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行天下》作者:耳雅 文案: 贪嗔爱欲痴,善恶一念间。 展昭的大哥失踪了, 留给他唯一的线索只是一个地名, 展昭和白玉堂一路寻找, 却遇到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案件…… 这世间真有魑魅魍魉么? 民间传说、消失的古法、巫术咒语、是否都真实存在? 是异术还是心魔,一鼠一猫带你揭开层层迷雾。 PS:文章秉承一贯风格,剧情案情是曲折的,基调是欢乐的,内容是轻松愉快的,感情是专一纯粹的,小三变心之类是绝对没有的,最后结局必然是大团圆的!~ 内容标签:七五 惊悚悬疑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展昭,白玉堂 ┃ 配角:公孙,赵普,展晧,小四子,箫良…… ┃ 其它:鼠猫,民俗传说,探案解谜 第一卷:鲛人马腹 第1章 伊水之腹 蕖山县一带,有一个关于伊水之腹的传说。 在流经蕖山的伊水河里,有一种叫马腹的妖物。山海经有记载,马腹乃是妖兽,虎身人面,啼哭如同婴儿,凶残食人。因它长年生活于水中,待行路之人骑马渡河,它即窜起咬住马腹行凶,故而得名。 因此,伊水一带的人从不徒步或骑马过河,无论水深水浅,都要用小船或竹筏代步。 马腹此物的由来也是众说纷纭。最普遍的一种说法是,伊水南岸土壤肥沃、村镇富裕,所以南岸一带的人都生得强壮。北岸土地贫瘠,产的粮食不足以果腹,故北岸人长年食用一种叫孚谷子的野草充饥。这种草有毒,吃多了会长不高,因此北岸的人大都矮小。 据说伊水南的人经常欺负伊水北的人……高个的南岸小孩儿,会把瘦小的北岸小孩儿推进湍急的伊水里,不幸淹死了的小孩儿就会化身成马腹,想方设法报仇。 所以伊水一带的人,在坐船过河的时候是从来不敢欺负弱小的,否则当夜必死无疑。 如今伊水南北两岸都归属蕖山县,北岸是城镇南岸是农田,彼此融合,南人欺负北人的事情也早就不再发生。关于伊水之腹的传说,更是早已被人淡忘,只有几个老人还依稀记得曾经闹得人心惶惶的几次马腹伤人事件。 正月初六这一天。 蕖山县居民还没从过年的喜庆里走出来,县里就出了件事…… 伊水下游一带,浮起来了三具少年的尸体。小的十来岁大的十五六,衣衫破烂全身发紫,似乎是落入了河中被淹死的乞丐。蕖山地处西南两地来往的要道,县城之中各色人都有,乞丐更是随处可见。 当地官府以不慎落水草草结了案,尸体停在殓房之中等亲属来认领,若是三天没人领,估计就找个乱葬岗子埋了。 可就在当天夜里,只听到衙门里一个守卫惨叫一声。 县令衙役赶去一看……守卫躺在地上,面皮蜡黄横死了。而放着三个乞丐尸体的殓房大门则开着。众人提心吊胆进去一瞧,瞬间后背汗毛直竖——那三个乞丐的尸体,没了!只地上留下了三串湿漉漉的,小脚印。 天一亮,仵作来验了死去守卫的尸体,道,“吓死的,苦胆都破了。” 县令更觉发毛了便下令所有知情的压抑,禁止外传。 原本以为,抚恤了死去看守亲属,这一篇儿也就算翻过去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县太爷七孔流血死在书房里了,其他几个知情的衙役,连同验尸的仵作全部死于意外。 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蕖山县闹得沸沸扬扬,就有人想起了马腹行凶的往事。 蕖山县上一级的洛州知府也被惊动了,连夜派了捕快来将县衙门封了,开始彻查此案。 来那捕快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姓梁,名叫梁豹,人称金刀神捕。只是涉案人差不多都死光了,他只好先派人全城戒严,搜查三个乞丐的尸体。 一晃,正月十五到了,案子还是毫无进展。 晌午时分,城门口站了很多排队等待检查进城的百姓,一旁有茶寮,等累了可以去喝口茶水。 在茶寮最靠外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姑娘,不到二十岁,穿着灰布褂子和长裙,没首饰,提着鼓鼓的行囊。两人看来是姐妹,样貌姣好就是皮肤稍显粗糙,可见不是大家闺秀,而是走江湖的。 “姐,怎么查那么严?” “大概是捉逃犯,咱们小心些。” “怕什么,咱俩坑蒙拐骗偷可没名儿。” 这两个女子都姓严,一个叫三凤一个叫四凤,从小混江湖,会些拳脚,靠小偷小摸和给大户人家做法是驱鬼捉妖骗人挣钱,江湖上还有个花名儿叫梁上双凤。 “唉。”四凤戳戳三凤,“姐,进城前再干一笔么,不然住店不够了。” “怕什么。”三凤笑了笑,“没听到一路都有人说城里闹鬼么,咱么这回挣票大的!” 四凤点头,一眼却瞥见了远处……有人往这里来。 “姐!”四凤压低声音,“那个穿蓝衣裳的,多俊啊!” 三凤伸手掐住了她耳朵,“你管人家俊不俊,关键是有没有银子!” “真的!”四凤拉着她袖子,“快看。” 远处的官道上,缓缓行来了几个人,这一队人的组合相当有意思—— 一大两小,还有一匹马,和一只……小熊?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黑衣少年,看起来应该不到十岁,背着一把和他差不多大的黑刀。这少年样貌干净俊俏,虽然还有些孩子的稚气,但感觉很稳健。 这少年没有骑马,只是慢步走着,左手牵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的缰绳。 而刚刚四凤说的那蓝衣男子,正是坐在马上之人。 这人看起来二十出头,身形很挺拔,微微垂着头,似乎是在发呆。他穿着一身靛青色衣衫,袖口和腰间都有月白色滚边,更显得人修长。离得远卡不太清楚五官,但给人感觉很是温和儒雅,应该是个书生吧。 不过最有趣的还是书生另一边走着的那一只小熊。个头和小马驹差不多,更胖些,一身的白毛懒洋洋不紧不慢地走。小熊背上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娃娃,白衣外面罩着件精致的鹅黄小袄,圆脸蛋大眼睛,乌黑的头发……可爱至极。 这三人是谁? 走在前面的少年叫箫良、骑在马上的是展昭,而那只小熊其实是爪狸,叫石头,驮着的娃娃是小四子。 展昭前几日接到了大哥展晧托人送来的一个锦盒,打开一看却中了机关,双眼中毒暂时失明。 展晧给展昭的口信里头提到了蕖山县,展昭怕晚了大哥出事,所以没等到公孙研制出解药,就独自走了。 没想到半道让骑着石头追来的小四子和箫良截住了。 小四子狠狠“训”了展昭一通后,两个孩子决定给他做“眼睛”,陪着他来蕖山县,并且一路留下记号,好让公孙他们能追来。 “应该是有银子的人家吧?”四凤托着下巴微微一笑。 三凤看了半晌,“你从哪儿看出这书生俊俏的?都看不清楚五官!” “一看身形就知道。”四凤说着站起来。 “你要干嘛?” “做买卖啊。”四凤对她姐姐眨眨眼,“顺便看看是不是真的俊。”说完,走过去了。 远远的,她就听到坐在小熊上的小娃娃说话,“喵喵,你渴么?前面有茶摊。” 四凤微微皱眉——喵喵?还是妙妙?一个男人怎么取那么个名儿? “好多人啊,看来要等很久。”箫良见茶摊也没位子坐了,就从马背上解下水囊来,跑去茶摊买水和点心,让两人原地等着休息。 四凤一看见机会正好,就晃了过去。 “哎呦。”她到了展昭身边,佯装不小心摔倒,仰起脸来,就见展昭正低头看她呢。 双眼一对,四凤一惊——暗道还好没有冒冒失失动手。这人俊是俊,但她就混江湖了,能看出此人不止会功夫,而且还很强。 展昭问她,“没事吧?” “没。”四凤爬起来,偷眼又看了一眼,心说,乖乖,眼睛亮鼻梁挺。 正在出神,前面来了一队官差,正沿路发衙门的榜文。 “好多官差哦。”小四子对展昭说。 “官差?” “嗯!走到跟前了,在发东西呢。” 四凤听到后有些狐疑,下意识地又看了展昭一眼,就见他双眼望着前方,眼睛是漂亮……却似乎是少了些神采。想到这里,四凤心中咯噔了一下……不会吧?! 这时候,捕快已经到了跟前,递过一张榜文来,“唉,都看看啊,进城都小心些,有线索的赶紧到衙门报官,有重赏!” 展昭接过榜文来,递给了一旁的小四子,“小四子,念念。” “哦。”小四子接过榜文自己先研究了起来。 四凤想笑,这么小个娃娃能认识多少字啊……心中也已经了然,真可惜啊,这么好看个人,竟然是个瞎子。 “喵喵啊,榜文说,城里出了命案死了好多人,还有三个小乞丐的尸体被偷走了,要知道线索就去衙门报官,抓到人赏银子五千两哦!” “小乞丐的尸体丢了?”展昭轻轻一扬眉,不太明白为何要偷小孩儿的尸体。 这时候,箫良急匆匆回来了,“展大哥,听说城里出了大案子,县太爷都死了!” 四凤心中暗暗琢磨,原来这书生姓展啊。 展昭问捕快,“谁那么大本事,将县太爷也杀了?江湖巨盗还是朝廷钦犯。” “呵。”那捕快见展昭像是有些身份的人,就无奈地笑了笑,摇头,“要是人干的倒也简单了。” “什么?”箫良吃惊,“你的意思是杀人的不是人?” 正在说话,突然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了一个乞丐,趴到捕快面前,“大人,您行行好给我们要饭的留条活路吧。” “啧……”捕快皱眉,对远处的衙役说,“唉,这儿还有一个,拷起来带回去。” 展昭不解,“为何捉乞丐?” “上头吩咐的。”那捕快说着话,见乞丐抱着自己的腿不放,厌烦地一脚踹过去,“去你娘的,滚远些,别脏了老子的裤……” 只是那捕快还没骂完,突然就不说话了,定在原地不动弹。 “啊!”四凤正面对他站着呢,惊叫了起来……再看那捕快,晃了两下后仰面栽倒,七窍流血气绝身亡了。 这时候,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声,“马腹大仙杀人啦!” 人群瞬间乱了起来,众人撞开城门一拥而入,连守城的官兵都不敢拦阻。 …… 蕖山县南岸的渡头,一艘渡船正慢悠悠地驶离,往北边的蕖山县城行去。 船上人不算多,几个精装汉子腰间绑着绳索,看来是去北边县城干力气活的。几个带着孩子的老妇挎着篮子,里头有新鲜的冬笋,应该是去走亲戚。还有几个商贾和一些走江湖的人物。 在渡船尾部的墙边,坐着一个白衣人。 此人头上带着个白色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身边一个包袱,手中拿着一把套着白布套子的长刀。他低垂着头似乎是在休息,身材修长,坐在角落里并不引人注目。有几个善织秀的农妇倒是朝他看了好几眼。不为别的,只是他那一身看似款式简单的白色织锦长衫……料子实在是上乘,做工也极考究。此人非富即贵,蕖山县也算偏僻,很少能看到这么考究的公子哥了。 船行至江中,就见几个船工走到船头跪拜,好些老妇也跟着跪了下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跪在那白衣人身边。 “老人家。” 老夫就听有人叫他,声音干净却是有些冷冰冰,抬眼,就见那白衣人轻轻用刀柄挑起斗笠的帽檐,低声问她,“为什么跪拜?” 老人家可是睁大了眼,她这辈子见过不少男子,头一回见样貌这般出众的。 “呃……”良久才收回了心神,老妇低声道,“这几日,据说是马腹大仙显灵了,所以过河一定要拜啊。” 白衣人微微皱眉,没说话。 “哇……” 正这时候,一个跟着自家奶奶跪拜的小娃娃不小心摔倒,一双手拍在了前面一个大个子的裤腿上。 那大个儿大概是新买的裤子,见裤腿上黑乎乎一个泥手印,双眼就是一瞪。 小孩儿赶紧扑入奶奶怀中,被他吓哭了。 那老妇赶紧赔罪,可这大汉一看就不是善类,扯着嗓子要她们赔十两银子的裤子钱。 老妇只好给他赔罪,但他死活不依,非要钱,吓得孩子哇哇不停哭。 白衣人往那里看了一眼,琥珀色的眸子颜色稍微深了些,眼神更加冷冽。这时候,就听身旁老太太低声嘟囔,“作死啊,在伊水上还敢欺负妇孺,死期不远了……” 她的话音一落,突然就见那黑大个身子一僵,随后普通一声仰面栽倒……七窍流血而亡。 穿上好些本地人都跪地求马腹大仙息怒。最后船工将那大汉尸体扔进了河里,船才再度前行。 俄顷,船平安到了渡头停下,白衣人上了岸,匆匆往城中走。 这白衣人,正是白玉堂。 他前脚刚回了陷空岛,没多久公孙就派人给他送信,说是展昭受伤独自跑去蕖山找他失踪的大哥了,信后不忘附上一句——展昭双眼看不见了,众人提议找白玉堂帮忙,他死活不肯。 白玉堂扔了信,早两天就到了蕖山,这几天将整个城都转了一遍,听得最多的就是——马腹大仙。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可算是《游龙随月》姊妹篇,不过剧情相对独立,没看过前文也不影响,可以独立看。 没看过游龙的,人物关系如下: 展昭和白玉堂此时的关系:认识、有交情、其他还朦胧之中,有待JQ和暧昧的进一步发展= =+小四子:原名公孙槿,是公孙策的养子。 箫良:小四子的青梅竹马,赵普的徒弟。 第2章 暗语和刻画 蕖山县的北城门里,有一趟十字大街,两酒楼饭馆林立。 蕖山这地方,城镇不大也没什么特产、就是地处要道,来往行路之人特别多,因此街上的商铺门面大多是提供食宿的。 展昭带着小四子和箫良进了城。 小四子左右张望,“好多客栈哦,我们住哪家呢?” 展昭想了想,问小四子和箫良,“你们帮我看看,这些酒楼和客栈,有没有带日字边儿字的。” “日字边儿?”小四子眨眨眼,“就像昭昭这样的么?” 展昭点头,伸过手去,准确地捏了捏小四子的腮帮子。 “我们往前走走吧,边走便找。”箫良牵着马往前走,和小四子一左一右地看了起来。 “这儿有个日晴酒楼。”箫良停下马,问展昭。 展昭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是。” “喵喵哪里有日月楼。”小四子指着前方的一家酒楼说。 “日月……”展昭对箫良道,“小良子,你帮我去问问,店里有没有一个叫沈晧的人住过。” “好。”箫良跑去了,片刻后回来,“展大哥,店家说没这个人。” “是么……”展昭有些失望,示意继续找。 三人又往前去了些,小四子说:“喵喵,朝辉楼哦。” 箫良笑问,“槿儿,哪儿有日字边啊?” “挤在中间了么。”小四子笑眯眯,“小良子,去问呀。” 箫良已经跑进去了,过了一会儿出来,“还是没有。” 继续往前,一直走到了这趟大街的街尾,就看到有一座旭阳客栈。 箫良没等展昭吩咐便跑进去了,一会儿兴匆匆跑出来,“展大哥,有的!三天前刚退房,天字一号。因为是顶好那间,出手也阔绰,所以伙计记得清楚。” 展昭也终是笑了出来,下马。 见有客人来了,伙计赶紧跑过来接了马缰绳让人带去马厩好好喂养。不过他没见过爪狸,盯着石头瞧了半晌,心说这什么呀?小马那么大,跟半大小熊似的……耳朵园尾巴远,看起来笨笨的。就问,“这也关在马厩里么?咬人不啊?” “它不住马厩,跟我们住一块儿。”小四子拍拍石头,带着展昭往店里走了,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袖子,蹦进门,说了一声,“门槛哦!店里人不多,大家都在吃饭。” 展昭准确地跨过了门槛,从容走到左手面的柜台前。 伙计觉得小四子可爱还活泼,就是话多了些,他可没看出来展昭眼睛不方便,小四子那是为他指路呢。 “伙计,我要天字一号房。” “这位公子,天字一号房可贵啊。” 展昭微微一笑,“无妨。” “好嘞。”一旁掌柜的赶紧给记名字,“公子,写个名儿。” 展昭接过笔,低头,将名字写在了掌柜递过来的账簿上,不偏不倚……写的是沈昭。 “呵。”掌柜的看着并排两个名字直乐,“公子您和前面那位客人真有缘啊,名字也一样。” 伙计插嘴,“怕是认识的吧,刚刚这孩子还问呢。” 展昭点了点头,随着伙计上楼,去天字一号房。 进屋后,箫良将行李放到了床上,见有两张床,房间也宽敞干净,挺满意的。 “伙计。”展昭到桌边落座,拿出了一块银子放在桌上,问伙计,“我想问问关于之前那客人的事情。” 伙计一看有打赏,立刻喜笑颜开,“公子您问。” “他一个人么?” “对啊,一个人。”伙计点头,“不过啊,那客人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展昭皱眉,“病了还是伤了?” “这倒不是,就是好像有什么急事或者烦心事。”伙计回忆着,“前阵子来的,这一晃也在这儿住了半个月了,不过是真有银子啊。” “他有没有说他去哪儿?” “这倒没有,他是一气定了半个月的房,银子先付,三天前刚到半个月,我们来房里一看人已经走了,所以就帮着他退了房。” “也就是说,你们也拿不准他具体是哪天走的,是么?”展昭问。 “那真没准!”伙计有些无奈,“这客人神出鬼没的,也不跟人说话,时常大白天睡觉,大晚上出门。” “还有没有关于他的事情,让你觉得奇怪的?” “嗯……哦!客官您听说过咱这儿出人命案子的事么?”伙计压低声音问。 展昭微微一笑,“不止听到了,还看见了呢” “什么?”伙计一蹦。 “刚刚我们进城的时候,看到了。”箫良问,“对了,什么叫马腹啊?刚刚那个捕快,踹了一个要饭的一脚,立刻就七窍流血死了。” “哎呦……阿弥陀佛啊!”伙计双手合十连连地拜,“可了不得了!客官,您可听我一言,在这蕖山县干什么都行但是千万别欺负人啊,不然的话必死无疑!”说着,絮絮叨叨给展昭讲了伊水之腹的传说。 小四子和箫良听得一愣一愣的。 展昭点了点头,“你刚刚提到的马腹,和沈晧有什么关系?” “哦,他对马腹好像很感兴趣。”伙计想了想,一拍脑袋,道,“对了,他还说了两句挺怪的话。” “什么?”展昭觉得可能有线索。 “嗯……他说什么,‘人心歹狗不吃’。”伙计有些无奈地说,“还说什么什么……” “什么啊?”小四子让他瘪得喘不过气来。 “他那话拗口。”伙计抓耳挠腮的,“他说……东西东东西,南北南南北,非东非西,非南非北……就是这么一长串东西南北,反反复复地说个没完没了。” 展昭愣住了,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四子和箫良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心里犯嘀咕,这展昭的大哥别是个小结巴吧,说话咋这么怪呢? 伙计再就想不出来什么了。 展昭展昭也不问了,对他说,“给我弄些饭菜来。” “好嘞。”伙计美滋滋收了银子,问展昭,“公子吃什么?” 展昭让他挑几个本地的特色菜,口味要清淡的,再要两个鸡蛋羹和一个熬鱼汤……带着两个孩子呢,饭一定得吃好,要是瘦了,他可没法儿跟公孙和赵普交代。 不一会儿,饭菜上来。 小四子帮着展昭夹菜,箫良帮着小四子夹菜,这地方虽偏远,厨子手艺倒是不错的。石头似乎很喜欢鸡肉饭拌饭,吃得直甩尾巴。 “展大哥,那个马腹真的有么?”箫良一直很在意,“刚刚是有人害死那捕快的,还是真有鬼啊?怎么无声无息就置人于死地了呢?” 小四子一听有鬼就往箫良身边凑了凑,“好吓人。” 箫良给他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剔了骨头的。 “我还真没听说过……可惜公孙不在这儿,他看的书多,可能知道。”展昭温和地笑,“小四子,不用怕,马腹是对付欺负弱小之人的,还算比较正义吧,你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来害你?安心好了。” “这倒是哦。”小四子放心了一些,仰着脸傻呵呵地看展昭的笑脸,觉得那个弄瞎了喵喵的人太坏了,喵喵笑起来最好看了,特别是眼睛。 吃过了饭沏上茶,展昭问两人,“累么?” 两人都说不累。 展昭点头,“那饭后消消食吧,起来动动。” 两个孩子歪过头,“怎么动?” “帮我找东。墙壁、柜子、床底下……一点点找,看有没有藏了什么。” “喵喵,你是说你哥哥藏了东西留给你?” 展昭笑了,伸手摸摸小四子的脑袋,“真聪明。” 于是,小四子和箫良分头找了起来。 展昭则是坐在原地发呆,仔细地想着刚刚伙计的话,大哥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人心歹狗不吃”……只是句劝人向善的闲话,没什么特别之处。 至于“东西东东西,南北南南北,非东非西,非南非北”……这是什么意思呢?方位,还是伙计没听明白? 想着想着,展昭下意识地皱眉。同时,就感觉有一只胖乎乎的小手将自己眉头揉开。 展昭伸手抓住,是小四子的手,这一路小四子一直让他别皱眉。 “喵喵,床头有画哦。” “画?” “对啊,像是乱画的,用刀子刻在床板上面。” 展昭赶紧站起来,“带我去看看!” “嗯!”小四子拉着展昭到了床头。 箫良也过来看,就见木质的床板上,有人用刀子刻了些古怪的花纹。 展昭伸手过去摸索,想象着那花纹的样子,摸了良久,对箫良道,“小良子,拿纸墨拓印下来。” “好!”箫良和小四子就手忙脚乱地做起了拓印。 …… 还是在蕖山县北城的大街上。 “这蕖山县什么鬼地方啊。”四凤边走边看过往的行人,忍不住皱眉,“怎么一个个都看着像要饭的!姐……不如咱们还是干老本行吧?刚刚不说马腹杀人了么?” “你没看到那捕快死啦?”三凤皱眉,“这马腹是什么谁也没见过,万一是真的呢?小心要了你的小命啊!” 四凤嘟囔,“胆小不得将军做。” “能吃饱就不错了,做什么将军?!”三凤摸了摸身上,“还有些银子,咱们找个小店住下,晚上找个大户人家搞点银子就赶紧上路吧,此地不宜久留。” 四凤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一抬头……就让前头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唉,姐!”四凤抓着三凤让她看前面,“你看那白衣人!” 三凤顺着四凤的手指望过去,就见从前面的一座酒楼里走出了一个白衣人,身材瘦高挺拔,带着个斗笠卡不清楚长相……不过三凤也明白四凤让她看什么——这白衣人那一身行头,绝对是个有钱的主! “怎么样?!”四凤高兴,“送银子的来了吧!”说完就往前跑。 三凤追,“唉,他像是有功夫的!” “怕什么,被抓住了,老法子喊非礼,看到时候跑的是谁!”说完,追了上去。 那白衣人走得不快不慢,似乎并不在赶路。 两边那么多酒楼和饭庄,他一家家地走,进去后朝大堂先看一眼,然后问掌柜的或者伙计,有没有看见一个蓝衫男子带着两个孩子和一只小熊。 伙计们都摇头,他便出来换了一家接着问。 四凤心中一动——他要找的,可不就是在城门口遇上的那人么?一想到那个好看但是的瞎公子,四凤就莫名好奇了起来,也不顾三凤阻拦了,快步跑上去。 白衣人自然是白玉堂。 他算了一下展昭他们也该到了,就挨个客栈找了起来,小四子骑着石头的话,应该是很醒目的。 四凤想像以往做买卖的时候那样,快跑过去,佯装不小心撞到一起,顺手摸对方的钱袋。 这次跑她到跟前了,白玉堂没什么表示,连要躲开的意思都没有。四凤皱皱眉,看着身架子这么好,原来是个草包! 想着,就要往上撞。 可奇怪的是…… 四凤就见身边白影一晃……原本该挨到一起的肩膀没碰上,白衣人却不见了。她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回头一看,惊了一跳!白衣人依然保持着刚刚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三凤在后头看得清楚,抽了口气赶紧上前拉着四凤要走,“是个高手啊,快走吧人没跟咱计较!” 四凤转念一想,拉着三凤不肯走,回头喊了一嗓子,“唉!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姓展啊?” 话音一落……白衣人果真站住了。 第3章 见面 白玉堂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三凤和四凤。 三凤拽拽四凤的袖子——别惹他比较好吧。 四凤却是拉着她跑到了白玉堂面前,问,“他是不是带着只小熊和两个小孩儿,一个很能干的样子,还有一个很可爱不过看起来呆呆的?” 白玉堂抬眼,看了姐妹两一眼。 原本斗笠压得很低,两人只能看到白玉堂的下面半张脸。如今白玉堂一抬头,两人看了个清楚明白。 四凤大吃一惊,心说……乖乖,这男人正好看! 三凤比自家妹子稳当得多,看到白玉堂后,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长刀……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倒抽了一口凉气握紧四凤的胳膊。 四凤让她拽得生疼,但也没明白她的意思,接着道,“你要找那蓝衣人,是不是瞎……” 瞎字刚出口,就见白玉堂眼色一寒,四凤一惊。 三凤赶紧道,“大侠,我妹子胡说的,我们真的看见那人了,就在城门口看到的。他们三人进城来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了,由北城门进来的,所以应该是往南走,你去南边儿的客栈问问吧。” 四凤回过神来,才发现姐姐将什么都说了,有些没好气地看她——怎么这么实诚啊,讹他些银子也好么! 白玉堂神色稍微缓和了些,点了点头,问,“他们没说别的什么?” “没有,就是问了马腹的事情……”三凤将还想出坏主意的四凤拽到一旁狠狠瞪了一眼,对白玉堂说,“有个捕快当着他的面儿死了,所以他多问了几句。” 白玉堂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就匆匆往南面的客栈去了。 三凤见他走了才松口气,四凤有些不痛快,“姐,你干嘛那么胆小,我们都没银子了,告诉他消息了让他给点银子又没错!” 三凤还没开口,迎面“呼”一声。 下意识地抬手接了。 “哇!”四凤赶紧捧过来,“金元宝诶!” 此时,白玉堂已经走没影了。 “果真有钱!”四凤笑眯眯道。 “你知道他是谁么?”三凤皱眉,“以后绕着他走,别找麻烦!刚刚幸好你没偷他银子。” “谁啊?”四凤将金子揣进了兜子里,准备找个好酒楼吃一顿。 “听说过锦毛鼠白玉堂么?” “哦……”四凤一拍手,“我就说天下什么男人长那么好看呢!原来是他啊!” “你就知道好看。”三凤拽着她走,“这人出了名的古怪,处不好一刀劈了你!” …… 展昭站在天字号的房内,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碰触着墙壁,一点点摸索着往前走。 他已经这样很久了,由高到低慢慢地摸着墙壁,碰到突起的地方就会轻轻地敲一敲,然后接着找。 小四子和箫良已经做好了拓印,将那乱糟糟的花纹都印在了纸上。 两个小家伙第一次做这事情,头一次还做反了,看了看觉得不对,就又做了一遍,正的那张交给了展昭让他揣在怀中,反的那张小四子折起来,藏在腰带反面的小兜子里头了。这兜子是公孙给他做的,让他藏银票什么的……小四子每年过年都有些压岁钱特别是做了小王爷之后,因此仔细算算,还是很有些资产的。 展昭这样静静地找,良久也没找出线索来,轻轻叹了口气。 “展大哥。”箫良过去拉他,“你坐下歇会儿,我给你找。” 展昭停下手,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吧?” 箫良和小四子自然高兴,在客栈里闷着多没劲,就扶着展昭洗了洗手,出门。 从客栈里出来,到了大街上。 “喵喵我们去哪里?”小四子问。 “随处走走,然后找个人多点的茶馆坐一下,我想打听打听马腹的事情。” 小四子和箫良对视了一眼,就带着展昭往人多的地方走了。 他们刚拐过大街,白玉堂就从另一头拐了进来,到了旭阳客栈的门前。 伙计一见来了客人,就出来迎接。 白玉堂环视了一遍四周,问,“有没有一个蓝衫男子,带着两个孩子来过?” 伙计一愣,想起了天字一号房的展昭他们。 这蕖山县来往的人很多,大多说不出来历,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哪些是善类哪些是人渣?店家做买卖是只认钱不认人的,特别是一些肯花大价钱的客人,都小心护着。 怪也怪白玉堂将斗笠压得太低,又拿着长刀气质还特别冷冽,掌柜的笑了笑,道,“爷,没瞧见过啊。” 白玉堂无奈,转身出去继续找。 展昭带着小四子和箫良进了蕖山县的闹市,箫良找了一间最热闹也最气派的茶馆。 “有福茶馆啊,”小四子仰脸看了看招牌,小声嘟囔,“要是白白在这里,肯定进着个园子。” 展昭愣了愣,小四子怎么突然想起白玉堂来了? “还有哦,白白在这里就好了。”小四子对箫良道,“就可以帮着喵喵找东西。” 箫良也点头,“这倒是,五爷心细。” 展昭一挑眉,嘀咕了一句,“相比起来好像我比较心细吧?” 小四子和箫良都忍笑。 小四子道,“喵喵啊,要不然,我们找白白来帮忙,怎么样?” 展昭倒又一次准确地捏住小四子的腮帮子,“别白白了,进去园子吃茶吧。” 小四子无奈,只好跟着展昭进去,心里还琢磨,爹爹有没有给白白写信呢?要是白白来了就好了,喵喵正好眼睛不好,可以趁机撮合他们!让白白给他陪饭陪澡陪睡觉什么的。 箫良在一旁就看到小四子眯着眼睛摸着下巴琢磨呢,轻轻戳了戳他胳膊,“槿儿,你打什么主意呢?” 小四子皱皱鼻子,双手合十对着天拜拜,“白白快点来吧……哎呀。”话刚说完,就被身后急匆匆跑进来的人撞了一下。 小四子那么小的个子哪儿经得起撞啊,往前栽倒…… 展昭就在他前面一步,回身弯腰一接,小四子让他接了个正着。 展昭松了口气,这小宝贝要是伤了,怎么跟公孙交代?! 小四子就看到身边白色的衣摆飘啊飘,心中一喜,仰起脸来一看……却是失望。 眼前的确站着个年轻人,一身白衣却不是白玉堂——白白比他好看! 箫良赶紧去扶起小四子,“槿儿,没事吧?” 小四子摇头,那白衣人回头看了一眼,也没道歉,皱了皱眉似乎嫌小四子挡着路,继续往前走,就听“刺啦”一声…… 他那件白衣的后摆被石头一爪子拍住。爪狸的爪子特别的尖利,跟刀子差不多。石头平日都收在厚厚的肉垫里头,挖洞或者攻击的时候才会伸出来。有人撞了小四子,它自然龇牙咧嘴对那人凶上了。 白衣人回头,就见衣裳后摆被扯下了一大块,皱眉看石头。 “石头。”小四子见那人拿着刀,赶紧过去拦住石头,“没事,别给喵喵惹事哦。” 石头转脸瞄了小四子一眼,爪子收起来蹲在他身边,瞥那白衣人,那神情像是说——算你走运。 可那白衣人却是不肯善罢甘休,抬脚对着石头踹来,嘴里骂,“小畜生,吓了你的眼……” 他的脚没挨着石头,就让展昭抬脚挡住了……展昭脚腕子一转脚尖轻轻一点他脚踝,白衣人一蹦,退开一步盯着展昭看,满眼惊讶。 展昭一笑,“你还不如这小畜生呢。” “你……”白衣人恼怒。 此时,茶园里不少人都看外头,这里聚集了很多江湖人,都看起了热闹,有的还起哄。 白衣人看展昭,“你是什么人?” 展昭一笑,“问人姓名前先自己报名。” “呵。”那人冷笑了一声,“说出来别吓死你,站稳了,爷爷姓白,锦毛鼠白玉堂听说过么。” 人此言一出,茶园内的江湖人都抬眼望了出来,纷纷交头接耳,伸长了脖子看着。 展昭也愣住了,显得很吃惊。 那白衣人以为他怕了,得意。 “噗……” 片刻的沉默后,就听小四子扑哧一声乐了,“小良子,这个人冒充白白!” 箫良冷笑了一声,道,“唉,你少坑人了,白玉堂我们认识!” 白衣人一愣,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茶园内的人们更来劲了,这戏码精彩。 “你们小孩子知道什么,别胡说……” “才没有!”小四子嗓音脆生生的,指着那人说,“我认识白白的,白白个子比你高,头发比你黑,衣服比你好看,刀比你的长,比你有礼貌,最重要的是他比你帅帅帅帅帅帅帅!” …… “阿嚏……” 白玉堂从地七十三家客栈里头出来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按照那两个姑娘的说法,展昭他们的确是进了城,为什么问遍所有的客栈都说没见过这人? 该不会……有一家客栈没说真话? 叹了口气,白玉堂觉得这样找不是办法,还不如…… 想到这里,他走到了一条巷子里,那里有几个正在赌钱的小混混。 “啪嗒”一声,小混混的眼前落下了一锭银子。 那些小地痞年纪都不大,头一回见那么多银子,都回头看。 白玉堂手上拿着锭金子,道,“给我找五十人来。” 几个小地痞对视了一眼,“你等着!”说完就跑了。没多会儿,真的找来了四五十人,白玉堂给了为首那人一锭金子,又拿出一锭更大的来,“给我找个人!” “几个小地痞眼睛都冒金光了,”爷,您说! 白玉堂将展昭他们的相貌说了一下,小地痞们点头,“这好办!”就四散找去了。 白玉堂问为首那一个,“这里最大的茶园在哪儿?” “前面走往西拐第二家,叫有福茶楼。” 白玉堂点头,“我在那儿等你们,有消息来告诉我。”说完就走了,心说,早该用这招,看找不着你这只猫! 小四子一串“帅”说的气震河山,箫良去扒拉他肩膀,“槿儿,别激动。” 茶园子里的众人都笑翻了,大多是觉得小四子可爱,另外,白玉堂用展昭一贯的话形容那是“艳”名远扬,江湖人都知道白玉堂厉害,更知道白玉堂俊美。 可眼前这白衣人还是真挺一般的。相比起来,展昭比他俊俏多了。 白衣人恼羞成怒,对着小四子骂了一声,“小畜生。” 小四子恼了,回嘴,“大畜生。” “唉,”箫良赶紧捂住他嘴巴,“槿儿,不好骂人。”说完,对着那白衣人吼,“他你也敢骂,大畜生!” …… 小四子眯着眼睛看箫良。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展昭咳嗽了一声,对那人说,“你假扮白玉堂不合算。” 白衣人一愣,回头看展昭。 “白玉堂脾气差,得罪的人多,冒充他行走江湖没什么便宜占反而有风险。”展昭劝他,“没他的功夫最好别用着名号。” “你少管闲事。”那人冷笑,“白玉堂算什么,我的手下败将而已!” 他的话一出,又是四周哗然。 那白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展昭,笑道,“你好像功夫不错,要不要过两招?” “嗯……既然白玉堂是你手下败将”展昭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道,“那我可得让你。” 白衣人嘴角抽了抽,“你想怎么让?” 展昭微微一笑,“我闭着眼睛跟你打。” 此言一出,不仅那白衣人,四周众人也都吃惊不已。 小四子拽拽箫良一袖子,“小良子,喵喵闭着眼睛和睁开眼睛有什么区别?” 箫良干笑,“这个么……” 那白衣人一看展昭胆敢小看他,说了声“你找死”,抽刀就攻。 展昭闭着眼睛,巨阙还套在黑色布袋之中拿在手里,他也没有要抽剑的意思,单手跟那人过招……竟然招招胜他。 人群不时叫好,还有人窃窃私语: “唉,这么看来白玉堂功夫不怎么样啊!” “……是啊!” 不到五招,那白衣人已经不支了,他往后退了一步想要退出圈外不打了,却听身后风身一响,同时,感觉肩膀让让人踩了一脚。他一个趔趄摔倒,抬眼一看……就见一个白衣人站在了他的前方,落到了展昭面前。 展昭侧耳一听觉得不对劲,就听一个凉冰冰却很是熟悉的声音说,“我跟你打。” 箫良看傻眼了,一旁小四子突然扑过去搂住他,“太好了小良子!” 第4章 尴尬 展昭有些无奈。用这么无趣的音调,说出话来还能让人感觉华丽的,天底下也就一个人了——白玉堂。展昭之所以要独自溜出开封府来蕖山县,若真要说理由之中没有要避开白玉堂的意思,那是骗人的。他不太像让那人看到自己眼睛看不见的样子,至于理由他也说不上来眼前的白衣人自然是白玉堂,他刚刚绕过人群想来茶园子歇会儿喝口茶,就听到前方喧哗。 到了人群外只听到展昭跟那个假扮成自己的人说,“白玉堂脾气差得罪的人多”,还有那句,“白玉堂是你手下败将啊,那我可得让你……”当时就哭笑不得,这猫都成抓瞎猫了,还有闲心占人便宜。 “你是谁啊?”那假扮的白衣人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恼羞成怒了,见半路又杀出了一个来,原本就输得懊恼,这回更是有气了。 “吁吁。” 那人话没说完,就看到一旁小四子和箫良对他摆手。 白衣人不太明白。 只见两个小家伙紧着给他使眼色——快跑呀,这个脾气可没有刚刚那个好!小心宰掉你! 白玉堂没理会那人的吆喝,而是回头看展昭,见他还闭着眼睛,就道,“我不用你让,睁开眼打吧。” 展昭尴尬,暗自吐舌头,竟然被他听到了。 小四子拽拽箫良的衣袖子,“小良子,白白好像不高兴呀。” 箫良小声在小四子耳边说,“你想啊,辛辛苦苦赶来,就听到展大哥说他坏话。” “唔。”小四子眨眨眼,“好严重哦。” “可不是。” 展昭耳力好,听得真切,伸手摸了摸鼻子。手刚放下,就听到耳边风声一动。他知道是白玉堂来了,赶紧抵挡。白玉堂的动作可比那假冒货快多了。也正好,展昭闻声辨位然后出招,用心应对。 白玉堂心中暗赞,展昭的确是个练武的奇才,可能跟他遇到处变不惊的性子有关系。不过么……五感失去一感,要赢个冒牌货容易,想赢白玉堂,那可难了。 两人过招颇为精彩,围观之人正看得热闹,远处就来了衙门的捕快,喊着,“谁在街上闹事?” 白玉堂纵身一跃上了房顶,省的下头人多事,展昭听着风声辨别出了方位,也追了上去,两人上了房继续打,下头的人看不见了。见捕快一来,也就做鸟兽散了。 小四子和箫良可急了,两人追进了小巷子里,就只能听到上头传来响动却看不见人。 “看不到了。”小四子垫着脚尖往上看。 箫良戳戳他,“槿儿,我抱你试试,看能不能看到。” “好呀。”小四子也是个呆的,箫良和他加起来总共才多高?哪儿能看到。箫良美滋滋抱起小四子。 小四子是依然看不到,箫良则是觉得小四子肉呼呼的很好抱。石头蹲在一旁搔耳朵……这是干什么呢? 而屋顶上,展昭和白玉堂打得激烈。 白玉堂见展昭以守为攻,不露破绽就是不输,心说这猫还挺有一套。他俩都没动兵器,白玉堂虚晃一招,展昭就听到风声一动,朝左边来了,伸手去挡……然而白玉堂左手是刀。他刚刚不过是晃了晃刀带出一阵风声,好分散展昭的注意。 展昭往左手挡去了却听到右边来掌,微微一惊……皱眉,立刻明白了白玉堂的意图,暗道完了,白玉堂的功夫就是找人弱点一击致命,闭着眼睛过招最大的弱点让他找到了。 白玉堂第一次不过是跟展昭打个招呼,并未真攻,第二招才是实的。展昭心中有数了想要分辨风声的不同,然而白玉堂招式太快,右手佯攻加上左手不经意带出声响,展昭立刻就糊涂了…… 听明白了也晚了,就感觉身后微热,展昭心中一动……哎呀! 果然,肩头让人拍了一下,这若是一刀,自个儿可就没命了。就听那人不冷不热来了一句,“就这样你还敢一个人出来?” 展昭不说话了,白玉堂也没多说,恰恰这时候,对面屋顶上却传来了笑声,“嚯,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是个瞎子。” 说话的正是不死心追上来的那个白衣人。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见白玉堂袖子一摆,那人没闹明白,却感觉脸上火辣辣“啪”一声响,身子一歪脚下本是瓦片也不稳,直接从房顶上摔了下去。还好他有些武功底子,摔下去的时候急中生智脑袋一挺……屁股向下生生坐在了地上。万幸,没摔残,不过也疼得够呛,“嘶……” “少宫主!” 那白衣男子刚落了地,不远处一个老头带着两个白衣的姑娘跑了过来,伸手去扶那白衣人,“你怎么样……” “没。”白衣人有些尴尬,赶紧道,“我不小心摔下来了……” 老头瞧了瞧他脸上清清楚楚的一个手印……不小心? 白玉堂回过头,却见展昭已经转身跳下了楼。 “喵喵?”小四子跑到展昭身边,展昭摸摸他脑袋,转身走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出巷子前,路边正好有一张废木桌。 展昭路过,抬脚……踹飞,拍拍裤子,继续走。 小四子回头和箫良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呲牙——心情很恶劣! 箫良赶紧放小四子下来,跑去追展昭了。 此时,白玉堂也下来了。 小四子瞄了他一眼。 白玉堂朝他看看,就见小四子对他吐舌头,“白白讨厌!欺负喵喵看不见!”说完,转身跑了。 白玉堂张了张嘴,无奈只得长叹口气,脚边,石头甩着尾巴蹭他。 刚走出巷子,迎面来了几个小痞子,指着前面的展昭对白玉堂道,“爷,找见了。” 白玉堂无语,给了他一锭金子转身追展昭去了,今天诸事不宜! 展昭被小四子和箫良拉着进了茶园,小四子点了好吃的让展昭消消气! 白玉堂上了楼,见展昭他们已经在了,就走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 展昭端着茶杯喝茶。 白玉堂问小四子,“你爹能做出解药么?” “爹爹说能的,不过这个药要配半个月。” 白玉堂抬眼仔细展昭的眼睛,一般人眼睛如果受伤,眼圈周围能看出来。展昭这伤却是颇为古怪,不知道他大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玉堂正想着,展昭转脸,看了他一眼……白玉堂一愣,展昭的眼睛和以往每多大区别,干净明澈。 一旁小四子和箫良紧着跟他使眼色——道歉呀! 白玉堂说不上来,犹豫了一会儿,就听展昭问,“你怎么来了?” “公孙写信来了。”白玉堂问,“怎么回事?” 展昭单手托着下巴,慢悠悠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图呢?”白玉堂伸手,展昭从怀中将小四子他们拓印的那张图拿出来递过去。 接过图纸打开看了看,白玉堂皱眉,“有些像字符,不过没见过” 展昭无聊地喝着茶,“你来这儿多久了?” “早两天就来了。” “哦。那马腹杀人的事情听说了没?” 白玉堂将刚刚在船上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展昭皱眉,小四子和箫良则是吃惊,“真的死了?” “当着面就死了。”白玉堂点头,“如果不是事先中了毒,那就估计真的不是人弄死的了。” “大哥为什么让我来这儿呢?莫非跟这马腹有关系?”展昭一脸困惑地自言自语。 “客官,点心来了。”这时候,伙计端着点心过来,放下后他也不走,站在一旁歪着头瞅展昭。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看的那伙计一个激灵,赶紧摆手, “哦,这位客官是不是要找号?” “找号?”小四子和箫良歪过头。 展昭则是一挑眉,找号,谐音就是昭晧,便点头,“嗯,伙计,你知道号在哪儿么?” “呵呵。”伙计笑了笑,“那就没错了,前两天有个客官给了我些银子,嘱咐我等一个穿蓝衣的年轻公子来了告诉他号。他说您睛不太方便的……所以我刚刚仔细看看,还真看不出……” “他让你说什么?”白玉堂打断他。 “哦,他说啊,号是六和七。”伙计赶紧回答。 “六和七?”展昭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六和七?就问,“就这些?” “就这些。”伙计点头,“没别的了。”说完,跑去别桌招呼了。 “你大哥是打的什么哑谜?”白玉堂也有些纳闷了,按理来说,没理由弄得这般神秘啊。 小四子捧着下巴在一旁吃点心,觉得这样子气氛不对,怎么两人都一本正经地想事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箫良则是东张西望,他发现茶园里聚集了好多江湖人,穿着打扮古里古怪的。 白玉堂见他疑惑,就道,“这些都是钻研异术的门派,和一般江湖人不一样。” “什么叫异术的门派?”小四子没听说过。 展昭边喝茶边跟他讲,“小四子,你爹不是会奇门遁甲卜卦问天么?” “爹爹说那个都是骗人的。”小四子老实说。 展昭笑了笑,“江湖上也有专门研究这个的门派,大概是听说官府悬赏,所以都来了,大家都想抓住那马腹吧。” “哦。”小四子点点头。 喝完了茶,众人还是决定回客栈,再找一遍天字一号房。 出茶园往回走,小四子拽了拽箫良的衣裳角,趴在他耳边说,“小良子,你看呀。” 箫良不解,意识到小四子是让他看走在前面的展昭和白玉堂,就问“怎么了?” “他们都不亲密!”小四子不高兴。 箫良无奈,低声说,“槿儿,他俩是朋友么,又不像九九和先生。” “可是明明之前比现在要亲近的。”小四子嘟囔,“好像喵喵不方便了,白白就好拘谨哦。” 箫良纳闷,“那你说该怎么样才不拘谨啊?” “这种时候要殷勤点么,比如说喵喵不方便,白白就拉着他的手走,然后帮他擦嘴巴喂他喝汤什么的。” “咳咳。”前面白玉堂咳嗽了一声,这两个小家伙以为谁都听不到,他和展昭耳力听得清楚着呢。 小四子可没注意,接着对箫良说,“小良子,明天早上我们嫑帮喵喵穿衣服,让白白来!” “哦。”箫良点头。 “咳咳。”展昭也咳嗽了一声,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觉得诡异无比。 眼看就快到客栈门口了,就见从前面跑来了几个人敲着锣的小厮,嘴里喊着,“待会儿刘真人儿要祭马腹大仙啦!乡里乡亲家里有东西的也都带去祭大仙儿啊。” 白玉堂拦住一个跑着传信的问,“怎么祭大仙?” 那人打量了一下白玉堂,道,“哦,公子外地人吧,刘真人说能做法让马腹大仙儿显了灵,说是最近水贫没有鱼虾了大神不够吃,所以才出来作怪,让大家往河里扔馒头花卷儿什么的。” 白玉堂微微皱眉,馒头花卷?那马腹也太好打发了吧。 “在哪儿祭?” “渡头渡头!”那小厮接着边喊边敲锣,往前跑了。 展昭想了想,问白玉堂,“晚上去看看?” 白玉堂点头答应。 众人先回客栈,到了要进门的时候,小四子特意不给展昭喊那一声“门槛”,希望白玉堂可以扶他过去。可白玉堂自己抬脚进去了,展昭听着动静也抬脚轻轻松松地跨了过去,急的小四子自己进门的时候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箫良接住了。 进屋后,展昭到了桌边坐下休息,白玉堂开始仔细在房中寻找线索。 果然没多久,就见白玉堂停了下来,轻轻地敲击了一下墙壁,敲别的地方声音都发闷,只有这个地方发空。 展昭也听到了,走过去,伸手摸,“哪里?” 白玉堂抓着他手往刚刚敲到的地方摸索过去。 原本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偏偏让小四子和箫良那一声轻轻的抽气搞得暧昧无比。 白玉堂和展昭愈发尴尬。 “里面是空的。”展昭先开口 白玉堂点头,伸手,用指力抠出了那块砖,果然是活动的……往外一抽,里头的确是空了一块。 两人同时伸手想进去拿东西,碰到一起…… 小四子笑眯眯地看着白玉堂轻轻挡住展昭的手腕子,伸出手指进空砖里头……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匣子来。 第5章 来历与异象 黑色的小匣子适时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白玉堂想走到桌边来,但是就见小四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白玉堂回头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了展昭的手往回走……本想拽衣袖,一把拽了手腕子,不管了,拖回了桌边让他坐下了,自己也坐下来看黑匣子。 刚想打开,展昭阻止,“我来!” 白玉堂皱眉,展昭估计是担心还有毒气机关,别自己也中招,那可有趣了,两人抓瞎。 不过白玉堂当然不可能将匣子给展昭,他深谙机关之术,自然知道这么小的匣子本来也装不进多少机关。加了几分小心,轻轻打开……里头一没毒针、儿没毒气、不过最让人无语的还是……三没东西! 白玉堂皱起眉头,往匣子里看了好久,颠过来倒过去的,里头一样东西都没有只有空空的盒子。 “喂。” 展昭等得不耐烦了,问白玉堂,“里面是什么?别卖关子!” “什么都没有。”白玉堂摇了摇头。 “啊?”展昭纳闷,“什么都没有?” “就一个黑色的匣子,里头没东西。”白玉堂说着,将东西放到展昭手里,让他自己摸。 展昭摸来摸去,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沉木匣子而已,里头的确没东西,不止没东西,还没花纹。 “怎么会这样?”展昭皱眉,“大哥不可能藏个没用的东西……” “让人拿走了?”白玉堂觉得可能别人先下手为强了,但是转念一想…… “不会!”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并且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展昭是本能动作,他看不着白玉堂,白玉堂可看得见他。展昭双眼如今少了份原来的灵气与偶尔闪过的狡黠,却多了一份茫然。 白玉堂单手轻轻托着自己的下巴靠在桌边端详展昭的眼睛,这种神情还是很少见的。展昭虽然长得很有些江南人的斯文,但骨子里头那份硬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拿他这次眼睛受伤了还独自跑出来,就足以见他的性格远不是表面的那么温和,是在是很有种。 展昭听白玉堂不说话,不太确定他在干吗,伸手抓了一把,不偏不倚,摸着了白玉堂的脸…… 白玉堂让开些,展昭愣了愣,心说入手感觉是这样子……灵光一闪,道,“唉,你别动!” “干吗?”白玉堂不解。 “我记得你的脸,我看摸出来的感觉和我记忆中的一样不一样。”展昭说着,要伸双手过来摸白玉堂的脸。 “唉……”白玉堂握住他双手的手腕子,“这个……不用吧?” “我下次摸人长相的时候好有个依据。”展昭说得很在理,白玉堂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想着……那就让他摸吧。 展昭将白玉堂的脸扳正了些,伸双手,轻轻缓缓地摸了起来。 白玉堂尴尬,看那儿都不是,想往别处看,展昭还将他的脸扳回来,“别动,老实些。” 白玉堂有些无力,展昭让他别动,他就只好近距离跟眼前人对视了……展昭自己是看不见一点不尴尬,白玉堂可看的清楚。展昭的脸就在眼前,一双手还在脸上摸来摸去……怎么感觉都是说不出的别扭。 一旁的小四子和箫良睁大了眼睛看着,心说——意想不到的进展啊! 展昭摸了一阵子,鼻梁的地方多摸了一下,白玉堂的鼻梁看着很高又挺,但是不突兀。可是如今上手一抹,感觉还是很突出的。展昭突然想起来,那像赵普脸上棱角那么分明,摸起来肯定层峦叠嶂的。 想着,展昭觉得有趣,还挑了挑嘴角。 白玉堂看得清楚,也不知道他笑什么呢。 “好了没?白玉堂是在受不住了,脸上痒全身不自在,忍不住问展昭。 “嗯。”展昭收回手,对小四子道,“小四子,来,给我摸摸。” 小四子跑过来,展昭将他拉到身边伸手在他脸蛋上揉揉捏捏,和刚刚白玉堂的手感真的不一样……一个是骨干一个是肉感,一个是排骨一个是包子……想到这里展昭又笑了起来。 白玉堂大致明白他笑什么了,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那匣子。 “你为什么说不会?”展昭想起了刚刚聊着的正经事,就问白玉堂。 “如果是让人拿走了……那应该不会留下匣子让我们怀疑。还大可以将墙壁封死!”白玉堂看展昭,“你也这么想的?” 展昭点点头,“嗯,我哥留下东西,肯定有他的用意……只是这黑色的匣子,用来装什么呢?” 白玉堂也拿起匣子打量了起来,“匣子四面光滑,看来是经常使用并且有些年头的,里头有一些划痕……痕迹很新,看来是近期造成的。”白玉堂虽然平日不爱说话,但是为了能让展昭明白意思,只好将看到的都说出来。 “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下的东西也很小吧。”箫良凑到一旁看,问,“会不会是首饰?” 白玉堂看了看匣子,道,“放下一个镯子应该刚刚好。” “可以放药丸。”小四子说,“爹爹经常用匣子装药丸或者药粉。” 白玉堂觉得如果是药材应该有味道,就拿起来闻了闻,皱眉,“怪味。” “什么味道?”展昭也接过来闻,皱起眉头,“嗯,檀香?” 小四子好奇,凑过来嗅了一把——阿嚏! 展昭将他抱好了,“别凑那么近问,这个比檀香还刺鼻些。” 小四子揉揉鼻子,道,“像是庙里拜拜的香。” “的确像是庙里烧的香……”箫良又闻了闻,“比檀香稍微刺鼻些,又比庙里烧的香要好闻。” 展昭正在纳闷呢……一旁白玉堂突然想起了件事情,伸手拿过桌上自己的行李,道,“对了,想起来了!” 众人都看他,就见白玉堂拿出了一串念珠来,闻了闻,挑起嘴角一笑,递给展昭放到他鼻子底下,“闻闻!” 展昭一闻,立刻抓住了白玉堂的手腕子,“一闻之后点头,就是这味道!” “嗯。”两个小孩子也都同意。 “这是桃木珠子。”白玉堂将珠子塞进展昭手里,“大嫂给我们每人都求了一个,知道这味道是怎么上去的么?” 展昭摇了摇头,不明白。 “这种念珠通常使用桃木做,放在自家祠堂里面,每日焚香念佛一个时辰,以示诚心,七七四十九天或者九九八十一天更有甚者念了好几年的,能保有平安。念珠因为长年放在焚香的佛堂里,就被熏上了这古怪味道。桃花木原本的香味很特别,混入了焚香的味道……就成了这个样子,比檀香刺鼻一些,比焚香又好闻一些。” 展昭一听也明白了,将念珠还给了白玉堂,白玉堂却挡住,“大嫂给你的,戴着。” 展昭有些不好意思,问,“大嫂念了多久了?” “一年。” 展昭吃惊,心中也是感动,何德何能让卢大嫂念了那么久的经。 “你们也有。”白玉堂拿出了两串小的给了小四子和箫良,小四子那串上面还有一个桃木雕刻的小猪仔,非常可爱。 两个孩子都道了谢,美滋滋戴上。 白玉堂见展昭似乎很在意,就道,“大嫂娘家当年遇过难,死了不少人,如今有很多亲戚还是生死未卜,所以她十多年来每日都念经一个时辰。凡是她觉得值得交的朋友,都会连带帮他们念一串珠子,以保平安。” 展昭点了点头,玉堂帮他戴上了。 展昭伸手摸他手腕子,“你也戴了?” 白玉堂解开袖子给他摸了摸,的确有一串。 小四子和箫良又对视了一眼——脸也摸了,手腕子也摸了呢! “匣子里不管藏得是什么……应该也是一样焚香很久的物件,划痕很新……会不会是最近放进去的?”展昭自言自语,“应该不会是大哥送祈福的东西给我……他不相信这一套,之前给他个护身符还丢了。” “为什么?”白玉堂不解。 “跟大哥的身世有关系,大哥是娘亲天孕得的,也就是俗话说的鬼孕,听说过么?” 白玉堂皱眉,这说法的确是听说过的,所谓的鬼孕,说的是妇人未婚有孕,而仍然是处子之身,据说是与那鬼魂交合后有孕的……民间通常的法子是放火烧死。然而这种情况大多是骗人的,谁会相信这么荒谬的事情。 “大哥的娘亲是我家的邻居,单身妇人,也不知道来历,日日纺纱,日子过得清苦。娘时常周济她,一来二去熟了就成了好友,但是左右邻里都不怎么喜欢她。” “为何?”白玉堂不解。 “这个不清楚。”展昭摇头,“我是听后来娘偶尔提起才知道的,至于原因娘一直没说过。” “你大哥没父亲?”白玉堂不解。 “这个真不知道,有人说他是江洋大盗,也有说是我爹的好兄弟,众说纷纭。但他娘始终没说过。后来他娘无处可躲,就来我家求我娘,如果被发现了,母子俩就都别想活了。娘收留她让她在家里安胎,并且骗外人说自个儿有喜了,后来孩子生下来,就说是我们家的孩子了。”展昭说着,轻轻叹气,“大哥出生后没多久,他娘突然不辞而别了,再也没有回来。天下没不透风的墙么,邻里有几个喜欢嚼舌的妇人乱传话,不知道怎么的大哥就成了鬼子,年幼时时常被欺负,我就是见他被打才立志练武的。所以他这辈子最恨魑魅魍魉之类的东西,连带着佛祖菩萨都不信。”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展昭他大哥还有这么离奇的一段身世。 随后,展昭坐在房中拿着匣子发呆,小四子和箫良倒头休息,白玉堂在屏风后面洗澡。 他这两天为了找展昭一直日夜守候,还真怕错过了,展昭知道这人向来爱干净至极,还真难为他了。 房中安静,唯独哗哗的水声传来,小四子在床上趴着睡不着,见石头在身边犯迷糊,就对它呲牙做了个鬼脸,石头像是领会错了意思,转身就往屏风那儿跑…… “嘭”一声,屏风让石头撞翻了……直接倒向了里头…… 白玉堂正在屏风后洗澡呢,就听到“轰”一声,屏风当着自个儿的面倒了下来,赶紧伸手一挡……屏风往一旁倒下了,摔到在地。 石头看到自己闯祸了,赶紧钻进了一旁小四子他们的床底下。 箫良也醒过来了,展昭更是一愣,唯独小四子也和石头一样知道闯祸了,蒙头钻进被子。 “怎么了?”展昭问。 白玉堂叹气,“你手边的包袱里头有衣服,帮我再拿一件,这件落地上了。” “哦。”展昭去翻白玉堂的包袱,他也不知道小四子和箫良醒了没有,站起来拿着包袱过去,“我给你拿过来你自己挑。” “嗯。”白玉堂点头,抹了抹脸上的水在浴桶壁上趴着等待。 见展昭过来了,提醒他小心脚下。 展昭小心探了几步,顺利走到浴桶旁边,将手伸过去,白玉堂接过,拿衣服。 展昭想去扶屏风,白玉堂将里衣往身上一披系上腰带,“我来!” “哦。” 展昭听到出水声知道白玉堂出来了,就往后退……他看不见也没方向感,就往白玉堂跟前退。 白玉堂想让他吧,他肯定得撞上浴桶……于是只好站着不动还提醒他一句,“要撞上了。”边想去扶他。 展昭一惊,赶紧一回头,换了个方向,回转得也猛了些…… 展昭回头,白玉堂正往前,刚刚好撞了个满怀……展昭就感觉前胸湿漉漉……湿漉漉。 白玉堂挺尴尬,赶紧扶起了原地打转的展昭,“别动!” 展昭也意识到自己站的位置可能不对,僵在原地不动。 白玉堂先扶起了一旁的屏风,伸手拉着展昭到床边坐下,尴尬地穿了外衣,却见展昭突然侧着耳朵问,“是不是有老鼠?” 白玉堂先想到了自己,觉得展昭应该不是在说笑,就又看了看,石头眨眨眼——不是它叫。 “没……”白玉堂似乎也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嘘。”展昭皱起了眉头,问,“什么声音啊?” 白玉堂正纳闷,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尖叫声。他赶紧到窗户边推开窗一看,皱眉…… “啊!”箫良和小四子都吓了一跳,就见街上行人四散奔逃,成千上万的灰色水耗子铺天盖地跑过……从北街往南街冲过去。 这时候,就听到有人大声喊,“水鼠出河啊,大灾要来了,大灾要来了!” 第6章 猴儿精 上万只湿漉漉的耗子铺了一地往前爬的样子实在很难看,白玉堂最厌恶污秽之物,看得直皱眉。 小四子吓着了,箫良赶紧将他拉回来,让他别看。 展昭问白玉堂,“是不是老鼠?” “嗯。”白玉堂点头。 展昭微微一笑,“你总算承认了啊?” 白玉堂一愣……有些无力,展昭这时候还有空调侃他。 “什么是水鼠出河啊?”箫良不解地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没有听说过。 “我好听爹爹说过。”小四子抬起头,“水鼠出河、鸟不归巢、群蛇出洞、鸡上树梢。这些都是有大灾难的前兆。” 白玉堂低头再看……此时群鼠已经过境,吱吱叫着往远处跑,楼前站着个老头儿,正扯着嗓子喊让大家留神小心。 白玉堂一跃下去,落到了他身边。 老头原本就吓得够呛,一回头瞅见一白影,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待看清楚了是个俊美白衣公子,才定了定神。 “老人家,什么是水鼠出河?”白玉堂问他。 “哦……”老头顺了顺气,道,“你们年轻人没听说过也不奇怪,不是本地人吧?” 白玉堂点头。 “见刚刚那群耗子了没?”老汉指了指远去的鼠群,“从水里出来的耗子那就是水鼠。” 白玉堂有些纳闷了,“耗子为什么会从水里出来?” “是这么回事儿,其实不是水里头的耗子出来,而是四面八方的耗子都从洞里头钻出来跳进了河里,然后游到了岸边集中起来,再一起上岸往同一个方向跑,这就叫水鼠出河。”老人给白玉堂解释,“这种事情很少见,我小时候见过一次,后来没几天就开始打地滚雷,后山都塌了一半。” 白玉堂皱眉,顺着老头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就见远处一座高山塌了近一半,现在是一个古怪的牛角形。 “唉,一会儿看看刘真人儿说什么吧,希望别是马腹大神发怒了,到时候啊,就怕蕖山县都没了!”说着,嘟嘟囔囔地走了。 白玉堂回到了客房,将大致的情况跟展昭说了一遍。 “预示着大灾难?”展昭也皱眉。 “也有可能骗人哦。”小四子嘀咕了一句。 “怎么说?”白玉堂伸手将还在蹭自己裤腿的石头提起来,放到一旁。 “以前我们村子里就来了个骗人的道士,他用药把蛇都引出来,骗大家说有大灾,让大家给他银子他来消灾。” “后来呢?”展昭问。 “当然是爹爹戳穿了他,然后他被村里人乱棍打出去了!后来有一次,真的来风灾,爹爹看星象发现了,就通知大家都去避难,村里虽然塌了好些房子,但是人畜一个都没有受伤。” 