肋去了，“贝利尔，你如果真这么做，难道不怕伤了路西菲尔的心？” 见萨麦尔绝口不提抓他进监狱的事，反而采取怀柔政策曲线救国，贝利尔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态度却并未因听到路西菲尔之名而发生任何改变。 “一直以来，我就是因为太顾及路西菲尔，才会这么束手束脚。”他很快对萨麦尔点出这个事实。 “还有，路西菲尔为什么要伤心？” “若我真有一天去争天国副君之位，也只会是与弥赛亚争。” “如果路西菲尔永远是天国副君，弥赛亚也好好做他的‘神之子’，别把手伸得太长，我自然还会和从前一样乐得清闲。” 提到弥赛亚，贝利尔眼底又现出几分轻蔑与嘲讽，“我天使一族的事，怎么能让弥赛亚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异族插手？” 弥赛亚是神亲口承认的“神之子”，按理说萨麦尔应该觉得贝利尔这话十分不妥才对。 但与人类外表没有任何差别的弥赛亚，对天使来说又确实是“异族”。 再加上弥赛亚与亚当那如出一辙的容貌…… 这场极有可能会在全天堂引起轩然大波的对话，最终并没有被萨麦尔传出去分毫。 虽然萨麦尔一再劝贝利尔不要做危险的事，但实际上，他心中的天秤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倒向了贝利尔一方。 …… 路西菲尔在水星天等了贝利尔三天。 身为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全天堂的关注。 因此所有天使都知道了路西菲尔殿下在水星天等了贝利尔殿下三天。 第三天的傍晚，路西菲尔终于起身离开了水星天。 三天的时间终于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只要他仍在这里，贝利尔就一定不会回来。 在全天堂天使都知道他在水星天的情况下，贝利尔根本不可能不知道。 但整整三天过去了，贝利尔依旧没有出现。 路西菲尔不知道贝利尔怎么了，为什么一直不肯见他，但他很确定，他现在很生气。 路西菲尔可以纵容贝利尔所有的任性，唯独不能容忍贝利尔不见他！ 若贝利尔只是在同他闹别扭，故意想惹他生气，那路西菲尔必须得说，贝利尔成功了。 来时所有的期待和欣喜在三天的等待中都尽数沉进了深深的海底，把装着石榴粒的小盒子交给拜蒙，路西菲尔终于转身离开。 待属于路西菲尔的光明威压彻底消失在水星天，贝利尔这才撤去隐身敛息魔法。 看到自家殿下忽然凭空出现在政务厅中，拜蒙一脸见怪不怪，只感慨地望着路西菲尔之前离去的方向，深深叹息出声，“殿下……” 从得知自家殿下的打算后，拜蒙就知道，贝利尔殿下与路西菲尔殿下终有一天会走向陌路，像今天这样的场景，未来一定还会不止一次上演。 但殿下与路西菲尔殿下的感情明明那么好，现在却必须亲手推开路西菲尔殿下。 拜蒙不知道自家殿下心中会不会不好受，但这三天中，他曾亲眼看着路西菲尔殿下原本温柔带笑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僵硬，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这些年因为贝利尔殿下副官的身份，拜蒙与路西菲尔殿下接触的次数并不少，因此拜蒙很清楚，路西菲尔并不是一位会在其他天使面前展露明显情绪的殿下。 但刚刚路西菲尔殿下离开前，把那装满石榴粒的盒子推给拜蒙时，拜蒙却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疲惫和失望。 让那样一双比天空还美丽的眼睛流露出那样忧郁的神色，即使拜蒙十分忠于自家殿下，心中也还是忍不住又酸又疼，只觉得自家殿下真是作孽，竟然忍心让路西菲尔殿下如此伤心。 完全不知道拜蒙心中正明媚又忧伤，贝利尔垂眸看了一会儿被路西菲尔留在桌上的石榴盒，终究没有打开它，直接把那盒石榴收进了储物空间。 …… 路西菲尔虽然生气，头脑却还保持着清明。 仔细想想，这似乎还是他自诞生以来第一次与贝利尔生气。 这么一想，路西菲尔在感到气闷的同时，竟还诡异地觉得有点新鲜。 鉴于贝利尔完全不给他面对面沟通的机会，原本确实有公事找贝利尔的路西菲尔只好用书面表达的形式把公务传达给了贝利尔—— 弥赛亚在第六天的学习再过不久就要告一段落，离开第六天后，弥赛亚想到身兼权天使长与力天使长的贝利尔那去学习。 因为在生贝利尔的气，继贝利尔之后，路西菲尔也对贝利尔开启了冷战模式。 这些天路西菲尔琢磨了许久这么多年来他和贝利尔的相处模式，发现一直以来无论遇到什么事，似乎都是他对贝利尔妥协的时候比较多。 估计贝利尔就是吃准了这点，才会这么无理取闹。 因为此，在写给贝利尔的公务函中，路西菲尔只公事公办地表述了与弥赛亚有关的事，再多的一句都没提。 贝利尔虽然私下里不见路西菲尔，公事上却并不胡闹。 收到第六天送来的公务函后，贝利尔很快便一目十行地看完了，而后对仍等在此处的智天使点了点头，淡淡道，“弥赛亚的事我知道了，他随时可以来。” 这么说完，贝利尔正准备继续低头批复文件，站在他桌案对面的智天使却轻咳一声，轻声唤了句“贝利尔殿下”。 疑惑地看了眼那还没离开的智天使，贝利尔微微挑眉，“怎么，难道还有其他事？” 贝利尔是天国出了名的美人，虽然平日里极少有天使能看到他的身影，他清绝如月神的美名还是声名远播，连混沌界和地狱都有所耳闻。 这还是这位智天使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贝利尔，以往贝利尔去第六天时，这智天使虽然也远远惊鸿一瞥到贝利尔的身影，却终究不如这次看得清晰和震撼。 他怔怔望着贝利尔，原本壮着胆子想试探下贝利尔殿下是不是与路西菲尔殿下闹别扭了的心思，在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一切的暗金色双眸的注视下，忽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见那智天使只呆呆望着他不说话，贝利尔很快对他道，“既然没事，那就退下吧。” 被贝利尔的美貌煞到，那智天使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很快便被宫殿中的权天使送出了蓝宝石湖宫殿。 站在湖畔望着蓝宝石湖中央那座如梦似幻的宫殿，那智天使又发了许久呆，才终于清醒过来，大脑忽然激灵了一下，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声哀嚎起来—— 他这次来可是背负了诸多同僚殷殷的期盼啊！大家都说让他务必旁敲侧击出贝利尔殿下到底为什么和路西菲尔殿下闹别扭冷战！要知道最近路西菲尔殿下的气压实在低破了历史最低点，他们这些在政务厅中辅佐殿下工作的智天使们每天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啊有木有QAQ！！！ 可是！他竟然因为近距离看到贝利尔殿下的容颜而呆了这么久！ 一想到回去后会因一无所获而被众多同僚群殴，这位智天使顿时生无可恋，很快便嘤嘤嘤地飞走了。 第六天。 听闻去水星天送公务函的智天使竟然没扑个空，而是直接面见到了贝利尔，还得到了贝利尔的亲口回复，路西菲尔一时间简直快被贝利尔气笑了。 路西菲尔最近的心情实在不好，虽然他已经很注意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但政务厅中都是在他身旁辅佐许久的智天使，多少还是能察觉到路西菲尔的异常。 不说他们，连只与他相处过十几年的弥赛亚都注意到路西菲尔最近的气场比之前冷冽了不少。 耳聪目明地从智天使们私下里的探讨中得知了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在闹冷战后，弥赛亚对贝利尔不禁更加好奇了。 他很快向路西菲尔提出辞行，准备前往水星天，想去会会那位能令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如此心神不宁的贝利尔。 这些年弥赛亚在第六天已经学到了许多，如果说刚来这里时的他还有许多青涩懵懂之处，在经过十几年的耳濡目染潜心学习后，弥赛亚现在已经差不多能独当一面。 弥赛亚的性格很好，经过这十几年的接触，路西菲尔发现弥赛亚的心境很平和，从未与谁产生争执，也从未动过怒。 因为此，即使贝利尔当年在光明圣殿中对弥赛亚的感官似乎并不怎么好，路西菲尔对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相处也并不怎么担心。 他知道，贝利尔和弥赛亚都不是胡闹的性子，贝利尔在公事上也一向认真，即使真的不喜欢弥赛亚，也绝不会刻意刁难他。 因为此，弥赛亚去往水星天时，路西菲尔并不怎么担心。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当收到属下急报，得知贝利尔和弥赛亚打起来了的时候，路西菲尔“咔吧”一声折断了手中的羽毛笔，再顾不得是不是在与贝利尔冷战，迅速化作一抹金色的流光，闪电般向水星天疾飞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如何与你别扭的挚友相处》中说，当挚友闹别扭时，适当的欲擒故纵极有可能令别扭的挚友主动承认错误，还能增进彼此感情。 智天使：殿下！贝利尔殿下和弥赛亚殿下打起来了！ 路西菲尔：∑(=口=）！！！ 迅速把书扔在一边，路西菲尔：等等我！我现在就去！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天 弥赛亚刚到贝利尔那没多久， 天堂的许多天使就都知道了贝利尔殿下似乎不太喜欢弥赛亚殿下，因为这些天贝利尔殿下一次都没见过弥赛亚殿下—— 在第六天学习的十几年中，弥赛亚虽然已经掌握了许多实用的魔法，也已经能够运用风元素带着自己跨越诸天， 但他到底有着堪比炽天使的“神之子”的身份， 因此路西菲尔很早就为弥赛亚准备了一架用太阳鸟拉动的华丽云车， 以供弥赛亚平日代步。 弥赛亚降临水星天这天， 金灿灿的太阳鸟拉着奢华的车架划过天空， 云车后还随侍着十数位智天使护卫， 排场大得一度让天使们以为是路西菲尔殿下亲临——毕竟全天堂能用这么多精英智天使当随身护卫的也就只有身为智天使长的路西菲尔殿下了。 金灿灿的太阳鸟云车很快停靠在了蓝宝石湖的湖畔。 此时当值的权天使们还在感慨路西菲尔殿下此行怕是又要扑个空了， 毕竟贝利尔殿下前几天就出门了至今仍未归来， 但当他们看到自那云车中踏出的身影竟是一位从前从未见过的没有翅膀的陌生人时，权天使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来这位应该就是拜蒙大人前些天嘱咐的“神之子”弥赛亚殿下了。 在得到权天使守卫的通报后，拜蒙很快来到蓝宝石湖湖畔迎接弥赛亚。 “弥赛亚殿下， 我是权天使副拜蒙，谨代表贝利尔殿下欢迎您的到来。” 微笑着矜持地对拜蒙轻轻颔首，弥赛亚沉默了片刻， 仍未看到贝利尔，终于忍不住向蓝宝石湖中央那座雪白的宫殿望去。 半晌后， 他疑惑地问拜蒙，“贝利尔不在吗？” “弥赛亚殿下，贝利尔殿下如今身兼权天使军团和力天使军团的天使长，平日里公务十分繁忙， 经常来往于水星天和金星天。我虽然是殿下的副官，却也经常会寻不到殿下的踪影。”满是歉意地对弥赛亚解释了现在的情况，拜蒙很快又道，“不过您不用担心，您来贝利尔殿下这里学习的事，殿下前些日子已经安排好了。” 拜蒙抱歉的神情毫不作伪，态度也十足的谦逊，弥赛亚却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拜蒙告诉他，贝利尔打算先让他去金星天学习，并把他的住处也安排在了金星天，弥赛亚才终于反应过来，贝利尔这似乎是在给他下马威？ 虽然当年在光明圣殿时弥赛亚就多少察觉到了贝利尔对他似乎有些成见，但贝利尔会表现得这样明显，还是远远超出了弥赛亚的预料。 这让弥赛亚对贝利尔更加好奇了。 弥赛亚当年虽然只匆匆见过贝利尔一面，这些年来在第六天却听说了不少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事。 他曾亲眼看到过路西菲尔剥石榴时温柔至极的模样，那时弥赛亚就想，能让路西菲尔露出那样神情的贝利尔，想来也应该是一位本质十分温柔的炽天使吧。 但现在，弥赛亚却只感受到了贝利尔对他十分冷淡。 弥赛亚下意识忽略了天堂关于贝利尔的传说中，大多带着的“冷漠”、“神秘”、“神出鬼没”的标签。 弥赛亚虽然是“神之子”，却也懂得什么是客随主便。 虽然没见到贝利尔让他有点失望，不过他当年刚到第六天的时候，路西菲尔也没多少时间搭理他，因此弥赛亚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弥赛亚降临水星天后没多久，便又被拜蒙送去了金星天。 自阿撒兹勒堕天后，他的宫殿便被贝利尔征用了，偶尔贝利尔来金星天办公留宿时大多住在这里。 弥赛亚在第六天时一直住在路西菲尔宫殿中的事，贝利尔早就知晓，不过一来他对弥赛亚没什么好感，二来他的私人领地意识极重，再加上金星天别的没有，各式奢华的用于疗养的浮空岛倒是不少，因此贝利尔早早便把一座离中央浮岛不远的浮岛划给弥赛亚暂住。 贝利尔虽然暂时没见弥赛亚，在其他方面却并没有亏待弥赛亚分毫——接待弥赛亚熟悉金星天和权天使公务的事被他交给了米迦勒。 有这位未来的炽天使在，贝利尔相信弥赛亚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 至于本就公务繁忙的米迦勒怎么抽时间照顾、教导弥赛亚……金星天不是还有亚斯塔禄在么。 贝利尔相信亚斯塔禄一定会好好帮米迦勒分担力天使军团的公务。 金星天作为全天堂知名的旅游休闲圣地，一直是所有天使度假的好地方，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弥赛亚之前虽然来金星天玩过一次，但陪他来金星天的智天使们平日里也大多公务繁忙，对金星天的了解也有限，到底不如米迦勒这个地头蛇对金星天熟悉。 在米迦勒的带领下，弥赛亚很快便玩遍了整个金星天，对金星天的风土人情也有了一定了解。 米迦勒确实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天使，弥赛亚本以为身为力天使副的米迦勒被贝利尔下令来陪伴自己会很不情愿，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弥赛亚却发现米迦勒是真的对此毫无怨言，也并不认为整日陪伴他是在浪费时间，反而耐心十足，体贴入微。 这样的心性、品德，在智天使中都极为少见，也让弥赛亚忍不住感叹贝利尔果然目光精准，颇有识人之能。 弥赛亚：……怎么办，还是有点想见见贝利尔_(:з」∠)_。 与公务繁忙的路西菲尔不同，弥赛亚完全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 因为此，弥赛亚在犹豫了几天后，很快开始每天去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蹲点，无论如何都想见贝利尔一面。 因为太阳鸟云车和智天使护卫队的缘故，弥赛亚每次出行都十分扎眼。没过多久，许多天使就都知道了弥赛亚殿下日日蹲点蓝宝石湖畔的事。 这几乎坐实了贝利尔与弥赛亚不和的传闻。 消息灵通的天使长们听闻此事后，纷纷传讯给贝利尔，询问他和弥赛亚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贝利尔虽然有必须疏远路西菲尔的理由，对弥赛亚却并无太多顾虑。 当再三收到来自路西菲尔的询问函后，琢磨着再这么下去，路西菲尔没准又得亲自往他这跑一趟，贝利尔干脆去见了弥赛亚一面，想看看弥赛亚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让贝利尔没想到的是，弥赛亚远比他预计的要直白得多，见到他后的第一句话竟是—— “贝利尔，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是贝利尔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面对面打量弥赛亚。 虽然十几年前贝利尔曾在光明圣殿中见过弥赛亚一面，但那时弥赛亚站得太远，也并不喜欢仰视的角度，因此在大致看了眼弥赛亚与亚当如出一辙的长相后，贝利尔便收回了目光。 贝利尔在现实中虽然从未见过亚当，在梦境的世界却见过亚当许多次。 见过太多次亚当被萨麦尔揍得面目全非的模样，贝利尔真的很难把面前这位浑身散发着淡淡光辉的沉静男子与亚当联系在一起。 实际上，无论是亚当还是弥赛亚，贝利尔原本都并不讨厌，当然，他对他们也谈不上喜欢。 确切地说，如果没有路西菲尔，亚当和弥赛亚在贝利尔眼中根本留不下任何痕迹。 但贝利尔曾在无数个未来世界的画面中看到上帝命路西菲尔跪拜弥赛亚的画面，甚至因此逼得路西菲尔最终堕入地狱。 因为此，即使贝利尔早与上帝达成了协议，改变了路西菲尔堕天的未来，上帝也曾对他保证定不会让路西菲尔因弥赛亚受到委屈，贝利尔在面对弥赛亚的时候心中也还是难免有疙瘩。 贝利尔很清楚，在这件事中，弥赛亚其实也不过是上帝手中的一枚棋子，因此虽然心中总时不时冒出些“干脆掐死弥赛亚吧”的想法，贝利尔也还是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 不过他虽然不会弄死弥赛亚，却也没义务让弥赛亚过得开心愉快。 因为此，在听到弥赛亚开门见山的问题后，贝利尔也很快没有丝毫掩饰地回道，“我确实讨厌你。” 没想到贝利尔会这么直接，弥赛亚心中虽然早有预感，听到这个答案后还是难免语塞。 他失落的神色实在太过明显，连贝利尔看到后都有些莫名，忍不住问他，“你难道很在意我对你的看法？” 被贝利尔问得一愣，弥赛亚怔怔看了贝利尔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似乎是很喜欢贝利尔的。 因为喜欢，所以在听到贝利尔说讨厌他时，他才会那么失落。 弥赛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贝利尔有好感的，或许是当初贝利尔即使在面对父神时也毫不退缩的模样太过美丽，也或许是这些年他在第六天听过太多与贝利尔有关的事，抑或是因为贝利尔的冷淡神秘激起了他想要探究的欲望……对于贝利尔，弥赛亚总是下意识地想要亲近。 “我……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心底有太多话想要对贝利尔说，弥赛亚最后只轻声说道，“我不知道父神要让我做什么，但我其实并不想插手天使的事，今后也不会对任何天使造成威胁。” 弥赛亚虽然诞生不久，智商和力量却与炽天使不分上下。 刚开始在第六天学习时，弥赛亚因为不明白很多事，所以并不清楚父神令炽天使们教导自己诸天政务的事，其实让很多天使都十分不愉快。 后来在第六天生活久了，弥赛亚接触到的天使也越来越多，渐渐也就察觉到了许多天使在面对他时隐藏在温和面孔下的冷淡——这样的情况，在路西菲尔派给他的那队智天使护卫队中也不算少见。 弥赛亚生来就不是天使，因此即使父神说他是“神之子”，弥赛亚也从未觉得自己比天使甚至炽天使高贵，更从未想过对谁取而代之。 弥赛亚想告诉贝利尔，无论贝利尔担心什么，都绝对不会发生。 所以……贝利尔能不能别这么讨厌他？ “你说你什么都不会做？”歪头斜睨了弥赛亚一眼，贝利尔颇为好笑地看着他。 被贝利尔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得一怔，弥赛亚刚想点头，就见贝利尔脸上的笑意迅速被冷漠覆盖。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弥赛亚，神色有那么一刻竟与上帝十分相似，冰冷无情而又高高在上，“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你难道不知道，上帝是因为什么把你创造出来的吗？” 上帝之所以创造弥赛亚，就是为了让弥赛亚和天使长打擂台，从而激化天堂本就存在的诸多矛盾。 弥赛亚说他不会对任何天使造成威胁，可若真是这样，他贝利尔早就准备好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弥赛亚的想法很好，但既然大家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就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贝利尔不能。 弥赛亚自然更不能。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天 “你难道不知道， 上帝是因为什么把你创造出来的吗？” 贝利尔并不打算与弥赛亚有任何牵扯，即使弥赛亚说喜欢他，贝利尔心中也没有一丝动容。 半晌没有听到弥赛亚的回答，贝利尔琢磨被自己这么嘲讽一通， 弥赛亚今后应该不会再继续来水星天蹲点了。 正打算叫拜蒙来送客， 一抬眼却撞上一双仿佛有整个世界在其中流转的纯金瞳仁。 贝利尔：…… “……上帝？”他不太确定地问道。 金发金眸的男人微微颔首， 目光淡漠地望了望四周， 很快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贝利尔身上。 “不要做多余的事。”他如此对贝利尔道， 眼底有着淡淡的责备。 “我做什么了？”对上帝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贝利尔忍不住吐槽， “明明是弥赛亚先来招惹我的好不好？还有， 你这‘神之子’是怎么回事？我之前明明只在光明圣殿那见过他一次，他干嘛一直跑来我宫殿外蹲点，非要见我一面不可？见了面还不够，还说喜欢我， 让我别讨厌他。你当初到底是怎么创造出这家伙的？难道他还保留着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上帝：…… 他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贝利尔怎么叨叨叨叨冒出这么多问题？ 还没等上帝想好先回答哪个问题，贝利尔自己倒先摇头了， “不对，如果他还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 也不应该喜欢我，应该喜欢夏娃才对。” 上帝：…… “我没说弥赛亚原本是人类。” “但他的长相明明与亚当一模一样。”贝利尔立刻犀利地指出这点。 弥赛亚从前是亚当的事，上帝本也没打算瞒着贝利尔，不过， “我在接他来天堂时，曾亲自为他受洗。如今这世上只有弥赛亚，再没有亚当。” 也就是说，经过受洗的弥赛亚并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当年他在上帝手中重获新生时，除了上帝赐给他的力量和传承外，弥赛亚对这世界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弥赛亚是上帝手中十分重要的棋子，但现在，这枚本该按照上帝意志行动的棋子，却有了自己的意识，还对贝利尔生出了好感。 这不光出乎贝利尔的意料，也令上帝感到意外。 上帝一直不太喜欢贝利尔，因为本性黑暗的贝利尔与他最出色的光耀晨星实在走得太近了。 不过他们的这份亲近本也是因上帝的默许才得以滋生壮大，为的就是有一天贝利尔能因为这份亲近和在乎，主动站出来代替并承担路西菲尔原本的命运。 弥赛亚对贝利尔的好感却来得太过突然和莫名。 按理说，经过受洗的弥赛亚应该全身心地信仰上帝才对，却不知怎么，又在贝利尔这出了问题。 金色的神瞳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贝利尔包裹在重重光明之内的黑暗本源，很快又落在贝利尔容颜极盛的脸上。 这张脸包括这具身体都是上帝当年亲手创造的，上帝可以肯定，当初他创造这具身体时并未为其附加任何与“魅惑”、“引诱”有关的天赋，确切地说，这样引人犯罪而不自知的手段，大多与“黑暗”有关。 所以说，即使他用极致的光明遮掩了贝利尔极致黑暗的灵魂本源，那本质黑暗的灵魂还是悄无声息地引诱了他的“光耀晨星”和“神之子”吗？ 身为惯于掌控一切的创世神，这样的发现显然让上帝不怎么愉快。 灵魂被毫无阻隔探视的感觉并不好，被上帝看得险些炸毛，贝利尔微微眯眼，忽然问他，“你现在这是在‘神降’？” 在此之前，贝利尔虽然从未亲眼见过“神降”，但哈迪斯和雅典娜为争夺大地统治权频繁在人界发起战争的事，贝利尔当年还是有所耳闻的。 神明的力量太过强大，随随便便都能毁天灭地。为了降临人界，哈迪斯和雅典娜每次都会在人界选择一具人类的身体作为承载他们意识的“容器”，本体则留在冥界和奥林匹斯，这就是“神降”。 对贝利尔能看出这件事并不感到意外，上帝淡淡点了点头。 见上帝没有否认，贝利尔的眼睛顿时亮了，“我听说，‘神降’是因为世界无法承受神明的力量？” 见上帝没有否认，贝利尔眼底忽然现出一丝兴奋，“弥赛亚的身体现在既然好好的，是不是说明你降临到弥赛亚身体中的力量，并没有超过弥赛亚的承受极限？” “你到底想说什么？”被贝利尔一而再再而三的问题问得有些不耐，上帝已经打算走了。 贝利尔却“唰”地从储物空间中抽出一条银色的长鞭，满眼放光地望着上帝，“来打一场！” 这么说完，贝利尔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先说好，不许生气！打完也不许打击报复！” 原本已经打算走人的上帝：…… 我明明什么都没答应好吗(￢_￢)？ 脚步微移躲开贝利尔裹挟着猎猎风声的银鞭，上帝对贝利尔的提议并不感兴趣。 不过这到底是第一次有谁正面挑衅并攻击上帝，上帝在感到不耐的同时，竟还觉得有些新鲜，一开始也并未把贝利尔的攻击看在眼里。 直到脸颊上传来一阵陌生的濡湿，伸手一摸掌心沾满了金红色的血液，上帝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现在使用的这具身体并不是他刀枪不入的神体。 与上帝的神体相比，“神之子”弥赛亚的血肉之躯实在太过脆弱了。 伤口上传来的疼痛很快窜入脑中，上帝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疼痛”。 虽然这“疼痛”感对他来说微乎其微，也立刻就愈合了，上帝却还是被贝利尔胆敢伤害他的行为激起了一丝不悦。 没有错过那金色瞳仁中一闪而逝的暗色，贝利尔满意地勾起唇角——说真的，他想揍上帝很久了，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上帝，以他的脾气根本不可能在被谁算计得这么狠的情况下仍与对方虚与委蛇。 贝利尔当初虽然是自愿与上帝达成协议，主动要求代替路西菲尔堕天，但他自愿是一回事，被上帝算计又是另一回事。 贝利尔也是后来才渐渐想明白这件事的—— 上帝明明从他刚来到这世界起就知道他拥有纯粹黑暗的灵魂，后来却依旧放任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与他亲近。 直到他和路西菲尔感情日渐深厚，把彼此视为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也能轻易令对方动摇…… 这时候，上帝忽然告诉他，只有他才能成全路西菲尔永保天国副君的荣光。 一开始贝利尔或许还没想到，但他到底不是蠢货，没过多久就想明白了——其实他和路西菲尔能成为挚友，本就是上帝刻意引导的结果。 身为创世神，上帝的神瞳能轻易看穿无数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所以或许早在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诞生之初，或者更早的时候，上帝就已经把他们的未来规划好了。 让贝利尔不甘的是，即使他已经看清了这点，却依旧拿上帝没有任何办法——先不说他打不打得过上帝，单说路西菲尔未来还得在上帝手下混日子，贝利尔就多少有些投鼠忌器。 原本贝利尔还想着等堕天时干一票大的，好好给上帝添一把堵，却没想到上帝今天不声不响就“神降”了，还“神降”到了弥赛亚这具脆皮的身体中。 贝利尔觉得，要是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这辈子他或许都再不会有机会碰到上帝一根寒毛！ 因为此，就算上帝会跟他秋后算账，贝利尔也豁出去了！ 抽出鞭子就是上！争取把上帝那张可恶的脸打到满脸开花！ 上帝一开始会被贝利尔得手，是因为高估了这具身体的防御力，也低估了贝利尔的作死程度。 在被贝利尔挑衅成功后，一直看贝利尔不顺眼的上帝索性也不再顾及那么多，当即抬起手臂，向着贝利尔所在的方向凌空一指。 “轰——！”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中，金色的蘑菇云轰鸣着自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中腾空而起，把整个水星天都震得抖了三抖。 一个趔趄险些趴在地上，守卫在宫殿中的权天使和原本等在蓝宝石湖湖畔的智天使们都一脸懵逼地看着被那巨大金色蘑菇云彻底掩盖的蓝宝石湖，怔了许久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恶魔打上来了？”半晌后，有天使不确定地问道。 是不是恶魔打上来了谁都不清楚，当务之急是必须先把那阻挡视线的蘑菇云解决掉才行。 有恢复冷静的智天使迅速招来风元素吹散了那蘑菇云。 在那之后，几乎整个水星天的天使都看到，银发的贝利尔殿下和金发的弥赛亚殿下，在蓝宝石湖宫殿上方，打！起！来！了！ 一众天使：=口=！！！！！！ “快去通知路西菲尔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上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贝利尔：特别惊喜！快来让我揍一下：）！ 一众天使：妈耶，弥赛亚殿下果然把贝利尔殿下惹毛了QAQ 弥赛亚：？？？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天 身为这希伯来世界的至高神， 上帝最初虽因不适应弥赛亚的身体而被贝利尔得逞了一次，之后却再没给贝利尔任何伤到自己的机会。 弥赛亚的身体虽然脆弱，魔力却十分充沛，与炽天使相比也不弱分毫， 再加上此刻操控这具身体的是对这世界一切法则都如臂使指的上帝， 因此这一架贝利尔与上帝虽然打得硝烟四起乌烟瘴气火光四溅轰轰烈烈， 甚至连贝利尔的宫殿都塌了大半， 这两位当事神本身却仍风度翩翩， 气势凌然， 连头发丝都没乱上分毫。 实际上， 贝利尔原本并没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或许是因为第一次被谁所伤， 也或许是被贝利尔的挑衅激怒了，又或许是为了给贝利尔一个教训，上帝在与贝利尔比斗的时候专挑大范围攻击魔法来，魔力像不要命一样死命对外输出。 几十次对轰下来， 贝利尔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魔力消耗得极快，看上帝的脸色似乎也分外苍白。 这才对嘛。 他贝利尔好歹活了这么久，没道理弥赛亚的魔力储备比他还多。 心底轻嗤了一声， 贝利尔好笑地看着远处悬于半空的上帝，觉得如果上帝再这么不管不顾地继续压榨弥赛亚的魔力， 估计不用等他对弥赛亚做什么，上帝自己就能把弥赛亚玩死。 正暗搓搓地琢磨等会儿弥赛亚的魔力耗尽后再偷偷用鞭子招呼上帝几下，贝利尔就见远处那双金色的神瞳忽然缓缓闭上了。 敏锐地察觉到上帝已经抽身而去，贝利尔心中正遗憾上帝跑得快， 对面那具失去神明操控本尊也尚未醒来的身体便突然从半空中直坠而下。 “弥赛亚殿下！”远处一直紧张围观这里的天使们见状，纷纷惊呼出声。 动了动手指，贝利尔刚想指挥风元素把弥赛亚捞起来，一股极为熟悉的独属于炽天使的光明威压却突然出现在水星天。 打散弥赛亚身边已经凝聚成形的风元素，贝利尔站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一抹金色的流光疾速向弥赛亚飞去，而后准确地把昏迷不醒的弥赛亚抱在怀中。 他心中有些走神地想，难怪上帝跑得这么快，原来是路西菲尔来了。 “贝利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检查了一下弥赛亚的身体，发现他是因为短时间内极速消耗了大量魔力导致魔力枯竭才会昏迷不醒，路西菲尔一边在周围设立好隔离魔法，把所有天使的目光都隔绝在外，一边从储物空间中翻出一张软榻，把弥赛亚安置在其上休息。这之后，才终于忍不住高声质问贝利尔。 缓缓降落在宫殿残存的断壁上，贝利尔淡淡看了眼陷入昏迷的弥赛亚，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只是和弥赛亚打了一架而已。” 被贝利尔轻描淡写的态度成功唤醒了压制多年的怒气，路西菲尔瞬间出现在贝利尔面前，一把按住贝利尔的肩膀，怒极反笑道，“怎么，今天终于不躲着我了吗？！” 一个错身躲开路西菲尔的手，没在意路西菲尔眼底一闪而逝的失落，贝利尔迅速退后了几步，重新拉开与路西菲尔之间的距离，面色冷淡地看着路西菲尔，“我并没有躲着你，只是觉得我们没有非见不可的必要。若你召开天使长会议，我一定会出席。” “也就是说，今后除非是召开天使张会议，其他时间你都不会再见我？”茫然地望着贝利尔，路西菲尔颇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贝利尔微微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贝利尔原本并未打算如此直白地与路西菲尔摊牌，但总这么躲着路西菲尔终究不是个办法，这么拖泥带水的情况对他和路西菲尔的未来也没有任何好处，上帝的这次“神降”也未必不是在对他发出催促和警告。 不然上帝怎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到整个水星天的天使都看到他们打得天崩地裂，坐实了他和“神之子”不和，等到路西菲尔亲眼看到他把弥赛亚“揍晕”了才正好离开呢？ 贝利尔已经有些厌倦这一切了。 距离他离开天堂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贝利尔想，他不能只自己单方面地疏远路西菲尔，必须让路西菲尔也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路西菲尔现在有点懵。 虽然在今天之前，他和贝利尔已经十几年没见，他也知道贝利尔在躲着他，但他真的从来没考虑过贝利尔是不是真的在疏远他。 贝利尔怎么可能真的疏远他呢？ 他和贝利尔自诞生起就几乎形影不离，是全天堂最了解彼此的存在，也是喜怒哀乐皆可与对方分享的最亲密的挚友。 路西菲尔根本从未想过他和贝利尔的关系会有所改变。 “……贝利尔，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气了？如果是的话，我跟你道歉，你不要再跟我赌气说这种话了好不好？”盘踞在胸中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被贝利尔冷淡的目光看得心中难受，路西菲尔努力放柔了声音和神色，轻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所认识的路西菲尔，从来都如骄阳般耀眼骄傲，即使在面对他时总是温柔到几乎没有原则的地步，却从来没如此小心翼翼低声下气过。 贝利尔最喜欢路西菲尔如晨星如朝阳般熠熠生辉的模样，最见不得路西菲尔难过伤心低落的神色。 但现在，正是他让路西菲尔如此难过。 紧绷的唇角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下，垂下睫毛掩去眸中所有的神色，待贝利尔再看向路西菲尔时，眼底已经没有一丝波澜。 “路西菲尔，你不必如此。”他淡淡对路西菲尔道，“你从未做错过什么，我也不是在跟你赌气。” 他认真望着路西菲尔，暗金色的眸中深深倒映着路西菲尔略显无措的面容，一语双关地道，“我只是找到了无论如何也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但这势必会与你起冲突。” “路西菲尔，你曾是我唯一的软肋，但只有这件事，即使是你，也无法令我妥协。” “为了避免将来我会因你而心软，我必须远离你。” “……贝利尔，你在说什么？”路西菲尔发现，虽然贝利尔所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得懂，但其中所表达的意思他却一个字也不明白，“什么事是你无论如何也要去做的？为什么这件事会让我们起冲突？！” 想到贝利尔第一次不见他正是在阿撒兹勒堕天后，路西菲尔心中一突，猛地上前抓住贝利尔的手腕，第一次厉声质问贝利尔，“你难道也想和阿撒兹勒一样做些危险的事？！” 路西菲尔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你难道也想像阿撒兹勒一样堕天？！”，但即使只是假设，他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堕天”一词与贝利尔联系在一起。 路西菲尔从未想过贝利尔会不会堕天，这个想法太过危险，只是想想，他都有种想要立刻把贝利尔关到与世隔绝的地方，让他永远不能离开他身边的冲动！ 路西菲尔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 数万年前贝利尔灵魂出窍不知所踪被他接到第六天休养那次，路西菲尔就曾生出过这样危险的想法。 他其实也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对，贝利尔也很排斥，因为此，路西菲尔才从未真正考虑过这件事。 但若贝利尔真有一天生出了堕天的想法…… 大海般幽深的蓝眸中闪过一丝暗沉，路西菲尔不知不觉收紧了掌心。 被路西菲尔弄疼了，贝利尔微微蹙眉，敏锐地察觉到路西菲尔身上一闪而过的危险气息。 虽然说要疏远彼此这话的是贝利尔，但当他发现路西菲尔的态度竟然真的发生改变时，贝利尔心中还是觉得有点凉。 深藏在眼底的最后一丝柔软终于彻底散去，贝利尔灵巧地挣脱了路西菲尔的手，皱眉否定了路西菲尔的猜测，“天堂如此繁华，我怎么可能步上阿撒兹勒那个笨蛋的后尘？” 为了避免路西菲尔胡乱脑补，贝利尔索性把话挑明了说，“上帝派弥赛亚来跟我们学习，究竟存着什么心思，我不信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当然，不管你有没有，反正我是有些想法的。” “如果上帝未来真要让弥赛亚与炽天使平起平坐，分割我们手中的权力，或者让弥赛亚立于所有天使之上……” “路西菲尔，你或许觉得这没什么，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身为上帝创造的‘第一天使’，我的实力并不弱于你，一直以来我之所以表现得无欲无求，也只是因为那个‘天国副君’恰好是路西菲尔你。” “但若这‘天堂之首’的位子可以换个人来，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那天，在水星天破败的残垣断壁中，听完贝利尔所有话的路西菲尔沉默了很久很久。 长久地沉默后，路西菲尔声音低哑地问贝利尔，“贝利尔，神和弥赛亚未来会做什么，到目前还都只是你的假设。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神从未生出过你所说的那些想法，你如此激进的做法，极有可能会惹怒神。” “富贵险中求，”对路西菲尔的担忧毫不在意，贝利尔甚至还微笑了下，期待地望着水晶天的方向，“过去或许正是因为我太过低调了，上帝才一直注意不到我，但你看，上次我不是亲自争取到了力天使长的位置？” 这么说完，贝利尔甚至还神色轻松了拍了拍路西菲尔的肩膀，安慰似的对他道，“你放心，如果上帝没有让弥赛亚上位的想法，我一定不会与你争什么。” “你以为我在担心这个？！”被贝利尔气得牙齿吱嘎作响，路西菲尔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曾经淡漠到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贝利尔，怎么忽然变成这幅模样？！ 还是说，权力的诱惑真的连身为炽天使的贝利尔都无法抵挡？！ 路西菲尔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贝利尔，相信那个他认识了数万年的对对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贝利尔，但微笑着说出今天这番话的贝利尔却让路西菲尔感到分外陌生。 他不知道贝利尔如此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但路西菲尔本能觉得，今天贝利尔所说的这一切或许并不是出于贝利尔的本意。 但如果贝利尔真的说了谎，又是因为什么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路西菲尔忽然听到上帝的声音响彻整个天堂—— “贝利尔，速来水晶天觐见。” 目光迅速在残破不堪的蓝宝石湖中央逡巡了一圈，路西菲尔很快又看向仍旧昏迷不醒的弥赛亚，立刻拧眉对贝利尔道，“我和你一起去水晶天。” “不用，你留下照顾弥赛亚吧。”与路西菲尔神色凝重的模样完全不同，对于上帝的传唤，贝利尔根本丝毫不怵，仿佛刚把“神之子”弥赛亚（上帝）揍了一顿的根本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宝贝儿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苦衷！ 贝利尔：…… 上帝：…… 上帝：你的良心是不是很痛？ 贝利尔：哥屋恩！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天 态度坚决地拒绝路西菲尔后， 贝利尔很快启程前往水晶天。 担忧地望着贝利尔离去的背影，路西菲尔只希望神不要因为弥赛亚的事太过责备贝利尔才好。 只是弥赛亚到底是上帝亲口承认的“神之子”，路西菲尔其实也不能确定，在神心中， “神之子”与他们这些炽天使究竟孰轻孰重。 如果今天发生冲突甚至有一方昏迷不醒的都是炽天使， 路西菲尔想， 神或许根本不会特意过问这件事。 所以神此时传唤贝利尔， 无疑是因为弥赛亚。 神是路西菲尔的信仰， 路西菲尔对他一直极为信任和崇敬。 因为此， 路西菲尔从不会随意猜测神的意图。 但贝利尔之前那番话和他与弥赛亚之间的剧烈冲突， 却让路西菲尔不得不提前考虑许多事。 实际上， 路西菲尔并不热衷权力，但他“天国副君”的位置所代表的并不单单只是他自己，更是他身后亿万天使的尊严与荣光。 所以倘若未来神真的打算让弥赛亚来取代或者凌驾于他与一众天使之上，路西菲尔自然不会轻易妥协。 不过这样明显会令整个天堂发生剧烈动荡的事， 路西菲尔相信以神的英明睿智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那么，如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要与他争权的只是贝利尔呢？ …… 与路西菲尔所担忧的不同， 通过之前与上帝的一番交手，贝利尔很清楚， 上帝对弥赛亚并没有重视到哪里去，不然之前弥赛亚体内的魔力也不可能被上帝消耗到快要枯竭崩溃的地步。 因为此，贝利尔很清楚，上帝叫他去水晶天并不是因为弥赛亚。 贝利尔与上帝交流的次数虽然不多， 对这位至高神的作风却多少有了些了解，所以之前上帝在贝利尔挑衅他时没立刻离开，反而屈尊降贵真与贝利尔打了半天，还弄出那么大动静时，贝利尔就大概猜到，上帝怕是要在今天他与“神之子”起冲突这件事上，好好做做文章了。 如贝利尔所料，于光明圣殿见到上帝后，这位至高神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责备他分毫，甚至连提都没有提及弥赛亚的伤势。 大半天后，贝利尔终于回到了水星天。 让他略感意外的是，路西菲尔竟然还没走。 “贝利尔，你离开后我检视了一番这里，发现宫殿有近一半的建筑都破损严重。在重新建好前，这里并不适宜居住。” 仿佛完全忘记了贝利尔之前那些冷漠疏离的话，路西菲尔眉眼温柔地微笑着向贝利尔发出邀请，“重建宫殿还需要些时日，你要不要先去我那里暂住？” 微微蹙眉望着路西菲尔伸来的手，贝利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路西菲尔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看路西菲尔这架势，似乎完全把他之前那些话当耳旁风了？ 不过不管路西菲尔是怎么想的，贝利尔都绝不会再有任何心软和妥协。 “不用了，我可以去金星天住。”神色冷淡地拒绝了路西菲尔的邀请，贝利尔很快又问路西菲尔，“弥赛亚在哪？” “弥赛亚还没醒，我暂时把他安置在了一处完好的偏殿里。”似乎并不在意贝利尔的拒绝，路西菲尔仍好脾气地笑着，很快又对贝利尔道，“神……” 路西菲尔其实是想问，“神叫你过去是不是有什么事？有没有因为弥赛亚责备你？” 但贝利尔之前的那番话明显已经在他们之间划出了界限，路西菲尔虽然可以不在意贝利尔的冷淡，却不能不在意贝利尔会不会因为他的这些问题感到不悦。 难得见路西菲尔如此吞吞吐吐，贝利尔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路西菲尔在犹豫什么。 心头蓦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惆怅，贝利尔很清楚，虽然从他回来到现在，路西菲尔一直在努力像过去那样与他相处，但若真与过去一样，路西菲尔与他说话时又怎么会横生出这诸多的顾虑？ 他们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 贝利尔的本意并不是要为难路西菲尔，因此他很快便把与上帝商议后的对外结果告知给了路西菲尔，“上帝要把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交给弥赛亚管理。” “什么？！”虽然早猜到神会因贝利尔伤到弥赛亚而做出些惩罚，但这样直接分割掉贝利尔手中一半权力的处罚，还是让路西菲尔感到震惊。 “放心，我没同意。”贝利尔很快又道。 路西菲尔：…… 被贝利尔吐露的后半句话噎住了，路西菲尔有些茫然地望着贝利尔。 如果他没听错，贝利尔是在说，他拒绝了神的惩罚……？ 可身为这世界至高至强的存在，神真的能允许有谁质疑甚至反对他的决定吗？ 心头狠狠为贝利尔捏了把汗，在路西菲尔快忍不住抓贝利尔过来好好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受伤时，很快又听贝利尔道，“我同上帝打了个赌。” “弥赛亚虽然是‘神之子’，也足够优秀，但我还是不认为现在的他有能力直接掌管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事务，这种事也不像儿戏一样能让弥赛亚随意尝试。” “所以，我和上帝打了个赌。” “从今往后，我会与弥赛亚共同掌管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 “若弥赛亚在这样的情况下，仍能成功把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牢牢掌握在手中，我自然不会有任何不满。” “但如果弥赛亚在下次光明庆典前，仍没有任何建树，那么他这位‘神之子’就永远只会是‘神之子’，再没有一丝触碰天堂权力核心的可能。” 贝利尔说这些话时，眼睛亮得惊人。 路西菲尔认识他那么久，从未在那双暗金色的眼底看到那样仿佛有火光在其中涌动的强烈的战意与自信。 那样的贝利尔，让路西菲尔感到有些陌生，却又无论如何都移不开视线。 路西菲尔不知道神为什么会同意贝利尔这个略显荒唐的提议，但他很清楚，在今天过后，平静了许久的天堂怕是又要再起波澜。 因为水星天的蓝宝石湖宫殿需要修缮，贝利尔很快带着一众亲随和仍未醒来的弥赛亚去了金星天。 贝利尔现在的行动力比从前强了不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雷厉风行。 随贝利尔一行到达金星天后没多久，路西菲尔就发现，贝利尔这里根本没有任何需要他帮忙的地方。 心底既欣慰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在与贝利尔道别后，路西菲尔很快便返回了第六天。 由于上帝的配合和推波助澜，贝利尔和“弥赛亚”那场地动山摇还拆了大半个蓝宝石湖宫殿的打斗，不出一天便传遍了整个天堂。 在一众天使一脸懵逼的时候，贝利尔又刻意放出了他与上帝的赌约。 整个天堂顿时都沸腾了。 时隔许久，金星天与力天使军团再次成为了整个天堂关注的焦点。 “殿下，弥赛亚大人醒来了。”搬到金星天三天后，贝利尔听拜蒙如此道。 把手中的羽毛笔扔到一边，贝利尔懒洋洋在软塌上伸了个懒腰，这才起身向政务厅外走去，“走，我们去探望探望这位名声大噪的‘神之子’。” 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发现与他莫名变成对立关系的弥赛亚，还能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那么轻易地对他说出“喜欢”来。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天 心底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 贝利尔带着拜蒙很快来到弥赛亚所居住的浮岛。 自昏迷中醒来的弥赛亚脸色仍十分苍白，贝利尔只看了他一眼，就清楚这家伙体内的魔力仍处于枯竭的状态。 贝利尔虽然要拉着弥赛亚一起打擂台，却并不打算在这些琐事上为难弥赛亚。 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块从上帝的光明圣殿中抠出来的金水晶地板砖， 贝利尔把它往弥赛亚跟前递了递， 语气平淡地道， “这个给你， 能让你快些恢复魔力。” 从贝利尔手中接过那块方方正正的金色水晶， 入手的瞬间， 弥赛亚就感知到， 那金水晶竟完全是由高浓度的光明之力凝聚固化而成。 这样高浓度的光明之力， 弥赛亚只在父神所在的水晶天见过。 心中一时间飞窜过诸多思绪，弥赛亚最后只淡淡笑了下，轻声对贝利尔道了句“谢谢。” 弥赛亚的态度很好，心境也很平和， 面上也丝毫没有疑惑，仿佛对自己一觉醒来体内魔力莫名空虚枯竭的事完全不在意。 他望着贝利尔的目光也平淡如水，除了薄雾般淡淡的笑意外， 再没有一分与热情和悸动有关的情愫。 眉头微挑，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 贝利尔很快问弥赛亚，“昏迷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弥赛亚闻言，缓缓看了看四周， 在发现贝利尔早已屏退了所有负责照顾他的天使后，又把目光落在了贝利尔身后的拜蒙身上。 见贝利尔并没有让拜蒙退避的打算，弥赛亚很快垂下眼眸，缓缓说道，“我都记得。” “无论是父神‘神降’在我体内的事，还是你们发生打斗的事，我都记得。” 身后猛地响起拜蒙抑制不住的抽气声，贝利尔倒也没在意。 在仔细回忆了下，发现自己那时和上帝的对话并没有暴露出什么核心秘密后，贝利尔很快把自己和上帝的赌约告知给了弥赛亚。 身为最后得知这件事的当事人，弥赛亚竟也没怎么惊讶，只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见弥赛亚面上很快现出疲乏之色，贝利尔也没为难他的打算，交代弥赛亚好好休息后，贝利尔便打算离开了。 离开前，已经走到房间门口的贝利尔忽然回头问弥赛亚，“事到如今，你还想和我做朋友么？” 弥赛亚闻言，忽而一怔，眼底却没有任何窘迫之色，只有些莫名其妙的茫然。 确定了心中所想，贝利尔漫不经心底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在意，很快便推门离开了。 厚重的雕花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离开弥赛亚的视线后，贝利尔的脸色猛地沉了下去。 如果一开始他见到弥赛亚的时候还没察觉到，经过刚才那个问题后，贝利尔可以肯定，上帝洗去了弥赛亚对他的“好感”和与之相关的记忆。 贝利尔并不在意弥赛亚对他抱有何种感情，却不得不警觉上帝这宛如“洗白”的做法。 贝利尔不知道上帝是不是在警告他，警告他他既然可以“洗白”弥赛亚，同样也可以“洗白”路西菲尔。 这一刻，贝利尔忽然有些茫然了。 若之前他偶尔还能告诉自己，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路西菲尔能永远如此光辉地活着，但在真正察觉到上帝拥有怎样深不可测，甚至能把与炽天使力量相当的弥赛亚都随意“洗白”后，贝利尔忽然怀疑，他一意孤行决定把路西菲尔留在天堂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 思索良久后，贝利尔终于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明白，这确实是上帝给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再妄想与路西菲尔有任何牵连。 不然待他堕天时，如果路西菲尔真的受他影响，做出些上帝不喜欢的事，上帝极有可能会真的“洗白”路西菲尔。 反正只要没了对贝利尔的记忆，路西菲尔便永远只会是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光辉的天国副君。 贝利尔早已设想过他与路西菲尔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的未来，却从未想过路西菲尔有一天会忘记他。 手指不受控制地紧紧抓住胸前的布料，在那之下，剧烈鼓动的心脏疼得像是被针穿透了一样。 口中很快漫上浓浓的铁锈味，发觉拜蒙担忧的目光，贝利尔很快冷静了下来，阖眸掩去所有的苦涩和不舍。 半晌后，贝利尔忽然嗤笑出声。 其实就算上帝不这么做，贝利尔也早与路西菲尔划清了界限，三天前他不就与路西菲尔说得很清楚了么。 所以，上帝根本没必要警告他。 毕竟比起上帝，他贝利尔反而更心疼路西菲尔一些。 贝利尔只希望，在他堕天后，上帝能好好待路西菲尔。 不然就算他堕入地狱，也定要搅得上帝永世不宁！ …… 借由贝利尔送去的金水晶，弥赛亚没过多久就能够下地走动了。 体内的魔力虽然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枯竭到调动不了分毫，但弥赛亚若想要恢复到原来的强盛状态，保守估计至少需要千八百年。 这样的情况下，弥赛亚本该静养。 但此时距离第二次光明庆典只有一千多年的时间，若第二次光明庆典时，他输给了贝利尔，弥赛亚不知道父神会不会对他失望。 虽然弥赛亚早隐约察觉到，父神或许原本就没打算让他赢。 但父神既然把他从混沌界接到天堂，还亲手为他洗去肉体中的污秽，赐予他无上的荣光与身份，弥赛亚想，他总还是要为父神做些什么的。 因为此，在能够下地走动后，弥赛亚便积极地开始每天往贝利尔的政务厅跑。 让一众天使疑惑不解的是，本该视弥赛亚殿下为竞争对手的贝利尔殿下，对于每天跑来政务厅学习如何处理金星天事务的弥赛亚殿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喜或者排斥，确切地说，贝利尔殿下根本就是在无视弥赛亚殿下。 不过以贝利尔殿下对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掌控程度来说，也确实不至于与弥赛亚殿下针锋相对。 实际上，许多天使都不明白，神为什么会同意让弥赛亚殿下与贝利尔殿下争夺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权力，因为弥赛亚殿下几乎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 一些对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内部了解甚深的高阶天使和其他天使长却并不这么想，因为他们很清楚，贝利尔也是在阿撒兹勒堕天后才接手的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 对贝利尔来说，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内里甚至早就四分五裂。 所以，如果弥赛亚能察觉到这点并专门针对此处下手，倒也不是没有丝毫触碰到权利核心的可能。 在完全熟悉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公务后，弥赛亚开始频繁往第六天的天使学院跑。 政治敏感度高的天使们多少能看得出，这位“神之子”大概是要从天使学院中那些还未打上诸位天使长标签的新生天使中寻找心腹。 对于此，几位天使长包括贝利尔都选择静观其变。 贝利尔现在根本没什么功夫搭理弥赛亚。当初他和上帝商量出这个对外公布的赌约时，本也不在意弥赛亚会不会赢，只不过是借着这赌约把弥赛亚强行架在了“与天使长争夺权力”的人设上罢了。 贝利尔最近在忙魔武大会的事。 距离第二次光明庆典还有一千年，在庆典正式开始前，提前举办魔法武技大会预热已经成为天堂的惯例。 从前天堂有什么重大节日或者活动，几乎都是由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和宰相别西卜主持，这次贝利尔却破天荒地主动向上帝请了缨，并借着第一次主持如此盛会的由头，从上帝手中为参赛的天使们讨到了十分惊人的好彩头—— 除炽天使外的其他八级天使，凡在各级比赛中拔得头筹者，皆可被贝利尔赐予加翼的荣光。 消息一经公布，整个天堂都疯狂了。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天 “嘭——！” “本场次权天使拉斐尔胜——！” 水星天的中央广场上，被重重水雾掩盖的比武台终于现出真容后， 裁判立刻向众天使宣布了比赛结果。 “这个拉斐尔不错嘛。”金星天的政务厅中， 一直通过水镜看直播的加百列见状，一边嗑零嘴儿一边笑眯眯对贝利尔道。 漫不经心向加百列面前那一溜排的水镜中看了眼， 贝利尔只看到拉斐尔水蓝色的头发自水镜中一闪而过。 羽毛笔甩得刷刷作响，贝利尔敷衍地回道，“现在还是海选阶段， 他最后能走哪步全看他自己。” 这么说完， 贝利尔想了想，又礼尚往来夸了下加百列那边的天使， “你麾下的天使和大天使我看也有不少好苗子。”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贝利尔，加百列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十分清楚贝利尔这不过是碍于她的面子才这么说。 加百列麾下天使和大天使的数量虽然占了全天堂天使总数的三分之一，实力却是全天堂最低微的， 所以这次魔武大会， 重头戏根本就不可能在天使和大天使身上，毕竟他们就算加了翼，也不过是从一对翅膀变成两对翅膀，实力在全天堂基本还是垫底的。 贝利尔麾下的天使则不同。 “拉斐尔、米迦勒、亚斯塔禄、拜蒙……”掰手指数着贝利尔麾下这几位海选成绩十分亮眼的天使， 加百列忍不住咂舌， “贝利尔，你麾下不但有权天使和力天使， 还有亚斯塔禄这样的座天使和拜蒙这样的智天使。他们的比赛这些天我都看了， 这几位在各自的阶级都算得上是佼佼者， 若真能在各自的阶级胜出，到时候可就热闹了。” 加百列所说的热闹主要是指亚斯塔禄和拜蒙。 生来便拥有四双羽翼的亚斯塔禄若按实力划分，当属座天使。当年自天使学院毕业后，对亚斯塔禄最好的选择明明是进入座天使长萨麦尔麾下，亚斯塔禄却偏偏选择了贝利尔。 虽然这些年来像亚斯塔禄这样选择进入非本阶级天使长麾下工作的新生天使也不是没有，但天堂魔武大会报名时却是按照天使们各自的天然阶级来报名，比赛大多是与本阶级或者相邻阶级的天使进行比斗。 如此一来，若一直在贝利尔麾下工作的亚斯塔禄最后于座天使阶级中胜出，总觉得萨麦尔和座天使们心中会不太好受呢。 出身智天使的拜蒙也是如此。 据说当年贝利尔在智天使中选随侍时，只有拜蒙主动站了出来，贝利尔最后也只要了拜蒙，回到水星天便把拜蒙任命为权天使副。 这些年来拜蒙几乎总揽了整个水星天和权天使军团的政务，也不知道当年那些面对贝利尔幼儿体型时犹豫不决的智天使们，看到拜蒙如今的成就心中是何等滋味。 而如果这样的拜蒙最后又在智天使阶级胜出，总觉得那些骄傲的智天使们心中也会很是酸爽呢。 笑眯眯地在心底想着这些，见贝利尔完全不搭理她，依旧自顾自在处理文件，加百列撇了撇嘴，忍不住嘀嘀咕咕，“贝利尔你什么时候也像路西菲尔一样，变成工作狂了呀？” 贝利尔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加百列也不气馁，继续小声哔哔，“哼，如果是阿斯蒙蒂斯在这，才不会像你一样不理我，就算有公务，阿斯蒙蒂斯也一定会先陪我看比赛，肯定不会把我扔在一边不管。” 听加百列提起阿斯蒙蒂斯，贝利尔这才终于从海量文件中抬起头来，笑睨了她一眼，“阿斯蒙蒂斯既然那么好，你干嘛还在我这赖这么多天不走？” 一提起这事，加百列就唉声叹气地在桌案上摊成一张饼，“能天使军团这些年不是一直驻守在混沌界么？听说混沌界的某些家伙最近又有些蠢蠢欲动，阿斯蒙蒂斯根本走不开，偶尔回天堂也是述完职就匆匆赶回混沌界。” 越说脸越黑，加百列终于忍不住狠狠拍了下桌子，“我都好久没同阿斯蒙蒂斯一起喝酒了！” 贝利尔：…… 目光微妙地看着加百列，贝利尔十分想说，你确定阿斯蒙蒂斯是因为公务才不回天堂，而不是担心再被你灌醉了糊在墙上为所欲为吗？？？ 不过看加百列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曾对阿斯蒙蒂斯做过什么…… 心底默默为最近梦境越发黯淡的阿斯蒙蒂斯点了根蜡烛，贝利尔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很快又低头飞速处理起文件来。 加百列其实也不想骚扰贝利尔，但最近她麾下的天使和大天使们都忙着参加魔武大会的海选，一个个都热情高涨得跟疯魔了一样，身为天使长的加百列索性给一直辅佐她工作的天使们都放了假，让他们也去参加比赛了。 下属们都去参加比赛了，加百列这个天使长便闲了下来。 与她关系最好的阿斯蒙蒂斯不在天堂，加百列在无聊得快长毛的情况下，就只能来金星天骚扰贝利尔了。 “贝利尔，你说如果拜蒙最后拔得了智天使阶级的头筹，会不会向我们这些炽天使发起挑战？”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比赛，加百列又忍不住问贝利尔。 “加翼”这事儿从前在天堂根本闻所未闻，在贝利尔向全天堂宣布本届魔武大会的最终奖励是“加翼”以前，“出身决定阶级”的认知早已深入天使心中数万年，天使们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的力量还能再进一步，成为更上层阶级的天使。 因为此，这次魔武大会才会在天堂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响。 不过，“加翼”虽然是比赛的最终奖励，真正想要取得“加翼”的资格，却并不是只在本阶级比赛中取得胜利那么简单—— 除在本阶级的比赛中拔得头筹外，获胜的天使还必须向上级天使随机发起挑战，并且连胜三场后，才能最终获取“加翼”的资格。 值得一提的是，这样的随机挑战并不限制等级，也就是说，拔得本阶级头筹的天使完全可以跨级挑战更上层的天使。 而如果跨级挑战三次成功，该天使将可以获得跨级“加翼”的资格。 以目前还是力天使的米迦勒举例：若米迦勒在拥有三双羽翼的力天使军团和主天使军团中最终胜出，他再连续三次挑战四翼的座天使，也全部胜出，米迦勒即可获得加翼成为四翼座天使的资格。 而如果米迦勒在连续三次挑战座天使成功后，继续向更上层的智天使发起挑战，也连续三次全部胜出，那么米迦勒跨级挑战成功，可获取跨级成为五翼智天使的资格。 当然，理论上来说，如果米迦勒最终连跨三级，最后连续挑战三位炽天使也获得胜利，那么他将可以直接跨级成为炽天使。 不过这种可能性，贝利尔和加百列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在加百列看来，贝利尔麾下这些天使，也就拜蒙还有可能获得最终向炽天使挑战的资格。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智天使中精英辈出，拜蒙最终能不能坚持到决赛还未可知。” 以贝利尔对拜蒙的了解，他这位属下就算应了，应该也不会去做挑战炽天使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 而且，智天使阶级的决赛是在光明庆典上，那时贝利尔和拜蒙还在不在天堂都不一定，拜蒙能否挑战炽天使更是没影的事。 对贝利尔这样滴水不漏的答案感到无趣，加百列很快又扭回头，一边吃瓜一边继续看比赛了。 日星天，天国宰相别西卜的宫殿中，刚刚结束工作同样正准备看会儿比赛的别西卜，忽然迎来了意外的访客。 “是有什么公务吗？”以为路西菲尔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商量，别西卜立刻便打算收起水镜。 “没事，就是来你这散散心。”对别西卜摆摆手，路西菲尔看了眼那巨大的水镜，“你这是要看魔武大会的比赛？” 心头闪过一抹惊讶，为路西菲尔的答案，别西卜其实很想问路西菲尔，既然要散心，为什么不去找贝利尔？ 如此倒不是别西卜不欢迎路西菲尔。 别西卜与路西菲尔的私交虽然不错，却远不及贝利尔与路西菲尔那样亲密。 不过路西菲尔既然选择来他这里，而不是去贝利尔那里，心思玲珑如别西卜，立刻便明白，让路西菲尔罕见跑来他这里“散心”的烦心事，应该正与贝利尔有关才对。 邀路西菲尔同坐一起观看比赛后，别西卜一边看比赛，一边不经意似的问路西菲尔，“路西菲尔，贝利尔这次主持魔武大会，是你向神推荐的？” 忽闻贝利尔的名字，路西菲尔眼底暗了暗，很快摇了摇头，“不是我，我与你们一样，都是事情尘埃落定才得到消息。这件事应该是贝利尔主动向神争取来的。” 这样的答案显然出乎别西卜的预料。 不过如此一来，别西卜倒是有些明白路西菲尔是在为什么烦心了。 “自阿撒兹勒堕天后，贝利尔的性格倒是比从前积极了不少。若是以往，主持魔武大会这样繁琐的事，他肯定会躲懒到不知哪里去。” 笑着对路西菲尔调侃了贝利尔两句，见路西菲尔面上仍不露分毫笑意，别西卜终于挑了挑眉，发现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之间的问题似乎并不简单。 其实对于贝利尔这次主动向神争取来主持魔武大会和为胜出天使“加翼”奖励的事，别西卜在刚刚得知时心中也有些微妙。 魔武大会是全天堂的盛会，首次魔武大会是在天堂第一次光明庆典时，对于这样的盛会，以往都是默认由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和天国宰相别西卜来主持的，全天堂范围的其他盛会也是如此。 贝利尔这次却丝毫没有知会路西菲尔和别西卜，直接去向神争取来了主持这次魔武大会的权力，虽然路西菲尔和别西卜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但对于贝利尔这样的做法，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当然，他们并不是因为权力不舒服，而是因为这种隐隐被贝利尔排除在外，似乎不被其信任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别西卜能察觉到，自阿撒兹勒堕天后，贝利尔对权力的渴望似乎空前高涨了起来——无论是贝利尔向神争取来力天使长的资格，还是贝利尔与“神之子”弥赛亚针锋相对争夺金星天权力的事，抑或这次贝利尔越过他们直接从神那要来主持魔武大会权力的事，这些年别西卜都看在眼中。 别西卜其实很想问贝利尔，他这样汲汲于权势，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只想与“神之子”弥赛亚一争高下？ 还是说，权天使长兼力天使长这样的权力已经无法满足他？ 贝利尔真正想要的，难道是路西菲尔身下的位置？ 别西卜并不想如此揣测贝利尔，但贝利尔近些年的举动却不得不让他这么想。 而以路西菲尔的通透，别西卜不相信路西菲尔一点都看不出贝利尔的意图。 想到路西菲尔从前对贝利尔几乎有求必应，近乎无底线的纵容，别西卜眼底忽然闪了闪。 若贝利尔真想要路西菲尔“天国副君”的位子，以路西菲尔往日的行事风格，没准真会为贝利尔妥协。 别西卜知道，这两位向来如此。 但只要一想到路西菲尔极有可能真的这么做，别西卜心中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凭什么呢？ 他想。 若路西菲尔真打算退位让贤，最适合的人选，难道不该是他这位自创世之初起便兢兢业业的天国宰相么？ 平静了数万年的心湖忽然泛起点点涟漪。 有些事，一旦开始思考，便再也没有停止的可能。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天 别西卜的梦境会出现暗影， 多少出乎贝利尔的意料。 不过在进入别西卜的梦境探查， 发现别西卜埋藏最深的秘密后，贝利尔便知晓别西卜心中是因何而生出罅隙了—— 别西卜竟然也生出了争权的心思。 贝利尔与别西卜虽然共事数万年，私交却少得可怜。 在此之前， 身为天国宰相的别西卜在贝利尔看来几乎毫无破绽——于公他兢兢业业，与路西菲尔一同把天国打理得妥妥当当， 于私几位天使长中别西卜只与路西菲尔关系不错， 却也尚未到达亲密的程度， 是贝利尔想要撬走的几位天使长中最没有软肋也最棘手的一位。 但现在，这位一向与世无争的天国宰相却罕见地生出了争权的心思。 整个天堂地位在别西卜之上的唯有路西菲尔和上帝。 别西卜自然不会去与上帝争权， 那么他所觊觎的对象，便只有路西菲尔天国副君的位置了。 贝利尔：…… 多少猜到别西卜如此，估计是受了自己近年来一系列激进做法的影响。 把别西卜的梦境也单拎出来与阿斯蒙蒂斯的梦境放在一起， 对于别西卜这位不请自来主动踏入局中的天使长， 贝利尔今后自然也会重点观察， 适当的时候甚至可能推波助澜几把， 总要让别西卜心中这把火越烧越旺才好。 魔武大会是全天堂的盛会。 因为胜出的奖励太过丰厚， 这次魔武大会的规模空前的大，除炽天使外， 几乎所有天使都积极报名参加了海选。 天使总数足有三亿多， 想从这三亿多天使中选出各阶级最出色的天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加上除比赛外， 天使们平日还有本职工作要做。 如此， 便意味着本届魔武大会的海选阶段十分漫长。 好在如今距离光明庆典正式开始还有一千年， 时间完全来得及， 魔武大会的海选这才不至于太过匆忙。 在天堂海选进行得如火如荼时，驻守在混沌界的能天使军团气氛也十分热烈。 混沌界近年的局势并不平稳，或许是因为近年地狱地震的频率又开始加剧，这几千年中已经陆续回到地狱的诸多恶魔又对混沌界辽阔的土地生出了觊觎之心，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恶魔动作频繁，驻守在混沌界的能天使军团自然也提高了警惕。 不过工作归工作，奖励如此丰厚的魔武大会能天使们自然也不会错过。 为了防止恶魔在能天使内部举办海选大赛时闹出什么幺蛾子，能天使军团很快在天使长阿斯蒙蒂斯的指挥下兵分两路，一部分对恶魔严阵以待，另一部分则在后方的驻扎地举办比赛，比完赛的去替换前线驻守的能天使，如此循环往复，倒是让所有能天使都有了参与比赛的机会。 自第二次光暗战争结束，能天使军团便一直驻守在混沌界保护光明阵营的种族。 时日一长，能天使军团与精灵、海族的私交渐渐变得十分不错，平日也时常往来。 听闻能天使军团正举办全员参与的魔武大会，海族和精灵族都十分好奇。 经过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的同意后，海族、精灵族开始频繁跑去围观能天使军团的海选。 驻守在混沌界的能天使军团罕见地热闹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除精灵、海族这样古老的长寿种族外，近些年来，人族在混沌界的存在感也日渐强烈。 人族虽然力量弱小，寿命短暂，繁殖力却十分惊人。 自亚当和夏娃被上帝贬至混沌界不过千年，人类如今的总数却几乎可与精灵族相媲美，这样堪称“恐怖”的繁殖力一度令各大高等种族所侧目。 按理说，同为神的造物，天使对人类应该十分亲近才对。 但当年亚当和夏娃因违背神令被驱逐至混沌界的事，能天使们大多耳熟能详，因此他们大多对人类没有多少好感。 人族日渐壮大后，与外族的通婚也渐渐多了起来。 亚当和夏娃毕竟是上帝亲手所创，虽然力量低微，外表却都十分出色，他们的后代也大多如此。 三界之中，光明圣洁的天使一族是最受欢迎的种族，但天使大多禁欲不懂情爱，更不会轻易让外族近身，天使一族更是护短得厉害，被强取豪夺的可能性极低，因此对天使心生爱慕的外族虽然不少，真正表白甚至追求天使的外族却凤毛麟角。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人族出现。 除了背后的羽翼，人类与天使从外表上看几乎毫无差别，偏偏人类又没有天使那样强大的力量和地位，因为此，一开始被恶魔注意到的那些年，人族中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失踪人口。 人类失踪事件越来越多后，终于有人类向能天使军团发出求救。 天使们对人类虽然没多少好感，仁善的心却并不允许他们对人类的困境袖手旁观。 因为此，在数次与恶魔因为人类发生冲突后，能天使军团到底还是把人族纳在了保护范围内。 人族与能天使们的关系自此开始缓和。 或许是因为生来灵魂便不够纯粹，也或许是因为寿命太过短暂，又或者是因为神的诅咒和惩罚，人类天生便拥有强烈的七情六欲，对繁殖的渴望也远超其他种族。 丰富的情感令人类极容易动情，自身的弱小又令人类大多慕强，因为此，在与各族日渐熟悉后，人类主动追求外族的情况渐渐多了起来，也时常被外族所追求。 在混沌界生活久了，阿斯蒙蒂斯很清楚天使对外族的吸引力。 不过天使大多洁身自好，欲望淡薄，因此一开始阿斯蒙蒂斯并不担心麾下的能天使们。 直到有天使与人族相恋，生下了两族混血，且不止一例，阿斯蒙蒂斯才开始对人类如临大敌起来。 阿斯蒙蒂斯不喜欢人类。 在阿斯蒙蒂斯看来，人类是充满欲望的种族。这些年来人类不但与海族、精灵族通婚，对于黑暗阵营的恶魔，人类也偶尔会主动追求投靠，因此诞下的人魔混血这些年也数见不鲜。 不同种族之间通婚最后会生下怎样奇形怪状的生物，阿斯蒙蒂斯这些年在混沌界已经见识过不少。 但他万万没想到，即使有这么多前车之鉴在，他麾下竟也还是有天使触犯了戒律，与人类相恋并诞下了数位巨人。 让阿斯蒙蒂斯火冒三丈的是，那数位犯事的能天使在东窗事发后，不但没有丝毫悔改之心，甚至还提前一步堕入地狱成了堕天使，只留下阿斯蒙蒂斯和那些天人混血的巨人大眼瞪小眼。 巨人一族虽然是天使和人类的混血，相貌却都丑陋不堪，且愚笨不已。因这新生的种族与天使有关，阿斯蒙蒂斯最终把巨人一族的事上报回了天堂。 巨人一族虽与天使有关，路西菲尔却并不能擅自决定他们的未来，因为此，路西菲尔又把这件事上报给了神。 令路西菲尔感到意外的是，神似乎并不在意巨人这样因意外而诞生的新生种族，只说让天使不必理会他们。 虽然对神的这个决定有些气闷，阿斯蒙蒂斯最终还是决定无视巨人一族，任由他们在混沌界的大地上繁衍生息。 自此之后，阿斯蒙蒂斯便严令禁止麾下的天使与人类接触。不过因为巨人一族的存在，能天使们每次见到人类时，心中总还是有些微妙。 魔武大会期间虽然发生了这样的小插曲，但这丝毫不能减损天使们对比赛的热情。 七百年时光倏忽而过。 此时距离第二次光明庆典还有三百年。 经过七百年的大浪淘沙，天堂魔武大会的海选已接近尾声，晋级至此的天使已不足千万，比赛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在所有天使都越发关注魔武大会的时候，在混沌界的大地上漂泊多年且一直不孕不育的该隐，终于迎来了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 他为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取名为——“以诺”，意为“新的开始”。 为了庆祝这个孩子的到来，该隐在混沌界建立了一座庞大的城池，并把这座城冠以他孩子的名。 城池落成这天，该隐和妻子为庆祝儿子的诞生，于城中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典。 自该隐被神惩罚离开人族聚居地以后，已经许久没见到人族的成员，反倒和恣意妄为的恶魔走得很近。 一开始，混沌界有不少恶魔觊觎该隐的美貌，并不止一次想对该隐强取豪夺。但在亲身体验过“七倍报”的酸爽滋味后，恶魔们对该隐便生出了忌惮之心。 虽然忌惮，但该隐这样的美人实在罕见。 吃不到嘴看看总可以吧？抱着这样痴汉的心思，这些年来有不少恶魔都与该隐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这次该隐为儿子举办庆典，也有不少恶魔抱着看热闹甚至培养“童养媳”的心思，跑去该隐的新城蹭吃蹭喝。 该隐的妻子是他的妹妹，这两兄妹完美地继承了亚当和夏娃外貌的基因，都漂亮得过分，同样继承了他们优秀外表的以诺虽然还是婴儿，唇红齿白的模样却比天使还可爱。 这让不少看到这孩子的恶魔都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想方设法与该隐夫妻套近乎，都想早早把以诺定下来。 恶魔们大多言行粗鄙，说些淫声浪语时丝毫没避讳刚诞生不久的以诺。 该隐夫妻心中虽然愠怒，但在这些恶魔没攻击他们的时候，他们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阻止这些恶魔，只能让人先把以诺抱回绘有防御法阵的房间，暂时避开这些脑子有坑的恶魔。 以诺自诞生起便十分安静，被侍女抱回房间后，丝毫没有因父母不在身边而不安哭闹，只缓缓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 似乎被以诺安逸的模样感染了，负责照顾以诺的侍女也渐渐睡着了。 房间中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个轻缓的呼吸声。 婴儿的身体十分脆弱，更何况以诺今天还直面了那么多丝毫没有收敛自身魔气的恶魔，现在多少有些疲惫。 就在他眯起眼睛，正打算好好睡一觉时，一股极为隐晦却强大的波动，令以诺倏然睁开了灰色的眼睛。 盛大到极致的光辉中，以诺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虽然只曾与这位神祇有过一次极为短暂的交流，以诺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位金发金眸的神明。 四目相对半晌，见那神明一直审视地望着自己，以诺终于无奈地率先开口，“初次见面，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金色的神瞳在那脆弱幼小的身体上逡巡半晌，上帝终于蹙起眉头，神情复杂地道，“外来者，我是该叫你‘以诺’，还是该称呼你为—— ‘卡俄斯’？”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天 “卡俄斯是我过去的名， 以诺是我现在的名， 你想称呼哪个都可以。”没有否认自己“卡俄斯”的身份， 以诺如是道。 没想到卡俄斯会如此痛快地承认这件事， 上帝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以诺其实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创世神竟然如此敏锐，他来这个世界时明明已经散尽了力量， 并且是通过正常繁衍的方式降临于此， 竟还被这位创世神逮了个正着。 一想到这， 即使淡漠如以诺也难免感到郁闷。 “你要杀死我吗？”他神情冷静地问上帝。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没回答以诺的问题，沉默许久的上帝忽而问道。 自从当初与卡俄斯有过短暂的交流， 上帝便知晓这宇宙中还有其他世界。在那之后，上帝便时常想要探索其他世界的信息。 但或许是因为位面与位面间也存在固有的法则，上帝这些年来几乎毫无所获。 对其他位面的探索虽然无果，掌握希伯来世界法则的上帝却十分清楚，在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根本容不得除他以外的任何神明，更遑论是其他位面的创世神。 身为掌管一方世界的创世神，上帝也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卡俄斯为什么会抛弃自己所创的世界，抛弃至高的地位和力量，如此孑然一身地来到他的世界。 先是把贝利尔送过来，这次干脆连自己都偷渡了过来，上帝实在很想知道， 原本与自己一样同为创世神的卡俄斯究竟在想些什么。 听到金发神明的问题， 以诺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我的目的很简单， 说出来你不一定会相信。” “信与不信，我自有判断。”上帝淡淡说道。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活下去。” 听到这个回答，上帝忽然怔住了。 创世神是一个世界至高的存在，上帝根本想不通在卡俄斯的世界，究竟有什么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除非是…… “你的世界毁灭了？” 上帝虽然一直被天使们传说为全知全能，却并非真的什么都能做到。 凭借一己之力创造出一个完整的世界并不容易，想让世界稳定地发展运行下去，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天使们的信仰，上帝在创世中所消耗的力量这些年来已经补回了少许，不至于空虚，但即使如此，上帝也依旧无法凭借一己之力令这世界的光暗恢复平衡。 因为此，上帝才必须主动削弱光明阵营的力量，令他最喜爱的天使们堕入黑暗，以平衡世界的光暗。 没有谁比上帝这个创世神更清楚这个世界正处于何种岌岌可危的境地，地狱近年来再次加剧的崩塌也正是此世正在走向崩溃的缩影。 因为此，上帝才知道，即使有创世神在，一个世界也未必能够永存。 卡俄斯说他是为了活下去才会来到这希伯来世界，上帝并不认为他在说谎。 但任由他思来想去，最终也只得出了“卡俄斯的世界已经毁灭才会迫不得已来到这里”的结论。 不知道金发神明为什么会脑补出这个，以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否定了上帝的猜测，“不，我的世界并没有毁灭。” 这么说完，不待上帝再问，以诺终于耐不住身体的疲惫，微微打了个呵欠，“我困了。” 上帝：…… 所以？ “这个世界的神明，我现在的身体很脆弱，也很容易疲惫。我那个世界的事，是个很漫长的故事。你若想听，可以等我睡醒了再说。”见金发神明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意图，以诺光棍地闭上眼睛—— 反正他现在还只是个婴儿，就算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也别想阻止一个婴儿睡觉。 上帝：…… 走到那婴儿的床边，上帝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只比自己巴掌大上不少的小东西。 在今天之前，如果有谁跟他说这样脆弱的身体中正住着一位与上帝极为相似的灵魂，上帝一定不会相信。 但这却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 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戳了戳那泛着淡淡粉色的幼小脸颊，上帝面无表情地唤道，“以诺。” 被那没轻没重的力度戳得有点疼，以诺安静地睁开眼睛，眼底弥漫着浓重的睡意，却并无被打扰的不悦。 “我有名字。”上帝垂眸道。 他的名字不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神明”。 眼皮沉得快要睁不开的以诺：……？ “雅威。” “这是我的名。” 虽然不知道这位创世神为什么会特意说这个，以诺还是从善如流地唤了声“雅威”。 上帝这才满意，任由以诺迅速陷入沉睡。 该隐虽然为以诺这个儿子建了一座城，但上帝的诅咒却令他无法长时间地在某个地方停留。 因为此，在与以诺相处不久后，该隐便离开了以诺城继续漂泊，他的妻子则留在以诺身边陪伴他长大。 人类的生长期很短，以诺很快便长大成人，成为一位声名远播的绝世美人。 与此同时，他母亲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母亲去世时，以诺的父亲该隐曾回到以诺城参加葬礼。 葬礼结束没多久，看到以诺已经能独当一面，该隐便再次离开了。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这些年来，上帝时不时便会出现在以诺的身边。 当初与以诺开诚布公谈过后，上帝曾提议要带以诺去天国，以诺却并没有答应，只说要留在混沌界陪伴他的父母。 上帝并不懂曾为创世神的以诺为什么如此重视他与人类父母之间的关系。 对上帝来说，人类在他眼中与飞鸟、游鱼甚至蝼蚁没有任何分别，他本以为以诺也会这么想。 “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对上帝的出现毫不意外，以诺微笑着回道。 这么说完，见上帝微微蹙眉，似乎有所不满，以诺只当没看见。 沉吟半晌，以诺忽而若有所思地道，“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今后这城中只剩我一人。” “是时候生个孩子了。” 上帝：…… 上帝：？？？ 要和人类生孩子？？？ 万万没想到以诺竟然堕落到这种程度，竟然要和人类这样弱小的生灵生孩子，上帝心中一时间复杂至极。 想要阻止以诺，却又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阻止。 以诺是个行动派，在决定要生个孩子后，很快便行动了起来。 从腰间拔出匕首，以诺动作利落地割下了一小截头发，又从脚下抓起一捧泥土，把它们混合在一起。 在那之后，以诺又向那泥土与头发中滴了一滴自己的血。 血一滴入泥土，转瞬便融入其中。 片刻后，以诺微笑地抱着新鲜出炉的儿子，为这孩子取名玛土撒拉。 围观以诺“生孩子”全过程的上帝：…… “你们希腊神……生孩子都这么随便吗？”看着以诺怀中的婴儿，上帝忽然想起地狱中的贝利亚尔，心情一时间更加复杂了。 当初与上帝开诚布公谈过后，这些年以诺时常与上帝交流，自然清楚那被他从希腊世界送来的孩子在这个世界名为“贝利尔”，是天堂的炽天使，并在地狱孕有一个孩子贝利亚尔。 因为此，在听到上帝难得带了些感情色彩的问题时，以诺立刻便明白上帝是想到了贝利尔生的那个孩子。 “在我原本的世界，神族孕育后代的方式千奇百怪，男神自己生孩子的事也并不罕见。” 见上帝似乎有些感兴趣，以诺很快举例道，“有一位男神，他的男性象征被妻子割下来丢进海里，之后从浪花中诞生了一位女神。” “还有一位男神，有一天他突然觉得头疼难忍，便敲开了脑壳，一位女神从他脑壳中跳了出来。” 上帝：…… 以诺：“还有很多，要听吗？” “不。”上帝觉得，再听下去，他以后肯定会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可能蹦出个孩子来。 还好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个神，多神系的世界简直太可怕了。 “哦，对了，我曾经也自己孕育了五个孩子，贝利尔的父母就在其中。” 这天之后有一阵，上帝看以诺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以诺六十五岁时，他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 他把以诺城交给了他的孩子，开始与上帝一同游历这个世界。 水晶天上，透过重重金色的云海，以诺第一次见到了贝利尔。 在此之前，他和上帝已经走遍了地狱和混沌界。 上帝并没有隐瞒他与贝利尔的协议，得知以诺与贝利尔曾有直接的亲缘关系后，上帝也曾想过以诺会不会因此为贝利尔不平，毕竟以诺曾为陪伴他人类的父母拒绝与上帝同行。 以诺听上帝说起这些时，却只笑了笑，灰色的美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与上帝相似的神性，“在其位谋其政，这是你与贝利尔之间的事，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插手。” 游历过地狱后，以诺很清楚这个世界正处于何种危险的阶段。 为了世界的稳定，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最关键的是，“这事对贝利尔而言也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有益无害。” “至于路西菲尔……”望着云海之下与贝利尔形同陌路的天国副君，以诺一时间若有所思，“若这孩子真有心，他和贝利尔的未来，未必只有陌路这一种结局。”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天 光明庆典前夕， 持续千年的天堂魔武大会终于进入决赛阶段。 经过千年的激烈角逐，各级天使中最强的几位已经陆续诞生。 为了让比赛更有可看性且令天使们保持最大程度的热情，各级天使的决赛最终按照从低到高的顺序依次举行。 位列下三级的天使与大天使阶级最先确定了各自阶级的第一名——天使组冠军为天使亚拉尔，大天使组冠军为安娜。 值得一提的是， 拔得天使组头筹的亚拉尔并不是加百列麾下的天使。 这是位刚从天使学院毕业不久的新生天使， 因为崇拜“神之子”弥赛亚， 从天使学院毕业后便立刻申请去到弥赛亚身边工作。 得到各自阶级第一名的天使都有资格向上级天使发起挑战。 若连胜三场，便会获得由贝利尔殿下亲自颁发的“加翼”奖励。 而如果获得第一名的天使放弃向上挑战，也还是会获得丰厚的冠军奖励。 若是挑战失败， 该天使除了冠军的头衔外， 不会获得任何奖励。 这样的奖励机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对天使们心态的变相考验——唯有对自身实力了解十分透彻且拥有坚定自信这样优良品质的天使，才有可能从挑战赛中脱颖而出， 得到本次魔武大会最令人心动的奖励。 身为“神之子”弥赛亚麾下第一位有机会争取“加翼”资格的天使， 亚拉尔自然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因此他选择向上一级天使挑战。 若亚拉尔胜出， 加翼后便拥有两对翅膀，因此他需要挑战的上级天使是拥有两对羽翼的权天使和能天使。 亚拉尔的运气显然不是很好， 权天使和能天使的总数足有几千万之多， 从中随机选出的三位天使中却有两位都位列权天使和能天使阶级的十强，亚拉尔的挑战赛也因此在第二轮便失败了。 他失去了加翼的资格。 这让亚拉尔万分失落， 他本想获得全天堂第一个“加翼”的资格，为弥赛亚殿下争光。 “天堂有那么多权天使和能天使，亚拉尔怎么可能运气那么差， 偏偏抽中了那两位？！”垂头丧气地回到弥赛亚殿下身边时， 亚拉尔忽然听到弥赛亚殿下的护卫阴阳怪气地道。 “负责随机名单抽取的是贝利尔殿下的副官拜蒙。贝利尔殿下与我们殿下的关系向来紧张， 如果贝利尔殿下不想让亚拉尔获胜，在这上面动手脚很容易。”另一位护卫也皱眉道。 见弥赛亚身边的其他天使也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的内容显然也与这两位相去不远，亚拉尔无措地咬住了嘴唇。 亚拉尔是到弥赛亚殿下身边工作后，才渐渐知晓弥赛亚殿下似乎与掌管水星天的贝利尔殿下颇不对付。 这些年来的魔武大会中，亚拉尔也经常听说两位殿下麾下的天使在比赛中时有摩擦。 据说两位殿下关系不好是因为贝利尔殿下当年打伤了弥赛亚殿下，神得知后令两位殿下竞争金星天及力天使军团的控制权，时间也恰好就在千年前。 因为此，两位殿下这些年来关系一直都淡淡的，除公事外，私下里几乎毫无交流。 亚拉尔虽然听过不少关于两位殿下的传言，他也从未与贝利尔殿下接触过，甚至从未见过贝利尔殿下，但亚拉尔觉得，贝利尔殿下既然是神亲自任命的天使长，自然拥有可与其身份相媲美的高贵品格。 但失去“加翼”资格和冠军奖励这件事却让亚拉尔万分失落，此时再一听到这些天使如此揣测贝利尔殿下，亚拉尔心中难免动摇。 “弥赛亚殿下，对不起，亚拉尔让您失望了。”单膝跪在弥赛亚殿下面前，亚拉尔自责地深深垂下头。 “这不是你的错，亚拉尔，你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中。”目光温和地望着亚拉尔，弥赛亚和蔼地道。 自从当年得知自己的前身是人类始祖“亚当”，弥赛亚便特意研究过“亚当”的过往。 虽然过去种种在他接受神的洗礼获得新生时就已经都只是些与他无关的前尘往事，但当弥赛亚在天使学院初次见到亚拉尔时，心中却蓦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与酸楚。 这样的情绪对弥赛亚来说十分陌生，让他有些在意。 经过多方查证，弥赛亚最终基本可以确定，亚拉尔的前身或许正是亚当早逝的次子亚伯。 亚拉尔与弥赛亚一样，在转生为天使时没有留下任何记忆，是真真正正一片空白的新生天使。 这些年来弥赛亚虽然对亚拉尔照顾有加，却从未告诉亚拉尔他们过去曾是拥有血缘关系的父子。 有时候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每次看到亚拉尔无忧无虑的模样，弥赛亚都会心生羡慕与惆怅。 “殿下……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虽然得到了弥赛亚殿下的安慰，亚拉尔心中还是十分难过，也因此越发在意起那些天使的话。 身边天使们揣测贝利尔的话，弥赛亚其实早听到了，确切地说，正是因为有他的纵容甚至推波助澜，他身边的天使们才会隐隐对贝利尔抱有怀疑和敌意。 但亚拉尔对弥赛亚来说是不同的，如果可以，弥赛亚希望亚拉尔纯洁的双眼永远也不会沾染一丝尘埃。 “亚拉尔，今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和心去判断。”在自己和亚拉尔周围掐了个隔音魔法，弥赛亚温声对亚拉尔道，“有时候运气也是决胜的关键。” ……运气？ 殿下的意思难道是，他会抽到两个实力强大的上级天使其实与贝利尔殿下并没有干系，只是因为他自己运气不好吗？ 脸色忽地涨得通红，亚拉尔一时间简直无地自容，也深深为之前对贝利尔殿下的怀疑感到羞耻和自责。 其实真说起来，若他真有可与权天使、能天使相媲美的实力，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败在那位十强的权天使手下。 所以说到底，他运气不好是一方面，真正让他输掉挑战赛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实力不够强大却又如此自大地决定参加挑战赛啊…… 被弥赛亚殿下点醒了其中的关键，亚拉尔很快正了正心神，开始反思自己。 不过，不都说弥赛亚殿下与贝利尔殿下关系很不好吗？ 看弥赛亚殿下刚才毫不犹豫指明此事与贝利尔殿下无关的模样，亚拉尔总觉得，弥赛亚殿下对贝利尔殿下的态度，似乎并不像外界所传的那样。 亚拉尔挑战失败没多久，大天使阶级的挑战赛也开始了。 大天使露娜是神最早创造的天使之一，也是随侍在加百列身边最久的大天使。 与亚拉尔不同，露娜的运气还不错，抽到的三位上级天使实力还在她能够一战的范围内。 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使劲浑身解数后，露娜终于连续三场挑战成功，成为了全天堂第一位获得“加翼”殊荣的天使。 贝利尔为露娜加翼那天，全天堂一半以上的天使都跑去月星天围观了。 在亲眼见证了露娜加翼成功的奇迹后，天使们望着贝利尔的目光瞬间灼热了许多。 加翼这样前所未有的事，对天使们来说几乎可以称之为“神迹”。 而为天堂带来这样一场颠覆所有天使固有认知，让天使们认识到原来自己也可以通过努力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且进入更高阶层的贝利尔，在这场加翼仪式后，意外地收获了数量庞大的来自诸多天使的信仰。 挥手荡开那些一直流连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去的信仰之力，贝利尔对变成上帝那样自带发光特效的大灯泡丝毫不感兴趣。 而且希腊众神的失败经历告诉贝利尔，若是不想因信徒减少甚至消失而导致力量枯竭，最好别轻易碰信仰这种与邪教无异的东西。 毕竟这世界除上帝外，还真不一定有谁能成功消化掉这玩意儿还不会被反噬。 天使与大天使的挑战赛结束后，权天使与能天使的挑战赛也陆续开始了。 权天使阶级的冠军是拉斐尔。 拉斐尔在权天使中的人缘一直很好，但其实，最擅长水系治愈魔法的拉斐尔一开始并不是被大家看好的夺冠人选。 在过去的战争中，拉斐尔极少会在最前线冲锋陷阵，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后方救死扶伤。 因为此，当初拉斐尔闯进权天使十强时，还一度令许多熟知他的天使感到惊讶。 至于拉斐尔会夺冠什么的，更是许多天使连想都没想过的事。 获得冠军后，拉斐尔最终选择参加挑战赛。 顺利赢得三场挑战赛后，拉斐尔并没有立刻接受贝利尔殿下的加翼奖励，而是选择继续向更上级的四翼座天使发起挑战。 这次魔武大会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并不禁止天使们连续跨级参加挑战赛，但双翼权天使与四翼座天使的力量差距实在太大，拉斐尔获胜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所有天使都劝拉斐尔不要挑战座天使，这次只要加翼成为中三级的主天使就好。若真想成为座天使，以后的魔武大会也可以继续争取。 连贝利尔也特意问过他，真的想好要连跨两级挑战座天使吗？ 拉斐尔这次却难得坚定，最终还是参加了越级挑战赛。 令全天堂都震惊的是，在拉斐尔与座天使的对战中，下三级出身的权天使拉斐尔竟然真的连赢了三场。 在所有天使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拉斐尔最终也真的被贝利尔殿下加翼成为了拥有四双羽翼的座天使。 所有天使:……我们需要缓缓0_0。 如果说安娜的加翼是“神迹”，那么拉斐尔的加翼对天使们来说已经不单单只是“神迹”那么简单。 这场持续千年的魔武大会，先是用无法抵挡的丰厚奖励诱惑无数天使参与其中，令整个天堂都前所未有的活跃，如今这两场震撼人心的加翼仪式，又令无数天使燃起了争强好胜之心。 天使们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更强大的力量与更高的地位。 光明庆典前夕，一股前所未有的浮躁，悄然蔓延至整个天堂。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天 在全天堂都因拉斐尔跨级成为座天使而沸沸扬扬时，拉斐尔本身其实也还尚未从这件事中缓过神来。 拉斐尔生性内敛温和， 并不是会冒进的天使。 实际上， 若这次魔武大会再提前两三千年举办， 以拉斐尔的性格，会不会参加比赛都还未可知。 自神一千多年前令拉斐尔去混沌界接回亚伯的灵魂后，拉斐尔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和力量似乎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拉斐尔还以为神是为了让他能顺利把亚伯的灵魂送去第六天的生命之树，才暂时赐予了他能够通行至第六天的力量。但在完成神的命令后，拉斐尔却发现， 神似乎并没有回收他身体中力量的意向。 这让拉斐尔又惊又喜， 同时对神的感激与信仰也越发根深蒂固了。 这次拉斐尔能够从权天使中脱颖而出，甚至跨级挑战成功，顺利晋升为座天使，也多亏了神当年赐予他的力量。 因为拉斐尔跨级加翼的事实在太过轰动，在其后进行挑战赛的能天使虽然也连胜三场， 获得加翼成为力天使的奖励，却并没有引起天使们太多的关注。 直到力天使阶级的冠军米迦勒也跨级挑战成功， 越级成为上三级的智天使精英， 天使们的目光才从拉斐尔转移到了米迦勒身上。 力天使副米迦勒在天堂的知名度远高于拉斐尔。 身为全天堂唯一一位以力天使之身成为天使长副官的天使， 米迦勒这些年来虽然并没有什么不称职的地方，甚至一直做得很好， 在很多天使眼中， 他这力天使副的位置也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在此之前， 米迦勒正是因为这份“名不正言不顺”才被广大天使所熟知。 这次米迦勒却以实力证明， 他确实有成为力天使副的资格。 米迦勒晋升为智天使的热度还未退去时，主天使与座天使阶级的挑战赛也正式开始了。 主天使阶级的冠军挑战失败，座天使阶级的冠军亚斯塔禄挑战成功，也顺利晋升为智天使。 在此之后，智天使阶级的冠军拜蒙放弃挑战炽天使的资格。 天堂第二届魔武大会由此落下帷幕。 在本届魔武大会中，表现最突出且受益最大的要属在最终挑战赛中获得胜利，成功加翼晋升的五位天使。 而在这五位天使中，拉斐尔、米迦勒与亚斯塔禄又都隶属于贝利尔麾下，且有两位都是越级晋升，最后全部位列上三级天使行列。 智天使阶级的冠军拜蒙虽然最终放弃挑战炽天使，但他以一己之身完败所有智天使的战绩，还是令无数天使对这位权天使副的实力有了重新的评估和认知，甚至有传言说拜蒙其实已经有了堪比炽天使的实力。 天堂魔武大会虽已经落下帷幕，但这场持续了千年的盛大比赛的热度却并没有因比赛结束而有所消退。 比赛才刚结束，一股暗指贝利尔殿下以权谋私操控比赛为属下牟利的流言，忽然传遍整个天堂，令全天堂都为之哗然。 天使们虽然并不想怀疑贝利尔殿下，但这届魔武大会的举办权以及加翼奖励，又确实是贝利尔殿下主动向神争取来的，这次比赛最后加翼成功获利最大的天使也确实大多隶属贝利尔殿下麾下。 因为此，许多天使心中都隐隐动摇，不知道这流言是不是空穴来风。 而就在流言愈演愈烈，令许多天使都心生不满时，水星天却突然传来贝利尔殿下雷厉风行下令彻查流言源头的命令。 真相很快大白，天使们也直到这时才知晓，原来放出这样流言的，竟是弥赛亚殿下身边的数位天使。 弥赛亚殿下与贝利尔殿下不睦已久，这件事全天堂的天使都或多或少有些印象。 但像这次这样，几乎明目张胆污蔑对方品行的行为，却令许多天使恍然，这两位殿下之间的矛盾似乎并不像他们以往所想的那样小打小闹，离彻底撕破脸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这是天堂自建立以来，掌权的高层第一次出现针锋相对的局面。 “神之子”弥赛亚自诞生至今虽然不过千年，但因为曾有天使在天使学院遇见上帝神降至弥赛亚体内的情况，天使们对弥赛亚一向尊敬有加。 但即使如此，若让他们在弥赛亚殿下和贝利尔殿下之间选择一位支持，绝大多数天使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贝利尔殿下—— 弥赛亚殿下背后虽然有神在撑腰，但贝利尔殿下毕竟才是这数万年来掌管一域，令麾下数千万天使安居乐业并在先后两次战争中为保护天堂而战的天使长。当年阿撒兹勒殿下堕天后，贝利尔殿下更是毫不犹豫地把整个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责任都主动扛在肩上，在短时间内稳定了力天使军团乃至整个天堂的军心。 因为此，在这两位殿下中，天使们自然更偏心为天堂和大家做了许多的贝利尔殿下。 而且说真的，弥赛亚殿下自诞生至今，不但一直由几位天使长轮番教导，后来更是想要从贝利尔殿下手中夺权。这次贝利尔殿下为天使们争取来加翼的奖励，本是一件对全天堂天使都极为鼓舞的大好事，最后得利的天使也并不都是贝利尔殿下麾下的，弥赛亚殿下却用这件事攻讦贝利尔殿下。 这么一琢磨下来，天使们再看“神之子”弥赛亚时，心中多少有些微妙。 甚至有不少天使都认为，弥赛亚之所以能被大家尊称为“殿下”，甚至有胆量做出这样损害天使长名誉的事，不过是因为他是“神之子”，背后有神的纵容。 天使们虽然不敢在明面上说弥赛亚什么，私下里却流言纷纷。 “路西菲尔，天堂最近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在不止一次听有天使议论贝利尔和弥赛亚后，别西卜终于忍不住去第六天质问路西菲尔。 天堂现在的氛围太过躁动，而且早已不是一天两天。若是以往，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一定早就想办法安抚，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不作为！ 别西卜实在很想知道，路西菲尔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你所说，我确实清楚这些情况。”神色平静地批阅着手中的公务，路西菲尔沉吟着对别西卜道，“你放心，光明庆典结束前，这样的局面一定会有所改变。” 这话与路西菲尔的神情一样，没有一丝破绽，别西卜根本无法探知路西菲尔心中真正的想法。 但如果路西菲尔真要如他一直以来所猜测的那么做…… 离开第六天时，别西卜深深望了眼殿前正冉放着大片火红石榴花的路西菲尔的宫殿，遗憾地深深叹息出声—— 如果路西菲尔真打算在光明庆典上让位给贝利尔，就别怪他未雨绸缪，主动为自己筹谋些什么了。 混沌界之下，地狱深处，剧烈的震动近日频发。 地狱第七层，贝利亚尔与阿撒兹勒不约而同停下进行到一半的交谈，安静地等待又一场震动停止。 “嘭嘭嘭——！”地震过后，宫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重物倾倒之声，变成人形的贝希摩斯很快推门而入，头顶是盘成便便状的利维坦。 “贝利亚尔～外面的柱子塌了好多，我刚才都清理掉啦～。”在贝希摩斯头顶竖起小身子，利维坦摇着尾巴求表扬。 “利维坦很厉害。”面无表情地夸完利维坦，贝利亚尔又从储物空间中拖出一大包父亲之前特意给利维坦准备的天堂特产，一边交给已经习惯伺候利维坦吃喝的贝希摩斯，一边叮嘱利维坦，“以后省着点吃，我这存货不多了。” 开心地“啊呜”一口吞掉贝希摩斯递过来的水果，利维坦疑惑地问贝利亚尔，“为什么呀？天堂不是有很多这些东西？” 贝贝以前可是总跟它说让它敞开了吃呢，贝贝养得起～！ 清冷的眉眼软化了些许，贝利亚尔伸出掌心，在贝希摩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中接过利维坦，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利维坦尖尖的小脑袋，轻声道，“因为很快他就买不到这些了。” “贝利尔难道真的要……？”虽然贝利亚尔之前已经对他说过贝利尔很快会堕入地狱，阿撒兹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不会拿他的事开玩笑。”黑水晶般剔透的眸子认真看了眼阿撒兹勒，贝利亚尔很快又垂下眼眸，掩去其中与阿撒兹勒同样复杂的情绪，心中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 他本该高兴的，在得知父亲即将堕天时。 贝利亚尔曾经也明明无数次期望有一天能与父亲共同生活。 但他的脑海中却总是浮现出父亲身披月华，背生圣光六翼，光明至极也纯洁至极的高贵模样。 虽然父亲曾告诉他，他决定堕天是因为不喜欢天堂的繁文缛节和上帝不公正的待遇，但这数万年中，父亲每次提起天堂还有天使们时总是不自觉带着笑意的样子，贝利亚尔却不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他的父亲从来都不是利欲熏心之辈，也极少真正在乎什么，所以贝利亚尔并不是很相信父亲关于堕天的说辞，却也无法探究到父亲心中真正的想法。 还有，地狱如今每天都在崩塌，崩溃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甚至连他设有稳固结界的宫殿都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谁也不知道地狱会不会在某一天彻底崩塌。 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竟然还是选择堕入地狱。 贝利亚尔实在不懂父亲在想些什么。 … 光明庆典很快如约而至。 庆典前一天傍晚，许久没与路西菲尔私下里有往来的贝利尔，忽然造访路西菲尔的宫殿。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天 听闻贝利尔到来， 路西菲尔有短暂的怔忪。 自千年前贝利尔与弥赛亚相争开始，贝利尔便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几乎彻底断绝了与路西菲尔的私人往来。 这千年来，除了天使长会议和其他必须要他们两位天使长都在场的公事外， 贝利尔一直极力避免与路西菲尔见面。 因为此， 当得知贝利尔竟主动来找他时， 路西菲尔难免会感到意外。 待他回过神来时， 才发现自己竟已经快步走到了政务厅门口， 身体比理智更急切，想要亲自去宫殿外迎贝利尔进来。 不过，想到这些年来贝利尔对他的冷淡疏远， 路西菲尔多少担心他这幅兴师动众的模样会令贝利尔感到诧异。 急切的步伐忽地慢了下来，在政务听中一众智天使无语的目光中，路西菲尔很快又坐回到了桌案后， 坐下前甚至还先整理了一下衣饰，这才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让那智天使去迎贝利尔进来。 在这之后，路西菲尔才发现， 政务厅中除了他以外， 似乎还有不少平日在此辅佐他处理政务的智天使在。 目光倏地望向那些智天使， 智天使们见他那副正襟危坐目光灼灼的模样， 都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大家都与路西菲尔殿下相处已久，都知情识趣得很，因此完全不用路西菲尔说什么， 他们便迅速找各种借口全都溜出了政务厅。 因为此，当贝利尔踏入路西菲尔的政务厅时，偌大的政务厅中，除了正倚在靠椅中悠闲望着窗外满树石榴花的路西菲尔，再没有其他天使的身影。 诧异地看了眼窗外灿如烟霞的石榴花，贝利尔问道，“这边今天放假了？” 没想到贝利尔进来后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件事，凹了半天造型的路西菲尔微微怔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从听闻贝利尔到来开始，他就有些反应过度了。 为自己这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傻气”的行为失笑了一瞬，路西菲尔到底是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天国副君，很快便恢复如常，神情温和地招呼贝利尔坐在桌案对面。 “贝利尔，你这个时间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若是从前，路西菲尔一定不会问出这样公事公办的问题，因为那时他与贝利尔尚还亲密无间，来往于彼此的宫殿根本不用任何通报。 如今却是与从前不同了，不然贝利尔刚才也不会一直在宫殿外等到他的应允后才进来。 而按照贝利尔近些年的行事风格，路西菲尔明白，对方一定是真的有事找他才会特意来到第六天，而且极有可能是公事。 想到明天就要正式拉开帷幕的光明庆典，路西菲尔心中一时间掠过诸多思绪，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眉眼温和地望着贝利尔。 贝利尔今天确实是因公前来。 “上届光明庆典时，我是与你一同准备的节目。”话说到这，贝利尔便不再继续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路西菲尔却立刻闻弦音而知雅意，蓝宝石般美丽的眼中渐渐盈满笑意，身形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微笑着问贝利尔，“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想在明天的庆典上，继续我们上次的表演吗？” 贝利尔闻言，微微抿了抿唇，脸上很快现出一丝淡淡的粉色，显然对自己主动来找路西菲尔商议这件事感到有些尴尬和不好意思。 但即使如此，贝利尔也还是骄矜地挺直着脊背，对路西菲尔微微颔首，算是肯定了路西菲尔的话。 得到贝利尔肯定的回答，路西菲尔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他原本还以为，贝利尔今天来找他是因为弥赛亚。 路西菲尔已经很久没见到贝利尔如此鲜活的模样了。 自千年前弥赛亚诞生开始，贝利尔就变得越来越让路西菲尔感到陌生——每次出现在人前，贝利尔都会盛装出行。从前懒散度日的他，如今做什么都力求完美。即使在面对路西菲尔时，贝利尔脸上也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让路西菲尔再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路西菲尔从未想过要放弃他与贝利尔之间的感情，虽然贝利尔这些年来一直拒绝他的靠近，但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会变成这样，总归是有原因的。 路西菲尔本想着，待明天过后，他便会帮贝利尔达成他的愿望。 到那时，得偿所愿的贝利尔一定会渐渐恢复到从前的模样。 但让路西菲尔没想到的是，在他还尚未把自己要做的事告知贝利尔时，贝利尔竟然先一步主动来找他了，还想在明日的庆典上继续与他合作。 这样近乎直白的示好行为，简直让路西菲尔又惊又喜。 掌心一翻从储物空间中拿出那架用了许久的竖琴，路西菲尔微笑着拨动琴弦，如水的琴音很快荡漾开来。 弯弯的眉眼仿佛阳光下的大海，倒映着贝利尔略显失神的面容，路西菲尔靠在竖琴边，优雅地对贝利尔伸出掌心，声音低沉柔和，“这是我的荣幸。” 在贝利尔眼神示意自己准备好后，路西菲尔很快再次拨动了琴弦。 这是一首贝利尔从未听过的曲子。 天堂的乐曲大多圣洁缥缈，除了每日的祈祷外，天使们还十分喜欢亲自演奏乐曲，以此来向上帝诉说自己的崇敬和信仰，天堂的音乐系统也因此应运而生。 贝利尔对音乐的兴趣不大，平日里并不常听乐曲，但即使如此，他也还是能听出，路西菲尔现在演奏的这首曲子，似乎与天堂乐曲一贯的风格不太一样。 若上次光明庆典时路西菲尔演奏的曲子是欢快的、圣洁的，是纯粹且想要为神和所有天使带去喜悦的，那么他这次演奏的曲子，便是落寞的、忧郁的，像是在娓娓诉说一个漫长的故事。 好在那忧伤的旋律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舒缓起来。 像是从狭小幽咽的细流中汇入缓缓流淌的江河，又从江河奔涌至无垠的大海，那琴声越来越宽广辽阔，仿佛被困许久的飞鸟终于冲破桎梏，再次找到了前进的路，一路行来的挣扎与疲惫都因即将启程的未来而一扫而空，只余满心的欢欣与喜悦。 这无疑是一首极动听的曲子，连贝利尔这样一向对音乐不太感兴趣的天使，都听得失了神。 但即使再动听，这显然也并不是一首适合光明庆典的曲子。 贝利尔能隐约感知到，路西菲尔似乎想通过这首曲子向他诉说什么。 但即使他能听懂，事到如今，贝利尔也只能假装听不懂。 因为他今天来这里，本也不是真的想从路西菲尔这求一首曲子。 迟疑地向路西菲尔表示这首曲子似乎不太适合光明庆典后，贝利尔清楚地看到路西菲尔脸上有一瞬的落寞和失望。 路西菲尔很快又演奏了一首光明圣洁的曲子，贝利尔这才按照上次庆典的模式，踏着竖琴的旋律用指尖构筑起一个又一个适合庆典的幻象。 金色的星光很快洒满政务厅中的每一个角落，灼目的光辉中，贝利尔一脸期待地问路西菲尔，“你说，这样的节目是不是能赢过弥赛亚？” 叮咚的琴音戛然而止，满目星辉之中，路西菲尔靠在竖琴边，静静望了贝利尔许久。 被路西菲尔那样沉默地望着，贝利尔眼中的期待渐渐消失了。 他就那样孤零零地独立于满目星辉之中，倔强得让路西菲尔心疼。 “贝利尔，你不需要与弥赛亚攀比什么。”终究还是不忍看到贝利尔那样失落的模样，路西菲尔终于把自己准备了许久的事提前告知给了贝利尔，“明天的庆典上，我会把天国副君的职位交接给你。” 万万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路西菲尔竟然还能扔出来这么个惊天大雷，即使运筹帷幄如贝利尔，此时也难免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他不确定地问路西菲尔。 挥手把竖琴收进空间，路西菲尔很快来到贝利尔面前，温柔地对他笑了笑，“我说，明天之后，我就不再是天国副君了。” “从今往后，天国唯一的副君只会是你，只会是贝利尔。” 贝利尔：…… MMP！好气哦！路西菲尔你这是要搞事情吗？！ 低头掩去被气到扭曲了一瞬的脸，贝利尔很快一把抓住路西菲尔胸前的布料，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忐忑地问路西菲尔，“上帝……上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许久没与贝利尔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了，路西菲尔望着被这个消息惊得神情更加鲜活的贝利尔，心中在感到苦涩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尘埃落定的释然和能再见到贝利尔这样慌乱模样的喜悦。 伸手把贝利尔抱在怀中，路西菲尔安抚地拍了拍他柔软的发旋，“神会同意的。你本就是神创造的第一天使，这些年来你的能力全天堂也都有目共睹，各方面也都并不逊于我。”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甚至还笑了笑，“其实真说起来，如果不是当年你刚诞生的时候身体出了岔子，这天国副君的头衔倒也未必会落在我身上。” “明天的庆典上，我就把它物归原主。” “今后我会与其他天使长一起，辅佐你当好这个天国副君。” “所以，不要再那么关注弥赛亚了好不好？” “他不值得让你如此。” 他的声音平静，透着过尽千帆的温柔与宁和，贝利尔一直紧绷着的脸却在他说完最后一句时忽然颤抖了一瞬。 把脸埋在路西菲尔胸前，贝利尔紧紧抱着路西菲尔的腰，坚定了许久也冰冻了许久的心在路西菲尔这样掏心掏肺的温柔面前几乎溃不成军。 他多想告诉路西菲尔，真正不值得让你如此的，其实是我啊！ 一直以来，贝利尔虽然想改变路西菲尔堕天的未来，却也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从未设身处地为路西菲尔想过。 实际上，直到现在，贝利尔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但路西菲尔不同，路西菲尔是真的一直在为他考虑，以为他这些年来是真的想要与弥赛亚争权，便打算亲手把天国副君之位送到他手上。 贝利尔从来没见过像路西菲尔这么傻的天使。 路西菲尔本该一直骄傲地活着，像最耀眼的太阳一样永不低头，却一次次为他贝利尔妥协，一次次把自己放在这样低的位置。 难道只因为他们是挚友，路西菲尔就能为他做到如此？ “路西，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在路西菲尔胸前闷闷出声，贝利尔虽然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错乱的呼吸和颤抖的哽咽还是被路西菲尔清楚地接收到了。 除却他们刚刚诞生时那次外，路西菲尔从未见过贝利尔哭，当年贝利尔背后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没在路西菲尔面前落过泪，所以直到听到贝利尔浓重的鼻音，感受到胸前湿热的触感时，路西菲尔才反应过来，贝利尔竟然哭了。 他几乎手忙脚乱地捧起贝利尔的脸，近乎本能地在贝利尔的额头、鼻尖、脸颊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声音也隐隐有些颤抖，“贝利尔，你别哭……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近在咫尺的地方，路西菲尔能清楚地看到贝利尔红红的眼眶和睫毛上沾染的露珠般的泪，一股怜爱且珍重的情绪忽然自心底最深处汹涌而来。 炙热的唇不由自主落在贝利尔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在那花瓣般绯红的眼角细细亲吻，路西菲尔紧紧抱着贝利尔，一时间也心中激荡得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他与贝利尔的呼吸都渐渐平复下来，贝利尔又忍不住扯了扯他的头发，问他“为什么啊？”时，路西菲尔才投降似的用下巴蹭了蹭贝利尔的脑袋，释然道，“大概是因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吧。” “如果是为了你，让我放弃什么都可以。” 放弃对上帝的信仰也可以吗？ 贝利尔很想问他这个问题。 但只要一想到明天将要发生的事，贝利尔就无论如何也再问不出一个字。 太晚了。 他想。 路西菲尔这句话实在来得太晚了。 而且，他也根本就不信。 路西菲尔确实可以为他放弃很多，甚至连天国副君之位都可以放弃，但贝利尔不相信，路西菲尔能为他放弃对上帝的信仰。 因为对上帝的信仰，是路西菲尔生命的支柱啊…… “路西，对不起……”紧紧抱着路西菲尔的腰，贝利尔一边说着，一边红着眼眶抵上路西菲尔的额头。 “没有对不起，我只是因为想这么做，才会这么做。”轻吻着贝利尔的脸颊，路西菲尔温柔浅笑道。 贝利尔闻言，眼眶却又湿润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轻轻回吻着路西菲尔，即使视线模糊，仍能看到路西菲尔那双仿佛盛着大海与朝阳的温暖的眼。 贝利尔哭得实在太厉害了，一开始路西菲尔还耐心哄着，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不要介意明天交接天国副君职位的事，后来却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路西菲尔，对不起……”在贝利尔又一次近乎魔怔的低语后，路西菲尔终于忍不住问他，“……贝利尔，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路西菲尔便忽然软软倒了下去，被贝利尔牢牢抱在怀中。 “对不起，路西。”泪水如雨般滴落在路西菲尔脸上，贝利尔轻声说道。 “从今往后，要留你独自在天堂了。”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天 宫殿深远的长廊中， 贝利尔正抱着昏睡不醒的路西菲尔缓步走向寝殿。 时值傍晚， 这异常的一幕本该引起执勤智天使们的注意，贝利尔却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路西菲尔的寝殿， 沿途没有被任何天使询问质疑，甚至没有任何天使出现在他们面前—— 早在路西菲尔陷入沉睡时， 第六天的所有天使便与路西菲尔一样， 无知无觉地陷入贝利尔准备多时的盛大梦境。 动作轻柔地把路西菲尔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贝利尔静静望了路西菲尔许久，从灿金的发丝到饱满的额头， 从微微聚拢的眉心到紧闭的双眼， 从挺直的鼻梁到紧抿的嘴唇…… 像是要把路西菲尔的模样深深刻在心里，贝利尔认真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路西菲尔的容颜。 路西菲尔昏睡前应是察觉到了什么——想到路西菲尔最后软倒在他怀中时那不敢置信的眼神， 贝利尔冷静地想着。 路西菲尔确实该惊讶，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与背叛无异。 自此一别，他们再见面时， 怕是只会在战场上了。 也不知道路西菲尔那时会不会后悔，后悔自己曾满腔热忱地告诉贝利尔，贝利尔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贝利尔其实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在路西菲尔脸上看到厌恶的神色。 现在只是这么想想， 他都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坐在床下把头枕在床沿上， 贝利尔握着路西菲尔的手， 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 这样的温暖，以后怕是再也体会不到了，毕竟恶魔的血都是冷的。 手指点上路西菲尔即使在沉睡中也仍然无法放松的眉心， 贝利尔在那里揉了好一会儿，才把那聚拢的郁色全部揉散。 指尖很快又来到紧抿的唇边，在唇角勾勒许久，才终于令那紧绷的弧度变得舒缓。 如果可以，贝利尔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天，路西菲尔都再不会被什么所扰，能永远如骄阳般立于亿万天使之上，做最光明的天国副君—— 不会失去骄傲，也无需放弃尊严，不至因信仰崩塌而颓靡痛苦，心中也永远不会盛满怨恨。 虽然这样的祝福现在看来可能有些可笑，毕竟贝利尔很快要做的事，怕是会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给路西菲尔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但乌云再浓重，也总有彻底散去的一天。 贝利尔只希望云消雨霁后，他们能各自安好。 最后轻吻了一下路西菲尔的额头，贝利尔起身准备离开。 起身时贝利尔忽然觉得衣服被什么扯住了。 他心中一惊，条件反射地向路西菲尔看去，却发现路西菲尔仍在沉睡，并没有提前醒来。 屏住的呼吸微微放松下来，贝利尔垂眸一看，才发现原来路西菲尔的长发不知何时与他胸前的宝石纠缠在了一起。 指尖碰到那金丝般的长发时微微顿了下，鬼使神差地，贝利尔直接削断了那截金色的长发。 从宝石上把那截断发解下来后，贝利尔心虚地顺了顺路西菲尔的长发，把断发的地方遮掩了过去。 在这之后，贝利尔无奈地看了会儿掌心那截断发，沉吟了一会儿后，又从自己的长发上削断了一缕，用魔法编织成一个银色的小袋子，把那截金发放了进去。 装好路西菲尔的头发后，贝利尔直接把那银色的小袋子放进了储物空间。 待他走出路西菲尔的宫殿时，却又把那小袋子拿了出来，以发丝为链系在了脖子上。 虽然贴身的地方带着路西菲尔的头发有点奇怪，但……就当是作纪念吧。 摸了摸锁骨中间的小袋子，贝利尔眉眼温柔地想着。 离开路西菲尔的宫殿后，贝利尔并没有立刻离开第六天，而是走遍了第六天的每一寸土地。 很快，整个第六天都陷入了沉睡。 浅金色的云端之上，贝利尔神色冷漠地望着自创世以来第一次如此沉寂的第六天，头也不回地向第五天走去。 因为明天便是光明庆典的第一天，虽然此时已经是天堂的夜晚休息时间，天使们也依旧在为明天的庆典做准备，整个天堂都洋溢着满满的期待和喜悦。 贝利尔降临第五天时，并没有掩去身形，他姿态温和地在忙碌的天使间缓步走着。 或许是因为庆典即将到来，天使们也被喜悦的气氛所感染，竟有不少天使主动与贝利尔打起招呼来。 令天使们感到意外的是，往日冷淡神秘极少出现在天使们面前的贝利尔殿下，在看到他们打招呼后，竟也微微颔首回应了他们。 贝利尔所过之处，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天使们兴奋地讨论着贝利尔殿下今天温和的态度，他们的脸上甚至还洋溢着惊叹与喜悦之色。 但其实，在贝利尔暗金色的眼中所倒映的，却是天使们沉睡的容颜。 第五天之后，是第四天。 第四天后，是第三天，第二天以及第一天。 这天午夜，整个天堂都陷入沉睡。 天堂之门无边的云海之上，在某个刹那突然凭空现出一条承载着亿万星辰璀璨夺目的银河。 那银河远比月星天天使们所掌管的银河更加盛大辽阔，悬于其中的星子也更加色彩斑斓。 若有谁曾见过贝利尔黑暗本源宫殿穹顶上的银河，定会发现，此刻悬于天堂之门上方的银河，与贝利尔宫殿穹顶上的银河一模一样。 但那是独属于贝利尔的秘密，今晚整个天堂也将是独属于贝利尔的盛大舞台。 这是贝利尔第一次在此世施展规模如此宏大的梦境魔法。 星光闪烁的银河中，贝利尔神色冷静地操控着被他分隔在银河两端的亿万星子，为亿万沉睡的天使带去两场截然不同的梦境—— 萨麦尔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这次光明庆典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 先是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因故缺席，光明庆典转由弥赛亚主持，再是贝利尔与弥赛亚相争，认为弥赛亚根本没有资格主持天使的盛宴，要求弥赛亚转交庆典的主持权。 这时别西卜又跳了出来，以天国宰相之名与弥赛亚、贝利尔相争，最后甚至引来了神。 萨麦尔从前虽然曾听闻神“神降”至弥赛亚体内的传闻，却从未亲眼见过。 但如果可以选择，萨麦尔宁愿从未见过神“神降”的姿态。 这是萨麦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清那双金色的神瞳，它是那样高高在上，透着无尽的威严与冷漠。 萨麦尔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为什么神当年会不顾他的请求，强行把莉莉丝赐与亚当为妻；为什么神会任由天使与恶魔之间爆发战争；为什么神对天使的堕落无动于衷，只象征性地降下那样可笑的“神罚”便不管不顾…… 他想，任谁看到这样一双眼，都绝对不会认为它的主人是仁慈的。 他甚至怀疑，在神心中是否真的存有感情，是否真如他们曾经所认为的那样，最喜爱天使这样光明的造物？ 神若最喜爱天使，为什么从未“神降”至天使的躯体内，而一再选择弥赛亚呢？ 萨麦尔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萨麦尔一直觉得身为天使长的贝利尔太过离经叛道，恣意妄为，因为贝利尔已经不止一次对神不敬，甚至质疑神的决定。 但其实在很多时候，贝利尔都做了萨麦尔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让弥赛亚代替路西菲尔主持这届光明庆典本就是神的命令，贝利尔与别西卜之前与弥赛亚争执，其实已经违背了神令。 但令萨麦尔没想到的是，即使在面对“神降”至弥赛亚体内的神时，贝利尔也依旧毫不妥协。 “弥赛亚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主持我天使一族的庆典？！”神情讥诮地高声质问着神，贝利尔眼中满是对弥赛亚的不屑。 “贝利尔，你太过傲慢。”神色冷淡地望着贝利尔，上帝如此道，“弥赛亚为‘神之子’，地位仅次于我，即使是炽天使，见到其也理应跪拜。这样的他，当然比谁都有资格主持光明庆典。” “你说什么？！让我们跪拜弥赛亚？！”不敢置信地看着上帝，贝利尔怒极反笑，“让生而高贵的天使去跪拜一个污秽不堪的人类！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 “放肆！”被贝利尔一再不敬的态度所激怒，上帝第一次在炽天使面前展露如此严厉的一面。 见贝利尔当面顶撞神，其他几位天使长都焦急不已，原本正想把贝利尔拉过来劝阻，却忽然听到神说弥赛亚比所有天使都高贵，甚至还让炽天使跪拜弥赛亚。 待后来听贝利尔说弥赛亚其实是人类时，天使长们心中的震惊顿时更甚。 天使为什么信仰神？ 因为神不但给予他们漫长的生命，赐予他们和平的生存之地，更给了他们宝贵的尊严与无上的荣光。 而人类又是什么？ 全天堂所有天使都知道曾生活在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是何种模样，亚当和夏娃后来甚至还因违背神令而被神驱逐至混沌界。 经贝利尔一提，有曾见过亚当的天使忽然发现，“神之子”弥赛亚竟与亚当长得一模一样！ 有不少能天使都清楚亚当是何时去世的，再一想到弥赛亚正是在亚当去世后不久后第一次以“神之子”的身份出现在天堂，这几乎坐实了贝利尔说弥赛亚是人类的说法！ 神竟然说人类比天使高贵，甚至还让高贵的炽天使殿下们跪拜弥赛亚！ 在那不知何时转播至诸天的画面上看到贝利尔殿下愤怒受伤的神情以及其他几位天使长隐忍落寞的神色，无数天使都忍不住落下泪来，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神为什么这样对他们的殿下们。 “那么神，您想让我们怎么做？”气氛剑拔弩张到极致时，一直沉默的萨麦尔忽然上前与贝利尔并肩，金棕色的双眸目不转睛地直视着神的双眼。 萨麦尔知道，此时他最不应该做的就是与贝利尔一同站出来质疑神的话语，他的性格本就隐忍，即使心中其实并不赞同神的话，也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 但近万年了，距离莉莉丝亡故至今已经近万年了，他一直无法忘记莉莉丝那双流着血泪的哭泣的眼。 其实真说起来，莉莉丝又做错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错。 是萨麦尔这个造物主在创造她后教会了莉莉丝什么是自尊自爱，教会她掌握强大的力量，教会她什么是尊严与自由。 神的命令却碾碎了萨麦尔教会莉莉丝的一切，让莉莉丝只能像一个没有思想的玩偶一样任由其摆布。 萨麦尔明白莉莉丝当初为什么逃离天堂，但他从未想过，原来有一天发生在莉莉丝身上的悲剧，竟还会发生在他们这些天使身上。 “您是也想让我们像莉莉丝一样，跪在弥赛亚脚下吗？！”懊悔与怨恨酿制的苦酒早已在心中发酵多时，终于冲破重重束缚脱口而出，萨麦尔痛苦地望着上帝，声音都激动得微微颤抖，“只因为我们是您的造物，所以您的任何命令，我们都必须心甘情愿去接受吗？！” “萨麦尔，你也在质疑我？”诧异地看了眼萨麦尔，神的声音依旧冷淡。 “没用的，萨麦尔，你还不懂吗？”看到神对萨麦尔的反应，贝利尔忽然冷嗤出声，“对上帝来说，我们不过都是些牵线木偶，只要听从他的命令就好。至于我们的尊严、骄傲，一切所思所想，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贝利尔，你不要这么说，神不会这么想的……”越听越心惊，加百列终于忍不住上前轻声劝道。 上帝却一直在冷眼旁观。 他没有否定贝利尔的话，也没有对加百列的劝阻做出任何肯定的回答。 “我忽然明白了阿撒兹勒当年为什么会堕天。”一片寂静中，贝利尔忽而轻声说道，“若我今天真的因你是造物主而妥协，不光是我与一众炽天使，我们身后这亿万的天使，从今往后也必将跪拜在弥赛亚脚下。” 暗金色的眼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辉，像是燃烧着熊熊的烈火，贝利尔忽然释然地笑了笑，“天堂曾是我的家，但在我家里，从没有对一个外人跪拜的道理。” “若今后必须跪着在天堂苟延残喘，我倒宁愿挺直脊背在地狱恣意而活！” …… 这天夜里，混沌界无数生灵都亲眼见证了一场璀璨至极也绚烂至极的流星雨。 在这漫长的没有太阳升起的寒夜中，无数星辰自苍穹之上陨落。 从此以后，再没有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只写了一个梦境，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懂_(:з」∠)_ 看到大家都在纠结，我还是提前说一下吧： 对天使们来说，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也是贝利尔曾看到的无数个未来中的一种 ②流星雨不是一天，最后写了“漫长的寒夜”，所以其实是持续了好几天，这不是演练，这不是演练！也就是说，这届光明庆典其实是从堕天开始的，后面也不会再庆了。 ③下章给堕天收个尾就完事儿了，然后就是地狱篇了，大家不用纠结，贝贝梦境之神的技能很流弊，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今天没二更，大家早点睡吧~么么哒~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天 天堂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上帝自然不会毫无所觉。 实际上， 自贝利尔去见路西菲尔开始， 上帝和以诺便一直透过重重云海看着天堂发生的一切。 待看到贝利尔在天堂之门撑起整条银河，游刃有余地操控整个天堂亿万天使的梦境，上帝一直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才终于出现变化。 “怎么？被吓到了？”微笑地望着难得出现在上帝脸上的凝重神色， 以诺温声问道。 淡淡看了眼以诺， 没有错过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上帝此时却并没有反驳他，很快又看向云海之下。 当看到那被贝利尔所操控的一方星空中氤氲的雾色越来越浓重， 星辉也越来越黯淡， 上帝敏锐地发现， 许多天使对他的信仰都发生了动摇。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贝利尔所操控的梦境。 虽然多少能猜到那些天使在梦中经历了什么， 上帝却仍对贝利尔如此轻易动摇天使甚至炽天使的信仰这件事感到警惕。 “这样的能力太过危险。在你的世界，难道有很多这样的神族？”对贝利尔的能力感到匪夷所思，上帝忍不住问以诺。 明白上帝的意思，以诺想了想， 沉吟道，“在我所创造的世界，神族自诞生起便拥有各种各样的支配天赋。这些天赋，往往与支配者本身的力量强弱关系不大， 即使是力量微小的神明， 也会轻易在自己所支配的领域扳倒主神甚至神王。” “比如在我的世界曾有一位小爱神， 他的金箭有支配中箭者爱情的魔力。这位小爱神本身的力量并不强， 但他的金箭射中身为十二主神的阿波罗后，却令阿波罗疯狂地爱上了一位从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女神。神王宙斯也吃过那小家伙的亏。” 这些年与以诺相处时，上帝曾听他说过不少希腊世界的事，对以诺口中的阿波罗和宙斯在希腊世界神系中的地位也都十分清楚。 连神王和十二主神都会被爱神的金箭所支配……而爱神很显然并不是希腊世界的个例。 这样的能力确实很危险，与此刻正操控全天堂天使梦境的贝利尔很像。 身为这世界的造物主与支配者，上帝能清楚地感知到，在他的世界，除他这位创世神以外，贝利尔能轻易操控任何生灵的梦境。 眉头微皱看向正无知无觉沉睡在宫殿中的路西菲尔，上帝忽然想到，若有一天贝利尔想让路西菲尔堕入地狱，会不会也十分容易？ 贝利尔对梦境的支配力与生俱来，上帝很清楚，这样的能力已经远超造物的范畴，属于神之领域，不然身为炽天使的贝利尔根本不可能成功操控与他同级的炽天使们的梦境，甚至还能游刃有余地同时操控其他亿万天使的梦境。 见云海之下的画面变成了路西菲尔，以诺多少猜到上帝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忘了，贝利尔现在之所以做这些，之所以把他的能力暴露在你面前，只是为了让路西菲尔能留在天堂？” “还是说，你认为在路西菲尔心中，你远不及贝利尔重要？” 上帝：…… 虽然之前曾亲眼看到路西菲尔说贝利尔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但身为路西菲尔的信仰，上帝很清楚路西菲尔对他的信仰有多强烈和纯粹。 所以，“你的话太多了。” 他淡淡瞥了一眼以诺。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以诺很快又看向正于天堂之门操控浩瀚星海的贝利尔。 待看到有天使开始自梦境中堕天，化作流星从天而降，以诺忽然道，“开始了。” “也不知道诺亚有没有做好准备。” 距离以诺把上帝即将“灭世”的预言告知诺亚已经过去许久，“预言”过后，以诺便被上帝带至水晶天，对混沌界如今的情况一无所知。 “你的子孙很听话。”云海之下的画面忽然变作混沌界的场景，频繁地动的大地上，以诺儿子的儿子诺亚正与妻子一同在陆地上奔波，把所有搜集到的雌雄成对的生灵都装入造好的方舟之中。 “严格来说，贝利尔其实也是我的子孙。”漫不经心地看了会儿诺亚狼狈奔走于混沌界的模样，以诺淡淡说道。 以诺虽然创造了玛土撒拉这个孩子，也心血来潮地养了玛土撒拉到成年，但他对玛土撒拉的后代却并不感兴趣。 与玛土撒拉的孩子诺亚相比，以诺还是对贝利尔这个漂亮且强大的孩子更感兴趣。 上帝：…… 这些年来先是看以诺不肯离开父母，后来又兴致勃勃地养孩子，上帝还以为以诺很在意在混沌界的亲缘。 但看以诺提及诺亚的模样，上帝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像他一直以来所想的那样。 默默把云海之下的画面又调回到了贝利尔的频道，上帝很快又与以诺一起观察起这个以诺比较感兴趣的孩子来。 …… 流转的星河中央，刚刚为即将堕天的天使们织就一场大梦的贝利尔，很快又为星河另一端那些闪烁着清澈光辉的星星们编织起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梦境—— 光明庆典这天一大早，加百列的两只眼皮就一直在剧烈跳动。 这显然不是个好兆头。 但有他们几位天使长坐镇，天堂近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所以虽然心中越来越不安，加百列也还是按照原计划穿戴好了这天面见神时必须的锦衣华服。 然而很快，加百列的预感就成了真。 当不久前刚刚晋升为智天使的米迦勒浑身染血地闯进月星天的宫殿，告知加百列，除路西菲尔以外的其他几位天使长在贝利尔的率领下公然反叛，正率领亿万天使攻向水晶天，打算把神斩落神坛，自立为王时，加百列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这不可能！第六天往上的光明威压根本不是炽天使以外的天使能承受的，除智天使以外的其他天使更是连第六天都上不去！还有，阿斯蒙蒂斯和贝利尔他们怎么可能会反叛天堂？！米迦勒你怎么能拿这么大的事来愚弄我？！” 米迦勒的话加百列根本一个字都不信！ “加百列殿下！您若是不相信，可以亲眼和我去第六天看看！我不知道贝利尔做了什么，改变了诸天之间的传送阵和光明威压，但现在他们的军队已经逼近第七天，我们需要您的支援！” “还是说，您也打算加入贝利尔那方，也想要背叛天堂？！” 被米迦勒这一连串质问呛得险些胖揍他一顿，加百列心中虽然不爽，但多少已经有些信了米迦勒的话，毕竟米迦勒即使再胆大包天，也不可能用这种一下就能拆穿的谎言骗她！ 扯着米迦勒一口气飞出宫殿，加百列很快化作一抹金色的流光，向第六天飞去。 穿越诸天时，加百列清楚地看到水星天、金星天和日星天已经十室九空，本该充满欢声笑语的诸天竟死寂得没有一丝声响。 她心中大震，明白米迦勒所说的一切或许都是真的。 但贝利尔和阿斯蒙蒂斯他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虽然这些年来贝利尔时常与“神之子”弥赛亚有冲突，但加百列从未想过贝利尔会反叛天堂！ 阿斯蒙蒂斯、萨麦尔还有别西卜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自阿斯蒙蒂斯率能天使军团驻守混沌界开始加百列与其就很少见面，但加百列很了解阿斯蒙蒂斯，很清楚阿斯蒙蒂斯根本没有背叛天堂的理由！ “路西菲尔呢？！有他在，贝利尔他们怎么可能打上第七天？！” “自叛军出现开始，路西菲尔殿下便不知所踪。我曾去路西菲尔殿下的宫殿看过，发现路西菲尔殿下的宫殿外有一层结界，以我的能力根本无法硬闯。”神色冷静地迅速回答加百列的问题，米迦勒又道，“我怀疑，路西菲尔殿下是被其他几位炽天使联手软禁了。” “荒谬！就算是我们所有炽天使加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路西菲尔，路西菲尔怎么可能会被他们几个软禁？！” “加百列殿下，您真的清楚贝利尔的真正实力吗？”米迦勒忽然道。 被米迦勒问得一怔，加百列很快又听米迦勒道，“实际上，贝利尔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不太对劲，我心中也一直隐隐有所怀疑。” “闭嘴！如果你真的早就怀疑他要反叛天堂，为什么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虽然贝利尔他们背叛天堂的事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但加百列还是不想从其他天使口中听到这种马后炮一样的话！ 见加百列神色冷厉，米迦勒终究还是没解释他会那么说的原因。 其实若加百列殿下仔细想想，一定能明白，贝利尔他们反叛天堂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早就心存念想，并为此做了长久的准备。 之前力天使军团中的一些异象，现在看来也不是无迹可寻。 心中如此叹息着，米迦勒和加百列很快到达了第六天。 加百列曾来过第六天许多次，却从未见过第六天满目疮痍被鲜血所覆盖的模样。 她心惊地向天使学院望去，在发现天使学院外的结界仍在运转，且有许多天使在大门处守卫时，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 但她并没有放松多久，因为第六天已经没有叛军的踪影——他们攻上了第七天！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加百列背后立刻渗出了一层冷汗。 完了。 她想。 神一定不会原谅贝利尔和阿斯蒙蒂斯他们。 这样反叛甚至想要攻上水晶天的行为，根本连一丝被原谅的余地都没有！ 神会如何惩罚他们？ 只要一想到这个问题，加百列的心口就一抽一抽的，连带着浑身都忍不住颤抖。 究竟为什么？！贝利尔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傻？！神究竟有多强大他们根本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与找死无异的行为？！ 他们的脑子难道都被飞虎兽啃了吗？！ 脑海中乱成一团，加百列浑浑噩噩地飞至第七天，却忽然发现整个第七天都被封锁了，连她这个炽天使都进不去。 手指颤抖地覆在那层正逸散着极致光明威压的结界上，加百列忽然对水晶天的方向深深跪拜下去，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神……” “求求您……” “请您不要……不要杀死他们……” “加百列请求您……饶过他们的性命……！” 加百列不知道神还愿不愿意听到她的声音，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遍又一遍请求神，求神宽恕贝利尔和阿斯蒙蒂斯以及那亿万反叛天使的罪孽。 她不懂，为什么一夕之间，天堂的一切都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加百列以为她的眼泪都要流干时，她忽然想起路西菲尔。 神一向最喜欢路西菲尔，若是路西菲尔在，神或许会对大家从宽处理？ 六神无主地飞回第六天，加百列果然在路西菲尔的宫殿外摸到一层坚固的结界。 在摸到那结界的瞬间，加百列就知道，这结界以她的能力根本无法解开。 “该死的！你们这群混蛋！！！”向第七天的方向恶狠狠吼了一声后，加百列失魂落魄地倚在路西菲尔宫殿外的结界上，心中几乎被潮水般的绝望填满了。 没办法了，她真的没办法了。 贝利尔和阿斯蒙蒂斯他们最终会怎么样，就只能等待神的审判。 …… 有天使开始从第七天上坠落。 加百列想要伸手去捞，脚步却被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牢牢钉在地面上，再挪不动分毫。 她知道，这是神对叛军们的惩罚。 只是把他们打落天堂，而没有直接抹杀大家的存在，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比加百列早先预想的结局好很多了。 但当她看到越来越多的天使从第七天上坠落，眼睁睁看着阿斯蒙蒂斯、萨麦尔、别西卜还有贝利尔毫无知觉地消失在她眼前，加百列还是忍不住捂住嘴，失声痛哭起来。 …… 天堂之门的星海之上，贝利尔疲惫地操控着近亿仍深深沉浸在梦境之中的天使们“梦游”至第六天，自导自演了一场血流成河的反叛大戏。 见萨麦尔、别西卜以及阿斯蒙蒂斯已经陆续自天堂中坠落，贝利尔最后又让加百列“梦游”至第六天路西菲尔宫殿的结界外。 如此，待这场大梦结束，天堂的一切都会与梦境中毫无差别。 当然，这其中也还是有一些小小的瑕疵的。 把这两场梦境封存在记忆水晶中抛向水晶天，见那记忆水晶凭空消失后，贝利尔懒洋洋对水晶天的方向道，“上帝，诸天之间混乱的光明威压就靠你了。” 在此之前，贝利尔已经把诸天所有的传送阵都改造好了。 至于收尾什么的，有上帝在，他倒是也并不担心。 “对路西菲尔好点。” 最后看了眼第六天路西菲尔所在的方向，贝利尔终于疲惫地合上双眼，自苍穹之上坠落。 …… 这场盛大的流星雨，整整持续了九天。 在这九天中，太阳与月亮从未升起，混沌界众生只在持续九天的黑暗中，看到亿万星辰自云端坠落。 九天后，混沌界忽然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洪水。 除了听从预言乘着方舟的诺亚一行外，所有陆地上的生灵都被那场滔天的洪水吞没殆尽。 晨昏几日，整个混沌界终成一片泽国。 混沌界通往地狱的入口，也悄然消失在深蓝的汪洋深处。 第3卷 在地狱称王的日子里 第168章 第一夜 与人类不同，几乎所有恶魔都知道， 这场持续了九天的流星雨， 并不是天上的星星在陨落，而是无数天使自苍穹之上坠落。 当看到第一个天使从天而降， 毫无知觉地坠入地狱时， 无论是混沌界还是地狱的恶魔，都被这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惊呆了。 他们无不惊喜异常， 纷纷向那第一个坠入地狱的天使追去。 但还不待他们追上那天使， 第二个、第三个， 第十个，第一百个， 第一千个， 第……不知道多少个天使，便像下饺子一样呼啸着从天而降。 若有一个两个天使毫无知觉地坠入地狱，恶魔们还可以认为这只是巧合，是那两个天使太过倒霉， 但当看到成百上千，成千上万， 万万之数的天使坠入地狱时，恶魔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天国怕是出了什么前所未有的重大变故，这才导致这些天使毫无知觉地坠离天堂。 这不得不让恶魔们感到警惕。 光明庆典虽然只是天国内部的节日， 但其知名度却一直享誉三界。 做为全天堂最盛大的节日， 所有天使对光明庆典都极为重视， 每次都会在距离庆典还有千余年时开始做准备，这次庆典前天堂更是举办了令三界都为之侧目的魔武大会作为预热。 庆典正式开始前，连驻守在混沌界许久的能天使军团都暂时拔营回了天堂，只留了些最基本的兵力在混沌界驻守。 因为此，当看到有数不清的天使自光明庆典第一天开始不断从天堂坠落时，恶魔们还一度以为天堂和地狱一样开始崩溃了。 天国是造物主上帝所居住的国度，若天堂都开始崩溃，那这个世界离彻底毁灭还远吗？ 恶魔们虽然性喜掠夺，却也懂得“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因为此，当看到越来越多的天使坠入地狱时，恶魔们已经完全没有一开始的惊喜感了。他们大多忧心忡忡，与混沌界的无数生灵一样遥望着苍穹之上，十分担忧天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塌下来。 有心急的恶魔甚至飞上了天空，想要去天堂看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层肉眼不可见的强力结界却令所有恶魔、大恶魔甚至深渊大恶魔都止步在外，让他们连天堂之门的影子都看不到。 反复尝试多次依旧无果后，暴躁不已的恶魔们干脆全都回到了地狱与混沌界交界处那条幽深的峡谷边，开始数究竟掉下来了多少天使。 此时距离第二次光暗战争结束虽然已经过了许久，但恶魔拥有与天使一样漫长的生命，对当年参战的天使们都有着十分深刻的印象。 大大小小的惊呼声很快在峡谷边此起彼伏。 恶魔们很快发现，这些自天堂坠落的天使中，竟有不少都是他们曾经的死对头。 这个发现令恶魔们兴奋不已，都摩拳擦掌打算捞几个死对头回来先j后杀！ 哪怕世界明天就要毁灭，也先让劳资们爽一爽再说！ ——几乎所有恶魔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但令他们扼腕不已的是，那些坠落的天使们虽然都昏迷着，但他们周身却都有着一层不可触碰的保护层，令恶魔根本无法触碰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坠入地狱。 有不甘心的恶魔很快跟了上去，想要看看那些天使最终会如何。 更多的恶魔却仍等在峡谷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无数陌生的“睡美人”们从天而降。 到“流星雨”持续的第二天时，恶魔们已经见到许多权天使、能天使和主天使。 到第三天时，他们看到了曾经很少参战的座天使和智天使。 到第四天时，他们看到了背生圣光六翼的炽天使萨麦尔。 围观的恶魔们：=口=……！！！ 等等！我们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身为上三级座天使的掌管者，萨麦尔曾经虽然极少参战，却也还是有恶魔认得他的长相。 因为此，当座天使长萨麦尔自天堂坠落的消息传遍整个地狱时，恶魔们顿时更加坚信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这让许多大恶魔都忍不住慌了手脚，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在一个即将破碎的世界完好地生存下去。 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中，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天国宰相别西卜和权天使兼力天使长贝利尔也陆续坠入地狱。 这场规模庞大的“流星雨”，不但令混沌界出现了持续九天的异象，对地狱也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或许是因为坠入地狱的天使数量太多，已经严重超出了地狱的承受能力，整个地狱都被这亿万天使戳成了筛子。 因为这些年的频繁地动，九层地狱间的支撑本就已经十分脆弱，在被这亿万天使一次次冲击后，九层地狱的大地终于龟裂坍塌，开始一层层向下碎裂。 剧烈的震动与轰鸣整整持续九天，待这场规模宏大的“流星雨”彻底结束时，整个地狱都已经满目疮痍。它如同一个巨大的千疮百孔的黑色蜂窝，似乎再有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使其彻底崩溃毁灭。 “流星雨”过后，一直守在混沌界峡谷边观望的恶魔们很快发现，混沌界似乎变得危险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令他们纷纷跳入峡谷，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那般焦急。 令恶魔们细思恐极的是，他们刚回到地狱不久，地狱通往混沌界的入口便彻底消失了。 这令不少恶魔都心惊不已——直觉告诉他们，混沌界正有极为恐怖的事在发生，而他们，侥幸逃过了一劫。 这些天异象一波接着一波，即使恶魔们心理承受能力再强大，此时也难免身心俱疲。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与后来发生的事相比，之前那些根本就只是开！胃！小！菜！ …… 别西卜是在一片绝望嘈杂的哭泣声中醒来的。 一睁眼，别西卜就看到一张极其丑陋的面目狰狞的脸。 即使心理素质过硬如别西卜，一时间也被那靠得极近的丑脸吓了个倒仰，条件反射地轰出了个强力攻击魔法。 令别西卜感到意外的是，那黑乎乎的丑东西竟然十分轻松地躲过了他的攻击。 心中微沉，就在别西卜准备再次出手时，那丑东西所在的地方却忽然传来了他十分熟悉的声音，“别西卜，你打我干什么？！” 别西卜：…… “……阿撒兹勒？？？！” “是我。”阿撒兹勒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心中微凛，别西卜警惕地望着面目全非的阿撒兹勒。 阿撒兹勒堕天已久，这些年来别西卜虽然从未见过他，却从不期望能再见到这位昔日的同僚，因为别西卜清楚，若他们有一天再相见，只会是彼此对立的局面。 因为此，在发现那丑东西是阿撒兹勒时，别西卜才会那么震惊。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别西卜，阿撒兹勒伸手指了指他们身边无边的黑暗，“这里可是地狱啊！” 别西卜闻言，顿时沉默了。 脑海中的记忆渐渐复苏，别西卜满目苍凉地望着这千疮百孔的黑暗之地，过了许久才哑声苦笑道，“对啊……我怎么会忘了呢，这里已经是地狱了。” 那么深刻且痛苦的记忆，他怎么会忘呢？ 他又怎么可能忘呢？！ 被他曾视为信仰，侍奉了那么多年的神要求向弥赛亚下跪，那种被视如蝼蚁又弃如敝屣的愤怒与悲伤，他永远也不可能忘记！！！ 周围的哭声越发大了，被那哭声吵得脑仁疼，别西卜只能强压下心中的郁郁，向那哭声最大的地方望去。 别西卜：…… “那些……是什么？”把险些脱口而出的“丑东西”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想到之前刚睁眼时的尴尬状况，别西卜这次再看那些浑身漆黑背生黑色羽翼丑陋至极的丑东西时，心中忽然生出些不太妙的预感。 听到别西卜的问题，对这样的情况再熟悉不过的阿撒兹勒忽然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直接肯定了别西卜的猜测，“那是跟随你们一同堕入地狱的天使们哦～。” “当然，他们现在已经是堕天使了。” 这么说完，阿撒兹勒又迅速掏出一面镜子竖在别西卜面前，笑容灿烂地对别西卜道，“其实你现在的样子也和我们差不多啊，不信你自己看！” 条件反射看了眼镜子的别西卜：…… “咔嚓！” 镜子碎了。 “噗哈哈哈哈！！！”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反应，阿撒兹勒还是忍不住爆笑出声。 “阿撒兹勒，你们别闹了。”不远处忽然传来萨麦尔的声音，及时打断了别西卜险些轰出的攻击魔法。 别西卜这才想起来，在他堕天前，萨麦尔和阿斯蒙蒂斯已经先一步堕天了。 想到这，别西卜心中顿时有些说不出的复杂，连忙向萨麦尔那边走去。 阿撒兹勒见状，无奈地耸了耸肩，也迅速跟了上去。 他们很快来到一座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湖泊边。 凭声音认出同样变得面目可憎十分辣眼睛的萨麦尔和阿斯蒙蒂斯后，见他们正聚精会神地望着湖水深处，别西卜疑惑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 “我们在等贝利尔。”阿斯蒙蒂斯很快回道，“贝利尔已经落入这湖中许久，我和萨麦尔还有阿撒兹勒都已经尝试过，根本无法靠近这湖分毫，只能在这里等贝利尔自己上来。” 阿斯蒙蒂斯说话的功夫，别西卜也尝试着向那黑色的湖水靠近，结果与阿斯蒙蒂斯所说的一样，根本不得寸进。 之前在天堂时，别西卜虽然曾打算在光明庆典上与贝利尔争夺“天国副君”的权力，但即使如此，别西卜也从未想过伤害贝利尔。 现在他们都堕入了地狱，争权什么的对别西卜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一码归一码，在权利之外，他们还是几乎同时诞生的炽天使，这点事别西卜还是能拎得清的。 “这是什么湖？”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湖水，竟在这湖水中感受到了与曾在水晶天时十分相似的强大到极致的威慑与压力。 “据说这是‘深渊之湖’。”阿撒兹勒答道。 “据说？” 见别西卜听后皱眉看向自己，阿撒兹勒心中也有些无奈，“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哪里？这里原本可是连深渊大恶魔都无法踏入的地狱第九层！要不是你们‘空降’时险些把地狱砸了个对穿，把整个地狱的黑暗威压都搅得一团乱，我们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这么说完，见别西卜和萨麦尔他们的神色依旧凝重，阿撒兹勒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贝利亚尔告诉他的话转述给了这几位昔日的同僚，“据说‘深渊之湖’是由这世上最纯粹的黑暗之力凝聚而成……贝利尔大概，不会那么快出来。” 别西卜三位闻言，神色顿时更加凝重了。 别西卜、萨麦尔和阿斯蒙蒂斯虽然是在昏迷时被黑暗之力改造成了堕天使，并没有清醒地感受到被黑暗一寸寸侵蚀的痛苦，但从最纯粹的光转变为彻头彻尾的暗，总归不会是一件会令人感到舒服的事。 他们只是被地狱游离的黑暗之力侵蚀，都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贝利尔现在却是被无比强大且纯粹的黑暗之力改造，其结果会如何，贝利尔又会经历多少痛苦，都是别西卜几位无从知晓也无法体会的。 他们都曾是去过水晶天的炽天使，也都曾亲身感受过水晶天那令他们畏惧且臣服的泰山压顶般的恐怖威压，但即使是那时，他们也从未见过凝聚成液体状态的光明之力。 贝利尔现在却正被这些凝聚成湖水状态的黑暗之力所吞噬。 谁也不知道贝利尔会在何时醒来，又或者，是否还有机会醒来。 …… 与别西卜几位所担忧的不同，贝利尔现在正处于一种十分如鱼得水的状态。 在贝利尔原本的世界，他本就是掌管黑暗与梦境的神明，虽然生来就不曾拥有神格，但他对黑暗的掌控却与生俱来。 若不是他刚来这世界时恰巧被上帝逮到，被强行弄成了白切黑，这地狱或许早就是他的天下。 懒洋洋在深渊之湖下翻了个身，贝利尔开始完全敞开自己的身体、灵魂，任由已经在他身边转了许久的黑暗之力涌进身体。 当年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所留下的暗伤，在黑暗之力的修复下渐渐恢复至巅峰，被上帝层层包裹在黑暗灵魂外的光明之力也一寸寸被浓稠的黑暗所侵蚀。 到最后，连光明与黑暗之间那层厚实的混沌之力，都沾染了黑暗的色彩。 “好了，可别这么贪得无厌。”截断想要继续侵染那些混沌之力的黑暗之力，贝利尔懒洋洋说道。 深渊中传来一阵委屈的波动，见贝利尔完全不为所动后，黑暗之力们又悄悄爬上贝利尔纯白的衣角。 天堂的纯白并不适合地狱，贝利尔倒是没有阻止它们。 直到那黑暗之力一直爬满全部衣衫，把象征光明的纯白染成比夜更深的漆黑，继而爬上贝利尔的头发、脖颈，贝利尔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 “别动我脖子上的东西。”他皱眉对深渊道。 这话却是说得有些晚了。 眯眼看着已经把他脖子上那条装着路西菲尔头发的项链完全吞进去的黑暗之力，贝利尔面无表情地从储物空间中抓出鞭子，对着周身的黑暗之力就是狠狠一鞭子。 湖水中猛然传来一阵瑟缩的波动，似乎被贝利尔一言不合抽鞭子的举动吓到了，黑暗之力连忙“噗”地一声把刚才吞掉的项链吐了出来。 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深渊吐了出来，贝利尔连忙伸手去接，手臂上却忽然一重，只接到一个明显比项链大出许多的被黑色布料包裹着的软乎乎的东西。 心头忽然窜出种极为糟糕的预感，待贝利尔把那黑色的布料彻底掀开，只看到一个浑身赤裸的仿佛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东西。 似乎察觉到了贝利尔的注视，那有着一头银色头发的小东西缓缓睁开了眼睛，湛蓝的大眼睛中满是弥漫的水意。 似乎十分喜欢贝利尔，那小东西一把抱住贝利尔的手臂，对他露出个十分甜美的笑容，声音软软地唤了声，“papa～。” 贝利尔：…… 第167章 第二夜 贝利尔虽然早就有过类似的经历， 但冷不丁又突然冒出个小家伙来， 还是让贝利尔心中一突，浑身顿时像触电一样，猛地就又把那小家伙甩了回去。 “咕咚”地一声又把小家伙吞回去的黑暗深渊：…… 如果黑暗深渊有实体，现在的神情一定和贝利尔一样——一脸懵逼.jpg。 但它没有实体， 甚至连清晰的意识都是在贝利尔堕入地狱后才刚刚产生。 因为此，面对贝利尔完全在它意料之外的反应， 黑暗深渊除了沉默，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死一般的寂静中， 一双肉呼呼的小手忽然从黑暗深处探了出来。 “呼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扒开了包裹着自己的黑暗之力， 那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小家伙可怜兮兮地趴在黑暗中， 蓝汪汪的大眼睛泪眼朦胧地望着贝利尔，可怜兮兮而又锲而不舍地对贝利尔伸出肉呼呼的小手， “papa～”。 贝利尔：…… 一脸复杂地望着小家伙脸上那蓝宝石般漂亮的眸子， 还有那酷似自己和路西菲尔的长相，以及背后不多不少的六双黑翅膀，贝利尔总觉得，如果被其他堕天使看到这小家伙的模样，他这辈子绝对跳进冥河都洗不清了。 当然，最让贝利尔蛋疼的是， 按照深渊之湖一贯的尿性， 如果这孩子真是由之前挂在他脖子上的项链所化， 那么从血缘关系上来讲， 这孩子没准或许可能大概还真是他和路西菲尔的孩子。 一想到这， 即使淡定如贝利尔，面目也难免狰狞了一瞬。 见贝利尔完全不为所动，那有着天使容颜堕天使羽翼的小家伙“啪啪”拍了拍周身的黑暗之力，黑暗之力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裹着他再次来到贝利尔面前。 “papa～”仰着小脑袋高举着肉呼呼的小手，小家伙一脸纯洁地再次对贝利尔伸出双手。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小东西叫自己“papa”，贝利尔听到后还是忍不住僵住了身形。 那小家伙见状，也不气馁，大有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精神，很快又骑着黑暗之力贴到贝利尔身前，一个熊抱就抱住了贝利尔的腰身，而后蹬着小短腿就往贝利尔胸前爬。 近乎本能地，似乎是怕那小家伙掉下去，贝利尔一把捞住小家伙肉呼呼的小屁股，任由那孩子爬到自己胸前，又从胸前爬上他的肩膀。 坐在贝利尔的肩头，小家伙又一把抱住贝利尔的脸颊，“吧唧”一声送上一个大大的香吻。 被糊了一脸口水的贝利尔：…… 因为亲到了贝利尔，那小家伙十分兴奋，整个小身子都糊到了贝利尔耳侧，咿咿呀呀地蹭着贝利尔绸缎般的长发，口齿不清地拍贝利尔马屁，“papa～漂漂～香香～。” 手舞足蹈地说完，又忍不住“吧唧”一声亲在了贝利尔脑袋上。 贝利尔：…… “打个商量，我能把它塞回去吗？”青筋暴起地把那嚣张的小东西从肩上拎到胸前，贝利尔脸色铁青地对黑暗深渊道。 【黑暗深渊：陛下，您不能这么做，玛门殿下可是您的亲骨肉啊qaq！】 脑海中清晰地感知到黑暗深渊的意识，贝利尔神情一凛，立刻抓到了重点，“什么陛下？还有，这小家伙的名字是‘玛门’？！” 天使和恶魔的名字与生俱来，对于黑暗深渊能叫出这孩子的名字，贝利尔倒没怎么惊讶。 真正让贝利尔侧目的是“玛门”这个名字。 还有，陛下又是什么鬼？！ 【黑暗深渊：您之前已经成功吸收了这世界一半以上的黑暗本源，离成神只有一步之遥，是此世名正言顺的黑暗之主，我当然得尊称您为陛下。】 【黑暗深渊：陛下您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等您很久很久了，从您诞生起，我就一直在这里等您。】 黑暗深渊给贝利尔的感觉与此世的法则有些类似，却又并不完全一样，贝利尔一时间也说不清它们的区别在哪。 不过贝利尔倒是可以肯定，这深渊对他并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因为他之前吸收了不少此世黑暗本源的力量，就连深渊也不得不臣服在他脚下。 就是这叫玛门的小东西对他来说有些麻烦。 “之前贝利亚尔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现在你又突然给我弄出个玛门……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觉得我很好说话？！”怒极反笑地又对着周围的黑暗之力抽出一鞭子，贝利尔面色冷淡地道。 【黑暗深渊：陛下，我这也都是迫不得已啊qaq！】 “笑话！这两个孩子难道是我逼着你弄出来的？！”如果黑暗深渊有实体，贝利尔现在一定已经亲手拆了这蠢货！ 【黑暗深渊：不是陛下，您听我解释qaq！贝利亚尔那次，其实是因为我情不自禁……您明明是世间最纯粹的黑暗，上帝却偏偏把您带去了天堂！好不容易您来到地狱，还恰好掉到我这，我情不自禁就顺了一把您尾巴上的毛……】 然后就把我整个尾巴都顺掉了？？？！ 咬牙切齿地紧攥着手中的鞭子，这话实在太过丢脸，贝利尔根本不可能当着玛门的面说出来，虽然玛门现在可能什么都听不懂。 给玛门施了个隔音魔法，贝利尔终于忍不住“啪啪啪啪”地狠抽了深渊几十鞭子，打得整个深渊之湖都涌起一阵惊涛骇浪，贝利尔心中的郁气这才消减了几分，“说重点！你还没解释为什么贝利亚尔和玛门会诞生！一个贝利亚尔还可能是巧合，第二个玛门怎么可能又是巧合？！” 【黑暗深渊：因为这世界黑暗面的力量太过微弱，所以我当初才会趁着您到来时借用您的力量孕育出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刚诞生时力量并不强，对此世之暗根本没有任何增益。”贝利尔冷静分析道。 【黑暗深渊：因为当初孕育贝利亚尔时只用了您分身的一条尾巴，力量自然不够强大。不过贝利亚尔是您的孩子，有您在，自然不会任由他一直那么弱啊～。】 说着说着黑暗深渊就忍不住又吹起他家新鲜出炉的陛下来，颇有些喜滋滋地自得意味。 贝利尔：…… 玛德智障！ 万万没想到这世界黑暗本源的意识竟然是这种令人窒息的蠢货，难怪它会被这世界的光明本源压得差点彻底崩坏！ “那玛门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你之前叫玛门殿下，说起贝利亚尔时却只称呼名字？”敏锐地注意到黑暗深渊话中的细节，贝利尔很快又问道。 不怪贝利尔太敏感，而是“玛门”这名字对他来说实在不算陌生。 【黑暗深渊：因为玛门殿下是命定的‘七宗罪’之一，‘七宗罪’之‘贪婪’。您的孩子可是天生的深渊大恶魔～陛下您和路西菲尔殿下的结合果然是最强的！只可惜路西菲尔殿下没一起来地狱……不过这样‘七罪’可就没法全部归位了呢。】 听说怀中这小东西确实就是“七宗罪”之一的玛门，贝利尔的心情一时间复杂至极，紧接着却又听到“结合”两字，贝利尔的脸色顿时黑成了锅底，最后听黑暗深渊提起路西菲尔时，贝利尔的神色才终于彻底凝重起来。 【黑暗深渊：说来奇怪，路西菲尔殿下明明是命定的‘七罪’之首，为什么……】 “既然我已经是地狱之主，‘七宗罪’是否归位根本不重要。”声音冷淡却强硬地打断黑暗深渊未尽的话，贝利尔斩钉截铁地道。 贝利尔对“七宗罪”并不陌生，在他曾见过的无数个未来中，地狱七君主的名字早已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傲慢”之路西法。 “懒惰”之贝利尔。 “愤怒”之阿撒兹勒。 “淫欲”之阿斯蒙蒂斯。 “嫉妒”之萨麦尔。 “暴食”之别西卜。 “贪婪”之玛门。 在那无数个未来中，继承七罪之名的地狱七君主虽然偶有变动，但总归跑不了上面这几位，有些世界利维坦似乎也位列七罪之一。 因为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黑暗本源，贝利尔只稍微感知了一瞬，便确定了这世界“七宗罪”之名确实是由上面几位继承了，只除了命定的“傲慢”路西法。 察觉到贝利尔的不悦，黑暗深渊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令这位新王不悦的原因似乎正是本该成为地狱之主的路西菲尔。 想到自己刚才似乎说了路西菲尔是命定的“七罪”之首，黑暗本源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险些忍不住抽自己一巴掌—— 在新王面前说为王的本该是天堂上那位天国副君什么的……还好贝利尔陛下宽宏大量，没跟它这个智障计较qaq！ 不过贝利尔陛下说得也确实没错啦——黑暗深渊从很早起就察觉到了身为炽天使的贝利尔，因为这位有着极光明出身的殿下的灵魂实在太过特别，甚至蕴藏着黑暗本源的力量。 这本是绝不可能的事——要知道，在这世上，能真正掌握世界本源之力的可就只有水晶天上那位光明至高神。 但黑暗深渊又确确实实在炽天使贝利尔身上感知到了黑暗本源的力量。 这让此世自诞生起就被光明本源按在深渊中摩擦的黑暗本源一度兴奋至极，有事没事就想把贝利尔勾搭到地狱来和它强强联手，壮大此世暗面的力量。 因为此，当察觉到贝利尔和其他几位炽天使以及亿万本属于光明的天使堕入地狱时，黑暗本源一度兴奋得把整个地狱都震裂了。 不过虽然这几位炽天使和亿万天使的到来令此世之暗壮大了不止一倍，贝利尔陛下更是比黑暗本源原本预计的更加强大也更适合成为黑暗之主，但对于远在天堂之上的那位本该成为“七罪”傲慢的路西菲尔，黑暗本源也还是心痒得很。 可以毫不吹牛地说，若是路西菲尔这次也加入到了黑暗阵营，那这世界的黑暗面没准还真能有和光明面一战的实力。 当然，面对贝利尔陛下明显的低气压 ，黑暗深渊还是很识相地没有再提路西菲尔一个字。 不过…… 【黑暗深渊：陛下，您为什么不彻底吸收掉黑暗本源的力量？】 身为黑暗本源的具现化，深渊很清楚贝利尔并没有完全吸收掉黑暗本源的力量，因为此，虽然以贝利尔陛下的力量，现在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地狱名正言顺的君主，但距离成神总归还是差上那么一截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冷淡地堵回深渊的话，贝利尔沉吟地望了面前的小家伙许久。 他在这深渊之湖中已经耽搁了太久，若是再不出去，外面没准会出什么乱子。 不过玛门这幅一眼就能看出双亲的样子，贝利尔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其他堕天使看到。 思考半晌后，贝利尔突然在虚空中一抓。 液体状的黑暗之力迅速在他手中凝聚，压缩，最后“啵”地一声变作一个黑得发亮的软乎乎的奶嘴。 捏着玛门的下巴把那奶嘴塞进他嘴里，在玛门条件反射地咬住那奶嘴时，贝利尔满意地看到那孩子的头发和眼睛都变成了比夜更深的黑色。 这样应该就看不出来了吧。 心中不太确定地想着，解开玛门耳边屏蔽声音的魔法，贝利尔这才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抱着玛门向深渊之湖的湖畔走去。 …… 天堂之中，沉睡半月之久的路西菲尔，终于从无梦的沉眠中苏醒过来。 第168章 第三夜 路西菲尔从重重床帐后睁开眼睛时， 曾有短暂的怔忪。 头脑迅速恢复清明后， 路西菲尔立刻忆起陷入沉睡前，他正在同贝利尔会面。 记忆最后的画面是贝利尔哭泣的脸和一声又一声仿佛暗藏着某种深意的“对不起”。 想到贝利尔来找自己时正是光明庆典的前一天，路西菲尔立刻看了眼时间，在发现自己竟然整整昏睡了半个月之久后， 路西菲尔心中突然生出种极为糟糕的预感—— 路西菲尔很清楚，他会昏睡这么久一定是贝利尔的“功劳”。 但贝利尔又会因为什么， 特意在光明庆典开始前令他陷入昏迷？ 路西菲尔明明已经告诉过贝利尔， 待光明庆典开始， 他就会把天国副君之位交接给贝利尔， 若贝利尔真想要天国副君的位置， 根本不应该也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弄晕他。 除非，贝利尔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这些。 那么， 贝利尔到底想要什么？ 路西菲尔从不会对贝利尔做任何恶意的揣测， 于是他决定亲眼去看看，看贝利尔在这半个月中究竟都做了什么。 幽深的寝殿中一片寂静，路西菲尔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样的寂静并不寻常，明显是有谁刻意在这寝殿外施展了静音魔法，以保证殿内沉睡的路西菲尔不会被任何天使所打扰，更听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 贝利尔究竟想隐瞒什么？ 路西菲尔很快就有了答案。 第六天的寝殿外， 当路西菲尔推开厚重的镶有暗金色宝石的雕花大门时， 立刻听到数十声此起彼伏甚至暗藏哽咽的呼唤—— “殿下！” “路西菲尔殿下！” “殿下您没事太好了q口q……” “路西菲尔殿下， 天堂出大事了！” “殿下！贝利尔联合萨麦尔、别西卜还有阿斯蒙蒂斯反叛天堂， 已于数天前被神亲手打落地狱！” “殿下……” “路西菲尔殿下……” 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中， 路西菲尔恍惚地听着他们把这半个月内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直到那些智天使发现他们说了这么半天，路西菲尔殿下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智天使们的声音才渐渐低了下去，心中又是不解又是惊慌—— 全天堂都知道贝利尔在高举反叛大旗的前一天曾造访过路西菲尔殿下那里。在那之后，一直到贝利尔几位和追随他们的天使们全部堕入地狱，路西菲尔殿下宫殿外坚固的封锁结界才终于消失不见。 宫殿中昏睡不醒的智天使们也正是直到这时才纷纷苏醒过来，知晓了这些天整个天堂究竟经历一场怎样声势浩大的反叛。 令所有天使都感到担忧的是，自贝利尔来过第六天后，整个天堂便再没有谁见过路西菲尔的身影。 虽然从路西菲尔殿下宫殿外牢不可破的结界和他寝殿外无论如何也打不开的大门来看，路西菲尔殿下十有八九是被贝利尔困在了寝殿中，但天使们还是十分担忧路西菲尔殿下的安危。 加百列甚至还因此去找过神，神却说路西菲尔只是尚在昏睡，等时间到了，自然会醒来。 在那之后，所有天使都在等待路西菲尔醒来。 听闻路西菲尔醒来，尚在第六天收拾残局的加百列立刻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路西菲尔果然安然无恙，经过几天的消化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坚强面对这场变故的加百列突然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正想屏退左右与路西菲尔详细说说这些天的事，加百列和智天使们忽然听到路西菲尔轻声问道，“贝利尔在哪？” 敏锐察觉到路西菲尔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加百列一时间也有些懵，不知道路西菲尔是受了太大打击无法接受现实还是有什么其他变故。 正犹豫着要不要劝劝路西菲尔，加百列就忽然与那双仿佛被万年寒冰彻底冻结的湛蓝眼眸四目相对。 被那样冰冷彻骨的眼神看得忍不住一激灵，加百列终于嗫喏着回答了路西菲尔的问题，“贝利尔他们……在地狱。” 话音一落，加百列眼前便迅速闪过一抹金色的流光。 似乎意识到了路西菲尔想要做什么，加百列心头顿时一阵紧缩，猛地回头寻找那抹金色的流光，目之所及之处却早已没有路西菲尔的身影。 条件反射地向水晶天的方向看了眼，加百列咬了咬牙，对路西菲尔的担忧到底还是占了上风。 也顾不上她和路西菲尔如此会不会再次触怒神，加百列也连忙向路西菲尔离开的方向火速追去。 如加百列所料，路西菲尔确实是要去找贝利尔。 不过与加百列所担忧的不同，路西菲尔此时的心情虽然不怎么好，却也并没有太过糟糕——他并不认为自己现在所看到的、听到的、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 这一路行来，路西菲尔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诸天战后混乱的场景。 但即使如此，路西菲尔也并没有一丝动容—— 他以为自己尚还在梦中。 但即使是梦，路西菲尔也决不允贝利尔如此不告而别，更不允许贝利尔就这样离开天堂，离开自己。 若这梦境中的贝利尔已经堕入地狱，那他便亲自去地狱把贝利尔带回天堂！ 路西菲尔的速度很快，只一会儿的功夫便穿过重重天堂，降临至混沌界。 此时的混沌界已是一片汪洋，路西菲尔记忆中那裸露在海面中央的大片丰饶土地早已不见踪影。 目之所及之处唯有无尽的海水，即使强大如路西菲尔，也根本无法通过这一片没有尽头的汪洋判别出从前的方向。 混沌界的陆地上曾有一条连通混沌界与地狱的峡谷，现在整个混沌界的陆地都不见了，路西菲尔一时间根本无法立刻找到通往地狱的入口。 这样的情况，终于让路西菲尔心中一直强行压抑的不安与怒火冒出头来。 面无表情地望着脚下这片无尽的大海，路西菲尔缓缓从虚空中抽出一把正燃着熊熊烈火的宝剑，轻轻一挥便斩断了这片海水，露出埋藏在深海之下的黑沉土地。 地狱正在混沌界之下，只要他再劈开脚下这片土地，便能成功进入地狱。 一想到这，路西菲尔心头越积越多的焦躁这才平复了些许。 但就在路西菲尔打算继续挥剑，亲手开出一条通往地狱的路时，一支迅疾而来的箭矢却突然打断了金剑的去势。 “路西菲尔，你要做什么？！”大老远就看到路西菲尔差点把混沌界劈成两半，匆匆赶来的加百列都快被吓裂了！ “我要去地狱找贝利尔。”与加百列气急败坏的模样不同，路西菲尔的目光很冷静。 “找到贝利尔之后你要做什么？！把他带回天堂吗？！”被路西菲尔疯子一样的举动气得终于忍不住高声吼了出来，加百列神情严厉地瞪着路西菲尔，“天堂这些天已经够乱了，路西菲尔你能不能不要再添乱了？！贝利尔他们的作为本就已经触怒了神，现在全天堂的天使都在担忧神会不会因为这次反叛事件厌弃天使一族，整个天堂都人心惶惶，战后还有许多事亟待我们去安抚和解决，根本不是我们能任性的时候！” 被加百列的话勾起了属于天国副君的责任心，路西菲尔有短暂的动摇。 但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认真对加百列道，“加百列，你不懂，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真实。” “这只是我的一个梦。” “我要去找贝利尔。” “我有很多事想要问他。” 听闻路西菲尔的话，加百列怔忪了一瞬，在反应过来路西菲尔话中的意思后，加百列眼中忽然落下泪来。 “路西菲尔，这不是梦。”泪水大滴大滴从眼眶中滑落，时隔多日，再次忆起贝利尔他们与亿万天使在眼前坠落却无能无力的加百列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不是梦！如果可以，我也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阿斯蒙蒂斯那个混蛋！他做出这种事之前竟然连个招呼都没跟我打一下！他就那么毫无知觉地从我眼前坠落，我除了眼睁睁看着根本什么都不能做！”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他们怎么忍心？！！” “权利对他们就那么重要吗？！！！” “那群混蛋——！！！” 加百列从诞生至今，从未像现在这样声嘶力竭歇斯底里过。 但真的太疼了。 她的心实在太疼了，疼得她这些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忍不住哭到抽搐。 加百列其实很能理解路西菲尔的举动，毕竟任谁一觉醒来听闻几乎所有同伴都堕入地狱，连一句最起码的交待和道别都没有，只能任由他自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都不可能那么快相信和接受。 但除了相信和接受，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神已经彻底封锁了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你现在就算真的把混沌界劈成两半，也根本无法到达地狱。” 泪水仍在止不住地流，加百列的声音中满是显而易见的疲惫，“如果可以，我其实也想去地狱问问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但你也看到了，神这次很生气。” “混沌界的这场大洪水，虽然从名义上看是为了毁灭所有在大地上制造污秽的人类，但这又何尝不是对我们天使的警告？” “所以路西菲尔，我们真的不能再任性了。” “天堂还有那么多天使在等着我们。” 加百列的狼狈与歇斯底里实在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是梦境所能呈现的。 听到加百列的话后，路西菲尔沉默了许久。 他忽然挥剑砍向自己的手臂，加百列看到后大惊失色，闪电般向那金剑上射了一箭，令那金剑的剑势偏离了些许。 但即使如此，路西菲尔的手臂上也还是现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疯了吗？！”被路西菲尔这种一言不合就自残的行为吓得手都哆嗦了，加百列连忙对路西菲尔的手臂甩了几打治愈魔法。 路西菲尔却怔怔望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眼角有什么湿热的液体转瞬即逝。 真疼啊。 他想。 所以，这一切果然如加百列所说，都是真实的吗……？ 他忽然望向水晶天的方向，轻声对他所信仰的神明道，“神，我想见见贝利尔。” 水晶天上，一直关注着路西菲尔举动的神明很快在他脑海中淡淡出声，“路西菲尔，见到贝利尔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之前以为自己尚在梦中时，路西菲尔还能说他打算把贝利尔带回天堂，好好问问贝利尔究竟为什么这么做。 但现在得知这一切很有可能并不是做梦，面对神的问题，路西菲尔竟然感到有些茫然。 “路西菲尔，贝利尔已经吸收了黑暗深渊的力量，即将成为名正言顺的地狱之主。” “若你们真的起冲突，你未必会是贝利尔的对手。” 所以，想要去地狱把贝利尔带回天堂什么的，以路西菲尔如今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办到。 指甲蓦然深深嵌入掌心，路西菲尔垂眸望着脚下黑沉的土地渐渐被绛蓝的海水所吞没。 这深蓝的巨兽不单吞没了所有的土地，也吞没了他唯一见到贝利尔的机会。 路西菲尔忽然明白，他再也见不到贝利尔了。 心中像是破了个大洞，变得空荡荡的。 你怎么忍心呢？ 他想。 贝利尔，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 我很难过。 第169章 第四夜 地狱最深处。 萨麦尔、阿斯蒙蒂斯和别西卜已经在深渊之湖的湖畔等待贝利尔许久。 深渊之湖的黑暗威压太盛， 根本不允许他们踏入分毫， 无奈之下，几位前天使长便只能在湖边干等着。 在等待贝利尔的时间里，这三位前天使长已经在阿撒兹勒的帮助下全数统计出了所有追随他们，与他们一同堕入地狱的堕天使名单。 令几位前天使长感到惊讶的是，这次堕天天使的总数竟然超过了一个亿——这个数字，相当于全天堂天使总数的三分之一。 萨麦尔：…… 阿斯蒙蒂斯：…… 别西卜：…… 别说他们，连阿撒兹勒看到统计结果后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脸崩溃又狐疑地问他们， “你们到底是怎么在上帝的眼皮子底下拐来这么多天使还能活着到达地狱的？？？！” 三位前天使长：不瞒你说， 其实我们也想知道=_=。 不过，在发现这一亿多堕天使绝大部分都来自原权天使军团、原力天使军团和原能天使军团后， 几位前天使长们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次堕天使的数量会如此庞大了。 天使自诞生起便等级分明， 共分九级， 力量越是低微的天使， 数量就越庞大， 力量越是强大的天使，数量就越稀少。 也就是说， 在几位天使长中， 身兼天使与大天使长职位的加百列， 麾下天使的数量最多， 甚至超过了一个亿。 权天使、能天使和力天使的数量则依次递减，不过这三级天使总数加在一起也有近一亿五千万之多，这三级天使也是光暗战争中的主力军。 而好巧不巧地， 这次除了加百列和路西菲尔，天堂的其他几位炽天使一个不落地全都堕入了地狱。 如此，倒也难怪追随他们而来的天使数量会达到这样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 阿撒兹勒：“话说贝利尔到底什么时候出来？我好担心上帝会在一怒之下拆了地狱_(:з」∠)_。” 其他三位原天使长：“……你闭嘴！” 阿撒兹勒：啧，这一个个堕天后怎么都这么暴躁(￢_￢)。 不过阿撒兹勒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与他当初堕天时的情况不同，阿撒兹勒当年堕天时，与他一同堕入地狱的天使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五万。 那时正值第二次光暗战争结束不久，地狱的绝大部分恶魔都已经迁移去了混沌界，地狱正是守备最薄弱，恶魔最少，最适合堕天使们休养生息的时候。 再加上堕入地狱后阿撒兹勒的实力有所增长，还有贝利亚尔暗中相助，因为此，阿撒兹勒那时才能那么顺利地护住那数万追随他入地狱的堕天使。 但萨麦尔他们这次所面临的情况却与当年截然不同。 地狱这些年的情况并不好，频发的地震令整个地狱都处于一种随时可能崩溃的状态，这次这亿万堕天使所带来的冲击，更是令九层地狱的土地分崩离析，全部瓦解。 可以说，整个地狱如今唯一的立足生存之地，就只有他们脚下这片仅存的土地。 更加糟糕的是，在堕天使们到来后，地狱通往混沌界的通道也彻底消失了，原本生活在混沌界的恶魔们也全都回归了地狱。 如此，也就是说，整个地狱目前正处于一种人口数爆炸，可生存之地却十分微小的危险状态。 这些天阿撒兹勒与萨麦尔他们虽然表面上是在深渊之湖旁等待贝利尔，实际却是在通过普查堕天使数量的方式把地狱全部的堕天使都集中于此，以免有堕天使遭到周遭那些虎视眈眈的大恶魔们的毒手—— 因为九层地狱的崩溃以及亿万堕天使的到来，生存空间被严重压榨的恶魔们这些天来私底下一直小动作不断，已经开始在各自领主的率领下迅速集结。 几位前天使长都很清楚，如今深渊之湖周围看似平和的气氛，不过是恶魔与堕天使们各自观望所造成的假象。 一旦其中任何一方出现变故，战争都随时可能彻底爆发。 在这样一触即发的危险氛围中，某一天，静谧了许久的深渊之湖突然剧烈动荡起来。 像是即将迎来暴风雨的狂暴的海面，又像是有什么可怖的怪物已经在湖底苏醒过来，深渊之湖开始剧烈地翻滚、沸腾！ 冲天的魔气与浓郁到极致的黑暗之力仿佛巨大的翅膀，刹那自深渊之湖冲天而起，只眨眼的功夫，便把整个第九层地狱都尽数笼罩其中。 黑暗在蔓延。 比夜更深的黑暗中，无数恶魔都还尚未从那令他们的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可怖威压中回过神来，膝盖却都不由自主纷纷向深渊之湖的方向跪拜下去。 “噗通！” “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仿佛是一场音符单一却盛大无比的奇诡交响乐，膝盖撞击大地的闷响如海浪般自恶魔军团的集结地向外扩散，一路蔓延到堕天使所在的深渊之湖附近。 似乎自那深渊之湖中察觉到了什么极为熟悉的气息，堕天使们也纷纷向深渊之湖的方向深深跪拜下去。 深渊之湖湖畔，萨麦尔、阿撒兹勒、阿斯蒙蒂斯还有别西卜都神色复杂地望着已经渐渐平息下去的湖心。 他们都清楚地感知到，正有什么极为陌生却又熟悉的存在自那湖水中央缓缓走来。 说熟悉，是因为他们竟都感受到了与曾经面见上帝时极为相似的令他们都忍不住想要臣服的庞大威压。 但上帝是光明的至高神，根本不可能存在于地狱。 至于为什么会感到陌生…… 是因为，正从深渊中徐徐而来的身影，实在与他们印象中的贝利尔，太过不同。 贝利尔曾有一头月光般的总是散发着清冷光辉的银色长发，他声名远播的“月神”之名也正是由此而来。 但现在，出现在萨麦尔他们眼中的身影却仿佛是黑暗的化身—— 长及脚踝的黑发上，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浓郁的深渊之力。 漆黑如墨的羽翼上，每一根羽毛都饱蘸着黑暗的气息。 深渊为他开道，夜色织成华服。 在这破败无比仿若末日的地狱最深处，他闲庭信步，步履从容地自黑暗中缓缓走来。 ——他是谁？ ——他是深渊与地狱之主贝利尔。 暗金色的眸中倒映着地狱此刻的模样，贝利尔显然对如今的地狱十分不满意。 手指轻抬在虚空中迅速勾勒出今后地狱大致的格局，自吸收了大部分黑暗本源后，黑暗之力便成为贝利尔最忠诚的爪牙。 把那勾好的蓝图交给黑暗之力，贝利尔每踏出一步，蓝图中的景象便在九层地狱的虚空中重获新生。 深渊之下，无数恶魔与堕天使惊愕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地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垒起一层层坚实的土壤，无数珍贵的矿物、湖泊、动物、植物也都陆续出现在大地上。 似乎不满意地狱暗无天日的模样，两轮蓝色的明月很快也出现在第九层地狱的天空之中。 待贝利尔踏上湖畔时，整个地狱都已经重建完毕，正勃勃地焕发着前所未有的庞大生机。 被这样仿若神迹的一幕幕震撼得大脑一片空白，恶魔与堕天使们都怔怔望着这个全新的世界，许久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贝贝装个大【哔——】，我也是绞尽了脑汁OTL === 当贝利尔踏出深渊之湖，看到地狱如今的景象…… 贝利尔：雾草！这都什么鬼？！赶紧给朕改改改！ 基建狂魔黑暗之力：好的大佬！我这就去大佬！ XD 第170章 第五夜 “啪……啪啪……啪啪啪……” 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忽然传来几声微乎其微的击掌声。 那掌声极弱， 且断断续续， 但即使如此， 在亿万恶魔与堕天使都秉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现在，也依旧如洪钟般振聋发聩， 几乎立刻就吸引了大半堕天使与恶魔的注意力。 心底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大家都不约而同开始寻找起那掌声的来源，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家伙那么胆大包天， 竟敢在这时候这么没脑子地鼓起掌来。 最后还是守在深渊之湖边距离贝利尔最近的几位前天使长最先发现了端倪—— 他们发现，那掌声的来源，竟然正是贝利尔的所在地。 几位前天使长：…… 虽然贝利尔刚才重塑九层地狱的景象确实很壮观很震撼，足以称之为神迹， 也间接让他们看到了贝利尔如今的实力究竟逆天到何种程度，但自己给自己鼓掌什么的……总觉得有些微妙呢。 咳。 眼神忍不住飘忽了几瞬，当几位天使长再次把目光都集中在贝利尔身上时，忽然发现了一件令他们有点崩溃的事—— “贝利尔！你的脸为什么还好好的？！” 因为“神罚”已经丑了很久很久的阿撒兹勒率先发出源自灵魂深处的激烈呐喊。 贝利尔:…… 其他几位前天使长:…… 虽然他们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亿万堕天使中唯独贝利尔依旧保持着身为炽天使时的美貌， 但在这样一个万众瞩目严肃正经的时刻忽然这么吼出来……总觉得有些丢人呢=_=。 贝利尔刚才一直忙着装13，还有把怀中那个不安分的小东西按回去， 以至于都没来得及看看大家现在的样子。 直到听到阿撒兹勒满含悲愤的低吼， 贝利尔才终于抬头看了眼距离自己不远的几位前天使长以及他们身后集结于此的亿万天使。 贝利尔:…… 卧槽！这都什么鬼？！！！ 被无数张有着奇形怪状面目狰狞黑如焦炭丑脸的堕天使们齐刷刷望着，贝利尔一时间只觉得眼睛都快瞎了， 险些被惊得后退几步—— 自从地狱的审美情趣逐渐向天堂靠拢， 几乎所有高等恶魔都会化成人形后， 贝利尔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如此辣眼睛的面孔了。 好在他还记得这些怪物一样有着漆黑羽翼的家伙们原本都是纯美丽的天使。 一想到这，贝利尔才没有真的后退，仍牢牢站在原地，也并没有说出任何会令堕天使们感到难过的话。 不过，贝利尔虽然没说什么，他怀中那个不安分的小家伙却并没有那么多顾虑。 趁贝利尔愣神的功夫迅速从他宽大的袖摆下探出小脑袋，之前亲眼看到papa挥一挥衣袖就令这空荡荡的地狱充盈起来的玛门这次总算没再像之前一样啪啪啪地鼓掌，而是好奇地向刚才低吼出声的阿撒兹勒望去。 玛门:…… “呜哇qvq——！！！” “丑！丑！” “papa！他好丑！！！” 被那软糯幼嫩仿佛天使一样的小家伙泪眼汪汪地嚷嚷丑，阿撒兹勒只觉得胸中“咔嚓”一声，玻璃心瞬间碎了一地。 萨麦尔、阿斯蒙蒂斯以及别西卜闻言，脸上也一阵红一阵黑，心情顿时复杂得不行。 他们身后的亿万堕天使也都纷纷掩面，有些甚至又忍不住默默垂泪起来。 “别乱说话。”曲起手指在那分分钟主动暴露自己存在的小家伙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下，贝利尔面无表情地低声叮嘱。 玛门虽然能听懂贝利尔的话，却并不懂papa为什么说他乱说话——他说的明明都是真话啊！ 不过既然papa不让他说，他就不说好了，毕竟papa长得那么美，一定说什么都对！ 把脸埋进papa怀中深吸了一口气，玛门陶醉地如此想道。 “贝利尔，你怀中那孩子是……？” 贝利尔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一直隐瞒玛门的存在，但他也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能刷存在感，竟然刚出湖就让所有堕天使都注意到了他。 因为此，当听到别西卜的问题时，贝利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噗噜……papa～”吸吮着口中软乎乎的奶嘴，玛门也一脸期待地在贝利尔怀中扬起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贝利尔。 或许是因为血浓于水，玛门自诞生起就特别喜欢贝利尔，无论贝利尔对他态度如何，这孩子都会像只小年糕一样笑嘻嘻地粘在贝利尔身上。 这样全然信任依赖满是孺慕的模样，忽然让贝利尔想起了他的另一个孩子——贝利亚尔。 当年贝利亚尔意外诞生后，贝利尔因为被上帝抓包回了天堂，只能把那孩子交给性格同样十分孩子气的利维坦保护。 这些年因为他们父子分隔在天堂地狱，即使贝利尔的猫形分身常年陪在贝利亚尔身侧，意识真正去到地狱，能清醒地与贝利亚尔说话交流的时间却并不多。 这些年来贝利亚尔虽然从未对贝利尔抱怨过什么，贝利尔却总能从那孩子看似冷淡却隐忍的目光中，发现贝利亚尔心中深藏的寂寞。 没有谁知道他和贝利亚尔的关系，无论天使还是恶魔。 在过去那数万年中，他们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告诉任何人，他们是亲生的父子，甚至很有可能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依旧如此。 贝利尔对贝利亚尔是有愧疚的。 因为这份愧疚，当听到别西卜问他玛门的身份时，贝利尔才会在短暂的犹豫后，直接道出了玛门的真实身份，“这是我的孩子——玛门。” …… “不是，贝利尔，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眉头紧皱地抠了抠耳朵，阿撒兹勒一脸懵逼地望着贝利尔，手指颤抖地指着贝利尔怀中那糯米团子似的小家伙，嗓子都险些破音，“你说这小家伙是谁？？？！” 似乎也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其他几位前天使长和所有堕天使闻言也都目光如炬地望着贝利尔，都希望自己刚才是幻听了。 贝利尔：…… 本来长得就丑，还都作出这么惊悚的表情，是想吓死谁吗？ 心地如此想着，贝利尔的神色却依旧淡淡的，干脆用了个扩音魔法，让整个地狱都听到自己的声音，“我说，他是我的孩子，玛门。” 几位前天使长：…… 亿万堕天使：…… 无数恶魔：…… “轰——！” 因为贝利尔这一句话，整个地狱都炸了。 别西卜、萨麦尔、阿斯蒙蒂斯和阿撒兹勒现在整个堕天使都不好了。 目光诡异地在贝利尔和他怀中那眼睛圆溜溜的小家伙身上看了会儿，四位前天使长顿时围成个圈圈，嘀嘀咕咕讨论起来。 阿撒兹勒：“我的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孩子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是贝利尔在天堂和其他天使生的吗？！不对，天使能生出孩子吗？还是和哪个人类生的？！或者恶魔？！路西菲尔知道吗？？？” 萨麦尔：“不……堕天前我们从未见过那孩子。所以基本可以排除那孩子是在天堂出生的可能。” 阿斯蒙蒂斯：“也不一定，你们难道忘了，储物空间中是能装活物的？不过看那孩子的模样，倒不太像是和人类生出的孩子……天使和人类生出的孩子大多丑陋不堪，身形巨大，不可能那么漂亮。” 别西卜：“……” 阿撒兹勒：“不可能是人类，也没听说哪个天使生过孩子……那难道是恶魔？！” 此言一出，还不待其他几位前天使长说什么，阿撒兹勒自己的面孔就忽然扭曲了一瞬。 因为他忽然想起来，在地狱，确实有那么个和贝利尔关系十分密切的恶魔——贝利亚尔。 猛地回头看了眼贝利尔怀中的小家伙，阿撒兹勒越看越心惊肉跳：黑色的头发，和贝利亚尔一样；黑色的眼睛，也和贝利亚尔一样；就连长相，好像也越看越像贝利亚尔！！！ 阿撒兹勒：！！！ 脸上又是一阵扭曲，似乎被自己这个发现惊呆了，阿撒兹勒后背都渗出了一层冷汗。 糟糕…… 他……他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qaq？ 没注意到阿撒兹勒黑乎乎脸上那快哭出来的神情，一直沉默地听大家分析玛门另一位双亲是谁的别西卜忽然缓缓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在我们堕天前，生活在天国的可并非只有天使。” 经别西卜提醒，大家才想起来天国确实有一个不是天使的生灵。 “你是说……弥赛亚？”像是猛地吞了一百只苍蝇，萨麦尔艰难地一字一顿道。 紧接着却一脸厌恶地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不可能！这些年贝利尔和弥赛亚势同水火，我们之所以会堕天真说起来也与弥赛亚脱不开干系！再说无论是贝利尔还是我们，都清楚弥赛亚曾经的身份，贝利尔怎么可能会触碰那样污秽的存在？！” 在贝利尔与弥赛亚可能生了个孩子的这个假设中，萨麦尔理所当然地把弥赛亚放在了生孩子的那一方。 当然，对于这个假设，他也是极力否定的。 其他几位天使长显然也并不赞同这个猜测。 见大家似乎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弥赛亚身上，别西卜忍不住轻咳一声，意有所指地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天堂除了弥赛亚外，还有另一位也不是天使。” 几位前天使长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别西卜无声指了指天。 秒懂的几位前天使长：…… 卧槽…… 这还……真的……不是……不可能…… 那位毕竟是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如果是那位的话，让贝利尔怀孕……也……不是不可能吧…… 几位前天使长：……！！！ 被这个大胆的猜测惊到了，几位天使长猛地齐刷刷回头望向贝利尔和他怀中的小玛门，目光灼热得把小玛门吓得一个劲儿往贝利尔袖摆下面钻，连小屁股都遮得严严实实，生怕那些丑家伙把自己也看丑了。 贝利尔：…… 这些家伙难道真以为他是死的吗？！离这么近也敢这么胡乱编排他！ 要不是为了听听那些家伙会不会猜到玛门的另一个父亲是路西菲尔，他才不会放任这些蠢货讨论这么久！ “好了，都别乱猜了，来讨论一下正事。”把那几个思维不知道跑偏到哪里去的前同僚们从不可描述的脑补中拖了出来，贝利尔一脸正色道。 想到贝利尔在深渊之湖中沉浮了许久，片刻前又重塑了整个地狱，前天使长们看了看一直守在他们身后的亿万天使，神色也都渐渐严肃起来，纷纷聚拢到贝利尔身边，像从前在天堂中的无数次那样，召开了堕入地狱后的第一场会议。 只不过从前主持天使长会议的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如今主持会议的，却是贝利尔这位地狱的新王。 在深渊之湖旁变出一套崭新的黑水晶桌椅茶具，贝利尔刚想招呼几位前天使长入座，就看到那几位形容可怖的脸。 “都等等。”出言制止大家入座，贝利尔立于深渊之湖湖畔，对几位前天使长和他们身后的亿万天使道，“之前在深渊之湖中，我吸收了这世界的黑暗本源，如今已是被深渊承认的地狱之主。” 见几位天使长和那亿万天使听后并没有什么反感或者不服的情绪，贝利尔眼中这才现出一丝真切的笑意，继续道，“今后我虽为地狱之主，但这地狱终究不是只有我自己。” “之前在光明庆典上，我因不服上帝而决定堕天时，并没有想到大家也会与我有一样的想法，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天使追随而来，与我们一同堕入地狱。” “如今我既然握有整个地狱，自然会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 “而若想真正实现这个目标，几位的帮助必不可少。” “现在，我在这里正式邀请大家，与我一同成为地狱的君主。” 对几位前天使长伸出掌心，贝利尔微笑地望着他们，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丝毫不担心几位前天使长会拒绝。 “啪！”阿撒兹勒第一个与贝利尔重重击掌，一边击掌一边大笑着道，“我当初堕天时，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们也会来地狱，还带来这么多堕天使！这些年我带着麾下的几万堕天使在地狱虽然混得还不错，但即使我自己再强大，也总有照拂不到他们的时候，因而总是担惊受怕，就怕他们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出事。” “接下来的你们可能不爱听，但我还是想说：这次你们堕天，我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有些高兴——” “你们来了，今后我看谁他娘的还敢欺负我们堕天使？！” 贝利尔和其他几位前天使长：…… 你竟然还学会骂人了？！ 有阿撒兹勒开头，萨麦尔、阿斯蒙蒂斯以及别西卜也陆续与贝利尔击了掌，接受了贝利尔的邀请。 阿撒兹勒说得没错，地狱并不是天堂，还有无数曾与天使有血海深仇甚至以折磨堕天使为乐的恶魔。 就算是为了身后这亿万的堕天使，他们也必须凝成一股绳，为堕天使们创造出一个新的家园！ 至于获得最强大力量的是贝利尔或者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位，对他们来说都并不重要。 “啪！”最后与别西卜击掌后，贝利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通过刚才那几次击掌，他已经正式给这几位都打上了地狱君主的烙印，以后可以光明正大使唤他们干活了。 见贝利尔与其他几个丑家伙击掌，一直躲在他胸前从布料缝隙中偷看的玛门顿时不乐意了，也努力从贝利尔宽大的袖摆下探出小身子，挥舞着藕节似地小手臂要与贝利尔击掌。 这孩子是命定的“七宗罪”，未来也必定会成为地狱的几大君主之一，现在盖个戳倒也没什么。 纤长的手掌与肉呼呼的小手轻轻合十了下，在给玛门也打上“贪婪之主”的烙印后，贝利尔微笑着问他面前新鲜出炉的几位地狱君主，“你们做好信仰黑暗，彻底拥抱黑暗的准备了吗？” 阿撒兹勒几位闻言，都怔了一瞬，紧接着却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这不是废话吗？”阿撒兹勒笑得恣意。 “当然。”这是微微挑眉的别西卜。 “是。”一本正经的萨麦尔。 “嗯。”话还是很少的阿斯蒙蒂斯。 得到肯定的答复，贝利尔又对他们身后的亿万天使道，“记住你们堕天时的心情，记住你们所追随的，都是谁。” “那么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玩笑似的这么说完后，在所有堕天使都不明所以的时候，深渊之湖湖畔的上空，忽然现出一双遮天蔽月的漆黑羽翼。 那羽翼呈半透明状，如黑水晶般闪烁着神秘的流光，微微扇动着，很快把所有堕天使都纳入羽翼之下。 深渊之湖边很快便寂静了下去，连风都似乎被什么阻挡在千里之外，无法靠近这里分毫。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把整个深渊之湖都覆在其中的巨大羽翼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再遮挡不住天空中倾泻而下的蓝色月光。 那羽翼越来越轻，也越来越薄，直到每片羽毛都薄如蝉翼，再遮挡不住其下的亿万堕天使。 “pa～？”吮着奶嘴好奇地望着那无数个合拢羽翼如同一个个圆滚滚黑茧的堕天使，玛门疑惑地歪了歪头。 见贝利尔不理他，只敷衍地拍拍他的脑袋，玛门不满地撇撇嘴，扑闪着小翅膀歪歪扭扭地飞到附近一个大大的黑茧上，好奇地爬到黑茧最上面，伸出小胖手在羽翼最上方使劲扒拉，想瞧瞧那合拢的羽翼中究竟有什么。 正扒拉得起劲，他身下的羽翼突然“刷拉”一声绽放开来，猝不及防之下，玛门一下就掉了下去。 “噗”地一声落在一双温热细腻骨节分明的大手里，玛门一脸懵逼地抬头望过去，顿时被那张年轻俊朗容光焕发的男神脸惊得虎躯一震。 “pa！papa！” “美～美人！” “吧唧！” 扑腾着小翅膀一口啃在那有着一头深红长发浅金色双眸的美人的脸上，玛门一时间简直幸福得不行。 “啪！”一巴掌打在这小家伙的屁股上，阿撒兹勒没好气地对玛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色鬼！刚才不还说我丑呢吗？！” 话音未落，他身旁的三个黑茧也陆续绽放开来。 深渊之湖湖畔那亿万堕天使也很快苏醒过来，如同一朵朵徐徐绽开的黑色花朵，于深渊之湖湖畔次第冉放。 玛门：…… 无数默默围观的恶魔：…… 玛门和无数默默围观的恶魔：＝口＝！！！！！ 啊啊啊啊啊啊好多美人！！！！！ 第171章 第六夜 所有恶魔都疯狂了， 为那亿万貌美如花的堕天使。 恶魔军团中，无数恶魔的眼睛都泛出了莹莹的绿光， 他们无比垂涎而又蠢蠢欲动地望着堕天使们，都恨不能立刻冲到堕天使群中去大肆掠夺一番。 恶魔军团中的躁动与觊觎，堕天使们大多还没有注意到——他们此刻正忙着照镜子。 天使一族生来便都拥有美丽精致的容颜， 在天堂生活了数万年，天使们早已习惯了天堂超高的颜值水准。 因为此，在堕入地狱因“神罚”而变得丑陋不堪时，堕天使们才会那么难过，连别西卜、萨麦尔他们这样拥有强韧神经的原炽天使们， 都无法正视自己变得无比狰狞可怖的容颜。 但现在，贝利尔改变了这一切。 陆续从恢复美貌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后， 无数天使纷纷跪下身来，都无比感激地对贝利尔虔诚朝拜。 堕天使们其实很清楚，他们之前因何而变得丑陋不堪——因为上帝的“神罚”。 上帝为何会对堕落的天使们降下毁容这样的“神罚”？ 因为他清楚，在摧毁堕天使们的容貌的同时， 他也一同摧毁了他曾赐予天使一族的尊严与荣耀。 让那些背叛他的堕天使变得比最丑陋的恶魔还要丑陋；让他们每日都活在对自己的厌恶之中；让他们只要看到镜子中狰狞的容颜就会后悔自己对神的背叛…… 这才是真正的“神罚”。 堕天使们曾以为这世上没有谁能真正对抗上帝，就连他们和他们所追随的天使长，也因反抗上帝而堕入地狱。 但现在，他们却亲眼见证了自深渊而来的贝利尔殿下所创造的一次又一次“神迹”。 贝利尔殿下竟然可以消除上帝降在他们身上的“神罚”！ 这是不是说明， 贝利尔殿下如今的实力， 已经可与上帝相媲美？！ 为这突如其来的认知惊喜得浑身颤抖，无数堕天使都热泪盈眶地高呼着贝利尔之名，无比虔诚地感恩贝利尔殿下令他们重获新生！ “是陛下， 不是殿下。”捧着镜子看着自己容光焕发的脸，阿撒兹勒还不忘纠正堕天使们的称呼。 这么说完，见贝利尔微微挑眉，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阿撒兹勒上前一把搂住贝利尔的肩膀，忍不住啧啧称奇，“厉害了啊～我们的陛下，竟然连上帝的‘神罚’都能抹消。” 萨麦尔、别西卜和阿斯蒙蒂斯眼中也都难得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都笑望着并没有因阿撒兹勒的举动而觉得被冒犯的贝利尔。 吮着奶嘴坐在阿撒兹勒怀中，小玛门一脸严肃地望着正黏在自家papa身上的美人，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果断抛弃了美人转投自家papa的怀抱，顺便还往阿撒兹勒胸口蹬了几下小脚丫，想让这美人离自家papa远点。 发现贝利尔并没有因自己的举动而感到不满，阿撒兹勒这才终于放下心来，确定贝利尔并没有在他们面前自居“陛下”的打算，这才从善如流地放开贝利尔，顺便还不忘掐了把小玛门肉呼呼的小脸蛋。 被阿撒兹勒掐得有点懵，等玛门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papa和之前站在他附近的美人们已经坐定在了黑水晶桌案后，神情都十分严肃。 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气氛下，玛门倒也不好再继续捣乱，只能一边死命咬着口中的奶嘴磨牙，一边虎视眈眈地盯着阿撒兹勒，暗中观察阿撒兹勒身上哪里比较好下口。 为阿撒兹勒几位恢复美貌后，贝利尔总算可以正式开始会议了。 地狱如今的情况与天堂刚被上帝创造出来那会儿差不多，都百废待兴。 贝利尔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大家分地盘，毕竟分完了才好支使大家干活(￢_￢)。 “地狱一二层未来会有他用，暂时先不用管，八层九层由我来掌管，三到七层你们可以自己挑选。”贝利尔十分痛快地把九层地狱缩小版的投影展现在桌案上方，任由其他四位新鲜出炉的魔王查看。 “三到七层全算下来是五层，就算我们各选一层，也还是会有一层被剩下来。”别西卜很快道。 贝利尔闻言，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家伙，沉吟着对别西卜几位道，“这小子是命定的‘七宗罪’之一，也是未来的地狱君主之一，空出来那层先给他留着就行。” “七宗罪”是什么，在贝利尔踏出深渊之湖时，别西卜和阿撒兹勒他们就已经有所感知，因此此刻听到贝利尔提及“七宗罪”，倒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不过他们倒是没想到，贝利尔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身份竟然会这么特殊。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倒不如把地狱第七层留给玛门——反正在玛门长大之前，肯定要与贝利尔一同生活，地狱第七层紧挨着第八层第九层，贝利尔代玛门掌管第七层时管理起来也会方便些。 因为此，几位魔王在选择地盘时，都不约而同略过了第七层地狱。 经过一番磋商后，萨麦尔选择了第六狱，别西卜选择了第五狱，阿撒兹勒接管第四狱，阿斯蒙蒂斯定了第三狱。 地盘分完后，贝利尔便让大家先带着各自麾下的天使们去选好的地盘搞建设去了。 别西卜、萨麦尔、阿撒兹勒、阿斯蒙蒂斯：…… “等等！贝利尔，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吗？！”阿撒兹勒痛心疾首地望着贝利尔，十分想不通贝利尔为什么会忽略远处早已虎视眈眈这里许久的恶魔大军。 “还有，有些堕天使原本并不隶属于我们麾下。”别西卜意有所指地道。 贝利尔闻言，倒也没怎么意外。 这次堕天的所有天使都是经由他手精挑细选出来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些原本隶属于加百列或路西菲尔麾下的梦境沾染阴霾的天使。 “那些堕天使都暂归在我麾下。”干脆利落地做好决定后，贝利尔这才看了眼远方人头攒动的恶魔大军，唇角现出一丝冷笑，“至于那些恶魔……你们放心，他们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见阿撒兹勒几位还是不太放心，贝利尔索性让他们先在这里等着，亲眼看看他怎么收拾那些恶魔。 在这之后，贝利尔很快绽开羽翼，抱着玛门向那数不清的恶魔飞掠而去。 “贝利尔自己真的没问题吗？”望着贝利尔远去的背影，阿斯蒙蒂斯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比起贝利尔，我倒是更担心那些恶魔。”阿撒兹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想到贝利尔踏出深渊之湖后的一系列举动，萨麦尔几位不由得沉默了—— 为恶魔们点蜡。 自堕天使们集中在深渊之湖附近后，恶魔们就一直对那里十分关注。 贝利尔踏出深渊之湖后闹出的动静又太大，再加上亿万堕天使奇迹般地恢复了美貌，恶魔们对深渊之湖附近的关注度几乎一路飙升到了险些破表的程度。 因为此，当发现有堕天使从深渊之湖主动飞来恶魔军团这里时，恶魔们都兴奋异常，摩拳擦掌地准备把那不知因何而来的堕天使一击拿下。 不过，当那堕天使缓缓降临在他们面前的虚空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时，清楚看到那堕天使背后漆黑的六双羽翼以及那令人印象深刻的曾属于“月神”的容貌时，恶魔军团躁动的气氛忽然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亿万大军刹那鸦雀无声。 对恶魔们会这么识时务略感意外，不过这倒是为贝利尔免去了不少功夫。 优雅地立于亿万恶魔之上，贝利尔垂眸望着那一双双写满惊艳觊觎而又忌惮恐惧的眼睛，直截了当地道—— “吾名贝利尔，为地狱之主，你们当中，可有恶魔想要追随于我？” 没想到贝利尔来此竟然是为了招安，深渊大恶魔与恶魔领主们都不由得一愣，紧接着却开始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和能在这件事中获得多少利益。 恶魔与天使之间夙怨已久，因为此，就算天使们后来堕入地狱成为堕天使，堕天使这个群体对许多恶魔来说也依旧是敌人。 曾经生存于地狱的堕天使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万之数，如今却有亿万之多。 之前这些突如其来的堕天使不但彻底毁灭了恶魔们生存已久的九层地狱，今后也会严重压缩恶魔们的生存空间。 因为此，有不少恶魔都并不服气贝利尔这个被深渊所承认的地狱新主。 在所有恶魔都因贝利尔的话而陷入沉思时，一抹清丽的纤长身影率先自恶魔军团中款款走出。 虔诚地跪在贝利尔身下黑沉的土地上，贝利亚尔欣悦地仰望着他的父亲，于无数恶魔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对贝利尔伸出掌心，“恶魔领主贝利亚尔愿永生追随贝利尔陛下，誓死为陛下效忠！” 万万没想到一向高傲独来独往的贝利亚尔竟会第一个成为贝利尔的狗腿子，还对贝利尔誓约忠诚，恶魔们在觉得贝利亚尔疯了的同时，都对他这么快选择投靠贝利尔这件事感到十分不齿。 但紧接着，贝利尔的反应却令所有恶魔都瞠目结舌，险些捶胸顿足暗恨第一个站出去的不是自己！ 只见那立于虚空中仿若神祇美貌无比的新王，在听闻贝利亚尔的话后，竟缓缓从空中落在了贝利亚尔面前。 凝白如玉仿若生辉的手指覆上贝利亚尔的掌心，那拥有月神之貌高傲无比的新王竟对贝利亚尔展颜一笑，垂眸望着贝利亚尔的样子竟让恶魔们觉得温柔至极！ “贝利亚尔是吗？”缓缓念出贝利亚尔的名字，贝利尔任由贝利亚尔虔诚地亲吻自己的手背，温声对贝利亚尔道，“你的忠诚，我收下了。” 这么说完，贝利尔很快把贝利亚尔从地上拉了起来，让贝利亚尔站在自己身后。 在贝利亚尔之后，利维坦、贝希摩斯以及带着绿帽子的巴巴托斯也迅速站了出来，恭敬地向贝利尔表示臣服。 …… 玛门虽然刚诞生不久，对papa情绪的感知却十分敏锐，因此之前那个叫贝利亚尔的大恶魔与papa互动时，玛门清楚地感知到了papa周身的气场柔和了不止一个度！ 这让玛门对贝利亚尔十分好奇，在贝利尔怀中拧来拧去，还时不时掀起贝利尔手臂下的布料向他身后的贝利亚尔望去。 发觉怀中的小东西不太安分，贝利尔索性直接把玛门扔给了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之前在恶魔阵营这边时虽然对“玛门”之名有所耳闻，并且清楚地听到父亲对整个地狱宣告玛门是他的孩子，但直到亲手接到父亲扔过来的小东西，看到那吮着奶嘴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的小家伙时，贝利亚尔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竟然又有了一个弟弟。 神色微妙地望着父亲隐藏在华美衣袍下形状优美的腰身，明显感知到玛门体内还有另一股不属于父亲的血液的贝利亚尔，很认真地思考玛门的另一个双亲究竟是谁。 在这对新鲜出炉的兄弟都望着对方愣神，脑海中思绪万千的时候，已经达到目的的贝利尔瞬间收敛了所有与柔和相关的神色，声音冷淡地对那无数仍在观望，尚未臣服与他的恶魔轻声道： “我想你们或许还不太了解我，所以并不清楚我的行事准则—— 机会，我从来只给一次。” 话音一落，在所有恶魔都还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弥天大雾，突然把他们都尽数笼罩其中，转瞬便吞没了他们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机会，我只给一次-_，-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阿撒兹勒：总觉得这一幕很眼熟(￢_￢) 拜蒙：…… 贝利亚尔：父亲，么么哒(づ￣ 3￣)づ 玛门：emmmm……papa好像很喜欢这位美人儿…… 阿撒兹勒：等等！贝利尔和贝利亚尔你们为什么都装作不认识对方？！你们不是来往密切吗？！ 玛门：噫，难道贝利亚尔真是我的另一个父亲_(:з」∠)_？ 路西菲尔：…… 第172章 第七夜 眼睁睁看着无数恶魔被黑雾吞噬殆尽的少数恶魔：…… 这位新王这么凶残的吗=口=？！ 还好贝利亚尔/贝希摩斯/巴巴托斯大人动作够快， 早早投入了新王旗下，不然他们这些底下的恶魔肯定也会跟着遭殃！ 一直在远处观望的亿万堕天使：厉害了我们的陛下！ “陛下， 我想问个问题。”与贝利亚尔几位一同立于贝利尔身后的贝希摩斯忽然迟疑地道。 “你是想问，那迷雾中的恶魔们都如何了？”贝利尔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 见贝利尔似乎并无不悦，贝希摩斯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自因利维坦与贝利亚尔有所交集后， 贝希摩斯便知晓了贝利尔的存在，不过那时贝利尔一直是以脆弱的白猫形态出现在地狱，贝希摩斯与之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贝希摩斯一直都知道，贝利亚尔和贝利尔对利维坦来说很重要，而因为喜欢利维坦， 贝希摩斯这些年来对贝利亚尔的态度一直很好，也经常会主动帮贝利亚尔解决些麻烦。 但即使如此， 也并能说贝希摩斯把贝利亚尔当成了朋友。 实际上，放眼整个地狱，真正实力强大到足以让贝希摩斯承认其存在的，唯有身为混沌龙族的利维坦， 连深渊大恶魔巴尔都不被贝希摩斯放在眼中。 就算是面对贝利尔这位地狱的新王时，贝希摩斯也并不认为贝利尔的实力会强于他。 贝希摩斯之所以会主动站出来，选择臣服于贝利尔，只不过是因为利维坦这么做了， 所以他才跟着这么做。 贝希摩斯会对贝利尔低头， 就只是因为利维坦。 但刚刚，在看到贝利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所有未臣服于他的恶魔都全数困于黑雾中以后，贝希摩斯一直以来对自身强大实力的自信， 却遭受到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贝希摩斯就算再自大，也从未想过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地狱的恶魔。 贝利尔却轻易做到了。 这样赤裸裸的清晰到残酷的差距，让贝希摩斯的牙根都忍不住微微颤栗，却又十分想从贝利尔那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想知道，这位出身炽天使的地狱新王，是否真的打算灭掉所有不听从于他的恶魔。 虽然地狱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残酷之地，但若贝利尔真杀掉了那么多恶魔，他们这些选择归顺的恶魔往后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他们没有死。”似乎清楚贝希摩斯在顾虑什么，贝利尔倒是没隐瞒迷雾中那些恶魔如今的情况，“领主以下的恶魔已经被我送到了第一、二层地狱，领主以上的所有大恶魔和深渊大恶魔，正在接受我的考校。” “待我清楚他们的全部实力后，自然会放他们出来。” “至于放出来后怎么安排，这个到时候再说，反正短时间内他们也不可能出来。” 这话不单是说给贝希摩斯听的，也是为了让巴巴托斯和他们身后那些中低等恶魔们安心，让他们知道，贝利尔这位地狱新王并不是真的打算鹊巢鸠占，准备杀光所有恶魔，为堕天使们腾地方，以后也不是不会用恶魔。 简单对恶魔们交代完毕后，贝利尔又回到了深渊之湖湖畔，让其他几位魔王带领麾下的堕天使们去各自的领域搞建设去。 阿撒兹勒几位之前已经亲眼看到了贝利尔在恶魔军团那边都做了什么，倒也不至于再担心贝利尔的安危，因此很快便陆续带领堕天使们各自离去了。 堕天使们离开后，深渊之湖旁很快便空了下来。 贝利尔见状，索性在深渊之湖旁起了一座巍峨华丽的黑水晶宫殿。 命麾下的堕天使们先在这第九狱中自我修整，也可自由行动后，贝利尔很快招呼贝利亚尔、利维坦、拜蒙还有亚斯塔禄一同进入黑水晶宫殿。 作为利维坦的投喂者，贝希摩斯也厚着脸皮蹭了进去。 巴巴托斯见状，也颠颠地跟了上去。 走到黑水晶宫殿的大门时，巴巴托斯却见前面的一众堕天使、大恶魔们都一脸奇怪地回头望着他。 紧张地正了正头顶的绿帽子，巴巴托斯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了吗？” 贝利尔闻言，神色顿时有些微妙，“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巴巴托斯一脸茫然：“……我看大家都跟着您走了，我就也跟上了啊。” 贝利尔：…… 贝利亚尔：…… 贝希摩斯：…… “巴巴托斯，你先去清点自己的部下，清点好以后，再来见我。”贝利尔很快道。 虽然不知道这位地狱新主为什么唯独不让自己跟进去，巴巴托斯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并没有任何反驳的资格。 按了按头顶的绿帽子，巴巴托斯很快躬身退下了。 之前为了方便，贝利尔在造这座黑水晶宫殿时，格局完全照搬了自己在天堂中的宫殿，因此无论是他还是拜蒙、亚斯塔禄，都对这里并不陌生。 带着身后的一连串尾巴走进政务厅，待大家各自入座后，贝利尔这才为大家做起介绍来。 “这是玛门，是我的儿子，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贝利尔指了指贝利亚尔怀中那正吮着奶嘴的小家伙。 拜蒙和亚斯塔禄见状，立刻躬身对玛门行了一礼，“见过玛门殿下。” 介绍完玛门这个大家都知道的儿子后，贝利尔很快又指了指贝利亚尔，对众堕天使和恶魔道，“这位是贝利亚尔，我想你们对他应该都不算陌生，但现在，我要介绍的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起身来到贝利亚尔身边，贝利尔目光柔和地揉了揉贝利亚尔柔顺的黑发，在所有堕天使和恶魔疑惑的目光中微笑着道，“他是贝利亚尔，也是最令我感到骄傲的……大儿子。” 拜蒙：…… 亚斯塔禄:…… 玛门：…… 咦咦咦咦咦？！！！ …… 在九层地狱的王者正于黑水晶宫殿中举办认亲大会时，九重天堂的创造者上帝也没闲着，正打算召集天堂硕果仅存的两位炽天使去水晶天上开会。 自贝利尔等四位天使长率亿万天使堕天至今已有月余，在路西菲尔和加百列的带领下，天堂的战后清理工作已经基本完成。 清理战场虽然容易，但若想让天使们的生活恢复到从前，却并没有那么简单。 天国自被上帝创造出来那日起，便一直以七位天使长为支柱，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曾经失去阿撒兹勒这位天使长时，其余的六位天使长还能让天国如常运转，但如今骤然又失去四位天使长后，即使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和身兼天使与大天使长的加百列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天国所有的事务—— 单是战后所有天使的清点以及失去天使长们的天使原隶属于哪位炽天使麾下，今后又将被分配到何处这些，就足以让路西菲尔和加百列忙上许久。 为了让天国的一切尽快回归正轨，上帝必须重新选拔、创造出新的炽天使。 金色水晶筑成的光明圣殿中，一只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缓缓拨开半透明的金色帷幔，轻易便吸引了正于神座上沉思的上帝的注意力。 “醒了？”金色的神瞳中倒影着那正向自己优雅走来的雪白身影，上帝淡淡问道。 “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来者垂眸看了眼金水晶地面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忽然对上帝笑了笑，“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这幅模样么？” 这显然是一副炽天使的躯体，背生圣光六翼，身披雪色衣袍，但与其他炽天使不同的是，这具炽天使的躯体无论身体还是毛发，都是不带一丝杂色的白，就连眼睛，都是闪烁着清冷光辉的纯洁至极的银—— 这是一位如同月下初雪般耀眼动人的炽天使。 听到他的问题，上帝一时竟有些语塞。 实际上，上帝并不清楚卡俄斯在其原本的世界究竟是何种形态。 在创造这幅炽天使的躯体时，上帝只想着自己最喜欢的模样。 但听卡俄斯的语气，似乎并不太喜欢他所创造的这幅炽天使躯体。 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上帝正打算再重新为卡俄斯创造一副躯体，就见卡俄斯对他展颜一笑，声音温和地道，“不错，我很喜欢。” 上帝见状，也不由得微微放松了眉眼，对卡俄斯道，“梅塔特隆——这是你今后在这世界的名。” “……‘最靠近神座者’吗？”没想到上帝竟会为他定了这么个微妙的名字，卡俄斯略感意外地道。 卡俄斯曾是与上帝十分相似的创世神，上帝并不清楚这样一个无限接近于神的名字是否会令卡俄斯感到不悦。 但在他所创造的这个希伯来世界，“神唯一”是既定的法则，就算是上帝也不能更改。 因为此，上帝才会为这幅全新的炽天使躯体定下“最靠近神座者”这样一个名字，只是想告诉卡俄斯，他并没有任何轻视对方的意思—— 在上帝心中，卡俄斯是与他等同的存在。 微妙地察觉到上帝那隐藏在淡漠外表下难得细腻的心思，卡俄斯再次咀嚼了一遍“梅塔特隆”这个名字，终于微笑着对上帝点了点头，“这名字我很喜欢。” “谢谢你，雅威。” 作者有话要说： 梅塔特隆：在希伯来中的意思是“小耶和华”，“最靠近王座者”，在犹太教文献与传说当中梅塔特隆实际上是类似于称号的存在，属于地位极高的天使或受上帝恩宠的人类的称号。 犹太教文献以及伪典记载的人选有两位，一说是著名的天使长米迦勒，二说是深受上帝恩宠被米迦勒接升至天堂的先知以诺。 ——以上来自百度 本文里私设成第二种啦，也就是梅塔前身是以诺的版本~ 第173章 第八夜 卡俄斯曾用以诺的身份活了三百六十五年。 在上帝即将以大洪水毁灭所有人类时， 以诺回到了混沌界—— 他自人间来，自然也要从人间走。 于大洪水中亡故后， 以诺的灵魂被上帝亲自引渡至天堂。 在此之后，上帝又亲手为他创造了一副炽天使的身躯，让他作为炽天使重生。 从此以后， 不管他曾经是卡俄斯还是以诺，今后都只会有“梅塔特隆”这一个名字。 …… 鉴于如今的天堂管理层缺失严重，除梅塔特隆外，上帝还打算另外提拔两名天使成为炽天使。 不过在正式动手前，上帝还是先把路西菲尔召去了水晶天， 把这件事告知给了路西菲尔，并询问路西菲尔是否有其他意见。 上帝打算提拔到炽天使阶级的两名天使， 路西菲尔并不陌生——是米迦勒和拉斐尔。 据说在之前的堕天之战中，米迦勒和拉斐尔在率领天使们抵抗叛军时的表现十分亮眼，之后也是米迦勒及时把叛军的情况通知给了加百列，再加上之前持续千年的魔武大会为米迦勒和拉斐尔带来了巨大的声望， 米迦勒甚至直接越级成为智天使，拉斐尔也从下三级的权天使越级挑战成功，如今身居座天使之列…… 若神亲自为他们加翼，令他们成为炽天使， 想来天使们反弹的几率应该不太大。 不过， 神想要做什么，其实本就不用顾及天使们的想法，在此之前， 神在做任何决定时，也从不会提前知会路西菲尔。 这次之所以会特意把他单独叫来水晶天，还提前询问他的想法……应该是在顾及他的感受吧。 垂眸揣摩着神的想法，路西菲尔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全天堂都知道，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与叛军首领贝利尔曾是亲密无间的挚友，包括神。 若神突然通知所有天使，将会另外提拔上来些炽天使取代贝利尔他们原本的位置，路西菲尔也直到那时才知情，届时，路西菲尔是否会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在众天使面前失态，谁都不知道。 ——神这是在顾及他的感受。 越是想明白这点，路西菲尔心中就越是难受和愧疚。 其实若神真要追究，路西菲尔在堕天之战那些天昏迷半月才醒来的事，足以成为他被神申斥甚至降下惩罚的理由。 这些天来神却对此只字不提。 之前路西菲尔提出想要亲眼看看贝利尔他们反叛天堂的场景时，神也满足了他，直接赠与了路西菲尔一块记录有堕天之战场景的记忆水晶。 这些天来神已经对他展现了最大限度的包容，所以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对于神这次的决定，路西菲尔都绝不可能说出一个“不”字。 见路西菲尔没有任何反弹的情绪，甚至开始自省，上帝这才又把加百列、弥赛亚、米迦勒和拉斐尔召来了水晶天。 水晶天上，上帝亲自为米迦勒和拉斐尔加至六翼，令他们成为新的炽天使。 在此之后，神又为他们介绍了他新创造出的另一位炽天使——梅塔特隆。 因为有米迦勒和加百列的加翼在先，梅塔特隆的出现并没有令炽天使们和弥赛亚太过意外。 在此之后，神又重新为他们分配了职权，并把这些消息一一公示给了全天堂—— 路西菲尔仍为天国副君，统领全天堂的政务，兼任炽天使长及智天使长。 梅塔特隆任主天使长，为天国宰相，居于日星天。 弥赛亚接管现存的力天使军团和金星天，为力天使长。 米迦勒掌管火星天及天使监狱，为座天使长。 拉斐尔为权天使兼能天使长，率如今尚存的所有权天使及能天使居于水星天。 加百列仍为天使兼大天使长，于月星天守护天国之门。 至此，天堂管理层的战后洗牌基本完成。 …… 这次突如其来的加翼对米迦勒来说其实十分意外，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神对他的看重和信任，米迦勒在感激并且更加信仰神的同时，心中也暗暗决定，从今往后定会比从前更加勤勉，以回报神对他的眷顾。 眼下天国就有一件亟待解决的事。 不过这件事一旦说出来，或许会得罪路西菲尔殿下和加百列殿下，甚至会让很多天使心中不好受，但在其位谋其政，有些其他天使不好说的话，米迦勒还是决定亲自询问神。 “神，如今叛军首领虽然已全数堕天，但他们的宫殿还尚存在于诸天，请问那些宫殿该如何处置？” 话音一落，米迦勒就感受到了来自整个圣殿中所有生灵的复杂目光。 米迦勒之所以会在这时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也实属无奈。 当年原七大天使长选择建造宫殿的地方，如今已成为诸天的政治枢纽所在地，诸天的建设几乎都是以原天使长们的宫殿为中心呈放射状辐射诸天各地。 当年阿撒兹勒堕天后，接管金星天和力天使军团的贝利尔殿下虽然没推倒阿撒兹勒时期的宫殿，甚至还偶尔去那里小住，也是因为顾及被阿撒兹勒抛弃在天堂的绝大多数力天使们的情绪。 但如今的情况却与那时不同。 在之前的堕天之战中，以贝利尔为首的四位原天使长几乎带走了各自麾下近四分之三的兵力，因为此，堕天之战中的堕天使数量才会足有亿万之多。 这与阿撒兹勒堕天时的性质完全不同！ 当年阿撒兹勒堕天，全天堂虽然都为之震惊，但其实真说起来，那件事对除力天使以外的其他天使来说，影响并不是特别大。 但刚刚结束的这场堕天之战，却令全天堂的天使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痛和背叛。 这是天使们第一次遭受到来自同族的反叛和攻击，对那些信仰坚定，却于一夕之间失去天使长的天使们来说，也造成了极为深重的打击。 宫殿是天使长的象征，全天堂唯有天使长才有资格建造宫殿。 这样原本代表着无上尊荣与荣耀的象征，如今却已经成为令天使们心中动摇且伤痛不已的被赤裸裸背叛的证据。 单说米迦勒自己，这些天每当看到那仍威严矗立于金星天中央浮岛上的阿撒兹勒的宫殿旧址，心中都会感慨万千。 心性坚定如米迦勒都会如此，其他天使受到的影响肯定会更大。 因为此，米迦勒才会冒着得罪路西菲尔甚至加百列殿下的风险，在此时询问神该如何处理那些旧物。 这个问题上帝本不该犹豫，因为在如今天国这些天使们的眼中，贝利尔等堕天使们的行为，完全是不可饶恕的罪孽深重的背叛。 但在说出自己的决定前，上帝的目光还是在圣殿中所有天使和弥赛亚的脸上一一掠过，想看看他们是否有话要说。 加百列的神情欲言又止，路西菲尔只留给他一个金色的发旋。 弥赛亚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站出来。 拉斐尔的神情中透着担忧，目光不断在恭敬等待神旨意的米迦勒和其他炽天使身上不断徘徊。 梅塔特隆静立于一旁，垂眸似乎在沉思什么，又似乎只是对眼前的一切没有任何头绪。 把殿中所有生灵的神色尽收眼底，上帝沉默许久，才终于淡淡道，“都毁了吧。” …… 踏出光明圣殿后，路西菲尔甚至连招呼都没打，转瞬便消失在金色的云海中。 加百列也心事重重，脸上甚至连一贯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在与众天使及弥赛亚打过招呼后，很快也匆匆离开了。 弥赛亚原本还有话想要对路西菲尔说，路西菲尔却走得匆忙，弥赛亚见状，只能暂时作罢。 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站在一起的米迦勒和拉斐尔，弥赛亚也很快离开了。 光明圣殿前很快就只剩下米迦勒、拉斐尔和梅塔特隆。 努力挤出笑容与梅塔特隆寒暄了几句，拉斐尔心中其实都快急死了，怎么也没想到米迦勒竟然会在路西菲尔和加百列殿下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 贝利尔殿下和其他几位原炽天使虽然背叛了天堂，但他们毕竟曾是自创世之初起就守护了天堂许久的天使长，如今许多天使仍因堕天之战深受打击，也是因为他们曾经几乎把天使长们视为除神以外最重要的存在。 虽然米迦勒提出的确实是如今天堂急需解决的问题，但若真要这么快推倒原天使长们的宫殿，彻底销毁他们存在过的痕迹，对天使们来说也一定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拉斐尔在理智上虽然不认为米迦勒做错了，感情上却终究无法这么快接受这件事。 而且米迦勒刚才还是在路西菲尔和加百列殿下面前提出的这件事！ 拉斐尔虽然十分敬重路西菲尔和加百列殿下，但贝利尔以及其他几位原天使长对这两位的意义终究不同，拉斐尔十分担心米迦勒会因为此得罪这两位积威甚深的殿下。 见拉斐尔似乎有话想要与加百列说，梅塔特隆微笑着对他们轻轻颔首，也先一步离开，去往日星天了。 …… 拉斐尔拽着米迦勒回到水星天时，察觉到有炽天使降临并且之前已经从神令中得知拉斐尔成为炽天使的天使们，很快匆匆来报——就在片刻前，整个蓝宝石湖及其中央的整座宫殿，全部消失不见了！ 拉斐尔和米迦勒闻言，都是一怔，连忙匆匆赶去了蓝宝石湖所在的位置。 蓝宝石湖曾是整个水星天中最大的湖泊，湖水绛蓝，湖心有一座与湖水同色的深蓝浮岛。 当年拉斐尔就是在这里，与许许多多的权天使一起，为贝利尔殿下建造了那座精美绝伦的宫殿。 那时所有权天使都抱着虔诚的期盼，想着，若是宫殿能早些建成，他们就能早一点从第六天迎回他们的贝利尔殿下。 拉斐尔一直记得那座位于蓝宝石湖中央的雪白的宫殿，当年被贝利尔殿下提拔到身边，协助拜蒙处理公务后，拉斐尔几乎每天都会在那座宫殿中工作。 贝利尔殿下对下属并不苛责，虽然拉斐尔到蓝宝石湖宫殿工作时，贝利尔殿下早已不是从前传说中那样惫懒的模样，每天都会兢兢业业地坐在桌案后处理公务，却不会要求他们这些书记官也如此。 拉斐尔那时时常会与其他书记官一同去蓝宝石湖宫殿中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雪白花海旁小憩，偶尔也会去飞虎兽的兽园看看那些额头生有漂亮蓝宝石的威风凛凛的大猫。 拉斐尔至今仍记得贝利尔殿下曾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也记得蓝宝石湖宫殿中每一处的景色。 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甚至连那一整座蓝宝石湖，都自水星天上彻底消失了。 双眼不知何时变得模糊不清，拉斐尔忽而轻声对米迦勒道，“米迦勒，消失的不只是蓝宝石湖和贝利尔殿下的宫殿…… 更是我们所有权天使…… 最美好的回忆啊……” …… 所有炽天使重新走马上任的那一天，属于原天使长今叛军首领们的宫殿，都自天堂中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米迦勒：神，堕天使首领的宫殿都怎么处理？ 神：都毁了吧= = 路西菲尔：反正都要毁，我还是先都收走好了，没准能在里面寻到什么蛛丝马迹口-口！ 梅塔特隆：[斜眼看上帝]瞧瞧，还是人家路西菲尔会过日子 上帝：…… 第174章 第九夜 十万年后。 全地狱都知道， 魔王贝利尔有两个儿子——小儿子玛门和大儿子贝利亚尔。 关于这两位殿下身世的八卦， 在地狱随便叫上一个恶魔或堕天使， 都能给你说上三天三夜还不停歇。 小殿下玛门的生父虽是贝利尔陛下，生母却至今不详。 这位小殿下虽然出生较晚，但他的力量却比大殿下贝利亚尔还要强上许多， 更是自诞生起就继承了七罪中“贪婪”的力量，如今也早已位列地狱六大君主之一， 掌管地狱第七层及全地狱的财政大权， 根正苗红到令无数恶魔都嫉妒不已。 不过魔无完魔，玛门小殿下虽然自诞生起就被所有魔王和他的哥哥宠爱有加，无论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也十分有才华， 曾亲率所有堕天使为贝利尔陛下建造了规模庞大宏伟至极的万魔殿， 更是把整个地狱第九层打造成了一座超大型都市——王城潘地曼尼南，令包括贝利尔陛下在内的所有魔王都赞不绝口，但这位小殿下却一直有一个全地狱都知道的隐痛—— 玛门殿下一直长不大。 玛门殿下如今已经十万岁了， 身形却仍保持着幼年体态， 还不及他哥哥贝利亚尔殿下的大腿高，这让自小就十分喜欢美人的玛门殿下十分不甘心，每次听人说起“可爱”、“矮”、“小”等字眼时都会分分钟爆炸， 唯有贝利尔陛下、贝利亚尔殿下以及魔女莉莉丝才能令其恢复正常。 因为此， 地狱曾一度风传贝利亚尔殿下或魔女莉莉丝其实才是玛门殿下的另一位双亲。 这流言看似匪夷所思，却都不是空穴来风。 据说当年贝利尔陛下与一众魔王刚从天堂堕天那会儿，曾给过地狱万魔一次归顺的机会。 那时大恶魔们都还不知道贝利尔陛下的厉害， 因此只有贝利亚尔殿下、贝希摩斯、利维坦和巴巴托斯几位第一时间选择归顺，余下的大恶魔则都被贝利尔陛下扔进了深渊迷雾中试炼，至今仍得不到陛下的重用。 魔女莉莉丝却并不在以上这两种恶魔的行列中。 莉莉丝出现得很突然，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时出现在地狱的。 据说她曾是人类亚当的第一任妻子，因擅自从伊甸园中逃离而被天使追捕，最后宁愿在混沌界跳海自尽也绝不回天堂。 也据说，莉莉丝曾是魔王萨麦尔还是炽天使时的造物。 谁也不知道原本已经死去多时的本是人类的莉莉丝，究竟何时变成了魔女，但她的美却是全地狱公认的，更是极少数能够经常面见贝利尔陛下的恶魔之一，连玛门殿下都对她喜爱至极。 因为此，地狱至今仍流传着莉莉丝是玛门殿下生母的传闻。 至于贝利亚尔殿下…… 贝利亚尔殿下虽然是被魔王贝利尔亲口承认的大儿子，但全地狱真正相信这件事的恶魔和堕天使却并不多。 而若要究其根本原因，其实是因为，所有恶魔和堕天使都知道，贝利尔陛下在堕天前，与贝利亚尔殿下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更何况贝利亚尔出现在地狱的时间很早，几乎在上帝创世没多久之后，地狱就已经有了贝利亚尔的存在。 那时地狱和天堂根本没有任何交流往来，甚至都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贝利尔陛下总不可能是在梦中跑来地狱，随便和哪个恶魔生下了贝利亚尔殿下吧？！ 因为此，恶魔和堕天使们都并不真的相信贝利亚尔殿下是贝利尔陛下的亲儿子。 不过贝利尔陛下既然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不会反驳，心中却大多认为贝利亚尔殿下或许是贝利尔陛下的情人/玛门殿下的生父/贝利尔陛下的干儿子等等等等…… 当初关于贝利尔和贝利亚尔的流言四起时，清楚这两位早在贝利尔堕天前就已经关系密切的阿撒兹勒还亲自跑去地狱第九层询问过贝利尔。 贝利尔那时却只是但笑不语。 因为此，阿撒兹勒甚至还脑补出了贝利尔与贝利亚尔早就倾心彼此，贝利尔其实是因为贝利亚尔才堕天的狗血剧情。 玛门刚诞生那会儿，其实并不太喜欢贝利亚尔，因为他发现，在他和贝利亚尔之间，父王似乎更喜欢贝利亚尔一些。 刚知道贝利亚尔是自己的哥哥时，玛门其实并不太相信。 待后来被几大魔王和贝利亚尔轮番教导，学习了越来越多的知识和魔法后，心智逐渐成熟的玛门才清楚地感知到，原来在他和贝利亚尔的身体中，竟然真的流有同样的血液。 不过令玛门感到奇怪的是，贝利亚尔体内的血液与父亲完全相同，玛门自己的血液中却同时混有父亲和另外一个不知道是谁的血液。 这让玛门一度十分好奇，究竟是谁竟然能采撷下父王这朵高岭之花，还破天荒地被父王允许生下了他这个孩子。 父王和其他几位魔王曾是炽天使的事，玛门早就有所耳闻。在地狱的许多文献中，也都有记载天国的概况，以及当年那场轰动三界的堕天之战。 玛门自诞生起就十分聪明，记忆力也很好，至今他仍记得父王当年在废墟之上重建九层地狱，以及令所有堕天使恢复美貌的神迹般壮观的景象。 但在黑水晶宫殿造好后，父王却一直深居简出，把所有工作都甩给了拜蒙和亚斯塔禄去做，就连临时替玛门代管的第七层地狱，也干脆让贝利亚尔全权负责，与其他几位兢兢业业搞建设的魔王完全不同。 那时玛门还太小，地狱万魔也还并未完全归顺，因此在玛门诞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玛门和贝利亚尔都是与父王共同生活在黑水晶宫殿中的。 玛门一直觉得，他的父王有点奇怪。 他的父王很懒。 或许是因为继承了七宗罪之“懒惰”，玛门每次见到父王时，他那有着无上美貌的父王总是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时而于柔软的大床中酣睡，时而在宽敞的软塌中小憩，有时甚至会在面见下属时倚在王座中睡过去。 玛门曾见过不少次其他魔王甚至大恶魔工作或者日常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像他父王那样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睡到地老天荒，整天没骨头似的模样。 这一度令玛门感到十分费解。 时常来教导他的魔王们在听完他的吐槽后，却总露出一副感慨万千的怀念模样，性子相对活络些的魔王阿撒兹勒偶尔会给他讲些父亲曾在天堂中时的趣事，告诉他，他的父王在天堂时其实也总是如此。 只不过那时候，谁都不敢对他父王的惫懒多说什么，因为他的父王上头有人。 每次说到这时，阿撒兹勒都会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般，迅速转移话题。 玛门后来也在其他几位魔王那里旁敲侧击过，发现大家的反应都大同小异，每当要提到某个存在时，总是戛然而止。 这不禁令玛门更加好奇了。 或许是因为地狱如今有近三分之一的住民都曾来自天堂，地狱中记有天堂的文献并不少。 因为此，玛门虽然从未出过地狱，对天堂的许多风土人情却知之甚详。 根据地狱的记载来看，这个世界是由一位光明至高神所创，那位创世神至今仍高居于九重天堂之上。 天堂曾有七位天使长，除却如今的几大魔王外，还有两位未曾与玛门的父王他们一同堕天。 他们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以及天使兼大天使长加百列。 玛门十分聪明，根据阿撒兹勒偶然吐露出的蛛丝马迹，很快便把那个总是被魔王们讳莫如深不肯提及的目标，锁定在了这两位身上。 在此之后，经过一番试探，玛门终于确定，令魔王们如此忌讳的“不可说”，正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 有意思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玛门还发现大家似乎只忌讳在他父王面前提及“路西菲尔”，这让玛门对父王和“路西菲尔”从前的过往更加好奇了。 还有，玛门还发现，阿斯蒙蒂斯似乎对“加百列”这个名字十分敏感，也不知道这两位当初在天堂究竟发生了什么。 得知“路西菲尔”或许曾与父王关系匪浅后，玛门直接找上了父王的左右手——堕天使拜蒙。 据说拜蒙在天国时曾是父王身边的副官，是父王最信任的下属之一，对父王的很多事都知之甚详。 拜蒙的嘴很紧，听玛门问起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事时，比那几位魔王还油盐不进滴水不漏，就算玛门说要亲自去问父王，拜蒙都能面不改色地回答“小殿下请便”。 这让玛门一度十分挫败。 玛门当然不可能真的去问父王他和路西菲尔的事，与贝利亚尔不同，面对父王时，玛门总有点莫名的怂。 后来玛门生气地跑去找利维坦玩，骑在利维坦头上边到处浪边抱怨时，听到玛门抱怨的利维坦意外地给玛门带来了不少有关路西菲尔的消息。 “贝贝当初和路西菲尔的关系很好呢～我当初犯了错，害得贝贝被关进天使监狱时，路西菲尔还经常去天使监狱里探望贝贝～。” 玛门：“咦？！快继续说说父王当初和路西菲尔是怎么相处的！” 玛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明明大家都不让他去探究路西菲尔和父王的事，他却总忍不住想多听些这两位的消息。 听到玛门急吼吼的问题，利维坦忽然用尾巴尖捂住了嘴巴，“我想起来了，拜蒙之前叮嘱过我，不要对任何任提及路西菲尔的事，尤其是不要在你和贝贝面前。” 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咕溜溜转着，玛门闻言立刻从储物空间中掏出大把好吃的零食，递到利维坦嘴边，“没事的，你悄悄告诉我，我又不会告诉父王和拜蒙。我是真的对父王以前的事很好奇嘛～我都没见过父王炽天使的模样。” 贝希摩斯这阵子被贝利尔派出去搞建设了，因此利维坦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被投喂，此时见到这么一大堆好吃的，口水顿时就有点收不住了。 “那……那你必须保证，不会让他们知道是我跟你说了这些！”尾巴一扫把所有零食都圈进空间里，利维坦有些忐忑地道。 “好好好，快说快说！” 利维坦这才给玛门讲起当年它和贝贝在天使监狱那两千年中，路西菲尔经常跑来探望贝贝的事。 利维坦的记性还不错，虽然中间夹杂着大量的关于拜蒙和路西菲尔都给它和贝贝带来了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甚至不止一次跟玛门描述天堂哪些特产特别特别好吃，但玛门还是在它那长达两千年的记忆中，发现了不少基情满满的细节—— 比如路西菲尔当年在上帝面前力保父王，以至于父王原本应该持续万年的刑期最后被大幅度削减至两千年； 比如路西菲尔担心父王在监狱中住的不舒服，第一时间把父王的牢房改造成超豪华度假套房； 比如路西菲尔拉着父王一起为上帝献礼，亲手为父王打造竖琴，还手把手教导父王竖琴怎么弹； 比如父王后来嫌麻烦不愿意弹琴，路西菲尔也顺着父王，最后父王只在路西菲尔的乐声中变了个戏法充数…… 还有还有，在得知身为炽天使的父王竟然与当时已经隶属地狱阵营的利维坦有来往，甚至是好友时，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竟然还主动帮父王隐瞒了这件事，甚至没因为利维坦对父王说过一句重话！ 路西菲尔这简直是把他家父王宠上天了有木有！！！ 要说他和父王没奸情，玛门第一个不信啊！ 咦？！ 脑海中忽然飞窜过一个大胆的想法，玛门一把抱住利维坦细长的脑袋，眼睛亮闪闪地问利维坦，“路西菲尔长什么样？” 利维坦眨巴眨巴眼睛，“就……很好看？” 玛门：…… 见玛门似乎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利维坦思考了下，又试探着回答，“一个鼻子两只眼，两只耳朵一张嘴！还有六双金色的翅膀！” 玛门：…… “不是，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在被利维坦气死前，玛门决定自救下。 “记得呀。” “那你把关于他的记忆抽取出来给我看看！” “对哦，还可以这样呢。” 因为贝利尔当年的鞭策，一些常用的魔法利维坦学得还是不错的，因此它很快就从记忆深处调出来了一张路西菲尔当年的图像。 路西菲尔曾是被整个天国公认的第一美人，直到贝利尔的成年体态横空出世，天国之中才终于出现一位可与路西菲尔美貌相匹敌的天使。 因为此，当玛门乍一见到虚空中那位金发碧眼望着他温柔浅笑的绝世美人时，小心肝都忍不住扑腾扑腾飞速跃动起来。 但他很快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小恶魔都变得蔫哒哒的，神情也有些莫名的惊惧和不敢置信—— 他发现，自己的长相竟与画面中那位天国副君，有四五分相像！ 而另外四五分，则是跟他的父王贝利尔十分相像！ 在外魔眼中，玛门虽然一直都是黑发黑眼的形态，但他自己却十分清楚，他真正的外貌其实是银发蓝眸的！ 银发是继承自他父王贝利尔的，那与画面中路西菲尔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蓝宝石般的眸子，又是继承自谁呢？！ 要知道，不管是贝利亚尔还是莉莉丝，甚至那几位炽天使出身的魔王还有父王身边所有亲信，可从来没有谁生有这样一双与玛门相同的眸子！ 玛门现在却在一个第一次见的炽天使的脸上，看到了这样一双眼睛。 他极有可能是父王和路西菲尔的孩子！ 意识到这点时，玛门整个小恶魔都快被吓裂了！ 总觉得好像忽然get到了父王当年堕天的真相呢…… 难道是因为怀了路西菲尔的孩子，所以父王才不得不跑来地狱吗=口=……？！！！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玛门每次见到他父王时，都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父王的肚子看，直把贝利尔看得揪着他揍了好几回屁股，才终于暂时老实了下去。 不过在那之后，每当听谁又猜测他的另一个父亲或者母亲是谁时，玛门都会莫名骄傲又酸爽地鄙视对方，十分自信就算对方猜破脑袋，也一定猜不到真正和他父王有奸情的究竟是谁！ 与费尽周折才猜出自己另一个父亲是谁的玛门不同，贝利亚尔在见到玛门的当天，就发现了玛门身体中另一半的血液究竟来自于谁。 那是贝利尔自深渊中踏出的第一天。 在结束与下属的会面后，贝利尔为大家安排好临时住所后，便准备休息了。 贝利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亲自照顾玛门，因为玛门的另一个父亲，还有玛门诞生的过程实在太过乌龙，贝利尔每次见到玛门都浑身不自在。 之所以把玛门交给贝利亚尔，是因为贝利亚尔是全地狱最不会伤害玛门的恶魔，再加上未来玛门会执掌第七狱，第七狱又曾是贝利亚尔的辖地，因此在玛门能彻底独当一面前，贝利尔打算先暂由贝利亚尔代玛门掌管第七狱。 至于玛门成年后贝利亚尔该如何自处，第八狱、第九狱甚至整个地狱，只要贝利亚尔喜欢，贝利尔能给他想要的所有。 贝利亚尔从不会反驳父亲，因为父亲从不会做任何让他感到为难和不舒服的事。 之前父亲在地狱万魔和所有堕天使面前只承认了玛门的身份，并没有提及贝利亚尔也是他儿子的事，贝利亚尔其实并不在意，因为他明白，父亲这是在保护他。 贝利亚尔至今都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堕天，还带着那么多天使一起，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虽然那亿万天使甚至炽天使都随父亲堕入了地狱，但堕天使们本身目前对恶魔仍处于敌视状态。 而若在天使们刚刚堕天的现在，告知他们，他们所追随的天使长贝利尔殿下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于地狱育有一子，那么堕天使们一定会对父亲堕天的原因产生怀疑，甚至极有可能认为父亲早与地狱一方有所勾结，这次堕天也是父亲早就计划好，甚至一手策划的。 