展昭笑了笑,在小四子心目中,他爹爹公孙策永远是最聪明的人。 “吃了晚饭去看那刘真人怎么降妖除魔吧。”白玉堂说着站起来,问展昭,“出去吃还是送过来。” “出去吃吧。”展昭也起身,“还能打听打听。” 白玉堂点头,众人出门,上蕖山县最热闹的酒楼吃饭去了。 蕖山县南街的这座酒楼很有意思,名曰飞鸽楼,这里的乳鸽据说是一绝。白玉堂等上了二楼要了个雅座。 伙计过来给奉茶,就见楼下闹哄哄,扶老携幼地往渡头跑。 “唉,都去看刘真人祈福去了。”伙计摇头,“不知道这次轮到谁倒霉。” 展昭听了不明白,问,“刘真人是祈福,为什么会有人倒霉?” “客官您不知道,您想,马腹大仙儿多久才发作一次,必然是有人惹到它了,找到那人,投入河中,一切就烟消云散了!”伙计笑呵呵地给众人上了茶,问要吃些什么。 展昭他们还没点菜,就听邻桌有人气哼哼叫了一声,“伙计!怎么没人来倒茶?” “诶。”伙计赶紧答应,“爷您稍等会儿,马上来,人手不够了。” “人手不够为什么让爷等,不能让他们等?!” 展昭听着这人说话很是蛮横,而且还有些耳熟。小四子拽了拽他袖子,低声说,“喵喵,就是刚刚假扮白白的那个人。” 展昭一愣。 白玉堂坐的位置,侧脸就能看到那一桌人……只见一桌四个人,那个白衣男子、两个年轻的白衣女子,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 展昭他们并不理会那白衣男子的挑衅,点完了菜,就等着吃饭。 很快,乳鸽上来,众人吃饭。 这时候,身后那白头老翁转回头看了看展昭,站起身走过来问,“这位公子,老夫能否给你把把脉?” 展昭微微一愣,白玉堂抬眼看了看他。 老头自我介绍说,“在下姓冯,叫冯博远。” 白玉堂和展昭听到名字后都吃了一惊——怪医冯博远? “我家少宫主初入江湖,有冒犯之处,两位见谅。”老头很是客气,“我代宫主给赔个不是。” “……你们是二月宫的人?”白玉堂问。 “正是。”老头说着,伸手,展昭也没避让,让他给自己把脉。 这冯博远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是二月宫的左护法,算是神医只是性子极古怪,要找他看病那是难上加难。 给展昭把了脉之后,老头点头,“这毒倒是没多大危害,易解,就是炼制解药需要时日。” 展昭微微一笑,“多谢冯老,解药已有好友在炼制,不妨事。” “哦……那就好!”老头点了点头,转身回去吃饭去了,就听到那少宫主还抱怨呢,像是不满老头给展昭他们赔礼。 箫良问白玉堂,“白大哥,二月宫是什么地方?” “二月宫是江湖十大宫之一,势力遍布中原,他们信二月神不信佛祖,也是异术门派之一,善用邪术,宫主叫罗怀月。” “都是异术的门派啊,他们也来抓马腹的么?”箫良自言自语。 小四子吃着乳鸽突然说,“喵喵嘴角有酱油。” 展昭一愣,凑过去,“小四子,给我擦了。” 小四子笑眯眯说,“够不到,白白来!” 展昭有些尴尬,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就见他嘴角真的有汤渍,就有些犹豫是不是要去帮忙擦。 展昭觉得大庭广众的,白玉堂应该不会给他擦……那就自己舔掉吧。 说来也巧,白玉堂刚伸手过去想要将展昭嘴角的汤渍擦掉,手指头挨上还没碰着那会儿……展昭舌头一舔……不偏不倚,舔在了白玉堂的手指上。 “咳咳。”白玉堂收回手指,咳嗽了一声,展昭还闹不大明白,刚刚舔到什么了。 白玉堂只觉手指上还有温热和湿润残留,轻轻搓了搓,另一只手拿起杯子喝茶,掩饰尴尬。 展昭舔了两下,又用手擦了擦,问小四子,“还有没?” 小四子笑嘻嘻地摇头,“没有了!” 原本好好一顿饭,吃下来又是别有滋味。 白玉堂已经不知道乳鸽什么味儿了,就觉得手指头上那温热湿润的感觉一直都在。 展昭倒是觉得乳鸽很美味,只是不知道刚刚自己舔到什么了…… 吃过饭后,众人下楼,随着人流一起往渡头的方向走。 小四子发现人多,就将展昭往白玉堂身边推了推,“白白看紧喵喵哦,嫑弄丢了。” 白玉堂见前方的确人不少,就挨近了一些,单手轻轻放在展昭腰侧虚扶着,他一起往前走。 正往前走着,突然,就见前头众人一片大乱,纷纷往两边跑。 “怎么了?”展昭不解。 “乞丐。”白玉堂皱眉,“那些行人见了乞丐就四散逃走,跟见了鬼似的。” 展昭想想也是,大概都是被那马腹吓坏了。 不多会儿,那群乞丐就跑到了展昭和白玉堂身边,举着破碗嚷嚷,“爷给钱啊。” 白玉堂冷眼看了看自己身边一人。 那人让白玉堂的眼神吓了一跳,道,“你凶什么凶,不准欺负弱小啊,小心马腹大仙收了你。”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淡淡道,“下次装乞丐,记得换双旧鞋。” 周围不少人正准备掏银子呢,听了白玉堂的话低头一看,就见那几个乞丐穿着新鞋子呢——假扮的! 这时候,后头走上来了冯博远他们,那少宫主看到了那群乞丐,抬脚就踹,“少在这儿装乞丐,哪儿有那么肥的乞丐!” 那些乞丐还真就是当地的小地痞假扮的,他们被打得四散奔逃,嘴里不停咒骂,说马夫大仙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们……可人跑光了,也没见少宫主七窍流血什么的。 行人们也纷纷议论,说是自从那三个小乞丐的尸体丢了之后,乞丐就成了蕖山县人人惧怕的人物了。再加上今早捕快打乞丐让马腹大仙收了去,那些乞丐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一些镇上的地痞全换了破衣裳装乞丐,一来二去,整个县城都能看见乞丐追人,追上了就要给银子,不给银子不走,你还真不敢打他。 那少宫主似乎是个很爱出风头的主,高声道,“你们怕什么?马腹再厉害,有我二月宫来收了它!叫他再危害一方百姓!”说着,带着冯博远他们往渡头走去了。 展晧凑过去自己左手边,“唉。” 右手边,白玉堂戳戳他,“我在这儿。” 展昭耳朵微红,咳嗽一声,又凑过来右手边,还伸手抓泪一把,成功地抓住了白玉堂胸前的一缕黑发,摸着了肩膀靠过去。 白玉堂无奈,就听展昭在耳边问,“之前死的是乞丐,乞丐之间多少会有些消息往来,为什么不知道死去乞丐的身份?” 白玉堂想了想,问,马腹之说如果在蕖山县古已有之,那么假扮乞丐的人,应该也不会今天才有吧…… “对啊!”展昭一下明白过来,“那三个小乞丐,很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乞丐,知识为了讨生活而假扮的。 “刚刚那群地痞可能知道。”白玉堂对展昭道,“我去看看,你小心些在这儿等。” “唉。”展昭也想去。 “那刘真人快要捉妖了,咱们分头行动。”白玉堂说完,对箫良使了个眼色让他照顾好展昭和小四子,箫良点头,白玉堂已经随着刚刚那些逃跑的假乞丐,走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展昭担心,可此时,就听到“当当当”三声锣响,有人扯着尖利的嗓子嚷嚷,“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就是祭祀马腹大仙儿的日子!” 人群一个劲往渡头涌了过去。 展昭站在原地又看不到,就伸手将小四子抱起来,“小四子,跟我说说,四周围有什么?” 话问完了,没听到人回答,展昭就觉有人拽拽他的衣裳角,“喵喵,你干嘛抱别人家的小孩?” 展昭一愣,箫良在一旁忍笑,展昭抱起的是一个和小四子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穿着粗布的衣服,有些瘦小也有些黑。 “哦……抱歉。”展昭脸上尴尬,心说还好白玉堂不在,就将小孩儿放下了。 那小孩儿也不说话,感觉阴测测的,展昭心中疑惑,怎么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出门,身边还没个家人陪着?莫非家就住在附近,出来看热闹的么? 正想着,就听到台上刘真人开始叽里咕噜念咒,都是一些赞扬马夫大仙的话,意思是他公正廉明、爱护百姓嫉恶如仇…… 展昭正听得仔细,身旁那小孩儿突然阴森森来了一句,“去死吧!” 展昭一愣。 同时,人群一阵骚乱……刘真人的说话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群中传出来的尖叫声,和人们四散奔逃脚步声。 箫良赶紧护住小四子,想要拉着展昭走,展昭则是伸手想拉身边的那孩子一起跑,可是一抓去抓了个空……孩子没了! “小良子……刚刚那孩子?”展昭想问,可是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出什么事了?”展昭不解。 “展大哥,那刘真人定在台上不七窍流血……”箫良边护着小四子不被疯狂的人群挤到,边说,“刘真人死了!展大哥我们快找个地方避一避,人好多!”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身旁白影一闪,白玉堂回来了,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拉起展昭抱又抱起小四子窜出了人群,箫良坐上石头也飞快地跟了出去……四人进了一旁的巷子,避开奔逃的人群。 “那个孩子呢?”展昭觉得那孩子古怪非常,让箫良找。 箫良四外看了看,摇头,“没有了……大概跑了吧。” “什么孩子?”白玉堂不解,见展昭神色焦急,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一个怪孩子,他可能知道什么。”展昭说着问箫良和小四子“有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 小四子说,“那个人像个小猴子,我看到他有尾巴。” “什么?”白玉堂一愣。 展昭也有些回不过神来……有尾巴?! “槿儿。”箫良认真看他,“真的有尾巴?” 小四子想了想,又犹豫了,“不知道了,我好像看到,想再看,人一冲他就没有了。” “没看错,那就是小猴子。” 这时候,就听身后有人说话。 原来巷子里还有人呢,是三个乞丐打扮的小地痞。刚刚白玉堂就是追了他们问话的,一听到人乱了,赶紧先来救展昭他们。那几个小地痞见有银子拿,就在这儿等着。说话的就是为首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小猴儿是个怪胎,生下来就有尾巴,和他娘住在伊水边上。”小地痞道,“他很怪的,不理人,也没人敢去招惹他,据说他是个猴儿精转世。也有人说,他有娘没爹,可能是她娘和猴儿精或者水鬼之类的生了他。” “鬼才相信呢……”另一个小地痞坏笑了起来,“伊水里头可没什么水鬼、猴儿精,只有一个马腹大仙!” 第7章 猫与鼠 展昭和白玉堂听说了小猴儿的事后,就想去找他谈谈,展昭很怀疑小猴儿是不是知道些关于刘真人死的事,特别是他那句满含怨恨的“去死吧”,实在不该出自那么小的孩子之口。 跟那几个小地痞打听了一下小猴儿的住址,说是在伊水边的王家村,那村庄本来也没几个人,他们家住在最南面。很好找,一大片荒地当中就一所小屋,门口还停着口棺材,是河里捞上来的空棺,猴儿他娘用来接水用,瞧着家人多邪性吧。 另外,白玉堂还问了一下他们关于那几个小乞丐的事。 几个地痞起先有些犹豫。 白玉堂看出些门道来,拿出银子,“说真话,我不会跟别人说你们说过什么的。” 几个地痞对视了一眼,最终抵不过那一大锭元宝的威力,如实说了出来。 原来那日死的三个少年当真不是什么乞丐,而是三个假扮成乞丐跟人要钱的小地痞,住在南城的破庙里头。 “住破庙里?”展昭有些疑惑,“没有家么?” “是野孩子,南城那一带有个马腹祠堂,是当地的渔民给马腹大仙建造的。原本有香火,可后来因为地方太偏荒废了。那地方后头还有个乱葬岗子,平日城里人都不敢去,可对那些没银子的野孩子可是个好地方,能安身还能挣钱。” “挣钱?”白玉堂不解。 “好多没主的尸体都抛在乱葬岗,去摸一圈,死人身上多少能淘换出些宝贝来,再不济,割了头发来买也能换几顿饭。” 几个小痞子提供的线索就这么多,问他们关于尸体为何不见、县太爷为什么死、尸体去哪儿了,众人都一概不知。 白玉堂还是打赏了他们,回头和展昭商量,去哪儿查? “这会儿天黑了吧?”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 “小猴儿那里咱们明早再去吧,最好是能跟他谈谈,要不然先去马腹庙?”展昭提议。 白玉堂觉得可行,就点头答应。 两人先带了小四子和箫良回客栈,让两个小孩儿留下休息。毕竟,大晚上的带了孩子去乱葬岗可不像话。 安排妥当后,白玉堂和展昭出门,往伊水河边走。 “如果公孙在这儿就好了,让他验一验刘真人的尸体。”展昭自言自语,“看看这马腹究竟是怎么杀人的。” “七窍流血的死法不多,大多是中毒,可没理由当地仵作查不出来。” “不是死了么。”展昭一笑,“我觉得,其他的仵作应该也不敢去看那些尸体了。” “这么说来,最先死的那些衙门口的人,还真是有很好的威慑作用。”白玉堂仰脸看了看天……此时夜幕已至,天上有厚厚云雾,那一轮新月被遮得若隐若现。 这种小镇晚上冷冷清清,黑得厉害。 “没月亮?”展昭突然问。 白玉堂挑眉,有些惊讶地看展昭。 展昭只是笑了笑,“我看不见东西,不过能感觉到光,今晚特别黑,一点光都没有。” 白玉堂点了点头,公孙之前写信也说了,展昭伤得不重,只是暂时失明。换句话说,展晧的目的就是让展昭暂时失明,并不是要伤害他……为何要让一个人暂时失明呢?有什么目的? 马腹祠在城南,而此时白玉堂他们在城北,得渡河过去才行。 到了伊水河岸边,发现船都拴在渡头,船上没人。不远处一个茶棚里倒是亮着灯,里头隐约传出说话声。 “大概船工在那里休息。”白玉堂带着展昭往那儿走,老远,就听到有人说话,还是个姑娘的声音,“哎呀,我们又不是不给你银子,都说了要赶路,大哥你行行好渡我们过去么!”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声音耳熟啊…… “像是来时遇到的那姑娘。”展昭看不见,声音却是记得特别清楚。 到了茶棚前往里一看,果然,三凤四凤正背着行囊站在桌边,三五个大汉坐在茶棚里,有的吃面有的喝茶。 两个姑娘像是要请众人渡船过去,只是船夫们都不肯。 白玉堂和展昭挑起门帘子进来,白玉堂说了一声,“船家,雇船渡河。” “呃……” 那几个船夫起先见三凤四凤俩丫头,也没往心里去,想着打发了就算了,可如今看到白玉堂和展昭也要渡河,为难了起来。 “两位公子,咱们这船晚上不过伊水,是规矩。”伙计耐心跟白玉堂说,“马腹大仙晚上看到船,会来翻我们船的!” 白玉堂和展昭都忍不住皱眉。 “你们以前有人被马腹翻过船?”四凤不满,“拿话搪塞我们吧?!” “不是……”几个船夫也没法子,“真不敢,难道有银子还不挣么?!” 白玉堂见船夫们一脸的无奈,估计是真有忌讳,想了想,重赏之下有勇夫么,不行那就只好等到明早了。 想罢,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船家,“去么?” 几个船家看了那张银票,眼都红了,就有些犹豫,彼此对视了一眼。 “娘的,撑死胆大饿死胆小!”这时候,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结实汉子站了起来,对白玉堂道,“你那张银票给我,我拿回家给我老婆孩儿,一会儿我渡船送你们过去,死了也值了!比孩子跟着我受穷强。” 白玉堂点了点头,将银票给了他,“不会让你死的。” “成。”那人收了银子,跟身边几个兄弟交代了一下,自己万一没回来,就拜托帮着照顾家里。 几个兄弟都点头答应。 白玉堂和展昭出了茶棚来渡头等。 那汉子挺讲信用,住得也不远,回去将银票给了家里后,就来渡头将自己的船撑了出来。 白玉堂拉着展昭上了船,三凤四凤也跟着跳了上来。 “唉!”船家挡俩丫头,“你俩怎么也上来了?” 四凤嘟囔,“一起的!” 船家看了看白玉堂和展昭,两人都不说话,也没阻止。 三凤四凤赶紧上了船,船家也不好说什么,撑船离了岸,往对岸行去。 伙计站在船尾小心翼翼地摇着橹,白玉堂和展昭就坐在他身边,确保真有什么东西窜起来,也能一刀解决了它。 三凤四凤则是坐在船里,好奇地看着展昭和白玉堂,猜测着两人的身份。 展昭问船夫,“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哦,叫我老四就行啦!”船夫笑了笑,“公子,你们大晚上的过伊水,去城南办事啊?” 白玉堂点点头,问,“这马腹的传说,有多久了?” “哇……那可旧了。”老四叹了口气,“我听我爷爷说过,我爷爷那可是听他爷爷说的!” “这么多人说有马腹,你们都见过活的么?”展昭笑问。 “哪儿能啊。”老四摇摇头,“这位公子不瞒你说,我们好些人,之前都不怎么相信……伊水也向来挺太平的。就今年这一年啊,也不知道谁得罪了那马腹爷爷,出了那么多事儿。” “都出了多少怪事?” 老四听展昭问,就絮絮叨叨将这几天的怪事都说了一遍,也权当给自己壮壮胆。 白玉堂在船头坐着,注意到有一堆堆的杂草漂过,零零散散一团团,就想细看。 “公子,那是死老鼠。”老四让白玉堂别看了,挺脏的。 “怎么那么多死老鼠?”白玉堂一下子想到了下午从成里狂奔而过的鼠群。 “那些老鼠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下午那会儿,先是从伊水那一头出来,然后狂奔了一圈,穿城而过又都跳回了伊水里头,淹死了好多……傍晚的时候就浮起来了一大片。官府准备明儿个一早带人来捞了去烧掉,不然怕有疫情。” 正说这话,白玉堂就感觉展昭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裳角。 白玉堂看他。 展昭指了指耳朵。 那老四还想说话,就见白玉堂对他轻轻一摆手。 老四愣住了。 同时,就听到哗哗的水流声中,似乎有别的划水声音…… 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老四就见白玉堂伸手一把抓住他袖子往后猛地一扯……说时迟那时快,老四刚刚一个趔趄栽倒在船尾,就听到“哗啦”一声巨响。 一个巨大的东西破水而出…… “啊!”四凤三凤就看到有一条大鱼从水里窜了出来,张大了嘴一口咬过来,若不是船夫被白玉堂拉开了,这一下稳咬上。 白玉堂猛一看到那条大鱼也是一皱眉。 这东西看似是鱼,但体态肥硕,满嘴獠牙,身上光滑至极似乎还有些虎纹斑痕。背上有一把扇子一般的背鳍。 “玉堂,低头……” 白玉堂还不太确定这究竟是不是鱼,就听到身后展昭的声音传来。他已经感觉到了背后浅浅一丝寒意袭来……这寒冰一般的剑气只有展昭那柄巨阙才能发出来,就猛一矮身。 三凤四凤只见展昭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一根长形布包,此时,蓝色的布包已然打开,一柄黑色古剑的剑柄露在外面,展昭背过手一抽剑…… 寒光闪过之,巨阙在空中轮了一圈破空而过,龙吟之声叫人不寒而栗。 白光过处,就听到“刺啦”一声,是皮肉被利刃砍到后撕裂的声音,清清楚楚。 那大鱼的侧身出现了一个大血口,“轰”一声……横向倒向了一旁,缓缓沉入河底,咕嘟咕嘟地冒起了一串血泡。 白玉堂站直了身子,抬手轻轻接住几根飘飘扬扬落下的黑发,回头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挥手向下一甩……巨阙上的血珠落回了水里,“仓啷”一声宝剑还鞘,展昭一偏头,说了声,“抱歉。” 白玉堂扔了头发,淡淡回了一句,“你刚刚叫我什么?” “呃……”展昭眨眨眼,“我刚刚有叫你么,我说鱼啊!低头。” 白玉堂摇了摇头,伸手去扶起看傻了眼的老四,“没事吧?” “……” 老四良久才回过神来,“娘……娘啊!你们,你们刚刚砍中马腹大仙啦?” “只是条鱼而已。”白玉堂对老四道,“继续划船吧。” “哦……”老四战战兢兢地跑去继续摇船,这一回,一路除了大片的死老鼠之外,再没看见别的。 船到了岸边之后,白玉堂又赏了老四一些银子,让他去城南找家客栈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划船过河比较安全。 老四乐得合不拢嘴,拿着银子上镇上找客栈去了,临走,还告诉了展昭和白玉堂,马腹祠堂的走法。 三凤四凤似乎急着赶路,跟两人道了谢就急匆匆跑了。 展昭和白玉堂按照老四告诉的路线,往不远处的山上走,打远处已经能看到山上那若隐若现的祠堂。 “刚刚那个是什么?”展昭问白玉堂,白玉堂给他形容了一下那鱼的样子。 “不说那马腹也是虎纹么?莫非是将这怪鱼当成马腹了?” “八九不离十吧。”白玉堂低头,注意到前方有一块高起的石头,想跟展昭说,却听到路边的草丛一响。 他一愣神,展昭已经绊到了,身子往前一倾。 白玉堂赶紧上前捞了一把……接了个稳妥。 同时,就见一只野猫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嘴里叼着一只老鼠,看到白玉堂和展昭,也是吓了一跳,呆呆地站在路中间,绿油油一双眼睛盯着两人看。 “没事吧?”白玉堂扶住展昭问。 “没。”展昭有些尴尬,站稳了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声惨厉的猫叫传来。 这大半夜的,猫叫声显得分外凄惨也异常吓人。 白玉堂回过头,只见那猫横躺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展昭听到了声响。 白玉堂拉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来点上,蹲下观看……只见那野猫嘴里咬着死去的老鼠,已经僵硬,七孔都在往外冒着血。 展昭戳戳白玉堂的肩膀,“怎么了?” 白玉堂站起来,“猫死了……好像那死老鼠有毒。” “唉……”展昭幽幽地叹了口气。 白玉堂回过了神,转脸看他,纳闷他叹什么气。 就见展昭手指轻轻搔了搔下吧,道,“猫和耗子真是冤家,死都死在一块儿了。”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 展昭眨眨眼,“那耗子什么颜色的?” 白玉堂望天,收起火折子,拉住他手腕,“走吧……” 第8章 祠堂映月 那只跑出来的死猫,给这一路又增添了些许诡异气氛。 白玉堂拉着展昭往前走,只觉得越走越黑,有些莫名。 “怎么那么黑?”白玉堂忍不住皱眉,他不是没在夜晚走动过,即便没了月亮,也不会黑得如此。 “风也小。”展昭突然道,“这一带似乎云很厚?”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祠堂就在前面。” “哦……白兄。”展昭突然叫了白玉堂一声。 白玉堂停下脚步看他。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展昭动了动手,白玉堂低头看过去,他的手腕子还在自己手里。放了手,气氛有些尴尬。 展昭往前踏了一步,觉得肩膀挨着肩膀了,才说,“有坑和石头要记得告诉我。” “呃,好。”白玉堂点头,和展昭并排往前走,特别注意展昭的脚下路是否平坦……看来展昭并不太喜欢被人照顾的感觉。 一路虽然诡异,却也没再发生什么事,两人也颇为顺利地就上了山。 这马腹祠堂的确很破败,也无灯火,白玉堂听了听,没有人声。 “没有人么。”展昭有些失望,“还以为会有几个小地痞在这儿。” “可能都不敢住了吧。”白玉堂掏出火折子来,借着微弱的亮光看了看四周。 祠堂之内颇为阴森,特别是大殿正当中那尊不人不鬼的马腹雕像。 地上还有几堆被熄灭的篝火,看来之前的确有人在这里居住过,大概就是那些流浪的野孩子。 “应该有一阵子没人来了。”展昭说着,嗅了嗅周围,“有没有闻到一股霉烂的味道?” “我闻到很多味道。”白玉堂皱着眉头说,“还有尸臭。” “后面乱葬岗传来的吧。”展昭说着,拍拍白玉堂,“咱们去看看?” 白玉堂忍不住皱眉,“看乱葬岗?” 展昭笑,“附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先在庙里转转吧。” 白玉堂在大殿里找了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点起了篝火……四周立刻亮堂起来。环视四周,没什么异样,白色的墙壁脱落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孩子顽皮,墙上乱七八糟画了很多黑色的画…… 白玉堂缓缓走了过去,看着那些画,起先他以为是随便画的,然而仔细一看,“和你大哥画在床头的好像。” 展昭听后吃了一惊,“当真?” 拿出那张小四子他们拓印的画像出来一比对,白玉堂点头,“床头的话,是一整墙乱画中的一部分。” 墙边扔了很多烧成黑炭的柳条……墙上还有黑乎乎的小手印,显然,这些是孩子们画上去的。 “那些孩子不可能去住天字第一号房,这么说,是大哥来过这里?”展昭得出了些线索,摸索过去。 白玉堂赶紧走过来,“你要去哪儿?” 展昭单手抓住白玉堂胸前的头发,“找你啊。” 白玉堂将头发抽回来,让他搭着自己的肩膀,“你想四周看看有没有你大哥留下的其他线索?” 展昭点头,“果然是知己啊。” 白玉堂听到那声“知己”,莫名有些别扭。转眼,看到供桌上有一个烛台,上头还有半截没烧完的蜡烛。 将蜡烛拿来,准备在篝火上点燃,白玉堂却发现了一些东西…… “这里有一些骨头。” “什么骨头?” “很小很细。”边说,白玉堂边用树枝挑了挑火堆,又找出了几张烧焦的老鼠皮来。 “是老鼠。” “哦。”展昭点了点头,“估计是小孩儿们没东西吃了,拿烤老鼠做了点心吧。” 白玉堂微微皱眉,将柴火放下,站起来,“可猫吃了老鼠,死了。” “孩子也死了……不是么?”展昭反问。 两人顿时又觉得蹊跷起来。 良久,展昭突然说,“对了,我发现一件事情。” 白玉堂回头看他,“什么?” 展昭用手指轻轻地叩着自己的下巴,道,“我发现你跟我说话的时候,都不叫我名字。” 展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白玉堂倒是一时很难回答。 “刚刚认识的时候么,你就不跟我说话。后来稍微熟了一点,就开始‘唉’‘喂’,现在就干脆直接说话。” 白玉堂张了张嘴,想了想——似乎的确是…… “你看,你叫赵普就直接叫赵普,叫公孙呢,就公孙,小四子、小良子、影卫、王朝马汉你全都叫了,就是不叫我。”展昭认真问,“我名字很难听么?” 白玉堂也不明白展昭怎么突然在意起这点来了……不过话说回来,展昭的名字是不好叫。自己江湖朋友不少,展昭算是最特别的一个。直接叫展昭吧,显得很生分,叫展兄?有些矫情,就像自己不太喜欢他叫自己白兄似的。要是三个字还能叫个名儿,可就两个字,总不能随口来一声“昭”…… 白玉堂一想到那一个“昭”子,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嗯?”展昭凑过去一些,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想象出白玉堂现在的表情。 白玉堂转脸,见展昭似笑非笑的神情,就知道他戏弄自己呢,那神情…… 白玉堂突然张嘴,来了一句,“猫……” “又有猫?”展昭疑惑,侧耳听了听,心说没理由啊,有猫自己应该能听到动静。 白玉堂嘴角轻轻挑起,“展小猫。” …… 大殿里片刻的沉默。 “呵……” 展昭大概是刚刚那一下懵住忘了换气,刚想说话,却听到大殿外头传来……呼呼…… 阴森森的大殿里,突然停到这种类似野兽喘息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白玉堂也放下了玩笑的心思,转身要出去,但一想还是回头拉了展昭一起走。 出了大殿……借着烛台的灯光看到了附近的场景。 黑暗的荒坡,不远处有两点绿油油的光。这次不是猫,那东西比猫大些,是一只野狗。 那野狗看到有人出来,转身就跑了。 “是狗?”展昭问。 “不清楚,过去看看。”说着,白玉堂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拉着展昭朝祠堂后方走去。 出乎两人的意料,后头还有一片院墙,倒塌了大半,院墙外头一处陡坡,坡下老远能看到坟包还有好多四散觅食的野狗,估计就是那乱葬坑。 “我听到有水声。”展昭开口。 “嗯。”白玉堂往院子里望了望,“里头有个水池,还挺大……” 说着,白玉堂的话突然断了。 展昭也听到水声中伴着“哗啦”一声响,似乎什么东西下水了。 “什么声音?” “没看清楚。”白玉堂低声说,“水里好像有东西,个头不小。” “大鱼?” “鱼尾巴……不过我好像还看着头发了。”白玉堂呆呆站在原地,刚刚那一瞬有些快,那个在池子里的东西好像是——人头鱼身。 “头发?”展昭觉得不可思议。 白玉堂带着他走进了院子,来到池子边往里看。 池子里冒起了几个泡泡……水面刚刚明显被晃动过,还有阵阵波澜。很快地,池水平静了下去,水流声也消失了,漆黑的水面上,映着一轮圆月。 白玉堂看了良久,问,“猫……今天什么日子?” 展昭听着那一声“猫”,眼皮子抽了抽,没好气道,“月初啊。” “刚刚我跟没跟你说天上是新月?” “嗯,月牙儿,怎么了?”展昭听着白玉堂的话有些古怪。 “为什么水里的倒影是满月?”白玉堂说出这话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了。 …… 展昭沉默了半晌,说,“月亮欺负你看得见。” “咳咳……” 白玉堂是让自个儿的口水呛着的,一脸无奈地看展昭,回头再看,水中的月亮消失了。忍不住甩甩头——产生幻觉了不成?! 两人在水边起码站了半个时辰,然而水面依然是漆黑而平静……此时,天到了最黑的时候。一片寂静之中,远处的乱葬岗上传来“咯吱咯吱”的轻微响动,也不知道是那些野狗们啃骨头呢,还是那些尸体们磨牙。 “这个时候看不见……” 良久,展昭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特别的刺激!” 白玉堂让他一句话逗乐了,气氛也没刚刚那么紧张,“还是进大殿吧,去把墙上的图都画下来,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至于这周围,等天亮了再说。 “嗯。”展昭点头答应。两人转身进大殿。 等两人离开了院子……池水忽然又轻轻地划开了一阵涟漪,池中央有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缓缓冒了出来。 …… 白玉堂和展昭回到了前殿,篝火还燃烧着,有了光亮就没那么阴森了。 白玉堂让展昭在一个蒲团上坐下,自己拿出随身带的纸笔来,照着墙上的图画描了起来。 四外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纸动的沙沙声。 展昭单手托着下巴坐在蒲团上,脑袋里胡思乱想……白玉堂功夫好,难得的是文采也很好,善于琴棋书画。据公孙说,就算不会功夫,将白玉堂扔进文生公子那一堆里头,也是翘楚。 想到这里,展昭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白玉堂听他有动静,就问,“怎么?” “嗯……”展昭想了想,“你以后,还是叫我喂或者唉吧。” 白玉堂没吱声,嘴角微微一挑。 过了良久,远天终于出现鱼肚白了,白玉堂才将整墙的画都临摹下来。收起纸走到展昭身边坐下,松了口气。 展昭闭着眼睛,胳膊肘只在膝盖上,似乎是在休息。 白玉堂开口,“担心你哥?” “嗯。” 展昭点了点头,问,“你善不善长和小孩子交流?” 白玉堂想了想,“你说呢?” “女孩子大概好一些吧……”展昭似笑非笑地回答。 白玉堂摇了摇头,“干嘛问这些?” “一会儿那个小猴儿……可能不会理睬我们。”展昭说,“这种小孩子从小被欺负,不相信外人的。” 白玉堂转脸看展昭,“他跟你哥小时候境遇很像?” “他应该比我哥惨一点。”展昭换了一只手,“我哥好歹没有尾巴。” 白玉堂从小在兄长爱护之中长大,这种感觉没体会过,不过估计好不了,仰起脸,视线却落在了房顶的横梁之上。看了一会儿,也说不出为什么……白玉堂忽然得那根横梁似乎有些不对,向下弓起,不是笔直的。 “这个给你。”展昭从腰间拿出了开封府的腰牌交给白玉堂,“我想去县衙门,咱们验一验刘真人的尸体,你来假扮我。” 展昭说完了,却没听到白玉堂回答,有些纳闷,“白兄?” “嗯?”白玉堂回过神。 “怎么了?” “好像……”白玉堂说着站起来,一个纵身跃上了横梁。 展昭听到了动静也站了起来,不久,白玉堂跃了下来,“看来,咱们真该去趟县衙。” 展昭不解。 白玉堂看了一眼那房梁,“我知道那三个小乞丐的尸体在哪儿了!” …… 一个时辰后,天光大亮。 大早,捕快粱豹起床时,发现床头多了封信,只一句话——尸体在马腹祠堂的横梁之上。 梁豹觉得蹊跷,就带着手下来了祠堂,当真在横梁之上找到了那三具少年的尸体,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展昭和白玉堂也先回了客栈,两人决定从长计议一下。 回到天字一号房,就见小四子和箫良已经起床了,正坐在桌边吃点心。见两人回来了,箫良赶紧去另叫两份点心来。 展昭到了桌边坐下,可算歇一歇了。 小四子夹着一个蟹黄包递过去塞进了展昭的嘴里。 展昭吃着包子,笑道,“小四子,吃完帮我找件衣裳,一会儿我要洗澡。” 小四子原本觉还没全醒,听到了“洗澡”二字,立刻精神一振,问,“洗澡?” “嗯,你再帮我搓搓背,就跟之前似的。”展昭随口说着。 箫良已经端了点心进来,白玉堂坐下,众人一起吃早饭。 “嗯……”小四子犹豫了一下,道,“不给你洗。” 展昭一愣,“为什么?” “叫白白给你洗。”小四子嘟囔了一句,“或者拿个大桶,你俩一起洗。” “咳咳……” 小四子的话说完,白玉堂让粥给呛着了…… 第9章 蓝衣人,白衣人 饭后,箫良在小四子的“吩咐”下,真的去跟伙计要了一个老大的桶过来,白玉堂哭笑不得,赶紧让掌柜的去换两个小的,单人的那种。 伙计疑惑地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展昭,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呵呵,这种桶是夫妻俩用的鸳鸯桶……” 话没说完,就见白玉堂脸色难看,伙计赶紧跑了。 展昭知道白玉堂脸皮薄,别人不好意思了就脸红,白玉堂的情绪表情变化都比较简单、无论是不好意思、不高兴、不愿意,总之一律翻脸。 小四子颇为不满,抱着胳膊坐在石头背上撅嘴。 展昭在他旁边呢,伸手戳了他一下,“小四子,想什么呢?” “没……”小四子咳嗽了一声,道,“我要睡觉了。” 箫良走过来问,“槿儿,刚吃完就睡?” “唔。”小四子点头,拉着箫良一起躺下,“小良子也睡。” 箫良向来什么都听小四子的,摆明了,小四子不肯帮着展昭洗澡,要让白玉堂来。 白玉堂和展昭之间,原本在开封府的时候就总有些好事的人说道,还有些女孩儿家,一看到两人在一起走就激动叫唤。 起先两人真是没感觉到什么,但是渐渐的,特别是赵普和公孙成亲之后,两人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无比的尴尬。 展昭最开始的时候很担心,因为白玉堂这人挺古怪,这种误会他一定会很不高兴……说不定就有意避嫌不跟自己来往了。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失去了一个这么值得交的朋友,那也未免太不值得了。 可出乎展昭的预料,白玉堂很反常地根本不在意这些,而且还经常往开封府跑,这一点的确非常奇怪。可展昭只将此归结为众人对白玉堂有偏见,其实他很好相处。 白玉堂就更难以理解自己为什么对展昭的容忍度比所有人都要高了。他平日有些毛病,不喜欢人靠近自己三步以内,除了几位兄长几乎不与人深交,更别说展昭没事就跟他勾肩搭背的了。 伙计带人打了热水来,展昭坐在床边,对白玉堂道,“你先洗吧。” “等我洗完水都凉了,你先吧。”白玉堂说着,突然笑了笑,“我帮你洗完了,一身水正好我再洗。”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 小四子在被窝里和箫良脸对脸呢,高兴——成啦! “不用。”展昭坚决摇头,“我不洗了。” 白玉堂也不勉强,“行吧,我先去洗。” 说完,走过去了,将屏风挡在了两个浴桶的中间,自己脱了衣裳下水,热水还挺舒服。 小四子有些内疚了,探出头来问展昭,“喵喵你不洗啊?” 展昭单手托着下巴,“唉……没朋友。” 小四子立刻良心不安了,从被窝里钻出来拉着展昭说,“那我给你洗,你不要生气。” 展昭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小呆子真好骗。 白玉堂在屏风这头的浴桶里泡着,脑袋里乱哄哄想着这次事件中众多离奇之处,特别是昨晚上在马腹祠堂后院水池之中见到的那个怪物,究竟是什么呢? 正想得入神,就听到那头“哗啦啦”的水声传来,看来展昭也开始洗了。 白玉堂抬眼,却发现屏风没有挡好……可以看到展昭的半个身子,不过肩膀以下都在水里。 小四子拿着块帕子,给展昭搓背,边将他的头发拨到前面来。 白玉堂微微挑眉,单手托着下巴端详起来。 展昭头发湿透后更黑了些,顺着耳后垂到到胸前,黑色头发与蜜色的肩膀一衬,看起来真的是挺赏心悦目的。 另外,展昭挺瘦。 小四子正给展昭搓澡呢,抬头发现,白玉堂能看到这边,赶紧道,“喵喵,往后靠。” 展昭不疑有他,坐直了些,往后靠。 立时,浸在水中的上身也都露了出来,水珠顺着肩颈滚落……练武之人身材柔韧紧致,再加之清瘦,轮廓清晰恰到好处。 白玉堂一挑眉——身材不错。 小四子接着道,“喵,胳膊。” 展昭将双手伸出来放到了浴桶壁上,水线继续往下了些……胸膛处也是若隐若现。 白玉堂低头垂下眼帘,伸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还是别看了,说不出的感觉,伸手取了衣服,擦干身子穿上衣服出来。 小四子见他走了,无奈叹气……白白哪怕有九九一半的流氓,这事儿也就成了! 正在发呆,就听展昭似笑非笑地问他,“小四子,搓完了么?今天搓好久,要掉皮了。” 小四子脸上一红,赶紧给展昭冲了冲,拿帕子给他擦。 展昭披上了衣服出来,白玉堂正坐在窗台前往外看,头发半干,窗外微风吹过来,白衣黑发,再加上原本就俊极的外表。 小四子只觉得可惜,喵喵看不到啊,白白真好看呐! 箫良下楼去想给小四子拿些点心,跑回来时直嚷嚷,“了不得了!” “怎么了?”展昭问,“又死人了?” “不是,县城通缉犯人呢,满城的榜文。” “什么犯人?”展昭纳闷,“这次的凶手抓到了?” “没,说那凶手不止杀人还杀了马腹大仙,两个男的,一个白衣一个蓝衣,都长得特别俊。” …… 箫良话说完,展昭和白玉堂都愣住了。 沉默良久。 “呃……”展昭刚想说话,窗口坐着的白玉堂开口,“抓贼的来了。” 话音一落,就听到楼梯间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伙计的声音,“唉,官爷,你们弄错啦,楼上的大爷刚刚来没多久,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 白玉堂拿着刀走了过来,对箫良说,“带小四子到里头去。” “嗯。”箫良拉着小四子到了窗户边,石头过来挡在两人身前,趴在地上舔爪子,好奇地看着门口。 果然,就听到“轰”一声,房间的大门被踹开了。 梁豹亲自带着一班衙役冲了进来,“缉拿人犯……” 话没说完,都咽回去了。 怎么说呢,房间里总共四人还有一只说不上名字的动物。 两大两小,四个人都很好看。 白衣服那个头发半干坐在桌边喝茶,看起来优雅至极。 蓝衣服那个也头发半干坐在床边发呆,斯文俊秀。 两个小孩一高一矮都特别可爱,睁大了一双眼睛好奇地看着门口…… 怎么看都和“人犯”俩字扯不上什么关系。 “呃……”梁豹对一旁衙役说,“带上来!” 不多会儿,就见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中年汉子被押了上来。 白玉堂微微一愣,这是昨晚给他们划船的船工老四,怎么被打了。 “是不是他们?”伙计问老四。 老四咬咬牙,摇头,“不是。” “叫告密人!”梁豹不相信他,又叫了一个人来,那人白玉堂也见过,昨晚也在茶棚里头坐着喝茶,是个干瘦的中年人。 “就是他们,官爷!”那人赶紧对梁豹说,“他们昨日深夜要老四带着过河!还有啊,他还给了老四好多钱。” 梁豹点了点头,吩咐手下,“抓起来!” 几个衙役要过来,展昭冷冷来了一句,“慢着。” 梁豹皱眉,心说这人还挺有气魄的,就问,“你有何话讲?” 展昭问他,“大人贵姓?身居何职?” “我乃总捕快梁豹,供职在洛州知府衙门,负责查蕖山县连日来的凶案,你们是凶嫌,跟我走一趟吧!” 展昭淡淡一笑,“你可有官府抓人的公文?” “呃……你们只是嫌犯,带回去问话!”梁豹心说众人看来有些来头,竟然知道要公文。 展昭摇头,“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嫌犯?看到我们杀人了?” “这个……他能作证,昨晚你们半夜渡河去了南岸,今早发现湖上浮起了马夫大仙的尸体,你们自然有嫌疑!” 展昭倒是吃了一惊,难道昨晚那一刀将那条怪鱼杀了?没理由啊,那鱼那么大,自己最多划伤了它而已。 “笑话。”箫良正色道,“你仅凭一人之言就定罪,还把人证打成这样,这不是屈打成招么?!” 梁豹张了张嘴,这衙门办案一向如此,并不是事事都尊崇律法条文,这几人似乎懂些官面文章。 小四子瞧着老四伤得很重,就问,“爹爹说过,屈打成招会有冤案的!喵喵抓他们回去,叫小包子打他们板子!” 展昭失笑,梁豹可是疑惑了,什么喵喵小包子?还打板子? “咳咳。”展昭对白玉堂咳嗽了一声。 白玉堂从怀中掏出了之前展昭给他的腰牌,对那梁豹扔了过去。 梁豹伸双手接了一看,只见腰牌正面三个字——开封府。后面是两个大字“御赐”,以及一排小字,年月日、皇帝赐、开封府的印戳,都清清楚楚。 梁豹抽了口气,赶紧拦住几个要上前的小捕快,问白玉堂,“大人是开封府的人?敢问贵姓?” 白玉堂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展昭又,“咳咳。” 无奈,白玉堂叹了口气,“姓展。” “呵……”梁豹惊得张大了嘴,“莫不是,展昭展大人?” 白玉堂这头点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嗯。” “哦,误会误会……”梁豹赶紧遣散了那些衙役,“我糊涂糊涂……主要是那二月宫的人说死了马腹要遭天灾的,所以大家都急了。” 展昭皱眉——二月宫? 白玉堂站了起来,走过去给老四松绑,有些歉意,殃及无辜了。 老四一听说是开封府的南侠客,身上的痛早就忘了,他是个壮汉子,皮肉伤也没放在心上。 白玉堂又给了他些银两,梁豹也怪不好意思的,赶紧叫两个衙役送老四看病去,一切药费衙门给开支,再给送回家去。而那告密人也被压抑们打了出去。 展昭问,“梁大人,你刚刚说什么马腹死了?二月宫的人说要天灾?” “哦,是啊。”梁豹回过头来,问展昭,“这位大人是?” 展昭一笑,“我叫王朝。” “哦!”梁豹赶紧点头,心说,听过听过,是有这么个开封府的捕快! “两位怎么会来蕖山县?”梁豹纳闷不已,“莫非这马腹杀人的案子,已经惊动了开封府包大人?” 展昭又咳嗽了一声,白玉堂望了望天,道,“路过而已,觉得蹊跷想查查。” “哦……这样啊。”梁豹松了口气,问,“那两位放不方便跟我走一趟,我们去河边,看看马腹的尸体?” 展昭和白玉堂欣然点头,众人一同往伊水河边去,小四子和箫良也跟上看热闹去了。 很快到了河边,就见围满了人,好些老人妇人都跪拜磕头。 白玉堂老远看见,二月宫的众人就站在伊水河畔。他们身后,一块白布盖着一条体型庞大的鱼。一看到那条尾巴白玉堂就认出了,正是昨夜被展昭砍伤的那条大鱼。 “梁大人。”展昭对梁豹道,“暂时不要泄露我们的身份,还有要事要办。” “哦,懂的懂的!”梁豹连连点头。 分开人群,梁豹带着展昭他们到了岸边。少宫主站在大鱼旁问,“怎么梁大人?凶手带来了?” 围观人群一听是凶手,都盯着展昭和白玉堂看,梁豹赶紧摆手,嚷嚷,“唉,一场误会,各位,我澄清一下,这两人呢,根本就不是凶手!” 人群议论纷纷。 白玉堂不管这些,伸手一把揭开了白布……一看就是一皱眉。 倒不是这鱼有多可怕,只不过是一条体型大一些的鱼罢了,白玉堂住在海岛上,什么大鱼没见过。这条鱼头大如车,牙齿尖利,通体黄底黑斑,乍一看的确是虎纹,而腹部雪白色,上面一条极长的刀口是展昭昨天砍的。 真正让白玉堂在意的是,此鱼身上的伤痕并非只有这一条……这伤也并不致命。 就见在鱼身之上,纵横交错遍布大大小小伤痕无数……像是被乱刀砍过了一般。 展昭看不见,但又不好直接问,站在原地干着急。 白玉堂看完后,对梁豹道,“被乱刀砍了,刀法路数不一样,是一群人砍的。刀都不锋利,只能伤皮肉,不是致命伤,可能是死后才砍的。你不如剖开它肚腹看看,是不是吃了什么毒物,昨日河上很多有毒的死鼠。” 展昭听得真切,白玉堂这话也跟他讲明白了这鱼的死因……乱刀砍了? 梁豹正要下令剖开鱼腹查看,却听二月宫少宫主大喊了一声,“剖就剖吧,对邪神不敬,在劫难逃了。” 话一说完,人群之中私语之声更响,众人都担心会遭天谴。 展昭摇头,这是妖言惑众!便道,“只是条鱼而已,并非什么马腹。” 那少宫主之前输给展昭就很是不满,听他说话,冷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条鱼?你看得见……” 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小腿肚子上让人踹了一脚,力道不大,低头一看。 就见小四子凶巴巴仰脸看着他,刚刚那一脚就是他踹的。 少宫主愣了愣,箫良将小四子拉到身后去,“槿儿,别跟这人一般见识。” 展昭心里虽然不快但没不说什么,正想伸手去摸摸那死鱼尸体,却听到人群之中一阵骚乱,随后有人惊恐大喊,“少宫主!宫主!” 展昭一愣,就觉小四子抱着他的腿说,“喵喵,这人也死掉了。” 箫良点头,“嗯,和那刘真人一样的!” 白玉堂赶紧上前查看,就见那少宫主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头顶蔚蓝的天空,横倒在地僵硬了身子,七窍流血毙命。 第10章 鼠髦害人 二月宫少宫主的死,立刻让渡头的围观百姓惊恐不已。 正这时候,就听到有人突然喊了一声,“不好,马腹大仙降在这小仙童身上了!” 再看,众人指着的是小四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胡扯什么?” “哎呀,小仙童,马腹大仙显灵啦!” 就见围观百姓统统跪拜叩头,给小四子行大礼。 小四子哪儿见过这阵仗,躲到了白玉堂的身后。 白玉堂看梁豹。 梁豹也不知道小四子是什么来头,就觉得估计跟展昭在一起的,身份差不了,赶紧对着人群道,“都别吵!散了散了!不过是巧合而已!” 衙役们疏散百姓离开,以免一会儿又跟上次刘真人死似的,踩伤人命。 而跟随那少宫主的老头冯博远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有些阴森地盯着小四子看着。 小四子回头瞅见他了,见他一双眼睛满眼杀气,惊得赶紧钻进一旁箫良怀里,这人好凶!石头见老头吓唬小四子,呲着牙齿凶巴巴地跟他对视,爪子伸出来轻轻地刨地,样子立刻从憨态可掬变成了凶悍暴躁。 白玉堂和展昭都听到了动静。 展昭对梁豹一摆手,道,“将尸体抬回衙门去,找仵作验尸。” “慢着,谁敢动少宫主的尸骨?!”那两个白衣女子抽刀护住少宫主的尸体,怒视众人。 梁豹一看觉得有些麻烦,跟这些江湖人没什么道理好讲啊,他们基本也不怎么待见江湖人。 “这个娃娃,给我们带走。”冯博远突然开口。 “你胡说什么?!”箫良一听要带走小四子,哪儿肯答应。 “他有可能害死我们少宫主,我们要将他带走,听候宫主发落!”冯博远态度强硬,冷着脸色看白玉堂和展昭,“二位可听清楚老夫的话?” 小四子本就胆小又有些呆,好不容易才敢大声说两句话,如今让老头一吓唬小脸刷白。箫良看着心疼不已,轻拍他,“槿儿,别理他!” 展昭听得真切,突然笑了。 冯博远皱眉看他,“笑什么?” “二月宫,冯博远是么?”展昭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你是谁,在跟谁要人?” 冯博远一愣,抽了口气,他之前认出了白玉堂身份,一直没认出展昭,只觉得此人来头应该不小,只是双目失明又武功如此高强的剑客,江湖上并没有跟他相似的人。如今听他说话的语气,心中也是一突……此人和白玉堂,似乎不相上下。 白玉堂对一旁看傻了眼的梁豹说,“去弄些冰块来,封存住着大鱼尸体,别叫它烂了。” “呃……是。”梁豹赶紧吩咐人去做。 “护法!”两个白衣女子似乎对少宫主的死很不服气,看着冯博远低声说,“宫主若是问起来,不好交代,少宫主在我们眼皮子地下出了事,我们也是死罪。” 冯博远双眉紧锁,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然而心中也有些埋怨。都怪少宫主太爱出风头,早说了别趟这浑水……究竟是什么人杀了他?那个娃娃? 冯博远又看了小四子一眼,刚刚他不过是气愤少宫主说了那蓝衣人的坏话,所以踹了一脚,就这小胳膊小腿的,应该连皮肉都没伤到才是啊。 “将那孩子留下!”不等冯博远开口,那两个白衣女子就按耐不住,持刀上前,分别站在两边,“我们要用他的血祭我家公子!” 白玉堂皱眉,“无理取闹。” “我二月宫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完,两姐妹一起举刀就攻了上来。 白玉堂退后一步,对展昭说,“你来。” 展昭不解,“为什么?”心说白玉堂怎么这样啊,他眼睛不方便。 白玉堂一挑眉,“我不打女人。” 展昭望天,“我也不打的。” “你就当她们不是。”白玉堂说得淡定,“想象成男人。” 展昭让白玉堂气笑了,不过人都举着刀到了身前了,也不好不管。展昭并不出剑,闻声辨位,侧身让开两个姑娘砍过来的刀,出手如电,瞬间点了两人的穴道。 冯博远远远看着,本想试一试展昭的深浅,没想到两个丫头不管用,竟然敌不过一招半式。 梁豹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心说,哎呀,这开封府的人了不得啊,一个王朝就那么厉害,那展昭还得厉害成什么样啊?! “好!”冯博远冷笑一声,“这仇咱们算是结下了,日后必然要报!”说完,一把抱起了地上少宫主的尸体,纵身离去。 展昭问白玉堂,“追不追?” 白玉堂耸耸肩,“懒得追。” 展昭点头,他也懒得追 梁豹看了看眼前一片混乱,死人也丢了,还凭白多了两个被点了穴的丫头,抓耳挠腮问白玉堂吗,“大人,这如何是好?” 展昭抬手袖子一挥……解开了两个丫头的穴道,“回去跟你家宫主说,少宫主的死与我无关,与其胡乱怀疑外人,不如好好查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仇家。”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咬牙转身跑去追冯博远了。 “梁大人。”展昭问梁豹,“我们能看看之前所有死者的尸体么?” “当然当然。”梁豹点头,“二位随我来一趟县衙。 这时候,已经有衙门的人用帆布做了一张长长的担架过来,将鱼往担架上搬。 梁豹说,“衙门里有收尸的屋子,放上冰块儿将鱼抬回去保存较好。”展昭欣然点头,“这更好了。” 白玉堂走到箫良身边,看他怀中吓坏了的小四子,伸手戳戳他的屁股,放低声音“小四子?” 一旁石头有些陶醉地蹭白玉堂,好温柔哦…… 小四子回头看了他一眼。 展昭走过来伸手摸到他后,将他抱起来,“怕不怕?” 小四子想了想,“一点点。” “这二月宫太欺负人了,死了就赖别人。”箫良不满“得亏师父不在这儿,不然估计能拆了他二月宫。” 小四子抿了抿嘴,想到赵普和公孙,就更不怎么怕了。 “回去吧。”白玉堂道,“先去衙门,这二月宫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防范着些。” 展昭同意,众人跟着梁豹一起回了县衙门。 先是坐下听梁豹说了一下案情,随后就到了仵作房外。 见展昭他们似乎要带小孩儿也进去,梁豹问,“让小孩儿看死人,会不会被吓着?” 箫良摇头,死人他们不怕,小四子跟着公孙一起救人做仵作验尸很多年,死人见得多了,只要不诈尸都不可能会害怕。 进门前,众人都用一块湿帕子蒙住了口鼻,以免中尸毒。 进了屋中,只觉得寒气森森,床边也都放了冰块,梁豹说这案子如果再半个月破不了可能会上报开封,毕竟是死了官员的大案,所以他们很好地封存了尸体。 走到切近,就见尸体倒是没有腐烂,死者的脸面呈现一种惨白发青的颜色,嘴唇青紫,身上尸斑不是很明显,眼耳口鼻七窍之中都有血水流出来。 展昭看不见,白玉堂一一将死状都说了一下,问梁豹,“仵作验尸后怎么说?” 梁豹干笑了两声,道,“大人啊,不瞒你说,自从之前的仵作死后,就在没有仵作郎中的肯看这尸体一眼了,没法子验尸啊。” 展昭皱了皱眉,果然没人敢验了。可刚刚听了尸体的症状,怎么觉得这些人像是中毒死的?而且还是很一般的毒药。 白玉堂也看出了些不对头来,问小四子,“小四子,你看得出来死因么?” 小四子眨眨眼,说,“应该是中毒吧,像是吃耗子药死掉的,或者砒霜,很常见的毒药呀。” “哈?”梁豹可愣住了,问,“就被这种店铺都能买到的毒药毒死的?” “割开来看看肝,就知道是不是中毒了。”小四子说着,突然盯着尸体的脖子看了起来,伸手指了指,“白白你看,它的脖子鼓起来一块。” 众人都低头看,只见的确!尸体的脖颈处,鼓起了一小块,在锁骨与脖颈的柔软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仔细看了特别别扭。 白玉堂伸手拿起了一旁仵作用来验尸的短刀,对着凸起的地方一刀切下去,拉开…… 众人就看到皮肉割开后,里头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露出来。 白玉堂拿起一根竹签将那东西挑起来一看,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瞬间产生了一种恶心之感。 只见那是一只粘糊糊的死老鼠。 那老鼠身上有血迹,鼠毛松脱眼珠子也落了出来……还散发着一股腐臭。 白玉堂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脏,就好似他只穿雪白的衣服,其他颜色穿上就浑身不自在一样,赶紧将竹签放下,脸色难看。 众人都下意识地跑到外面换了口气,实在是令人作呕的场景。 “这些老鼠是哪儿来的?”白玉堂问梁豹。 “不知道啊,前些年,蕖山县倒是听说闹过鼠患,老鼠把庄稼地都吃完了,但鼠患就是这样,一旦庄家都吃完了,不出三天所有的老鼠必死。蕖山县令应该是将死鼠都烧掉深埋了。大概是那会老鼠都死完了,所以蕖山县很多年不见死鼠。可是这几天突然又冒出来了。” “叫人去河上将所有老鼠都打捞起来,找仵作来验那些老鼠有没有毒。”展昭吩咐梁豹,“还有,禁食伊水河里的水,各地的水井都让郎中们验过!” “是!”梁豹急匆匆地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在仵作房门口站着不语,莫名想起了那天晚上死去的那只叼着老鼠的猫——莫不是老鼠有毒,猫吃了就死了。可谁会去吞一只老鼠呢?没有理由啊。 “展大哥,白大哥!” 这时候,仵作房里,箫良站在一具尸体前叫两人。 展昭和白玉堂跑了进去。 “看!”箫良指着一具捕快的尸体说,“展大哥,还记得我们进城的时候那个踢了乞丐一脚,突然死了的捕快么?” 展昭点头,“记得,他是突然死的。” “他脖子也鼓。” “什么?!”展昭一愣。 白玉堂一刀切开了他的脖子,果然,里头也有死鼠。 “这可蹊跷!”展昭连连摇头,“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瞬间便死了,会有人喉咙里梗着一只死鼠还相安无事地与人说话?” “这个刘真人也有。”箫良一具具尸体看过去,指着一个道士的尸体说。 “刘真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死的,莫非也吞了死鼠?”白玉堂将刘真人的脖子切开,果然……还是死鼠。 众人沉默了良久,白玉堂摇头,“不可能……” “对。”展昭点头,“这是不可能的。” 正说话间,就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响,这脚步声听着很古怪,一轻一重还有拐杖声音,似乎走露的是个瘸子。 白玉堂回过头,就见门口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头,一只脚瘸了,拄着根拐杖站在门口,盯着房中一具被切开了咽喉露出死鼠的尸体看着。 此人眼珠浑浊突爆,盯着尸体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和那时候一样……”老头突然喃喃自语起来,神神叨叨。“死鼠鼠死,人死于鼠鼠害死人,鼠髦出来害人了!” “鼠髦?”展昭不解。 那老头却是边念边惊得连连后退,身后是台阶,他没注意脚下一滑,一个仰摔,栽了个四脚朝天。 坐在地上,他嘴里还在不停念,“水鼠出河、鼠髦害人……煞劫,煞劫啊!” 第11章 海人鱼,害人鱼 “老伯,你说什么煞劫啊?”箫良过去扶起那个老人。 “没……没有,都是作孽。”老人爬起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要跑。 “唉。”箫良要追上,“老爷子,你跑什么啊?” “说不得说不得,千错万错,不该去戏班子买那造孽的东西!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老头别看瘸,跑得可不慢,嘴里叽里咕噜不清不楚,”天机不可泄,天机不可泄……“一转眼跑远了,闹得白玉堂和展昭摸不着头脑。 “那老爷子真怪啊。”箫良回头看白玉堂,“他穿着捕快衣服呢,应该是衙门里头的人。” 白玉堂点点头,“一会儿等梁豹过来问问他吧。” “喵喵。” 这时候,小四子扯了扯展昭的衣摆,“肚子饿。” “哦,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来吧。”展昭将小四子抱了起来,知道他今天受了惊吓,有些心疼。 白玉堂虽然刚刚看到了些恶心玩意儿实在没什么胃口,不过既然小四子想吃饭了,就带着一起去吧。 到了门口,遇上了跑回来的梁豹,询问跛足老者的事情,梁豹却说,那老头是个疯子,以前做衙役的,后来在查案时受了惊吓,从此之后就疯疯癫癫了。 “什么惊吓?” “那我可不知道。”梁豹摇头,“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他很古怪,听衙门里老人说,十几年前有一桩怪案,死了好些人,老头负责查案后来就疯了。不过他算是走运的,其他几个都吓死了。唉,这蕖山县是个鬼地方,怪事每年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对了,几位要不要搬来衙门住?” 展昭想了想,点头。 白玉堂知道展昭觉得再衙门方便查案,就答应了下来,决定带着小四子和箫良先去吃饭,然后回客栈拿了东西后,搬来衙门住。 四人出了门,此时天将傍晚,又因近日连连发生人命案,所以蕖山县的街上是冷冷清清。 展昭和白玉堂找了一家相对热闹些的酒楼,上去二楼要了个雅坐,点菜吃饭。 箫良给小四子夹菜,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担心小四子会不会吓着了和原来一样变得很呆反应很慢。不过现在看来还好,依然有说有笑的,大概跟箫良在一旁陪着有关系。 “今天这一折腾,又没去成小猴子那儿。”展昭吃着东西,边问白玉堂,“你怎么光喝酒啊?不饿么?” 白玉堂一看到碗里白花花的米饭,就想到那些死人喉咙里黑漆漆毛茸茸的死老鼠,摇了摇头,“不饿。” “哦……”展昭笑了起来,“对了,那些死耗子真是无处不在啊,不知道会不会爬进了酒坛子里、油缸里、米缸里……”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将酒杯放下了,一脸无奈地看展昭。 展昭脸上带着笑容。 又吃了几筷子,展昭侧耳听,“是不是有人来了?” 白玉堂单手托着下巴,望了楼下一眼,就见有一队人马赶来。 为首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他们认识,乃是之前逃走了的冯博远,以及那两个白衣女子。 “看来是找麻烦来的。”白玉堂摇了摇头,见小四子也看见了,有些害怕蹭到他身边,就伸手掐了掐他腮帮子,“小四子,过几天赵普来了,你记得告诉他,二月宫的人欺负你。” 小四子眨眨眼睛,点头,“嗯!” 果然,就见那几人在酒楼前下了马,风风火火跑上楼来。 白玉堂转眼看了来人一眼,倒是有些意外……因为上来的男子脸上带着笑容,并不像之前的杀气腾腾。 “白五爷。”黑衣男子上前就给白玉堂施了一礼,“在下姚惊风。” 白玉堂微微皱眉——姚惊风这名字似乎听过,不过江湖人物众多,他也急不得。 白玉堂向来待人处世不是很热络,相熟的朋友不过抱一抱拳,不认识的就更不会装熟悉,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冯博远在后头跟着,有些不满,觉得白玉堂傲慢,身后那两个女弟子就更加了,喊了一声,“白玉堂,这是我们二月宫的大当家。“白玉堂更是不明白了,二月宫宫主不是个女人么……怎么又冒出来个当家的。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这回连头都没点,心说管我什么事。 展昭单手托着下巴在一旁坐着听动静,虽然看不见,但以他对白玉堂的了解,大概能知道这人此时的样子铁定很气人。 “可以坐下说么?”姚惊风此人似乎相当稳重,并不在意,到了桌边说要坐下。 小四子见他在自己不远处,钻到了白玉堂怀里。 “这位就是踹了少宫主一脚的小公子?”姚惊风摇了摇头,放轻声音道,“你不用怕,我听护法他们说了,这事情与你无关,他们吓着了你,我与你赔罪。” 小四子看了看他,心说,这个人好像还挺和气。 “哦?”展昭问,“你们查到死因了?” “这位是?”姚惊风见展昭气度不凡,不过刚刚冯博远告诉他了,此人盲。 “我姓王。”展昭笑了笑。 “原来是王兄。”姚惊风点了点头,道,“死于中毒,我们还在少宫主的喉中发现了些东西……” “死鼠?”白玉堂问。 姚惊风一愣,身边冯博远等也一愣,问,“阁下怎么知道?”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道,“之前几个死者,喉咙里也有死鼠。” “必是马腹所谓?”姚惊风皱眉,问两人“我知道一些线索,可否请二位与我同行?” 展昭疑惑,“姚兄知道什么线索?” “我听了他们对马腹的描述,那条被抓到的大鱼并非马腹,而是虎鱼。”姚惊风认真道,“但是虎鱼十分稀有,常有人说虎鱼是马腹之友,有马腹的地方,才会有虎鱼出现。” “你想要我们帮你去做什么?”白玉堂开门见山问。 “抓马腹!”姚惊风笑得很有几分自信,“切下几块虎鱼肉来,抛入水中,马腹自然会来救朋友,到时候将它捉拿。只不过我们人手不够,所以……” “我没有理由帮你。”白玉堂淡淡回绝。 姚惊风一愣,有些意外地看了白玉堂一眼,江湖相传此人非常难伺候,果然不假。“我们当家的好言相求,抓住了马腹,也是帮你们破案。”冯博远不满,他年纪大了,只觉得白玉堂太目中无人。 “那有如何啊?”白玉堂依然无所谓,伸手剔出一块子排肉来,塞到怀中小四子嘴里,“我又不是衙门里的人,你们抓不抓马腹,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兄莫非不想为民除害?” “我不太欣赏你的手段。”白玉堂明说,“用朋友的肉来诱捕,不地道。” “嗯,我也这么觉得。”展昭吃着箫良给他夹在碗里的菜,点头赞同白玉堂的话。 姚惊风碰了一鼻子灰,下不来台,只得感慨这白玉堂还真是一点人情面子都不给人留。 “哈哈哈……” 正这时候,就听到客栈里头另外一桌有人哈哈大笑。 众人望过去,就见是一粗壮的虬髯客,手边放着一把大刀,手里有酒桌上有肉,拿着酒坛子对着姚惊风大笑,“姚惊风,你以为你二爷宫是个什么鸟地方,人家看不上你。” 姚惊风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但是立刻恢复从容,也不多言。 “敢侮辱我二月宫!”几位姑娘就要拔刀相向,被冯博远拉住。 白玉堂看在眼里,心说,这姚惊风似乎心机深沉,不知道是个豁达的,还是个阴险的。 “冯博恶,你怎么跟大当家的说话?!”冯博远骂了一嗓子。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名字都有些吃惊,冯博恶是江湖上有名的虬髯大盗,自称虬髯天师,最会捉鬼,他与怪医冯博远是亲兄弟。 “唉,护法,都是自家人,无妨。”姚惊风摆了摆手,阻止了冯博远。他站起来对白玉堂一拱手,“白五爷既然不愿施以援手,那么惊风只好自行捉拿那马腹,后会有期。” 白玉堂点了点头,也不送他。 姚惊风带着冯博远走了。 白玉堂又夹了一块排骨肉塞到小四子嘴里。 “他们不找我了么?”小四子刚刚好像听到那人说不管自己的事,不追究。 白玉堂点头,“别忘了告诉赵普,说二月宫欺负你。” 展昭无奈,“唉,让赵普知道了还不闹个天翻地覆?” “那才好。”白玉堂轻挑嘴角,“看不顺眼。” “人家哪里惹到你了?”展昭问。 “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不需要理由。”白玉堂问,“吃完了没?吃完了回衙门。” “不是去客栈拿行礼么?”展昭吃饱了,拉着箫良起身。 “你们先回去,我去客栈拿就行了。”白玉堂从怀中掏出银两付账,与展昭一起下楼。 展昭心中一动,白玉堂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下了楼,众人并不逗留,先回了衙门。 将展昭和小四子他们留在衙门跨院的卧房之中,白玉堂独自离开,却是没去原先的客栈,而是到了城东的夜市。 城东一带人头混杂比较乱,娼妓地痞到处都是,还有赌坊当铺。 白玉堂在此处穿行,看着现了原形的众生相。 时不时有几个窑姐儿上前,看了一眼他样貌后又后惊得站住了,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只好感慨这神仙样人物真叫人自惭形秽。 五毒聚集之地,无论县城大小,都会有一个,人总是需要消遣玩乐的。 白玉堂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几个在玩杂耍的戏班。 一个个仔细看过去,白玉堂瞅准了一个戏班人比较多,几个俏丽姑娘正在玩儿飞刀,还有一些样貌古怪的人,侏儒、巨人什么的。白玉堂站在一旁听了一下,发现这些人说话都本地口音,看来是当地久住的戏班。 白玉堂找到了一个看似班主的年长老头,给了他一些银两,说要问些事情。 班主见有人给银子,自然耐心听,“爷您尽管问。” “有没有一种戏班子,会养一些不人不怪的人?”白玉堂问,“比如说蛇人、蛙人之类?” “哦,那个自然有了。”班主笑道,“那种戏班子规模可大,中原地区确实是有那么几个的。” “有没有一种东西,人身鱼尾?” “有啊!”班主赶紧点头,“那玩意叫海人鱼,也叫鲛人,《太平广记》里有载,这海人鱼东海有之,大者长五六尺,状如人,眉目、口鼻、手爪、头皆为美丽女子。皮肉白如玉,发如马尾,长五六尺。阴形与丈夫女子无异,临海鳏寡多取得,养之于池沼。交?合之际,与人无异,亦不伤人。” 白玉堂听得皱眉,问,“当真?” “嘿嘿,这位大爷想买?” “你知道哪里有卖?” “当然知道,不过么,这东西贵重,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要这个价钱。”说着,班主伸出无根手指头来,比了个五。 “五百两?” “嘿嘿,哪儿那么便宜啊,那可是极品!”班主笑着挑挑眉,“五千两一条。” “在哪儿买?” “嘿嘿,得订!都养在东海那头。”班主见白玉堂衣着光鲜,就道,“爷像是有银子的人,不过啊,这东西我劝爷您还是别买。” “为何?” “挺可怜也挺邪性,海人鱼还号称害人鱼,购者大多为其容貌所迷惑,日日笙歌往往沉溺其中,后多被她拖入江河湖海溺毙而亡,海人鱼就会趁机逃跑。” “哦……”白玉堂点了点头,问,“这东西吃什么呢?” “鱼虾或者死物。”班主神神秘秘道,“别看她长得极美,吃的东西却是恶心。” “还有。”白玉堂问,“知不知道鼠髦是什么?” “哦,是万鼠只宗,那是传说。”老班主摆摆手,“简单些说,是老鼠精,或者个子特别大的老鼠,据说它一发话,天下老鼠都要听命行事。” …… 展昭在衙门房中坐着等,心中担心,白玉堂一人去做什么了呢? 小四子和箫良在一旁给石头梳毛,房中挺安静。 等着等着,展昭莫名觉得有些困倦了……也许是连日来担心兄长太累,如今白玉堂来了他能松口气,就靠着床头小憩,须臾竟然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中,展昭就见眼前一片汪洋……似乎是发了大水,水面上到处死鼠,远远的,就看到两个熟悉身影被冲走,左面是他兄长,右面是白玉堂。 “大哥,玉堂?!”展昭犹豫不知道该去救那边,却看到他大哥突然没了踪迹,而白玉堂则是让人拉着往水深处沉下去。 展昭自己也觉得透不过气来,沉入水中,就看到拉着白玉堂的不是人,而是人头人身,一条雪白鱼尾…… “展兄?” 展昭只觉得窒息。 “猫!” “啊!” 展昭让一阵剧烈摇晃摇醒了,眼前恢复了黑暗一片…… “怎么了?” 听声音是白玉堂,随后展昭感觉有人扶他坐了起来,又听到小四子问,“喵喵你做恶梦啊,一直在叫玉堂。” “呃……”展昭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刚刚那梦境太古怪了。 “做什么梦吓成这样?”白玉堂刚刚回来,就看到展昭在床上挣扎,眉头紧锁嘴里含含糊糊一个劲地叫玉堂,就知道他做恶梦,赶紧推醒他。 “哦,没……”展昭摇头,“梦见我哥了……” “这么巧,你哥也叫玉堂啊?”白玉堂似笑非笑地问。 “咳咳。”展昭咳嗽了一声,箫良放了一杯茶在他手中。 展昭喝了一口,还算镇定地说,“顺道也梦见你了,你让个女流氓抓走了,所以我叫你呢。” 白玉堂无语叹气,这猫…… 第12章 梦境成真 展昭为刚刚的梦所困扰,总觉得是不祥之兆,但又听人说梦是反的,还听说梦到水是好征兆。 白玉堂则是因为刚刚听了人鱼的事情辗转难眠。 大半夜的,两人就在房中翻来覆去。 小四子和箫良一起睡在小床上,早就睡着了,展昭和白玉堂则是躺在大床上,精神奕奕地各自想着心事。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就听展昭突然问,“你怎么还不睡?” “睡不着。”白玉堂嘟囔了一句,“你呢?” “我刚刚睡醒了……”展昭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就是梦到你被女流氓抓那会儿……” “咳咳。”白玉堂咳嗽了一声。 “你刚刚除了拿包袱还去哪儿了?”展昭问 “猫……” 展昭轻轻一撇腿,踹了白玉堂一脚,“谁是猫!” “你对鱼应该比较有研究吧。”白玉堂自顾自接着说。 展昭沉默了半晌才问,“西湖醋鱼还是清蒸桂鱼啊?” …… “海人鱼,听过么?” “海人鱼?”展昭侧身,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枕着胳膊面向白玉堂,“你说鲛人啊?” “是啊。” “我听过,沿海一带似乎有人买卖,还有捕鱼的时候误抓的。”展昭想了想,“不是说,海人鱼的肉吃了能长生不老么?” “还有这种说法?”白玉堂笑了笑,“说法真不少啊。” “江湖传闻而已……而且,听说出海的渔民其实很怕看到这东西,因为看到了都会遇到风浪。” “也就是说,海人鱼真的存在啊?”白玉堂想了想,问,“那它究竟算是鱼还是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还在在意之前在马腹祠后院池塘里看到的那东西?” “嗯……还有之前那瘸腿老捕快说的话。” “我刚刚让小良子在衙门里找了找,那瘸腿老捕快没在了,问人,也是一问三不知。” “哦?”白玉堂也侧过身,面对展昭,“衙门里的人故意隐瞒他的事?” “可能吧。”展昭觉得这事情蹊跷,“对了,那你查出什么线索没有?” 白玉堂摇头,“都是传闻,就和马腹一样,全部都是……” “啊……” 白玉堂话没说完,突然,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 这一声叫得极响,而且毛骨悚然。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生生将床上早已睡熟的小四子和箫良都惊醒了。 小四子钻进箫良怀里,“小良子,什么叫啊?好吓人。” “没事,估计是起夜的遇到强盗了。”箫良赶紧拍着小四子安慰。 白玉堂和展昭已经一个翻身下床,到了门口,白玉堂道,“声音是衙门里面传出来的,我去看看。” 展昭点头,知道白玉堂让他留下照顾小四子,他当然也想跟去,但是这大半夜的也没个声音提醒,毕竟不方便。 白玉堂追了出去。 展昭在房中焦急等候。 ……不多会儿,就见白玉堂回来了。 “怎么样?”展昭问。 白玉堂匆匆跑回来,到桌边倒了杯水赶紧喝,压下那阵阵作呕的感觉。 “出什么事了?”展昭觉得莫名。 “鱼不见了!”白玉堂回答。 “哈?”展昭吃惊,“这么大一条鱼,怎么会不见?” 白玉堂摆摆手,“别提了,听着邪性。” “你……看到什么了?”展昭觉得白玉堂似乎状态不对。 “死老鼠。”白玉堂定了定神回答,“满满一地。” 展昭沉默了片刻,伸手过去,拍拍白玉堂的背,“白兄,你说着衙门里的水有没有怪味道?” …… 白玉堂抬起头一脸无奈地看了看展昭,叹气放下杯子,转身快步出去了。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 箫良自言自语,“哦,果然跟师父说的似的,白大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脏……” 过了很久,白玉堂才回来。 小四子仰着脸看他,“白白,你脸好白哦!” 白玉堂轻轻摆了摆手,回去上了床躺下,“睡。” 展昭在他身边躺下,问,“唉,你刚刚还没说完,怎么样了?” 白玉堂翻了个身,笑着看展昭,问,“你想知道?” “嗯。”展昭点头。 白玉堂伸手,轻轻地点了点展昭的鼻子,“我好像不记得了,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再告诉你。” “你……” 展昭知道他报复自己刚刚故意恶心他,但是也没办法,是自己失策,刚才应该先问了具体情况再恶心他。 “对了猫,你梦里那女流氓长什么样子?” “你问来干嘛?” “我下次看到的话,好避开。”白玉堂盖好被子,选择个舒服的角度躺好。 展昭忍不住好奇,问,“那么大的鱼,怎么不见的?” 白玉堂只是笑着回答,“明天告诉你。” …… 展昭就听到另一头的小床上,小四子认真对箫良说,“小良子,不可以欺负人喏,这叫做现世报。” “嗯嗯。”箫良也点头。 展昭闷闷地趴在床上,他也看不见,刚刚又睡了一觉,这回更加无聊了。 正睡着,就感觉白玉堂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腰。 “喂,你手别乱摸!” 白玉堂此时已经有些睡意了,被展昭一推醒了,不太明白,“嗯?” “手拿开!”展昭说了一声,就要去扒拉身背后白玉堂的手,但是手腕子让白玉堂一把抓住了,“别动!” 展昭愣了愣,抓着自己手腕的是白玉堂的手,那么自己腰背上的是什么“呼”一声。 展昭正觉得全身寒毛直竖,身背后就有一阵风过去……石头一爪子拍下了展昭背上的东西。 箫良起床点上灯众人定睛一看——就见是一条蛇。 那蛇样子甚是古怪,有小孩儿胳膊那么粗,乳白色,很干净漂亮,不算粗,就是一条普通的蛇而已。唯一奇怪的是,这蛇皮肤柔软,并不见什么鳞片,难怪爬进来众人没听到声响。 “什么东西?”展昭看不见,但是感觉铁定不是好东西。 “是蛇。”箫良回答。 展昭一个激灵。 “死了么?”白玉堂蹲下去看,只见那怪蛇张了嘴一口咬住石头的爪子…… 爪狸的爪子如同黑金一般刚硬有力,另外爪狸本身也具有毒性,所以这一口并没有咬疼石头,倒是把石头惹了。 它歪着头瞅瞅那小白蛇,突然……啊呜一口,嚼嚼嚼,吞下。 …… “啊!”小四子大叫了起来,“石头你怎么乱吃东西啊!” “就是啊,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箫良也急。 石头眨眨眼,还伸出舌头舔舔嘴巴,像是说——味道还不错。 “吃了不要紧么?”白玉堂也有些担心,“不知道有没有毒。” “石头。”小四子揪住石头的耳朵,“吐出来!” 石头吱吱叫着跑去睡觉了。 “刚刚看清楚是什么了没?”白玉堂无奈,只好问箫良再确定一遍。 箫良摇摇头,“就像是一条普通的白蛇……嗯,应该还是换皮的那种。” “换皮?”白玉堂琢磨了一下,似乎听过一个什么典故,说是白蛇换皮预示着什么,可他向来都不太相信这些,因此没记住。只好等公孙来的时候,再问问他。 让这白蛇一闹,再看,外头的天空都有些泛白了,白玉堂想着还是睡吧,都折腾一宿了。 刚躺下,展昭拍拍他,“唉。” “嗯?”白玉堂有些睡意了,“还不睡?” “那个……还有没有蛇了?” 白玉堂愣了愣,突然一挑眉,“对了,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了?”展昭不解地问。 “那蛇叫美人蛇,没毒的。”白玉堂说着,伸手轻轻一抹展昭的下巴颏,“你这猫不是刚刚做梦让女流氓调戏么,应验了。” “你……” 展昭气坏了,白玉堂笑着摇头,翻身盖被睡觉了。 展昭躺下,想了想,还是爬起来抖抖被子,确定没蛇了,才躺下继续睡。 …… 第二天,箫良早早起床,拿来了早饭放到桌上,众人洗漱起床。 “现在能说了吧?”展昭问白玉堂,“那鱼怎么不见的?” “昨晚上大叫的是一个衙役。”白玉堂也不卖关子了,告诉他经过,“那衙役说他巡逻经过,见原本关着的,用来冷藏大鱼的房门开着。他好奇,所以走了过去,却见那鱼走了出来。” “走出来?!”展昭觉得不可思议,箫良和小四子的表情也一致,叼着筷子睁大了眼睛看白玉堂。 “我昨天估计也这表情。”白玉堂给展昭夹了一筷子菜,道,“他说是走出来的,乍一看吓得他魂魄都飞出来了,所以大叫了那一嗓子,不过那大鱼没伤害他,匆匆跑到井边,跳进去了。 “然后呢?”展昭问。 “我到了井边看,井水还在搅动,然后到了放冰块的房间里,看到了一地的死鼠。”白玉堂说着把早饭放下了,问展昭,“是不是很诡异?” “大鱼怎么可能走?!”展昭摇头,“难道说这就是海人鱼?” “海人鱼不说人身人头,而且娇艳无比么?”白玉堂似笑非笑,“那可是一整条鱼,我在陷空岛住了那么久,从没见过会走路的鱼。” “吱吱。” 这时候,就见听到石头叫了起来。 众人低头看,只见它已经将自己的早饭吃完了,站在门口蹦跶,时不时地嗅嗅地面。 “地上有一条白道啊。”箫良走过去蹲下看。 “会不会是昨晚上那条蛇弄的?”白玉堂也走了过去。就见那白道从屋外一直延伸进来,似乎明确地指出了昨晚上那蛇的游动路径。 “去看看吧。”展昭拍拍白玉堂说,“有些蹊跷,为什么突然来了条蛇。” 白玉堂觉得可行,就带着众人一起沿地上或浅或深的白道寻了出去……白道从衙门的后门过,曲曲直直蜿蜿蜒蜒,拉出了老远老远,直到了衙门后头一座小山坡的西南面山坳处才停下,还打了个转,留下了一个白圈。 “就是这里么?”箫良问。 白玉堂蹲下看了看,“是诚心引我们来这儿,还是偶然?” 众人正在疑惑,石头唰唰唰地刨起了地来。 “土质很松啊。”白玉堂蹲下看,就见石头已经挖得挺深了,一个大坑之中……出现了一些灰白色的东西——骨头! “像是人的手骨头!”小四子眼尖,伸手一指,吩咐石头,“石头慢慢挖!” 石头就放缓了速度,箫良也帮着用树杈将灰土扒出来。 不久,出现了一具人形的骸骨。 “是个女人呀。”小四子看了看脑袋,“很年轻哦,二十多岁……” 他边说边仰起脸,就看到白玉堂一脸惊异地看着那具骸骨。 白玉堂向来是个处变不惊的人,遇到什么事情都很少动声色,小四子也头一回见他这么费解的神情。 展昭只听到没了声响,就问白玉堂,“怎么了?” “呃……”白玉堂摇了摇头。 “这个女人怀孕了呀!”箫良指着她腹腔里面那一具黑色幼小饿骸骨,“至少六个月了!真可怜呀。” “槿儿。”箫良拍拍他肩膀,“你……再往后看看。” 小四子转脸过去一看,也惊得一蹦。 “喂。”展昭有些急了,拉住白玉堂,“看到什么了?” 白玉堂沉声回答,“鱼尾巴!” “嗯?”展昭觉得自己没听清楚。 “这尸体是人身鱼尾巴!”箫良对展昭说,“展大哥,这是条怀孕了的海人鱼!” “什么?” 展昭吃惊不已。 “似乎还是死与非命。”白玉堂说着,指了指那具头骨的眉骨处,那儿有一个大洞。 小四子也点头,“还有她的脖颈骨头也断掉了,死得很惨哦。” “那蛇想要我们来看海人鱼的身体么?”箫良问。 “或者说……”白玉堂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看展昭。 “嗯。”展昭也点头,“我更相信有人想要那条蛇,带我来看海人鱼的尸体……” 第13章 最讨厌的事 一具怀孕的海人鱼尸骨……展昭虽然看不见,但是光用想象就觉得诡异异常。 “这种鲛人真的有啊?”箫良也觉得不可思议。 白玉堂问展昭,“你觉得怎么样?尸骨带回去么?” 展昭有些迟疑,“可是……衙门的人似乎并不想要提起海人鱼的事。” “有没有发现泥很新?”白玉堂道,“应该是有人刚刚埋下的。” “是么?”展昭笑了笑凑过来,“没发现啊。” 白玉堂一愣,才想起来展昭眼睛不方便,有些尴尬。 “这尸体要怎么处置呢?”箫良问,“还有啊,会不会是拼的啊?” “有这个可能。”白玉堂蹲下看那具尸骨,“说不定是人的上身配上鱼的下半身拼成的。” “藏起来吧。”展昭提议。 …… 之后,白玉堂去买了口薄棺来将尸体藏入,找来了两个衙役抬回衙门去,吩咐严加看守。 衙役们问棺材里是什么,白玉堂只说是机密,他们另外调查的一个案子与此有关,不得多问更不准偷看。 压抑们自然闭嘴不问了,这事情也暂且搁下。 办完事后,展昭等来到了市集的一间酒楼,要了个雅间,坐在一起商议。 “这次似乎还涉及旧案。”展昭说着,“昨日有会走的鱼,今日又有海人鱼,还那马腹与你在祠堂里头看到的人头鱼身怪物……真是不少鱼啊。” 白玉堂手中把玩着一个白色的瓷杯,试图将来此之后发现的诸多线索都串联起来,然而始终未果。 “小良子,小四子。”展昭将在一旁小茶几上下棋的箫良和小四子叫了过来。 两个小孩儿仰脸看着展昭,等他吩咐。 “你俩坐下,将这几天觉得奇怪的事情说一说。” 白玉堂知道,他与展昭也许当局者迷,错过了线索,箫良和小四子是两个孩子,说不定能有别的发现。 “奇怪的事……”箫良搔搔脑袋,“展大哥,这整件事情都挺古怪的。” “哪里古怪?”展昭要听的就是这个,因此让他详细些说。 “嗯……刚刚的海人鱼,还有那个马腹杀人,怎么都是用死耗子毒死人呢?人怎么可能会吞下一只死耗子。” “嗯嗯。”小四子在一旁点头。 随后,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蕖山县的古怪之处,展昭和白玉堂听了,也觉得只是奇怪,却找不到线索。 正在发愁,就听得楼下锣鼓声响……还有梁豹的声音传来,“展大人!展大人快出来啊!” 白玉堂听得皱眉,展昭推了他一把,“唉,叫你呢。” 白玉堂只好打开窗户往下看,就见梁豹带着一群衙役满大街找他呢,摇摇头,手腕子一甩,将手中瓷杯子扔了出去。 瓷杯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梁豹的肩膀。 梁豹抬头一看……赶紧冲了过来。 白玉堂看展昭,“似乎出事了。” 展昭点头不语,这么着急找人来,出事那是肯定的了。 “了不得了展大人啊!”梁豹冲进门来就去拉白玉堂的袖子。 白玉堂不动声色避开,问,“怎么了?” “那个……来了个怪人,说是要你去见她,不然她可要杀光我衙门所有人,现在一大半的衙役都被点了穴道了。” 白玉堂微微一扬眉,问,“什么人?” “不知道啊,是个女的,挺漂亮。”梁豹说着,唑了唑牙花,“那个……就是不太年轻,得有个三十多?” 白玉堂靠在窗边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展大人?”梁豹提醒。 白玉堂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告诉她,我在这里吃饭,最多等半个时辰。” “呃……” 梁豹好险一口气没上来,“可是……她万一大开杀戒,那得死多少无辜衙役啊。” 白玉堂依然不动声色,“我会给你们报仇的。” “这……”梁豹急得跺脚,“展大人,您话不能这么说啊。” 白玉堂却是浅浅一笑,在梁豹看这一笑看得晕晕乎乎时,却听他淡淡来了一句,“就算是衙役,也未必都无辜,你说是不是。” ……梁豹微一皱眉,但立刻恢复了刚刚的惶急神色,假装没听到,道,“那……展大人,我赶紧去叫她吧。”说完,转身就跑了。 等梁豹走了,白玉堂回头问展昭,“怎么样?” “我看不见,都感觉到梁豹听到未必无辜的时候很是吃惊。”展昭摇了摇头,“似乎还有些害怕。” “这蕖山县,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白玉堂又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就听展昭问,“你猜,要见你的人是谁?” “他要见的应该是你。”白玉堂又倒了杯茶,“不是我。” 展昭靠在桌边单手托着下巴,“要不要我们赌一把?” “怎么赌?” “我猜,那人是二月宫的宫主,你猜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展昭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输的那个请中午饭,你觉得呢?” “我赌什么你都帮着说了。”白玉堂给展昭将杯中的茶水倒满,“你这猫也忒霸道,一点不谦厚。” 展昭伸手去摸杯子,不料白玉堂的手却没移开……壶中温热的茶水洒在了展昭手指之上。 “是意外。”白玉堂说着,将展昭的手轻轻托起,拿了一块帕子给他擦手上的水珠,一根根指头擦过去……下手刚刚好,不轻不重,不缓不急,也不清不楚。 展昭只觉得隔着薄薄的帕子,接触到白玉堂的指腹,温热……微痒。 箫良想去拿桌上自己的杯子喝口水,让小四子一把抱住了。 箫良惊了一跳,红着脸看小四子,心说槿儿干嘛呢? 小四子对他撅撅嘴让他不准出声!不准过去!现在感觉刚刚好不准打扰! 擦得再慢,展昭一只手上也只有五根手指而已,终于是擦干净了最后一根,白玉堂将那满满一杯茶拿起来,帮展昭喝掉小半杯,递还给他。 展昭拿着茶杯愣神,刚刚白玉堂的确喝了一口,不知道他下嘴的是哪一边…… 房间里静悄悄的,正在众人各自为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沉默时,就听到石头打了个哈欠。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同时,听到楼梯上传来了“咯吱咯吱”的木履之声,似乎有人上来。 “嗯。”展昭轻轻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我可能猜错了。” “这么早就下结论?”白玉堂依旧走到窗边靠着窗框,看了看楼下。 就见酒楼前面停着一顶精致小轿,轿顶是红色的,画有一条盘踞的黑龙,抬轿子的两个都是穿着黑色衣的精壮男子。 白玉堂眉梢轻轻一扬,红底黑龙……这是赤龙门的人? 这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三长两短的敲门声。 这样敲门很不礼貌,是预示开门时有什么三长两短对方可不负责,另外又威胁,不开门就铁定有三场两短。 展昭含笑摇了摇头,“看来真的猜错了,不是下三门,而是下九流。” 话音一落,门就被“哐当”一声推开,一阵风带入……吹得白玉堂身后的木窗户咯吱吱直晃。 小四子被箫良拉到了一旁,坐在了石头的身后。 再看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纱,带着红色头饰的女子,三十岁上下,艳妆、貌美、却是带着一股子邪气。 “哦?” 这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坐在桌边的展昭,还有站在窗边喝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的白玉堂,像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有人假扮呢,原来是真的,那可是我多虑了。” 白玉堂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女子立刻单手轻抚脸颊,笑道,“白五爷也太慷慨了,这般看人,是想要人家这颗心不成?” 白玉堂有些莫名,喝了口茶对展昭说,“看来的确是找你的。” 展昭微微挑起嘴角,问,“姑娘是赤龙门的人?” “嗯。”这女子分明是个妖艳样貌,却偏偏要拿着块帕子轻遮嘴角,做出羞涩模样来,抬脚跨进门槛低声说,“小女子,姓洪,叫洪娘。” 展昭和白玉堂听后都不约而同地一愣——洪娘是赤龙门三大高手之一,只是这女人口碑可差,是个倒采花的女贼。 “呵呵。”洪娘看了看展昭,“我原先见过北侠欧阳春,蛮以为与他齐名的南侠客展昭必然也跟他一样,是个孔武有力的莽夫。所以展晧跟我提起你时,我还不怎么上心呢,若早知道是这么个俊秀人物就好了,唉……白白错过了这许多机会。” 洪娘这一番话,说的处处玄机,分明是暗示展昭,她认识展晧。 展昭起先听到他大哥的名字也是心中一动……然而展昭对展昭了解颇深,他大哥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心思极细并且讨厌武人。特别是赤龙门这种下九流的门派,他大哥必不会沾惹……莫非,展晧在他们手中? 展昭没动声色,问洪娘,“找我何事?” “哦……我无恶意。”洪娘轻轻一摆手,“只是听说,衙门来了个俊俏的展大人,一身白衣,那一双眼睛生生能将人魂儿勾了去。可我分明记得展大人应该是双目失明才对,所以觉得这展昭必然是假的,就去衙门瞧瞧。” 展昭心中更生疑惑,这洪娘究竟是什么来路,与展晧什么关系,竟然连自己眼伤都清楚。 “你想说什么?”白玉堂有些不喜这洪娘卖关子外加卖弄风骚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 洪娘又是掩面一笑,“我只是来给展晧带个话。” “我大哥有话让你带?”展昭皱眉。 “嗯。”洪娘点了点头,“他说啊,让你别再找他了。” 展昭听后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话呢,我带到了,信与不信就全凭你了……再说了,你们就算找,也未必能找到!展晧可不是你们想得那么简……” 洪娘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了,赶紧捂住嘴,拍胸口,“哎呀……好险啊,差点口没遮拦了。” 展昭只觉得蹊跷,大哥究竟是怎么了?他是有意躲着不见,还是被人胁迫? “告辞了。”洪娘转身要走,白玉堂见展昭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就也没去阻拦。可那洪娘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回头,“对了,你大哥说,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告诉了我一个答案,说是能回答你所有的疑问。” 展昭一愣,沉默了一会儿,问他,“大哥为什么弄瞎我?” “哦。”洪娘再次掩面而笑,“展晧说啊,你是不是觉得,他从小就很喜欢你这个弟弟?” 展昭疑惑,点了点头——大哥的确疼爱自己。 “他让我告诉你,其实呢,他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就是你,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这双眼睛。” 展昭微微一滞,虽然觉得这话不怎么可信,但还心中还是憋闷,大哥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白玉堂则是冷冷看了洪娘一眼。 洪娘捂嘴笑得花枝乱颤,“你大哥啊,还让你看紧自己最喜欢的,小心被抢了……哈哈。”说完,转身笑着走了。 箫良听着憋气,过去将房门关上,嘟囔,“这人真讨厌。” “就是!”小四子也点头,跑到展昭身边说,“喵喵你别信她,她乱讲的!” 展昭微微笑了笑,点点头,伸手轻轻抚摸小四子的脑袋。 白玉堂则是皱眉看着窗外,洪娘径直出了酒楼,上轿前抬头看了一眼,对他一笑,上轿离去。 白玉堂从窗转回来,走到展昭身边,“怎么看?” 展昭不语。 “不用太执着她的话。”白玉堂低声道,“她的谎话应该比真话多。” 展昭沉默良久,突然抬头,认真道,“可是我做梦的时候……你的确被女流氓抓走了。” …… 白玉堂一口气好险没喘上来,再看展昭,就见他似笑非笑神情,竟是有在调侃自己。 白玉堂想了想突然笑了,抬腿单脚踩在展昭身边的凳子上,胳膊肘架在膝盖上伸手过去轻轻一挑他下巴颏,“我被女流氓抓了,和你喜欢的让人抢了,有什么直接联系么?” …… 这回轮到展昭一口气好险喘不上来了,最后无奈,只得笑着拍掉了白玉堂的手,去拿杯子喝茶。 展昭脸上的笑意骗过了对洪娘不满的箫良,也骗过了担心他胡思乱想的小四子,却没骗过觉得展晧有问题的白玉堂。 展昭此时心中可谓五味陈杂,这原本就诡异的事,似乎正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着。 第14章 老宅地穴 展昭似乎并未受到此事的影响,他决定与白玉堂同赴伊水畔,去拜访几次错过了的小猴子。 “人有尾巴的事情,也有哦。”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跟身旁的箫良说,“爹爹说过,这个是正常的,就是尾巴骨长了一点而已。” “是么。”箫良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后,“尾巴骨啊……”又去摸小四子的……小四子红着脸笑着扭开,推箫良的胳膊,“小良子你坏死了。” 展昭和白玉堂并排走在前面,两人都是不紧不慢,听着两个孩子的动静,莫名羡慕……孩子就是好啊,怎么闹都没关系。 河边路并不平整,偶尔有坑,白玉堂就伸手轻轻挡展昭一下,以至于白玉堂一抬袖子带出风声,展昭就停下。 很快到了河边,就见前面不远处果真有一间小窝棚,只是四面荒凉,就落空一个窝棚,窝棚门口一口棺材,里头填满了泥吐,种着一些蔬果。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大概就是那里。”白玉堂看到屋顶有炊烟冒出来——有人在! “那个小孩子。”小四子眼尖,一眼看见了蹲在小窝棚外面的地上玩泥巴的小孩儿,正是那日一转眼不见了的小猴子。 小猴子似乎也注意到有人靠近,站起身盯着展昭他们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跑进屋里去了,关门! “他跑了么?”展昭听到了些动静,问白玉堂。 “嗯,进屋了。”白玉堂点头,说话间已经到了窝棚门口,就见木门紧闭着。 白玉堂伸手,轻轻敲了敲窝棚的门,里头没人答应。 白玉堂转眼看展昭,“怎么叫门?” 展昭有些吃惊,“你没想好么?” 白玉堂无奈,“你提议要来的。” “……小猴子。”展昭沉默了一会儿,敲门对窝棚里头喊,“我们不是坏人,你开开门,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白玉堂嘴角轻轻一挑,无声地笑了笑。 “笑什么?”展昭问。 白玉堂耸耸肩,“没……”心中惊奇,没出声都知道?! “我听到你笑了。”展昭认真道,“还笑……” 展昭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听到窝棚里头,传出来了,轻微的“嘎嘎嘎”的笑声。这笑声虽然不响,但是很诡异,嗓音沙哑得厉害。 “不是你笑……”展昭也听明白了。 “里面的人在笑!”箫良扒在门板上听了听,回头说,“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或者是很闷的地方。 “这房子总共才多大。”白玉堂有些疑惑,“怎么会远?”想着,他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发现一切正常没什么蹊跷,在侧面朝西有一扇窗户。 白玉堂忍不住皱眉,这房子谁盖的?好好的朝东不开窗户,偏要朝西开。 “白白。” 小四子坐着石头跑了过来,指了指窗帘子,“帘子在动。 这窗户没有木窗,就一块厚重帘子挡着。 白玉堂用刀背轻轻地一挑帘子。 也亏得白玉堂胆子不小,这帘子一打开,后头的窗户上挡着一个鱼头……那鱼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长相极丑陋,双目圆鼓,张着嘴呲着牙,不过看得出来,是条死鱼。 将帘子放下,白玉堂带着吓了一跳直拍胸口的小四子回到了前门。 “怎么样?”展昭问。 白玉堂轻轻摇了摇头,“用鱼头当着窗户,不知道是什么习俗。” “鱼头?”展昭此生最爱吃鱼,不过这案子查得他都快厌恶鱼了。 箫良用一把小匕首插进门缝里,轻轻挑起了门闩。 门被推开,箫良探头往里张望,边问,“小猴子?你在不在?我们有事情想跟你谈谈,不会伤害你的。” 箫良的话音刚落,就又听到了那一阵古怪的嘎嘎声。 展昭将箫良拉到了一边,生怕有什么埋伏,这小猴子古怪得紧,他可还记得,之前刘真人死那会,小猴子就在他身边,说了一句“去死吧”,然后刘真人就真的死了。很难说是不是和小四子踹二月宫少宫主一样的只是巧合,只不过,小四子是完全没想着别人死,小猴子可不一样。 “白玉堂挑起门帘进入了屋子,与外头看的无二,屋子很小。 房中空空,一个灶台一张桌子靠墙还有一张床。 按灶台的高度和床的大小,这地方不会只有小猴子一个人住。 “人呢?”箫良前后左右找了找,并没有小猴子的影子,觉得古怪,小孩儿上哪儿去了呢。 “嘎嘎嘎……” 这时候,古怪的笑声又起来了,众人循着声音找去…… 只见在屋子的西南角落里头放着一只笼子,笼外罩着一块黑色厚布……那笑声就是从里头发出来的。 “是养的鸟儿吧?”小四子问。 此时,箫良已经前后都找了,墙角、柜子、箱子,所有能藏下人的地方都找不到小猴子。 展昭摆摆手,“不用找了,他已经逃走了,这里只有我们几个的气息。” “他怎么逃走的?”小四子不明白,“爬窗子走的么?”又觉得不可能啊,窗子被鱼头挡住了。 白玉堂走到了那个鸟笼子旁边,将白色的布套揭开,果然,就见里头养着一只乌鸦,黑色的大乌鸦。 “谁会养乌鸦啊……”箫良看了看乌鸦笼子底部一些死鱼的骨头,忍不住皱眉。 “这里,好多死鱼啊。”小四子抬头指着房顶,就见房梁上挂着很多晒干了的死鱼……却是没有腌鱼的腥臭味道,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做成的。 “白大哥,这儿有个小洞。”箫良在床边找到了一个用木板挡住的小洞,大小能够让一个小孩进出,“刚刚他可能就从这里逃走了。” 白玉堂蹲下看了看,站起来问展昭,“去追?” 展昭笑了笑,“去哪儿追啊,还不如在这里等。” “锅里还煮着饭呢。”小四子踩在凳子上看灶台,锅里有饭,“要糊掉了。” 箫良赶紧过去将火弄灭。 这时候,展昭听到了“刷刷”刨地的声音,就问,“石头又在挖坑了?” “石头,不要挖人家的地板。”小四子从凳子上下来,来阻止刨地的石头,却让白玉堂挡住了。 蹲下看石头正在挖的地方……白玉堂发现,薄薄的一层灰土之下,似乎有坚硬的石板,而石头的爪子,正在抓着石板之间的一条隙缝。 白玉堂将石头拉开些,伸手轻轻地扣了扣石板……传来了空空的“咚咚”声,声音是空的,却不是闷的——地下有洞! “有洞没错。”展昭也附身下来侧耳听,“风声很快,洞应该还不小。 白玉堂在地上摸索了一下,单手扣住缝隙往旁边一掀…… “竟然掀起了一块石板,再看另一面,还能掀开一块。地上竟然有一扇石板门,这门不小,供一个人进出足够了,门下黑洞洞的地道直通到地底,还有台阶。 “台阶?!”箫良纳闷,“这个不像是普通人家挖的地道吧,你们看地上的转都是整块的青石,好像很贵。” 白玉堂轻轻敲了敲青石地面,的确是上好的青石,石质坚硬冰凉——是海石! “不像是一般人家能用的东西。”白玉堂对展昭说。 展昭也摸索了一下那台阶,心中想法自然和白玉堂一样——之前他们就觉得奇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么就将屋子建造在这里呢?原来是因为下头有个地宫! “吱吱。”石头天性是看见洞就往里钻,这里黑乎乎一个大洞,它哧溜一声就下去了。踩着台阶走到一半回头看展昭和白玉堂……像是催促他们快些。 箫良机灵,跑去厨房拿了几根柴火做了个火把,点上火举着跑了过来,给了白玉堂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 白玉堂举着火把往下走,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展昭,低声嘱咐,“小心,很黑。” 展昭听后,微微笑了笑,白玉堂平日看起来冷面冷心的,其实只是假象而已,很温柔一人……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白玉堂一不小心认真起来展昭就想逗他,这回嘴又痒了,低笑,“没事,习惯了。” 白玉堂又是瞬间尴尬,每次都只记得展昭不方便要照顾一下,可总也忘记他眼睛不好使…… 展昭一想到白玉堂现在的神情就想笑,便也凭着刚刚摸到的石阶位置往下走。 一脚踩实了,另一脚跟着下来……却是听到“哗啦”一声,石头子儿滚落的声音。 展昭踩了个空身子一歪。 “小心!”白玉堂伸手想去拉他,可展昭也不是泛泛之辈,他本就轻功极好,练就得骨骼轻盈,这一脚踩歪了并不慌乱,在空中一拧身往里头一靠。 白玉堂正往外送要去拉他,展昭一头就撞过来了,撞一满怀。 跟在后头的小四子笑眯眯对箫良眨眨眼——搂住了! 箫良一脸的无奈,槿儿什么都不关心,就想着撮合两人。 展昭往旁边退了退,觉得这样靠着也不是办法。 “等等。”白玉堂举着火把往两边照了照,想看看黑暗之中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一照可不要紧,惊得身后小四子和箫良都抽了口凉气——就见这地方并不是一个地洞,而是一个地宫……四面开阔,只这凭空一截石阶通往下面,怎么看怎么瘆人。 “哎呀,别闹了,要小心啊!”小四子拽了拽前面展昭和白玉堂的衣裳角,这里两边是空的,就丈把宽的石头台阶都没有扶手。 “槿儿,来!”箫良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搂着小四子的腰,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保持直线走。 白玉堂和展昭是两个大人,小四子和箫良搂在一起走也挺占地方,更别说两个大人了,现在的情况是他俩不挨在一起就根本站不下。 展昭有些郁闷,“这地道是单人的?” “吱吱!”前方,石头已经蹦跶下去好多了,见人没来,又跑上来叫唤了两声,示意他们快些。 小四子伸手戳戳眼前的白玉堂和展昭,“白白,要搂紧喵喵小心他掉下去,喵喵也不准闹,好好走!” 白玉堂和展昭只觉得哭笑不得,这可尴尬了。 “咳。”白玉堂咳嗽一声,看看展昭,黑暗之中,就见展昭脸上神色正常,耳朵却有些红。 白玉堂忍不住低声笑了笑,这猫…… “走吧,小心点。”说着,白玉堂一手挡在展昭身侧,以防他脚下不慎摔落,另一手举着火把,跟着下面的石头谨慎地踩着石阶而下。 展昭觉得幸亏自己看不见,也没有那么尴尬了,可是转念一想,要是能看见也不至于要并排走了,只好静心听四周围动静,尽量不去在意和白玉堂靠在一起的肩膀。 小四子笑眯眯看着前面挨着的展昭和白玉堂,身边箫良不时提醒他,“槿儿,别笑啊,小心脚下。” “嗯。”小四子点头,边说,“小良子,你火把拿稳不要晃呀!” 箫良有些纳闷,“没晃啊。” “唔?”小四子揉揉眼,“那为什么光恍来恍去的?” 小四子这么一说,白玉堂也注意到了……他刚刚全副身心都在展昭身上,还真没注意,可是如今一看……的确如同小厮说的,火光在晃动。 “等到。”白玉堂站住了,将火把交到展昭手里,“拿一下。” 展昭不太明白他要做什么,拿着火把站在原地等。 石头跑了上来,吱吱叫边看头顶边蹦跶,似乎也发现了什么。 白玉堂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联络用的响箭往天上一抛……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呼啸声划过。 “嘭”一声闷响,响箭撞到了顶端的地面,瞬间炸开。 白色的烟火四散开,强光射出照亮了整个地洞。 白玉堂等抬头往上一看……立刻明白了——为什么火光会晃动!因为顶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令人咋舌的东西。 第15章 地穴惊魂 火光之所以会晃,是因为洞穴顶上挂着的东西在飘……那东西轻飘飘的,类似于白绫一样,只是似乎年代久远,因此已经破败了。 所以白玉堂他们一眼看上去,就好像是洞顶之上挂了很多的棉絮,这些东西晃动造成地上火光之中有影子在晃。 “那是什么呀?”小四子觉得有些吓人,跟箫良又挨近了些,展昭看不到,就问白玉堂,“什么东西?” “像是白色的绸子,年代久了,变得有些黄,还有些破。 “白绸?”展昭皱眉,“挂在洞顶么?波浪形?” “嗯。”白玉堂点头,见展昭神色有些不对,就问,“怎么了?” “哦……我听我娘说过,古时候,如果贵族人家的小姐死于非命了下葬,要随着她一起埋下去三字倍的白绫,否则她来世就有可能被白绫勒死。” “三字倍?”箫良不太明白。 “就是三寸、三尺、三丈……”白玉堂仰起脸,看还亮着的洞顶,就见绵延过去远得几乎看不到边际。 “这里看来似乎有三千丈。”白玉堂微微摇了摇头,“谁会把那么多白绫挂在洞顶上……怎么挂上去的?” 众人都摇头,无法理解为何会有这样的装饰,莫非这真的是某个王公贵族家公主的墓穴? “啊!” 众人正在纳闷,就见小四子向远处一指……白玉堂望下去,只见一个幼小的身影急匆匆从前面跑过。 “哦……原来他没逃走!”小良子看出是小猴子,话刚说完,白玉堂已经飞身以极快的速度掠了下去。 随后,众人就听到有一阵小孩子发出的惊叫之声。 楼梯下面,白玉堂抓住了小猴子的后衣领。 小孩儿不停地尖叫挣扎,白玉堂皱眉,低声道,“你怕什么,我们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小猴子的挣扎渐渐地弱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回头看白玉堂。 白玉堂仔细看他的面容,借着火光,这小孩儿除了瘦点,并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当然,最古怪的还是身后那条尾巴。 此时,展昭他们已经下了长长的台阶,到白玉堂的身边。 小四子从白玉堂身侧探出头来,看小猴子,“你不要怕哦,我们不是坏人,就想问你点问题。” 小猴子盯着小四子看了良久,没说话不过已经完全停止了挣扎,抱着胳膊可怜兮兮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自然不会再抓他了,小猴子见白玉堂一松手,拔腿就跑,却撞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抬头一看……只见是石头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猴子惊恐地看着石头,显然没见过那东西。 “小猴子。”这时候,展昭低声说,“你别跑了,我们问你几个问题后就走。 小猴子坐在原地不动,但是看着展昭和白玉堂的眼神还是不怎么信任。 正这时候,石头凑上来,嗅了嗅他。 小猴子盯着石头看了看,石头突然伸出舌头轻轻地在他脸颊上添了两下。 “嘿嘿。”小猴子起先还怕,后来似乎觉得痒了,竟然笑起来。 随后石头又蹭他,晃晃尾巴似乎挺欢喜。小猴子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揉了揉石头背上的毛。 小四子就感觉箫良轻轻推了推他,回头,见箫良对自己使眼色。 小四子明白过来,蹲下去对小猴子说,“它叫石头哦,两岁了,很可爱吧?” “……石头啊。”小猴子开口说话了,捏了捏石头的耳朵,“真可爱啊。” 石头最喜欢别人捏它耳朵,一捏就酥了,哼哼唧唧地跟小猴子撒娇。 小猴子又让它逗笑了几次,小四子则开始和他交谈,“小猴子呀,我叫小四子,你几岁啊?” 在两个小孩儿套近乎之时,白玉堂啧开始打量周围……这个地穴相当开阔,四周空无一物,而按照这宽度和向下倾斜的角度来看,应该有一部分已经延伸到了伊水河的底部。 想到这里,白玉堂下意识地看展昭,展昭似乎是感觉到他在看自己,就伸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白玉堂——听! 白玉堂侧耳听,似乎有水流的声音。 “呜呜~” 正在认真听着,就从洞中传出来了一阵飘飘渺渺的呜咽声,似乎是有人在低声哼唱,又似乎是有人在哭泣。 小四子一惊,搂着身旁箫良,“鬼鬼?” “不是的。” 小猴子开口,“是小红在唱歌。” “小红?”白玉堂和展昭都不解。 “你们……不能来这里的。”小猴子嘟囔了一句,“要问什么?” 展昭蹲下来,摸索到了小猴子,手放在他肩膀上轻拍了拍,“小猴子,我想问你,那天刘真人死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那句‘去死吧’?” 小猴子似乎已经忘记了,眨眨眼,“有么?” “有啊。”展昭点头。 “哦。”小猴子倒是无所谓一般,“他是坏人的,整天骗人,我们经常咒他的。” “你们?为什么说他是骗子?” “他说马腹大仙,他知道什么。”小猴子颇为不屑地说。 “那你见过?”小四子好奇问。 “见过啊!”小猴子得意地说,“马夫大仙可厉害呢!” “多厉害?”。 “就是厉害到让坏人都死掉,让那些人都不敢欺负我们呀!”小猴子认真说。 “小猴子。”展昭问他,“能不能说的具体些?” “嗯,就是……” “童言无忌。” 就在展昭他们想认真听小猴子说话的时候,只听到从洞口上方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小孩子么,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奶奶!”小猴子叫了一声跑了上去,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皱眉……原本就快问出来了,但是被打扰了。 虽然很想一探这个地穴的究竟,还有那个哭着的小红究竟是谁,但是众人还是不得不回到了台阶,往上走。 同时,白玉堂似乎听到了“哗啦”一声,他站住了,这声音和他在马腹祠后头水池里听到的声音……有些像。 “怎么了?”展昭低声问他。 “我好像听到……” “你没听错。”展昭没等他开口就说,“我也听到了。” 白玉堂叹了口气——果然! “猫儿……我有个想法。”白玉堂低声说。 “不行。”展昭摇头。 “很快回来,你先稳住他们。”说着,白玉堂已经一闪,往后头去了。 石头看到白玉堂跑了,也跟着他跑了。 展昭着急,真有些气自己看不见。 小四子伸手拽拽他的衣摆,“喵喵,不要紧的,白白那么厉害还有石头跟着不会有事的。” “几位贵客,上来吃杯茶么?”这时候,小猴子的奶奶已经在上面招呼,倒好了茶等着。 展昭只好拉着小四子的手,带着箫良一起上了台阶,却是心不在焉,他莫名想到了那个梦,真不该让白玉堂一个人去。 而此时,白玉堂已经走入了远处的黑暗之中,他不去别的地方,就是朝着水流声传来的方向走……石头在他身边跟着,不时地嗅嗅地面,看着白玉堂的举动。 渐渐地,到了黑暗的地穴深处,白玉堂就听到那呜呜咽咽的声音更加清楚了,前方又出现一个台阶,向下的,台阶下已经可以看到晃动的黑色水纹……地下河! 隐约的,白玉堂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游动,类似于大鱼。 白玉堂往前就走,却感觉裤腿被拽住了,回头一看,石头咬住他裤腿往后撤……不让他走。 白玉堂不解,不过他不是莽撞人,石头有灵性而且天赋异禀,对洞穴之类的地方很有些本能,阻止他必然是有理由的。 白玉堂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它,“怎么了?” “吱吱。”石头用爪子,将眼前的一块石头子儿往台阶的方向一拨…… 石头滚下台阶,只滚到一半,就落入泥潭……陷了进去。 白玉堂微微皱眉,蹲下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台阶是个伪装,一般是台阶,一半是倒影,而且倒影在沼泽泥塘里,不是水面,刚刚若是一脚踩下去,必然会陷进去。 “呼呼……”石头呲牙裂嘴地对着前方的水潭叫了两声,随后拽住白玉堂的衣裳后摆往后死命拽,像是要让他回去。 白玉堂稍一犹豫,忽然就听脑后生风,猛地一矮身……一串刺耳的叫声,一大群蝙蝠从头顶飞过。 白玉堂蹲下的同时,也看到了一些诡异的,以前从来没聚过的景象。 大群的蝙蝠已经飞过去了,白玉堂蹲下,却看到河边沼泽后头的水里,漂着一样东西……像是颗人头,还是长头发的那种。 白玉堂仔细看,那人头突然一沉……钻入水里了,随后一阵水波荡漾,一条硕大的鱼尾从水中抬起来,钻入水中。 又是一串熟悉的划水波声音,声音渐渐消失…… 白玉堂也回过神来,人头、鱼身……这一次,他绝对没有看错。 “吱吱。”石头这回叼住了白玉堂的袖子,还是叫他回去。 白玉堂还果真就回转身,跟石头快速地离开了那个洞穴,上了台阶回到小猴子的家里,就看到展昭心不在焉坐在桌边。 展昭也不知道怎么了,刚刚神情恍惚,听到白玉堂回来了才放下心来,长出了口气。 “呵呵。” 这时候,小猴子的奶奶看白玉堂,“阁下真是幸运,以前那些好奇心重,擅入地穴的人,都五中机关死了,你们若是真那么想看啊,下次让小猴子带你们去。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原本还以为不准他们看呢,怎么那么大方? “那个大洞是什么地方啊?”箫良问。 “那是个地底的大坟而已,很久远了。”老太太笑着回答。 “是谁的坟墓?” “呵呵。”老婆婆摸摸小猴子的脑袋,压低了声音问,“我只说是大坟,可从来没说过,这是人的坟啊!” 第16章 心事不与他人说 “不是人的坟?那是什么的?”展昭和白玉堂隐约体味出了一股诡异之气来。 “唉,当年啊,我男人发现这坟的时候,和他几个弟兄一起下去了。”老婆子幽幽开口,说话声音又哑又慢,说不出的诡异,“找了好些财宝出来,以为发财了,可没想到还没命花钱,就都突然死了。我当时就知道这是个不祥之地,怕人发现,所以在这里盖了屋子,守着这一块地方。那时候遇到了一个云游道士,是个能人,他说着地方是妖魔之穴,其中虽然有富贵,但这富贵不是世人能享受得起的,所以其中珠宝一样都不准拿,另外,要用伊水之鱼来镇宅。” 众人都明白了,怪要在屋中挂那么多的鱼干,原来用来镇宅的,这可新鲜。 “唉……人抵不过一个贪字,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陆续有人听说我这地下有宝贝,所以经常偷偷潜入,可后来越来越邪性,进去了便是出不来。”老婆子手中拐杖跺了跺地面,“那些个道士和尚总说我们家是什么世代受咒的守墓人……小猴子出生后,更是惹人非议。” 说着,老婆子将小猴子搂过来,亲昵地摸了摸脑袋,“唉……苦来苦去,苦了我的宝贝孙子。” 展昭心中明了,难怪小猴子恨那刘真人,说不定以前欺负过他。 “那小红是谁?”白玉始终对那人鱼非常在意。 老婆子微微皱眉,低头不说话,摸着小猴子的脑袋,良久才道,“孩子胡乱给水中大鱼取的名字而已。” “大鱼?”白玉堂心中存疑,展昭自然也是不信,这老太太说话有敷衍之意。 “两位贵客,不如听老婆子我一句劝。”老太太突然压低了声音说,“这蕖山县啊,自古便是妖魔聚集之地,而这伊水里头,也有的是神邪之物……这些东西虽然见不得天日却也不会滥杀无辜,只不过惩治小人为民除害而已,你们几位呢,能不管就别管了。” 展昭心中了然,老太太言下之意,叫他们少管闲事。 “小猴子啊,来送二位大哥哥出去了。”老婆子捶了捶肩膀,到一旁榻上躺下休息,嘴里说着,“唉,后生要听老人言,别不知天高地厚,任你多能的人,也只是个人,斗不过神魔。” 展昭和白玉堂听着这话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总觉得她话里有话,而且似乎与展昭大哥的话如出一辙。 无奈人下了逐客令,对方又是孤儿寡母,两人也不好强留,只好被“送”了出来。 小猴子送众人离开,伸手轻轻摸着石头的脑袋,似乎不舍。 “小猴子,你来找我玩儿吧?”小四子拉着小猴子的手问。 小猴子眼睛闪了闪,似乎有些心动,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不去了,我在家里吃了,你们以后可别来了,得罪了伊水里的神明,再厉害的人也要死的。” “伊水之中神明是指马腹?”展昭问他。 “嗯……”小猴子刚想开口,就听到里头奶奶喊,“小猴子,吃饭了。” “哦。”小猴子看了看众人,进屋关门。 白玉堂轻轻一叹,只得带着展昭他们先离开。 四人一路默默往回走,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扫兴。 “想什么?”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突然停下了脚步,此时他们的位置差不多就在伊水河畔,离开渡头还有些距离。 白玉堂蹲下来,从袖中掏出块墨玉飞蝗石来,对石头招招手。 石头走了过来,白玉堂让它嗅了嗅,随后将那块石头埋在了泥地里头,拍拍石头的脑袋,“记住位置没?” 石头眨眨眼,蹲下……用肚子蹭了蹭地面,然后嗅了嗅,对白玉堂晃晃尾巴。 白玉堂伸手拍了一下它脑袋,似是赞许。 展昭问白玉堂,“你想……” “你真信有魑魅魍魉之说?”没等展昭问完,白玉堂反问。 展昭摇摇头,“我信有不知名的古怪之物,但是魑魅魍魉么……不信。” “所以说了,咱们晚上再来。”白玉堂拍拍手上的灰尘,“那叫小红的,我刚刚隐约看见了一眼,我怀疑她是海人鱼。” 展昭皱眉,道“那你晚上别来了,省得被她抓了去。” 白玉堂一愣,看展昭,“你怎么知道海人鱼是女流氓?” 展昭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赶紧咳嗽了一声,“随便猜的,咱们走吧。” 白玉堂还想问,展昭已经伸手抱了小四子,“小四子啊,晚上想吃什么呀?” …… 四人还是渡船回去,准备回房休息一下,晚上再行动。 