他们也极有可能会因此敌视贝利亚尔，认为都是为了贝利亚尔，他们的贝利尔殿下才会策划出这样一场堕天的骗局。 贝利亚尔虽然不知道父亲究竟有什么苦衷，才会亲率这么多天使堕天，但父亲从前提起天堂，提起天使时的神情，却从来与厌恶无关。 或许连父亲自己都不清楚，他对天堂的眷恋有多深。 但也正因为此，贝利亚尔才知道，能让父亲做出堕天决定的原因，对父亲来说，一定比整个天堂都重要。 因为此，对于父亲之前没有在全地狱面前公布他的身份，后来还在拜蒙他们询问是否要把这件事公示全地狱，父亲却选择只模棱两可地放出这个消息，后来甚至还决定把玛门交给他照顾…… 对于这些，贝利亚尔都没有任何异议和怨言。 贝利亚尔其实很容易满足，他真正想要的也很少很少—— 刚诞生时因为太过弱小，贝利亚尔总想着若是能强大些就好了，那样他就不会成为父亲的累赘。 后来在父亲的帮助下成为大恶魔，于地狱一步步成长到一方领主，甚至在整个地狱的高层中都拥有话语权，能为父亲提供不少帮助和消息时，贝利亚尔也真的很高兴。 这些年来，若说贝利亚尔心中真的有什么遗憾，就只是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太少。 但现在，父亲已经来到了地狱，甚至成为了地狱至高无上的主宰。 从此以后，他可以常伴在父亲身侧，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他陪在父亲身边。 贝利亚尔已经很知足也很开心了。 至于玛门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 虽然不知道玛门究竟是父亲和谁的孩子，但只要他是父亲的孩子，作为兄长的贝利亚尔自然会一直保护他长大。 而且，父亲之所以把玛门交给他照顾，大概也是因为担心他太过寂寞吧。 心地如此想着，贝利亚尔只觉得心中柔软至极。 堕天使形态的玛门和贝利亚尔这个纯血大恶魔不同，玛门生来身上就是温热的，像个软乎乎的暖宝宝。 见玛门自被父亲抱出深渊之湖时到现在一直都只吮着个黑乎乎的小奶嘴，完全没吃过其他东西，从来没照顾过幼崽的贝利亚尔想了想，很快从空间中挑出些容易下咽且柔软的食物来，准备投喂玛门。 见贝利亚尔拿出不少散发着香甜味道的东西，玛门好奇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便把papa之前叮嘱绝不可以轻易拿下奶嘴的话抛在了脑后。 于是片刻后，因为要喂玛门吃东西而把那小奶嘴顺手拿下来的贝利亚尔，亲眼目睹了玛门由双黑娃娃变成银发蓝眸，一眼就能看出他双亲是谁的“小天使”模样。 贝利亚尔：…… 正巧看过来的贝利尔：…… 一脸无辜吃着美食的玛门：0_0？ 第175章 第十夜 贝利亚尔曾远远见过路西菲尔—— 在混沌界幽远的苍穹之上， 在光暗之战充满硝烟的战场上。 因为路西菲尔曾是父亲的挚友，贝利亚尔对路西菲尔的印象一直很深刻。 所以， 虽然只远远见过路西菲尔几面，贝利亚尔也还是记住了路西菲尔的模样。 因为此，在发现玛门的真实面貌竟然极为肖似父亲和路西菲尔双方时， 贝利亚尔才会忽然怔住了。 “父亲……”他迟疑地看向贝利尔。 万万没想到玛门竟然这么快就掉马了，贝利尔一边在心中庆幸还好此时他们父子三人都已经在自己的寝殿中，再没有第四个生灵在这里， 一边努力保持严肃冷静的神情，认真对贝利亚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贝利亚尔：…… “我想什么了？”他面无表情地望着颇有些欲盖弥彰意味的父亲。 贝利尔：…… 话说他和路西菲尔本来就没什么， 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给玛门施了个隔音魔法， 贝利尔略微调整了下心态，这才一脸正直地对贝利亚尔道，“你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 我会尽量解答。” 贝利亚尔闻言，也没客气，一个直球就打了过去，“父亲，我想知道， 您和路西菲尔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有， 您之所以会堕天，是因为路西菲尔吗？” 贝利亚尔之前虽然一直猜测父亲会这么坚决地堕天是有苦衷的，但他可从来没想过父亲堕天的缘由会是有了路西菲尔的孩子什么的…… 不过以他对父亲的了解， 父亲并不是会在出了这种事后带着孩子跑路的性格。 考虑到自己当初的出生情况，贝利亚尔倒也没觉得玛门一定是从父亲或者路西菲尔的肚子中蹦出来的。 没想到贝利亚尔一上来就是如此犀利的两个问题，贝利尔只得无奈道，“我和路西菲尔一直清清白白，根本连吻都没有一个，又怎么可能闹出个孩子来？！” 贝利亚尔：“那玛门是怎么回事？” 这个倒是好解释，毕竟有贝利亚尔这个前车之鉴在。 “玛门的诞生方式与你相似，都是深渊之湖自作主张，擅自……嗯……出来的。”一提起这事儿贝利尔就觉得头大，同时还不忘叮嘱贝利亚尔，“你以后也离深渊之湖远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与玛门不同，贝利亚尔完全继承了贝利尔的血脉，贝利尔至今都没弄清楚深渊之湖之所以能以这种方式孕育出他的孩子到底是因为他希腊神的灵魂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为了避免贝利亚尔也掉进深渊之湖的坑，贝利尔不得不以自己为反面例子提醒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 总觉得就算他真的不小心掉进深渊之湖，也不会像父亲一样喜当爹两次呢。 不过这到底是天使一族体质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呢？ 这件事可以以后再研究。 现在贝利亚尔十分想知道的是，“既然玛门的诞生方式与我相似，又为什么同时继承了您和路西菲尔的血脉呢？” 贝利尔：…… 不知道为什么，贝利尔总觉得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见父亲神情迟疑，贝利亚尔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能说吗？” 贝利尔：“不……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因为我当时带着路西菲尔的头发，深渊之湖同时吞掉了我和路西菲尔的头发，这才有了玛门。” 这话若换个恶魔或堕天使听，一定会一头雾水，根本不可能把头发和玛门联系在一起，贝利亚尔却立刻就听懂了。 贝利亚尔相信父亲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而且如此一来，玛门身上同时流有父亲和路西菲尔血脉的事就解释得通了。 不过，“父亲，您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路西菲尔的头发？” 被贝利亚尔问得险些绷不住老父亲的脸，贝利尔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那么手欠，非要留一截路西菲尔的头发做纪念，还鬼使神差地非要贴身带着。 “这只是个巧合。”他认真严肃地望着贝利亚尔，企图让贝利亚尔看到他眼中的真诚。 与父亲四目相对半晌，觉得再这么问下去父亲似乎就要恼羞成怒了，贝利亚尔一边在心中推翻了过去对路西菲尔的认知，打算重新审视下父亲与路西菲尔之间的关系，一边体贴地转移了话题，指了指玛门因为失去奶嘴而暴露出的银发蓝眸，对贝利尔道，“父亲，您是打算让玛门今后一直以双黑的形态出现吧？” 贝利尔闻言，点了点头。 虽然他自认为和路西菲尔之间清清白白，但若是被恶魔和堕天使们看到玛门毫无掩饰的真实模样，天知道他和路西菲尔的关系会被传成什么鬼样子。 贝利尔既然选择隐瞒路西菲尔一切，宁愿撒下弥天大谎也要让路西菲尔永葆天国副君的荣光和骄傲，自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玛门和路西菲尔的关系。 而且，他和玛门如今的身份，也不允许他们今后再与路西菲尔有任何牵扯。 隐约察觉到父亲心中无法言说的失落，贝利亚尔捏起玛门的奶嘴，对贝利尔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奶嘴应该就是能让玛门改变形态的道具。父亲您不如把它变成另一种形态，毕竟玛门今后总不可能时时咬着奶嘴，他总会有长大的一天。” 贝利尔闻言，倒是没反驳。 之前从深渊之湖中出来的时候，他只想着不能让玛门乱说话，在无数恶魔和堕天使面前叫他papa，又想要遮掩玛门的真实模样，这才顺手捏了个奶嘴出来。 这奶嘴严格说起来其实是深渊之力的具现化，对刚刚诞生力量还未到达全盛的玛门来说是必须的。 不过贝利亚尔的提议确实有道理。 从贝利亚尔手中接过奶嘴，贝利尔很快把它变作一枚闪烁着神秘幽光的黑钻耳钉，直接扣在了玛门的左耳垂上。 从此以后，这枚黑钻耳钉几乎成了玛门的专属标签，一戴，就是十万年。 十万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绝算不得短。 这十万年中，地狱一直与其他两界隔绝，独立而又快速地发展着。 或许因为地狱已经完全是自己的地盘，再也没有任何掣肘和顾虑，这十万年中，贝利尔直接把前世希腊世界的许多成熟技术都搬到了地狱—— 贝利尔称王的第一个万年，整个地狱都被庞大的魔力网所覆盖。 无处不在的魔力网令通讯和资讯一时间变得极为发达，《万魔法典》的制定又令地狱成为了一个有法可循的世界。 贝利尔一直没有忘记他之所以堕天的真正原因。 为了让这个世界能平稳地存在下去，代表此世暗面的地狱就不能永远消耗在内斗之中。 恶魔是天生逞凶好斗的种族，弱肉强食以及永无止境的争斗、吞噬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贝利尔虽然不喜欢恶魔这样的天性，却也没打算一竿子打死所有恶魔。 为了让恶魔们不自己把自己作死，贝利尔直接用黑暗之力开发了个超大型全息网游，交给已经接管了全地狱财政大权的玛门去运作，唯一的要求就是尽量减少恶魔的内耗。 玛门这时虽然仍保持着幼儿体型，心智却早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名正言顺的“贪婪之主”。 在拿到父王交代的全息网游后，玛门兴致勃勃地抓着全地狱的大恶魔跟自己进去玩了几百年，很快便沉迷在了那种不受束缚限制，可以尽情在里面打打杀杀还完全不用担心损毁地狱公物的爽感之中。 在那之后，深受启发的玛门不但在地狱财政司下属成立了专门研发新网游的部门，还制定了一套游戏内竞技排名与现实爵位挂钩的规则。 在得到包括父王在内的所有魔王的同意后，玛门新推出的网游机制几乎令整个地狱都沸腾了！ 玩游戏就能升爵位！ 游戏内的排名能决定爵位的高低！ 在游戏内甚至还能有机会邂逅各种平日难得一见的贵族甚至魔王！ 一时间，几乎所有恶魔都兴冲冲地投入到了玛门殿下开发的网络游戏中。 堕天使一族虽然与恶魔的习性不同，整体素质也比恶魔高出不知多少，如今更是已经成为地狱“优雅”的代名词，但如此却并不意味着堕天使们不接地气。 堕天使也是要生活的。 尤其是在如今地狱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发展得甚至比从前的天堂还要多元、繁荣以后，堕天使们对很多新奇的事务以及爵位也都很感兴趣。 因为此，继恶魔之后，堕天使们也陆续加入到了网游玩家的行列。 自此以后，地狱因打架斗殴致残致死损毁公务的事件频率直线下降，几乎所有成年恶魔和堕天使都沉浸在了各式各样的网络游戏中。 至于未成年…… 他们得去上学。 自贝利尔于地狱称王后，全地狱的基础设施建设就有了质的飞跃，各种公办的私立的学校、科研机构、购物中心、交通枢纽、娱乐设施……一切的一切，都如雨后春笋般在广袤的地狱上遍地开花，落地生根。 他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令地狱实现了从原始社会飞跃到科技社会的大跨度进程。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贝利尔也没少遭到质疑和抵抗，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恶魔能阻挡贝利尔大刀阔斧势如破竹的改革——毕竟无论地狱怎么变，也终究还是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好在贝利尔现在足够强，这才能让全地狱都按照他的想法去改变。 改革成功后，整个地狱都进入到了空前繁荣的时期。 物质富足后，恶魔和堕天使们的精神需求便开始迫切起来。 娱乐业便在这样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顺应民意地蓬勃发展起来。 于是时隔许多年，贝利尔竟然奇迹般地又在另一个世界的地狱，看到了各种天马行空脑洞突破天际的影视剧。 …… 全地狱都知道，“贪婪之主”玛门平生最大的爱好有三——赚钱，看美人以及搞科研。 “赚钱”这事儿很好理解，毕竟全地狱的财政大权都掌握在玛门手中，这位又是天生会赚钱的主，上头又有几位魔王和哥哥贝利亚尔宠着，就算让那几位把全地狱的钱都摔碎了给玛门听响，那几位都不会有一丝犹豫。 这位殿下喜欢“看美人”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这位可是从生下来开始就色胆包天，当初连魔王阿撒兹勒都说啃就啃了。 这些年来这位殿下仗着身量小，更是不知道吃了多少美人的豆腐，从贝利尔陛下到他哥哥贝利亚尔再到所有魔王，从魔女一族的首领莉莉丝到血族首领该隐，从妖娆的恶魔到貌美的堕天使，要不是玛门殿下至今仍保持着幼儿体型，全地狱的花花草草们早不知道要遭多少遍的殃。 玛门殿下的第三个爱好，是搞科研。 这位殿下几乎拥有全地狱所有知名科研机构的股份，更是直接垄断了许多领先于全地狱的高精尖技术——无论是科技前沿还是民生日化，无论是魔武进化还是阵法研究，无论是医理制药还是生命科学…… 为了掩盖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研究，玛门这些年来着实涉足了不少产业。 而那个让他费尽心思隐瞒至今仍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研究，所要攻克的难题，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怎样才能让他真正地长·大·成·魔！ 第176章 第十一夜 “玛门殿下长大成魔”是“地狱十大不可能”排行榜中位列前五的超高难度事件之一。 与其同样被无数恶魔和堕天使们选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事还有—— 成功爬上贝利尔陛下的床； ②治愈阿斯蒙蒂斯殿下的性冷淡; ③帮萨麦尔殿下和莉莉丝大人修成正果； ④利维坦大人成功生出孩子来； ⑥巴巴托斯大人追到贝利亚尔殿下…… 以上这些都是全地狱在过去的十万年中经过大量分析， 比对，投票，最终评选出的全地狱最难攻克的几大难题。 纵观全榜，几乎都是关乎地狱诸位大佬们风花雪月的难题，轮到玛门这就都是在讨论该如何帮玛门殿下长高高， 变得雄壮威武，能够早日变成和贝利尔陛下或者其他魔王一样优质的高富帅…… 矮富萌了十万年的玛门：……窝日！ 全地狱都知道， “贪婪之主”玛门殿下极爱美人，但若是十万年都只能眼巴巴看着美人们而不能下嘴，这就很蛋疼了。 如今的地狱虽然并不推崇夜夜笙歌， 酒池肉林的生活，几位魔王的私生活也大多禁欲， 但由于恶魔一族天性如此， 七宗罪中甚至本就有“淫欲”的存在， 因此色情行业在地狱十分发达，地狱民风也极为开放。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玛门自然早就什么都懂了， 对尝试一些新鲜刺激的事物也极为期待。 但因为身体长不大， 有些事对玛门来说一直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此， 这些年来玛门才一直致力于各种领域的研究课题， 无论如何都要找出阻碍自己长大成魔的真正原因！ 从生命科学到遗传学，从灵魂学到魔力学，甚至连听起来就十分不靠谱的玄学，玛门这些年都有所涉足。 而在经过无数次实验论证后， 玛门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了自己的血液上。 玛门是知道自己身体中同时流有两种血液的，他也曾问过父王究竟是谁生下了他。 父王却总是告诉他，他和贝利亚尔一样，都是从深渊之湖中诞生的，只是他自己的孩子。 玛门：呵…… 如果没看过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的模样，他没准就真的信了(￢_￢)。 玛门曾听其他魔王讲过父王从前在天堂时的事。 据说他的父王贝利尔刚刚诞生那会儿，因为灵魂受损，一直保持着幼儿体态许多年。 后来因为向上帝祈祷，被上帝修复了灵魂中的损伤，这才终于变为成年体态。 玛门仔细检查过自己的灵魂，并不存在任何受损的迹象，因此父王当年的做法未必适合他。 而最后他之所以把目标锁定在自己的血液上，是因为这些年来，他曾在地狱发现不少因为双亲种族或魔力属性不同，导致患者身体发育或者魔力循环出现问题的案例。 路西菲尔是天使，他的父王是堕天使，若他体内另一半血液的提供者真的是路西菲尔，那么这一光一暗属性的血液，极有可能是导致他至今不能长大的真正原因。 得出这个结论后，玛门本可以直接剔除体内那部分不属于父王的血液，虽然这极有可能会为他带来不小的创伤，甚至伤及灵魂，但有父王在，总不会危及他的性命。 不过，从父王这些年对路西菲尔一直避而不谈，至今仍孤身一魔，过得比天使还禁欲的情况来看，父王对路西菲尔绝对仍存有很深的心结。 如果他在这时候贸贸然剔除了体内的另一半血液，父王会不会因此而伤心，谁都不知道。 一想到惹父王伤心后极有可能会被贝利亚尔拎起来吊打，玛门就觉得屁股上的肉一阵紧缩…… 往事不堪回首！ 要不是怕伤到贝利亚尔，他才不会被贝利亚尔吊打那么多年！哼！ 为了让自己剔除血液的实验在完全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情况下顺利进行，玛门决定，先去天堂会会路西菲尔，看看他和父王之间的症结究竟在哪里。 要是路西菲尔当年渣了他父王之后还始乱终弃，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而要是他父王当年渣了路西菲尔，之后带球跑跑到了地狱……那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当然，如果能让上帝帮他看看长不大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甚至顺手帮他解决掉这个小烦恼，也是很好的嘛。 虽然从目前地狱所有关于天堂的记载来看，上帝那位至高神似乎对黑暗十分厌恶，但凡事总有万一…… 为了顺利长大成魔，玛门也是拼了！ 决定去天堂遛一遛后，玛门还特意去万魔殿找他父王和贝利亚尔闹腾了几个月。 最后把正在追剧的贝利尔闹得直接把他拍飞出了万魔殿，玛门才告诉出来送他的贝利亚尔，他接下来要闭关研究新法阵，让贝利亚尔知会父王一声。 若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处理，希望贝利亚尔能先帮他兜着，或者找他的心腹帕尔。 这些年来为了长大，玛门没少折腾，因此贝利尔和贝利亚尔对他闭关早就习以为常。 这次听玛门说要闭关，贝利亚尔也没多想。 从万魔殿回到第七狱后，玛门叫来他的心腹——位列七十二柱魔神前十的公爵帕尔，把自己即将闭关的消息告知给他，让他在自己闭关时若遇到大事就去找贝利亚尔。 在这之后，玛门才终于踏进自己准备多时的绘有精密法阵的密室之中—— 若贝利尔或其他魔王在此，一定会发现位于密室中央的巨大法阵上带着十万年前天堂传送阵的痕迹，同时也糅合许多地狱如今传送阵的笔划。 玛门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要去天堂。 自从当初得知自己体内另一半血液的来源极有可能是路西菲尔，玛门心中就已经隐约萌生了想去天堂看看路西菲尔的想法—— 若不是地狱通往混沌界的通道早已经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玛门没准儿早就偷偷跑去了天堂。 这些年来他借着推陈出新的名义，一直苦心钻研空间魔法和传送法阵，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成功绘制出通往天堂的传送阵。 现在，就是验收他这些年来钻研成果的时刻！ …… 玛门离开万魔殿不久后，正在追剧的贝利尔忽然察觉到一阵十分隐秘的空间波动。 察觉到那空间波动似乎有些不寻常，贝利尔皱眉扫了眼那波动的来源处，发现竟是玛门旗下一处专门研究魔纹法阵的大型科研室的所在处。 目光在正趴在地上修改法阵的玛门的小屁股上扫了眼，想到贝利亚尔之前说过，玛门这些日子要闭关做研究，贝利尔微蹙的眉心才渐渐平复了下去，很快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这部追了快一万年的狗血大剧上。 …… 天堂，第六天，伊甸园遗址。 一阵轻微的爆破声过后，灰头土脸的“贪婪之主”玛门终于成功降临在天堂。 甫一落地，玛门就险些被无处不在的光明之力烤成肉饼。 好在这么多年来他在地狱早把所有关于天堂的文献正野史都啃了个烂熟，因此在发觉光明之力的那一刻，玛门便立刻用体内微薄的混沌之力裹住了全身，顺便施了个隐身魔法。 在这之后，感觉没那么难受了的玛门才终于有精力打量周围。 与永远被黑暗所笼罩的地狱不同，玛门现在所在的地方，有着许许多多的色彩。 天空和地面都是纯白的，泛着浅金色的圣光，地上生有大量白色、金色、银色、嫩绿色等浅色系的植被，连树上都结着金色的果子。 婆娑树影间，各种他曾经没见过的小动物悠闲地奔跑、跳跃，看上去无忧无虑极了。 眼前的一切虽然生机勃勃，但大片恣意生长直接能把玛门整个遮挡住的杂草却告诉玛门，这显然是一处被遗弃了许久的地方。 初步探查过附近似乎并没有任何高等生灵后，玛门很快便开始探索这片似乎被遗忘了很久的地方。 边溜达，玛门边从地上抠些浅金色的云往自己身上糊，直到彻底把自己包成个黑芝麻馅的白团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万魔殿藏书库里那本匿名者著的《论天堂云层的一千种用法》果然没骗他，先用混沌之力把他黑暗的属性全包裹住，再用这些由光明之力凝成的云伪装出光明的外表和力量，果真很有可行性啊！ 一路走一路采集了不少天堂的花花草草果子土地空气水源装进储物空间，打算带回地狱后好好研究，玛门一边走一边思考，这里究竟是哪里。 直到远远看到一株高耸入云，上面结着一颗颗比他还大两圈的白色巨蛋的大树时，玛门才恍然明白，原来这里就是当初莉莉丝生活过的伊甸园！ 那么伊甸园的隔壁就是…… 黑葡萄似的眼睛咕溜溜转着，把左耳上那枚黑钻耳钉摘下来扔进储物空间，又把身后的六双羽翼变成纯白的五翼，玛门这才缓缓飞向那大树的枝丫上，在所有守卫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变成一颗椭圆的天使蛋，高高挂在了生命之树上。 天使学院中，结束今天的课程后，米迦勒很快飞往隔壁的伊甸园遗址中，仔细探查了一番。 之前他在给小天使们上课时，似乎察觉到了一股绝不可能出现在天堂的黑暗波动。 因为此，他才会在课程一结束就匆匆来寻。 踏遍整个伊甸园遗址仍未发现任何异常后，米迦勒又去生命之树的所在地探查了一番。 在询问守卫天使们是否有任何异常，得到否定的答案后，米迦勒这才疑惑地离开了此地。 半月后，生命之树上又诞生了一批新的小天使。 在这些小天使中，有一位银发蓝眸的小天使自破壳起就引起诸多天使的围观。 他的名字是—— 哈尼雅。 第177章 第十二夜 加百列这天来天使学院教课时， 发现有不少智天使都围在一处教室门口， 一边向里面打量，一边窃窃私语。 这倒是个稀罕事。 眉头微挑， 加百列用手中的书敲了敲一位智天使的头， 问他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发现是加百列殿下驾到，智天使们立刻站得笔直，整齐划一地向加百列行礼。 态度一个比一个恭敬， 脑袋却一个比一个低，没有一个回答加百列的问题。 “嗯？”温柔的尾音轻轻上挑， 加百列微笑着从一众智天使中点出一个， 不容拒绝地道，“你来说。” 心底暗叫一声糟糕，那被点到的智天使只好自认倒霉地回答， “加百列殿下，我们其实是……在看这些新诞生的小天使。” 在天使学院授课多年， 加百列自然不会不清楚这间教室是低龄小天使们上课的地方。 见智天使们一个个都神情紧张，似乎颇有难言之隐，加百列索性不再为难他们，干脆自己去到那小天使们的教室门前， 光明正大地打量起来。 生命之树前两天刚诞生了一批新生小天使的事， 加百列早就有所耳闻，甚至还知道他们当中有一个生来便拥有五翼的资质极好的小天使。 天堂这些年来虽然不乏有通过后天努力最终成功加翼的天使，但对绝大多数天使来说， 诞生时拥有几双羽翼，已经基本注定了他们今生能够达到的成就顶点。 而对由生命之树上诞生的天使们来说，天生便拥有五双羽翼的智天使预备役们，无疑是令几乎所有天使都羡慕不已的事—— 众所周知，除由神亲手创造的炽天使及神之子弥赛亚殿下外，天堂地位最高的天使无疑是属于精英集团的智天使们。 天堂如今虽然允许新生天使们在毕业后自由选择去哪位天使长麾下工作，但对所有新生的智天使们来说，去身为智天使长同时也是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殿下的麾下工作，绝对是排名第一的最优选择。 这对几乎所有天使来说，都是无上的幸运和荣耀。 但能够有这样难得机会的，却几乎只有智天使。 至于其他阶级的天使……虽然天堂诸天之间如今的威压程度已经差别不大，但下三级和中三级的天使们若想去第六天工作，所要付出的努力却远比智天使们要多得多，成功几率却约等于零。 因为此，每次有五翼的新生天使诞生，都会在天使学院范围内引起一阵微小的骚动和围观。 令加百列诧异的是，从前围观五翼新生天使的大多是天使学院中的学生，负责守卫和授课的成年智天使们并不会对此太过在意，更不可能聚众围观。 今天在这里围观的却全都是智天使，甚至绝大部分都是已经活了十几万年的智天使。 这就很奇怪了。 抱着想要看看究竟是哪位新生小天使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竟让这群天国精英们如此不淡定的想法，加百列终于向教室内看去。 这一看，加百列也不由得怔住了。 “加百列殿下，您是不是也觉得……很像？”见加百列的神情几乎凝固了，有智天使忍不住小小声问道。 这话说得语焉不详，加百列却浑身一激灵，只觉得整个炽天使都不好了。 深深又望了一眼那个银发蓝眸，酷似某两位的新生小天使，加百列像是丢了魂一样，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加百列本想立刻去找路西菲尔，告诉他这个消息，但一想到路西菲尔这些年来越发冰冷的模样，加百列的脚步忽然滞住了。 说实话，加百列也不知道路西菲尔现在对贝利尔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自十万年前那场惨烈的堕天之战后，路西菲尔就变了—— 他拔掉了第六天宫殿外的那颗圣石榴树，独自搬去了神曾赐予他的第七天，每日只在工作时间出现在第六天。 他变得独来独往，原本仿佛太阳般总是微笑着的温和的眉眼，一天比一天更冰冷，那双天空般清澈湛蓝的眸子，也像是沉入了冰封的深海，再不见一丝柔软的弧度。 对待工作，他比从前更加兢兢业业，自十万年前起就再没休息过一天。 私下里他也不再与任何炽天使往来，除了偶尔会主动找上门去的她自己外，加百列从未在路西菲尔位于第七天的宫殿中见过其他任何炽天使。 啊不对，她曾见过米迦勒一次，不过那时正赶上米迦勒被路西菲尔拒之门外，连路西菲尔的面都没见到。 自那之后，加百列就再没见任何炽天使去第七天找过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当年搬去第七天时，曾有天使们猜测他是因为堕天之战受了刺激，想独自去第七天疗伤。 但路西菲尔十万年如一日去第六天工作的态度，以及至今没出现过一丝纰漏，完美得甚至比过去更像一个合格的天国副君的模样，却令天使们又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到后来，已经不会再有天使去疑惑路西菲尔为什么搬去第七天。 路西菲尔在他们眼中越来越高高在上，也越来越有距离感。 他的威严日盛，却越发沉默寡言。 他的光芒被所有天使所仰望、敬畏。 他终于成为了一个没有一丝破绽的“完美的”天国副君。 加百列却总怀念过去那个总是面带笑意，眼中时常闪动着温柔光芒的路西菲尔。 加百列不知道路西菲尔恨不恨贝利尔，因为路西菲尔之所以会变成今天的模样，贝利尔“居功至伟”。 但若路西菲尔不恨贝利尔，这些年来又为什么从不提及贝利尔？ 脚步一转，加百列决定先去生命之树的守卫天使们那打探下那银发蓝眸小天使的情况，再做打算。 …… 新生天使的教室中，玛门百无聊赖地随周围的小天使们一起朗读着智天使老师所写下的天国文字，想着加百列的事。 加百列之前向教室内打量时，玛门也看到了她。 全天堂只有一位拥有女性躯体的炽天使，即天使兼大天使长加百列。 因为此，玛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玛门之所以选择用真实面貌“诞生”在天堂，就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幅长相会在天堂引起怎样的骚动和关注。 加百列却比他想象中的更沉得住气——他本以为加百列会立刻叫他出去呢。 心底虽然有些遗憾，玛门却并不着急，毕竟天使学院是全天堂唯一能够不定时刷新五大天使长和神之子弥赛亚的地方，只要他耐心等在这里，早晚能遇到某些家伙。 当然，他之所以选择天使学院作为落脚点，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全天堂只有这里有身形与他差不多的小天使—— 一想到自己竟然连幻化成成年的模样都无法办到，玛门就忍不住磨后槽牙。 加百列的速度远比玛门原本预计得要快很多。 下课后被智天使老师带到天使学院中一处私密的小花园中，远远见到加百列时，玛门忍不住在心底吹了个口哨。 铂金色的及膝长发，比祖母绿更加青翠欲滴的温柔眼眸，宽袍大袖也无法掩饰的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时刻散发着的馥郁的花香…… 即使这些天已经见过不少拥有精致面容纯洁气质的天使，玛门还是在见到加百列的那一刻，发自内心地赞美起加百列来。 天使拥有与恶魔和堕天使截然不同的美，他们圣洁的气质令他们看上去既禁欲又诱人，倒是难怪每次化装舞会和选美大赛上都有恶魔和堕天使扮成天使的模样。 站在加百列面前，玛门仰着脑袋看了会儿出神望着自己的加百列，忍不住撇了撇嘴，对加百列张开小手，没有一丝怯懦地道，“抱～。” 带他来的智天使老师见状，顿时无奈地笑了笑，“不可以，这位是天使长加百列殿下，哈尼雅你要对殿下行礼才行。” 被那软软糯糯似乎带着撒娇意味的呼声唤回思绪，加百列微笑着道了句“无妨”，一边把玛门从地上抱进怀里，一边让那智天使先退下了。 坐在加百列温暖的腿上，玛门幸福地把小脑袋埋进加百列胸前，一边蹭一边忍不住感慨，难怪阿斯蒙蒂斯堕天这么多年来还对加百列念念不忘，甚至连恶魔们怀疑他性冷淡都不在乎，要是他心中也有个加百列这样的尤物，他没准也会为对方守身如玉呢啊哈哈哈哈。 “啪！”屁股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紧接着被一双柔弱无骨却力气极大的纤纤素手拎了起来，玛门一边一脸无辜地揉着小屁股，一边噘着嘴对加百列抱怨了句“好疼哦”。 变出一个高高的小软椅把玛门放上去，加百列整理好被蹭出褶皱的衣裙后，微笑着捏了捏玛门肉呼呼的小脸，背后仿佛瞬间冉放了无数圣洁的金百合，“小朋友，有没有老师告诉你，不能随意靠近女士的身体，更不能随意触碰？” 有杀气！ 加百列好小气啊！他明明就只蹭了几下，莉莉丝每次都会主动把他抱去埋胸的好不好…… 心底撇了撇嘴，玛门面上却仍是一副纯洁无辜的模样，歪头问加百列，“那男孩子的身体是不是就可以随意靠近和触碰？” 加百列：…… 这孩子绝对不可能跟路西菲尔或者贝利尔有任何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玛门：幸福蹭胸=v=~ 加百列：…… 阿斯蒙蒂斯：我要打死他，谁都别拦我！ 贝利尔：你打得过他么(￢_￢) 路西菲尔：这是谁家熊孩子= =？ 第178章 第十三夜 加百列最终还是去找了路西菲尔， 因为哈尼雅实在太熊了！ 虽然明知道哈尼雅和路西菲尔或者贝利尔并没有任何关系，但只要看到哈尼雅那张酷似这两位的脸，加百列就很难不迁怒于路西菲尔。 当然， 这其实只是她来找路西菲尔的借口。 加百列更多的，只是想来第七天看看路西菲尔， 看看他那张被霜雪覆盖的脸，近来是否有新的变化。 天堂虽分九重， 但真正供亿万天使们生活、工作、栖息的只有第一到第六重天。 第七天被神单独赐予路西菲尔。 第八天是天使长们和神之子弥赛亚偶尔的度假之所。 第九重水晶天则是创造此世之神永恒的栖息地。 天堂若无大事，即使是炽天使也不能随意前往水晶天打扰神。 天使长们平日公务繁忙，即使偶尔有一天半天的空闲时间， 也大多不会选择去冷冷清清的第八天度假。 至于第七天…… 十万年前，第七天还是一片除了圣光什么都不存在的空白之所。 十万年后的现在，这里也仍是一片圣光的汪洋， 却比从前多了一座孤岛—— 那是路西菲尔的宫殿。 加百列不懂路西菲尔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广袤浩瀚却空无一物的地方一住就是十万年，但她每次来第七天时，都会感受到无边的寂寞。 加百列不知道路西菲尔是否寂寞。 她已经很久看不出路西菲尔在想些什么了。 “路西菲尔，我来给你送花茶了～。”宫殿大门外， 加百列微笑着道。 这么说完， 加百列也不管路西菲尔是否有回应，轻轻一推便把厚重的水晶雕花殿门推开了。 轻车熟路地在毫无生气的宫殿一角找到正伏案批阅文件的路西菲尔后， 加百列先把花茶盒子放在了桌角，而后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挑眉道，“路西菲尔， 你已经很久没去天使学院授课了！” “所以？”处理文件的路西菲尔连眼皮都没抬。 “身为全天堂天使的憧憬对象，你难道不该去天使学院让那些新生天使们瞻仰一下你天国副君耀眼夺目的光彩吗？！”加百列义正言辞。 路西菲尔连理都没理她。 这些年加百列早已经习惯了路西菲尔的沉默寡言，因此并不介意路西菲尔的冷淡，只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路西菲尔，你是知道的，天使学院或许是很多新生天使这一生唯一能看到甚至接触到我们这些天使长的地方。” “我今天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很快就要有一批成年天使从天使学院毕业了。他们都渴望能在毕业前，见上你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路西菲尔的笔停顿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回道，“我知道了。” 知道从公事的角度说这件事，路西菲尔拒绝的几率很小，加百列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关于哈尼雅的事，加百列还是觉得自己就这么说出来不太好，最好还是让路西菲尔自己去看看。 虽然不知道哈尼雅的出现是否会让路西菲尔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但无论好坏，加百列总还是希望路西菲尔能恢复些生气，别总这么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还有事？”发觉加百列静立于此半晌，既不说话也不告辞，路西菲尔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最近新诞生了一批小天使……你去天使学院的时候，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那群小家伙。”加百列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加百列会刻意强调这个，也不是没有原因。 天使学院自建立起虽然一直由几位天使长执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教学方案、制度的逐渐完善，天使长们现在就只教授高难度的选修课，且对学生的综合素质要求很高，至于年龄比较小的新生天使们，如今都是由在天使学院担任老师的智天使们教授。 而因为天国已经许久没有战事，天使也几乎不会死亡，这些年来自生命之树诞生的新生天使并不多。 新生天使不多，天使长们需要教授的学生自然也就不多，起码路西菲尔所教授的高端魔法课程，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学生选修。 因为此，路西菲尔才会这么久都没有去过天使学院，即使去，也根本不会路过新生天使们上课的地方。 没想到加百列犹豫半晌竟只憋出这么一句话，路西菲尔垂眸缓缓转着手中的羽毛笔，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加百列或许是想让那些幼小纯洁的新生天使重新唤起他心中的柔软，但其实，路西菲尔并不需要。 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混沌界通往地狱的入口打开了吗？” 没想到路西菲尔会问这个，加百列愣了愣，眉头瞬间就拧了起来，颇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路西菲尔，“十万年了，你竟然还没放弃？！” 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后，加百列曾亲眼目睹路西菲尔于混沌界疯狂寻找地狱入口的情景。 在那之后，路西菲尔再没提过任何与地狱入口或者贝利尔有关的事。 因为此，加百列才会以为路西菲尔早已经放弃去地狱寻找贝利尔这件事了。 但现在，她听到了什么？！ “你放弃了吗？”面无表情地望着加百列，路西菲尔语气平淡地反问她，“你难道不想再见阿斯蒙蒂斯一面？” 只这一句，就堵住了加百列的千言万语，噎得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可能不想？ 这十万年来，加百列没有一天不想去地狱把阿斯蒙蒂斯揪出来疯狂吊打，也无数次地想跟阿斯蒙蒂斯问个明白，当年究竟为什么堕天？！ 这样几乎已经被时间酿成执念的困惑，全天堂或许只有她和路西菲尔还如此耿耿于怀吧？ 心底苦笑一声，加百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才明白，原来路西菲尔早已经看透了她。 这些年来她总会不顾路西菲尔的冷脸往第七天跑，与其说是希望路西菲尔能不那么沉寂寂寞，倒不如说是她想从全天堂唯一与她有着相似经历的路西菲尔这，获得些心灵的慰藉。 但其实，路西菲尔远比她原本以为的更坚强也更诚实。 “我知道了。”妥协似的对路西菲尔笑了笑，加百列的眉眼终于渐渐恢复平和，“我会让天使们注意混沌界的情况，一旦有发现，立刻通知你。” …… 路西菲尔远比加百列所以为的更了解她。 因为此，虽然加百列只看似无意地提了几句，第二天去第六天工作时，路西菲尔还是吩咐书记官把前段时间刚诞生的所有新生天使的资料，全部呈了上来。 “这些新生天使可有什么异常？”接过资料时，路西菲尔顺口问了一嘴。 半晌没听到回答，路西菲尔诧异地抬眸看了眼那书记官，却发现那书记官的额头上竟渗出了点点细密的汗珠。 而且，不单单是这位书记官，路西菲尔发现，此时在这政务厅中工作的十数位书记官，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能在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的政务厅中担任书记官的智天使，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也早见过无数大风大浪，若是平常小事，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如此。 而恰巧，类似的情况在过去的十万年中，路西菲尔早见过不止一次——每次都和贝利尔有关。 眉眼微凝，路西菲尔一边低头翻阅手中的资料，一边面沉如水地道，“说。” …… 天堂第五重，火星天。 天气：晴转多云。 今天是校外参观的日子，玛门和一众三头身的同学都被智天使老师带到了火星天，参观天使监狱。 让这么小的小天使参观天使监狱什么的，玛门也不知道当初定下这要求的米迦勒是怎么想的，难道是想让天使们在小时候就对监狱产生恐惧心理，长大后也能少犯些错？ 如此近乎恐吓的做法，竟然会发生在天堂，想来那位座天使长米迦勒也是挺奇葩的，像他们地狱就不会这么玩—— 地狱只会把犯有严重罪过的恶魔直接扔进深渊融成水回炉重塑。 至于扔进监狱好吃好喝养着以期望他们有一天能改过自新什么的……用他父王的话来说，这简直就是在浪费地狱资源(￢_￢)。 玛门来天堂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中他虽然不是挂在树上就是在天使学院被当成小baby照顾，但也正是天使学院教授知识的环境，让他迅速对天堂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天使学院的课程排得很松散，这点倒是和恶魔一样，毕竟他们都是长寿的种族，幼年到成年期的时间也并不短，因此并不需要每天埋头苦学，闲暇的时间很多。 因为此，玛门才会有那么多时间溜进天使学院的图书馆，把《天国史》从头啃到了尾。 其实在看《天国史》以前，玛门就猜到，因为父王和其他几位魔王当年堕天的事，天国正史中关于他们的描述大概会很少。 事实也果然如玛门所料。 对于他的父王贝利尔以及其他几位原炽天使的描述，在《天国史》中只有寥寥，最详细的描述，也不过是在批判他们于十万年前发动叛乱，企图把上帝拉下神坛，最终却被上帝打入地狱，将于永恒的黑暗中忏悔自己的罪行baba…… 对于此，玛门只想说：啊呸！ 我父王看起来像是智商那么低，明知道上帝是创世神还非要跟他对着干的终极大傻叉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玛门：父王，你看！天堂的正史里把你们写得好傻好傻！ 贝利尔：所以到底是谁写的？ 路西菲尔：不是我= = 加百列：也不是我！ 米迦勒：好吧……是我_(:з」∠)_ 第179章 第十四夜 看过《天国史》后，玛门敏锐地察觉到了违和感。 实际上， 地狱对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并没有详细的记载。 就像所有堕天使都约好了一样， 每当玛门向他们问起堕天之战的事，堕天使们多会以各种不愿回想或者转移话题的方式避而不谈， 因此虽然全地狱都知道贝利尔陛下与几位魔王当年是因反抗上帝而率亿万天使堕天，但其中具体的缘由以及堕天之战的详细过程， 却如同“路西菲尔”这个名字一样， 令所有堕天使都讳莫如深。 从前因为担心会令父王想起不好的回忆，也担心被贝利亚尔吊打， 玛门一直没详细问过父亲堕天之战的事， 这些日子在天堂看过《天国史》后，玛门却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玛门刚诞生时曾与父王还有贝利亚尔在第九狱生活了近万年， 后来他能独当一面后虽然搬去了第七狱，与父王还有贝利亚尔的关系却依旧亲密，他自己也时常往万魔殿跑，与父王的相处时间并不算少。 因为从小在父王身边长大，玛门自认为他对父王还是很了解的。 玛门虽然偶尔会对其他魔王吐槽父王太过惫懒，但对于他父王的智商，玛门却从未有过任何质疑，甚至至今都对父王脑中那些奇思妙想叹为观止—— 他很清楚， 地狱之所以会发展成今时这般繁盛的模样，父王那层出不穷的脑洞及压倒性的支配力量，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些年来，玛门一直生活在一个各黑暗种族大融合的极为开放且包容的地狱。 或许是因为这十万年来地狱自成一界， 并没有再发生过与他界的战争，《万魔法典》又严禁恶魔在现实世界中相互厮杀吞噬，因此这十万年下来，在很久以前曾互相敌视对方的恶魔和堕天使们也渐渐不再那么仇视彼此，对彼此的态度都日趋平和。 连带着，他们对天使和天堂的态度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玛门曾听阿撒兹勒说过他当年堕天的故事，因此他虽然没亲眼见过天使，却很清楚从前地狱万魔对天使和堕天使究竟抱着怎样龌龊的觊觎心态，也真的把一些天使蹂躏至死过。 如今或许是因为堕天使们本身对天使的态度就比较宽容，甚至隐隐存着保护的心态，因此堕天使们并不允许任何恶魔诋毁或者觊觎天使，即使他们可能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一个天使。 堕天使们并不恨天使，每当说起天堂的一切时也大多带着笑容，包括几位魔王。 在玛门看来，对堕天使和几位魔王甚至他的父王来说，他们或许只是选择了一条与天国及其他天使完全不同的路。 但选择另一条道路，却并不代表他们会因此而仇视彼此，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在来到天堂后，玛门却渐渐发现，天堂与地狱的众生在对待彼此的认知和态度上似乎有着不小的偏差。 这点从那本所有新生天使都必修的《天国史》就可见一斑—— 即使已经有十万年没有见过地狱的生灵，天国却仍在教授所有新生天使，地狱是世间一切邪恶的来源，地狱的一切都是肮脏、黑暗的，所有黑暗生灵都是天使的敌人，要时刻对他们抱有警惕之心。 对此，玛门在嗤之以鼻的同时，也对这样狭隘的天堂感到失望。 连带着，对编纂《天国史》的米迦勒和放任米迦勒如此的路西菲尔也有些不爽起来。 …… 米迦勒虽然定下了让所有新生小天使都来天使监狱参观的规矩，却并不会真的让小天使们接触到什么可怖的场景。 因此这天的校外课程虽然名义上说是带小天使们参观天使监狱，实际上却与火星天一日游没什么差别。 天使监狱不过是小天使们旅游途中的一个知名景点，且只会让他们在外围参观，连进入前半部分建筑参观牢房都不允许，更别说让小天使们参观禁魔领域了。 对此，早就对禁魔领域心向往之的玛门自然觉得十分没劲。 他决定自己去禁魔领域看看。 玛门是从利维坦口中听说禁魔领域的，据说利维坦当年第一次被他父王带上天堂，就是去禁魔领域一日游来着。 禁魔领域的官方入口虽然在天使监狱的建筑内部，但其实，整个禁魔领域不过是被一条延绵高耸一眼望不到头的围墙所圈成的区域而已。 这些年来之所以从未有过天使擅闯禁魔领域的事件发生，并非是因为他们找不到进入禁魔领域的方法，而是因为禁魔领域对天使们来说是几乎等同于地狱的存在，天使们就算是吃饱了撑的，也绝不会去禁魔领域溜达。 玛门就是那个主动想要去禁魔领域中遛弯的奇葩。 仗着自己地狱君主级别的实力，玛门十分轻松便脱离了天使宝宝们火星天一日快乐游的队伍，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隐着身哼哧哼哧飞上了禁魔领域的围墙。 脚尖点上灰色的围墙时，玛门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魔力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禁锢住了，身上的隐身魔法也分分钟被破除了。 心底忍不住啧啧称奇，类似的情况，玛门在地狱倒也不是没遇到过，因此心中并不慌张。 正想拉开储物空间翻瓶对症的药出来，玛门的后颈就忽然一紧，小小的身体也瞬间悬在了半空。 眼前很快出现一位红发如火碧眸如翠的俊美天使，玛门看了眼对方背后泛着浅金圣光的六双羽翼，立刻对这抓包到他的炽天使的身份了然于心。 “你是今天来火星天参观的新生天使？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这里？”把玛门提到与自己视线齐平的位置，米迦勒皱眉问道。 与玛门四目相对时，他们俩都不由得一怔。 没想到编纂《天国史》的米迦勒竟然如此俊美，咳，勉强也算得上是貌美如花……玛门暗自琢磨了下，正在借机捉弄一下这家伙和装可怜蹭几口豆腐之间纠结不已，米迦勒的手就忽然一抖。 身体呈自由落体状自墙头向地面坠去，玛门惊讶地看了眼正面色突变准备过来接他的米迦勒，忽然对米迦勒恶劣地笑了笑。 没想到会在这样一张酷似路西菲尔殿下和某位的小脸上看到这样诡异的笑容，即使米迦勒的心脏再强大，也还是忍不住滞了下身形。 恶作剧达成，玛门可没有用苦肉计的想法，在快要落到地上时，渐渐展开了翅膀。 “噗通！”预想中的完美落地并没有实现，而是提前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接住了。 玛门的面色猛地一变——除米迦勒之外，他可是从未察觉这里竟然还有第三个生灵在！ 之前在围墙上他之所以没察觉到米迦勒到来，不过是因为还没适应禁魔领域的压制。 但现在，他明明已经不在禁魔领域内，却还是没察觉到身后这位的存在。 这说明什么？ 说明天堂竟然有实力堪比甚至超过他这位“贪婪之主”的强大存在！ 该不会是上帝吧……？ 心底偷偷抹了把冷汗，玛门浑身僵硬地仰起头，看向那双正抱着他的大手的主人。 蓝宝石般美丽的眸子很快对上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玛门怔怔望着那张曾在记忆中看过千百遍的绝世容颜，大脑一片空白。 “路西菲尔殿下，您怎么来了？”同样被路西菲尔的出现惊到了，险些与路西菲尔撞上的米迦勒一个旋身降落在了一步开外的地方。 “米迦勒，你险些伤到他。”没回答米迦勒的问题，路西菲尔淡淡说道。 “我……”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路西菲尔殿下怀中那正张着小嘴呆呆仰望的小家伙，米迦勒并没有为自己找任何借口，只态度恭敬地对路西菲尔行了一礼，“是属下的错。若殿下没有及时出现，这孩子或许真的会受伤。” 被米迦勒的话拉回了思绪，玛门意外地看了眼仍在低头认错的米迦勒，倒是对米迦勒改观了些。 其实以米迦勒刚才的速度，就算玛门自己不张开翅膀，就算路西菲尔没有出现，他也能安全把玛门接到手。 以米迦勒如今在天堂的身份和地位，其实并不用为了这种小事认错道歉，而且他对路西菲尔的态度，似乎也太过恭敬了些。 不太清楚天使长和天使长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否像米迦勒对路西菲尔这样，已经从突然与便宜父亲胜利会师的意外中回过神来的玛门，很快自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一边吃糖一边看戏。 “这批新生天使刚诞生不久，对天堂的认知十分有限，也不懂得保护自己。你刚才的做法，确实不太妥当。”就事论事说完这些后，见米迦勒的神情隐隐有些激动，路西菲尔顿了下，直接让他退下了。 这些年来他虽然话少，但在天使长会议和平时处理公事时，路西菲尔自认为还是说过很多长句的，也不知道米迦勒和加百列为什么每次听到自己说长句时都这么激动。 待米迦勒离开后，路西菲尔这才垂眸看向怀中正鼓着脸颊吃糖的小家伙。 “你叫什么？”他淡淡问道。 “我是哈尼雅。”一咕噜从路西菲尔掌心爬起来，玛门正想抱住路西菲尔那张绝色的脸吃一口豆腐，就见路西菲尔的脸离他越来越远。 后颈上一紧，玛门的身体再一次悬在了半空。 嘴里含着棒棒糖，玛门怔怔望着路西菲尔，万万没想到他这便宜父亲竟然也！这！么！对！自！己！ 不是你们天堂难道流行这么对待纯洁可爱想要和你们亲亲抱抱举高高的萌萌哒小天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玛门：这届便宜爹不行，父王，我们换一个吧(￢_￢) 路西菲尔：…… 贝利尔：…… 第180章 第十五夜 “我不喜欢与其他生灵有肢体接触。”见小天使瞪着眼睛一脸控诉地望着自己， 路西菲尔面不改色地道。 这么说完， 见小家伙还在挣扎，路西菲尔索性招来朵云床， 把小天使放了上去。 玛门这才勉强满意， 不过心中对这初次见面的便宜父亲多少还是有些不爽。 “天使监狱并不是能随意游玩的地方，我送你回老师那。”路西菲尔的话音一落，玛门所在的云床便自动随路西菲尔向天使监狱的大门处飘去。 “我……我不想那么快回去！”一把抓住路西菲尔的衣角， 玛门气鼓鼓地道。 “为什么？”虽然不知道这小家伙想做什么，路西菲尔还是放慢了脚步。 玛门这才眉开眼笑起来，笑嘻嘻指了指天使监狱的围墙，“我在图书馆里看到过有关天使监狱的记载。据说当年因为禁魔领域威压过重，普通天使根本无法顺利建造围墙，所以这一整圈长长的围墙都是由几位天使长和混沌龙利维坦建造完成的。我觉得好奇， 所以才想来看看！” “混沌龙， 利维坦？”古井无波的蓝宝石与那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四目相对， 路西菲尔缓缓蹲下神来， 与小天使的视线齐平，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是在哪本书中看到， 天使监狱的建造与混沌龙利维坦有关？” 一脸纯洁地吮了吮口中的棒棒糖，玛门看似烦恼地把小脸皱巴成一团， 似乎为这个问题绞尽了脑汁，最后只无奈地对路西菲尔歪了歪头，“我忘记啦～图书馆里的书那么多， 我也记不得了。” “那书里是怎么说的？”路西菲尔继续问道。 无辜的大眼睛与路西菲尔对视半晌，玛门发现自己根本看不出路西菲尔在想什么。不过他向来恣意惯了，也确实心存试探，便一边装作回忆的模样，一边慢吞吞答道，“我记得书里有说过，当初是混沌龙利维坦连夜把禁魔领域中的矿山搬到了领域边界，为天使长们省了很多功夫……” 这么说完，见路西菲尔还是那副冰山脸，玛门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又忍不住想恶作剧。 小脑袋抵在路西菲尔的手臂上，把糖渣和口水全糊在那片雪白的布料上，玛门一边蹭来蹭去一边连珠炮似的又问路西菲尔，“所以混沌龙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们的校外教学课会去参观利维坦吗？听说它好大好大的！好想看一看哦！” 眼睁睁看着手臂上的布料变得皱巴巴亮晶晶的路西菲尔：…… 用一根手指把玛门的小脑袋抵了回去，路西菲尔的眼神一扫，风水元素便转瞬把手臂布料上的脏污清理干净了。 “混沌龙早已经堕入地狱，今后不要在其他天使面前提起它的名字。”起身继续牵着云床往前走，路西菲尔淡淡叮嘱道。 “所有堕入地狱的，都不可以在天堂提起吗？”好奇宝宝似的望着路西菲尔，玛门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小声道，“可是他们都说，我和十万年前堕天的原权天使长贝利尔长得很像啊……” 匀速前进的云床猛地停住了，玛门一时不察险些从上面坠下去，小脸都因惯性扎进了软乎乎的云床中。 心底“嗯哼”一声，在雪白的云多中扬起一个邪恶的笑容，待他从云床中爬起来，再扬起脸时，又是一枚纯洁无辜的小天使。 哇哦～这脸色黑的～～。 看来这便宜父亲也不是真的忘了他父王嘛。 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确实酷似贝利尔的小家伙，路西菲尔垂眸掩去所有思绪，很快又沉默着带小天使继续向天使监狱大门处走去。 无趣地撇了撇嘴，玛门失望地在云床上瘫成一张饼，左三圈右三圈翻滚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望向路西菲尔那线条优美的侧脸出神。 吸溜（－﹃－）…… 这便宜父亲如此绝色，倒也难怪他父王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至今仍守身如玉。 回忆着刚才与这便宜父亲的对话，玛门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忽地从云床中坐了起来。 “不对！你刚才是说，不许我再和其他天使说堕天使的事！也就是说，我以后还是可以和你说？！” 路西菲尔微微颔首。 玛门：…… 这是什么骚操作？？？ 所以这便宜父亲对父王和堕天使们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 把小天使送回老师那后，路西菲尔很快折返回了第六天。 现在还是他的工作时间。 “殿下，您的手受伤了？！”眼尖地发现路西菲尔殿下的衣摆上竟染了几滴鲜红，紧攥的拳头中也时不时有血滴坠落，政务厅中的书记官紧张地问道。 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不知何时变得如此的双手，路西菲尔缓缓松开手掌，很快把衣摆和掌心的伤口、血液都处理干净了。 一如既往地处理完这天的公务后，路西菲尔在一众智天使恭敬的目光中展翼回到了第七天。 宫殿中空荡荡的，如同同样空荡荡的第七天。 脚步不知不觉加快，踏入寝殿后把整个天堂都关在门外。 路西菲尔来到床边，缓缓掀开床帐，看向床头上那几个巴掌大的透明水晶球。 在那些水晶球中，一座座精美绝伦的微缩宫殿正安静地矗立在水晶球中央。 指尖轻触其中一个包裹着深蓝湖水雪白宫殿的水晶球，路西菲尔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层层幔帐之后。 …… 鞋尖轻点在如镜的深蓝湖面上，漾起点点涟漪，路西菲尔步履轻盈地走向深蓝湖水中央那座至今仍闪烁着点点微光的雪白宫殿。 当年神下令毁掉贝利尔和其他几位原天使长的宫殿时，路西菲尔先一步把这些宫殿都收在了囊中。 如此，倒也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路西菲尔坚信，这几座宫殿中一定还存有贝利尔等几位原天使长发起堕天之战的蛛丝马迹。 全天堂都在说，当年是贝利尔协同阿斯蒙蒂斯、萨麦尔以及别西卜对神发起反叛。 全天堂都在说，是他们背叛了天堂，最后被神打落天堂，坠入地狱。 全天堂都在说，他们满身罪孽，是天堂的叛徒。 因为那都是他们亲眼所见。 可路西菲尔没看到。 即使后来他从神那里得到了记录有那场堕天之战全过程的记忆水晶，路西菲尔心中也还是心存犹疑。 如此，倒也不是因为他如今仍像十万年前那样无条件地信任贝利尔。 无论贝利尔当年是因为什么堕天，但他欺骗了路西菲尔，也舍弃了路西菲尔，路西菲尔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自以为是，认为自己了解贝利尔的所有。 甚至，在经过这十万年的暗中追查后，路西菲尔甚至觉得，他或许从未认识过真正的贝利尔。 当年或许是因为太过信任贝利尔，所以路西菲尔从未追究过，为什么同为神所创造的炽天使，偏偏只贝利尔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甚至一口气创造出了那么多至今仍在天堂应用的成熟魔法； 当年也或许是被贝利尔的表现蒙蔽了双眼，以至于路西菲尔竟从未察觉，贝利尔其实自诞生起就从未唤过一声“神”，每次都直呼神为“上帝”……直到十万年前被加百列提醒，路西菲尔才恍然察觉，“贝利尔渴望被神关注”，“贝利尔无比信仰、孺慕神”，或许都只是路西菲尔自己的妄想； 当年阿撒兹勒堕天后，贝利尔曾亲自降临地狱，阻止路西菲尔追捕阿撒兹勒，后来更是主动申请成为力天使长……那时路西菲尔只以为贝利尔是因为念旧，想要代阿撒兹勒照顾好他的旧部。 但在米迦勒所撰写的回忆录中，路西菲尔却在另一个角度发现了贝利尔早在那时就已经开始分化力天使军团，笼络阿撒兹勒旧部的痕迹。 路西菲尔这些年一直在追查，追查贝利尔等几位原天使长究竟是在何时生出了反叛的心思。 其他几位暂且不提，若只说贝利尔最早与黑暗阵营有联系的时间，根据路西菲尔的了解，大概是在第一次光明庆典举办前—— 那时贝利尔因为被利维坦连累，被神惩罚入天使监狱思过。路西菲尔就是在那时，第一次知道贝利尔与混沌龙利维坦是朋友。 那时因为无条件信任贝利尔，路西菲尔并没有追问贝利尔和利维坦究竟是如何相识甚至成为朋友的。 但就在今天，那个伪装成新生天使的小恶魔却告诉他，利维坦早在创世之初就已经来过天堂，甚至还去禁魔领域搬了一夜的砖，帮了天使长们的大忙…… 天堂至今还流传着几大不可思议事件的传说，其中一件，正是当年禁魔领域中的矿山，于一夜之间凭空移动万里。 路西菲尔本以为那是神迹，毕竟即使是他们这些炽天使，都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做到如此。 现在想来，除神以外，这世上确实还有一个生灵可做到如此——恢复原形的混沌龙利维坦。 那时正值神创世之初，天堂与混沌界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往来，混沌龙利维坦更不可能擅自前往天堂，最有可能的，就是在某位天使的引导下进入天堂，并且被拜托去禁魔领域做了这件事。 这位天使一定位高权重，能带着利维坦躲过所有天使的目光，且不被镇守火星天的萨麦尔察觉。 全天堂能做到如此，且与利维坦相识的，只有贝利尔。 那么，也就是说，贝利尔很有可能创世之初就已经与利维坦相识。 但路西菲尔可以肯定，那时因为灵魂受损仍保持幼年体态的贝利尔根本不可能离开天堂。 所以，不能离开天堂的贝利尔究竟是如何与居住在混沌界大海中的利维坦相识的？ 当然，他们究竟如何相识的这件事，对现在的路西菲尔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路西菲尔很清楚，今天下午，他失态了。 这十万年来，他第一次因为谁而失神得伤到自己。 那个满口谎言，酷似贝利尔的小恶魔。 那个体内流有贝利尔和另一个陌生生灵的血液，不知为何出现在天堂的伪装成新生天使的小恶魔！ 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堂？ 他又是贝利尔和谁的孩子？！ 路西菲尔本以为经过十万年，无论贝利尔如今变成何种模样，他都已经可以心如止水。 但今天，只是看到了贝利尔和其他生灵的孩子，他就嫉妒得险些当场杀了那小恶魔！ 雪白的石蒜花被揉碎成泥，很快随风飘散。 路西菲尔面沉如水地望着面前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石蒜花海，在这里站了一整夜。 第二天，天使学院的所有学生都收到了一个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消息—— 时隔几千年，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又要再次来天使学院执教了！ 不过这次除了高端魔法课程外，路西菲尔殿下竟然又主动要求去教授新生的小天使们，倒是让很多学生都摸不着头脑。 天使宝宝们的班级中，听到软萌包子们好奇讨论路西菲尔殿下是谁的玛门，一脸淡定地吮着口中的棒棒糖，得意地晃了晃两条小短腿。 不用说他都知道，那便宜父亲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玛门：机智如我，还好早早吃了掩盖体内另一半血液的特效魔药=v= 路西菲尔：我隐忍十万年，竟然等来了一顶绿帽，气疯(╯‵□′)╯︵┻━┻！！！ 贝利尔：玛德，智障×2 第181章 第十六夜 身为一位享誉地狱的科研大手， 玛门十分庆幸自己早在来到天堂前就已经成功用魔药掩盖了体内源自路西菲尔的那一半血液。 若非如此， 估计他那便宜父亲分分钟就能察觉到他身世的秘密。 玛门这次之所以来天堂，就是为了探查路西菲尔如今对他父王究竟抱有怎样的心思， 以及路西菲尔和父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们之间存有误会，且路西菲尔至今仍深爱他父王，玛门会根据路西菲尔的表现，酌情透露些父王的消息给他。 而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误会，纯粹是因为三观不和，或者干脆是路西菲尔渣了他父王，那么玛门自然不会再给路西菲尔丝毫纠缠他父王的机会， 回到地狱后也会即刻剔除体内所有源自路西菲尔的那部分血液。 而若是他父王渣了路西菲尔……那也一定是路西菲尔的错！ 不过，令玛门感到奇怪的是， 他明明没掩饰源自父王贝利尔那一方的血液， 为什么路西菲尔之前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是说父王和路西菲尔曾经是关系十分亲密的“挚友”么？ 距离父王堕天至今也不过才十万年，路西菲尔竟然连他父王的气息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便宜父亲果然是个大猪蹄子哼（￢＿￢）！ 当然，玛门也不排除天堂至今没有血缘鉴定魔法的可能， 毕竟从他最近对天堂的观察来看， 天堂如今在很多方面都远远落后于地狱， 天使们一天天更是都佛系得不行。 若未来天堂和地狱能联网，估计这些天使全都得是生活玩家风景党。 而如果路西菲尔已经察觉到了他体内流有父王的血液， 也发觉到了被他刻意用魔药改变气息的另一半血液，从而误会他是父王和其他恶魔或堕天使的孩子…… 若路西菲尔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面不改色，不是忍者神龟，就是已经真的对他父王没有一丝怀恋。 晃动的小短腿渐渐停了下来。 想到父王这十万年来从未接受过任何恶魔的示好， 玛门默默垂下了眼眸。 若路西菲尔真的已经完全不在意父王了，总觉得有些为父王不值呢。 …… 天国副君路西菲尔要再次去天使学院执教，且还要教导新生小天使们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 第二天一大早，玛门就发觉整个天使学院都弥漫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兴奋气息。 天使学院大门通往学院广场那条路上的所有窗口、廊柱、灌木丛以及大树后，更是随处可见各个年龄段的新生天使甚至学院的老师。 虽然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个猜测，但这仿佛迎接全民偶像一样的情况还是让玛门有点懵。 一把扯住同班一个也撅着小屁股正努力抻着脖子往外看的小天使，玛门无语地问道，“你们这都是在做什么？” 那傻白甜的小天使一脸兴奋地回道，“来看路西菲尔殿下啊！听说他今天会来！” “你知道路西菲尔是谁么？”真不是玛门想故意抬杠。这些新生的小天使诞生至今不过一月有余，到现在连天国的字都还没学全呢，更是没见过任何一位天使长，估计对九级天使和天使长都还没什么概念。 这小东西大清早起来到现在头没梳脸没洗东西也没吃就跑出来准备围观他那便宜父亲，何苦呢？还不如多睡会儿觉了。 一下被玛门问住了，那小天使懵懵地望着玛门，半晌才嗫喏道，“路西菲尔殿下就……很厉害啊……” “噗嗤。”被这真·软萌的小天使逗笑了，玛门一边拖着小家伙准备带他回房间洗漱，一边对一步三回头满脸不舍的小天使道，“安心啦，我们今天一定能见到他。” 泪眼汪汪被拖走的小天使：咩咩咩QvQ？ 小半天过后—— “哈尼雅～你好厉害呀～路西菲尔殿下竟然真的来了～～。”双手合十目光闪亮地望着教室前身姿优雅好看到不行的成年炽天使，小天使满脸红晕声音发飘地小小声对玛门道。 玛门：…… 学院里不都疯传一天路西菲尔这次会来教新生小天使么(￢_￢)？ 纵观整个天使学院，数千年来唯一诞生的新生天使只有他们班这一小撮了吧。 若所有小天使都像他身边这小傻子一样，天国的未来简直堪忧。 心中默默为天国和身为天国副君的便宜父亲点了一排蜡烛，玛门颇有些幸灾乐祸地乐出了小虎牙。 …… 身为执掌全天堂公务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平日里自然极为繁忙，几乎称得上是日理万机。 而让他在如此繁忙的情况下破天荒地跑来教这些新生小天使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要接近“哈尼雅”，弄清楚这小恶魔来天堂的方式和目的，以及从他口中探听到更多关于贝利尔和地狱的消息。 因为此，这天课程结束时，路西菲尔特意把哈尼雅带走了。 虽然不知道路西菲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玛门这次来天堂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接近路西菲尔，现在路西菲尔这么主动找上他，反倒为他省去了许多麻烦—— 虽然心中的想法南辕北辙，且都对彼此抱有防备和试探的心理，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对儿便宜父子在这一刻倒也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一拍即合。 天使学院的小花园里，路西菲尔与玛门相对而坐，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彼此。 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足够路西菲尔捋清许多思绪，也已经想好了今后把这小恶魔带在身边的正当理由。 正打算对哈尼雅说起此事，花园外正向这边走来的几个身影就令路西菲尔不悦地抿紧了嘴唇。 “路西菲尔。”站在两步开外对路西菲尔微微颔首，白发如雪的天国宰相梅塔特隆微笑着与路西菲尔打招呼。 “哎呀呀，这不是哈尼雅么？你怎么会和路西菲尔在一起？”这是故作惊讶一脸看好戏模样的加百列。 “路西菲尔殿下，日安。”这是躬身行礼，神情却截然不同的拉斐尔和米迦勒。 目光在已经掏出棒棒糖塞进嘴里，完全没有向几位天使长行礼自觉的哈尼雅身上一扫而过，面对如此无理的小家伙，路西菲尔竟也没说什么，只冷淡地对几位不请自来的天使长点了点头，“你们怎么来了？” 几位天使长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梅塔特隆微笑着看了眼银发蓝眸的小天使，率先对路西菲尔道，“听闻你竟然来学院教导这些刚诞生没多久的小天使，我来瞧瞧热闹。” 加百列：…… 米迦勒：…… 拉斐尔：…… 你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口=？！！！ 路西菲尔：…… 这种脸不红气不喘，无论什么都能理直气壮说出来的风格，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 神当初创造梅塔特隆的时候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 被梅塔特隆噎了下，路西菲尔的目光很快又落在其余三位天使长身上，面色不善地道，“你们也是来看热闹的？” “啊哈哈哈哈……我其实是来看哈尼雅小可爱的！”动作迅速地闪身到哈尼雅身边的椅子上坐定，加百列笑眯眯摸了摸银发小天使的脑袋。 难得被谁当挡箭牌，玛门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加百列，顺手把棒棒糖扔进桌上的茶碟里，一咕噜从椅子上爬起来，“啪叽”一声扑到加百列怀里，奶声奶气地道，“加百列殿下，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呀～！好开心～。” 一边说，一边把脸埋在加百列胸口蹭啊蹭。 头顶瞬间青筋暴起，众目睽睽之下加百列强忍着想把这熊孩子丢出去的冲动，笑容满面地把玛门从胸前撕了下来，重新塞回他的椅子中，还不忘把茶碟中的棒棒糖怼回玛门嘴里，一字一顿柔声说道，“好·好·吃·糖！” 揉了揉被加百列怼疼的脸颊，玛门不甘地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地又垂头啃起棒棒糖来。 把加百列与哈尼雅的所有互动都尽收眼底，路西菲尔又看了看其他几位天使长的神情，没怎么意外地发现这几位炽天使竟然都没察觉到哈尼雅的恶魔身份—— 若真发觉这小家伙是恶魔，估计加百列前天就不会特意去第七天找他，而是第一时间把这小家伙抓起来了。 梅塔特隆、米迦勒以及拉斐尔应该也都是如此。 但现在，他们望着哈尼雅的目光虽然不尽相同，却并不掺杂任何恶意。 由此可见，这小恶魔竟成功瞒过了天堂实力最强的几位天使长，实力不容小觑。 到底是贝利尔的孩子。 心思一时间复杂难辨，路西菲尔正准备赶客，继续与哈尼雅的谈话，就见米迦勒上前一步对他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地道，“路西菲尔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想说什么？”路西菲尔淡淡问道。 目光在那银发蓝眸的小天使身上一扫而过，米迦勒沉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 米迦勒之前的目光并不隐晦，因此不光路西菲尔，在场的其他几位天使长也都察觉到了。 知道再这么下去米迦勒很有可能会直接在这里说出些会引起那小恶魔警惕的话，路西菲尔这才起身与米迦勒离开。 离开前，路西菲尔还不忘叮嘱哈尼雅，“在这里等我回来。” 玛门闻言，仰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后，路西菲尔微微顿了下，转身准备离开。 “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这小家伙。”梅塔特隆适时道。 背对着这几位点了点头，路西菲尔这才快步带着米迦勒离开。 路西菲尔一走，加百列就招呼梅塔特隆和拉斐尔坐下了。 这小花园中的茶桌并不算宽敞，只有四个两两对坐的座位。因为路西菲尔一会儿还回来，他的座位得留着，有两个座位又被加百列和哈尼雅占据了，目前就仅剩一个座位能坐。 “拉斐尔，你坐这里。”指了指加百列对面的位置，梅塔特隆很快来到玛门的椅子边，把玛门从椅子中抱进怀中，自己坐了进去。 玛门：…… 这白头发的家伙怎么脸皮这么厚？抢他座位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_￢)。 不过看在他长得如此貌美，又把大腿贡献出来的份儿上，他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他计较了。 笑眯眯在梅塔特隆怀中站起身，玛门搂住白发美人的脖子，对着那张美到不可方物的脸上就是一个么么哒。 “哈！尼！雅！”一个不查就让梅塔特隆被这熊孩子吃了豆腐，加百列后槽牙都快碾碎了。 “无妨。”微笑着摸了摸玛门的小脑袋，在玛门正乐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咪时，脑海中忽然响起一个颇为玩味的声音，“小色鬼，你父王就是这么教育你的？” 笑容刹那僵在脸上，玛门猛地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看向梅塔特隆，只看到一双含着淡淡笑意却映不出丝毫真实情绪的银色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 玛门：我是谁我在哪？说好的天堂除上帝外便宜爹最强呢？？？为啥这什么梅塔特隆比他便宜爹更早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了啊啊啊？？？天堂果然藏龙卧虎QAQ！ 上帝：……我……都……从……来……没……亲……到……过…… 梅塔特隆：呵呵 第182章 第十七夜 花园转角处， 路西菲尔与米迦勒同时停下了脚步。 目光越过花丛，落在不远处已经与几位天使长其乐融融的小恶魔身上，路西菲尔这才收回目光， 眉眼冷淡地望着米迦勒。 发觉路西菲尔下意识寻找那小天使的动作， 米迦勒眉心微蹙，斟酌着对路西菲尔道，“殿下，您从前可从未教导过年龄这么小的新生天使。” “你想说什么？”路西菲尔平静地望着他。 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肯定会惹路西菲尔殿下不悦， 但米迦勒还是不得不说。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犹豫， 米迦勒这才开门见山地道，“殿下，您这么做， 是为了哈尼雅吧。” 这并非是疑问。 见路西菲尔完全没有否定的意思，竟又把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银发蓝眸的小天使身上，米迦勒猛地攥住了手心， 声音也隐隐有些不稳，“殿下，您是因为那孩子长得像极了您和贝利尔， 所以才待他如此特别吗？” 路西菲尔这次连目光都没分给他一分。 见路西菲尔连掩饰都懒得做， 米迦勒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 忍不住高声质问，“十万年了，距离堕天之战已经过去十万年了！您难道还没忘记贝利尔那个叛徒？！” 冷淡的眉眼瞬间覆满霜雪，深邃的眼眶中仿佛凝聚着深不见底的海， 听到那刺耳的“叛徒”二字，路西菲尔的目光终于落在米迦勒脸上，让米迦勒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冷漠与嘲讽——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被那样冰冷的目光刺得忍不住又退了回去，第一次直面炽天使长路西菲尔的光明威压，米迦勒竟感到有些窒息。 震惊于路西菲尔深不可测的实力，直到那冰冷的视线缓缓移开，米迦勒才终于大口喘息起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殿下，殿下您说得对，您是否忘记贝利尔，与属下并没有任何关系。” 脸色苍白磕磕绊绊地说完这句后，米迦勒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可是殿下，您是天国副君，是全天堂亿万天使的表率，就算您一直无法忘记贝利尔，今后您与他也注定只能是敌人！” “米迦勒，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淡淡问道。 “属下不敢。”对威严日盛的天国副君深深垂下头颅，米迦勒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却还是坚持说道，“殿下，哈尼雅的相貌肖似您和贝利尔，本就十分敏感，您若继续为他破例，怕是会招来诸多天使的非议。” 最想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米迦勒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就算路西菲尔殿下会因此而动怒甚至斥责他，他也甘之如饴。 等了半晌，米迦勒都没有等来只言片语。 他疑惑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路西菲尔殿下竟已经离开了。 目之所及的地方，只能望见枝繁叶茂葳蕤生光的草木。 草木尽头，那日神般璀璨的身影已经把银发蓝眸的小天使抱在怀中。 …… 自片刻前被梅塔特隆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惊到后，玛门就老实了许多，不再插科打诨，也不跟梅塔特隆要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反而端端正正坐在梅塔特隆腿上，一度让加百列啧啧称奇。 “梅塔，你到底怎么让这小家伙老实起来的？”作为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被玛门吃了大片豆腐的受害者，加百列实在很想知道梅塔特隆究竟是怎么制住这皮得不行的小家伙的。 微笑着摸了摸玛门的小脑袋，梅塔特隆略显促狭地道，“可能是因为我的脸颊不够软，让他不满意了吧。” 加百列和拉斐尔闻言，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玛门：……你们开心就好。 脑内呼叫了梅塔特隆半天，全都石沉大海，玛门气鼓鼓地抱臂坐在梅塔特隆腿上，琢磨这位梅塔特隆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些年他在地狱的诸多文献和几位魔王以及堕天使的口中早已经把天堂摸了个透，这次来天堂前也做足了准备—— 混沌之力可是连几位魔王都察觉不到，除了他父王和利维坦以及贝希摩斯这样生来就拥有混沌之力的存在外，这么久以来，玛门还从未在用混沌之力做伪装时被谁看穿。 炽天使的实力按理说应该与几位魔王差不多，本不可能发觉他体内的黑暗之力，像他那便宜父亲、加百列、米迦勒以及拉斐尔，他们就明显都没有察觉。 梅塔特隆却一言戳破了他的伪装，甚至极有可能已经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 但这又怎么可能？ 来天堂月余，玛门已经从《天国史》中得知了堕天之战后，上帝又创造了梅塔特隆这位炽天使，也把米迦勒和拉斐尔提拔上了炽天使之位。 《天国史》中关于梅塔特隆的介绍并不多，只说他是天国宰相，这些年来都有哪些政绩。 因为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便宜父亲路西菲尔身上，玛门之前对梅塔特隆并没有太在意。 偶尔在天使学院中听闻梅塔特隆来授课，也只是听过就过，从未对梅塔特隆有过一丝探究之心。 但现在，玛门却觉得梅塔特隆深不可测。 自当年那场堕天之战后，地狱与天堂已经十万年没有任何往来，整个地狱自成一个世界，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梅塔特隆这位远在天堂的天使长，又是如何得知他是父王的孩子的？ 玛门并不觉得梅塔特隆之前是在诈他，因为梅塔特隆的语气太过笃定也太过漫不经心。 而且，梅塔特隆既然已经知道他是魔王贝利尔的孩子，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但没告诉加百列和拉斐尔，还继续这么笑眯眯地抱着他，简直匪夷所思。 玛门：…… 梅塔特隆这家伙该…… 该不会也想堕天吧(￢_￢)？ 不然为啥到现在都不拆穿他？难道是想提前和他这位地狱君主提前打好关系？ 越想越有可能，玛门一边咬着棒棒糖一边审视地看了两眼梅塔特隆，只看到梅塔特隆雪白细腻的颈项。 (-﹃-)…… 要是梅塔特隆以后也堕天了，是不是就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喵哈哈哈哈！ 心底正暗爽着，玛门的小屁股就被梅塔特隆狠狠掐了一把。 “嗷”地一声从梅塔特隆怀中跳了起来，玛门泪眼汪汪地瞪着梅塔特隆，一脸控诉地道，“你竟然敢掐我？！” “你刚才在想什么？”淡定地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梅塔特隆微笑着问玛门。 “我……”被那双仿佛能看透所有的银色眼眸淡淡望着，一向伶牙俐齿的玛门竟有些语塞。 “这小东西惹到你了？”小小的身体忽然被谁从身后抱了起来，很快坐到一处坚实的臂弯里，玛门微微怔了下，在近距离看到路西菲尔那张与璀璨金发交相辉映的盛世美颜后，“嗷呜”一声抱住路西菲尔的脖子，一边在路西菲尔的颈窝里蹭来蹭去，一边委屈巴巴地跟路西菲尔告状，“他刚才掐我屁股！” “别闹。”屁股上又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玛门只听路西菲尔道，“一定是你先招惹了梅塔特隆。” 梅塔特隆笑而不语。 玛门：…… 便宜果然没好货！身为一个便宜父亲，我看你是不想正式上岗了=皿=！！！ “哼！”不高兴地在路西菲尔怀中缩成一团，玛门气哼哼地只留给梅塔特隆和加百列他们一个圆滚滚的小屁股。 识趣地没问路西菲尔之前米迦勒找他说了什么，加百列笑盈盈地望着怀中抱着个银发小天使的路西菲尔，越看，越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加百列神色复杂地问路西菲尔，“你单独把哈尼雅带出来，是想做什么？” 自从听闻路西菲尔打算来教这届新生小天使起，加百列就知道，路西菲尔果然发现了哈尼雅。 加百列不知道在面对这个这个像极了他和贝利尔的孩子时，路西菲尔在想些什么。 是会觉得怀念，还是会因此而厌恶甚至迁怒于这孩子？ 但最起码，她希望路西菲尔不要伤害哈尼雅。 因为此，加百列今天才以防万一地约了几位天使长一起来学院找路西菲尔。 不过…… 目光在此刻正依偎在路西菲尔怀中的小家伙身上看了几眼，加百列欣慰地发现，路西菲尔对这孩子的感官似乎还不错，不然也不可能破天荒地主动把这孩子抱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哈尼雅长得这么像贝利尔，路西菲尔不会把对贝利尔的感情移情到哈尼雅身上吧啊哈哈哈哈…… 加百列：…… 应该不会吧_(:з」∠)_。 刚把这不靠谱的脑洞强行压下去，加百列就听路西菲尔道，“我见这孩子天资聪颖，学习进度也比同龄的小天使快上许多，打算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加百列：…… 拉斐尔：…… 默默走回来的米迦勒：…… 微笑着淡定茶的梅塔特隆：“这小家伙倒是幸运。” 玛门：…… 嗯嗯嗯？他刚才好像听到这便宜父亲夸他聪明了？？？ 嗯哼。 一个挺身在路西菲尔臂弯中坐起身来，玛门得意地扬了扬小下巴，一边拍了拍路西菲尔的肩膀一边骄傲挺胸，“既然你都这么诚心诚意地夸我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路西菲尔：…… 这小恶魔为什么这么皮= =？ 性格一点都不像贝利尔。 肯定是像他另一个双亲。 贝利尔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好气。 地狱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嫉妒使我面目全非=皿=！ 玛门：…… 贝利尔：…… 玛门：父王，我不想认这个傻子当父亲。 贝利尔：…… 第183章 第十八夜 征得玛门的同意后， 路西菲尔很快在其他天使长欲言又止的神情中， 带玛门离开了天使学院。 一踏出学院大门，路西菲尔便立刻把一直黏在他怀中蹭来蹭去的小恶魔撕了下来，放在了一边的云床里牵着走。 还没吃够豆腐的玛门：……？？？ 身下的云床虽然也十分柔软，但到底比不上便宜父亲怀中来得舒服。 一把抓住路西菲尔的衣摆，在路西菲尔停下脚步垂眸望来时， 玛门不满地张开小手， 理直气壮地道， “我还要抱！” “我之前说过， 我不喜欢和谁有肢体接触。”这么说完， 见玛门似有不满，路西菲尔继续道，“之前在其他天使长面前抱你， 不过是权宜之计。” 路西菲尔虽然不喜欢这小恶魔， 却不会让其他天使长看出任何端倪。 虽然早在路西菲尔从梅塔特隆怀中把他抱出来时， 玛门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但现在听路西菲尔亲口说这些， 玛门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有点不爽。 不过现在倒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云床再次随路西菲尔的脚步移动起来后，玛门晃了晃路西菲尔的袖子，问他， “米迦勒之前找你都说什么了呀？” 路西菲尔闻言，脚步微顿，倒是没有隐瞒， “他问我，之所以对你如此特别是不是因为贝利尔。” “米迦勒一直认为贝利尔背叛了天堂，以为我至今仍对贝利尔无法忘怀，所以他想让我离你远一点。” 在地狱遭受狗血剧荼毒多年，对各种套路早就烂熟于心的玛门一听这话，脑海中的奸情雷达“扑棱”一下就竖起来了。 “你忘没忘记贝利尔关他什么事啊？他难道暗恋你？！”肉呼呼的小手在胸前抱成一团，玛门望着路西菲尔背影的目光颇为不善，仿佛是在看一个背叛他父王出轨米迦勒的渣男！ “胡说什么。”没想到这小恶魔会脑补出这么匪夷所思的结论，路西菲尔曲起手指在他的小脑袋上敲了下，“米迦勒之所以会这么说，不过是出于天使长的责任。” 路西菲尔虽然不喜欢米迦勒，却也算不上讨厌。 米迦勒今天说的那些话虽然确实让路西菲尔很不舒服，路西菲尔却也不会因此就曲解米迦勒对他的感情。 米迦勒对他或许有敬，有畏，甚至抱有憧憬，却绝没有这小恶魔所想的那种感情。 路西菲尔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他心中也确实是如此想的，但这话听在玛门耳中，可不就是这便宜父亲在维护米迦勒？ 掏出心中的小本本给路西菲尔还有米迦勒狠狠记上了一笔，想到路西菲尔之前的话，玛门又忍不住问道，“那你到底忘没忘记贝利尔啊？还有，米迦勒之所以对他抱有这么大敌意，就只是因为贝利尔当年堕天了吗？” “难道所有不信仰上帝的，对天堂来说都是叛徒吗？” 自从来到天堂，玛门就因为这张脸被许多天使围观过，也听过许多天使的窃窃私语。 虽然因为他不单长得像父王，还像路西菲尔，至今还没有谁敢当面对他说父王的坏话，但之前米迦勒在花园拐角对路西菲尔说的话，他可是全都听在了耳中。 玛门一直都清楚，十万年前的堕天之战确实是父王和其他几位魔王率亿万天使堕入了地狱，但父王和其他魔王还有堕天使们至今为止可从未说过一句天堂的坏话，所以乍一从天使口中说父王是“叛徒”，是天堂的敌人，玛门心里不爽极了。 “神从未强迫任何生灵信仰他。” “天使一族之所以信仰神，是因为神赐予了我们生命、光明以及无限的希望。” 虽然不知道这小恶魔能否理解天使对神的感情，路西菲尔还是认真对他解释道。 “至于他说贝利尔是‘叛徒’……十万年前的堕天之战，贝利尔与几位前天使长举兵反叛，重挫天使军团，伤及无数天使，令整个天堂满目疮痍……这些都是亿万天使亲眼所见。” 很神奇地，虽然是第一次对谁提及那段往事，路西菲尔的声音却很平静。 见那小恶魔听后半晌都没有再说话，路西菲尔垂眸看了他一眼，只看到一个小小的银色发旋。 银色的长发、幼小的身体、身下雪白的云床以及头顶那个位置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小发旋……似曾相识的画面，让路西菲尔都忍不住恍惚了一瞬。 但这并不是贝利尔，而是贝利尔和不知道谁生下的小恶魔。 甚至连他这幅皮囊，都十有八九是伪装出来的。 “你很在意贝利尔。” 既然这小恶魔三番两次把话题往贝利尔身上引，路西菲尔也不会视而不见。 而且，他之所以会容忍这小恶魔以这幅模样潜伏在天堂，甚至亲自把他带在身边，就是为了得到更多有关贝利尔和地狱的消息。 没想到这便宜父亲会这么直接，玛门一扫之前的沉默，一边晃着路西菲尔的衣角一边扬起头来，笑嘻嘻地道，“我好奇嘛～他们都说我长得很像你和贝利尔，真的有那么像吗？” 若有其他天使在场，定会被玛门这话吓得掉落一地羽毛—— 天知道“贝利尔”这名字对路西菲尔殿下来说有多敏感和忌讳！ 这十万年来，除加百列和米迦勒外，几乎再没有任何天使敢在路西菲尔殿下面前提及“贝利尔”。 玛门这样几次三番提及贝利尔，甚至还主动说自己像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行为，简直和作死没什么区别！ 眉头有一瞬的紧缩，路西菲尔闻言，终于低头认认真真审视了一遍这小恶魔的脸，从那头月光般的长发到那双蓝宝石般清澈的眼眸，从那肖似自己的高挺鼻梁到那张像极了贝利尔的秀气小嘴…… 越看，路西菲尔的心就越往下沉。 目光像是结了冰，在玛门期待的目光中，路西菲尔只冷冷吐出一句“不像”，之后便张开羽翼，带玛门回了第七天。 第七天空旷的宫殿中，路西菲尔为玛门安排好住处后，便先一步离开了—— 若是再与这小恶魔待在一处，路西菲尔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伤害他。 路西菲尔不知道这小恶魔为什么会出现在天堂，又为什么要幻化成肖似他和贝利尔的模样。 是想以此吸引他的注意力，从而靠近他？ 但靠近他做什么？ 是想从他这天国副君的身上获得天堂的情报？还是有其他目的？ 这小东西究竟知不知道天堂对恶魔来说有多危险？贝利尔到底知不知道这小恶魔来了天堂？ 从那小恶魔之前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对贝利尔曾经在天堂的事很感兴趣。 不，不单单是对贝利尔的过往感兴趣，也对他至今仍对贝利尔还抱有何种感情兴趣十足。 想到那小恶魔的出身，路西菲尔脑中忽然窜过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那小恶魔，该不会是误会他和贝利尔曾经有什么，特意替他的另一位双亲来天堂侦查的吧？ 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胸中像是瞬间涌上了无数酸水，又像是刹那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路西菲尔揉了揉胸口，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从见到那小恶魔，发现他是贝利尔和其他生灵的孩子起，路西菲尔表面上看虽然仍与过去无异，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段日子他的情绪起伏得有多厉害。 路西菲尔不知道有多少次，每当他看到那张酷似自己和贝利尔的小脸，每当他清楚地感觉到那小恶魔体内属于另一个陌生生灵的血液，他都控制不住地想彻底毁灭那小恶魔的存在。 路西菲尔不明白，为什么当得知贝利尔和其他生灵有了孩子时，他会那么焦躁和愤怒？ 是气贝利尔不自爱，竟被恶魔玷污了？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他不知道。 但即使再生气，路西菲尔也绝不会动那小恶魔一根寒毛。 虽然十分不喜欢那小东西，路西菲尔却不会把对贝利尔的怨与愤转嫁到那小恶魔的身上。 蓝宝石般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暗金，路西菲尔眼中的世界很快变了模样，几乎被耀目的金光所融化。 无数闪烁着点点微光的信仰之力在他身边汇聚，又被路西菲尔一点点吸收进了体内。 十万年前，路西菲尔曾疯狂地在混沌界寻找地狱的入口，想要去地狱找贝利尔，把贝利尔带回天堂。 那时神告诉他，贝利尔已经吸收了深渊的力量，成为黑暗的主人，实力也远在他之上，就算他真的到达地狱，也根本不可能奈何贝利尔分毫。 为此，路西菲尔这些年来一直在想办法提高实力。 天使一族的实力在他们诞生时就已经几乎定了型，除非加翼，不然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发生太多变化。 普通天使如此，炽天使自然也是如此。 路西菲尔自诞生起就是神创造的最强炽天使，甚至曾有传言说他拥有神六分之五的力量。 对此，路西菲尔一直嗤之以鼻。 只有亲自感受过神的力量，才会知道他们这些造物在神面前有多渺小。 身为九级天使中最强的炽天使，路西菲尔深知自己根本不可能通过“加翼”获得更多的力量。 实力到达他这种程度，天堂中游离的光明之力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助益。 若想让自己的实力更进一层，就只能另辟蹊径。 路西菲尔其实一直都知道信仰之力的存在，这些年来，因为是天国副君，是亿万天使中最强的存在，路西菲尔身边也汇聚了不少信仰之力，他却从未把这些信仰之力放在眼中，也从不打算接受天使们的信仰。 在他心中，唯有赐予他们一切的神，才有资格获得这些源自亿万天使的信仰之力。 但他太想见贝利尔了。 十万年了。 自贝利尔离开，他已经足有十万年没有贝利尔的消息。 在这样累积成茧的执念下，路西菲尔终于开始吸收信仰之力。 总有一天。 他想。 总有一天，他会亲自站在贝利尔面前，问问贝利尔，当年究竟为什么背叛他！ …… “你是打算放任那小家伙在天堂乱窜？”水晶天上，自天使学院离开后便来到此处的梅塔特隆一边喝茶，一边望着重重云海下的玛门。 “他是‘七罪’之‘贪婪’，我不会动他。”垂眸看了眼云海下在第七天宫殿中四处摸索的小恶魔，金发金眸的神祇如是道。 “那孩子的来历你我都清楚，你不难道不担心他会令路西菲尔心生动摇？” “若真那么容易忘记贝利尔，他就不会是路西菲尔。”对梅塔特隆这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早就习以为常，上帝的目光穿过重重云海，落在正闭目吸收信仰之力的路西菲尔身上。 “忘不掉也没关系，他现在已经离不开天堂。” …… 这天晚上，玛门把路西菲尔位于第七天的宫殿摸了个遍。 在发觉这偌大的宫殿中除了他和路西菲尔，真的再没有第三个会喘气儿的活物后，玛门郁闷地回到寝殿中，闷头睡大觉去了—— 这破地方，简直冷清得和父王的万魔殿有一拼！ 第二天一早，玛门尚还沉浸在睡梦中，就被路西菲尔从柔软的被褥中挖了出来，带去了第六天。 第六天的宫殿外，来往于此的智天使们惊讶地看着路西菲尔殿下抱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近。 直到殿下怀中的小家伙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露出真容，所有智天使才看清他的长相。 “噗通！” “乒啦乓啷！” “哗啦啦！” “嘶——！” “贝……贝利唔……！”险些叫出的名字被同僚狠狠捂在掌心里，直到路西菲尔殿下的身影消失在宫殿深处，宫殿外负责守卫的智天使们才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我刚才竟然看到殿下在抱着小时候的贝利尔殿下……”之前险些当着路西菲尔的面叫出那个名字的智天使神情恍惚地道。 “我好像和你做了同一个梦……”之前捂住他嘴的智天使也有些声音发飘。 “都胡说什么，那才不是贝利尔殿下。”之前也恰巧在此的某书记官瞪眼戳破了他们的妄想。 “可我们刚才确实看到了！不单是我们，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吧？！”负责守卫的智天使立刻问同样守卫在附近的同僚们。 智天使们纷纷点头，显然也对片刻前看到的一幕感到匪夷所思。 “你们是不是忘了，最近新诞生了一批小天使？”书记官点到即止。 智天使是天使一族中的精英，脑袋一个比一个转得快，听书记官这么一说，大家立刻想到最近疯传的那个流言。 “他是那个……哈尼雅？”有智天使忍不住问道。 “应该就是他。”对一众负责守卫的智天使点了点头，书记官很快也踏入宫殿，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不过话说回来，殿下为什么会把那个相貌如此敏感的哈尼雅，那么亲密地带在身边？ 不说那群守卫天使，就连他这个辅佐殿下多年的书记官，之前都险些把那小家伙看成是贝利尔殿下了。 第184章 第十九夜 玛门曾无数次想过路西菲尔是何种模样， 在天堂过着怎样的生活。 但他万万没想到， 路西菲尔的生活竟会如此无趣。 坐在路西菲尔身边的软椅中翻过来覆过去一上午，无论玛门何时看过去，路西菲尔都是一副正襟危坐认真批阅文件的模样，若不是路西菲尔手中的羽毛笔一直在微微晃动，玛门几乎以为坐在身边的是一座炽天使雕塑。 “啊啊……好无聊！我出去逛逛！”对路西菲尔嚷嚷完，玛门也不管他同不同意， 自顾向政务厅外飞去。 “殿下，这……”坐在路西菲尔不远处的一位书记官迟疑地望着小天使离去的方向。 “你跟着去，照顾好他。”简单对那书记官交代了一句， 路西菲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任由玛门满宫殿乱窜去了。 玛门这次来天堂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挖掘更多有关路西菲尔的消息。 这次路西菲尔派了个书记官来照顾他， 倒是省了玛门不少事。 “艾拉尔大人，他们都说我长得很像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殿下。”坐在书记官艾拉尔的臂弯里，玛门一脸纯洁地望着浑身僵硬莫名窘迫的书记官，一开口就给艾拉尔挖了个坑。 “嘘——”一把捂住玛门的嘴， 艾拉尔神情紧张地四处张望了下， 发现附近并没有其他天使后， 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垂头认真叮嘱玛门， “以后千万不要提起‘贝利尔’这个名字，尤其是不能在路西菲尔殿下面前！” “为什么呀？我在天使学院的时候，明明有很多天使说我长得像他们。等我问的时候， 大家却又都不说，那个‘贝利尔’怎么了吗？” 艾拉尔：“这……” “你不说的话，我直接去问路西菲尔殿下好了。”见艾拉尔一脸犹豫，玛门在他怀中扑腾了两下翅膀，作势要去政务厅找路西菲尔。 艾拉尔见状，连忙把他抱回怀里，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汗，“别别别，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千万别去问殿下！” 玛门：…… 便宜父亲的手下实在太好攻陷了！ 这要是在地狱，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父王身边的左右手拜蒙和亚斯塔禄，那两位可都是油盐不进，父王不让说的一句都不说！ 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玛门这才一步一坑让艾拉尔给他讲讲父王当初和路西菲尔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身为辅佐路西菲尔殿下十数万年的书记官，艾拉尔当然不是真那么好说话的天使。 若今天换一个天使来跟他问这种问题，艾拉尔一定会严令禁止那天使以后提起有关贝利尔殿下的事，甚至有可能把那天使送去金星天的禁闭所闭门思过。 但这名为哈尼雅的小天使却与所有天使都不同。 自这小天使诞生没多久，他像极了两位殿下的消息就已经在第六天不胫而走。 那天路西菲尔殿下忽然要新生小天使的资料，继而问他们这批小天使是否有什么异常时，艾拉尔就知道，殿下果然还是发现了哈尼雅的存在。 在那之后，十万年来，路西菲尔殿下第一次在工作时间因私事外出，回来时颇有些神思不属，甚至破天荒地伤到了自己。 在那之后，殿下又主动要求去天使学院授课，甚至亲自带走了哈尼雅，要把哈尼雅带在身边教导…… 当从其他同僚口中听说这一切时，艾拉尔就知道，殿下果然还是放不下贝利尔殿下。 艾拉尔不知道殿下为什么要把哈尼雅带在身边，是想在哈尼雅身上寻找贝利尔殿下的影子，还是因为其他什么？ 但哈尼雅还这么小，艾拉尔不想让这小家伙因为对那段往事一无所知而触怒路西菲尔殿下。 因为此，艾拉尔今天才会这么好说话，一边带玛门在宫殿中四处游览，一边温声给他讲起两位殿下曾经的过往来。 那是一段很长很长的回忆，甚至比这座宫殿的历史还要长。 “当年神刚刚创世完毕，整个天堂百废待兴，诸天也都空荡荡的，天使连最起码的栖息之所都没有……” 艾拉尔是最早诞生的智天使，也是辅佐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时间最久的天使之一。 他几乎见证了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殿下的所有过往。 十万年前的堕天之战，因为这座宫殿被贝利尔殿下封印，连带着他们这些宫殿内的智天使也都没能参与那场战争。 待他们从梦中醒来时，天上的星辰早已陨落亿万。 或许是没有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也或许是因为曾看到过太多两位殿下因彼此而满目温柔的模样，艾拉尔至今忆起贝利尔殿下时，仍觉得温暖，却也酸楚异常。 …… 傍晚，伏案工作的路西菲尔忽然听到身后有羽翼扇动的声音。 察觉到是那小恶魔的气息，路西菲尔看了看时间，已经可以下班了。 放下手中的羽毛笔，路西菲尔这才从桌案后站起身来，看向身后巨大的落地窗。 此时虽已是天国的傍晚，落地窗外的世界却依旧明亮至极，与一天中的其他时间并无分别。 雕花窗棂上，背生雪白五翼的银发小天使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小短腿，发现路西菲尔的目光后，蓦然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软声道，“路西菲尔，我想吃石榴！” 路西菲尔在那个瞬间忽然有些恍惚。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十几万年前，那时贝利尔也偶尔会坐在那扇窗前，眼巴巴地望着窗外终于成活的石榴树，一边盼着石榴树快快长大开花结果，一边笑得一脸满足。 在这扇窗外，曾有一株每隔几十年就会开满火红石榴花的枝繁叶茂的圣石榴树。 但现在，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坐在窗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家伙也不是贝利尔，而是一个披着小天使外皮的恶魔。 心底突然翻涌起一股沉沉的怒意，路西菲尔知道，这小恶魔一定是故意的！ 他或许早就知道石榴对于他和贝利尔的意义，也或许是今天从艾拉尔那听说了关于石榴树的事，想要借此戏弄或者羞辱他！ 若这小恶魔真是这么想的，那路西菲尔必须得说，他成功了。 “谁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眉眼像是结了一层冰，路西菲尔瞬间把那小恶魔从窗棂上拎了起来，一字一顿道，“天堂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你应该称呼我为路西菲尔殿下！” 没想到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把路西菲尔刺激成这样，玛门审视地抬头望了路西菲尔一会儿，在发觉那双闪烁着沉沉怒意的湛蓝眼眸下不经意流露出的心痛后，玛门忽然怔住了。 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玛门其实很想问问路西菲尔，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情是何种模样。 “抱歉。”懊恼地舔了舔嘴唇，玛门声音低落地对路西菲尔道，“……我只是从来没见过石榴，所以才想要尝尝看。” 见多了这小恶魔嚣张跋扈尊卑不分的模样，冷不丁看到他低头认错的样子，路西菲尔竟有些不适应。 知道自己之前多少有些迁怒，路西菲尔略微调整了一会儿心态后，这才声音平静地问玛门，“你说你从未见过石榴？” 玛门乖乖点头。 实际上，在今天之前，玛门从不知道原来父王曾那么喜欢过什么食物。 据艾拉尔说，石榴原本是生于混沌界的水果，当年父王还是炽天使时极喜欢石榴，还亲自育种在第六天种下了一棵石榴树。 后来智天使们建好这座宫殿后，还是路西菲尔亲自把那棵父王栽下的石榴树移植到了这扇窗下。 但是自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后，这窗外的石榴树就消失不见了。 听艾拉尔说，是被路西菲尔亲手毁掉了。 玛门也是听说了这件事，有点气路西菲尔竟然那么轻易就毁了承载着他和父王满满回忆的石榴树，这才cos成父王的模样想要戏弄一下路西菲尔。 却没想到竟意外看到了路西菲尔隐藏在冷淡外表下的另外一面。 所以说，路西菲尔对他父王果然也并不是无动于衷吧。 啧。 那这两位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这小恶魔的神情不似作伪，路西菲尔微微蹙了下眉。 石榴曾是贝利尔最喜欢的食物，路西菲尔从未想过贝利尔有一天会不喜欢吃石榴。 这小恶魔是贝利尔的孩子，贝利尔又是如今的地狱之主，路西菲尔不用想都知道这小恶魔在地狱如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什么都可能唾手可得，又怎么可能真的没见过石榴？ 除非……地狱如今根本就没有石榴。 是水土不服无法种植，还是贝利尔真的已经完全不喜欢石榴了？ 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贝利尔当年连他都能轻易舍弃，区区一种水果，就算哪天不喜欢了，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 这天结束工作后，路西菲尔并没有立刻带玛门回第六天，而是带他去了金星天。 金星天最大的浮岛上，栉比鳞次的店铺灯火通明，来往于此的天使熙熙攘攘，繁华热闹的模样，像极了地狱中商业街的模样。 不愧是父王曾经奋斗过的地方，和地狱简直一样一样的！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坐在路西菲尔的臂弯里，玛门好奇地看着路西菲尔与各色天使擦肩而过。 之前路西菲尔已经在他们身上施了混淆魔法，路西菲尔也早早收敛了自己的气息，不然估计他们一到金星天，就会被这里的天使所察觉。 “你不是想吃石榴？”路西菲尔淡淡看了他一眼。 “嗯？”惊讶地挑了挑眉，玛门意外地看着路西菲尔，“可是天堂如今不是早已经没有石榴了吗？” 艾拉尔今天可是和他说过，早在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后，天堂就再也见不到一棵石榴树了。 见这小恶魔竟然完全不再掩饰戏弄他这件事，路西菲尔面无表情地在这性格恶劣的小家伙的脸上狠狠掐了一把，而后抱着玛门，一路七拐八拐，在一间堆满各色杂物的店铺前停了下来。 “在这里等我。”把玛门放在店外高高的杂物上，路西菲尔眨眼便闪进了店铺中。 这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有石榴卖的样子啊…… 无聊地望着身下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看着，玛门就忍不住研究起这堆杂物的制造原理来。 正摆弄着一个构思十分精巧的小玩意儿，玛门的怀中就忽然被塞进一个比他两只手还大的圆滚滚的玩意儿。 “这就是石榴？”把手中的小玩意儿抛在一边，玛门好奇地抱起怀中沉甸甸的青果子，得到路西菲尔肯定的回答后，“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 路西菲尔：…… 好吧，现在他可以确定，这小恶魔确实从未吃过石榴。 “呸呸呸！”啃了一嘴果皮和碎渣，玛门无语地看着这青石榴中露出的白色果粒，口中还残留着那种又酸又涩还有点苦的味道。 玛门：…… 父王之所以能坐上地狱头把交椅果然是有道理的！竟然连这么难吃的东西都能吃下去，还一连吃了几万年！ 估计当初都是看在路西菲尔的面子上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吃的吧……好不容易到地狱离开路西菲尔了，所以才再不用吃石榴。 有那么一瞬间，玛门甚至怀疑父王当年会不会是因为被路西菲尔投喂了太多超难吃的石榴，实在忍不了了才堕天的。 玛门一言难尽的神情实在太过明显，望着那青石榴的模样简直像是在看着一坨shi。 路西菲尔见状，也不恼怒。 因为石榴曾是贝利尔最喜爱的食物，这些年来石榴树在天堂几乎绝了迹。偶尔有几棵野生的石榴树，味道也大多不尽如人意，贩卖者更是少之又少，很多新生天使甚至都不知道石榴这个物种。 “这……这石榴太大了，我等回宫殿再慢慢吃。”顺手把那还残留着自己牙印的石榴扔进储物空间，玛门又翻出一瓶饮料漱了漱口，这才把那股涩涩的味道压了下去。 路西菲尔闻言，一把抱起他，打算带他回第六天。 袖口却忽然被小恶魔拽住了。 蓝宝石般的大眼睛咕溜溜望着路西菲尔，玛门双手合十满眼星星地对路西菲尔道，“我还是第一次来金星天呢，不想这么早回去。” 之前这一路他可是看到了，这金星天的集市里可是有不少在地狱从未见过的材料。 身为一个致力于科研事业数万年的科研大佬，要不是顾及路西菲尔，玛门早就满金星天去扫货了。 难得见这小恶魔如此兴奋的模样，路西菲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也没阻止这小东西。 于是接下来，路西菲尔亲眼见证了地狱小王子花钱如流水的扫货全过程。 跟在玛门身后一脸麻木不断掏钱的路西菲尔：…… 贝利尔究竟怎么把这孩子养成这样的？ 魔王的金库该不会都被这小东西给败没了吧= =？ …… 身为掌管全地狱财政的魔王大佬，玛门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钱！ 虽然因为地狱的货币在天堂并不能通用，这天他用的都是路西菲尔的钱，不过在回到第七天的宫殿后，玛门用一晚上的时间把储物空间里的不少金币都重新融了回炉重塑成了天国如今通行的金币。 于是第二天一早，路西菲尔来找玛门准备带他去第六天的时候，直接被玛门塞了满满一袋金币进怀里。 路西菲尔：…… 打开袋子看了眼里面的金币，路西菲尔很快又把金币给玛门塞了回去，也没问玛门这些金币都是从哪来的。 “你不要吗？”抱着与自己几乎等高的金币袋子，玛门好奇地问路西菲尔。 “不需要，我还有很多钱。”天国副君的薪水还是很不错的，再加上当年他们几大天使长在金星天以及诸天都有投资，这些年下来，路西菲尔资产颇丰。 第一次听谁敢在贪婪之主面前说自己有钱，玛门不屑地撇了撇嘴，直接把那袋子金币扔进了储物空间。 在这之后，玛门还不忘掏出心里的小本本，在路西菲尔的名字后又记上了几笔：资产似乎颇丰，但花钱大手大脚，目测攒不住钱。 若这家伙未来真的和父亲藕断丝连甚至和好了什么的，总不会也要靠他养吧(￢_￢)？ 心底如此想着，自诞生起就又养父王又养哥哥的玛门殿下，今天也依旧操碎了心。 …… 全地狱都知道，一旦玛门殿下的购物欲上来，一时半会儿就别想退下去。 因为此，每当发现玛门殿下又开始买买买，全地狱的电商实体商都会趁热打铁举办购物狂欢活动，每次都能赚得满盆满钵。 现在玛门来天堂了，面对满天堂陌生的吃喝玩乐衣食住行以及诸多科研材料，玛门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一直在疯狂买买买，以至于弥赛亚看到这几个月的财务报表时都被吓了一跳。 一开始，路西菲尔还会亲自带着玛门去金星天购物，并且主动付款，但在看到玛门花钱如流水，还尽买些随处可见的东西后，公务繁忙的路西菲尔便不再与玛门一同出门，扔给玛门一个空间储物袋的金币后，便继续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公务中。 买买买了小半年后，玛门又一头钻进在第七天宫殿中新开辟出来的实验室，在里面一待就是十几年。 每隔几天总忍不住过去瞧瞧的路西菲尔：…… 这孩子到底什么毛病？ 十几年后，玛门终于踏出实验室，一脸满足地拍了拍虚空中的储物空间。 “忙完了？”下班回来的路西菲尔见状，忽而问了一嘴。 这十几年中路西菲尔经常会去玛门的“实验室”看看。 玛门做研究时虽然并不喜欢被谁打扰，旦他父王和贝利亚尔却除外，这几年又多了个路西菲尔。 在发现玛门在“实验室”中时总是浑然忘我，完全不理会他人后，路西菲尔每次去参观时，都只静静翻看玛门的实验记录和他摊在桌上的资料。 在惊讶于玛门活跃的思维和丰富的学识时，路西菲尔也从那些资料中汲取了不少新的知识和养料，同时也对地狱如今究竟变成什么模样了十分好奇。 身为天国副君，路西菲尔自然能看出这些资料中的内容在很多方面已经远超如今的天国。 若这些知识只是这小恶魔自己所掌握的，倒也还好，但如果全地狱如今的思维模式都与这小恶魔相似甚至相同，若未来地狱与天堂再发生战争，天堂的胜算，又能有多少？ …… 完全不知道自己随意摊在实验室中的资料给忧国忧民的便宜父亲带去了多大的心理负担，见到路西菲尔后，玛门分分钟从储物空间中掏出一个深紫色的小瓶子，递给路西菲尔。 “这是什么？”把那深紫色的精致水晶瓶竖在眼前，路西菲尔隐约能看到那里面似乎有液体在流动。 “这是我做实验时顺手搞出来的酒，喝完有一定几率能看到最想见的一切哦～。” 路西菲尔：…… 这小鬼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路西菲尔并不信任小恶魔，即使他是贝利尔的孩子。 但那句“能看到最想见的一切”又确实戳中了他心中多年的执念。 因为此，路西菲尔在反复检查过那瓶酒，发现其竟全部是由天堂的植物所酿制而成后，还是把那瓶酒喝了下去。 深紫的水晶瓶中，倒出的酒液却是暗金色的，就像记忆中那双总是带着零星笑意的暗金色眼眸。 十万年了，他已经有十万年没见过那双眼睛的主人，也足有十万年没有真正合过眼。 这些年来，路西菲尔一直不敢再合上眼睛，生怕又会在睡梦中失去什么重要之物。 今晚借着酒意，倒是有些微醺了。 蓝宝石般明澈的眼眸渐渐被氤氲的雾气所笼罩，渐渐闭合在一起。 路西菲尔真心祈祷，能在梦中再见贝利尔一面。 …… “滴答。” 远处似有水声潺潺，从高处落下的水珠发出悦耳的低鸣。 路西菲尔睁开眼时，只看到一片浮动着暗香与水意的晦暗。 脚下是仿佛能把世间一切光明吞噬殆尽的黑水晶地面，不远处的黑水晶嵌金色宝石大门半掩着，门后似乎有轻笑声似有若无地传来。 心脏猛地跳了跳，直觉告诉路西菲尔，他一直以来想见的身影，就在那扇黑水晶大门后。 脚步不知不觉加快，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那扇大门前，路西菲尔正想推门而入，耳中却忽然听到几声女人的娇笑，以及男人暗哑慵懒的低语。 脑子里“嗡”地一声，路西菲尔猛地踹开那扇大门，在看到门后的景象后，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巨大的由黑金色水晶铺就泉池旁，黑发黑眸衣衫半褪的贝利尔正斜倚在软榻上，神色淡淡向他望来。 在他身上，一个浑身赤裸的魔女正一脸满足地把贝利尔的手捧在胸前，暗藏渴望地倾身亲吻着贝利尔的颈项，修长的双腿似有若无地在贝利尔身下缓缓磨蹭着。 第185章 第二十夜 路西菲尔怔怔望着不远处紧密贴合的两人。 自十万年前贝利尔不告而别堕入地狱后， 路西菲尔就再没见过贝利尔一面，哪怕是在梦中。 他其实知道，眼前的一切不过是那瓶酒所带来的一场大梦。 但即使是在梦中，当他看到曾经月神般光华璀璨清冷高贵的贝利尔变成这幅仿佛黑暗化身般慵懒颓靡的模样，路西菲尔也还是不由得恍惚了一会儿。 “嗯……陛下， 这家伙是谁？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天使。”殷红的唇在贝利尔的锁骨上印下一吻， 贝利尔身上的魔女媚眼如丝地望着路西菲尔， 既好奇，又暗藏戒备。 “他啊，”手指在那魔女漆黑的长发中穿梭， 贝利尔轻笑着道，“他是……故人。” 这么说完，贝利尔轻轻推开那魔女的肩膀，侧过上半身， 以手支颐， 一脸戏谑地望着路西菲尔， “没想到天国副君竟然还有偷窥的爱好，难道也想加入我们？” “讨厌～陛下， 人家还想再给你生一个宝宝呢～难道比起人家，您更喜欢这位故人？”听到贝利尔的话，那魔女顿时不依不饶地在贝利尔身上磨蹭起来， 低头想要再次亲吻贝利尔。 纤细的脖颈却忽然被什么紧紧箍住了。 “唔……！啊——！”赤裸的身体猛地倒飞了出去，乒乒乓乓撞倒了一路的东西，那魔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眨眼的功夫便重重摔在地上，身上的骨头吱嘎作响，疼得她把嘴唇都咬破了。 沉重的黑水晶雕花大门“嘭”地一声在她面前紧紧关闭，任她使劲浑身解数也再没有挪动分毫。 魔女：…… 从她身后缓缓走出的玛门：…… “哦豁，没想到这便宜父亲的醋劲还挺大。” …… “贝利尔！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一把薅住贝利尔四敞大开的衣领，把他从软榻上提了起来，路西菲尔单膝跪在软榻边，深海般湛蓝的眸中仿佛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哪副模样？”被天国副君就这么揪在半空，贝利尔也不恼，甚至还有闲心逗弄路西菲尔。 “……是这样？”他卷起漆黑如墨的长发，用发尾挠了挠路西菲尔的鼻尖。 “……还是这样？”凝白如玉的手臂不知何时环上路西菲尔的脖颈，贝利尔轻笑着在路西菲尔紧绷的下颌上印上一吻，在他耳边呢喃似的问道。 耳朵像是要烧起来，路希菲尔浑身一抖，触电般猛地推开贝利尔，恼羞成怒地瞪着贝利尔，“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我有话要问你！” 后背重重撞进软塌，贝利尔微微蹙了眉，脸上已有几分不悦，此时再听到路西菲尔命令似的话语，深黑的眸中顿时闪过一丝不耐，“你有话要问，我就必须回答？” “路西菲尔，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 黑暗在他身后蔓延，贝利尔慵懒地斜倚在榻中，铺天盖地的黑暗威压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向路西菲尔汹涌而去。 被那无处不在的黑暗之力冲得踉跄了一瞬，惊讶于贝利尔如今的实力，路西菲尔刚刚稳住身形，就听到贝利尔轻蔑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淡淡响起—— “路西菲尔，这里是地狱，不是天堂。” “我是黑暗的君主贝利尔，不是你的下属，也不是你的其他什么人。” “若你只是想来找我叙旧，那我必须告诉你，我们无话可说。” 这么说完，见路西菲尔像是僵住了，怔怔地望着他，贝利尔冷淡的眉眼渐渐现出一丝戏谑，犹如实质的目光自路西菲尔脸上一寸寸下移，像是在欣赏什么绝世美景。 手指撩起路西菲尔低垂的长发，贝利尔垂眸在那流金般的长发上轻轻吻了吻，歪头对路西菲尔道，“潘多拉说得不错，你确实很美，美到会令这世间的任何生灵都为之倾倒心动。” “所以，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什么提议？”似乎被那双深渊般的黑眸蛊惑了，半晌后，路西菲尔忽而低声问道。 深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紧接着却被笑意盈满，贝利尔对路西菲尔伸出掌心，声音暗哑地道，“过来。” …… 地狱第九层，潘地曼尼南，万魔殿。 正和贝利亚尔一起追剧的贝利尔，难得有些失神。 “……父亲？”剥好的坚果递到父亲嘴边半天没有动静，贝利亚尔疑惑地叫了贝利尔一声。 “贝利亚尔，我有点事，你先自己看吧。”自软榻中站起身来，贝利尔揉了揉贝利亚尔的头发，这才起身向宫殿深处的寝宫走去。 虽然父亲已经极力掩饰，十分了解他的贝利亚尔却还是看出父亲的脚步有些匆忙。 眉头微皱，紧接着却又渐渐放松了下来。 应该没什么事吧。贝利亚尔如此想着。 父亲如今已是整个地狱的主人。 这世上，再没有谁能伤到父亲分毫。 …… 贝利尔已经有十万年没有在黑暗本源中察觉到路西菲尔梦境的气息。 自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后，路西菲尔的梦境便再没有出现在贝利尔黑暗神殿的穹顶之上。 贝利尔从不思考路西菲尔的梦境为何一次也没出现过，因为他不想承认，这十万年来，路西菲尔似乎从未睡过一个好觉。 这件事不能深想。 当年做下的决定，贝利尔并不想给自己找任何后悔的理由。 他也没有后悔的资格。 但就在刚刚，他黑暗本源的神殿穹顶上，竟然亮起了一颗十万年没有升起的星星。 他本不该再与路西菲尔有任何瓜葛，起码现在这个时间不可以。 脚步却不受控制似的匆匆赶回了宫殿深处的寝殿，又把他带上了床，双眼也不由自主合了起来，任由意识深入黑暗深处。 黑暗本源的黑暗神殿内，贝利尔皱眉望着穹顶上那颗忽明忽暗的金色星子。 路西菲尔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 这些年来贝利尔曾远远见过路西菲尔几面，曾亲眼看到路西菲尔严肃冰冷仿佛褪去一切柔软的模样。 那样的路西菲尔是贝利尔所不熟悉的，且威严日盛，越来越像一位真正的天国副君。 贝利尔本以为在他堕天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令路西菲尔动摇，但现在，那高挂在穹顶上闪烁着异样光芒的金星却告诉贝利尔，路西菲尔此刻的情绪正起伏得厉害。 定定望了那颗金星半晌，贝利尔心中对路西菲尔的担忧到底还是占了上风。 他很快招来那颗金星，任其化作一扇金色的大门，缓缓踏步而入。 …… 贝利尔如今虽然已是深渊之主，实力远在路西菲尔之上，但即使如此，在进入路西菲尔的梦境时，贝利尔也还是格外谨慎。 这世上力量强大的生灵即使在梦中，戒备心也还都极强，尤其是路西菲尔这个级别的炽天使的梦境，若贝利尔稍有不慎，都极有可能被路西菲尔察觉到异常。 因为此，在踏入路西菲尔的梦境中时，贝利尔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但他很快就发觉，这个梦似乎有些不寻常。 以往贝利尔入梦的时候，大多是以旁观者的角度，这次却分明正与谁紧贴在一起。 不，不是紧贴在一起，是正有谁压在他身上！ 眼前一片漆黑，正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覆着。 贝利尔不悦地伸手把那温热的东西打开，一睁眼，却看到一张靠得极近的放大的脸。 贝利尔：…… 卧槽？！这什么鬼？！ 他条件反射地抬腿向胆大包天竟敢压在他身上的鬼东西狠狠踹去，脚踝却忽然被谁一把握在了掌心。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向后退了退，俊美无俦的容颜满是被打扰的不悦，贝利尔怔怔望着那张深藏在记忆中的脸，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怎么？你这是反悔了？”一把捏住贝利尔的下巴，路西菲尔嘲讽地对他笑了笑。 骨节分明的手指毫不怜惜地在贝利尔花瓣般柔软的唇上大力蹭着，仿佛在蹭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疼得贝利尔忍不住狠狠咬了一口罪魁祸首。 手指上很快有鲜血汩汩流出，滴落在贝利尔的唇上、锁骨上。 “起开！”趁路西菲尔愣神的功夫猛地把脚踝抽了出来，贝利尔又重重踹了他胸口一脚，力道落在路西菲尔身上时，却已经卸得差不多了。 被贝利尔踹得向后仰了仰身子，没想到贝利尔竟然说变脸就变脸，还连踢带打，路西菲尔不悦地垂眸望向贝利尔。 在看到贝利尔脸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时，路西菲尔忽然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贝利尔！ 贝利尔：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路西菲尔！ 玛门：万万没想到啊……捂眼睛(/▽╲) 第186章 第二十一夜 路西菲尔今晚虽然喝了酒， 也已经入了梦， 但他的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因为此， 当发觉之前主动勾引他的贝利尔竟然开始反抗，深黑的眼眸也变成熟悉的暗金色， 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几丝尚未完全收敛好的惊讶与恼怒，就好像对面前的这一切完全措手不及时， 路西菲尔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想。 “……贝利尔？”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 像是怕惊扰到什么，身体也缓缓向贝利尔靠近，想要再仔细看看那双惊鸿一瞥后迅速被浓密睫毛所掩盖的暗金色眼眸。 眼前却忽然覆上一片温软细腻的掌心， 带着微凉的淡淡的暖意。 “睡吧。”意识沉入黑暗前， 路西菲尔似乎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不知怎么，路西菲尔竟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贝利尔…… 他执拗地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在那个刹那，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贝利尔说， 却只能任由潮水般一寸寸漫上的无可奈何将他彻底吞没。 怀抱着路西菲尔软倒的身体， 似曾相识的场景难得让贝利尔有些恍惚。 贝利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时隔十万年， 他与路西菲尔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相见。 贝利尔不知道路西菲尔之前究竟梦到了什么， 但从他们彼此凌乱的衣衫和刚才那些明显快要越界的危险动作来看，想要正常地结束这个暧昧的梦境， 显然不太可能。 更何况，以路西菲尔的敏锐，没准再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察觉到梦中的“贝利尔”已经换了人。 因为此， 贝利尔才当机立断，立刻掐断了这个本不该存在的梦境。 陷入沉睡的路西菲尔似乎又变成了贝利尔记忆中的模样，不再时刻紧绷着脸，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微蹙的眉头却还是泄露出了几分他心中的难过与不快。 指尖在路西菲尔额心的小凸起上轻轻揉了揉，贝利尔又看了会儿路西菲尔安静的睡颜，之后才终于有心情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显然是由谁刻意织造出的梦境。 毕竟就算路西菲尔脑补能力再强，也绝不可能脑补出一个与他万魔殿寝宫中一模一样的浴室。 