刚到了蕖山县的街市之上,就听说有人大闹衙门。 展昭和白玉堂心说这蕖山县衙门里头可是多灾多难啊,谁那么大胆子还来大闹衙门。刚走到了衙门口。 白玉堂就见门口两人挺眼熟的,抱着胳膊站在那儿,东张西望。 “啊!”小四子大喊了一声,“影影!”就从石头上背蹦下来,冲了过去。 白玉堂也看到了,对展昭道,“是紫影和赭影。” “哦?”展昭心中一喜,“这么说,公孙和赵普也来了?” 白玉堂点头,“这么说来,大闹衙门的应该是……” “赵普吧!”展昭加紧了几步走过去。 白玉堂在后面跟着,心中却是略微有些不得劲,展昭看到自己来时,可没这般高兴。宁可求助赵普和公孙,也不愿意向自己求助么? 门院子里头,衙役们东倒西歪摔了一地,赵普站在一旁踩着地上的梁豹,公孙正在一旁问他呢,“你说,我儿子呢!你们把他藏哪儿了?!” “爹爹!” 公孙话刚问完,就听到身后熟悉的叫声传来,回头,小四子已经一头扑过来了。 公孙久别重逢惊喜交加,抱起小四子,狠狠亲了一口,虽然只几天分别,可真是想死他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进门,梁豹被赵普踩在脚下,对着白玉堂大喊,“展大人,救命啊!” 白玉堂对赵普摆摆手,“误会。” 赵普就放了梁豹,见小四子没事,就走过来说,“我们刚进城,就听说什么马腹杀人,还说凶手是个小孩子骑着熊,被带进衙门了,我和书呆跑来问,这厮不说。”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明了,估计有路人添油加醋说了什么小孩子多可爱,被欺负了,才把赵普给惹翻了,动小四子那不是要他和公孙的命么。 “呃……是自己人啊?”梁豹爬起来,揉着身上的伤对白玉堂道,“展大人,我看他凶神恶煞地进来问什么小孩儿白衣人,以为找麻烦呢,你不说让我隐瞒你的身份么,所以没说。” 白玉堂点了点头,然他赶紧看病去。 梁豹倒是对赵普的身份产生了兴趣,这会儿看出,他挺贵气的啊。 展昭找到了公孙,问,“唉,公孙,解药弄出来了么?” 公孙点头,“拍拍腰间的锦囊,嗯,在养着呢,还得几天,养好了给你用,外敷内用,加起十天就能好透。” “那么久啊!”展昭着急。 一听到公孙他们来了,展昭特别高兴,一来,眼睛能治好了,这样看不见太不舒服了。最关键是像个废人似的什么都要依靠白玉堂。 二来呢……公孙他们一来,小四子这小坏蛋就有人管了,省得他一天到晚瞎捣蛋,弄得他和白玉堂很尴尬。 可如今一听,前前后后还得至少半个月事件才能好,展昭心说,公孙爷俩别是事先说好的吧。 “找到人了没?”赵普问白玉堂,边皱着眉头说,“我听什么,马腹大仙……还什么二月宫死耗子害死很多人,出什么事了?” 白玉堂拍拍身边箫良,众人进屋,箫良就将事情发生的前后始末都讲了个清楚明白。箫良和小四子可不同,脑子好用条理清楚,公孙他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马腹?”公孙见闻广博,听到这事却也觉得是奇闻,“水鼠出河、鼠髦之劫,很多都是骗人的……大多游方术士用来骗人财物,未必真有什么灾祸。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公孙来了是最好了,有两样东西要让他看,一样是到目前为止所有死者的尸体,另一样——就是那海人鱼的死尸。 一听说海人鱼,公孙和赵普也是惊叹不已。 “有这东西么?”展昭问公孙。 “兽人之说古已有之,比如说狼人、豹人之类……可大多是小孩儿被野兽带去当小野兽养大而成,他们还是人形的。” “海人鱼?总不可能是人让鱼拣去养了吧。”赵普打了个哈欠,“还有啊,死老鼠梗在喉咙里头……还当着你俩的面?”边问边看展昭和白玉堂。 两人都点头——千真万确。 “这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本事当着你俩装神弄鬼。” “我去看看人鱼的尸骨再说。”公孙站起来,一脸兴奋地和赵普一起去看尸骨。 这整个衙门的后院里头几间房,里头都是尸体,还有一房间的死耗子呢,阴气森森没人敢靠近。 赵普和公孙先就奔装人鱼的棺材去了,小四子和箫良在后头跟着,白玉堂也想去,却见展昭独自坐在那里,没精打采的。 白玉堂微微皱眉,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嗯?”展昭回过神来,摇摇头。 白玉堂刚刚听到他问公孙药的事了,最近几天发生了不少事,对展昭来说的确叫人气闷。先是让大哥毒瞎,还听了赤龙门的挑拨之言,虽然不能尽信,但是心中必然有些影响。 白玉堂也有兄长且感情深厚,如果哪日听人说自家兄长最恨的那人便是自己,必然大动肝火,就算不信,伤心者总难免。 轻轻叹了口气,在展昭身边坐下,白玉堂看他。 展昭低着头,从侧面看,眼帘低垂,白玉堂莫名注意到了展昭的睫毛……眼睛真有些像猫…… “咳咳。”轻轻咳嗽一声,白玉堂收敛了一下心神,他也不会劝人,良久才憋出一句,“你别放在心上,相信自己的感觉就好。” “嗯。”展昭缓缓抬起头说,“我感觉……” 白玉堂盯着他看。 等了良久,展昭终于说出一个字来,“饿。” 白玉堂一愣,就见展昭笑了起来,“走吧,去仵作房看看公孙有没有发现,然后咱们去吃饭。” 白玉堂没有说话,站起来,就看到桌上有小四子平日背的小包袱,里头有他喜欢的零嘴儿。伸手拿过来,从里头拿出一块杏仁酥来。 “张嘴。”白玉堂说。 展昭一愣,不是很明白,就感觉鼻端有好闻的香味传来,张嘴,被塞进了一块杏仁酥。 展昭嚼了两口,伸手,白玉堂又给他拿了两块放到手里,展昭站起来,边吃杏仁酥边摸索着出门了,刚刚一闪而过的疲惫神情也消失殆尽,一如以往的轻松自在。 白玉堂在后头跟着,到门槛的地方轻轻扶他一把,心中则是有些不好受——这猫,强颜欢笑罢了,从不服软这点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第17章 知己非红颜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来到仵作房时,公孙和赵普已经开棺了,里头躺着的那具人鱼尸骨让两人看得直咋舌,“真的是海人鱼啊!” “是天然的,还是有人拼接的?”白玉堂走路是袖子微摆弄成响声,展昭听声辨位,顺利到了棺材旁边,发问。 “接的。”公孙随口答了一句,“怎么可能会有人长着尾巴……不过有一些比较可疑的地方。”说着,公孙伸手指着那女尸的手指头骨,问,“觉不觉得奇怪?” “她的手好大哦!” 小四子正被赵普抱着往棺材里看呢,他之前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姑娘家的手会那么大。 “经常用力或者……常年用来划水?”展昭问。 众人都不说话了,这个解释有理,能有理解释的答案,还真的不多。 白玉堂问公孙,“会不会真的是海人鱼,我的确看到过,那条鱼真的是人身鱼尾,活得,游得很快。” “这种有很多是假的。”公孙轻轻叹气,摇头道,“沿海有很多骗子,将女孩儿抓起来,用大鱼的尾部套住她们的腿,缝合,让她们紧紧地长在一起,有些小孩儿从小就在水里生活……渐渐的就……” “呀!”小四子捂住耳朵,“好可怜呀!” 众人也都有些听不下去。 公孙轻轻叹息,也觉得说这些是听不好受,就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你有确切看到那人鱼的长相么?” 白玉堂想了想,道,“公孙……她可能有我两个那么大。” “哈?!” 展昭也是一惊。 赵普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玉堂,对公孙道,“两个的话……那女孩儿也太魁梧了些。” “莫非真有海人鱼?”公孙前后踱步。 “那这个呢爹爹”小四子指着棺材里那具普通人形的海人鱼尸骨问,“她肚子里还有娃娃呢。” “娃娃是放进去的,这海人鱼根本没怀孕,看她的盆骨就知道了。而且说实话,那个放孩子的是个外行,这小孩儿手脚都成型了连眼睛都快睁开了,至少六个月。六个月的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是脑袋冲下的,哪儿有这样就跟坐着似的?另外,小孩儿的位置也不是那么靠上,应该再往下放很多。这绝对是别有用心的人,用两具人骨一条鱼尾做成了这个怀孕人鱼的假象。” 公孙的话说完,就听展昭、白玉堂和赵普都异口同声地问,“头冲下那多累?” 公孙一脸无奈地瞪三人,“你们仨都打娘胎出来的,这事儿都忘啦!” 三人都尴尬地低头咳嗽了一声,公孙伸手从赵普手里接过小四子来拍了拍,“小四子可是我亲自接生的!我治过的孕妇多得是,孩子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经常调换位置,时候不同,位置也绝对不同,这叫胎位!胎位不正要难产的。” 众人都听得迷迷糊糊,小四子笑眯眯搂着公孙蹭蹭。 “为什么要做这么个假的怀孕人鱼呢?”箫良问公孙,“尾巴也能看出来是接的么?” 公孙点头,“绝对是假的。” 众人都虚心地等他讲解,这方面毕竟他比较有可信度。 公孙说,“你们见过的鱼,脊梁骨什么形状?” 白玉堂想了想,“直的。” “那人的脊梁骨呢? 展昭回答,“弓字形。” “嗯。”公孙接着道,“这世上所有有脊梁骨的生灵,脊梁骨的形状都差不多,鱼的脊梁骨如果不是直的,它就游不动。人的脊梁骨不是弓字形,就站不起来。这人鱼,如果有一半人的脊梁骨,再加一半鱼的脊梁骨,别说游起来,她一摆动尾巴,腰就得断。” 众人都一愣。 “断?”赵普纳闷。 公孙笑了,“你们见过哪条鱼有腰的?!” 众人想了想觉得这倒也是,鱼没腰! “你们不觉得,人和猴子有些相像么?”公孙接着问。“需要直着走路的生灵才需要长我们这样的骨头。同样的,猫狗那样四脚着地奔跑的骨头形状也都差不多,所以鱼儿和鱼儿可能外形各异,但是支撑身体的骨头一定是一样的。因为它们根本没必要长成这种人身鱼尾的形状!这种存在是不合理的,你们说呢?” 展昭摸了摸下巴,点头,“对啊……公孙,你这想法的确有趣。这么一来,世上好些骗人的东西都能被揭穿了!什么人头蛇身的,如果长了蛇身,就不需要长个人头,因为不好用!” “正确!”公孙点头,满意地看白玉堂,白玉堂也明白了,公孙最后看赵普。 赵普一耸肩,“那,那个两个白玉堂大的人鱼怎么解释……哎呀。”话没说完,就让公孙掐了一把,因为这公孙也解释不出来!或许,那女孩儿真的比较魁梧?公孙自己想着都觉得底气不足。 “她如果不是海人鱼,那么大的手,就说明她就是那些被用来假装成海人鱼养的女孩儿么?”箫良突然问了一声。 小四子扒在棺材边看着,叹气,“真的好可怜啊。” 公孙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唉,要不然,先找个地方吃饭吧,吃完了再验死老鼠,不然铁定没食欲。”赵普在战场上死人见多了,苦命人也见多了,不太喜欢这气氛,拉着公孙道,“走,咱俩先洗澡再吃饭!” “洗什么澡啊?”公孙想说我都快饿死了。 可赵普伸手拉着他,一手抱了小四子就往后院冲,“洗完澡马上吃饭,小良子,跟上!” “哦。”箫良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带着石头跟去了,就听赵普远远对展昭和白玉堂喊,“你俩先去吃吧。” 白玉堂微微挑了挑嘴角,展昭也有些想笑,赵普这人……粗中有细。 “走吧,我想吃肉,不吃鱼。”展昭提议。 “我也这么想。”白玉堂走路时依然摆动袖子带出风声,作为指引。说真的,如果展昭眼睛没问题,白玉堂不去拉他的手腕,展昭都有可能自己跑上来搭他肩膀。只是如今,白玉堂却是小心翼翼尽量不要帮他。因为他知道展昭其实什么都不在乎,唯独那份骨子里的傲气,他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帮助,太照顾他比完全不管他,还要让他难受。 两人并肩出了衙门,往酒楼去。 …… “九九,我不要洗澡我好饿啊。”小四子拉拉赵普。 赵普躲在院墙后面见展昭白玉堂走了,猜到,“行了,马上去吃啊。” “那我们去追喵喵他们。”小四子就要往外跑,让赵普提着脖领子提溜回来了,“你这小笨蛋啊,去帮倒忙不成?” 小四子一脸不解地看他,“什么啊?” “你这一路该不会是一个劲撮合展昭和白玉堂吧?” 小四子拧了拧衣角,“嗯……” “哈。”赵普摇头,伸手戳戳小四子的肚子,“你怎么能拿撮合我和你爹的招儿来对付展昭白玉堂呢?” 小四子仰起脸来问,“为什么不可以啊?” “我是流氓啊,白玉堂和展昭两人加起来再倍上两倍,都不及我半个那么流氓。” 小四子在眨眨眼,开始掰手指头算。 公孙站在井边洗手,让赵普逗乐了,“你还真有自知之明啊。” 赵普厚着脸皮笑,蹲下对小四子说,“小四子,你如果真想撮合这两人,要改变策略!” “什么策略?”小四子认真问。 “以退为进!” “哦?”小四子听着挺靠谱,九九把打仗的兵法都用上了啊! “记住。”赵普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俩独处。” 小四子摸了摸下巴,他是有让两人独处啊,“我还让他们一起洗澡,可是他们不肯。” “啧,太着急了!”赵普道,“现在阶段,先让他们单独吃饭、单独走路,单独睡觉就行啦。” 小四子歪过头,虽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一想,点头,“嗯!九九我听你的!” “这就乖了。”赵普乐呵呵站起来,却看到公孙在一旁虎视眈眈看着他呢,冷笑,“你教儿子什么?” “咳咳……”赵普咳嗽了一声,拽起俩小孩儿,“快跑!” 公孙赶紧追,想着真不靠谱,非好好教训赵普不可! 放下那一边两大两小一来就闹成一锅粥不提,展昭和白玉堂可是已经叫了菜,坐在二楼的雅座吃上饭了。 白玉堂不经意地给展昭夹了菜,都是很容易吃的那种,鸡蛋羹之类一把勺子就能喝,所有的肉菜上面白玉堂都让伙计查了牙签,展昭只要伸手就能拿到。 白五爷只细心今日展昭总算是见识到了,不禁在心中感慨,想想平日白玉堂冷冰冰的,若是真温柔待人,哪个能不动心,难怪说他风流天下了。 想到这里,展昭突然问,“白兄几个红颜知己?” “咳咳……”白玉堂险些把牙签吞下去,赶紧拿出来,吃惊地看着展昭,“干嘛问这个?” “哦……好奇啊。”展昭回答。 “你怎么知道我有红颜知己?”白玉堂淡淡一笑。 “都说你风流天下啊,以你白五爷的条件,没理由没个红颜知己啊。” “你展大人条件也不差,有几位红颜知己呢?” “我没有啊。”展昭耸耸肩,“我整天都很忙。” “你的意思是我整天都很闲?” 展昭伸手拿了一根牙签塞到嘴里,发现是根鸭舌,就嚼了起来,想了想,问,“不是说,你和江南名妓,有第一美人之称的瑶琴姑娘很好么?全天下能进她瑶琴阁听琴的只有你一个。” 白玉堂点了点头,“是啊,我救过她的命么。” “那这个算红颜知己?” 白玉堂笑了,“你也会说只是听琴了。” “哦。”展昭点点头。 “那蛊毒娘娘季晓燕呢?”展昭又问。 白玉堂笑问,“你都从哪儿听来的这些?” “小四子告诉我的。”展昭回答,“就我们来蕖山县这一路,他每天都在我耳边说这些,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好像是他特意叫赭影打听的。” 白玉堂张了张嘴哭笑不得,这小呆子还真上心。赭影就是个密探,军机大事都能打听来,这点江湖传闻必然难不倒他,那可连姑娘家的老底都一清二楚了,也就是说没必要都一一解释了。转念又一想,自己为何都要解释清楚呢?红颜知己又如何,他白玉堂向来不怕人误会这些。 “嗯?”展昭问他。 白玉堂侧脸,原本想随口敷衍一句,但是一眼看到了展昭的双眼……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由自主变了样。 白玉堂只记得自己似乎是很认真地说,“那些都只是朋友,我的确有个知己,可惜不是红颜。” 展昭听后愣了愣,很想问一下那知己是谁,但还是没勇气再开口,耳朵有些烫,伸手又捏了跟牙签,塞到嘴里……一口蜜汁藕,很甜。 第18章 夜半诡音 展昭和白玉堂这顿饭吃了良久,左等右等,天都黑了,赵普他们还是没来。 “怎么搞的?”白玉堂觉得还是别等了,就和展昭回县衙。 刚进衙门,只听到里头传来笑声。 走到院子里,就见桌上摆了好些吃的,小四子和小良子在院子里闹呢,赵普公孙还有紫影赭影四个大人在桌边坐着,见白玉堂和展昭来了,都说,“可来了啊,这一顿饭吃真慢。” 白玉堂和展昭那一刹那就有些想要掀桌的冲动,刚刚谁说让他们先走来着?先走的意思不就是他们随后就到么?! 两人进了院子,赵普就问,“晚上你们探地穴啊?” “后半夜吧。”白玉堂和展昭点头。 “那前半夜我们先验尸怎样?”公孙兴匆匆站起来,手上还拿着半块糕饼,就跑到后头去了,全然不顾仵作房里有一堆尸体和死老鼠,小四子也叼着糕点冲了过去。 白玉堂和赵普都下意识地眼皮子颤了颤。 赵普对目瞪口呆的箫良做了个鬼脸,“某些角度说,还是很厉害的,是吧?” “嗯。“箫良感慨点头,其实他家槿儿很彪悍的! 白玉堂摇头,又要去看那些古怪的死老鼠了,都这么些天了,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希望还没长蛆。 到了后面的院子,幸好梁豹每日都叫人换冰块和打扫,保持尸体房间里的整洁,而且说来也奇怪,这些尸体并不长蛆也不惹苍蝇,甚至连青紫色的尸斑都很少,仿佛是经过了防腐处理一样。 “哦……”公孙点了点头,“中砒霜的毒死的。” “砒霜?”展昭纳闷,“真的是被毒死的?” “可不是!”公孙用竹签戳死人身上的肉,试了试弹性,“吃了大量砒霜的人,死后尸体极不易腐烂,而且还会脸色红润,死于肺痨的人也容易有这种症状。“那为什么死鼠会在喉咙部位?”白玉堂问。 “嗯……”公孙突然用镊子夹起了一只死老鼠盯着看了看,又拿到鼻子旁边闻了闻。 展昭就感觉身边白玉堂深吸一口气,转身出去了,赵普也皱着眉头,心说书呆你可千万别沾到嘴巴啊,不然一会儿非用一桶水给你好好洗洗,我晚上还要亲呢! 公孙眨眨眼,对门口紫影说,“紫影,帮我打桶水来。” “哦!”紫影转身出去了,没多久提了两桶井水来。 公孙让小四子闻闻水,“有味儿没?” 小四子凑过去闻,摇头,“没有。” 公孙将那只死老鼠放到水桶里涮了涮,再拿到自己鼻子边闻,递给小四子,问,“小四子,闻闻,什么味儿?” 小四子凑过去闻了闻,大眼睛眨了眨,好奇,“诶?怎么没有味道啊?” “没味道怎么了?”赵普不明白。 “老鼠死了那么多天的话,臭味可想而知!而且它在人的喉咙里待过,人喉咙里头的粘液呢,腐蚀性很强的……” 公孙刚说到这儿,白玉堂正好回来,听了这一句……转身再出去。 “那死老鼠的毛呢,上面有一层油,这层油会被粘液腐蚀掉,这样呢,就直接威胁到老鼠的皮肤了,老鼠的皮肤和内脏之间的距离呢,很薄的……” “咳咳。” 公孙话没说完,赵普咳嗽了一声,道,“书呆,咱们要不然直接讲重点,你看怎么样啊?” “哦……”公孙想了想,道,“也就是说,如果它真是老鼠那应该烂了才对!” 展昭和赵普都一愣。 小四子站在一旁对门口的白玉堂招手,“白白,进来吧,爹爹不说恶心的东西了……”话刚说完就让公孙拍了一下屁股,“不是老鼠的话,是什么?”赵普凑近看,被公孙这么一说,倒是觉得这老鼠越来越不像老鼠了。 “等我看看啊。”公孙用夹子将那只老鼠夹出来,单独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面,拿出小刀把它从腹部切开。可奇怪的是,切开了那只老鼠,肚子里并没有流出血肉或者内脏来,看起来倒反而更像一整团发开的面团。 “哦!”公孙恍然大悟,“是用面团做的啊!” “面团?”展昭不解。 白玉堂也点头,“面在水里不是会化么?” 众人都惊奇地看他,像是说——你竟然知道面在水里会化? 白玉堂无语。 “可能还加了些东西。”公孙道,“有一些老艺人,他们用洗出来的面筋加上药粉来做面人的。对了小四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买过一个面人娃娃,放在水里,它会长大的?” 小四子想了想,一拍小手,“是哦!很小很小一个,豆子那么大,然后一放到水里,嘭一下就变成了胖乎乎的娃娃。 “这么神?”赵普看展昭和白玉堂。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能说得通了,毕竟,豆子大小的东西塞进嘴巴里,比那么大只老鼠容易得多。”展昭想了想,“可是,那豆子怎么进去的呢?” “的确够奇怪的。”白玉堂皱眉,“所有死老鼠都是假的么?” “不是。”公孙到了原先那个冰镇大鱼的房间门口就让恶心出来了。 众人都笑,难得这人还有被恶心到的时候,“唉,臭死了!”公孙捂着鼻子,“快,叫人烧了这房子,不然要得病了!” 还没等人叫,就见梁豹急匆匆跑进来,他就认白玉堂是展昭,进来就喊,“展大人,了不得啦,了不得啦!” 白玉堂皱眉,这人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伊水两边突然塌下去一大块,像是让河水冲垮了,连渡口都给冲毁了。”梁豹跺着脚道,“河边好些房子都让冲走了!” “什么?”众人听后都是一惊。 “人呢?”展昭问,“死伤岂不是很惨重。” “哦,这个倒是没有,因为前几日水鼠出河,所以大家都防着发大水呢,河边住的都撤了,所以没事儿!” “那小猴子他们一家呢?”展昭突然问,“他们有没有人通知?” “小猴子……”梁豹想了想,一拍腿,“哦,肯定没事!” “为什么那么肯定?”白玉堂有些疑惑。 “每天这会儿,小猴子和他奶奶总去市集卖鱼干的,那一带的人都知道。”梁豹说出来也感觉挺庆幸。 “是么……” 白玉堂点了点头,看了其他几人一眼,“也就是说,这次大灾,并没死一人了?” “对的对的!”梁豹点头。 “那梁大人,真是费心了,也多亏了这蕖山县的准备充分啊。”公孙含笑道。可能是他的语气太客气了些,让梁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道,“那个,先生太过奖了。” 展昭也是微笑,“那么麻烦梁大人,帮我们把小猴子和他奶奶都找来,我们要见一见。” “呃……在渡头呢,等渡头修好了,就能通船到对岸……” “修渡头要多少时辰?”赵普问他。 “呃,三四个时辰,那个至少的吧……” “那好。”白玉堂点头,“你现在就去修,我明天早上天亮前,要见到小猴子和他奶奶。” “呃……明早啊。”梁豹擦擦汗,“可是,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赵普冷笑一声,“万一那两人有个什么差池,你提头来见。” 梁豹张了张嘴,看赵普,咽了口唾沫,“那个,这位大人,那个,小的并未犯错……” “你犯没犯错。”展昭提醒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呃……” “还不快去!”赭影瞪了他一眼,梁豹脸色刷白,点头就转身跑了。 等人走了,留下众人站在原地,公孙问,“怎么样?” 众人都冷笑一声,就听小四子说,“他骗人。” “小四子,你也看出来了?”赵普也有些吃惊。 “是啊。”小四子点头,“哪儿有那么巧!” “你猜,他们有什么目的?”展昭问白玉堂。 “照他的说法,那个地底墓穴也塌了。”白玉堂看展昭,“我刚刚看过,那墓穴结构异常坚固,除非是炸了那几根梁柱,不然怎么都不会塌。” “对啊。”赵普也赞同,“这古墓建造了那么久,没理由一晚上就塌了,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衙门里头的人和这案子有关系。” “衙门里的人,倒未必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展昭突然说,“也许是别的案子……” “你想到那天那个老伯说的人鱼案?”白玉堂问展昭。 “嗯。”展昭点头,“很明显,与那梁豹说马腹的案子,他很认真地跟我们配合,可是一说人鱼案,就开始推三阻四支支吾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公孙看众人。小四子打了个哈欠,拽拽公孙,“爹爹,我困,我们能不能先睡?” “哦!”公孙赶紧让紫影带着小良子和小四子进屋睡觉去,留下四人商议。 “如果他们真有事瞒着我们,现在查也没用。”赵普对白玉堂道,“还不如装傻。” 白玉堂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又问展昭。 展昭也点头,的确! “那先回房休息吧。”公孙拍拍展昭,“你要多休息才行,不然太费神!” 展昭点头,与白玉堂一起回屋去了。 公孙和赵普对视了一眼,赵普问,“要不然你点根什么香之类的,给他们助助兴?” “要死了你,尽出馊主意!”公孙一眼瞪过去。 赵普一耸肩,搂住他肩膀,“哎呀,开个玩笑么!” 赭影上来,“王爷,我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情况。” 赵普点头,“嗯,叫紫影一块儿去,你俩都小心点儿。” “是!” …… 回到了房间,展昭坐到床边真觉得有些乏累,可能是眼睛看不见,全要用听的,注意力特别集中,所以有些头昏脑胀的。 白玉堂去准备水洗漱。 展昭靠在床边想着心事。 正这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展昭微微侧过头,仔细聆听,似乎是箫或者瓮之类的乐器在吹奏。 “怎么了?”白玉堂走过去,见展昭皱眉听着,就叫了他一声。 “你有没有听到?” 白玉堂不解,“什么?” “洞箫,或者……总之是那种瓮声瓮气的曲调?”展昭认真指指耳朵,示意白玉堂听。 白玉堂皱眉仔细听,摇头,“没有啊……” “可是我明明听到。”展昭疑惑,莫非是耳鸣了?甩甩头,那声音还在。 …… 隔壁,公孙他们的房间里,箫良和小四子正在小床上睡呢,突然就见小四子捂着耳朵钻过来,“哎呀,好吵哦。” “槿儿,怎么了?”箫良不解。 “好吵,嗡嗡嗡!” “什么嗡嗡嗡?”公孙过来,抱过小四子看他的耳朵。 “爹爹听不到么?外面传来的。”小四子伸手一指窗外。 公孙茫然,看赵普,赵普耸耸肩——他也没听到。 “真的有啊!”小四子被吵得睡不着,一个劲往公孙怀里钻。 …… 而展昭房里,展昭也是皱眉摇头,那声音真的很吵! “你没事吧?”白玉堂去扶他,“没……”展昭正在纠结,就感觉耳边微微一热,愣了愣。 白玉堂双手捂着他耳朵,问,“还能不能听到。” 展昭猛地回过神来,就听白玉堂又问,“你耳朵那么烫?” “没……”展昭赶紧动了动。 “别动,捂上也能听到么?”白玉堂不疑有他,只是认真问。 “听不到了。”展昭又听了一下,那声音真的消失了。 白玉堂轻轻将手放开。 展昭皱眉,“又有了!” 让他自己捂上,展昭依旧摇头,“还能听到。” 白玉堂望了望天,这猫是不是在捉弄自己啊?伸手又给他捂上耳朵,展昭松了口气——听不到了! …… 隔壁房里。 箫良捂着小四子的耳朵,小四子美美地睡了,箫良有些茫然地看赵普和公孙。 赵普耸耸肩,小声对箫良做口型——撒娇呢,好好搂着吧。 箫良点头,对着小四子的睡颜笑眯眯地躺好,他要搂着槿儿睡一晚呢。 而另一边可尴尬了,白玉堂僵硬着胳膊捂着展昭的耳朵,问,“然后要怎么样?” “嗯?”展昭正琢磨那声音原先在哪儿听过呢,不解地哼哼了一声。 “我是说……”白玉堂叹气,看了看自己的手和展昭的脸,“这样,要怎么睡?” …… 第19章 另类谢意 尴尬的沉默后,展昭对白玉堂道,“要不然,你再放手试试?” 白玉堂松开了点手,展昭就又听到那烦人的声响了,赶紧伸手去抓白玉堂的手,“再挡住,那声音越来越响了。” 白玉堂只好给他捂住,不明白是什么状况。 “要不然……”良久,白玉堂开口,“咱们先躺下,然后我再给你捂着?” 展昭点了点头,白玉堂的手放开了,展昭皱眉忍着那噪音,和他一起躺下,两人脸对脸,展昭反正看不见,也不尴尬,白玉堂则是知道展昭看不见,所以也不尴尬。 两人的万分不尴尬里面夹杂着万分的尴尬,躺下后,白玉堂伸手,轻轻捂住展昭的双耳。 “这样手会不会酸?”展昭倒是还想得还挺周到。 白玉堂耸耸肩,“就当练功吧。” 展昭便也心安理得地睡了,就是耳朵有点烫,眼不见心部想,他头一次觉得看不见还是有些好处的。 白玉堂则是睁着眼睛细看展昭的眉眼,双手要捂着他耳朵,自然靠很近,展昭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能清楚看到,这猫很是俊秀。 “你睡了?”展昭问。 “……嗯。”良久,白玉堂才嗯了一声,那样子似乎是已经睡了,展昭便也安心睡去。 过了许久,展昭突然说,“你根本没睡!” 白玉堂愣了愣,笑,“胡说什么,睡了。” “睡了你还眨眼?” …… 让展昭试穿了,白玉堂无言以对,他也不会说谎,见展昭问得认真,只好说,“睡不着,怪事太多。” “你再放开我听听,还有没有那声音。” “嗯。”白玉堂松开手,展昭又盖上,“还有。” “什么声音,莫非要响一晚上?”白玉堂皱眉,心说该不是展昭耳鸣?可那也不会自己给他捂上他就听不到了啊。 “不知道,瓮声瓮气的……对了,你猜公孙赵普他们能不能听到?要不然我们问问他们?”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睡吧。” “不去问?” “如果他们也能听到,那我可就有两只手。” …… 展昭琢磨了一下也想笑,又躺了躺,拧着脖子挺累的,“肩膀酸。” “忍一忍吧,我胳膊更酸。”白玉堂无力地说。 “换个姿势会不会好一些?”展昭觉得他这样撑一晚上估计明儿个一早白玉堂的手都僵了。 “要怎么换,你耳朵又不能长到一边。 展昭想了想,“要不然,我转个身……不对差不多,那我趴上来你会不会舒服点……” “唉,免了!”白玉堂赶紧制止要趴到自己身上的展昭,心说这疯猫! 展昭觉得也是,“……要不然你上来?” 白玉堂倒是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展昭自己否决了,“不行,古古怪怪的。” “算了,睡吧,再闹下去天又亮了。”白玉堂有些无力,这几天让展昭折腾得他筋疲力尽,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至于少的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要不然这样?”展昭伸双手帮白玉堂也捂住耳朵,这样手能架着手白玉堂的手倒是省力了些,只是此时两人的距离几乎是鼻子碰鼻子了。 展昭看不见所以无所谓,白玉堂目测了一下,这么点距离一不留神就得挨上。 “白兄。” 正在白玉堂盯着展昭的嘴发呆的时候,就听展昭突然叫了他一声,白玉堂一个激灵,抬头,“嗯?” “你觉不觉的有点热。” “嗯……”白玉堂点头,“穿着衣服盖着被子,还靠那么近能不热么。” “刚刚应该脱掉衣服睡,怎么就躺下了呢?你先放开一下,我脱下衣服。” “你……”白玉堂这会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其实脱掉外衣睡也很正常,谁会和衣而睡,只是…… 展昭快手快脚爬起来脱了外衣,剩下一套里衣,皱着眉头,“快点啊!” 白玉堂忽然有些想要撞墙的冲动——展昭让他快点脱衣服! 另外,白玉堂也有些埋怨,自己究竟在别扭什么,这不是很正常么! 想罢,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快速脱了外衣剩下里衣,躺进被子里,伸手去捂住展昭的耳朵,展昭也想伸手,白玉堂道,“你睡吧。” 展昭微微一愣。 “快睡。”白玉堂简短地说,“别动了。” 展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要白玉堂这样撑着一晚。 而同时,展昭心中却为白玉堂不平,江湖人怎么总说白玉堂不好呢?他分明很温柔随和一人,殊不知,白玉堂这辈子所有的温柔随和都用他一人身上了。 而隔壁房里,赵普照例搂着公孙要动手动脚,公孙捏住他鼻子,“不准动,睡觉!” “还早。”赵普不肯,公孙对一旁小床上的小四子和箫良努努嘴,拍拍赵普肩膀,“睡吧,孩子在呢。” 赵普郁闷,得,这回要给白玉堂和展昭制造独处的机会,这两个小油瓶就只好自己拖着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当晚,众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各种别扭地睡去。 到了半夜,展昭感觉白玉堂应该睡着了,伸手轻轻摸耳朵,摸着了白玉堂的手背了,觉得手很冷。 展昭皱眉,也是啊,夜凉如水,他一只手就露在外头遮着自己耳朵,那怎么行!展昭想把他的手掰下来塞进被子里,顺便听听好了没,好了就让白玉堂安心睡。 可白玉堂双手硬邦邦地捂着他双耳,真似是练了功了,这样硬推,说不定会把他吵醒。 展昭又怕他冷,想将被子拉高点盖住他手……只是这样颇为不便,动都动不了。 最后无奈,展昭索性将自己的手握在他手上,用温热的手心贴着白玉堂冰凉的手背,好让他取取暖。 这动静自然把白玉堂吵醒了,他原本也不怕这点冷,只是展昭手心的温度还是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始终未动声色,白玉堂认真感受着展昭手心的温暖,这样撑到天亮,估计也不是问题。 …… 次日清早。 小四子就感觉屁股上让人轻轻拍了两下,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公孙低头问他,“小四子,还能听到么?小良子估计手都快硬了。” 小四子一愣,睁大了眼睛看,就见箫良在眼前睡着呢,双手还在自己耳朵两侧几乎一动没动。再摸摸,冰凉,小四子心疼坏了,赶紧帮着箫良捂手。 箫良自然也被这动静吵醒了,忙睁开眼睛问,还没醒透呢就问,“槿儿,还听不听得到了?” 小四子见他睡眼朦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觉得自己好坏,都没让小良子好好睡觉。 “良子,胳膊松开再让小四子听听。”公孙帮着箫良捏胳膊。 箫良好半天才松开手,胳膊真的硬了,被小四子枕在脑袋下的那只手都麻了。 “没有了!”小四子甩甩头,觉得神清气爽,凑过去很狗腿地帮着箫良捏肩膀和胳膊,“小良子,辛苦么?” “不辛苦!”箫良赶紧摇头,“槿儿,不要紧的,每晚这样睡都不要紧!” 小四子美滋滋地搂着箫良蹭,“小良子最好了!” 赵普皱眉摇头,他这徒弟才几岁啊,就一脸二十四孝相公的相,以后还得了?!叹了口气,端着茶水过去给公孙,“书呆,来,喝一口,不烫了。” 门口,紫影和赭影叹气,师徒一条命。 “你俩回来了?”赵普见两人推门进来,还带了早餐,就问,“怎么样了?” “真的整个河堤都塌了,不过我们问了些村民……他们说在河堤塌方之前,听到了一声巨响。 “巨响?”赵普和公孙对视了一眼。 “等等。”公孙摆摆手,“早点放院子里,咱们把展昭和白玉堂叫起来再一起研究。” “我们去叫!”小四子和箫良已经穿好衣服下床了,说着就往前冲。 两个小孩欢跑到了展昭他们房门口,拍门,“喵喵白白!起床啦!” 而房里,白玉堂早就醒过来了,展昭因为听不到,睡得很踏实。 白玉堂低头看了看眼下的状况,双手更僵硬了——之间展昭靠在他肩膀上,一只耳朵贴着他锁骨,自己只单手捂着他一只耳朵,展昭的手还握着自己的手背。 展昭虽然睡得熟,但是小四子和箫良那么大的拍门声,还是把他吵醒了。 “嗯……”展昭一动,白玉堂赶紧一个抽身将手收回来,展昭还没闹清楚怎么回事,白玉堂就问,“好点没?” 回过神来,展昭也不记得别的了,赶紧认真听了听,摇头,“没有了。” “哦……没有就好。” 白玉堂看看自己的手,展昭还抓着呢,坐在床上也不知道是醒了没醒。 “醒了没?”白玉堂问他。 “嗯。”展昭点头,边回外头小四子和箫良,“知道啦,马上来。” “帮我拿下衣服。”展昭开口。 白玉堂猛地一愣,展昭这人最大的爱好是帮人,但他几乎从来没让人帮过什么忙,就算是眼睛不方便到现在,他也更习惯于自己出手先找。 “衣服好像在床尾,是不是踹到床下去了?”展昭问。 “呃……拿衣服是没问题。”白玉堂轻轻动了动自己被展昭抓着的手,“要不然,你先松手?” 展昭一愣,明白过来了干劲松手。 白玉堂笑了笑,凑过去拿过展昭的衣服,帮他翻过面,穿…… 整个过程中展昭始终没有说什么自己来,只是很顺从地让他穿,显得很信任。 白玉堂心中疑惑,却也真实觉得有点开心。 起床后,又帮展昭倒了水给他拧了块湿帕子递到手上,展昭接了洗脸,还给他时候也没像以往那般认真说谢谢,只是说,“对了,紫影他们可能回来了,说不定有线索。” “嗯。”白玉堂点头,自己也抹了把脸,拉展昭过来帮他梳了个头发说实在的,赭影他们是否探听到了重要的消息白玉堂一点儿不关心,他更在意的是展昭周身的那种抗拒之气消失了,总隔在他与人之间的那层膜,似乎对他敞开了个口子。 白玉堂微微挑了挑嘴角——张口说帮,帮了也不认真道谢……就说明已经不是外人了,应该是这样吧。 意识到这点后,白玉堂莫名想到了猫——猫想要跟你示好的时候,总是特别扭捏,它会在蹭你一下再踩你一脚后,有意地往前走出两步,然后回头看你一眼,像是让你来追。 “白兄。” 白玉堂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抬头,就见展昭正在他两步开外,回过头来对他说,“来。” 第20章 伊水河的秘密 白玉堂踏上一步,展昭听他跟来了,便伸手去开门。见展昭摸索着门把,白玉堂加快脚步走到他身侧,想去帮他开门。 人有时候很奇怪,分明是想去摸门把的,可是出手了,方向却是冲着展昭的手去了。展昭也怪,分明可以听声辨位躲开的,却偏偏忘了反应,以至于双手在门把前不期而遇。 白玉堂的手指,轻轻拂过了展昭的手背,两人都未作停留,就当做只是某个巧合,所以不去想缘由。 带着彼此手上的温度,展昭将手放到了背后,白玉堂则是成功地握住了门吧,轻轻一推……吱嘎一声,大门打开。 院中一片明亮,天气甚佳。 两人出了门,清晨的凉风将房中一晚聚集起来的暧昧之气吹散,两人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白玉堂抬头,见众人都在院子里呢,便收拾心神往前走,展昭就在身侧。 赵普陪着箫良在院中练刀,箫良毕竟还小,没有定忄生,因此每天都要练习不可懈怠。 而比较有趣的是公孙和小四子。 就见小四子坐在凳子上,仰着脸侧着头,公孙正捧着他的脑袋看他耳朵里面,边问,“有没有哪里疼啊?” “没有。”小四子摇摇头。 “怎么了?”白玉堂和展昭走近,到了桌边坐下。 “小四子昨晚好像耳鸣了。”公孙往他耳朵里吹了吹,小四子赶紧捂住耳朵。 “小四子,你是不是听到嗡嗡的声音了?闷闷的响,从窗外传来的?”展昭问。 “对啊!”小四子赶紧点头,“喵喵也听到?”边说,边对公孙撅嘴,“爹爹不是我耳鸣。” 公孙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皱眉点头。 公孙不解,“展兄也听到了?” “嗯,而且很清楚。”展昭伸手摸了摸耳朵,“之前也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喵喵,那你昨晚怎么睡的啊?”小四子啃着包子问展昭,“昨晚上,小良子帮我捂了一晚耳朵,好奇怪喏,只有小良子捂住听不见,爹爹捂住都没有用。” “咳……”展昭喝茶呢,好险呛到,“真的么?” “嗯呐。”小四子点头,仰着脸看展昭,似乎还在等他说是怎么睡的。 “只有你俩能听到么?”白玉堂赶紧扯开了话题以免尴尬,“为什么呢?” “展兄也听到了?”赵普走过来和箫良一起坐下,几人都看着展昭和小四子,想要找寻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凭什么只有这两人听到了呢? 可是…… 小四子圆滚滚的,展昭瘦条条的。一个可爱一个俊秀,关键是一个呆呆的一个特精明……两人完全没有相似点。如果说展昭的眼睛受伤了暂时失明,小四子可眸清目明健康得很。 “不过最奇怪的还是,为什么只有小良子捂着小四子,小四子就听不到了,别人却没用呢?”公孙自言自语,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地低头吃东西,一言不发……这说出去可尴尬了,箫良和小四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搂一宿就搂一宿吧,他俩可难为情。 “对了。”展昭问赭影和紫影,“昨晚探听得怎么样了?” 赭影将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巨响声?”白玉堂纳闷,“是河堤先垮塌了,造成了水倒灌淹了河岸,还是因为水量突然加大,淹过河岸导致了河堤垮塌?” “没准,不过有巨响声,我觉得可能是河堤先垮的!”赭影回答。 “我查了一下位置。”紫影摇摇头,“你们说巧不巧,正好将小猴子他们家房子的位置全部淹没!” 白玉堂一皱眉,看展昭,就见他也是双眉紧皱,“看来……有人不想我们靠近那座宅子。” “地下墓穴也塌了么?”公孙觉得可惜,本想去看看白玉堂说的那个,有他两个那么大的活人鱼。 “呼呼。” 这时候,石头在桌下叼着包子对着院门口呼呼了两声,似乎是有人要来了。 果然,不多久就听到了脚步声。只见梁豹带着小猴子和他奶奶过来了。 石头凑过去对着小猴子摇尾巴,小猴子看到石头后显得很开心,伸手摸摸它脑袋。 “大人,我把他们带来了,幸亏昨日他们去市集卖鱼干了,所以没出事。”梁豹笑呵呵地说。 白玉堂没动声色,赵普点点头,对梁豹一摆手,示意他可以先离开,没他的事了。 梁豹看了小猴子的奶奶一眼才离去,两人之间细微的眼神交流让公孙看得清清楚楚,梁豹似乎有威胁的意思在里面,而小猴子的奶奶,则是显得有些害怕。 等梁豹走了,赭影和紫影去扶着老太太过来到桌边坐下,一起用早饭。 赵普对箫良使了个眼色,箫良心领神会,下了凳子拉拉小四子,道,“槿儿,我们去那儿吃吧和小猴子一起玩儿?” 小四子当然愿意了,顺从地被箫良拉走了,边对小猴子和石头招招手,“石头小猴子,我们一起去玩儿么?” 石头自然是屁颠颠跟去了,小猴子看了看奶奶,奶奶点点头,他也跟着去了。几个小孩儿进屋关门,一边喂石头,一边说起了悄悄话。箫良明白赵普的意思,大人们跟大人说,小孩子么,彼此说话更方便些,他也想问问小猴子,关于那个“小红”的事情。 “老人家,喝茶。”公孙给小猴子的奶奶递上一杯茶。 “哦,谢谢这位大人。”老奶奶很客气,即便她极力掩饰,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但众人还是能看出,她很紧张,也很不安。 赵普和白玉堂交换了个眼色,果然有不对的地方,就开口询问,“老人家,昨日受惊了?” “哦,也没有,等我和小猴子回去的时候,房子已经塌了,河堤都塌了,整个河岸都淹了,唉……”老婆子拍拍胸口,似乎觉得可惜又无可奈何,这些举动……都不太合理,按理来说,不适应该庆幸和后怕的么? 公孙刚刚看到小猴子的尾巴了,觉得气氛过于紧张不方便说话,就换了个轻松些的语调,对老太太说,“小猴子的尾巴似乎是根废骨,并不能动的吧?” “没法动的。”老太太摇摇头。 “这样的病症我以前见过,可以切掉的,用上麻药一点都不疼,养半个月就好了。”公孙话说完,老婆子抬眼惊奇地看着他,“先生能给小猴子去掉尾巴?那真是谢天谢地了,可我听说若是擅自取下尾巴会惹怒神灵,小猴子要性命不保的。” “不会!”公孙摇头保证,“小猴子必然完好无损。” “给个小孩子按上条尾巴的。”展昭半开玩笑地说,“哪路神仙这般恶作剧。” 老婆子倒是也消了,“唉,冤孽聚集之地,有些古怪现象,也是常见 ……只好说小猴子命不好!” 展昭不语,老婆子话里有话。 白玉堂问,“老人家,你的房子塌了,那屋子下面的地宫呢?怎么样了?” “可能,整个都被河水给灌满了吧。”老婆子皱着眉头一个劲念佛,“现在的人啊,不知道天高地厚啊……做事情太绝了,要遭天谴的。” “老人家的意思是,这墓是被人弄塌的?”赵普不失时机地问。 老婆子立马不说话了,只是笑了笑,“唉,天意啊,一切都是天意,不理会也罢。” “之前老人家警告我们远离伊水河,别过问这蕖山县的案子,可是有什么内情?”展昭问,“还是说,这次的河堤垮塌,是我们给您带来的麻烦?” 老奶奶不说话了,左右看了看,一想,突然伸手抓住了展昭的袖子。 白玉堂下意识要伸手挡,让展昭抓住了腕子。 赵普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也让老婆子抓住了,她似乎有话说,就道,“老人家,有话请说。” 老婆子一双老眼逡巡一番,凑近问,“我看你们几位不是普通人,应该都是大富大贵又宅心仁厚之人,不是一般江湖肖小。我风烛残年命不久矣,你们想知道什么我心里有数,可以帮你们,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众人对视了一眼,这老太太似乎被昨日的事情刺激了,如今改口要帮忙了,自然是点头答应。 “老人家尽管说,我们能做到的必然都答应你。”赵普拍拍她苍老的手。 “好!”老婆子深吸了一口气,“我的要求是……你们要保证我说了真话后,小猴子不会被伤害。等到你们破了案,带着小猴子走永不归来,给他切了尾巴,让他能有好日子过,不用挨饿,有书念,有人疼,将来还有个能养活自己的好营生。 赵普一挑眉,“没问题。” 白玉堂等也点头,这倒并不难。 老婆子松了口气,安心笑了,“好,我说……只不过,这事情实在离奇,你们要相信,你们听到的可都是真的!不是我老婆子瞎编的。” 众人早就等不及了,洗耳恭听。 “那河堤根本不是自己塌的,而那地宫,你们也不用担心,绝对不会损坏。”老婆子双手搭在膝盖上,说话的语调很慢,也很清楚,似乎是在回忆。“我那老头子,以前也做过泥水瓦匠,他跟我说过,若是哪天出了什么乱子就躲进地宫里头去,那地宫是整个蕖山县,最牢固的房子!” 白玉堂点了点头,这点他相信,光是看看内里的工艺和石材就知道了。 “而且,地宫上头有特殊的构造,你们瞧见那些白色绫绸了没有?” 老婆子一问,白玉堂立刻点头,“白绫是陪葬之物么?” “那不是陪葬的。”老婆子摇摇头,“起先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有一年发大水,也把河岸给淹没了。小猴子那天正好进地宫玩儿没来得及爬上来,我们以为他淹死了,可是等水退了回去找,小猴子竟然自己爬上来了。他说地宫里那些白绸子连着盯上的一大张兜子呢,水进来后,一滴都流不到墓室里头,都被那兜子兜起来,引到伊水河里去了!” 众人一听,可是觉得惊奇至极,原来是这种功用啊。 “可是这个秘密,除了我和小猴子之外没人知道!”老婆子压低声音说,“这次,是有人炸毁了河堤,让河水冲了河岸,目的很简单,大概就是为了淹没地宫不让你们进去……他们肯定以为成功了,可是殊不知那地宫一定还完好无损地在那儿呢!” 众人都为地宫的巧夺天工而赞同,同时疑惑也上来了,什么年代建造了如此精巧的建筑,同时……是谁想毁了它?! “炸河堤的是谁?”展昭问。 老婆子犹豫了良久,叹气,“还能有谁,河堤是有官府的人把守的。” “是官府的人动的手?”赵普心中了然。 “老人家,这蕖山县衙门的人究竟在隐瞒些什么?”公孙忍不住问,“为何要做这种事?” “你也说他们在隐瞒了,好事能隐瞒么?他们啊……是要隐瞒一段见不得人的过去!”老婆子嘿嘿地笑了笑,“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当年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如今想要掩饰了,可没那么容易!” “丧尽天良?!”四人异口同声。 “呵呵。”老婆子冷笑一声,“这蕖山县如今的后生,一提起马腹就吓得腿转筋……殊不知,马腹大仙根本不存在的,是官府编出来吓人的!目的就是让人远离伊水河畔。” “编造的?”展昭纳闷了,编造这神明有什么意思? “伊水河究竟有什么秘密?”白玉堂是在想不通,但是这条河的确诡异老婆子突然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告诉你们,这伊水之腹没有神明,只有冤魂!有上百条辜的冤魂沉在水底呢,它们会世世代代咒着这整个蕖山县的人,厄运连连、不得好死!” 第21章 人鱼之殇 展昭他们听着老妇人带着些恶意的诅咒,都忍不住一个激灵,意识到当年隐藏的那一段旧案,必然是触目惊心。 “伊水河里,有上百的冤魂?”白玉堂不解,“什么意思?” “这事情……发生在三十年前。”老婆子开始缓缓叙述一些过往,“那时候,蕖山县很穷,县太爷,就是现在上一级的洛州知府,梁大人。” “什么?洛州知府以前任过蕖山县的县太爷?”众人都一愣,“那就些微有些问题了。” “梁豹其实不是外人,她是梁文行大人的亲戚,大概是侄子吧。”老妇轻轻叹气,“不然你说他一个外乡官员,怎么那么熟悉本地的风俗呢?” 众人面面相觑——果然梁豹有问题么! “能否说清楚些?” 老婆子想了想,从袖兜里头拿出了一块锦帕来,放到桌上。 众人将锦帕打开一眼,就见里头一卷破羊皮,上面歪歪扭扭画了很多图画。 “这是何物?”赵普不解。 “哦!”白玉堂想起来了,“那日在马腹祠堂,我也曾经见过,还画下来了。”说着,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张图纸来,和那羊皮图上的花纹一对比,感觉差不多。 “对啊,差点忘了。”展昭也想了起来,“早想让公孙看看了。” 公孙将图纸拿过去与羊皮对比了一下,看着莫名觉得眼熟。 “我认得!”这时候,从屋顶上,紫影突然窜了下来。 “你认得?”众人都莫名看他。 “这是练把戏的杂耍班子画的图!”紫影笑眯眯道,“我爱看那个,认得好多杂耍班的班主。上次营里不是请了好几个杂耍班子来表演,给将士们解闷么?我跟他们混熟了,他们画了一些类似的图给我们看,说这是天下杂耍班子卖艺人通用的一种暗号。” “暗号?”赵普不明白,心说连杂耍还要用暗号呢? “嗯……我也听说过。”公孙点头,“杂耍起源于民间的戏法,前朝有一年国丧,皇帝下令天下一年之内不得玩笑戏耍。杂耍班是靠逗人取乐维生的,这样便失去了活路!于是大量的杂耍班子搬到了山间不为人知之处,彼此之间秘密往来,通信就用这种古怪图形代替文字,以免被人抓住把柄,虽然后来禁令解除了,可这种文字很方便,一次一直沿用至今。” “这位先生,见识广博啊。”老妇人笑了笑,对众人点头,“没错,这就是杂耍班里头的人用来彼此联络时候,用的文字。” “那几个小乞丐,莫非是因为看了这些文字而死么?”展昭猜测。 “小乞丐怎么死的,老婆子我不知道,不过我能告诉你们……当年,有一个杂耍班途径蕖山县,在这里表演,其中压轴的表演,叫做鲛人舞。” “鲛人?”公孙皱眉,“海人鱼么?” “蕖山县的几个富户,与县令见了那鲛人美艳动人,一条鱼尾栩栩如生,就问了杂耍班的班主,这是怎么来的。 班主告诉了他一个老法儿,怎么做海人鱼。 众人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吸了口凉风……又想起了公孙那日说的,那种用残害幼童的方法,做出来的海人鱼。 “刚刚我也说了,当年蕖山县很穷困,女娃儿都被遗弃,因为养不起。于是梁县令就想出了个恶毒的招来。”老婆子说到这里,脸色微微变了变,“她们在伊水边圈起了一片水域,将女孩儿们做成假鲛人,放在水里养。因为怕被沿岸百姓发现,就将古时候马腹的传说添油加醋说出来,吓唬当地百姓,什么南北不同啊,欺负弱者的死啊……都是骗人的。” “马腹,就是之前你们见到过,死在岸边的那种虎纹大鱼而已,偶尔伤人,可说它是神明什么的,那根本就是骗人。”老婆子越说越激动起来。 众人早已目瞪口呆,实在难以想象有人可以如此这般的残忍。 “他们养海人鱼,想做什么?”展昭良久才问出口。 “还能做什么?!拿去卖给大官贵族名流显贵啊!”老妇摇头叹气,“海人鱼不好养,要在水中生活,女娃儿有几个是受得住的?!养活一个海人鱼,起码会死十多个无辜女娃……他们为了让海人鱼尽量真实,还给那些女娃儿们喂了药,让她们只能发出高高的闷闷的声音,就好像海人鱼在唱歌一般。” 众人听了,只觉得不寒而栗,简直丧尽天良! 梁县令很快靠卖海人鱼或者送海人鱼解释了高官富户,飞黄腾达,升做了知府。他意识到,在这样下去,这事情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知晓,影响他的仕途。于是他就命人杀光那些海人鱼,将养鲛人的堤坝推倒,毁灭证据。 不过老天有眼,他们大开杀戒那天,正好百年一遇的山洪从山上倾泻下来冲毁了堤坝,也冲毁了一切证据。 众人都觉得心头堵得慌,便宜了那恶贼! “对了,你们可曾见过一个瘸脚的疯老头?”老妇突然问,“是衙门捕快。”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想了起来。 “他就是当年那个杂耍班的班主。”老妇说。 “哦!”展昭瞪恍然大悟,难怪那么激动了…… “他当年做什么了?”赵普问。 “这人一直后悔,他告诉了梁县令如何制作海人鱼,原本是贪财,以为梁县令自己喜欢,做一条也就算了,实在是没想到那些人没有人性啊,做了那么多当年蕖山县几乎不见女娃。他们还逼迫他去教导那些海人鱼,那个养海人鱼的地方根本就是人间地狱,活人谁受得了啊……”老妇说到这里,忍不住潸然泪下,那班主几次三番想逃,后来被打断了腿,留在县衙门里面,他装疯卖傻才活到今天。而这些东西……就是他当年写的,他不敢光明正大写成文字,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偷偷摸摸写成了这种暗号符号。” 在场众人都非常气愤,公孙庆幸将小四子和小良子打发进房里去了,没让孩子听到这耸人听闻的恶行。 白玉堂只觉得,自己估计这几天都不用吃饭了。 “这事情本来也平息了,过去了很多年,直到某一天,小猴子跑来告诉我说,他在地宫里头遇到了一个好朋友,叫小红。”老妇人说着,笑得和蔼了些,“我跟着小猴子去看,当时真是吓死我了,我以为是那些海人鱼的魂魄,因为小红体型太大了!” 白玉堂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点头,“的确,两个人那么大!” “我看到的时候,她可有四五个人那么大呢。” 众人都一愣,茫然——怎么着海人鱼还能忽大忽小不成? “那是因为你没有走近,你看到的根本不是小红本尊,而是透过地宫里的琉璃镜子,折射出来的影响。”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还以为真的见鬼了呢! “小红就是当年众多人鱼之中的一条,她竟然活了下来,而且一直在伊水河里头,从洞中进入了古墓,可能是因为长年不敢出来见光,或者长年在水中生活,她竟然没有老。” “有这种事?”公孙连呼惊奇。 “那之前的乞丐和这一任的县太爷,究竟是怎么死的?”展昭忍不住问。 老妇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这任县太爷出生在一个戏班子里头,应该略通那种戏班的文字。那些小乞丐,白天都是外乡来的小地痞,晚上住在马副祠里头,他们有时候假扮乞丐行讨,有时候又会入户盗窃。有一天,小乞丐们突然就死了,而县太爷第二天也死了,而梁县令就派了捕快梁豹过来,彻查此事。” 众人一听,心中一凛。 赵普皱眉,“是那些小乞丐行窃之时,偷走了瘸子捕快的羊皮本子,然后将上面的图文画在了马腹祠堂里。这些图文让出生戏班的县太爷知道了,认出文字之中内容,深为惊骇。他也算无意中掌握了洛州知府的秘密!后来莫非走漏了风声?于是一夜之间乞丐们死了,衙门的人死了……而且马腹的传说又开始甚嚣尘上,很有可能是当年的梁县令杀人灭口的法子而已。” “而至于水鼠出河……”老妇插嘴说,“其实那一日,有人往河里洒了很多很多的药粉,这才使得很多水鼠失心疯一般冲上了岸,然后撞得头破血流又回到了伊水里头,一个个七窍流血而死。 “他们往河里洒药粉,是为了对付小红么?”展昭猛地惊醒,“要毒死小红?” “对,可是小红命大,我和小猴子救了她,暂且将她养在水缸之中,直到毒药散去。这卷羊皮是小红给我的,她说是在马腹祠堂后头的水池里头找到的。” 白玉堂心中了然,那日估计她在马腹祠堂后头的水池里面,看到的就是小红,那日的圆月——会不会和刚刚老妇提到的那种琉璃镜子有关呢? 老妇又想了想,“大概就这些了,之后你们就来了,昨天傍晚,河堤也垮塌了,小红在地宫里呢,应该没事吧。” 众人将老妇的话听完,也都沉默不语,这事情之中还有诸多疑点,需要一一整理。 “可是……”展昭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小猴子似乎很相信马腹大仙?” “是小红跟他说的。”老妇认真说,“小红的嗓子不知道怎么就好了,可以说话,就是很哑不太方便。她说,伊水之中真的有神明,那神明会保护她!” “那为何所有死人嗓子眼里,都有死鼠?”白玉堂倒是没说死鼠为假这件事,看了看公孙和赵普。 两人都心中领会,不语听着。 老婆子摇头,“这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时候,赭影到了赵普身边,“王爷,梁豹又来了,他还带了个官来。” “官?” “穿着一身蓝衣,六品的品级,有些年纪了。” “是梁知府!”老妇脱口而出,脸上也显出惊惧来。 赵普笑了,道,“唉,老人家怕什么,他也不过一个六品官,咱们展大人四品呢!” 众人都无力地看他——你好像是一品! 赵普想了想,对赭影招招手,在他耳边吩咐几句,赭影点头和紫影一起走了。 展昭将他对二人的吩咐听得真切,问赵普,“你是想……” “这人为了自保连手下官员都敢杀,这次说不定是看到事情快要败露了,所以来补救吧?”赵普笑了笑,“正好看看他的真身,是人还是画皮变得。” 展昭轻轻叹了口气,“我第一次觉得,杀了一个人,都便宜他了。” 白玉堂忽然站了起来。 “白兄?”展昭听到了声响,有些不解。 “我突然想到个有趣的法子。”白玉堂开口,对公孙轻轻一招手,“公孙,给我帮个忙。” 公孙眼珠子一转,“哦……白五爷莫不是想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白玉堂挑了挑嘴角,“正如这猫说的,让他们死都太便宜他们了!”说着,带着公孙一起去后院了,赵普让老妇先进屋去与小猴子、小四子他们一起避一避。 展昭则是单手支着下巴琢磨,什么时候白玉堂开始嚼自己猫了?昨天不还是展兄么? 很快,就听到了院门口脚步声响,梁豹带着梁知府,走了进来。 第22章 情人天音 梁知府看起来年岁不小了,人很干练,大概是因为渔民出生自幼生活在河上,看起来,有一股文人少有的恨戾。 白玉堂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此人眼底泛青,褶皱都集中在眉间,额头却是光洁,知道这定是个长年发愁却少有舒心的人。 “大人,这位就是开封府的展大人。”梁豹给梁知府引见,“这位是王朝,这位是……” 赵普挑挑眉,“赵虎。” 公孙差点笑出声来,倒是,赵虎赵普,还真分不清楚。 “……哦。”梁知府混迹官场多年,粗粗打量了一下几人,心中了然,其中有文章! 白玉堂不像官,这是个标准的江湖人,另外,他还真没听说过哪个做官的,可以俊美到透着股子邪气,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太过惹人注目了,是大忌。 而赵普则太贵气,这种贵气不是一般普通小官会有的,更不是市井百姓能有的,所以,这人非富即贵! 再看公孙和展昭。 公孙斯文,那气度神韵,必是大才!也绝非凡夫俗子。 梁知府的视线最后在展昭身上停留了下来,皱起眉,若有所思。 “梁知府,不知何事前来?”白玉堂见他打量展昭,怕他看出什么破绽或者对展昭不利,开口打断。 “哦,梁大人他……”梁豹刚想说两句,却见梁知府突然一摆手,笑了笑,“我左右无事,听说展大人在此,所以过来见一见。久慕展大人大名啊,对包大人我更是倾慕已久,只可惜鄙人官位低微,一直无缘拜会。” 公孙和展昭细细体会,梁知府虽然出生地位,但是对官场那一套无疑知根知底,说话谈吐都带着一股子官味的面面俱到。 