身为执掌梦境的神祇，贝利尔若想找出编织这梦境的罪魁祸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浴室紧闭的黑水晶大门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条小缝，在那扇门后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贝利尔冷笑一声，把路西菲尔安置在软塌上，正想去门后把那个本该老老实实在地狱闭关做实验的小鬼揪出来狠狠收拾一顿，脚步刚一落地，臂弯中堪堪挂着的黑色布料便流水般自他身上滑落，在他脚下开出一朵旖旎至极层叠错落的花。 贝利尔：…… 条件反射地向身后看了一眼，发现路西菲尔仍在沉沉睡着，贝利尔随手又招来一件长袍披在身上，把整个身体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指尖系着胸前的扣子时，忽然沾到了些片刻前滴落的血液。 贝利尔微微蹙眉，在面前凝出一面水镜，正想看看之前的血液都滴在了哪里，目光却被脖颈上几个艳红的唇印吸引了。 贝利尔：…… 浑身僵硬地回头又看了几眼路西菲尔，发现路西菲尔的唇上并没有擦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后，贝利尔这才隐约明白，他刚来那会儿路西菲尔为什么那么不高兴。 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又有些莫名的羞赧，挥手把身上那些暧昧至极的痕迹都全数清理掉，贝利尔这才噌噌噌几步走到浴室大门前，“哐当”一脚踹翻了那扇沉重的黑水晶雕花大门。 门外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就好像这个梦境中除了他和路西菲尔外，真的再没有出现过任何其他生灵。 转身又遥遥看了路西菲尔几眼，贝利尔这才踏出这个被他强行中断的梦境。 踏出梦境后，贝利尔立刻在第七狱搜索玛门的位置，待发现实验室中仍趴在地上绘制阵法的其实是玛门制作的魔偶，且在整个地狱都寻不到玛门的气息后，贝利尔又忍不住冷笑一声，转而在天堂睁开了眼睛。 天堂，第六天北境，飞虎兽聚居区。 自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后，飞虎兽在天堂的人气就急剧下降。 或许是因为飞虎兽曾是前天使长贝利尔的坐骑，也或许是担心飞虎兽的出现会令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触景生情，这些年来飞虎兽聚居区外一直有智天使在把守，禁止任何天使或飞虎兽随意出入。 飞虎兽聚居区深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一只沉沉睡着的小白猫缓缓睁开了眼睛。 毛乎乎的小爪子在树干上抓了抓，引来树下几只正在打盹的飞虎兽的注意。 待飞虎兽们抬头望去时，树干上除了几个细小的抓痕，再不见其他身影。 天堂，第七天，路西菲尔的宫殿。 玛门鼓着脸把脑袋埋在枕头下，心情忐忑地撅着小屁股扭来扭去。 之前在路西菲尔的梦境中，玛门透过浴室的门缝，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万万没想到身为天国副君平日一副冰山禁欲模样的便宜父亲在看到父王临幸魔女时竟会气成那样，还一被激将就上钩，明显对父王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嘛…… 所以便宜父亲和父王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能继续看下去就好啦！可惜他之前似乎在便宜父亲的梦境中察觉到了父王的气息，这才不得不提前跑路。 玛门虽然是魔王贝利尔的孩子，但对于自己的父王究竟拥有何种能力，玛门却并不是很清楚。 别说是他，全地狱任何恶魔或者堕天使，包括其他几位魔王和他的哥哥贝利亚尔都说不出他父王究竟擅长什么。 啊，擅长偷懒这个除外。 父王在玛门眼中一直很神奇，因为无论玛门或者地狱中遇到什么问题，他的父王都能够轻描淡写游刃有余地完美解决掉。 这世间的一切生灵自诞生起都有各自擅长且适合的力量形式，像恶魔这样天生的黑暗生灵，对暗系力量的掌控几乎与生俱来，堕天使们在能够熟练运用暗系力量的同时，也会各自偏向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等诸多元素魔法。 玛门的父王却不是这样。 他的父王，明明是全世界黑暗的主人，却也能对其他各系魔法信手拈来，如臂使指。 玛门活了十万年，见过无数恶魔、堕天使以及各大魔王，却也只见过他父王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葩。 玛门曾听闻天国的主人，这世界的造物主是全知全能的存在，但他总觉得他的父王或许也是与上帝相似的存在，不然为啥他根本找不出任何父王擅长或者不擅长的事物？ 当然，玛门也不是完全对父王一无所知，毕竟他体内还有一半源自父王的血液。 因为那一半血液，所以玛门偶尔能隐约察觉到，父王似乎对梦境有着特殊的掌控。 这似乎是父王的秘密，因此玛门并没有对任何恶魔或堕天使提起过。 或许是继承了父王血脉中的力量，玛门这些年在梦境方面的研究也有了不少突破，之前那瓶能神不知鬼不觉把他那身为天国副君的便宜父亲轻松放倒的酒，就是他这十几年来用天国土产特意鼓捣出来的成品。 想到之前在路西菲尔梦中感受到的父王的气息，玛门忍不住晃了晃小屁股，告诉自己那或许都是错觉——毕竟以他对父王的了解，父王这时候应该在聚精会神地追剧才对。 不过就算父王真的发现了，应该也追不来天堂。 与此相比，玛门现在更关心的是，明天路西菲尔醒来时，还会不会记得梦中的一切。 要是还记得的话…… 嘿嘿嘿嘿…… “啪！”撅得高高的小屁股上忽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玛门“嗷”地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地狱小霸王的脾气分分钟被点燃了，刷地从储物空间中抽出条漆黑的鞭子，正想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竟敢在小霸王头上动土！ 脚踝上却忽然被什么细长的东西卷住了，眨眼就把玛门倒吊在了空中。 “谁？！不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么对我？！”胖乎乎的小身子在空中荡来荡去，玛门气得脸都涨红了，却惊讶地发现体内的魔力和力气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一样，连曲一下手指都办不到。 这不可能！这世上除了他父王，还有谁能做到如此？！ 是他的便宜父亲路西菲尔？还是这天国的主人上帝？！ 正在脑内飞速思考着来者究竟是谁，玛门就忽然听到一声细声细气的疑问，“你说说你是谁？” 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在半空中转了个身，玛门这才终于看清，把他倒吊起来的竟然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猫咪。 见玛门正脸色红彤彤，咬牙切齿地望着他，那有着琥珀色眼眸的小猫咪又晃了晃倒吊着玛门的细长尾巴，又问了他一遍，“说呀，你是谁？” 毛色雪白，一看就是天堂土生土长的物种。 能自由出入便宜父亲在第七天的宫殿，还能口吐人言……或许是他那便宜父亲这些年在哪搞来的宠物？ 心底迅速做出判断后，玛门气哼哼地在胸前抱起手臂，狐假虎威地对那小白猫道，“小东西，快放我下来！这样我或许还能饶你不死！” 这么说完，见那小白猫仍然不为所动，甚至还对他歪了歪头，玛门终于泄气似的道，“好了好了，快放我下来，我是你主人的孩子，我叫哈尼雅。” “我主人？”小白猫又细声细气地问了句，似乎在重复玛门的话。 “就是天国副君！炽天使长！光耀晨星！路西菲尔啊！” 小白猫：…… 一尾巴把玛门甩进被窝，那小白猫又在玛门屁股上抽了几尾巴，在玛门恼羞成怒眼看着就要扑过来时，一脸嫌弃地舔了舔爪子，“臭小子，胆肥了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路西菲尔的孩子了？” 第187章 第二十二夜 “臭小子， 胆肥了啊？”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路西菲尔的孩子了？” 玛门：……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之前被倒吊在空中恼羞成怒哇啦哇啦的时候， 玛门虽然隐约觉得这小猫咪的语气有些耳熟， 却并没有深想。 现在看到与他相对而坐， 一脸淡定望着他的小白猫时， 玛门再一回想这小家伙之前的几句话， 忽然觉得脊背凉凉的。 “父……父王？”胆战心惊地望着那双琥珀色的剔透猫眼， 玛门不确定地小小声唤道。 尾巴“啪”一下又在玛门的脑门上甩出个印子， 那小白猫竟也没否认玛门的话， 只眯眼对玛门道，“你之前不是说要闭关做实验么？难道是阵法炸了，把你炸到天堂来了？” 听到这话，玛门哪还不知道这一定确定以及肯定就是他那本该远在地狱深处追剧的父王！ 小脸上顿时一阵红红白白，玛门也不敢再对这小猫咪胡乱嚷嚷，立刻乖巧地趴在床上， 毛毛虫一样把小脑袋拱到小猫咪面前， 笑嘻嘻地道， “父王，好巧，您怎么也来天堂了？” 这么说完， 玛门还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父王毛茸茸的小爪子，明显对贝利尔现在的模样十分好奇。 一猫爪糊在那臭小子的脸上，贝利尔气极反笑，“我要是再不来， 你还不得把整个天堂都闹得鸡飞狗跳？！” “怎么会！父王我现在可是人见人爱的小天使！您是没见到，那些天使可喜欢我呢。”伸手想要捏捏父王粉嫩嫩的小猫爪，又被糊了一脸猫毛，玛门撇了撇嘴，气哼哼地道。 “也包括你口中的‘父亲’路西菲尔？”贝利尔忽然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嘿嘿……”被小猫咪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琥珀色眼眸淡淡望着，玛门稍微纠结了下，终于还是决定按照以往的经验，跟父王说实话。 不然等回地狱，父王一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QAQ！ “父王，”下巴放在交叠的双手上，玛门哼哼唧唧地对贝利尔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啦，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是我的另一个父唔……！” 嘴巴忽然被雪白的猫毛糊了个严实，玛门无语地看到小猫咪一脸严肃地对他道，“有事回地狱再说。” “唔唔唔唔唔唔！！！”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对贝利尔的这个提议，玛门用全身表示拒绝。 背后的虚空中却突然撕裂出一道半人高的黑色缝隙，一只雪白的手掌从其中探了出来，很快便把小小的玛门拎回了地狱。 待那连通地狱的缝隙终于合拢，贝利尔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神色莫名地看了眼水晶天的方向。 把玛门送回地狱后，贝利尔很快又把猫形分身安置在了第六天北境的飞虎兽聚居区。 在这之后，贝利尔才终于有功夫收拾那个一天到晚总想搞事情的臭小子。 …… 路西菲尔第二天清早醒来时，难得有些怔忪。 昨夜梦中的一切仍历历在目。 眼睛上似乎还残留着贝利尔掌心的温度，耳边也似乎还回荡着那声如劝解又如叹息般低柔的“睡吧”。 他知道，那是贝利尔。 真正的贝利尔。 时隔十万年，路西菲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在这样一个意外的情况下再次见到贝利尔。 虽然当时他几乎没怎么来得及看看贝利尔现在的模样，也没有好好与贝利尔说上一句话，沉寂了十万年的心却还是因此而加速，雀跃。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只要想到贝利尔，见到贝利尔，就会让他如此开怀？ 甚至连从前被贝利尔抛弃，不告而别的怨愤都来不及想起，满心满眼都是贝利尔。 加百列和米迦勒都曾问过路西菲尔，为什么至今仍无法忘记贝利尔，至今仍无法对“贝利尔”这个名字释怀。 路西菲尔与贝利尔曾经虽然是挚友，但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满打满算也还不到八万年，在那之后，他们足足分别了十万年之久，就算曾经的感情再深厚，也该在这漫长的十万年中消磨殆尽了吧？ 其实不单加百列和米迦勒，就连路西菲尔自己，都对自己一直无法释怀这件事感到无可奈何。 这些年来，路西菲尔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对贝利尔念念不忘，以至于到了执念的程度，就只是因为贝利尔当年抛弃了他，那么突兀地不告而别。 但同时，路西菲尔也很清楚，他对别西卜、萨麦尔和阿斯蒙蒂斯并没有任何怨怼之心。 他对贝利尔的执念在几位同僚看来十分不明智，甚至有些不可理喻，路西菲尔心中却一直告诉自己，绝不可以就这么真的放下贝利尔，不然早晚有一天，他一定会后悔。 路西菲尔偶尔也会感到迷惑，他之所以如此执着于贝利尔，一直想要亲口问问贝利尔当年的真相，是否只因为贝利尔曾是他的“挚友”。 “挚友”的身份难道真的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以至于让他这些年来再不敢也再不想与任何天使有过多牵扯？ 路西菲尔从前一直很迷惑。 直到他见到贝利尔的孩子。 直到他在昨夜的梦中，看到贝利尔与其他生灵那么亲密地在一起。 那个刹那，路西菲尔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胸中、身体中却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只想把那肮脏的竟敢触碰贝利尔的魔女焚灭殆尽！ 在这世上，唯有他才能站在距离贝利尔最近的地方！ 也唯有他，才有资格触碰贝利尔！ 在那个刹那，路西菲尔生平第一次被无边的愤怒和嫉妒所支配，以至于他明知道那个梦有问题，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欺近了那个诱惑自己的贝利尔。 若不是后来被及时阻止，路西菲尔也不知道自己会对贝利尔做出什么。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贝利尔唇上柔软的触感，也似乎还能感受到贝利尔口腔中的热度，以及最后被狠狠咬住的疼痛。 耳尖不知不觉变得通红，路西菲尔用手捂住正散发着高热的脸颊和眼睛，直到激烈的心跳终于恢复平静，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起床为上班做准备。 不过在去上班前，他必须找那个小鬼问清楚，昨天送他的那瓶酒究竟是什么才行——路西菲尔才不信昨夜的梦与那个小恶魔无关。 不过，那小恶魔既然是贝利尔的孩子，又为什么会让他做那样一个梦？ 想到昨夜梦中那个名叫“潘多拉”，说想要再给贝利尔生一个孩子的魔女，路西菲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难道那小恶魔是贝利尔和那魔女的孩子？ 那么昨夜的梦，难道是那小恶魔在嘲讽甚至警告他？ 眉头不知不觉又蹙了起来，因为想到贝利尔在地狱或许早已有了更加亲密的存在，路西菲尔的脸色渐渐又难看了起来。 来到那小恶魔的房间后，路西菲尔却意外地发现，平日必须要他直接拎起来就走，直到他们到达第六天许久后才能彻底清醒过来的小恶魔，此时竟不在寝殿里。 那个臭小子，难道是担心他会兴师问罪，所以早早就躲起来了？ 心中有些好笑又确实想要找那小恶魔兴师问罪，路西菲尔很快用神识在整个天堂找了一圈，仍没有发现那小恶魔的身影。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水晶天的方向，忽然有些担心那小恶魔会不会是被神发现了。 路西菲尔至今仍不能十分确定神对黑暗以及贝利尔的态度，所以他也不能确定，若那小恶魔真的是被神带走了，会发生什么。 若那小恶魔真的被神带去了水晶天，就算是看在贝利尔的面子上，路西菲尔也一定会去水晶天请求神放过那小恶魔。 不过事情或许还不至于那么糟糕。 目光在这座寝殿镶嵌着许多照明用矿石的墙壁上看了几眼，路西菲尔很快来到靠近床头的一处矿石边，眨眼的功夫便把那块矿石抠了下来，露出其后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记忆水晶。 …… 这天傍晚，结束一天工作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破天荒地去了位于第六天北境的飞虎兽聚居区。 在飞虎兽聚居区一棵高大的树干上捡起一只正沉沉睡着的毛色雪白的小猫咪后，路西菲尔心情不错地带着小猫咪返回了第七天。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看看我发现了什么^_^？一只小贝贝。 贝利尔：…… 正被关小黑屋的玛门：…… 第188章 第二十三夜 从被父王抓包开始，玛门就知道自己药丸。 身为命定的“贪婪之主”， 地狱六魔王之一， 玛门自诞生起就天不怕地不怕，魔称“地狱小霸王”， 全地狱唯二会让他发怵的存在就只有他父王和贝利亚尔。 至于为什么独独怵这两位， 大概是强烈的求生欲在作祟吧。 怵父王， 是因为他打不过父王。 怵贝利亚尔， 是因为他如果惹毛了贝利亚尔， 会被父王揍。 明明他才是家里最小的那个，玛门也不知道父王为什么就是更喜欢贝利亚尔一些。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啦。 狗皮膏药一样紧紧缠在父王的手臂上，玛门在“噼里啪啦”的揍屁股声中一边嘤嘤嘤一边求饶，“父王，父王！不要再打啦！我知道错啦QAQ！！！” “哦？那你说说， 你哪里错了？”贝利尔微微挑眉看着紧巴在自己手臂上的小儿子。 偷瞄了一眼父王的神情， 发现依旧什么也看不出， 玛门可怜巴巴地瘪了瘪嘴，“我不该偷偷擅自跑去天堂，也不该擅自接近路西菲尔。” 听到路西菲尔的名字，贝利尔微微蹙了下眉， 明显是想到了玛门之前险些在天堂脱口而出的话。 “你……”他神色复杂地看了会儿玛门， 一时竟不知该说这孩子什么好。 玛门在天堂时虽然伪装成了天使的模样， 脸和发色却是他最真实的模样，像极了贝利尔和路西菲尔。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半晌后，贝利尔一边揉着玛门银色的小脑袋， 一边轻声问道。 这话虽然问得没头没尾，机智如玛门还是在第一时间get到了父王的意思。 见父王的态度似乎软化了许多，玛门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轻轻落了地，有些小得意地道，“很久以前我就在利维坦那看过路西菲尔的模样啦。在那之后，我就知道，我的另一个父亲正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 这么说完，见父王并没有否认，玛门顿时更来劲了，噌噌噌几下爬到父王的肩头，一脸好奇地问贝利尔，“父王，您当初堕天是不是因为怀了我呀？是不是路西菲尔当初辜负了您，您才会在一气之下选择堕天？” “臭小子，想什么呢？”被玛门八卦的小眼神儿看得忍不住手痒，又在他屁股上抽了两下，贝利尔嫌弃地把玛门的小脑袋往后推了推，无语地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你和贝利亚尔一样，都诞生自深渊之湖吗？” 玛门闻言，眼中的八卦立刻转换成狐疑。 既然玛门已经知道自己是他和路西菲尔的孩子，贝利尔索性也不再继续隐瞒他，直接把他当初堕天时带着路西菲尔的头发，路西菲尔的头发和他的头发又经深渊之湖孕育出玛门的事告知给了这孩子。 三观隐隐碎裂的玛门：…… 虽然地狱万魔孕育生子的方式千奇百怪，但像他父王这么奇葩的，玛门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嗯？等等！ “父王，这么说来，贝利亚尔也真的是您自己通过深渊之湖生出来的？？？” 这些年来玛门一直在研究贝利亚尔究竟是怎么诞生的，因为他身体中的血液竟与父王一模一样，根本没掺杂任何其他生灵的血液，简直就像是父王真的单体繁殖出来的。 现在听父王说起深渊之湖的事，玛门忽然觉得细思恐极。 “是啊，我不是早就说过么，玛门是我‘自己’生下来的。” 三观彻底碎裂的玛门：…… 深渊之湖竟然这么神奇的吗？？？！ 不行！他得去好好研究一番才行！ 心动不如行动，自诞生到现在，玛门还是第一次对长身体以外的其他事物抱有如此强烈的探索欲和热情，小翅膀一拍就打算去早就被圈在万魔殿范围内的深渊之湖中取点湖水回去做研究。 “我允许你走了吗？”一把拎住玛门的后脖领，贝利尔似笑非笑地道。 玛门：……？？？ “父王，还有什么事吗？” 贝利尔：“呵呵。” “从你‘闭关’开始到现在，应该有十几年了吧。”他垂眸问玛门。 眼睛一转就明白父王想说什么，玛门立刻把小胸膛拍得啪啪响，保证道，“父王您放心！我在天堂的伪装十分完美，根本没有任何天使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包括路西菲尔？”贝利尔怀疑地望着他。 “当然！”玛门立刻点头如捣蒜。 说完，见父王的神情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晦涩，玛门想了想，还是决定再八卦一下，“父王，您和路西菲尔当年真的没什么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对您情根深种，图谋不轨？” 贝利尔：…… “臭小子，你的魔文是武技老师教的吗？”忍不住又在玛门的小屁股上揍了两下，贝利尔很快澄清道，“不要再乱猜我和路西菲尔的关系，我们从前就只是朋友。” 玛门：哼哼……路西菲尔的书记官可都告诉我了，你们以前可不只是朋友那么简单，明明是关系极为亲密的“挚友”！ 见玛门一脸不信，贝利尔冷笑一声，立刻撕裂空间，把玛门扔了进去，“不经通报擅自离开地狱，还把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就算你是‘贪婪之主’，也一样要接受惩罚。” 这么说完，贝利尔也不管玛门还有没话要说，直接把空间缝隙抹平了。 分分钟被关了小黑屋的玛门：……？？？ 不是，父王，您这难道是恼羞成怒了？？？ 身为精通空间魔法的地狱六大魔王之一，玛门当然不可能被这个次空间困住，随时都能出去，但因为这次空间是他父王开辟的，父王也明确说了要惩罚他，玛门自然不敢擅自离开。 郁闷地拉开储物空间，从里面翻出一堆生活用品，把这空荡荡的次空间装饰得华丽又舒适，待玛门布置完毕，还是觉得这里毫无人气。 他悄咪咪拉开次空间，在贝利亚尔的桌案前探出小脑袋，“嘘嘘”两声吸引贝利亚尔的注意力。 一抬头就看到玛门银发蓝眸背生雪白羽翼的模样，贝利亚尔微微怔了下，唇角很快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你怎么这幅模样？” 一边说，贝利亚尔一边走到那空间裂缝的跟前，拍了拍玛门的小脑袋。 不爽地哼唧了两声，玛门一把抱住贝利亚尔的手臂，眨眼的功夫就把贝利亚尔也拖进了次空间。 眼前一晃就换了个地方，贝利亚尔倒是淡定得很，因为这已经不是玛门第一次闹这种幺蛾子了。 在玛门肉呼呼的小屁股上拍了拍，贝利亚尔一边把玛门抱在怀里，一边向玛门布置好的宽敞软塌走去，“怎么，又被父亲罚了？” “才不是，明明是父王自己恼羞成怒了，才会迁怒于我！”在贝利亚尔怀里扭来扭去，玛门没好气地道，“父王一见我八卦他和路西菲尔的关系，就特别不淡定，说他俩没奸情鬼都不信！” “好端端地，你提路西菲尔做什么？”一听玛门说起路西菲尔，贝利亚尔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父王关小黑屋了。 “不是，贝利亚尔，我跟你说，从我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路西菲尔对父王的感情真的很不单纯！” 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你怎么观察到的？” “我去天堂后路西菲尔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我当然能观察到了！这世上可是没有什么能逃得过我这双锐利的眼睛！”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蓝汪汪的大眼睛。 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你是说，你去了天堂？” 玛门：“诶……你不知道吗_(:з」∠)_？” “啪！啪！啪！”面无表情地拎起玛门又是一顿抽屁股，贝利亚尔简直快被这胆大包天的臭小子气笑了。 玛门：？？？ 不是，为什么连你也打我QAQ？？？ 你们将我地狱大魔王的尊严至于何地？！！！ …… 自贝利尔把玛门拎回地狱已经过了小半年，贝利尔这段时间总有些心神不宁。 或许是因为贝利亚尔被玛门软磨硬泡留在次空间里陪他，没人给贝利尔剥坚果了，贝利尔最近连看剧都提不起兴致，经常看着看着就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贝利尔其实是知道的，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他已经心如止水地过了十万年，最近这样实在有些不像他了。 在又一次于拜蒙向他做汇报时失神半晌后，贝利尔终于深深叹出一口气，决定去天堂看看那边如今的情况。 玛门在天堂这十几年都做了什么，贝利尔虽然并没有细问，但单从那小子伪装成天使时的外形以及他住在第七天路西菲尔的宫殿中这两点，贝利尔就能大致猜到那小混蛋这些年在天堂都做了什么。 还有他胡闹出来的那个路西菲尔的梦…… 真是想想都觉得头大= =。 …… 贝利尔自天堂的分身中醒来时，只觉得全身都热乎乎的。 眼前的空间有些狭小，也有些暗，近在咫尺的地方正竖着一面墙，身上也沉甸甸的，似乎正被什么牢牢压着。 贝利尔：……这什么情况？ 小爪子在那墙上踹了踹，想借力把身上的东西顶开，爪子一接触到那面墙，贝利尔就发觉似乎有什么不对—— 这墙似乎比一般的墙软了些，也热了些，更像是……某些高等生灵赤裸的肌肤。 贝利尔：…… 似乎印证了贝利尔的猜测，随着他的动作，他背上的重物很快移开了，头顶也很快亮了起来。 身下一阵晃动起伏，贝利尔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被一只大手及时拦住才没撞在面前那堵肉墙上。 他下意识刨了刨脚下正在被一点点抽离的东西，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些金灿灿的细丝。 不对，不是细丝，是金丝般的头发。 心中突然窜上股不怎么美妙的预感，贝利尔面无表情地任由一双大手把他从那堵肉墙前抱了起来，又眼睁睁看着那双手的主人把他抱在眼前，猝不及防在他毛乎乎的嘴巴上亲了下。 “早安，贝贝。”赤着上身睡眼朦胧的天国副君微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 贝利尔：……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玛门：哥，父王打我QAQ！ 贝利亚尔：为什么打你？ 玛门：因为我跑天堂找便宜父亲去了T^T！ 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父亲还是太心慈手软，揍得太轻了。 噼里啪啦又是一顿揍。 玛门：…… 玛门：不要以为父王宠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再打我，再打我我就反抗啦！ 贝利亚尔：噼里啪啦！ 玛门：好吧，有父王宠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T口T嘤嘤嘤 === 贝利尔：我上去就是一个喵喵拳 路西菲尔：宝贝儿，早安^3^ 贝利尔：…… 第189章 第二十四夜 有那么一瞬间， 贝利尔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掉马了，毕竟这么多年来几乎从未有人叫过他“贝贝”。 但紧接着他就想起， 从前他似乎向路西菲尔介绍过，这只小猫咪的名字是“贝贝”，是他的宠物。 贝利尔：…… 所以， 他现在在路西菲尔眼中， 其实只是一只宠物？ 坐在路西菲尔胸前，贝利尔眨了眨晶莹剔透的猫眼， 面无表情地望着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也静静望着他。 贝利尔：…… 后腿狠狠一蹬，毛色雪白的小猫咪如同一道闪电，眨眼的功夫就跳到了床边， 似乎下一秒就要借力窜出窗口。面前却忽然探出一只大手，背后也瞬间被什么包裹住了， 眨眼就把他逮回到了床中央。 四肢大敞被束缚在床上，雪白的小肚皮一览无余。贝利尔不自在地蹬了蹬后腿，琥珀色的猫眼瞪得圆溜溜的， 不满地冲路西菲尔“喵”了一声。 “没良心的小东西。”手指在那粉嫩嫩的鼻尖上轻点了下， 路西菲尔跪坐在小猫咪面前，低头凑近这雪团子似的小家伙， “自从半年前在飞虎兽聚居区找到你， 我就一直在照顾你， 后来看你一直睡不醒，我还以为你是生病了，仔细检查后才发现原来你只是在睡觉。” “现在你好不容易醒了， 竟然想就这么走了？” 见这小家伙一直睁着琥珀色的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他，路西菲尔忍不住又想低头亲亲他，唇上却冷不丁又被两只毛乎乎的小爪子糊住了——是小猫咪没被束缚住的两条后腿。 “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他失笑地亲了亲小猫咪后爪上的小肉垫。 贝利尔：…… 玛德，路西菲尔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他上次看到路西菲尔时这家伙明明还一副冰块脸，高冷得不得了好不好！！！ “好了，不闹了，我该去第六天了。”在贝利尔眼看着就要恼羞成怒时，路西菲尔忽然松开了箍着小猫咪的双手，动作利落地下了床，背对着小猫咪开始穿衣服。 一咕噜从柔软的大床中站起身来，贝利尔动作迅速地溜到了窗边，期间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看着就要逃之夭夭。 跳出窗口前，贝利尔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琥珀色的猫眼蓦然撞进一双海般深邃湛蓝的瞳孔中。 贝利尔：…… 竟然又被发现了…… 心底忍不住无奈扶额，原本蓄势待发绷得紧紧的后腿忽然松懈了下去——贝利尔很清楚，在这样的形态下，他根本不是路西菲尔的对手。 若趁路西菲尔不注意，他或许还能凭混沌之力隐身偷偷溜走，但是在路西菲尔已经有所察觉的情况下，他想就这么溜走无异于天方夜谭。 他就这么僵在了窗口，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几乎自暴自弃地等着路西菲尔来把他抓回去。 眼前很快出现一袭雪白的长袍，紧接着是金灿灿的长发，棱角分明的锁骨，下颌，丰润的唇，高挺的鼻梁以及蓝宝石般美丽的双眼。 头上被温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贝利尔不自在地晃了晃脑袋，有些不太习惯离路西菲尔这么近。 路西菲尔却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微微苦笑着放下了手，轻声对他道，“贝贝，我还以为我们是一样的，都被他抛弃了，所以才把你带了回来，想给你一个家。” “但你醒来后的反应告诉我，你其实并不需要我。” “这些年没有谁照顾，你自己似乎也过得很好。”海般湛蓝的双眼温柔地望着雪白的小猫咪，路西菲尔的眼角明明还残留着微笑的弧度，眼底却似乎有水光在闪烁，看得贝利尔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贝利尔很清楚，路西菲尔话中的那个“他”是指谁。 正因为太清楚，他才无法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 你明明是无比骄傲高高在上的天国副君啊，为什么要这么可怜地对一只小猫说出这样寂寞的话？ 前爪在路西菲尔的额头上按了下，贝利尔轻轻对他“喵”了一声。 成功接收到了来自贝贝喵的安慰，路西菲尔很快收敛好眼底不小心浮现出的些许伤感，微笑着对小猫咪道，“既然你不喜欢这里，我也不会真的勉强你留下来。” “而且，”起身望向窗外空无一物的第七天，路西菲尔垂头对小猫咪笑了笑，“这里确实太过清冷也太过无趣了些，倒也难怪你不想留在这里。”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又轻抚了几下猫咪的小脑袋，很快继续回去为上班做准备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时，路西菲尔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细细嫩嫩的猫叫。 唇角现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很快又平复了下去，路西菲尔一回头，就看到那只两次企图偷偷溜走的小家伙，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中央，一脸高冷地望着他。 “你这是……不打算走了？”三两步走到床边，路西菲尔对那小猫咪伸出掌心。 嫌弃地用尾巴碰了下路西菲尔的手心，贝利尔轻轻“喵”了一声，还不待他继续动作，身体就再次被路西菲尔抱了起来。 “我很高兴，贝贝。”冷不丁又被路西菲尔亲在了唇上，贝利尔恼羞成怒地“喵喵喵喵”着踹了路西菲尔的脸好几脚，被路西菲尔哄了半天才气哼哼地蹲在路西菲尔肩头，跟着路西菲尔一起去第六天上班。 浅金色的浩瀚云海间，贝利尔缩在路西菲尔的颈窝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云海下熟悉而又陌生的第六天，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以这样的形态像现在这样缩在路西菲尔肩头，被路西菲尔带着满天堂满混沌界飞。 “上次带着你这样飞时，他还没有离开。”耳边的喉结轻轻震动，传来路西菲尔梦呓似的低语。 贝利尔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想看看路西菲尔现在的神情，却只看到路西菲尔线条优美的下巴。 温热细腻的脸颊很快压了过来，在贝利尔毛茸茸的脸上蹭啊蹭，贝利尔听路西菲尔轻声问他，“今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贝利尔：…… 我只是一只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谢。 “……嗯？”精致的下巴又在小猫咪的头顶蹭了蹭。 贝利尔：…… 路西菲尔今天是不是没吃药(￢_￢)？ “贝贝？”继续蹭。 贝利尔：…… ……再这么下去会不会被蹭秃？ “贝……噗！”嘴巴上瞬间糊了条猫尾巴，下颌也被四只小小的猫爪四爪齐发蹬蹬蹬蹬蹬，路西菲尔失笑地抱住正用全身每一根猫毛对他表示嫌弃的小家伙，难得爽朗地笑了出来。 路西菲尔到达第六天时，负责守卫的智天使们惊讶地发现，殿下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虽然殿下仍是一副冷冰冰的扑克脸，但他周身轻松的氛围却骗不了人，因此智天使们都很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竟会让殿下如此反常。 他们很快注意到了殿下肩膀上的小家伙。 在看到那小家伙竟睁着眼睛，而不是像往日一样一直沉沉睡着，大家这才隐约明白殿下今日的好心情源自何处。 于第六天当值的所有智天使都知道，自半年前的某一天起，路西菲尔殿下每天来上班时，都会抱着一只毛色雪白的巴掌大的小猫。 没有天使知道这小猫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睡，从不睁开眼睛，但从路西菲尔殿下这半年来走到哪都带着这小猫的情况来看，殿下似乎十分喜欢这小家伙。 现在这小猫终于醒了，倒也难怪殿下的心情会这么好。 到达政务厅后，路西菲尔很快便开始了这天的工作。 一进入工作状态，路西菲尔周身轻松的气氛顿时收敛无踪，似乎又变成了这十万年来大家早已习惯了的严肃模样，倒是让书记官们心底暗叹了几声可惜。 之前刚到政务厅时，贝利尔就从路西菲尔的肩膀上跳了下来。 见路西菲尔开始工作，贝利尔慢条斯理地在他宽敞的桌案上迈了会儿猫步，没过一会儿就找了个远离路西菲尔的没放文件的桌角，缩成一团准备打个盹。 刷刷的书写声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一声轻轻的“嗑哒”声，眼前覆下一片阴影，身体也很快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抱了起来。 贝利尔无奈地掀起一边眼皮，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路西菲尔。 身体很快被放在了路西菲尔的膝盖上，贝利尔用爪子按了按，软硬适中，温度也比桌子上暖和许多，倒也没再计较路西菲尔的自作主张。 本以为这样路西菲尔应该就不会再折腾了，贝利尔很快在路西菲尔大腿上缩成一团，正打算继续睡，前爪上的肉垫就忽然又被路西菲尔捏住了。 贝利尔：…… “喵！”有完没完了还？！ 一猫爪糊在路西菲尔腿上，很快又被捉住捏了捏肉垫。 贝利尔无语地抬起头，只看到路西菲尔一本正经兢兢业业似乎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的严肃脸。 贝利尔：…… 不是，多年不见，路西菲尔这到底是开发出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你那群下属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早知道你这么奇怪，我之前就不该心软！哼！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宝贝儿真可爱^_^ 贝利尔：hentai！ 玛门：天堂虽然技术落后，但是都好会玩啊_(:з」∠)_…… 第190章 第二十五夜 贝利尔平生最大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 在哪跌倒就在哪躺下，就算身边总有人动手动脚， 也依旧能睡得四平八稳。 因为此，虽然小爪子一直被路西菲尔握着，时不时就被捏上两把，贝利尔也还是在挣扎无果后，随路西菲尔去了。 “殿下， 搜寻哈尼雅的队伍回来了， 这次还是没有找到。”也不知过了多久， 贝利尔忽然听到有谁低声对路西菲尔汇报。 沙沙的书写声立刻停了下来。 贝利尔闭着眼睛， 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想听听路西菲尔怎么说—— 他这次之所以又跑来天堂看情况， 主要就是想知道玛门失踪后路西菲尔是如何处理的。 脊背上忽然被路西菲尔的手指轻点了几下，这似乎是路西菲尔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贝利尔睁开眼睛动了动， 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见小猫咪被自己吵醒了，路西菲尔抱歉地用掌心顺了顺他脊背上的毛，又沉吟了一会儿，才对仍等在桌案前的书记官道， “暂时先不用找了。” 书记官闻言， 微微怔了下， 不解地问路西菲尔，“殿下，哈尼雅还是个孩子， 流落在外极有可能遇到危险，我们真的不找了吗？” 天国对新生天使尤其是刚诞生没多久的小天使一直有着极强的保护欲，在没有老师带领照顾的情况下，尚未毕业的新生天使根本不允许擅自踏出天使学院半步。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天国从未有过大规模伤亡事件发生，生命之树孕育出的新生天使并不多，像哈尼雅那样生来便拥有五双羽翼的新生天使更是少之又少。 再加上哈尼雅的样貌像极了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殿下，又被路西菲尔殿下特意从天使学院接回来，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因此所有见过哈尼雅的智天使都对那孩子有着一份特殊的重视与关爱。 但就在半年前，那孩子竟然忽然失踪了。 这半年来，智天使们没有一天不出去搜寻哈尼雅的踪迹，十分担心那个出生没多久的小家伙在外面出事。 但现在，路西菲尔殿下竟然说让他们不用再继续寻找哈尼雅，若是不能从殿下这里得到一个能够说服他的答案，书记官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弃搜寻哈尼雅。 一直趴在路西菲尔腿上的贝利尔也仰头看向路西菲尔。 “这半年来，大家已经寻遍了整个天堂，依旧没有找到哈尼雅，”神色淡淡望着追随自己多年的书记官，路西菲尔问他，“艾拉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艾拉尔：“……什么？” 路西菲尔：“这意味着，哈尼雅很有可能已经不在天堂。” 艾拉尔：“不在天堂，他还能在哪？” 这么说完，艾拉尔忽然一惊，焦急地对路西菲尔道，“殿下，您难道是说哈尼雅很有可能在混沌界？！” 路西菲尔：…… 混沌界如今仍是一片汪洋，根本没有任何可供天使落脚的地方，“哈尼雅”怎么可能在那里。 更何况路西菲尔早知道“哈尼雅”并不是真正的天使，这半年来他之所以一直派智天使们出去寻找，不过是为了让麾下这些天使们死心罢了。 “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对书记官比了个中止的手势，路西菲尔继续道，“我大概知道他在哪里，之后我会直接请示神，亲自去找那小家伙。” 见路西菲尔殿下神色笃定，艾拉尔这才终于放下心来，知道殿下如此一定是已经确定了哈尼雅的安危。 艾拉尔退下后，路西菲尔垂头看了眼正趴在他大腿上的毛茸茸，没怎么意外地看到毛色雪白的小猫正瞪着那双琥珀色的猫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指，在小猫咪扬得高高的下巴上轻轻搔了搔。 贝利尔：…… 干什么呢这是？ 一脸嫌弃地伸爪把路西菲尔的手指按了下去，贝利尔正琢磨路西菲尔之前说他知道“哈尼雅”在哪是真的还是假的，就听路西菲尔忽然对他道，“是不舒服吗？这次怎么没有‘呼噜’声？” 贝利尔：什么呼噜声？ 见小猫咪的神色有些茫然，路西菲尔又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指，挠了挠小猫咪的下巴，一边轻挠，一边模仿着小猫舒服时“呼噜噜呼噜噜”的颤声。 末了，还不忘对贝利尔道，“就是这样的‘呼噜’声。” 贝利尔：…… 讲真，我现在十分想看看你那些下属的表情。 后腿一蹬跳上路西菲尔的桌案，贝利尔环顾一周，这才发现这政务厅中的十几个书记官，竟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路西菲尔刚才都做了什么一样，仍在兢兢业业地埋头苦干。 眼睛一转，贝利尔就知道，路西菲尔应该是在这桌案的附近施了混淆魔法。 他无语地回头看了眼路西菲尔，下巴上又是一暖，是路西菲尔又锲而不舍地来逗他了。 贝利尔：…… 不是，路西菲尔之前那十万年的高冷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还是说猫这个物种真有这么大魔力，让路西菲尔都开始放飞自我了？？？ 见路西菲尔大有他不出声就逗他到地老天荒的准备，贝利尔敷衍地“呼噜噜”了几声。 之后再被路西菲尔抱起来亲亲蹭蹭的时候，贝利尔已经十分淡定地随他去了—— 反正路西菲尔也不知道这是他，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_=。 在路西菲尔的“折磨”下成功熬到他下班，贝利尔被路西菲尔带回第七天的宫殿后，自己跑去满宫殿溜达了。 见小猫咪溜得飞快，路西菲尔这次倒也没阻止，回到寝殿后没一会儿就去浴室中泡温泉了。 贝利尔溜达回来时，正赶上路西菲尔出浴。 此时已经是天国的夜晚，窗外明亮依旧，路西菲尔的寝殿中却因为拉上了厚重的窗帘而略显昏暗。 墙壁上照明用的矿石都已经次第亮起，正无声散发着暖融融的光。 贝利尔回来时没有走门，而是走的窗子。 从拉得严严实实的厚重窗帘后钻出来时，贝利尔下意识抖了抖身上被帘幕刮得乱糟糟的毛。 还没等他把身上的毛重新梳理好，一双带着水汽的温热大手就把他抱了起来。 “这是跑去哪了？弄得这么乱。”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他的鼻尖上点了点，贝利尔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路西菲尔抱到了床上。 斜倚在床头的靠枕上，路西菲尔目光专注地给小猫咪顺着毛，满意地看到原本乱糟糟的毛茸茸又重新变成了油光水滑的雪团子。 贝利尔：…… 不是，这洗完澡不好好穿衣服，随便披个袍子就敞着怀开始撸猫是什么操作？？？ 尾巴在路西菲尔赤裸的胸膛上抽了下，很快被路西菲尔捉住，沿着尾巴尖一节节往上摸骨头。 贝利尔奇怪地看了眼正沉迷撸猫的路西菲尔，在路西菲尔摸到更奇怪的地方前，用力把尾巴抽了出来，嫌弃地用脚踹了两下路西菲尔的脸。 “呵，”低笑着在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粉嫩嫩的小肉垫上亲了两下，路西菲尔脸上早已褪去了白日的冰冷，目光柔和地摸了摸小猫咪的头，“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难怪他那么怕麻烦的家伙当初会养你。” 又听路西菲尔提到“他”，贝利尔下意识抬起了头。 昏暗的房间中，暖融融的光在路西菲尔脸上描绘出深刻的棱角。 他的唇角还残留着浅淡的笑意，目光却似乎已经失去了焦距，不知不觉陷在了回忆中。 “宝贝儿，你说，他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枕在自己手臂上侧躺在床上的路西菲尔，轻声问坐在他面前的小猫咪。 “他的心明明很软，为什么能那么绝情地把我们都抛在天堂，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手指描摹着猫咪精致漂亮的小脸，见小家伙不耐烦地用爪子把他的手按了下去，之后自顾自地舔爪子洗脸，路西菲尔笑了笑，又挠了挠他的下巴，“说起来，从他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万年了。” “这十万年来，你都是怎么过的？” “天堂虽然是神的国度，天使也是长寿的种族，但我还从未见过像你一样，能活十几万年的小猫。” “就算是天猫一族，寿命最多也不过万年。” “所以，宝贝儿，你到底是什么种族？” 贝利尔：…… 你这话我没法接。 见小猫咪仍自顾自在舔爪爪洗脸，完全不搭理他，路西菲尔忽然把手指伸了过去，正好戳在小猫咪的舌头和爪子之间。 小舌头下意识在那忽然戳过来的手指上舔了舔，在发现那是路西菲尔的手后，贝利尔“喵呜”一声狠狠咬了一口。 “嘶……宝贝儿，你咬疼我了。”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从小家伙的口中解救出来，路西菲尔无奈地点了点小猫咪的鼻尖。 贝利尔：装，你再接着装(￢_￢)。 谁不知道炽天使皮糙肉厚得和混沌龙有一拼！ 心底虽然明知道如此，贝利尔还是下意识看了眼路西菲尔的手指，发现那里果然光滑如昔后，贝利尔嫌弃地转过身，只留给路西菲尔一个毛茸茸的小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宝贝儿，你咬疼我了 玛门：父王，你有没有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贝利尔：…… === 作者菌：路西，好多小可爱说你白切黑了，对此你有什么感受？ 路西菲尔：小可爱们不要乱说，我哪里黑了，我可一直白着呢，还是经过上帝认证的那种^_^ 上帝：…… 第191章 第二十六夜 贝利亚尔发现， 父亲最近特别容易走神。 因为最近一直在关着玛门的次空间中陪他， 贝利亚尔陪父亲一起看剧的时间少了很多。 偶尔出来给父亲剥坚果的时候， 贝利亚尔总能看到父亲望着虚空中的屏幕静静出神， 身体虽然在这里，心却早不知飞去了何处。 实际上，贝利亚尔从前曾不止一次见过父亲如此——从前父亲还在天堂时， 偶尔会在地狱的猫身中苏醒，那时若是天堂那边临时有事需要父亲处理， 贝利亚尔总会见到父亲的猫身陷入沉睡， 或者像现在这样望着某处出神。 自父亲堕天至今，贝利亚尔再没有在地狱见过父亲的猫身。 原本贝利亚尔还以为父亲是因为不再需要用分身与他们联络， 所以才收回了分身，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玛门这次被父亲关小黑屋的原因，贝利亚尔望着父亲再一次出神的侧脸， 一时间若有所思。 …… 贝利尔以猫咪形态陪在路西菲尔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 在过去的十万年中， 贝利尔只偶尔在这猫身中苏醒， 每次醒来都只是远远看上路西菲尔几眼，以此确定路西菲尔是否安全， 是否有被上帝苛待。 这十万年来， 路西菲尔依旧是独一无二的天国副君， 依旧是被所有天使所仰望的存在，也依旧是上帝最倚重的最完美的造物。 一切看似与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依旧是最骄傲也最璀璨的金星。 但其实， 贝利尔是知道的，知道路西菲尔这些年来一直不快乐。 贝利尔记忆中的路西菲尔一直是温暖而耀眼的，那天空般明澈大海般深邃的眼中，总是蕴藏着真挚柔和的笑意。 路西菲尔的本质其实十分温柔，若不是因为此，贝利尔当初也不会被那样温柔的他所打动，与路西菲尔走得越来越近，以至于最终成为彼此的软肋。 贝利尔这些年一直拒绝去想路西菲尔是否怪他不告而别，又是否因他堕天而心生怨恨。 每次贝利尔在天堂醒来，都会看到路西菲尔变得比从前更加冷漠。 曾经温柔的眉眼日渐被霜雪覆盖，再没有天使能轻易近他的身，贝利尔每次看到他，他总是独来独往。 贝利尔每次远远看到那样的路西菲尔，总会告诉自己，那只是因为路西菲尔如今威严日盛，天使们太过憧憬崇拜他，所以才会对他如此尊敬，以至于不敢靠近他。 贝利尔也不是没注意到这些年来，路西菲尔的梦境从未在黑暗神殿的穹顶中升起。 他一直拒绝去想路西菲尔这十万年来都是怎样度过这一个个长夜，他也从不认为在十万年后的现在，路西菲尔还会像从前一样重视他。 直到最近，他一直以白猫的形态陪在路西菲尔身边，亲眼看到路西菲尔每夜独自伏案批阅文件，独自埋首于浩瀚书海，独自钻研出一个又一个全新的魔法，独自在窗边静静发呆到天明。 陪在路西菲尔身边小半年，贝利尔发现，路西菲尔变得比从前沉默了许多。 除了每日与属下间公事公办的简单交流以及与猫咪形态的他说上几句话外，路西菲尔几乎不会再主动与谁交谈。 偶尔加百列或者米迦勒来第七天找他时，路西菲尔的态度也都淡淡的，无论加百列和米迦勒如何热络，也丝毫不能感染路西菲尔分毫。 若不是每次路西菲尔与猫咪形态的他说话时，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意，贝利尔几乎都快忘了过去的路西菲尔很爱笑。 很多时候贝利尔都会安静地趴在路西菲尔不远处，望着路西菲尔的侧脸怔怔出神。 他其实不该留在路西菲尔身边的，在他当初那么决绝地不告而别，还撒下那样一个弥天大谎以后。 贝利尔从未想过此生再不见路西菲尔，虽然上帝或许并不希望他们再见，也虽然或许等他们再次相见时，彼此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但贝利尔一直知道，总有一天，他们还会再次相见—— 地狱不可能永远与世隔绝。 刚堕天的那段日子，贝利尔曾很是消沉过一段时间。 虽然是他主动与上帝合谋策划了一场盛大的堕天，也虽然他这么做的最重要原因是希望路西菲尔依旧是最明亮的光耀晨星，但他隐瞒、欺骗甚至利用路西菲尔对他的信任，又留给路西菲尔那样一个惨烈的残局，也是不争的事实。 贝利尔曾怨上帝对路西菲尔太过残忍——在看到那无数个未来中，路西菲尔被上帝亲手打落地狱后。 但其实，他所做的一切，与那无数个未来中上帝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贝利尔曾因此深深自责，自责到十万年不敢现身在路西菲尔面前，只敢远远看上路西菲尔几眼。 刚刚堕天那段时间，贝利尔把所有工作都交给属下和几位魔王去做，对地狱的发展并不怎么上心。 玛门诞生数千年后，开始展露出卓绝的理财天赋。 那孩子生来骄傲，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在正式上任成为第七狱的主宰后，玛门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贝利尔打造了享誉全地狱的万魔殿和被称为“地狱之花”的地狱王城潘地曼尼南。 直到潘地曼尼南建成，万魔殿竣工，贝利尔站在黑金色水晶铺就的万魔殿前，望着寂寂夜色中星海般闪烁着点点光辉的潘地曼尼南，第一次想到，若是路西菲尔未来见到这样的地狱，是否会感到赞叹。 那是贝利尔堕天后，第一次想到未来。 地狱不可能永远封闭，即使封闭，也不可能永远困住所有恶魔，更无法永远隔绝所有混沌界和天堂的生灵。 终有一日，他和路西菲尔会再次相见。 从那时起，贝利尔就开始思考，他希望和路西菲尔有一个怎样的未来。 贝利尔并不希望他和路西菲尔再见时是在战场上。 贝利尔从不认为黑暗与光明注定彼此对立，甚至彼此憎恨，他也曾真的见过那样的世界。 虽然因为从前的两次光暗战争以及恶魔这些年来给天堂留下的坏印象，还有他一手策划的“堕天之战”，天堂与地狱的敌对状态大概很难在短时间内消弭，但好在身为地狱主宰的他，有能力也有时间把地狱改造成他所希望的模样。 因为此，在那之后的近十万年中，地狱才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 未来，若真有一天，地狱从漫长的桎梏中解封；未来，若真有一天，天堂与地狱能和平相处，甚至互通有无；未来，若真有一天，他与路西菲尔能再次相见…… 到那时，无论路西菲尔是否怨他恨他，是否仍对从前耿耿于怀，又是否已经走出了那段过往，只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只要他们不是彼此的敌人，只要路西菲尔能在天堂过得幸福，贝利尔想，总有一天，他们都能真正放过自己，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贝利尔所想的最理想的未来。 就目前这段时间他对路西菲尔的观察来看，路西菲尔现在对他还是存有一定执念的。 目光在路西菲尔床头那几个包裹着微缩宫殿的水晶球上扫了几眼，贝利尔回头看了看正伏案专注研究法阵的路西菲尔，很快跳到床头，轻轻碰了碰包裹着蓝宝石湖和雪白宫殿的水晶球。 眼前一阵光影变幻，待贝利尔在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了蓝宝石湖的湖畔。 身体轻盈地自深蓝的湖水上方踏空而过，贝利尔轻车熟路地飞到宫殿内，逛了会儿石蒜花海，又去花海尽头逗了会儿被路西菲尔圈养在此处的金色飞狮兽。 待那几只飞狮兽恼羞成怒，不小心咬到彼此，开始扭打成一团，任由贝利尔看了半天笑话后，贝利尔这才飞回石蒜花海边，在他从前政务厅窗外的圣石榴树上小憩起来。 贝利尔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路西菲尔床头的几个微缩宫殿水晶球，在他第一次在路西菲尔床上醒来时。 那时候因为忙着跑路，也因为担心被路西菲尔发现，贝利尔这才没仔细研究一下那几个水晶球。 直到他留在路西菲尔身边，不着痕迹地观察过那几个水晶球后，贝利尔才发现，原来水晶球中的微缩宫殿，真的就是上帝当初下令毁掉的那几座。 当年贝利尔第一次以猫身在天堂中醒来，已是“堕天之战”的几万年之后。 那时水星天早已没有蓝宝石湖，也没有权天使们曾亲手为他建造的宫殿，萨麦尔、阿斯蒙蒂斯以及别西卜的宫殿也同样如此。 贝利尔那时其实是有些遗憾的，在看到物是人非的水星天时。 但这一切却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除了遗憾外，贝利尔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 直到他第一次以猫咪的形态，被路西菲尔带进这座宫殿。 路西菲尔把这座宫殿保存得很好，甚至连其外那座蓝宝石湖都一分不落地封存在此处。 这里的白色石蒜花海也仍在日复一日地盛放，花海尽头原本圈养飞虎兽的地方，如今圈养着他当初送给路西菲尔的那些飞狮兽的后代。 那棵他曾经悉心培育，后来在第六天路西菲尔政务厅窗外落地生根的圣石榴树，已经失去踪迹很多年了。 贝利尔曾听闻，那棵圣石榴树在他堕天没多久后便被路西菲尔连根拔除了。 那时贝利尔还在想，路西菲尔大概恨透了他，所以才会连一棵树都嫌碍眼，非要把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都彻底清除掉才可以。 直到他在这座蓝宝石湖宫殿的窗下，看到那棵失踪已久的圣石榴树。 贝利尔有些看不懂路西菲尔了。 他原本以为，路西菲尔是因为他的“背叛”和不告而别才会性情大变，变得日渐冷漠，日渐威严，日渐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但无论是路西菲尔“捡到”他后，因为他曾是“贝利尔的宠物”而把他留在身边悉心照料，还是路西菲尔私下里时常带笑却总透着不确定和浅淡忧伤的絮絮的疑惑和低语，抑或是这座保存完好的蓝宝石湖宫殿以及如今仍葳蕤生光的圣石榴树…… 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贝利尔，这十万年来，路西菲尔根本从未真正放下过他，甚至已经因他当初的不告而别而生出了不小的执念。 而且，贝利尔能清楚地感知到，路西菲尔对当初发起“堕天之战”的他并没有太多怨恨。 这些天来，贝利尔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路西菲尔问他，贝利尔当初究竟为什么堕天，又为什么不告而别。 贝利尔不知道已经从全天堂的天使和上帝那里得到详细答案的路西菲尔，为什么如此执着地非要亲自去地狱见他，又为什么非要亲自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就好像，若不是站在他面前亲口听他说，他当初确实背叛了他，路西菲尔就永远不会相信他是真的离开了他，离开了天堂，没有任何苦衷。 贝利尔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路西菲尔在研究通往地狱的法阵，而且看样子，离那法阵彻底完成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贝利尔越来越清晰地感知到，路西菲尔被他们的过去困住了。 若不能站在他面前，听他亲口承认，他是真的背叛了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大概永远都无法真正走出来，也永远无法彻底放下。 “原来你在这里。”枝繁叶茂的圣石榴树下，忽然传来路西菲尔隐含笑意的声音。 贝利尔睁开眼睛，静静望着树下的路西菲尔。 见小猫咪趴在枝干上，透过层叠树影望向他，路西菲尔微笑着张开双臂，仰首对小猫咪道，“贝贝，传送阵完成了，我很快就可以去地狱见他了。” 贝利尔闻言，微微怔了下，倒是没想到路西菲尔的研究进度竟然这么快。 “贝贝，你说，他会不会见我？”婆娑树影间，金发蓝眸的天国副君不确定地问着树上的小猫，眼中的忐忑忧郁让贝利尔心中一软，眨眼便从树梢跳进路西菲尔掌心。 “喵。”肉垫轻轻碰了碰路西菲尔的掌心，贝利尔轻声安抚他。 “宝贝儿，你是想说，他会见我？”把小猫咪捧在面前，似乎被小家伙成功安抚了，路西菲尔眉间的郁色散去不少，目光柔和地再次问道。 发觉路西菲尔眼中的期冀和认真，贝利尔沉默许久，才再次伸出爪子，轻轻拍了下路西菲尔的鼻尖，“喵。” “……谢谢你，宝贝儿。”温热的唇落在小猫咪的头顶，路西菲尔认真看了一会儿小家伙严肃凝重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的神情，低笑着又蹭了蹭小家伙的脸颊。 …… 路西菲尔虽然要去地狱，却并不会对神隐瞒这件事。 完成传送阵的第二天，路西菲尔便亲自去水晶天向神请假。 这是路西菲尔自担任天国副君以来第一次向神申请假期，而且归期不定。 “路西菲尔，给我一个你非去地狱不可的理由。”神座之上，上帝金色的神瞳探究地望着神殿中恭敬俯首的路西菲尔。 “神，一年前曾有一名为‘哈尼雅’的小天使无故失踪，天使们寻遍整个天堂都没寻到那孩子的踪迹，所以路西认为，‘哈尼雅’如今已不在天堂。” “所以，你认为他在地狱？”上帝神色莫测地道。 “是。”路西菲尔肯定地道。 上帝闻言，沉默良久。 “路西菲尔，抬起头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上帝对路西菲尔道。 蓝宝石般的眸子很快对上金色的神瞳，端坐于神座之上的至高神再一次问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告诉我，你非去地狱不可的理由。” 那是一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的金色眼瞳，透彻得可怕。 路西菲尔却并没有一丝畏惧，仍认真望着那双眼瞳，语气坚定地对上帝道，“神，我要去地狱见贝利尔。” “若不能亲自从他口中证实‘堕天之战’，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背叛了天堂！” 这么说完，见神仍不悲不喜地望着他，似乎不赞同，也不反对，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路西菲尔顿了顿，再次坚定地道，“神，请您相信路西！无论发生什么，您是路西菲尔此生信仰这件事，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的目光太过诚挚，几乎把自己的所有都赤裸裸地剖开在神面前，所求却甚微。 “三天，”与那双坦荡孺慕而又充满希冀的蓝瞳对视半晌后，神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淡淡开口，“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后，你必须回到天堂，无论你是否见到他。” “感谢您，我的父。”阖眸虔诚地亲吻圣殿金色的水晶地面，路西菲尔很快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水晶天。 待那金色的身影消失于层层云海间，梅塔特隆这才从光明圣殿的偏殿中漫步而出。 似笑非笑地望着仍端坐于神座之上似乎已经陷入沉思的上帝，梅塔特隆轻声问他，“为了不让他们见面，你令混沌界化作汪洋十万年，如今怎么如此轻易就应了路西菲尔的请求？” “我只给了他三天时间。”自神座上一步步走下，上帝望着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金瞳，淡声说道。 这么说完，见梅塔特隆但笑不语，上帝顿了顿，这才又道，“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他的信仰都不会改变。” 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张不悲不喜仿佛从不会为万物所动的脸，梅塔特隆忽然道，“雅威，你好像很高兴。” 上帝：…… “不，你看错了。” 梅塔特隆：呵…… 第192章 第二十七夜 离开水晶天后， 路西菲尔并没有回第七天， 而是直接去了地狱。 前往地狱的传送阵其实并不真的需要十万年才能完成， 真正麻烦的是现如今地狱的定位问题。 自混沌界化作一片汪洋， 地狱的入口和气息便彻底失去了踪迹，即使是路西菲尔也无从入手。 之前“哈尼雅”的出现，倒是恰巧解决了这个一直令路西菲尔感到棘手的难题—— 自第一次见到“哈尼雅”， 发觉到那小家伙恶魔的本质以及体内流淌着贝利尔的血液后，路西菲尔便立刻在“哈尼雅”身上下了追踪魔法。 “哈尼雅”虽然是个十分敏锐且强大的小家伙，但或许正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负， 认为路西菲尔不可能勘破他的伪装，且一直对路西菲尔抱有十足的戒心，那小家伙反而给了路西菲尔可趁之机。 施在“哈尼雅”身上的追踪魔法， 是路西菲尔这些年来深入钻研出的新型追踪定位魔法， 全世界除路西菲尔外，再没有任何生灵能察觉到那追踪魔法的气息与痕迹。 因为此， 在发觉“哈尼雅”于天堂中突然失踪后， 即刻启动定位魔法的路西菲尔终于成功定位到了地狱如今的具体位置。 神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只有三天。 路西菲尔只希望， 贝利尔能像之前答应他的那样，不再躲着他。 …… 第七天的宫殿中，一直在此等待路西菲尔归来的小白猫难得烦躁地在桌案上走来走去。 此时距离路西菲尔去水晶天觐见上帝已经过去整整一天。 一天的时间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贝利尔来说本与“十年”、“百年”、“千年”没有多大区别，有时他只是略微失神一会儿，都有可能过去月余，但现在， 贝利尔却只觉得这一天过得太慢太慢，慢到他几乎想要立刻冲去水晶天，亲自确认路西菲尔的安危。 贝利尔之前之所以在路西菲尔一遍又一遍询问他，“贝利尔”会不会见他时给了路西菲尔一个肯定的答案，不过是因为他不想路西菲尔真的因为过不去当年那道坎而一直困在原地，无法前行。 若路西菲尔真的想亲自向他确认当年的“背叛”，贝利尔索性就给他一个答案。 但出乎贝利尔意料的是，在前往地狱前，路西菲尔竟然会去水晶天找上帝请假。 虽然路西菲尔当时说得轻描淡写，也完全没给贝利尔任何阻止的机会就去了水晶天，贝利尔却总觉得上帝不会轻易答应路西菲尔的请求，甚至极有可能会因此恼羞成怒，对路西菲尔降下惩罚。 上帝似乎一直不太满意他和路西菲尔曾经交往过密这件事，当年好不容易借着堕天的契机在他和路西菲尔之间划出了一道天堑，甚至封锁地狱十万年，不给他们任何见面的机会，或许正是因为担心他会令路西菲尔发生动摇。 在天堂以猫身与路西菲尔相处的这段日子，贝利尔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路西菲尔对见他一面这件事的执念。 若上帝不答应路西菲尔的请求，路西菲尔又执意要去地狱见他，贝利尔很担心路西菲尔会因此触怒上帝。 锋利的指甲在桌案上划下深深的沟壑，贝利尔强压着心中的烦躁，在地狱中睁开眼睛，再一次细细搜索路西菲尔是否已经成功到达地狱。 若这次再搜不到路西菲尔的踪迹，就算会触怒上帝，他也必须亲自去水晶天走一趟！ 第一狱第二狱，没有。 第三狱第四狱第五狱第六狱，还是没有。 张开整个魔力网在九层地狱地毯式搜索了半晌，贝利尔依旧没有在地狱发现任何光明气息。 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就在贝利尔眼看着就要去水晶天找上帝确认路西菲尔安危的时候，万魔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强大且熟悉的光明波动—— 是路西菲尔。 充斥在心头多时的焦躁与不安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只余下浅浅的安心和对上帝竟然真的允许路西菲尔来地狱的意外。 身影转瞬出现在万魔殿深处高高的王座之上，透过恢弘延绵的重重殿宇，贝利尔能清楚地看到路西菲尔越走越近的璀璨身影。 …… 路西菲尔曾在很多年前来过地狱，且不止一次。 因为恶魔，因为与光明相悖的黑暗，因为那不断孕育出邪恶的贫瘠土地，路西菲尔从前对地狱的印象一直很差。 那被黑暗充斥的世界荒凉而又无序，血腥的暴行与残忍的吞噬无处不在。 那是一个与天堂截然不同的冷酷之地，弱肉强食是那里唯一的生存法则。 那是——十万年前的地狱。 十万年后的现在，当他再一次踏上这片黑暗的土地，所看到的一切早已与从前截然不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达地狱的第一天，路西菲尔并没有立刻去找贝利尔，而是踏遍了整个地狱。 从空无一物的第一狱第二狱，到繁华至极的第三狱，第四狱……第九狱。 看得越多，路西菲尔心中的惊讶与赞叹就越甚。 实际上，对于地狱这些年可能发生的变化，路西菲尔早已有所预见。 有贝利尔、阿撒兹勒、阿斯蒙蒂斯、萨麦尔以及别西卜这些曾经位列炽天使之位的强大主宰在，地狱一定会在他们和亿万堕天使建设下，变得比过去好上许多。 但这样一个和谐有序，完全一副繁华盛世模样的地狱，还是远超路西菲尔的预料。 在公立图书馆查阅完最新发行的《地狱史》以及《万魔法典》后，路西菲尔站在魔潮涌动的街道旁，望着地狱苍穹上那两颗散发着莹莹光辉的蓝月亮，一时间若有所思。 路西菲尔自诞生之日起，便被神委任为天国副君。 这些年来神几乎从不插手天国的运作，因此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一直是天国名正言顺的实际掌权者。 掌权者看待事物的角度自然与其他生灵不同。 即使路西菲尔来到地狱只有一天，还尚未细细研究过如今这个地狱的方方面面，但仅从他目前所看到的所有来看，客观地说，路西菲尔认为，如今的地狱在许多方面都已经远超天堂。 而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化，大多都归功于地狱如今的主宰——魔王贝利尔。 …… 到达地狱一天后，路西菲尔终于现身于地狱王城潘地曼尼南的中心，全地狱恶魔所向往的朝圣之地——万魔殿。 万魔殿是由魔王贝利尔的小儿子，“贪婪之主”玛门殿下亲自为其父打造的宫殿群，耗时多年，规模宏大，奢华至极，无论从何种角度看，都堪称“地狱之最”。 虽然来地狱不过一天时间，路西菲尔还是迅速掌握了关于“玛门”的不少资料，很快在“玛门”与“哈尼雅”之间划了个等号，终于确定了“哈尼雅”的真实身份。 万魔殿不愧被称为“地狱之最”，重叠殿宇延绵数千里，若是初来乍到，定会迷失于这一座座迷宫般的殿宇之中。 路西菲尔却从踏入万魔殿的那一刻起，便步履坚定地向万魔殿深处走去—— 自他撤去伪装现身于此的那一刻起，路西菲尔就清楚地感知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视线。 他知道，贝利尔正在等他到来。 万魔殿虽然名为“万魔”，但这一路行来，路西菲尔却并未在此见到任何恶魔或堕天使。 这么多年过去了，贝利尔这不爱人侍候的性子，倒是没怎么变。 心底如此想着，路西菲尔步履从容地又跨过一道镶金的门槛，站在这座深远的大殿中央，向正端坐于层层台阶之上王座之中的故友望去。 路西菲尔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贝利尔了。 自当年贝利尔不告而别，与他分隔在天堂地狱的两端，到如今，已过去十万年。 路西菲尔曾预想过很多次他与贝利尔再见时的情景。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若是能再见到贝利尔，他一定要问问对方当年究竟为什么那么做。 但当他真的再见到贝利尔时，却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贝利尔，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贝利尔变了许多。 目光在贝利尔身后漆黑的羽翼以及与夜同色的长发上看了半晌，路西菲尔叹息着望向贝利尔的眼睛。 暗金色的眼睛与蓝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四目相对，远远地，路西菲尔能清楚地看到贝利尔眼中没有因他的到来而产生一丝波动，冷淡至极。 “路西菲尔，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不请自来的天国副君，贝利尔望着路西菲尔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脚步再一次动了起来，一步步踏上泛着点点金光的黑水晶台阶，越靠近贝利尔，路西菲尔肩上无形的黑暗威压就越重，以至于他的骨骼都开始“吱嘎”作响，路西菲尔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步履坚定地向台阶上的王座走去。 直到站在王座的两步开外，路西菲尔才终于停下脚步。 “贝利尔，”他垂眸望着面无表情的昔日挚友，深邃的蓝眸中一时间闪现出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却都纷纷沉入海底，只余下一缕浓得化不开的执念—— “我来找你，要一个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找到路西前—— 贝利尔：卧槽！路西怎么还没回来，也没去地狱，是不是被上帝关小黑屋了=皿=？！ 找到路西后—— 贝利尔：[冷漠脸]你来干什么？ 路西菲尔：你猜^_^ 第193章 第二十八夜 贝利尔从一开始就知道路西菲尔想问什么。 在天堂与路西菲尔相处的这半年中， 贝利尔已经清楚地看到了路西菲尔深藏于心底的执念。 他也很愿意给路西菲尔一个答案——为了让路西菲尔能真正从那段过往中走出来。 但这个答案该如何给出， 却需要贝利尔仔细斟酌。 实际上， 以他和路西菲尔现如今的身份立场， 时隔十万年后的第一次相见本不该如此平静。 贝利尔永远记得他当初留给全天堂一个怎样惨烈的梦境和战场—— 十万年前的“堕天之战”在天堂如今所有的天使看来， 都是他贝利尔与其他几位原天使长大逆不道地举兵反叛，想要把上帝赶下神坛，自立为王。 为此， 贝利尔甚至还暗算囚禁了曾是他挚友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 这样的举动，无论对上帝、路西菲尔还是全天堂的天使来说， 都是无可辩驳的赤裸裸的背叛。 好在后来， 背叛者受到惩罚， 被神亲手打落天堂， 将永生与黑暗为伍。 若他贝利尔并非早知道真相，也并非亲手策划了这一切， 而是一个真正的觊觎神座的野心家，在时隔十万年后再一次见到最被上帝信任倚重且仍身披华彩， 仿佛永远都如此骄傲璀璨的天国副君时，心中又该是何种感受呢？ 心中思索着这些， 黑暗的君主以手支颐， 倚在王座上， 暗金色的眼睛自上而下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即使在最深的黑暗中也仍不损光华的天国副君， 唇边忽然现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路西菲尔，”他慢声唤着这个本身就代表光明的名字，碎金般的眼底渐渐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觊觎与恶意， “天国副君大人，你的神知道他最璀璨的金星来了地狱吗？” “当然。”仿佛没看到贝利尔眼中的不怀好意，路西菲尔干脆利落地答道。 “呵，”目光瞬间冷了下去，贝利尔一把捏住路西菲尔的下巴，无形的黑暗威压山岳般猛掼在路西菲尔身上，让路西菲尔不受控制地屈下膝盖。 膝盖骨猛地发出一声脆响，贝利尔的手指紧了紧，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路西菲尔的颌骨捏碎。 眼中闪烁着不可名状的怒火，贝利尔居高临下地望着路西菲尔，似乎颇有些不可思议又颇觉可笑地问路西菲尔，“他竟然敢让你就这么单枪匹马地出现在地狱……上帝究竟是对你太有信心，还是太看不起我这个地狱之主？” 这么说完，贝利尔望着路西菲尔那张俊美无俦仿若太阳神般完美的脸，目光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紧捏着颌骨的手指微松，贝利尔暧昧地磨蹭了一会儿路西菲尔线条优美的侧脸，指尖划过路西菲尔白皙的颈项，笔直的锁骨，结实的胸膛，一寸寸向衣襟深处探去。 路西菲尔的皮肤很好，比最顶级的绸缎还要细腻百倍千倍，又似暖玉般令人爱不释手。 贝利尔近乎痴迷地摩挲着路西菲尔的肌肤，身上的戾气似乎也在与路西菲尔的肢体接触中不知不觉软化了。 他忽然倾下身来，在路西菲尔的脸上落下一枚轻吻。 见路西菲尔完全无动于衷，贝利尔又轻笑着凑到他耳边，探出舌尖吮吻了一会儿路西菲尔的耳尖。 直到路西菲尔的整个耳朵都变得红彤彤的，如红玉般晶莹剔透，贝利尔才蛊惑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路西菲尔，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上帝可以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若你留在地狱，你就是地狱的第七位君主。” “我可以让你统领所有恶魔和堕天使，我与你也会像从前一般亲密无间，还有别西卜、萨麦尔、阿撒兹勒、阿斯蒙蒂斯……他们都会是你的朋友，一切与过去没有任何分别。” 这么说完，见路西菲尔的眼睛闪了闪，似有动摇，贝利尔暗金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兴奋和得意，越发蛊惑地在路西菲尔耳边呢喃，“相信我，地狱有许多有趣的东西，只要你留在这里，一定会比在天堂快乐一百倍。” 一把抓住贝利尔越发放肆的手指，路西菲尔很快把贝利尔的手从衣襟中抓了出来，牢牢扣在掌心。 他缓缓站起身来，膝盖直抵在王座之上，把贝利尔困在王座与臂弯的夹缝中，蓝宝石般璀璨的双眸讳莫如深地望着贝利尔，“若我留在地狱，想要什么都可以？” “当然。”见路西菲尔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贝利尔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水晶天的方向，眼底闪过几丝几乎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快意。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呢？”手指轻轻捏住贝利尔的下巴，让贝利尔抬头看着自己，在贝利尔怔住的空挡，路西菲尔忽然倾身吻了下去。 贝利尔曾与路西菲尔有过许多次亲密接触，他们牵过手，拥抱过彼此，甚至不止一次亲吻过对方的脸颊、眼睛、额头，也不止一次在对方面前袒露过身体。 贝利尔不是生来便被上帝赋予一切认知的天使，他的思想比天使复杂太多，也从不真的像天使那样纯洁。 因为此，贝利尔从前曾不止一次认为自己和路西菲尔走得太近了，近到很多行为在拥有前世记忆的他看来都太过暧昧了些。 他甚至还特意同路西菲尔说过“恋人”和“朋友”的区别。 路西菲尔那时的反应却告诉贝利尔，一切真的都只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从那之后，贝利尔就知道，旁人任何暧昧的情绪或者心思对于路西菲尔来说，都是亵渎。 但现在，路西菲尔在做什么？ 近在咫尺的呼吸熟悉而温暖，唇上传来灼热而濡湿的触感，后颈被路西菲尔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贝利尔阖眸敛去眼底滔天而起的怒意，在路西菲尔再次探出舌尖细细舔吻他唇瓣的时候，猛地张口想要狠狠咬上路西菲尔一口。 唇齿开启的瞬间却被一直细细观察他的路西菲尔迅速攻入。 贝利尔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谁如此亲密地接触。 垂在身侧的手指刹那成拳，贝利尔脑中像是被终极魔法狂轰乱炸过一样，闹哄哄地几乎完全没办法思考了。 有那么一瞬间，贝利尔几乎想把路西菲尔推出去，吊起来痛打一顿，问问路西菲尔到底是谁把他带坏了，又是跟谁学了这种事！ 但他紧接着就想起片刻前他还在“想尽办法蛊惑路西菲尔留在地狱”，甚至还给了路西菲尔一些暧昧的暗示。 贝利尔：…… 玛德！上帝你到底为什么放路西菲尔下来啊啊啊啊！！！ 路西菲尔这根本就不按套路走啊！ 这让他怎么把“蛊惑天国副君堕天以此报复上帝”的坏蛋人设圆下去啊！ 心底的吐槽简直快要堆成山了，贝利尔却只能闭上眼睛，把所有快要爆炸的激烈情绪都强压在心底，一边啊啊啊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路西菲尔显然也是第一次与谁亲吻，滚烫的舌尖探入贝利尔口中后，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见路西菲尔半晌没有动作，琢磨着自己要是再这么僵下去怕是要被路西菲尔看出不对了，贝利尔终于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在路西菲尔舌尖上轻轻咬了下。 舌尖微微颤动了一瞬，路西菲尔吞咽了下口中快要满溢出的津液，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触到了贝利尔的雷点。 虽然觉得这样湿湿滑滑的舌吻有点怪怪的，也并不喜欢，但为了把“坏蛋”人设进行下去，贝利尔还是搂着路西菲尔的脖子，半摸半猜地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深吻。 贝利尔的技术虽然不好，但他的理论知识却十分丰富，因为此，虽然这个吻从头到尾都磕磕绊绊，但对路西菲尔这个连理论知识都几乎为零的小白来说，贝利尔的这个吻却已经十分老道。 “啵！”唇瓣分开时发出一声轻响，第一次经历这种深吻，贝利尔的头皮都有些发麻，却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老司机的镇定模样，似笑非笑地望着路西菲尔。 伸出手指在路西菲尔满是水光润泽无比的唇上磨蹭了两下，贝利尔的声音中满是嫌弃和淡淡的笑意，缓缓说道，“这才叫吻，记住了吗？” 仍在细细喘息的路西菲尔：“嗯。” 他的脸色红润，湛蓝的眸子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明朗得不可思议，即使刚刚经历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深吻，眼中也依旧没有染上任何欲望的色彩。 暴怒的心在看到那样一双明澈的眼睛后蓦然平静了下去，贝利尔定定望了路西菲尔一会儿，忽然伸手把他推开了。 “你不会留在地狱。”贝利尔笃定地道。 踉跄着退后了两步，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让路西菲尔微微蹙了下眉，却并没有否认贝利尔的话，“神只给了我三天时间。” “三天以后，我必须回到天堂。” 完全没想到路西菲尔会这么说，贝利尔微微怔了下，眼中很快浮现出危险的色彩，“这么说，你刚才是在耍我？！” “我只是想知道，为了报复神，你能做到什么程度。”路西菲尔平静地回望他。 贝利尔：…… 讲真，路西菲尔现在好像越来越会气人了= =！ 今天这要不是他，换个脾气不好的恶魔在这，估计把路西菲尔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眼中所有的温度瞬间褪去，贝利尔冷冷望着路西菲尔，颇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路西菲尔，你在地狱如此嚣张，难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只要我仍信仰神，神便会一直庇佑我。”对着水晶天的方向虔诚地行了一礼，在发觉贝利尔的面色猛地阴沉下去后，路西菲尔终于再次道，“贝利尔，我这次来地狱，只是想问清楚，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路西菲尔那句“神会庇佑我”弄得不是滋味，贝利尔心中躁得厉害，根本不想再跟路西菲尔多费口舌，只想赶紧把路西菲尔送回天堂，免得再继续在这气他。 因为此，在听到路西菲尔的问题后，贝利尔立刻冷笑着回道，“你还想知道什么‘真相’？难道你的神你的天使们没告诉你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完，见路西菲尔仍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仿佛想看进他心里，贝利尔上前一把抓住路西菲尔的衣襟，望着路西菲尔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怎么？”眼中的恶意仿佛下一刻就要流淌出来，贝利尔嘲讽地对路西菲尔道，“你就这么难以接受我是为了权力和欲望而堕天？甚至不惜追到地狱来问个明白？！” “我当初已经要把‘天国副君’的职位转交给你，”路西菲尔平静地望着他，“这是全天堂除神以外最具有实权的位置。” 似乎忆起了路西菲尔那时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贝利尔眼底的不悦淡了些。 放开路西菲尔的衣领，贝利尔站在王座前，望着与自己只有一臂之隔的路西菲尔，忽然淡淡笑了。 “你看，你自己也说，‘天国副君’在上帝之下。” “而我要的，是绝对的权力和完全的自由。” “路西菲尔，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是真正诞生于无尽光辉中的最璀璨的晨星，而我只是一个本不该存在于天堂的意外。 “我与你不同。” “上帝不是我的信仰，我也从不像你那样大公无私，以整个天堂为己任。” 这么说完，见路西菲尔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眼中似乎有什么在翻滚沸腾，又逐渐淡去，贝利尔心中一松，知道今天过后，路西菲尔或许就能真的放下了。 这本就是他答应见路西菲尔的原因，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贝利尔心中却只觉得怅然，以及冰冷而绵长的仿佛即将逝去什么重要之物的沉沉的钝痛。 “回去天堂吧。”他淡淡望着路西菲尔，似乎想用这一眼的时间，割舍掉他们所有的过往。 十万年前，为了把路西菲尔留在天堂，他曾倾尽一己之力，撒下弥天大谎。 十万年后的现在，他再一次主动把路西菲尔推开，只为彻底斩断路西菲尔的执念。 “好。”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路西菲尔简短的回答。 心底忽然空落落的，前所未有地疲惫。 目送路西菲尔缓缓走下台阶，步履坚定地离开这座大殿，气息渐渐远去，直到彻底从万魔殿和地狱中失去踪迹，贝利尔脱力地靠在王座中，用手背捂住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脸颊。 “既然如此不舍，又为什么一次次把我推开？” 脸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贝利尔微微僵了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覆在眼上的手很快被另一只手攥在手中，贝利尔怔怔望着去而复返的路西菲尔，猛地拧起眉头。 正想问路西菲尔为什么还没走，路西菲尔的手指便忽然落在他唇上。 海般深邃的蓝眸定定望着贝利尔仍残留着点点泪痕的脸，路西菲尔淡声问他，“贝利尔，你是不是以为，当年你和神做的事，真的没有丝毫破绽？” 第194章 第二十九夜 “贝利尔， 你是不是以为，当年你和神做的事，真的没有丝毫破绽？” 路西菲尔的神情笃定， 似乎真的知道了什么。 心跳失衡了一瞬， 却也只有那么一瞬。贝利尔冷淡地望着正目不转睛紧盯着他的路西菲尔， 忽然不耐地皱起眉头， 眼底闪过一丝莫名，“你在说什么？” “还有， 不要把我的名字和上帝那老匹夫放在一起，那会让我觉得恶心！”一把拍掉路西菲尔的手指， 贝利尔心情恶劣地瞪了路西菲尔一眼，再次对路西菲尔下了逐客令， “路西菲尔，这里没有你的神， 快滚回你的天堂！” 路西菲尔从不知道， 原来贝利尔的演技可以这样好。 他静静望着贝利尔脸上的每一丝变化，从贝利尔紧皱的眉头到他流露着露骨厌恶的双眼， 从紧绷的脸颊到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若非路西菲尔有备而来， 没准真的会被贝利尔就这么骗过去， 以为他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都是发自肺腑。 不过，这早已不是贝利尔第一次骗他。 所以对于贝利尔说的这些话，路西菲尔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和他这些年潜心追查出的真相。 “圣光历五万一千零一十三年， 地狱第一次发生地动。”在贝利尔越发不耐，似乎马上要就亲自动手把他驱逐出地狱时，路西菲尔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听到“地动”二字，贝利尔的呼吸忽然停滞了一瞬，心脏猛地鼓噪起来。 锐利的目光如刀般扎在路西菲尔脸上，路西菲尔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只声音平淡地继续道，“至圣光历五万二千零一十三年，这一千年间，地狱共发生地动一百六十三次。” 似乎知道路西菲尔接下来要说什么，贝利尔的神色不知不觉凝重起来。 一把抓住路西菲尔的手臂，只一晃眼的功夫，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周围便被浓重的黑暗所包围，目之所及之处，再不见奢华至极的雕梁画栋，只有无尽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比夜更深的黑暗。 没问贝利尔这是把他带来了哪里，也似乎完全不担心贝利尔是不是要把他囚禁起来，在贝利尔越发凝重的目光中，路西菲尔再一次开口了—— “圣光历五二零一三至五三零一三年，这一千年间，地狱共发生地动三百零三次。” “地动频率与一千年前相比，增加了近一倍。” “圣光历五三零一三至五三三三三年，这三百年间，地狱共地动七百二十三次。” “地动频率比上个一千年增加近八倍。” “也就是在这三百年中，地狱流言四起，恶魔们都认为地狱即将毁灭，开始预谋第二次光暗战争。” “圣光历五三三三年，第二次光暗战争爆发。” “战争持续几百年，在这期间，地狱地动的频率更加频繁，甚至波及至混沌界。” “战争结束后，恶魔滞留于混沌界。地狱几乎空无一魔，地动越发加剧，且真的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圣光历五万九千三百年，原力天使长阿撒兹勒率数万天使堕天。” “在那之后的近三千年中，地狱再没发生过一次地动。” 不急不缓地把这些年搜集整理出的所有数据一一罗列在贝利尔面前，见贝利尔不知何时垂下了眼眸，掩去了眸中所有的神色，路西菲尔声音平静地问他，“贝利尔，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阿撒兹勒堕天后，地狱的地动就停止了呢？” “这或许只是个巧合。”半晌后，路西菲尔听到贝利尔轻描淡写的回答。 贝利尔的声音虽然轻松，但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此刻他的唇正抿得紧紧的。 这次似乎并不是刻意演出来的，而是真的在为什么感到紧张和焦虑。 目光在那紧绷的唇上淡淡扫过，路西菲尔本也不在意贝利尔会如何回答，只声音平缓地继续列出其后的数据—— “圣光历六二一一三年，阿撒兹勒堕天近三千年后，地狱再次发生地动。” “至第二次光明庆典前，地狱地动的频率连年加剧，愈演愈烈。” “地狱再次出现了崩塌的迹象，甚至连混沌界都有所波及。” “恶魔蠢蠢欲动，认为混沌界也不再安全。他们准备再次挑起战争，攻上天堂。” “但就在第二次光明庆典前夜，原权天使兼力天使长贝利尔、原天国宰相兼主天使长别西卜、原座天使长萨麦尔、原能天使长阿斯蒙蒂斯忽然毫无预兆地率亿万天使堕入地狱。” “在那之后，天堂虽然元气大伤，但根基未损，没过多久便恢复了运转； 混沌界被汪洋所覆盖，再未发生一次地动； 混沌界则再不见恶魔的踪迹，通往地狱的路也被彻底封锁，外界对地狱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十万年前，亿万天使堕天时，曾令本就脆弱的地狱千疮百孔，几近毁灭。” “黑暗之主贝利尔在深渊之湖沉睡九天九夜，醒来后，令整个地狱重生。” “堕天之战后，这十万年来，地狱再未发生过一次地动。” 贝利尔：…… 路西菲尔最后那些话，显然并不是这些年来从未踏足过地狱的天国副君应该知晓的内容。 想到自路西菲尔去水晶天找上帝请假到他第一次于万魔殿前显露出光明的气息，还有路西菲尔之前悄无声息地去而复返，贝利尔这才后知后觉想明白，路西菲尔或许早在昨天就已经到达了地狱，甚至还特意查阅过不少地狱的文献，在那之后，才终于现身于万魔殿前。 还有，竟然能在吸收了大半深渊之力的他面前如此完美地隐去自身的光明气息…… 路西菲尔的实力难道又有所增长了？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 这好像还是路西菲尔这些年来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在路西菲尔一一说完那些连贝利尔自己都从未精细统计过的数据后，贝利尔有些失神地想着。 贝利尔不知道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是如何查到十几万年前地狱地震的频率的，又是如何把它们和“堕天之战”联系在一起的。 这一刻，贝利尔甚至有些佩服路西菲尔，佩服路西菲尔竟然能在对法则和光暗平衡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仅凭一己之力抽茧剥丝出这么多细枝末节的蛛丝马迹。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油然而生出一股令他哭笑不得的对路西菲尔的深深的自豪感。 明明都快被路西菲尔戳穿了，也不知道他在自豪个什么劲儿。 心底如此吐槽着自己，贝利尔眼中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真实的情绪，只疑惑且略显不耐地问路西菲尔，“说了这么多废话，你是想表达什么？” 这么说完，不待路西菲尔开口，贝利尔很快又神情古怪略显嘲讽地道，“你难道以为，我和其他几位魔王还有那亿万堕天使，当初是为了拯救地狱才堕天的？”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丝毫不为贝利尔的嘲笑所动，路西菲尔神情平静地道，“但我知道，若你们当时不堕天，不单是地狱，就连混沌界、天堂乃至这整个世界，或许都会走向毁灭。” …… 贝利尔虽然知道路西菲尔一向脑洞大，但他从未想过，路西菲尔的脑洞竟会大到这种程度。 最可怕的是，除了大开的脑洞外，路西菲尔这些年来明显搜集了不少资料作为佐证，离真相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这让贝利尔有点焦虑。 因为他不知道，对于当年的事，路西菲尔究竟挖掘到了什么程度。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不确定路西菲尔是否还有其他后手，贝利尔琢磨半晌，只扔出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见贝利尔直到现在还不肯松口，路西菲尔无奈地深深叹出一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拿贝利尔怎么办才好。 目光望向黑暗深处，路西菲尔似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当年天堂第一次出现无法被净化的天使时，我们谁都没有想过，原来天使也可能堕落，变成另外一种与光明截然相反的黑暗生物。” “贝利尔，你还记不记得最先出现堕落迹象的天使们，都隶属于谁的麾下？”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几个凄惨至极的漆黑身影，贝利尔微微皱了下眉，轻声接道，“是阿撒兹勒。” “对，他们都曾隶属于阿撒兹勒麾下。”说到这，路西菲尔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其实不单他们，后来随阿撒兹勒堕天的那数万天使，绝大多数也都隶属于阿撒兹勒麾下。” “他们都是最早一批因战争而被污染，却始终无法得到净化的天使。” “我其实曾与阿撒兹勒有过一样的疑惑，不明白神为什么不拯救那些被迫堕落的天使，因为这对神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我至今仍不认为神有必须拯救堕天使的义务，但天使是神亲手创造的光明造物，神对黑暗又一向不喜，就算是为了让自己心情舒畅，让整个天堂都纯净如初，赏心悦目，神也不至于放任那么多被污染的天使在天使监狱中自生自灭。” “就连我们都知道，一味的囚禁，尤其是囚禁在禁魔领域那样的荒凉之地，对天使的净化并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极有可能令他们对天堂乃至神心生怨恨。” “但即使如此，神也还是没有拯救过任何被污染的天使。” “从前我以为神会如此是为了惩罚那些信仰不坚的天使，磨砺他们的意志，但后来，我总忍不住想，神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要拯救那些天使，甚至，对于天使的堕落，神其实乐见其成。” 贝利尔：…… “路西菲尔，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这些话被上帝听到，会有什么后果？”贝利尔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路西菲尔了。 从他们彼此明面上的立场来说，路西菲尔会这么想上帝，他这个大魔王明明该高兴才对。 但只要一想到若是被上帝听到路西菲尔竟然把他想得这么坏，上帝极有可能会惩罚路西菲尔，贝利尔就恨不能立刻捂住路西菲尔的嘴，把路西菲尔打晕了送回天堂。 把贝利尔眼底一闪而逝的无奈看在眼中，路西菲尔淡笑着道了句“无妨”，很快又继续道，“我们都知道，阿撒兹勒当年之所以会堕天，只是为了保护那些被迫堕落又失去自由的力天使。” “阿撒兹勒最大的软肋，也正是他们。” 听到“软肋”二字，贝利尔的眉心忽然跳了跳。 路西菲尔却并没有注意到，仍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若你们几个当年真的举兵反叛，各自的缘由都会是什么。” “萨麦尔反叛的缘由或许是莉莉丝。” “莉莉丝是他的第一个造物，也是唯一一个。萨麦尔悉心教导莉莉丝多年，且一直把莉莉丝带在身边，与莉莉丝的感情十分亲厚，亲如父女。” “神后来却把莉莉丝赐给亚当为妻。” “贝利尔，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萨麦尔曾请求过神，求神不要把莉莉丝赐给亚当。” “神却并没有答应。” “这其实并不合理，也不像神会做出的事。” “亚当虽为神亲手创造出的人类，但萨麦尔也同样是神精心创造出的炽天使，无论从何种角度看，萨麦尔都远比亚当出色太多，且萨麦尔早已全心侍奉神多年，神根本不可能因为亚当而不顾萨麦尔的心情。” “更何况，在莉莉丝逃离天堂后，神又亲手为亚当创造了一个新的妻子。” “由此可见，亚当的妻子本就不是非莉莉丝不可。” “若说神不知道萨麦尔会因此感到难过，莉莉丝也会对亚当，对萨麦尔，对神乃至整个天堂都心生怨怼，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 “但即使如此，神也还是这么做了。” “从前我一直不懂神为什么这么做，这些年却渐渐想明白了—— 因为这或许，正是神想要的结果。” “莉莉丝是萨麦尔唯一的软肋，她的死会令懊悔和怨恨在萨麦尔心底生根发芽，甚至动摇萨麦尔对神的信仰。” “心一旦有了缝隙，堕天不过是迟早的事。” “放任被污染的力天使堕落，间接导致阿撒兹勒堕天。” “把莉莉丝赐给亚当，间接导致莉莉丝身死，让萨麦尔有了堕天的理由。” “以神的强大和全知全能，这些事，其实完全可以从一开始就避免。” “但这些悲剧仍然发生了。” “贝利尔，你知道原因吗？” 深不见底的蓝眸深深注视着贝利尔沉默的双眼，在贝利尔不由自主移开目光后，路西菲尔忽然笑了，笑得有些难过。 “这么多年来，我反复思量，多方查证，只想明白了阿撒兹勒和萨麦尔堕天的缘由。” “阿斯蒙蒂斯和别西卜的我倒是至今仍未参透。” “但贝利尔，你堕天的缘由，其实并不难猜。” “阿撒兹勒的软肋是他麾下那些同他出生入死的力天使。” “萨麦尔的软肋是莉莉丝。” “而你，贝利尔，当年在天堂，你唯一的软肋，就只有我。” “只有我路西菲尔。”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你是谁？！我家傻白甜路西不可棱这么机智！ 路西菲尔：今天开始，请叫我机智的路西，谢谢^_^ 第195章 第三十夜 贝利尔已经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面对路西菲尔了。 今天的路西菲尔实在带给他太多太多的意外， 以至于贝利尔都有点被他吓到了。 贝利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他们分离的这十万年中，路西菲尔竟然能把当年的事挖掘到这种堪称可怕的程度。 更可怕的是，路西菲尔明明已经有十万年没有见过他， 也完全不知道他在地狱过着怎样的生活，当年他堕天前留给路西菲尔的又只有欺骗和背叛，这么多年来天堂的所有天使和上帝也都告诉路西菲尔，是他背叛了天堂， 背叛了路西菲尔…… 在这样的情况下， 路西菲尔竟然还能如此坚定地站在他面前， 毫不犹豫地说出“你的软肋只有我”这样的话…… 贝利尔其实很想像之前一样， 哂笑着否定路西菲尔的所有猜测， 或者轻描淡写地“夸赞”路西菲尔的想象力太过丰富。 但路西菲尔最后那番话所承载的感情实在太厚重了， 简直像无数把软刀子直直戳进了贝利尔的心里一样，让贝利尔根本无法再用任何伪装出的轻慢态度去面对路西菲尔。 就好像，如果他否定了路西菲尔的那番话， 就否定了路西菲尔对他拳拳的信任，也否定了他想要保护， 想要守护路西菲尔不受伤害的那颗心一样。 这一刻， 贝利尔的心就像是泡在了苦水中一样，又苦又涩，闷闷地疼。 他却只什么都不能对路西菲尔说，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路西菲尔本以为贝利尔仍会像之前一样否定他的猜测，或者嘲笑他这些看似荒谬的结论， 但他什么都没等到，只看到贝利尔在持续的沉默中，紧抿着唇，渐渐红了眼眶。 路西菲尔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贝利尔——安静的，隐忍的，倔强的，委屈的，茫然的，不知所措的贝利尔。 路西菲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样的贝利尔时，他那颗冰封了十万年早已没有任何知觉的心，忽然传来钝钝的疼。 颊边忽然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滑落，在贝利尔蓦然睁大的眼中，路西菲尔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发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落泪了后，路西菲尔微笑着握住贝利尔袖摆下紧攥着的拳头，一根根抚平贝利尔的手指，在贝利尔微不足道的挣扎中，轻吻了下贝利尔染血的掌心。 “贝利尔，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笃定，你当年之所以会堕天，一定是因为我吗？” 在贝利尔安静的注视中，路西菲尔一边微笑，一边扑簌簌地落下泪来，“因为你的心，实在太软了。” “若你当年真的是因为贪恋权力，想要把神赶下神坛才举兵反叛，那么当年你就应该在我陷入昏迷后，第一个杀了我。” “因为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就……只有这样？”贝利尔最受不了路西菲尔哭了，只要一看到路西菲尔哭，他的脑子就一团乱，只能一边笨拙地给路西菲尔擦眼泪，一边也不自觉颤抖了声音。 “当然不止这样。”似乎被贝利尔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紧张模样逗笑了，同时又止不住感到心疼，路西菲尔张开双臂，把贝利尔抱进怀里，一边轻抚着贝利尔僵硬的脊背，一边轻声说道，“你最大的破绽，其实是那场‘堕天之战’。” “……嗯？”虽然明知道不该如此轻易对路西菲尔妥协，也不该放任路西菲尔再继续说下去，但贝利尔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触碰到这个温暖的怀抱了，以至于他现在都有点想哭。 肩膀上蓦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听到贝利尔鼻音浓重的疑惑的轻哼，路西菲尔揉了揉他比夜色更深的漆黑长发，缓声为贝利尔解惑，“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确实给天堂留下了十分惨烈的战场，但后来我在统计天使们的伤亡数量时却发现，那场战争的天使死亡率——是零。” 贝利尔：…… “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们这些叛军很有分寸，对那些天使手下留情了好不好？”趴在路西菲尔肩上，贝利尔不甘心地嘀嘀咕咕。 路西菲尔却并不在意贝利尔的“据理力争”，只缓声继续道，“在那之后，我还发现了一件十分微妙的事。” “在你们堕天后的这十万年间，天堂竟再未发生一例天使信仰动摇，叛离天堂的事件。” “这与战争零伤亡率一样，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当年阿撒兹勒堕天后，曾有不少力天使为追随阿撒兹勒陆续堕天。” “‘堕天之战’中堕天的天使长却足有四位之多，按理说，在那之后，想要追随你们的天使应该比阿撒兹勒那时只多不少才对。” “你或许会说，以地狱如今封锁的情况，就算有天使抱着这样的心思，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但这十万年来，我依次排查了天堂中的所有天使，发现所有天使都对神抱有十分坚定的信仰，根本没有任何天使存有堕天的心思。” “你这是在告诉我，我们当初做天使长时都很失败吗？”虽然已经大致猜到路西菲尔想表达什么，贝利尔还是忍不住抬杠。 “不，我只是想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微笑着拍了拍贝利尔的脑袋，路西菲尔斟酌着道，“从我目前综合各方面的信息、资料反复推演出的结果来看，你之所以会露出这些破绽，或许正是因为你把一切都做得太完美了。” “因为你想尽可能地把对天堂，对天使和对我的伤害降到最低，所以才会有战争后的零伤亡率。” “因为你想让所有心存动摇的天使都不至因没有随你们一同堕天而后悔，也为了剔除天堂中所有潜在的不稳定因素，所以你才会把所有信仰不坚的天使都带入地狱。” 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贝利尔觉得，就算路西菲尔今天把光暗平衡和法则的事都猜到了，他也不会再感到惊讶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呛声，“为什么都是‘我想’？当年率军堕天的可不只我这一位天使长，萨麦尔他们也都出力不少的好吗？” 路西菲尔闻言，却只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下面的话，路西菲尔其实很犹豫，犹豫该不该对贝利尔说。 因为这或许是贝利尔隐藏最深的秘密，贝利尔也未必想让他知道。 但他这次之所以来地狱，就是想趁此机会把与贝利尔之间的所有症结全数解开。 如果今天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路西菲尔不知道贝利尔还会隐瞒多久，他们又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因为此，即使明知道贝利尔或许会因此而感到不悦甚至不安，路西菲尔也还是在犹豫半晌后，轻声问贝利尔—— “贝利尔，你的能力，是不是操控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讲真，你接下来说什么我都不会惊讶了：） 路西菲尔：真的吗？那你告诉我，我们今后是不是能在梦里相会^_^？ 贝利尔：…… 第196章 第三十一夜 “贝利尔， 你的能力，是不是操控梦境？” 因为担心贝利尔会被吓到，路西菲尔已经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轻放缓，也尽量不那么严肃郑重。 但即使如此，乍一听到这个几乎把自己的老底都掀了的问题时，贝利尔也还是忍不住僵直了脊背， 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贝利尔从未想过路西菲尔会看穿这件事， 因为这本是连上帝都不曾知晓的事—— 若不是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 他主动把能够操控梦境的能力暴露在上帝面前，上帝一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这种能力。 实际上， 操控梦境这种能力虽然是贝利尔的底牌之一，但他并不怕被路西菲尔知晓。 若路西菲尔不是在今天，不是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问他这个问题，贝利尔或许连犹豫都不会有， 直接给路西菲尔一个肯定的答案。 但路西菲尔问这个问题的时间实在太过微妙， 以至于贝利尔在这一刻都忍不住怀疑，路西菲尔是不是真的知道了堕天之战与他操控梦境的能力之间的关系。 发觉贝利尔又开始胡思乱想，路西菲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他， 只能斟酌着继续道，“贝利尔， 我们都曾亲自参与且指挥过战争，所以我想你应该也知道，在一场真正的战争中，一定会存在各种各样不可控的因素和意外。” “若当年那场堕天之战是真实发生的， 结果根本不可能是那样，因为即使你在战争前或战争中真的命令过那些后来随你们一同堕天的天使，不允许他们伤害抵抗的天使，但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想要真正达到零死亡率，根本不可能。” “但就是这样本该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偏偏真的发生了。这只能说明，当年的那场堕天之战，从头至尾都是在某种极为严格的控制下发生和进行的。” “从前我虽然一直不相信你是真的背叛了天堂，却一直找不到明确的证据，也一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我在天堂遇到哈尼雅，也就是玛门，从他身上发掘到许多新的消息，我才终于隐约察觉到了这件事的真相。” 贝利尔:…… 玛门那个臭小子，在天堂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 还有，路西菲尔怎么会知道哈尼雅就是玛门？！ 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正兀自思量这些，贝利尔就听路西菲尔继续道，“我知道玛门是你的孩子，也在偶然之下发现那孩子拥有支配梦境的能力。” “一开始我还不能确定，玛门的这种力量究竟源自于他双亲中的哪一方。” “但在那个由玛门刻意制造出的梦境中，见到真正的你以后，我就知道，玛门支配梦境的能力应该正是源自于你。” 说这话时，路西菲尔与贝利尔都忍不住看向对方。 四目相对的瞬间，却又都忍不住移开了眼睛。 心中忍不住苦笑一声，虽然说这些时路西菲尔心中其实十分不舒服，也十分想问贝利尔，玛门的母亲究竟是谁？ 但一来他目前没有这样的立场去质问贝利尔，二来他和贝利尔之间目前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所以路西菲尔只能强压下心中的苦涩，以一副轻描淡写的陈述语气道出这件事。 与路西菲尔的纠结不同，贝利尔感到别扭的原因其实要简单许多——因为玛门的另一个父亲，正是目前对此尚还一无所知的路西菲尔。 心里忍不住捂脸，贝利尔也不知道这件事还能瞒路西菲尔多久？ 但同时他又忍不住庆幸，还好玛门那小子在去天堂时，把血液中源自路西菲尔的那部分成功遮掩了过去，不然以路西菲尔的脑回路，谁知道他又会脑补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原来路西菲尔在那时就已经发觉到那是真正的他了吗？ 明明他在那个梦中连一句话都没有跟路西菲尔说，并且很快中止了那个梦境，路西菲尔竟然还是仅凭那一眼就认出了他，甚至仅凭那一次在梦中的短暂相会，就察觉并分析出了他拥有操控梦境的能力…… 这样敏感敏锐到可怕的路西菲尔，是贝利尔从未见过的。 路西菲尔接下来的话却告诉他，路西菲尔知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玛门在天堂时曾说过，创世之初，你曾带利维坦去过禁魔领域。” “当年禁魔领域中那些在一夜之间挪动数万里的矿山，也正是利维坦的杰作。” “也就是说，其实在我们刚刚诞生不久，天堂还百废待兴，连天使监狱都还尚未建成的时候，你就已经认识了利维坦。” “但贝利尔，我很确定，那时与我一同生活在第六天的你，根本从未离开过天堂。” “所以我一直很疑惑，当初你与利维坦究竟是如何相识的。” “你在天堂中的那些年，尤其是身体尚未恢复成年体态时，经常会一睡不起。” “第一次发现你在沉睡中失却灵魂时，我曾十分惶恐地去找神，请求神救你。” “神的态度却很奇怪，并未有丝毫担心，甚至在那之后警告我，再不许因为你身体的事去找他。” “那时我还以为神会如此是因为不喜欢你，但在知晓你拥有操控梦境的能力后，我才想明白，当年你的身体和灵魂应该确实没有出什么事。” “那时你或许正在使用这种能力，与利维坦于梦中相识，只不过还不太熟练，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灵魂离体的情况。” “后来或许是因为我的反应太过激进，近乎强制地把你留在了第六天，所以你才会尽快熟悉这种能力，再使用这种能力时，再没有出现过灵魂离体的情况。” 没想到路西菲尔连那么久远之前的事都想到了，贝利尔犹豫地推开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对路西菲尔解释这件事。 路西菲尔却似乎并不在意贝利尔当年的隐瞒，很快又吐出一句令贝利尔意外至极的话。 他说:“贝利尔，我知道……贝贝是你。” 贝利尔:…… 沉默地望着路西菲尔，贝利尔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神情复杂地问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犹豫地道：“……在你以贝贝的形态出现在第七天，把玛门送回地狱后。” 贝利尔:…… 见贝利尔似乎有些疑惑，路西菲尔很快从储物空间中取出那颗取自玛门床头的记忆水晶，把贝利尔当时以猫咪形态出现在玛门的床上，还把玛门吊打了一顿，而后撕裂空间，把玛门送回地狱的场景从头至尾给贝利尔放了一遍。 贝利尔:…… “你竟然还放监控！”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会做这种事，贝利尔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在那时就已经掉马了！ 想到自己在天堂陪伴路西菲尔的这半年中，路西菲尔总是在他面前自言自语，还总一副伤怀不已的模样，贝利尔脑子嗡地一声，几乎不敢置信地道，“原来你一直在耍我？！” 一想到过去那半年中，他一直努力在路西菲尔面前假装成是一只真的猫，还因为路西菲尔难过而内疚不已，甚至容忍了路西菲尔许多破廉耻的动作和称呼，贝利尔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只觉得两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眼看着贝利尔马上就要恼羞成怒，路西菲尔连忙解释，“贝利尔，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拆穿这件事，是因为我那时还不确定你对我的态度。” “无论是我们分别的这十万年中还是在玛门制造的那个梦境中，你一直都拒绝与我交流，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我很担心，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了贝贝就是你，你很有可能再不会以贝贝的形态出现在天堂，我也会彻底失去你的消息和踪迹。” “而且，若不是通过贝贝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再见你一面，当面问清楚当年的事，即使我今天真的来到地狱，你也未必会见我。” 虽然路西菲尔说的都是事实，若没有这半年以贝贝的形态与路西菲尔相处，亲眼看到了路西菲尔对见他一面的执念，贝利尔真的不会在现在就答应见他。 但即使如此，贝利尔也还是感到万分羞恼！ 见自己的解释似乎完全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路西菲尔只好迅速转移话题，一脸正色道，“发觉这件事后，我才更加确定，你确实拥有操控梦境的能力。” 路西菲尔转移话题的技巧实在太过蹩脚，贝利尔一时间都快被他气笑了，“所以你是想表达什么？！就算我真的拥有操控梦境的能力又能怎么样？！” 路西菲尔:“贝利尔，你是知道的，在你们堕天以后，你们几位前天使长的宫殿都被我封存在了水晶球中。” “这些年来我仔细探索过这几座宫殿，发现无论是别西卜，阿斯蒙蒂斯还是萨麦尔，在他们的宫殿中，根本没有任何与发动叛乱有关的文件和资料。” “当然，你或许会说，每位天使长都拥有自己独立的储物空间，很有可能那些资料并没有被他们放在宫殿中。” “但若你们当初是真的准备发动叛乱，就一定考虑过失败的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萨麦尔他们还是那亿万随你们一同堕天的天使，都一定会把珍贵的贵重物品随身携带。” “可我调查的结果却显示，当年堕天的所有天使，包括萨麦尔他们在内，根本没有任何一位天使带走宫殿和住所中珍贵的东西。” “一个都没有。” “但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他们根本从未考虑过叛乱失败的可能，也或者……他们是在连自己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堕天的。” 贝利尔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 他努力镇定地问路西菲尔，“你想说什么？” 见贝利尔一副快要炸毛的模样，路西菲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才继续道，“你应该已经发现，我其实在前一天就已经到达了地狱。” “玛门在天堂时，我发现他对天使和天堂的态度很温和，而且似乎一直对天使们反感地狱这件事颇为不解。” “那时我就在想，身为你孩子的玛门，能有这样的想法，应该与地狱的整体风气有关。” “所以，在来到地狱后，我刻意幻化成了堕天使的模样，借此探听天使和恶魔对天堂的认知。” “结果是——我发现，他们的想法与玛门大同小异，并不敌视天堂，甚至，堕天使们对天堂和天使的态度十分温和。” “如果当年这些堕天使是真的与你们一同发起了叛乱，且真的发生过战争，经历过冲突，流血和伤亡，他们对待天堂和天使的态度，一定不会如此平和—— 地狱从来都是不缺乏黑暗和憎恨的地方。” “在那之后，我很快又发现，无论在地狱图书馆的文献当中，还是在堕天使们的言辞中，大家对堕天之战的事都讳莫如深，且大多十分愤慨，不明白神为什么要那么对待他们的殿下们。” “简直就像是，神当年深深伤害了你们一样。” 贝利尔:…… 路西菲尔：“我还注意到一件事——堕天使们虽然都无法详细描述堕天之战，但他们对弥赛亚的态度却大多义愤填膺，对神也感到失望。” “但据我所知，在天堂流传的堕天之战的版本中，弥赛亚所占的篇幅很小，只在抵抗叛军的描述中出现过寥寥几笔，又怎么会引起堕天使们如此大的反感和愤慨？” “明明是同一件事，天使和堕天使的描述却截然不同。” 目光深深望着贝利尔，路西菲尔一字一顿道，“所以我想，十万年前的那场堕天之战，是否本就存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我要被吓死了…… 路西菲尔：这才哪跟哪^_^ 第197章 第三十二夜 “所以我想， 十万年前的那场堕天之战， 是否本就存在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 贝利尔本以为无论路西菲尔今天再说出什么， 他都不会再感到惊讶了，但事实证明， 路西菲尔总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啊……不对， 是只有惊，没有喜。 在此之前， 路西菲尔已经戳破了贝利尔当年唯一的软肋只有他， 也几乎坐实了贝利尔拥有操控梦境的能力，在这样的前提下，路西菲尔对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是否有两种截然不同版本的疑问， 就显得尤其微妙了—— 贝利尔根本不相信路西菲尔能从以上这些推测出当年是他亲手操控了“堕天之战”，因为那根本不是当年身为炽天使的“贝利尔”能够做到的事。 “两种……截然不同的版本？”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贝利尔的神情有些古怪，失笑地问路西菲尔，“你怎么会这么想？在这世上，除上帝外， 还有谁能做到这种事？” 路西菲尔却根本不给贝利尔逃避的机会。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贝利尔，语气轻柔却分外坚定， “你能做到。” 贝利尔：…… 我真是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 但即使如此， 贝利尔也还是不打算放弃挣扎。 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贝利尔问路西菲尔，“路西菲尔，你别忘了， 十万年前我可还是个实力不如你的炽天使，天堂则一直有上帝在坐镇。如果当年我真……不知怎么弄出了两场截然不同的堕天之战，上帝怎么可能坐视不理，任由那么多天使随我们堕天？” “神当然不会坐视不管。”没有否定贝利尔的话，实际上，贝利尔提出的这些问题，曾经也困扰了路西菲尔很久很久，直到他把这些年来搜集整理的所有资料都整合在一起，反复筛选、分析、推演，最后才终于得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无比荒谬的结论—— “因为你所做的这一切，本就是在神的默许之下。” “或者说，‘堕天之战’本就是你在神的授意下，借由梦境，操控完成的。” 贝利尔：…… 这一刻，贝利尔简直快给路西菲尔跪下了。 他甚至怀疑，这些或许根本不是路西菲尔自己发掘到的，而是上帝那边出了什么纰漏，这才让路西菲尔顺藤摸瓜，几乎把当年的事查了个底朝天。 知道贝利尔现在的心情大概十分复杂，也一定正在想办法把这件事圆过去，路西菲尔索性也不为难贝利尔，只自顾说了下去，“我想你一定会说，身为天使造物主的神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实际上，当初刚得出这个结论时，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但就像神当初放任天使被污染，间接导致阿撒兹勒堕天，也间接导致了莉莉丝的悲剧，令萨麦尔心生罅隙……” “如果天使的堕天对神来说是必须的，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贝利尔：“为什么是必须的？” 贝利尔想知道，路西菲尔对当年的真相究竟探知到了哪一步。 “这也是我纠结了很久的问题。”听到贝利尔的疑问，路西菲尔笑了笑，继而沉吟道，“这些年我仔细比对过自神创世到堕天之战前，天堂与地狱的种种变化，发现天堂的总体实力远高于地狱—— 不单因为天堂有创世光明神坐镇，单说七大炽天使中的任何一位，在地狱都没有任何恶魔可与之匹敌。” “从前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但自从发现地狱频繁的地震在阿撒兹勒堕天后有所缓解，我就开始思考，地狱之所以会出现地震且一度濒临崩溃，甚至牵连到混沌界，是否与这世上的光明势力远强于黑暗势力有关。” 说这话时，路西菲尔于身前幻化出一个小巧的金色天平，在一端放上一枚指甲大的黑色球体，另一端放上一枚巴掌大的金色球体。 金色球体放上的瞬间，整个天平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倒向金色球体的那端—— 天平被彻底打翻了。 在贝利尔蓦然紧缩的瞳孔中，路西菲尔若有所思地道，“我不知道神当初究竟是如何创世的，也不知道想要一个世界能平稳地运行下去，究竟需要做到什么。但如果唯有黑暗势力与光明势力之间的差距不那么大，地狱、混沌界乃至这个世界才能停止崩溃，那么，无论是阿撒兹勒的堕天，还是那场被神默许的‘堕天之战’，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贝利尔不可思议地看着路西菲尔，就像在看一个奇迹。 “光暗平衡”这种事就连贝利尔这个曾经的黑暗神都是在发现地狱频繁地震，跑去质问上帝后才确定确有其事，路西菲尔却仅凭着这些完全没有任何指向性的资料就独自揣测到了这种程度…… 他忽然想到在他曾看到的那无数个未来中，君临于地狱的黑暗君主——撒旦路西法。 在天堂时，路西菲尔是最耀眼的金星，最完美的光之天使长，在堕入地狱后，成为地狱之王的路西法也仍立于万魔之上，受万魔朝拜。 这样的路西菲尔，从不是真的像他从前在贝利尔面前表现出的那样，只有一副温柔而纵容的面孔。 他对所有事物敏锐的感知，他出色的头脑、无双的智计，他敢单枪匹马来地狱向贝利尔求证的勇气，他心存光明，即使在重重背叛和质疑的声音中仍相信自己也相信贝利尔的自信…… 他一切的一切，都完美到不可思议。 他是上帝最璀璨的造物，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路西菲尔。 他以造物的身份勘破了这个世界的本质，触碰到了唯有神祇才能掌握的“神之领域”。 这一刻，贝利尔深深为这样出色的路西菲尔感到骄傲。 贝利尔并不打算再否定路西菲尔的这些结论。 “神之领域”是除神以外极少有生灵能够自主探索到的终极领域，一旦知晓了“神之领域”的存在，距离路西菲尔感知到法则的存在就不远了。 这是独属于路西菲尔的机缘，也是路西菲尔能成功脱离造物烙印的极为难得的机会。 贝利尔不会为隐瞒当年的真相而轻易否定否定路西菲尔对“神之领域”的认知。 但同时，对于隐约察觉到“神之领域”的路西菲尔的未来，他也不由自主感到深切的担忧。 “这些话，你有没有对上帝说过？”他沉吟着问路西菲尔。 见贝利尔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一再否定他的话，甚至还透出几丝沉沉的担忧，路西菲尔缓缓握住他微凉的手，轻声说道，“自发觉神也在隐瞒‘堕天之战’的真相后，我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贝利尔，我之前说过，当年在天堂，你唯一的软肋就只有我，所以我才能肯定，你堕天的原因一定是因为我。” “若我之前关于光暗势力不平衡的猜测是真的，也是神必须要让隶属光明阵营的天使堕入地狱的原因，那么，第一个应该被神选中也最适合堕入地狱的炽天使，明明是我路西菲尔才对。” ——这是事实。 事到如今，贝利尔根本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但他并不想承认这件会令路西菲尔感到难过的事。 所以面对路西菲尔那双深邃的蓝眼睛，贝利尔只能微微抿唇，移开了目光。 