白玉堂和赵普啧是对视了一眼,这梁知府不愧是老奸巨猾,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不妥之处,所以话锋一转,看来是想打退堂鼓了。 现在展昭他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戳穿他,不过可能打草惊蛇,要么……静观其变。 众人瞬息之间达到了某种默契——静观其变,现在还不是时候! 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梁大人客气。” 这语调他可是跟着展昭学的,只是白玉堂是桀骜不驯,展昭温润如玉,学起来,怪怪的…… 展昭忍着笑意,白玉堂则是尴尬无比。 梁知府随后坐下与众人寒暄,但是一提到案情,马上又转开,比起梁豹他可是精明太多了,不好对付。 吃饭的时候,梁知府就告辞了,梁豹送他出去。 到了门口,梁知府低声吩咐,“将证据都销毁,知情人也都别再让他们开口,这次来的人不好解决,知道么?!” “是!”梁豹听命离开,这一切,都让暗中监视的影卫看在了眼里,遂悄悄跟上。 …… “怎么看?”展昭问白玉堂。 “老狐狸。”白玉堂简简单单一句话,将众人对梁知府的所有印象都概括出来了。 “接下来怎么办?”赵普问白玉堂和展昭。 白玉堂耸耸肩,看展昭和公孙,他俩主意比较多。 公孙笑笑,“等吧!” “等?” 展昭皱眉,“会不会被他们抢得先机,先下手为强?”但是问完了,又转念一想,“这样的话,倒是有线索了!” “没错!”公孙站起来,“我们一定有人监视,最好按兵不动,所有事情都让影卫们去办。” 赵普觉得有理,跑过去打开门,让小四子他们出来,抓了一把联络用的响箭,说是给孩子们放烟花玩的。 几个小孩儿懂什么呀,见赵普将响箭扔上了天,没多久就炸开了,散落很多焰火,虽然没有天黑的时候好看,但还是乐得直拍手。 俄顷,众影卫都冒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到了房中听候赵普安排。影卫们走后,公孙继续去验尸,赵普陪着。 箫良、小四子还有小猴子和奶奶都在房里呆着,绯影他们几个女的影卫作陪,院子里,就剩下了展昭和白玉堂。 “怎么办?”白玉堂问展昭,“饿不饿?要不然出去吃个饭?” “嗯。”展昭想了想,问,“那天……我大哥在床板上留下的那些花纹,和那张羊皮书上的花纹,一样么?” 白玉堂拿出来又比较了一下,“花纹是一样的,只是排列的顺序是完全不同的。” “哦。”展昭点了点头,似乎有心事。 “猫?”白玉轻唤。 展昭伸手往空中一撩,似乎是一爪子拍过去。 白玉堂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子才没被挠着,惊问,“你干嘛?” “你不是叫我猫么?”展昭回答得颇有几分不满,“不挠人的,哪里是猫。” 白玉堂摇头,“你的意思是,承认自己是猫了?” 展昭抽回手,“不准叫猫!” “挺好听也挺顺的。”白玉堂想倒茶,却发现壶中已无水,就对院门口的一个小丫鬟指了指水壶,边漫不经心应对展昭,“比叫展昭或者展兄都要好!” “那我能不能叫你鼠?”展昭反问。 “我不介意你叫我叔!”白玉堂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狡黠笑容来。 展昭则是十分沮丧,姓名之争上她正处于弱势,想了想,咬牙,“小玉!” “咳咳……” 白玉堂呛着一口水,“你说什么?” 展昭挑挑眉,颇有些挑衅的意味,“小玉!” 两人僵持不下,这时候,丫鬟来上新茶,展昭对白玉堂说,“你不叫猫,我就不叫小玉,否则……” “大人。” 那小丫鬟突然红着脸盯着展昭问,“你咋知道我叫小玉呢?” “呃……”展昭愣了愣,张张嘴,白玉堂则是忍着笑摇头,对那丫头说,“姑娘别理他,这是个等徒浪子,轻薄着呢。” 小玉听了,吃惊地看了展昭一眼,心说,哎呀,原来是个轻薄郎呀,还以为是谦谦君子呢,就端着茶盘,有些失望地走了。 展昭气恼,踹了白玉堂一脚。 白玉堂雪白的一摆上有一个黑漆漆的脚印,抬手掸了掸,鞋印消失不见…… 随后,白玉堂站起来去拉展昭的手,“走,出去吃饭,想吃什么?” 展昭就觉得莫名有些别扭,自己也总是拉小四子的手,用同样的语调问,“走,出去吃饭,想吃什么……” 不过最后,两人还是从院子里离开了, 小四子坐在房门口的门槛上面,刚刚就一直看着白玉堂和展昭。 “小四子。”绯影给他剥了石榴递过去,“吃么?” 小四子接过石榴仰起脸,“绯影姐姐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之前留在开封府帮包大人,后来陷空岛二爷三爷和四爷来帮忙了,所以我们就追来了,黑影白影他们带着一部分人四处打探展晧下落去了。” “展晧是喵喵的哥哥么?”小四子吃石榴,“为什么他不疼喵喵?” 绯影将他抱起来摸摸脑袋,“唉,不是这次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有展晧这样一个人,大概展昭名气太大了吧。” “喵喵的哥哥嫉妒他么?”小四子突然问了一声出来。 正巧,公孙验尸时工具忘带了,和赵普往回走,到了门口正好听到,公孙微微皱眉,走过去蹲下问,“小四子,你刚说……展昭的大哥嫉妒他?” “唔。”小四子点点头,“不然为什么讨厌喵喵,喵喵那么好!连白白都喜欢他!” “这话怎么说的……”赵普摸摸小四子的脑袋,心中却觉得好笑,“的确也是这么回事……白玉堂他过谁多两眼啊?果然小孩子的眼睛最亮啊。” 两人又回到仵作房,公孙问赵普,“你怎么看呢?” “你说展昭的大哥?”赵普很有些不痛快地冷笑了一声,“他为了引展昭来蕖山县,将他眼睛弄瞎。来了还神神秘秘留下那么多线索,现在突然一下子说要让他停……如果没有特殊理由,那他绝对是恨死展昭了吧,这么折腾他!” “说不定有苦衷呢……” “苦衷什么的,只能帮展昭骗骗自己吧。”赵普叹了口气,“你若是有个疼爱的兄弟,你会这么折腾么?” 公孙立刻哑口无言。 “如果说让展昭瞎,是有什么特殊目的……当然,目前看来除了给白玉堂些方便真没别的任何好来。”赵普撇撇嘴,“关键是那个传话,说什么最恨他,有些刻毒了!谁受得了啊” ……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上了街,这次,他们没先急着去酒楼吃饭,而是一直走到了伊水河边,看河对岸。 果然,渡口两边的堤岸都塌了,水没过了地面,一直没到近处的农田。 “你猜,小红会不会有事?”展昭突然问,“你四哥在就好了,说不定能下水找找小红。” “我四哥估计水性没她好。”白玉堂有些促狭地说。 “你今天很开心么?”展昭纳闷。 “干嘛那么问?” “因为你一直在开玩笑。”展昭回答,“你以前都不怎么说笑的。” 白玉堂愣了愣,不过今天的确心情甚佳。 “哎呀……” 没等白玉堂说话,展昭突然一捂耳朵,“又来了!” “又是那声音?!”白玉堂一惊,同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人们的叫声。 抬头望过去,白玉堂皱眉,渡头上有不少正在修筑堤岸的力工,他们之中似乎很多都听到了这乐声,捂着耳朵到了路边。随后的举动让人费解,就见他们飞快地跑,然后跳,搓脸一顿忙活。 白玉堂见着他们的行为觉得挺诡异,心说这是干嘛呢?而更奇特的是,那些人动了动之后,似乎就好了,回头继续干活,完全没有再受乐声的影响。 白玉堂眼前一亮,让展昭稍微忍耐一会儿,自己一个纵身跃到了堤边,问一个伙计,“兄台,我朋友突然闻听怪声,痛苦不堪,不知道你们听到没有?” “哦!”那伙计笑了,“公子外乡人吧,不要紧,你让你那朋友多动动,血脉膨胀脸红心跳的时候,就听不到了!” 白玉堂一愣,“脸红心跳……就能听不到? “嗯,这是河里头传来的天音,也有人说是海人鱼唱歌呢,我们地方上都叫情人天音。”伙计给白玉堂解释。 “情人天音?为何有人能听到,有人听不到?”白玉堂觉得无法理解。 “这个天音啊,对畏寒的人有效果!”伙计说,“有些人怕冷有些不怕冷,那些怕冷的人呢,大多天生心跳比较慢,都能听到这声响。” 白玉堂点了点头,展昭和小四子的确畏寒,可公孙呢。“可是……我有个朋友也畏寒,他没反应。” “哦,你那朋友成亲了吧?!”伙计笑呵呵说,“成了亲的人都听不到的。” 白玉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忍不住问,“脸红心跳就行么?” “嗯,着法子本就是一对小情人想出来的!”伙计笑,“那时候有个姑娘被这天音烦得头痛,他情人捂住她耳朵管用,别人捂都不管用。她那情郎是个聪明人,那日不捂了,亲了那姑娘一口,姑娘竟然也听不见了!所以啊……唉,公子? 伙计还没说完,白玉堂已经回去了,很平静地走到了展昭的身边。 “好吵。”展昭觉得怎么都不舒服。 就听白玉堂突然说,“猫儿……我想亲你。” “哈?”展昭惊骇,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睁大了眼睛,耳朵绯红。 白玉堂沉默了片刻,问,“还听得见么?” 展昭眨眨眼,掏掏耳朵,“诶?怎么会……” 白玉堂一笑,伸起手,纤长食指轻轻戳了戳展昭的心口,“如果再听到,想想我刚刚那句话,让这里跳的一点,就好了。” 展昭闹了个大红脸,白玉堂则是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流出。 而府衙里头,小四子美滋滋地偎在箫良怀里,让小良子给他捂着耳朵。唔,小良子怀里好舒服哦……心跳好快喏。 第23章 海人鱼 展昭和白玉堂在渡头徘徊了一阵,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河里更是没发现小红的踪迹,就暂时离开,上酒楼吃饭去了。 到了城门附近的一座小酒楼,白玉堂觉得还挺干净雅致,就和展昭进了小楼吃饭。 刚上楼,却是发现些微有些不妥……因为小楼很新很新,看着似乎是头一天开张的。 “桐油的味道很浓啊。”展昭忍不住说。 “二位公子,楼上请,吃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快走几步出了酒楼左右看了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回来问,“掌柜的,你们是新开的店?” “嘿嘿,不瞒您说,我们今天是第一天开张做买卖的!”伙计笑呵呵回答,“不过以前也是间客栈,所以改一改很快。” 展昭听后,心中微微一动,“改名前叫什么?” “哦,叫朝晖楼啊。” 伙计的话犹如一声闷雷,打得展昭和白玉堂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朝晖楼!之前展晧住过,并且留下证据的那座客栈,怎么会一夜之间易主了?! “原先的掌柜和伙计呢?”展昭追问。 “那我可不知道,这店是一位公子卖给我的。”伙计想了想,“早半个月就卖给我了。” “半个月……”展昭一脸茫然,原先朝晖楼的伙计根本没有提起过,莫非…… “卖楼给你的公子,长什么样?” “哦,那公子长得挺威风的,个子高,人也不胖,穿着身简单的青衫,像个买卖人,就是看着严肃了些。 “他左眼的眼角,是不是有一粒痣?!”展昭追问。 “哦……”伙计一拍脑袋,“对的!那理痣很小啊,总之呢,这人给人感觉阴森森的。” 白玉堂就觉展昭的气息不稳起来,眉头微皱,便问伙计,“你这儿有客房么?” “当然有啊。” “要天字一号房。” “哦……好!”伙计问,“客官住几天?” 白玉堂想了想,突然问,“你这酒楼多少银两买的?”说着,掏出几张银票来给他,“这些够不够?” “呃……够,够了!”掌柜的赶紧去借了钱,跑进去拿出地契来交给白玉堂,“爷……头一回碰到你们那么怪……” 伙计话没说完,白玉堂一摆手打断他,“之前店里所有收拾出来的东西,你放哪儿了?” “都在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换呢……”伙计指了指后院,白玉堂点头,让他和所有的伙计厨子都空手走,什么都别带! 伙计掌柜的赶紧就跑了,客栈里就留下了展昭和白玉堂。 良久,展昭问白玉堂,“你花了多少银子……” “先不管这些。”白玉堂拉着他手腕子,“上楼看看。” 按记忆,白玉堂带着展昭到了天字一号房前,边问,“你觉得那人是你哥?” “应该是他,我大哥给人感觉就这个样子。”展昭老实回答。 “阴森森的感觉?!”白玉堂皱眉。 “其实他人很温和的。”展昭皱眉,印象之中大哥虽然对人很冷淡,但是对亲人很疼爱照顾,不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 白玉堂刚要推门进屋,突然,听到里头轻微的,“哗啦”一声。 两人都一愣——里面有人! 下意识地贴墙站,两人侧耳听里面的动静。刚刚哗啦一声……不知道是水声还是抖动布料子的风声。房间里面有水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估计是抖动布料了。 白玉堂伸手,轻轻地一推门,门从里面上闩了,可见房内有人。 展昭一缩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根袖箭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心领神会,用袖箭轻轻一挑门闩,随后一推门……在门闩落地之前,白玉堂闪身进去,接住了门闩,轻轻放到地上,抬眼看四周,房间里头空空,不过窗户紧闭,可见没人出去过。 展昭指了指某个方向,示意——声音在那里。 白玉堂也感觉到房中还有他人的气息了,看向展昭手指的方向,是一个巨大的屏风侧步,缓缓地靠近过去,白玉堂猛地闪出屏风往里望。 就看到屏风后面有一个硕大的水桶,水桶边还放着一个高台,台上几个小木桶。 正在纳闷,就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响了起来,木桶里有人冒出个头来,一头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五官是个好看姑娘,脖子肩膀都光溜溜的…… 白玉堂赶紧转开脸,心说怎么有女子在这里洗澡?! 展昭也走了过来,他看不到,自然不知道尴尬,就问白玉堂,“什么人?” 白玉堂还没开口,却听到有极低沉沙哑的声音想起来,“小猴子的……朋友?”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白玉堂猛地想起来,怎么那么大个桶?!想罢缓缓转回头,那姑娘还盯着自己和展昭看呢,身后突然哗啦一声……一条巨大的鱼尾巴甩了起来。 白玉堂向来处变不惊,但这会儿也是微微张开了嘴惊骇地盯着眼前……浴盆里头的不是个姑娘,而是条人鱼。 “你是……”白玉堂愣神,展昭可要急死了,摸索过去抓他袖子,“谁啊?” “小红?”白玉堂问。 那海人鱼点了点头,回答,“嗯。” “哪个小红?”这回轮到展昭张大了嘴巴。他真恨啊,他哥无论出于什么心思把他整瞎了,下次再见面,非要狠狠揍他一顿不可,竟然看不到海人鱼,连白玉堂都那么震惊……真可惜看不见啊。 白玉堂想要走过去,但毕竟这姑娘没穿衣服,就伸手从床上拿了件薄毯子给她,想让她披上,但是小红茫然地歪头看他。 白玉堂皱眉,这姑娘身体青白色,浸在冷水里,不冷么? 展昭虽然看不见,但是也大概听明白了白玉堂的举动,心中轻叹,压低声音问小红,“你怎么会在这里?” “轰轰一声,然后大水来了。”小红哑着嗓子说,“他带我出来的。” “他是谁?”展昭问。 “他是好人……让我在这里等人,有吃的。”小红回答。 白玉堂走过去看了看小木桶,里头有十几尾鲜活的鱼,忍不住皱眉……吃生鱼么?深吸一口气,再看看小红,觉得将她弄成如此非人非鬼模样的梁知府一干人,真是死不足惜。 “猫儿,你坐下跟她聊一会儿,我去找人通知赵普他们来。” “嗯。”展昭点头,被白玉堂带到浴桶边坐下,小红抬眼看了看展昭,悄悄游到一旁,睁大了一双眼睛看他,“我见过你们的。” 展昭听她的语调还挺顽皮,就笑问,“那天在马腹祠堂里面,就是你么?” “嗯。”小红点点头,“白的很漂亮,我看到了。” 展昭知道他说白玉堂呢,只不过不知道她说的是白色衣服很漂亮,还是白玉堂很漂亮。发觉自己又开始神游太虚,展昭赶紧甩头恢复清明,问,“你在水里,冷不冷?” 小红摇摇头,“现在不冷,冬天冷。” “冷的话,怎么办?” “到地陵里面呐,那里不冷的。”小红无所谓地说着。 “那个人也在地陵里面么?”展昭试探着问,“为什么他恰好救了你?” “他一直在啊。”小红回答,“东西没有找到么,昨天塌了,他就找到了。” 白玉堂回来了,正好听到,就和展昭一起问,“找什么?” 小红似乎非常喜欢白玉堂,凑到他近一点的地方,“找一颗珠子。” “珠子?”展昭从小红说话声音的远近,判断出了她现在的位置,似乎和白玉堂比较近……莫名又想起了那个梦。 “河神爷爷的珠子。”小红说着,伸手从木桶里抓起了一条鱼,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帮着解释,“她请你吃鱼。” 白玉堂轻轻咳嗽一声,见小红天真模样也不忍拒绝,就道,“我吃过了,你留着吃。” 小红笑着点头,拿过鱼来吃,白玉堂忍不住会皱眉……真的生吃鱼啊。 展昭听着动静了,又矛盾了,有时候看不见,也不失为坏事。 “小红。” “嗯?” “河神爷爷的珠子是怎么回事?” “很亮很亮的珠子。”小红说,“在河神爷爷的床里面。” “床……”白玉堂话没说完,就听门口有人冲了进来,是公孙他们。 公孙和赵普在衙门里,就有个小地痞跑来,递了张白玉堂的纸条,上面写了晓红所在的地方,公孙连手都没来得及洗就冲来了,当然,身后跟了赵普小四子石头等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一串尾巴。 小红见一下子多了那么多人,吓得钻回水里去了。 “小红。”小猴子跑过来了,小红才出来,亲昵地跟小猴子说话。 赵普见一个姑娘没穿衣服,将跟来的影卫们都打发出去了,走近一些,看到了那条鱼尾巴,骇然,“书呆,那不像是假的啊!” 公孙猛地一看也觉得这根本就是真的,但是说世上真有海人鱼,打死他也不信!于是他索性走到了桶边,低头看水桶里小红的尾巴。 这一看,立刻看出破绽来了,虽然工艺巧夺天工……想到这个词公孙赶紧摇头,差点没甩自己一个嘴巴,怎么能这样说一个活人!巧夺天工的不是人,是玩物。 小四子也凑过来看,真心惊叹,“尾巴好漂亮哦。” 小红似乎能听懂,笑着看小四子。 公孙将小四子拉到一旁,赵普搔了搔头觉得这场面有些诡异,不知道是喜是悲,只好问,“要不然,咱们穿上衣服上岸说?” 绯影和黛影两位姑娘进来,给小红披上毯子,轻轻将她抱出来放到了床上,盖上被。 公孙过去看她的尾巴,摸索了一下,“诶?腿部还是健康的,可以将皮子切开,让她离开水生活。” 众人都松了口气。 白玉堂见展昭站在一旁低着头发呆,就走过去问,“怎么了猫儿?” 展昭仰起脸,“为什么猫又多了个儿字?” 白玉堂失笑,“叫起来顺一点。在想什么?” 展昭皱眉,“河神爷爷的珠子……是什么东西?” 白玉堂想起来了,刚刚小红没说清楚,就过去再问。 小红说:“地宫里,有河神爷爷的床,床铺里面躺着河神爷爷,还盖着石头盖子,怎么都打不开……河神爷爷的头顶上,有一颗珠子。” “她说的,似乎是地宫里头有棺材,棺材里有个老头的尸体,尸体上面有珠子。”公孙如是分析,展昭等人听了都暗暗点头——觉得估计就是这么回事。 “大哥千方百计要的就是这颗珠子么?”展昭皱眉,白玉堂却是突然说,大堤是昨晚上塌的……这酒楼是今早刚刚开张的,也就是说,猫,你大哥还在蕖山县里头?! 第24章 大哥 展昭的大哥还在蕖山县里头,目的就是那颗珠子!接下去怎么办?是众人要想的。 赵普让众影卫按照展昭的描述,四散去寻找展晧。 展昭也要去找,公孙拦住了他。 “我还是想去……”展昭犹豫。 “你想去是一回事,不过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公孙说到这里,笑了起来,“药养熟了,可以上药了。” “当真?”众人都吃惊地盯着公孙看。 “不是说要半个月么?”白玉堂纳闷,“确定养好了?” 公孙点头,“我昨天看了一眼,很奇怪竟然比在开封的时候要长得快,估计是和地气有关系。” 箫良很是好奇地问小四子,“槿儿,药怎么养啊?” 小四子说,“就是药养药了,治喵喵眼疾的药,不能直接用,要养入一种草药里头,然后再碾碎了用。用药物浇灌另一株草药让它长大,就叫养药。” 展昭高兴,“那马上上药的话,要多少时间好?” 公孙又给展昭诊脉,“你内力深厚,上药后运内力行走筋络一周,这样反复几次,我觉得五天之内肯定能好,至于具体几天,要看情况。” “太好了!”展昭长出了一口气。 白玉堂虽然也为展昭高兴,但是莫名就觉得似乎少了什么,倒是有些失落起来。 正在胡思乱想,就感觉有人拽了拽他衣摆,白玉堂低头看,就见小四子仰着脸一脸着急地看他——要赶快呀!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他,赶快什么? 下午的时候,公孙将展昭带到屋里,仔细给他上了药,让他静静坐在屋中调息,自己则是要了一件空房子,带着小四子进屋,给小红去掉那层紧紧贴在腿上的鱼皮。 赵普本来想围观一下,不过公孙反复问了他两边,“你确定?”又跟他详细地描述了一下整个分离的过程,赵普立马投降了。 于是,赵普和白玉堂在院子里坐着,大眼瞪小眼。 赵普开口,“闲着不是办法。” 白玉堂点头,“去地宫,或者是找展晧?” “你见过展晧没?” 白玉堂摇头,“不过听展昭描述过,应该比较好认。” “那走吧。”赵普起身,留下了几个影卫守卫衙门,就和白玉堂一起出门了。 说起来,白玉堂和赵普也算认识很久了,赵普很少有看得上眼的人,当然他家公孙除外,展昭和白玉堂算是他最欣赏的两个人了。 说实话,第一眼瞧见白玉堂,赵普贼想把他骗到军营里头来当个将领,这不用问,必然是一员虎将啊! 可相处久了,赵普倒是有不同看法了……虎将是不假,只是白玉堂这人太随性了,不适合做官,相比起来,展昭倒是帅才,做个开封府的护卫太屈才了。 不过人各有志,打仗毕竟是杀伐屠戮,展昭宅心仁厚,行侠仗义救人除恶更适合他。 这两人都不爱说话,赵普别看跟公孙在一起时挺聒噪,换了白玉堂在身边,两人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各走各的,若不是偶尔说上一两句,还真看不出他俩认识。 “对了。”赵普突然问,“你跟展昭还没成呢?” 白玉堂尴尬……哑口无言看赵普。 赵普见他神色,点点头,“哦……看来还差点,我还以为已经成了。” “成不成也不是我说了算。”白玉堂良久回了一句。 “哦,那就说你有感觉了,展昭比较迟钝?”赵普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出来的重点。 白玉堂有些想要扶额,总觉得跟赵普聊这种话题狠怪。 两人漫无目的在街上兜兜转转,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又到了渡头,站在岸边往水里看。 渡头差不多修复完了,已经有赶船的人下河摆渡,一趟趟往对岸拉人。 白玉堂莫名想到了马腹祠堂那晚看到的月亮,就问赵普,“天上的是月牙,映到水里成了满月,这事情听说过么?” 赵普琢磨半天,倒是真让他想起些事情来,“你别说还真有过一次,我在西北打仗那会儿,见过一眼月牙泉,晚上大漠孤烟,水上有月亮的倒影。当时好些将士都看见了奇观,天上月牙儿,水里头满月。” “那是什么原理?”白玉堂好奇。 “我没深究,后来听当地老农说,那是泉眼,估计这地方和地下河之间有空洞,当间有光,于是泛到外头来了。”赵普想了想,“西北那一带地下河很多,大多当中都有空洞。” “小红的确说过,马腹祠堂和地宫是通的。”白玉堂点点头……抬起头往渡头那边看看,却看到人影一闪……跟着人群上了船。 那人看着很阴郁,穿着青衫像个生意人,背着个小包袱。 “喂。”白玉堂叫了赵普一声,示意他看。 等赵普看的时候,就剩下个背影了,那人夹在人群之中上了船,似乎行色匆匆。 “是他?”赵普纳闷。 “有些像……展昭说他眼角有痣。” “走。”赵普指了指船尾,“我往后你往前,咱们堵住他。” 白玉堂点头,和赵普分头从两边上了船。 船上人很多,大多是老弱妇孺。 赵普上船,就见前面那青衫人背着包袱,正准备坐下呢,开口喊了一声,“展兄别来无恙。” 那人一回头,看到赵普后愣了愣,赵普清清楚楚看到,那人眼角的确有痣,一挑眉,“展晧?” 话引一落,那人转身就往船头走。 可没出船舱,就被白玉堂拦住了去路,赵普也追了上来,挡住他去路。 白玉堂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问,“你是展晧?” 这人看起来三十岁不到,气质阴郁严肃,个子很高,身材也挺魁梧的,偏瘦,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些阴森,让人不太想接近。 白玉堂和赵普都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会是性格开朗的展昭的大哥。 “跟我们走一趟吧。”赵普上前一拍展晧的肩膀,展晧却是一闪身…… 就见他矮身一缩,功夫特别,筋骨像是散架了一般特别的松,哧溜一下就从赵普手下溜了。 白玉堂纳闷——他记得展昭说过,他大哥不是江湖人,不会功夫的啊。 可赵普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他功夫怪异,便也不去捉他,就是拦他的去路,白玉堂只是在前面帮他堵着,观察那人功夫,越看越怪…… 此人练的根本就是西域妖邪之功!绝对不是正常路数,白玉堂始终不相信这样一个人是展昭的大哥,莫非弄错了,人有相似? 那人功夫远远不及赵普,没三两下就扛不住了,而船家和坐船的看到有人打架,早就跑了,一整条船,就只剩下三人。 那人在三十招后,被赵普点了穴道。 赵普撇嘴,“行啊你小子,东躲西藏竟然能接老子三十招。” 那人并不说话,阴森森看着白玉堂和赵普。 “你是展晧?”白玉堂又问了他一边。 那人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突然挑起嘴角笑了,他嘴巴古怪地唑起,吹了一声响亮而奇特的口哨…… 白玉堂和赵普都一皱眉,心说莫非是要搬救兵?可刚刚想到这里,就感觉船身摇摆了起来,同时,外头传来了行人惊呼的声音。 白玉堂和赵普都水性不好,觉得船要翻,下意识抓住船边的把手……只听到身后水中翻江倒海,回头看…… 只见水面上波涛滚滚,仔细一看,好几条虎纹大鱼,正在水中翻腾。 两人被这大鱼引开了注意力,那人突然一闪身到了船边,“普通”一声……钻进了水里,踪迹不见。 白玉堂和赵普再想去追,人早没了,再说了,就算看得见,两人这水性下去估计也拿不到人。 再看那些大鱼,扑腾了几下,潜入水中也不见了。 水面上很快平静了下来,赵普和白玉堂可是傻眼了,两厢对视了一下,都觉得没面子,竟然有人在他俩眼皮子地下溜走了。 “我分明点了他穴道。”赵普不解。 “展昭最擅长移穴。”白玉堂一挑眉,“他似乎可以控制那些大鱼!” “嗯……” 又沉默了一会儿,赵普摸摸鼻子,“今天的事情,要不然……” “嗯。”白玉堂没等他说完就点头,“不提了,反正人也跑了。” “你信这是展昭的大哥?” 白玉堂冷笑一声,摇头,“我不信!” …… 放下赵普和白玉堂追人追得郁闷不提,且说衙门里头。 公孙和小四子正给小红分腿呢,这活儿精细,幸好一路下来很顺利。 展昭一周调息下来,觉得眼睛用药包住的地方微微有些肿胀,不过公孙说了,那是药物见效的表现。 突然,展昭听到房顶上传来了轻微的“咔哒”一声。微微皱眉,莫非是影卫们?不太肯能,正想着,就听到大门轻轻地嘎吱一声……有人闪了进来。 “谁?”展昭冷声问。 就听那人不说话,却是有气息靠近,展昭皱眉,做好反击的准备,只听有个熟悉的声音说,“昭。” “……大哥?”展昭一阵惊喜,当然也生疑,“大哥,是你?” “嗯。”那人走到了展昭身边,“是我。” 展昭现在看不见,但感觉是他大哥没错,声音也像,那声“昭”是从小喊到大的,不是一般人能模仿。 “你没事吧?”展昭问。 “没事。”展晧靠近,展昭刚想伸手抓他手腕子,却感觉身上一紧——展晧点了他的穴道。 “大哥?”展昭有些茫然。 只听到展晧凑到他耳边,低低的声音说,“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告诉你。” 展昭不说话,不明白展晧为什么要点他的穴道,只好静下心听着。 “咱们老家的地窖里,我们小时候埋过一样东西,你还记不记得?” 展昭一愣,“那个小盒子?” “你去挖出来,找个地方藏好,里头的东西,会告诉你一切。”展晧说着,伸手帮展昭整理了一下衣服,“我走了,你别找我,我会找你。” “大哥,究竟则怎么回事?!”展昭着急,可展晧就是不跟他说清楚。 展晧略微犹豫了一下,低声在展昭耳边吟诵了几句,“月迷离、人迷离、白月光、照中庭、西非西、东非东、人非我、我非人。”说完,轻轻拍了拍展昭肩膀,“保重。” “大哥!”展昭喊了一声。 此时白玉堂正好走到门外,在院中犹豫要不要进来,展昭不知道调息好了没,就听到屋中一声大喊。 冲入门中的时候,展晧已经从后窗户跑了。 “怎么回事?”白玉堂到了展昭身边,见他竟被人点穴了,就给他解穴,可解了一下没反应。 “诶?”白玉堂这辈子头一次碰到这种事,“猫……你……” 展昭有些无力,“我移穴了,可是我大哥似乎看出来了,等着我呢,这回穴道找不到了。” “你大哥来了?什么时候?他不是不会功夫么?”白玉堂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知道,你帮我看看,大哥刚走!”展昭也有些乱。 白玉堂飞身出了窗户,上房顶四外望,哪儿有展晧的踪迹,找了两个负责守卫的影卫一问,两人也都茫然,没看到有人来啊。 白玉堂无奈回到了房中,对展昭说,“没人啊。” 展昭轻叹,脑子有些乱,“你先帮我解穴。” “你移哪儿去了?”白玉堂问,移穴有利有弊,一旦移动了,原来的穴位就不管用了。 “不知道……”展昭良久才说。 白玉堂让他逗笑了,“猫……不知道,你让我怎么给你解开?” “要不然你找找?”展昭问。 白玉堂尴尬,找找——就是摸一遍么? “快点啊,难受。”展昭干站在那里着急。 白玉堂只好伸手,在展昭原来的穴位附近摸索,移动的穴位都有一个气口,用内力摸可以发现,只是这么摸着……也不是办法。 展昭耳朵有些红,白玉堂就是闷头找。 正忙呢,就听外头哒哒哒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小四子冲进来,“喵喵,小红的腿好了……” 抬眼,看到白玉堂正搂着展昭(找穴道)。 “啊!”小四子赶紧伸手将两边的门关上,转身跑了,嘴里还嚷嚷,“不要停!” 白玉堂扶额,此时,他已经找到了展昭穴位的缩在,轻轻一拍。 “呼……”展昭松了口气。 “没事了吧?”白玉堂扶他往床边来坐下。 “没……”展昭低头想了良久,问,“月迷离、人迷离、白月光、照中庭、西非西、东非东、人非我、我非人……这句话你曾听过么?” 白玉堂听得云里雾里,盯着展昭问,“什么?!” “大哥刚刚跟我说的。”展昭说完,将刚才展晧的话都说了一遍。 白玉堂听后,虽然不明白那句话的意思,但是却笑了。 “笑什么?”展昭问,自己着急还来不及。 “哦……”白玉堂想了想,低声道,“你大哥跟你说了保重是不是?” “嗯。” “也就是说他关心你,一点都不讨厌你了?” 白玉堂一句话,说的展昭豁然开朗,之前堵在心中的郁结之气立时消散了,点头,“嗯。” “眼睛怎么样?” “还行。” “疼不疼?” “不疼。” 第25章 丧魂珠 展晧神出鬼没,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给展昭留下了一句完全猜不出意思的话。 白玉堂见展昭皱眉,伸手轻揉他眉心,“别闹心了,最重要的事情知道了就好,其他的慢慢想。” “最重要的事情?” “兄弟之间,最重要的自然是情谊二字,只要你知道你大哥对你的兄弟情是真的,其他都好说。听你说的,你大哥为人处世很有分寸,他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白玉堂边说,边隔着纱布看展昭的眼睛,想看看药是不是有效果。 “嗯。”展昭点头,“说得有理。” “对了,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弄瞎你?”白玉堂问了一声。 展昭沉默良久,“忘记了……” 白玉堂叹气,这是只什么品种的猫呢,真叫人闹心。 随后,房中恢复了安静,展昭感觉到白玉堂的气息就在耳侧,有些好奇,问,“你在做什么?” “没,我看看你的眼睛有没有好些。”白玉堂回答。 “哦?”展昭仰起脸问,两人挨得更近,笑眯眯回答,“看吧。” 白玉堂有些想笑,视线则是不自觉地跳过纱布,落到展昭的嘴上…… 正在对视,就听外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音。 室内的暧昧之气被打断,两人恢复了清明,白玉堂说了声,“进。” 门被推开了一点点,就见小四子探头进来,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打断了什么好事。 “小四子,怎么了?”展昭听到敲门声时,就已经分辨出是小四子了,笑着问他。 “爹爹说,请你们去前边,小包子来信了。”小四子边回答,边看两人,想着,之前他们在做什么呢? “这就来。”展昭点头,和白玉堂一起出了门,跟着小四子到了前厅。 公孙和赵普此时正看信呢。 “公孙,你把案情告诉包大人了?”展昭问。 “嗯。”公孙点头,“大人说尽量搜集证据,还有那些曾今参与用少女制作海人鱼或者购买过海人鱼的官员们,如此灭绝人性的行为必须要严惩!” 展昭点头,的确应该严惩。 正在众人商议之时,紫影和赭影进来了。 “王爷。”赭影回禀赵普,“我们发现梁知府吩咐梁豹杀人灭口,于是跟踪梁豹,在郊外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被囚禁起来的跛足老捕快,也就是当年的杂耍班班主。” “他人还在?”众人都紧张询问。 “在的。”赭影点头,“梁豹想杀了他,我们将两人都带回来了,梁豹关押在死囚牢里头,老捕快就在外面。” “快让他进来!”赵普吩咐一声,赭影就去带人上来了。 老捕快进来之后,依旧是装疯卖傻,公孙就让他见了小红和小猴子的奶奶…… 小红此时双足已经分开了,正躺在床上休养,见到老头,竟然还认得,叫了他一声,“秦爷。” 老捕快当即嚎啕大哭,一旁公孙劝他,“若想赎罪,就将实情告知。” 老头立刻点头,愿意一五一十都说出当年实情,指证梁知府等一行的滔天恶行。 这老头行走江湖时候的本名叫秦福,做捕快后为了掩人耳目改了名字。 正如小猴子奶奶说的,他原本是戏班子的班主,被逼帮着制作海人鱼,因为常年担惊受怕外加内疚,所以只能装疯卖傻地度日,留下证据,期望有朝一日能将梁知府等一行人绳之以法。然而这过往来来去去的官员很多,大多官官相护,所以他一直不敢跟展昭白玉堂等明说,只是从旁提示。 展昭和白玉堂就想起了那条古怪白蛇,就问是不是他放来通知他们的,老头却摇头,说自己没那个本事。而且梁豹早早就已经将他软禁,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更是一概不知。 公孙让他看了伪造的海人鱼尸体,老秦一看就认出来了,这是当年他做的,也是奉梁大人之命。 做这具人鱼尸体的目的,就是让那些达官贵人们相信,海人鱼的确存在,而且可以生养! “于是就有更多的人来买海人鱼么?”展昭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还有没有其他证据?”赵普问老秦,“可以将一干人等全部定罪的?” “有!”老秦带着众人来到了自己常年居住的破旧宅子,从地底挖出了一个陶泥的坛子来,里头有几封书信,都是当年梁知府用来与购买人鱼的客户们通信的凭据,还有一本账册,详细记录了买卖人鱼的所得。 最后,老还头带着众人到了郊外乱葬岗西面的一处山谷里。 往下望,山谷之中横七竖八很多年幼的枯骨,据说这些都是当年受不住折磨,不幸丧命的少女们。 赵普下令将所有尸骨都从山谷底部运上来,找全城的仵作来想法子确认身份,通知家人,好好殓葬。 有了账簿、书信和尸体,更有老秦、小猴子奶奶和小红的证词,可谓人证物证俱全。 赵普当即叫赭影去调集了周边军营的兵马来,将县衙门团团围住,梁豹等一行人全部落马,账簿名册等全呈送开封府。包大人将账册交给了皇上,并将蕖山县的奇案告知,赵祯听后勃然大怒,要求将所有名册上涉案人员统统法办,一个不留。 凶嫌全部落马了,唯独一个人踪迹不见——梁知府! 众影卫们原本早就盯紧了他,怎奈狡兔三窟,这老小子早就在房中挖好了地道,逃之夭夭。 “跑哪儿去了?!”赭影紫影带人搜寻了一圈,依然没有梁知府的下落,有些不甘心!怎么能让祸首逃脱! “他年纪不小了,而且城门附近我们都有守卫。”展昭想了想,“应该还在蕖山县城内,可能藏起来了。” “分散出去找。”赵普吩咐众影卫,“多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老地鼠给揪出来,绝对不能放走他!老子要将他活剐了!” “是!”影卫们都各自带着一众兵马出去找人。 公孙和赵普忙着查证当年人鱼的身份,想要还死者一个名姓,最好是能找到父母,让她们落叶归根,回到家人身边。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将老秦带到了房间里头。 白玉堂拿出了那日展晧留在天字第一号房床板之上的刻文的拓印,让老头看,希望能帮着翻译一下。 老秦看了看,微微皱眉,道,“哦……这上头写的是,‘丧魂珠,见珠丧混,顶珠回魂,含珠控魂,吞珠锁魂’。” 展昭和白玉堂听完老秦的话,都下意识地问——什么意思啊? 老秦则是茫然,摇头,“这我也不知,不过吧,这字符里头倒是有些文章。” “怎么说?”两人虚心求教。 “你们看啊,这些字符呢,一直在变化的,现在的戏班子间交流呢,字符的种类越来越多,而且形态却越来越简单,主要是为了方便。” “离现在越近,就越简单,离现在越旧就越复杂,这些字符看起来相当复杂。”白玉堂问老秦,“是不是就意味着时间已经很久远了?” “对的。”老秦点头,“看这字符,起码是我们上一代的人在用的,不会是现在的人用,说不定还是最早的那种呢。” 白玉堂微微皱眉,展昭大哥的年纪只不过三十来岁,不可能比老秦知道的多……除非,他是跟一个比老秦更老的人学的,所以所使用的字符更加复杂? 又问了一番依然无线索,时至正午了,白玉堂就拉起展昭,“走,出去透透气,吃了饭再说!” 展昭觉得也是,就跟着白玉堂出门。 如今满大街都贴了皇榜,是捉拿梁县令的悬赏榜文。 白玉堂忍不住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博了一生不过就是为了名利二字,可如今到了暮年还不是落了个身败名裂。” 展昭也颇为感慨地点头,“你猜他会躲在哪儿?” “蕖山县是他的老窝,应该是一些不起眼也不容易发现的地方。”白玉堂琢磨了一番,“可是猫儿,这次的案子虽然结了,还有几个疑团始终未解。” “我明白,你说的是马腹用死鼠杀人之、白蛇带领你我找到人鱼尸体、以及……那晚丢失的,会走路的虎纹鱼吧?” 白玉堂点头,“死鼠害人这个……之前公孙也说了,那是面团。我那天跟老秦打听了,这是一种表演杂耍的时候常用到的道具。将一种特殊的面团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状,然后含入口中。这种面团遇水就会膨胀,到时候再往外一拽,就是变了个戏法了,配上手部的动作,和后头人发出的佳音,就能制造大变活物的假象了。” “公孙也说了,所有的尸体都是死后被人塞入面团形成了老鼠,之前乃是中毒而死……可能是梁豹听梁知府吩咐,毒死了知情人,意图杀人灭口。为了制造马腹杀人的假象和掩盖他们在水中下毒导致水鼠出河的真相……特意往死人喉咙里塞了面团,混淆视听的。”展昭说着,轻轻地啧了一声,“的确所有尸体都是先进了仵作房再出状况,可有一个人……我不太明白。” “你说二月宫那少宫主?” “没错啊!”展昭点头,“说来也奇怪啊,二月宫少宫主死了不算小事,江湖上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二月宫宫主也没见现身讨个说法,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点了点头,的确古怪。 两人百思不解,到了酒楼落座吃饭,却听到了一条新鲜出炉的传言。 据说是江湖上异术门的众人,准备炸掉河堤,让伊水在上游改道,寻找马腹为同门报仇。 “荒谬。”展昭听了就皱眉,“炸掉河堤让河水改道,这不是要断了蕖山县的命脉么?!谁想出来的饿损招!。” 白玉堂手指轻叩桌面,“伊水原本就是由上游大河分叉而得,蕖山县地势很高,还记不记得那座形同牛角的怪山?如果炸掉上游的山尖,巨石落下阻断了河水的分叉,河水自然从另外一头流走了。若再在下游炸毁了河堤,将河水引入地势比蕖山县低的邻县河渠里头,这样不用一天,伊水这一蕖山县段就会被抽干,到时候……” “地宫?!”展昭恍然大悟,压低声音说,“马腹只是马虎眼,所有人的目的都是地宫!那日我哥拿走的珠子也是从地宫中得到的!你猜,会不会就是那枚丧魂珠?” “有可能!吃完了饭,回去问问公孙知不知道丧魂珠的线索吧。”白玉堂见酒菜上来,就给展昭夹菜,“多吃点。” 展昭笑了笑,吃菜,他现在心情好多了,正如白玉堂说的,大哥并不很自己,这就足够了! 这时候,客栈里头的人多了起来……展昭突然举着筷子不动了,微微侧着头,皱眉似乎在闻什么。 “怎么了?”白玉堂莫名发现自己最近对展昭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 “嗯!”展昭伸手摸了摸鼻尖,“我好像闻到……” “闻到什么?” “味道!”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一脸钦佩地说,“你闻到味道了?真能干啊。” 展昭虽然看不见但还是白了他一眼,“很特别的一种熏香味道,一闪就过去了。”说着,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我以前在梁知府身上也闻到过。” 白玉堂听后一挑眉,“你的意思是……他在这里?!” 第26章 河神爷爷 “可能……”展昭也不太确定究竟梁知府在不在酒楼,只是这种味道挺特别的,很明显。 白玉堂则是抬起头,开始观察四周的人。 一般易容的人,破绽往往不在脸上,而是自身的仪态举止。面容可以改变,但是保持了多年的习惯,一举一动之间带出的自身特点,是很难自己控制的。 梁知府有个最大的特点——老头! 一个人年轻装老不容易,但是老装年轻更是难上加难,因为体力方面跟不上。 酒楼里头来往的人不少,老者却就那么几个,白玉堂看了一下,几个老头都不太像,而年轻人么,很多…… 展昭听白玉堂没了动静,就问,“你在看么?”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问,“味道从哪个方向过去的?” “哦,应该在我身后。”展昭回答。 “也就是说,是进楼不是出楼……”说到这里,白玉堂停了下来,因为他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一桌。那里坐着个脸上有疤的壮年男子,这人身材魁梧,面容丑陋凶悍,让人望而生畏。 “猫,我问你,你如果要乔装改扮怕人看见,是打扮得尽量好看呢,还是难看? “这还用问?”展昭失笑,“自然是难看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且样子吓人些,别人就不敢盯着多看,百利无一害!” “没错。”白玉堂笑了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人的举止。 果然,就见他夹菜吃饭的样子有一股贵气,显见得是不愁吃穿的人,而再看他的背……虽然尽量地挺拔,但还是不自觉地会驼起来一些些……有一股老太。 最后,白玉堂看到了那人的手——是老人的手,而且对于一个中年汉子来说,那手未免也太瘦了。 想罢,白玉堂挑起嘴角,低声对展昭说,“猫,找见了。” 展昭听了虽然高兴却也有些别扭,就低声回了他一句,“找见猫了呀?那你这耗子怎么不跑?” 白玉堂反问了他一句,“你说耗子看到猫跑,是跑去追?还是跑去躲起来? …… 展昭倒是一时愣了下,张张嘴,没接上话。 白玉堂低笑出声,“你应该回答……要看那是只什么猫,配的什么耗子。” 展昭听不出白玉堂是开玩笑呢,还是话里有话,就也顺着他的意思反问,“那什么耗子看到什么猫会追?喜欢猫的耗子么?” 这回轮到白玉堂愣了,盯着展昭看了良久,想要确定他是随口说,还是暗示什么。 只是展昭双眼完全看不出情绪,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是嘴角处习惯性地微微翘着,似笑非笑,很讨喜。 白玉堂叹了口气,想着如何反驳的时候,就见那壮年汉子已经付了饭钱,站起来离去。 展昭就听白玉堂压低声音说,“来了。” “谁?”展昭眨了眨眼,“猫还是耗子?” 白玉堂用脚尖轻轻蹭了他脚腕子一下,低声道,“梁知府。” “哦……”展昭才回过神来,低头等着。 就在那汉子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展昭一挑眉,对白玉堂点头,“有那味道!” 白玉堂当即喊了一声,“梁知府。” 果然,那老头停了一下,然后快步就走,白玉堂微微一笑,将手中杯子掷出,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那人的膝弯上。 “哎呀……”那中年汉子身子一歪,一个趔趄摔到。同时袖中滚出了好几个金元宝来。 白玉堂一笑,展昭也听到动静了,就问,“掉出什么来了?银子么?” 白玉堂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中年人身边,用筷子轻轻一挑他头发,果然被挑起了一个头套,下面露出本来面目——正是那在逃的梁知府。 他本想浑水摸鱼,等风声没那么紧的时候才逃出去,不料到酒楼吃个饭,已经够小心了,还是被白玉堂和展昭抓了个正着,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偏偏撞上了最近鼻子特别好使的展昭。 于是梁知府被带回了衙门里。 他也挺实在,知道大势已去而且是死罪难饶,因此一五一十什么都招供了。 原来梁知府高升之后,一直为过去所犯的罪行提醒吊胆。 偶一日,他发现蕖山县的县令竟然看得懂那种戏班子间使用的文字,心里就是一慌,知道要不妙! 果然,那些假乞丐偷走了老班主的的书信,并且被县令看到了…… 如此一来他的罪行败露。那县令也不是省油的灯,竟然想要一心一意彻查此案。 眼看着身败名裂就在眼前了,梁知府心一横,派人害死了那些乞丐,又害死了县令,随后制造成是马腹害人的假象,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展昭来。 梁豹乃是他的亲戚,自幼跟随很是忠心,他想要帮知府掩盖当年的罪行,误导展昭他们以为是马腹作案。 那种死者喉咙里头的死鼠都是衙门里的人放进去的,只是一种杂耍般用来变戏法的发面团而已,看起来特别像。而那条大鱼走动的事情就更是胡扯了……完全是杜撰。 “编的?”赵普嘴撇得老大,“真扫兴!” 据梁知府交代,那条大鱼只是被他们抬走了扔进河里,倒上很多真的死老鼠,那都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为的是混淆视听。 众人可算是有数了,好么,追究因果,原来是让这一衙门的人骗了。 可是说到二月宫的少宫主时,梁知府却是摇头,刘大仙的确是他们弄死的,可二月宫的公主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是他们杀害的。 展昭和白玉堂就奇怪了……怎么回事呢? 赵普下令将梁知府收押,过几日送上开封,因为赵祯说要亲自下令处决这个恶人!梁知府自知活路无门,恐累及家小,自己在狱中拿头撞了门柱……自杀而亡。 就这样…… 案子算是告一段落,展昭的眼睛,也见好了些。 三天后,院中。 “喵喵,不准动!”小四子伸小手“啪”一声,拍掉展昭想要揉眼睛的手,凶巴巴说,“不可以揉!” 展昭这几天眼睛恢复,已经可以模糊辨认东西,虽然很不清楚……不过这些都不要紧,最要命的是有些痒。 小四子给展昭换药,里头加了公孙加的薄荷和金银花,可以解痒。 白玉堂在一旁坐着喝茶。 小四子给展昭换完了药,就和小良子跑了。 “王爷。” 赭影匆匆跑进来。 “有展晧的下落了?”公孙询问。 众人原本应该返回开封了,但是展昭依然想要找到大哥下落,所以赵普平影卫四处查看。另外,二月宫少宫主的死依然没查明白……这几个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精细人,哪怕有一个疑点,案子就还没破呢,不能叫人浑水摸鱼过去。 赭影匆匆进来,道,“那群江湖人要炸山放水呢!” “什么?”公孙皱眉。 “不是已经发皇榜说不许了么!”赵普脸露不悦,“这河水改道岂能儿戏?万一上游疏导不利引起堰塞,或者其他支流河水暴涨引发洪涝,谁负责啊!” “没法子王爷,那些江湖人说不听,二月宫那个姚惊风和冯博远带头,说要给什么少宫主报仇,吵得尤其厉害。”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案子已经写皇榜大白天下,其中并没有提及二月宫少宫主的死与别人有什么不同,他二月宫想要知道真相或者惩治真凶,不是应该来衙门问我们么?为什么要跟伊水河过不去?” “可见,本来也不是冲着真凶来的……马腹……不是,应该说那地宫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展昭冷笑了一声,“那少宫主究竟死没死,还真没人知道。” “是啊。”赵普站了起来,问赭影,“人呢?” “都在山顶呢,说是要炸了山尖,但是蕖山县的老百姓都围到伊水河上游去了,说谁敢炸山断了伊水河这蕖山县的命脉,就跟他们拼了,双方僵持不下,我们派军兵拦开众人了。” “走,书呆,我们去看看。”赵普站了起来。白玉堂想要跟去,赵普对他和展昭摆摆手,“唉,你俩江湖人,没必要树敌太多,我摆个王爷谱过去,看谁敢不给老子面子!”说完,就带着公孙走了。 “白兄,觉不觉的奇怪?”展昭问白玉堂,“要进地宫找什么东西……只要等河堤再次修缮,放了水就行了,为何非要抽干这整条伊水?这有些说不通!” 白玉堂点头,的确有蹊跷……莫非伊水的底部有东西? 展昭想了想,“还记不记得小红说过,伊水河的河里真的有河神?!” 白玉堂一愣,“你是说,还有什么东西……” “去问问就知道了。”展昭和他一起到了后院。 院子里头,小猴子、小四子还有箫良三个小孩儿正带着石头玩儿呢。 小猴子的奶奶前两天病重过世了,这变故来得突然,公孙才发现老妇其实早就得了绝症…… 赵普准备将小猴子带回开封去,让皇太妃认个干孙儿,寄养在开封府,可以给包拯做个伴,总之跟着包大人,小孩儿以后铁定有出息。尾巴么,前两天公孙给他做掉了,几乎没受伤,行动自如,小猴子还不太习惯呢,总反手去摸。 小红双腿分开后,穿上了衣裳,坐在椅子上面傻呵呵陪着小四子他们玩儿,她还不能走,小猴子总推着她,每天几个小孩儿都陪她走路,让她尽快想起人的生活。 小红的家人始终没找到,赵普也想带她回开封,这姑娘的遭遇皇太后听后很同情,说要收她做干女儿,带回宫里好好照顾,不过小红似乎不想离开小猴子,到时候就都住在开封府吧,反正住哪儿都行。 展昭白玉堂进了院子,就问小红关于河神的事情。 小红回想了一下,说河神爷爷是个老头儿,很大很大,可以射出金光万丈,自己冷得受不了,或者病了难受得不行,只要游到他身边就会好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一直没死。 展昭和白玉堂听得云里雾里,更觉疑惑。 白玉堂皱眉想了想,道,“猫,我去趟驿馆,让人带个信去开封给我四哥,叫他带着些水性好的人来一趟,咱们下水看看!” 展昭点头,白玉堂就走了。 “喵喵你为什么不跟着去。” 小四子见白玉堂走了,展昭一个人坐在院中发呆,就凑过去问。 “呃……”展昭觉得聂牛,干嘛总跟着,和膏药似地,偶尔也分开一下,又不是小四子和小良子,粘粘糊糊的。 不过跟几个小孩儿在一起闹得慌,展昭就出了院子,想要回去坐一会儿,白玉堂去驿馆应该很快回来,等他来了,一起去伊水河附近看看。 刚走出院子,展昭就听到上头风声一动,他眼上还有纱布,是新上的药…… 侧耳听出有人从屋顶上掠过,这动静鬼祟,绝对不是影卫。 展昭警惕起来,问,“什么人?” 那人不动声色,只留下了一句,“想找展晧就跟我来。” 说话的声音古怪,分不出男女,展昭也是头一次听到那么奇怪的声音,不过展晧二字对他有莫大的吸引力,展昭将腰间的筛粉盒子打开,纵身一跃,跟了过去。 筛粉盒子是公孙给众人做来联络用的东西,盒子之中放满了粉末,这种粉末夜晚会有荧光,盒子上有极细的孔,筛粉随着人的行动一路留下记号,方便寻找。 展昭跟着那人袖摆的风声,一直往南下去……落到了一片隐蔽偏僻的竹林之中,问,“阁下可现身了么?” 话音一落,竹林之中,传来了一阵怪异的笑声。 第27章 金眼 笑声阴森,带着些诡异,展昭听后细细分辨,应该是个男人,而且上了点年纪了吧。 “展大人……兴会。”走出来的,是个穿着一身白衣长衫的男子,展昭如果能看见,一定会惊诧于他的样貌与声音竟然如此的不相配。 此人年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但是声音却如同七八十岁老者般的苍老。 更夸张的是,他样貌秀美,介于男女之间,作为男人显得太女气,而作为女人又似乎太阳刚。 “阁下是何人?”展昭低声问,同时感觉到周围还有十来个人的气息……这些人都屏声静气,看得出是在打埋伏——来者不善啊。 “展大人贵人事忙,我们曾经见过一面。”那人缓缓走到了离展昭近四五步远之处,低笑,“……对了,是那年英雄大会的时候吧。哎呀,当时是久慕展大人威名啊,我印象中还以为展大人跟欧阳大侠似的身宽体胖虎背熊腰呢,没想到如此年轻俊俏。” 展昭听着他说话的腔调阴阳怪气,声音更是不男不女,难受得厉害,心说莫不是公里哪个太监? “唉……看来展大人还是没想起我来,也怪物,我深居简出,平日也懒怠见人。”说着,轻轻一抬手,“不知道,展大人有没有兴致到我二月宫坐坐?” 展昭一愣,明白过来了,“阁下是二月宫宫主?” “嗯……”那人笑着点点头,“叫我林音笑就行了。” 展昭心头颤了颤,心说连个名儿都是不男不女,真相问问……不过问不出口。总不能对他拱拱手,说——哎呀林宫主,幸会幸会,不知道您是男人还是女人。 展昭还有闲心胡思乱想,林音笑可是挑起了嘴角,“展大人对我二月宫弟子多番照顾,你大哥更是有一些我二月宫急需之物,所以……在下无论如何也要请展大人前往二月宫小住几日。” 展昭明白了,摇头笑了一声,“林宫主的意思是要绑架我去二月宫,然后让我大哥用手上的什么东西来换?” “展大人心直口快,果然有男子气概。”林音笑嗤笑了一声,“也可以这么说。” “你二月宫庙太小。”展昭听后可也不怎么客气,“我怕住不惯。” “在下知道展大人并非一般的贩夫走卒,不是那么好请动的,所以么,在下为展大人准备了些东西……希望展大人喜欢。”说着,林音笑抬手三击掌。 “啪啪啪”三声后,林中传来了密密麻麻的鼓点声音,长长短短,远远近近。展昭眼睛还没恢复,唯独靠耳朵听,这下可好,等于失去了所有判断方向和对方举动的能力。 展昭倒是也不着急,处变不惊向来是他最拿手的,心说这而月宫宫主看来还真早有准备啊。 林音笑已经从腰上取下了绳索,看着展昭,准备行动。 却不料展昭突然伸手,将眼上的纱布取了下来,睁开双眼。 林音笑愣住了,展昭双眼看起来完好无损,一双眼睛尤其有神,完全不像是瞎子应该有的眼睛,而且双眼还准确地望向了他,低笑,“林宫主介不介意去开封府小住几日?” “你……”林音笑微微皱眉,向旁边移开了一些,展昭则是顺着他的方向跟着他转动双眼,显然是看见了。 其实展昭看到了没有?没有! 他只能分辨出大致的光影变化,主要还是在那鼓点声中听出细微的不同,举动慢点倒是还可以,如果快了,比如说真正交手那可就两说了,他也只是赌一下而已。 林音笑一时间还真是让展昭给唬住了,他眯起眼睛盯着展昭,“展大人的眼睛,是好了,还是未好呢?” 展昭可让他逗乐了,回答他,“还没好呢。” “当真?”林音笑越看展昭越觉得不可信,抬手将手中绳索一甩,绳索如鞭状,甩向展昭。 展昭闻得风声,伸手一接,一把抓住了绳索另一端,挑眉,“林宫主,做事小心为上,日后探听消息,记得探听清楚些。” 林音笑大惊,展昭双眼已经恢复了!如果那样的话,他可就完全没有胜算了,展昭却是不给他考虑的机会,一拽绳索…… 林音笑身子往前一歪,赶紧回过神,却听到一声龙吟,巨阙出鞘……寒光森森的古剑带着一股杀意。林音笑一凛,赶紧对林中打了个声响哨。 同时,鼓声停,四外有十来个二月宫的教众举着剑杀了出来,每人都是一手握剑一手抓着绳索,看来是志在抓个活的。 展昭暗自松了口气,心说你不敲鼓就好,管你多少人呢。 “上!”林音笑一把放开了绳索,对手下下令……众人围攻展昭。 展昭听声辨位,本也经常让人围攻,所以知道江湖教派围攻大多用的什么招数,解决起来游刃有余。 三十多招下来,那一群教众被打得东倒西歪,眼看着阵型已经打散了。 林音笑看着觉得有些古怪,他抬脚踹起了一块石子飞入一旁林中……就见展昭本能地微微一转头,侧耳倾听。 林音笑深吸了口气,怒道“你唬我?!你的双眼根本没有恢复!” 展昭暗地里吐吐舌头——哎呀,被发现了。 林音笑吩咐教众散开,还想像刚刚那样行事……却见展昭翘起了嘴角,问“林宫主如此好客,不如练他也一并请了去你二月宫?” 林音笑一愣,却听林中一阵异样风声……他暗道一声不好,一个“撤”字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身后有人。 糟了!林音笑发觉不妙已经太迟,还没来得及出招躲避,眼前已经删除一个白衣人来。 一甩袖的功夫……内力袭来,林音笑心里有些慌乱,想打退堂鼓,因此未有硬接,只侧身躲过,可惜内力乃是虚的。 他刚回过神就被眼前人一掌拍在肩头仰面栽倒,恼羞成怒想要起来时,寒气逼人的银刀却架在了颈侧。 林音笑嘴角些微抽了抽,还是保持镇定,“白五爷啊……” 来的自然是白玉堂,他原本只是去驿馆托个口信,没想到回来后展昭就不见了。问了小四子,小四子和箫良也正找呢,他们剥了栗子想找展昭吃,却见不到人了。 白玉堂走到院中,一眼看到了地上闪着微弱荧光的粉末……心头就是一紧,这猫又来了!怎么就自己跑了呢?你展大侠若是眼睛没伤跑哪儿都没人管你,可是现在眼睛还没好,你想去哪儿就不能等我一会儿?! 想罢白玉堂赶紧就追去了。 小四子和箫良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怎么回事。 林音笑看着用剑指着自己的白玉堂,自知这次托大了,主要是没想到被展昭拖了那么久。 此时四周围攻展昭的二月宫众弟子也都停了下来,展昭对他们摆摆手,示意——快撤吧! 几个弟子看林音笑,只见他点了点头,就一起撤回了林子里。 展昭走到了白玉堂身边,林音笑冷笑,“早听说白五爷与展大人关系甚笃,原来是真的啊……” “你废话太多了。”白玉堂可不似展昭般好说话,让你死那可不是吓唬你的。 林音笑也知道,展大侠出了名的宅心仁厚,白玉堂则是杀人的祖宗……得罪不起。 “你找我大哥想做什么?”展昭询问。 “想要丧魂珠。”林音笑也不隐瞒。 “丧魂珠有什么用处?”白玉堂皱眉。 “呃……你们不知道么?”林音笑倒是有些吃惊,“丧魂珠乃是上古神物,有起死回生或者招魂控魂之效果。” “那仅仅是谣传吧?”展昭并不相信。 “并非谣传!”林音笑摇头,“确有其事,只是单单一个丧魂珠不足以成大事,要配合咒语口诀以及其他药物。