贝利尔虽然已经极力在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想让路西菲尔看出他心中翻涌的情绪，但他轻蹙的眉梢，微垂的眼眸以及他下意识放轻的呼吸，仍让路西菲尔察觉到了他心中的难过。 贝利尔在为他难过。 他怕伤害到自己。 心中不知为何忽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路西菲尔轻笑了下，眼睛却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清浅的水光。 牵起贝利尔的掌心贴上脸颊轻轻磨蹭着，路西菲尔强压下心中蓦然涌上的酸楚，深吸一口气后，才终于又说道，“因为有神在的天堂光明实力远高于地狱，若想令光暗实力达到均衡，势必需要许多天使堕入地狱。” “力量强大的炽天使首当其冲，所以‘堕天之战’才会有四位天使长堕入地狱。” “而我……”额头抵住贝利尔的，路西菲尔叹息着道，“其实神当年已经属意我堕天了是不是？” “为了不让我堕天，能继续留在天堂，所以你才会与神达成协议，亲手策划出了那样两场于梦中进行的截然不同的‘堕天之战’。”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我是不是很聪明^_^？ 贝利尔：真是给你牛X坏了，你怎么还不上天呢(￢_￢)？ 第198章 第三十三夜 “上帝没打算让你堕天。”虽然很讨厌上帝的做法， 但路西菲尔以后毕竟还是要继续跟着上帝混，贝利尔也不会刻意在路西菲尔面前抹黑上帝， 只能怏怏地为上帝做解释。 虽然如果不是他这个异世界的黑暗神穿过来， 路西菲尔极有可能还是会堕入地狱， 但贝利尔不会用还未发生的事去令路西菲尔徒增烦恼。 而且， 他当初之所以能与上帝达成协议， 也确实是因为上帝并不想让路西菲尔堕天。 “可如果真是如此，这些年你和神又为什么要刻意隐瞒这件事？” 路西菲尔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蒙混过关的对象。 “天堂和地狱这些年来都对‘堕天之战’讳莫如深，我仔细观察过， 发现天使和恶魔们每次提起‘堕天之战’时， 都会突发意外或者忽然转移话题， 这显然是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 贝利尔：…… 不……其实法则也能做到。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它做的。 见贝利尔的神情似有古怪， 似乎对他的话并不十分认同，路西菲尔忽然福灵心至， 不太确定地道，“难道除了神， 这世上还有其他存在能做到？” 法则的存在也属于“神之领域”， 只要贝利尔还在这希伯来世界中生存，就不能对除上帝以外的任何生灵道出法则的存在。 所以， 他只能摸了摸路西菲尔的脸颊，无奈一笑， “这需要你自己去探索才行。” 没想到这一整件事中竟然还有他没参透的存在，就连贝利尔也似乎在顾忌什么，无法直接告诉他， 路西菲尔不由得拧起了眉头。 实际上，路西菲尔很清楚当年那场“堕天之战”中还存有许多疑点。 比如，如果真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稳定才需要天使必须堕天，为什么神不直接告诉他们？ 神是天使的信仰，若是为了神，为了这个神所创造的世界，即使神命令天使堕天均衡光明与黑暗的力量，路西菲尔想，甘愿堕入地狱的天使也一定不在少数。 但神和贝利尔却选择了这样一种瞒天过海，充斥着谎言与欺骗的方法来促成天使堕天。 时至今日，天堂和地狱的所有天使、堕天使仍被蒙在鼓里，“堕天之战”早已成为他们彼此心中永恒的痛与伤痕。 贝利尔并没有否认当年确实是他亲手在梦中制造了两场截然不同的“堕天之战”，路西菲尔并不是很清楚贝利尔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令天使们堕天，但若是从相反的角度思考—— 如果贝利尔当年没有那么做，“堕天之战”是否就会由神亲自动手执行？ 从神至今仍隐瞒“堕天之战”的真相这件事中，路西菲尔不难看出，神似乎从未打算告知天使们当年为什么必须有那么多天使堕天。 那么，在这样的前提下，十万年前神又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把那亿万忠心耿耿的天使打落地狱？ 路西菲尔忽然想到在天堂广为流传的“堕天之战”的版本——贝利尔和萨麦尔等四位天使长想要把神拉下神坛，取而代之，这才率亿万天使发起反叛。 但路西菲尔很清楚，这并不是真相。 想到地狱中那些堕天使在提及“堕天之战”时伤怀的态度以及他们对弥赛亚的痛恨，路西菲尔忽然问贝利尔，“地狱‘堕天之战’的版本是怎样的？” 因为某些连贝利尔都忌讳的原因，路西菲尔并没有探听到地狱“堕天之战”的切实信息。 事已至此，贝利尔已经没有继续隐瞒路西菲尔的必要，因为即使他不说，以路西菲尔的敏锐和智慧，也早晚会查到真相。 “地狱版本‘堕天之战’的导火索，是上帝令天使们跪拜‘神之子’弥赛亚。”贝利尔淡淡说道。 他并没有把堕天使们所经历的一整个关于“堕天之战”的梦境交由路西菲尔观看，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回忆那个梦。 地狱版本的“堕天之战”虽然并没有真的在现实中发生，但贝利尔很清楚，在他曾经看到的无数未来中，堕天使们和路西菲尔都曾亲身经历过那场令他们信仰崩塌的惨烈战争。 贝利尔永远记得在那无数个未来的地狱中，已经成为魔王的路西法是何等的放浪形骸，又是怎样沉湎于黑暗，永生自囚于对上帝无尽的憎恨之中。 路西菲尔不该是那样的。 他明明是这样一个美好、纯粹，心中充满善意的太阳般热烈而又温柔的存在。 就像现在这样。 手指轻抚上路西菲尔金色海藻般莹莹生辉的卷曲长发，贝利尔望着路西菲尔碧空般澄澈的眼眸，不知不觉弯起了唇角。 “真好啊……你还是你。” 贝利尔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神情有多么温柔，轻抚路西菲尔发丝的动作又有多么珍视和郑重。 他叹息的声音中满藏着对于精心守护的珍宝完好如初的欣慰和喜悦。 而那个珍宝，正是路西菲尔。 第一次直面贝利尔这样浓烈到几乎快要将他淹没的情绪，路西菲尔只觉得整颗心都像是被泡在了沸水之中，滚烫到令他颤抖。 实际上，在听到贝利尔说在地狱版本的“堕天之战”中，神令天使们跪拜弥赛亚时，路西菲尔就知道，贝利尔当年为什么那么大费周章地亲手制造出那样两场“堕天之战”的梦境，神这些年来又为什么一直隐瞒这件事了。 “跪拜弥赛亚”这样的事，对炽天使来说无异于侮辱，但若神真在“弥赛亚是神之子”这件事上做文章，命令炽天使甚至所有天使向弥赛亚下跪，那么，萨麦尔、阿斯蒙蒂斯还有别西卜以及那亿万天使会反抗，甚至因此堕天，也就不足为奇了。 路西菲尔忽然想到“堕天之战”前的那些年，神在创造“神之子”弥赛亚后，贝利尔一直对弥赛亚充满敌意，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总是很紧张。 虽然贝利尔那时总是说他之所以如此，是担心被弥赛亚分权，但路西菲尔很清楚，贝利尔根本对权力没多大兴趣。 那么，贝利尔当年敌视弥赛亚的行为，会不会本身就是在做戏给他们看，以造成他和弥赛亚对立的假象？ 而如果贝利尔并不是做戏，是真心讨厌弥赛亚，他讨厌弥赛亚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是不是……贝利尔早就知道，神会以弥赛亚为借口，挑起“堕天之战”？ 若当年不是贝利尔以梦境的形式制造出两场截然不同的“堕天之战”，若堕天使版本的“堕天之战”真的在现实中上演，若当年他没有在光明庆典前夜陷入昏睡，没有被贝利尔困在宫殿中直到“堕天之战”彻底结束，若当年他亲身经历了神命天使们跪拜弥赛亚这样的事…… 路西菲尔想，身为天国副君，身为亿万天使的表率和保护者，如果神真的对他和所有天使施以那样的命令，当年第一个堕天的，或许真的会是他。 而贝利尔或许正是因为提前知道了神要那么做，所以才会费尽周折，特意制造出那样两场瞒天过海的梦境—— 只为了把他可能受到的伤害降至最低，只为了让他能继续留在天堂。 “贝利尔，贝利尔……”被如此珍视的感动和汹涌而来的心疼令路西菲尔几乎颤抖。 紧紧把贝利尔拥在怀中，这一刻，路西菲尔几乎想把贝利尔揉碎在怀里。 从路西菲尔蓦然激动起来的态度中发觉他大概猜到了什么，贝利尔心底无奈地叹息一声，也缓缓回抱住了路西菲尔。 如果可以，贝利尔其实并不想让路西菲尔知道“堕天之战”的真相，起码别知道当年上帝是真的曾打算亲自出手，把天使们打落地狱，不然路西菲尔一定会很难过。 因为此，在提及地狱版的“堕天之战”时，贝利尔已经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极为简单的话语去陈述了。 路西菲尔却还是知道了。 箍在腰上的手臂力气极大，把贝利尔都弄疼了，贝利尔却只能安抚地轻拍路西菲尔颤抖的脊背，一边拍，一边在路西菲尔耳边轻声说道，“路西，都过去了。” 最难过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路西菲尔沉默了很久。 知道他此刻心中一定很不好受，贝利尔只能一直安静地陪着他，尽可能地安抚路西菲尔的情绪。 直到颈后传来点点微不可查的湿润，贝利尔才知道，路西菲尔竟然又哭了。 贝利尔不喜欢路西菲尔哭，因为每次路西菲尔哭，他都会也跟着难过得不行。 眼眶几乎瞬间就红了，贝利尔收紧了抱着路西菲尔的手臂，尽量语气轻快地道，“路西，你看，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 “……你不好。”滚烫的液体无声自脸颊滑过，滴落在贝利尔身后漆黑的长发和羽翼上，路西菲尔声音沙哑地道，“你一点都不好。” “从前我一直以你的保护者自居，一直想保护你不受到任何伤害，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一直被小心翼翼，倾尽全力保护的那一个，竟然是我自己。” 路西菲尔几乎不敢想，十万年前贝利尔是怎样独自背负着欺骗整个天堂的压力，制造出那样两场几乎毫无破绽的“堕天之战”的。 贝利尔明明那么在乎他，当年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拒绝和推开他，宁愿被他和全天堂误解，甚至不惜背上“背叛者”的骂名，就只是为了……保护他。 只要一想到贝利尔当年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不断疏远他，又是怎样独自背负着这一切无法对任何生灵诉说的秘密过了十万年，路西菲尔的心就疼得几乎要痉挛，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 身后的羽翼不断被路西菲尔的泪水打湿，贝利尔只觉得身后被泪水打湿的地方几乎快要烧起来，疼得他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路西，我从来都不是弱者，并不需要被保护。”贝利尔尽量语气轻快地道，“而且这些年来，我其实在地狱过得很好。这里没有上帝的管束，整个地狱都是我的地盘，我想怎么折腾都行。” 被贝利尔的话勾起一天前来到地狱后的诸多回忆，路西菲尔果然成功被贝利尔转移了注意力，微微放松了紧箍着贝利尔的手臂，叹息着蹭了蹭贝利尔的脸颊，“我知道，我已经大致逛过整个地狱，发现这里和从前相比变化很大。” 见路西菲尔的睫毛上仍沾着点点泪珠，贝利尔忍不住用头顶蹭了蹭他的眼睛，直到路西菲尔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眼底终于又有了几丝笑意，贝利尔这才也忍不住笑了，“是啊，我们地狱现在可是很厉害呢！” 被贝利尔久违的骄傲模样逗笑了，路西菲尔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贝利尔熟悉的容颜，忽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饱满而充实。 “我不能在地狱停留太久。”抵住贝利尔的额头，路西菲尔眼中的笑意渐渐淡了，失落地对贝利尔道，“神只给了我三天时间。”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和贝利尔面前很快出现一个不断在流逝着金沙的沙漏，上面那部分代表路西菲尔能继续停留在地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没想到离别的时刻竟然这么快就到了，贝利尔眼中的光芒也忽然黯淡了下去。 捧住贝利尔的脸颊，路西菲尔的鼻尖蹭了蹭贝利尔的，轻声对贝利尔道，“贝利尔，既然话已经说开了，你以后不可以不见我。”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分身还在天堂，“你是说……以贝贝的形态见你？” “有贝贝在当然好，不过那毕竟不是你的本体，我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触碰你。”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贝利尔的脸颊。 这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被路西菲尔触碰过的地方有点热，贝利尔垂下眼睛，低声问路西菲尔，“那你想怎么样？” 湛蓝的眼中闪过点点微光，路西菲尔很快道，“我知道你可以操控梦境。” “这十万年来，我还从未在梦中见过你。” 贝利尔：…… 这十万年来你好像一共也没睡过几次觉吧= =。 心底忍不住微微吐槽，在路西菲尔殷切的目光下，贝利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与路西菲尔约好，待路西菲尔回到天堂，他会时常在梦中与路西菲尔相见。 第199章 第三十四夜 离别的时间越近，路西菲尔心中的不舍就越浓重。 “贝利尔， 你会不会怪我？”与贝利尔相拥着不肯松手， 路西菲尔略显忐忑地轻声问他， “我明明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 却还是打算回天堂。”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 一把捧住路西菲尔的脸颊， 把路西菲尔俊美无俦的面容揉成奇形怪状的一团， 一边揉一边忍不住笑， “你是不是傻？如果我真这么想， 当初又何必瞒着你堕天？” 实际上， 虽然贝利尔已经与路西菲尔说开了，路西菲尔也已经知晓了所有的真相，贝利尔却并不担心路西菲尔会因此而想不开甚至堕天—— 一来路西菲尔已经知晓了“堕天之战”的本质是为了平衡世界的光暗， 已经不是单纯的谁对谁错的问题， 二来这个世界的上帝直到现在都还从未真正伤害过路西菲尔， 让路西菲尔根本没有背叛上帝， 背离天堂的理由。 再有，路西菲尔天国副君的身份和责任让他根本不可能不顾及天堂那亿万追随他的天使们， 所以贝利尔很清楚， 路西菲尔并不会因为知晓所有真相而堕天。 这也是他最终默认路西菲尔那些推理和猜测的最关键原因。 而且，“你不是说过，上帝只给了你三天时间？” 在这样的前提下，就算路西菲尔真的脑抽不想回天堂，贝利尔也一定会硬把他塞回去——贝利尔可不想让路西菲尔因此而惹恼上帝， 万一上帝恼羞成怒洗去了路西菲尔的记忆，他这些年来的所有苦心和折腾可就全都白费了。 虽然知道贝利尔说的都是事实，但当路西菲尔发觉，贝利尔竟然完全没有任何挽留自己的意思时，路西菲尔心中还是难免感到失落。 贝利尔却忽然又问他，“路西，上帝这些年对你好吗？” 路西菲尔闻言怔了下，忍不住看向贝利尔，这才发现贝利尔的眼中满是认真，显然真的很关心这个问题。 伸手揉了揉贝利尔的头发，路西菲尔微笑着轻声回道，“神对我很好。” 见路西菲尔说这话时并没有任何勉强之色，再加上这些年来他以分身行走于天堂时确实没见过谁对路西菲尔不敬，贝利尔这才点了点头，尽量轻描淡写地道，“如果上帝对你不好，地狱的大门随时对你敞开。” 从前贝利尔不想让路西菲尔堕天，是因为怕路西菲尔堕天后变得像那无数个未来中的路西法一样，日复一日地沉湎于无尽的痛苦和憎恨中。 但在路西菲尔已经知道真相的现在，若上帝再对路西菲尔不好，让路西菲尔在天堂受了委屈，贝利尔倒也不介意真的把路西菲尔拐来地狱。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看路西菲尔自己想怎么做。 十万年前自作主张欺瞒路西菲尔的事已经让贝利尔直到现在仍感到自责，从今往后，贝利尔不会再瞒着路西菲尔任何事，也会尊重路西菲尔的每一个选择。 没想到贝利尔会这么说，见贝利尔一副“本魔王随时会为你撑腰”的坚定模样，路西菲尔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心中又软又软，耳朵和脸颊却都悄然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他还不太适应贝利尔这么“宠他”的行为，面对这样的贝利尔时，总觉得有些别扭。 最后只能紧了紧抱着贝利尔的手臂，微笑着道了句“好”。 路西菲尔其实还有很多事想要问贝利尔，比如——玛门究竟是贝利尔和谁的孩子？贝利亚尔和贝利尔究竟是什么关系？贝利尔这些年来在地狱过着怎样的生活？如今的地狱与从前相比有了哪些惊人的变化…… 但距离他必须返回天堂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根本不够他再与贝利尔做详细的交流。 好在他已经与贝利尔说开了一切，也已经得到贝利尔的承诺。 从今往后，贝利尔再不会躲着他，也答应会时常与他在梦中相见。 他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来日方长，路西菲尔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返回天堂的时间很快到来了，路西菲尔想要在脚下画出传送回天堂的法阵，却发现光明之力在这处黑暗的空间中根本无法流动分毫，更别说用光明之力在这里画法阵了。 贝利尔见状，这才想起来，“这里是深渊之湖的湖底，是全世界最黑暗的地方，一切光明在这里都会被吞噬殆尽。” 路西菲尔闻言，微微挑眉，倒也没在意贝利尔对深渊之湖危险的描述，只若有所思地道，“难怪这里能屏蔽神的目光。” “你察觉到了？”贝利尔有点意外。 之前发觉路西菲尔能在他面前完美隐去自己的气息时，贝利尔就知道路西菲尔的实力与十万年前相比已经有所增长，但他倒是没想到，身为上帝造物的路西菲尔，现在竟然已经能察觉到上帝的目光，甚至连深渊之湖能屏蔽上帝目光的作用都察觉到了。 发觉贝利尔眼底的意外，路西菲尔抱着他的腰轻晃了几下，轻声回答贝利尔的问题，“我现在确实能察觉到神的目光。”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令他分外愉悦的事，蓝宝石般美丽的眼底满是狡黠之色，难掩笑意地继续道，“其实，在刚来这里见你时，我并没有一定能从你口中得到真相的自信。” 贝利尔闻言，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就路西菲尔之前那步步紧逼简直像亲眼见到了一切的模样，竟然还敢跟他说没自信？ 见贝利尔还没明白，路西菲尔忍不住捏了下他细腻柔滑的脸颊，这才失笑地道出真相，“之前我在万魔殿才一提你和神联手做了什么，你就立刻把我拉来了这个能屏蔽神目光的地方，显然是担心我接下来可能说出的话会触怒神。” “贝利尔，你已经是地狱之主，即使是为了这个世界，神也不会轻易动你，那么，那时唯一让你做出那样下意识保护行为的，就只有可能已经察觉到当年真相的我啊。” 见贝利尔已经完全愣住了，路西菲尔忍不住又亲了亲贝利尔的脸颊，眉眼弯弯地道，“所以我才一直说你‘心软’啊……那时如果你没拉我来这里，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快确定‘堕天之战’确实有问题，也不可能顺势而为，从你的反应中得到所有真相。” 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忍不住又“吧唧”亲了一下贝利尔的脸颊，只觉得因为担心他而不自觉“露馅”的贝利尔简直可爱极了。 终于明白原来路西菲尔之所以这么牛X分分钟猜到一切还把他逼得不得不坦白的罪魁祸首原来就是自己的贝利尔：…… 一把推开路西菲尔，贝利尔面无表情地撕开空间，狠狠一脚把路西菲尔踹回了天堂。 一个踉跄险些跌进浅金色云层的路西菲尔：…… 眼看着空间裂缝在身后瞬间合拢，再不见一丝沉沉的夜色，路西菲尔失笑地缓缓整理好衣饰。 一想到贝利尔现在指不定恼羞成怒成什么样，路西菲尔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若是智天使们在此，定会被路西菲尔十万年来都不曾有过的爽朗笑意狠狠震惊到。不过此时已是天堂的傍晚，所有天使都已经下班了，再加上路西菲尔此刻所在的位置恰好在第七天，路西菲尔这才能肆无忌惮地笑了个痛快。 路西菲尔既然已经回到了天堂，就必须去向神销假才行。 水晶天上，路西菲尔步履沉稳地踱入光明圣殿，对神座之上的上帝恭敬地行礼，“神，路西回来了。” 神座之上，上帝纯金的瞳仁淡淡注视路西菲尔半晌，这才问道，“路西菲尔，你此行去地狱，可有收获？” 路西菲尔毕恭毕敬地道，“路西已经查明，一年前失踪的小天使‘哈尼雅’，其实是由地狱六君主之一的玛门所假扮的，而他之所以出现在天堂的原因，应该只是个巧合。” 路西菲尔之所以据实已告，是因为他很清楚，身为“贪婪之主”的玛门是世界之暗中分量极重的一位，在得知世界光暗平衡的本质后，路西菲尔并不担心神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惩罚玛门。 再有，身为全知全能的神，路西菲尔相信，早在玛门刚刚来到天堂时，神一定就已经知晓了玛门的存在，所以玛门在天堂假扮“哈尼雅”这件事，应该本就是在神的默许之下。 如路西菲尔所料，玛门的事上帝当然早就知晓，他也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 与玛门相比，上帝更想听别的事。 “还有什么？”上帝又问。 知道自己去见贝利尔时，神全程都在水晶天上注视，一定看到了他于万魔殿去而复返，之后又与贝利尔一同失踪的事，路西菲尔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这才扬起头来，直面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金色神瞳，不卑不亢地道—— “神，我已经知晓了‘堕天之战’的全部真相。” 第200章 第三十五夜 “神，我已经知晓了‘堕天之战’的全部真相。” 路西菲尔并不打算隐瞒神。 虽然已经知道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的真正原因， 也知道了神这些年来与贝利尔一同隐瞒甚至欺骗了全世界， 甚至间接导致他与贝利尔分离十万年，路西菲尔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失望和怨气， 对神的信仰也丝毫没有受到动摇。 此行去地狱与贝利尔交流过后，路西菲尔清楚地意识到，原来神也并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在这世上，仍有神无法凭一己之力做到的事。 虽然心中多少还是对神当年没有直接告知他们真相， 而是选择了那样一个迂回且令所有天使都受到伤害的方法去解决光暗平衡感到无法理解， 路西菲尔却也并不打算因此而质问神。 贝利尔很担心他。 虽然他回天堂前， 贝利尔并没有刻意强调这件事， 路西菲尔却还是从贝利尔的言语和拥抱中，察觉到贝利尔很担心他回到天堂后会与神发生冲突。 路西菲尔不是很明白贝利尔在担心什么。 以路西菲尔对神的了解， 神还不至于因为他知道了“堕天之战”的真相而惩罚他。 事实也果然如路西菲尔所料。 居高临下地与路西菲尔对视半晌，神微微眯起眼睛，问他， “是贝利尔告诉你的？” “不，是我自己推测出来的。”路西菲尔认真道， “这十万年来， 我一直在追查‘堕天之战’的真相，这次去地狱，只是为了从贝利尔口中证实我所有的猜想。” 上帝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 实际上，无论是玛门出现在天堂，被路西菲尔留在身边， 还是贝利尔在玛门回到地狱后，以猫形分身伴在路西菲尔身边，抑或这次路西菲尔破天荒地向他请假，那么坚定地说要去地狱找贝利尔，这一切的一切，上帝一直看在眼中。 这其中的每一步，都是上帝对路西菲尔的考验—— 上帝很想知道，他最完美的造物，他亲自任命的天国副君，究竟是否会因为这一步步揭开的真相而发生动摇，以至于背弃对他的信仰。 源自路西菲尔那明亮如昔，依旧雄浑浓厚的信仰之光却告诉上帝，路西菲尔并没有让他失望。 上帝其实一直不是很想让除法则和贝利尔以外的其他存在知晓“堕天之战”的真相。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在此世所有生灵的眼中，他合该全知全能，毫无破绽，没有任何做不到的事。 路西菲尔现在却知道了，身为至高神的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刻。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对上帝来说也十足陌生。 好在路西菲尔并没有因此而质疑或者轻视他，对他的信仰也并未发生动摇，不然连上帝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对路西菲尔做出什么。 望着那双天空般澄澈的眸子，以及路西菲尔全然信任仍像从前一样信仰尊敬他的姿态，上帝这才终于对路西菲尔道，“退下吧。” “是，路西告退。”再次对神恭敬地行了一礼，路西菲尔从容地起身离开。 望着路西菲尔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直隐匿于光明圣殿大殿横梁上的雪白身影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刚回到天堂就直接来找上帝摊牌。 心中忍不住埋怨路西菲尔太过胡闹，贝利尔甩了甩尾巴，下意识往上帝那看了眼，琥珀色的猫眼立时与金色的神瞳撞了个正着。 脊背忽然僵了下，在上帝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贝利尔尴尬地举起爪子，奶声奶气地对那浑身金灿灿的神祇“嗨”了一声。 上帝：…… 光明圣殿的大门即将合拢时，路西菲尔身后突然袭来一股速度极快的旋风。 他诧异地回身看去，那旋风却已经行至他腿前，裹挟着什么“噗”地撞在他腿上。 “啪叽。”撞在他腿上的小东西大字型摊平在了路西菲尔脚前。 被上帝驱逐出境又被路西菲尔发现的贝利尔：…… 终于看清那炸了毛的小东西究竟是谁的路西菲尔：…… 终于合拢的圣殿大门：“嘭！”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贝利尔万万没想到，上帝竟然这么小气！ 不就是偷窥了那么一下下么！就不能等路西菲尔走远了再撵他出来么！ 他前脚才把路西菲尔踹回天堂，后脚就被路西菲尔撞见他被上帝丢出圣殿，他这个魔王不要面子的吗？！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贝利尔死鱼眼看路西菲尔，身下一暖，已经被路西菲尔双手捧在掌心。 “看看我发现了什么？”鼻尖亲昵地蹭了蹭贝利尔粉嫩嫩的小鼻子，路西菲尔眼中满是笑意，“一只小贝贝。” 贝利尔：…… 贝利尔恼羞成怒地把小脑袋埋进前爪里，在路西菲尔掌心团成个团子，一声不吭地进入装死状态。 多少猜到贝利尔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这里，路西菲尔很快带着贝利尔回到第七天，路上一直用手指帮贝利尔细心梳理身上横七竖八的雪白绒毛。 回到第七天有一会儿，见贝利尔无论怎么哄都不搭理他，路西菲尔唇角微扬，凑到贝利尔粉嫩嫩毛茸茸的耳朵旁，轻声说道，“宝贝儿，你怎么会跑去光明圣殿？” 一听到这尬得不行的“宝贝儿”再次重出江湖，鸵鸟了半天的贝利尔“嗷呜”一口咬在路西菲尔下巴上，气得呼噜噜叫，“不许再这么叫我！” 之前他努力装猫时，每次听路西菲尔这么叫他时都特别想糊路西菲尔一嘴猫毛，现在知道路西菲尔早知道贝贝是他，在地狱时也已经彻底与路西菲尔摊过牌了，再一听路西菲尔这么叫他，贝利尔简直分分钟爆炸。 “好好好，以后不叫你‘宝贝儿’了，快松开嘴，别咯到牙。”仍被狠狠咬着下巴的路西菲尔好声好气地哄道。 这才发现牙根确实有点酸的贝利尔：…… 张嘴放开路西菲尔的下巴，发现那上面竟然连个印子都没留下，贝利尔这才想起来炽天使的皮厚程度堪比混沌龙，终于忍不住对路西菲尔狠狠翻了个白眼。 把毛茸茸一小团的贝利尔捧在掌心，路西菲尔轻笑着又问了一遍，“贝贝，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光明圣殿。” 虽然路西菲尔早已大致猜到了答案，但他还是想听贝利尔亲口说出来。 一听路西菲尔提起这，贝利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甩尾巴抽了下路西菲尔的脸颊，“你是不是真傻？那些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干嘛还特意告诉上帝你知道了？” 鬼知道他听到路西菲尔跟上帝摊牌时，有多担心上帝会恼羞成怒。 见贝利尔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路西菲尔用指尖挠了挠他的下巴，直到贝利尔不由自主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呼噜噜声，路西菲尔这才轻声问道，“贝利尔，你在担心什么？” 事到如今，贝利尔也不打算再瞒着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或许会因为信仰上帝而不会把他的神往不好的方向想，贝利尔却不介意做这个恶人，“路西，你还记得亚当吗？” “我们都知道，亚当是弥赛亚的过去，身为人类的亚当在被上帝洗礼后，忘记了过去的所有，这才成了‘神之子’弥赛亚。” “你是担心……？”路西菲尔微微蹙起眉头。 “是，我一直都很担心上帝会在你知道所有真相后，洗去你的记忆。” “虽然到那时，你仍会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但我不想让你忘了我。”端坐在路西菲尔掌心，贝利尔认真而郑重地道。 残留在“堕天之战”所有真相上的最后几丝迷雾，在听到贝利尔的这番剖白后散去了大半，路西菲尔这才隐约明白，原来一直阻止贝利尔告诉他真相，也一直令贝利尔担忧的，正是“神可能会洗礼他”这件事。 虽然之前路西菲尔不是没猜到过这种可能，但因为对神的信任，路西菲尔倒是从未真的考虑过神会洗去他的记忆。 事实也证明，他所信仰的神确实没有伤害他。 路西菲尔不知道该如何对贝利尔解释他对神的信任，他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原来贝利尔是真的不太喜欢神，甚至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神。 若是其他生灵在他面前这么揣测神，路西菲尔一定会好好纠正一下对方的观念。 但当这么说的是贝利尔，且贝利尔的出发点本就是因为担忧他，路西菲尔心中竟然没有一丝不悦，反而越发喜欢这样为他殚精竭虑的贝利尔。 “贝利尔，我想见你。”心头一片火热，捧着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亲了下，路西菲尔柔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闻言愣了下，挥爪看了下天堂的时间，“现在还不是晚上啊，而且，你不是刚回天堂吗？” 他知道路西菲尔想见的是他的本体。 “我已经十万年没见过你了，之前在地狱，也没能好好与你说说话。”把贝利尔的另一只前爪也捧在手心，路西菲尔大海般美丽的蓝眼睛略显忧郁地望着贝利尔，眼底的期冀令贝利尔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 “好啦，好啦。”毛茸茸的尾巴覆上那双仿佛有星子在其中闪动的蓝眼睛，每次路西菲尔一这样，贝利尔就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上床躺好，闭上眼睛，睡觉。”片刻后，贝利尔一个指令一个指令地指挥路西菲尔。 在路西菲尔乖乖躺好，准备入睡后，贝利尔这才踩着猫步来到他耳边，轻吻了下路西菲尔的额头，“等我。” “祝你有个好梦。” 话音一落，路西菲尔清明的神思顿时模糊起来。 没有丝毫抵抗地任由意识缓缓下坠，沉入无边的黑暗中，路西菲尔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落入一处柔软的所在。 “欢迎来到梦中的世界，我的天使。”掌心上很快传来温软的触感，路西菲尔睁开眼睛。 近在咫尺的地方，是贝利尔带笑的眉眼。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作者菌被甜一脸忍不住再次重出江湖的小剧场君=== 梅塔特隆：呵，路西菲尔好像已经能察觉到你的目光了，你还打算继续暗中观察吗？ 上帝：观察什么？看他和贝利尔全程撒狗粮么(￢_￢)？ 上帝：还“宝贝儿”，“我的天使”……简直没眼看！ 梅塔特隆：虽然我也觉得甜度有点超标，但雅威你这么古板，真的会注孤生的^^。 上帝：…… 第201章 第三十六夜 路西菲尔已经很久没见过贝利尔如此真实， 没有负担的笑容了。 他甚至都等不及看看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一伸手就把贝利尔抱在了怀里。 贝利尔的身形与他极为契合，无论是从前幼小的形态， 还是如今的成年体态。 路西菲尔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也明白了什么是孤单。 只有像现在这样把贝利尔抱在怀里，满心满眼全是贝利尔的存在和味道， 他心中那被孤单腐蚀出的空洞才会被一点点填满，被满足与喜悦所充盈。 路西菲尔的动作很突然，贝利尔却并没有挣扎，只一直好脾气地任由路西菲尔抱着。 或许连路西菲尔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虽然已经与贝利尔说开了所有事， 但这十万年来的分离到底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路西菲尔很缺乏安全感。 虽然用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在所有天使眼中坚不可摧的天国副君有点违和， 但贝利尔所看到的一切却告诉他， 在面对他时，路西菲尔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才会像想要确认他是否真实又是否真的存在一样， 一见到他就总想抱着他。 面对这样的路西菲尔， 贝利尔根本没有丝毫办法， 只能也回抱住路西菲尔，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抚路西菲尔的脊背。 与贝利尔拥抱半晌后，路西菲尔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想起来他们此刻其实是在梦中。 他抬眼看了看周围，这才发现周围的一切与天堂没有任何区别。 “这里是第七天？”他好奇地问贝利尔。 “是啊，”见路西菲尔回过神来，贝利尔倒也没推开他， 干脆直接窝在了路西菲尔怀里，懒洋洋地道，“这里是你潜意识中最熟悉的地方，你的梦自然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天堂路西菲尔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与天堂相比，他更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我梦中的场景只能局限在天堂吗？” “不，实际上每个高等生灵的梦境都千奇百怪，很多时候都光怪陆离，远远脱离于现实世界。”简单为路西菲尔解惑后，贝利尔问他，“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路西菲尔沉吟了一会儿，“我想去混沌界和地狱看看。” 说完，路西菲尔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这梦中的混沌界和地狱，与现实世界中的一样吗？” 贝利尔笑着拉过他的手，绽开羽翼与路西菲尔一同飞向天堂之门，“如果这只是你自己做的梦，当然会和现实有差异。但……这不是还有我么。” 他是主宰梦境的神明，梦中的一切都可由他掌控变幻，单纯弄出个与现实一模一样的混沌界和地狱，对贝利尔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穿过重重云层以及云霞明灭的天国之门，被汪洋所覆盖的混沌界终于出现在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眼中。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没有一丝裸露的陆地。 如瀑的日光下，一艘巨大的方舟正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漂流。 偶尔有海族自海底窜出海面，凑到方舟附近与方舟的主人交谈。 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并没有靠近方舟。 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结束后不久，上帝便用大洪水毁灭了陆地上的一切，只有先知以诺的子孙提前建好了方舟，带着自己的妻儿以及陆地上所有成双成对的动物，一同登上了方舟。 之后一漂流，就是十万年。 在这十万年中，诺亚以及他的妻儿早已寿终正寝，方舟中的动物们也早不知繁衍了多少代。 如今方舟的主人，正是诺亚的后代。 “这混沌界的洪水，也不知何时才能退去。”虽然十万年前神降下大洪水是为了惩罚大地上一切污秽的存在，但天使生性仁慈，路西菲尔每次想到曾经生活在混沌界陆地上的生灵们，都难免生出恻隐之心。 “应该快了。”贝利尔一直怀疑混沌界陷入一片汪洋十万年，根本就是上帝想要阻止路西菲尔去找他。 既然现在路西菲尔已经知道了真相，上帝也清楚这件事，自然再没有理由用大海封锁整个地狱。 而且，贝利尔能隐约察觉到，人类的存在对“创世”来说是必须的，上帝总不可能一直把人类拘在那小小的方舟之内。 贝利尔虽然没有趁此机会黑上帝一下，路西菲尔却从他简洁笃定的话语中察觉到，混沌界陷入汪洋这么久，或许与神不想让他与贝利尔见面有关。 虽然对神这样的做法感到无法理解，路西菲尔却也没追问贝利尔这件事，很快在贝利尔的带领下，潜入到大海最深处。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沉海底，路西菲尔紧握着贝利尔的手，望着脚下曾阻挡他不知多少次的土地，略显伤感地对贝利尔道，“当年我刚从梦中醒来，听闻你和萨麦尔他们举兵反叛，被神打落地狱后，曾来到这里，想去地狱找你问个明白。” 似乎想到了当年疯狂的自己，路西菲尔轻笑了下，继续对贝利尔道，“那时我才发现，混沌界通往地狱的入口竟然消失不见了 。” “若不是加百列及时阻止，我当时险些当场劈开大海，强行闯到地狱去。” 他的语气平和，透着过尽千帆的温柔与宁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点释然的笑意。 贝利尔却透过这些平和的话语，隐约看到了十万年前那个痛苦不堪甚至隐隐疯狂的路西菲尔。 “堕天之战”发生后，贝利尔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愿去想任何有关天堂和路西菲尔的事，因为只要一想起路西菲尔，愧疚、自责与心痛便会纷至沓来，令贝利尔感到窒息。 后来，因为想到总有一天他和路西菲尔还会相见，贝利尔这才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开始好好规划他所掌控的地狱的未来。 但即使如此，贝利尔也还是下意识不去想“堕天之战”后路西菲尔可能有的反应。 实际上，贝利尔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路西菲尔能快乐地生活，而不是像那无数个未来中的路西法一样，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于这个世界的路西菲尔来说，他所承受的绝大部分痛苦，却恰好都源自于贝利尔。 “抱歉。”虽然知道这么说对过去的一切并不会有任何改变，贝利尔也还是忍不住低声对路西菲尔道歉。 他的本意从不是让路西菲尔难过，但无论他当年欺骗路西菲尔的初衷是什么，结果都是他伤到了路西菲尔。 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感慨会令贝利尔这么愧疚，路西菲尔意外地看着垂着眼睛，紧抿着唇的贝利尔，失笑地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 “贝利尔，你从来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温和地望着贝利尔，“所以，不要对我说抱歉啊。” “如果真要说的话，也该是我说才对。” “为了保护我，这些年你已经独自承受了太多。” 这个话题实在有些伤感。 虽然路西菲尔已经与贝利尔说开了，他们也从未真正背弃过对方，但十万年的分离终究还是在他和贝利尔心中留下了一碰就疼的伤痕。 或许未来他和贝利尔会在互相陪伴的时光中一点点舔舐淡化掉那些伤口，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个话题还是不要再轻易提起才好。 心中如此想着，路西菲尔很快又笑着对贝利尔道，“我亲爱的魔王陛下，快带我去你统治的地狱观摩观摩。” 听到路西菲尔的催促，贝利尔这才想起来，这里并不是他们此行的终点。 一想到这，贝利尔忙打起精神，拉着路西菲尔穿过海底凝实的土壤，向大海另一端的地狱行去。 梦中的世界很有趣。 眼看着贝利尔不费吹灰之力带自己穿过重重千奇百怪的厚重岩石，现实世界中阻隔了路西菲尔十万年的一切，在此刻简直像空气一样再没有一丝阻力，路西菲尔这才有了点原来他们此刻还在梦中的真实感。 他们很快到达了地狱第一层。 “贝利尔，我在《地狱史》中看到，当年你堕天后，曾重建九层地狱。”与贝利尔漫步在空无一物的地狱第一层，路西菲尔不解地道，“前几天我曾走马观花过整个地狱，发现第三到九层地狱都十分繁华，热闹程度远超天堂，为什么这第一二层地狱却反而像是被全地狱遗忘了一样，甚至比十万年前还要荒凉？” 身为管理天国运作的最高掌权者，路西菲尔实在很好奇，贝利尔为什么会把这第一二层地狱单独划分出来，似乎完全不打算建设这里。 贝利尔当年既然能以一己之力重建九层地狱，自然不可能对一二层地狱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以路西菲尔可以肯定，贝利尔对第一二层地狱，一定还有其他规划。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竟让贝利尔闲置这两片广袤的土地这么久？ 没想到路西菲尔会好奇这个，贝利尔倒也没打算瞒着路西菲尔。 不过因为这件事他还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乍一听路西菲尔问起，贝利尔只能一边沉吟着捋清思路，一边讲给路西菲尔听。 “第一层和第二层地狱，确实是我刻意闲置下来，打算另作他用的。” “至于要用它们做什么，你先猜猜看？” 第202章 第三十七夜 “至于要用它们做什么， 你先猜猜看？” 见贝利尔目露狡黠，路西菲尔还真开始思考，这第一二层地狱贝利尔到底是要做什么用？ 路西菲尔之前来地狱的时候已经发现，贝利尔把地狱规划得很好。 如果贝利尔真要把第一二层地狱规划得像下面几层地狱一样，根本不可能闲置它们这么久。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可思议， 但路西菲尔还是觉得，这第一二层地狱，贝利尔很有可能并不打算作为地狱的资源， 给地狱众生使用。 但除了地狱众生外， 又有谁能使用这里，贝利尔又为什么要给他们使用呢？ 天使生活在天堂，肯定不可能用到地狱的资源。 那么这一二层地狱， 贝利尔难道是打算留给混沌界的生灵？ 路西菲尔是什么想的， 自然也就这么对贝利尔说了。 没想到路西菲尔能猜到这个地步， 贝利尔也不再卖关子， 很快路西菲尔解惑。 “这第一二层地狱，我未来是打算建设成人类灵魂的转生之所。” 这是个完全出乎路西菲尔意料的答案。 贝利尔继续道，“路西，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上帝为什么要创造人类？” “在我们看来， 人类弱小，脆弱，生命短暂，而且有各种各样的劣根性， 这世上的任何一种高等生灵，都比人类要要强大得多。” “但我可以肯定，在未来，混沌界的主宰一定是人类—— 人类的寿命虽然短暂，但他们的繁殖能力却极强。” “上帝当初只创造出了亚当和夏娃两个人类，但就是这区区两个人类，在到达混沌界一段时间后，却繁衍出了那么多的子孙后代。” “如果神没有用大洪水毁灭人类，这十万年的时间，人类早不知在混沌界繁衍出了多么庞大的族群。” “这世上所有的高等生灵都拥有灵魂。” “天使在亡故后，可以通过生命之树转生，精灵也是如此，海族通过大海转生，恶魔通过黑暗转生，但唯有人类，即使在这个种族人口数最为庞大的时候，这世上也没有任何能够供人类的灵魂转生的机制和场所。”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路西菲尔自然也早就知晓。 但令路西菲尔想不通的是，身为魔王的贝利尔与人类的生死存亡并没有任何干系，为什么贝利尔想要干涉人类的转生机制，甚至不惜占用地狱如此多的资源？ 当他这么问贝利尔的时候，竟意外地发现，这个问题似乎让贝利尔有些不好意思。 “人类的存亡当然与我没有关系，”贝利尔慢吞吞地道，“但我知道，上帝很重视人类。这个世界的光暗，也需要人类作为中和剂去平衡。” “上帝这些年不是一直在阻止我们见面吗？甚至不惜让混沌界陷入汪洋十万年。” “我一直都知道，上帝不可能永远不让大洪水退去，因为人类需要生存的土地。” “而人类一旦开始繁衍，就会开始出现死亡。届时，人类的灵魂一定会在大地上四处飘荡，令混沌界乃至整个世界都陷入巨大的混乱。” “到那时，如果我能够为人类的灵魂提供一个转生的机制，上帝就算再不喜欢地狱，也必须把混沌界和地狱之间的通道打开，让人类的灵魂前往地狱。” “在那以后，无论再发生什么，地狱通往混沌界的通道都一定再不会被上帝封锁，除非他想让整个世界都陷入混乱。” 路西菲尔:…… “也就是说，即使我前几天不来找你，终有一天，地狱的大门一定会再次打开，我还是能见到你。” “当然，”贝利尔点头，“我一直都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一定还会再次相见。” “到那时，即使是上帝，也一定无法阻止我们相见。” 十万年前上帝封锁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时，贝利尔不是不生气的。 他与上帝合作是一回事，上帝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封锁两界之间的通道，又是另一回事。 虽然如果上帝不封锁两界之间的通道，路西菲尔极有可能会在“堕天之战”后立刻去地狱找他。 那时贝利尔很有可能会狠狠拒绝路西菲尔，就像路西菲尔前几天来找他时，他最初的反应那样。 那时他可能会让路西菲尔更加受伤，也可能在那之后与路西菲尔形同陌路，也可能他们会有其他更多的可能性。 但起码不会让他们因为不可抗力，整整十万年见不到面。 完全没想到贝利尔一直闲置第一二层地狱的缘由竟是因为此，路西菲尔在消化片刻后，忽然晃了晃紧握着的贝利尔的手。 “贝利尔，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之所以想做这件事，也是因为我？” 真不是路西菲尔太自恋了。 因为你看，贝利尔说，一旦这第一二层地狱，真的成为人类灵魂的转生之所，那么从那以后，就连上帝也再无法封锁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 也就是说，从那以后，再没有什么能横亘在他们之间，阻止他们见面。 而这件事，贝利尔明显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做好了打算，不然这第一二层地狱根本不可能闲置这么多年。 没想到路西菲尔会问得这么直白，贝利尔轻咳一声，无奈地耸了耸肩，“你如果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他的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如墨发丝间白玉似的耳尖却很快爬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没拆穿贝利尔的口是心非，再一次发现贝利尔为他所做的远比他所知道的要多得多的路西菲尔再次把贝利尔狠狠抱在了怀中，一顿揉搓。 直到贝利尔险些炸毛，路西菲尔才终于放过他。 重生后的地狱第一层虽然比路西菲尔十万年前看到的更加荒凉，魔迹罕至，但这里却也不是没有与从前相似的东西。 与贝利尔相携着来到那条横亘在整个第一层地狱之上的黑色河流前，路西菲尔这才发现，这条原本被泥沼所覆盖的河流，竟然清澈了不少。 站在岸边，几乎能看到河底的沙石。 十万年前，路西菲尔站在这条河边时，曾看到有不少低等恶魔自这条河流中诞生。 他忽然有些不解，问贝利尔，“我曾看到有恶魔诞生于此，那时我就感到好奇，这世上的众生不都应该是由神所创造的吗？那么地狱和这条原本能够诞生恶魔的河流，也是神创造出来的吗？” 想到一直端坐于水晶天神座之上光明至极的神，路西菲尔实在很难想象，神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创造出黑暗和地狱的。 “不，黑暗并不是上帝创造的，而是本来就有的。”掌心现出一团灰色的雾气，贝利尔倒是不吝为路西菲尔解惑，“这个世界本是一团混沌，创世神也正是诞生于混沌之中。神自混沌中醒来后，分开了光与暗。” 随着贝利尔的话语，他手中的那一团灰色的雾气，白色的部分开始上浮，黑色的部分开始下降，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这里是光，”他指着白色的部分，“这里是暗，”他指了指黑色的部分。 “分开光暗后，上帝才开始创造这世间的一切。” “他在光之上创造了天堂，这世间一切黑暗的聚集之地则成为了地狱。光与暗交界之处，即是混沌界。” “所以，黑暗和地狱其实并不是由上帝所创造的，而是本来就有的。地狱中的恶魔也不是上帝的造物，而是黑暗的化身。” “当恶魔亡故时，他们的一切都会归于黑暗。黑暗也会重新孕育出黑色的灵魂，这就是地狱的轮回机制。” 贝利尔曾在上帝给他看的那无数个世界中，看到过上帝诞生和创世的过程。 因为路西菲尔之前已经自行参悟到了这个世界的光暗平衡法则，贝利尔现在解答他的问题时几乎不会有任何保留。 他甚至有些期待路西菲尔的成长，期待路西菲尔能早日摆脱上帝造物的痕迹。 贝利尔说得认真，路西菲尔自然也听得认真。 但在听完贝利尔的讲解后，路西菲尔心中却又产生了一个更大的疑惑，那就是——贝利尔明明与他一样都是神在创世后所创造的生灵，为什么贝利尔连神创世之前的事都知道？ 要知道，这可是连身为天国副君的他都闻所未闻的事，贝利尔却能把这其中的一切因由都说得清清楚楚。 贝利尔从前与神并不亲近，这些事关创世的秘密很显然不可能是神告诉他的。 那么，贝利尔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一切的呢？ 路西菲尔发现，虽然他已经解开了“堕天之战”的所有秘密，贝利尔身上却依旧存有许多他至今仍不知晓的秘密。 这让路西菲尔有些不安，虽然他也知道，即使关系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对彼此毫无保留，但事关贝利尔时，他总是想知道贝利尔的一切，希望贝利尔的一切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就好像，如果不这样，总有一天贝利尔会像十万年前一样，再次失去踪迹。 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太对，路西菲尔却也只能在心底苦笑一声，打算睡醒后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千万不能让贝利尔被他吓到。 他们很快穿过第二层地狱，来到第三狱。 第三狱是“愤怒之主”阿撒兹勒所掌管的地域。 甫一踏入第三狱，自由繁华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第一二层地狱仿佛两个世界。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光暗战争后，曾有几个天使自禁魔领域中出逃？”漫步在第三狱热闹的街道中，贝利尔问路西菲尔。 “那几个后来失踪的力天使？”对于那些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逃狱的天使，路西菲尔显然还有些印象。 “对，就是他们。” “那些力天使在出逃后，曾在混沌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有恶魔发现了他们，把他们掳到了地狱。” “阿撒兹勒后来找到他们时，那几个力天使都已经被折磨得支离破碎，全都疯了。” “阿撒兹勒就是在这里，亲手把他们送走了。” 这还是路西菲尔第一次听说这些事。 当初那些力天使自混沌界失踪后，阿撒兹勒曾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时路西菲尔和其他几位天使长都曾隐约猜到那几个力天使应该已经凶多吉少，完全不知道阿撒兹勒竟还有过这样痛苦的经历。 “所以第二次光暗战争结束后，他才会去劫狱，带着那么多天使堕天吗？”事实证明，禁魔领域并不能令天使们的身心得到净化，只会让他们的情况越来越差。 在已经亲眼见过那些越狱天使们的悲剧后，若不想让悲剧重演，阿撒兹勒就只能与那些天使一同堕天，保护他们在地狱平安地生存下去。 想明白这些后，路西菲尔难免感到唏嘘。 “当年我重建九层地狱后，曾让阿撒兹勒他们自行选择想要掌管哪一层地狱。阿撒兹勒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三层地狱，可见他其实是个十分念旧也十分重感情的家伙。” 路西菲尔与贝利尔很快又走过第五狱和第六狱，到达第七狱。 第七狱是由贝利尔之子，“贪婪之主”玛门所掌管的地域。 或许是因为玛门的个人爱好，第七狱看上去要比上面几层地狱要奢华许多，建筑物大多镶金戴银，各色宝石星罗棋布，如同暗夜中的星星般闪闪发光。 居住在这里的恶魔也大多是俊男美女，尤其是大胸的魔女，在这里随处可见。 “贝利尔，玛门究竟是你和谁的孩子？”在第七狱逛了半晌后，见贝利尔一路上只说些这里的风土人情，完全不打算提与玛门有关的一切，路西菲尔终于心情复杂地主动开了口。 贝利尔:…… 见贝利尔神色复杂，似乎颇有些犹豫，路西菲尔心中翻腾，却还是不得不尽量语气轻松地问他，“我前几天来地狱时，曾听坊间传闻，玛门是你和莉莉丝的孩子。也有恶魔说，他是你和贝利亚尔的孩子。” 贝利尔:…… “胡说八道！贝利亚尔明明是玛门的哥哥，我怎么可能是和他生下了玛门？！”贝利尔从前虽然偶尔听说过地狱中传言他和贝利亚尔的关系，但因为某些无法对所有堕天使解释的原因，这些年来，贝利尔一直没有真正证实过他和贝利亚尔的父子关系。 像萨麦尔、阿撒兹勒这些实力达到魔王级的家伙，只要亲眼见过贝利亚尔，就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与贝利亚尔之间的血缘关系，拜蒙和亚斯塔禄这样的心腹贝利尔也早告诉过他们这件事。 因为此，贝利尔这些年来才从未纠正过地狱关于他和贝利亚尔之间的传言—— 无论那些恶魔和堕天使是把贝利亚尔当成他的孩子，还是他的情人，只要他们知道贝利亚尔是被他护在羽翼之下的重要存在，贝利尔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当路西菲尔也这么认为时，贝利尔却只觉得哭笑不得。 “你是说，贝利亚尔也是你的亲生孩子？”路西菲尔皱眉问道。 路西菲尔是在前两天来地狱时第一次听闻，贝利亚尔与贝利尔之间竟然存在着某种极为特殊的亲密关系。 实际上，贝利亚尔的对外身份一直都是贝利尔的孩子，地狱的大王子，路西菲尔起初听到的官方版本也确实是这样的。 但路西菲尔早在第一次光暗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听说过贝利亚尔的名字—— 那是早在创世之初就已经诞生的大恶魔，与混沌龙的关系极为亲密，曾是令天堂十分忌惮的大恶魔之一。 贝利尔现在却告诉他，贝利亚尔是他的孩子。 难道贝利尔早在创世之初，就已经生下了贝利亚尔？！ 这怎么可能？！ ……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贝利尔之前已经承认过，他曾以贝贝的形态下界去找过混沌龙利维坦。 那么他再以贝贝的形态与地狱中的某个恶魔留下孩子，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想到贝贝形态的贝利尔弱得连个座天使都不如，要是真以那种形态来地狱，被某个大恶魔逮到，根本不可能有丝毫反抗之力。 ……会不会是被哪个恶魔强迫了，这才有了贝利亚尔？ 想到曾在某个极为糟糕的预知梦中所遭遇的一切，路西菲尔的脸色一时间黑得不行，整个炽天使都要爆炸了，又是心疼贝利尔，又是愤怒于贝利尔可能遭遇过的痛苦。 明明十分想立刻从贝利尔口中问出真相，又怕伤到贝利尔，路西菲尔憋得险些吐出血来。 完全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脑洞大开的路西菲尔又脑补出了些什么狗血的剧情，说起贝利亚尔的诞生，贝利尔也感到十分尴尬。 但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路西菲尔的，反正路西菲尔早晚都会知道。 所以贝利尔索性破罐子破摔了，瓮声瓮气地对路西菲尔道，“你知道的，当年我刚研究出贝贝那个分身的用法，对天堂以外的世界很好奇，就偷偷跑了下来。” “那时候我去混沌界找了利维坦，又和利维坦一起来地狱探险。” 路西菲尔:…… 果然是这样！ 见贝利尔的神色也不太好，显然接下来的事十分难以启齿，路西菲尔心中也有些挣扎，不知道要不要阻止贝利尔继续说下去？ “到达第八狱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特别厉害的深渊大恶魔。”贝利尔没敢提巴尔的名字，怕路西菲尔一时冲动去把巴尔剁成两半。 巴尔好歹是这世间的第一个深渊大恶魔，虽然实力不如他们几大魔王强，但在地狱这些土著恶魔里，实力也算是能排进上前三了，对平衡世界的光暗多少还是有那么一咪咪作用的，贝利尔自然不可能在这时候给巴尔上眼药。 一听贝利尔提起深渊大恶魔，路西菲尔的眉头顿时一抽，发现贝利尔的说辞，与他那最糟糕的猜测越发相近了。 贝利尔的神色也确实越发纠结了。 “贝利尔……”路西菲尔痛苦地叫着他的名字，实在不想听贝利尔继续说下去了。 贝利尔却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怏怏地道，“我们和那个深渊大恶魔发生了冲突，利维坦和那个深渊大恶魔打起来的时候，我不小心被波及到，脚滑了一下，从第八狱掉到了地狱最底层。” 已经伸手想要捂住贝利尔嘴的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 贝利尔在说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贝利尔。 只听到贝利尔继续道，“地狱最底层有一座深渊之湖，是这世间最黑暗的地方。我掉到那湖里之后，费了好些力气才爬上来，却发现我的尾巴不见了。” 路西菲尔:…… ……这是什么神展开？ “那你的尾巴去哪儿了？”路西菲尔下意识问道。 贝利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的尾巴……变成了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当初就是这么诞生的。” “我说完了_(:з」∠)_。”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 不是，亲爱的，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第203章 第三十八夜 贝利尔说， 地狱最底层有一座深渊之湖。 当年他以贝贝的形态掉进湖里， 出来的时候，尾巴没有了， 贝利亚尔诞生了。 路西菲尔觉得， 只要他的脑子没问题，智商还在水平线以上，就不可能相信这件事。 除非他在做梦。 哦， 不对， 他现在确实是在做梦。 手指下意识捏了把自己的脸， 力度不小， 然后路西菲尔发现， 确实有点疼。 目睹路西菲尔从发呆到捏自己全过程的贝利尔：…… “路西，我们现在虽然是在梦中，但五感和现实中还是没有区别的。” 贝利尔囧囧有神地提醒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其实很少有这么傻乎乎的时候， 以至于都开始逃避现实了。 贝利尔知道，贝利亚尔诞生的事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要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 肯定也会和路西菲尔一样，根本没办法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 经贝利尔提醒， 路西菲尔这才回过神来， 发觉自己的失态。 迅速把还在捏脸的手放了下来， 路西菲尔迟疑地望着贝利尔，脑海中思绪翻腾。 路西菲尔其实很想相信贝利尔的话。 若这番话贝利尔是在十万年前告诉他的，即使再不可思议， 路西菲尔也一定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但在经历过十万年前的那场“堕天之战”以及得知当年的所有真相后，路西菲尔虽然还是十分珍视贝利尔，也仍视贝利尔为生命中最重要也最无法割舍的存在，但或许是因为贝利尔在“堕天之战”中的那些“善意的隐瞒和欺骗”，路西菲尔现在每听到贝利尔说什么，总会忍不住在心底判断贝利尔话中的真实性—— 路西菲尔并不能确定，若贝利尔今后再遇到与“堕天之战”相似的事，认为某件事有可能会伤到他或者令他难过，那时贝利尔是否还会隐瞒或者再次欺骗他。 这并不是贝利尔的错。 实际上，路西菲尔很清楚，当年贝利尔隐瞒他时，贝利尔自己也很难过甚至受伤。 路西菲尔很担心贝利尔今后还会为了他牺牲什么，甚至委屈自己，这是路西菲尔无论如何都再不想再经历一遍的事。 路西菲尔很心疼贝利尔，他也很想与贝利尔把这样的顾虑说开，让他们能再次恢复到十万年前那样对彼此毫无隐瞒的状态。 路西菲尔：…… 不，不对，即使是在十万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贝利尔也从来都不是对他毫无隐瞒。 贝利尔瞒着他的事其实有很多很多。 像贝利亚尔是他孩子的这件事，若不是路西菲尔一再追问，想来贝利尔大概也是不会主动告诉他的。 虽然路西菲尔很清楚，以贝利尔当年炽天使的立场，不告诉他有关贝利亚尔的事完全情有可原，但一想到自他与贝利尔相识不久开始，贝利尔就已经瞒着他这么大的事，甚至很有可能还有很多不曾告诉他的与“贝利亚尔”相似的事，路西菲尔心中就无法不感到失落。 路西菲尔很想开诚布公地与贝利尔谈一谈，但他忽然发现，他已经不知道贝利尔究竟还有多少事在隐瞒他。 就算真的告诉他，又有多少是切切实实的真相？ 就像“贝利亚尔诞生”这件事。 贝利尔说贝利亚尔是诞生自深渊之湖，但就路西菲尔所知，这世上还从未有像贝利尔口中那座深渊之湖那样奇异的存在。 若深渊之湖真有这样能令高等生灵生子甚至生出大恶魔的功效，那么地狱大恶魔的数量根本不可能像之前两次光暗战争中天国统计出的那样，只有区区几百位。 路西菲尔早晚会见到贝利亚尔，所以他并不怀疑贝利尔会在贝利亚尔是他亲子这件事上骗他，因为只要路西菲尔当面见到贝利亚尔，就一定能立刻探知到贝利亚尔体内是否流有贝利尔的血脉。 路西菲尔怀疑的是贝利亚尔的诞生方式。 诞生自深渊之湖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太像真的，而如果贝利尔真的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会不会是因为贝利尔觉得，贝利亚尔诞生的真相，他很有可能接受不了，或者会令他感到难过？抑或是贝利尔自己本身就不太想回忆和提起？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贝利尔当年很有可能是被某个大恶魔强迫了的猜测，路西菲尔心中一痛，嘴唇抖了抖，却终究还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若事实真是他所猜测的那样，受伤最重的一定是贝利尔本身。 他如果再穷追猛打下去，贝利尔一定会感到难堪，甚至影响到他们刚刚恢复的关系。 心中疼得都快滴血了，路西菲尔却还是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绞痛，像是终于从贝利尔的话中回过神来了，声音发飘地问贝利尔，“……深渊之湖竟然还有这样的功效？” 虽然并不打算刨根问底，但路西菲尔多少还是想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他面色僵硬地望着贝利尔，似乎对深渊之湖的功效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这么说的话，深渊之湖岂不是很危险？任何恶魔或者堕天使掉进去，都会孕育出子嗣？” 贝利尔：…… “……不，只有我。”在路西菲尔怔忪的目光中，贝利尔强咽下一口凌霄血，咬牙切齿地道，“只有我掉进去，才会莫名其妙孕育出子嗣，其他恶魔和堕天使掉进去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这么说完，似乎担心路西菲尔不相信，贝利尔又举了个例子，“当年看到贝利亚尔自深渊之湖中诞生后，利维坦也想要个孩子，谁知道他把尾巴上的一圈鳞片都拨下来扔进湖里后，深渊之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后来利维坦跟我哭了很久，甚至不止一次去深渊之湖中泡过，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在路西菲尔沉默的注视下，贝利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心虚。 明明他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也不知道他到底心虚个什么劲儿！ 心底如此吐槽着自己，贝利尔又小声嘟囔了几句，“玛门知道这件事以后，这些年几乎用地狱所有恶魔和堕天使的头发都做过实验，结果证明，全地狱确实只有我掉进去才会出问题。” 说到最后，贝利尔莫名有些气短。 贝利尔其实很清楚为什么只有他能通过深渊之湖搞出孩子来，因为他的灵魂来自古希腊世界，也就理所当然地继承了希腊神奇葩的花样生子方式。 但这件事是他最后的秘密，他根本没办法对路西菲尔解释，这才不得不把锅都推到特殊条件小概率触发事件上。 至于路西菲尔会不会信…… 暗金色的眼睛偷瞄了路西菲尔一眼，见路西菲尔似乎仍在消化他之前的话，贝利尔暗自给自己打了打气，挺了挺腰板，倒是不那么虚了——反正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路西菲尔：…… 听完贝利尔欲盖弥彰的一番解释，路西菲尔心中倒是更加确定，在贝利亚尔诞生这件事上，贝利尔一定有所隐瞒。 而贝利尔隐瞒的真相，或许与路西菲尔之前的猜测相去不远。 路西菲尔现在已经不敢说自己十分了解贝利尔了，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贝利尔的很多事——无论是十万年前的从前，还是十万年后的现在。 但对于贝利尔的行事风格，路西菲尔还是有些把握的。 贝利尔当年很可能确实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才生下了贝利亚尔，但以贝利尔从不肯吃亏的性子，那个伤害了他的大恶魔，怕是已经等不到路西菲尔出手。 既然贝利尔想隐瞒贝利亚尔诞生的真相，路西菲尔也不会强行揭开贝利尔心上的伤疤，只勉强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问贝利尔，“那玛门呢？” “你该不会告诉我，玛门也是在深渊之湖中诞生的吧？” 贝利尔：…… 这个问题也十分尴尬。 贝利尔却不得不在路西菲尔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慢吞吞地道，“玛门……确实也是在深渊之湖中诞生的。” 路西菲尔：…… 又来？ 路西菲尔很想知道，这次贝利尔还会编出什么样的说辞来解释玛门的诞生。 见路西菲尔一脸惊讶，贝利尔抿了抿唇，怏怏道，“当年我堕入地狱后，直接落入了深渊之湖，吸收了深渊之湖中大半的黑暗力量。” “然后，在我即将踏出湖水时，深渊之湖吞掉了我的头发，玛门就诞生了。” 路西菲尔：…… 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虽然路西菲尔已经尽力配合贝利尔，努力装出相信贝利尔的样子，但用头发生孩子……这实在比之前用尾巴生出孩子来要离谱太多了！ 他就算想装作相信，也根本装不下去啊！ 发觉路西菲尔满脸都写着“见了鬼了”，贝利尔无语地撇了撇嘴，其实他也觉得玛门的诞生方式太过分了，就连经历过贝利亚尔诞生的他，当初看到玛门诞生时都险些把玛门原封不动地塞回深渊。 “我说的都是真的。”虽然这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贝利尔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见贝利尔神色失落，显然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说辞可信度不高，路西菲尔虽然还是十分想要探究贝利亚尔和玛门诞生的真相，却也不忍心再逼贝利尔。 不过有一件事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再问一下的，不然破绽太明显，估计贝利尔事后也会反应过来，他为玛门编造的身世有漏洞。 伸手揉了揉贝利尔的头发，路西菲尔叹着气问贝利尔，“我在天堂见到玛门时，发现那孩子体内除了你的血脉外，还有另一股陌生的血脉。” 也就是说，玛门的双亲明明有两位。 贝利尔却说玛门是诞生自深渊之湖中，由他的头发所化。 这样明显的漏洞，也不知道精明如贝利尔，为什么没有发觉到？ 路西菲尔并没有真正面对面见过贝利亚尔，所以对于贝利亚尔的血脉是否也源自包括贝利尔在内的两位双亲，路西菲尔现在还不能确定。 但玛门体内流有两股不同血脉这件事，路西菲尔却是亲眼所见。 他很想知道，贝利尔会怎么圆这个谎。 就算贝利尔说，当年堕天前曾截了几缕他的头发，玛门是由他们俩的头发所化，他路西菲尔才是玛门的另一个父亲，玛门之前在天堂掩盖了属于他的那部分血脉，路西菲尔想，为了不让贝利尔感到难堪，他大概也是会假装相信的。 当然，如果贝利尔说，玛门是由他和其他天使或者恶魔的头发所化，路西菲尔或许……也会勉强装作相信。 完全不知道路西菲尔已经脑补出了什么可怕的真相，发现路西菲尔果然注意到这件一直被他极力避开的事，贝利尔想，反正他和路西菲尔现在已经都说开了，路西菲尔以后大概会经常见到玛门，早晚会发觉到玛门体内的另一半血液源自于谁…… 所以，贝利尔干脆破罐子破摔，瓮声瓮气地把真相告诉了路西菲尔—— “当年我不是在‘光明庆典’前夜去找过你么……” “你陷入昏睡后，我一想到今后再见面你很有可能会恨我，或者我们再也见不到面了，就……想留点什么你的东西作纪念。”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第一次这么恨自己聪明的头脑，因为他几乎已经知道贝利尔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果然，很快他就听到贝利尔说，“我那时鬼使神差地截了几缕你的头发下来，那之后一直随身携带。” 没好意思说自己当年一时脑抽，用自己的头发编了个小袋子把路西菲尔的头发装进去，还戴在脖子上贴身携带，当年这么做的时候贝利尔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当着路西菲尔的面再一回忆，贝利尔总觉得羞耻度有点爆棚。 “后来我落入深渊之湖，吸收黑暗之力时衣服都融掉了，你的头发和我的头发也被深渊之湖吞掉了，”没好意思说好端端的深渊之湖为什么会一起吞掉他们俩的头发，贝利尔最后道，“然后玛门就诞生了。”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快吐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贝利尔和别魔生了娃 路西菲尔：生了娃还不承认 路西菲尔：好吧，谁让我宠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贝利尔：其实玛门是你的孩子 路西菲尔：……这是要强行给我戴绿帽的节奏吗QAQ？？？！ 路西菲尔内心OS：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路西菲尔表面：原来玛门是我们的孩子啊~宝贝我好开熏^_^~ 醒来后的路西菲尔默默吐血中…… 第204章 第三十九夜 路西菲尔在思考贝利尔的用意。 贝利尔的意思是， 玛门其实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在头脑风暴刚刚结束和亲耳听到贝利尔承认这件事时，路西菲尔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但紧接着， 路西菲尔就开始思考，如果这件事是假的，那么贝利尔为什么要用“玛门的另一个父亲是他”这么匪夷所思的谎言去掩盖真相。 骄傲如贝利尔， 如果必须想方设法去掩盖真相，一定是因为真相本身比谎言更具有伤害性，抑或他在庇护那个生下玛门的堕天使或恶魔。 但路西菲尔十分自信， 在贝利尔心中， 最重视也最想保护的生灵一定是他路西菲尔，不然贝利尔当年也不会为了保护他而撒下那样一个弥天大谎，拖着全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堕了天。 在这样强有力的事实面前，即使路西菲尔与贝利尔已经分离了十万年之久，即使路西菲尔对贝利尔这十万年中的过往一无所知，即使贝利尔身上还有许许多多他所不了解的秘密， 但唯独贝利尔至今仍最重视他这件事， 对路西菲尔来说，是与他对神的信仰一样坚不可摧不可动摇的存在。 所以， 贝利尔根本不可能为了保护那个生下玛门的恶魔或者堕天使而欺骗他，甚至骗他他才是玛门的另一个父亲。 也就是说， 在“玛门是他们儿子”的这件事上， 贝利尔说谎的几率几乎为零。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玛门在天堂伪装成“哈尼雅”时那像极了他和贝利尔的面孔，路西菲尔眉心一跳，忽然问贝利尔， “玛门的真实面容究竟是什么模样？” 没想到路西菲尔在听说玛门其实是他们俩的孩子后，第一反应竟然是问这个，贝利尔莫名地望着路西菲尔，“你在天堂不是已经见过玛门了吗？” 路西菲尔闻言怔了下，心脏忽然极速跳动起来。 他几乎不敢置信地问贝利尔，“你的意思是，玛门之前在天堂时，一直是以自己的真实面容出现的？” 发觉路西菲尔似乎有些激动，贝利尔想了想，这才想起来玛门那像极了他和路西菲尔的面容，在天堂估计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心中忽然有点囧。 随手在自己和路西菲尔之间幻化出一个银发蓝眸背生雪白五翼的小天使“哈尼雅”，贝利尔很快又把那小天使变成了黑发黑眸背生漆黑六翼的小恶魔玛门，把那小家伙推进路西菲尔怀里，“喏，这就是玛门最真实的模样。” 怀里抱着软乎乎黑漆漆的一团，路西菲尔垂眸望着玛门那与“哈尼雅”如出一辙的小脸，忽然呆住了。 “啊，不对，”这么多年都没见过玛门褪去伪装的模样，贝利尔自己都险些忘了玛门最真实的模样。 又从路西菲尔怀中把那黑团子扯了出来，贝利尔把小家伙的黑发黑眸重新变回了银发蓝眸，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玛门刚出生时其实长这样。” 把那银发蓝眸背生漆黑六翼的小家伙重新塞回路西菲尔怀里，贝利尔忍不住跟路西菲尔吐槽，“这孩子长得实在太像我们了，当初深渊之湖刚把这孩子甩给我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我那时候刚堕天，还没来得及收服整个地狱，万一让堕天使和恶魔们看到玛门的真实模样，我担心他们会胡思乱想。”比如脑补他和路西菲尔之间虐恋情深，之后他带着孩子跑到地狱什么的…… “所以在踏出深渊之湖前，我想办法掩盖住了玛门的发色和眸色。” 银发在天堂几乎是贝利尔的象征，而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拥有一双天空般澄澈美丽的蓝色眼眸，更是三界生灵都有所耳闻的事。 玛门出生时恰逢“堕天之战”刚刚结束，在那样一个敏感的时刻，贝利尔根本不可能让任何堕天使或恶魔知道玛门的另一个父亲是路西菲尔，而且他也真的解释不清。 后来，因为不知道何时才能与路西菲尔相见，也不知道再见面时，路西菲尔究竟会不会厌恶甚至敌视他，贝利尔才一直都没把路西菲尔是玛门另一个父亲的事告诉那孩子。 “玛门从利维坦那撬出了你的画像，猜到你应该就是他的另一个父亲。”随手幻化出一枚漆黑的耳钉，把它扣在玛门的耳垂上，见小家伙的头发和眼睛立刻被深黑覆盖，贝利尔无奈地对路西菲尔眨了眨眼睛，“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啦。”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垂下眼睛，认真望着怀中那像极了他和贝利尔的孩子。 当初在天堂第一次见到“哈尼雅”时，因为察觉到“哈尼雅”黑暗的本质，虽然路西菲尔已经发觉“哈尼雅”是贝利尔的孩子，却从未想过这个独自跑去天堂的小家伙，竟然真的胆大包天到敢用自己的真实容貌在天堂行走。 因为此，路西菲尔甚至一度怀疑，“哈尼雅”特意伪装出那张与他和贝利尔十分相像的脸，是为了羞辱他，抑或是为了帮他的母亲试探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之间的真实关系——毕竟路西菲尔曾是三界皆知的贝利尔的挚友。 手指在那张像极了他和贝利尔的小脸上细细描绘，即使玛门此刻已经变成了黑发黑眸，路西菲尔还是能清楚地指出这孩子哪里长得像贝利尔，哪里长得像他—— 路西菲尔忽然意识到，这真的是他和贝利尔的孩子。 想到第一次见到这孩子时的场景，路西菲尔眼中忽然暗了暗。 “第一次在天堂见到玛门时，我险些杀了他。”他忽然低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眼底迅速现出一抹惊讶，立刻打散了路西菲尔怀中那个幻化出的玛门。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不是早就发觉“堕天之战”有猫腻，猜到他不是真的背叛天堂，背叛他了吗？怎么还会对玛门起杀心？！ 发觉贝利尔下意识回护玛门的举动，路西菲尔心中的内疚感和后怕不禁更甚——他当初，险些亲手杀了他和贝利尔的孩子。 这让他几乎不敢看贝利尔的眼睛。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贝利尔其实并没有生气，因为看玛门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他就知道，路西菲尔根本没动过玛门一根寒毛。 贝利尔很了解路西菲尔，即使他已经十万年没怎么见过路西菲尔，但路西菲尔温柔仁慈的本性却从未发生改变。 因为此，贝利尔才十分想不通，玛门那小子当初在天堂究竟闹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幺蛾子，才会让路西菲尔在第一次见他时就想灭了他= =。 他很快从路西菲尔口中得到了答案—— “第一次见到玛门时，我就知道他来自地狱，是你的孩子。” 贝利尔之前已经发觉到路西菲尔如今的实力比十万年前强了不少，因此对路西菲尔一个照面就看穿了玛门的伪装这件事，贝利尔并未感到意外。 路西菲尔：“玛门在天堂时，似乎用特殊方法掩盖了体内的另一半血脉。” 想到玛门后来在“实验室”里一鼓捣就是二十年，还有第七狱随处可见的“科研机构”，路西菲尔忽然明白，那孩子似乎在开发药品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贝利尔：“……所以？” 就因为玛门掩盖了另一半血脉，路西菲尔便险些杀了他？？？ 这逻辑不通啊！ 神色复杂地深深望着贝利尔，路西菲尔竟然罕见地咬住了下唇，似乎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十分不安。 贝利尔几乎从未见过路西菲尔如此犹豫的模样，他也完全猜不到路西菲尔在不安什么，只能安抚地握住路西菲尔的手，示意路西菲尔可以继续说下去。 下意识紧握住贝利尔的手，路西菲尔沉默许久，才妥协似的闭上眼睛，轻声对贝利尔道，“那时，我以为玛门是你和地狱中哪个堕天使或者恶魔生下的孩子。” “我感到异常的愤怒，也非常……非常非常的嫉妒。” 贝利尔：“嫉妒什么？” 他下意识问道。 “嫉妒她能离你如此之近，嫉妒她曾被你触碰过身体，嫉妒你对她比对我更亲密，嫉妒她能为你生下玛门，嫉妒在我所不熟悉的地狱，她或许已经伴在你左右十万年。” “嫉妒她可能已经取代了曾经的我，成为你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一字一句，都是路西菲尔在见到玛门那一刻心中最真实的不安与恐惧。 路西菲尔难道真的从未想过，或许贝利尔当年是真的叛出天堂，真的背叛并且遗弃了他吗？ 怎么可能从未想过？ 只不过，这十万年来，唯有选择相信贝利尔不会真的那么做，唯有一直告诉自己，那么多的蛛丝马迹都告诉他，贝利尔当年应该确实是有苦衷，所以路西菲尔才能成功熬到真正见到贝利尔的那一天。 玛门的出现却打破了路西菲尔一直伪装出的有条不紊搜集证据的假象。 在第一次见到玛门，发觉玛门是贝利尔和其他恶魔或堕天使的孩子时，路西菲尔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对贝利尔的信任，几乎土崩瓦解。 “那是我自诞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嫉妒的滋味，如此恐怖。” “它令我变得不再像自己，让我心中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贝利尔：…… 怎么办，忽然好想打玛门！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路西菲尔的意思难道是……当初差点被玛门那小子刺激得堕天= =？？？ 抓住玛门就是一顿胖揍。 鼻青脸肿的玛门：？？？ 路西菲尔：打孩子不好：） 玛门：那你倒是拦着点啊QAQ！！！ 第205章 第四十夜 贝利尔被路西菲尔的话吓了一跳。 路西菲尔并不是什么普通天使， 他是上帝亲手创造的七大炽天使之一， 是所有天使中最优秀的存在， 是七美德的最强执行者， 是心性坚定不可撼动的天国副君。 这是一个如太阳般熠熠生辉光明坦荡的天使。 但路西菲尔现在却说，当初因为玛门， 他心中生出了嫉妒和毁灭的欲望。 这显然不是什么小事。 即使路西菲尔现在仍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出现任何堕落的迹象， 贝利尔还是忍不住握紧了路西菲尔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路西菲尔的灵魂。 直到发现路西菲尔的灵魂中没有一丝异色， 贝利尔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玛门那臭小子， 如果你真因为他堕了天，我……”拉着路西菲尔的手，贝利尔颇有些后怕地絮絮叨叨。 路西菲尔却摇了摇头，“和玛门没有关系，就算我当时真的堕了天，也只是因为你。” 这么说完， 见贝利尔怔住了，路西菲尔无奈地笑了笑， “‘堕天之战’时你和神之所以会达成协议， 是因为神不想让我堕天， 却又担心我会受到你的影响， 对不对？” “虽然在得知全部真相后，我曾想过，若是神当年把一切都告诉所有天使， 把你派去地狱，而我仍留在天堂，我应该不会反对或者太过难过，但事实证明，你和神的顾虑是对的。” “贝利尔，你对我的影响力，远超你和我自己的想象。” “若当年神把一切因由都告知给我，或者‘堕天之战’时我没有陷入昏睡，那么我极有可能会主动向神申请与你一同前往地狱，或者直接追来地狱把你带回天堂。” “玛门的出现终于让我清醒地认识了自己——我根本无法接受你生命中有谁比我更重要。” 路西菲尔的眼神太过深邃，也太认真。 贝利尔不知怎么，忽然想到路西菲尔之前那一番关于“嫉妒”的言论。 路西菲尔说，在以为玛门是贝利尔和其他堕天使或恶魔的孩子时，他曾嫉妒得几欲发狂—— 嫉妒那个曾被贝利尔亲近甚至触碰过的生灵，嫉妒那生灵曾为他生下玛门，也嫉妒那生灵可能取代了他，成为贝利尔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联系路西菲尔后来所说的，险些因为此而堕天的反应，贝利尔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耳尖漫上一层淡淡的粉色，贝利尔不太确定地望着路西菲尔，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路西菲尔，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真不是贝利尔太过自恋，实在是路西菲尔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剖白，真的太像太像是在告白了！ 虽然贝利尔一直都很怀疑包括路西菲尔在内的所有天使，或许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果然，在听到贝利尔的话后，路西菲尔眼底立刻闪过一丝不解，继而十分理所当然地道，“我当然喜欢你，这件事三界几乎没有谁不知道吧？” 贝利尔：…… “不……我说的不是友情的那种喜欢。”贝利尔有些纠结地道。 “喜欢难道还分种类吗？”路西菲尔好奇地问他。 贝利尔：…… “……当然分很多种。”从路西菲尔的反应中确定路西菲尔自己现在都还懵懵懂懂，根本分不清喜欢的种类，贝利尔心中莫名紧绷起的那根弦忽然松懈了下来，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喜欢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友情的喜欢，亲情的喜欢和爱情的喜欢。” 发觉路西菲尔严重缺乏这方面的认知，贝利尔不得不认真给他科普，“友情的喜欢就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亲情的喜欢是父母对子女，或者拥有亲缘关系的亲人之间的喜欢；爱情的喜欢在则存在于恋人或者伴侣之间。” 听完贝利尔的解释，路西菲尔沉吟了一会儿，“也就是说，从前阿斯蒙蒂斯和加百列之间是友情的喜欢，你对贝利亚尔和玛门是亲情的喜欢，亚当和夏娃之间的是爱情的喜欢。” “是的。”虽然阿斯蒙蒂斯和加百列那个例子不太恰当，亚当和夏娃之间有没有爱情贝利尔也并不能确定，但单纯从举例角度来说，路西菲尔的例子基本没毛病。 “那我们之间的喜欢，是哪一种？”路西菲尔忽然又问。 “当然是友情的喜欢！”贝利尔强调道。 贝利尔已经不止一次被路西菲尔无意识撩了，身为一个拥有外来灵魂的西贝天使，当年在天堂时，思想不那么纯洁的贝利尔经常会被路西菲尔太过亲密的举动撩一脸。 虽然他曾经也就这件事与路西菲尔谈过恋人和朋友之间的区别，但那时因为担心带坏纯洁的路西菲尔，贝利尔到底还是没能把这些话彻底说开。 这次路西菲尔又不自觉说了这么多煽情的话，贝利尔总觉得再这么下去，他容易误会路西菲尔对他的感情。 这才不得不借此机会，跟路西菲尔好好说说这件事。 贝利尔虽然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但这些年来，他身边真正亲密的存在却极少—— 生下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耗尽了所有力量，根本来不及多陪陪他便陷入沉睡。 为了活下去，贝利尔曾不得不生活在空无一物，连风都无法到达的最黑暗的地底。 因为神祇的传承，贝利尔虽然生而知之，却从未与任何生灵有过交集，即使能纵横于梦中广阔的世界，也通过网络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和那个世界的发展变化，但因为担心被法则察觉，贝利尔一直没有与希腊世界的任何生灵接触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在那漫长的几乎永恒的时光里，在那最深最冷的黑暗中，没有人知道那里还有一个没有名字的神祇存在。 为了活下去，贝利尔不得不把自己割离在世界之外，从未有过任何亲密的存在。 直到他来到这个世界。 诞生于上帝手中时，是贝利尔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看到光。 虽然上帝一直对他不怎么温柔，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让他体会到了灵魂被撕裂的疼痛，也给了他一个寓意不怎么好的名字，但同时，他也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路西菲尔是贝利尔生命中最温暖的意外。 贝利尔永远无法忘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正是路西菲尔温暖的手和怀抱，把他从险些消散的危险境地中拉了回来。 或许是因为此，在那之后，贝利尔一直无法从心底里拒绝路西菲尔的靠近。 路西菲尔实在太过温暖了，就像太阳一样，又那么温柔，长久生活在黑暗和寒冷中的贝利尔对路西菲尔根本没有丝毫抵抗力。 所以他只能任由路西菲尔一点点融入他的生活，成为他生命中最亲密也最重要的存在。 路西菲尔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对贝利尔来说究竟有多么重要。 但也正是因为此，在发觉路西菲尔总无意识做出撩他的举动时，贝利尔才总觉得心惊肉跳。 贝利尔并不想让他和路西菲尔之间的关系变得太复杂，他想知道，路西菲尔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友情还是其他什么。 他可以接受路西菲尔是他的朋友，甚至恋人，但他实在不喜欢那些总是时不时出现在他和路西菲尔之间的暧昧—— 尤其是那种，很多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察觉到的暧昧。 见贝利尔说得斩钉截铁，路西菲尔想了想，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 “朋友的话，会因为对方与其他生灵有亲密举动而心生愤怒和嫉妒吗？”路西菲尔想，他与加百列也是朋友，但加百列从前与阿斯蒙蒂斯举止亲密时，他并不会产生任何不适感，有时甚至还会觉得有趣。 贝利尔：…… 见路西菲尔再次强调这件事，贝利尔也有些不确定了。 在贝利尔曾经看过的不少狗血剧中，虽然也曾有过挚友之间因为一方忽然有了恋人或者伴侣而心生嫉妒甚至闹别扭的剧情，但闹到差点堕天这种级别的，好像还真没有。 “……你说的这种情况，好像大多存在于恋人和伴侣之间。”贝利尔不太确定地道。 “所以，我其实是想和你做恋人或者伴侣吗？”路西菲尔分析道。 贝利尔：…… “不，你先等等。”怎么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诱拐路西菲尔一样？明明疑似对对方有不明感情的不是他啊！ 这件事实在有点棘手，因为，贝利尔虽然看过不少狗血剧，但在实际操作上，他也和路西菲尔一样，经验为零。 “首先，必须要说明的是，恋人和伴侣之间的喜欢，是具有排他性的。”从以前看过的那些狗血剧情中提炼出恋人和伴侣之间的相处情况，贝利尔面色严肃地认真解释给路西菲尔听。 路西菲尔想了想，“我受不了你和其他生灵亲近，不管天使、堕天使还是恶魔，无论是你碰他们，还是他们碰你，都不行。这样算排他性吗？” 贝利尔：…… “算吧。”贝利尔干巴巴地道。 “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他忍不住小声嘟囔。 “我只是实话实说。”路西菲尔探究地看着他，“你不介意我和其他天使或者生灵举止亲密？” 贝利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除了我还有谁搭理你？” “自你堕天后，米迦勒这些年总来第七天找我，他好像很喜欢我。”路西菲尔说的是实话，虽然他觉得米迦勒对他的感情大多源自憧憬和尊敬，但贝利尔不是不知道么-_，-。 贝利尔：…… 你这么认真说米迦勒喜欢你干嘛？ 好像我真会介意似的！ 不过米迦勒为什么总往第七天跑啊？ 不知道路西菲尔这些年来一直都冷冰冰的谁都不怎么搭理么？ 以前怎么没看出米迦勒对路西菲尔这么殷勤呢？ 心里虽然忍不住嘀嘀咕咕，贝利尔面上却只淡淡“哦”了一声。 路西菲尔见状，问他，“如果有一天米迦勒喜欢上了我，爱情的那种喜欢，你会介意吗？” 贝利尔闻言，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却还是嘴硬地道，“我才不会介意。” 路西菲尔：“那如果我也喜欢上了米迦勒，恋人或者伴侣之间的那种喜欢，你也觉得没问题？” 贝利尔：…… 心中猛地窜上一股火来，只要一想到路西菲尔会和米迦勒亲亲抱抱举高高，贝利尔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如鲠在喉。 憋了半天，把眼眶都憋红了，贝利尔才终于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对路西菲尔道：“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论两只纯萌新如何谈恋爱# 2333333 第206章 第四十一夜 “为什么不行？”路西菲尔立刻反问。 贝利尔：…… “哪那么多为什么？！你要是敢喜欢米迦勒， 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贝利尔眼睛红红地瞪着路西菲尔。 见贝利尔眼眶和鼻尖都红了， 好像下一秒就要气得哭出来，路西菲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立刻把贝利尔抱进怀里顺了顺毛，“好了好了， 不气了不气了， 我不喜欢米迦勒，也不喜欢其他任何生灵， 我只喜欢你。” 这话路西菲尔说得十分顺溜，就和从前不知多少次无意识撩贝利尔的时候一样， 贝利尔一听到， 顿时更生气了， 一把推开路西菲尔，气哼哼地道，“你以后别总乱说喜欢， 我万一误会了怎么办？” 路西菲尔想了想，“那我如果这么说呢？” 漂亮的蓝眼睛深深望着贝利尔，如同大海般深邃，路西菲尔认真道， “贝利尔，我只喜欢你， 恋人和伴侣之间的那种喜欢。” 贝利尔：…… “等等，”竖起掌心对路西菲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贝利尔纠结地对他道， “路西，你先等等，我还没说完恋人和伴侣与朋友之间的差别。” 路西菲尔确实不太懂这些，但他总觉得，即使听完贝利尔接下来的话，他也不会改变对自己感情的认知。 不过既然贝利尔非要把这些说明白，他索性就听一听吧。 “你说。”他笑眯眯地鼓励贝利尔。 贝利尔：…… 这一脸纵容好像他在无理取闹的表情是闹哪样？！ 路西菲尔根本不知道恋人和伴侣都要做些什么好不好？！ 被路西菲尔明明是个纯萌新却非要装老司机的模样气到了，贝利尔干脆在空气中幻化出两个恶魔，先是让他们抱在一起，然后亲在一起，最后开始上演爱情动作片，还是特别激烈的那种。 放完爱情动作片，贝利尔挥手打散那两个赤身裸体的恶魔幻影，冷笑着对路西菲尔道，“看到了吗，恋人和伴侣可是会做这些事的！” 路西菲尔：“嗯……” 见路西菲尔自看完爱情动作片后一直垂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一直不看他，贝利尔不知不觉皱起眉头，声音淡淡对他道，“你看，你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 “所以，别再总说你喜欢我了。” 这样的话听多了，总会让他误以为路西菲尔是真的喜欢他——会让他心动的那种喜欢。 贝利尔实在不想在被路西菲尔撩到心动后，忽然被路西菲尔告知他对他的感情就只是友情。 那会让贝利尔觉得自己很狼狈，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爱情对贝利尔来说不是必需品，他对爱情也一直很陌生。 与路西菲尔之间的友情，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微热的胸口在路西菲尔的沉默中一点点冷却下去，就在贝利尔想要提醒路西菲尔，快要到路西菲尔的起床时间了的时候，路西菲尔忽然抬起头来，疑惑地对贝利尔道，“也就是说，我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是恋人或者伴侣了吗？” 贝利尔：…… 贝利尔：？？？ 什么鬼？！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一脸懵逼地望着路西菲尔，贝利尔虽然一直都知道路西菲尔脑洞大，但脑洞再大，也不可能通过爱情动作片得出他们早就是恋人或者伴侣这个结论吧？？？ 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画面，路西菲尔勾着手指，在半空中用光明之力写写画画起来，“首先，我们早就抱过了，而且已经数不清抱过多少次了。” 随着路西菲尔的话，半空中立刻出现无数他和贝利尔抱在一起的画面。 贝利尔：…… 挥手打散那些路西菲尔不知道从那些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回忆影像，贝利尔哽了下，好像忽然明白路西菲尔的脑回路是什么走向了。 抱抱的画面被贝利尔打散了，路西菲尔却并不介意，继续说道，“再有，亲吻这件事，我们也做过不知多少次了。” 半空中很快又浮现出他和贝利尔互相亲吻的画面，虽然大多都是亲脸亲额头亲鼻尖亲头发亲下巴，不过这些怎么说也都在亲吻的范畴之内，如果这些还不算的话，前几天他去地狱找贝利尔的时候，他们也像刚才那两个恶魔一样，有过一个特别激烈的吻——嘴对嘴那种，滋味还不错。 一边回忆一边看了眼贝利尔颜色红润的唇，路西菲尔眸色深了深。 看着那无数个亲吻画面中最中央也最大的那个他和路西菲尔前几天舌吻的画面，贝利尔脸色一红，连忙挥手把这些画面也都打散了。 “你之前说过，这些事可是只有恋人或者伴侣才能做的，可是我们明明已经做过很多次了。”路西菲尔一脸认真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 ……他该怎么跟路西菲尔解释，之前那些抱抱和亲亲的画面中，只有前几天那个深吻才是真正超过友情的那一个？ 但那个吻，明明是他当时顺水推舟想要激将路西菲尔时的权宜之吻啊OTL。 见贝利尔似乎还在纠结什么，路西菲尔顿时也有些迟疑了。 他踟蹰地望着贝利尔，不太确定地低声问道，“难道必须要做了那种事之后，才算是恋人或者伴侣吗？” “哪种事？”还懵着的贝利尔条件反射地问道。 路西菲尔琢磨了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好斟酌着选了个天堂那些动物们做那件事时的用词，“交……交配？” “噗嗤。”被路西菲尔突如其来的奇葩词汇雷得忍不住喷笑出声，见路西菲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贝利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路西菲尔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贝利尔是在笑他，更何况他根本一点都不迟钝，反而敏锐得很。 上前把贝利尔抱进怀里，见贝利尔笑得眉眼弯弯，小白牙都露出来了，路西菲尔心中一动，忽然轻轻吻了下贝利尔红润柔软的唇。 贝利尔的笑声戛然而止。 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路西菲尔近在咫尺的眼睛，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对贝利尔来说有些陌生，却让他的心狂跳起来。 “……你这样太犯规了。”他忍不住咬了一口路西菲尔丰润的下唇，“我不是说过，只有恋人之间才可以做这种事么？” 贝利尔的声音很低，像是柔软的羽毛划过路西菲尔的心头。 蓝宝石般漂亮的眼睛盈满笑意，路西菲尔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样别扭的贝利尔可爱至极。 他微微嘟起嘴唇，让贝利尔能更方便咬他。 见路西菲尔笑得一脸可恶，贝利尔倒也不客气，在路西菲尔的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嘶……”唇上传来一阵刺痛，见贝利尔的唇上沾上一抹血红，路西菲尔哭笑不得地望着贝利尔，纵容地拍了拍贝利尔的脑袋，“力气这么大。” 一不小心又把路西菲尔咬出血的贝利尔：…… 这好像已经是他第N次把路西菲尔咬出血了。 炽天使的防御力可是堪比混沌龙的，可见贝利尔用了多大力气。 心中有些理亏，偏偏路西菲尔似乎还对此毫不在意，还一脸宠溺地反过来摸头安抚他，贝利尔讪讪地望着路西菲尔唇上的伤口，终于不好意思地探出舌尖舔了舔。 直到把路西菲尔唇上所有的血迹都舔干净，用治疗魔法帮路西菲尔治好伤口，贝利尔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之前他完全可以用水魔法帮路西菲尔弄干净唇的上的血啊！ 啊，不对，他们这明明是在梦里，路西菲尔就算在这里受了伤，醒过来后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事啊！ 还有，就算他忘了这件事，路西菲尔难道也忘了？？？ 掀起眼皮狐疑地看了眼路西菲尔，贝利尔却只看到一双闪动着温柔暖意的湛蓝眼眸。 脸上忽然热了起来，贝利尔忽然有些不敢看路西菲尔的眼睛。 额头上很快传来熟悉的温暖触感，软软的，带着路西菲尔嘴唇的温度，贝利尔听到路西菲尔带着笑意的温柔嗓音。 他说，“贝利尔，我喜欢你。” “对恋人和伴侣的那种喜欢。” “无论从前，现在还是未来，都只喜欢你。” “相信我，好不好？” 心脏剧烈鼓噪起来，声音大到贝利尔都有些怀疑会不会被路西菲尔听到。 望着路西菲尔深邃的蓝眼睛，贝利尔忽然笑了下，“所以？” “所以，从今往后，你也只喜欢我好不好？”路西菲尔深深望着他。 “只和我这么亲密，只让我触碰，只与我亲吻，只和我做许许多多恋人和伴侣之间才能做的事，好不好？”揽着贝利尔的腰，路西菲尔撒娇似的蹭了蹭贝利尔的额头，声音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脸上烫得像是要烧起来，贝利尔只觉得快要抵抗不了路西菲尔的柔情攻势了，却还是努力挣扎着问道，“那你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路西菲尔却听懂了。 眼底的笑意更胜，路西菲尔轻啄了下贝利尔的唇，如同宣誓般对贝利尔保证，“从今往后，我只也和你这么亲密，只让你触碰，只与你亲吻，只和你做许许多多恋人和伴侣之间才能做的事。” 贝利尔：…… 路西菲尔：“……嗯？” 被路西菲尔苏到不行的尾音撩得心尖都忍不住抖了抖，贝利尔却还是在沉吟半晌后，一脸沉重地推开了路西菲尔，艰难地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路西菲尔眼中迅速漫上一层水光。 贝利尔：…… 一把捂住路西菲尔的眼睛，贝利尔哭笑不得地道，“你别以为每次来这招我都会对你妥协！” 路西菲尔小刷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地撩了撩贝利尔的掌心，微微抿起的唇看起来有些委屈。 “咳，”贝利尔放下手，他其实也不是故意逗路西菲尔，只不过，“你之前提的那些要求，我根本做不到啊。” 路西菲尔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做不到？” 努力摆出一副严肃脸，贝利尔竖起一根手指对路西菲尔道，“贝利亚尔和玛门可是我的孩子，我不可能不触碰他们，也不可能不让他们碰我，还有利维坦，他对我来说也和孩子一样，他来跟我撒娇的时候，我也会摸摸他的小脑袋。” 路西菲尔：…… 笑眯眯地对路西菲尔耸了耸肩，贝利尔颇为遗憾地道，“所以，你那个只能被你触碰的要求，我肯定达不到啊。” 路西菲尔：…… 手指捏了捏贝利尔红彤彤的脸颊，之前险些被贝利尔吓得心跳停止的路西菲尔好笑地咬了口贝利尔的鼻尖，终于忍不住笑骂了一声，“小坏蛋。” 被路西菲尔咬了，贝利尔却只是吃吃地笑。 “贝利亚尔，玛门，还有利维坦，”慢吞吞地念着这几个名字，路西菲尔反复咀嚼了好几遍，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终于勉强对贝利尔道，“除了这三个，再不能有除我以外的其他生灵碰你了。” 见路西菲尔都有些咬牙切齿了，贝利尔又逗他，“可是拜蒙还经常会来服侍我起床。” 路西菲尔神色一凛，“他到地狱后又经常跑去寝殿叫你起床了？” 贝利尔：…… 为什么杀气都彪出来了啊喂！ 你到底是想对拜蒙做什么？！ 见路西菲尔是真有些急了，贝利尔连忙为拜蒙澄清，“没，拜蒙到地狱后并不住在万魔殿，我身边都好多年没堕天使和恶魔服侍了。” 路西菲尔狐疑地望着他，“……真的？” 贝利尔举起手掌，保证道，“比珍珠还真。” 路西菲尔这才松了一口气，颇有些不甘心地抱着贝利尔蹭了蹭，“我都这么多年没见到你了，拜蒙却在地狱陪了你这么多年。” 贝利尔：…… “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好笑地拍了拍路西菲尔的后背，贝利尔忍不住调侃他，“要是按你这么说，全地狱所有堕天使陪在我身边的时间岂不是都比你长？” 路西菲尔的眼睛顿时黯淡了下去。 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永远也过不去的坎，即使如今他和贝利尔之间的误会早已得到澄清，但他们分离的那十万年，却是确确实实存在过的。 见路西菲尔神色不太对，知道路西菲尔怕是又想起从前的事了，贝利尔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他不想在路西菲尔脸上看到这样黯然的神色，他的路西菲尔，应该是最耀眼也最璀璨的那颗星。 即使是他，也不该让这颗最美丽的金星蒙上一丝尘埃。 “不管我们分开多久，我最喜欢的都是你。”他忽然趴在路西菲尔耳边，几近梦呓地悄声对路西菲尔说道。 黯淡的蓝眼睛中刹那盈满点点星光，仿佛有璀璨的星河在其中闪动，路西菲尔惊喜地望着贝利尔，“你说什么？！” 对路西菲尔狡黠一笑，贝利尔笑眯眯地道，“我什么也没说呀。” 路西菲尔：…… “……小坏蛋。” 第207章 第四十二夜 路西菲尔这天果然上班迟到了。 不过在他自创世以来第一次连续请假三天的大事件后， 他近十万年来第一次迟到的事在天使们眼中显然就没那么严重了。 “殿下！您终于出现了！”甫一出现在第六天的宫殿前，路西菲尔便立刻被早已侯在这里等待多时的智天使们团团围住。 智天使们是真的被自家殿下吓到了， 要知道， 即使是十万年前“堕天之战”刚刚结束的那段时间，路西菲尔殿下也从未请过一天假。 这次殿下却连续三天没有出现在第六天，虽然在此之前殿下已经知会过大家，说自己三天后就会回来，但殿下这样原因不明突然失踪的情况，还是难免令天使们心中惶然，生怕路西菲尔殿下也突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堕了天。 天国副君请假三天的事，波及面显然并不仅仅在第六天。 四天前， 当得知路西菲尔请假三天， 非重大紧急公务都暂时压后， 待他销假结束再回来处理时，米迦勒第一时间跑去了路西菲尔位于第七天的宫殿。 在宫殿外连续等了几天， 米迦勒才终于在第四天的早上等到路西菲尔殿下踏出宫殿。 终于见到路西菲尔殿下了，发现路西菲尔殿下身上的气息依旧光明纯净， 与往日并没有任何不同， 米迦勒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与路西菲尔寒暄了几句， 便返回火星天了。 这本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这十万年来， 路西菲尔早已习惯了米迦勒一见他有任何风吹草动就往第七天跑的举动。 因为此，在送走米迦勒后，本就起晚了的路西菲尔本打算立刻前往第六天上班。 原本打算陪他一起去上班的贝利尔却忽然炸毛了。 贝利尔：“……你给我从实招来， 米迦勒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不爽地咬住路西菲尔的耳朵，猫咪形态的贝利尔呼噜噜地用路西菲尔的耳朵磨牙。 路西菲尔怔了下，好笑地揉了揉贝利尔的脑袋，眉眼弯弯地柔声解释，“我之前不是说过么，米迦勒对我不是那种感情。” “那他为什么这么关心你？！你看他之前都说了什么？你不过才三天没上班，他就天天来你宫殿前蹲守！加百列认识你的时间比他长多了，怎么没见加百列这么眼巴巴地跑来第七天守着宫殿呢？”即使理智上明白路西菲尔和米迦勒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暧昧的行迹，贝利尔还是有点气。 万万没想到贝利尔竟然会这么在意这件事，一向能言善道的路西菲尔忽然有点卡壳。 只愣神了几息的功夫，肩头的小猫咪便忽然松开了嘴，软软地倒在他的颈窝里—— 贝利尔回地狱去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件事后，路西菲尔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动作轻柔地把陷入沉睡的小猫咪从肩头抱在怀里，路西菲尔垂眸望着这一团雪白的毛茸茸，烦恼而又甜蜜地轻叹了一口气。 ——路西菲尔殿下今天又带着贝贝一起来上班了！ ——路西菲尔殿下这一上午叹了三十八次气了！ ——路西菲尔殿下今天上午低头看贝贝五十六次了！ ——路西菲尔殿下今天原因不明地忽然轻笑好多次了_(:з」∠)_…… 用眼神和纸笔偷偷在路西菲尔殿下眼皮子底下交流了一天，发现殿下直到下班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政务厅中所有智天使都清楚地认识到——殿下今天果然很不对劲！ 殿下这该不会是还没从假期的悠闲时光中抽离出来吧？还是说在殿下请假这三天中，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事？！ 在路西菲尔下班返回第七天后，平日十分稳重的智天使们又忍不住凑在一起，纷纷脑洞大开地讨论起殿下今天为什么这么异常。 路西菲尔今天确实有些心神不宁。 刚刚在一起的恋人，睁眼之后就把自己独自撇在天堂。 虽然贝利尔生气的原因有些乌龙，又有些令路西菲尔觉得甜蜜和好笑，但在天堂见不到贝利尔的本体对于刚开始谈恋爱的路西菲尔来说本来就够虐了，现在贝利尔干脆连灵魂都抽离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呼呼大睡的毛团子。 心塞地捏了捏毛团子粉嫩嫩的肉垫，路西菲尔把整张脸都埋进毛团子的小肚皮了，模模糊糊地道，“宝贝，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 地狱第九层，潘地曼尼南，万魔殿。 贝利尔其实并没有路西菲尔以为的那么生气。 确切地说，在因为米迦勒炸毛，返回地狱后没多久，从寝殿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的贝利尔就无语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简直没脸见人了！ 贝利尔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羞耻和丢脸。 因为米迦勒而迁怒于路西菲尔，甚至还跟路西菲尔耍小脾气什么的，贝利尔现在一回想，自己都忍不住恶寒。 有那么一刻，贝利尔甚至怀疑是不是上帝和法则又偷偷动了什么手脚，不然一向成熟稳重冷静理智的他，怎么可能像个无理取闹的神经病一样乱对路西菲尔发脾气？！ 咳。 估计路西现在应该略心塞。 但贝利尔又实在拉不下脸立刻回天堂去看路西菲尔，便索性思考起接下来该怎么让他和路西菲尔的路走得少些波澜。 实际上，对于和路西菲尔恋爱这件事，贝利尔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太多真实感。 贝利尔虽然活得久，但恋爱这种事，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路西菲尔说喜欢他，从过去到现在，只喜欢他一个，对恋人和伴侣的那种喜欢。 悄咪咪把这段记忆从脑海中抽取出来，存在记忆水晶中反复看了好多遍，半天后，贝利尔终于脸色红红地把记忆水晶放进了储物空间。 又发了一会儿呆后，贝利尔忽然想起来，贝利亚尔和玛门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孩子们，更不能让其他魔王和堕天使以及地狱万魔知晓这件事，不然整个地狱估计都得翻了天。 既然已经和路西菲尔在一起了，贝利尔便不得不思考他们的未来。 从前因为忌惮上帝会为难路西菲尔，贝利尔一直抱着只要路西菲尔过得好，即使他们今后形同陌路，失去那份来自路西菲尔的温暖，贝利尔也可以接受。 但现在不同。 既然已经与路西菲尔在一起了，贝利尔就没想过再与他分开。 虽然以他现如今魔王的身份与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或许都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把他们的关系告诉所有生灵，但贝利尔还是想为他们的未来多做些努力。 那么首先，必须要让上帝先把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打开才行。 想到已经闲置了十万年的第一狱 、第二狱以及至今仍在混沌界的大海上漂泊的诺亚方舟，贝利尔很快闭上眼睛，在天堂中的猫咪分身中苏醒过来。 一睁开眼，贝利尔就看到路西菲尔带笑的眉眼。 “宝贝，不生气了？”把小猫咪从胸膛上抱起来，在粉嫩嫩的鼻尖上亲了一口，路西菲尔笑眯眯地问道。 被路西菲尔哄小孩子似的模样搞得有点不自在，贝利尔一爪子糊在路西菲尔嘴上，撇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没生气。” “还有，不许叫我宝贝！” 路西菲尔：“好的宝贝，我记住了宝贝^_^。” 贝利尔：…… 咬你哦(￢_￢)。 从路西菲尔手中挣脱下来，贝利尔一脚踩在路西菲尔的胸膛上，直到发觉脚下的触感有些不对劲，贝利尔才发现，路西菲尔竟然又不好好穿衣服！ 路西菲尔的肌肤很好，像软绵绵的白云一样白皙，却并不像云那样柔软，软硬适中。薄薄的肌肤下暗藏结实的肌肉，肌肉的走向虽然并不特别明显，贝利尔却知道，这家伙力气大得很。 小爪子忍不住在那充满弹性的胸肌上踩了踩，又抓了抓，直到路西菲尔发出一声闷哼，贝利尔才丛踩奶的诡异快感中回过神来，在路西菲尔胸前僵住了。 贝利尔：……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做了什么？？？ 路西菲尔：…… “呵～”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透过那张精致的毛茸茸的小脸看出贝利尔崩溃的内心，路西菲尔轻笑着撸了撸贝利尔身上的毛，笑得浑身颤抖。 身下的“地面”一直在颤个不停，贝利尔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一个弹跳就跳进了路西菲尔床头那个装有蓝宝石湖宫殿的水晶球，转瞬便失去了踪影。 明白贝利尔这是又害羞了，路西菲尔忍不住捂住眼睛，长长呻吟了一声，一边笑一边忍不住想，他的贝利尔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路西菲尔是在蓝宝石湖宫殿外那颗开满火红花朵的圣石榴树上找到贝利尔的。 婆娑疏影间，雪白的毛团子只留了一个屁股给路西菲尔，不管路西菲尔怎么呼唤，都不动如山。 被贝利尔闹别扭的样子逗笑了，路西菲尔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很快便在树下失去了踪影。 等了半天发现树下没有任何声音，似乎也没有路西菲尔的气息，贝利尔悄悄探出头来，向树下看了一眼，在发现路西菲尔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以后，贝利尔终于忍不住叹出一口气来—— 怎么总觉得和路西菲尔在一起后，他失态的时候越来越多了呢？ 就不能好好和路西菲尔说说话么？总跑什么跑？！ 正在内心小声比比努力反省，贝利尔背上忽然一重。 浑身的毛都险些炸起来，贝利尔一个猫步就要窜出去，结果……连一步都没挪动。 贝利尔：？？？ 什么鬼？？？！ 耳朵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舔舐感，贝利尔一脸懵逼地回过头，只看到一片金色的长毛。 贝利尔：…… 似乎发觉到了贝利尔的僵硬，那动物很快从贝利尔身上退到一边，一屁股坐在树干上，不太熟练地舔了舔爪子。 贝利尔这才终于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然是一个缩小版的金色飞狮兽！ 不过这飞狮兽不但体型比正常的飞狮兽小很多，眼睛也不是飞狮兽特有的金色，而是……天空般澄澈美丽的蓝色。 贝利尔：…… “路西菲尔？”贝利尔下意识唤了一声。 那一直慢条斯理舔爪子的迷你飞狮兽闻言，立刻放下爪子，凑到贝利尔身前，亲昵地舔了舔贝利尔的脸颊，低沉的声音中满是笑意，“是我。” 贝利尔：…… “你……”刚想没好气地说“你差点吓到我”，贝利尔就立刻想起之前反省的内容，抿嘴又看了这毛茸茸的路西菲尔好几眼，贝利尔才终于语调平和慢吞吞地问他，“这样好玩吗？” 路西菲尔版的金色毛茸茸闻言，歪了歪脑袋，水汪汪的蓝眼睛对贝利尔眨啊眨，很快弯成一弯月牙，好脾气地道，“我看你一直在树上不动，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就想着上来陪陪你。” “但是我的本体太大，圣石榴树承受不住，我就变成这幅模样了。” 路西菲尔说完，还起身在原地绕了个圈圈，金色的尾巴一晃一晃的，好像在对贝利尔招手。 被路西菲尔这幅蠢萌的模样逗笑了，贝利尔一个飞扑扑过去抓路西菲尔的尾巴。 路西菲尔的尾巴往左晃，他就往左扑，往右晃，他就往右扑，路西菲尔跳下树，他也跟着跳下树。 直到与路西菲尔在雪白的石蒜花海中胡闹到半夜，摧残了大把石蒜花，闹得花瓣漫天飞舞，贝利尔和路西菲尔才终于偃旗息鼓，都露着小肚皮在花海中躺着聊天。 贝利尔很少有运动量这么大的时候，与路西菲尔胡闹过以后，他心中那点因为刚刚恋爱而生出的别扭和不好意思，倒是消散了许多，终于想起之前在地狱思考的正事来。 “路西，路西。”他用尾巴戳了戳躺在身边的路西菲尔的肚子。 “嗯？”金色毛茸茸的路西翻过身看他，“怎么了，宝贝？” 懒得再纠正路西菲尔的称呼，贝利尔懒洋洋抽了下他的肚子，沉吟着道，“我们得想办法让上帝把混沌界的洪水退下去。” 路西菲尔闻言，顿时若有所思。 之前在梦中与贝利尔一同游览地狱时，路西菲尔曾听贝利尔说过，为了让神在未来不能再随意封锁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贝利尔打算把地狱第一、二层建成人类的轮回之地。 但这个轮回之地若想要真正发挥作用，人类的种群数量就一定要达到一定程度才可以。 人类是天生的陆生生物，虽然这十万年来，在方舟上人类这个短寿的种族并没有消亡，而是顽强地活到了现在，但即使从未去观察过生活在方舟里的人类，路西菲尔也知道，人类目前的生活情况并不好，甚至极有可能随时面临种族灭绝的危险。 “你想怎么做？”知道早就计划这件事的贝利尔一定不会无的放矢，路西菲尔凑到贝利尔身边，舔了舔贝利尔身上的毛。 尾巴在路西菲尔身上轻轻抽了下，贝利尔想了想，“我是打算引导人类向上帝祈祷，让他们祈求上帝赐予他们繁衍生息的土地，就像当年的露娜一样。” 背上被路西菲尔舔得很舒服，贝利尔一边思考，一边翻过身，让路西菲尔帮他舔舔肚子上的毛，“不过我不太确定上帝会使性子到什么时候，万一他因为咱们恢复了联系而不高兴，仍不打算退去混沌界的大洪水，这就有点麻烦了。” 在地狱一二层建出一个新冥界这种事，即使贝利尔计划得再好，也得现有人类的灵魂过去经受审判才行啊。 或者说，起码得有足够的人类生老病死才可以。 但现在，因为混沌界没有陆地，生活在方舟中的人类根本无法扩大种群规模。 所以贝利尔认为，目前的当务之急，果然还是得让上帝先把大洪水退下去才行。 不过这件事无论是贝利尔还是路西菲尔，显然都不能直接去找上帝说，不然上帝肯定分分钟看破贝利尔的小算盘，没准又得恼羞成怒。 “啧。”烦躁地伸出一只前爪给路西菲尔舔毛，贝利尔纠结地把尾巴甩来甩去。 帮贝利尔把小爪子舔干净，路西菲尔想了想，忽然想起来曾在天堂听过的一个十分隐秘的八卦，“宝贝，你或许可以从梅塔特隆的身上着手。” 贝利尔：“嗯？新上任的天国宰相么？” 路西菲尔：“我曾经听过一个传闻，据说梅塔特隆在成为炽天使前，曾生活在混沌界，是人族中的一位先知，名为以诺。” “据说他曾预见到‘堕天之战’后的那场大洪水，并把这件事告知给了他的子孙诺亚，这才有了供人类生存到现在的诺亚方舟。” 这么说完，见贝利尔仍在沉吟，路西菲尔又加了一句，“梅塔特隆似乎与神十分亲近，据说他偶尔还会宿在水晶天。” 贝利尔：…… 噫，怎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难不成上帝对那个梅塔特隆，比对路西菲尔还好？！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噫，当初不是说好，上帝你必须对我家路西最好最好的吗？那个梅塔特隆是怎么回事？！ 上帝：…… 梅塔特隆and路西菲尔：笑眯眯喝茶 第208章 第四十三夜 贝利尔对梅塔特隆并不熟悉。 对于这位“堕天之战”后新上任的天国宰相， 贝利尔一直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不过， 有一点倒是让贝利尔有些在意——这十万年来， 贝利尔从未在黑暗本源的神殿穹顶中看到过代表梅塔特隆梦境的星子。 这就很有趣了。 身为掌管世间一切梦境的神祇， 在梅塔特隆之前， 贝利尔就只遇到过两次类似的情况——一次是上帝， 一次是路西菲尔。 上帝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他唯一且至高神的地位是受到希伯来世界法则的承认与保护的，因此这世间永远不会也不可能存在任何比上帝更强大的存在，贝利尔自然无法窥探到这位至高神的梦境。 而之前他之所以探测不到路西菲尔的梦境， 则是因为路西菲尔这十万年来一直不曾真正入眠过。 如此，他这十万年来一直不曾看到过梅塔特隆的梦境就很值得玩味了—— 除非，梅塔特隆的实力与贝利尔相当甚至强过贝利尔， 抑或他与路西菲尔一样，这十万年来从未真正入眠过。 后者的可能性不大， 而如果是前者， 那么这位于“堕天之战”后横空出世的天国宰相，就很值得贝利尔注意甚至忌惮了。 尤其， 梅塔特隆在成为炽天使之前， 竟然还曾是一个人类。 “先是弥赛亚， 后有梅塔特隆……上帝这该不会也是在为未来接人类的灵魂上天堂做准备吧？”沉吟半晌后，贝利尔若有所思地道。 路西菲尔闻言怔了下，“你是说，神未来可能会准许人类的灵魂上天堂吗？” 贝利尔：“有这种可能。” 确切地说，是一定会。 见路西菲尔陷入沉思， 贝利尔斟酌着道，“路西，你有没有想过，上帝为什么要创造人类？” 实际上，这个问题曾经也令贝利尔困扰许久。 与路西菲尔不同，贝利尔在希腊世界曾通过网络接触过许多有趣的神话。那时贝利尔就发现，无论在哪个神系的神话世界中，人类最后都会在大地上繁衍壮大，成为万物之长。 在人类世界传播的神话故事，全部都是由人类自己撰写传播，结局都大同小异倒也无可厚非。 但在来到这希伯来世界，勘破世界“光暗平衡”的本质后，贝利尔对人类的出现倒是有了些新的理解。 “在人类出现以前，这个世界非黑即白，无论天堂还是地狱，天使还是恶魔，所持有的立场，都绝对且分明。” 尾巴一甩在半空中幻化出一幅上白下黑，上厚下薄的图景，贝利尔沉吟着继续道，“我们都知道，若想让这个世界能稳定地存在下去，光与暗的力量就必须达到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也正是因为此，才会发生和存在。”随着贝利尔的话落，半空中白色的部分有三分之一坠入黑色的部分，很快与黑色融为一体。 但即使光明被削弱了，黑暗因此而壮大了不少，从整体上看，代表光明的白色还是比黑暗要多出一些。 “我们假设，未来这世界的光暗再次失衡，需要光明再次填补黑暗。”这次，贝利尔把白色的部分分割出了一半，令其坠落与黑暗融为一体。 黑色的部分因此壮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比白色部分都要厚出许多，“那么到那时，我们难道还能反过来用黑暗填补光明？” 这显然不可能。 天使堕天可以成为堕天使，从光明阵营倒戈到黑暗阵营，但全世界都知道，身为至高光明神的上帝，根本从不接受黑暗灵魂的信仰，也根本不给任何黑暗生灵信仰他的机会。 所以，无论是生来即黑暗的恶魔还是后天堕入地狱的堕天使，都绝不可能再有洗白成天使，进入天堂的机会。 黑暗生灵接触光明信仰的结局只有一个——被灼伤，甚至死亡。 因此，光明与黑暗之间的转化从始至终都只会是一条单行道，即——光明只能补充黑暗，黑暗却不能转化成光明。 那么，万一未来真的出现黑暗力量强于光明力量的情况，以至于光与暗的平衡再次被打破，这个世界就危险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来灵魂中就存有光明与黑暗两种力量的人类，就显得尤其重要。 “我之前说过，只要给人类一个机会，这个种族就会繁衍成一个庞大的族群。”用尾巴分隔开那片黑白分明的图景，在中空的部分呈现出无数代表人类灵魂的灰色星子，贝利尔继续道，“人类虽然是高等智慧生灵，但他们的寿命短暂，且会经历生老病死。” “这让他们对很多未知和痛苦都会充满欲望与恐惧。” “有软肋，就代表可以引导甚至掌控。” “届时，若光明的力量有所缺失，便可以引导人类信仰光明，再接引这部分光明的灵魂上天堂，补足光明。”灰色的星子中有部分上浮，被漂白，融入到白色的部分。 “而如果黑暗的力量有缺失，则可以引导人类追求欲望，堕入黑暗，成为黑暗的信徒。”一部分灰色的星子下沉，颜色加深，最后彻底融入黑暗，“黑暗的力量便会因为他们的加入而水涨船高。” “如此，再想平衡世界的光暗，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此时呈现在贝利尔和路西菲尔面前的图景中，黑与白已是旗鼓相当。 “人类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的平衡来说，其实是像中和剂一样的存在。”贝利尔最后做出总结。 这天的交谈给路西菲尔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与冲击。 身为上帝亲手创造的最完美的炽天使，路西菲尔虽然拥有一切光明的品格，但其实，身为天国副君，亿万天使表率的路西菲尔，这些年来一直都以天使一族为骄傲，认为天使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种族。 实际上，路西菲尔从前并不理解神为什么要创造人类这样一个弱小且脆弱的种族，他也并不喜欢甚至隐隐轻视人类这样会被欲望所左右，没有坚定信仰的种族。 对恶魔更是厌恶至极。 贝利尔今天的这番话，却让路西菲尔忽然从种族的桎梏中抽离了出来，以一种全新且全面的大局观重新审视起天使、恶魔、堕天使以及人类的存在。 