对于一般江湖门派来说,丧魂珠没有多大用处,但是对于异术门派来说,它是无价之宝,只要有丧魂珠,就可以控制魂魄。 白玉堂和展昭听着,觉得像是胡扯。 “这伊水河底有龙宫,那是异术门大师,洛神天尊的墓穴,天尊当年就是用一颗丧魂珠创立了异术门……”林音笑道,“我等不过是想夺回珠子而已。” 展昭听后皱眉,大哥又不是什么异术门的,也不喜欢江湖纷争,要一颗丧魂珠干什么?莫非是救人? 白玉堂看展昭,意思像是问——这人怎么处置? 展昭无所谓地摆摆手,“放了吧。” 白玉堂收起了刀。 林音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没想到展昭这么轻易就放了自己,对他拱拱手,“展大人仁厚。” “我有件事情想问你。”这事情困扰了展昭和白玉堂甚久,“二月宫的少宫主,真的死了?” 林音笑一愣,皱眉脸上却是有不悦之情,轻轻叹了口气,道,“诈死的,我养他那么大,他竟然背叛我二月宫。”说着,他转身离去,“这也是拜展晧所赐!你大哥是要搅得江湖血雨腥风了,才罢休。” “为什么?”展昭不解。 “这得问你啊。”林音笑似乎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你是他亲兄弟都不知道,我们上哪儿知道去?!”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展昭微微皱眉,林音笑好像有什么隐瞒。 白玉堂将地上他蒙眼的纱布捡起来,问,“摘下来不要紧?” “没事。”展昭准确地伸手接过了纱布。 “你……”白玉堂惊讶,“眼睛好了?” “还没。”展昭笑了笑,“不过感觉比之前能看到得更多了。” 白玉堂盯着他的眼睛细看,就见展昭原本黑曜石一般的瞳仁之中,莫名有一种金灿灿的光泽。 白玉堂闭了闭眼,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仔细看,果然,只见在展昭的眼瞳之中,有细细密密的金丝状花纹…… “真成猫儿眼了?”白玉堂忍不住说。 “说什么呢?”展昭转身,“走了,回去看看赵普他们那头怎么样了。” …… 伊水边要炸山的人早就被赵普稳住了,至于河底究竟有什么,赵普派赭影将邹良找来,带着他的水军一起查个究竟。 几天后,邹良的水军到了,翻江鼠蒋平也到了。 众水性好的打了赤膊,小红带着他们下水,去找她看到过的金光之处。 蒋平等都惊诧于小红的水性之好。 不多久,他们捞上来了很多古怪的水晶镜子来。 这些镜子遍布在河底,一直铺到上游,马腹祠堂后面的水池外也有,而水池的底部有一个圆形的坑!那天白玉堂看到的月圆,正是那些镜子通过圆形坑射出来的反光。一年四季无论什么时候看,晚上都是月圆。至于那些镜子门映射的光源,也在河底…… 刚下到河底时蒋平他们都吓了一跳,因为河水之中的镜子里,映着一个巨大的人像,金光闪闪。仔细看看,是个老者,面容栩栩如生,还带着笑容,都顶光华四射。 蒋平游来游去,跟着小红进入了地宫之中,发现是镜子反射着的一尊人像,人像头顶有一颗夜明珠……闪着光亮。而在一旁放着一具水晶棺椁,棺中尸体已经腐朽,但依稀可以辨出就是石像本尊,在水晶棺材的顶部有一个水晶盒子打开着,里头空无一物。那应该就是放丧魂珠的地方。 后经多方查证,这位老者正是当年的异术门的创始人洛神天尊。蒋平说在石像的底部有个泉眼,源源不断冒出热水来,是口温泉。众人明白为何小红会说那里特别温暖了。公孙让蒋平弄了些水上来。闻到水中的一股怪味,公孙一笑,“难怪了,是药泉,能治病!” 异术门的人见丧魂珠已失,又惊动了官府众人,就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此案顺利终解,虽然展晧还没找到,但是马腹杀人一案以及牵扯出来的几十年前人鱼惨案都告破。相关人等全部从严法办,主谋梁知府也死了……蕖山县一案告一段落。 大概又过了三天,展昭的眼睛好了,看东西清晰异常,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只是…… “喵喵的眼珠子变成金色的了!”小四子由下往上望,某个角度看,特别是被太阳光直射的时候,展昭的眼睛里头泛出一股古怪的金色光芒来。 白玉堂皱眉,展昭瞳仁里的确有金丝。 “书呆,这怎么回事啊?”赵普也不解问公孙,“怎么眼珠子变色了?!” 公孙则是皱眉不解,“不知道啊,眼睛的确是好了,毒也解了,怎么会这样……我这还是头一次遇见。” 展昭自己却是无所谓,盯着镜子看了半晌也没看到什么金丝银丝,笑道,“没有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众人心中疑惑,却也没别的办法,先启程回开封府再说。 第二卷:隐山妖物 第28章 美人劫 隐山,也有人称仙山,谓其若隐若现时有时无之意,有缘之人不期而遇,无缘之人期而不遇。隐山常见于群山之中,若有缘得见,且看是在西南亦或是东北。西南者上之,有福候。东北者避之,有妖物。 初春,扬州府兴化县城东,一处茶楼之中传出吴侬语哼唱的软糯弹词来,伴着嘣嘣嘣的鼓点之声,悠扬婉转。 这酒楼名曰隐逸茶楼,在兴化县是最大最好的了,凭湖临风,坐在二楼之上能看到河中画舫,亦能看到远处城门,若是坐着等人乃绝佳之处。 二楼靠窗井里面的那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书生。这书生穿着朴素青袍,桌上放着一壶龙井三样小糕点,正边品茗听曲,盯着入城的官道看着。 湖上,有一艘画舫前行,画舫前头站着几位女子,正在浣纱……这几天正好是兴化府的传统节日——浣纱节。 每年这个时候,湖上都会有无数的浣纱娘举着纱在河中换洗,事实上,只不过是一种别样的选美或者相亲活动而已。 每加人家都会租用一天的彩船,在船头挂上家门姓名。 姑娘在船头浣纱,若是岸上子弟看到了觉得好,就往船上丢自个儿的生辰牌并自报家门。女孩儿家的人一看门当户对,就找先生批八字去,只要算出来不是相克的白虎,就能商量婚事了。 只不过,这也就是些美人儿、有钱人儿们的游戏罢了,对于家贫雇不起船的,亦或太丑,上了船也没人多看一眼的姑娘来说,浣纱节什么的,远远不是件让人舒心的事情。 那书生轻轻地晃着脑袋,听着评弹声,被河上一艘画舫所吸引,那船头坐着一女子,一直低着头,红衣红裙非常美丽,脖颈处还裹了一大段的红绸子。 “啪嗒”一声,一块生辰牌落到了船上。 姑娘捡起来,有些不解地看岸边。船离开河岸不远,有一位青衫公子对姑娘行礼,“姑娘,在下城南王友常,经营布匹买卖,家资殷实。” 那姑娘看了他良久,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将挡着小半张脸的红色纱绸打开……就见她左侧半边脸上又有一整张脸青吁吁的胎记。 岸上众人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姑娘右半边脸迷死人,左半边脸可是丑得吓死人啊! “呃……误会误会。” 王友常立刻对她摆手,“我大概认错人了。” 姑娘却是微笑,“你嫌我丑?” 王友常一愣,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姑娘手一摆……红色绸子一把射来缠住了王友常的脖子,将他生生拽进了河里。 王友常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呼救,但那姑娘根本无动于衷,将他拖拽在河里像溜狗那样来回溜着,脸上露出残忍笑容,“嫌我丑,瞎了你的狗眼!” 王友常吐着舌头翻白眼,眼看着就要丧命了。 只听画舫里有人说了一声,“别闹了,正事要紧。” 那红衣姑娘撇撇嘴,手腕子一抖……抽回了红绸子。 但那王友常已经不行了,扑腾着河面求救,岸上人纷纷说,“哎呀,害死人了!” “唉!”那姑娘凶巴巴瞪了众人一眼,“你们可看好了,是他自己淹死的,不关我事!” 岸上人想去救,却见那姑娘又冷笑,“姑奶奶倒要看看谁敢救这睁眼瞎。”于是,岸上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动。 远处二楼上那书生看得直皱眉,嚯地站起来,“岂有此理,世间竟有如此妖女!” 正想冲下楼去,却见远处一匹枣红色骏马穿过城门不紧不慢地跑来,马上一人…… 那书生看了一眼,不由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马上是个蓝衫男子,年纪很轻,相貌俊朗,就如同这天气一般叫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此人手中拿着一个包袱,一柄古剑,骑着马似乎正看河边景致……黑发轻扬,既有练武之人的英飒之气,又有武人少有的斯文儒雅——好个俊品人物。 书生看了良久,一拍手,“哎呀,定是他了!” 那蓝衣男子走到桥头,就见岸边围了很多人,皱眉往水里一看—— 一个人正遇险,眼看已经是垂死挣扎,蓝衣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那么多人都见死不救啊? 想罢,他一个纵身翻下马背,直接从桥上跃下……如同鹞子一般掠到了那男子面前,伸手将他轻轻一提,从水中捞起。最后他在空中打了个来回直接上岸。那匹红马在桥头看到了,打了个弯儿,溜溜达达下来了,到男子身边,盯着地上的溺水人看着。 书生在二楼看的真切,点头,“果然是他。”放下银两,匆匆下了楼。 王友常喝了太多的水,已经闭气,蓝衣人站在他身边似乎并不懂如何处理,倒是那枣红色大马,抬起蹄子就给了那男人胸口一脚。 “喂,多多!”蓝衣人赶紧去拦住那马,“轻点儿!” 可王友常倒是一口水吐出来了,不断咳嗽加气喘。 有几个本地老人儿看到了,都松口气,“没事了,缓过来了!” 蓝衣人点点头,就想拉着马儿走,却听红衣女子嗔怪道,“多管闲事。” 蓝衣人回头看了一眼,与那姑娘四目相对,看到了她脸上的胎记,忽然想起个人来。而那姑娘则是看到了蓝衣人俊俏,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在阳光照射下,怎么还泛着些金色的光呢?真好看!下意识脸上见了粉,她不满道,“要你多管闲事,本小姐教训他呢!” 蓝衣人一笑,“也不用你多管闲事,本少爷救他呢。” 姑娘张着嘴哑了,蓝衣人微微一挑嘴角,牵着马儿依然走,红衣姑娘恼羞成怒,举起红绸,“不知好歹!” 只是她的绸子还没甩出去,就听到船里有人说话,“看他手里的剑,不知道天高地厚。” 姑娘一愣,盯着蓝衣男子手中的剑看了起来,那是一柄黑色的古剑,阴沉沉似乎相当古旧…… 姑娘抽了口气,低头不语了,收了红纱裹住自己的脸,钻回船舱,画舫开远。 蓝衣男子牵着红枣马,往不远处的市集张望,似乎是想要确定在哪儿落脚较好。 正这时候,就见一个书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展大人!” 蓝衣男子回头,那书生也到了面前,“展大人,我是刘协。” “哦,刘公子。” 来的人,正是展昭。 且说展昭自蕖山县回来后,在开封府没呆了两天,包拯就接到一封信件,是得意门生刘协写去的。信上说扬州府兴化县一带最近发生了怪案,他百思不解,包拯若是有空,请到扬州府一行。 包拯回信说最近琐事缠身,因此派展昭来。 刘协早就耳闻展昭大名,自然高兴……这刘协别看年纪轻轻,却是相当能干,已是兴化县的县令。 白玉堂原本也同来的,但是陷空岛有些事情处理,所以两人分头行事,他晚些便道。 小四子死活要跟着展昭一起出门玩,被公孙拦住了,让在家好好学医术……于是展昭骑着枣多多,独自进了兴化。 “那是什么人啊?”刘协看着远去的画舫,“怎么如此凶残?” “江湖人而已。”展昭道,“那姑娘应该是阴阳红蛛蕊珠儿,十分的不好惹,千万不能说她丑,不然必死无疑。” “哦……”刘协点头,“这世间女子似乎都珍惜美貌,怕变丑,可这红颜薄命啊,要太好看的样貌有什么用?” “唉,红颜也不一定薄命的。”展昭摆摆手……远在陷空岛上的白玉堂一个喷嚏打出来,拉着马儿跟大哥大嫂道别,“我去趟扬州府,很快归来。” 临走前,卢大嫂给了他一个盒子,说是送给展昭的。 展昭自从眼睛好后做点儿病,再开盒子,无论谁给的都拿开老远。白玉堂打开盒子看了看,就见是一套崭新的衣裳,估计是卢大嫂给做的,就笑着塞进了包袱里……上船离去。 展昭和刘协一起去县衙门,就问,“刘大人在信中并未说是什么怪案。” “嗯,信上说不明白,不如……” 刘协的话没说完,就听到锣声四起……有人喊,“老妖怪出来吃人啦,今天是张家的小姐遭了难啦!” 展昭一愣,不解,“吃人?” “唉……又来了!”刘协一跺脚,拉着展昭走,“展大人,你亲自看一眼就明白了,这说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展昭跟着刘协到了城南的一户宅子前。 只见门口站了好些衙役侍卫,还有围观百姓,刘协带着展昭进了屋。展昭留意到匾额上面写着——张府。 进屋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展昭皱眉,这味道他可不喜欢,而且得有多少血,才能有这么厚重的味道啊。 走进院中,就看到一大群丫鬟下人在哭。 展昭莫名,进入房中看了一眼,那场面实在是惨不忍睹……床上横躺着一具尸体,脸没了! “脸……”展昭看刘协,“这怎么回事? 县令长叹了口气,“展大人……算上张小姐,已经是第四个受害人了……唉,妖孽跑出来吃人啊!” “吃人?” “嗯!”刘协脸上神色复杂,“还专吃美人!” 白玉堂拉着马下了船离开渡头,快马加鞭往扬州府赶。松江府离开扬州并不远,很快他就到了兴化县的路口。 看了看地界碑,白玉堂牵着马进去……途径一间茶寮,他下马要了壶凉茶饮马。 站在路边,白玉堂将水倒在手中,让白云帆喝。马儿早就渴了,边喝水边轻轻晃动着尾巴。 正这时候,路边过去了一支人马,估计是哪个门派的子弟吧,衣着相近,颇为气派。为首一男一女都年轻,拿着刀剑。那个姑娘秀眉凤目,样子挺精致的,正看见白玉堂在喂马。 此时日头偏西,茶壶中的水洒在手中晶莹剔透,闪着点点光辉。白玉堂随意站着,微微低垂着头,带着一份独特的慵懒和华贵之气。 姑娘大概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人,双眼盯着白玉堂的脸,一路走一路回头看。 白玉堂早就习惯被人看了,也没在意,低头继续喂马。 “哎呀……” 突然间,一旁的小道上冲出了一个村姑,她年纪应该也不大,背着个背篓里头好些柴草。她跑得荒疏,正撞到了那姑娘骑着的马上……马儿一惊,原地拿桩抬起了前蹄,那姑娘盯着白玉堂正看得出神呢,完全没提防。 这下可好,马站起来了,她一下子顺着马屁股滚了下来,摔了个结实。抬头,就见白玉堂看了她一眼,立刻双颊通红,站起来愤愤不平踹了那滚到脚边的村姑一脚,“你……” 踹上了才发现是个女娃儿,她就收回脚,嘀咕了一句,“走路不长眼啊!” 一旁和他并行的男子看到了皱眉,赶紧翻身下马,此时那村姑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了白玉堂的马边。 白玉堂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村姑抬眼看到了白玉堂,一惊,赶紧低下头,红着脸在衣服上擦了擦脏兮兮的手。 这姑娘不太好看,大概总日晒雨淋,长得也粗糙,扁鼻子小眼睛……白玉堂对人长相没什么要求,见她没事,低声问了句,“没事吧?” 村姑闷头摇了摇,背住背篓赶紧跑。 白玉堂觉得她身后的背篓似乎特别沉,就往里看了一眼。 那村姑已经跑远了。 白玉堂却是愣在了原地……刚刚她身背后的背篓里头,除了有柴禾,还有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第29章 相见欢 白玉堂愣了愣神,一个普通的村姑怎么会背着一个骷髅? “那是进山的习惯。” 在他不接的时候,刚刚那个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姑娘开口说话了,“背着骷髅头进山,才能活着出来。” 白玉堂回过头看她,双眼一对,姑娘赶紧看别处,有些腼腆。 “为什么?”白玉堂不解,不过倒是有些兴趣。 “为了辟邪的。”这时候,与那姑娘同行的年轻男子也下了马,走到白玉堂面前对他拱了拱手,“兄台是外乡人吧?” 白玉堂略一点头。 “恕我直言,兄台可千万别进这山。”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不解,为什么不能进山。 “哥。”姑娘拽了那男子一把,“别胡说。” “你不知道,这山里有妖物,专吃人的,那姑娘背着骷髅可以辟邪,因为……”姑娘说到这里犹豫了一把,“因为……” 白玉堂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 “因为那妖怪只吃美人,骷髅头最丑,妖怪讨厌。”姑娘的兄长见自家妹妹说不出口,就给补了一句。 白玉堂听了愣了愣,觉得是无稽之谈,不过还是好奇问了一声,“什么妖怪?” 那对兄妹很吃惊白玉堂竟然没有生气,都摇摇头,“这不知道。” “不过最近城中的确是出了些事情,好几家的姑娘都被吃了脸去!”姑娘说起来还有些忌惮,“那妖物闹得城里大家都心神不宁,所以我们附近各大帮派的准备来帮助刘协知府查案子!” 白玉堂听后心中了然,大概展昭查的也是这案子,微微点了点头,跨马离去了。 人走了,姑娘还看呢……白马白衣,黑发银刀,这年头没天理了呀,为什么男人都那么好看呢? “唉,小妹。” 旁边那位大哥悄悄拍她肩膀,“别看了,再看眼珠子掉下来了。” “去!”姑娘红着脸瞪他哥一眼,“别瞎说!” “嗯……我说他漂亮他怎么不生气呢?”那男子摸着下巴觉得奇怪,“如果他是传说中那个人,应该最忌讳别人在他眼前夸他好看……还是说反应慢没明白过来?” 姑娘一愣,回头,“哥你知道他是谁?” “猜测而已。”男子拍拍小妹肩膀,“走吧,咱们去刘知府那里。” “嗯!”姑娘上了马,原本进城查着案子她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可这回倒是觉得幸好来了!说不定日后还能遇到……她莫名好奇起来,这么个人物,会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呢?一定很特别。 展昭与刘协从张府出来,询问了伤心欲绝的张员外。 据说姑娘前几日浣纱节上一曲歌舞赢得满堂喝彩,乃是远近驰名的美人儿,刚刚跟刘员外家的儿子定了亲,正准备婚事呢,没想到就被害了。 这边正哭着呢,那头又一个噩耗传来,刘员外家的公子一听未来娘子死了,受不了这刺激,投井随她去了,一时间两条性命,毁了两户人家,好不悲戚。 展昭原本一路行来,见天好景美,心情舒畅。这下可好,所有的好心情全毁了,心说你若是妖怪就烧了你,若是人,那么你死定了! “刘大人,什么妖物害人啊?”展昭缓了缓心中怒火,问刘协。 “哦……不知展大人有没有听说过隐山?” “阴山?”展昭心说,金山银山我倒是听过,隐山是个什么东西? …… 开封府里头。 公孙将第十次想要偷偷和小良子溜走去找喵喵的小四子抓住,拍了他屁股一下,“小四子,不准闹。” 小四子揉着屁股扁着嘴,“但是喵喵和白白还没有在一起!” 公孙望天,小东西做红娘做出劲来了,非要撮合两人在一起不可啊! 包拯正好从院中经过,见公孙将小四子抱到桌子上好生“训教”,赵普在一旁打着哈欠,箫良心疼地看着不高兴的小四子,石头继续刨他开封府的地皮,有些无奈,“王爷,先生。” 赵普赶紧起来给包拯还礼,“包相。” “不如先生和王爷也去趟隐山吧?”包拯笑道,“我那学生不是个无能之人,若不是走投无路了,绝对不会来找我求助的。” 小四子在一旁捏着衣裳角嘟囔,“早知道就一起去了,路上那么远,白白那么呆,喵喵更加呆,肯定浪费大好机会,等到案子一查起来,他们又没有空了。” 公孙掐住他腮帮子,“你这个小笨蛋呀,你不去才有可能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小四子仰脸,“亲亲还是睡睡……唔。”没说完,让公孙一把捂住嘴巴。 “对了先生。”包拯见父子俩闹得厉害,就打断了一下,问公孙,“可曾听过隐山妖物这种说法?” “隐山……”公孙拍拍额头,“大人,莫不是这次的案子与隐山有关系?” 包拯见公孙脸上神情古怪,意识到可能有些问题,呃,“公孙先生……” “大人,我必须马上去一趟。”说着,公孙对赵普说,“收拾东西。” “啊?”赵普纳闷,公孙已经冲进了房里。 小四子坐在石头台子上晃着小腿,“看吧!我就说大家一起去么。” 箫良跑过去,“槿儿,抱你下来?” “嗯哪~”小四子让箫良抱下来,手拉手进屋准备行李去了。 …… “突然出现一座山?”展昭听刘协说了一下隐山的来历,觉得不可思议,“山为何会突然出现?” “这我可不知道,唉,据说有鬼魂鬼魅,可能还有鬼山吧……多少年前就没有人敢进这山了。”刘协说着,伸手指了指远方的高山。 展昭望过去,就见群山巍峨,林业茂密,山顶之上运入缭绕……飘飘渺渺,说它可怕,它却如同仙山一般,说它壮丽,那山林深处的黑色沟渠,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正这时候,一个衙役匆匆跑来,“刘大人不好啦!曹捕快被人打了。” “什么?”刘协急眼了,怎么这年头什么事儿都有,还有人打捕快? “哦,衙门口来了个特别好看的白衣人,你也知道曹捕快那点儿喜好,盯着人家多看了几眼,还最欠夸人好看,被打得哭爹叫娘的。” “哎呀!”展昭赶紧往回跑,“要命要命,那捕快不要命了!” 刘协和那衙役面面相觑,这真是祸不单行啊! 果然,到了衙门口,展昭就见满地的衙役,却不见白玉堂。 “人呢!”展昭问地上伤得最重的一个胖捕快。 “嗯?”那捕快茫茫然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展昭,痴痴来了一句,“美……人……唔!” 话没说完,展昭赏了他一拳,直接打得他翻了白眼,又去问另一个伤的比较轻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衙役。 那个衙役说,曹捕快今天喝多了几杯,正晌午看到个白马银刀的侠客在衙门前停下来,他也冒傻气了指着人家叫美人,那侠客都没靠近他,也不知道怎么的抬手几袖子就将人打趴下了。 展昭忍笑,“他人呢?” “哦,往东去了,说你回来了让你去城里的酒楼找他。” “好。”展昭往远处走了几步才发现,“诶?我的马呢?” “哦,那匹大红马啊?它刚刚踩了曹捕快一蹄子,就跟着白衣人的白马跑了。”衙役揉着胸口,“那白衣人真厉害啊,是什么人?” 展昭无奈摇了摇头,女大不中留啊,枣多多一看到白云帆,连他这主人都不顾了,赶紧跟刘协道了声抱歉。 刘协摆摆手,“我听说过,锦毛鼠白玉堂是吧?” 展昭点头。 “江湖人说他最忌美人二字……果然不假啊,这曹捕快其实人不坏,就是有些好色,而且只好男色……当然,他是不会做坏事的。这次他无礼在先,该打,还请展大人帮我在白大侠面前说几句好话,下次见到别再与他一般见识了。” 展昭点头,暗自赞许,刘协说话极有分寸,可说的上八面玲珑又公正地道,的确有包大人的风范。道了声告辞,展昭先找白玉堂去了,他发觉兴化县民风开放,好些人还有点儿混不吝。白玉堂这么放在外面,一天多碰上几个不长眼的惹毛了他,那可咬人的! 赶巧了,迎面来了一支马队,与展昭擦肩而过。 马上一男一女没看见展昭,只见着刘协了。 “啊,魏大侠!”刘协赶紧过去行礼。 “大什么侠啊。”下马的男子给刘协浅浅一礼,“叫少长就行了,我胞妹魏月娥。” 双方见礼。 展昭虽然走远了,但还是能听到后面对话,回头看了一眼,脑中一过,“魏少长……魏家?扬州魏家么?” 展昭在兴化县转了一圈,最终定下了一家鸿运楼,最高最富贵!刚站定看匾额,就见上头飞下一颗花生来,伸手接了仰起脸,三楼之上,白玉堂靠在窗边低头看他呢。 展昭仰脸看着,暗地里啧啧两声,也难怪那捕快要喊美人了。 白玉堂则是皱眉看着展昭在阳光下淡金色的双眸。这猫原本眼睛就好看,如今一双眼,竟然显出些妖异样子来,不得不让人担心……不用问,铁定和他大哥有关系。 展昭轻轻巧巧上了楼,到了桌边部落做,显示巨阙伸过去,将白玉堂下巴一挑,“美人,何苦动怒?长得好看不准人说啊?” 白玉堂来气,反手一杯子甩过去,展昭一手接了侧身让开,白玉堂随着杯子就过来了,展昭往他背后一滚落到桌边,白玉堂那轻功就叫如影随形……同时也绕到了他身旁。 两人就在酒楼里头打起来了。 酒楼的客人惊得纷纷站了起来想走,展昭架住白玉堂的胳膊道,“唉唉,白大侠手下留情啊,我不准扰民的,不然回去可得吃官司。” 白玉堂皱眉,这猫眼睛好了还不如之前木木的有趣。 展昭见他松了手,往桌边一坐,见桌上有饭菜,还都是喜欢吃的几样菜色,原本饭食已过,他应该饿了。但是举起筷子就又想起刚刚张小姐那张没了的脸来,无奈放下筷子,“想吐。”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良久,“有了?” 展昭挥手扔了筷子戳他。 白玉堂接住了,回过头,“猫!” “干嘛?”展昭端着酒杯一扬脸喝了。 “没什么。”白玉堂看了他一会儿,淡淡说,“你喝那杯酒是我的。” …… 第30章 触动心弦 展昭很镇定地放下杯子,“你动作好快,事情都办完了?” 最拙劣的扯开话题伎俩……白玉堂也不跟这猫计较,拿出了盒子给他,“喏。” 展昭眯起眼睛,一看到盒子他有些别扭。白玉堂让他紧张兮兮的眼神逗乐了,“大嫂给你的。” 展昭将盒子放到桌上,伸手一挑……本能地侧开脸,没机关也没毒气射出来。仔细看了看,见里头是一件崭新的蓝色衣服,就挑起嘴角一笑,“哎呀,有劳大嫂啦!大嫂的手工天下一绝,做出来的衣服大小合适样子也好!” 白玉堂夺回刚刚的杯子继续喝酒,边给展昭倒了一杯新的,“去陷空岛拍马屁吧,跟我说大嫂也听不到。” 展昭将衣服拿出来看。 “对了,你这次查的是不是妖怪吃人的事?”白玉堂问。 “嗯,你也听说了?”展昭点头。白玉堂就将路上碰到的事情说了一下。 “村姑背着骷髅进山为了辟邪?”展昭听得骇然,“这么说那种隐山妖怪真的存在?” 白玉堂摇头,“我反正没听说过。 “这么说,将公孙也带来就好了,他见多识广。”展昭说到这里,两人脑中突然出现了小四子的形象,笑眯眯仰着脸对两人说,“在一起!在一起!” 都不觉有些冷汗直冒,公孙自己来不带那个小跟屁虫的可能性为……零。 两人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低头继续吃饭。 这时候,从楼梯口走上了几个人来,走在头前的正是刘协,身后跟着一男一女,展昭认出应该就是那魏家兄妹。 扬州魏家很有些侠名,特别是魏老爷子,使一口金刀喜欢拔刀相助。与一般江湖人不愿与官府多接触不同,杨家人与附近官府都有密切联系,凡是有古怪案件或者大骚乱发生的时候,这家人总是会给官府帮个忙。当然,作恶多端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因此在江湖之中,魏家的名声非常好。 刘协原本是想请魏家兄妹吃饭边聊这次的案情,没想到巧遇了展昭和白玉堂,赶紧过来打招呼。 展昭也给他回礼,彼此介绍了一下。 刘协头一回见着白玉堂,早听传闻中他如何如何英俊,如今才知道闻名始终是不如见面的。刘协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白玉堂,心生出羡慕之意。这老天爷好偏心呀,才貌名力,有些人一样都轮不到,有些人却样样占尽!不过这两人站在一起,的确是叫人赏心悦目。 魏少长算是武林后起之秀,他刚刚就猜到白玉堂的身份,如今一听果然不假,赶紧跟白玉堂展昭见礼,“二位,久仰。” 众人客套了一番,魏少长回头看了看自家妹子,就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看着极羞赧,心里好笑,这疯丫头还有这么一天?就给二人介绍。 魏月娥心中可是想着,原来这就是白玉堂啊,听传闻她还以为有人唬她呢,没想到真有这么好看的男人,而他身边的就是展昭!她有些不相信这位赫赫有名的大侠竟然这么年轻还这么……怎么说呢,俊朗随和?总之给人感觉很好相处。 众人索性一处坐了,刘协详细聊起了这次的案件。 隐山,是兴华一带传说中的仙山,或者说……妖山。这种山的凶吉之分,完全区别它们出现在哪个方位。据说很多地方都出现过隐山,不只是兴华这一带。 魏少长说,“我曾经在海边看到过类似的,一片茫茫波涛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坐仙山,飘飘渺渺的……然后就消失了。 “那是蜃气成楼。”展昭道,“可这山是不存在的,只是幻想而已。” “我爹也这么说。”魏少长对展昭笑了笑,“可这隐山却是真实存在的,上了山的人,有些就大吉大利,回来之后飞黄腾达,有的就祸不单行,回来之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所有的隐山都这样?”展昭有些纳闷了。 “对啊。”刘协也点头,“多少年传下来了。” 展昭心中疑惑,他是常州人,白玉堂陷空岛的,祖籍金华府,和这扬州也都算江南一带,离开得并不远。他们从小在这一带长大,外加也算行走江湖多年见多识广,怎么就没听说过什么隐山呢? 魏月娥一直低着头,她偶尔看一眼展昭,但是始终不敢看白玉堂的方向。 白玉堂则是一直听着,边看着楼下,也没说什么。 刘协点了菜,边吃,边给展昭与白玉堂讲起了事情始末。 几个月前,大家陆续开始准备浣纱节的事宜,原本很高兴……有几家窑馆的姑娘,坐着画舫到了水上先表演一番,选出花魁给浣纱节助兴。 可是没想到当天晚上,那花魁就离奇地死了,而且死状极凄惨,整张脸都被撕去了。关键是仵作验尸后还说,这花魁的脸有被人啃过的痕迹,是让人吃了。 魏月娥听着抖了一下,心说别说是死了,就算活着,如果脸没有了,那她宁可死掉。 展昭见魏月娥似乎有些害怕,就又多管闲事了起来,给她倒了杯茶。魏月娥一愣,抬头,就见展昭给了她一个很舒服的笑容,把姑娘看傻了……这展大侠的眼睛,刚刚那么一晃,怎么金灿灿的呢?但是仔细一看似乎又还好,眼睛很好看啊。 白玉堂在一旁看得真切,无奈摇了摇头,这猫,又在做会让人误会的事。 展昭回过头,听刘协继续说。 “第二天,就有一些地方上的老人来找我了,说可能是隐山上的妖孽干的,他们听说过一些古时候的传说,隐山上有一个妖怪长得特别特别丑,还是个女的,她最嫉妒漂亮人儿,所以一看到美人就要吃了人家的脸方才罢休。”刘协说到这摇摇头,“我原本想要取消了这浣纱节,但是地方上商贾乡绅都不同意。浣纱节已经成了兴化县的一个固定节日,每年特地来这儿撞天缘的年轻男女就不计其数,来游玩的更多了。商家们就等着这几天大赚了。众人咬咬牙坚持下来,没想到就变成了这样。那隐山妖怪越来越过分,子还要有一个特别出挑的美人儿来参加,当晚准死!”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这事情还真是够诡异的,头一次听说妖怪杀人,竟然是因为妒忌。 “会不会是人为的,不是妖物干的?”展昭问。 刘协一愣,魏少长看展昭,“展大人觉得这妖物是人假扮的,杀人吃人的都是人?” 展昭想了想,“我没见过妖怪,所以到目前为止我不相信有这东西。” “白兄呢?”魏少长还挺自来熟,和白玉堂称兄道弟起来。 白玉堂看了看他,微微一挑眉,“我也没见过。” “两位的意思是,只要没见过的,就算听到传闻是非真实,也不相信是真?”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莫名想到了海人鱼小红来,便轻轻一挑嘴角,异口同声来了一句,“眼见了也未必是真的,不信就是不信。” “哈哈。”刘协乐了,“二位大侠果然好气派,来,我们喝一杯,希望真是人假扮的……如此丧尽天良之人,必然要将他们绳之于法!” 一顿饭众人吃得还算痛快,饭后白玉堂要付账,展昭在桌子下面拽着他衣角不让他动,于是被魏少长抢了先。不过最后还是刘协付的,他这点随包大人,什么都好随意,唯独这银子算的特别清楚! 下饭馆的时候白玉堂还笑着低声问了展昭一句,“你这猫还知道替我省银子。” 展昭回了他一个笑脸,“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的意思……你是内人?”白玉堂轻轻一笑。 展昭正色看他,“不要胡思乱想!” 白玉堂有些无奈地望了望天,展昭从来不要别人的东西,唯独讹自己的时候,从来也不手软。 下了楼,展昭别的不干,先揪住和白云帆在马厩里卿卿我我的枣多多过来,瞪了他一眼。无奈枣多多明显眼睛比他大,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展昭。一旁白云帆还心疼呢,过来蹭了蹭展昭的袖子,像是帮着求情。 展昭闹了个没辙,见枣多多可怜兮兮的还有些心疼,心说算了,配种就配种吧,反正白云帆品种也不错。白玉堂在一旁看着他,并不说话,不过脸上神情甚是轻松温和。 魏少长在不远处看到了,对刘协道,“我原本以为猫鼠不合,没想到感情不错,一般亲兄弟也就这点吧。” 刘协点头,“知己难求么。” 魏月娥可是有些羡慕。白玉堂这人凉冰冰的,都不带睁眼看人一眼,不过对展昭好有耐性……感觉应该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好亲密。 两人牵着马跟了上来,就准备回衙门,做最不想做的一件事——看尸体。 据说仵作房里几具尸体一直用白布盖着,众人都不舍得打开来看……原本美貌绝伦的少女,如今没了脸,世事无常啊。 众人走在路上,湖里依然是画舫如织,只是姑娘们都拿纱巾蒙着面。这下子可轮到丢牌子的男子为难了,这蒙面看不到五官……万一是个丑人儿,岂不麻烦?最后便开始对诗听曲,论性子来跳合适的,一时间河中也热闹了起来。 “其实,原本也不该只挑漂亮的,对吧?”魏少长闲聊一般问众人,“找终身伴侣,漂亮只是个附加条件,关键还是要看投缘不投缘。” 展昭和白玉堂坐在一旁,展昭觉得魏少长还挺健谈,白玉堂则是觉得他话太多。 “对了。”这时候,就听魏少长话锋一转,问两人,“二位大些可定亲了?” 他这话一问出口,刘协哭笑不得,魏月娥可是瞬间红了脸,他大哥肯定为她打听呢!别当着面儿问啊,多不好意思。 白玉堂不想多搭理他,因此并未做声,而展昭则是微微一笑,道,“哦,定亲还没有,不过有心上人了。” 展昭话一出,其他几人也就笑着点点头,唯独白玉堂抬眼,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可是让展昭心头一颤,赶紧对他使眼色——胡说的!以免麻烦么。 白玉堂皱眉,他现在脑子有点乱不明白展昭这眼神什么意思,只是心里莫名烦躁起来,至于在烦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第31章 心上人是个大问题 “那白兄呢?”魏少长其实主要还是想问白玉堂,因为魏月娥看上的是他。 白玉堂良久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展昭,忽然一点头,“嗯……也有了。” 展昭转眼看白玉堂,像是问——骗人的还是真的? 白玉堂对他微微一笑,有那么些不置可否的意思……展昭就觉得是真的了! 随即,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魏少长有些无奈地看自家小妹——下手晚啦,不过也对,这么好的男人早被人定下了。 魏月娥可不好意思抬头了,大哥怎么这样直接,以后还怎么见面呐!想罢,偷偷瞧了一眼一旁的两人,却发觉气氛变得尴尬了些,展昭和白玉堂都低着头走路不说话。 “咳咳。”刘协觉得可能一上来就问这样的私事,两人不太习惯,赶紧转话题,“我们接着谈案子吧。” 展昭回过神来,点头,“嗯……那妖物有没有人见到过?” “有一个人见过。”刘协想了起来,“头一天出人命案子的时候,地方上一个打更的更夫,叫小毛子的,就说见过一个白发白衣白脸儿的女鬼,在大晚上走过,飘进一户人家的家里去了。” “有这种事?”展昭和白玉堂听后觉得寒气逼人……白衣人倒还好,白脸白头发,莫非是个老人儿? “那小毛子人在何处?” “病死了。” “病死了?”展昭等更觉不可思议,好好个人怎么说病死就病死了?小毛子不是老毛子,说明年纪不大啊。 “得的还都是怪病,脸和头发都褪色了……全白!”刘协叹了口气,“尸体还在我仵作房里头摆着呢,我冰封起来了,但是仵作和郎中都找不出死因,只知道人就那么突然死了。” “能去看看尸体么?”展昭很感兴趣。 “自然!” 到了衙门口,马儿都牵去马厩养着,展昭和白玉堂随着刘协去了仵作房。 这衙门里头的仵作房总共四间,田字形分布,呈东南西北分布。 那些女死者的尸体都在西面的房间,东面的房间是其他案件的死者,北面空着,方便日后仵作验尸的时候用。难免的房间锁着,据说就是那小毛子的尸体。 众人来到了仵作房门口,刘协将随身带着的钥匙取下来,轻轻转开门锁,带着身后四人进去,就见屋子正当中放着一口薄棺,棺材两层,夹层之中一堆碎冰。 “这口是石棺材,非常有用,我都用来保存需要调查的尸体。”刘协将盖在尸体脸上的布揭开……众人一看,都忍不住皱眉,这死者像是得了什么怪病,整具尸体呈现出一种花白色,像是人褪色的感觉。 “他是不是得了白癜症了?”魏少长看到此人死状奇怪,忍不住问。 “我找郎中给查过了,根本不是白癜,至于是什么,没郎中知道。”刘协摇头。 展昭和白玉堂再一次后悔没将公孙带来,这回看出他的重要来了,又想到,如果小四子在这儿,还能个让他帮着问问,关于心上人……说的究竟是谁! 看了尸体,众人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展昭和白玉堂在衙门里头住下之后,稍微收拾了东西,就走到院中。 两人对视了一眼,莫名有些尴尬。 “咳。”白玉堂看看天色,“还早,去探探受害人?” 展昭觉得今天心情不好,去看受害人肯定心情更不好,就提议,“或者去隐山附近走走?” 白玉堂欣然点头同意,“一个地方上的农妇都知道背个骷髅上山,估计能知道不少!”两人就一起出了衙门,往山里去了。 这兴华一带山地密布,而且地势复杂,应该得找个向导才能进山,展昭到驿馆写了封信让人送去开封府,除了叫公孙来,主要是想让他们把石头和剪子都带来,入山有它俩在比较方便。 两人从驿馆出来,就围这山转悠,两边零零散散坐落着一些小村落,看着也不像是有多少人。 “好荒凉。”展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感觉不像是个大镇店该有的那种冷清。” “因为山里闹妖精吧。”白玉堂回了一句。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没话说了,往前走。 “嗯……” 路过一个小集镇,有卖纱的,原来这儿好多人家都纺纱不少姑娘们正在挑。 展昭看到了,问白玉堂,“……不给你心上人带点?” 白玉堂耸耸肩,“我心上人不喜欢这些,他就穿布的,特随意。” 展昭吃惊,心说不能吧,白玉堂的情人可不就得是个国色天香的千金大小姐,莫非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 白玉堂见他疑惑,就道,“他家还挺有钱,良田宅子不少,开了几间商铺,也是大户人家。” 展昭眨眨眼,“那为何她穿着如此朴素?” “他笨啊。”白玉堂道,“分不清楚料子和料子的区别。”说着,伸手轻轻拽了展昭的袖子,问,“这是什么?” 展昭想了想,“布啊。” 白玉堂点头,给他看自己的袖子,“这个呢?” 展昭,“……布……” 白玉堂指了指旁边小摊上的花色绸子。 展昭犹豫了一会儿,“……布……” 白玉堂满意地点头,一摊手“看。” 展昭闹了个不明白,心说这什么状况啊? 两人接着往前走,就听到白玉堂突然开口说,“对了,你那心上人呢?” 展昭一愣,无辜状,“我没有心上人啊。” 白玉堂也是一愣,“可你刚刚说有。” 展昭有些不满,“我都跟你做眼色了,说了没有是骗人的,不然多麻烦……不过呢,那魏姑娘看上的是白兄你,你既然有心上人了,那也就不怕麻烦了。”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突然笑了,“知道我有心上人你好像还挺高兴。” “谁说的?!”展昭回了一句。 白玉堂盯着他看,“这么说,我有心上人你不高兴?” “自然了!”展昭板着脸佯装认真地说,“凭什么我还没有你就有了。” “是啊……”白玉堂自顾自点了点头,“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知道你白五爷有魅力”展昭拍拍他肩头,看别处。 “想不想听听我心上人什么样?”白玉堂问,“他还挺有意思。” 展昭莫名有些不痛快,道,“你有心上人了还到处跑,不回去陪着她?” 白玉堂耸耸肩,“没办法,他就爱到处跑,还喜欢多管闲事,我追都追不上。” 展昭听着纳闷了,哦……白玉堂的心上人看来是江湖儿女了,就问,“会功夫的?” “会。” “江湖名门?” “嗯……”白玉堂想了想,“他本人挺有名的。” 展昭这下可满肚子疑惑了……江湖上有名的女侠不是太多,“样子好么?” “好。”白玉堂脱口而出,展昭心头一颤——铁定是个美人!白玉堂眼光很高,难得看他这么肯定地说谁好看。 “那……姓什么?”展昭好奇。 “猫!”白玉堂说了一个子。 “啊?”展昭心说他叫我呢还是说姓毛? “问那么清楚做什么?”白玉堂给了展昭一个笑容。 展昭心说你小气什么啊,说来听听怎么了。可是这么听起来,白玉堂应该是真心喜欢那姑娘的……难怪都说他风流天下却没见他勾搭过哪家姑娘呢,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想到这里,展昭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空,不过空的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心情失落,和来时的快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这次案子很没劲! 白玉堂见展昭不说话了,也突然觉得没趣起来,见他神色似乎不怎么高兴,莫名有些内疚,又有些疑惑,这猫为何不高兴? 两人各怀心事走到了山林附近,就见前方的林子外头聚集着一帮砍柴人,有男与女有老有少,看样子是刚刚砍柴归来,正在捆扎准备背着下山卖呢。 展昭和白玉堂走过去询问。 原来这些都是附近的砍柴人,这隐山之上有个规矩,一般上山砍柴都是成群结队的至少十个人。 “可今早我见到一个姑娘,独自上的山。”白玉堂不解。 “拉倒吧。”其中一个魁梧汉子笑着摇头,“这位公子铁定看错了,我们这些粗壮汉子都不敢单个人上山,哪儿有丫头独自进去的?!” “她背着个骷髅。” …… 白玉堂的话一出口,众人都不说话了。 “哦……那估计是外地打柴的,来路口捡些柴草回家用吧。”良久,其中一个上了些年纪的老头打了个哈哈,将这茬敷衍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隐约觉得他们有什么事情隐瞒。 “那么你们进山也背着骷髅么?”展昭问。 “哈哈!”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妇人摇头,“我们哪儿用得着啊!你俩这样的俊俏人儿进山才得背个辟辟邪,我们这种人老珠黄的,就算隐山神看着了也不能妒忌咱们不是?”说着,这群人捆好了柴草,急匆匆就走了。 白玉堂和展昭站在林子外头看着他们离去。 “觉不觉得……不对劲?”展昭突然问。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他们在隐瞒什么。” 两人同时回头,望向那黑洞洞的树林深处,那里究竟藏了些什么?让整个兴化的人都谈隐山色变呢? 两人一路绕着山转,没绕过大半天就黑了。在路口找了一户村里的小饭庄吃碗面,煮面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大概是看到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高兴,给了老大两碗。 展昭和白玉堂边吃面边问老妇人,“婆婆是不是本地人。” 老妇伸出手来比了个三字儿,“三辈儿都是本地人,土生土长!” 两人就询问她隐山的事儿来。 老婆婆搬了张凳子坐下,看看两人,“我就说两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官府的么?” 展昭点头。 “隐山大神不会无缘无故出来杀人的。”老婆婆神神秘秘地说,“必定有什么人冲撞了她了!” “冲撞?”展昭皱眉,“比如说呢?” “嗨……这浣纱节啊,原本是个地道的相亲节,可如今就变成了选美节。两位生得俊俏,可能不能体会丑人的苦楚!要知道,给美人儿脸上贴金的同时,也是在给丑人扇耳光呢。我们村就好几个长得不好、家事也不好的丫头,整天哭哭啼啼的嫁不出去。到了浣纱节,她们连家门都不敢出。这镇上的好人家也不娶亲了,就等着浣纱节找个门当户对的美女。连带着女孩儿的家人都过不好,一年到头省吃俭用,就想等着浣纱节到了给姑娘租条画舫。” “租画舫得不少银子吧?”展昭问。 “最次的画舫也得十五两银子呢。”老妇摇头,“一般好人家的嫁妆才多少?虽然说白瞎了那几个死去的俏丫头,可乡里乡亲不少人都说,最好是取消了这浣纱节!” …… 吃过了饭,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离开村子回衙门。 展昭忽然问,“你觉得,会不会是有人伪造成隐山老妖吃人的样子杀人,真正目的是想要取消浣纱节……或者让人不敢娶漂亮媳妇儿?” 白玉堂点头觉得有理,正想开口,却就见前方人影一晃…… 大晚上的,两人清清楚楚地看到,前方有一个背着背篓的人突然跑进了浓密的树林里头,很鬼祟。两人对视了一眼,悄悄跟了过去。 第32章 诡异仪式诡异人 展昭和白玉堂跟着那个黑影往前走,起先两人还纳闷,怎么佝偻成这个样子?驼背么?后来才看明白……那人身背后背着一个背篓。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同时想起了刚刚白玉堂提起的那个,背着骷髅上山砍柴的村妇。 “大半夜的砍柴?” 两人不紧不慢紧随着那人影潜入了山林深处,不远处……有明亮的火光传出来。两人立刻放慢了脚步——看来并不是单独行动! 选择了一棵较高、视野刚好的高树落了下来,轻轻撩开阻挡在眼前的树枝往下望去。 看到了场景颇为诡异。 就见在漆黑的山沟里头,点着一大堆篝火,火中似乎还矗立着一座红色的石像,样貌古怪似乎是个蓬头散发的人,身背后长着一对翅膀。 篝火的周围,围着好多人,他们都背着背篓,将篓中的东西往火中扔,冒起一股烟雾……这烟雾在白天可能会很显眼,但是这漆黑夜晚,很快消散在了夜幕之中。 白玉堂和展昭下意识地伸手挡着口鼻,因为两人已经看见那些人在往火堆里扔什么了——那是一些蛇虫鼠蚁,而且都是活的。老鼠们被火烤得吱吱叫,四周围弥漫这一股怪异的肉香,当然,还有焦糊味道。 展昭对白玉堂耸耸肩——算是吃野味么?虽然口味独特了点。 白玉堂失笑——怎么可能?! 又看了一会儿,展昭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比以前看得更远更清楚了些,尤其是在晚上,连下面人的面容,衣着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甩甩头,继续看,想着最好能再看清楚些,看到那红色神像的具体样貌……果然,就看得更加清楚了些。 白玉堂见展昭没了声响,就转眼看他,刚一侧脸,只见夜幕之中,展昭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异常醒目……真的就跟身边蹲了只猫似的。 下意识地抽了口气,白玉堂皱起眉头来,还引起了展昭的而不满,对他“嘘!”别出声!小心被发现。 “猫。”白玉堂伸手轻轻拍了拍他。 展昭不解转过脸看他。 “你眼睛……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啊?”展昭让白玉堂问得一愣,随即摆摆手,“没有,眼睛早就好了。” “没有任何异样?” 展昭以为白玉堂关心自己,就笑着摇头,“不止没异样,还越看越清楚了!” 白玉堂却是听得真切,“越来越清楚?你确定?” 展昭龇牙点点头——是啊! “其他有没有不舒服?”白玉堂还想问,展昭伸手捂住他嘴巴,捧着他脸转过去让他看下面,嫑再吵了。 白玉堂就感觉展昭搂着自己的脖子,下巴架在肩膀上,伸手捂着自己嘴巴,脸颊就快贴上脸了……他白玉堂大概这辈子都没跟人这么亲近过。 正这时候,就听到围着篝火群的那些人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随后他们围成了一个圈,从各自的背篓里面拿出了一个骷髅来,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吟诵什么佛经或者咒语,手里举着那个骷髅,整齐划一的动作跳着一段古怪的舞蹈。 展昭和白玉堂再不了解当地的风俗,都能猜到这估计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那帮人将古怪的舞蹈跳完后,随后的举动让展昭白玉堂差点从树上掉下来。就见那些男男女女跟着了魔似的,脱光衣物,楼道一起,幕天席地就开始交合……而且无论男女,狂野得一塌糊涂。 展昭和白玉堂还真没想到有这么一招,惊得赶紧扭过头,但是激情澎湃那会儿声音也不小,叫得人心里头难受。 两人赶紧退开,落到了远一点点地方,确保什么都看不见了,就是远远望见一群人在那里“蠕动”…… “呼……”白玉堂摇了摇头,坐在树上看了展昭一眼。 就见那猫耳朵红了,外加十分的惊奇——估计头一次看见。 “那些人是干嘛的?”展昭茫然,“大晚上的上这里来……做这种事情?” “我觉得他们是不是不太正常,白玉堂有点怀疑,“谁会和心爱之人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做?而且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有的是三个人一起?” “咳咳。”展昭虽然很好奇三个人一起要怎么样做,但是也不好深究,只是问,“会不会根本没感情?” “没感情干嘛要做?” 白玉堂反问得也合情合理,展昭找不出理由解释,只觉一头雾水,远处的仪式还在继续。 白玉堂问,“继续看还是……” “明早再来吧”展昭很理智地提议。 白玉堂赶紧点头,两人立刻离开了林子,白玉堂留下记号,两人先回衙门。 当晚,二人各自回房休息,深夜的时候,却都做了一个怪梦。这梦异常的暧昧火辣,两人都梦到自己正与人缠绵亲热,悸动得心口疼痛,等看清楚对方样貌却是惊骇地从梦中醒来。 白玉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梦到搂着展昭做那亲密之事,展昭更是让自己吓到了,梦中怎么会与白玉堂如此亲密?! 再睡下,还是那种梦,而且越做越大胆,惊得两人圆睁了二目再不敢睡了。 午夜时分,展昭和白玉堂同时起身,推开门跑到了院子里。 对视了一眼也没说话,先冲到金边,从井里打出凉水浇身……浇了几下后才缓过神来,觉得那一份燥热总算消退了,才坐在井边喘气。 对视了一眼,这种尴尬是在难以启齿。 幸好两人都知道对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梦境,所以脸上火热也装作镇定。 最后夜晚的凉风吹着湿透了的衣服,两人的头脑也终于清醒了过来,抬起头看对方。 白玉堂突然问,“你梦到……” “没有啊!”展昭赶紧摇头,心说不会吧,他不可能知道。 “呃……”白玉堂知道展昭定然也做了春梦一场,只是应该不会像自己这般荒唐梦到了他,但是转念一想,心中又有些在意,这猫不知道梦见谁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白玉堂先开口,“那烟的气味可能有问题。” “哦!”展昭让他这一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我就说无缘无故做这么怪……的梦呢。” “那你梦到谁了?”白玉堂问展昭。 展昭紧张地看他,反问,“你呢?意中人啊?” 白玉堂耸肩,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你也是?” 展昭心中莫名有些空落,摇摇头嚯地站起来,突然伸出双手拍了拍脸颊。 长出一口气后,回头瞪了白玉堂一眼,“睡觉!吵醒老子的杀无赦!”说完,冲回房间里关房门了。 站在房中发了会儿呆,展昭甩甩头告诫自己,“振作啊!”跑去换衣服睡觉。 白玉堂则颓然地坐在井边扶着额头叹气,又起来给自己浇了一头冷水,夜凉如水,一头井水下来是冰冷刺骨。白玉堂甩了甩湿法,将脑袋里那只烦人的猫赶走,才回房中换衣服睡觉去。 …… 五爷的官道上,驰骋来了一队车马,正公孙和赵普的人马。 赭影赶着车子,紫影靠着他肩膀打盹,这一路按照公孙的要求连夜兼程,所以几个影卫们换马不停车,日行兼程。 马车外头还有两个硕大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跑着,像是两只小熊,一只体型尤其硕大,黑白相间的颜色,威风凛凛。另一头全身乳白色,胖乎乎的特别可爱。是剪子和石头。 另一边懒洋洋跑着一匹高大的黑骏马,黢黑油亮,身上一根杂毛都没有,跟在石头和剪子身旁,是赵普的战马黑枭。 马车内。 “啊……阿嚏。”小四子揉揉鼻子,打出入夜来的第十九个喷嚏箫良搂着裹成一个兔毛毛球的小四子,给他喂药,“槿儿,难受呀?” “唔……晕晕。” “怎么突然伤寒了?”赵普有些担心。 “连夜赶路累了,还有最近天突然冷了。”公孙也心疼,不过想到这次耽误不得,展昭和白玉堂对隐山妖物完全没有认识,搞不好要出事的。 “小四子,再忍一忍,天不亮就能到了!” “嗯。”小四子乖巧点头,“没事,咳咳。” 正这时候,赶车的马儿突然嘶鸣了一声,车内一颠簸,赵普一把拉住了公孙,箫良自然搂着小四子。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公孙看赵普,赵普打开车帘子,问紫影和赭影,“怎么了?” “王爷,前方好像有情况。” 赵普微微一愣,抬头望前方望过去,就见远处的路中间,站着一个黑影。 今晚月光挺亮,官道地面铺着的是黄土细沙,并非北边儿的黑泥地……因此能泛起白色月光来。 大晚上的,前方雾气昭昭,晦明晦暗之中,有个人正在走动。那人穿着古怪衣服,远看似乎是破布烂衫,头发蓬松披散。 “什么人?”黑影和白影从车上落到了前方,挡住马车观瞧。 公孙也好奇探出头来看了看,一看不得了,问赵普,“他手上什么?!” 赵普正琢磨这人骨架很大,看起来似乎比正常人巨形了点,不知道会不会功夫肯不肯为国效力……正在老毛病发作的时候让公孙提醒了一声,低头一看他的手……血淋淋一颗人头。 众人都一惊。 赵普脸色一寒,“拿下他!” 话音一落,就听那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叫声,随后,背上展开了一双古怪的翅膀。 这一举动可是将所有人都惊呆了。 “翅……翅膀?!”箫良搂着小四子在车子里头也看到了,惊得喊了出来。 影卫们一时也懵住了,就见他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直接窜入了林中……消失不见,动作奇快。 小四子迷迷糊糊望出去,问了一声,“会飞哦,神仙么?” 黑影白影回过神来,对视了一眼,要追,就被公孙叫住了,“别追!” 两人回头。 “太晚了,这里山路难走地势不明,我们先赶路去兴化县,明天一早带人搜山!” “是!” 影卫们领命继续赶路。 赵普不解看公孙,“是人是鬼还是妖精?” 公孙却是示意他看一旁的黑枭和两只爪狸。 只见黑枭甩着尾巴东张西望,石头和剪子更夸张,石头坐下舔毛,剪子过去献殷勤,似乎完全没吧前方出现那个提着人头长着翅膀的家伙当成威胁。爪狸和黑枭都是灵物,不太可能都没反应,除非觉得前面的东西没甚了得。 “这可怪了。”赵普不解,“黑枭就看到母马才不闹呢……莫非是母马成精?” 公孙赏了个白眼给他,“情况不明,我们如兴化府找到展昭和白玉堂再说!” 赵普放下车帘,赭影抬手一马鞭子,继续赶路。 第33章 别扭期 天快亮的时候,公孙和赵普的马车总算是到了兴化县衙门口。 一大早衙役们刚打开门,就见门来了大队人马。 赭影下车,他原本以为衙役会吆喝两声,没想到刘协的手下相当有礼数,下来客客气气问,“几位,这是衙门口,来申冤还是找县太爷? 公孙和赵普在车里听到了,暗自点头,公孙打开帘子走下车,“麻烦通传一下,就说开封府的公孙策,奉包大人之命来协助刘县令查案。 “哦!”衙役赶紧往里头请,另一个赶紧去向刘协禀报 赵普抱着小四子先下了车,小家伙后半夜就不咳嗽了,不过刚刚睡着,睡得也熟。 刘协亲自迎了出来,就往里头让,他没成想恩师连大名鼎鼎的公孙先生都给送来了,这么说…… 刘协战战兢兢看了赵普一眼,赶紧行礼,“参见九王爷。” 赵普让他随意,不必拘谨。 赭影和紫影对刘协印象挺好,将行囊搬到院中,马儿们带去喂养……刚入马厩就听到一阵吵闹……白云帆和枣多多见着黑枭了,估计老友见面要热呼一把,惊得马厩里其他的马纷纷后退。紫影还特别吩咐马倌了,黑枭顽劣,千万别跟其他马养在一起。 刘协陪着赵普他们进展昭和白玉堂的院子,期间盯着石头和剪子好一通打量,心说这是什么呀?小熊么?看着又不像。 展昭和白玉堂昨晚上折腾了一宿,刚醒,受了些凉还有点头重脚轻,就想着一会儿得炖碗姜汤喝。 刚到井边洗把脸,就见黑影白影捧着行礼进来了,给他俩问了个好,“五爷,展大人。” 白玉堂和展昭甩甩头,觉得自己是不是还没,昨天刚送的信今天就来了? “展大哥,白大哥。”箫良冲在最前头飞奔进屋子,身后是石头和剪子。 这会儿两人才明白原来公孙赵普真的到了。 展昭掬了把凉水醒醒脑,就见公孙和赵普随着刘协一起进来了,小四子估计还睡呢,在赵普怀中。 “公孙,这么快来了,正找你呢。”展昭上前。 公孙原本想客套两句,但是抬起头愣住了,他凑近看了看展昭,又看看白玉堂,皱眉,“你俩脸色怎么那么差?” 两人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说“昨晚……有点受凉。” 公孙摇头,让赭影多煮两碗姜汤,索性三个一起治了,都有些伤寒。 公孙到了房里,石头先窜上床侧身躺好,公孙就将小四子塞进了它怀里,再盖上个被子,暖融融让他先睡会儿。 随后又让展昭和白玉堂坐下,公孙给他俩把了脉,原本以为只是普通伤寒,但是一把脉之后,公孙愣了。随后,他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两人,闹得展昭和白玉堂莫名脸就一红。 “怎么了?”赵普问公孙。 “哦……”公孙迟疑了一下,对紫影说,“紫影啊,去看看药怎么样了?说着,对他挤眼睛。 赵普莫名,有什么不能听的?紫影虽然很希望听一下,但是公孙的意思是所有人都不留下,就带着小良子出去了。影卫们都退了出去,刘协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也先走了。 房门关上,房中就剩下四人,石头剪子和睡熟的小四子。公孙坐回桌边端着下巴看两人,问,“你俩……昨晚睡得怎么样?” 展昭和白玉堂尴尬万分,含含糊糊说,“还……还行。” “真的还行?”公孙笑的有些不信任,“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或者……奇怪的事?”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赵普在一旁打了个哈欠,问,“书呆,他俩昨晚干什么了?” “没啊!”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并且一起摇头,“什么都没干!” 