这是路西菲尔从未接触甚至思考过的角度——贝利尔把他带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路西菲尔隐隐发觉，贝利尔所说的那些，应该正是神创造人类的真正原因。 这让路西菲尔又是感慨，又是自叹弗如—— 十万年前，贝利尔便在所有炽天使都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参透了世界“光暗平衡”的本质，并与神一同导演了“堕天之战”。 十万年后的现在，又是贝利尔告诉他，人类的存在之于这个世界有多么重要。 贝利尔甚至早在许久之前便开始为打造人类的轮回之所做准备。 越是了解贝利尔，路西菲尔就越对贝利尔感到陌生，却也越发迷恋他这位强大且聪慧至极的恋人。 贝利尔之前虽然曾说过，他之所以想要在地狱打造人类灵魂的轮回之所，是为了避免神未来随意封锁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 但听完贝利尔今天这一席话后，路西菲尔却忽然明白，促使贝利尔这么做的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不至因光暗力量的不平衡而崩塌甚至毁灭。 在所有生灵都不知道的地方，他的贝利尔已经不知为守护这个世界而殚精竭虑了多久。 路西菲尔忽然觉得，从前一直因自己天国副君的光明身份而感到骄傲的自己简直狭隘至极。 光与暗的分别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光明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就一定是好的吗？ 黑暗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就真的一无是处吗？ ——他已经有了答案。 这天夜里，沉入黑暗本源神殿中的贝利尔，在宫殿穹顶浩瀚的星群中，找到了代表人类梦境的那几颗闪烁着微弱光晕的黯淡星子。 他为那些漂泊无依，脆弱到随时会被大海或者病痛吞没的人类，送去一场足够蛊惑的名为“希望”的梦。 在梦中，贝利尔告知方舟上的人类，若想摆脱现有的困境，再次得到与他们祖先一样广阔的繁衍生息之地，便向人类的造物主，这个世界的至高神上帝祈祷吧。 若上帝被他们的诚心所打动，或许就会解除对人类的惩罚，退去大洪水，让他们重新在陆地上生活。 最后，贝利尔还提醒他们，要牢记是他们的祖先先知以诺为他们带来了那场灭世的预言。 若不是以诺，他们的祖先诺亚根本不可能建造方舟，更不可能有现在的他们。 第二天一早，于混沌界大海方舟中陆续醒来的人类，都不约而同说起自己前一晚的梦。 当发现方舟中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个梦，得到了同一个提示后，所有人类都沸腾了！ ——这一定是神对他们的提示！ 在漂泊了整整十万年后，人类终于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从这天开始，方舟上的所有人类，除去吃饭、睡觉、解决生理问题以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向上帝忏悔祈祷，忏悔他们祖先的错误，祈祷神能再次赐予他们生存的土地。 这些人类都对梦中的提示深信不疑，每次祈祷时，除了对神忏悔和祈祷外，还不忘感谢他们的祖先先知以诺。 他们的行为被一直游荡在方舟周围的祖先们的灵魂所发觉。 这些于过去十万年中死去的人类的灵魂，因为没有轮回之所，这些年来一直魂无所依，只能像他们活着时那样，继续在大海上漂泊。 与方舟上的人类相比，过去十万年所有死去的人类的灵魂，数量远比还活着的人类要多得多。 方舟上还活着的人类虽然看不到他们，但这些人族的灵魂却能看到和听到活人所说的话。 为了后代能有一个安稳的生存之地，为了他们的灵魂能不再继续漂泊，这些死去的人类的灵魂，也开始每天向神祈祷。 与活人不同，这些死灵不但不用吃饭睡觉，也没有任何生理需求，可以不分白天黑夜持续不断地祈祷。 于是很快，端坐于水晶天上的上帝便收到了一大波全天候无休止的祈祷与诉求，中间甚至还夹杂着梅塔特隆从前的名字“以诺”。 被祈祷声吵得整个神都不好了的上帝：…… 第209章 第四十四夜 人类的行动力很强。 在祖祖辈辈经历了十万年的苦难后， 所有人类和逝者的灵魂都开始行动起来。 很快有死灵想起， 创造这个世界的造物主生活在远离尘嚣高高在上的天国之中。 而天国，远在云端之上。 人类虽然没有翅膀， 无法在天空中翱翔， 死灵们却并没有这样的限制。 他们想当面向神表示忏悔， 并请求神给与人类后代繁衍生存的土地， 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死灵们很快结伴向天空飞去。 这些逝者的灵魂虽然已经在混沌界漂泊了很久很久，但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未想过去寻找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国。 他们忐忑地结伴飞向苍穹， 穿越重重迷雾似的雪白云层。 也不知飞了多久， 死灵们眼前的厚重云层渐渐稀薄起来。 他们很快看到了瑰丽的云霞，如绚烂的彩带般装点在圣洁的云海之外。 守卫在天国之门的守卫天使们很快发现了这些不请自来的死灵。 这是死灵们第一次见到天使——在传说中， 天使是神的使者。 他们激动地纷纷向守卫天使们跪拜下来， 虔诚而卑微地请求天使们向神传达人类的祈求。 天国并不是可以随意乱闯的地方，天堂之门之所以常年有守卫天使驻守，就是为了防止外族随意出入天堂—— 虽然这十万年来再没有任何外族擅闯过天堂，但很多天使依旧记得当初曾有恶魔数次想要潜入甚至攻打天堂。 确定这些突然出现在天堂的灵魂确实都来自混沌界，且生前都曾是人类后， 有守卫天使立刻把这件事上报给了路西菲尔殿下、弥赛亚殿下以及梅塔特隆殿下—— 涉及到外族的事，自然要上报给天国副君。 至于为什么还上报给弥赛亚殿下与梅塔特隆殿下…… 天堂一直有传言， 这两位殿下在成为“神之子”和炽天使之前， 都曾是生活在混沌界的人类。 弥赛亚殿下在受洗前更是人类的祖先——亚当。 虽然这两位在成为天国的一员后，都已经与前尘往事再没有什么干系，但此次来访的毕竟是人类的灵魂， 与两位殿下的前身都有些渊源，守卫天使们这才特意知会了这两位一声。 守卫天使们虽然把这件事同时上报给了三位殿下，殿下们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路西菲尔殿下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了守卫天使的顶头上司弥赛亚殿下。 梅塔特隆殿下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 而弥赛亚那边，在路西菲尔的命令还尚未传达到金星天的时候，得知有人类的死灵寻来天堂的弥赛亚便已经动身前往天堂之门。 弥赛亚很清楚自己究竟从何而来。 刚刚经过受洗成为“神之子”时，弥赛亚除了自父神那得到的传承外，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但很快，他便从与贝利尔的对立中隐约察觉到了他这个“神之子”之所以会存在的缘由，也知道了，原来在成为“神之子”前，他还曾是人族的祖先。 弥赛亚虽然并不是很清楚“堕天之战”背后的秘密，但父神和贝利尔在某种层面上很早就达成共识并共同谋划了什么这些事，弥赛亚还是隐约有所察觉的。 弥赛亚虽然被称为“神之子”，但他很清楚，父神对他的重视程度远不及路西菲尔，就连“堕天之战”后横空出世的炽天使梅塔特隆，在父神的心中可能都比他重要得多。 好在弥赛亚很早就察觉到了父神是一位怎样淡漠的神祇，因此对于得到父神的重视和关爱这件事，弥赛亚一直都不曾强求。 弥赛亚在天堂是异类。 他虽然是神亲口承认的“神之子”，但他既不是神，也不是天使。 他是全天堂唯一不是天使的生灵。 这让弥赛亚感到孤独。 因为此，在听闻有人类的死灵来到天堂时，弥赛亚寂寞了许久的心弦忽然被触动了，这才决定亲自前往天堂之门，去看看那些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之为他后代的存在们。 自成为“神之子”后，弥赛亚便再没有去过混沌界，即使十万年前听闻神对人类降下神罚，发动大洪水淹没了混沌界所有的土地，只有诺亚与他的妻子儿女活了下来，弥赛亚也从未对人类表现出过多的关注，因为他没有立场。 这十万年来，弥赛亚虽然偶尔会听闻人类依旧漂泊在混沌界的大海上，但对于人类的生存情况，强大的“神之子”弥赛亚却并没有设身处地地想过甚至调查过。 因为此，当在天堂之门见到连灵魂都衣衫褴褛，几乎衣不蔽体，各个面黄肌瘦，头发如杂草，神情枯槁的人类的死灵们时，弥赛亚深深震惊了—— 毫无疑问，这些死灵们并不是亡故后才变得如此狼狈，而是在他们还活着时，印象中对自己最深刻的记忆就是这样凄惨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灵魂本是同族，这一刻，弥赛亚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和悲哀。 死灵们在天堂之门已经等待许久。 在等待守卫天使们通传的时候，死灵们向守卫天使们学习了如何正确地向神祈祷。 待弥赛亚来时，他们只看到一位金光闪闪俊美到根本无法用匮乏的言语来形容的大人。 “这是‘神之子’弥赛亚殿下。”有守卫天使向死灵们介绍。 “见过弥赛亚殿下！”知道拥有“神之子”这样头衔的弥赛亚殿下一定是天国的大人物，死灵们纷纷向弥赛亚跪拜下去，争先恐后地向弥赛亚诉说人类这十万年来的艰辛与挣扎，希望弥赛亚殿下能帮他们把这些祈求转达给上帝，请求神原谅人类祖先们所犯下的罪孽，给人类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因为担心这位“神之子”随时可能会离开，死灵们都焦急不已地向弥赛亚发出祈求。他们痛哭流涕，狼狈到了极点，这让他们本就从内而外都灰扑扑的灵魂看上去更像是滴落在圣洁天堂之门外的一块块抹布或者污点，让骨子里多少都有些洁癖的守卫天使们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弥赛亚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后退一步，一直神情悲悯地耐心倾听着这些死灵的诉求。 直到死灵们哭累了，灵魂疲惫到再发不出一丝声音，弥赛亚才郑重地对他们点了点头，倾身把所有死灵都扶了起来，告诉他们，他一定会向神转达他们的请求。 没想到会被“神之子”弥赛亚殿下如此亲切地对待，所有死灵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弥赛亚安排守卫天使送他们回去混沌界。 待那些灵魂灰暗的死灵们彻底消失在层峦的云层之后，弥赛亚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径直前往水晶天觐见上帝。 上帝并没有不见弥赛亚。 片刻前发生在天堂之门的事，他早已透过云海看了个透彻。 因此，上帝很清楚弥赛亚是来做什么的。 “父神，弥赛亚有罪。”光明圣殿空旷的大殿上，弥赛亚见到上帝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请罪。 金色的神瞳淡淡注视着跪拜在台阶下的弥赛亚，上帝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你犯了什么罪？” “我留下那样品行不端以至引来神罚的后代，这是罪一； 任由他们凄惨至极地在痛苦中生存了十万年而毫无作为，这是罪二； 明知不该因他们而来请求父神，却偏偏还是这么做了，这是罪三。” 额头紧贴在冰冷的金水晶地面上，弥赛亚冷静地一一列出自己的罪状。 “你想代人类请罪？”沉默半晌后，上帝忽然问道。 “弥赛亚，你是被我亲口承认的‘神之子’。” “从你在天堂重获新生的那一刻，人类与你便再没有任何干系。” 神这是在提醒他，也是在警告他，记住他现在的身份。 若是以往，弥赛亚一定不会违背神的意志。 但只要一想到片刻前于天堂之门见到的那些悲泣的死灵，弥赛亚心中便再没有任何犹豫。 “父神，人类已经认识到了他们的错误，也已经用十万年的惩罚去赎罪。”额头上不知不觉渗出点点冷汗，弥赛亚的声音却越发坚定—— “从今往后，弥赛亚愿监视人类的一举一动，亲自引导人族向善，令他们信仰光明，一定不会让人族再走上错误的道路！” 上帝：“若你做不到？” 从上帝的话中听出一丝转圜的意味，弥赛亚顿时喜出望外，铿锵有力地保证道，“若弥赛亚没做到，愿接受任何惩罚！” 金色的神瞳注视弥赛亚良久，直到弥赛亚再次心生忐忑，以为情况有变时，神座之上的神明终于开口道，“弥赛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且不提得到神首肯的弥赛亚是何等欣喜，在路西菲尔与贝利尔见面并解除误会后，本就打算退去大洪水的上帝，此刻的心情却并不怎么美丽—— 因为混沌界的人类忽然开始一股脑地向上帝祈祷，上帝这些日子耳边一直不得清静。 身为至高神，上帝当然可以屏蔽那些人类的祈祷声，但因为那些祈祷中总会夹杂着“以诺”之名，上帝每次被念烦想要屏蔽那些声音时，总会犹豫那么一瞬。 这一犹豫，便持续不断地听到了现在。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类为什么会突然疯狂地向他祈祷，但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距离路西菲尔去见贝利尔归来的时间太近了，以至于上帝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眼睛一扫就从混沌界那些人类的口中得知，向他祈祷的这个主意那些人类是通过梦境得知的，早已知晓贝利尔拥有操控梦境能力的上帝顿时有些头疼——就知道这件事又是贝利尔闹的幺蛾子！ 贝利尔远在地狱，如今又是此世之暗的主宰，上帝自然不能直接找他算账。 既然不能找贝利尔，找把这个大麻烦丢来他世界的梅塔特隆就显得名正言顺了。 上帝很快便把梅塔特隆召来了水晶天。 在没有其他炽天使以及弥赛亚在时，梅塔特隆在上帝面前一直十分随意。 因此，在听完上帝面无表情的“责难”后，梅塔特隆只微微笑了下，轻轻放下茶杯，淡淡“哦”了一声。 “所以，你找我来，只是想告诉我，贝利尔又给你找麻烦了？”他漫不经心地做出总结。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噎住的上帝：…… “贝利尔是你丢来这里的。”半晌后，见梅塔特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上帝不得不刻意强调。 “我很感谢你没有当场驱逐他，”梅塔特隆微笑着道，“也很感谢你没有驱逐来到这世界的我。” 梅塔特隆的态度很真诚。 “所以，如果贝利尔和我犯了什么错误，或者惹怒了你，你秉公办理就好。” 上帝：…… 上帝：？？？ “所以，你是说，让我对贝利尔降下神罚？”上帝干巴巴地道。 “我可没这么说。”优雅地对上帝耸了耸肩，梅塔特隆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破绽，“我只是说，如果贝利尔做错了什么，或者惹怒了你，你想惩罚他，这无可厚非。” “不过，”眼见着上帝那张完美的神颜上现出几丝僵硬，梅塔特隆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玩味，“如果你是因为近来人类频繁向你祈祷这件事而想要追究于贝利尔，那我不得不提醒您，让人类在大海上漂流十万年的，可不是贝利尔，也不是我，而是您这位亲自发动大洪水的创世神。” 梅塔特隆：“为了阻止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见面，您也是够任性的。” 上帝：…… 为什么他明明是想找梅塔特隆过来怼一怼的，却反而被梅塔特隆怼了？？？ 虽然很想与梅塔特隆据理力争一下，不过梅塔特隆连“您”这样的敬称都唤出来了，他要是再想怼梅塔特隆，这家伙或许会光棍地让他随便降神罚。 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无赖！ 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回忆这些年来究竟被贝利尔和梅塔特隆添了多少次堵，上帝最终也没能借机“教训”一下梅塔特隆，只能任由梅塔特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从容至极地离开水晶天。 先是被人类烦得够呛，接下来又被梅塔特隆怼得哑口无言，弥赛亚后来也跟着凑热闹，天天跟人类一起向他祈祷…… 在水晶天上看了好多天路西和那只名为“贝贝”的白猫黏黏糊糊，想阻止却又没什么立场，到后来甚至难得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路西菲尔太过苛刻了的上帝，终于在临近光明庆典的某一天，挥手退去了令人类流离失所十万年的大洪水。 大洪水退去，混沌界再次出现了肥沃凝实的黑色土地。 乘着诺亚方舟的人类与所有飞禽走兽都惊喜地走下方舟，踏向他们向往已久的繁衍生息之地。 因为神回应了人类的诉求，在那之后，许多人类都开始赞美并信仰上帝。 上帝并没有允许弥赛亚前往混沌界。 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不知道父神说的“还不是时候”是指什么，但生活在天堂多年，弥赛亚早已磨练出了超凡的耐心。 既然父神说现在不需要他前往混沌界去引导人类，弥赛亚索性便只安排些力天使去混沌界，监视人族的生存情况。 此时距离天堂第五次光明庆典还有两千年，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还尚未打开。 知道上帝不会轻易在这件事上妥协，贝利尔倒也没觉得失望，很快便在万魔殿召开会议，邀请其他五位魔王来共商大事。 身为“七宗罪”中的“懒惰”，全地狱都知道万魔之主贝利尔陛下若非真有大事，绝不会轻易召集魔王们去万魔殿开会。 因为此，在发现平日大多驻守在大本营的魔王们纷纷启程前往地狱第九层时，堕天使和恶魔们都忍不住猜测，地狱是否又将有什么大事发生。 因为要召开魔王会议，贝利尔难得把玛门从次空间中放了出来。 被关了许久小黑屋的玛门甫一踏出“小黑屋”，立刻“哇”地一声抱住贝利尔的大腿撒娇打滚，发誓绝对再也不做任何违逆父王旨意的事了，不然甘愿被关一辈子“小黑屋”。 晚玛门一步从次空间中踏出的贝利亚尔：…… “咳。”知道玛门一定还没看到在座的诸位魔王，贝利亚尔不得不出声向几位魔王打招呼，以提醒玛门注意形象——虽然看几位魔王憋笑的模样，玛门应该已经没什么形象了=_=。 贝利亚尔：“各位大人贵安。” 贝利亚尔虽然贵为魔王之子，是全地狱都知晓的大王子，但见到萨麦尔等几位实力远强于他的魔王殿下时，每次也都还是会礼貌谦逊地问一下安的。 “贝利亚尔，快来这边坐！”私下里与贝利亚尔关系一直不错的阿撒兹勒很快主动招呼他过去坐。 听到他们寒暄，一直巴在贝利尔大腿上的玛门忽然僵住了，也不撒娇了也不打滚了，简直恨不能钻进父王的袍子里当自己从未出现过。 “好了，快去坐好，会议要开始了。”难得见玛门这臭小子如此窘迫的模样，贝利尔好笑地捏捏那小家伙通红的耳尖，亲自把玛门送到了代表“贪婪之主”的席位上。 会议开始后，贝利尔立刻进入正题。 “我想大家或许都已经有所察觉，混沌界的大洪水已经退去了。” 身为掌管“七宗罪”的魔王，在座的每一位魔王都掌控着这世间的“一罪”，只要有生灵触犯了这些“罪”，身上拥有相应的欲望，就会被掌管着这些“罪”的魔王所察觉。 而混沌界的人类，正是最容易滋生这些罪孽的存在。 人类生来便拥有原罪，所以他们的灵魂中天生便与“七罪”息息相关。 若是心向光明，那些由“罪”所催发的欲望便会一直蛰伏在灵魂深处，而若是他们心中的欲望被触动，日益增长，他们的身上便会出现罪孽，也就会被掌控“七罪”的魔王们知晓一切——只要他们想。 因为十万年的漂泊生涯，人类的身上一直充满着苦难与绝望，即使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一直处于封锁状态，魔王们也还是能通过那些人类身上的痛苦等情绪，察觉到他们在混沌界的状态。 大洪水退去这样的事，显然会令人类感到十分幸福，令他们心中的痛苦有所削减，魔王们只要稍微注意些，都不难通过他们得知混沌界的情况。 果然，在听到贝利尔的话后，几位魔王面上都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只微微颔首肯定了贝利尔的话。 贝利尔见状，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对在座的各位道，“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已经封锁十万年。” “不久的将来，我要让上帝亲自解开这两界间的桎梏。” “为此，我需要大家与我一起，做一件事。” 话音落下之时，长长桌案的上方刹那浮现出地狱第一二层寸草不生的荒凉全貌。 “我要把这两层地狱，建成未来供人类乃至所有高等智慧种族轮回转生的所在。” 这是贝利尔计划了很久的事，灵感源自于他曾经所在的希腊世界的冥界以及他曾在人类文献中看到的关于地狱的记载。 在贝利尔原本的希腊世界，冥界是由冥王哈迪斯所掌管的审判所有死灵功过是非的地方。 审判结果为“善”的灵魂，会被允许进入冥界唯一充满阳光与鲜花的“爱丽舍”，在那里无忧无虑地生活。 审判结果为“恶”的灵魂，则要在冥界经受惩罚，待洗清所有罪孽，才可以重新进行转生。 贝利尔曾看过的关于“地狱”的说法，与希腊世界的冥界大同小异，都是“恶”的灵魂接受惩罚的地方，不过人类关于地狱的描述中，九层地狱中的每一层都会惩罚罪孽程度不同的罪恶灵魂。 但贝利尔显然不可能这么做，毕竟地狱如今已经是堕天使和恶魔的大本营，也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一个繁华程度完全不逊于天堂的还不错的地方，怎么可能全都拿出来给人类洗白用？ 所以，贝利尔的计划是，只把地狱第一二层建成一个新的“冥界”，建立公平公正的审判制度，以供人类以及其他高等智慧种族轮回转生。 一旦这样的制度成形，且真的在混沌界推广，届时，上帝就算想招人类的灵魂上天堂，也得先过了“冥界”这边的审判才行。 如此，无论上帝想不想，只要他想要处理未来必定会越来越多的人类的死灵，就必须打开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除非他不怕那些灵魂驳杂不一的死灵全都涌上天堂，抑或他自己再弄出一套供人类转生的机制——如果他不怕麻烦，且真的允许死灵们前往天堂接受审判。 以上帝对不洁的容忍程度，能允许所有死灵都去天堂接受审判的可能性将无限趋近于零。 因此，贝利尔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相当大。 几位魔王虽然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贝利尔脑子好使，也知道他留着地狱一二层那么广袤的土地一定是打算另作他用，但当他们得知贝利尔真正想做的事竟是想要建立一个全新的事关人类甚至许多高等智慧生灵轮回转生的秩序时，还是难免感到惊讶。 惊讶过后，魔王们很快开始思考这件事一旦达成，将会给地狱带来怎样的利益。 首先，一旦贝利尔口中的“冥界”成功开始运转，那么届时，上帝若再想封锁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也必须先斟酌斟酌才可以。 再有，若未来天堂真要吸纳人类的灵魂，而人类的灵魂在死后又必须先经过“冥界”的审判，那么届时，地狱与天堂便理所理所当然且必然会有所交集。 只这两点，就足够在座的魔王们意动。 六大魔王中，除玛门外的其他五位魔王皆是炽天使出身。 别西卜、阿撒兹勒和阿斯蒙蒂斯当年虽然与贝利尔一同率亿万天使堕入地狱，但他们也只是对令他们跪拜弥赛亚的神本身失望，对天堂和生存在天堂的天使们至今仍存在着深深的好感。 不说他们，如今生存在地狱的亿万堕天使们心中也大多抱着这样的想法。 从前因为地狱一直处于被封锁的状态，与混沌界和天堂根本没有任何交流的可能，几位魔王一直不曾深思过，若有一天两界的通道打开，地狱与天堂之间再无阻隔，他们想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天堂。 但现在，在贝利尔提出这么大胆的提议的现在，萨麦尔等三位魔王都开始不约而同思考起来，思考地狱与天堂乃至三界的未来。 与萨麦尔等三位魔王不同，土生土长在地狱且极富经济头脑的小王子玛门在听到父王的提议后，忽然兴奋起来。 “父王，如果您口中的‘冥界’真建起来，我可以向那些来‘冥界’接受审判的死灵们收取费用吗？！” 贝利尔：…… “可以。”如果贝利尔没记错的话，希腊世界的“冥界”似乎也是会向死灵收钱的，不给钱连冥河摆渡人的船都上不了，更别说去接受审判了。 不过话说回来，冥王哈迪斯好像确实是希腊世界最富有的神，甚至拥有执掌“财富”的神格。 贝利尔：…… 哈迪斯严格来说跟他似乎也有些血缘关系，所以玛门这难道是隔代遗传了吗？ 望着玛门一副仿佛掉进钱堆里的兴奋模样，贝利尔心情复杂地想到。 “那如果两界的通道真的打开，我可以把生意做到天堂去吗？”玛门兴奋地又问他父王。 贝利尔：……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孩子怎么就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了？ 这脑洞大开的模样，倒是和他的另一个父亲如出一辙。 眼底现出一丝笑意，贝利尔摸了摸那臭小子的头，意味深长地道，“如果你做得到，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于是玛门很认真地开始琢磨，待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打开，他再伪装成“哈尼雅”的模样去天堂找他那位便宜爹谈生意的话，被打出来的几率究竟有多大。 第210章 第四十五夜 大洪水退去后， 人类终于得以在上帝重新赐予的土地上安稳地生活。 虽然再不用在海上流浪， 但十万年的海上漂泊生活到底给人类的身体和灵魂留下了无法磨灭的伤痛与痕迹—— 当年人类始祖亚当与最早的那批人类虽然比天使、恶魔这样的长寿种族寿命要短上许多， 却也有不少活到了近千岁， 如今的人类却大多只能活到三四十岁，偶尔有活到五六十岁的， 在很多人类看来都已算得上长寿。 再加上陆地生活虽然相对安稳，凶禽猛兽却并不比海上的怪兽要少到哪里去， 人类往往会在狩猎或者采集等获取食物的过程中遭受重大伤亡， 绝大多数人类甚至还未长大或正当壮年便惨死于与猛兽的搏斗中。 因此，在刚刚上岸的那些年， 人族的人口数量总是起起伏伏。 不过， 即使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与条件下，人类的繁殖速度依旧不容小觑，不过千年，便在混沌界的陆地上繁衍出了十数个大大小小的族群。 活人多，死人只会更多。 极少有活着的人类能看到死灵，死灵们却从死亡的那一刻起就脱离于肉体，看到了许许多多与他们相似的存在。 人类总是健忘的，死灵却不会。 在陆地上生活了近千年，如今人类的族群中虽然还流传着千年前神令大洪水退去， 赐予他们新的繁衍之地的传说，但因为没有可供人类留下记录的文字，也从未有任何活人见过神或者神迹，关于神的一切便也就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真把神的存在当真的人类几乎没有。 那些死去的灵魂却不同。 自上帝把人类这个种族创造出来开始，人族就从未有过真正的轮回转世机制。 死灵魂无归处，也不知该去往何方，便只能在世间漫无目的地飘荡，渐渐被漫长的时光一点点消磨，直至泯灭殆尽。 人类是十分害怕寂寞的种族，虽然死灵中也不乏心性刚强的灵魂，但即使再刚强的灵魂，在时光的洪流面前也还是免不了彻底消散的结局。 因为此，如今这世间的死灵数量虽然远比活人多，甚至称得上庞大，但真正经历过十万多年前那场“流星雨”和大洪水的死灵却一个都没有。 不过，在这些现存的死灵中，倒是有不少经历过千年前大洪水退去盛况的死灵，甚至有几个曾代表人类去过天堂之门的死灵。 从这些“见多识广”的死灵口中得知天堂与神是真的存在于这世间后，许多新鲜出炉的死灵都十分惊讶，终于对神生出些敬畏之心。 但即使如此，死灵与活人之间也仍隔着不能相见的天堑，因此死灵们并没有办法把传说中的神与天堂是真的存在，人类应该虔诚感谢并信仰神的事告知给那些仍活着的子孙后代。 同时，终日漂泊的死灵们因为不知道神是不是因为惩罚他们的不敬，所以才令他们死后也不得安生，只能终日漂泊直到灵魂也彻底死去，因此一直心中惶惶，恐惧迷茫与痛苦时时滋生，负面能量有时甚至会高涨到影响活人与混沌界其他生灵的正常生活。 活人虽然看不到死灵，天生灵体的天使们却是看得到的。 自千年前得知人类在混沌界过着怎样的生活后，“神之子”弥赛亚便专门派出一队力天使去混沌界监察人族的生活与动向，定期向他回报。 因为此，混沌界人类的死灵越积越多，甚至隐隐影响到整个混沌界生灵正常生活的情况，弥赛亚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有所耳闻。 但即使早已得知这件事几百年，弥赛亚如今对于这样的状况也还是一筹莫展—— 这并非是因为弥赛亚无能，而是因为，在这世上，只有神才能干预一个种族死后该何去何从。 这已经不是弥赛亚能插手或者决定的事。 弥赛亚很清楚，连他都能注意到和想到的事，全知全能的父神肯定也早就知晓。 弥赛亚不光清楚那些人类的死灵至今仍无法安息，同时也清楚那些死灵在生时大多对神没有丝毫敬畏之心。 弥赛亚虽然天生便对人类拥有不同寻常的怜悯之心，但他并不确定，那些死灵们如今所面临的情况，是不是父神刻意降下的惩罚。 若真是父神有意惩罚，他这个曾经已经为人类求过情的“神之子”若再冒然因人类去请求父神，只怕或惹得父神更加厌烦人类。 因为此，即使心中焦急，弥赛亚却也只能时时关注混沌界的情况，并不敢再去水晶天请求父神。 弥赛亚因为种种顾虑无法再去请求上帝，贝利尔却并没有那么多顾虑。 确切地说，如今混沌界死灵怨气冲天的情况，早在贝利尔的意料之中。 贝利尔好歹活了两辈子，两辈子又都算得上是位高权重，见识自然与普通生灵不同。 在吸收了大部分黑暗本源，掌管此世之暗后，贝利尔对世界法则的理解自然比从前更加精进。 因此，贝利尔很清楚，人类死灵的事，根本不是什么小事，而是能够影响到整个混沌界甚至三界的大事。 贝利尔很快联系了上帝。 端坐于万魔殿中高高在上的王座之上，贝利尔于空无一魔的大殿中呼唤了上帝之名，“耶和华。” 水晶天上，听到贝利尔呼唤的上帝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穿过九重天堂与九层地狱，转眼便落在了贝利尔的身上。 “耶和华”这个名字，上帝统共从贝利尔口中听说过两次，一次是贝利尔刚刚自他手中诞生之时，一次是现在。 没有问贝利尔为什么会这么唤他，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名字，上帝只淡淡问他，“什么事？” 贝利尔一直觉得，上帝其实并不是真的特别讨厌他，只不过因为上帝是天生的光明神，他又是天生的黑暗神，从属性上来说既对立又相克，因此上帝才一直看他不顺眼。 但不顺眼是一回事，真正因为看他不顺眼而刻意伤害甚至想要弄死他的情况，除了刚来到这个世界被上帝当成闯入者的那次以外，上帝倒还真没做过。 因为此，在说服上帝他要在地狱建立“冥界”，以供人类的灵魂转世轮回这件事上，贝利尔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很快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给上帝听。 贝利尔从不认为自己与上帝是对立的。 上帝是这个世界的至高神，也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贝利尔之所以能在这个世界遇到路西菲尔，遇到利维坦以及许许多多有趣的生灵，甚至有了贝利亚尔和玛门这两个孩子，这一切的一切，全都依托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因为此，贝利尔虽然并不能说自己有多喜欢上帝，甚至因为路西菲尔的事一直对上帝颇有微词，但对于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这么多让他感到温暖与美好的生灵这件事上，贝利尔还是由衷地感激上帝的。 上帝终究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贝利尔既然想在这希伯来世界的地狱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冥界”，自然得知会上帝一声。 贝利尔并不担心上帝会不答应这件事——这世间的万事万物终究有恒。 人类繁衍的速度很快，每一个新生的人类都会拥有一个全新的灵魂。在他们死后，这灵魂却又需要经过很久很久才能消散。消散的灵魂虽然也能成为这世界力量的一部分，却要经过漫长的时间。 因为此，只要人类继续繁衍，人类诞生所消耗的世界力量就只会越来越多。 现在人类的数量还很少，以后却会多到难以想象的程度。 长此以往下去，单是人类繁衍所消耗的力量，都会令这个世界入不敷出。 因此，解决人类死灵的转世问题，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并非只是人类或者混沌界自己的事，而是事关三界乃至这整个希伯来世界的大事。 当然，贝利尔建立“冥界”的理由也并非都这么伟光正，中间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私心，比如让上帝主动打开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什么的。 这点他不用说，上帝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上帝虽然不喜欢贝利尔，却也并非真的于贝利尔有什么深仇大恨，厌恶贝利尔到非弄死他不可的地步。 甚至，因为贝利尔如今黑暗之主的身份，为了这个世界的安稳，一旦贝利尔真有什么意外，上帝还必须出手保下贝利尔才行。 他虽然不喜欢贝利尔，但对于贝利尔想要建立“冥界”的提议，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上帝还是觉得不错的。 不过，虽然贝利尔的提议不错，但因为贝利尔与路西菲尔最近实在太过黏糊，上帝看着不太顺眼，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肯定贝利尔的提议，只说先考虑一段时间。 虽然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考虑，但既然上帝没直接驳回他的提议，贝利尔索性就当上帝答应了，转眼便在地狱召开了“冥界公务员选拔大赛”。 地狱众生这千年来虽然隐隐从几位魔王那探出些未来要在第一二层地狱有大动作的口风，但对于魔王们具体要在一二层地狱做什么，堕天使和恶魔们却并没有一个确切的消息。 直到这天下午，所有正沉迷上网的恶魔和堕天使同时在魔网的虚拟天空上看到这样一条循环播放的全地狱公告—— 【叮——“冥界公务员选拔大赛”即将开始，请符合选拔条件的有识之士速速登记，准备参赛。 名额有限，一经录取，待遇优厚，且有公派前往混沌界的机会。 详情请见——……】 正在网上办公or看剧or游戏or查资料or各种的恶魔和堕天使们：！！！ 他们看到了什么？？？ 公派前往混沌界？？？ 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还是他们伟大的陛下终于找到前往混沌界的办法了？？？！ 虽然如今的地狱也很好，甚至比堕天使们曾经生活过许久的天堂还要好，但可以前往混沌界也就意味着有机会再看到天使甚至天堂…… 抱着这样复杂的心情，虽然至今仍不知道“冥界”到底是个啥，绝大多数堕天使还是都跑去活动官网报了名。 见堕天使们如此积极，许多整日混吃等死沉迷游戏的恶魔们也渐渐来了精神——虽然现在堕天使和恶魔相处得还算和谐，但因为六大魔王中有五位都是堕天使出身，因此恶魔们这些年来总觉得被堕天使压了一头，什么事都忍不住想要和堕天使争上一争。 因为此，继堕天使之后，活动官网又迎来了一大批摩拳擦掌打算在选拔赛上大显身手的恶魔们的报名。 等上帝终于“考虑”完毕，捏着鼻子允许贝利尔建立“冥界”，悄无声息地打开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时，“冥界公务员选拔赛”都已经接近尾声。 一不小心扫到选拔赛百强诞生的上帝：…… 第211章 第四十六夜 身为地狱的主人， 贝利尔第一时间便察觉到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已经被上帝重新打开了。 此时正值“冥界公务员选拔大赛”最火热的时候，地狱绝大部分生灵的目光都集中在比赛上，因此除了几位魔王以及少数一直关注两界通道的大恶魔外， 地狱其他生灵几乎都没有察觉到两界之间的桎梏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贝利尔虽然已经在地狱称王十万年，这些年来恶魔也大多在他的调教下听话了许多，但深知恶魔本性的贝利尔却从不会高估恶魔的节操。 因此， 在上帝刚刚打开两界通道后，贝利尔就又用黑暗之力重新在两节之间糊上了一层强力封印。 在这之后， 贝利尔又在第二狱与第三狱之间设下结界，把冥界与其下的其他七层地狱分割成两个世界—— 从今往后，唯有已经正式上岗的堕天使或恶魔才可来往于冥界与地狱之间， 唯有需要前往混沌界引渡人类灵魂的堕天使或恶魔才可以在特定条件下前往混沌界。 其他生灵， 无论是堕天使还是恶魔都不可随意前往冥界，更别说前往混沌界。 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既然已经打开， “冥界公务员选拔大赛”也基本落下帷幕，值此天时地利人和之际，由贝利尔与几位魔王共同管理的“冥界”很快便正式挂牌， 开始运作。 出乎几位魔王意料的是， 在他们六位当中，对“冥界”最上心的竟是年龄最小的“贪婪之主”玛门。 因为之前已经被父王默认了允许他今后把生意做去冥界、混沌界乃至天堂， 在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打开，冥界也开始运作后，玛门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冥界跑，主动抢过了规划冥界财政的活儿， 很快便制定了一套详细的财政方案，还在冥河岸边设立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码头—— 从今往后，任何来到冥界的灵魂都必须缴纳渡资才能顺利渡过冥河，前往审判之地，不然便只能做工赚钱抵渡河资或者一直做个无法渡河的孤魂野鬼，被时光一点点消磨掉所有灵魂之力，直至彻底消散。 冥界很快迎来了第一批人类的死灵。 地狱是这个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建立在地域之上的冥界自然也是如此。 人类的灵魂太过脆弱，以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成功到达地狱，更遑论找到地狱的入口。 因此这第一批人类的灵魂全都是由刚刚上任的堕天使们亲自从混沌界引渡至冥界。 大洪水退去后，人类虽然已经在陆地上繁衍生息了一千多年，但这一千多年中，人类单是生存下来就已经极为不易，根本没有多余的物资为已经亡故的人类祭祀，就连尸体都大多是草草处理掉。 因此这第一批被堕天使们引渡至冥界的死灵们根本没有一个能拿出渡河的钱，很快便被扣在冥河边做工抵债。 此时正是冥界百废待兴的时候，虽然供堕天使与恶魔工作的主要建筑物都已经建设完成，但放眼整个冥界，还是一片荒芜。 堕天使们便按照玛门殿下早就交代好的那样，带那些死灵去冥河边种花。 待冥河边冉放开大片火红的曼珠沙华，第一批人类的死灵终于攒够了渡河的钱，前往审判之地接受审判。 冥界正式运作不久，玛门便开始琢磨怎么把生意做到混沌界和天堂。 因为玛门开始长时间流连在冥界，原本一直陪他蹲小黑屋的贝利亚尔终于闲了下来，有空陪父亲继续追剧了。 但令贝利亚尔感到意外的是，父亲近些日子竟然极少出现在人前，大多时间都独自窝在寝殿内，就算偶尔与贝利亚尔一同看剧，也总是看着看着便陷入沉睡。 贝利亚尔当然不会认为父亲这是身体有恙，更何况从前父亲还尚未堕天的时候，他早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父亲这样忽然陷入沉睡的情况—— 很明显，父亲最近似乎经常徘徊在梦中。又或者是像从前一样，正以分身的形态与谁相会。 自父亲十万年前堕天至今，贝利亚尔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这样频繁地入梦了。 目光在父亲即使陷入沉睡也依旧微弯的唇角上停留许久，贝利亚尔眼中的疑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少出现在他脸上的放松和欣慰—— 十万年了，父亲终于打算放下路西菲尔，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吗？ 虽然父亲从来不说，也从不承认自己对路西菲尔有超过友情的感情，但贝利亚尔一直都知道，这十万年来，父亲身边一直如此冷寂，怕是与那位远在天堂之上的天国副君脱不开干系。 不过看父亲如今的模样，似乎又找到了新的感兴趣的对象。 贝利亚尔压根儿就没把父亲的新欢往路西菲尔身上想。 虽然并不清楚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的细节，但既然路西菲尔当年没有与父亲一同堕天，在大的立场上便不可能与父亲站在一方。 想来父亲当年与路西菲尔应该闹得十分不愉快，甚至极有可能已经拔剑相向。 而且，因为贝利亚尔早就勘破玛门是父亲和路西菲尔的孩子，玛门诞生的时间又那么敏感，因此贝利亚尔心中一直认为，父亲当年堕天的原因，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与路西菲尔有了私情，有了玛门。 因为此，贝利亚尔这些年来对路西菲尔的印象一直不太好，认为是路西菲尔辜负了父亲。 因为以上种种，贝利亚尔在第一时间便把路西菲尔排除在父亲的新欢名单以外。 不过既然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已经打开，按着父亲的意思，因为冥界，地狱与天堂未来极有可能还会有所交集。 若是不小心被路西菲尔知道，玛门是他和父亲的孩子，也不知道那位天国副君会不会又来纠缠父亲。 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未雨绸缪，贝利亚尔索性安顿好陷入沉睡的父亲，打算去冥界看看玛门——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小子可是一直计划着要把生意做到天堂去。 既然当年他能在意外之下发现玛门的身世，路西菲尔自然也可以。 为了避免路西菲尔未来纠缠父亲，贝利亚尔自然得看好玛门，让他别随便溜去天堂才行。 天堂，第七天。 丝毫不知道贝利亚尔正为他这个父亲的新恋情操碎了心，猫咪形态的贝利尔正懒懒窝在路西菲尔的怀里，一边用路西菲尔的胸肌磨爪子，一边与路西菲尔说起冥界的建设进度。 “神似乎还没有引渡人类灵魂上天堂的打算。”手指轻柔地抚摸着贝利尔的脊背，路西菲尔若有所思地道。 按照贝利尔之前的说法，若想让地狱与天堂之间重新有所交集，打破天使曾经对地狱的坏印象，就必须有天使前往冥界，引渡那些被神允许上天堂的灵魂才行。 “不急。”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路西菲尔的手臂，贝利尔眯起琥珀色的猫眼，“人类现在正处于茹毛饮血为生存拼命挣扎的阶段，连文字都还没有，又怎么可能诞生出能上天堂的圣人的灵魂？” “更何况现在这世界的光明之力仍在黑暗之上，天堂根本不需要人类的灵魂来补充光明。” 所以，没意外的话，短时间内，天使应该都接触不到冥界或者地狱的。 “那我岂不是要等到很久以后才能出使地狱？”路西菲尔的声音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没想到路西菲尔竟然抱着这样的打算，贝利尔三两步走到路西菲尔的面前，好笑地蹭了蹭路西菲尔的脸颊，问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即使贝利尔早已设想好未来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关系会有所缓和，但因为十万年前的那场“堕天之战”，贝利尔一直认为，未来天使们对地狱最好的态度，大概也就是不至于一见面就立刻打起来。 至于天国副君出使地狱什么的……贝利尔到目前为止，连想都还没有想过。 “我们不可能永远这样。”把贝利尔毛茸茸的小身子抱在掌心，路西菲尔亲昵地亲了亲贝利尔软乎乎的小爪子，湛蓝的眼中满是笑意，轻声对贝利尔道，“宝贝，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一个名分？” 第212章 第四十七夜 “宝贝， 你难道不打算给我一个名分？” 没想到路西菲尔会这么问， 贝利尔愣了下。 实际上， 贝利尔从未想过路西菲尔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一直以来， 路西菲尔对贝利尔都极为体贴， 凡事总会几乎无条件地为贝利尔而着想，就连十万年前那场几乎无可辩驳的“堕天之战”，路西菲尔都能坚信贝利尔没有背叛他， 用十万年的时间独自去寻找真相， 并且真的被他找到了。 因此在面对路西菲尔时，贝利尔总有种无论他做什么， 路西菲尔都能够理解并支持的感觉。 路西菲尔的这个问题却让贝利尔不得不反思自己， 是不是在对待路西菲尔的问题上太过草率和想当然了？ 贝利尔原本一直以为，只要他和路西菲尔心意相通， 那么世人是否知道他们之间的恋情， 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很显然， 路西菲尔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 这让贝利尔有些无措。 他迟疑地望着路西菲尔，难得忐忑地问路西菲尔， “你是不是真的很介意这件事？” 这么说完，似乎担心路西菲尔会误会自己的意思，贝利尔赶忙又道， “路西，如果你真的很想把我们在一起的事告知给世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想你应该知道， 以我们现在的立场，并不适合公开这件事。先不说地狱这边如何，单说天堂——天使们一定无法接受你和我在一起这件事。” 虽然贝利尔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好，也从不觉得自己亏欠天堂和天使什么，但只要一想到如果公开他和路西菲尔的恋人关系，会使路西菲尔遭到亿万天使的质疑，甚至认为路西菲尔背叛了天堂，贝利尔就根本无法这么做。 他说过，路西菲尔是最光辉的晨星。 即使是他，也不能让这璀璨的晨星蒙尘。 理智上虽然如此告诉自己和路西菲尔，但当他看到路西菲尔略显暗淡的蓝眼睛时，贝利尔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 一直以来，贝利尔都希望给路西菲尔最好的，但他已经不止一次发现，其实这世上让路西菲尔受到最多委屈的，从来都不是上帝，而是他贝利尔。 小巧精致毛茸茸的脸蛋儿凑到路西菲尔的脸颊边温柔地蹭了蹭，贝利尔满含歉意地对路西菲尔道了声抱歉。 没想到贝利尔竟会因为自己的一句戏言而道歉，路西菲尔愣了下，很快便想明白了贝利尔究竟为什么对他道歉，原本想借此听贝利尔说几句情话的心思顿时淡了下去。 心尖上忽然有点疼。 把小小的贝利尔抱在掌心，路西菲尔轻轻吻了下他粉嫩的鼻尖，也忍不住垂眸对贝利尔道了声抱歉。 “对不起，宝贝。” 见贝利尔疑惑地望着自己，路西菲尔这才轻声对贝利尔解释，“宝贝，我真正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件事，而是迄今为止，这世上的所有生灵，无论天使、堕天使还是恶魔都不知道你究竟为这个世界付出了什么，又牺牲了什么。” “天堂中的所有天使，至今仍认为你是反叛者，当年是因为一己之私，才发动了‘堕天之战’。” “……我不想看到他们那么说你。” “你明明是这个世界的英雄，是救世主，一直以来却只能背负骂名。” “我想让你得到他们的尊重，敬意以及本该属于你的无上荣光。” “我……” 一爪子堵住路西菲尔的嘴，贝利尔只觉得脸上的绒毛都快挡不住他因为路西菲尔这翻大肆鼓吹他的话而迅速泛起的热度了。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他有些别扭地对路西菲尔道，“我所做的那些事，虽然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是对这个世界有益，但其实我最根本的出发点还是源于自身的私心。” “因为这个世界有你，有贝利亚尔，有我所珍视的一切，以及许许多多有趣的生灵和事物，所以我才会想要那么做。” “一直以来，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抱着真正想要守护这个世界，或者保护天堂，保护天使这样的心思。” “所以，不要把我说得那么伟大。” “我的心很小，能装下的东西也很少，所以我并不在意那些天使或者这世上的其他生灵是怎么看我的。” “能被你如此信任，珍视，没有真的兵戈相向或者形同陌路，我已经很开心了。” 贝利尔极少会如此直白地剖白自己的心意，说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说完以后却觉得羞耻度有点爆表，终于忍不住在路西菲尔越发温柔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眼看着贝利尔的头越来越低，渐渐埋进毛茸茸的爪子里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路西菲尔失笑地把那因为陷入沉睡而越发柔软的小宝贝抱进怀里，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贝利尔刚刚说过的那些话。 路西菲尔一直都知道，贝利尔的性格有些别扭，并不会经常把心里话挂在嘴边。 因为这，路西菲尔这些年已经很擅长给贝利尔的一些话做理解了。 “我所做的一切……最根本的出发点还是源自于自身的私心……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你，有我所珍视的一切，所以我才会想要那么做。”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上，贝利尔最珍视的就是他路西菲尔。 他是贝利尔的私心。 “我的心很小，能装下的东西也很少。”——但是我的心里有你。 “没有真的兵戈相向，或者形同陌路，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能和你在一起，能与你相恋，我真的很开心。 强行给贝利尔的话做了一波理解后，路西菲尔只觉得整颗心都快要被贝利尔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爱意所融化了。 这一刻，他几乎想立刻冲去地狱，把他那撩完就跑的恋人狠狠揉进怀里，告诉贝利尔，他也很喜欢，很喜欢贝利尔，也很庆幸，这世上能有贝利尔在。 但他却不能那么做。 所以最后，路西菲尔只能懊恼而又甜蜜地越发抱紧了手中的小家伙，很认真地开始思考，究竟怎样才能让他出使地狱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 在贝利尔的预估里，因为天堂目前还不需要人类的灵魂去补充光明力量，所以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天使以及天堂或许都不会发现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已经打开了，更不可能察觉到冥界的存在。 但实际上，在第一批人类的灵魂进入冥界时，就已经有留守在混沌界的力天使把这件事上报告给了“神之子”弥赛亚。 自千年前在天堂之门见过那些凄惨至极的人类死灵后，弥赛亚便一直命力天使监测人类在混沌界的情况。混沌界人类死灵日益增多的情况，弥赛亚也一直都看在眼中，却一筹莫展。 或许是因为弥赛亚的前身是人类的始祖亚当，弥赛亚对人类一直有着不同寻常的重视。 因为此，当得知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已经打开，并且有不少人类的死灵莫名涌向地狱时，弥赛亚的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对那些前往地狱的死灵们充满了担忧。 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已经打开了这件事，虽然乍一看与天堂关系不大，但因为地狱万魔曾先后两次发起对混沌界，对天堂的战争，十万年前天堂又有近三分之一的天使和五位天使长相继堕入地狱，因此若说渊源，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渊源远超混沌界。 弥赛亚虽然一直隐约觉得十万年前的那场“堕天之战”中有很多疑点值得推敲，他也并不认为贝利尔会用那么愚蠢的方式起兵想要推翻父神，但一来，地狱与天堂之间的矛盾早已因为“堕天之战”而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令天堂几乎所有天使都对地狱和堕天使们充满了防备和敌意，二来，地狱万魔又确实凶名赫赫，至今仍令天堂十分忌惮，三来，谁也不知道十万年后的现在，那几位堕天的天使长以及所有堕天使究竟对天堂抱着怎样的心思，因此在经过一番斟酌后，弥赛亚很快把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已经打开了这件事通知给了其他几位天使长。 第六天上，接到弥赛亚传信的路西菲尔眼前一亮，立刻通知其他几位天使长和弥赛亚，准备召开天使长会议。 与此同时，其他几位天使长也接到了弥赛亚的传信。 在天堂现如今的六位天使长中，除路西菲尔和加百列以外，其他四位天使长都是于“堕天之战”后匆忙上任。 在这四位异军突起的天使长中，米迦勒和拉斐尔都曾是低阶天使，原隶属于贝利尔麾下，因为在“堕天之战”中率天使们奋起反抗叛军而被上帝破格加翼成为炽天使，成为新的天使长。 米迦勒和拉斐尔虽然都曾效命于贝利尔麾下，如今对贝利尔的态度却大相径庭。 全天堂都知道，座天使长米迦勒公正严明，嫉恶如仇，对当年背叛天堂的前天使长和堕天使们极为厌恶，还亲自编纂了《天国史》，以期天使们永远不要忘记反叛者的名字以及他们曾犯下的罪孽。 权天使长拉斐尔在对待这些问题时的态度则温和许多。 米迦勒从接到弥赛亚关于两界通道打开的传信后，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接到路西菲尔召开天使长会议的通知后，神情顿时更加凝重了。 这让来火星天找他，准备与他一同前往第六天的拉斐尔十分不解。 “米迦勒，你怎么了？”见米迦勒的脸色实在难看，拉斐尔忍不住问道。 米迦勒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你说，殿下为什么这么着急召开天使长会议？” 没想到一脸苦大仇深的米迦勒竟会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拉斐尔微笑着道，“自然是为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打开了这件事。” 米迦勒闻言点了点头，神色却仍没有一丝放松。 沉默半晌，才斟酌着问拉斐尔，“你说……待会议结束后，殿下会不会去地狱找贝利尔？” 第213章 第四十八夜 “你说……待会议结束后， 殿下会不会去找贝利尔？” 拉斐尔闻言一愣。 拉斐尔一直都知道， 米迦勒对路西菲尔殿下有种无法言述的狂热和敬慕。 这样的狂热倒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而是自十万年前开始的。 自十万年前那场给全天堂都留下惨烈回忆的“堕天之战”结束后，拉斐尔便发现米迦勒的目光经常停留在路西菲尔殿下身上。 全天堂都知道，“堕天之战”后路西菲尔殿下变了很多。 全天堂也都知道， 令路西菲尔殿下变成如今这样再不见丝毫笑意， 冷漠得仿佛一樽冰雕模样的罪魁祸首，正是路西菲尔殿下从前的挚友——前权天使兼力天使长贝利尔。 在成为炽天使前，拉斐尔与路西菲尔殿下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少数几次近距离看到路西菲尔殿下，也是因为路西菲尔殿下来水星天探望贝利尔殿下。 或许是因为自诞生起就隶属于贝利尔殿下所执掌的权天使军团， 并且有幸被贝利尔殿下允许近身侍候， 后来更是得益于贝利尔殿下发起的“魔武大会”，在比赛中拔得头筹成功加翼，虽然贝利尔殿下当年确实率亿万天使反叛了天堂， 拉斐尔对给与他良多的贝利尔殿下却始终恨不起来。 实际上，拉斐尔一直想不通， 贝利尔殿下当年究竟为什么会发起反叛。 拉斐尔曾在贝利尔殿下身边侍候很久， 虽然并不能像拜蒙大人那样成为殿下的左膀右壁， 但日常工作中他却时常能接触到殿下， 对贝利尔殿下的了解虽然说不上多，却绝对比很多只远远见过殿下几面的很多天使都要强出许多。 在拉斐尔的印象中，贝利尔殿下并不是一个权力欲旺盛的长官，确切地说， 直到阿撒兹勒殿下堕天，贝利尔殿下主动向神申请，成功兼任力天使长以前，整个水星天的运作几乎都是由拜蒙大人和拉斐尔在负责。 任何一个有着强烈权力欲和控制欲的长官都绝不可能如此恣意地放权给下属数万年，拉斐尔甚至一度认为，若不是被神要求成为天使长，贝利尔殿下或许会很高兴地随便找个地方睡到地老天荒。 因为此，虽然当年曾亲眼见到贝利尔殿下发动了“堕天之战”，甚至亲身参与过那场战争，站在贝利尔殿下的对立面奋起反抗并赢得了胜利，拉斐尔至今却仍没有太多贝利尔殿下是真的背叛了天堂的真实感。 因为，他所见过的，相处过数万年的贝利尔殿下，根本不像是会为了权力而反叛天堂的利欲熏心之辈。 所以，每当看到米迦勒一听到贝利尔殿下的名字就皱眉时，拉斐尔心中总忍不住叹息。 或许是因为曾经同在贝利尔殿下麾下效力过，拉斐尔多少了解些米迦勒对贝利尔殿下的心态转变。 米迦勒最早曾隶属于原力天使长阿撒兹勒殿下麾下。 阿撒兹勒殿下堕天后，贝利尔殿下主动申请成为力天使长，米迦勒便又被划入到了贝利尔殿下的麾下。 实际上，在贝利尔殿下麾下时，米迦勒的地位远比在阿撒兹勒殿下麾下时要高出许多。 因为曾与米迦勒一同带队驻守天国之门，所以拉斐尔很清楚，当年阿撒兹勒殿下堕天那件事给米迦勒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或许正因为此，在力天使军团被贝利尔殿下接手后，米迦勒曾对贝利尔殿下有过很深的期待。 不是期待会被贝利尔殿下重用，而是期望贝利尔殿下能与抛弃力天使军团的阿撒兹勒殿下不同，带领力天使军团重铸辉煌，不至让力天使军团再次成为被遗弃的存在。 米迦勒是在贝利尔殿下成为力天使长后，才被殿下调回金星天，甚至力排众议，破格提拔当时还是力天使的米迦勒成为力天使副的。 拉斐尔不知道米迦勒那时的心情是怎样的，是否曾对贝利尔殿下心存感激，又是否想要全心回报贝利尔殿下对他寄予的厚望，又或者真的像他在《天国史》中所写的那样，在担任力天使副期间一直被贝利尔殿下派去金星天的亚斯塔禄所压制，在那时就洞察了贝利尔殿下早有反叛之心…… 拉斐尔只知道，贝利尔殿下联合其他三位天使长共同发起的那场“堕天之战”，给米迦勒带去了极大的打击——米迦勒和力天使军团，再次成为了被长官所“背叛”的被遗弃了的存在。 实际上，不但米迦勒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这些年来，全天堂的天使都一直无法从“堕天之战”的阴影中彻底走出来。 因为，在那场战争中，他们不但失去了亿万同胞，更失去了曾是天国支柱的四位天使长。 全天堂一共有几位天使长？ “堕天之战”前，只有六位。 “堕天之战”结束后，却只留下两位。 而这两位中，路西菲尔殿下还一直不曾在战争中露面，直到战争彻底结束后的某一天，才忽然从睡梦中苏醒，终于站出来主持大局。 拉斐尔不知道米迦勒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曾因为那场“堕天之战”而心生动摇，但他当年刚刚得知有四位天使长发起反叛，有三分之一的同胞一同参与那场反叛时，拉斐尔其实有些迷茫。 他想，那么多殿下主动发起反叛，想要把神拉下神坛，是因为……神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还是因为天堂不够好，以至于他们再也无法忍受？ 如果这一切只是贝利尔殿下的个人行为，拉斐尔一定不会被动摇至此。 但偏偏参与那场反叛的天使和炽天使的数量太过惊人，以至于到了他们堕天后天堂险些群龙无首，连日常运作都险些出问题的程度。 所以，拉斐尔是真的因为四位天使长的堕天而生出过迷茫和动摇，以及深深的恐惧。 是的，拉斐尔那时很恐惧，恐惧会不会有哪一天，天堂仅存的两位殿下也突然自苍穹坠落。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全天堂都知道，加百列殿下与阿斯蒙蒂斯殿下曾是感情甚笃的挚友，路西菲尔殿下与贝利尔殿下也是同样。 战争结束后路西菲尔殿下甚至还在刚刚苏醒后，想要去地狱寻贝利尔殿下，因为地狱与天堂之间的通道被神封锁了，无法到达地狱，路西菲尔殿下这才不得不放弃，返回了天堂。 但是在那之后，路西菲尔殿下就彻底变了，变得一日比一日更冷漠，脸上也再不见丝毫笑容。 拉斐尔之所以说自己多少能理解米迦勒对路西菲尔殿下的狂热，其实是因为，他知道，米迦勒之所以一直紧盯着路西菲尔殿下，甚至总是去第七天找路西菲尔殿下，丝毫不在意路西菲尔殿下的冷脸，一坚持就是十万年，是因为，米迦勒怕路西菲尔殿下也会在某一天忽然堕天。 路西菲尔殿下是天国最坚实的支柱。 在很多天使眼中，路西菲尔殿下的存在甚至比神更加重要。 自天使这个种族被神创造出来开始，路西菲尔殿下就一直是天国的实际掌权者。 他是世上最优秀的天使，拥有一切美好的品格，他俊美、睿智、强大，几乎无所不能，他是所有天使的保护伞。 在过去的无数岁月中，无论天堂和天使们面临怎样的困境，只要有路西菲尔殿下在，天使们就永远都不会害怕。 天使们曾一直以为，路西菲尔殿下完美得没有任何弱点。 但“堕天之战”结束后，亲眼看到路西菲尔变化的天使们却都隐约察觉到，原来他们日神般强大璀璨的路西菲尔殿下，也是有软肋的。 他的软肋，是已经堕天的贝利尔殿下。 这不能不让天使们感到恐慌。 不过，因为很少有天使能真正接触到路西菲尔殿下，所以他们的恐慌大多只深藏于心底。 真正能够接触到路西菲尔殿下，并且敏锐察觉到殿下极有可能会被贝利尔殿下所影响的天使，就只有“神之子”弥赛亚和几位炽天使。 拉斐尔心中虽然也一直对路西菲尔殿下抱有隐忧，但因为路西菲尔殿下在他心中的地位太过崇高，连跟殿下说句话都会感到紧张，因此拉斐尔这些年来从未主动去接触过路西菲尔殿下。 其他几位殿下的心思拉斐尔猜不透，但米迦勒经常跑去找路西菲尔殿下的原因，拉斐尔却看得很透—— 米迦勒想尽可能地消弭贝利尔殿下对路西菲尔殿下的影响力，让路西菲尔殿下不会因贝利尔殿下而心生动摇，也生出堕天之心。 一想起这些，再一想起米迦勒难得透出一丝不安的问题，拉斐尔就忍不住叹息。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蹙眉望着米迦勒，“如果路西菲尔殿下真要去地狱找贝利尔殿下，你打算怎么做？” 直到他们到达第六天，米迦勒也还是没有想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几位天使长陆续到来并入座后，这次紧急召开的天使长会议终于进入正题。 因为这次率先发现地狱与混沌界通道打开的天使长是弥赛亚，路西菲尔便让弥赛亚先对已知的情况作出说明。 弥赛亚闻言，很快把力天使在混沌界发现堕天使踪迹，继而发现两界入口的事做了详细说明。 “除此之外，我麾下的力天使还发现，那些出现在混沌界的堕天使并不会在混沌界长久停留，而是在有目的地捕捉人类的死灵，继而把他们带去地狱。” 话音一落，除路西菲尔和梅塔特隆以外的所有天使长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众所周知，诞生于黑暗中的恶魔一向喜欢以其他生灵的血肉和灵魂为食，对灵魂尤其喜爱，因此，一听说有堕天使在混沌界捕捉人类的死灵带去地狱，几位天使长立刻便想到，难道堕天使捕捉那些死灵也是为了把他们当做食物？ 几位天使长心中虽然都各有思量，但真正把这样的揣测说出来的，却只有米迦勒。 “十万年过去了，那些堕天使也开始和恶魔同流合污了吗？”他眼中不禁流露出对堕天使的失望和厌恶。 天使长们顿时沉默了。 一片寂静中，路西菲尔冷淡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在尚未亲眼确认前，不要仅凭主观臆断随意对任何事下结论。” 发觉几位天使长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路西菲尔又淡淡说道，“更何况，有时候，亲眼所见的都未必是真实。” 路西菲尔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几位天使长却不敢随意揣测。 见气氛有些僵硬，还有话想说的弥赛亚赶忙开口转移话题，“路西菲尔说得对，在没有亲眼见到那些死灵的情况前，我并不能确定堕天使想对那些死灵做什么，所以我打算亲自去地狱探查一番。” “我也去。”出乎所有天使长意料的，这话竟是出自加百列之口。 在所有天使长探究的目光中，加百列坦荡地耸了耸肩，“我等了十万年，才终于等到今天。” “我要去找阿斯蒙蒂斯算算账，你们不用拦我。” 这话加百列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就是去地狱郊游一圈，游完了就会回来，以至于所有天使长都没怀疑她会不会一扎进地狱就不出来。 真正让天使长们在意的，是自加百列说完要去地狱后就陷入沉吟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 米迦勒紧张地望着路西菲尔，总觉得下一刻路西菲尔殿下也会说出与加百列殿下一样的话。 受米迦勒的影响，拉斐尔也忍不住紧张起来，也忍不住看向路西菲尔。 弥赛亚也若有所觉地看向路西菲尔。 加百列见状，倒是笑了，干脆直接走到路西菲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路西菲尔，你要一起去吗？” 路西菲尔沉默片刻，终于微微颔首，给了加百列一个肯定的答案。 米迦勒：…… 拉斐尔：…… 我就知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加百列很快跟弥赛亚商量起来。 弥赛亚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天国之门的守卫最好再加强些。” 天国之门历来都是由权天使、能天使和力天使守卫，这三级天使目前都隶属于拉斐尔和弥赛亚麾下。 “你们再派些天使去天国之门。”路西菲尔对弥赛亚和拉斐尔道。 拉斐尔点头，表示开完会回去就安排，弥赛亚则表示来开会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米迦勒：…… 拉斐尔：…… 在地狱有曾经的挚友的明明是路西菲尔殿下和加百列殿下，弥赛亚殿下您到底着急个什么劲儿啊？！ 看弥赛亚殿下恨不能会议一结束就立刻动身前往混沌界的模样，米迦勒心中一急，终于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也去！” 几位天使长的目光顿时扎在他身上。 “你跟着去做什么？”加百列饶有兴味地逗他。 加百列其实知道，米迦勒之所以也要去是想看着路西菲尔，担心路西菲尔会被贝利尔拐跑。 但其实，加百列一直都觉得，如果贝利尔当年真的想把路西菲尔拐去地狱，天堂或许早就没有这位天国副君了。 不然贝利尔当年为什么偏偏软禁了路西菲尔，还让路西菲尔陷入沉睡，直到一切尘埃落定才醒来？ 每个天使心中都有一个“堕天之战”，这些年来加百列虽然很少提及当年的事，却并不代表她对十万年前那场处处违和的“堕天之战”没有任何想法。 米迦勒在想什么，在座的几位天使长大多心知肚明，因此加百列总忍不住逗如此紧张路西菲尔的米迦勒。 不过话说回来，米迦勒难道真以为，如果路西菲尔想堕天，单凭他能拦得住？ 在加百列殿下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戏谑眼神中，米迦勒一脸正直地道，“我去探查地狱的情况。这十万年来天堂对地狱一无所知，正好趁此机会更新一下地狱的最新资料。” 路西菲尔闻言，淡淡看了他一眼，“想法不错。这次你可以好好观察一下地狱，待回到天堂后，把所有关于地狱的最新资料整理出来一份，送到我这里。” 莫名给自己增加了成吨工作量的米迦勒：…… 话说地狱一共有几层来着？？？ 面对其他天使长颇有些同情的目光，米迦勒心塞了一会儿，又渐渐开心起来—— 殿下可是说了，“等他们回来后”！也就是说，殿下这次就算去地狱见到了贝利尔，也还是会回到天堂！ 只要殿下能回天堂，就算再来十吨工作量，他米迦勒也是丝毫不怵的！ 所以很快，米迦勒就又变得充满斗志起来。 天使长会议结束后，路西菲尔、加百列、弥赛亚以及米迦勒终于动身前往混沌界。 第214章 第四十九夜 天使长会议结束后， 四位天使长很快相携前往混沌界。 在这四位天使长中， 米迦勒虽然曾亲临混沌界与恶魔大军交过手，却从未亲自前往过地狱，弥赛亚和加百列更是几乎没离开过天堂， 唯有路西菲尔不但数次来过混沌界， 还曾不止一次深入过地狱， 无论对从前还是现在的地狱都有一定了解。 因此，此次出行前路西菲尔曾告知三位天使长，下界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务必不要轻举妄动。 说这话时， 路西菲尔还着重看了眼米迦勒。 十万年前， 神曾发动大洪水毁灭陆地上的所有生灵，以惩罚恣意妄为的人类，混沌界因此长久地被海水所覆盖，连通往地狱的通道都被彻底封锁。 千年前， 神终于结束对人类的惩罚，令洪水退去，再次赐予人类及所有陆生生命繁衍生息的土地。 经过千年的繁衍，人类的族群终于再一次在大地上发展壮大起来。 活人的情况如何， 这些年来弥赛亚一直都有收到力天使的定期汇报， 根本不需要他插手，真正让弥赛亚如此心急必须亲自来混沌界走一趟的，是大批人类死灵最近的动向。 他们很快在混沌界发现了堕天使的身影。 诚如弥赛亚在天使长会议上所说的那样，堕天使们果然在四处追捕人类的灵魂， 捉到后用锁链锁住，而后牵引着那些死灵前往地狱。 死灵们并不知道堕天使想要带他们去哪里，但这些日子他们已经亲眼见到许多死灵被这些有着漆黑羽翼的堕天使们捕捉带走，再也没有出现，因此死灵们对堕天使充满了恐惧，在被捉补的过程中哀鸣不断，声嘶力竭地恳求堕天使放他们离开。 这样凄惨的场景，让弥赛亚和米迦勒都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冲上去把那些死灵从堕天使手中解救出来。 路西菲尔却在他们有行动前就把他们牢牢控制在身边的结界内。 “你们难道忘了我在出发前说过什么吗？”他冷淡地对米迦勒和弥赛亚道。 米迦勒和弥赛亚这才想起来路西菲尔曾特意叮嘱过，下界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 但…… 被路西菲尔那双幽深的蓝眼睛定定注视着，弥赛亚和米迦勒因为那些死灵悲惨境遇而发热的大脑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路西菲尔见状，这才与三位天使长一同跟上前方那个牵引着大批人类死灵的堕天使。 因为四位天使长自来到混沌界起便隐去了身形，因此堕天使并没有发现身后已经坠了四条尾巴，很快带着那些死灵踏上前往冥界的石阶。 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入口原本只是一处黑得看不到底的深坑，现在却变成了几条长长的由黑色石阶盘旋着延伸至黑暗地底的阶梯，每条阶梯都延伸到混沌界大地上的不同地方。 因为牵引着人类的灵魂，堕天使的脚程并不快，看样子要走上很久才能走完所有的台阶，几位天使长见状，索性张开翅膀，径直穿过盘旋着的蛇形台阶，向黑暗深处飞去。 他们很快到达了石阶的尽头，踩到了坚实的土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高耸立的黑石大门，最上方雕刻着黑金色的“地狱之门”魔纹。 魔纹下方，是无数狰狞至极仿佛随时会从石门上扑出来的恶魔雕像，他们形态各异，牢牢攀附在地狱之门边缘，拱卫着大门中央几行颇有些恫吓意味的诗文——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在我之前，创造出的东西没有别的， 只有万物不朽之物， 而我，也同样万古不朽，与世长存！ 抛弃一切希望吧， 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 路西菲尔：…… 加百列：…… 弥赛亚：…… 米迦勒：……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地狱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这种充满恐吓意味又狂妄至极的话刻在大门上，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看到这些话，弥赛亚不禁更担心那些被抓捕到地狱的死灵了。 这种担忧，在看到地狱之门前那只巨大的长着三只脑袋的恶犬时，到达顶峰。 那是一只突破天堂审美底线的丑陋生物，铜铃般的六只眼睛满怀恶意地注视着自石阶上被堕天使牵引而来的死灵们，三只血盆大口中正不断有涎水滴落，似乎随时准备扑上去吞噬那些脆弱的死灵。 看到这一幕，弥赛亚和米迦勒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连加百列也有些无法忍受，忍不住向路西菲尔看去。 这些年来路西菲尔早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候都收敛好情绪，无论何时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因此虽然他心中也很诧异为什么眼前的一幕与他在梦中看到的地狱不同，但转念一想到贝利尔曾提到过的“冥界”，再一想到“冥界”的作用，路西菲尔便很快猜到，无论是这扇地狱之门还是这只看似狰狞的三头犬，应该都是为了震慑那些被带来“冥界”的死灵。 目光在那些看到地狱三头犬后哭声瞬间小了许多的死灵队伍上扫了一眼，路西菲尔又看了看那只地狱三头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屋及乌，知道这三头犬肯定是贝利尔特意放来这里做门面的，路西菲尔竟觉得那三头犬丑陋的脸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因为此，三位天使长很快发现，一直望着地狱三头犬的路西菲尔竟仍能面不改色，似乎那丑陋至极的三头犬和路边的一块石头差不多，根本恶心不到他，不由得再次对定力如此之高的路西菲尔肃然起敬。 似乎很满意地狱三头犬对那些死灵的震慑，一位带队的堕天使很快用权限打开了地狱之门，带着那队死灵进入地狱之门。 四位天使长见状，都不约而同跟了上去。 见过地狱之门后，几位天使长本以为门后的场景定会十分荒凉或者更加黑暗残酷，迎面而来的大片火红色花海却出乎他们的预料。 这是一片广茂而黑暗的世界，黑色的土地和天空让这里看上去压抑至极，唯一的亮色就只有自地狱之门延伸至远方的火红花海。 花海尽头，一条漆黑而又宽阔的河流正如巨大的蜈蚣般趴伏在大地上，岸边挤满了被堕天使牵引而来的死灵。 “各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你们来到冥界。”在几位天使长正打算去那河岸边看看地狱究竟要对那些死灵做什么时，他们面前的空气忽然扭曲了一瞬，很快现出一个只有他们大腿高的小恶魔来。 没想到他们的隐身魔法竟会被面前这只小恶魔看穿，几位天使长心中都是一凛——能如此轻易看穿炽天使的隐身魔法，这小恶魔的能力不容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 ===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深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正义促动我那崇高的造物主； 神灵的威力、最高的智慧和无上的慈爱， 这三位一体把我塑造出来。 在我之前，创造出的东西没有别的，只有万物不朽之物， 而我也同样是万古不朽，与世长存， 抛弃一切希望吧，你们这些由此进入的人。 ——但丁《神曲》 这段是《神曲》中关于地狱之门的诗篇~ 这章里只节选了一部分~ 第215章 第五十夜 见几位天使长都一副如临大敌， 似乎随时准备开打的警惕模样，玛门不由得撇了撇嘴，有点心虚地偷瞄了一眼便宜父亲路西菲尔。 千年前玛门曾去天堂找过路西菲尔， 还伪装成了新生天使“哈尼雅”， 后来更是被路西菲尔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那时因为想要引起路西菲尔的注意， 玛门可是用了自己最真实的面貌， 虽说现在他已经用父王给他的黑钻耳钉做了伪装，但也只是把发色和眸色变成了黑色，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便宜父亲和这几位见过他的天使长发现他就是“哈尼雅”。 漆黑的羽翼在身后绽开， 稳稳悬停在半空中，玛门难得稳重地平视着四位天使长。 “我是地狱六君主之一——‘贪婪之主’玛门。”为了避免被几位天使长看出端倪，玛门不得不尽快自报家门，“几位天堂的来客， 不知你们来冥界有何贵干？” 万万没想到这个还不及他们大腿高的小豆丁竟然是魔王级别的恶魔，加百列、弥赛亚以及米迦勒都若有所觉地望着玛门背后漆黑的六双羽翼—— 羽翼是天使的标志， 相应的， 黑色羽翼也是堕天使特有的身份标志。 加百列、弥赛亚和米迦勒不知道黑暗力量是否会令堕天使们的实力大增，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 无论天使还是堕天使，拥有六双羽翼的从始至终就只有神创造出的几位炽天使。 但神可从未创造过一个名为“玛门”的炽天使。 “你……”因为玛门礼貌的态度，再加上那张越看越眼熟的小脸， 加百列终于忍不住问道，“能问一下你和贝利尔的关系吗？” 说这话时，加百列还忍不住瞄了瞄路西菲尔。 发现路西菲尔的目光同样凝在玛门的脸上， 辨不出喜怒后，加百列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没想到加百列竟然如此敏锐，这么快就看出他长得像父王了，玛门微微勾唇，挺起小胸膛，分外骄傲地道，“地狱之主贝利尔，是我的父王！” 加百列：…… 弥赛亚：…… 米迦勒：…… 心中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不约而同向路西菲尔看去。 玛门也忍不住看向路西菲尔，心中也有点紧张，不知道他这位便宜父亲知道父王有了孩子后，会是什么反应。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淡定地看了眼玛门，而后面无表情地对弥赛亚道，“别忘了正事。” 话音一落，不但玛门险些绷不住表情，连加百列、弥赛亚和米迦勒脸上都现出了十分意外的神色。 全天堂都知道“贝利尔”这个名字对路西菲尔的影响有多大，不管是因为他曾是路西菲尔的挚友，还是他后来背叛了天堂，背叛了路西菲尔，总归贝利尔在路西菲尔生命中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绝对是能轻易勾起路西菲尔情绪波动的存在。 作为曾亲身体验过路西菲尔对贝利尔的占有欲有多强的天使长，加百列更是在场众位中对路西菲尔反应最不解的一位。 要知道，路西菲尔当年可是小气到连她碰贝利尔一下都会黑脸的啊！ 现在听说贝利尔连孩子都有了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这到底是刺激过度了还是他真的彻底放下贝利尔了？ 弥赛亚和米迦勒也同样不解。 米迦勒虽然一直都希望路西菲尔殿下能放下贝利尔，但当看到路西菲尔殿下真的对贝利尔的事没有任何反应时，米迦勒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高兴，而是有点难过。 虽然都诧异于路西菲尔的反应，但经他提醒，弥赛亚总算想起了他们这次来地狱的原因。 目光望向花海尽头那些挤在河岸边排队的死灵，因为玛门对他们的态度实在太过温和，根本没有一丝敌意，弥赛亚也不好再端出如临大敌的模样，只尝试着问玛门，“我们之所以来这里，是想知道，那些堕天使把人类的死灵带来地狱，是想做什么？” 虽然对路西菲尔这位便宜父亲的反应十分不满，但玛门到底是“心怀大义”，时刻准备把生意做到天堂的“贪婪之主”，因此听到弥赛亚的问题后，玛门很快把对路西菲尔的不满暂时踹到角落，意味深长地对弥赛亚道，“你们可以亲自去看看。” 这么说完，玛门很快侧过身，掌心优雅地划过胸前，对四位天国的来客微微一笑，“请。” 既然玛门这位地狱君主已经发出邀请，四位天使长倒也不至于连跟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很快跟上了玛门。 这片火红的花海似乎有种特别的魔力，几位天使长很快发现，所有通过这片花海的死灵们，神情都渐渐变得平静甚至麻木起来。 他们不再恐惧，不再哭泣，即使没有堕天使的敦促，也还是会沿着花海，向那条漆黑的大河走去。 “这是……红石蒜？”因为从前经常去贝利尔的蓝宝石湖宫殿，加百列对于石蒜花这种只有花没有叶的植物很是熟悉，只不过贝利尔宫殿中的石蒜花都是如雪的白色，这里的却是荼蘼到有些妖异的血红色。 “在这里，我们更习惯叫它彼岸花。”玛门勾唇对加百列解释。 他们很快到达花海的尽头，终于清楚地看到那些聚集在岸边的死灵。 河边有一条大船，几位天使长看到，只有买到票的死灵才能上船，没钱买票的死灵则站在一边，到达一定数量便会被堕天使引去远方的土地上种花。 “那条船是做什么的？”弥赛亚很快问道。 玛门：“自然是渡河用的。” 弥赛亚：“那些死灵为什么要渡河，河对岸有什么？” 发觉这位“神之子”似乎才是这些天国来客中最关心那些死灵的存在，再一想到弥赛亚手中似乎掌管着全天堂最繁华的金星天，玛门立刻来了精神，打算好好刷刷这位“神之子”的好感度。 “我之前说过，这里是冥界。” “严格来说，这里并不属于地狱，而是在我父王倡导下建立的供人类灵魂转世轮回的所在。” 弥赛亚三位闻言，顿时都有些惊讶。 米迦勒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鉴于从前对地狱的坏印象，米迦勒可不认为这个充斥着恶魔和堕天使的黑暗之地能真的为人类谋福祉。 玛门虽然有想把生意做去天堂的想法，但这可并不意味着这些不请自来的天使能随便质疑他的话，甚至质疑他父王的品格。 全地狱都知道，地狱小王子玛门殿下可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恶魔，因此米迦勒的话一说完，玛门就立刻嗤笑出声。 “我们能有什么目的？”吊着眼角斜了米迦勒一眼，玛门眼中满是显而易见的嘲讽，“我不知道你们对地狱或者对我父王有什么误解，但父王特意拨出两层地狱为人类建立冥界，却是不争的事实。” “那些死灵，”他指了指冥河边越聚越多的死灵，“这些年混沌界的死灵越来越多，你们的神却一直没有为人类设立转世轮回的途径，那些死灵的怨气越聚越多，长此以往，三界没准都会出问题。” “我父王这才不得不想办法解决那些死灵的问题。” 玛门的话显然出乎几位天使长的意料——他们本以为，那些堕天使之所以把死灵抓来地狱，是为了满足自身的利益或者食欲，但现在，这位自称地狱君主的玛门却告诉他们，地狱已经为人类建立了转世轮回的机制。 这简直匪夷所思！ 若说这一切是天使做的，几位天使长或许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但说这话的是恶魔…… 沉吟半晌，弥赛亚终于道，“你说的不错，近千年来，混沌界人类死灵的问题确实越来越严重。” 因为不曾关注过混沌界的情况，加百列和米迦勒并不知晓这些情况。 原本玛门说混沌界人类死灵的问题很严重时，他们心中还有所怀疑，现在见弥赛亚也这么说，两位天使长顿时察觉到，玛门之前的话似乎并非危言耸听。 弥赛亚是真的很关心也很重视这些人类死灵的真正去向，所以，在听完玛门的话后，弥赛亚难得神情凝重地对玛门道，“如果地狱真的做了这样为人类谋福祉的事，我一定要代表全人类感谢地狱。” 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从前的两次光暗战争，弥赛亚对地狱的态度并不像其他天使那么极端，对于玛门的话，他也不会抱着全盘否定的态度。 不过米迦勒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地狱从前的名声实在太差，以至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弥赛亚还是不能真正放下心来。 “不知道我们能否在冥界参观一下？”他态度诚恳地询问玛门。 见这位金星天的掌权者对自己态度不错，玛门当即点了点头，“我先带你们渡河，到达对岸后再让堕天使带你们参观。” 说完，玛门便带着四位天使长向死灵们排队的码头走去。 “我们可以飞过去。”发觉玛门似乎是想带他们去乘船，米迦勒很快提出建议。 “你可以试试看。”玛门对他耸了耸肩。 发觉玛门话中有话，加百列立刻从地上招来一朵凋谢的彼岸花，用漂浮咒把那朵花送到冥河上。 然后，几位天使长惊讶地看到，那朵花竟然在刚刚离岸时，径直掉进了冥河，转瞬便被彻底吞噬。 清楚地察觉到漂浮咒在冥河范围内忽然失去了作用，加百列不由得皱起眉头。 见几位天使长似乎都发觉到了，玛门这才得意地道，“除了那艘特制的渡船，任何东西都会被冥河吞噬——无论飞鸟、游鱼还是堕天使、恶魔，抑或天使。” 他意味深长暗含警告地望着几位天使长，“就算实力再强大，也无法违背冥界的规则。” “所以我劝你们不要轻易尝试，若是真被冥河吞噬了，后果会很麻烦。” “会有什么麻烦？”加百列好奇地问道。 “如果是那些人类的死灵，大概会失去轮回的机会，成为这河底的水鬼，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如果是你们，”他眨了眨眼睛，“没准会失忆，或者变成堕天使？” 四位天使长：…… “开个玩笑～别紧张。”见几位天使长都如临大敌地望着冥河，玛门笑得露出尖尖的小虎牙，“不过劝你们别轻易尝试是真的。” “之前真有堕天使不慎掉进冥河，被捞上来的时候整个堕天使都傻了，连常识都忘记了，只能回幼儿园和幼崽们一起回炉重塑。” 想到那位好不容易从无数恶魔和堕天使中脱颖而出，成功考上冥界公务员却因为失忆而被送回地狱幼儿园的堕天使，玛门一时间有些唏嘘。 经过玛门的“恐吓”，几位天使长倒是歇了飞渡冥河的打算——他们可是亲眼见到加百列的魔法失效了。 虽然不知道玛门的话有即为真几分假，但这里怎么说也是地狱的地盘，谨慎些总是好的。 身为“贪婪之主”兼冥界现任掌权者，玛门虽然也得坐船过河，但好歹不用和死灵们一起排队。 想到玛门说过，过河后会让堕天使带他们参观冥界，几位天使长也不好再隐身，都用黑色的斗篷把自己从头裹到脚，并收敛好所有光明力量，在玛门的带领下上了那艘巨大的渡船。 “既然是为人类建立的轮回之地，为什么还要向他们收钱？”站在渡船最高层的甲板上，米迦勒指了指那些向堕天使缴纳金币的死灵，不解地问道。 玛门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收钱冥界怎么运作？我们冥界也是要给工作人员开工资的好吗？还是说你们天堂的所有天使都是义务劳动，只干活不拿钱？” 米迦勒：……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米迦勒讪讪地闭嘴了——天使干活当然也是要开工资的_(:з」∠)_。 “噗嗤。”难得见米迦勒这样吃瘪的模样，弥赛亚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其实，他也想问玛门这件事来着。 想到玛门刚才嘲讽米迦勒的话，弥赛亚温和地对玛门笑了笑，指了指冥河边那些被堕天使带去种花的死灵，“那些没钱上船的死灵，要一直种花吗？” 米迦勒是座天使长，执掌天使监狱，就算玛门以后真要跟天堂做生意，也跟他没什么关系，所以他惹玛门不高兴了玛门当然可以毫不留情地怼他。 但面对身上油水充足，对他态度也不错的弥赛亚，玛门的态度就显然好很多了。 他笑眯眯地回道，“冥界没有白吃的午餐。那些没钱买船票的死灵，只要种够一定数量的彼岸花，就可以获得上船资格，不会永远让他们种花的。” 弥赛亚闻言，点了点头，显然很赞同冥界如此人性化的做法。 渡船的速度很快，不久之后他们便到达了冥河对岸。 冥河十分宽阔，以至于之前在河对岸时，几位天使长都没有看清河这边有什么。 直到下船后，几位天使长才看到耸立在辽阔大地上连绵起伏的黑色建筑群。 “这里是‘审判之地’。”不待他们发问，玛门就率先解释道，“所有来到这里的死灵，都必须经过冥界的审判，判定他们生前的是非善恶。” “凡是有罪者，都会被扔去‘惩罚之地’接受惩罚，直到灵魂中的罪孽都被涤荡干净，才有资格进入轮回。” “至于生前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的，只要把所有记忆都洗去后，便可以重新进入轮回。” “审判之地。”若有所思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弥赛亚和米迦勒都对这个建在地狱之上的冥界是以何种标准去审判人类生前功过是非这件事感到十分好奇。 但加百列来地狱可不是为了人类的死灵。 “恕我先打断一下。”见弥赛亚似乎又要发问，加百列终于不得不开口。 “如果可以，我想见见阿斯蒙蒂斯。”她开门见山地道。 “‘色欲之主’吗？”玛门饶有兴致地道。 加百列：…… “你说谁？”她几乎忍不住想要掏掏耳朵。 想到包括父王在内的几位魔王似乎都很忌讳在阿斯蒙蒂斯面前提起加百列，再一想到传闻中加百列曾是阿斯蒙蒂斯的挚友，玛门眼底现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几乎咏叹似的对加百列道，“如果你说的原炽天使阿斯蒙蒂斯的话，他现在的身份可是地狱六君主之一——色欲之主。” 加百列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去，眼中都像是淬了冰。 “我要见他。”她斩钉截铁地对玛门道。 “好的，我马上就安排堕天使带你去找他。”玛门笑眯眯地道，立刻通过魔网唤来一名在冥界工作的堕天使。 面罩寒霜的加百列很快跟着堕天使走了。 弥赛亚和米迦勒要参观冥界，玛门又安排了一名堕天使带他们去参观。 到最后，玛门面前就只剩下天国副君路西菲尔。 因为之前路西菲尔在听说他是父王的孩子后一直无动于衷，玛门面上虽然没表现出来，心中却一直愤愤不平，还不忘偷偷用魔网跟父王联系，卯这劲儿给路西菲尔上眼药。 是的，早在四位天使长刚刚踏上通往地狱的石阶，贝利尔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这才通知玛门去招待这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玛门也是因为此，才提前服用了掩盖体内血缘的魔药，没被路西菲尔发现他身世的秘密（……）。 因为发觉路西菲尔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父王了，玛门现在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正想随便找个理由把路西菲尔打发走，就见那位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面色冷淡的天国副君抬头向他看来。 “我要见贝利尔。”玛门听到他这么说。 “呵～。”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简直差点把玛门气笑了。 “你找我父王做什么？我父王现在正忙着临幸我送去万魔殿的十几位新宠，哪有功夫搭理你？”玛门阴阳怪气地呛声。 路西菲尔：…… 眉头狠狠跳了下，虽然明知道玛门说的是假话，但乍一听到贝利尔临幸十几位新宠什么的，路西菲尔还是险些在这胡乱造谣的臭小子面前破功。 冰棱似的目光扎在玛门身上，路西菲尔神色沉沉地望着玛门，很认真地思考，待一会儿见到贝利尔后，要不要让他再把玛门关进小黑屋。 第216章 第五十一夜 玛门最终还是带路西菲尔去见贝利尔了——这是父王早在发觉路西菲尔一行来到冥界时就已经交代下来的事。 好在听闻贝利尔正在临幸十几位新宠时， 路西菲尔的脸色黑了不少，倒是让玛门看出原来他这位便宜父亲也不是真的对父王无动于衷。 所以虽然心中对路西菲尔还是颇有微词， 玛门却也还是不情不愿地打算带路西菲尔去万魔殿找父王。 不过在此之前，倒是发生了点小插曲。 米迦勒原本已经和弥赛亚一起去参观冥界了，出发没多久后， 米迦勒忽然想起来路西菲尔殿下可是说过， 此行来地狱是为了见贝利尔。 一想到这， 米迦勒顿时再没有参观冥界的心思了， 赶忙杀了个回马枪， 堪堪拦截住了尚未前往第九狱的路西菲尔和玛门， 表示自己也要同去。 玛门：？？？ 我父王和路西菲尔这个便宜父亲见面， 你这个电灯泡去干吗？！ 想到米迦勒之前在天堂时似乎就对样貌与双亲十分相似的“哈尼雅”极为忌惮， 还有他私下里劝阻便宜父亲别把他带在身边的事，从小就被地狱各种狗血剧洗礼的玛门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双眼微眯， 望着米迦勒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审视。 难得能与贝利尔的本体相见， 路西菲尔自然不会让米迦勒跟着捣乱。 他很快把米迦勒要跟来地狱时的说辞怼了过去，“你之前说过，这次来地狱是为了进行实地考察，更新天堂对地狱的资料库。” 毫不避讳地当着玛门的面这么说完，路西菲尔又转而问玛门，“可以安排一位堕天使带他参观地狱吗？” 米迦勒：…… 玛门：…… 米迦勒一脸懵逼地望着路西菲尔，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殿下竟然当着玛门这位地狱君主的面，就这么把他想要找机会探取地狱最新情报的事说出来了！ 他可是天使啊！还是天使长！ 来地狱做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偷偷摸摸隐去身形神不知鬼不觉尽量低调点的吗？！ 殿下为什么会直接告诉玛门啊？！ 这一刻， 米迦勒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也不知是尴尬多一些，还是羞耻多一些。 别说米迦勒，就连玛门这位活了十万年见多识广的“贪婪之主”也几乎从未见过路西菲尔这么骚的操作。 竟然直接问他你能不能让堕天使带米迦勒这个天使长去参观地狱…… 虽然玛门对天堂和天使的感官一直都不太差，最近更是蠢蠢欲动想要把生意做去天堂，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天堂那边对地狱的印象和态度好像一直都很恶劣吧…… 路西菲尔这便宜父亲就这么理所当然似的说出这种话来真的没问题吗？ 乌溜溜的眼睛往米迦勒脸上瞟了一眼，果然看到米迦勒尚未来得及收敛好的崩溃神情，玛门心中暗自点头，终于确定，果然不只是他自己认为便宜父亲的这个提议有点匪夷所思。 不过玛门的初衷本也是想借着这次几位天使长“来访”的机会，让他们看到地狱的变化，以改变天堂对地狱的固有印象，因此，玛门很快又唤来一位堕天使，让他带米迦勒去参观整个地狱。 米迦勒：不，我不想…… 路西菲尔：“参观完记得写报告交给我。” 米迦勒：…… 想到自己为了来与路西菲尔殿下一同来地狱信誓旦旦立下的保证，米迦勒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偏偏路西菲尔临走时又给他补了一刀，“如果我们走时你还没有考察完，就等考察完成再回天堂。” 米迦勒：！！！ 见路西菲尔殿下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米迦勒心中顿时一紧，连忙催促领路的堕天使立刻启程。 围观全程的玛门：…… 似乎被便宜父亲对天堂的下属也毫不手软的模样唬到了，在带路西菲尔去地狱第九层的路上，玛门倒是老实了不少。 直到他们到达地狱第九层——王城潘地曼尼南时，玛门的一肚子小心思才终于又活泛了起来。 巍峨的万魔殿前，玛门正想着一会儿一定不能让父王和路西菲尔这个便宜父亲单独相处，一定要亲眼见证一下这两位时隔十万年后的首次会面，冥界那边就忽然传来紧急消息——冥界的堕天使公务员们和弥赛亚打起来了！ 玛门：？？？ 考上冥界公务员的堕天使哪个不是堕天使中的佼佼者，平常明明一个比一个冷静，怎么这会儿都那么冲动，竟然和弥赛亚这个“神之子”打起来了？？？ 弥赛亚可是掌管整个金星天和天堂几乎一半钱袋子的超级大肥羊啊！ 事关未来他能不能把生意做去天堂，玛门顿时顾不得两位老父亲之间的爱恨情仇了，只简单告诉路西菲尔自己进去找父王就行，之后便一溜烟地往冥界赶了。 听完冥界那边对玛门汇报全程的路西菲尔：…… 想到地狱版“堕天之战”中，导致贝利尔他们堕天的导火索似乎是神命天使长们向弥赛亚下跪，路西菲尔很快就想明白了冥界那些堕天使为什么会和弥赛亚打起来。 以弥赛亚的实力，倒是不至于在堕天使手中吃亏，要不然玛门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回冥界——玛门更在意的，明显是堕天使们的安危。 知道有玛门和弥赛亚在，冥界那边闹不出什么大事，路西菲尔怀念地看了会儿面前这座被蓝色月光披上一层温柔薄纱的黑色宫殿群，很快向万魔殿深处走去。 这已经不是路西菲尔第一次踏入万魔殿。 走在万魔殿一眼望不到头的深远长廊中，路西菲尔这次的心情倒是与上次来时截然不同。 千年前他走过这条长廊时，即使表面再镇定，心中对于能否从贝利尔口中得到一个真实的答案其实并没有多少信心。 好在他的贝利尔终究还是最怕他伤心。 想到贝利尔当初一看到他哭就惊慌失措到立刻缴械投降的可爱模样，路西菲尔忍不住轻笑出声，立刻加快脚步，向宫殿最深处走去。 路西菲尔找到贝利尔时，黑发黑眸的地狱君主正以手支颐，倚在高高的王座中小憩。 暗沉得仿佛能吞噬世间一切光明的大殿中，贝利尔苍白如雪的脸和自宽袍大袖中探出的手，是路西菲尔眼中唯一的亮色。 他悄无声息地踏上层层台阶，几乎眨眼便来到贝利尔的王座前，任由目光贪婪地描摹贝利尔精致美丽的绝世容颜。 被那样炽热的目光那样热烈地注视着，原本打算装睡的贝利尔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蝶翼似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终于无奈地睁开眼睛。 腰上和腿间却忽然一紧，几乎立刻就被路西菲尔紧紧箍在了王座和胸膛之间。 漆黑的眼中刹那便被绚烂的灿金色所填满，唇上很快传来温软的触感，耳边是路西菲尔满足的叹息和厮磨，身体紧紧被路西菲尔抱在怀中，贝利尔也不由得被这样陌生又熟悉的温度和触碰熨帖得发出几声轻哼，也忍不住笑开了，伸手抱住路西菲尔的腰，加深了这个时隔许久的吻。 贝利尔与路西菲尔虽然已经在一起一千多年了，也经常以贝贝的形态陪在路西菲尔身边，甚至会在梦中以本体与路西菲尔相见，但自他们恋爱至今，真正以本体在现实中相见，却还是第一次。 贝利尔很容易害羞，每次被路西菲尔逗到炸毛，都会立刻撇下贝贝的身体跑回地狱，或者干脆不在梦中与路西菲尔相见，因此，路西菲尔这千年来可是积攒了不少贝利尔落跑的记录，好不容易逮到他这位总喜欢落跑的恋人，自然要好好算算账才可以。 从路西菲尔越收越紧的手臂和越发炽热的吻中发觉到路西菲尔的心思，贝利尔这次倒是难得没逃避也没炸毛，只顺从本心地尽量回应着路西菲尔的吻和热情。 唇齿分开时，幽深的大殿中只听得到两个急促的喘息声。 似乎是被路西菲尔的热情感染了，也似乎是因为之前被路西菲尔吻得透不过气，贝利尔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几丝红润，漆黑如墨的眼中也浮现出几丝水意，被路西菲尔的长发一闪，简直像是有金色的星河在其中闪耀。 他的唇本是樱花般的淡粉，此时却像是沾染了石榴的花汁，饱满红润得让路西菲尔又忍不住凑上去轻吻了几下。 好不容易与贝利尔见面，还是没办法跑掉的贝利尔，路西菲尔简直一刻都不想与他分开。 之前在天堂和踏入万魔殿前这一路上的冷漠寡言，在面对贝利尔时似乎都融化成了甜丝丝的蜜糖，只觉得有很多话想要对贝利尔说，又似乎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一直把贝利尔抱在怀里，只这么静静呆上一会儿就好。 贝利尔之前就隐约察觉到，自他们正式在一起，路西菲尔似乎就粘人了许多。 不知道这是不是路西菲尔安全感缺失的表现，好不容易见面，贝利尔倒也乐于满足路西菲尔。 一个用力把路西菲尔按进身后的王座中，在路西菲尔下意识收紧揽着他腰肢的手臂时，贝利尔顺势跨坐在他腿上，把大半个自己都嵌进了路西菲尔的胸膛。 “你们怎么会忽然跑来地狱？”靠在路西菲尔温暖的胸前，贝利尔把玩着路西菲尔碎金般的长发，好奇地问道。 “弥赛亚发现了堕天使在混沌界的动作。”手指在贝利尔黑色绸缎般顺滑的发间穿梭，路西菲尔很快把他们四位天使长来到地狱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这倒是省了他们很多事。 按照贝利尔的原计划，天堂或许在很久以后才会注意到冥界的事。 “对了，冥界为什么是……那副模样？”想到那充满恫吓意味的地狱之门和地狱三头犬，还有堕天使们在混沌界四处追捕人类灵魂的模样，路西菲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自他们踏入冥界起就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执掌的贝利尔倒是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那些人类的死灵还不知道已经有冥界这样一个轮回之地，所以派堕天使去把他们带来冥界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必须的。” “至于为什么那么粗暴，”漆黑的猫眼懒洋洋地斜了眼路西菲尔，贝利尔勾唇解释道，“当然是要让他们把对堕天使的恐惧记在心里，这样即使他们转世轮回，灵魂也还是会记得对地狱和‘死亡使者’堕天使的恐惧。” “地狱之门和三头犬也是一样的功效。” “若给那些死灵留下一个地狱很好很和善的印象，时日一长，人类对死亡便会失去畏惧之心。” “我得让他们知道，死后的世界很恐怖，起码地狱很恐怖，这样，未来天堂才能有吸引人类的地方啊。” 用手中的金色发梢挠了挠路西菲尔的鼻尖，贝利尔笑眯眯地道。 知道贝利尔早在冥界运行之初就已经给未来人类灵魂上天堂的可能性做好了铺垫，路西菲尔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夸贝利尔思虑周全，还是该为总是以大局出发，总是这么为天堂乃至整个世界默默付出的贝利尔感到骄傲和心疼才好。 这一刻，路西菲尔甚至感到惭愧，惭愧这些本该由天堂甚至他去考虑和解决的事，全变成了贝利尔的负担。 路西菲尔忽然想到了地狱之门上的那首诗—— “通过我，进入无尽痛苦之城， 通过我，进入永世凄苦之坑， 通过我，进入万劫不复之人群……” 路西菲尔不知道其他三位天使长是否看出了什么，但从他看到那几行诗的第一眼，他就发现，写下那诗文的，正是贝利尔——他太熟悉贝利尔的字。 自路西菲尔与贝利尔解除误会至今，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路西菲尔从未听贝利尔对他抱怨过地狱的不好。 因为千年前曾亲眼见证过地狱的繁荣，所以路西菲尔一直以为，或许如今的地狱才是贝利尔真正按照自己喜欢的模样所创造出的世界。 但今天在地狱之门上看到的那首诗，却如同当头棒喝，让路西菲尔忽然想到，他的这些“以为”，会不会都太过想当然了。 路西菲尔是曾见过地狱最初的模样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光暗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 那时的地狱和现在完全不同，暴戾的黑暗无处不在，处处都是鲜血与杀戮，没有一处可以安心落脚的地方，几乎就是地狱之门上那首诗中的模样。 路西菲尔很清楚，地狱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从当年那个的恐怖黑暗之地变成今天这样繁荣有序的世界。 他的贝利尔，在当年刚刚堕入地狱时，所面临的，正是诗文中那样黑暗可怖的世界。 即使明知道“堕天之战”是贝利尔亲手策划，即使明知道贝利尔肯定早在堕天前就已经对堕天后的一切有所准备，路西菲尔还是对或许本不用经受那一切的贝利尔感到心疼。 地狱之门上的那首诗，或许正是贝利尔当年堕天后对地狱最真切的描述。 听到路西菲尔忽然念出地狱之门上的那首诗，贝利尔的目光忽然有一瞬的飘忽。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有点无语地对路西菲尔道，“你看到那首诗了啊……” 路西菲尔心疼地看着他。 没接收到路西菲尔的脑电波，一直不好意思看路西菲尔的贝利尔忽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拉出魔网上的光屏，把一个“地狱之门杯主题铭文大赛”的网页打开给路西菲尔看。 “当初玛门非说要搞这个比赛，说是要让全地狱的民众都参与进来。拔得头筹者不但可以把获奖铭文永远镌刻在地狱之门上，供后世瞻仰，还能获得由我亲自把获奖铭文刻到地狱之门上的殊荣。” 一说起玛门搞的这个活动，贝利尔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比赛不但报名费用超高，评选时竟然还把我这个魔王排除在外了！” “最后全民公投出这么个尬到不行的铭文，那臭小子还软磨硬泡非让我亲手刻到地狱之门上，还录了视频！” 一想到玛门当初险些兴奋得要把那视频放到网上，以证明大赛官方确实做到了让魔王大人亲自刻铭文，贝利尔就又想把玛门关小黑屋了！ 发完牢骚，发现路西菲尔半晌都没有说话，贝利尔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见路西菲尔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与贝利尔对视良久，终于确定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关于地狱之门的脑补完全跟贝利尔一点不搭嘎，路西菲尔终于从满脑子刷屏的尴尬中揪出了害他误会的罪魁祸首。 苦大仇深地望着贝利尔，路西菲尔忽然沉声道，“玛门之前说，你正忙着临幸十几位新宠？” 贝利尔：…… 贝利尔：？？？ 作者有话要说： 玛门：今天又是我背锅QAQ？？？ 第217章 第五十二夜 “玛门之前说，你正忙着临幸十几位新宠？” 贝利尔：…… 贝利尔很认真地琢磨， 究竟要不要立刻把玛门丢进小黑屋。 不过在此之前…… 好笑地亲了下路西菲尔的唇， 贝利尔一脸戏谑地望着路西菲尔，“你一个我都应付不过来呢， 哪还有精力临幸其他生灵？” 路西菲尔当然不是真的信了玛门的话， 毕竟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贝利尔究竟有多么慢热冷情—— 若不是他于创世之初一厢情愿误打误撞软磨硬泡在贝利尔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如今贝利尔或许连看都不会再看他一眼， 也或许他们早已真的陌路。 若不是心里一直有他， 或许堕天后身居魔王之位的贝利尔早已经有了无数情人—— 毕竟他的贝利尔那么优秀。 一想到这， 路西菲尔顿时没了玩笑的心思， 只越发收紧了揽在贝利尔腰间的手臂，简直恨不能立刻把贝利尔揉碎在怀里，融入骨血之中，再也分不清彼此。 贝利尔却忽然推开了他。 不但推开了他，还把他推下了王座。 踉跄地扶着王座勉强站好，路西菲尔诧异地望着贝利尔，刚想询问贝利尔怎么了，唇上就忽然一凉，被贝利尔的手指抵住了。 “嘘。”贝利尔的声音几不可闻。 路西菲尔见状， 微微怔了下，这才发现贝利尔的目光似乎正望着万魔殿入口的方向。 远方很快传来炽天使展翼飞翔时特有的波动，路西菲尔这才终于站起身来，整理好仪容，与贝利尔一同向大殿外看去。 “贝利尔！”浅金色的圣光很快如飓风般刮进这座位于万魔殿最深处的大殿， 拥有一头铂金色长发祖母绿眼眸的天使长眨眼便出现在贝利尔面前。 “加百列，好久不见。”贝利尔于王座上微微颔首。 目光在正立于贝利尔王座旁的路西菲尔身上看了眼，加百列现在却并没有什么探究这两位爱恨情仇的心思，提起裙摆蹬蹬蹬跑到贝利尔的王座前，一巴掌拍在贝利尔身下王座的扶手上，十分强势地道，“我不管你们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堕天，我这次来，只想问你，阿斯蒙蒂斯当初堕天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贝利尔：…… 路西菲尔：…… 手指抵在加百列的颈窝里，贝利尔明显不太喜欢这种被加百列“椅咚”的姿势。 在加百列终于微微退开后，贝利尔这才挑眉问她，“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阿斯蒙蒂斯？” 贝利尔不说还好，一提起阿斯蒙蒂斯，加百列的脸顿时更黑了，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他跑了！” 贝利尔：…… 路西菲尔：…… 万万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阿斯蒙蒂斯竟然还是这么怂，贝利尔失笑地摇了摇头，十分干脆地扔给加百列一颗记忆水晶，“你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没想到贝利尔竟然这么痛快，加百列原本略显激动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她很快把意识探入记忆水晶中，想要看看阿斯蒙蒂斯当年究竟遭遇了什么，竟然宁可背叛对神的信仰，宁可背离她也一定要离开天堂。 她的脸色很快古怪起来——在看到记忆水晶中的画面后。 贝利尔不得不提醒她，“你可以等回到天堂后再继续看。” 话音落下时，加百列果然已经退出了记忆水晶，如对待烫手山芋般飞速把那颗记忆水晶丢进了储物空间。 路西菲尔心中虽然十分好奇，却也知道不能当着加百列的面询问贝利尔——加百列明显还有话要说。 “我还想知道……阿斯蒙蒂斯这些年来在地狱的情况。”短暂的激动后终于恢复了冷静，加百列不太好意思地再次向贝利尔寻求帮助。 实际上，加百列很清楚，贝利尔其实并没有必须要帮助她和为她解惑的义务，更何况以天堂和地狱如今的立场，身为天使长的她更不应该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已经是魔王的贝利尔。 但或许是因为这次地狱之行中遇到的所有恶魔和堕天使对她的态度都十分温和，根本不见一丝敌意，贝利尔对她的态度也一如往昔，仿佛根本没有“堕天之战”，也没有十万年的分别，即使明知道自己与贝利尔如今的立场完全对立，加百列心中对贝利尔也还是生不出丝毫厌恶和敌意，甚至十分自然地再次向贝利尔求助。 话一出口，加百列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贝利尔却很快又递来一块记忆水晶，“你想知道的，都在这里。” 加百列闻言一怔，定定看了贝利尔半晌，才终于把贝利尔掌心的那块水晶收进怀里。 “谢谢。”她轻声对贝利尔道谢。 “你还要去找阿斯蒙蒂斯吗？”路西菲尔忽然问她。 加百列闻言，眉头再次拧了起来，恨恨地道，“他不会见我！” 这么说完，加百列似乎才终于注意到路西菲尔，很快在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身上打量了一番。 目光在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略显凌乱的衣衫上停留了一会儿，加百列又看了看这两位如出一辙清冷淡漠的脸，很快注意到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唇似乎都有些肿。 加百列：…… 被心中忽然冒出的猜测惊了下，加百列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打断了路西菲尔和贝利尔时隔十万年的“叙旧”。 发觉路西菲尔的目光中已经有了些凉意，加百列很快轻咳一声，拜托贝利尔帮忙找个向导来，带她参观一下地狱的风土人情。 通知拜蒙给加百列安排一下，贝利尔很快送走了来去匆匆的加百列。 加百列一走，路西菲尔就立刻又抱起贝利尔，转身坐回王座中。 “加百列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想到加百列之前变幻莫测的脸色，路西菲尔好奇地问贝利尔。 任由路西菲尔的掌心包裹着自己的手背，送到唇边亲吻，贝利尔没骨头似的靠在路西菲尔胸前，一想到阿斯蒙蒂斯从前的遭遇，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很快从脑海中抽出曾在阿斯蒙蒂斯梦中看到的场景，放给路西菲尔看。 十几万年前，第二次光暗战争结束后，因为恶魔大军仍流连在混沌界不肯离去，为保护混沌界光明阵营的生灵，阿斯蒙蒂斯曾率能天使军团驻扎在混沌界很长一段时间，直到第二次光明庆典前夕才终于返回天堂。 那时距离第二次光暗战争结束已经有数千年，混沌界已经有不少生灵与恶魔通婚。 与魔族通婚诞下的混血生存环境一直很恶劣，既不被恶魔承认，也不被光明阵营所接纳。 天使是生来便拥有仁慈之心的光明种族，见那些混血可怜，曾一度帮助那些孤苦无依的两族混血。 这一帮，就被魔族钻了空子。 十几万年前的某一天，阿斯蒙蒂斯回天堂述职前夕，一个魅魔与人类的混血找到机会潜入到了能天使军团的驻扎地，幻化成加百列的模样，诱惑了阿斯蒙蒂斯。 魅魔是地狱万魔中实力十分弱小的一族，若论硬实力，几乎垫底，但自魅魔这个种族诞生起，就几乎没有任何恶魔会小看这个种族——魅魔虽然从来都是以色侍魔，但他们却会在与其他恶魔交媾时，吸取其他恶魔的力量来提升自身的实力。 因为实力太过弱小，为了生存下去，魅魔的魅惑能力十分强大，甚至有令不少大恶魔中招的实例。 阿斯蒙蒂斯当年就是被这样一个魅魔与人族的混血，诱惑了。 眼见着阿斯蒙蒂斯梦境中那由魅魔与人族混血幻化成的加百列魅惑至极地衣衫尽褪，路西菲尔忽然轻咳一声，挥手打散了面前的画面。 “阿斯蒙蒂斯不可能认不出那不是加百列。”半晌后，路西菲尔沉吟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那不是加百列。” “但很显然，那人魔的混血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对加百列的感情。” 路西菲尔诧异地挑了下眉，“你是说，阿斯蒙蒂斯那时就对加百列……？” 贝利尔肯定地“嗯哼”了一声。 路西菲尔：…… 想到加百列恨声说阿斯蒙蒂斯跑了的模样，再一想到她看到记忆水晶中画面时古怪的脸色，路西菲尔失笑地亲了亲贝利尔头顶柔软的发旋，“你就这么把阿斯蒙蒂斯卖了？” 贝利尔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全地狱都知道，‘色欲之主’阿斯蒙蒂斯是个性冷淡。这么多年了，他明显还是放不下加百列，却又什么都不肯对加百列说，只知道逃避，怂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加百列既然会主动来地狱找他，就说明这十万年来，她明显也还是放不下阿斯蒙蒂斯。” “我索性就成全他们，至于今后是破是立，就看他们自己了。” “你还好意思说他们。”听贝利尔说得振振有词头头是道，路西菲尔忍不住咬了下他雪白的指尖，“这十万年来，你还不是一样躲在地狱不肯见我？” 发觉路西菲尔这是要翻旧账了，贝利尔连忙从他腿上爬起来，抱住路西菲尔的脖子，把路西菲尔按在王座上，上去就是一个么么哒——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个么么哒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就两个。 第218章 第五十三夜 天使长们在地狱停留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中， 无论地狱还是冥界， 所有公共场合都无条件对他们开放。 在这四位天使长中， 只有弥赛亚最关心人类死灵的去向和安危， 因此只有他详细参观了整个冥界——虽然因为初来乍到便与冥界的堕天使公务员们发生了冲突，弥赛亚的冥界之行一直都是恶魔公务员在带他参观，一路上他也总是会被堕天使们冷眼相待，但无论如何，他这次来冥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并且超额完成。 在那之后，弥赛亚又去了地狱，蹭了米迦勒的导游， 与米迦勒一同参观地狱。 米迦勒一开始虽然只是想借着参观地狱的名义随路西菲尔殿下一同来地狱，但这话却也不是他随口胡诌的。 米迦勒在还是力天使时便一直严于律己，无论做任何事都会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成为天使长之后， 因为是由低阶天使加翼荣升成的炽天使， 为了不给炽天使阶级抹黑，米迦勒对自己的要求倒是越发严苛了，凡事都会精益求精，这次参观地狱的过程自然也是如此。 虽然从地狱一方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天使长们光明正大地在地狱行走， 但为了避免麻烦， 米迦勒随堕天使参观时，还是隐去了周身的光明气息，用纯黑的斗篷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弥赛亚来后自然也是如此。 因为回天堂后要撰写报告， 也因为确实对如今的地狱十分好奇，米迦勒参观地狱时几乎事无巨细，看到什么不明白的都会及时向堕天使向导询问。 身为天堂的六位实际掌权者之一，米迦勒看问题的很多角度都远非堕天使向导所能比拟，因此有不少问题堕天使向导都回答不上来。 不过好在有魔网在，堕天使向导每次被米迦勒问住了，都会火速上网查询，一来二去倒是让米迦勒发现了魔网的存在。 这不禁让米迦勒更加好奇了，连带着又把魔网的使用方法摸了个透。 弥赛亚来后，还和米迦勒一起上了两天网，几乎被包罗万象的魔网迷花了眼，临回天堂时都颇有些意犹未尽。 米迦勒和弥赛亚的参观行程主要着重在地狱如今的政体大局以及那些天堂闻所未闻却充满奇思妙想的基建设施，加百列的地狱之旅却并非如此。 自眼睁睁看着阿斯蒙蒂斯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又从贝利尔那得到了关于阿斯蒙蒂斯堕天真相的记忆水晶，从贝利尔那讨了个向导的加百列这半个月来几乎一直在搜集地狱中关于阿斯蒙蒂斯的各种资料，从官方消息到八卦小报上的花边新闻，从实体周边到论坛上的只言片语。 临回天堂时，加百列的储物空间中几乎塞满了有关阿斯蒙蒂斯的一切，估计够她回天堂研究很久了。 与那三位几乎跑遍全地狱的天使长不同，这半个月路西菲尔几乎一直留宿在万魔殿，整日与贝利尔腻歪在一起，直到不得不回天堂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身为掌管全天堂运作的天国副君，就算是为了公务，离开天堂半月之久也已经是极限了。 在冥界与混沌界的交界处会合后，彻底结束地狱之旅的天使长们终于回到了天堂。 此时天堂已经积压了不少公务，因此几位天使长一回到天堂就都忙得分身乏术，根本来不及讨论这次地狱之行的见闻和收获。 下界前路西菲尔虽然曾给米迦勒布置了成吨的报告任务，但回到天堂后，路西菲尔却并没有催促米迦勒，而是给米迦勒充足的时间去整理关于地狱的一切。 十年后，米迦勒终于把所有关于地狱的见闻、思考都整理成册，装订成了一本厚厚的书，送到了路西菲尔案头。 在整理这些资料时，米迦勒不单只录入了自己在地狱的见闻，还时常与加百列、弥赛亚探讨，集思广益，这才有了路西菲尔面前这本厚厚的《地狱游记》。 细细看完这本书后，路西菲尔再次召开了天使长会议。 会议开始前半个月，路西菲尔给每位天使长都送去了一本《地狱游记》，并把这本书的由来告知给了几位天使长。 在那之后，路西菲尔在天使长会议上再次询问了米迦勒对如今这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地狱的看法—— 在此之前的十万年中，米迦勒一直是全天堂公认的反地狱标杆，对地狱的一切都深恶痛绝，更是一直称当年参与“堕天之战”的堕天使为天堂的背叛者，这点在他负责编纂的许多著作中都有着十分鲜明的体现。 这本《地狱游记》却一反米迦勒从前犀利辛辣的风格，以一种冷静的旁观者角度，把他在地狱时的一切见闻、思考都娓娓道来—— 路西菲尔甚至从这本书的字里行间察觉到了米迦勒对地狱如今很多事物毫不掩饰的赞赏。 这让路西菲尔十分骄傲——是他的贝利尔，亲手打造出了如今这样一个和平繁华而又充满魅力的地狱。 米迦勒对地狱态度的转变，就是最好的证明。 路西菲尔让米迦勒谈谈现在对地狱的看法，米迦勒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实际上，因为过去恶魔和堕天使所犯下的罪，米迦勒至今仍对地狱很不喜欢。 但不喜欢是一回事，承认地狱今时今日的优秀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肚量，还不至于狭小到对地狱已经远超天堂的很多事物视而不见。 若说十年前那次地狱之行给米迦勒的印象，大概唯有“震撼”二字可以形容。 时至今日，米迦勒仍不得不佩服地狱掌权者们的奇思妙想和超凡的行动力—— 这样的行动力，很显然影响到了整个地狱。 米迦勒至今仍无法忘记参观地狱诸多研究所时的震撼。 天堂是几乎察觉不到时光流逝的神国。 因为寿命悠长，几乎没有尽头，在天堂，除非战时，你极少能看到有天使十分急迫争分夺秒地去完成一件事。 除了公务繁忙的几位天使长和他们的近侍，天堂几乎所有天使的生活、工作节奏都十分缓慢，米迦勒一直以来也都习以为常。 但在参观地狱那些研究所时，米迦勒曾亲眼看到许多负责科研项目的恶魔和堕天使来去匆匆，他们时而激烈争辩，时而沉迷其中，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奇思妙想和新的事物、魔法在那里诞生。 米迦勒从前一直认为地狱是一个充斥着血腥、暴力、贪婪以及死寂的不毛之地，很久以前的那两次光暗战争，也充分证实了恶魔的狼子野心，但十万年后的现在，米迦勒却在那依旧黑暗的世界中，看到了生生不息的蓬勃生命力。 他也看到了地狱宽敞干净的街道、欢声笑语的孩童、丰富的物质和文化、开放的心态以及充满包容力的思想…… 一切都在不可侵犯的律法下有序地运转。 除了与光明对立的黑暗以及过于开放的民风，如今的地狱，几乎找不到一丝过去的影子。 而从他们四位天使长十年前那次地狱之行所受到的礼遇来看，地狱今时的掌权者们对天堂的态度似乎十分温和，未来会主动向天堂或者混沌界发起战争的几率……并不高。 所以，米迦勒不得不思考，若地狱今后真的再不会侵犯混沌界和天堂，天堂方面是否应该重新审视对地狱的观念和态度。 如此，倒不是米迦勒认为过去的一切都可以一笔勾销。 无论今后地狱变成何种模样，恶魔从前对混沌界和天堂造成的伤害都是铁一般的事实，堕天使们对天堂和神的背叛也不容辩驳。 他们从前的恶，米迦勒和全天堂都会永远铭记在心。 但如此，却并不意味着他们在面对如今的地狱时，仍须抱着那样防备甚至敌视的态度。 此一时，彼一时。 若地狱今后真的再无向外扩张的意图，也不会再次挑起战争，米迦勒倒是认为，如今的地狱，有很多地方需要天堂去深思和学习。 天堂与地狱并不必须要永世为敌。 身为光明纯洁的生灵，天使对战争、鲜血以及杀戮从来都深恶痛绝，所以，如果可以，米迦勒其实十分希望地狱能像他十年前所看到的那样，再不要生出攻打其他两界的心思。 米迦勒说完这些时，在座的天使长们都不禁陷入深思。 自半月前路西菲尔把米迦勒撰写的《地狱游记》送给他们后，天使长们都已经看过了书中的内容。 他们都是肩负一域以及千万天使军团的掌权者，自然能从那本《地狱游记》中看到地狱如今的变化，以及更深处那些只有上位者才能明白的艰辛—— 能把从前的地狱改造成今日这样的繁华盛景，地狱掌权者们这些年所付出的汗水和心力，几乎无法想象。 这让天使们感到震撼的同时，也不得不开始思考，今后天堂对地狱的态度是否该做出些调整了。 实际上，在刚刚得知地狱与混沌界的通道再次打开时，几位天使长心中对地狱都充满了防备，并时刻准备迎接地狱发起的战争。 事实却证明，地狱如今的掌权者们，似乎对混沌界和天堂都不怎么感兴趣，甚至严格限制地狱生灵前往混沌界。 两相对比之下，虽然显得天堂有些草木皆兵，但与真的开战相比，天使长们倒是更喜欢如今这样和平的景象。 “也就是说，你们如今都已经对地狱有所改观。”几位天使长各抒己见后，路西菲尔意味不明地总结道。 天使长们纷纷点头。 双手在面前叠成塔型，路西菲尔继续道，“按照你们的意思，若地狱今后真的不再对外扩张，不对混沌界和天堂造成威胁，天堂或许可以渐渐与地狱有所往来。” 米迦勒下意识应了一声。 路西菲尔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对于没有亲眼见过地狱变化的天使们而言，地狱依旧是从前臭名昭著的邪恶之地。” “所以，这本《地狱游记》，目前只能在我们几位天使长内部传播，里面的内容，根本不可能立刻被天使们所接受。” “短时间内，天使们也不可能认同天堂与地狱有所来往，更别说与地狱握手言和。” 米迦勒：…… 米迦勒：“殿下，我并没说要握手言……” 后面的话被路西菲尔略显冷淡的视线噎回去了。 “米迦勒，我想你很清楚，天使们如今为什么会对地狱以及地狱如今的掌权者们如此深恶痛绝。” 这十万年来，米迦勒曾在包括《天国史》在内的一系列著作中阐述恶魔和堕天使是怎样邪恶的存在。 “所以，未来扭转天使对地狱印象的工作，都交由你来完成。” 米迦勒：…… 这么说完，见米迦勒一脸懵逼，路西菲尔难得勾起唇角，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认为这件事无关紧要，并不需要去落实，也可以不做。” 反正他和贝利尔现在早已经是恋人了，路西菲尔对天堂与地狱握手言和这件事，倒是没有太过迫切的执念。 米迦勒却在深思熟虑后，郑重接下了这份工作—— 因为十年前的地狱之行，米迦勒虽然对地狱有了十足的改观，却也更加忌惮如今的地狱了。 从前地狱仅是一群乌合之众时，尚能对混沌界和天堂造成如此大的伤害，如今地狱的掌权者单是炽天使级别的魔王，就足有六位之多。 再加上地狱如今在许多方面都已经超过天堂太多，若天使们一直对现在的地狱没有丝毫了解，仍以从前的眼光看待地狱，那么，一旦地狱真的再次对混沌界乃至天堂发起战争…… 他们所要面对的，或许将是灭顶之灾。 所以，在天堂科普地狱这些年的变化这件事，米迦勒必须要做。 即使路西菲尔殿下不吩咐，他也会尽快想办法落实下去。 后知后觉又发觉自己增加了成吨N次方工作量的米迦勒：…… 作者有话要说： 米迦勒：从前写的书都是脑子里进的水啊QAQ—— 哇滴一声哭粗来.gif 第219章 第五十四夜 米迦勒的行动力很强。 考虑到天使们对地狱的坏印象以及可能会有的反弹， 《地狱游记》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冠上官方的署名，米迦勒便以匿名的方式刊印了少量《地狱游记》， 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它们送进了天堂的所有图书馆，连天使学院都没落下。 在这之后， 米迦勒便开始等待。 天堂很少有专门科普地狱的书籍，就算有，内容也大多是十万年前的老黄历，再加上天使们对地狱的印象普遍不好， 因此若不是有特殊原因，几乎不会有天使去主动寻找与地狱有关的书籍。 最开始发现这本书的，是天使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塔布。 塔布是一位刚刚诞生千年的新生天使， 是同级天使中的优等生。 因为毕业论文中有涉及到两次光暗战争的内容， 塔布这段时间一直泡在图书馆中翻阅与光暗战争有关的书籍。 说起光暗战争，就不得不提起这两场侵略战争的发起方——地狱。 在塔布千年来所受到的教育中， 地狱一直是被黑暗所统治的充满暴力血腥的野蛮之地，十万年前堕入地狱的堕天使们则又为这处蛮荒之地冠上了背叛者的色彩。 身为诞生在和平年代的新生天使， 塔布虽然从未经历过战争， 但千年的耳濡目染下来，塔布对地狱、恶魔以及堕天使的印象一直称不上好， 并认为地狱的一切都远落后于天堂。 但最近，他在图书馆角落里偶然发现的一本名为《地狱游记》的匿名著书， 却让塔布对“地狱”的观感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实际上，《地狱游记》中所记述的内容对塔布来说几乎等同于天方夜谭。 这本书中的地狱与塔布印象中的地狱完全是两个世界，那里有一切新奇古怪的东西， 是塔布这些年在天使学院中闻所未闻的，一下就让塔布对书中的“地狱”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是的，虽然在写论文时塔布把书中看到的不少事物都写了进去，但直到把论文交上去为止，塔布还一直认为那本《地狱游记》中的内容完全是杜撰而出的，或许是哪位脑洞大开的天使假借地狱的名义所书写的对天堂未来的畅想。 他的论文成功引起了天使学院老师们的注意，《地狱游记》这本书也第一次进入到了成年天使的视线中，并很快被很多成年天使所知晓。 因为《地狱游记》中所描写的地狱与天使们所知晓的地狱相去太远，笔者的字里行间甚至偶尔流露出赞扬的态度，完全有悖于天堂的主流价值观，因此，这本书很快被举报到了各大天使长的案头—— 举报者大多认为写这本书的天使意在扭曲天堂对地狱的正确认知，煽动天使们忘却光暗战争的惨烈和“堕天之战”给与天堂的重创，甚至造谣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已经打开，这无疑会在天堂引起恐慌。 身为著作者的米迦勒：…… 好吧，这样的发展多少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因为米迦勒在刊印《地狱游记》前便对几位天使长打过招呼，天使长们也都清楚《地狱游记》是由米迦勒亲笔撰写，书中的一切也都是米迦勒和几位天使长亲眼所见，因此，在接到来自天使们的举报后，天使长们都不约而同把这件事按下不提，且都没有对《地狱游记》发表任何评价—— 这显然不太正常。 按照天使长们尤其是座天使长米迦勒以往的行事风格，若这本《地狱游记》真的如天使们举报时所说的那样，企图用莫须有的谎言扭曲天使们对地狱的认知，那么天使长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有所行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全都把这件事按下不表。 天使长们的态度，几乎默认了《地狱游记》的真实性。 在这之后，曾经被弥赛亚殿下派往混沌界的力天使回天堂述职时，亲口证实了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确实已经重新打开，且已经有堕天使在混沌界活动的消息。 消息一经传播，很快在天堂引起轩然大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久后，又有天使传言，《地狱游记》中对现今地狱的描述，已经得到了天使长们的肯定和证实。 这不禁让全天堂都人心惶惶——根据以往的经验，天使们几乎都认为，天堂和混沌界将很快迎来新一轮光暗战争。 近十万年诞生的天使们可能对战争没有真实的观感，但对曾亲历过两次光暗战争和“堕天之战”的天使们而言，若地狱再次对天堂或者混沌界开战，他们将面临的局面和压力将比前几次更加复杂和庞大—— 毫无疑问，有几位前炽天使和亿万堕天使加盟的地狱军团，战斗力已经强到了无法预计的程度。 一旦再次开战，混沌界和天堂定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无论胜负，天堂和混沌界的损失都将无法估量，定会比从前惨烈百倍、千倍。 让天使们心情更加复杂的是，届时，他们所面临的敌人，将不再只是生而为恶的恶魔，还有无数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亲密无间的朋友—— 虽然堕天使们曾经背叛了神，背叛了天堂，但即使如此，若让天使们选择，他们还是不想真的与堕天使兵戎相向。 如果那几位已经成为地狱魔王的前天使长能与天堂和平相处该有多好——无数天使心中生出了这样隐秘的想法。 人心浮动时，天堂忽然迎来了一位意外的访客。 这天晌午，整个天堂之门都忽然炸了锅，因为沉寂了十万年的天堂之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位自称是“贪婪之主”的地狱魔王。 因为之前那本“风靡”了全天堂的《地狱游记》，如今几乎没有天使不知道现今的地狱由六位魔王共同执掌。 在这六位魔王中，“贪婪之主”玛门是唯一一位非炽天使出身的魔王，也是六位魔王中唯一一位拥有未成年体态的魔王。 未成年体态、黑发黑眸、漆黑的六翼 以及深不可测的实力——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守卫在天堂之门的天使们如临大敌，火烧屁股一样迅速把有魔王打上天堂的消息上报给了几位天使长。 因为天堂之门就在月星天，加百列是最先出现在天堂之门的天使长。 掌管水星天且与加百列一同守卫天堂之门的拉斐尔也紧随其后。 之后是接到通知的米迦勒和弥赛亚。 还没来得及与加百列打招呼就火速又迎来一排天使长的玛门：…… 把几位天使长暗自戒备的姿态看在眼中，玛门却并不在意，反而挑起一边眉毛，露出一个坏笑，“想不到竟有四位天使长来接待我，天堂原来是这么好客的吗？” 四位天使长：…… 因为之前在地狱受到了玛门的礼遇，再加上玛门是贝利尔的孩子，样貌又有些不可描述，加百列和弥赛亚对玛门的印象倒是一直不错。 与那些如临大敌的守卫天使不同，加百列和弥赛亚并不认为玛门这次忽然出现在天堂之门是为了挑衅或者挑起两界的战争。 因此，加百列很快开门见山地询问玛门，“你这次来天堂是想做什么？” 见加百列终于问到了点子上，玛门立刻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对加百列耸了耸肩，“我刚来时就已经对这些天使说过，我来天堂是为了找‘神之子’弥赛亚谈一笔生意。” “至于这些天使是怎么上报给你们的，这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全都收到魔王玛门打上天堂消息的四位天使长：…… 这特么就尴尬了。 与如临大敌的守卫天使们不同，除拉斐尔外全都亲自游历过地狱的三位天使长都知道，地狱目前应该还没有向天堂开战的打算。 所以，这位掌管全地狱财政大权的“贪婪之主”，这次或许可能大概真的是来找弥赛亚谈生意的。 四位天使长：…… 一直对地狱警惕至极以至于传错消息的守卫天使们：…… 第220章 第五十五夜 “咳。”值此尴尬之际， 作为玛门目标人物的弥赛亚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略显为难地对玛门道，“你这次来得太过突然， 我这边还没有任何准备。” 谈生意用做什么准备？ 心知肚明弥赛亚这不过是托词，玛门的目光很快在那些守卫天使身上一扫而过， 倒是不难明白弥赛亚在顾虑什么。 “如果在天堂不方便接待我， 我们去混沌界谈也可以。”对于掌管全天堂一半钱袋子的弥赛亚，玛门目前还很有耐心。 没想到身为魔王的玛门不但亲自来天堂拜访， 还一直恪守礼仪在天堂之门外等候， 现在竟然还这么通情达理地提出去混沌界谈生意……这样的恶魔，天使长和天使们还是第一次见。 天使虽然讨厌包括恶魔和堕天使在内的黑暗生灵，但那大多是因为在从前的几次战争中，黑暗生灵给他们留下了太过痛苦的记忆，而并非是针对一切黑暗生灵。 而且， 据说这位名为玛门的魔王其实诞生自“堕天之战”结束以后，不但从未参与过任何战争，也从未伤害过任何天使，因此，虽然天使长和守卫天使们仍旧对地狱抱有戒备之心， 但面对这样似乎并非怀着恶意而来的玛门，若他们再如此严阵以待， 似乎就显得天堂太过小家子气了。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又与其他几位天使长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弥赛亚这才对玛门道， “那倒也不必，远来是客，我相信你这次是抱着诚意而来，自然不会令你扫兴而归。” 这么说完，弥赛亚终于微微侧开身体，对玛门敞开了天堂的大门，“请随我来。” 玛门闻言，眼睛顿时一亮，立刻跟了上去。 “不介意再多一位天使陪同吧？”米迦勒也紧随其后。 “正好我今天也没什么事。”这是对玛门和地狱很感兴趣的加百列。 前面一位“神之子”，身边两位天使长，被天堂三位大佬陪同的玛门倒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甚至还回头问了下拉斐尔，“这位阁下，你要一起来吗？” 拉斐尔：“不……我还有公务要忙。” 玛门顿时露出遗憾的神情。 于是拉斐尔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祝您在天堂玩得愉快。” 玛门笑嘻嘻地对他挥了挥手，很快与三位天使长一同飞向更上层的天堂。 眼睁睁看着几位天使长和魔王玛门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还亲把魔王带进了天堂的守卫天使们：…… 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还是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了？ 什么时候天使长和魔王都能这么和谐地相处了？ 还有，这位魔王明明是第一次来天堂，为什么几位殿下似乎都对他并不陌生，反而像是早就与之相识？ “你们觉不觉得，那位魔王看上去……有些眼熟？”一片沉默中，一位守卫天使忽然犹豫地发声。 “我记得《地狱游记》中有写过，玛门是‘那位’的孩子。”这些守卫天使中有不少都诞生自创世之初，大多见过贝利尔，因此很多守卫天使都早就发现，玛门的样貌肖似贝利尔。 自贝利尔堕天，因为他对路西菲尔殿下的影响力，“贝利尔”这个名字近十万年来在天堂如同禁语，偶尔有天使提到时，也大多会用“那位”这样一个模糊的称谓一笔带过。 因此，那位提出问题的守卫天使很快就明白大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 他略显崩溃地捂住脑袋，一时间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不然为什么—— “你们难道不觉得……那位魔王的样貌，也很像……路西菲尔殿下吗？！” 守卫天使们和拉斐尔：…… 守卫天使们和拉斐尔：！！！ 发现这个问题的显然并不只是个别守卫天使，实际上，自上次在冥界见过玛门后，加百列心中就一直有一个疑问。 “玛门阁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前往金星天的途中，加百列终于忍不住问玛门。 “叫我玛门就可以。”玛门倒是一点都不见外，“美丽的女士，您就算问我十个、一百个问题，只要我知道答案，都一定会毫无保留地为您解惑。”他对加百列抛了个媚眼。 这幅油嘴滑舌的做派，若是由一位成年恶魔来做，定会分分钟被加百列灭得连渣都不剩，但由玛门这样样貌精致的小娃娃做来，却只让加百列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见玛门无奈地耸了耸小肩膀，似乎已经十分习惯加百列这样的反应，加百列倒是没多想，很快问出了那个让她憋了很久的问题，“玛门，除了贝利亚尔外，你还有其他兄弟吗？” 此言一出，玛门和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弥赛亚、米迦勒都是一愣。 眼睛一转，玛门就立刻明白了加百列为什么会这么问。 多年前，玛门曾以“哈尼雅”的身份在天堂“潜伏”过一段时间。 那时，因为想引起便宜父亲路西菲尔的注意，玛门曾十分大胆地用自己那极为肖似双亲的真实样貌行走于天堂，且不止一次见过包括加百列在内的几位天使长。 想来那时“哈尼雅”一定给几位天使长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玛门当然知道加百列为什么会问他这个问题，但身为“第一次”来天堂的魔王，他显然不应该知道加百列为什么这么问。 所以，他很快对加百列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见弥赛亚和米迦勒也没反应过来，加百列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我曾见过一位名为‘哈尼雅’的小天使。” 乍一听加百列提起“哈尼雅”，弥赛亚和米迦勒都下意识皱起眉头，也不知道那失踪已久的小天使究竟流落到了何方，但加百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勃然色变，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加百列说：“除了发色和眸色，‘哈尼雅’与你几乎一模一样。” 哦豁。 心底吹了声口哨，玛门面上却是一怔，很快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歪头问加百列，“那名为‘哈尼雅’的天使如今在哪里？我能见一见他吗？” 加百列遗憾地摇了摇头，“他已经失踪很久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玛门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到达金星天后，玛门并没有立刻与弥赛亚提及生意上的事，只说一直听闻金星天是全天堂最繁华的地方，不知道是否可以去参观参观。 因为加百列之前的话，三位天使长现在都对玛门很感兴趣，倒也没觉得玛门麻烦，很快带玛门去了金星天最繁华热闹的浮空岛。 对于天堂这样的绝对光明之地，黑发黑眸黑色羽翼的玛门即使已经收敛了所有的魔气和黑暗之力，也还是如同滴落在白纸上的墨汁，扎眼得不得了，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三位位高权重浑身散发着布灵布灵圣光的天使长陪同。 这样奇异的组合，从天堂之门到金星天已经惊掉了不知多少天使的下巴。 虽然一路行来一直被万众瞩目，玛门却并没有丝毫不适。 玛门上次来金星天时还是一千多年前，那时候因为“哈尼雅”的身份，玛门一直十分遗憾没有尽情地扫货，这次以魔王的身份光明正大来了天堂，倒是又勾起了他扫货的激情。 身为掌管全地狱财政大权的“贪婪之主”，玛门从生下来开始就不知道什么叫“没钱”，储物空间中堆满了金山。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金星天所有商业街的老板终于迎来了有史以来最阔绰出手也最大方的老板—— 金星天几百个浮岛上所有商家的存货，几乎都被玛门一扫而光。 要不是后来弥赛亚实在看不下去，觉得再这么下去会影响到天使们的正常购物，终于出面阻止了玛门，玛门没准会把金星天的浮岛都搬回地狱。 金星天最有名的甜品店里，弥赛亚给玛门点了一桌子美食，以安抚玛门被强行打断的购物激情。 觉得储物空间里的东西已经足够他回地狱赚上一大笔了的玛门十分愉快地笑纳了弥赛亚点的甜点。 这一路下来，因为时不时要给玛门科普金星天和玛门看上眼的货品，加百列和弥赛亚与玛门之间的距离感倒是消弭了许多。 吃吃喝喝之际，玛门似乎忽然“想起了”加百列之前提过的“哈尼雅”，笑眯眯问加百列，“那个‘哈尼雅’，真的与我很像吗？” 没想到玛门会主动提起这件事，这一路行来一直想找机会再试探一番的加百列立刻接上，“五官轮廓和身形大小都一模一样。” “啊……不对，还是有其他不同之处的，”目光在玛门背后漆黑的六翼上一扫而过，加百列道，“哈尼雅的羽翼是五双。” “……难道真是我父王遗落在天堂的孩子？”玛门忍不住小声嘟囔。 “这不可能！”米迦勒忽然一脸正色地开口，“很多天使都知道，哈尼雅诞生自生命之树，而且是诞生于一千多年前的新生天使，与……贝利尔应该并无干系。” 玛门闻言，失望地“哦”了一声，“我还以为能从他那知道生下我的究竟是谁。”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在米迦勒和弥赛亚还细细琢磨的功夫，不知道想到什么的加百列神色奇异地问玛门，“你不知道你的母亲是谁？” 挖了口小蛋糕送进嘴里，被甜了一脸的玛门满足地眯起眼睛，直到把小蛋糕咽下去之后，才颇有些遗憾地对加百列道，“我刚诞生的时候，正赶上父王堕天，一睁眼就只看到深渊之湖底无边的黑暗和父王孤零零的身影，根本不知道我是被谁生下来的。” 很会抓重点的加百列：“怎么会只有你父王？阿斯蒙蒂斯和其他堕天使没和贝利尔在一起吗？” 玛门想了想，“阿斯蒙蒂斯和其他堕天使当时都在深渊之湖湖畔等我父王。我父王堕天时和其他天使不一样，是直接坠进了深渊之湖，被黑暗之力彻底改造成堕天使之后，父王才抱着我走出深渊之湖，与其他堕天使会合。” 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听一位魔王讲述贝利尔当年是如何变成堕天使的米迦勒：…… 依旧很会抓重点的加百列：“……也就是说，你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你究竟是诞生自地狱还是……天堂？” 此言一出，顿时换来三脸震惊。 弥赛亚和米迦勒是被加百列这话后面所隐藏的可能性惊到了，玛门则惊讶于加百列这位天使长竟然这么上道，几乎不用他刻意引导，就能自行把脑洞往他最喜闻乐见的方向发散。 心中虽然为加百列点了无数个赞，玛门脸上却只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好笑神情，挑眉问加百列，“美丽的女士，你难道是想暗示我，我的母亲其实是一位天使？” 加百列：……不，也可能是父亲。 目光在玛门那张极为肖似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脸上流连半晌，加百列深吸一口气，稳了稳飞速跃动的心跳，继续旁敲侧击，“上次我们去地狱的时候，你已经见过路西菲尔……有没有什么感觉？” 玛门：…… 虽然加百列已经觉得自己问得很委婉了，但在前面那些话的映衬下，加百列的这个问题简直比直球还直，以至于玛门就算想当成没听出来都怕侮辱自己的智商。 小小的眉毛几乎挑飞出去，玛门“嘎嘣”一声咬碎了口中的勺子，歪头问加百列，“你该不会是想说，我其实是路西菲尔生下来的吧？” 加百列：…… 弥赛亚：…… 米迦勒：…… 你还真敢说啊！ 加百列：“不……也可能是贝利尔生……” “这不可能。”玛门皱眉打断了加百列的话，“全地狱都知道，我父王很不喜欢路西菲尔。” “从我诞生至今，几乎从未看过有谁敢在我父王面前提及路西菲尔。” 加百列：…… 为什么更觉得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当年发生过什么了啊？！ 玛门可能不知道，从前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在天堂时究竟有多腻歪_(:з」∠)_。 而且，全天堂都知道，“堕天之战”前贝利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弄晕了路西菲尔，直到“堕天之战”结束半个月，路西菲尔才迷蒙醒来。 这些年来，所有天使都以为贝利尔那时那么做是为了削弱路西菲尔这个强大战斗力可能会对叛军造成的伤害，但若贝利尔那时已经有了玛门，只是单纯不想见路西菲尔……似乎也说得过去啊。 而如果真是这样，路西菲尔于战后疯狂寻找贝利尔以至于险些劈开混沌界大海跑去地狱的行为，似乎就都有了解释。 而如果以上这些都成立，那么，贝利尔当年之所以发起反叛，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为了推翻神，而是因为他已经有了玛门，根本无法继续在天堂待下去。 加百列：…… 莫名也跟上了加百列思路的弥赛亚、米迦勒以及甜品店中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谈话的所有天使：……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天使：嘶~刺~激~ 第221章 第五十六夜 因为脑补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几位天使长暂时都没什么心力继续接待玛门。 玛门也懂得见好就收， 主动提出辞行， 离开天堂前还与弥赛亚约好了下次见面谈生意的时间。 送玛门出甜品店的时候， 米迦勒落后了几步， 神情严肃地叮嘱店内所有天使不要把他们刚才的谈话外传。 送走玛门后， 米迦勒转身就想去第六天。 加百列却忽然拉住了他， 似乎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你想去做什么？” 米迦勒沉默，半晌后才低声说道，“我想亲自去问问路西菲尔殿下。” 至于要问什么，加百列和弥赛亚都心知肚明。 “你先不要急， 如果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我觉得我们几个还是先私底下交流一下比较好。”加百列说的是除路西菲尔以外的所有天使长。 鉴于今天已经有很多天使亲眼见过玛门，加百列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天使发现玛门的样貌肖似贝利尔和路西菲尔，而且虽然米迦勒已经叮嘱过甜品店中的天使，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今天的谈话真的一点都不会外传，因为此， 加百列很快联系了其他几位天使长， 连夜约他们来月星天小聚。 加百列从前虽然十分喜欢在月星天办茶会，但自“堕天之战”发生后， 加百列这些年来便再没有主动约过这几位新上任的天使长。 因为此，乍一接到加百列的茶会邀请，梅塔特隆和拉斐尔都有些意外。 邀请函上虽然说是要办茶会，加百列的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了“事态紧急速来”的意味， 还刻意强调不要告知路西菲尔。 敏锐如梅塔特隆和拉斐尔，自然能猜到，加百列这次连夜举办的茶会，恐怕与路西菲尔有关。 梅塔特隆和拉斐尔很快如约到达月星天。 坐在加百列宫殿中闻名全天堂的无际花海旁，所有天使长都能看到月星天空中那数以亿计的各色星星，这本是只有在月星天才能看到的奇景，几位天使长却都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们已经从加百列口中听说了今天她与玛门的那番谈话。 呷了口杯中香甜的花果茶润了润嗓子，加百列这才叹息似的说出自己的猜测，“我觉得，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几位天使长都向自己看来，加百列继续道，“先不说‘堕天之战’中的诸多违和之处，单说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他们俩当年究竟好到什么程度，全天堂可是有目共睹。” “在事情尚未定论前，我们这么胡乱揣测路西菲尔殿下是不是不太好？”米迦勒微微皱眉，“而且，殿下与贝利尔同为男性，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以前也没天使生过，你怎么就知道男性天使生不出孩子？”加百列反驳，“而且，就算别的男性天使生不出来，也不代表他们俩生不出来啊。” 毕竟炽天使几乎无所不能，男男生子什么的，好像也不是没可能。 米迦勒：…… 身为路西菲尔殿下的隐性脑残粉，米迦勒一直认为没有什么是路西菲尔殿下做不到的。 而且，他曾亲眼见过贝利尔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因为是由低阶天使一步步加翼成为炽天使的，米迦勒十分清楚炽天使阶级拥有怎样强大的几乎可以颠覆一切的力量。 不说其他，单说炽天使“造物”的能力，本质其实已经与“生孩子”十分相近了，就连米迦勒都能做到。 所以，虽然十分不想认同加百列的说法，米迦勒心中却很清楚，加百列做出的假设，可能性很大。 这让米迦勒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一片沉默中，拉斐尔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对于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殿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玛门又是否真的是他们孩子这些事，我并不想猜测什么，我只想说说我对贝利尔殿下的看法。” 天使长们都向他看去。 “我曾随侍在贝利尔殿下身边很多年，虽然并不是殿下的左右手，接触殿下的时间却并不少。” “我不知道贝利尔殿下当年发起‘堕天之战’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我很清楚，殿下的权力欲并不旺盛。” “甚至，我曾不止一次认为，如果不是生而为炽天使，殿下很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一眼那些代表天使长权力的公文。” 说到这，他下意识看了眼弥赛亚，直到弥赛亚眼底现出一丝疑惑，拉斐尔才又低声道，“实际上，在弥赛亚诞生以前，我几乎从未见过殿下主动出现在政务厅。无论是水星天还是金星天的事，无论是权天使军团还是力天使军团的事，贝利尔殿下全部都下放给了我们处理，也给予了我们极大的自主权和决定权。” “所以，我一直觉得，贝利尔殿下当年发起‘堕天之战’的原因，一定不是真的想要取代神。” “真正见过神之后，我才知道，就算是炽天使，在神面前也还是如此渺小——那是真正的不可超越的存在。” “连我都能轻易发觉的事，贝利尔殿下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因为被拉斐尔点名，弥赛亚摸了摸鼻子，觉得也该为自己正正名了。 他正色道：“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们或许都认为，贝利尔当年之所以会生出反叛之心，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但其实，我和贝利尔私下里远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剑拔弩张。” 加百列、米迦勒、拉斐尔：…… “真的假的？！” 弥赛亚憋屈地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向水晶天的方向看了一眼，讳莫如深地又道了句，“至于贝利尔当年为什么会让全天堂产生这样的误解……” “不可说。” 弥赛亚虽然嘴上说“不可说”，看到他眼神的几位天使长却都明白，他的意思是贝利尔那么做与神有关。 也就是说，如果贝利尔当年之所以做出针对弥赛亚的模样，真正的原因，神或许早就知晓。 但无缘无故的，贝利尔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不是因为，在那时，他就已经……有了路西菲尔的孩子？ 天堂虽然一直没明文禁止过天使之间的私情，但或许是因为生来脑子中就少那根涉及到情爱的筋，这么多年来天堂还真的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 因为此，就算当年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关系好到腻歪的程度，天使们却也从未把两位天使长的关系往那方面想。 而如果贝利尔当年没有堕天，真的在天堂生下玛门，无论天使们作何感想，都无疑会在全天堂引起轩然大波。 更重要的是，他与路西菲尔之间的私情，或许会引来神的惩罚，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毕竟谁也不知道神会对两位天使长之间的爱恋有何反应。 而且，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路西菲尔天国副君以及贝利尔天使长的身份，都注定他们在普通天使中拥有极高的声望，一旦他们恋爱甚至生子的事曝光，或许会有不少天使争相效仿，甚至对整个天堂都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 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现在只是想想，都让天使长们感到万分棘手。 所以，如果贝利尔当年真的有了路西菲尔的孩子，他会生出堕天之心，会想要离开天堂，似乎就都有了解释。 “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控制不住已经开始思考路西菲尔殿下究竟知不知道贝利尔当年怀了他的孩子，米迦勒却还是勉强地想要找理由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别西卜、阿斯蒙蒂斯和萨麦尔当年为什么也会生出堕天之心？” “另外两位我不知道，但阿斯蒙蒂斯想要堕天的原因，我已经基本清楚了。”加百列忽然道。 几位天使长顿时看过去。 似乎想到了什么，加百列的神色有些奇怪，却只皱眉对等下文的几位天使长摆了摆手，“具体原因我不能说，但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阿斯蒙蒂斯堕天的原因和贝利尔没有任何关系。” 几位天使长：…… 你确定不是在逗我们？ 而且，“这话你为什么不早说？！” 加百列翻了个白眼，“我也是在上次去地狱时才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说，因为那是阿斯蒙蒂斯的私事。” 加百列的态度很坚决，几位天使长很清楚不可能再从她这问出什么。 “萨麦尔殿下的话……会不会是因为莉莉丝？”拉斐尔忽然若有所思地道。 此言一出，大家顿时条件反射地看向弥赛亚——这事儿真说起来还和弥赛亚的前身亚当有些关系。 弥赛亚眼观鼻鼻观心，虽然亚当是他的前身，但上天堂后被神洗礼了的他可是对过去没有一点记忆，连莉莉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几位天使长也深知拉斐尔所说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萨麦尔生出堕天之心的原因就都被大家暂时归结在了莉莉丝身上。 至于别西卜，因为在座的几位都没怎么见过别西卜，唯一与其有过多次接触的加百列私下里也几乎没与别西卜来往过，所以对于这位究竟是如何生出堕天之心的，大家一时间都没什么思路。 “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直接去问路西菲尔。”见大家讨论得差不多了，一直喝茶看戏的梅塔特隆忽然开口。 见大家都是一愣，梅塔特隆玩味一笑，“你们都太小看路西菲尔了。” “如果他真的知道玛门是他的孩子，一定不会否认。” …… 因为梅塔特隆的笃定，被众天使长推举出来的先锋米迦勒第二天就找上了第六天。 距离玛门离开虽然只过去一夜，他和天使长们在甜品店中的那番交谈却已经传遍了整个天堂。 这绝对是全天国有史以来消息传播最快的一次——没办法，谁让这次八卦的主角实在太过劲爆，不但有他们最最高岭之花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还有远在地狱的前天使长现地狱之主贝利尔！ 米迦勒到达第六天时，竟然听到有智天使在低声私语，“难怪殿下当年准备把天国副君之位交接给贝利尔殿下……” 米迦勒：…… 米迦勒：！！！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凭着炽天使极为敏锐的听觉一不小心就听到了个惊天大秘密的米迦勒，见到路西菲尔时，几乎已经快要无法直视他最最崇敬的殿下了。 路西菲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炽天使的耳力虽然敏锐，但除非刻意想要听什么，平时为了避免被天使们的交谈打扰，路西菲尔一直常年屏蔽那些杂音。 因为此，今天上班时路西菲尔虽然多少察觉到智天使们似乎有些躁动，但一想到玛门昨天才以魔王的身份来过天堂，天使们会议论纷纷倒也正常。 所以，直到米迦勒找上门来，路西菲尔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全天堂的八卦焦点。 玛门昨天刚来天堂时，路西菲尔虽然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汇报，但一来他很清楚玛门根本不可能挑事，二来贝利尔之前给他科普过，玛门因为“贪婪”的原罪一直十分热衷赚钱，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把商铺开遍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所以路西菲尔估计，玛门这次来天堂应该也是为了谈生意。 事实也果然与路西菲尔所预计的相去不远，只不过中间拐了点小弯。 第六天宫殿的政务厅中，站在路西菲尔桌前的米迦勒正在思考该怎么措辞。 为了避免接下来的话被外传，米迦勒甚至请求路西菲尔殿下屏退了政务厅中的所有书记官。 “殿下，您或许已经知道，魔王玛门昨天来拜访了天堂。” 得到路西菲尔微微颔首的回应后，米迦勒这才深吸一口气，代表自己和其他几位天使长问出那个最艰难的问题，“玛门他……真的是您和贝利尔的孩子吗？” 路西菲尔：……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菲尔：猝不及防.jpg 以及，幸好宝贝今天没来天堂_(:з」∠)_ 第222章 第五十七夜 路西菲尔现在很庆幸贝利尔今天没来天堂， 不然如果被他听到米迦勒的问话， 路西菲尔估计他今天没准就保不住玛门了。 路西菲尔很清楚， 米迦勒不会无缘无故忽然跑来第六天问他这种问题。 米迦勒既然会问， 就证明他心中或许已经几乎肯定了这件事。 这让路西菲尔很好奇，不知道玛门那小家伙昨天究竟跟米迦勒他们说了什么。 “玛门告诉你的？”他问米迦勒。 米迦勒：…… 殿下竟然没有否认！！！ 没有否认=肯定=玛门确实是殿下和贝利尔的孩子！ 见路西菲尔殿下仍在等待他的回答， 米迦勒差点当场哭出来， 有一会儿才勉强回道，“不……玛门一直认为您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还说，这些年来， 贝利尔一直很讨厌您， 不许任何恶魔或堕天使提起您的名字。” 路西菲尔闻言，微微垂下眼眸， 似乎有些难过。 米迦勒想说的却不是这个。 从路西菲尔的反应中坐实了他与玛门的关系，米迦勒稳了稳心神， 继续道， “殿下， 我听加百列说，上次我们去地狱时，您与贝利尔相处得很好。” 岂止是很好，加百列可是说了， 她去万魔殿时，路西菲尔殿下就站在贝利尔的王座旁，形容极为亲密。 “殿下QAQ……您……您是不是和贝利尔破镜重圆了？”米迦勒几乎哽咽了。 虽然心中已经基本肯定了这件事，但米迦勒还是自虐般地想听殿下亲口告诉他。 但很快， 他就发现，这些年来一直如霜雪般冷漠的路西菲尔殿下在听到他的问题后，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耳尖，那双仿佛被冰冻住的湛蓝眼眸中也迅速被压制不住的喜悦所填满。 米迦勒：…… “行了，殿下，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他忽然竖起手掌，拒绝听路西菲尔接下来的话。 路西菲尔殿下的反应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的光之君主，天国副君，有史以来最强的炽天使，是真的和贝利尔在一起了。 米迦勒清楚地听到自己那颗身为脑残粉的小心脏咔嚓咔嚓碎成了无数块，与此同时，他也隐约意识到，这些年来，他一直所坚持的很多事，似乎都成了笑话。 这让米迦勒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向路西菲尔深深行了一礼，米迦勒很快离开了第六天。 路西菲尔：…… 我全程明明就只说了一句话=_=。 路西菲尔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但他很清楚，米迦勒一定会根据自己的反应，往他所引导的方向去思考。 这样一来，估计用不了多久，全天堂都会知道，玛门确实是他和贝利尔的孩子。 至于他和贝利尔是否“破镜重圆”了什么的，路西菲尔可是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 路西菲尔很清楚，玛门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玛门是他和贝利尔的孩子，路西菲尔不知道玛门为什么会忽然让天使们产生这样的“误解”，但既然米迦勒已经跑来问他这件事，路西菲尔倒也不介意顺水推舟，把舆论的风向向他想看到的方向推波助澜一把。 这些年来，天堂对贝利尔以及其他堕天使的误解太深，几乎到了根深蒂固的程度，就算因为有了冥界，未来天堂和地狱的关系或许会因为人类的存在而渐渐破冰，但即使如此，天使们对贝利尔“背叛”天堂这件事也还是会耿耿于怀，并一直把贝利尔视作天堂的叛徒。 他的贝利尔，明明是拯救了整个世界的英雄，却要一直被所有光明生灵所误解。 虽然贝利尔并不在意这些，他们也确实无法把“堕天之战”的真相公之于众，但如果可以，路西菲尔还是希望天使们能明白，他的贝利尔，并非真的那么罪大恶极。他当年所做的一切，或许都是出于无奈。 因为此，路西菲尔才会让米迦勒产生那样的误会。 他相信，要不了多久，天使们就会自行为贝利尔当年的堕天找出无数理由，他只要静观其变就可以。 当然，这件事他得暂时瞒着贝利尔。 毕竟他的贝利尔，那么害羞^_^。 …… 玛门多少能猜到，因为他的刻意引导，全天堂现在应该都炸了锅。 也不知道他那便宜父亲听没听说这件事？ 如果听说了的话，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辗转反侧了吧？ “父王！我今天去天堂了！” 万魔殿中，玛门兴冲冲地往正在看剧的贝利尔身上扑，被贝利尔拎住脖领后顺手甩进贝利亚尔怀里。 玛门委屈地瘪瘪嘴，在贝利亚尔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贝利亚尔摸了摸他的头。 “你去天堂谈生意了？”知子莫若父，贝利尔不用想都知道玛门是去做什么的。 不过…… 目光在玛门白白净净的小脸上看了一圈，贝利尔狐疑地问道，“你竟然没被打出来？” 玛门：…… 父王对天堂究竟有什么误解？！ 伸手摸了摸自己帅气的小脸，玛门笑嘻嘻地道，“我长得这么好看，他们怎么可能舍得打我？” 这么说完，玛门立刻从储物空间中翻出许多他在天堂淘到的好东西，在父王和贝利亚尔面前排了好几排，“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礼物。” 伸手从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几百个盒子中随手拿了两个出来，贝利尔和贝利亚尔倒是信得过玛门的眼光，看完后很快把那些礼物都收进了各自的储物空间。 “你这次是去花钱的？”深知玛门是个什么性子，贝利尔很清楚，除了送到他和贝利亚尔这的东西，玛门一定还扫了不少天堂的好货，给天堂贡献了不少金币。 “我今天虽然花了不少钱，但我很快就会从天堂赚回来的！”玛门自信地挺起小胸膛。 这么说完，玛门忽然暗搓搓地搓了搓手，对贝利尔眨了眨眼，“父王，天堂的天使都好漂亮啊～。” 贝利尔掀起眼皮，“所以？” “父王，您身边都空这么多年了，是不是不喜欢地狱这些恶魔和堕天使啊？”他对贝利尔挤了挤眼睛，“那您对天使感兴趣吗？要是喜欢的话，过段时间我没准能给您带回来几个。” 话音一落，就被贝利亚尔拍了下脑袋，“地狱这才安生多久？你能不能别总想着搞事情？” “就是，你才多大，竟然还想干贩卖天使的勾当？”贝利尔遗憾地收回没抽到玛门的手。 玛门：…… “我不是！我没有！我一直都是奉公守法的好魔王！父王贝利亚尔你们可不要冤枉我！” 梆梆拍着小胸膛，玛门蜜汁自信地解释，“父王您相信我，要不了多久，我就能把全天堂都纳入我的经济版图。到那时，天堂和地狱一定会亲如一家！像您这样的高富帅，肯定有很多天使会被您迷得七荤八素，争相来地狱自荐枕席！” 贝利尔：…… 贝利亚尔：…… 贝利尔：“把他给我丢出去！” 蜜汁自信的玛门很快被贝利亚尔拎着后脖颈丢出了万魔殿。 空无一魔的万魔殿外，贝利亚尔无奈地看着玛门，“你今天怎么又招惹父亲？” 诚如玛门所言，自父亲堕天至今，贝利亚尔从未在父亲身边见过任何堕天使或恶魔。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贝利亚尔心中倒是一直隐隐有所猜测。 “看来父王还是很在意路西菲尔啊。”玛门摸了摸下巴。 贝利亚尔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刚才是故意的？” 故意说要带几个天使回来给父亲，想看看父亲的反应？ 玛门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是啊，我看父王这么多年来一直形单影只，就想着他是不是心里有谁。”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又摸了摸耳朵上那颗自他出生起就一直戴着的黑钻耳钉，“贝利亚尔，你知道的吧，我的另一个父亲，是路西菲尔。” 贝利亚尔：…… “你知道了？” 没敢跟贝利亚尔说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在利维坦那见过路西菲尔的画像，甚至还亲自去天堂近距离观摩过路西菲尔，玛门“无奈”地耸了耸肩，“十年前路西菲尔曾来过地狱，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一定是我的另一个父亲。” 贝利亚尔摸了摸他的头。 实力强大的生灵对血脉尤其敏感，玛门会察觉到这件事倒也无可厚非。 “路西菲尔知道吗？”既然玛门都知道了，没道理路西菲尔察觉不到。 “我远远见到他时，就吃了掩盖血脉的魔药，所以他应该还不知道。”玛门睁着眼睛说瞎话。 “贝利亚尔，你说父王是不是真的还喜欢路西菲尔？” 贝利亚尔想了想，过了半晌，才有些犹豫地道，“其实我一直以来也这么觉得……” “那我们帮父王把路西菲尔拐回来好不好？”玛门兴奋地搓搓手。 贝利亚尔：…… “你别胡闹，”他警告地捏了捏玛门的小脸，“路西菲尔是天国副君，一举一动都被全天堂看在眼里，你若稍有不慎，都有可能打破地狱这些年来来之不易的和平。” “再说，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路西菲尔心中还有没有父王？” 万一路西菲尔早已经不喜欢父王了，玛门就算去天堂胡闹一番，也只会令父亲的威严受损。 而且，“或许父亲也早就放下了路西菲尔。” 贝利亚尔从来没喜欢过谁，所以他从来不觉得“喜欢”、“爱恋”这样的感情是必须的，他也不认为这些对父亲来说是必须的。 父亲这些年来身边虽然一直空着，但那也未必是因为父亲放不下路西菲尔，也可能是因为父亲根本懒得在那些事上花费精力。 “这确实是个问题。”玛门为难地托着小下巴。 “那这样，路西菲尔那边，由我去试探，”他晃了晃贝利亚尔的袖子，“至于父王那边，就交给你啦！” 贝利亚尔无奈地看着他。 “好嘛好嘛～。”玛门飞过去抱住贝利亚尔的脸“吧唧”亲了几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敌不过玛门的撒娇大法，贝利亚尔最终还是答应帮玛门去试探试探父亲对路西菲尔的态度，也答应玛门，暂时不会把玛门想撮合父亲与路西菲尔的想法告知给父亲。 …… 天国，第七天。 让贝利亚尔把玛门丢出去后，贝利尔越想越觉得玛门是不是又在天堂闹了什么幺蛾子，转瞬便在第七天路西菲尔大床上的猫身中醒了过来。 懒洋洋地起身抖了抖毛，贝利尔想了想，决定先去天堂各处溜达溜达，听听天使们都怎么说玛门。 毛茸茸的爪子还没离开床，身后就忽然探出一双大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宝贝，你来了。”亲昵地蹭了蹭贝利尔毛乎乎的小脸，路西菲尔微笑着柔声说道。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亲吻贝利尔粉嫩的鼻尖。 一爪子糊住路西菲尔还想凑过来的嘴，贝利尔不自在地用尾巴抽了下路西菲尔的肩膀，“玛门昨天在天堂都做了什么？” 心思一转，路西菲尔就知道，玛门一定没把昨天在天堂引起天使们误解那番话告诉贝利尔。 这样也好，如果被贝利尔知道了，他想利用舆论为贝利尔扭转形象的计划没准就搁浅了。 “你别担心，他很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路西菲尔温声安抚贝利尔。 “真的？”贝利尔狐疑地看着他。 据说“很乖”的玛门回地狱后可都开始考虑贩卖天使了(￢_￢)。 见贝利尔一脸不信，路西菲尔好笑地亲了亲他的小爪子，无奈地道，“好吧，据说玛门昨天在金星天，贡献了天堂一年近四分之一的财政收入。” 贝利尔：…… 麻哒！难怪那臭小子会拿出那么多东西来讨好他和贝利亚尔！ 这么败家的小混蛋究竟是谁生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麻哒！究竟是谁生了玛门这么个败家的小混球？！ 贝利尔：反正不是我！ 路西菲尔：也不是我^_^ 深渊之湖：……难道是我？ 233333 第223章 第五十八夜 因为玛门和路西菲尔的刻意隐瞒， 直到玛门的身世传遍整个天堂， 贝利尔也还是没有丝毫察觉。 一开始，因为米迦勒在甜品店的叮嘱，天使们只敢极为隐秘地私下里传播这件事，但在米迦勒去第六天向路西菲尔确认过真相， 并把这件事告知给其他几位天使长后，天使长们便都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在全天堂禁言这件事——他们还摸不透路西菲尔的态度。 据米迦勒说， 路西菲尔不但承认了玛门是他和贝利尔的孩子， 还暗示米迦勒他与贝利尔已经破镜重圆。 有了米迦勒的询问， 如今路西菲尔一定已经知晓有关这件事的流言早已传遍了整个天堂。 但让天使长们感到微妙的是，路西菲尔至今仍没有下达禁止天使们传播、讨论这件事的命令， 也没有出面承认或者澄清这件事，反而像是在任由这件事继续发酵。 这让天使长们感到不安——他们很担心，一旦这件事惹来神的不满， 路西菲尔会受到神的惩罚。 路西菲尔与贝利尔的身份都很敏感。 他们一个是天国副君， 一个是地狱之主，一个是光之君主， 一个是主宰黑暗的王。 在所有天使的认知中， 光明与黑暗一直都是彼此对立的存在，更何况无论是地狱的原住民恶魔还是天堂的叛逆者堕天使， 他们都曾给天堂留下过难以磨灭的创伤和痛苦，虽然从天使长们之前的分析来看，十万年前的那场“堕天之战”似乎另有隐情， 但天使们是否能接受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事，几位天使长心中也没什么把握。 因为知晓了贝利尔当年堕天的“真正”原因，几位天使长对贝利尔的态度倒是温和了许多。 有感于贝利尔当年是出于无奈才闹出“堕天之战”那么大的事，还和路西菲尔分隔十万年，几位天使长虽然仍对贝利尔的做法持否定态度，毕竟“堕天之战”牵连到了整个天堂，并使三分之一的天使堕了天，但在他和路西菲尔连孩子都有了的现在，几位天使长多少都有些同情他和路西菲尔的境遇，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都暗自琢磨该怎么帮他们一把。 于是几位天使长极有默契地都没有禁止流言的传播。 天使长们的动向一直是全天堂的风向标。 在关于玛门的流言已经传遍全天堂的现在，天使长们竟然全都无视了这件事，这就很让天使们心里犯嘀咕了。 他们很快从天使长们的态度中察觉到了玛门的身世应该确有其事，之后又脑补出了有关路西菲尔殿下和魔王贝利尔的无数爱恨情仇。 天使们虽然不像几位天使长那样掌握着许多有关“堕天之战”的私密信息，但天堂的天使毕竟有亿万之多，数量上压倒性的优势已经足够天使们在短时间内成功“还原”出“堕天之战”的真相——竟与天使长们脑补出的没多少出入。 在玛门这个既定事实存在的情况下，贝利尔当年的堕天终于渐渐被天使们脑补得合情合理，连其他几位天使长堕天的理由，天使们都已经为他们想好了。 至于那三分之一随贝利尔等几位前天使长堕天的堕天使……天使们想，他们可能是为了保护几位殿下，或者是去地狱为殿下们撑场面的！ 在这之后，很快又有天使扒出了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的天使伤亡率，天使们也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堕天之战”中竟没有一个天使死亡——这明显是“叛军”有意控制的结果。 数据一出，又成了贝利尔殿下当年并非是真的想要背叛天堂的强有力的佐证。 这让天使们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因为他们忽然发现，一直以来被他们视为叛徒的贝利尔以及其他堕天使，当年很有可能是出于无奈才不得不“叛出天堂”，而一直以来被他们所厌恶的堕天使们，也极有可能并不像他们所以为的那么邪恶。 还有，他们的天国副君，最最光明的路西菲尔殿下，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有了个孩子。 那个孩子如今是地狱的六魔王之一玛门。 玛门之前来天堂时，有很多天使都亲眼见过他。 那时，因为玛门魔王的身份，虽然他身边有三位天使长“陪同”，足够保证玛门不会在天堂乱来，但天使们还是对玛门十分忌惮，并且因为玛门黑暗的出身对他抱有警惕之心。 但现在，在得知玛门竟然是他们最最完美的路西菲尔殿下的孩子后，天使们忽然有些不知道今后该如何对待玛门才好了。 但无论他们有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早与弥赛亚约好谈生意的玛门还是很快又来到了天堂。 玛门这次来天堂时，敏锐地发现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会万众瞩目，被天使们复杂而灼热的目光所追随。 心底微微挑了下眉，玛门立刻明白，事情应该是按照他之前所预计的那样发展了。 不过，看天使们大同小异的态度，玛门多少能猜到，有关他的身世以及父王和路西菲尔的事在天堂传播时，应该没有遇到太多阻碍。 这就有点奇怪了。 按理说，如果天堂真的流言四起，身为天国副君的便宜父亲不可能不知道啊，但玛门最近却并没有听闻路西菲尔再次造访地狱的消息。 这让玛门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路西菲尔到底知不知道有关他身世的流言。 如果知道，却至今还这么沉得住气，那玛门可就真的要好好考虑考虑这位天国副君究竟适不适合他父王了。 天使们的目光虽然有些怪怪的，却并不能从实质上影响什么，因此玛门还是开开心心地与弥赛亚谈了笔大生意，预定了一大批天堂的特产，等天堂这边备好货他再亲自来取。 玛门出手很大方，根本不屑于只付定金，而是直接拉开储物空间，从中划了几座闪闪发光的金山给弥赛亚，出手之阔绰直把随侍在弥赛亚身边的天使们看得目瞪口呆。 弥赛亚：…… 很好，目测金星天今年的财政收入达标了。 连续两次都让玛门“大出血”，弥赛亚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因为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至今仍分隔两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弥赛亚多少生出了些想帮帮这对苦命鸳鸯的想法，便主动向玛门提出，待所有货物全都准备好后，天堂将派出天使小队护送那些货物去地狱，让玛门在地狱等着接收就可以。 没想到弥赛亚竟然这么上道，玛门立刻笑容满面地与弥赛亚敲定了这件事。 在这之后，弥赛亚又说，届时会让天使小队也在地狱采购些新鲜玩意儿回天堂，希望玛门多照顾些去往地狱的天使们。 一场生意谈下来，弥赛亚立刻成为全天堂最受玛门欢迎的天使，连便宜父亲路西菲尔都得靠边站。 谈完生意离开金星天时，玛门立刻被在此等待多时的智天使拦下了，说路西菲尔想见他。 玛门：…… 他说见我我就去，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纸？！ 心底虽然如此想着，玛门最终却还是跟智天使去了第六天——他多少也有些好奇，想知道路西菲尔找他究竟有什么事。 眼睁睁看着玛门和智天使走的众天使：…… 路西菲尔殿下这是要找玛门认亲吗？！据说玛门还不知道殿下是他的亲生父亲呢？！玛门能接受这件事吗？！如果接受不了，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殿下以后岂不是更没戏了？！ “轰——” 玛门一走，金星天很快炸了锅。 与便宜父亲路西菲尔的会面顺利得出乎玛门的意料。 屏退所有智天使后，路西菲尔只跟他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他和全天堂都已经知道了玛门是他和贝利尔的孩子。 第二件，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贝利尔。 第三件，他需要玛门和他联手，促进地狱和天堂的关系尽快缓和。 路西菲尔嘴上虽然说已经知道玛门是他的孩子，面上却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玛门并没表现出太多亲近。 这让从诞生起就一直受尽万千宠爱的玛门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虽然不用路西菲尔说，后面两条他本也打算那么做，但面对这样冷淡的路西菲尔，玛门还是忍不住呛声。 “你真的确定我是你的孩子？我父王可从来没跟我提过你的事。还有，我为什么要答应你这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你该不会是一直暗恋我父王，所以才想让全天堂都误会我父王和你有一腿吧？！” 路西菲尔：…… 玛门这么气人的性子到底是像谁=_=？ 无语地望着玛门，在发现那小家伙的眼神越发挑衅后，路西菲尔只淡淡说出了一个名字，“哈尼雅。” 猝不及防掉了马甲的玛门：…… 正惊疑不定不知道路西菲尔是不是在晃点他的时候，玛门头上忽然按上了一只温暖的大手，“如果不是早就确定我是你的父亲，你当初怎么可能会那么胆大包天地跑来天堂，还处心积虑地伪装成天使的模样接近我？” 路西菲尔的声音有些无奈，又似乎夹杂着点点几不可查的浅淡笑意，仿佛正面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玛门不知怎么，心底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像只被顺了毛的猫一样，别别扭扭地僵着小身子任由路西菲尔揉了半天脑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半晌后，待路西菲尔收回掌心，头顶的温度都散得差不多了，玛门才终于抬起头来，斜着大眼睛问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微微一笑，“你该回地狱了，不然贝利尔会担心。” 玛门：…… 玛门：？？？ 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事实证明，路西菲尔果真并不是在逗玛门。 在塞给玛门几十座金山当零花后，路西菲尔终于顺利送走了答应好好配合他的眉开眼笑的玛门。 所有看到玛门眉开眼笑离开路西菲尔殿下宫殿离开第六天离开天堂的天使们：…… 噫，看玛门这模样，路西菲尔殿下这是认亲成功了？ 第224章 第五十九夜 路西菲尔殿下认亲成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天堂， 对此，天使们的心情都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们发自内心地为路西菲尔殿下感到高兴，另一方面， 他们却又为玛门恶魔的身份纠结不已。 在这样酸爽的氛围中， 天堂终于准备好了玛门预定的所有货物。 送货的日子如期而至。 考虑到恶魔曾带给天使的巨大伤害， 此次运送货物的天使小队成员全部由实力强大的智天使精英组成，而为了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领队由骁勇善战的座天使长米迦勒担任。 临出发前， 加百列忽然也插了一脚， 表示要一同去地狱， 还特意叮嘱米迦勒，不要把她也去的事告诉地狱方。 虽然不知道加百列要去地狱做什么， 米迦勒还是应了下来。 玛门预定的货物虽然数量庞大，但因为天使们都有自己的储物空间， 并不需要真正亲自押着货物去， 因此这队出使地狱的智天使小队很快就轻装出发了。 穿越壮阔的天堂之门， 飞跃有着大海与蓝天的混沌界，天使们很快到达了混沌界与“冥界”的交界处。 因为那本在天堂流传甚广的《地狱游记》， 这些智天使都已经知道地狱建成了一座供人类灵魂转世轮回的“冥界”。 但知道归知道， 乍一看到中二病气息满满的地狱之门和地狱三头犬时， 智天使们还是被唬了一跳。 直到迎接他们的堕天使把他们迎进“冥界”，穿过无际的红色彼岸花海，带领他们乘着渡船到达冥河彼岸， 再深入到地狱第三层，他们才终于见到了《地狱游记》中那个奇特而又充满生机的真正的地狱。 这无疑让智天使们松了一口气——如果全地狱都像上面两层的“冥界”那样黑暗压抑，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在选拔运送队成员时拼尽了全力。 天使小队一到达地狱第三层，加百列就立刻脱了队。 米迦勒连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隐去身形，彻底在眼前失去踪迹。 米迦勒：…… 总觉得加百列殿下好像要搞事情呢？ 不过，他们上次来地狱时，加百列殿下好像也很着急地去找了阿斯蒙蒂斯，这次想来应该也是如此吧。 加百列离开后，米迦勒与智天使小队很快与玛门派来接收货物的堕天使小队以及负责地狱外交的宰相别西卜碰了面，开始了天堂与地狱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和平交流。 …… 阿斯蒙蒂斯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宁，因为加百列。 千年前贝利尔召开魔王会议时虽然说过，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将在不远的将来被打开，但阿斯蒙蒂斯还是没想到，加百列会在十年前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堕天之战”虽然已经结束十万年，阿斯蒙蒂斯与加百列也已经有十万年没有见过面，但说真的，阿斯蒙蒂斯至今仍没有勇气面对加百列。 他根本没办法告诉加百列，他对她抱有怎样肮脏的充满欲望的心思。 阿斯蒙蒂斯原本以为，堕天后他能有充足的时间去处理自己对加百列的感情，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世界之暗选择成为七宗罪之“色欲”的化身。 成为“色欲”魔王后，他心中的“色欲”开始不受控制地无限放大，这让阿斯蒙蒂斯对加百列的渴求变得更加深刻，又日渐疯狂。 那些肮脏的欲念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阿斯蒙蒂斯总会梦到“堕天之战”前他驻守在混沌界时，那个人魔混血化作加百列的模样诱惑他的场景。 一开始，阿斯蒙蒂斯还能在梦中克制住自己，即使在梦中，也绝不伸手染指“加百列”分毫。 但后来，在他有一次终于在梦中触碰到“加百列”，并且发现那并不是人魔混血所幻化的，而是真正的加百列时，阿斯蒙蒂斯疯狂了。 他在梦中疯狂地占有了加百列，终于体会到了很久没有体会到的只有与加百列在一起时才会有的幸福感。 梦中有多幸福，醒来后就有多绝望。 梦醒后，阿斯蒙蒂斯绝望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厌弃中。 清醒时有多厌恶自己，在梦中他对加百列的占有就越发变本加厉。 再后来，阿斯蒙蒂斯开始长久地失眠。 阿斯蒙蒂斯没办法原谅自己，即使他真是在梦中于无意识中占有了加百列。 在那之后，阿斯蒙蒂斯再也没有真正睡着过一次。 他不想再亵渎加百列，不想再让他记忆中那些关于加百列的美好记忆被自己亲手毁掉，他也害怕，怕有一天加百列知道了他那些肮脏的念头，知道了他那些令人发指的污秽梦境，会彻底厌恶甚至憎恨他。 在这世上，他唯一害怕的，就只有加百列会恨他。 阿斯蒙蒂斯原来在天堂时便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堕天后，因为心中时时厌恶自己，他渐渐变得冷漠，阴郁，喜怒无常。 因为心底最深处还抱着对加百列的忠诚和最卑微的期待，身为“色欲之主”的阿斯蒙蒂斯这些年来身边比贝利尔还冷清—— 贝利尔身边起码还有贝利亚尔和玛门，阿斯蒙蒂斯身边却谁都没有。 这时常会让他感到孤独，偶尔却又会沉溺于这样近乎自我惩罚的畸形快感中。 阿斯蒙蒂斯本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再见到加百列，哪怕混沌界与地狱之间的通道被打开，哪怕天堂与地狱有一天能真的像贝利尔所畅想的那样日渐和睦，他也没想过会再见到加百列。 但他万万没想到，十年前，加百列竟会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十万年不见，加百列还是他记忆中那纯洁而又美丽的模样，璀璨得像太阳。 她周身圣洁的光芒刺痛了已经在黑暗中生活了很久的阿斯蒙蒂斯，让他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迈向加百列的腿，也几乎控制不住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想要拥抱加百列的双臂和胸膛。 但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并且落荒而逃—— 是的，你没有看错，这位以冷漠孤僻喜怒无常闻名全地狱的“色欲”魔王，在他最心爱的天使面前，怂得像只灰溜溜的老鼠，在远远见到加百列的瞬间就逃离了自己的宫殿。 直到确认加百列一行是真的离开了地狱，阿斯蒙蒂斯才心有余悸地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阿斯蒙蒂斯知道，加百列或许会很生气，但那也比彻底厌恶甚至憎恨他要好很多。 他不敢赌。 他知道，比起现在这个充满肮脏欲念的自己，加百列一定还是更喜欢曾经那个身为炽天使的阿斯蒙蒂斯。 所以他不会见加百列，永远也不会。 阿斯蒙蒂斯得知玛门最近与天堂交流频繁，是在玛门第一次去天堂扫了大半个金星天回来以后。 回到地狱后，玛门立刻便把在天堂扫到的天堂特产放到魔网上进行拍卖。 天堂对地狱来说一直是一个神秘而又充满吸引力的地方。 曾经，有无数恶魔因为觊觎天堂的丰饶和美丽而两次发动战争，想要攻下天堂。 “堕天之战”后，因为有亿万天使堕入地狱成为堕天使，主宰地狱的六位魔王中也有五位是炽天使出身，也因为这几位魔王对天堂以及天使的态度都相对温和，再加上这十万年来贝利尔在地狱推行的种种政策，让所有黑暗生灵都潜移默化地收敛了大部分戾气，因此，如今地狱的绝大多数生灵对天堂和天使抱有的态度都比较积极和正面。 堕天使们虽然已经堕入地狱十万年，但他们当初之所以堕天，只是因为神侮辱了被他们视为领袖天使长，堕天使们也都清楚，几位殿下当初之所以宁愿堕天也绝不妥协，是因为他们身后还有亿万需要他们保护的天使，因为此，堕天使们才会追随他们的殿下，与殿下们一同堕入深不见底的地狱。 堕天使们当初虽然与如今的天使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但如此却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因此厌恶天堂和天使。 让他们感到失望的，从始至终就只有曾被他们奉为信仰的神。 因为此，当发觉两界通道被重新打开，当发觉贝利尔陛下以及几位魔王殿下都在从不同程度上创造与天堂友好相处的机会时，堕天使们心中都感到十分开心，也期待有一天，他们再与天使面对面时，彼此都能够心平气和。 在这样充期待的氛围下，玛门从天堂带回来的东西一被放到魔网上，便引起了堕天使们的疯狂抢购。 恶魔们一看堕天使们像不要钱一样买玛门殿下从天堂带回来的货，顿时也来劲了，也跟着开始哄抢。 在这样全民哄抢的情况下，被玛门搬回来的半个金星天的货物，只不到半天便被抢购一空。 售罄的公告一出，全地狱手速慢没抢到货的恶魔和堕天使都沮丧得不行，联名上书到玛门殿下那，请求殿下能早日再从天堂采购到充足的货品来。 他们甚至还把各自都想要什么列在了联名上书的附件中。 在这之后，才有了玛门第二次去天堂的下订单之行。 因为第一次试卖让玛门赚了满盆满钵，第二次去天堂采购又从便宜父亲路西菲尔那白得了几十座金山，小金库满满的玛门最近一直心情很好。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只有阿斯蒙蒂斯最近总频繁联系他，反复问他今天来地狱送货的天使名单中有没有加百列。 问得次数太多，玛门也有点烦了，反复跟天堂确认多次后，终于把这次一定确定以及肯定只有米迦勒这一位天使长带队的消息告知给了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再骚扰玛门。 米迦勒他们来这天，因为想起这件事，玛门还忍不住跟父王还有贝利亚尔吐槽来着。 听完玛门对阿斯蒙蒂斯的吐槽，已经通过感知发觉加百列其实已经随米迦勒以及智天使小队到达地狱的贝利尔，神色忽然有些微妙。 他很认真地思考了几秒，到底要不要把加百列来了这件事，告知给阿斯蒙蒂斯。 但很快，发觉加百列已经迅速到达阿斯蒙蒂斯的宫殿，还把阿斯蒙蒂斯逮个正着的贝利尔，很干脆地放弃了几秒钟前思考的问题，因为告不告诉阿斯蒙蒂斯，显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父亲，喝茶。”贝利亚尔很快递过来一杯茶。 通过感知偷看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情况的贝利尔心不在焉地接过了茶杯，又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噗——” “咳……咳咳咳！！！” “父亲？” “父王？” 难得见贝利尔有如此失态的喷茶时刻，贝利亚尔和玛门一时间都有点懵。 “咳……咳咳咳咳咳咳……！！！”趴在软榻上咳得满脸通红，因为太过震惊，贝利尔甚至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迅速屏蔽了对阿斯蒙蒂斯宫殿的感知，一不留神看到限制级画面的贝利尔很认真地思考，到底要不要把加百列不声不响跑来地狱，还女变男一见面就肛了阿斯蒙蒂斯的大事件告知给远在天堂的至今仍很纯洁的路西菲尔。 作者有话要说： 男版加百列：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不知道有没有小可爱雷加百列女变男，但是我想写这个梗很久辣！加百列最开始在我的设定里其实就是女装大佬喵哈哈！当然，在这之前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女体，不过炽天使嘛，连孩子都能生了，区区女变男当然也是不在话下的=v=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已经这么写了，被雷到的小可爱请催眠自己，你们看到的是女版加百列强了阿斯蒙蒂斯~么么哒~ ps:肛的过程我就不写啦，你们不要为难我胖虎，靴靴~ 第225章 第六十夜 考虑到这件事很有可能会“带坏”路西菲尔， 贝利尔最终还是决定装聋作哑， 当做自己从来没察觉到这件事。 不过说真的， 加百列会做出这样堪称惊悚的骚操作，实在是连贝利尔都没有想到。 明明十年前加百列还对阿斯蒙蒂斯的心思一无所知， 对阿斯蒙蒂斯的感情也并未发生质变，贝利尔是真的有点好奇，不知道这十年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加百列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决定。 当然， 虽然加百列的做法堪称大胆，也足够强硬， 贝利尔却丝毫没有解救阿斯蒙蒂斯的打算—— 虽然在那惊鸿一瞥中他发现阿斯蒙蒂斯似乎也整个魔王都懵了， 但能和加百列亲近什么的， 这不一直都是阿斯蒙蒂斯日思夜想想了千千万万年的好事么，虽然过程似乎与阿斯蒙蒂斯以及贝利尔曾设想过的不太一样，结果却几乎殊途同归，想来阿斯蒙蒂斯也是不会介意他“见死不救”的。 当然，贝利尔压根也不会让阿斯蒙蒂斯知道他曾不小心看到了什么。 …… 与已经开始进入“夜夜笙歌”模式的加百列不同，米迦勒和智天使小队到达地狱没多久，便顺利完成了与地狱方的货物交接。 交接完成后， 玛门派来的堕天使向导便开始带米迦勒和智天使小队游历地狱， 方便米迦勒他们采购些地狱的特产回天堂。 实际上， 一开始，智天使们对采购这件事并不是特别上心，因为他们很清楚， 弥赛亚殿下之所以特意在这趟运送货物的行程后又附加上采购地狱特产的行程，并不是真的对地狱特产有多感兴趣，而是不太好意思一而再地让玛门阁下的小金库只出不进。 所以，送货后的采购活动，与其说是天堂也对地狱的事物感兴趣，倒不如说是弥赛亚殿下在变着法地与玛门阁下礼尚往来—— 玛门阁下虽然钱多魔傻，但他毕竟是路西菲尔殿下的孩子，天堂总不好一直白白从他那里赚那么多钱。 因为以上种种，智天使们一开始对采购地狱特产这件事并不是特别上心。与采购相比，他们倒是对亲眼看看《地狱游记》中所记载的风土魔情以及几位魔王尤其是贝利尔殿下的八卦更感兴趣。 身为掌控全地狱经济命脉的“贪婪之主”，玛门在揣摩人心方面天生便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 为了让智天使们能够在地狱玩得愉快尽兴，玛门特意派了曾经也是智天使出身的堕天使来给天使小队当导游。 双方乍一见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在此之前，天使们毕竟已经把堕天使视作叛徒许多年，且一直对堕天使颇有怨言，堕天使们也大多想不明白，为什么在神当初那样侮辱了他们的天使长后，依旧有那么多天使留在天堂，因此，双方时隔十万年再次相见时，心中都思绪万千，一时间倒是冷了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好米迦勒从十年前开始就已经在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此时倒是比智天使和即将带领他们游历地狱的堕天使要从容许多，很快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与堕天使向导攀谈起来。 有米迦勒做润滑，堕天使和智天使们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彼此之间的交流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开始，充当导游的堕天使还一直正儿八经地给天使小队介绍地狱的风土人情，以及给天使们推荐他们可能感兴趣的地狱特产。 但智天使们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最近全天堂都在疯传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殿下的地下情，两位殿下之间的爱恨情仇早不知被天使们揣测出了多少个版本，但在地狱游历了几天后，智天们却不约而同发现，地狱好像完全没有生灵提起路西菲尔殿下啊！ 甚至，他们还不止一次看到有恶魔在开盘口，赌生下玛门殿下的那位究竟是谁——可下注的名单中，地狱大王子贝利亚尔、魔女首领莉莉丝、阿撒兹勒、阿斯蒙蒂斯、别西卜以及萨麦尔四位魔王都赫然在列，甚至连血族首领该隐都位列其中！ 长长的选项名单几乎晃花了米迦勒和智天使们的眼，但他们反反复复找了许多遍，找得眼睛都快串花了，却依然没有找到路西菲尔殿下的名字！ 路西菲尔殿下可是玛门殿下货真价实的另一个父亲啊！ 这让米迦勒和智天使们怎么忍？！ 眼看着要与开盘的恶魔打起来的时候，米迦勒这才想起来，他们这次来地狱不是要搞事情的，而是抱着和平的愿景而来，所以，虽然心里已经快气到爆炸，觉得这些恶魔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侮辱路西菲尔殿下，米迦勒也还是不得不暂时勉强按捺住自己和同样义愤填膺的智天使们，赶紧把堕天使向导拉到一边询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脸莫名的堕天使向导：“什么怎么回事？这盘口自贝利尔陛下堕天至今已经开了十万年啦。因为陛下一直对这件事三缄其口，玛门殿下自己似乎也没找到生下他的那位，所以才有了这个赌注啊，这已经是地狱的常规盘口了。” 米迦勒和智天使们：？？？ “可是……玛门阁下的另一位父亲……明明是路西菲尔殿下啊！”见那堕天使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一位憋了半天的智天使终于忍不住把真相说了出来。 向导堕天使：…… 附近其他耳聪目明一不小心也听到这句话的堕天使和恶魔：…… 向导堕天使：“哈哈哈哈……别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虽然不知道这位曾经的同僚为什么会忽然蹦出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堕天使向导还是秉持着魔道主义精神，压低了声音提醒他，“你别胡说啊，全地狱都知道，路西菲尔殿下的名字在地狱是禁忌，绝不可以在贝利尔陛下面前提起……据说我们陛下早在堕天前就和路西菲尔殿下闹翻了，早就与路西菲尔殿下恩断义绝……你们可千万别害我！” 万一让贝利尔陛下知道流言是这么传出来的，他搞不好会吃不了兜着走的QAQ！ 终于明白原来地狱方是真的不知道路西菲尔殿下是玛门阁下生父的天使们：…… 虽然不想为难这位堕天使，但事关路西菲尔殿下头顶的颜色，米迦勒还是觉得最好为路西菲尔殿下正一下名比较好。 “这件事，我早已亲自从路西菲尔殿下那里得到证实，”他冷静地道，“而且，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了全天堂，玛门阁下似乎也已经从路西菲尔殿下那得知了此事。” 向导堕天使：…… 竖起耳朵偷听的堕天使和恶魔们：…… 向导堕天使：！！！ 竖起耳朵偷听的堕天使和恶魔们：！！！ “雾草！！！真的假的？！！！！！” 米迦勒和智天使小队：“当然是真的=_=。” 说到这，米迦勒对于地狱众生的迟钝也是感到匪夷所思，“你们难道从来没注意过，玛门阁下的样貌完全继承了那两位吗？” 堕天使和恶魔们：“谁敢往那方面想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至此，地狱持续了十万年的灯下黑，“贪婪之主”玛门殿下那位迷一样的“母亲”，终于被干净利落地剥了马甲，不出一天，就传遍了整个地狱。 地狱魔心惶惶，简直快把天灵盖上的冥界都掀飞出去了，魔网上关于#玛门殿下生父#，#那位‘不可说’的终极赢家#，#贝利尔陛下与‘不可说’的二三事#等话题，分分钟爆了所有热搜，以至于魔网竟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卡顿。 身为掌管整个魔网的“服务器”，贝利尔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魔网的异常。 迅速加大黑暗之力的输出解决了魔网的卡顿，贝利尔这才好奇地看了眼魔网。 然后他才知道，玛门其实是他和路西菲尔的孩子这件事，竟·然·暴·露·了！ 爆出这件事的还是前几天来地狱送货兼采购的天使小队。 贝利尔：…… 贝利尔当然可以立刻把这件事压下去，毕竟魔网本就是依托他的力量而生，但……他首先要先确定一件事。 通过魔网立刻强制联系上玛门，在玛门面前弹出一个黑水晶光屏，贝利尔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早就知道了？” 在魔网上正吃瓜吃到撑的玛门：…… “嘿嘿……父王，您在说什么？”玛门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地问贝利尔。 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冷哼，贝利尔直接撕裂空间，伸手过去把玛门提溜到了万魔殿，把玛门放在面前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这熊孩子，一字一顿地问他，“我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路西菲尔是你的另一个父亲？” 这么说完，还不待玛门想出该怎么蒙混过关，忽然想到什么的贝利尔就又冷笑一声，“既然全天堂都已经知晓了这件事，路西菲尔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们俩商量好了？”贝利尔这话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万分笃定，眯眼看玛门的时候，把玛门脑门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就在玛门以为父王这次会大发雷霆，又要把他关进小黑屋千八百年的时候，贝利尔却忽然又撕裂了空间，浑身低气压地踏了进去。 一不小心看到满目圣光的玛门：！！！ 我滴爹！父王该不会是要去找路西菲尔拼命吧？！！！ 别啊！天堂毕竟是上帝的地盘，父王去了会不会吃亏？！ 还有，地狱和天堂会不会就此开战啊？！ 他还没从天堂赚到钱呢！！！ 父王咱们缓缓再打行不行QAQ？！！！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打仗是不可能打的，顶多家暴：） 正在天堂看各种版本他与贝利尔爱爱爱爱爱恨情仇段子的路西菲尔：美滋滋^_^~ 第226章 第六十一夜 贝利尔一脚踏进路西菲尔位于第七天的寝宫时， 路西菲尔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天堂关于他们俩之间爱恨情仇的各种段子。 敏锐察觉到有黑暗的气息一闪而逝，路西菲尔自桌案后抬头望去时， 恰好看到一身纯黑长袍的贝利尔自空间裂缝中面无表情地踏出。 “宝贝， 你怎么忽然来天堂了？” 眼底现出一丝意外， 没想到贝利尔竟会忽然以本体出现在天堂，路西菲尔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也还没来得及起身去迎贝利尔， 气势汹汹的贝利尔便三两步走到他跟前， 一个椅咚把路西菲尔怼在椅背和膝盖之间。 居高临下地望着金发蓝眸的天使长，贝利尔皱眉问他， “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连路西菲尔都乍一下愣住了。 但他很快想起， 最近正有天使小队去地狱送货采购， 再一看贝利尔一脸不爽的模样， 路西菲尔怎么可能猜不到应该是他与贝利尔之间的事在地狱曝光了。 心中虽然猜到了，路西菲尔面上却还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一脸疑惑地仰头问贝利尔， “宝贝，发生什么事了？” 被路西菲尔那与玛门如出一辙的装傻模样气笑了， 贝利尔忍不住抓起路西菲尔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咬牙切齿地道，“你和玛门可真不愧是亲生父子！” 路西菲尔好脾气笑笑，抬头想去吻贝利尔，被正在气头上的贝利尔一巴掌怼了回去。 余光忽然瞄到桌案那几张纸上有自己、路西菲尔以及玛门的名字， 贝利尔微微怔了下，一目十行迅速看完那张纸后，终于明白路西菲尔之前在看什么。 那些有着杜撰色彩的段子明显都是路西菲尔自天使们那里搜集而来的，也就是说，与贝利尔所料相同，天堂这边果然也早就传遍了他和路西菲尔的事，还有玛门的身世，应该也曝光了。 “路西，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并不想让这些事曝光。” 无论是他和路西菲尔的感情，还是玛门是他们孩子的这件事，贝利尔从来都没打算告知给任何生灵。 贝利尔的神情很认真，眉宇间尽是显而易见的困扰，路西菲尔见状，终于收敛了眼底的笑意，也认真地回望贝利尔，“为什么？” 没想到身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竟会问出这样匪夷所思的问题，贝利尔险些又被他气笑了。 双手捧住路西菲尔的脸颊，贝利尔一字一顿地道，“因为这对你不好，很不好。路西，你是天国副君，是亿万天使之王，是所有天使的表率，全天堂的天使都在看着你。无论是与我还是与玛门有牵扯，这样的事一旦曝光，天使们会怎么看你？” 路西菲尔本以为贝利尔会这么生气是有什么其他考量，但现在，他眼中看到的，耳中听到的，却都是贝利尔在为他考虑。 贝利尔似乎并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曝光其实也同样会令身为地狱之主的他很为难，在贝利尔眼中，心心念念的都只有他路西菲尔。 这让路西菲尔控制不住地微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蜜糖般甘美的笑意。 “宝贝，我想吻你。”环抱住贝利尔柔韧的腰肢，路西菲尔忽然柔声说道。 贝利尔：…… 现在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吗？！我刚才说的话你难道都当成耳旁风了吗？？？！ 被路西菲尔气得险些当场家暴了这家伙，贝利尔最终却还是败在了路西菲尔那一脸又甜又满足的笑容下，被路西菲尔抱在怀里一阵耳鬓厮磨。 双唇分开时，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唇都红润得像是沾染了石榴花的花汁。 “宝贝，你不要担心，我们的事其实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天堂，但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下巴抵在贝利尔的肩膀上，路西菲尔在他耳边温声安抚。 “路西，你不能总这样心存侥幸。”贝利尔微微蹙眉道。 无论是千年前路西菲尔在上帝的注视下主动跑去地狱找他，还是这次主动把他们以及玛门的事曝光在天堂，路西菲尔走得这几步棋都太险了，几乎时时在试探上帝的底线。 贝利尔不知道上帝究竟在想些什么，竟然真的一直任由事态如路西菲尔所计划的那样发展下去，但贝利尔很清楚，一旦上帝有一天要算总账，路西菲尔现在所做的一切或许都会被上帝扣上他想扣的罪名。 贝利尔很担心路西菲尔。 “你不要担心，我有分寸。”指尖揉了揉贝利尔紧蹙的眉心，路西菲尔无奈地笑了笑。 “你有分寸的结果就是，天堂和地狱现在都知道我们有一腿，还生下了玛门？”贝利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全天堂现在都在猜测，你当年是不是因为有了玛门，所以才会选择堕天。”路西菲尔亲了亲他气鼓鼓的脸颊。 什么叫“因为有了玛门”？ 一开始贝利尔还没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他当年怀了路西菲尔的孩子还带球跑了”以后，脸上顿时一阵红红白白，险些当场捶翻了路西菲尔。 “咳咳咳咳……！”被贝利尔捶得险些当场爆肝，路西菲尔却还是尽量解释，“虽然不能公开‘堕天之战’的真相，但我还是不想让天使们一直把你当成背叛者。” “因为有了玛门所以不得不装作反叛堕天”和“真的想把神拉下神坛所以发起反叛”，这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路西菲尔当然知道这些年来天使们真正介意的究竟是什么。 既然有更容易的方法让天使们改变对贝利尔和堕天使的看法，能尽快达成天堂与地狱的和解，为什么不去做呢？ 不过，见贝利尔似乎对“有了玛门”这个说法十分抵触，路西菲尔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试探道，“宝贝，如果你真的很在意这件事，那说玛门是我生的也可以。” 贝利尔：…… 脑子里过了遍这种可能性，贝利尔顿时冷笑一声，“那变成渣男的岂不就是我了？” 在路西菲尔有了孩子后，不但堕了天，还带走了他们的孩子……贝利尔用脚指甲想都知道，一旦传出这样的流言，肯定会有不少天使认为，当年是他渣了路西菲尔。 虽然完全可以推说他当初选择堕天是为了保护玛门，但与“贝利尔有了孩子不得不堕天”相比，前者显然更有可质疑和攻击的黑点。 至于后者……虽然总觉得自己吃了个大亏，但贝利尔很清楚，让天使们误以为当年他是因为怀了玛门所以才不得不堕天，能从天堂这边赚到不少同情分，无论对他和路西菲尔的未来还是扭转天使对整个堕天使群体的感官，都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处。 事已至此，贝利尔当然不会意气用事，让路西菲尔的这番“苦心”付之东流。 “暂时先这样吧。”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见贝利尔松口，路西菲尔心中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打探地狱那边的事，“地狱发生什么事了？” 恨恨地把路西菲尔那张俊美无俦的绝世容颜揉成一团，贝利尔这才轻哼着讲起米迦勒和智天使们在地狱的“丰功伟绩”。 有一点路西菲尔还是没有说错的——在得知他与贝利尔的“爱恨情仇”后，天使们一开始虽然确实有些无法接受，但两位殿下“爱的结晶”玛门都已经来天堂不止一次了，天使们自然无法再否认这件事的真实性。 尤其，随着玛门的身世曝光日久，天使们的脑补和各种猜测也都纷纷出炉，渐渐把贝利尔塑造成了一个为保护玛门而不得不与路西菲尔分离堕天的这样一个悲情的形象…… 再一想到“堕天之战”后，路西菲尔殿下与贝利尔殿下已经分离十万年之久，若不是玛门阁下这次主动找来天堂，不经意让天使们发觉到了他的身世，两位殿下的事或许会永远埋藏在“堕天之战”的阴影下，就这么生生错过了。 所以，全天堂的天使现在对贝利尔的感官都十分复杂，也多少有点为至今明面上仍然没有任何交集的两位殿下感到忧心和焦急。 就连从前一向反感堕天使的米迦勒，这些日子都对地狱改观不少，心中也忍不住暗自为路西菲尔殿下着急—— 米迦勒看得出来，路西菲尔殿下心中至今仍有贝利尔。 那样的感情，根本无法撼动，也无法改变分毫。 从前米迦勒还不懂路西菲尔殿下为什么过去十万年仍对贝利尔念念不忘，但在得知玛门的存在后，米迦勒终于渐渐释怀了。 因为此，在偶然得知全地狱竟然都不知道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的事以后，米迦勒和那些智天使才会那么为路西菲尔殿下着急，立刻在全地狱面前为路西菲尔殿下正名。 贝利尔相信，那些智天使精英和米迦勒在说出路西菲尔是玛门生父这件事以前，一定有考虑过，一旦把天国副君和地狱之主有私情这件事曝光出来，是否会令天国的威严和荣光受损。 但即使如此，他们也还是那么直白且肯定地在地狱众生面前说出了这件事。 这是不是说明，与天国的盛名相比，路西菲尔是否幸福更让他们在意？ 这是不是就是路西菲尔的魅力所在呢？ 贝利尔略带审视地望着路西菲尔的脸。 贝利尔一看他，路西菲尔就想亲他。 比不上路西菲尔脸皮厚的贝利尔只能无奈地让他亲。 水晶天上，从贝利尔这个超大型“墨滴”一踏入天堂就注意到的上帝，耐着性子听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叨逼叨了许久之后，终于在这两个家伙又旁若无神地亲热起来后，猛地撕裂了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之间的空间，把贝利尔“丢”回了地狱。 路西菲尔：…… 贝利尔：…… 一不小心又看到父王踉跄着突然被空间裂缝“吐”出来的玛门：…… 噫，他现在捂住眼睛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还来得及吗QAQ？ 第227章 第六十二夜 捂眼睛什么的肯定是来不及的，毕竟贝利尔又不瞎。 轻咳一声整理好略显凌乱的衣衫， 贝利尔这才板着脸看向正一脸乖巧， 眼巴巴望着他的玛门。 被父王看得心中忐忑，想到父王刚才的模样明显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送”回地狱的， 玛门心中一突， 声音都有点抖了， “父……父王，我们该不会真要和天堂开战了吧？！” 贝利尔:…… 这熊孩子究竟又脑补了什么？ 因为之前急着找路西菲尔兴师问罪， 贝利尔倒是暂时把玛门联合路西菲尔欺瞒自己的事放在了一边。 现在既然已经回到地狱，玛门又这么“迫不及待”地怒刷存在感， 贝利尔当然得让这小子好好长长记性，不然指不定哪天再给他闹出什么大事来。 关小黑屋玛门显然已经习惯了，对玛门来说已经不痛不痒。 为了让玛门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贝利尔这次对他的惩罚， 不可谓不扎心…… “哇QAQ！！！”潘地曼尼南的宫殿中，正埋首处理文件的贝利亚尔忽然听到一阵振聋发聩的大哭声。 远处突然极速射来一个黑乎乎的团子，伴随着哭声直直扎进贝利亚尔怀里。 早就发觉到玛门气息的贝利亚尔无奈地抱住怀里的小东西，刚想问玛门这又怎么了， 就发觉怀里的团子……似乎比从前小了好几圈。 贝利亚尔:…… 手掌穿过玛门腋下把他举高高在面前， 贝利亚尔这才发现，原本到他大腿高的玛门不知怎么竟缩水成了婴儿状的三头身， 衬着玛门那张哭得抽抽搭搭的小脸，萌得贝利亚尔都忍住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笑，可是捅了马蜂窝。 “你竟然还有心情笑！你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你竟然都不说关心一下我！你是不是也和父王那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大坏蛋一样！你们都不爱我了！哇QAQ——！！！” 见玛门是真的很伤心， 贝利亚尔立刻恢复成平日的面瘫脸，拿出手帕给玛门擦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 一边擦，一边带着浅淡笑意无奈地问玛门，“你这次又做了什么？” 从玛门的抱怨中，贝利亚尔不难听出他的身体忽然又缩水了不少完全是父亲所为。 全地狱都知道，小王子玛门这些年来最大的心病就是一直长不大。 在明知道玛门最在意这件事的情况下，父亲竟然还把玛门变得更小了，足以说明玛门这次惹的祸不同寻常，这才引来父亲如此扎心的惩罚。 没想到贝利亚尔一下就想到了关键，还直接问了出来，跑来找安慰的玛门心中一梗，顿时没好气地瞪圆了眼睛，“什么叫我又做了什么？！” 这么一张萌萌哒小脸，就算做出横眉冷对的表情也只会更可爱，根本表现不出丝毫威慑力。 而且，虽然玛门的力量一直在他之上，但说真的，自玛门出生到现在，贝利亚尔还真从来没怕过他这个生来就是魔王的弟弟。 因此，面对玛门的质问，贝利亚尔只冷静道，“父亲不会无缘无故惩罚你，肯定是你又做了什么惹到了他。” 玛门闻言，顿时又气得哇哇哭叫起来，边哭边在贝利亚尔怀里打滚。 贝利亚尔也由着他闹腾，也不安慰玛门，甚至还抽空把桌上的文件又处理了几份。 玛门:…… 哭了半天都不见贝利亚尔搭理自己，自觉被忽视了的玛门终于停下了眼泪，抓住贝利亚尔的衣袖，一脸委屈地抱怨，“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贝利亚尔看了他一眼，“哭够了？” 玛门撇了撇嘴，擦干眼泪重新坐进贝利亚尔怀里，气哼哼地道，“反正你也不在乎，我还哭什么！” 贝利亚尔不置可否，“说吧，你又做了什么？” 知道贝利亚尔根本不可能跟自己“同仇敌忾”，玛门不爽地撇了撇嘴，这才把自己和路西菲尔联手，瞒着父王天堂早已经传遍了他和路西菲尔有私情甚至还有了玛门这个儿子的事告知给贝利亚尔。 立刻明白地狱这两天疯传这些事的源头究竟在哪里的贝利亚尔:…… “胡闹！”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贝利亚尔难得对玛门用这样严厉的语气，“之前我就说过，在不确定父亲现在是否还对路西菲尔有感情的情况下，不要轻举妄动，你怎么反而和路西菲尔一起瞒着父亲这么大的事？！” 几乎从未见过贝利亚尔发火的玛门懵了下，小脾气也噌地上来了，张嘴就想怼回去，但当他看到贝利亚尔那双冰冷且愤怒的眼睛，看到贝利亚尔充满责备的目光，玛门心底的火气突然就偃旗息鼓了，倒是真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来。 “可是……可是你看，现在全地狱都传遍了父王和路西菲尔的事，父王却并没有没有阻止，这不正说明父王心里还是有路西菲尔的吗？” 贝利亚尔闻言，思索片刻，“或许父王还有其他考量。” 总之，在父王亲口告诉他他还喜欢路西菲尔之前，贝利亚尔是不会听信任何谣言的。 …… 玛门来找贝利亚尔当然不是为了自讨没趣的。 除了抱怨撒娇外，玛门来此最重要的目的是想拜托贝利亚尔暂时“收留”他一段时间。 用玛门的原话来说就是——“我现在变成这幅模样了，暂时不适合出现在下属面前，也不方便在外行走。” 要是让他那群属下知道他研究长大的办法这么多年，不但没长大反而又缩水了，玛门简直不知道他那群属下会如何看待他！ 所以，玛门很快就通知属下，让他们把所有公务都送到贝利亚尔这来，让贝利亚尔暂时帮忙代管第七狱的所有事务。 知道玛门这并不只是嘴上说说，极有可能会真的把所有公务都推给自己，贝利亚尔难得斜睨了他一眼。 三头身的玛门讨好地在贝利亚尔脸上“吧唧”了一口，“反正你以前也代管过第七狱，我现在这么伤心，你就帮帮我嘛～。” 被他这幅撒娇卖痴的模样逗笑了，贝利亚尔在玛门雪团子似的小脸上捏了一把，“你为什么那么想长大？” 玛门闻言，立刻振振有词，“因为长大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啊！地狱的美人儿那么多，一直都只是看得到吃不到很扎心的好吗(￢_￢)？” “而且，”指了指自己的脸，玛门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我这张脸可是继承了父王和路西菲尔的所有优点，一旦长大绝对帅裂苍穹，没准会超越父王成为地狱第一美男！” 一想到到时候全地狱的美人儿都会被自己迷得七荤八素，自荐枕席，玛门就忍不住激动地搓搓手。 贝利亚尔看了他一眼，“脸倒是有可能，气质的话，差远了。” 玛门：…… 在扎心这项技能上，贝利亚尔还真是和父王一样，都点满了技能点。 啧。 …… 在全地狱都已经知晓了玛门殿下的另一位父亲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的情况下，几位魔王当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鉴于这件事实在太过惊悚，几位魔王又不太好去直接找贝利尔打听，合计一番后，几位魔王干脆约了个时间，打算去贝利亚尔那找玛门打探一番。 贝利亚尔的宫殿前，除阿斯蒙蒂斯以外的几位天使长意外地遇到了同样找来这里的拜蒙和亚斯塔禄。 几位魔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有贝利尔这样一位顶头上司在，身为贝利尔左右手的拜蒙和亚斯塔禄平日的忙碌程度完全不逊于几位魔王。 “见过各位殿下。”对几位魔王恭敬地行礼后，拜蒙这才道出来此的目的，“我和亚斯塔禄是来寻玛门殿下的。” 秒懂的几位魔王：“这么巧？我们也是来找玛门的。” 同样秒懂的拜蒙和亚斯塔禄：…… 看来大家都很好奇陛下和路西菲尔的事啊_(:з」∠)_。 几位魔王和拜蒙以及亚斯塔禄见到玛门时，玛门正坐在贝利亚尔怀里，无聊地用贝利亚尔如水的长发编辫子。 在这几位面前，玛门倒是没遮掩自己变得更小了这件事。 不过，在发觉到几位魔王和拜蒙、亚斯塔禄要笑不笑的神情后，玛门终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开门见山地道，“我知道你们是来干嘛的。” 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组团来找他，用脚指甲想也知道是为了父王和路西菲尔的事。 因为还在生父王把他变小的气，心情恶劣的玛门根本没心思替父王隐瞒，也十分想恶作剧一下。 干脆利落地把耳垂上的黑钻耳钉收了起来，玛门清楚地看到几位魔王和拜蒙以及亚斯塔禄眼中映出了自己银发蓝眸的模样，顿时开心地露出小虎牙，一脸纯洁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已经震惊到石化的几位魔王、拜蒙以及亚斯塔禄：…… 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傻子都看得出玛门是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孩子了好吗？！！！ …… 因为贝利尔陛下和几位魔王都没有管控流言的传播，一直观望的地狱众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头似乎并不打算为这件事辟谣。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件事极有可能或许大概一定以及肯定就是真的了！ 地狱众生：！！！ 用几天时间消化了地狱和天堂两位大佬是真的早有私情这件事后，全地狱很快又开始争论，当年究竟是两位大佬中的哪一位生下了玛门殿下。 这次争论的结果倒是很快一边倒了——身为地狱的子民，无论是堕天使还是恶魔，当然都不会希望自家陛下是被压的那一方。 因此，全地狱的黑暗生灵很快达成共识——当年一定是天国副君路西菲尔生下了玛门殿下！ 当然，为了不刺激到还在地狱采购的米迦勒和智天使小队，地狱子民们几乎都是在魔网上讨论的这件事。 所以，直到采购结束，准备返回天堂，米迦勒和智天使们也还是不知道全地狱已经擅自把他们的路西菲尔殿下编排成了玛门的“母亲”。 第228章 第六十三夜 米迦勒和智天使们在地狱停留了一个月， 不但顺利完成了与地狱的货物交接以及弥赛亚安排的采购活动，还帮路西菲尔殿下正了名， 从结果来看可以说是十分圆满了。 但临回天堂时， 却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加百列至今没有回来与他们会合。 这不禁让米迦勒犯了难， 不知道究竟要不要等加百列一起回天堂。 从米迦勒和智天使们在地狱“散布谣言”开始， 贝利尔就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动向，十分担心米迦勒他们再搞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米迦勒他们在地狱一共也停留不了多久。 到了天使们归程这天， 贝利尔一大早就去了已经封闭了一月之久的阿斯蒙蒂斯的宫殿，毫不客气地把加百列从阿斯蒙蒂斯的床上拖了下来， 扔进浴室让加百列准备回天堂。 想到刚才看到的阿斯蒙蒂斯的“惨状”， 贝利尔又看了眼赤裸着胸膛一脸餍足在浴池里泡澡的男版加百列，忽然有点头疼。 “你就打算这么回天堂？”他指了指加百列背后圣光黯淡的金色羽翼—— 那是加百列在地狱放纵了一个月的证明。 贝利尔其实也挺佩服加百列， 身为被上帝亲手创造出来的绝对光明的炽天使， 加百列竟然能这么毫不顾忌地与已经成为魔王的阿斯蒙蒂斯纠缠在一起…… 该说他太过冲动呢，还是说他真的特别自信，认为上帝不会因此而惩罚他？ 鞠了一捧水浇在身后圣光黯淡的丰满羽翼上，与贝利尔这位旁观者相比，身为当事者的加百列反而没那么担忧。 “这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悦耳的青年音带着浅淡的笑意响起， 加百列很快舒展开身后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六双羽翼，羽翼轻轻震颤了几下，那附着在羽翼上的暗色便真的如同灰尘般簌簌落下。 只几息的功夫，他背后的羽翼便再次变得光华璀璨，如黄金般灼灼闪耀。 “神其实并没有那么严苛，”祖母绿般的眸中满是笑意， 加百列意有所指地对贝利尔道，“只要我对神的信仰依旧坚定，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他身后恢复如初的圣光六翼，就是最好的证明。 …… 懒得管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之间的爱恨纠葛，在亲眼目送加百列回归天使小队后，贝利尔终于安心返回第九狱。 至于阿斯蒙蒂斯……被加百列连续折腾了一个月，阿斯蒙蒂斯早就昏死了过去，连贝利尔什么时候来，加百列又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米迦勒和智天使们再次见到加百列时，已经变回女体的她身上正罩着与刚来地狱时一样的黑色斗篷。 鼻翼敏感地动了动，米迦勒和智天使们总觉得加百列身上似乎有种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倒是不浓烈，确切地说很淡很淡，淡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是让米迦勒和智天使们感到浑身不自在。 “怎么了？”见米迦勒和智天使们都迟迟不动身，加百列终于开口问道。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米迦勒和智天使们顿时浑身一激灵，被加百列莫名透出一丝慵懒暗哑的声音搅得面红耳赤。 米迦勒和智天使们：……真是见鬼了！ 丝毫不知道他们这是被加百列还未完全收敛好的浓烈荷尔蒙煞到了，N脸懵逼中，天使们终于启程返回天堂。 返回天堂的路上，米迦勒还不忘把这一个月在地狱发生的事大致给加百列说了一遍。 于是加百列很快也知晓了，原来全地狱之前都不知道玛门是贝利尔和路西菲尔的孩子。 这就很有意思了。 回到天堂后，加百列简单了解了一下离开这一个月月星天是否有什么紧急事件急需处理。在发现月星天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也并未发生什么大事件后，加百列立刻马不停蹄地前往第七天找上了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你和贝利尔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路西菲尔的宫殿中，加百列双手按在路西菲尔的桌案前，一脸玩味地问他，“米迦勒之前明明说过，你已经承认自己与贝利尔已经‘破镜重圆’，但这次我们在地狱看到的情况却是——全地狱根本没有任何生灵知道你和贝利尔的事，对你是玛门生父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不明白加百列为什么忽然如此关心他和贝利尔的事，完全不知道加百列这一个月在地狱做了什么的路西菲尔正考虑要不要继续瞒着加百列他和贝利尔早就在一起的事，加百列却像是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开口堵回了路西菲尔尚未出口的话。 她说：“我和阿斯蒙蒂斯在一起了。”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 “……在一起？”不知道自己是理解错了还是加百列这句话太过歧义，路西菲尔脸上难得现出一丝迟疑。 “没错，我们在一起了。”加百列干脆利落地道，“不是同僚，不是挚友，是正经上过床啪过的那种‘在一起’。” 路西菲尔：…… 为什么加百列说得每个字他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反而听不懂了？ 也不怪路西菲尔听不懂。 身为纯洁的天使，路西菲尔从前虽然见过动物交配，恶魔淫乐的场景，却从未把肉体的交融与“喜欢”、“爱恋”这样的感情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除了亲亲抱抱举高高以外，他还可以和贝利尔做更多更加亲密的事。 至于贝利尔…… 因为种种不可说的原因，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见多识广”的贝利尔，在面对纯洁的路西菲尔时，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思远远超过想要与路西菲尔做些什么的冲动，因此平日在面对路西菲尔时，贝利尔反而更加避讳这些。 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路西菲尔现在根本理解不了加百列所说的话。 心中虽然茫然，不太明白“上过床啪过”具体指什么，但加百列想要表达的意思路西菲尔还是大致听懂了。 脸上一派淡定，路西菲尔皱眉问加百列，“阿斯蒙蒂斯上次不是还一直不肯见你，你们怎么这么突然就在一起了？” “呵，”加百列忽然冷笑一声，“他不肯见我是因为喜欢我，又不敢让我知道。” “至于我们为什么这么突然就在一起了……”居高临下地望着路西菲尔，加百列双眼微眯，唇角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当然是因为我把他啪老实了！” “这世上，没什么是啪啪啪解决不了的。” “一次不行，就一个月。” “一个月不行，就一年。” “啪到他这辈子再也不敢随便从我眼前消失，再也不敢想不见我就不见我！” 路西菲尔：…… 虽然不知道加百列口中的“啪啪啪”是指什么，但总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所以说，”气势逼人地倾身望着路西菲尔，加百列终于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搞定贝利尔？！” 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 不是在说你和阿斯蒙蒂斯的事吗？怎么又忽然扯到我和贝利尔了？ 难得从路西菲尔眼中看出一丝茫然，加百列顿时恨铁不成钢，“上次我在万魔殿看你站在贝利尔身边，还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但这次我又去了地狱才发现，全地狱根本没有任何生灵知道你和贝利尔的关系。” “这说明什么？说明贝利尔根本从未想过在地狱公开你们的关系。” “所以我才怀疑，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同贝利尔和好？” “如果你们不和好，天堂和地狱的关系怎么可能真正破冰？” “不破冰，我怎么光明正大去地狱找阿斯蒙蒂斯？！” 路西菲尔：…… “说了这么多，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吧？”路西菲尔终于明白加百列今天来找他是想做什么了。 被路西菲尔拆穿了，加百列却一点不怂，“我和阿斯蒙蒂斯才刚刚在一起，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我当然希望能经常和他见面，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见面！” 路西菲尔：…… 我和贝利尔在一起一千多年了，一共也没见过贝利尔本体几面，我还没说急呢，你急什么(￢_￢)？ 心中忍不住酸溜溜地嘀咕，路西菲尔倒是有点好奇，不知道加百列怎么刚和阿斯蒙蒂斯分开不到一天，就又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面。 不过，加百列说想要光明正大与阿斯蒙蒂斯见面来往的事，倒是正戳中了路西菲尔的心事。 加百列是不知道路西菲尔在犹豫什么。 在她看来，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可是早就连孩子都有了，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关系也明显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也不知道路西菲尔究竟在顾虑什么。 喜欢贝利尔就去追啊，贝利尔不理他就啪到贝利尔理他啊。 啊…… 这么说来，路西菲尔一直生活在天堂，在啪啪啪的技巧方面，好像确实会被色情行业高度发达的地狱甩出不知多少条街。 贝利尔却已经在地狱生活了十万年，估计早就见多识广。 虽然地狱一直盛传魔王贝利尔十分洁身自好，从未临幸过任何堕天使或恶魔，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贝利尔其实早就身经百战了，路西菲尔那蹩脚的技术还真未必能让贝利尔满意。 怀着这样的忧虑，为了让路西菲尔和贝利尔能早日修成正果，让天堂和地狱能早日和谐共存互通有无，加百列终于把她十年前从地狱搜集来的海量小黄本全部借给了路西菲尔，还叮嘱路西菲尔一定要好好研究，他和贝利尔究竟能不能成，就看路西菲尔能不能把这些书融会贯通了！ 一开始，乍一见到小黄本内容的路西菲尔是拒绝的。 但加百列却义正言辞地给他分析，这些一直是地狱的常态，色情行业在地狱更是被贝利尔允许的合理且合法的存在。 如果路西菲尔真的想追回贝利尔，就必须了解贝利尔这些年来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接受并尊重贝利尔现在所生活的世界。 如果连这都做不到，还谈什么追回贝利尔？ 路西菲尔：可是我和贝利尔明明早就在一起了啊…… 心中虽然十分无奈，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路西菲尔其实也认为加百列的话有些道理。 之前他虽然曾在地狱游历过，但因为时间紧迫，路西菲尔对地狱的很多事物都只是走马观花，并不是真的十分了解。 但就像加百列所说的，地狱确实充斥着这些小黄本里的东西，七宗罪之“淫欲”更是地狱的支柱之一。 若他真想了解贝利尔如今所生活的地狱，这些确实是不可避免的存在。 怀着这样的心情，在送走加百列后，路西菲尔终于开始潜心研究加百列留下的那些小黄本。 这一研究，就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认真看小黄本的路西菲尔：原来啪啪啪是这个意思……受教了0_0！ 第229章 第六十四夜 在路西菲尔过去的认知中， 肉体的欲望一直等同于动物的本能或恶魔充斥着暴力的侵犯与索取。 所以，在此之前，路西菲尔从未思考过他与贝利尔是否也要做这种事。 加百列留给他的那些源自地狱的书籍，却让路西菲尔逐渐明悟了什么。 加百列留给路西菲尔的书有文字版也有漫画版甚至彩色动图版， 从含蓄地牵手， 恋爱， 亲吻，水到渠成， 到香艳露骨的全程啪啪啪， 各种恋爱方式、姿势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路西菲尔一开始其实并不想看这些东西，看的时候全程脸红得不行，看到激烈处更是皱眉不止， 根本完全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与贝利尔做这种事。 直到他看到了一本以贝利尔为原型的同人漫画。 漫画中的主角，是地狱一名十分普通的只有两对羽翼的堕天使。 这是一位在堕天前就隶属于贝利尔麾下的权天使，无论堕天前还是堕天后都一直忠诚地追随着他的长官/陛下贝利尔， 高高在上的贝利尔却从未注意过亿万天使中最普通的那个他。 从堕天前到堕天后，实力能力都很普通的主角一直远远守护着贝利尔， 偶尔能看到贝利尔一眼， 都会开心好多天。 地狱这些年来虽然已经和平了不少， 但弱肉强食的规则却还是偶尔会在某些阴暗的角落冒出头来。 恶魔对天使的觊觎从未停止，曾经是天使的堕天使自然也一直被某些恶魔垂涎不已。 主角堕天使在一次偶然的失察下中了恶魔的诡计， 被喂了催情的强力魔药，眼看着就要被虎视眈眈的恶魔玷污。 贝利尔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这位倒霉的堕天使，并把他带回了万魔殿。 催情的魔药药效猛烈， 非啪啪啪不能解，不然就会爆体而亡。 极度情动之下，堕天使早已意识混乱，迷蒙中隐约看到一直心系念念的贝利尔陛下，终于按捺不住满腔的爱恋，小心翼翼又极为热烈地对贝利尔表露了心声。 贝利尔陛下十分感动，于是果断压倒了他。 之后的内容，若是让早已阅尽千帆的加百列看，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一句都是套路，还是那种地狱古早流行的《霸道魔王的专宠堕天使》类型。 但路西菲尔是第一次看。 当看到贝利尔霸气侧漏救下那位堕天使并把他公主抱回万魔殿时，路西菲尔的脸色就已经黑得不行了。 当看到贝利尔邪魅一笑，亲吻并压倒了书里的堕天使并花式啪啪啪时，路西菲尔立刻干脆利落地把那本书毁尸灭迹了。 胡说八道！都是胡说八道！ 他的贝利尔明明那么冷情禁欲，连他当年都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幸运至极在贝利尔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那堕天使不但实力低微长得也不好看还什么都做不好，整天就知道给贝利尔添麻烦，贝利尔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火冒三丈地在宫殿中走来走去，走了一整晚路西菲尔才终于勉强冷静下来，铺天盖地的嫉妒却如出海的蛟龙般牢牢盘踞在他心头，让他一整天都坐立难安，连政务厅中的书记官们都破天荒地主动问了他好几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 贝利尔这天在天堂的分身中醒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一双蓝得惊人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被惊得险些炸起浑身的毛来，待发现那原来是路西菲尔时，贝利尔立刻噌噌噌倒退了几步，无语地一爪子糊上路西菲尔的鼻尖，“你吓到我了。” 伸出双臂把贝利尔圈在怀里，路西菲尔的神色沉沉，似乎有些不开心。 “宝贝，我想见你。”他低声对贝利尔道。 贝利尔闻言怔了下，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路西菲尔是想见自己的本体。 路西菲尔很少有这样消沉的时候，也很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贝利尔一时间也不知道他这究竟是怎么了，只试探地问道，“那我……现在过来？” 发现贝利尔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下了自己的请求，路西菲尔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 虽然确实很想立刻见到贝利尔的本体，但一想到贝利尔上次以本体来天堂时被神亲自送会地狱的事，路西菲尔便摇了摇头，把脸埋在贝利尔毛茸茸的小肚子里，声音模糊地道，“我在梦里见见你就好。” 不知怎么，这样的路西菲尔忽然让贝利尔有些心疼。 “好。”他低头亲了下路西菲尔的额头，在路西菲尔陷入沉眠后，很快也进入到路西菲尔的梦境之中。 路西菲尔这次的梦境有些特别。 贝利尔一睁开眼，只看到无边的黑暗。 身下是柔软得仿佛能把整个身体都陷进去的黑色大床，床边低垂着半透明的黑纱幔帐，把这不算小的空间围成了一个封闭的只有他和路西菲尔的静谧世界。 路西菲尔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半靠在身后的枕头上，贝利尔纵容地任由路西菲尔趴在他胸前，牢牢圈着他的腰，金色的长卷发如流水般散落在他们的身上。 手指插进路西菲尔金色绸缎般的长发中自上而下缓缓梳理，待路西菲尔的呼吸渐渐平复，贝利尔才终于温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这世上能让路西菲尔如此的事并不多，因此贝利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帝是不是又让路西菲尔受委屈了？ 一想到这，贝利尔就忍不住蹙起眉头。 贝利尔原本以为，自路西菲尔去地狱与他和解，并得知“光暗平衡”以及“堕天之战”的真正缘由后，上帝就不会再为难路西菲尔—— 这并不是贝利尔凭空猜测出来的，而是从上帝这千年来对他和路西菲尔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态度中察觉出来的。 但就像贝利尔一直所担忧的那样，因为上帝拥有绝对的力量和权力，所以无论他想对路西菲尔做什么，都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包括路西菲尔前些时候在天堂放任他和自己的私情以及玛门身世的流言，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上帝不追究的结果。 所以，乍一看到路西菲尔如此委屈消沉，贝利尔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上帝是不是又搞事情让路西菲尔受委屈了。 正细细琢磨的时候，贝利尔眼前忽然一亮——是路西菲尔散发着金色光晕的长发。 唇上很快被路西菲尔轻轻咬了一口，知道路西菲尔是在不满他的分神，贝利尔纵容地笑了笑，很快启唇任由路西菲尔加深了这个吻。 因为有些心疼路西菲尔，贝利尔起初并没有察觉到路西菲尔趴在他身上的姿势很危险—— 在贝利尔的认知中，路西菲尔一直纯洁得连啪啪啪都不知道。 所以，当发觉路西菲尔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探入衣襟，正似有若无地在他的肌肤上缓缓摩挲时，贝利尔其实是有些懵的。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他不确定地眯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路西菲尔，只看到路西菲尔紧闭着的眼和微微泄露出一丝脆弱的眉尖。 心底的狐疑忽然就散去了。 双手揽上路西菲尔的脖子，贝利尔很快也闭上眼睛，享受路西菲尔温柔绵长的亲吻。 贝利尔察觉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时，身上的长袍已经被路西菲尔褪去了大半。 手肘撑在身下的床上堪堪承载住如水的衣料，贝利尔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路西菲尔的动作有些不对劲了。 “路西……”他不太确定地看向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贝利尔的双腿之间，居高临下地望着贝利尔。 金色海藻般的长发拂过贝利尔的胸膛，路西菲尔轻声问他，“宝贝，地狱是不是有很多堕天使和恶魔喜欢你？” 贝利尔：…… “咳。” 路西菲尔怎么会在这么暧昧的时候忽然问这个？ 贝利尔虽然并不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但魔网上充斥着对他外貌的赞美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天使一向崇尚美丽的事物，堕天使自然也是如此，而从很久以前就一直紧追天堂潮流，审美越发向天堂靠拢的恶魔们，自然也是外貌协会的忠实成员。 在这样全民崇尚美貌的地狱，喜欢贝利尔的堕天使和恶魔当然多如牛毛，每次贝利尔出现在公众场合都会有堕天使和恶魔自荐枕席。 这让他怎么说？ 见贝利尔的目光有一瞬的飘忽，路西菲尔忽然苦笑出声。 指尖一寸寸描摹着贝利尔绝世无双的容颜，路西菲尔微微垂下眼眸，“我怎么会忘记呢？当年在天堂时，你就有着‘最美天使’以及‘月神’的美誉，被所有天使所喜爱，想来在地狱，堕天使和恶魔也一定都很迷恋你。” 贝利尔：…… 这话他没法接。 不过路西菲尔为什么说这个？ 总觉得今天的话题走向有点危险呢。 “宝贝，这些年来在地狱，是不是有很多堕天使和恶魔追求你，甚至自荐枕席？” 贝利尔：…… 说话就说话，你干嘛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路西菲尔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这个问题的答案，贝利尔相信就算他不说，路西菲尔肯定也早就猜到了。 贝利尔：诶…… 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路西菲尔这似乎是吃醋了，贝利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扶额倒进柔软的大床里，贝利尔好笑地捏了捏路西菲尔的脸，“自荐枕席的家伙确实不少，但谁让我的心太小，根本腾不出地方给他们，所以只好都一一拒绝掉啦。” 路西菲尔闻言，眨了眨眼睛，终于露出今天见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牵起贝利尔如墨的长发落下一吻，路西菲尔歪了歪头，天真而又狡黠地笑了笑，“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接受我一个天使的自荐枕席？” 贝利尔：…… 作者有话要说： 贝利尔：这话题走向不对啊(￢_￢)…… 路西菲尔：嫉妒使我面目全非^_^ 第230章 第六十五夜 贝利尔很怀疑， 路西菲尔究竟知不知道“自荐枕席”的真正含义？ 以路西菲尔的纯洁程度，贝利尔估计“自荐枕席”在他的认知中应该和“盖上羽被纯聊天”差不多。 不过，因为路西菲尔今天的状态和动作都有些不对劲，贝利尔一时间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路西口中的“自荐枕席”究竟指什么。 把贝利尔的犹豫看在眼中， 路西菲尔心中顿时一沉，脑海中加百列让他好好学习以免被贝利尔嫌弃的话以及小黄书中贝利尔和各色恶魔、堕天使身经百战的画面， 让路西菲尔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这方面能力不足，不然贝利尔为什么会犹豫？ 他失落地望着贝利尔， 沮丧得声音都低了下去，“不可以吗？” 一回过神来就看到路西菲尔可怜巴巴模样的贝利尔：…… 路西菲尔一露出这样的神情， 贝利尔就什么都不能思考了， 只想满足路西菲尔的所有需求，让路西菲尔能重新露出笑容。 他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路西菲尔这句话中的含义， 几乎脱口而出， “也不是不可以。” 说完，见路西菲尔似乎如释重负，唇边又有了一丝笑意， 贝利尔这才后知后觉地问他， “路西，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路西菲尔一怔， 发现贝利尔的神情是真的有点茫然， 显然至今还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心底的笑意忽然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倾身把毫无防备深陷在床上的贝利尔紧紧抱在怀里，路西菲尔很快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的宝贝，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贝利尔：…… 贝利尔：！！！ “路……路西？！” “宝贝， 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怎么唔唔唔唔……”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啊啊啊啊？！！！！ 而且这姿势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为什么我是下面那个？？？？？ 这一刻，贝利尔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贝利尔虽然是个理论上的老司机，但若论真枪实弹，他还是第一次。 路西菲尔也是一个通过近段时间的恶补才终于勉强掌握了少许理论知识的纯新手。 两个肉体和灵魂都同样纯洁的纯新手，第一次进行实践活动显然并不那么顺利。 路西菲尔对贝利尔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们虽然早就不止一次见过彼此如初生婴儿般没有丝毫遮掩的模样，但那时他们看待彼此的目光都还十分纯洁，现在却觉得对方的一切都十分新鲜。 路西菲尔这段日子虽然恶补了不少理论知识，但毕竟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探索阶段难免出些差错，好几次贝利尔都有点忍不住想翻身把路西菲尔推倒了，但当他看到路西菲尔小心翼翼如临大敌严肃到仿佛要上战场的神情，当他看到路西菲尔甚至紧张得鼻尖和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冷汗时，贝利尔心中忽然就软了下去，眼睛一闭牙一咬，干脆舍命陪路西了。 这天晚上，地狱的魔网忽然在某个时刻崩了。 全地狱正在网上浪到飞起的恶魔和堕天使们都一脸懵逼地被迫登出，无比震惊地讨论贝利尔殿下究竟怎么了—— 全地狱都知道，魔网的服务器是贝利尔陛下。 所以，魔网忽然出问题，肯定是贝利尔陛下那出了什么变故。 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的贝利亚尔和玛门立刻赶到万魔殿，却只看到陷入昏睡脸色潮红无论如何都叫不醒的父王。 这让贝利亚尔和玛门都既震惊又焦虑，不知道父王究竟出什么事了。 这一晚，贝利尔对地狱的骚动一无所知——毕竟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事。 没羞没臊的一晚过去后，路西菲尔是被恼羞成怒的贝利尔踢出梦境的。 贝利尔在万魔殿中醒来时，被守在他跟前的贝利亚尔和玛门吓了一跳。 玛门：“父王！” 贝利亚尔：“父亲，您感觉怎么样？” 异口同声急吼吼地问完这句话后，焦急的贝利亚尔和玛门忽然看到了贝利尔刚刚睁开的双眼。 贝利亚尔：…… 玛门：…… 玛门：噫。 这……水汽氤氲雾蒙蒙的双眼，这……潮红的面色，这……慵懒的神情…… 同样理论知识丰富的玛门忽然就秒懂了。 担忧的神色瞬间退去，在贝利尔还尚未来得及回答他们的时候，玛门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道了句“父王你醒了就好我和贝利亚尔还有事就先走了么么哒”，而后，一溜烟地拉着贝利亚尔出了万魔殿。 被玛门超大力拉出万魔殿的贝利亚尔：…… “你做什么？我还没问父亲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脑电波完全没和玛门对上的贝利亚尔神色不悦地从玛门手中抽出衣袖，转身又想回万魔殿。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去，我知道父王昨晚干什么去了！”一个飞扑扑到贝利亚尔的脖颈上，玛门连忙抱住贝利亚尔的脑袋，捂住贝利亚尔的眼睛阻止他再去问父王。 万一父王恼羞成怒了，鬼知道这次会不会把他变成一颗受精卵！ 理论和实践知识约等于零的贝利亚尔狐疑地拉开他的小手，“你要是知道的话，昨晚怎么不说？” “嗨呀！我就说让你平时别总那么正经，多了解了解民生，你就是不听！”玛门是知道贝利亚尔至今仍是个雏的，这样的贝利亚尔，在地狱简直是比冷情禁欲的父王还不可思议的纯洁存在！ 啊不对，看父王的样子，昨晚似乎已经开荤了。 就是不知道昨晚父王究竟入了谁的梦，竟然刺激到连魔网都崩了。 压根没把父王的幽会对象往远在天堂的另一位便宜父亲身上想，一想到路西菲尔还在天堂暗搓搓地散布他和父王的谣言，想造成既定事实，玛门就忍不住撇嘴—— 就这种渣一样的行动力，倒也难怪父王会看上其他生灵！ 至于父王这棵老铁树究竟看上谁了，是堕天使、恶魔还是天使，精灵、海族还是人类，玛门倒是觉得都不重要。 父王时隔十万年终于有了新欢的大新闻对玛门的吸引力远比他和便宜父亲之间的爱恨纠葛要强大许多。 只这么一会儿，玛门都已经想到给父王举办魔后册封大典的事了。 在玛门兴奋到颤抖的分析中终于明白父亲昨晚到底怎么了的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咳。” “这件事，暂时不许透露给任何生灵。” 第231章 第六十六夜 第六天的智天使们发现， 路西菲尔殿下最近似乎……心情很好。 虽然殿下的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山，周身的气息却柔和了许多， 甚至隐隐有几分喜悦。 在连续得到路西菲尔殿下的称赞， 犯错之后也没有被责备，反而被轻描淡写地放过， 只责令改正后， 智天使们终于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殿下最近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很好。 