赵普和公孙有些意外两人怎么那么激动,展昭和白玉堂都叹气转开脸不说话。良久,赵普笑了,对公孙挑眉,“这么说是干什么了?终于?” 公孙也很好奇,心说小四子莫不是美梦成真了? “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展昭无奈了,“公孙,你要不然直说吧,究竟怎么了。” 公孙觉得有些扫兴,就道,“你俩中了淫毒知道么?” 展昭和白玉堂睁大了眼睛,同时想到了昨晚上问道的那股味道还有后来怪异的梦境和不寻常的燥热,“该不会是……” “谁那么本事能给你们下毒?”赵普也纳闷。 两人就将昨晚上的见闻说了一遍,还有夜晚觉得全身燥热出来浇凉水的事儿。 公孙听后松了口气,“幸亏昨晚上你俩离得远没闻到啊,不然估计就不是凉水能解决的问题了。” 展昭和白玉堂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想到了昨晚上丛林之中交合的男女,以及梦境之中将角色换成了彼此……都觉得有些晕。 展昭扶着额头,“那我现在还晕,是不是那个什么药的缘故?” “哦,这个不是。”公孙道,“放心吧,淫毒已经解了,你头晕是因为浇冷水吹冷风,所以伤寒了。”说着,给开方子,“再喝点药解一解。” “对了。”赵普好奇问,“你俩梦着谁了?” “咳咳……” 公孙正喝水呢,他捂着嘴看赵普——够直接啊! 房顶上一起偷听的几个影卫也握拳——元帅好样的。 “彼此?”赵普装作没心没肺地问,反正他皮厚。 展昭和白玉堂就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展昭赶紧摆手,“别瞎说,白兄有心上人的。” 公孙和赵普一愣,房顶上,紫影掐了赭影一把,疼得他一个激灵,“干嘛?!” “不是做梦啊。”紫影狐疑,“白玉堂有心上人?还不是展昭!” 赭影耸耸肩,“你要知道这是展昭确定的,以我的了解,某些方面展昭的理解能力其实和小四子差不多,当然只是有些方面。” 而此时房中床上,石头就感觉怀里动了动,低头一看,就见小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眉间皱起了一个小疙瘩,摸着下巴不解地看它——白白有心上人?不是喵喵么?! 石头凑过去闻了闻他,觉得烧退了,就用毛茸茸的肚子盖住他继续睡。 小四子哪儿还睡得着啊,史上最严重危机来临了!白的心上人,究竟是谁! “呃……”赵普看公孙——真的假的? 公孙一挑眉——拿不准,只好以后找机会问了。 “对了。”展昭见气氛有些古怪,就打断了问,“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哦,我听说你这次对付的是隐山妖物,所以来给你帮忙。”公孙说着,问赵普,“昨晚上那个长翅膀的人,还记得么?” 赵普点头,“嗯,就那个提着人头飞的家伙?”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吃惊,“提着人头,长翅膀会飞?” 赵普认真点头,“我当年打仗的时候,见过有人用那种长翅膀的假人来虚张声势,不过昨晚上那个不像是假的,翅膀感觉是真的。” “人怎么可能长翅膀?”白玉堂觉得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都有些超出常识。 随后,刘协体贴地派人送来了早饭,赵普他们赶了一夜路,展昭他们折腾了一宿,都饿坏了,坐下先来个大快朵颐,烦恼案件抛脑后。 小四子也爬起来了,靠在石头身上,箫良给他喂鸡蛋羹。 趁着大家都不注意,小四子小声对箫良说,“小良子,刚刚我听到说,白白有心上人!” “嗯,是展大哥么?”箫良往他嘴里塞了一勺子鸡蛋羹。 “好像不是。” “啊?!”箫良也吃了一惊。 小四子认真道,“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查清楚!” “嗯!”箫良赶紧点头,槿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在吃饭的时候,详细跟公孙说了一下这几天的案情。 “吃人脸?”公孙听了觉得好笑,赵普也皱眉,“吃人脸……连同鼻子一起吃么?” 展昭嘴角轻轻抽了抽,白玉堂一如既往不想吃东西了。 “哦,我的意思是,眼睛鼻子一起吃的话,岂不是要把鼻屎和眼屎都吃……”赵普话没说完,所有人都没食欲了,公孙用一个包子塞住他的嘴巴。 “隐山妖物,倒不如说是隐山妖族。” 换上了茶来,公孙开始说他知道的关于隐山妖物的一些事。 “隐山源于一个传说。相传呢,在山区有一个古老的部族,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无论男女都长得很漂亮,所以当时的王宫贵族想要抢隐山族的人来玩物。山民大多是受到山神门保护的,他们厌恶淫秽的贵族,宁可变成丑八怪也不想伺候贵族。于是,山神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将他们变成了丑陋的怪物,还给了他们翅膀,并且将他们居住的山林隐藏了起来。友好的人可以看到,进入隐山得到祝福从此飞黄腾达,邪恶、特别是淫秽的人接近山会受到诅咒,带来厄运。于是,隐山的传说就这样来了。” “这么说来……”展昭纳闷,“那些隐山居民应该是很清高的存在,怎么开始吃人了?” “还有后续。”公孙接着说,“后来隐山的一个山民爱上了一位村里的姑娘,那姑娘嫌他丑陋,爱上了一位文生公子。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其他隐山居民的身上……渐渐的,他们的性格改变了,最后变得凶残暴力,并且讨厌漂亮的人。” 公孙的故事讲完,赵普一笑,“从一个悲剧走向另一个悲剧的部族。” 众人都点头——非常贴切。 正说着,外头赭影跑进来,“王爷,刘大人说在郊外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 众人立马想到——昨晚上那个提着人头的怪物。 “走,出去消消食。”众人起身外出。 展昭去床边拿巨阙也要走,小四子死死搂住他,“喵喵抱抱,我也要去!” 展昭无奈,“小四子,你乖乖在家养病,等好了再出门。” “那你告诉我白白的心上人是谁!”小四子坚决要问出来。 展昭望了望天,“我也不知道啊,他没说名字。” “一点都没透露么?”小四子不肯松手。 展昭只好说,“嗯……我只知道他心上人很漂亮、穿着朴素、分不清布料、家境殷实、武功也好、江湖上还很有名气,而且还喜欢到处跑。” 说完,展昭走了。 箫良摇着头苦笑,身旁小四子一把拽住他胳膊认真问,“小良子,那个人是谁啊?!” 箫良扶额,往小四子嘴里又塞了个小笼包,“吃完了包子吃药,快点把病养好槿儿,我看差不多了!” “差不多?”小四子歪过头。 箫良抱着胳膊仰天自言自语,“啊,槿儿,你猜展大哥小时候会不会和你一样可爱呢?” 正疑惑,小四子狠狠掐了他一把,“不许想别人!” 箫良一惊,赶紧乖乖递上鸡蛋羹。 赭影对紫影笑,“唉,小王爷有先生的风范啊。” 而此时紫影则是摸着下巴不解状,“那个是什么人啊?” …… “……阿嚏。”走在赶往郊外的路上,展昭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白玉堂回头看他,“还没好?” “没有,鼻子痒而已。”展昭揉了揉鼻子,走上前几步跟公孙继续谈案情。 白玉堂微微皱眉,从来展昭都是和自己并肩走,今天出门之后他却似乎有意避开,不是快些就是慢些……这猫,是在闹别扭么? 第34章 追查心上人 无头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就在城郊的一条小路之上,这条小路与公孙他们昨日进城的官道相交,前方是浓密的山林,后头有条小河,地处偏僻。 据说是一个附近的农夫,上这里挑水时发现的。 赵普跟刘协要了一份当地的地形图,查看了一下,这林子和后面一整片山林接着,挨着官道,从很多地方走都能进城或者出城。难怪他们昨晚子路上碰到了那个提着人头的怪人……这么看来不用问啊,八成是那长翅膀的怪物杀了人? 公孙走过去,蹲在尸体旁边查看,尸体并不怎么赶紧,血迹泥污一大堆,看来死前挣扎过,并非束手就擒。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观察四外的地形,地上有血迹,拖出老长,之向官道。 “人是被活着,或者死后立刻扯下头颅的。”公孙看了一下血口,“而且还不是用刀,用力气扯下来的。” “活着扯下来?”在场所有会武功的人都异口同声问,心说这是个什么人啊?这动作可不是光有力气就能坐到的,莫非是武林高手,要不然就是真的怪物! “死者是个男的,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体型偏胖,他穿着很考究,手上却有薄茧,应该是以前劳苦,后来家境殷实的人。”说着,他拿起那人腰间的玉佩和钱袋,给众人看,“看来不是劫财。” 展昭和白玉堂都问刘协,“认识这个人么?” 刘协盯着地上那具胖无头尸体看了良久,点了点头,“我好像是认识,这是兴化县的一个乡绅。姓钱叫钱大有……应该就是他。” 刘协边说,边叫人去钱大有家里看看,人如果真丢了,就叫个家里人来认尸。 “这钱大有是兴化县最有钱的几个人之一。”刘协给展昭他们大致介绍了一下死者的可能身份,“今年大概是四十六七岁吧,富态得很。这人据说以前为人比较刻薄,毒打工头抢男霸女的事情偶尔也会做。我教训过他几次,最近收敛了点……听说他已经邪归正了。可能是因为人到中年家中幼子意外丧生。他觉得是报应,因此突然转变,开始干善事了。” “比如说,他干了哪些好事?”赵普好奇。 “呵。”刘协也乐了,“江南一带富庶,我兴化良田山林无数,又有渔业与绸纱买卖……因此灾民之类的基本没有。” 展昭等都点头,他们这几天转了转,兴化县别说灾民了,连乞丐都不见一个,又也都是路过的,本地人绝对没有。 “刘大人治理有方。”赵普对刘协似乎很欣赏,为人低调谦逊,将个县城治理的是民风淳朴,生活也富足,果然如同包大人说的,年轻有为……不晓得以后有没有往军中发展的打算。 刘协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王爷过奖,我谨记恩师训教,要让辖区之内每个百姓都过得好……只可惜,竟然出了这样一桩惊天大案,前前后后加起来,都死了六七个人了。” 他身后衙役也都有些丧气。 随后,众人继续在现场查线索。 公孙将现场情况绘制下来,包括钱大有死时的形态和周边的环境。这是公孙最近研究出来的法子,绘制下来后,就可以时不时地看一下现场的细节,以免疏漏。 展昭等则是在周围都转了一圈,发现血迹的确是一直延续到官道之上,然后突然停止了,应该就是那怪人直接飞进山林的地方。 “刘大人,兴化一带出现过长着翅膀的人么?”白玉堂问刘协。 刘协一愣,皱紧眉头迟疑了起来,“这个么……” “有么?”展昭见他神色凝重,估计是真有的,就追问了一句。 刘协点头,“我接手兴化县不是很久,发现这县中有很多很多古怪传言传言,其中很多进山的人,都说见到过有长着翅膀的怪人,但是那人动作极快,一闪就没了踪影。” “要不然进山看看?”赵普提议,展昭和白玉堂都答应,刘协却赶紧阻拦,“唉,去不得去不得啊!” 众人不解,“为何?我们人很多” “这个人人多人少没关系,真的去不得!”刘协摇头,“得找好的向导才能进,但是这个时候山中随时可能碰到隐山,因此好向导们都不进山藏起来了,唯独一些砍柴人,在林子周边走动走动,都有可能遇到危险。这山里怪石纵横是方向难辨,每逢晨午晚还会起大雾,贸然进去必然有去无回啊!” 展昭觉得就等也不是办法,就问,“能不能找找向导?” “再找了!”刘协回答,“那些向导年纪都大,叫起来不容易。” 白玉堂对展昭挑挑眉——这刘协是不是有些太厚道了,包大人的坏没学着。 展昭对他一笑——包大人的坏那才是精髓啊!不是那么好学的。 白玉堂失笑,可展昭已经咳嗽一声换回了严肃神情,继续看尸体……白玉堂莫名觉得,展昭不开心。 随后,钱大有的家人来了,管家说钱大有昨晚上慌慌张张出去后就再没胡来,看了眼尸体便开始放声大哭,“哎呀老爷啊,这是怎么的啦!” 展昭等问他是否确定就是钱大有,官家说没错,衣服鞋袜都是老爷的……只是老爷人头怎么没有了! 刘协带着钱大有的尸体和家里人都先回去了,询问情况查明死因。 公孙本想回去验尸,但是被展昭他们拉到昨天碰上古怪仪式,险遭淫毒所害的那片林子。 这林子并不算太密,白天看完全没有晚上那般诡异了……往里头走了良久,就见地上一大片的焦黑痕迹,却是没看到石像。展昭和白玉堂忌惮淫毒威力,就怕一会儿再尴尬,因此都站在外围。公孙笑着对他俩说,“这种毒要在燃烧的时候闻着烟才会中毒的,吹了一晚上凉风,早散干净了。 “那石像在哪儿呢?”展昭纳闷,“红色的,应该很显眼才是。” 众人四外寻找,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觉得纳闷,两人高的石像,没理由说不见就不见啊。 “王爷。”这时候,黑影从一棵树上下来,指着那硕大树干说,“里头有东西。” 白影扒着一块树皮似乎是要往外啦,但是仔细一看,发现有铜锁锁着。剪子一直跟着公孙他们呢,石头在家陪小四子。 它见白影拉不动,黑影要去帮忙,就晃悠过去,用屁股蹭开了白影和黑影,抬起爪子狠狠一把拉那铜锁,咔哒一声,锁松开掉咯。 展昭拍拍剪子的大脑袋,就见它得意洋洋地甩甩那一截小尾巴。 白影和黑影扒着树干往外一拉,就打开了一扇拱形的大门……原来这棵大树是整个掏空的。 公孙仰起脸看了看——难怪树上的枝叶都枯萎了。树顶有窟窿眼,刚刚黑影就是从那儿看到里头有中空。 将树皮子打开后,就见里头矗立着一尊黑色的石头人像。 那尊石像大概有两人高,是个面目狰狞的人形,身后有翅膀,全身赤luo,上身有胸,还是女人的胸型,下肢粗壮,又是男性的…… 展昭等人觉得这石像有些过分猥琐了,都问公孙,“这是什么?” 公孙赶紧摇头,“不知道啊,没见这么恶心的石像,估计不能是神仙吧……是不是你们昨晚见到的?” “晚上咱们看到的是红色的吧?白玉堂问展昭,“虽然样子有些像。” “是啊……”展昭也纳闷,伸手轻轻敲了敲那石像,一敲才明白过来,“玄铁的!” 赵普也伸手过去摸,“的确,昨晚上有篝火,估计是烧红了才会呈现那种形象。” “看这样子,似乎是常年有人祭拜的。”公孙四外望了望,低声说,“虽然我大宋民风开化,但是多人野合,这种有悖常伦的事情,肯定不会是被官府允许的。” “就算是民间流传的习俗也有些太下流了。”赵普皱眉,“我着倒是像什么邪教妖教搞的鬼。” 众人都觉得有理。 赭影去找了附近地界上的人来询问,都没听说过有这种荒唐习俗,有两个老人一看那石像就捂着眼睛直喊造孽。 展昭等没办法,只好又派人去请来了刘协。 刘协一看也不知道这石像怎么回事,一问昨晚之事,知道竟然有人如此荒唐,也觉得不可思议。 商量了一下,众人决定将石像留下,然后派人在此地埋伏,晚上若是再有人来,就将他们全抓回县衙门审问。 刘协觉得可能只是一些年轻人寻求刺激而进行的某种仪式,与隐山妖物杀人一事无关。众人自然也希望如此……但是再望向那尊石像,又隐隐觉得,那东西透着一股妖异。 晌午的时候,众人终于是回到了衙门。 进院子,就见小四子已经穿了衣服下床在院中溜达了。公孙跑过去抱起他来诊了诊脉,发现伤寒好了,也就放心随他玩去。 展昭等坐下准备吃饭,白玉堂坐在左侧,展昭刚想坐到他身旁,那位子却被小四子抢了。 展昭纳闷地看他,公孙相说小四子没礼貌,让赵普拉住了,对公孙眨眼——别管别管,由他去。 小四子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另一个位子,“喵喵坐这里。” 展昭坐下,这会儿变成了小四子坐在展昭和白玉堂中间,众人还以为长久不见了,小四子跟两人撒娇呢,也没多问。都饿坏了,早早吃饭,公孙等饭后还要去验尸呢。 “白白。”小四子拿着勺子舀鸡蛋羹,边叫了白玉堂一声。 “嗯?”白玉堂边吃饭边想着心思,脑袋里一会儿是隐山一会儿是猫,乱七八糟。听小四子叫他,就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句。 “你心上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呀?”小四子突然问。 “咳咳……” 白玉堂没提防,一口饭呛住,咳嗽着看小四子。 旁边一桌的众影卫闷头吃饭,赵普给公孙夹了一筷子菜——小东西问点子上了。 展昭在一旁给小四子夹菜,帮着白玉堂解围,“小四子,心上人自然是女的。” “凭什么呐?爹爹和九九都是男的,小四子和小良子也是男的。”小四子反驳…… 箫良喜滋滋吃饭,心上人哦……呵呵。 展昭听后愣了愣,看白玉堂。 白玉堂摸着鼻子尴尬万分,这小东西怎么一上来就问这句。 小四子心里头有数,刚刚小良子跟他分析过了,白白那心上人形容的就是喵喵!这次一定要让他承认! “白白,你心上人姓什么呐?”小四子蹭着白玉堂追问,“他有没有喵喵好看?有没有喵喵帅?武功有没有喵喵好?名气有没有喵喵大?有没有喵喵这样爱到处跑呀?” “咳咳。”众影卫都饭桶状闷头努力吃饭,肩膀抖啊抖不让自己喷出来,紫影夹着菜狐疑看众人,怎么光吃饭不吃菜啊? “白白,唔……” 小四子还想问,白玉堂赶紧夹起一块排骨塞进了他嘴里,伸手捏他腮帮子,“吃饭。” 小四子斜着眼睛瞄他,见白玉堂耳朵有些红低头吃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哦!白白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喜欢喵喵了,于是,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展昭身上。 此时展昭更是心里烦乱,对啊……白玉堂心上人男的女的?江湖上有名又漂亮的男人可真的不少了……于是,展昭更加更加的郁闷。 …… 第35章 拐弯抹角 一顿饭吃得白玉堂和展昭是食不知味。 饭后上了茶众人继续研究案情,刘协过来告之,他详细询问了钱大有的家人,说是这几日钱大有总是心神不宁的。另外,他还雇佣了一些打手在家附近守卫,似乎是有什么人要害他。更奇怪的是他最近夜夜做恶梦,梦中常常大喊救命或者大声求饶,说什么改过自新,什么后悔不已。 展昭等一听,看来钱大有的死不是巧合或者意外,是有人蓄意要谋害他,而且他自己也事先知道,所以加强了戒备。另外,夜夜噩梦,感觉像是钱大有之前做过亏心事如今仇家寻仇,说不定到他家能查找到些线索。 展昭和白玉堂想去,小四子拽住赵普。 赵普跟小家伙眼神一对,就知道他这会儿不肯放两人走,便道,“让赭影他们去查吧。” “是啊,这活我们熟,刘大人给我们配俩衙役带着去吧?”赭影多机灵啊,赶紧就将活揽下来。 刘协自然答应,正好他也要去趟钱家,索性带着两人一起去了。 随后,查石像、找砍柴的、打听旧案,搜寻线索……等等,赵普那十几个影卫都包了,连赵普和公孙都跑去验尸,就留下展昭和白玉堂大眼瞪小眼,一旁是虎视眈眈的小四子。 公孙那里要检查的尸体很多,刚吃晚饭,展昭和白玉堂也没这个心思进观看恶心自己,所以到了卷宗房去查看旧案的卷宗,希望有所斩获。 但是他俩走到哪儿,小四子就跟到哪儿,而且逮着空,就要问“心上人”。 白玉堂现在一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就头大,展昭倒是还挺好奇的,要是能让小四子问出白玉堂的心上人是谁,倒也是好的,省的自己瞎猜。 “展大哥,白大哥。” 这时候,专心在卷宗房里翻阅卷宗的箫良突然问,“你们看这个。” 展昭接过卷宗一看,就见上头记了一起盗窃案件,这是二十年前的案子了,有一个人偷窃,被罚了十大板子,入狱三个月,那人就叫钱大有。 “贼?”展昭不明白了,“钱大有是本地乡绅,莫非以前那么穷?” “一夜暴富的人也不是没有,公孙不是说他手中有薄茧,以前应该受过苦么。”白玉堂拿过卷宗看了看,问展昭,“会不会是名字一样的不同人?这名字也挺常见的。” 展昭觉得可能,谨慎起见,他们找来了衙门里头一个最年长的捕快,询问当地的情况。 老捕快并不惊慌,礼数周全似乎有备而来。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老人可能有话要说,的确,要问旧案,可不就得问这种老捕快么?! 看了看卷宗,老头笑了,“展大人,就是那个似了的钱大有。” “莫非他年轻的时候很潦倒?” “这兴化县地方上有好几个乡绅,他们当年都很潦倒,后来发了财才富了起来的,其中包括钱大有。不过啊,最开始大门都是为富不仁的混账东西,闹得兴化县是乌烟瘴气,原先的县令贪图富贵跟他们勾搭成奸,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后来刘县令到任,那才是变天了,他不愧是包大人的高徒,明察秋毫,那几个乡绅也是安分了不少。再加上那些年,年年出些怪事,所以他们最近都向善了。可这善恶到头终有报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年年出事是指什么事?”展昭听出老捕快话里有话,似乎暗示钱大有他们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说兴化县很安定,甚少发生案子么?” “对的!”捕快想了想,“这事儿吧,跟普通百姓没关系,也不危害乡里,怎么说呢……比如说钱大有的儿子失足落水死了;刘员外的小妾勾搭个汉子,东窗事发后那汉子将小妾杀了,一把火烧毁了刘员外的大半家产;还有就是沈员外开窑馆挣得盆满钵满,偏偏出了隐山妖,现在没人敢去窑子,窑姐儿们也都不敢接客、不敢给自己收拾打扮了;另外啊,卖纱布的陈员外,今年浣纱节死人了,不如往年好,所以他的纱布买卖亏了;再有外开船坞的孔员外,浣纱节现在已经停了,租船的买卖也糟透了。这回钱大有还死了……唉,那些乡绅估计人人自危了吧。” “那些人……都因为这次的隐山妖怪杀人,损失惨重?”展昭皱眉,“他们之前莫非都是为富不仁,然后一夜暴富么的?”老捕快笑了,“一夜暴富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容易。一般有了本钱,用得好富起来就快!可这帮人也不知道哪儿得来的这么多本钱。总是一转眼啊,酒楼茶馆都盖起来了……呵呵,再一转眼,小地痞就成了富豪乡绅。” 展昭和白玉堂听出了老头的画外音,他是怀疑这些人本钱来路不明么! “老人家,有没有什么流言蜚语?”展昭笑问,“说来听听。” “展大人也喜欢听写闲言碎语啊,这些都只是流言不可尽信啊。”老人家捋捋胡须,试探着说。 “既然是闲言碎语,说了也无妨么,是不是?就当饭后消遣。”展昭给老头搬了凳子让他坐下,小四子乖乖倒茶。 老头见小王爷亲自给倒茶,也是欣喜,接了茶认真对展昭和白玉堂说,“我在这儿土生土长多少年了,兴化整个县城当年就一个最富的人,叫徐胜三,徐老爷子。许家祖上是宫里头的御医,据说跟太祖爷爷打过江山,救过太祖的命,所以得了万贯家财,富甲一方。”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兴化县有这一户许家么?没发现过啊。 “徐老爷子继承了祖产,家里买卖众多,经营得当。而且他为人慷慨喜欢救济穷人,很受尊重……只不过,在二十年前许家突然一场大火,全家都死绝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什么多少年前全家灭门之类的案子特别敏感,后世子孙来报仇了?他们本能地察觉出其中可能有什么关联,就追问“是人为纵火还是意外?当时有查明白么?” “一场火,全家上百口,一个活的没留下。我是小衙门里头的小捕快,没见过大世面”老头叹了口气,“二位可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大人物,你们说,有可能只是意外么? 展昭和白玉堂都心领神会——果然有古怪。 “许家就这么没了,大家唏嘘不已。然而当年的县令查了,没结果,就说是家里走水,意外。那会儿我就在衙门里当差,当时的仵作告诉我说……每一具焦尸上都有刀伤!但是县太爷下命令了,是烧死的,就是烧死的!” “是全家被人杀死后,再放火的。”白玉堂皱眉,“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许家没有了,地方上就冒出了一大群的乡绅,纷纷用重金买下了原先徐老爷子家里的买卖,开始赚钱,而且这些人当年都是些个地痞无赖,一穷二白!”老捕快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刘县令岁数还小,年轻气盛……只是这性子太直了,有些事情我们这些做老人儿的知道他没这能力,碰不得,所以一直瞒着他,不然可能招来杀生之火。只有包大人动得,所以展大人……这家常话,您做个参想。” 展昭欣然点头,“多谢老伯……对了,当年验尸的仵作还在么?” “在的,城东有个七里巷,里头有间小作坊,卖酒的。酒铺里有个老油头,当年就是衙门的仵作。” 白玉堂和展昭听着新鲜——仵作老了卖酒? “呵呵,他疯疯癫癫的,总是烂醉如泥。你们要找他问话,那可得费点儿劲。”捕快交代完后,就离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有线索了,立刻决定动身去找老油头。刚刚站起来,展昭就感觉腰上一紧,低头一看…… 小四子搂着他腰,仰着脸笑眯眯说,“喵喵,我也去。” 展昭刚想让小四子在家里呆着,就见他嘴巴一扁眼圈一红。 展昭赶紧将他抱起来,“行了,带你去。” 小四子对箫良招招手,剪子石头也想更,让白玉堂拦住了,指指后面让它们去找公孙和赵普,毕竟带着这两只一起出门太不方便了。 出了县衙门,赶往七里巷。 这七里巷倒是不远,只是地方有些乱,开了不少的酒庄与赌坊,也有些流里流气的人出入。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巷子口才知道原来那么大,就沿途跟人打听老油头住在哪家。 白玉堂走在前面,箫良问路,小四子搂着展昭的脖子跟在后面,左右看,突然问,“喵喵你为什么不和白白并排走?” 展昭一愣,“什么?” “喵喵你以前都和白白一起走路的,怎么这次分开了?”小四子好奇问,“闹别扭了么?” “没啊。”展昭失笑,“不是一起在走么?” 小四子望了望前头白玉堂,就见他停下脚步对着前方的小巷子指了指,似乎是找到路了。 白玉堂回过头,展昭正好抬起头,目光相对那会儿,展昭却将视线移向别处,白玉堂微微皱了皱眉头。小四子愣了愣,端着下巴看看展昭突然脑袋里冒出了一个主意来。 众人进入巷子赶到了那酒铺附近,白玉堂放慢脚步等展昭走到跟前,却听小四子正跟那猫絮絮叨叨说什么,“李姐姐真的很漂亮哦,喵喵这次回开封要不要见见?还有还有,爹爹又个侄女儿,就是我堂姐哦,也很漂亮。小八子的世侄女儿,也很好看!都是顶好的姑娘,跟喵喵你门当户对!” 白玉堂愣了愣,心说小四子跟展昭说什么呢?怎么尽是哪家的姑娘很漂亮?! 展昭也挺纳闷,“小四子,你堂姐哈伊八王爷的世侄女儿都怎么了?” “都到出嫁年龄了呀!”小四子认真说,“喵喵你看白白都有心上人了,你也要抓紧找一个呀!” 展昭哭笑不得地捏小四子的脸,“你少操这份心了,我娘还不管我这些个呢。” 小四子嘿嘿笑,展昭从白玉堂身边走过,伸手去敲老油头酒铺的门,箫良悄悄抬头看白玉堂,就见他眉头微皱,似乎不悦,心说——有你的啊槿儿!这招好。 展昭敲了两下门,没人来答应,轻轻一推……嘎吱一声……门竟然开了。 展昭一愣,他抱着小四子呢,赶紧退开一步,看白玉堂。 白玉堂此时也回过神来了,走上几步,用脚尖轻轻推开房门,往里看了看,里头黑漆漆没开灯,四壁的窗户也都用帘子挡上了。 展昭将小四子放下交给了箫良,一手拿着巨阙,与白玉堂一左一右打开了酒铺的大门走了进去……刚到里头,就见小四子“唔!”一声赶紧捂住嘴,箫良也对着展昭白玉堂指着侧面的一扇小门。 两人望过去,就见小门的下面门缝里都是血……已近被封上了。而且血迹干涸发乌,就算要出事,也应该已经很久。 展昭避开血迹走过去,伸手,轻轻一把打开了小门…… 看到里头的东西,众人都吃了一惊。 第36章 新的计划 出乎预料的,小门后面并不是多可怕的场景,血淋淋的人头或者被砍碎的尸体都没有。这小门后面其实是个大柜子,里头排满了一个一个的瓷坛子,坛子口封死了,应该是放酒的。整个柜子里都刷满了褐色的酱,流出来了,渗出门缝,看着才有些像是血。 展昭伸手摸了摸,还有些粘糊糊的,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挑眉,给白玉堂闻。 白玉堂凑过去嗅了嗅,闻到一股酒糟味没有任何的血腥味,也确定不是血液。正研究是什么呢,没提防,展昭用手指头将那粘粘的酱蹭在了白玉堂的鼻子上。 “呼呼。”小四子和箫良都笑起来,白玉堂无奈伸手摸鼻子,展昭走过去帮他擦,挨得挺近……白玉堂看展昭,展昭也看他。 小四子仰脸看着两人,这两人偶尔看一眼彼此那眼神,根本就和爹爹九九一模一样么!竟然还遮遮掩掩不说喜欢,气人! 正在这厢气氛暧昧,就听到隔间里,传来了“啪嗒”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地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下子回过神来,最近总是走神不知道怎么了,赶紧循声走入了后头的房里…… 厚厚的门帘子后面是另一间屋,刚进门就闻到酒气熏天。展昭和白玉堂一皱眉,又往里走了走,见一张破床,床底下伸出一条人腿来。两人低头一看,只见满地的酒坛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打着呼噜,睡得老沉。 展昭和白玉堂都叹了口气,摇头,这估计就是老油头了……好好一个仵作,怎么折腾成这样子。 “喂,老油头?”展昭推推他。 老头翻了个身,没醒。 小良子过去,帮着推,“老爷爷,醒醒。” “不用叫,看样子已经醉死了。”白玉堂和展昭也无奈,见老头那么大年纪了,索性去找了个推车的来,将老头搬上车,盖上条毯子,直接从铺子里推到了衙门里头。 回去的时候,小四子没要展昭抱,要白玉堂抱了,边和展昭说话,这样展昭就不得不和白玉堂并肩走。 而且小四子一下路都在给展昭介绍姑娘,白玉堂则是说不上话来,也不知道该摆个什么表情。箫良就听得心惊胆战的,小四子怎么就认识那么多姑娘呢? 到了衙门里头,公孙和赵普验完了尸,正出来歇会儿喝口茶,见两人回来了赶紧招手——有重大发现! 展昭命人将老头送到客房让他睡下,准备醒酒汤,等他醒了给喝。边就和白玉堂一起,随着公孙、赵普去了仵作房。 公孙先带着众人,到了钱大有的尸体旁边,“钱大有苦胆破了。” “被吓死的?”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 “嗯……其他内脏也裂开了,好几个根骨头都断了。”公孙说着,让众人看,“还有啊,他身上很多擦伤划伤,衣服也钩破了,另外看他的手指。” 展昭和白玉堂看钱大有的手指,就见指甲缝里头都是泥。 展昭用一根竹签挑了挑钱大有的衣服, “他是摔死的?从高处掉下来?或者从山坡滚下来?” 要造成内脏破裂,骨头断裂……那只能从高空坠下了。若说被高手用内力震碎了内脏,又不是这效果。 众人都回想了一下,同时觉得不对劲——在那附近并没有山,都是平地和路,虽然远处有山林,但那也是很远的地方!总不可能滚下山了还在平地滚出半里地?地上也没痕迹啊!也就是说,钱大有并不是死在那儿的,而是死后被人抛尸在那里。 “死后抛尸么?”展昭问。 公孙摇了摇头,“确切地说,可能是这个样子,钱大有从山上摔了下来,还没死,然后自己爬,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那地方,最后被人杀死,扯下头带走……就这么个过程。” “那他死的地方应该不远,附近的林地有高山么?”赵普问。 “没有!”众人一起摇头。 “或者只是个陡坡也有可能,滚得太久了,撞到了树干什么的,会导致内脏破裂和断骨头。”公孙又看了看钱大有的尸体,似乎是在迟疑着什么。 “怎么了?”展昭发现公孙不对,就问,“还有什么问题么?” “嗯……”公孙苦笑,“我想到了另外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众人一起问他。 “他的内脏器官破裂很严重,感觉……真是像从很高的地方落下来的,比如说峭壁什么的。说实话,这种伤自己跑动的可能性不大了。”公孙说着。 “可是附近并没有峭壁。”众人都摇头。 “会不会有,但是我们看不见?”展昭突然灵光一闪,公孙一拍手,“嗯,这也是我想到的第一种情况!” 众人都一皱眉,有一座山在哪儿但是众人看不见?!意思是——隐山! “书呆,你说这钱大有从隐山上摔下来死的?”赵普觉得挺逗。 “嗯,所以我自己也觉得不靠谱,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公孙说者,用竹签指了指钱大有的膝盖,“都磨破了。” “表示有人追他,他逃跑的时候摔得很惨。”白玉堂说,“也很害怕慌乱。” “再看这里。“公孙将钱大有的尸体反过来,让众人看。 “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抓痕?”众人都看不明白了。 “啊,九九,好像老鹰抓兔兔的伤痕。”小四子突然开口……赵普想起来,前阵子带小四子去打猎,猎鹰抓兔子的时候把他心疼坏了,救下来的小兔子背上都有抓痕,这么一说……果真! “我们昨天看到的人不是回飞么?”公孙问。 众人都觉得越来越不靠谱。 赵普笑了,“书呆,你认为,那人像一只巨大的鹰一样追钱大有,然后……” “抓住他,飞起来。”白玉堂指着死者肩膀上的几个血洞,说,“就和老鹰抓住猎物一样。随后钱大有挣扎,落下去摔死了,再被揪下头颅,带走。” 众人同时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真的是最能合理解释尸体情况的死法了。 随后的时间,大家都天马行空地想了起来,比如说钱大有大半夜的出门,上了一座山,没想到是隐山,被一只半人半鸟的怪物袭击,逃跑时被抓住飞离隐山,在半空中钱大有挣扎……最后落下。摔死后,被哪只怪物砍下人头,提着带走。 想罢众人皆摇头——怪力乱神,子虚乌有! “还有没有别的发现?”展昭问公孙。 “有一个!”公孙说着,将死者的胳膊撩起来,就见在小臂的内侧,有一条伤痕。 “怎么会伤在这里?” “是结拜或者发誓的时候会留下的。”白玉堂撩开胳膊给众人看,就见在他的小臂内侧也有一条这样的旧伤,颜色很淡,“我们五兄弟当年结拜的时候留下的刀疤,划在这个位置,到死痕迹都不会退去。” 众人了然——钱大有应该还有几个结拜兄弟吧。 “可是刚刚询问钱大有家人的时候,没人提起。” “这伤痕至少二十年了。”公孙指指白玉堂的伤,“白兄这道伤十几年了,钱大有的伤痕颜色更浅。”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莫名想到二十年前灭门案,钱大有他们一夜暴富,又有结拜兄弟,会不会彼此间有些联系? 光是钱大有的一具尸体,就已经查出疑点重重,要查明死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出来,钱大有为什么大晚上跑去荒山野林? “再就是那些女孩儿的尸体。”公孙又带展昭他们去看被撕了脸的女死尸,因为场面血腥,所以小四子和箫良被打发走了。 出了仵作房,小四子拉着箫良到一旁说,“小良子。” 箫良正闹不明白呢,“槿儿,你干嘛给展大哥介绍姑娘认识?白大哥要不高兴了。” 小四子眯起眼睛,“不高兴就对了啊,这叫刺激疗法!” “刺……刺激?” “爹爹和哪个姑娘多说几句话,九九脸色就会难看,九九和哪个姑娘多说几句话,爹爹就会不开心。” “嗯!”箫良认真点头,“因为嫉妒么。” “对啊。”小四子笑眯眯道,“白白自从说了有心上人之后,喵喵就一直不自在,而我刚刚说给喵喵介绍姑娘时,白白好凶喏!” “那是啊。”箫良小声警告,“给他们捣乱可不行啊,小心挨屁股,我还以为你就是试探一下他们呢,还有计划呀?” “才不是破坏!”小四子看看左右,凑过去,跟箫良咬耳根子,“计划是有的……” 箫良听后点了点头,“嗯!可行!槿儿这法子不错。” 于是,两个小家伙暗中商议,准备放弃原来的撮合方法,改用现在的刺激法,让两人速速开窍! 房中众人专注研究案情,可不知道小孩儿们在外头密谋着什么。 那些姑娘们的尸体,公孙也都检查好了,“吃人脸什么的,完全是因为受了传说的误导,还有人危言耸听,这几个姑娘的脸,是被刀子割下来的。” “刀……”展昭凑过去细看,“可这刀子好像很顿,坑坑洼洼的,感觉才像是咬的。” “的确是!”公孙指着伤口,“我在伤口上找到了很多细小的碎石粉末。” “碎石粉末?”白玉堂一愣,“刀是石头做的?所以很顿。” “而且还是用凿子凿出来的那种石刀,连磨都没磨过!”公孙拿过一张图,上面画着石刀的大致形状。 “这年头谁还会用石刀?”赵普皱眉,想起了以前行军征战的时候遇到的一些蛮荒部族,倒是的确有用石刀的,而且……说到那个部族,赵普还真想起了些事情。 “我小时候见过这样的人……”赵普一句自言自语,让展昭他们吃了一惊,“见过哪些人?” “就是拿着石头刀、长相古怪、身材高大健硕、还有将自己抹成白色的人。”赵普看了看众人,“不过他们身背后没有翅膀,只是背着猎鹰。” “背着猎鹰?”白玉堂不解,“猎鹰不是蹲在肩头或者胳膊上的么?” “嗯。”赵普摇摇头,“那个部族很奇怪,他们背一个背囊,里头站着猎鹰,所以猎鹰起飞那会儿,跟人长出翅膀在飞一模一样!” “这个有意思!”展昭点头,“昨晚你们看到的那个……可能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北边来的,你小时候见过的那种蛮荒部落的人。” 在场几人都是不信邪的主,打从一开始,他们也没打算去相信这些命案都是妖魔鬼怪干的。如今线索一出来,更觉得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当年许家的灭门案子可能是个源头,我们可以从那里查起!”展昭提议。 众人都点头表示同意,这时候,有个衙役来禀报,说老油头醒了,一听在衙门里就哭爹喊娘地要回去。 展昭等赶紧站起来,准备去会会那老油头。 刚出了房门,展昭就被小四子拉到了一旁。 “小四子。”展昭很无奈,他知道小四子是想要撮合他的白玉堂,但是……有些事情始终不能勉强,现在案子最重要,就将他抱起来说,“你乖,别再折腾我们了,等案子破了,再跟你玩成不成?” “不是喵喵,我告诉你个秘密!”说着,他趴到展昭耳朵边悄悄说了起来,展昭听后一愣,“真的?” 小四子认真点头。 正巧这时候白玉堂从房里出来,看到展昭惊讶地看着自己,就问,“怎么了?” 展昭赶紧摇摇头,忍笑抱着小四子走了。 白玉堂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 身后公孙和赵普跟了出来,赵普叹气。 公孙拉着他往外走,问,“怎么了?” “这两人要折腾到什么时候,我看着都着急。”赵普无奈摇头。 “好事多磨么!”公孙捶他一把,“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流氓一把,雷厉风行?!” …… 白玉堂抱着胳膊在后面有些暴躁,心里似乎一帮小猫爪子轻轻挠,和那猫似的,不痛不痒要人命! 第37章 小鱼吃大鱼 老油头醒了酒,就哭爹喊娘要回家,说什么“生不入衙门死不入地狱。” 展昭和白玉堂暗暗好奇,这老油头的反应有些不合常理啊,如果之前他做过仵作,为何今日变得如此怕衙门? “你是老油头么?”展昭问了一句。 “谁?” “老油头!以前做过衙门仵作。”展昭以为他耳背,还特意说了句大声的给他听。 “哎呦!”那老头一惊一乍地摇头,“老油头早死了,我是他哥老肖头。” 众人一愣,展昭和白玉堂都斜眼看他——不信! “真的,我跟我弟弟是双棒子,长得一模一样。”老肖头甩着头,“我就是一个做酒的。哎呀……衙门口滥抓无辜啦,做人不容易啊,活到七八十还要被冤狱呀!” 他这一通喊,破锣嗓子还特别响,听的人气闷。赵普有些烦,这老头不是耍无赖么。 “你真不是老油头?”展昭又问了一句。 老头摇头,“真不是!” “那可惜了。”展昭一脸遗憾,“他们说以前的仵作老油头特别爱酒,我这次从开封带了几坛子御酒请大家喝,还剩下一整坛想送给他,没想到不是啊……” “是!”老油头蹦了起来,“我是!酒呢?” 众人都狠狠白了他一眼,臭老头! 白玉堂对展昭使了个眼色——这老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一会儿他还得耍无赖。 展昭见他对自己使眼色,突然又想到了刚刚小四子说的,忍不住想笑,咬着牙嘴角直抽,身边小四子捂着嘴闷笑。 惹得白玉堂郁闷至极——这究竟是怎么了?! “当年给许老爷子一家验尸的人是你?”公孙问老油头。 老头愣了愣,赶紧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是老肖头我不馋酒了,走了。回见!”说完就要溜。 展昭一看他老油条了,对赵普一挑眉——摆谱给他看! 赵普想笑,就板起脸摆出元帅威风来,喊了一声,“来人啊,给我抓起来,戴上锁链关入大牢,严刑拷问,一日三餐不准给饭吃!饿到他说为止!“是!”赭影紫影还帮着腔吓唬人。 “哎呀,不行啊!别!”老头赶紧求饶,“我说我说,什么都说,你们别打人啊。” “说!”展昭问他,“当年是不是你验尸的?” 老油头总算是承认了,道,“行啦,是我验尸的,我是老油头。只不过呢,今非昔比了不想掺和事情,几位大爷我就是小人物而已。” “你当年验尸,说尸体上有刀伤?有没有详细记录过?” 老头不说话了,沉默半晌,摇头“没……” “没什么?”展昭问,“没刀伤,还是没有记录?” “都……都没!”老头脑门见汗,“就是烧死的。” 展昭皱眉,“我不信!” “我真的就知道那么多!”老头嚷嚷,“官爷让我走吧。” 正这时候,外头有个衙役来说,老油头的儿子来了。 “儿子?”众人都一愣,老油头尴尬,“哎呀,那傻小子来干嘛,让他回去!” 赵普一摆手,吩咐衙役“叫他进来。” “唉,官爷,你们这不能这样啊,别害我儿子啊!”老油头着急了。 展昭觉得这老头皮厚人也很精明,他原本料定了众人不会真的对他用刑什么的。毕竟他们都是开封府的人,包大人好名声在外,怎么可能对一个老头滥用私刑。 不过展昭细细观察老油头的神色,刚才他听到儿子来了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与担心……果然世人皆有护犊之心么。 很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快步跑了进来,进院子就喊,“爹!” “明儿啊,爹没事儿,官爷们问话呢。”老油头往外赶孩子,“快回去,别冲撞了官老爷!” “别,等会儿吧,马上好了。”公孙就站在门口,却是拦住了。他仔细打量这个明儿的五官与神采。 老油头是个矮瘦老头,儿子却是高大挺拔,再加上老油头蓬头垢面五官平平无奇,和这眉清目秀的儿子往一块儿一站,还真不像是一家人。 公孙拉着赵普出门,对那位明儿说,“公子怎么称呼啊?” “哦……我叫肖明。”年轻人看起来念过书,回答起来谦和有礼,“我听说爹被官府的人带走了,所以来看看。我爹虽然年纪大了又贪杯,但是个本分老实人,不会作奸犯科的,官爷们千万要相信。” “没事,开封府的官爷问你爹话呢,一会儿就好,我们去隔壁坐坐吧,你喝杯茶等会儿。”公孙客客气气请他往一旁走。肖明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早听说开封府清官多,怎么问案子那么客气,等人还有茶水喝?! 人走了,展昭让小四子将房门关上,和白玉堂坐下,继续问老油头。 老油头此时脸色可不同了,他一把老骨头,死活无所谓,可儿子要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没法儿活了。 “老油头。”白玉堂端起茶杯看了看老头,“咱们也别拐弯抹角了,你满嘴谎话我们也不会信,说吧,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老头苦笑,“我说几位大人啊,你们究竟要问什么啊,别听外头乱传,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展昭点了那老头的要害,“你也听到你儿子说了——他是听人说你被官府抓了,所以才来的……你觉得别人不知道么?” 老头一愣。 “不瞒你说,我们想查查当年的旧案,而老爷子是整个案子唯一的知情人,我若是坏人,第一个就杀你和你儿子灭口。” “这……”老头急得抓耳挠腮。” “想没事很简单。”相比起小四子的懵懵懂懂一派小孩子心性,萧良已经很有大人样子了,他帮着展昭和白玉堂问话,“老爷爷,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说吧,我们是抓坏人的,你也想替当年含冤惨死的许家人申冤的吧。” 老头看了看众人,长叹一口气,“不能让他们伤了明儿!” “他是你儿子?”白玉堂问。 老头不说话,想了想,道,“我能告诉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们要保证明儿的安全!” 展昭一口答应,“没问题。” 于是,老油头告诉了展昭和白玉堂,当年他验尸的结果。 那案子是在二十多年前发生的,当时震动了全县,本来应该震动整个江南甚至整个大宋朝,可当时的县令将事情压下来了。再加上许家没有人活下来,因此便也不了了之,没人知道后续。 当年老油头是个仵作,虽然平日爱喝酒,但脑子还是好用的,他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县令不作为,所以整天装的浑浑噩噩,好自保。 出事那天,天还有些下雨,老油头知道如果没有火油助燃,那天的火是烧不到那么大的。整座宅子上百人,若只是像传说的厨房走水,那最多烧掉一趟屋也就差不多了,不可能烧光整间宅子,所以必然是有人蓄意放火。 老油头心中有数之后,就仔细验尸,果然——尸体口腔肺部之内皆无烟!身上还有刀伤地上还有血,摆明了死前就已经被人砍死。他当时发现后,还仔细研究了刀伤。几处刀伤,刀口形状都不同,可见行凶之人并非一人,而是在三人以上。再说了,那可是上百个人,就算是上百只鸡,杀光了也要费点儿劲他当时本想禀报县太爷,但是县令进门就说是烧死的,不容置疑的样子。老油头深知县令的为人,衙门好几个仵作呢,这么大的案子偏偏找他这最不靠谱的仵作验尸。这还用问么?人是看准了他贪杯糊涂。审时度势之后,老油头决定昧着良心装醉,说的确烧死的……于是这事情就压下来了。 不久之后,老油头告老,回到老宅整日买醉喝酒,不问世事,全心全意抚养儿子长大。 展昭和白玉堂听后,发现果然当年旧案有假,就追问,“当时的尸体呢?” “都烧了!那帮人做事情滴水不漏的,怎么可能留下线索让别人找?!” “那帮人是谁?”展昭问,“有嫌犯么?” “我们几个朋友私下聊的时候,大多都怀疑那几个一夜暴富的乡绅。”老头笑了笑,“看钱大有不就死了么,所以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做过孽的,老了再做善事也没用!” “那原来的县令呢?” “哦,他贪赃枉法让人揭发,发配边关,据说死在途中了。”老头回答了一句,惹来了展昭和白玉堂别有深意的一眼——不是说不问世事整日买醉了么,可样样事情都很清楚啊! 老头尴尬,心说后生可畏啊,这开封府来的人就是不得了。 …… 隔壁房中,公孙坐下招待肖明喝茶,这小伙子知书达理很有分寸,公孙仔细一询问。老油头很宠他,给他请了好的夫子教书,吃穿用度也都选用好的,肖明据说念书非常好,过阵子准备进京赶考。 赵普对公孙使眼色——老头都老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嫩个儿子啊?孙子还差不多吧? 公孙也挺好奇,这肖明吧,年纪与老头论儿子嫌大论孙子嫌小……古怪! 肖明也看出来了两人一伙,就笑了一声,“大人,我不是爹亲生的,是爹捡的。” “哦……”公孙点点头,倒是对老头另眼相看了,捡的还那么疼爱啊。 这时候,隔壁老头来找肖明了,说是这阵子要和他在府衙住下。赭影就带着两人去客房。 公孙问展昭,“怎么样?” 展昭将问出来的都说了,公孙和赵普都冷笑——果然有问题! “下步怎么办呢?”展昭问,“当年的旧案知情人都死了,要不然从那几个乡绅下手?” “怎么撬开他们的嘴?”赵普摇头,“现在这帮人应该是惊弓之鸟了。” “用小包子的法子么?” 小四子坐在桌边吃葡萄,“小包子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都让白白扮鬼吓人。” 众人一愣……一齐看向白玉堂。 白玉堂无奈。包拯最喜欢讹人,用他的话说是谁做了亏心事必然最怕鬼敲门!正巧白玉堂轻功特别,又爱穿一身白,平日晚间在开封府出入还总吓着丫鬟下人的,装鬼最合适。之前办案子帮过他几次,小四子看来是记下了——不过也别说,所谓疑心生暗鬼,做过亏心事的肯定中招! “说不定真行!”展昭点头,“这次的鬼更好假扮了,要不然干脆玩大点?” 众人都好奇,“怎么玩?” 白玉堂忽然意识到——展昭开心了!真的不是错觉,眼前的展昭又变成原来那个开朗,心情总是很好的展昭了。 展昭将萧良拉过来,“小良子穿上一双厚底的鞋子,可以装成一个没有头的成年人。” 众人都一愣。 “然后呢,赵普的身型高大,背上背个背篓,坐上小四子,煽动两只翅膀装隐山妖怪。”展昭笑,“再找一帮人抹黑了做成焦尸回来索命!” 公孙和赵普都喊了一声,“妙啊!这绝对是好法子!” 白玉堂也点头,“是好主意。” 展昭对他一笑,再没想之前那样别扭,白玉堂看了心中最暖的,也是最喜欢的展昭的笑容。 从上次跟展昭说了心上人的那句玩笑话后,白玉堂一直很后悔,因为展昭从那之后就不开心,但是这事情太尴尬又很难解释,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好了,莫不是…… 想到这里,白玉堂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四子,就见他笑眯眯地对自己眨眨眼睛。 都安排妥当后,赭影等去准备衣服,众人决定今晚去试那几个乡绅……当然了,要循序渐进,不然可别把人吓死了。 随后,展昭走过来问白玉堂,“出去逛逛吧,顺便吃个饭。” “猫儿……”白玉堂刚想开口,展昭心领神会地拍了拍他肩膀,认真点头,“我了解的!”说完,抱起小四子往外走,一副的高深莫测。 “小四子,想吃什么?” “想吃……鱼皮饺子。” “嗯,鱼皮饺子!再配个蛋皮汤好不好?” “好!” …… 萧良要跟出去,一把让白玉堂揪住了衣领子。 “白大哥……”萧良战战兢兢抬头。 白玉堂蹲下看他。 公孙和赵普也装作没事人走了,出了门却躲在床边听。 萧良搔搔头,还没等白玉堂问呢,就猛摇头,“对不起啊,白大哥,瑾儿不准我说的,我不会背叛瑾儿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你知道我问你什么?” 萧良摇头,“总之,我不能背叛瑾儿。” “谁让你背叛小四子了。”白玉堂问,“我想知道,小四子跟展昭说什么了?” 萧良眨眨眼,为难状。 白玉堂瞧瞧他,道,“喏,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啊?”萧良问。 “想不想学我的如影随形?” “想!”萧良赶紧嚷嚷,后来一琢磨,“可是我……不能背叛瑾儿。” 房顶上,几个影卫帮萧良着急,这老实孩子。 “这样。”白玉堂跟萧良打商量,“你告诉我,小四子跟展昭说了什么,我绝对不让小四子知道,咱们保守秘密,如何?” 萧良犹豫。 “再教你一套刀法?” 萧良眼睛闪啊闪,还是犹豫。 “再加个暗器。” “成交!”萧良赶紧一拍手,跟白玉堂拉钩,边赞叹“啊!瑾儿真聪明,他说白大哥肯定跟我打听,让我先别答应你,你会教我功夫!” “轰”一声,屋顶上影卫们都滚了下来。 赵普啧啧摇头,对着目瞪口呆的公孙干笑了两声,“白玉堂这艘大船太湖里不翻,没想到今儿个翻在小四子的小脸盆里头了……” 第38章 乌龙误会 白玉堂伸手扶了扶额头,觉得有点晕。问萧良,“现在可以说了吧,小四子究竟跟展昭说了什么。” “嗯。”萧良点头,“瑾儿跟展大哥说,白大哥根本没有心上人,因为听说展大哥有了心上人,所以觉得不能输瞎编的。” 白玉堂愣了愣……小四子这也算说的真话,正好可以跟展昭解释清楚,挺好!不过么,这也不至于惹展昭偷笑吧? “还有啊。”萧良接着说,“白大哥平时对人不是都不理不睬的么!” 白玉堂愣了愣……有么? “有。”不止萧良,门口屋上所有人都点头。 “所以?”白玉堂还是没闹明白为什么展昭要笑。 “嗯。”萧良有些犹豫,“喏……我说了,白大哥你不许生我的气,也不许生瑾儿的气哦。” 白玉堂心说小四子那小脑袋还能想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来不成,估计都是小事情,就点头。 “嗯……”萧良咬了咬牙,道,“瑾儿和我啊,想了个主意……嗯,主要是师父给的意见。” 屋外,公孙瞄了赵普一眼,“你也掺和这事儿了?” 赵普抓抓头,也纳闷——没啊! 白玉堂一听到赵普两个字,脑袋就嗡嗡响,估计没什么好事,挺住了听,“赵普给你们支了什么招?” “哦,我们那次不是问师父,为什么你和展大哥不像师父和先生那样好。”萧良回答得直接,“师父就说,因为你俩都呆。” 白玉堂眉头抽了抽——呆?!这辈子头一次有人说他白玉堂呆! “我和瑾儿又问,会不会白大哥和展大哥彼此不喜欢。”萧良说着,压低些声音,“师父说,才不会,你俩天生一对!” 白玉堂一挑眉,还挺中听的么。 “接着我和瑾儿就问啦,为什么你俩那么好又是天生一对,还不在一起呢?” 白玉堂也自问,为什么呢? “师父就说,你俩也有病,有什么好磨叽的,扒光了滚一被窝,一晚上就能分出上下就成功了,这么憋着不难受啊?又不是尺寸见不得人!” 门口公孙狠狠踹了赵普一脚,怒瞪他——你怎么什么都跟小孩子说呀! 赵普咧嘴——这不是玩笑话么,谁知道小四子那么呆什么都信啊?! 公孙白他——不呆还是小四子么?!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预感到不妙了,问,“然后?” “然后……”萧良道,“瑾儿就想,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扒了展大哥一被窝,或者让展大哥扒了你一被窝……于是啊,问题可能出在尺寸上面。” 白玉堂深呼吸,觉得自己头越来越晕,“然后?小四子究竟说了什么。” 萧良撤开一步,“瑾儿跟展大哥说……说他看到过白大哥那里小,所以不肯搭理别人,还爱面子,就……”说完,转身就跑。 门口赵普捂着嘴对公孙使眼色,“这主意其实也不错啊,白玉堂找个机会给展昭看一看,证明一下自己的“清白”不就成了么,一举两得……噗。” 公孙忍着笑踹他,“也就你能想出这种鬼主意来,要死了!” 白玉堂就觉得眼前一黑……难怪那猫笑成这样!这可怎么解释啊,总不能证明给他看,小四子这回害死自己了。 门口,影卫们都跑了,包括始作俑者赵普也带着无奈的公孙溜走了。 白玉堂喘了好久才把那口气喘匀,站起来出门,边往前走边磨牙,找机会真该好好揍小四子一顿屁股…… 想到刚刚展昭理解的笑容,白玉堂真想撞墙,这可怎么是好!他和展昭之间说白了,除了彼此欣赏多少还有些好胜心,这不是让那猫看笑话么。难道真脱给他看?!他白玉堂这辈子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情。 白玉堂一肚子气,边走边气闷。 前面不远处,展昭已经带着小四子走出老远了,萧良追了上来。 “小良子!”小四子对萧良招手,展昭将他放下去,萧良拉着小四子的手小声说,“瑾儿,都按照你说的,办妥了。” “好!”小四子心满意足地点头。 展昭低头问两人,“说什么呢?” “哦,白白好像知道了哦,所以不好意思呢。”小四子回答。 “这有什么。”展昭笑了,“不就是不喜欢女人,又怕男人骚扰所以习惯不理人么,怕我对他有看法所以编了个情人。” 萧良愣了愣,低声问小四子,“瑾儿,你跟展大哥说的不一样啊?” 小四子对着萧良,“嘘!” …… 白玉堂硬着头皮往前走,展昭到了酒楼门口对他招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展昭笑着拍拍他肩膀,白玉堂心想要不然真找个澡堂子跟展昭一起泡一泡? 转眼,就见小四子紧张兮兮地扒着萧良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没法真揍他一顿,他和展昭早就将小四子和萧良当半子看了,哪儿舍得。 白玉堂头痛的同时也困惑,自己干嘛那么在意展昭的看法呢? 展昭见他真那么在意,就道,“没关系的,这种事情很正常,天生的么。” “我不……”白玉堂百口莫辩,终于知道什么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两大两小进了酒楼,上二楼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伙计来点菜。展昭问特色菜,伙计还偏报来了个大补鹿鞭汤,展昭点头说要,白玉堂赶紧说不要。 展昭不解,白玉堂不吃鹿鞭的么?也可能啊,白玉堂向来爱干净,就对他笑了笑。 白玉堂现在看展昭怎么笑都是别有深意的,要不然干脆现在拽他进房间,脱给他看算了。 而展昭只是觉得白玉堂太较真了,不过就是不喜欢女人么,自己怎么会看不起他呢?!再说了……喜欢男人女人是天生的么,没什么大关系,真心相爱就好啦!就跟赵普公孙似的,挺好!而且展昭突然觉得,如果白玉堂真的喜欢男人,喜欢自己的话……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 想到这里,展昭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胡思乱想什么呢?!赶紧摇头。 萧良拿着个鸡爪边啃边看着两人的神情变化,无力……瑾儿这乌龙不晓得以后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吃着饭,就听到不远处有琵琶弹唱之声传出来。望过去,只见是一个姑娘在弹唱。 白玉堂多看了那姑娘一眼,样貌长得不怎么好看,有些眼熟。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旁还有熟人在吃饭,就对展昭轻轻一挑眉。 展昭望过去,见是魏少长和魏月娥兄妹俩。两人似乎也已经看到展昭他们,就对两人点点头。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也跟两人略一点头。 白玉堂端着酒杯,回过头,就见小四子战战兢兢送了个鸡腿过来。 白玉堂一愣,小四子可怜兮兮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呢,似乎是讨饶。他自然不可能跟小四子去生气,要怪只能怪自己当时哪根筋不对,说出那些话来戏耍展昭……惹得他一直捕快。 算了……白玉堂也释怀了,就当让这猫笑一笑消消气吧,以后有机会和他一起泡个澡什么的,就明白了,也不需要解释什么。 白玉堂见小四子还看着自己,就笑了笑,拿起鸡腿吃了。 小四子心一松,就展昭对他眨眼——都说了他不会生气的吧!白玉堂才没那么小气! 小四子瞄了萧良一眼,对他暗暗握拳——小良子,我好喜欢白白和喵喵哦,一定要撮合他们!一定要! 萧良给他盛汤——嗯!一定的。 白玉堂看到魏氏兄妹,突然想到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唱歌的歌女眼熟了……她就是之前在村口见到的,背着骷髅上山的砍柴姑娘。 想到这里,白玉堂又抬头看了一眼——巧了!