虽然不知道在殿下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见路西菲尔殿下如此喜悦，智天使们也都为他感到高兴， 整个第六天的气氛都因此而变得轻松了许多。 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一直是全天堂的焦点，在他身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全天堂所关注。 自上次见面后便一直关注路西菲尔的加百利， 自然也很快知道这件事。 虽然觉得路西菲尔不可能这么快搞定贝利尔，但因为涉及到自己和阿斯蒙蒂斯的未来， 加百列还是在得知此事后，火速赶往第七天。 第七天的宫殿中，加百列一见到路西菲尔就忍不住笑了。 “得手了？”她挑眉问路西菲尔。 真不是加百列想问得如此直白， 而是路西菲尔的神情实在太过明显，周身的气息也与以往截然不同。 其他没有过经验的天使或许还察觉不到什么， 但早已经开过荤的加百利却一眼就看穿了洋溢在路西菲尔周身的无法压抑的荷尔蒙。 猝不及防接到加百列直球的路西菲尔:…… 虽然加百列说的是事实， 但路西菲尔还没有脸皮厚到能面不改色地与谁讨论如此私密之事的程度。 而且他和贝利尔的事，也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楚，一时间倒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加百列。 好在加百列也并不是真的非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与此相比， 加百列倒是更关心——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近年来路西菲尔并没有遮掩自己在天堂的动作，因此加百列很早就看出路西菲尔这些年来其实一直在有意缓和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关系。 而这，也是加百列现在想要做的事。 知道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的事情以后，路西菲尔很清楚，加百列心中的急切怕是并不比自己少。 因此，路西菲尔倒也没对加百列私藏，很快把自己接下来的许多布置都一一分享给了加百利，并与加百列共同商讨如何才能更加快速地缓和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关系，尽可能地削减天使们对地狱的厌恶和偏见。 天使采购小队从地狱回来不久，金星天上便出现了售卖地狱特产的店铺。 一开始，天使们对于来自地狱的商品并不感兴趣，就算偶尔有天使因为好奇而询问那些商品的信息，真正购买的天使却寥寥无几。 不过弥赛亚当初之所以让智天使小队采购些地狱特产回来，本也不是真的为了在天堂推销这些商品，只不过是为了与玛门礼尚往来。 所以，对于这些源自地狱的商品，弥赛亚一开始并不上心。 出乎所有天使意料的是，最先在天堂小范围内火起来的商品，竟然是某些采买自地狱的书籍—— 这里的某些，特指那些以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和地狱魔王贝利尔为原型所创作和漫画。 天使们最开始是在月星天的加百列殿下那里发现了类似的书籍。 虽然加百列殿下只在处理完公务后的闲暇时间偶尔翻阅一下这些书籍，翻阅的时候也大多会避讳天使和大天使们的目光，但即使如此，随侍在加百列殿下周围的天使们也还是渐渐发觉到了加百列殿下所看书籍的大致内容。 天使天生缺少情爱的那根筋，对情情爱爱也天生迟钝得厉害，所以，若是加百列殿下所看书籍的主角只是随意杜撰出的生灵，天使们在短暂的好奇后，并不会有什么其他反应。 但当发觉到书籍的内容与路西菲尔殿下和魔王贝利尔有关，天使们心中的感受就截然不同了。 全天堂都知道，他们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曾与魔王贝利尔有过一段情，甚至还育有了玛门这个孩子。 在流言传遍全天堂且一直没有被禁止的现在，几乎所有天使都已经确定，路西菲尔殿下是默认了这件事。 殿下虽然默认了这件事，但天使们都很清楚，自魔王贝利尔堕天至今，路西菲尔殿下与他几乎再无交集。 虽然曾有天使亲眼看到路西菲尔殿下与几位天使长一同前往过地狱，但从路西菲尔殿下回来后一如既往并没有出现丝毫变化的情况来看，他与魔王贝利尔很显然并没有再续前缘。 直到身为魔王的玛门主动来到天堂，想要达成天堂与地狱之间的贸易往来，天使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玛门的身世。 而这件事，玛门自己那时甚至都不知道。 这说明什么？ 说明堕天后的贝利尔殿下，很显然并不想曝光玛门的身世，他甚至都没把玛门是他和路西菲尔的孩子这件事告知给玛门。 自地狱归来的天使采购小队也亲口证实，在他们把真相告知给堕天使之前，全地狱的生灵包括除贝利尔以外的其他几位魔王，根本没有一个知道玛门阁下的另一个父亲是他们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 好在他们已经及时为路西菲尔殿下正了名。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让天使们更加看清了魔王贝利尔如今对路西菲尔殿下的态度—— 很显然，魔王贝利尔并不想再与路西菲尔殿下有任何牵扯。 但从路西菲尔殿下主动与玛门阁下认亲的这件事来看，殿下对玛门阁下和魔王贝利尔的态度，似乎并不冷淡。 全天堂都知道，路西菲尔殿下与魔王贝利尔曾是关系十分亲密的“挚友”。 而且，很多诞生自创世之初的天使都知道，在这两位之间，几乎一直都是路西菲尔殿下主动靠近还是天使长时的贝利尔殿下。 也就是说，当年极有可能是路西菲尔殿下主动追求了贝利尔殿下。 那么，现在更放不下对方的是路西菲尔殿下，似乎也没那么难以理解了。 近年来，关于路西菲尔殿下和魔王贝利尔之间的爱恨纠葛，一度成为全天堂的天使们最为牵肠挂肚的焦点。 因为路西菲尔殿下的关系，天使们都很在意地狱方以及魔王贝利尔对天堂和路西菲尔殿下的态度。 但因为他们不能随意前往地狱，更不能擅自与地狱方的生灵接触，因此自加百列殿下那里发现的源自地狱的以两位殿下为蓝本所创作的书籍，便成为天使们获取地狱消息的来源。 很快，弥赛亚就收到消息，那些采购自地狱的书籍都已经销售一空。 不但如此，甚至还有不少天使向店家询问，可不可以再从地狱多订购些类似的书籍，他们不介意等，也不介意价格。 天使小队从地狱采买的东西虽然不如玛门在天堂购买的多，却也称不上少。 因此，弥赛亚在他们回来时，并没有对所有物品都进行清点——他很清楚，身为天堂精英的智天使们不可能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带回天堂，什么东西不能带出地狱，更何况还有带队的米迦勒在。 因为此，乍一看到天使们的求购清单上大多是关于地狱的书籍，且几乎都是关于那两位的书籍时，弥赛亚才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很快召来采购小队中担当副队长的智天使，询问他是否有从地狱采购过这些书籍。 出乎弥赛亚意料的是，这位副队长也同样对这些书籍的来源感到疑惑。 米迦勒不可能会主动带这些书籍回天堂，加百列的话…… 想到这些书最开始似乎正是从加百列那被发现，再一想到路西菲尔那边至今仍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丝毫不允许那些书籍在天堂流通的动作，弥赛亚忽然明白了什么。 并没有对那智天使解释什么，挥退那位智天使副队后，弥赛亚很快找到加百列，从她那借了不少关于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的书籍来。 弥赛亚之所以对这件事如此上心，是因为书籍与其他地狱特产不同。 如今的地狱在贝利尔和其他几位魔王的治理下虽然已经与过去截然不同，甚至在很多方面都远远超过天堂，但不可否认的是，地狱的很多思想和风气，并不适合天堂。 思想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从根本上影响一个生灵的灵魂。 弥赛亚虽然不反对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之间的事，甚至隐隐有帮他们一把的念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眼睁睁看着地狱的所有理念一股脑涌进天堂，对天使们造成谁都无法预估的影响。 好在那些自加百列那里借来的书籍中，大多内容都是关于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之间的情感纠葛，对地狱的描述并不多，而且大多集中描写绘画贝利尔堕天前与路西菲尔之间的种种，顶多杜撰一下“堕天之战”的缘由，且大多以贝利尔堕天的悲剧收尾…… 全看完时，连弥赛亚都忍不住对书中路西菲尔和贝利尔之间的悲剧结局感到唏嘘和惋惜。 明白这些书中的内容都极有分寸，并没有踩到天堂的底线，书中的内容也大多缱绻唯美，并没有十分露骨的描述和画面，弥赛亚隐隐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弥赛亚大概知道这些书的真正来源，也大概知道路西菲尔为什么会允许这些书在天堂流通。 因为此，弥赛亚在把这些书还给加百列时，干脆拜托加百列再从地狱采购些类似的书籍回来—— 这些天一来，他桌案上关于此类书籍的求购清单已经快要堆成小山了。 察觉到弥赛亚竟然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甚至也存着帮助路西菲尔的心思，加百列欣然应允了弥赛亚的请求，很快联系了玛门，让玛门那边再送些类似的书籍来天堂。 如果可以，加百列其实更想亲自去一趟地狱，再见见阿斯蒙蒂斯。 但一想到经过上次的事，阿斯蒙蒂斯虽然在极度情动时答应了与她在一起，心中却不知还要别扭多久，加百列就只能暂时按捺住想见阿斯蒙蒂斯的心情，给阿斯蒙蒂斯充分的时间去消化他们之间突变的关系。 玛门不愧是掌管全地狱财政大权的最会做生意的恶魔，在接到加百列的订单后，玛门很快向全地狱征稿，完全按照加百列订单上的要求私人订制，并且向全地狱公示，这些都是来自天堂的订单。 ——来自天堂的订单！ ——还指定要贝利尔陛下和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为主角的题材！ ——看来天使们也对这两位的事很感兴趣啊！ ——不过定制要求里面那条“是魔王贝利尔生下了玛门”是什么鬼？！ 全地狱都认为，当年生下玛门殿下的那位一定不可能是他们霸气侧漏的贝利尔陛下，而是远在天堂的路西菲尔！ 事关整个地狱的面子，就算这要求是天堂的金主们刻意强调的，地狱众生也还是不能忍！ 心中虽然对天使们颠倒黑白强行为路西菲尔挽尊的行为感到不屑，但一来这批订单涉及到地狱与天堂之间的友好通商，二来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三来地狱众生大多脑子活络，都很会打擦边球…… 所以很快，玛门就征集到了许多优秀的关于他两位父亲的、传记、漫画、影视剧以及游戏。 满意地看到地狱优秀的作者们在每一部作品中都成功打了擦边球，模糊了到底是谁生下了他这件事，在把所有作品都自留了一份后，玛门很快把剩下的书籍全都印刷成册，影视剧全都录进记忆水晶，游戏全都做成单机易操作的掌上设备，派堕天使小队带着货去混沌界与加百列的天使小队交接。 这批货被天使小队带回天堂后，经过弥赛亚那边的审核，很快投放到金星天供给给等待多时的天使们。 因为对书籍、漫画以及画册最熟悉，这些商品最先被天使们采购一空，记忆水晶录制的影视剧和单机游戏机反倒没什么天使注意。 因为这些记忆水晶和游戏机都是地狱方作为赠品免费赠送给天堂的，店家们看这些东西卖不出去，干脆也作为赠品赠送给了买书的天使们。 记忆水晶对天堂的普通天使来说算是比较稀罕的玩意儿，因为制作工序繁琐，价格高昂，在天堂只有少数精英天使和几位天使长偶尔会用记忆水晶记录些重要的事物和影像。 因为此，天使们一开始压根就没觉得店家赠送的“记忆水晶”是真正的记忆水晶。 直到有天使在看完新买的书籍后，感到意犹未尽，本着看一下也不会少块肉的心情，按照操作说明打开了某块记忆水晶……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电影的天使：！！！！！ 有贝利尔这样的魔王在，再加上小王子玛门殿下的鼎力支持，如今的地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遍地黑科技。 改良的幻境魔法令影视剧的创作不再需要大量魔力物力，甚至连演员都不需要，只要有脑洞，只要魔力足以支撑完成影片的幻境魔法，任何一个堕天使或恶魔都可以像撰写书籍一样独立完成一部影视剧的创作。 贝利尔陛下以前虽然从未禁止过地狱众生以他的形象创作影视剧，但堕天使和恶魔们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随意编排他们伟大的陛下。 但这次，天堂方可是指定要求定制以贝利尔陛下和天国副君路西菲尔为主角的作品！ 地狱方的活动发起者更是贝利尔陛下的小王子玛门殿下…… 发觉贝利尔陛下似乎真的打算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理会后，地狱众生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创作机会！ 文字虽然给读者以广阔的想象空间，却终究没有清晰的画面来得直观。 漫画和画册固然唯美生动，却或多或少存在些失真的地方。 影视剧却不同。 贝利尔陛下虽然一贯深居简出，极少出现在地狱众生面前，却也并没有严令禁止地狱流通他的影像和照片，再加上玛门殿下做活动时偶尔会用贝利尔陛下做噱头，因此地狱众生只要稍微用点心，都不难在魔网上找到贝利尔陛下的照片或视频。 至于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曾在天堂生活过很久很久的堕天使和曾有幸从两次光暗战争中顺利活下来的恶魔，对于那位的盛世美颜一直都铭记于心。 至于影视剧创作中需要用到的其他形象，比如几位魔王和天堂的天使长们，地狱众生也还是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几乎百分之百还原了他们的形象。 全地狱都知道，贝利尔陛下在堕天前曾有一头月华般美丽的银色长发以及碎金般熠熠生辉的暗金色眼眸。 虽然在地狱目前流传的影像和照片中，陛下一直都是黑发金眸黑羽翼的模样，但对于擅于创造幻境的影视剧创作者而言，为陛下变个发色眸色翅膀色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因为以上种种，天堂那位第一个打开记忆水晶，观看到来自地狱定制电影的天使完全是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遭受到了来自前天使长贝利尔殿下的盛世美颜的连续暴击。 这是一位诞生自“堕天之战”后的新生天使。 在他诞生时，前天使长贝利尔以及其他几位天使长早已经全数堕天。 因此，他并没有见过如今已经成为魔王的贝利尔的真正模样，对贝利尔的有限印象，几乎全数来自于天使学院中的《天国史》教材以及这段时间全天堂关于两位殿下的爱恨情仇的讨论。 因为实力低微，无法跻身到精英天使的级别，在此之前，他甚至都没有近距离清楚地看到过路西菲尔殿下的模样。 这部影片却让他清楚地见到了天堂所有高高在上惊才绝艳的天使长——无论是从前的还是现在的。 这部影片既然来自地狱，自然不可能在影片中抹黑贝利尔陛下的形象。 经历了地狱不知多少年各类狗血剧的洗礼，脑洞大开的地狱创作者们很是对以他们陛下为主角的影视剧释放了无以伦比的热情。 其画面之精美，配乐之缱绻，剧情之跌宕起伏，感情戏之虐心虐肺，成功把第一次看电影还是全息电影的天使虐得肝肠寸断，涕泪横流，嚎啕大哭，直到影片结束许久仍不能从悲剧结尾的剧情中抽离出来。 这位天使虽然曾听闻过不少关于两位殿下之间的传闻，也跟风看过不少此类题材的书籍，但无论看了多少文字和图画，都远没有作为旁观者走进影片中亲眼看到两位殿下之间的过往来得真实和有冲击力。 如果说，“魔王贝利尔”在此之前对他来说还只是存在于文字和图画中的抽象存在，在看过这部悲剧的全息电影后，这位天使终于对贝利尔的形象有了十分清晰且深刻的印象，对已经堕天成为地狱之主的魔王贝利尔的感情，却前所未有地复杂起来。 从理智和立场上来说，身为天使的他本不该对黑暗阵营的领导者魔王贝利尔有任何正面的印象和好感，他曾看过的许多书籍包括《天国史》中也确实写到过，魔王贝利尔是天堂的背叛者。 但……谁又能说影片中的一切是真的从未存在过，完全是被杜撰出来的呢？ 而且，不只是这部影片和这些来自地狱的书籍，早在这些地狱的商品进入天堂前，天堂关于路西菲尔殿下和魔王贝利尔之间的事就已经纷纷扬扬地流传了许久。 关于十万年前那场“堕天之战”的许多充满违和感的细节也曾在天使间引起广泛的讨论。 最关键的是！谁都不能否认地狱小王子玛门的存在！ 那是被路西菲尔殿下默认的他和魔王贝利尔的孩子！ 既定事实都已经来往天堂不止一次，天使们根本不可能自欺欺人否定两位殿下之间曾有过十分亲密的关系和感情！ 所以，谁又能那么坚定地说，这影片中的一切真的从未发生过QAQ！ 如果贝利尔殿下真的是为了保护路西菲尔殿下，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才不得不选择堕天，甚至不惜隐瞒路西菲尔殿下，撒下弥天大谎带着玛门阁下堕入地狱QAQ…… 一忆起影片中贝利尔殿下在最深的黑暗中一寸寸被染黑羽翼，寻他不见的路西菲尔殿下急火攻心不断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两双眼睛几乎一样陷入冰封的死寂之中，自此天各一方整整分离十万年之久，这位天使就又忍不住抽泣几声，很快又嗷嗷哭了粗来。 类似的场景，在记忆水晶被天使们偶然打开后不断在天堂的各个角落上演，并迅速在全天堂刮起了一股观看全息影视剧的风潮。 悲伤很快逆流成河。 即使明知道影片中的一切或许存有不少杜撰之处，记忆水晶中的影视剧也大多没有剧情相似的地方，但因为它们殊途同归全数都是以悲剧收尾，全息技术的影视剧又太过让天使们身临其境，被两位殿下之间的花式悲剧结局虐了不知多少遍的天使们几乎全部陷入了悲伤的氛围中。 天使们也不是真的只因为百来部影视剧就动摇成这样。 真正让他们感到悲伤不已的，是现实中路西菲尔殿下这十万年来肉眼可见愈发冷漠的变化，以及近年来他明显并未与魔王贝利尔再见面的情况。 不管是“堕天之战”前还是战后，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和前天使长现魔王贝利尔对绝大多数天使来说，都是连远观都不一定有机会观到的遥远存在。 若不是近来有机会在影视剧中看到两位殿下，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原来这两位殿下真的拥有如此完美的绝世容颜，也不知道，原来两位殿下私下里的相处模式竟如此亲密温馨。 就算是第六天的智天使们，也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路西菲尔殿下笑了。 但在那些影视剧中，他们却时常在路西菲尔殿下脸上看到温和的笑容，也时常在他看向贝利尔殿下的目光中，看到无法掩饰的温柔笑意以及浓烈到连天使们都无法忽略的强烈爱意。 这是很多天使第一次意识到“爱情”的存在形态。 它们深藏在路西菲尔殿下和贝利尔殿下的每一次互动中，时常让天使们控制不住地微笑出来，却也在迎来悲剧结局时令天使们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影视剧的结局，映射的是现实中两位殿下形同陌路天各一方的现状。 天使们不知道路西菲尔殿下如今对魔王贝利尔是否还怀有那么浓烈的感情，但从殿下放任玛门数次出入天堂，开通与地狱之间的贸易往来，以及从始至终都没有禁止过他与魔王贝利尔之间的过往在天堂的流传来看，路西菲尔殿下心中，或许仍深深爱恋着魔王贝利尔。 但从地狱方不断传来的消息来看，魔王贝利尔似乎已经并不在意路西菲尔殿下，不然他也不会隐瞒玛门阁下的身世那么久，甚至至今仍没有明确承认过这件事。 这让天使们十分心疼路西菲尔殿下，却又不知道能为他们的殿下做些什么。 天堂虽然从未严令禁止过天使之间不可存有私情，但这么多年来，却也真的没有天使擦出过爱情的火花。 但即使如此，即使爱情对天使们来说十分陌生，但如果贝利尔仍是天堂的天使长，天使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支持路西菲尔殿下追回贝利尔殿下。 但贝利尔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堕天。 他是黑暗的君主，是黑暗阵营高居于王座之上的旗帜般的存在。 就算天使们因为种种文化冲击，对如今的地狱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充满敌意，甚至有不少天使都做好了为路西菲尔殿下接纳地狱的准备，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很清楚，身为光明阵营最光辉存在的路西菲尔殿下，根本不可能也不可以再像从前那样与魔王贝利尔再续前缘—— 神不会允许的。 不然贝利尔殿下当年也不会在万般无奈之下选择堕天。 这让天使们不禁更加心疼他们的路西菲尔殿下。 他们想为路西菲尔殿下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路西菲尔殿下自创世之初便一直守护着他们，守护着整个天堂，他虽然并不与天使们亲近，却是天使们实打实的领导者和保护者。 全天堂的天使都尊敬他，爱戴他，憧憬他。 他们曾一度认为路西菲尔殿下是无坚不摧的强大存在，殿下也从未在任何天使面前显露过脆弱的一面，所以天使们从不知道，原来路西菲尔殿下已经独自在痛苦中煎熬了那么久，甚至会一直痛下去。 有不少天使甚至控制不住地感到自责，消沉的情绪悄然在天堂蔓延。 这令弥赛亚和米迦勒感到担忧—— 弥赛亚是担心再这么下去，天使们的状态极有可能会触怒神，令事情朝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米迦勒的心情则复杂得多。 一方面，因为与地狱的接触日渐频繁，也确实发现了“堕天之战”中的不少违和之处，米迦勒对堕天使及贝利尔不再像从前那样厌恶和敌视，甚至默认了路西菲尔殿下在天堂的一系列动作，但另一方面，米迦勒却又与弥赛亚一样，担心路西菲尔殿下近来如此激进的行事会触怒神，受到神的惩罚。 米迦勒对贝利尔的感官十分复杂，尤其在得知他曾与路西菲尔殿下有过一段情，甚至育有玛门这个孩子，当年也极有可能是为了保护玛门才选择堕天后。 时至今日，米迦勒已经不知道贝利尔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堕天使，但他很清楚，无论贝利尔变成何种模样，他对路西菲尔殿下的影响力从未改变。 米迦勒很担心路西菲尔殿下，所以他必须阻止路西菲尔殿下，不能再让悲伤消沉的氛围继续在天堂蔓延—— 米迦勒几乎可以肯定，若路西菲尔殿下再不收手，神很快就会注意到天使们的异常。 令米迦勒和弥赛亚都没想到的是，在他们前去规劝路西菲尔之前，路西菲尔竟然主动下令召回了全部关于他和贝利尔的书籍、记忆水晶等商品，今后是否还会从地狱进口这类商品的文件也从“通过”变成了“待定”。 米迦勒和弥赛亚：…… 因为近期信仰之力发生波动确实快要忍不住警告路西菲尔的上帝：…… 多少看明白路西菲尔殿下此举是因为这些东西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们日常状态的天使们：…… 天使们：这么办？！忽然更心疼路西菲尔殿下了QAQ！都是我们的错QAQ！！！ 心中虽然难过得不行，认为都是因为他们没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令路西菲尔殿下不得不主动召回并禁止再售卖那些关于他和魔王贝利尔的作品，天使们却知道，如果他们的状态一直这么差，只会令路西菲尔殿下为难，说不定全天堂今后真的又会像从前一样，再见不到任何与“贝利尔”相关的书籍资料，甚至极有可能会令路西菲尔殿下自责，或许再也不会去见魔王贝利尔……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重新振奋起来，绝不可以再让路西菲尔殿下如此为难！ 抱着这样的心情，在所有相关商品都召回后没多久，天使们的精神面貌很快焕然一新，再不见前些日子的低迷沉郁，倒是让米迦勒和弥赛亚松了一口气。 在借由这些地狱的书籍及影视剧在天使们心中树立好自己和贝利尔之间的情感悲剧后，狠狠赚了一票同情泪并动摇了天使们对贝利尔“背叛者”固有形象的认知后，路西菲尔见好就收，果断切断了这件事继续发酵的可能性。 于是，在那之后过了很久，天使们都再没见过任何进口自地狱的关于两位殿下爱情的书籍和影视剧。 这让天使们感到万分失落，但同时，因为心中对两位殿下尤其是路西菲尔殿下有着说不出的憧憬，天使们终于忍不住开始自力更生，自割腿肉创作起相关题材的作品来。 因为摸不清路西菲尔殿下的态度，天使们也不清楚直接以两位殿下的原型进行创作是否会再次掀开路西菲尔殿下心中的伤口。 为了避免伤害到路西菲尔殿下，天使们在进行创作时都十分默契地自行杜撰出了主角的名字和经历。 许多天使都开始创作两个主角之间的爱情故事。 不知不觉间，全天堂都开始对“爱情”的存在习以为常，甚至渐渐真的出现了天使相爱的情况。 天堂的天使开始自给自足，掀起了一股以“爱情”为主旋律的文学风潮。 玛门那边久等不见来自天堂的订单，去天堂实地考察了一圈后，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得知是便宜父亲路西菲尔拒绝再从地狱进口这些文化作品后，玛门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不过心中对路西菲尔的印象分倒是降低了许多，谁让路西菲尔耽误他赚钱了呢(￢_￢)！ 好在玛门本也没指望靠之前那些书籍、影视剧占领天堂的市场，再加上父王明显有了新欢，似乎已经放下了路西菲尔，就算天堂这边想继续追加订单，玛门也得考虑考虑那些关于父王和路西菲尔的创作会不会给父王和他那位神秘的情人添堵。 因为以上种种，玛门果断放弃了再向天堂输出此类题材作品的打算，决定开发天堂的游戏市场。 天堂与地狱不同，地狱因为有他父王这个活体服务器在，能够长久地保持全地狱魔网的稳定性。 天堂能做为活体服务器的存在却只有上帝。 让上帝给天堂的魔网做服务器什么的……玛门用脚指甲想都知道那位素未谋面的创世光明神肯定不会同意。 魔网既然无法建立，网络游戏自然也就没有生存的空间。 不过不要紧，这世上还有单机游戏这种东西。 实际上，在天堂的上次采购中，玛门其实已经赠送给了天堂少量单机游戏机。 但或许是因为天堂那群土包子根本没弄明白游戏机的使用方法，也或许是他那便宜父亲趁着回收产品的功夫直接把那些游戏机都扣下了，反正玛门这次去天堂进行市场调研时，没听说有哪个天使玩过他赠送的游戏机。 没玩过就没玩过吧，反正那游戏的题材对目前的天堂来说已经约等于禁忌。 时至今日，玛门已经懒得再去猜测他那位便宜父亲究竟是否还对父王存有旧情了。 反正他利用便宜父亲打开地狱与天堂之间通商往来的局面已经初见雏形，玛门很有信心，今后他一定可以借着这股东风，一举占领天堂的高端市场。 数十年后，一款名为《放置天堂》的进口单机游戏忽然在天堂风靡起来。 一开始，对于从未玩过的游戏机，天使们是拒绝的。 但在某几位天使不经意发现他们的路西菲尔殿下和加百列殿下竟然都在玩这款游戏后，全天堂的天使顿时对这款游戏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放置天堂》是一款进口自地狱的单机游戏，存储在一个不到巴掌大的游戏机里，输入魔力后，玩家便可以进入游戏的世界，游戏内的效果和几十年前曾给天使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全息影片极为相似，甚至更加真实。 这是一款浓缩了地狱无数精英脑洞的全息单机游戏。 考虑到天堂的民风民俗以及天使们的兴趣爱好，玛门和召集来的地狱精英们在多次调研筛选后，终于确定并制作出了这么一款专门针对天堂消费者的放置类游戏。 天国的生活节奏缓慢，天使们的性情也大多温和没有野心，是与地狱众生截然不同的纯洁存在。 对天使来说，生命中最坚持也最憧憬的，大概也就只有对神的信仰以及跟随天使长们的脚步，保护好他们的天堂。 《放置天堂》便是针对以上几点精心研发出的单机游戏。 《放置天堂》既然有着“天堂”之名，内里的世界自然照办了现实中的天堂，不过在游戏世界中，玩家不但可以接触到现实中高高在上的天使长们，甚至还有机会觐见水晶天上的神明。 单是这些，就足以令所有天使趋之若鹜了。 但《放置天堂》的精髓却并不在此。 这是一款几乎可以称之为天堂百科全书的单机游戏。 游戏发行不久后，不断有天使发现在游戏中可以接触到各种自己日常接触不到的知识，无论魔法还是武技，无论粗浅还是艰深，在游戏中，只要天使们有需求，这款游戏都会引导天使发现并获取想要学习的知识，甚至有一定概率触发由天使长们亲自教导知识的奇遇事件！ 第一次听闻有天使在游戏中不经意触发被拉斐尔殿下亲自教导的奇遇后，整个天堂的天使都沸腾了。 虽然他们也知道游戏中的天使长并非现实中的，但就算如此，能在游戏中接触到天使长们并被其教导对天使们来说也是从前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 而且，据小道消息称，天使长们也在玩这款游戏，并感慨过，游戏中的知识都十分精准，以他们为原型创作出的NPC也与现实中的天使长们相差无几，甚至还有天使长尝试攻略游戏中的自己，并真的从NPC的自己那学到了从前不曾学到的知识！ 连天使长们都在玩！ 那他们也必须人手一个紧跟天使长们的步伐啊！ 于是很快，这款《放置天堂》便成为风靡了整个天堂的几乎每个天使手中都会有一部的全民游戏。 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几位天使长确实都在玩这款游戏。 《放置天堂》的天堂百科全书之名可不是吹的，因为制作方是地狱，游戏风格虽然迎合了天堂的风格和审美，但其中的很多内容却又带着地狱特有的奇思妙想和火焰般时刻跃动的勃勃生机，令天使长们也感到耳目一新。 当然，天使长们一开始玩这款游戏的原因并非是真的被这款游戏的内容所吸引，而是他们需要亲自鉴定，这款游戏中的内容是否会对天使们和天堂产生不好的影响—— 这毕竟是来自地狱的游戏。 结果都一玩不可收拾_(:з)∠)_。 经过天使长们的亲身验证，《放置天堂》这款游戏对天堂和天使不但没有害处，反而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处，《放置天堂》这才被允许大量进口，成为所有天使几乎人手必备的国民游戏。 玛门既然有信心用这款单机游戏彻底打开并占领天国的市场，在设计制作时自然花费了不少心思。 《放置天堂》虽然是单机游戏，却完全模拟出了另一个与现实世界对等的游戏世界。在这款游戏中，不单天堂的地图照搬了九重天堂，就连混沌界和地狱地图都有可能会被天使们触发。 身为放置类游戏，《放置天堂》并不需要天使们花费太多时间、精力及金钱持续不断地肝，而是充分考虑到了天堂缓慢的生活节奏，为天使们打造了一个趣味性、知识性都十足，内容也极为丰富的休闲世界。 而且，这款游戏玛门还会陆续提供升级包，每次升级时他会亲自前往天堂充当升级服务器，为全天堂的《放置天堂》进行维护升级。 天堂的金币由此开始大量流入地狱，原本的贸易逆差轻易就被玛门逆转了。 虽然做生意确实有来有往比较好，但眼看着天堂对地狱的贸易逆差报告，弥赛亚还是觉得有点心塞。 他有预感，《放置天堂》应该只是个开始，未来玛门和地狱方或许还会开发出更多新鲜的玩意儿来吸引天使们购买，长此以往下去，对天堂未必是好事。 但玛门从始至终对天堂的态度都十分友好，对待天堂的订单也都尽心尽力，并且时常也会从天堂进口些特产，所以弥赛亚一时间还真不好切断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友好贸易。 《放置天堂》在天堂发行的第一百年，为了庆祝游戏上市一百周年，玛门为天堂的用户们准备了一份别开生面的礼品——局域网。 这些年随着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关系逐渐缓和，天使们渐渐也对地狱的风土人情有了一定了解。 这其中，最让天使们感到好奇的就是地狱的魔网。 据说，全地狱的生灵都可以在魔网上畅通无阻地进行即时交流，就连游戏也可以在网上一起玩。 百年的时间足以让天使们习惯了游戏的存在，虽然他们对地狱那些打打杀杀的游戏并不感兴趣，但如果能有一个像魔网的平台，供他们交流一下《放置天堂》的游戏经历和各种八卦彩蛋，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收到天使们的反馈和需求后，玛门很快携《放置天堂》的游戏研发组攻克了天堂没有魔网的难题，成功研发出了可以供魔力稳定的一定范围内的天使们联机游戏的局域网稳定器。 《放置天堂》一百周年活动时，玛门毫不吝啬地把这些局域网稳定器作为周年活动的奖励免费发放给了天使们。 百年来一直享受玛门的免费升级和礼品赠送，天使们都十分不好意思，再加上他们之前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把想要联网的期望反映给了客服，没想到玛门那边竟然真的给他们研制出了可以联网的稳定器，还免费赠送给了他们，天使们的心中顿时更加不好意思了，总觉得一直在占玛门的便宜—— 要知道，他们当初买《放置天堂》这款游戏时，所用的钱并不多，后续享受的服务却远超他们的想象，这让生性善良的天使们十分过意不去。 好在百年活动发放局域网稳定器时，曾备注，因为天堂的魔力波动特殊，各层天堂之间都有魔力差，考虑到稳定器的更新和损耗，需要天使们充值使用稳定器。 一个局域网稳定器可以同时联机5到20个天使的游戏机，供他们同时使用，充值稳定器的价格却并不贵，而且完全是按照使用时长收取费用，联机游戏的天使们平摊费用后，每位天使一年也不需要花费多少钱。 天使们本来就觉得一直以来占了玛门很大便宜，得知局域网稳定器需要付费使用后，反倒都松了一口气，全都主动向稳定器中充钱，花起钱来毫不手软。 一个天使充值的钱或许不算什么，但全天堂的天使都向稳定器中充钱，而且是源源不断地用金钱购买稳定器的使用时间……天使们自己或许都没什么太大感觉，每次和玛门进行游戏收入结算的弥赛亚却已经快要愁白了头。 百年前《放置天堂》刚刚风靡全天堂时，天堂与地狱的贸易逆差就已经初现端倪。虽然在游戏发放几近饱和后的百年中，除了游戏中极为珍贵的少数道具需要天使们充值购买，《放置天堂》游戏内几乎再没有其他需要天使们花钱购买的东西，弥赛亚心中的担忧却从未减少—— 他很清楚，玛门投入大量金钱魔力物力创造出的《放置天堂》，本质上还是想要从天堂赚取财富。 百年后的现在，随着局域网稳定器的发放普及，弥赛亚心中的担忧终于成真。 天堂虽然资源丰富，天使们真正花在游戏上的钱也并不是特别多，但弥赛亚很清楚，在与地狱的贸易往来中，天堂方并没有任何优势。 与玛门和地狱方接触越多，弥赛亚就越清楚，如今的天堂，除了少数地狱没有的土特产外，其他商品对地狱方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 长此以往，弥赛亚很担心地狱会不着痕迹地搬空大半个甚至整个天堂的钱。 而若究其源头，还是因为如今的天堂在很多方面，尤其是发明创新方面，已经远落后于地狱—— 不说别的，单说《放置天堂》这款游戏，明明游戏机几乎所有天使都人手一个，这百年中却没有一个天使弄明白这样一款全息游戏的制作方法，甚至连游戏机中的零件是做什么用的都不知道。 这件事弥赛亚承认得有些艰难，却是不争的事实。 天使们现在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点，弥赛亚却知道，如今天堂的经济乃至各方形势都已经十分严峻。 见微知著，弥赛亚很清楚，若天堂再不奋起，未来一旦地狱再次向混沌界和天堂发起战争，结局真的很难说。 他很快把天堂近期的经济形势上报给了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并把对天堂的种种担忧也写在了报告中。 弥赛亚流露在报告字里行间中的担忧，其他几位天使长这些年也并非完全没有感受到。 收到报告后，路西菲尔很快召开天使长会议。 经过长达数月的探讨后，天堂方终于决定，向诸多技术都已经十分成熟的地狱派出留学生。 与地狱方沟通过此事后，地狱方在探讨过后，欣然应允了这件事—— 无论是贝利尔还是其他几位魔王都很清楚，天堂想要向地狱派出留学生的原因是什么。 但他们不怕天使来学，就怕他们不来—— 一旦有天使来地狱，自然会亲身体验到如今的地狱是一个何等开放繁华的和平世界。 这对扭转天堂对地狱的印象有着显而易见的好处，也是地狱与天堂继贸易往来后在其他领域沟通交流的新尝试。 双方互相扯皮了许久，终于把留学生的事定了下来。 天堂和地狱由此开始了长达数百万年的和平交往。 …… 数百万年的时间，足以令沧海变成桑田，也足以彻底改变天堂从前对地狱的狭隘认知。 在地狱学习的留学生毕业回到天堂后，为天堂带去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颠覆性的力量知识体系，天堂自此进入高速变革期。 时至今日，天堂在各个方面都几乎可以地狱平分秋色，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贸易、技术等逆差也渐渐消弭在时光的长河中。 这数百万年来，无论天堂、混沌界还是地狱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也有一件事一直没变，甚至已经成为不少天使的心病，那就是—— 他们的天国副君！路西菲尔殿下！竟然直到现在！还没有追回魔王贝利尔！ 不但没有追回贝利尔阁下，据说贝利尔阁下早在数百万年前就已经有了一位神秘的情人！ 虽然一直没有谁见过贝利尔阁下的那位神秘情人，但这消息既然是从玛门阁下那里传出来的，足以证明其真实性！ 再一想到他们的路西菲尔殿下这些年来一直形单影只，连访问地狱的活动都极少参加，天使们简直不能更心疼他们的路西男神！ 虽然心疼，但天使们还是和几百万年前一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路西菲尔殿下才好QAQ。 天使们完全不知道，这几百万年中他们表面禁欲冰山的路西菲尔殿下过得究竟有多滋润，不但已经熟练掌握了各种小车车的驾驶技术，还经常一言不合飙车到飞起，时常把地狱之主贝利尔折腾到恼羞成怒拒绝见他。 贝利尔曾疑惑过，经过数百万年的潜移默化，天堂如今对地狱的印象已经彻底扭转，天堂和地狱之间也已经全面互通往来，除了因为忌讳上帝对黑暗的不喜，所以天堂至今还未向恶魔开放旅游签证，在其他的诸多领域，地狱和天堂的关系已经可以说是十分和谐了。 贝利尔一直都知道，路西菲尔很想光明正大地与自己站在所有生灵面前，告诉所有生灵，他们是彼此的恋人。 但不知怎么，随着地狱与天堂的关系越发亲近，路西菲尔反而不再提起这件事了，偶尔贝利尔心血来潮问起时，路西菲尔也只但笑不语，说还不是时候。 虽然不太明白路西菲尔究竟在等什么，至今仍对外做出一副对他情根深种却一直不敢来见他的苦情假象，但贝利尔本来也不太在乎他们的事是否公开，索性也就随路西菲尔去了。 …… 天堂与地狱平稳发展的这数百万年中，混沌界的人类也趁此和平之际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随着人类的迅猛发展，无数国家、政权如雨后春笋版在混沌界的大地上萌芽建立。 与爱好和平的天使以及被几位魔王约束得明明白白的地狱生灵不同，生来灵魂中便沾染原罪的人类时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发动战争，刀戈相向，自相残杀。 纵观人类这几百万年的历史，几乎充满了战争、痛苦、暴力以及血腥。 历史不断在人类的世界中轮回上演，人性的丑恶也一次次令天堂和地狱都忍不住齿寒。 当然，上帝亲手创造出的人族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闪光点，无论在和平年代还是在血雨纷飞的战时，同样有无数闪烁着人性光辉的伟人诞生。 人族越来越多，地狱早早建好的轮回之地“冥界”也因此正式踏入整个世界的历史舞台，渐渐被三界所熟知。 经过几百万年的互通有无，天堂对“冥界”的运作机制已经有了十分详细的了解。 不得不说，“冥界”的建立，是地狱对整个世界的重大贡献。 “冥界”的审判十分公正，经过审判的人类灵魂，恶的必须在惩罚之地洗清所有的罪孽方可进入轮回，善的则只要洗去记忆便可以重新转生。 至于人类历史中那些对整个人族有过重大贡献，灵魂至善至美的伟人，他们死后的灵魂，在经过审判后，极有可能会被天使亲自引渡至天堂，被特许不入轮回，重生为天使，永世生活在和平美好的天国之中—— 这是地狱与天堂经过许久的讨论后，特别为极少数人类精英开出的福利。 天堂之所以会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了长久的斟酌。 创世之初，神共创造了三亿三千万天使。 后来，因为有天使于战争中死亡，神又种下了生命之树，使亡故的天使得以转世轮回。 这些年来，生命之树上虽然偶尔有天使诞生，几位天使长却都清楚，那些诞生的新生天使，数量绝不会超过从前亡故天使的总和。 在那场扑朔迷离的“堕天之战”中，天堂曾有三分之一的天使堕入地狱，留在天堂的天使只剩下两亿多。 数百万年的和平并没有消弭天使长们对未来的担忧，与地狱的交流越频繁深入，天使长们就越清楚，如今地狱生灵的数量已经远超天堂。 这些年来，天堂之中虽然也出现了许多结为伴侣的天使，但或许是因为神在创造天使时，并没有赋予他们生育的能力，天堂一直没有天使怀孕诞下新生命。 地狱却与天堂截然不同。 虽然力量强大的恶魔和堕天使同样生育困难，但中低等恶魔和堕天使的繁殖能力却很强。 每次天使长们去地狱考察，看到地狱学校中那些正在茁壮成长的新生命，都忍不住为天堂的未来感到担忧。 天堂需要新血。 神轻易不会创造新生命，生命之树也无法自行创造真正全新的灵魂，若想要让扩大天使的种群数量，就只能从外界引入新的灵魂。 因为此，才会有人类的灵魂被天使引渡至天堂。 …… 在尚未有信仰的年代，人类之中虽然也诞生过不少伟大的哲学家，苦苦追寻人性本善还是本恶的答案，却从来无法阻止任何一场战争的脚步。 一开始，生性善良的天使还尝试去说服劝阻人类，不明白人类为什么总是自相残杀。 人类却因此得知了天使和天国的存在，不但觊觎天使的圣洁、长寿和美貌，甚至对传说中天国那广袤繁荣的土地生出贪婪之心。 数次被来自人类的恶意糊了一脸后，天使们终于彻底厌弃了人类，几乎再没有天使会主动与人族接触。 与人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弥赛亚却不忍见人类一直如此混沌下去。 他曾与路西菲尔探讨过这个问题，从路西菲尔那得到了不少建议和点拨，却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又一次见到混沌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惨状后，弥赛亚终于前往水晶天，请求父神允许他以“神之子”的身份前往混沌界，引导人类信仰光明，信仰他的父。 得到神的应允后，弥赛亚很快动身前往混沌界，于人族之中传播光明信仰，劝导人类不要再残害同胞，成为品德高尚拥有善良之心的人。 因为是以本体下界，力量及各方面素质都远超人类的弥赛亚很快被人族奉若神明。光明的信仰第一次战胜了人类灵魂中的劣根性，混沌界因此而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和平时期。 但好景不长，不过千年，混沌界便开始频繁地动。 实际上，不只是混沌界，天堂和地狱也陆续出现了地动的情况。 加大黑暗之力的输出，稳定住地狱的情况后，贝利尔很快在天堂的分身中苏醒过来，脸色黑沉地找到路西菲尔，“你究竟在搞什么？！” 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贝利尔神色如此难看的路西菲尔怔了下，忍不住蹙起眉头，疑惑地问贝利尔，“宝贝，发生什么事了？” 见路西菲尔的神色不似作伪，贝利尔也不由得愣了下。 在他掌控下的地狱这么多年来一直从未发生过任何自然灾害，更别说地动。 所以，片刻前地狱一地动，贝利尔就明白，一定是这世界的光暗平衡又出了什么问题。 地狱这些年虽然时常人口爆炸，贝利尔却很清楚，就算地狱的黑暗生灵再多，也绝不可能压过有创世光明神坐镇的天堂。 所以，若这世界的光暗平衡真的又出了问题，就只可能是天堂这边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想到路西菲尔这些年来一直不温不火却总像是在暗中策划什么的模样，倒也难怪贝利尔在地动后把他列为首要怀疑对象。 面对路西菲尔询问的目光，贝利尔不由得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道，“地狱地动了。” 神色也同样凝重起来，路西菲尔沉默片刻后，终于把手边的文件递给了贝利尔，“这是近年来混沌界发生地震的情况。” 这么说完，见贝利尔已经低头专心翻起那份文件，路西菲尔几乎叹息着道，“在你来之前，天堂也刚刚发生了地动。” 贝利尔：…… 贝利尔：！！！ 三界都发生了地动，贝利尔已经可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世界的光暗平衡是真的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贝利尔：“天堂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路西菲尔摇了摇头，“一切如常。” “我去找上帝。”情况紧急，由不得贝利尔多想。匆匆与路西菲尔打了个招呼后，贝利尔小小的身影转瞬便消失在第七天的宫殿之外。 摩挲着手中被贝利尔匆忙撇下的文件，路西菲尔的神色一时间晦暗难明。 水晶天上，贝利尔甫一飞过金色的云层，就被这里满溢的光明之力吓了一跳—— 这里的光明之力，充沛得简直不正常！ 都不用去见上帝，他就知道这次光暗平衡失衡肯定是因为这些暴涨的光明之力。 “上帝，你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光明之力怎么忽然泛滥成这样？”光明圣殿中，贝利尔望着几乎快被液化的光明之力淹没的金水晶地面，神色焦灼地询问上帝。 上帝：…… 提起这件事，上帝也十分头疼。 按理说，身为光明神，对于此世光明之力暴涨这件事，上帝本该乐见其成才对。 但谁让他同时也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 上帝万万没想到，这世界的光暗平衡竟有一天是因为这种理由失去平衡的。 挥手把混沌界的情况展示给贝利尔看，从来不知道解释为何物的上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贝利尔说过一句话。 但即使如此，看到弥赛亚在混沌界做了什么的贝利尔也还是迅速明白了这次光暗突然失衡的原因。 “你就不能先把弥赛亚召回来？”半晌后，贝利尔一脸无语地问上帝。 “理由？”身为光明神，上帝有什么理由阻止弥赛亚在大地传播光明的信仰？这与上帝一直以来树立的形象完全不符。 听明白了上帝的意思，贝利尔简直快被这家伙气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意你那可笑的形象？！” 与那双淡漠的金色神瞳对视半晌，知道上帝是真的不会主动召回弥赛亚，贝利尔扭头就走，把身体送回第七天后，便立刻在地狱的身体中苏醒过来。 水晶天上，自殿后走来的梅塔特隆似笑非笑地望着神座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上帝，“你怎么不告诉他，路西菲尔做了什么？” 若不是路西菲尔数次煽动弥赛亚，弥赛亚根本不可能下界传播光明信仰。 这件事，上帝明明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片刻前面对贝利尔的质问时，却没有告知对方一个字。 淡淡看了眼明明也什么都知道，却同样隐瞒贝利尔的梅塔特隆，上帝微微抿唇，并没有回答梅塔特隆的问题。 梅塔特隆见状，也不气馁，反而像是和上帝杠上了一样，一步步踏上通往神座的台阶。 “当年你既然曾与贝利尔达成协议，默认了由他亲自发动‘堕天之战’，足以证明你对路西菲尔的重视。” “你一直都不希望路西菲尔堕天，想把他永远留在天堂，对黑暗也十分厌恶。” “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黑暗的态度竟越来越宽容，对路西菲尔和贝利尔私下里有往来，甚至成为恋人这件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呢？” “你难道真的看不出，路西菲尔想要做什么？” 优雅的身影终于止步于上帝的神座之前，梅塔特隆微笑着牵起上帝脸旁一缕灿金的长发，倾身问他，“雅威，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 回归地狱的本体后，贝利尔立刻动身前往混沌界，找到已经被人类奉为教皇的弥赛亚，态度强硬地把他扔回了天堂。 对于贝利尔突如其来的发难，还是当着不少人类的面把他掳走的做法，弥赛亚根本完全摸不着头脑。 弥赛亚根本打不过吸收了深渊之力成为地狱之主的贝利尔，但打不过，不代表不能生气。 “贝利尔，你忽然发什么疯？”一脸无语地望着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的贝利尔，弥赛亚就算涵养再好，也忍不住脸黑了。 贝利尔却并不在意弥赛亚的黑脸，态度强硬地道，“不许再去混沌界传播光明信仰，不然我就告诉那些人类，都是因为你在混沌界传播邪教，引来神罚，所以混沌界这些年来才会频繁发生自然灾害。” 弥赛亚：…… 弥赛亚：？？？ “为什么？！”弥赛亚从不知道，贝利尔竟然这么不可理喻！ 如果可以，贝利尔也想理直气壮地告诉这好心办坏事的蠢货，他传播光明信仰的举动已经严重干扰到了世界的光暗平衡。 但这世界的法则却一直严令禁止他对任何生灵提及光暗平衡这件事，除非对方自己主动发现。 所以，面对弥赛亚的质问，贝利尔只能不耐地狠狠翻了个白眼，“什么为什么？哪有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捅了多大篓子？好好在天堂做你的‘神之子’不好吗？天堂那么多天使崇拜你还不够，非要去混沌界引得人类争相朝拜你才开心满意？” 即使知道弥赛亚去传播光明信仰是为了什么，但面对不声不响闹出这么严重大事的弥赛亚，贝利尔的态度实在好不起来。 弥赛亚：…… “我……”未出口的话被贝利尔一个不耐烦的封印全数堵了回去，直到被贝利尔扔进天堂之门，弥赛亚也没问出口，他究竟捅什么篓子了？？？！ 因为封印了弥赛亚的力量，贝利尔知道，只要上帝脑子没坑，短时间内就不会解开弥赛亚的封印。 但即使弥赛亚忽然自混沌界失踪，他已经在混沌界传播千年的信仰之火却并没有因此而熄灭。 贝利尔：……玛德，早知道就不追剧也不和路西菲尔一起胡搞了！ 谁能知道才不过千年，弥赛亚就在混沌界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弥赛亚遗留在混沌界的问题虽然难搞，贝利尔却比他更了解人类的劣根性。 人类的灵魂自被上帝创造出的那日起就从来都不是纯白无瑕的，而贝利尔，正是掌管所有原罪的黑暗之主。 地狱发生地动没多久，几位身负七宗罪的魔王忽然察觉到，贝利尔加大了对混沌界的黑暗输出。 这件事除了贝利尔和几位魔王外，谁都没有察觉到，毕竟罪恶是无色无形的，它们本就根植于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时机一到，就会被贪婪的欲望所激发。 无形的黑暗开始在混沌界蔓延。 根本不用贝利尔再多做什么，人类自己就把弥赛亚之前苦心建立千年的光明信仰给推翻了—— 毕竟，没有弥赛亚那样根本不属于人类的超高武力值的镇压，是能服过谁？ 弥赛亚回到天堂没多久，混沌界便再次掀起了因反对光明教廷而发起的盛大战争。 发起战争的一方理由很充分：如果信仰光明可以令人类安居乐业，那这些年来越来越频繁的天灾又是从何而来？ 若神真的像教皇弥赛亚所说的那样无所不能，为什么不能免去混沌界的天灾，为什么不能赐予人类强大的力量和与弥赛亚一样恒久的生命？ 光明教廷虽然已在混沌界建立千年，弥赛亚在人类眼中却始终是异类。 没有人类能像弥赛亚那样永葆青春，也从来没有人类拥有弥赛亚那样强大的力量。 人类膜拜他，却也恐惧他，他们尊敬他，却也觊觎他。 弥赛亚对这些一无所知。 因此，一旦他不在混沌界坐镇，战争便很快爆发了。 …… 弥赛亚不知道贝利尔为什么会那么强硬地把自己带回天堂，还封印了他的力量。 想到贝利尔说的那句“捅了大篓子”，即使弥赛亚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贝利尔为什么会那么说，但他很清楚，贝利尔从来都不是真的会无理取闹无的放矢的家伙。 在金星天窝了几个月无论如何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后，放心不下混沌界情况的弥赛亚，终于决定去水晶天找父神，让父神帮他解开贝利尔的封印，这样他才能尽快返回混沌界主持大局。 因为力量被封，拉动车架的动物们也根本无法抵抗水晶天的光明威压，弥赛亚只好找上路西菲尔，希望路西菲尔能帮忙把他送去水晶天。 得知弥赛亚被贝利尔封印了力量，路西菲尔的神色忽然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担心弥赛亚会因此而厌恶贝利尔，立刻尝试着为弥赛亚解除封印。 眼睁睁看着路西菲尔没怎么费力就十分顺利地解除了他身上封印的弥赛亚：…… 弥赛亚：？？？ 他和路西菲尔的实力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路西菲尔苦恋贝利尔几百万年的事，弥赛亚早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想到贝利尔之前那副鼻孔朝天的暴躁模样，弥赛亚同情地拍了拍路西菲尔的肩膀，忍不住劝道，“你这是何苦？天堂喜欢你的天使明明那么多。” 路西菲尔但笑不语。 这些年来关于路西菲尔和贝利尔当年之事的传言越发扑朔迷离。见路西菲尔的眼中隐约流露着苦涩，弥赛亚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封印虽然解除了，弥赛亚却仍打算去见父神一面。 路西菲尔意有所指的话，却令弥赛亚倏然止住了脚步，“混沌界的情况不太好。” 知道路西菲尔既然这么说，就一定确有其事，弥赛亚当即决定立刻返回混沌界——他当年可是信誓旦旦跟父神保证过，会劝道人类向善，信仰光明。 现在听路西菲尔的意思，混沌界现在明显出了很大的问题，他倒是不好在这时候去找父神了。 弥赛亚要走，路西菲尔也不会留他，只是，“若是贝利尔得知你又去了混沌界，会不会再把你绑回天堂？” 弥赛亚闻言一个踉跄，颇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路西菲尔。还别说，听路西菲尔这么一说，他还真觉得贝利尔做得出这种事。 不过，就算会被贝利尔再次绑回天堂，他也必须尽快赶回混沌界。 挥别路西菲尔，弥赛亚立刻火速前往混沌界。 弥赛亚虽然只离开混沌界短短数月，残酷的战火却已经延绵了大半混沌界的土地。 遍布鲜血以及残肢的焦土上，弥赛亚第一次自灵魂深处对人类生出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失望。 弥赛亚并没有在消极的情绪中沉浸太久。 他不是第一天认识人类，也不是第一次面对人类灵魂中那根深蒂固的劣根性。 他知道，在人类的灵魂中，永远善恶参半，而他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地唤醒人类灵魂中的良善。 这是他身为人类始祖的职责，即使人类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从前是谁。 因为教皇的回归，混沌界的黑暗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弭。 最近正因光暗平衡操碎了心的贝利尔很快发觉了这件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地再次去混沌界把弥赛亚绑回了天堂。 这一次，贝利尔直接打晕并封印了弥赛亚，而后干脆地把他扔去了水晶天。 “如果不想让这个世界彻底崩坏，就管好弥赛亚！”贝利尔咬牙切齿地对上帝道。 贝利尔是真的很暴躁，明明上帝才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为什么每次世界的光暗失衡，都是他这个黑暗神去绞尽脑汁想办法解决？！ 实际上，贝利尔和上帝都很清楚，有一个方法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世界的光暗平衡问题，只要用了那个方法，这希伯来世界的光暗之力便永远也不会失衡。 但贝利尔很清楚，只要他还活着，他就绝不会允许上帝动用那个方法。 所以，即使时常被光暗平衡的问题搞得焦头烂额，贝利尔也只能自己硬生生扛着。 他对上帝的要求真的不多，只希望他能管好弥赛亚和天堂这些天使，别让他们再给他添乱。 其余的，不管是光暗失衡还是其他问题，他都会尽全力去解决。 …… 贝利尔离开天堂后，上帝很快把弥赛亚送回了金星天。 弥赛亚醒来后郁闷地发现，他的力量竟然又被封印了——路西菲尔还真是一语成谶。 好在因为担心贝利尔会搞事情，他这次去混沌界后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了人类的战争，并指定了他不在时的代理教皇，就算暂时不在混沌界，那边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弥赛亚不知道贝利尔为什么一再阻止自己在混沌界传播光明信仰，但只有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因为天使如今对人类的厌恶程度与很久以前厌恶地狱和恶魔的程度不相上下，弥赛亚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孤身下界，也从未让麾下的天使帮他监视混沌界的情况。 因此，这次回到天堂后没多久，弥赛亚就又有些按捺不住了，十分想去混沌界看看人类是不是又作妖了。 连续两次被贝利尔封印，据说这次还是被父神送回金星天的，体内封印至今没有解除的弥赛亚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代表父神也默许了贝利尔的做法，不想让他再去混沌界掺和人族的事。 思来想去后，弥赛亚只好再次找上路西菲尔，让路西菲尔帮他出主意。 …… 几十年后，一个名为耶稣的婴孩诞生在了混沌界一处脏乱的马棚中。 贝利尔得知“神之子”弥赛亚的化身耶稣在混沌界被人类残忍地杀害时，弥赛亚已经用耶稣的鲜血和生命在混沌界的人类族群中树立了坚不可摧的光明信仰。 隆隆的地动声中，贝利尔面无表情地拍碎了身下的王座，十分想去天堂找上帝和弥赛亚拼命。 …… 天堂，第七天。 米迦勒近日收到一封特殊的邀请函。 他最最敬仰憧憬的路西菲尔殿下，竟然主动邀请他去第七天的宫殿小坐！ 这些年来，米迦勒能清楚地察觉到路西菲尔殿下对他越来越信任了，交给他的工作也越来越具有挑战性，完全是把他当做左膀右臂来培养！ 这让米迦勒不知多少次自梦中笑醒，总觉得只要自己越来越出色，距离路西菲尔殿下就会越来越近——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他百万年来兢兢业业努力工作的最大动力。 米迦勒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踏入路西菲尔殿下位于第七天的宫殿，但从前那都是不请自来，被路西菲尔殿下主动邀请，还是第一次。 这让他莫名有些紧张。 路西菲尔殿下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 见到米迦勒来了，甚至还温和地对他点了点头，并主动为米迦勒泡了一杯茶。 难得看到路西菲尔殿下如此放松的姿态，米迦勒在感到受宠若惊的同时，却也从心底里泛出大片无法压抑的喜悦。 米迦勒很快发现，路西菲尔殿下今天似乎确实是找他来小坐闲谈的。 这还是米迦勒第一次在如此私密的场合如此放松地与路西菲尔殿下交谈，谈公事，谈兴趣爱好，谈天堂的民风民俗，谈三界的大势…… 这是米迦勒第一次知道，原来路西菲尔殿下也是可以这么健谈的，以至于让他隐隐产生了一种，他与路西菲尔殿下似乎已经成为朋友了的错觉。 这再次让米迦勒开心得简直想出去飞几圈。 米迦勒赴约时，是他们下班后的傍晚。 待他从兴奋与激动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堂的清晨早已悄然而至——竟然已经到了天使长们的上班时间了。 这让米迦勒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但只要一想到今后或许他还会有很多机会与路西菲尔殿下如此近亲地交谈，米迦勒心中的失落便一扫而空。 恭敬地对路西菲尔殿下道别后，米迦勒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第七天。 “米迦勒。”圣光六翼刚刚扇动，米迦勒就听到身后传来路西菲尔殿下的声音。 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殿下竟会亲自出来送他，当了几百万年天使长的米迦勒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殿下，还有什么事吗？” 路西菲尔定定看了他半晌，神色淡淡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丝冰雪消融般转瞬即逝的笑意。 “米迦勒，你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天使长。”路西菲尔声音温和地说道。 米迦勒：…… 脸色“轰”地变得通红，米迦勒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会从路西菲尔殿下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肯定的夸赞。 “殿……殿下？！”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路西菲尔，路西菲尔却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又道了句，“加油。” “好的。”米迦勒晕晕乎乎地答道。 “走吧。”路西菲尔温声催促。 米迦勒一步一个指令，脸色爆红地转身离开了第七天。 第七天很快安静了下来。 宫殿的大门在身后一寸寸紧闭，路西菲尔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宫殿中，用脚步一步步丈量这座华美的宫殿。 最后，他回到了用于日常起居的寝殿中。 “宝贝，你在吗？”深深的床帷深处，路西菲尔温柔地抚了抚沉沉睡着的雪白小猫，半晌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重新整理好重重床幔，不再打扰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路西菲尔一层层褪去身上的锦衣华服，以及象征着天国副君地位的精美首饰，把他们一一摆放在最明显的位置。 身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雪白素服，路西菲尔对着水晶天的方向深深跪拜下去。 “神，请您原谅我的任性。” 水晶天上，上帝沉默地望着他最光明璀璨的造物，眼睁睁看着路西菲尔抱起床上的雪白小猫，一步步离开宫殿，离开第七天，离开天堂。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寂的光明圣殿中，蓦然响起一声深深的叹息。 第232章 第六十七夜 这天晌午， 第六天的智天使们并没有等来他们的路西菲尔殿下。 若是在创世之初那几十万年，智天使们一定会对此感到十分惊讶，担心路西菲尔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在几百万年后的现在， 智天使们都已经十分习惯路西菲尔殿下的不定时请假了。 【有事外出， 公务移交米迦勒处理。】 没有丝毫意外地在路西菲尔殿下的桌案前找到这张“假条”， 第六天的书记官们轻车熟路地把近日的公务都送去了米迦勒殿下那里。 火星天上， 再次收到成吨公务的米迦勒心中不禁有些懊恼——一定是因为他昨晚打扰了路西菲尔殿下太长时间，影响了殿下休息！ 殿下休息的这几天，他一定会好好处理第六天的公务！ 抱着这样的自责心理， 米迦勒深吸一口气，振奋起精神， 很快再次投入到浩如烟海的海量文件中。 直到此时，智天使和米迦勒都还没有注意到， 路西菲尔殿下这次的假条上， 没有归期。 …… 这天早上， 贝利尔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心悸惊醒的。 眼前倏然闪过路西菲尔浑身漆黑被黑暗一寸寸吞没的无力模样，贝利尔心中一突，胡乱套上一件长袍，转瞬便消失在床帷深处。 在这世上，力量越是强大的生灵，第六感就越敏锐。 因此贝利尔根本不用思考，也不用刻意去探查，就知道路西菲尔现在一定正身处于深渊之中。 深渊之湖最深处， 这里本是这世间最最黑暗的地方，一切光明都无法在这里存活，是世上唯一一个连上帝都无法勘破的地方。 凭直觉找到这里时，贝利尔却看到了金灿灿的光——路西菲尔竟然真的在这里。 路西菲尔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此时已经是天堂的晌午，若是以往，路西菲尔一定早坐在第六天的政务厅中，认认真真地批阅文件。 但现在，路西菲尔却只穿着一身朴素至极的雪白单衣，姿态闲适地坐在黑暗最深处。 即使见到贝利尔到来，他的眼底也没有一丝惊慌和意外。 隐约察觉到路西菲尔想要做什么，贝利尔只觉得心脏都在颤抖。 好在他来得还算及时，路西菲尔身上还没有丝毫被黑暗侵染的迹象。 牙齿不知不觉被咬得吱嘎作响，贝利尔目光冰冷地望着路西菲尔，一个字都不想跟路西菲尔说，转瞬便闪身到路西菲尔身后，打算拍晕这个闷声作大死的家伙，赶紧把他丢回天堂。 苍白的手腕却倏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扣住了。 这些年来，贝利尔虽然在很多时候都会纵容路西菲尔，却并不代表他会允许路西菲尔胡来。 尤其是这么严重的事。 路西菲尔虽然是上帝亲手创造的最强炽天使，却终究没有脱离造物的范畴，根本无法与已经吸收了大半黑暗本源的曾是黑暗神的贝利尔相媲美。 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但现在，贝利尔却发现，他的力量被路西菲尔压制住了。 贝利尔根本来不及去探究路西菲尔究竟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他只知道，自己极有可能真的无法阻止路西菲尔了，这瞬间击溃了他一直强装的冷静。 “你究竟要做什么？！” 滔天的愤怒瞬间染红了他的眼眶，惊乱和恐慌让他无法自抑地浑身颤抖。 暗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路西菲尔，这一刻，贝利尔简直快要不认识他面前这个依旧挂着温柔浅笑的天使了。 “宝贝，对不起。”握住贝利尔已经抽出鞭子的手腕，路西菲尔叹息着把他抱进怀中。 身体紧贴的地方，路西菲尔能清楚地察觉到贝利尔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本不想让贝利尔难过。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去天堂！”下巴死死抵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贝利尔眼眶通红地咬牙说道。 “宝贝，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唯独这件事，我做不到。”轻轻拍抚着贝利尔的脊背，路西菲尔的声音温柔而冷静。 路西菲尔的态度如此明显，即使他不说，贝利尔也知道他忽然出现在深渊中是想要做什么。 听出路西菲尔话中的强硬，贝利尔脑中瞬间乱成一团。 泪水控制不住地从眼眶中滑落，贝利尔猛地推开路西菲尔，双手捧住路西菲尔的脸颊，嘴唇狠狠颤动了几下，这才强压着喉头的哽咽问路西菲尔，“是不是上帝让你受委屈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不然好好的，你为什么跑来这里？！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怎么能独自跑来这里？！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路西，有什么事我们出去再说好不好？我们先出去，就算你真想做什么，也等我们商量之后再做好不好？” 说到最后，贝利尔的声音中已经有了请求的意味。 路西菲尔从未见过如此惊慌失措而又小心翼翼的贝利尔。 他的贝利尔，一直都那么骄傲，从来不会为任何事折腰。 但现在，他的贝利尔在哭。 因为担心他，担心他会堕天。 他的贝利尔，竟然这么害怕他堕天。 路西菲尔不知道贝利尔究竟在害怕什么，明明阿撒兹勒、阿斯蒙蒂斯、萨麦尔以及别西卜都早已经堕了天，明明他的两个孩子也都是黑暗阵营的翘楚，明明他自己也是黑暗之主，明明如今的地狱早已经繁华和平得不逊于天堂…… 路西菲尔一直都知道，从很久很久前开始，贝利尔就十分害怕他会堕天。 这样的恐惧仿佛是凭空生长出来的，明明没有任何理由，贝利尔却一直坚定不移地不允许他沾染哪怕一丝黑暗。 路西菲尔时常会想，当年贝利尔是不是就是抱着这样的恐惧与神达成协议，亲手创造了那样一场“堕天之战”，又因为害怕会令他心生动摇，就那么硬生生地与他分离了十万年。 即使已经与贝利尔在一起很久很久，即使十万年的时间只占据了他们生命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但那种时刻恐惧失去贝利尔，无论如何思念也无法见到贝利尔的心情，至今仍令路西菲尔记忆犹新。 路西菲尔一直都知道，贝利尔有很多秘密。 他本以为，随着他们在一起的时日渐长，终有一天，贝利尔会放下所有顾虑，把他所隐瞒的一切都告诉自己。 几百万年后的现在，路西菲尔却什么都没有等来。 路西菲尔明白，贝利尔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他所以才选择隐瞒，而是因为，深藏在心中的那些秘密，贝利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向任何生灵分享。 所以贝利尔当年才会那么一意孤行地在路西菲尔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发动“堕天之战”，所以，贝利尔现在才会如此恐惧他堕天。 明明他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贝利尔却还是没有学会依靠他，仍是把一切都死扛在自己身上。 “神对我很好。”揉开贝利尔紧绷的唇角，当看到贝利尔唇上鲜红的血迹时，路西菲尔心中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叹息和难过。 “宝贝，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听到路西菲尔的问题，贝利尔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发觉贝利尔是真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路西菲尔只得问得更明白些—— “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堕天？” 话音一落，路西菲尔就看到贝利尔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眼底却有无法忽略的痛色蔓延开来，连呼吸都仿佛带着疼痛。 明白这确实就是症结所在，路西菲尔也不逼他回答，只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缓声音，把自己的想法一点点说给贝利尔听。 “宝贝，若是‘堕天之战’刚发生的那段时间，你不希望我堕天，我或许还可以理解。毕竟那时天堂对地狱的印象普遍不好，地狱的一切也正百废待兴，若你认为那时在地狱生活会让我受委屈，我完全可以理解。” “但今日早已不是往日，如今的地狱早已与从前截然不同。” “这是你亲手创造的全新世界，除了力量体系是以黑暗力量为主导，民风民俗也与天堂不太一样，其余的一切，并不比天堂逊色分毫。” “这是你一直引以为傲的世界。” “我也很喜欢这里。” “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害怕我堕天。” 贝利尔一直都知道，路西菲尔心思缜密，十分擅长说服别人。 很久很久以前，路西菲尔也是在这里，抽丝剥茧地还原了“堕天之战”的全部真相，让贝利尔根本没有任何辩驳和否认的机会。 而现在，路西菲尔还是在用同样的方法，说服贝利尔接受他即将要做的事。 有一点路西菲尔并没有说错，贝利尔确实不认为如今的地狱有哪里不好，也确实以如今的地狱为傲。 有那么一刻，贝利尔甚至都忍不住问自己——对啊，地狱不并不比天堂差，你为什么那么反对路西菲尔堕天？ 但…… “路西菲尔，你是天国副君。” “在你身后，还有亿万天使视你为领袖乃至信仰。” “你是一个十分有责任感的天使长。” 贝利尔认真而执拗地望着路西菲尔，企图用大义去说服路西不要胡闹。 路西菲尔却微微笑了下，轻声对贝利尔道，“宝贝，我虽然是天国副君，却并非不可取代。” “这件事，早在神把米迦勒和拉斐尔提升为炽天使时，我就已经想明白了。” “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 “天使的领袖是天国副君，天国副君却未必只能是路西菲尔。” 贝利尔哑口无言。 因为他知道，在他曾看到的无数个未来中，在路西堕天后，天堂确实又有了一位新的天国副君。 路西菲尔把一切都看得太透了，贝利尔根本说服不了他。 “上帝不会允许的。”到最后，他只能憋出这样一句干巴巴的反驳。 路西菲尔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贝利尔的所有震惊、不解、激动、愤怒，在路西菲尔轻描淡写的语气和一条条列出的理由中，都仿佛变成了站不住脚的无理取闹。 “神并没有阻止我。”路西菲尔静静望着贝利尔，“他也没有阻止我的理由。” “若我不堕天，这个世界的光暗力量永远也不会达到真正的平衡。” 没忽略贝利尔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路西菲尔叹息着吻了吻他的唇，“只要‘七宗罪’一天没有完全归位，这世界的黑暗就一天达不到全盛的状态。” “这些年来，地狱众生一直在猜测，‘七宗罪’中的最后一位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但宝贝，你其实早就知道，被此世之暗认定的最后的魔王，究竟是谁吧？” 没想到路西菲尔对这个世界光暗力量的了解竟然已经到达如此深入的程度，贝利尔这才明白，原来路西菲尔真的是在深思熟虑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样的理由，比贝利尔之前企图说服他的所有理由都要大义凛然太多。 贝利尔却不知怎么，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谬可笑。 “所以，你是想说，你之所以决定堕天，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 原来只要这样一个理由，路西菲尔就可以轻易放弃光明，放弃天堂，放弃对上帝的信仰，放弃他身后亿万的天使，放弃一切声誉和荣光。 贝利尔忽然有些疑惑，这么多年来，他究竟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小心翼翼地保护这些路西菲尔轻易可以放弃的东西？ 见贝利尔的神色有些不对，路西菲尔无奈地眨了眨眼睛，一个深吻打断了贝利尔的胡思乱想。 待他被终于回过神来的贝利尔一脸冷淡地推开时，路西菲尔这才垮了垮肩膀，牢牢抱住贝利尔的腰，叹息着笑道，“本来还打算在你面前耍帅一下，没想到反而让你不高兴了。” 贝利尔闻言一怔，眯眼捏了捏路西菲尔已经泛上明显粉色的耳尖，“说清楚。” 路西菲尔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以拯救世界为理由，神就不会阻止我堕天。” 万万没想到路西菲尔会冷不丁蹦出这样一句话来的贝利尔：…… 把贝利尔的神色看在眼中，路西菲尔亲了亲他的指尖，继续道，“从‘堕天之战’后神封锁地狱与混沌界之间的通道这件事，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神的态度——神并不希望我堕天。” “但无论是神还是宝贝你，应该都清楚，即使已经有那么多天使包括你们几位炽天使堕入地狱，对这个世界来说也还是不够的。” “我不知道‘堕天之战’后的那十万年中发生了什么，但从神允许我去地狱找你这件事上，不难看出神在对待我们或者说是对待黑暗的问题上，态度已经有所软化。”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神有了这样的改变，或许是因为他发现只有你们堕天还不够，也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让神开始对我和你接触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果有一天，这世界的光暗力量终于达到平衡，到那时，神是否还会允许天堂和地狱像现在这样接触，是否还会对黑暗如此宽容，是否还会允许我来见你……” “我不敢赌。” “如果真有一天，神不允许我们再见面，我一定会疯的。” 他认真的眼神，紧抿的嘴唇和牢牢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都在告诉贝利尔，他是真的很担心也很害怕那一天会忽然降临。 贝利尔安抚地拍了拍他紧绷的脊背。 别说路西菲尔，就连贝利尔也完全无法想象，如果上帝真有一天强迫他们分开，他会做出什么事。 他和路西菲尔，都在已经习惯了生命中有彼此的存在。 就算是上帝，也无法让他们分开。 这也是贝利尔一直以来不想让路西菲尔堕天的原因——在明知道上帝不允许路西菲尔堕天的情况下，如果路西菲尔真的生出了堕天之心，贝利尔很担心上帝会使用强制手段，把路西菲尔留在天堂。 谁也不知道，真到那时，上帝会不会像洗白弥赛亚一样洗去路西菲尔的记忆。 所以说到底，贝利尔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路西菲尔堕天这件事本身，而是害怕路西菲尔会受到伤害。 在他曾看过的那无数个未来中，贝利尔已经看过太多堕天后的路西法因憎恨上帝而自囚于永恒痛苦之中的画面。 一直以来，他阻止路西菲尔堕天也是因为不想让他的路西重蹈路西法的覆辙。 “上帝真的知道你来这里？”捧住路西菲尔的脸颊，贝利尔神情凝重地问路西菲尔，“他真的知道你想要堕天？真的没有阻止你离开天堂？” 知道贝利尔在担心什么，路西菲尔微笑着亲了亲他的掌心，“不要担心，最近光暗失衡得那么厉害，神根本没有理由阻止我堕天。” 这是最一劳永逸解决光暗失衡的办法，路西菲尔很清楚，就算是神，有时也没有任性的资格—— 这个世界与路西菲尔孰轻孰重，神已经做出了选择。 话说到这里，贝利尔已经没有阻止路西菲尔堕天的理由。 堕天既已成定局，贝利尔要给路西菲尔最好的。 “当年我堕天时，并没有完全吸收黑暗本源的所有力量。”召来一直蛰伏在深渊之湖湖底的黑暗本源，贝利尔毫不犹豫地把代表此世之暗一半力量的黑暗本源交给路西菲尔。 虽然还不是很清楚“黑暗本源”究竟代表什么，路西菲尔却并没有拒绝。 不过在吸收这些黑暗力量前，有一件事，路西菲尔觉得自己必须提前跟贝利尔打个招呼。 “宝贝，你会在这里陪着我吗？”抱着贝利尔的腰不松手，路西菲尔撒娇似的蹭了蹭贝利尔头顶的发旋。 “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你。”明白吸收黑暗本源对路西菲尔来说或许并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贝利尔自然不会离开这里半步。 路西菲尔闻言，隐隐松了一口气，这才不经意似的说道，“那就好，我有点担心我体内的信仰之力会在我转化时出问题。” 贝利尔：…… “你说什么？？？”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神情隐隐又有了崩裂的趋势，贝利尔面无表情地望着路西菲尔，“我好像听到你说了‘信仰之力’？” 路西菲尔无辜地眨了眨眼经，声音都弱下去了几分，“当年你堕天后，我担心再见面时会因为力量与你相差太大而见不到你，所以就尝试着吸收了‘信仰之力’。” 贝利尔简直快被路西菲尔气死了！ “信仰之力”虽然确实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提升吸收者的实力，但曾亲眼见证过希腊诸神悲剧的贝利尔却很清楚，“信仰之力”的本质和毒品差不多，一旦沾染，几乎没有戒掉的可能性，从此以后吸收力量者会完全与提供“信仰之力”的存在绑在一起，反而受制于那些提供信仰的存在。 不过，路西菲尔现在既然已经决定堕天，那些曾经信仰他的天使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切断对他的信仰，黑暗本源或许也能彻底斩断那些“信仰之力”，就是不知道有了“信仰之力”这个变数后，路西菲尔吸收黑暗本源时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我不生气。 我不生气。 我不生气。 心底默念了三遍后，知道路西菲尔当初大概是误打误撞发现了“信仰之力”，根本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有多危险，贝利尔这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暴躁和不安，告诉路西菲尔，他会一直在这里，不用担心任何事。 微笑着亲吻了一下贝利尔的唇角，路西菲尔这才任由重重黑暗把他彻底包裹住，放任冰冷的黑暗本源一寸寸侵染自己的身体和灵魂。 贝利尔虽然告诉路西菲尔不用担心任何事，但他心底对路西菲尔体内的“信仰之力”是否会出问题却并没有太多把握。 路西菲尔吸收黑暗本源的第三天，贝利尔担心的问题果然出现了。 堕天本就是一场黑暗与光明的博弈，按理说路西菲尔既然是自愿堕天的，就不会出现排斥黑暗本源的情况，但他体内那些源自诸多天使的“信仰之力”，却本能地排斥一切靠近路西菲尔的黑暗力量。 这让路西菲尔体内原本大概率能够平稳过渡的光暗力量彻底失衡，被失去控制的“信仰之力”搅得一团乱。 黑暗本源告诉贝利尔，如果不快点想办法解决路西菲尔体内失衡的力量，就算路西菲尔最后能平安醒来，也会和被彻底洗白了差不多，大概连贝利尔都不会记得。 万万没想到一向运筹帷幄的路西菲尔竟然会把自己坑成这样，贝利尔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只知道他必须尽快让路西菲尔平安无事完完整整地醒过来。 灵魂脱离躯壳，瞬间化作一抹黑金色的流光，贝利尔转瞬没入路西菲尔的灵魂深处，寻找起路西菲尔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意识来。 灵魂是极为私密的世界，就算贝利尔已经与路西菲尔在一起那么久，他们也从未真正触碰过彼此的灵魂世界。 生来便拥有强大力量的路西菲尔，拥有极其广阔的灵魂世界。 贝利尔几乎可以想象，三天前，路西菲尔的灵魂中一定还是一片圣洁的光明与纯白。 现在却变得上清下浊，被一道绵长的金线分割成了两个黑白分明的世界。 皱眉望着天边那条嚣张至极稳稳压制着黑暗力量的细长金线，贝利尔知道，那应该就是路西菲尔之前作死吸收进来的“信仰之力”。 身后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知道这里除了自己和路西菲尔再不会有其他存在，贝利尔忽然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路西菲尔。 这一看，贝利尔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黑暗与光明的力量正在灵魂中博弈，路西菲尔在灵魂中的模样也发生了改变。 一条几不可见的金线把他的身体分隔成了两部分，一边仍是炽天使的金发蓝眸圣光六翼，另一边却是黑发黑眸黑羽翼。 好在他的脸并没有也变得黑白分明，不然估计他这幅模样够贝利尔以后笑上好多年。 “你是谁？”见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竟然忽然看着自己笑了起来，路西菲尔终于挑眉问道。 贝利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你不认识我？” 路西菲尔困扰地歪了歪头，“你看上去有些像贝利亚尔，但即使我与贝利亚尔并不相熟，我也知道，你并不是他。” 贝利尔闻言，忽然隐约明白了什么。 挥手召出水镜，贝利尔这才发现镜中映出的竟是自己从前还是希腊黑暗神时的模样。 短暂的惊讶过后，贝利尔很快想明白了，他灵魂本源的模样本就从未变过。 现在他以灵魂的状态出现在路西菲尔的灵魂世界中，路西菲尔看到的自然也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这是贝利尔此生最大的秘密，他从来就没打算对任何生灵坦白，包括路西菲尔。 掉马却来得如此突如其来。 这让贝利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路西菲尔的问题。 短暂的犹豫后，对路西菲尔的担忧到底占了上风。 等路西菲尔醒过来，他一定会好·好·跟·路·西·菲·尔·算·一·算·总·账！ 心中莫名有些咬牙切齿，面对路西菲尔探寻的目光，贝利尔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才一本正经地道，“我是贝利尔。” 路西菲尔：…… “嗯……这难道是……堕天时，特有的考验环节？” 完全把贝利尔当成幻象的路西菲尔一脸思索地道。 贝利尔：…… 忍住！不能打他！ 就算要打，也等他醒过来之后再打！ “看到那条金线了吗？”懒得跟路西菲尔在这里纠结，贝利尔对他指了指天边那条金线。 路西菲尔点了点头，知道这或许是考验来了。 完全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些什么的贝利尔一脸严肃地把他灵魂中现在正因“信仰之力”而出现严重问题的事告知给了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十分有耐心地听贝利尔给他科普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严重性，末了却只似笑非笑地凑到贝利尔跟前，问他，“你刚才说你是贝利尔？” 这还是贝利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路西菲尔黑发黑眸的模样，虽然只有半边身子是这样，一开始看着也确实有些滑稽，但或许是因为路西菲尔的颜值实在太能打，一黑一蓝的眼睛非但没有破坏丝毫美感，反而透出几分贝利尔从未见过的妖冶风情。 贝利尔：…… 万万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用这样几个字来形容路西菲尔，被那双眼睛看得短暂失神了一会儿，贝利尔很快一巴掌推开路西菲尔的脸，抿唇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被怼的脸颊，似曾相识的语气、动作和神态，让路西菲尔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路西菲尔发现，这莫名出现在他灵魂世界中的与贝利亚尔极为相似的黑暗灵魂，确实很像贝利尔——除了那张脸。 他忽然想到贝利尔心中那个一直不曾向他透露分毫的秘密。 如果面前这个自称是贝利尔的黑暗灵魂，真的不是黑暗本源对他的“堕天考验”，那他又会是谁呢？ 形状优美的唇边，一个熟悉至极的名字呼之欲出。 垂眸掩去眼底的所有思索，路西菲尔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位黑发黑眸的陌生客人。 路西菲尔根本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味，目光灼灼得让贝利尔想忽略都不行。 “你在看什么？”贝利尔忍不住问道。 路西菲尔笑了笑，“我在想，黑暗本源为什么会虚拟出这样一个形象来迷惑我。如果真想考验我，明明用贝利尔的形象最合适。” 贝利尔闻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知道路西菲尔大概是不会相信他真的是贝利尔了。 不过这样也好。 心底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又有些莫名的失落，贝利尔很快就不再纠结这件事，皱眉望向天边那条直到现在仍分毫不动的金色细线。 路西菲尔灵魂中的情况虽然看上去并没有黑暗本源说的那样严重，贝利尔却并不敢掉以轻心。 “你能想办法把那些‘信仰之力’解决掉吗？”他问路西菲尔。 “信仰之力”虽然难搞，但以路西菲尔的心性，本不该出现这样胶着的情况才对。 “为什么要解决？那些都是天使对我的信仰。”路西菲尔也望向天边的那条金线。 贝利尔：…… 敢情他刚才跟路西菲尔说的那么多“信仰之力”的危害都白说了？！ 知道路西菲尔并不信任这样形态的自己，估计还把他当成是黑暗本源虚拟出的形象，贝利尔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想出了一个让路西菲尔看清楚“信仰之力”究竟有多么可怕的办法。 一把薅过路西菲尔的衣襟，贝利尔把额头抵在路西菲尔的眉心，转瞬便把路西菲尔的灵魂带进了自己的灵魂世界中。 这是一片十分广袤的世界。 这里有一望无际的天空，蔚蓝得看不到尽头的大海，宽广延绵的土地，和许许多多生机勃勃的生灵。 路西菲尔看到天空中有火焰般的车架在拉动太阳运行，驾车的身影是一位十分俊美的青年，那青年的身后却并没有代表天使身份的羽翼。 路西菲尔看到海洋中有许多美貌的海族在礁石上高声歌唱，无数从未见过的海怪徜徉在其中，也看到一位俊美至极的蓝发青年步履从容地自深海中走来。 那青年明明没有海族的尾鳍，也没有天使的翅膀，更没有精灵的尖耳，看上去与人类无异，却能在深海与陆地间来去自如。 路西菲尔还看到大地上到处都生机盎然，山林水泽之间竟会自然诞生出许多精致貌美的陌生生灵。 他也看到有人类在大地上不断奔走，口中高呼着诸如“智慧与战争女神”，“财富与死亡之神”的名字。 这是一个乍一看上去与混沌界十分相似的世界，但若细细品味，却又似乎与混沌界截然不同。 “欢迎来到诸神的世界。” 好歹也穿越了一回，贝利尔对自身灵魂的掌控比路西菲尔要精准得多。 路西菲尔既然不明白“信仰之力”的危害，他索性就带路西菲尔亲身领略一下“诸神的黄昏”。 贝利尔之所以为路西菲尔打开这扇希腊世界的大门，并非只是为了让路西菲尔认清“信仰之力”的本质，更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路西菲尔不能认清自己造物的身份，摆脱造物的桎梏，他就永远不可能真正完全地被黑暗本源所承认。 这还是之前听路西菲尔说黑暗本源在考验他时，灵光一现忽然想明白的事。 在上帝所创造的世界，因为上帝是世间唯一的神明，所以就算是路西菲尔，大概也从未想过，神并非无所不能，而且很有可能并不只有一个。 比如在贝利尔曾生活过的希腊世界，三界的神明真的可以用“多如狗”来形容，连贝利尔本尊都曾是一位黑暗神。 当然，贝利尔并没有带路西菲尔去“冥界”，不然以路西菲尔的聪慧，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把此“冥界”和彼“冥界”联系在一起？ 路西菲尔的接受能力极强。 一开始，在听贝利尔科普这是一个多神系的世界时，路西菲尔脸上还能看出一闪而逝的惊讶，到后来，贝利尔把那些满世界乱跑的各种神一一指给他看，并不止一次与路西菲尔一起亲眼见证希腊神那奇葩的生子方式时，路西菲尔竟然已经能十分淡定地与他讨论诸神的力量体系，以及为什么一个男性天空之神能无性繁殖生出爱与美的女神。 贝利尔：…… 忽然觉得膝盖有点疼。 参观完多神系的各种奇葩希腊神后，贝利尔又与路西菲尔一同观看了一场战争女神雅典娜与黑暗神哈迪斯争夺大地统治权的年度大戏。 大地的统治权当然归大地之母盖亚所有。 诸神真正于大地上争夺的，其实是源自人类的信仰。 希腊诸神虽然创造了人类，视人类为蝼蚁和奴仆，却也日渐依赖人类所提供的信仰。 他们肆无忌惮地吸收挥霍着源自人类的“信仰之力”，却从来没有想过，若有一天，人类不再信仰神明，已经习惯通过“信仰之力”获取力量的诸神，会走向何方。 因为神的傲慢，所以“诸神的黄昏”才会降临。 贝利尔曾不止一次思考过，诸神究竟为什么会全部陷入沉睡，最后思来想去，唯一得出的结论就只有他们中“信仰之力”的毒太深，已经病入膏肓，终究无力回天。 现在，他把诸神的一切都摊开来给路西菲尔看。 无论路西菲尔是否把这里看到的一切当成是黑暗本源虚拟出的幻象，贝利尔希望他知道，“信仰之力”真的犹如毒瘤，不但碰不得，还必须彻底斩断。 哪怕路西菲尔对这一切还存有怀疑，但只要路西菲尔心中对“信仰之力”有所顾忌，贝利尔所做的一切就不是无用功。 路西菲尔从来不会让贝利尔失望。 回到路西菲尔的灵魂世界时，贝利尔清楚地看到原本悬在天边的那条金色细线已经消失不见。 原本被牢牢压制的黑暗，正迅速向光明入侵。 知道这里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贝利尔很快离开路西菲尔的灵魂世界，在深渊之湖最深处，静静等待路西菲尔醒来。 路西菲尔整整昏睡了七天七夜。 待他背后的最后一根羽翼也被浓如墨汁的黑暗所覆盖，路西菲尔终于从沉眠中醒来。 第233章 第六十八夜 路西菲尔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呢？ 在这漫长的七天中， 贝利尔已经想过无数次。 亲眼看着最璀璨的晨星一寸寸被黑暗吞噬的感觉并不好， 即使明知道未来路西菲尔在地狱同样会生活得很好， 未来他们也将再不用避讳其他生灵的目光， 再不用担心上帝会令他们分离，但即使如此，当看到路西菲尔灿金的长发染上黑暗的色彩， 当看到他身后耀眼的圣光六翼沾染如墨的漆黑，贝利尔心中还是很难过。 他知道， 路西心中一定也远不像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样不在乎堕天这件事。 但既然路西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从今往后， 贝利尔会同他一起走下去。 路西菲尔醒来时， 已在深渊中等待了七天的贝利尔下意识便站直了身体， 想要上前拥抱一下他的路西。 但当那双漆黑的眼睛睁开，不带任何情绪地向他看来时，贝利尔的脚步却倏然停住了。 这还是贝利尔第一次在路西菲尔脸上看到如此冰冷陌生的神情， 即使在路西菲尔的灵魂世界中，路西菲尔面对素未谋面的他时也没有用这样冷淡的目光看过他。 心脏骤然紧缩了一阵， 想到黑暗本源之前说过的因为“信仰之力”， 路西在进行转化时极有可能出现灵魂被洗白失去记忆的情况，贝利尔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冻结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看到路西菲尔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会儿四周，很快又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那双形状优美曾亲吻过他无数次的唇中再次吐露出他前几天在路西菲尔灵魂世界中听过的问题，“你是谁？” 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 终于出现了。 “你不记得我是谁？”喉头滚动了几下，贝利尔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路西菲尔闻言，忽然皱起眉头，望着贝利尔的目光渐渐充满审视。 贝利尔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说：“路西菲尔，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声音温柔得像是情人的呢喃，贝利尔的神色全部掩盖在漆黑的羽睫之下。 本能地从那黑发金眸的陌生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路西菲尔的神经骤然紧绷起来，心中却不知为何，根本生不出丝毫警惕。 一个闪身来到路西菲尔身前，贝利尔瞬间勒住路西菲尔胸前的衣襟，以最快的速度抵上路西菲尔的额头。 尚还残留着惊诧的黑眸刹那失去神采，刚刚醒来不久的路西菲尔，再一次沉睡在贝利尔怀中。 察觉到路西菲尔体内的黑暗本源在不安地骚动，贝利尔终于冷笑出声，“放心，我暂时还不会对他做什么。” 黑暗本源：…… “暂时”是几个意思？？？！ 它好不容易才坑蒙拐骗来的天国副君可不能折在自己人手里啊QAQ！！！ 发觉自己体内的黑暗本源也十分不安，贝利尔终于不耐烦地道，“他不是说忘了我吗？我把我这辈子所有的记忆都共享给他了，他一时消化不了，所以才会陷入昏迷。” 黑暗本源：…… 黑暗本源：……那如果，路西菲尔看完你的记忆后，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呢？ 轻轻摩挲着路西菲尔毫无防备的睡颜，贝利尔勾唇浅笑，“那就只有，把他关在万魔殿里，让他这辈子再也离不开我了。” 黑暗本源：…… 贝利尔在深渊中待了整整七天，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抱着路西菲尔踏出深渊时，贝利尔才终于收到贝利亚尔发出的上百条传讯——玛门出事了，贝利亚尔现在正带他在万魔殿中等贝利尔回去。 迅速看完贝利亚尔的那几百条讯息，贝利尔心中对玛门的情况差不多有数了，刚刚提起的心很快又放了下去。 不过，路西菲尔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让贝利亚尔看到，所以…… 贝利亚尔在万魔殿中等了整整七天，终于在第八天的凌晨看到父亲归来的身影。 匆匆起身去迎父亲，当看到父亲怀里那个黑纱掩面看不清容颜明显正陷入沉睡的男子时，贝利亚尔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但他很快就想到，父亲确实是有一个情人的，而且他们似乎已经在一起很久了。 虽然有些惊讶父亲的情人竟然也是个男子，但这是父亲的私事，看父亲的样子，现在似乎也还并没有介绍他们认识的打算，贝利亚尔很是知趣地没有多问什么，只迅速把玛门的情况又跟父亲说了一遍。 “贝利亚尔，你先不要着急，玛门的情况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下巴在路西菲尔的头顶蹭了下，贝利尔对贝利亚尔示意，“我先把他送回寝殿，很快就回来。” “好的，父亲。”见父亲如此笃定，贝利亚尔就知道，玛门的问题应该不大，一直高高悬着的心终于忽悠悠落了下去。 不过…… 望着父亲比以往轻柔了不少的脚步，贝利亚尔想，父亲对他怀中那位情人的重视程度，或许远超他和玛门的预料。 贝利尔并没有食言，把路西菲尔安置在寝殿的大床上以后，他便立刻折返回了万魔殿中贝利亚尔的寝殿。 望着贝利亚尔床上那个同样陷入沉睡的身形修长的银发青年，贝利尔目光微闪，很快为突然长大的玛门做了个检查。 据贝利亚尔说，七天前，本来在他那消磨时间的玛门忽然一睡不起。 这七天中，每一天玛门的身形都会比前一天长大许多，直到昨天夜里，才终于停止生长。 “长不大”这件事一直是玛门的心病，他能长大，贝利亚尔当然为他感到高兴。 但玛门直到现在还未醒来，这就让贝利亚尔十分担心了。 “没什么事。”伸手拍了拍玛门光洁的额头，贝利尔轻笑了下，看样子，这小子应该是被路西菲尔堕天的事影响了。 “再几天他就能醒过来。” 从父亲那得到这个肯定的结论后，贝利亚尔心中大定，终于有闲心关心一下父亲的那位情人了。 贝利亚尔虽然不像玛门那样热衷于八卦，但事关父亲，他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父亲，刚才您抱着的那位，是您的情人吗？” 情人什么的…… 贝利尔点了点头。 贝利亚尔想了想，“这次您把他带回来，是决定给他一个名分了吗？” 贝利尔：…… 名分什么的，这说法怎么怪怪的？ 按理说，路西菲尔现在已经是地狱的“七宗罪”之一，名正言顺的“傲慢”魔王，根本不用他给名分吧？ 不过，贝利尔之前跟黑暗本源说的，如果路西菲尔还想不起来他，他就会把路西菲尔关进小黑屋什么的，也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路西菲尔真忘了他，贝利尔真的不介意让这位刚刚诞生的“傲慢”魔王永远无法出现在人前。 虽然路西菲尔吸收了一半的黑暗本源，现在的实力应该与他不相上下，但贝利尔好歹还多了一辈子黑暗神的记忆，未必制不住路西菲尔。 贝利尔拒绝去想如果他真把路西菲尔关了小黑屋，路西菲尔会有什么反应。 这些年来他已经做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事，如果路西菲尔这次真的作死到什么也想不起来，贝利尔也不可能真的挥一挥衣袖当这几百万年的过往不存在。 他既然付出了这么多，路西菲尔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也别想抽身而退。 把贝利尔的沉默当成犹豫，贝利亚尔终于忍不住劝慰贝利尔，“父亲，我和玛门其实早就知道您和那位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也看得出，您是真的很喜欢他。” “我和玛门都很支持您和他在一起，所以您无需介意我们。” 乍一听到贝利亚尔的话，贝利尔还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贝利亚尔这是在说，他如果想给路西菲尔一个名分的话，不用在意他们这两个孩子的想法。 贝利尔：…… 咳，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父亲，那位今后会一直住在万魔殿吗？”见贝利尔并不松口，贝利亚尔再接再厉。 父亲是个长情的魔王，贝利亚尔很高兴他身边能有这样一位陪伴父亲的情人，自然希望能为父亲和那位做些什么。 贝利尔轻轻应了一声。 不管路西菲尔是否能恢复记忆，他今后确实会一直和贝利尔共同生活在万魔殿。 “既然这样，我们为那位准备一场欢迎会怎么样？就算您不想让他暴露在全地狱面前，我和玛门还有其他几位魔王以及您的亲信，总还是该认识一下他的。” 不明白贝利亚尔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执着，但一想到路西菲尔现在的情况，贝利尔最后还是没松口，只说再等等。 三天后，玛门果然醒了过来。 乍一发现自己竟然长大了，玛门整个魔都处于疯癫状态，自恋指数瞬间爆表，满地狱去炫耀他长大后越发嚣张的盛世美颜了。 直到几位魔王都被他烦得不行，全都拒绝见他，他的下属们也都恨不能绕着他走，玛门才终于心满意足地跑去找贝利亚尔，也直到这时，才知道父王竟然在他昏睡的时候金屋藏娇了！ 与总是很体贴贝利尔的贝利亚尔不同，玛门从生下来开始就十分喜欢搞事情。 所以，原本贝利亚尔口中的“父亲至今还未同意在小范围内举办欢迎会”这件事，到玛门那里，就变成了一场极为盛大的“封后大典”。 贝利尔知道玛门正在准备封后大典时，全地狱的恶魔和堕天使都已经知道了他们伟大的贝利尔陛下即将迎娶魔后的消息。 不但全地狱都知道了，因为一直有天使来地狱旅游，得知这个消息的天使们又迅速把这个消息传回了天堂。 全天堂也因此沸腾了—— 贝利尔阁下竟然要迎娶魔后，那他们的路！西！菲！尔！殿！下！怎！么！办！！！ 几百万年来，路西菲尔殿下对魔王贝利尔情根深种念念不忘的传闻早已经深入天使们的内心。这些年来，天使们一直都十分心疼路西菲尔殿下，也很为他们的殿下感到着急。 所以，一听说贝利尔阁下要迎娶魔后，天使们就都火急火燎地想方设法把这个消息送去了第六天。 然后他们才知道，路西菲尔殿下竟然已经请假了近一个月，根本没有天使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天使们：…… 路西菲尔殿下该不会是早听说了这个消息，准备去地狱抢亲吧？ 还是说，殿下这次彻底伤透了心，正独自在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舔舐伤口？ 再或者，路西菲尔殿下真的只是普通休假，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 天使们：QAQ 感觉每种可能都好虐啊QAQ！ 路西菲尔殿下您究竟在哪里？！！！ …… 全天堂都在寻找的路西菲尔，此刻正沉睡在地狱最深处万魔殿的魔王寝殿中。 贝利尔一开始知道玛门正在准备封后大典时，其实是有点生气的。 但一想到至今仍未醒来的路西菲尔，贝利尔就打消了勒令玛门取消那场典礼的心思。 手指缠绕上路西菲尔海藻般浓密的长发，贝利尔点了点他漆黑似鸦羽的睫毛，靠在路西菲尔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你如果再不醒，我就真的娶个魔后回来给你看。” …… 玛门是个十分有效率的魔王。 虽然要筹备出一场地狱前所未有的盛大典礼，但即使如此，满打满算也用不上半年的时间。 半年后。 封后大典举办这天，全地狱都燃起了祝福的灯火。 九层地狱的天空中，随处可见不断播撒金币雨的华丽云车。 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不断在各层地狱亮起，首次现场直播第九狱潘地曼尼南万魔殿的盛况。 这天的万魔殿灯火通明。 辉煌的灯火照亮了万魔心中永恒的圣地，往日清冷神秘的巍峨宫殿群，第一次在熠熠火光中显露出奢华至极的真容。 “嘶……”全息投影前，不断有恶魔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都被万魔殿的壕气冲天闪瞎了眼。 与恶魔们相比，那些想尽办法也跑来地狱参加典礼的天使们，心情则要复杂得多。 “怎么办？！万一路西菲尔殿下一直不来，我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贝利尔阁下另娶他人吗？！” “不然呢？你觉得单凭我们，能阻止贝利尔阁下？” “话虽如此，但我就是……啊啊啊啊路西菲尔殿下您究竟在哪里？！！！” 不管恶魔们如何惊叹，天使们如何纠结，典礼最终还是如期举行了。 当全息投影屏幕中出现魔王贝利尔的身影时，所有恶魔、堕天使和天使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无论堕天前还是堕天后，贝利尔一直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若不是这些年来玛门偶尔会在网上放些他的照片和视频，恶魔和堕天使们都快要忘记，他们的陛下当年在天堂还曾有过“月神”的美誉，也曾与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并称天国最美的天使。 “月神”虽然早已坠入黑暗，黑暗却并未减损他一丝美貌。 当一身华服的黑发魔王出现在投影屏幕上，当那双神秘深邃的暗金色眼睛似笑非笑地向他们看来，全地狱的恶魔、堕天使和天使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心率加快，脸色发红，望着屏幕中一步步踏上王座的魔王陛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想到父王竟会独自现身，充当司礼官的玛门怔了下，很快来到贝利尔身边，小声问他，“父王，你的魔后呢？” 贝利尔懒洋洋靠在王座上，闻言玩味地笑了下，“哪来的魔后？” 玛门：…… 通过现场直播看到这一幕的所有生灵：…… 偷偷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玛门一时间也不知道父王是不是在生他自作主张的气，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父王，“就是……在您寝殿里住了半年的那位啊。” 竖起耳朵努力听八卦的地狱万魔以及天使们：哇哦～万万没想到，他们清冷禁欲的陛下/贝利尔阁下竟然也会有金屋藏娇的一天！ “那可不是什么魔后。”干脆利落地掐灭玛门的妄想，贝利尔的目光穿过深远的殿堂，望向万魔殿深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也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 玛门：…… 什么情况？这典礼他都准备半年了，现在全地狱都看着呢父王竟然说压根就没有什么魔后？？？ 父王那位小情人该不会那么不长眼在今天这么重要的时候和父王闹别扭吧？？？ 闹呢？？？！ 玛门敢用灯发誓，如果父王那小情人今天真的敢跳票，他这辈子都绝对再也别想成为名正言顺的魔后！ 他“贪婪”大魔王可不是吃素的！ 哼！ “那父王，如果那位今天真的不出现，您打算怎么办？”玛门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 贝利尔想了想，“我记得你们之前开发过一款游戏，叫《魔王的新娘》？” 玛门点头点头。 贝利尔忽然笑了，“如果他今天不来，你就按照那游戏的套路，随便选一位魔后出来吧。” 玛门：…… 正在看现场直播的观众们：…… 全地狱：！！！！！！ “卧槽！这是真的吗？！！！” “怎么办！我没玩过那款游戏啊！现在去搜攻略还来得及吗？！” “你们是不是傻，陛下这明显是在和他那位魔后闹别扭，你们还真当真了啊？” “万一陛下说的是真的呢？竟然敢给我们伟大的贝利尔陛下脸色看，连典礼都不参加，没准陛下心灰意冷之下真就随便娶一个回去了呢！” 整个地狱都因为贝利尔这突如其来的话而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之中。 魔网上，《魔王的新娘》搜索指数瞬间飞升至第一，关于这场典礼的各种新闻、小道消息也都层出不穷。 眼看着魔网上不断有魔在四处求购《魔王的新娘》游戏的玛门：…… 万万没想到父王竟会在这样隆重的时刻主动做起硬广，玛门却丝毫不觉得开心，因为—— “父王……您难道不知道，这款游戏早在三百万年前就已经退市了吗……” 玛门殿下的心在滴血QAQ！ 父王这家伙怎么完全不按照牌理出牌哇！早说要给他旗下的游戏打广告啊！ “父王，我这最近新推出了一款游戏，叫《魔王的后宫》，您要不要了解一下？” 十分狗腿给父王介绍游戏的玛门，完全没有注意到，万魔殿外亘古长明的蓝色月亮，在某个时刻，忽然黯淡了下去。 玛门虽然没注意到，贝利尔和地狱万魔却注意到了。 “魔王的……后宫？”冰冷玩味的声音蓦然在大殿外响起，听到那熟悉至极的声音，玛门和所有来看直播的天使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声音！！！ 绝对是他那便宜父亲/他们伟大的路西菲尔殿下没错了！！！ “路西菲尔殿下您终于来了QAQ！！！”有天使忍不住“哇”地一声哭粗来。 地狱万魔：？？？ 什么情况？天国副君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去万魔殿是想干嘛？？？ 难道真是来抢亲的？？？ 噫！莫名有点带感肿么破！ 万众期待中，那声音的主人终于一步步踏入举行典礼的深远大殿中。 那是一个身披黑色斗篷，连一个头发丝都没有露出来的神秘身影。 但即使如此，玛门也知道，这一定就是路西菲尔。 他很熟悉路西菲尔的声音。 “你来这里做什么？”站在父王的王座旁，玛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便宜父亲。 虽然这些年来路西菲尔对他也算是很不错了，但和父王的幸福相比，路西菲尔这位便宜父亲自然是要靠边站的。 无论如何，玛门都不会允许路西菲尔破坏父王的封后典礼！ 听到玛门的质问，站在大殿中央的路西菲尔终于抬起头来。 璀璨的灯光映在他苍白如雪的绝世容颜上，让全地狱的生灵都看清楚了，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确实是路西菲尔。 但……那双眼睛，为什么是黑色的？ 与那双黑水晶般美丽却冷淡至极的眼睛四目相对，玛门心中一突，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但紧接着，他就被自己下意识的举动闹了个大红脸，恼羞成怒地又上前几步，想要把路西菲尔驱逐出去。 一直以手支颐懒洋洋靠在王座上的贝利尔却在此时阻止了他。 “你先别闹。” 让玛门乖乖在王座边老实站着，贝利尔终于看向大殿正中央的路西菲尔。 “你怎么来了？”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路西菲尔，声音中满是显而易见的冷淡。 一步步踏上王座前的台阶，路西菲尔很快站定在贝利尔身前，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如果我不来，你真的打算随便娶一位魔后？” 贝利尔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路西菲尔：…… 气氛一时间僵硬到极点。 就在全地狱以及玛门都以为这两位下一刻没准就会打起来的时候，路西菲尔忽然俯下身去。 温暖的手臂牢牢把贝利尔抱在怀里，路西菲尔轻轻磨蹭着贝利尔冰凉的脸颊，声音中满是遮掩不住的无奈和温柔，“宝贝，我错了。 “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玛门：…… 全地狱：…… 卧槽？！他们是不是幻听了？？？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路西菲尔说话时，他头顶的帽兜不经意间滑落了下去，比夜更黑的长发刹那暴露在了玛门和全地狱的生灵眼前。 下一刻，魔网崩了。 全地狱的现场直播都因此而被迫中断，却已经没有恶魔和天使去计较这件事了。 他们现在只想知道！那黑发黑眸长着路西菲尔脸的家伙！到底是不是真的路西菲尔！！！ 同样受到的惊吓的还有玛门。 看到路西菲尔那头黑色的长发时，即使早已见过了无数大风大浪，玛门也还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吓得直接贴在了墙上，指着路西菲尔的头发，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玛门，路西菲尔仍在低声哄贝利尔。 路西菲尔既然能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因为他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 实际上，路西菲尔也不知道，在他刚刚吸收完黑暗本源时，竟会短暂地失去记忆—— 是的，“短暂”失忆。 因为贝利尔从前一直十分害怕他堕天，路西菲尔早就分析过这其中可能潜藏的原因，也自然考虑过，贝利尔或许是害怕神像对待弥赛亚一样洗去他的记忆。 因为此，路西菲尔早在很久以前便开始经常备份自己的记忆。 在吸收黑暗本源前，因为模糊地意识到“信仰之力”或许会成为他堕天的变数，路西菲尔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所以，虽然他刚刚在深渊中醒来时，真的忘记了一切，但只要稍微给他些时间，他备份的记忆很快就会发生作用。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只有他没想到，贝利尔竟会那么着急，刚一发现他失忆就采取了那么强硬的手段。 想到这段时间在脑海中看到的贝利尔的所有记忆，路西菲尔抱着贝利尔的手不禁紧了紧，对贝利尔的心疼倒是比从前更甚了。 路西菲尔一直都知道他的贝利尔有很多秘密，也知道贝利尔当年发起“堕天之战”是为了他，更知道因为“七宗罪”没有补全，他的贝利尔这些年来大概很辛苦。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从贝利尔的记忆中看到一切的真相和细节又是另一回事。 直到在贝利尔的记忆中看到那无数个未来的景象，路西菲尔才终于明白，他的贝利尔为什么那么恐惧他堕天。 他怕他因神的冷酷而受到伤害，他怕他因信仰崩塌而陷入绝望，他怕他因憎恨而沉浸于永恒的痛苦之中…… “宝贝，我爱你。” 他小心翼翼地吻上贝利尔的唇，无尽的痛惜与感动几乎淹没了路西菲尔的心。 这一刻，他几乎想把贝利尔狠狠揉碎在自己怀中，让贝利尔融入他的骨血乃至灵魂，让贝利尔再也不用害怕，再没有什么能伤害他们，也再没有什么能令他们分开。 熟悉的温度和温柔的吻，是路西菲尔。 眼中的冷淡终于在这一刻破碎成氤氲的水光，伸手抱住路西菲尔的脖子，贝利尔微微启唇，纵容地迎接路西菲尔的回归。 贝利尔本该生气的。 这半年来，他也一直以为，等路西菲尔醒来，他一定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竟敢忘记他的混蛋。 但在见到路西菲尔的那一刻，当路西菲尔再次那样亲密地拥抱他，亲吻他，对他吐露温柔的爱语，用那样疼惜的目光看着他，贝利尔心头的火气不知不觉就彻底熄灭了，只余下满满的欣喜和庆幸—— 醒了就好。 还记得他就好。 他真正想要的，从始至终也就只有这么多。 “父……父王……” 玛门期期艾艾的声音，终于唤醒了正沉溺于爱河的两位老父亲。 贝利尔和路西菲尔同时看过去。 刚刚从墙壁上跳下来的玛门瞬间又贴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问他们，“那什么……虽然不想打扰你们，但是今天可是现场直播……” 虽然父王和路西菲尔亲亲的时候，因为魔网崩了，相关的画面并没有播出去，但是！路西菲尔黑发黑眸的样子！可是早就播出去了啊！ 这一刻，玛门连天堂对地狱开战的准备都做好了！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想确定一下，“父王，路西菲尔他……是……堕天了吗？” 说到最后，玛门紧张得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放开贝利尔自王座前站起身来，路西菲尔十分干脆地脱下披风，绽开身后浓黑如墨的羽翼，对明显已经吓傻了的玛门微微一笑，“路西菲尔？” “从今往后，你应该称呼我为父亲。” “也可以叫父王。”贝利尔适时补充道。 “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上任的‘傲慢’魔王，也是你的另一位父亲——路西菲尔。” 玛门：…… 麻哒！信息量太大了他好怕！ 感觉明天天堂真的会向地狱开战了怎么办？！ “所以……还播吗？”到最后，玛门几乎自暴自弃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与路西菲尔四目相对，贝利尔想了想，这件事应该是瞒不住了。 所以，“播吧。” 虽然因为信息量太大而出现了短时间的崩溃，但有贝利尔这个超强服务器在，魔网很快就又恢复了运行，各层地狱的直播荧幕也再次亮了起来。 与玛门所想的相去不远，看到路西菲尔黑发黑眸的模样后，跑来看直播的天使们却是都十分激动，全都焦急地先要确认，他们的殿下是真的堕天了还是只是变装成了那副模样。 再次亮起的直播荧幕中，正与魔王贝利尔相携着站在王座前的漆黑身影，却打破了天使们心中最后的希望。 他们纷纷痛哭出声，有的不顾一切地向地狱第九层冲去，有的则想要立刻返回天堂，把这件事告知给其他几位天使长。 然而他们哪里都去不了。 直播开始前，玛门就已经对各层地狱的负责安保的恶魔和堕天使下达命令——典礼结束前，必须稳住所有天使，绝不允许他们对今天的典礼产生丝毫不良影响。 封后大典理所当然变成了“傲慢之主”的加冕典礼。 为路西菲尔戴上王冠的那一刻，贝利尔抬头亲吻了他新鲜出炉的“傲慢”魔王。 牵住贝利尔的手，刚刚加冕完成的路西菲尔在全地狱的注视下，忽然单膝跪在了贝利尔面前。 在贝利尔惊讶的目光中，路西菲尔周身忽然亮起灵魂誓约的耀眼光芒。 “以路西菲尔之名起誓—— 我将永远忠于贝利尔， 永生守护他的爱与荣光。” “从今往后， 你往哪里去， 我也往哪里去。 你在哪里住宿， 我也在那里住宿。 你的国就是我的国， ——你就是我的神。” 话音落下时，灵魂誓约的光芒同时缠绕在他们的无名指上，化作两枚古朴低调的指环。 在全地狱的注视下，路西菲尔温柔地亲吻了他的神。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分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把这个结局写出来了，最后这几句话我想写很久了！骄傲叉腰<(^v^)>V！ 剩下的番外这几天也会尽快放出来~ 微博那边抽奖活动也马上开始了，奖品是JJ币和零食大礼包，想参加的小可爱可以去微博找我~ 微博ID：沐清流MM 我们番外见—— ps:小可爱们，方便的话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作者君吗~么么哒~ 第234章 路西菲尔番外（一） 万魔殿中有一处禁地， 即使是贝利亚尔和玛门两位殿下，贝利尔陛下也从不允许他们靠近。 据说，那里有一座汇聚了世间一切黑暗的深渊之湖， 当年魔王贝利尔就是在那里被一寸寸染黑了羽翼。 也据说，这座深渊之湖连上帝那位创世神的目光都能彻底屏蔽。 深渊之湖确实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自从在加冕典礼上与贝利尔相携着离开， 又特意把贝利尔拐到了这里好好“疼爱安抚”了许多天，望着贝利尔沉沉睡去的绝世容颜，路西菲尔如此想着。 路西菲尔知道， 深渊之湖外这些天一定早闹翻了天—— 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堕天， 这件事无论在天堂还是地狱， 都无疑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些年来天堂一直不乏有天使来地狱旅游交流学习，玛门又把“封后大典”闹得那么大， 天堂就算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从他离开天堂的那一刻起， 这世上就再没有天国副君路西菲尔，只有被贝利尔亲自加冕的“傲慢”魔王，也只有从此以后只会深爱并信仰贝利尔的路西菲尔。 手指轻轻抚过贝利尔泛着诱人粉色的脸颊， 路西菲尔忍不住倾身吮吻了一会儿贝利尔尚未消肿的柔软唇瓣。 情不自禁加深的热吻让正陷入熟睡的贝利尔不堪其扰地甩出一巴掌， 软绵绵的力道轻易便被路西菲尔截下了。 微笑着细细亲吻了一会儿贝利尔雪白细腻的掌心， 被骚扰半晌的贝利尔终于蹙眉睁开惺忪的睡眼。 微微扇动的黑色蝶翼间只勉强露出一丝没有焦距的暗金， 在看到那胆大包天的混蛋竟是路西菲尔后，很快又轻轻合上了。 似乎是担心路西菲尔再对他动手动脚，半睡半醒的魔王一头扎进路西菲尔赤裸的胸膛，把脸全部埋了进去，只露出一截天鹅般优美的颈项和掩映在漆黑发丝间的白玉耳尖。 被贝利尔小猫撒娇般无意识的动作惹得心头微痒， 知道贝利尔是真的很累了，路西菲尔小心翼翼把他抱进怀里，下颌抵着贝利尔头顶柔软的发旋，终于忍不住喟叹出声。 路西菲尔知道贝利尔很累，不仅仅是身体上，更是灵魂上。 他知道，贝利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好好休息过了。 路西菲尔一直都知道，贝利尔有很多秘密。 很久以前贝利尔还尚未堕天时，因为尊重贝利尔，也因为想等贝利尔心甘情愿对他敞开心扉，所以路西菲尔从未主动探究过贝利尔心中的隐秘。 后来贝利尔堕天，他用十万年的时间追寻一个真相，终于在亲赴地狱逼得贝利尔不得不妥协后，诈出了“堕天之战”的大部分真相。 光暗平衡——那是路西菲尔第一次隐约触碰到这个世界的本质。 路西菲尔那时并没有问贝利尔，为什么同为炽天使，同为神的造物，实力与他不分上下的贝利尔竟会对“光暗平衡”如此了解？ 又是什么，让贝利尔仅凭一己之力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凭空创造出那样一场蒙蔽了整个天堂的“堕天之战”？ 那是连路西菲尔都无法做到的事。 同为炽天使的贝利尔却做到了。 在那之前，路西菲尔从不知道，曾与他亲密无间的贝利尔竟拥有那样不可思议的操控梦境的能力。 他的贝利尔，一直有很多秘密。 路西菲尔曾一直以为，当年那场令天堂于一夕之间失去四位天使长以及亿万天使的“堕天之战”，已经足以补全自神创世以来一直处于弱势的黑暗，但很显然，他严重低估了光明创世神所拥有的力量。 【天堂有七美德，地狱却只有六宗罪，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数百万年前的某一天，悄悄来地狱与贝利尔相会的路西菲尔，忽然听到脑海中响起这样一句话。 他不动声色，瞒过了被他缠得没办法的贝利尔，终于在贝利尔恼羞成怒把他踹出寝殿后，冷静地问那个声音，“为什么？” 那个声音却并不回答，只充满蛊惑地一遍又一遍问他，【你想不想知道，贝利尔为你牺牲了什么？】 路西菲尔当然想知道。 但贝利尔从不肯对他说这些，就连贝利尔当年发起“堕天之战”的原因，都是路西菲尔自己一点一滴抽丝剥茧费尽心力挖掘出来的。 路西菲尔一直都知道，隐藏在“堕天之战”后的秘密一定不止他所知道的那些，但他更清楚，如果贝利尔不想说，他就真的永远不可能从贝利尔口中得到任何真相。 贝利尔心中有一道坚固无比的锁，那是路西菲尔在很长时间里都无法跨越的天堑。 路西菲尔本并不着急，他和贝利尔的时间都足够多，他也有足够的耐心继续等下去。 但那个声音却对他说，【你想不想知道，贝利尔为你牺牲了什么？】 身为天国副君，整个天堂都是路西菲尔的软肋。 但身为路西菲尔，贝利尔却是他唯一的私心。 路西菲尔不得不承认，他被蛊惑了。 他是真的想知道，贝利尔这些年来究竟为他牺牲了什么，又是否，会继续牺牲下去。 隐去气息做出自己已经离开地狱的假象，路西菲尔瞒着贝利尔，终于找到了那声音的源头。 那是一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湖泊，也是贝利尔口中的万魔殿禁地。 即使早已经与贝利尔在一起很久，贝利尔也从不愿路西菲尔踏足这里。 路西菲尔曾听贝利尔提起过深渊之湖，因此他知道，当年贝利尔就是在这里，先后诞下了贝利亚尔和玛门，也是在这里，成为地狱的主宰。 为了防止路西菲尔也意外弄出来几个孩子，贝利尔一直不许路西菲尔靠近这里——这是贝利尔给出的理由。 路西菲尔却知道，玛门早在很多年前就做过实验，实验结果证明，无论恶魔还是堕天使，都无法借助深渊之湖诞下任何子嗣。 也就是说，贝利尔是唯一的意外。 直觉告诉路西菲尔，他并不会成为既贝利尔之后的第二个意外，贝利尔真正不许他来这里的缘由，也并非是因为担心他意外产子这样荒谬的理由。 深渊之湖是有意识的——路西菲尔很快意识到这点。 站在深渊之湖的湖畔，发觉那一直蛊惑自己的声音似乎来自深渊之湖的湖底，路西菲尔竟隐约感觉到一丝熟悉—— 记忆深处，似乎也曾有过这样被什么召唤蛊惑的场景。 炽天使的记忆力很好。 在贝利尔堕天之前，路西菲尔真正踏足地狱的次数很少很少，因此他很快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于第一次光暗战争前首次踏足地狱搜集地狱情报时，曾在第八狱那块巨大的深渊之石上感受过来自第九狱的召唤。 现在想来，那时蛊惑他的，应该也是这座深渊之湖。 黑暗蛊惑光明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彻底吞噬掉那光明，也或者，像对待贝利尔和其他堕天的天使那样，让他也染上黑暗的色彩。 转瞬便想明白了这些，路西菲尔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如今地狱的六大魔王以及那亿万的堕天使竟都养不肥世界黑暗面的胃口，也意外这座深渊之湖竟在那么早以前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贝利尔为我牺牲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深渊之湖。 在得知深渊之湖的目的后，路西菲尔倒是很想听听，这座湖，究竟会用什么理由来蛊惑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有点萎，我尽量在这个月内写完所有番外_(:з」∠)_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