就见魏月娥似乎也看出端倪来了,也在盯着那姑娘看。原本以为她只是做些砍柴的粗重活,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副好嗓子,只可惜长得不太好看……身材还是好的。 白玉堂回过头,低声说,“猫儿。” “嗯?”展昭转过脸,还没等白玉堂说话,就听到琴声突然停了,还有酒壶摔烂的声音。 酒楼也不是很大,众人都转脸看过去。 就见一个胖公子,喝得醉醺醺地伸手调戏那姑娘,“哎呀,怎么那么丑的丫头都出来卖唱啊?你说说,你来酒楼唱,掌柜的跟你要钱么?” 姑娘吓坏了,抱着琵琶往一旁退,一个劲摇头。 “哦?不用给钱啊,那不太可能啊……是不是身子抵钱的呀?哈哈……”那胖子嘴里不干不净地摸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小四子也捕快,“他欺负人呢!” 萧良就要起来去教训他,可这时候早就有脾气暴的摔酒壶了。 只见蹦起来的是魏月娥,“喂!死胖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大白天的敢做这种畜生事。” 那胖子显然喝多了,醉眼迷离回头看。 魏月娥走了一步上前,刚想开骂,才发现展昭和白玉堂都看自己呢,才发现不小心把凶悍本性露出来了,赶紧收敛点。 魏少长摇头,对那胖子说,“你还有王法么,还不快给姑娘赔罪。” “我给她赔罪?”那胖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指自己,“你们他妈知道老子是谁么?我爹是李纲李员外!你上兴化打听打听! 魏月娥被他气着了,伸手从背后拿出一根蛇皮的软鞭来,“姑奶奶管你爹是谁?敢欺负人,找死你!”说完,劈头盖脸狠狠给他来了一鞭子。 “哎呀……” 那胖子全无功夫,一鞭子激灵灵把他抽醒了,捂着脸上的伤摔倒在地,“你……你怎么打人呀!” “跟姑娘认错!” “我跟他认错?!她也陪……”那李公子还想再犟几句,魏月娥下狠手就猛抽他。 “哎呀!”李公子原地直嚎,最后连滚带爬跌下楼梯了,魏月娥跳着脚嚷嚷,“别再让本小姐看到你!” 胖公子捂着伤就跑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李纲……是绸缎庄的老板么?”展昭忽然想起刚刚刘协跟他们说的钱大有的合伙人里头就真有个叫李纲的。掌柜的正好来上茶,听到后点头,“没错啊这位公子,就是李员外的儿子!叫李非凡,平日里是横行霸道啊,有什么事情他老子给担着,老天有眼了,打得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真的是他啊…… 那个弹琵琶的姑娘抱着琵琶过来对魏月娥道谢。 魏月娥见她吓哭了,就笑眯眯掏出帕子来给她擦脸,“没事儿,那天不是踹了你一脚么,这回咱们扯平了,你接着唱,挺好听的。” 展昭对白玉堂笑了笑,“姑娘人品不错。” 白玉堂也点头表示赞赏。 随后,众人接着吃饭,姑娘接着弹唱,酒店里的人也谈笑自若,显然恶霸挨揍了,众人都觉得顺气。 就当展昭他们吃完了,白玉堂掏出银子结账准备回去时,就听到楼下锣声大响。 两人皱眉往外望,这锣声展昭来的时候就听过一次了,有人死了,大多是这样通知众人。 就见有一个门倌急匆匆边敲锣边跑,嘴里喊,“死人了,了不得了,死人没有头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纵身一跃下了楼。小四子也站了起来,小良子拉着他跑下了楼梯,魏少长和魏月娥也是对视了一眼,冲下楼。 “谁死了?”展昭问那敲锣人 “在城外的官道上躺着呢,哎呀,老多血啊!”那人一指。 展昭和白玉堂飞速赶往官道的方向,萧良背起小四子施展轻功追上去,竟然没落下。 魏少长和魏月娥跟在后面,魏月娥吃惊地问“哥,这谁家孩子,功夫那么好呢?!” 小四子听着美滋滋,小良子功夫当然好啦!以后还会更好呢!还有喵喵的燕子飞、袖箭和剑法,明年也让他学了!那他家小良子长大后就集了九九、喵喵和白白的功夫于一身!他有爹爹的医术和学问,文武双全! 放下小四子的小算盘打得如意不提。 展昭和白玉堂赶到了城外,老远就看到围观人不少。 跃入人群中一看,众人就是一皱眉,只见地上躺着一具肥硕的尸体,头没了…… “猫……”白玉堂仔细看了看那尸体,还有身上的鞭伤。 “没错。”展昭点头,“是李非凡。” 第39章 古怪证言 李非凡死得蹊跷,也死的突然。 展昭和白玉堂走到尸体身边稍一看就觉得不对劲起来——死者身上的伤痕或者说死法,几乎和钱大有一模一样! 如果说钱大有大晚上的遇上了隐山,这李非凡没理由大白天遇上隐山,还没其他人看见,这里是官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可能没有目击者。 “有人看到他怎么死的么?”展昭问闻风跑来的捕快。 可是路人和守城的门倌都问了一圈,大家都说没看到什么会飞的人,更没有人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山。 白玉堂和展昭都皱眉——大白天,谁都看得见的情况下,一把扯下一个大活人的脑袋,这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呢?他俩都是会武之人,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此事不简单。 魏少长和魏月娥也追来了,一看更是大骇,魏月娥赶紧扒着她哥问,“哥,是不是闹鬼了?!” 魏少长皱眉摇了摇头,也是一脸严峻不说话。 随后,展昭和白玉堂叫人将尸体抬回了衙门,公孙和赵普刚才正在看那句褪色的更夫尸体,正在称奇,没想到又来了一具尸体,死法还和钱大有一模一样。 “又死了一个?”公孙看了看门外,送尸体回来的是小四子和萧良还有魏氏兄妹。 “展昭白玉堂呢?”公孙纳闷。 “喵喵说有事情要去办,就和白白走了。”小四子回答。 公孙和赵普对视了一眼——可能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吧。 展昭和白玉堂干什么去了? 两人是去找那个卖唱的姑娘了……这村姑之前白玉堂就觉得她有些可疑,如今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什么,总之说不定有什么线索。 只是他们回到了客栈上上下下找了一遍,那姑娘已经走了。找到了掌柜询问,掌柜说这姑娘今儿个是头一次进来长琵琶。她到一大早来了,说家里老人病了没银子看病,想在酒楼里头卖唱筹些钱,掌柜的心软立马答应了下来。 问姓名住处,都没人知道,连吃饭的客人,也都说这人没见到过。 “这可邪门了。”展昭纳闷,“按理来说懂得习俗的应该是本地人,可竟然没人认识。” “那晚上那帮人手里也拿着个骷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白玉堂想了想,“我进城的时候看到她是往城外跑,可能不在本地,在外围住着。” “我们还是让刘协来查吧,天晚了,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呢。”展昭对白玉堂眨眨眼,白玉堂知道展昭说的,是扮鬼吓唬那些员外爷的事儿。 两人出了酒楼,就见街尾一阵骚乱,有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特别胖的老头往城里跑,那胖老头哭哭啼啼地嚷嚷,“凡儿啊!凡儿爹要给你报仇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这人莫非就是那李员外。 这时候,就听身后几个吃完了饭也在路边看热闹的食客窃窃私语:“唉,年轻的时候缺德事儿干太多了,看,这报在后世子孙身上了吧!” “就是!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展昭听得真切,回头佯装好事地问那两人,“几位小哥,那个莫不是死掉的李非凡的爹?” “可不就是他么!”食客们嚼舌根子。 “我们初来乍到,听说他是个大善人啊?”展昭假意惊奇,“你们怎么说他以前作恶多端?” “拉倒吧!”几个食客都摇头,“他现在是善人,以前可是名副其实的地方一把,唉……说了也白说,总之这次李非凡死得好!” “不过也奇怪啊。”旁边几位食客似乎有疑惑,“不是说李员外有俩儿子,这个不疼的么?!” “我也听说了,这个是老大,还有个老二李非常,长得英俊潇洒还善于经商,接了李员外的生意。” “唉,难说啊,毕竟父子连心,平日虽说不争气,死了也是心疼的。” 食客们说着闲话就跟着去了,要看看这老头怎么给自家儿子报仇。 展昭和白玉堂也跟了去。 “你觉得呢?”展昭问白玉堂,“有没有做戏的成分在里面?” “感觉……”白玉堂刚刚就随便看了一眼,没太注意,“先回去问问公孙验尸的事!” “嗯。”两人施展轻功,率先回了衙门仵作房。 众人都在呢,公孙正皱着眉头看着李非凡的尸体。 钱大有的尸体就在旁边,两具尸体是并排着的,公孙的神色,让展昭和白玉堂都眼前一亮。 “怎么样?”展昭进屋就问。 “哦,你俩回来了。”公孙赶紧摇头,“这钱大有和李非凡,死法是不一样的!李非凡是伪装成钱大有的死法,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这么肯定?” “他的脑袋不是被活生生撕扯下来的,而是砍下来的,被极其锋利的武器!”公孙说着,伸手指了指两具死尸的伤口,让展昭他们看。展昭和白玉堂凑过去,低头仔细看了看,果然,钱大有的尸体凹凸不平,而李非凡的尸体则是一刀齐。 “刀很快啊!”白玉堂善于用刀,查觉这刀伤的确不是一般的刀能弄出来的……应该是薄如蚕翼的宝刀。 “有人伪造了尸体。”赵普摇头,“是谁呢?” “对了。”展昭提醒一旁也是皱着眉的刘协,“李员外来了,在路上哭得悲恸欲绝,说要给他儿子报仇。” 刘协显然是一愣。 “刘大人也觉得可疑么?”展昭先问。 刘协点头,“不瞒展大人,这李纲有二子,李非凡和李非常,李非凡说难听些就是个混球,李纲一点都不疼爱他,相反的李非常则是人品出众,他爹视若珍宝,这是整个兴华众人皆知的事情。” “哦?”众人都心中冒出了想法——莫不是?跟钱大有的死有关,有人按耐不住先下手为强了? 果然,不多久就有衙役跑来报告,说是门口李员外要击鼓鸣冤,说是知道害死李非凡的凶手是谁! 这下子可是让众人都大吃一惊了。 刘协看了看赵普和展昭,两人都点头,示意他升堂! 随后,刘协升堂,抬出了李非凡的尸体放在大堂中间,在尸体抬出去的那会儿,公孙拦下了衙役,指了指一旁钱大有的尸体,示意——抬着具出去,若是被发现了,就说两具尸体都无头,所以闹混了。 刘协点头答应了,属下就抬着尸体出去了。 两边衙役们站好了喊堂威,刘协升堂后,命人将李纲带进来,并将尸体抬出。 “儿啊!”李纲扑过去一把抱住钱大有的尸体就开始放声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死的那么惨啊!” 刘协微微皱眉,问,“李员外,这尸体无头,你且好好看看,确定是你儿子李非凡么?” 这钱大有和李非凡都挺胖的,李纲扑在尸体上就边哭边点头,“是啊,没错这就是我儿李非凡啊,儿啊,你好命苦,年纪轻轻怎么就去了呢……爹要为你报仇啊!” 刘协叹了口气,看了看站在一旁内殿之中的展昭等人,众人都对他点头。 “啪”一声。 惊堂木落下。 刘协扫视了一下堂下的李纲,“李员外,你说你知道凶手是何人?” “对啊大人!我知道。”李纲赶紧点头。 “是何人啊?” “是那许家的后人!” “什么?!”众人都一愣。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对视了一眼——不说当年许家都死绝了么?怎么还有后人。 “许家的后人?”刘协皱眉,“姓甚名谁,你可有证据?” “回禀大人,前不久,半夜有一人企图进入我家行刺!”李纲回答,“那人黑巾蒙面,身形高大魁梧,手持利刃。当时我、钱大有、陈重、王友贵等都在。那人自称是许氏后人,当年我们杀他全家,所以他今日要来取我们全家的性命!” “当年许家血案,莫非跟你们有关系?”刘协低声问,“不然苦主为何不报关,偏偏来找你们私了?” “这绝对没有啊!”李纲赶紧摇头,回答的是义正词严,“大人,我们年轻时候虽然有些混账举动,但是杀人放火罪恶滔天,绝对不敢做的啊!这都是有人诋毁我们!民间传说哪可尽信,那人肯定是听信了谗言了。” “然后呢,他没说他名姓?” “没有,他被我的护院拦下之后,就留下句狠话,说什么我会收拾你们的,隐山山神也不会放过你们!放过整个兴化县。”李纲说着又抹了两把眼泪,“之后他就走了,唉……我们念在他身世可怜,又是许家最后的一点骨血了,所以都没为难他,只可惜这人冥顽不灵,害死了我好友和儿子……大人啊,你……你要给我们父子做主啊!” 李纲声泪俱下,若不是在场之人早就知道他为人,还心存疑惑,真要觉得他非常值得同情了。 公孙问身边众人,“怎么看?” 白玉堂冷笑一声,“连儿子尸体都认不出来的爹,我不觉得他会多愤慨伤心。” “同意。”展昭和赵普都点头。 众人不想再看下去,就都回了后院。 “李纲这一次,可能是先来个贼喊捉贼。”展昭说,“我们刚刚请了老油头回来,然后钱大有也死了……如今李纲又重提了许家灭门一案,可见,是和当年的案子有关系。” “有没有注意到,刚刚李纲说了一句!”公孙道,“他说那黑衣人警告他们说,自己不会放过他们,而且隐山的山神也不会放过他们……这很古怪!” “的确啊!”众人都点头,“为什么提到隐山呢?莫不是他们有线索,觉得这隐山妖怪作案,与当年的案件,也有关系?” 这样一来,众人又难办了,这今晚是要行动还是不要?!这帮人显然有了心理准备,可能不会轻易上当,可别装鬼吓唬他们,而来个打草惊蛇。 于是,决定今晚的吓人行动先变成暗叹。 吃过晚饭,众人坐在院子里头等天快点黑,好去暗中查探,只是这案子千头万绪,众人心中憋闷。 公孙去看那具褪颜色的更夫尸体了,这尸体为何褪色,他也没搞清楚,展昭去帮忙。 白玉堂觉得刚刚吃了饭,还是别去看尸体比较明智。 院子里,赵普在试萧良的功夫,白玉堂正无所事事,就觉得衣摆被人拉了两下,低头看,是小四子。 “白白,逛街去么?”小四子仰着脸问。 白玉堂一愣,跟小四子逛街? 小四子拍拍腰间用来放糖果的小荷包,“没有吃的了。“白玉堂一笑,就伸手过去给他,小四子拉着白玉堂的手,一大一小出了衙门,去街上逛逛。 上了街,夜风微凉,人还挺多,白玉堂怕把小四子弄丢了,将他抱了起来。 平日里白玉堂看起来有股子戾气,眼神凌厉不好接近,如今抱着小四子,锐气减了些,看起来懒懒的。 小四子举着一个糖葫芦,边咬,边选着糖果。 “白白,你信不信真的有妖怪?”小四子突然问。 白玉堂摇了摇头,“不信。” “唔。”小四子点头,“爹爹也不信,以前村里闹鬼,他也总说肯定骗人的。” 白玉堂给他挑了些江南一带小孩儿喜欢吃的糖果,又另外包了一份给萧良带回去……想了想,又要了一份,那只猫不知道爱不爱吃。 经过一间绸庄,白玉堂想到大嫂生辰快到了,据说这兴化丝绸是一绝,带一件回去给她吧,就抱着小四子进了绸缎庄。 绸缎庄的掌柜一看白玉堂的穿着就知道他非富即贵,赶紧出来热情张罗。 “公子,我们这儿李记绸缎庄的丝绸是最好的!您要送人呢,还是自己穿?” 白玉堂听到伙计的话,愣了愣 “李记?”白玉堂问了一句,“我听说过苏记、云记……倒是头一次听到李记。” “公子铁定外地来的!”掌柜的笑呵呵道,“我们这儿啊,李记那可是鼎鼎大名的!” “做丝绸,姓李的……”白玉堂似乎琢磨,还有些想要走的意思。 “唉,公子,我们李纲李员外,那可是做了多少年的绸缎生意了!我们的东西包好。” “哦?”白玉堂一笑,点了点头,李记啊……心说,这李员外心情真不错啊,儿子死了,店铺门口连个白灯笼都不挂,怕影响生意么。 说罢,到了一旁的座位坐下,将小四子放到了一旁的座位上,对那掌柜的一招手,“我要买了送我嫂子做衣裳穿,把你铺子里最好的,最贵的拿出来。” “好嘞!”伙计欢欢喜喜进去了。 白玉堂对小四子招招手,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小四子点点头,“唔!” 不一会儿,掌柜的托了一个木盒子出来,里头几块绸子。 “公子您看,我们这儿最好的绸缎。” 白玉堂伸手拿起来略一看,皱眉放了回去。 小四子嚼着糖葫芦过去,也抓了一把,噘噘小嘴扔了一句,“便宜货!”说着,对白玉堂说,“白白,咱们走吧,娘才看不上这种低档货。” 白玉堂叹了口气,看了看掌柜的,“你别跟我说这是你店里最好的了?” “呃……”掌柜的直吐舌头,心说这位大爷眼光也忒高了啊。 白玉堂就要起身抱着小四子走,小四子对着掌柜的做鬼脸,“笨笨呀,要是让我爹相中了,能送进宫当贡品呢。“唉!”掌柜的赶紧过来拦住了白玉堂,“等等公子!您稍等一会儿,正巧我们少爷在这儿呢,不如您跟他谈谈?” 白玉堂似乎不怎么甘愿等,小四子拍拍他,“白白,睏睏,我们挑中了就回家吧。” 白玉堂只好点头,不行不远坐下,对掌柜的吩咐,“快点儿。” “是是!马上去!”说完,转身跑进去了。 白玉堂和小四子对了一眼,小四子晃了晃小腿,摘下最后一颗山楂果儿,塞进了白玉堂嘴里。 …… 衙门里头,公孙剥下尸体手上的一块皮肤,放到药水里浸了,没多久,原本无色的药水变成了黑色。 “这说明什么?”展昭问。 “这人是中毒了才变成这样的!” “哦……”展昭摸了摸下巴,“中毒么?这毒似乎很罕见。” “毒不一定罕见!”公孙很感兴趣地看那具尸体,“是他体质特别!” “怎么说?” “同样的毒药,服用后的效果却因人而异,有些人吃了面青唇紫,有些人吃了则是面色红润。” “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展昭疑惑,“如果是故意的……他只是个小小的更夫,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第40章 栽赃嫁祸 白玉堂和小四子在李记绸缎庄装起了大爷,原本只是想要试试这李记的深浅,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撞到了条大鱼——李纲那个能干的二公子李非常在呢。 这间铺子离李家的大宅比较近,这几天李纲跟李非常说了,要给李非凡办丧事,估计家里会很吵。知道老二喜欢清静,就让他出来避一避,找个安静的地方先住下。 听到自家大哥死了,李非常别说伤心了,连眉头都没眨一下,他是打心底里看不上李非凡的。李非常这个人有个特点,爱美恶丑,对于父兄这种又胖又丑之人实在是深恶痛绝,特别是李非凡举止粗鲁,出去经常给他丢脸,总是将他惹怒。而他身边跟着的也多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随从,都是美人,无论男女。 一听到掌柜的进来说有大买卖,李非常还不怎么高兴,对他摆摆手,“不是说了这阵子不露面么。 “可是少爷,这人貌似有些来头,说什么选上的丝绸可以送入宫做贡品。” “哦?”李非常将手中的笔放下,慢条斯理地问,“不是骗人的么?” “不像啊少爷,那位公子和他带着的小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的。”掌柜的深知自家少爷那点儿禀性,不忘多加了一句,“那公子相貌俊朗至极,老朽活了这大半辈子,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男人。” 李非常立马心动了,好奇起来,点点头,“行吧,我去看看。”说完站了起来,往前厅走。 白玉堂坐在桌边喝茶。 白玉堂则是捏着盒子里的丝绸看着,这绸子还是不错的。赵普虽然是个王爷,但是对衣着首饰之类的完全没有兴趣,公孙也一心扑在医药上,生活都是赭影他们在照顾。 绯影和黛影两位姐姐没事就抱着小四子给他讲些宫廷生活,绫罗绸缎小家伙也见了不少,这些绸缎的确不差。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音,小四子抬头看白玉堂,就见他端着杯子低头看着桌上的绸缎,并不说话,似乎是在想什么主意。 小四子单手托着下巴端详起白玉堂来,莫名觉得,这世上能配得起白玉堂的,似乎只有展昭了,两人好配好配哦。 这时候,帘子一挑,未见人先闻笑,有一瘦瘦高高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着绛紫色的长衫,上绣松柏,外罩一件锦袍,看起来很是华贵。 小四子眨眨眼,这是在酒楼欺负姑娘那个胖胖男的弟弟?实在无法想象。 李非常生的相貌俊朗气度不凡……虽然和白玉堂展昭比起来差了一截,但是也算人中龙凤了。 他出来前原本挺烦闷,可是见着两人之后顿觉赏心悦目,烦恼自然也烟消云散了。 眼前这白衣公子雍容华贵,俊美中带着几分邪气,果真是少有的美男子,而他身旁的小娃娃,如同画儿中的小仙童一般,这样长相,日后定然也是个美人。 “听闻贵客到访,怠慢了。”李非常彬彬有礼,给白玉堂行了一礼,又对小四子笑了笑。 白玉堂可不是来做买卖的,心里头只是觉得无语——这是死了亲大哥该有的神情举止么?李非常的表现,感觉比死了仇人还痛快呢! “公子怎么称呼?” 白玉堂淡淡回了他一句,“我姓白。” “哦,白公子。”李非常在一旁坐了,“听说白公子想买绸缎?” 白玉堂点了点头,“嗯。” “我听说公子想要给宫里挑绸缎?”李非常试探着问,越看白玉堂越觉得不对劲……此人透着股子桀骜不驯,不像是官府的人。 白玉堂微微皱眉,觉得他挺烦,他观察李非常,对他哥的死是无动于衷,可见兄弟感情并不好。另外,李非常眼中带出来的那一股子兴味,是白玉堂最反感的。算他走运,与这案子有关不能打草惊蛇,不然以白玉堂的性子,早就一刀砍了他了。 小四子很乖巧,在一旁打了个哈欠,问白玉堂,“白白,还没好么?” “呃,小公子急着回去?”李非常见白玉堂爱理不理的,就问小四子。 小四子伸手一指他,“有好绸缎就快些拿出来,不然我要走了,好慢哦。” 李非常见这小孩有些娇蛮,估计很受宠爱也很有身份,便问,“小公子……”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想买些好绸缎给我嫂子贺生辰,你有便拿出来,没有便算了。” “呵呵。”李非常点头,“公子稍安勿躁,我这里,的确有一卷古绸,价值连城。” 白玉堂一愣,倒是提起些兴趣来了,早就说了,他是真心来给他嫂子买寿礼的,便问,“什么古绸?” “这是我李家镇店之宝,放在老宅之中供着,公子若是要看,我可以请出来,咱们明日约个时辰,如何?”白玉堂问,“我怎么知道你那古绸好不好?” “公子,这古绸,天上地下仅此一件,绝无第二件,别说送嫂子,哪怕您送当今的皇妃圣上,也保管一送一准。” “哦……”白玉堂兴趣被提起来了,点头,“那我可要看看,明日什么时候?” “这样吧,明日正午时分,在城中嘉善楼的二楼雅间里头,我订好位子,等着公子前来。” 白玉堂欣然点头,“就这么办吧,希望掌柜的不是信口胡说,害我空欢喜一常。” “不会不会,公子尽管放心!” 白玉堂点点头,示意他不用送了,伸手抱了小四子,就出门往回走了。 李非常送到门口,摸了摸下巴,找来了两个随从,让跟着白玉堂去,看看这人落脚在哪儿。 白玉堂抱着小四子往回走的时候,街上行人几乎都没有了。 “冷不冷?”白玉堂见小四子没穿夹袄,想起他伤寒刚好,万一病了自己可罪过大了。 “不冷。”小四子坐在白玉堂胳膊上,捏着他一缕黑发问,“白白,卢姨姨要过生辰了么?” “是啊,她总念起你,你有空去岛上陪陪她。”白玉堂回答着,边注意听身后跟踪人的动静,有些想笑……这李非常还挺小心的。 “唔……”小四子想了想,又小声问,“白白要是和喵喵成了一对,家里人会不会反对?” 白玉堂有些吃惊小四子问出这样话来,摇头,“天下谁都管不了我白玉堂。” 小四子笑了,果然某些方面,白白和九九很像的。 正走着,忽然,白玉堂停住了脚步,转眼望向远处的一幢大宅,“有没有听到叫声?” “啊?”小四子屏息听了听,摇头,“没有啊。” 白玉堂还是循声往远处走,就见前方一座大宅……宅子上头挂着高高的白色灯笼,灯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李府哦。”小四子指了指府门上头的匾额。 一阵风吹过……地上有一样东西滚动了一下。白玉堂皱眉……那是一个烧破了的气死风灯,上面依稀可见的一个“奠”字。 两人再看那李府的屋檐下,总共三个灯笼,有个地方空缺了一块,气死风灯怎么会被吹下来一个? 正在疑惑,就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仔细看,原来李府的门没关严,在风中正轻轻地摇动。 白玉堂瞬间觉察出一丝不祥来,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就见门一开,一个高大的身形从里面闪了出来。 “什么人!”白玉堂一句话叫出口,那人猛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门口灯光白惨惨的,照得下那人的面容是清晰可见。 “啊!”小四子惊得大叫了一声——看到鬼了! 就见那人根本像是个怪物,丑陋不堪,一头乱发灰白色,一身白衣跟丧服似的,更可怕是一张脸,歪的,鼻子下巴都特别大,眼窝深陷颧骨很高,脸色苍白如同传说中的修罗夜叉一般。 他双目如鹰,盯着远处的白玉堂和小四子……雪白衣衫上斑斑血迹异常明显,手指甲尖长,满是鲜血。 “哗啦”一声,他的身背后张开了两只翅膀。 白玉堂注意到他背部似乎微驼,仔细看有什么东西正在动,立刻想到了赵普说的那些西北部族,身背猎鹰的说法。 “站住!”白玉堂见他想跑,追上了两步,那人猛一回身,抬手,寒光一闪。 白玉堂还抱着小四子呢,赶紧大动作躲开……就见身后叮叮几声响,有几只古怪形状的飞镖钉在了地上。 那人跃上房顶。 白玉堂想追但是有些犹豫,手上有小四子! “白白,他跑了!”小四子可是急了,拍着白玉堂肩膀,“快追呀!” 白玉堂一个纵身上房,单手抱着小四子,腾出一只手来,一甩刀鞘……银刀出鞘破空就是一刀。 那人躲闪不及,就听到“咔嚓”一声,接着传来了嘎嘎怪叫。 那人身背后的翅膀让白玉堂一刀下去砍下了一半来,倒是没见他多疼,只是身子一歪脚下打滑,甩下了屋顶。 “装神弄鬼!”白玉堂飞飞身想要坠下来时,忽然远处有风声传来,白玉堂意识到有人射箭……立刻在空中一拧身,护着小四子躲到一旁。 墙上钉了好几只弩箭……白玉堂皱眉,埋伏的人似乎不少。 而再看,就见一个黑影速度极快冲出了巷子,一把扶起那白人窜上了一旁的屋顶……白玉堂再追上屋顶,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屋顶下是阡陌纵横的小巷子。那两人看来是钻进了黑暗的巷子里头,白玉堂不熟悉此处地形,想追已经是来不及了。 “跑掉了。”小四子也觉得惋惜。 白玉堂归刀入鞘,就见跟踪自己的那几个人实在忍不住了,冲回了李府。 两人刚刚进去……白玉堂和小四子就感觉迎面一阵凉风……都皱眉,李府里头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 “唔。”小四子捂住口鼻看白玉堂——死掉好多人了! 果然,就听到那几个随从疯了一般惨叫,跑出来就喊,“妖怪杀人啦!妖怪把李家灭门啦!” 白玉堂双眉紧皱,伸手……捡起了地上那一截还在往外冒血的翅膀,刚刚看到的那个白人,若说就是传说中的隐山妖怪,那那个救他的黑衣人是谁呢? “这个好像大雁的翅膀哦。”小四子盯着翅膀看了看,歪过头。 白玉堂问,“你们那晚看到的人,是不是他?” 小四子想了想,“人是分不出来……不过那天晚上看的翅膀,神气好多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就见翅膀上有白色的粉末,低低地笑了一声,抱着小四子,先行离开了。 回到县衙,果见衙门里头已经听到动静。 更巧的是,李纲竟然在衙门里头,据说他晚上又跑来了,说是想到了重要的线索要说,刘协正在书房问他话。 这会儿,就听到了李家被灭门的消息,李院外立马晕了过去,衙门里头一阵乱。 展昭在衙门口碰着白玉堂和小四子了,“你俩果然在一起啊,上哪儿去了。” 白玉堂对展昭示意——进去再说! 展昭立马明白有事,就跟这他和小四子进了衙门。 白玉堂进了书房,将小四子还给公孙,关上门,把翅膀放到了桌上。 “切……”赵普一撇嘴,“这是野鸭子的翅膀啊!” 白玉堂笑了,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了一遍。 “那晚我们见到的那人,绝对不是这双翅膀!”公孙连连摇头。 “没错,那是鹰或者雕的翅膀!”赵普很肯定地说,“绝对不是那么丑的野鸭翅膀!这个估计能烤个蜜汁翅膀尝尝。” 公孙踹了他一脚——正经点! “有人假扮那隐山妖怪,杀了李家满门?”展昭疑惑,“按理说李刚父子都不在,杀满门做什么呢?!” “这上面怎么有面粉。”公孙抹下翅膀上的粉末闻了闻,“可能是将脸抹白用的。” “……你们猜,是一开始隐山妖怪杀人就用了这招栽赃嫁祸,还是因为钱大有死了,而突然栽赃了呢?”展昭若有所思地道“一切似乎都是从钱大有死后开始,变得不同了。” 这时候,刘协派人来叫了,说是去凶案现场的李家看一看。 公孙和赵普陪着去了,展昭和白玉堂暂时没露面,他俩准备趁此时机,悄悄去其他几家乡绅家里查看……果然真有什么诡计,今晚必然是个不眠夜。 白玉堂到院中洗把脸。 展昭换好夜行衣刚想出门,就被小四子拉住了。 “怎么小四子?”展昭不解。 小四子将一包糖给他,“白白买的,说你也爱吃。” 展昭尴尬……以前是会偶尔吃小四子一块儿糖什么的,那不是因为好玩么,不过白玉堂还真是挺有心的,连他爱吃什么东西都知道。 小四子对展昭勾勾手指头,“喵喵,刚刚那个李非常哦,看白白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展昭眼皮子轻轻一抽,“真的?” “唔!”小四子点头。 …… 白玉堂洗完脸和展昭一起从后门出去,赶往其他几个乡绅的宅邸查看,刚出门就听展昭幽幽地问,“明天你约了李非常啊?”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 “在哪儿呀。”展昭好奇问。 白玉堂点了点头,“嘉善楼的二楼雅间,明日正午。” 展昭眯起眼睛……李非常啊! 第41章 夜探空宅 公孙和赵普去李家看血案现场,刚进门就被这血腥场面震住了。 公孙看了看赵普,抓住他袖子小声说,“要是贼喊捉贼,能将自己人害成这样子,也太离谱了吧?” 赵普皱眉摇了摇头……可说呢。 正这会儿,就听有衙役说,“李家亲戚来了好些,还有院子里帮忙的仆人家丁的亲人也都闻讯赶来了,一时间外头是哭声震天,这一折腾,整个兴华的人都知道出了大事了。 赵普看了看公孙,指指耳朵。 公孙也无奈,“怎么这么快消息就传出去了,觉得有问题!” 刘协赶紧让衙役们出去先安抚家属,然后挨个几下名姓和住址,到时候让师爷对一对,究竟死了多少人,好安排家里来认尸。 外头总算安静了一点,公孙就要踩着血迹进去,赵普看了看公孙雪白的靴子还有一地的血迹,哪里舍得,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干嘛!”公孙觉得不好意思,伸手拍他,“叫人看见笑话!” “谁敢笑?咱俩拜过堂成过亲的!”赵普翻了个白眼,抱着公孙踩着血水走了进去,蹲下,让公孙看地上的尸体。 边看,赵普边皱眉,“上这里来看这腌臜东西干什么,都叫人抬回去了再看不行么。” “我要将现场尸体的分布都画下来的么,这些很重要的。”于是,公孙拿着笔,悠然自得地让赵普抱着,开始画现场的尸体分布。 “感觉不像是一个人干的啊。”公孙看着凌乱横卧的尸体,忍不住皱眉。 “王爷。”赭影和紫影也在四处查看,都回禀赵普,“好几个年轻的女人都被割掉了脸面。” 赵普皱眉,“有病。” 公孙也点头,“是啊,做出这种恶行的人的确有病。” “隐山妖怪又吃人啦!”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一些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音,赵普和公孙对视了一眼,往外看,就见府门外面,那些家属和半夜爬起来围观的百姓是群情激奋。旧愁新恨都加在一块儿释放出来了,纷纷表示,妖孽一天不除,兴华将永无宁日。 “谁传出去的消息?”公孙有些不解。 众影卫看了看院子里,都没有其他人在,刘协在外面忙着安慰家属,他为人稳重,不会胡说八道,衙役们更加不会没根据地胡说……那些围观的人怎么会知道杀人的是隐山妖怪? 公孙皱眉不语,看赵普——不简单啊! 赵普则是冷笑一声,的确! …… 放下赵普和公孙在血淋淋的现场查看不提,说衙门里,准备暗访的白玉堂和展昭。 白玉堂一如既往穿着一身白,展昭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两人往院子里一站,跟黑白无常似的。 展昭看白玉堂,指了指桌上的黑色夜行衣,白玉堂坚决摇头。 展昭无力,“白兄有件事情我一早就想问你了。” “嗯?”白玉堂看展昭,像是让他有什么话尽管问。 “你为什么白色以外的颜色都不穿?”展昭认真问,“还有啊,听大嫂说你有几个怪习惯,不喜欢被人碰到,死也不摸别人的手,闻到臭味一里地以外你就调头拐弯了……是不是真的啊?” 白玉堂眼皮子轻抽,大嫂怎么这种事情都跟人说啊。 “是不是啊?”展昭说话间,伸手摸了一把白玉堂的手。 白玉堂一愣,盯着展昭看。 “你也没什么反应啊。” “熟悉的人……不会。”白玉堂摇头。 “哦……”展昭笑了,“我就说呢,咱俩都一张榻上睡过也没见你多不舒服。” “你的话,一个盆里洗澡我也不觉得有多不舒服。白玉堂脱口而出。 “是啊?!”展昭高兴,伸手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那下次一起啊。” 白玉堂正求之不得找个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呢,立刻认真问,“什么时候?” …… 展昭嘴角抽了抽,这个还要约时间的啊? “赶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一会儿回来吧。”白玉堂说着,“我让人准备个大盆……” “唉!”展昭赶紧拦住,不好意思起来,白玉堂这是要干嘛,赶紧说,“那个……我刚刚洗过,过两天吧。” “过两天也就是后天?后天什么时候?”白玉堂追着问,展昭呵呵笑着往房顶上跳,“走了,咱们去办正经事。”“猫,我问你正经的。”白玉堂在后面跟,“什么时候一起洗?要不然去趟陷空岛也行,那里的池子大,一起去泡温泉?” 闹得展昭异常纠结,他还真不知道白玉堂那么想跟自己一起洗澡呢。 两人都走了,院子里留下了小四子和萧良。 萧良在院子里练功,小四子坐在石头左边,给石头和剪子喂花生米,边晃着腿问,“小良子,白白的功夫好学么?” 萧良打着刚刚白玉堂教他的一套掌法,琢磨着口诀,有些无奈地说,“唉……瑾儿,你快别提了,师父和白大哥都不是教人的料啊。” “唔?”小四子不明白。 “他们自己都是天才,自己怎么学就觉得我也能怎么学,每次功夫都只打一遍,然后教个口诀,让我自己去琢磨,三天后试我。打得不好,估计白大哥不能跟师傅似的揍我屁股,不过不理我是肯定的了。” “这么过分呐。”小四子噘起嘴,有些心疼萧良。 “还是展大哥教人最仔细了,有些口诀我不懂,问他他还会仔细给讲解呢,打拳也是一招一式地点拨。”萧良收起了招数,“唉,说起来展大哥脾气真好啊。” “是哦。”小四子也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可是白白其实也很好呐,就是不会表达,我已经发现了!“正说话间,就见有人走进了院子。 小四子抬头,来的是一个姑娘……好像见过,是姓魏的,和她哥哥一起协助刘协办案的,就住在隔壁的房间里头。 “小四子是吧?”来的正是魏月娥。 “嗯,姐姐好。”小四子很礼貌地跟魏月娥打了招呼,房上的影卫看了一眼是魏月娥,也就没下来,只是稍微盯紧了些。 “就你们在呀?”魏月娥看看左右,笑着放了一个食盒在桌上,道,“大哥也出去了,院子里就我一人,对了,我做的点心,来尝尝么?” 小四子往盒子里看了看,就见是小兔子的豆沙包,一个个胖乎乎的很可爱。 接过魏月娥递过来的小包子,小四子和萧良谢过她,吃了起来,味道很好,果然是个巧手的姑娘啊。 “对了小四子,你们和白大哥他们很熟么?”魏月娥闲聊着,就问了起来。 小四子啃着包子,眨眨眼,“嗯,熟的。” “我听说,他俩都有心上人了,是不是啊?”魏月娥笑眯眯又给小四子送上了一个小包子。 小四子接了包子看她,心里猜到了几分——哦,这个姐姐是想要向自己打听白白和喵喵心上人的事情啊,她是不是看上他们中间的谁了啊?! 小四子看了看萧良,萧良微微一耸肩——要小心哦瑾儿,这个姐姐好像喜欢谁。 小四子点了点头,魏月娥以为他知道两人的心上人,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就问他,“不知道,白大哥的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很漂亮?” 小四子看了看她,立马明白这个魏姐姐看上的是白白啊,听她这样问自己,就点头,“嗯,白白的心上人可漂亮了,脾气也好,大家都喜欢他。” “啊……阿嚏。” 刚到了要监视的乡绅家门前,展昭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赶紧捂住嘴。 白玉堂微微皱眉,“伤寒还没好么?” “不是啊……”展昭揉了揉鼻子,低声说,“有些痒。” “进去吧,”白玉堂指指黑漆漆的院墙,和展昭一起纵身跃上了房顶,往下望……就见院子里阴森森的一片,连一丝灯光都没有。 两人都觉得不对劲,怎么会那么暗呢?! 这里是做米粮买卖的王友贵家里,按理来说,这种大户人家大半夜都是不熄灯的,总有个伺候人守夜,更别提有那么多的护院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侧耳听了听,整个院子寂静无声——这是个空的院落,一个人都没有! “没人?!”展昭皱眉,白玉堂也觉得很不对劲,伸手拉着要往里走的展昭,指了指不远处,“那边是陈重的宅子,不远,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别打草惊蛇。” 展昭觉得有理就点了点头,可两人到了钱家的宅邸,发现也没人……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几乎将几个乡绅的家都跑了个遍,始终是没有找到一个人! “邪了门了!”展昭纳闷,“人上哪儿去了?!” 白玉堂摇头,“会不会是怕了,所以找个地方躲起来?!” 展昭蹲在房顶上摸着下巴琢磨,“会跑去哪儿呢?白天还有那么大的买卖在,这么大户的人家,举家搬迁或者出城,必然会进洞官府……为什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 白玉堂听到这里,一挑眉,“除非真的上天入地了?!” “这么大的宅子可能有地窖,那里可以藏人!”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挖地洞的话…… 两人下了屋顶往回赶,准备找石头和剪子来帮忙!不过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几家乡绅大半夜的躲起来,再加上李纲一家离奇灭门,总觉得非常可疑! 回到了衙门,展昭和白玉堂刚想从后面的院子翻墙进来,就听到院子里小四子和萧良正和魏月娥说话呢。 两人莫名,对视了一眼——她怎么会在这里? “对了。”白玉堂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展昭,“这魏氏兄妹,你觉得怎么样?” 展昭失笑,“暂时还没看出不妥来,不过很奇怪,这两兄妹如果说帮着查案,也不是很热络,就是一直在观望似的。” 白玉堂暗暗点头,觉得的确也是有些可疑。 “小四子,白大哥的心上人这么好啊?可我都没听说过,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对了,白大哥平日叫她什么?”魏月娥倒是并不嫉妒,她知道白玉堂有心上人之后就觉得必然是个绝世的美人,自己不敢肖想,唯独忍不住满满的好奇。 小四子眨眨眼,道,“哦,白白叫他猫!” 房顶上,白玉堂和展昭都愣了愣,瞬间僵硬,白玉堂扶额——尴尬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没做声。 “魏姐姐。”萧良觉得小四子再说下去要露馅了,就打断一个劲琢磨这个猫是谁的魏月娥,问,“你好像对兴化县很了解啊,你们不是扬州府的人么?” “哦……”魏月娥双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我们家原先也是兴华的,二十年前迁出去了,爹总说这兴化县是他老家,特别爱唠叨起来,哥他们也总有些朋友来往,所以我经常听,就很熟悉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愣了愣——扬州魏家赫赫有名,原来是兴化人士啊。 “说道这次的隐山妖怪啊。”魏月娥压低声音对小四子他们说,“爹爹据说年幼之时,进入隐山见到过一个怪物。”魏月娥回忆着说,“我就听他喝多了,说起过一次,说什么全身雪白,形同怪猿,穿梭林间动作十分敏捷。”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头一回听说!怪猿?! “他有翅膀,会飞么?”小四子好奇问。 魏月娥笑了,“这我倒是没听爹说起过,虽然这兴华地方上一直有这隐山妖物的传说,出来吃人还真是第一次啊!对了,爹还说过,那怪猿是神物圣物,心地善良,他年幼的时候穷困潦倒,打柴迷路差点饿死在山里,是那怪猿带他出来的” “这么有灵性呐?”小四子好奇,“那应该不会做这种凶暴的事情!” “所以大哥要来查咯。”魏月娥说着,又问了一句,“对了小四子,那展大哥的心上人什么样子的?” 这一句魏月娥可是纯属好奇才问的,因为总觉得展昭很好很亲切,跟他在一起的姑娘一定很有福气。 小四子认真说,“是个,大大大大美人!” “是么?”魏月娥也笑了,“原来他们都已经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啊!” 可小四子和萧良却一起摇头,“还没有眷属呢,都太呆了!” 院子里气氛融洽,倒是搞得展昭和白玉堂尴尬不已,不好意思下去。 正巧了这时候,石头被一只飞虫引到了墙边,展昭悄悄对它招招手。 石头仰脸看见了,尾巴晃了晃,见展昭和白玉堂叫它呢,就走到墙边,轻轻松松刨了个洞出来,用后腿将洞填满,到了展昭和白玉堂身边。 两人带着石头,一起偷偷潜回了王友贵的宅子。 石头在院子里转了转,跟着展昭和白玉堂一直从前院走到了后院,始终没没有要刨地的意思,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爪狸非常有灵性,见洞就刨!它没动静,就是说没发现地缝,地面下头也没有坑。 这可奇怪了,人上哪儿去了呢?! 又往后走了走,就见前方一间祠堂,展昭和白玉堂刚想进去看看,却见石头忽然弓起背,皱着鼻子呼呼地露出了些凶相来,怒瞪着祠堂…… 两人对视了一眼——祠堂里有东西! 第42章 暧昧正好 半夜三更的,石头盯着黑洞洞的祠堂发出古怪的叫声,展昭和白玉堂也有些紧张,关键是感觉不到里面有什么活物的气息。 石头哼哼了一会儿,就凑过去,想扒拉祠堂的门。 展昭和白玉堂赶紧将石头挡开,以免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伤到它。 轻轻将门推开一点,两人站在外面戒备。 吱呀一声……门打开。 开门那一瞬间,两人都明白为什么石头那么激动了,因为在房间正中央的房梁上,吊着一个人。 从衣着打扮来看,是个女人。她双手被绑着,高过头顶,挂在房梁之上,地上有一根鞭子还有水桶,再看那姑娘身上,似乎有长长的伤痕和血迹。 展昭上前去将她放了下来,伸手在她颈边摸了一下,回头“玉堂,她还活着!” 白玉堂也走了过去,就见那姑娘的双眼被布蒙着,身上累累的鞭痕,似乎被人严刑拷问过。 伸手将蒙着她双眼的布条扯下,两人借着月光看了看她的样貌,都是一愣——认识!正是酒楼卖唱,后来踪迹不见的那个姑娘。 “怎么会是她?!”展昭摸了摸她的脉搏,皱眉对白玉堂道,“伤得很重!” “先带回去给公孙医治吧。”白玉堂见那姑娘奄奄一息,看来是不能耽搁的。 两人也来不及再查探了,赶紧将人带回了府衙。 县衙门现在也是一团乱,衙役们忙着安抚追来的死者家人以及好奇围观的百姓们。此时,天也快亮了,消息越传越离谱,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隐山妖怪跑下来杀了李员外满门。 李纲据说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病倒了,李非常一直没露面。 展昭和白玉堂将那姑娘带回了衙门客房之中后,公孙过去医治,看了一眼就皱眉,“谁那么缺德,竟然对一个姑娘施以酷刑?!” 刘协听说是王友贵家中发现的人,还滥用私刑而且那几个乡绅也失踪了,立刻派人去查看。 可这边人刚刚排除去,那几个乡绅倒是派人来了衙门,说是根本没走。 钱大有意外身亡后,那些乡绅都受到了自称许家后人的神秘人威胁,所以他们举家躲到山上的别院去了,唯独李纲的亲人没走,果然出事了! 这两天他们都不在,所以宅子是空宅,可能有人进去过。严刑拷问什么姑娘之类的事情,他们表示一概不得而知。 因为有大量的家人护院证明,还有别院附近的村民也看到这几个乡绅一直在山上活动,因此刘协没有证据证据姑娘是他们绑架的,拿他们也没招。 公孙给那姑娘检查后,发现她不止遭人毒打,还中了毒,不过因为发现得比较早,幸运地捡回了一条命。 “伤得真的挺重啊?”赵普见经过绯影等人的包扎,姑娘被裹得跟个绷带人似的,有些不解,“干嘛拷问一个村姑?” “只好等她醒来再问了。”公孙还有一大堆尸体要验,现在最忙的人就是他了,赶紧跑去仵作房了,赵普自然紧跟。 魏月娥和绯影她们照顾那姑娘,奇怪的是,解药服用了,伤口那么疼,按理来说这姑娘该醒过来才是,可她一直都睡得很沉。 展昭和白玉堂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想等她醒了好问话,可是这丫头跟多少天没睡了似的,一直睡得很死。 “唉……”展昭看着忙碌的众人,唯独他和白玉堂很闲。 想到这里,展昭左右看了看——白玉堂呢?刚刚还在他身边坐着呢。 萧良在一旁练功,白玉堂刚刚教给了他一些和赵普很不一样的刀法,萧良正在研究口诀。 展昭就问他,“小良子,看见白玉堂了么?” “小四子带白大哥去换衣服了!”萧良回答。 “换衣服?”展昭有些不太明白,“换什么衣服啊?” “这样的,瑾儿说,一会儿白大哥要去用美人计,所以要换一身好看点的衣服。”萧良认真回答。 “什么美人计啊?”展昭皱眉,“白玉堂不是最烦这些的么?” “当然不能当着白大哥的面这么说了!”萧良笑了起来,“他们不是要假装成贵客去看古绸么?所以瑾儿说要让白大哥穿好一些,最好能看的那李非常晕乎乎的。” 展昭微微眯起眼睛——那个小坏蛋啊! “可是?”展昭纳闷,“这种情况下,李非常还会有心情做买卖?” “对,李府并没有人来说取消今天的约会啊。”萧良也有些不解,“还有,展大哥,刚刚赭影回来说,那个李非常啊,家里人都死光了,他连哭都没有哭。” “没哭?”展昭皱眉,“这个,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全家都死了还无动于衷,似乎有些过于铁石心肠了。” “说他无动于衷铁石心肠还真是一点都没冤枉他。”这时候,紫影从房顶跳了下来,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手上还拿了一个大油纸包,里头好多热腾腾的包子,问展昭,“吃么?” 展昭伸手拿了一个,问他,“李非常真的一点没在乎亲人的死?” “嗯!王爷让我和赭影盯梢他,那个李非常啊,太夸张了!”紫影啧啧两声,“昨晚他家人全死了,他来看了一眼,给他爹找了个郎中看病就自己回宅子去睡大觉了,然后一大早起来,吃了热茶点,还去听了一会儿小曲,似乎是他喜欢的某个小倌弹得吧。他还心情很好地跟人家调了一会儿情,总之看着非但不难过还挺开心,然后到别院看他爹一眼,只说了几句闲话就去店里看生意了,留着身边的下人陪着他爹……” “等等……”展昭忍不住打断,倒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而是对其中的某一句话很在意,“什么小倌?” “一个年轻的琴师啊,赭影说他应该是小倌吧,总之两人暧昧来暧昧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小倌不是男的么?”展昭皱眉,“李非常喜欢男人?” “嗯,应该都行吧……他家里倒是有妻妾,只不过昨晚上都死了。可他连尸体都没看一眼。”紫影啧啧两声,“唉……这人没感情根本!” 展昭虽然觉得他冷漠无情这个很可疑,但是最在意的却是他喜欢男人这一点……再结合刚刚萧良说的,小四子要白玉堂去使美人计,这个……展昭觉得自己很在意很在意!有些坐立不安。 紫影说完后就走了,留下萧良继续练功,展昭想了想,还是往后头去了,要找找小四子和……白玉堂。 后院的宅子里头,小四子和白玉堂都换好了衣服,准备一会儿去酒楼看那匹什么绸缎。 两人也在聊起李非常的特别之处,某些地方可疑,一会儿要不要套套他的话。 白玉堂一身白,这衣服也不知道小四子从哪儿弄来的,一派的华贵。 展昭走到门口想敲门,就听里头小四子正和白玉堂说话呢,“白白,领子再往下打开一点。” “嗯?”白玉堂不解,“为什么?” “嗯,这样么!”小四子上手帮白玉堂将领子打开一点点,锁骨若隐若现的比较好呀! 展昭更加更加地在意起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敲敲门。 小四子正给白玉堂扒拉领口呢,让咳嗽声音吓了一跳,下手狠了,一把扯开了一大块。 白玉堂听出是展昭的声音,说了声,“猫?” 展昭推门进来了,一眼就看到了他敞开一大块的领口,来气——用不用摊开那么多啊?干脆别穿好了! “喵喵。”小四子看到展昭来了,就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展昭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经意地又瞟了一眼白玉堂敞开的领子,眯起眼睛,看着挺别扭的。 “怎么样?有线索了?”白玉堂以为展昭发现什么了,就问。 “……没什么,那个李非常好像很有问题。”展昭随口说了一句,又瞟了一眼白玉堂的脖子,“你一会儿要去试他?” “嗯。”白玉堂单手支着腮帮子,回答得随意,“可能有些线索。” “。”展昭点了点头,又看了白玉堂一眼,问,“穿这样子?” 白玉堂微微愣了愣,抬眼看展昭,就见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脖子,下意识地低头,忽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挑起嘴角。“笑什么?”展昭又看了他一眼,发现白玉堂在微笑。 “没什么。”白玉堂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刀,站起来,“小四子,走了。” “。”小四子小跑着过去,伸手抓住白玉堂的袖子,就听展昭说,“我也去。” “你身份特殊,我怕那李非常会认识你。”白玉堂的样子似乎不想展昭去。 展昭微微皱眉,“我可以隐藏在暗处。” 白玉堂欣然点头,“那好啊。” “等等。”展昭见白玉堂已经走到了门口,实在忍不住了,叫住他。 白玉堂回过头看他。 “咳咳。”展昭伸手指了指他的衣领子,“衣服没扣好呢。” 白玉堂低头看了看,有些不解地看展昭,靠近一步。 “干嘛?”展昭跟眼前的白玉堂对视。 白玉堂轻轻一扬眉,“帮扣。” “呃……”展昭有些尴尬,抬眼,只觉得自己大概产生了错觉,那一刹那,白玉堂眼中有那么一丝促狭闪过,神情慵懒外加些捉弄的笑意。 展昭立刻郁闷了起来。 白玉堂凑过去低声在他耳边问,“这样出去有什么问题么?” 两人站在门口对峙,小四子坐在门槛上仰脸端着下巴观察两人,发现了一个问题——展昭和白玉堂的情况和公孙赵普完全不一样啊! 公孙和赵普是赵普步步紧逼的话,展昭和白玉堂就是一直在相互较劲了。 白玉堂见展昭迟疑不动,就转身欲往外走。 “外面冷。”展昭镇定地说,“这样不会冷么?” 白玉堂回过身,“猫……” “嗯?”展昭也没了刚刚那一瞬间的被动,睁着一双好看的眼跟他对视,眸子之中淡淡的暗金色光泽,让白玉堂移不开视线,“所以,你给扣” …… 就这样僵持到接近正午的时候,白玉堂终于牵着小四子出了门,小四子仰着脸看白玉堂,捂住嘴“噗……” 白玉堂无奈,伸手轻轻地拽了拽展昭围在自己脖颈上的那一条白围巾,“笑什么啊小四子。” “这回合算喵喵赢了么?”小四子问,边看了一眼一旁房顶上跟着两人不紧不慢溜达的展昭。 “最多一个平手而已。”白玉堂有些无力,刚刚展昭不止给他把衣服扣上了,还围了一条围巾上去,差点连下巴都遮住了。别说上街,就算去趟大漠,大概这点行头都够了,这猫……一点不坦白。 “喵喵是不想白白给人家看!”小四子牵着白玉堂的手晃了晃,“白白想不想喵喵给人家看?” 白玉堂微微挑起嘴角,没说话。 “爹爹也不想九九给人家看,九九也不想爹爹给人家看。”小四子说着,就见白玉堂半蹲了下来。 伸手轻轻在小四子的脑门上弹了一下,白玉堂问,“小四子。” “嗯?”小四子揉着脑门看眼前的白玉堂。 “有些事情,你都懂了,我们不可能不懂。”白玉堂声音低且缓,显得很从容,异常好听。小四子眨了眨眼睛,白白的意思是…… “到达目的地前的旅程是最有趣的,要好好珍惜每一刻。”白玉堂仰起脸,就见房顶上,展昭正蹲着好奇地望下面,像极了一只好奇的猫。 见他仰起脸,两厢视线一对,展昭立马仰起脸望天上的浮云,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搔了搔下巴。 小四子看到白玉堂脸上又露出了好看的笑容,他从不对别人那样笑的……笑容。 前面不远处就是嘉善楼了,白玉堂站起来,再看了一眼房顶上的展昭。 展昭已经会意,一闪没了人影,去嘉善楼的附近埋伏。小四子伸手拉着白玉堂的袖子跟着他继续走。 白玉堂看着展昭轻巧灵活地掠过屋檐,停在嘉善楼的最顶端,对着两人招了招手后,就躲了起来。 “喵喵的燕子飞,看起来好轻,跟会飞一样呢。”小四子突然说。 白玉堂低头看看他,笑道,“小四子,这世上,能轻松跟上燕子飞的最好轻功就是如影随形了……”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看白玉堂,等他的下半句话,总觉得白玉堂的话没说完。 可白玉堂却是恰到好处地停在了这里,没再往下说。 小四子的小脑瓜一直没想明白是不是还有后半句,后来他问了萧良。小良子有些俏皮地对他笑道,“瑾儿,无论你走到哪儿,我都能找到你!这世上能配的上你的只有我,你休想拜托我。” 小四子脸红红推了萧良一把,“问你白白说什么啦,谁让你说这些好听话了!” 萧良笑而不语,的确很好听的话啊。 …… 第43章 传家之宝 赵普看着仵作房里的那些尸体,还有血淋淋脏兮兮的房间,公孙穿着一身白,正忙着验尸,莫名觉得不痛快起来,“做什么不好,偏要做仵作,整天跟些个尸体为伴。 赵普独自一人靠在门口生闷气,公孙抬头看到了,见他一张脸青吁吁的好像不太舒服,还以为他看到那么多尸体反胃呢。 “赵普,嘘嘘。”公孙跟赶狗狗似的对赵普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玩会儿。 赵普有些无力,“那什么……书呆,你要不要出来喘口气,里头的味儿不恶心么?” “那也没办法啊。”公孙继续验尸,“我早一天验完,就早一天有线索,也好早一天让冤案得雪啊,毕竟死了那么多人呢。” “嗯……”赵普蹲在门槛上面,盯着公孙看。 “看什么?” “没。”赵普坏笑,“书呆,你的背影好像菩萨……” 话说完,就见眼前寒光一闪,赵普赶紧抬手接了,原来公孙顺手就把小刀飞出来了。 赵普二指夹着刀拍胸口,“乖乖……亲亲,你想要为夫的命啊。” “你再胡说八大?!”公孙刀子叉子镊子恶狠狠瞪着赵普,“整天就知道讨便宜!” “嘿嘿。”赵普乐呵呵走过去,将刀放在了公孙手边,伸手从后面将他搂住。 “喂。”公孙好看的凤目斜了他一眼,“别闹!” “咱们休息一会儿总行的吧。”赵普轻轻戳公孙的腰,“要劳逸结合么。” 公孙挣扎了两下还是拗不过他,最后只好放弃了,白他一眼,“你就知道闹!” 赵普坏笑着,“我们找个地方放松下?” 公孙踹了他一脚,“你放松了我就没法做事了!”说着,掰住赵普一根手指头,“手拿开,出去喝杯茶倒是真的,我想吃东西,饿!” “我给你吃!”赵普还是往上腻,上手又上嘴,公孙踩他,“这么多死人看着呢,你还真有心情!小心天打雷劈。” 赵普脸皮厚,拉着公孙出去坐,洗手喝茶,正经的了,虽然说案情要紧,但是每天都有不幸发生啊,老天爷都管不了的事情,没理由让他家公孙劳心劳力的。 公孙和赵普到了院中吃茶休息,又聊起了案子来。 “嗯……又是死了那么多人,没意思。”赵普单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茶杯,“你说这凶手真有意思啊,装神弄鬼杀了那么多人……估计深仇大恨了。” “其实仔细想一下,杀那么多人,报仇、或者是为了灭口。”公孙双眉紧锁,“无外乎那么几个理由啊。” “其实理由只有一个。”赵普淡淡一笑,“为了自己而已。” 公孙愣了愣,见赵普显得兴趣缺缺,就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也有为国为民的呀。” 赵普听到这些,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懵住了,盯着公孙看了良久,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有些轻挑地去摸公孙下巴,“嘴这么甜啊?来,亲个!” 公孙掐住赵普的腮帮子不让他靠近过来,将最后一块茶点塞进嘴里,跑进仵作房继续验尸了。 赵普看他跑得轻快,笑着将桌上公孙刚刚喝过的杯子拿起来,品了一口……感慨,果然甜啊。 放下公孙和赵普谈情验尸不提,这厢白玉堂已经带着小四子到了嘉善楼外头。 这嘉善楼很是气派,据说这楼还不是有钱就能进的,需要有关系,也就是说,这楼是整个兴化县几户乡绅私下聚会的场所。 白玉堂带着小四子,在正午左右到了楼前,门口已经有李非常的家人在等了,正是昨晚那位掌柜的,见人来了,赶紧往里头请。 白玉堂微微皱眉——原本还准备这李非常不来了找家人代劳,没想到真的来了……这世上还真有满门被灭了,还没心没肺做买卖的人啊。 展昭在楼顶上看着,刚刚他掀屋顶找了,李非常就在楼顶的雅间里头,正悠然自得地品酒,还有一个小倌抚琴。 这小倌长得是青葱少年模样,有几分脂粉气,气度风华跟白玉堂是完全没法比的。展昭倒是松了口气,李非常既然喜欢那个类型……那应该不会对白玉堂有什么心思吧? 转念一想,展昭又泄气,要自己那么着急上火做什么呢?白玉堂行走江湖多少年了,觊觎他的人不少,武林高手王公贵族他都能摆平,何况这小小一个李非常。 很快,房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音,李非常说了声,“请。” 门打开,掌柜的带着白玉堂和小四子走了进来。 “……白公子!”李非常赶紧站起身相迎,“请坐请坐。” 白玉堂将小四子抱起来放到桌边坐下,自己才在他身旁坐了,抬头,就看到李非常面色红润坐在对面,手中有酒,桌上有菜,一旁有抚琴少年。 白玉堂暗暗替他死了的那几个妻妾可惜——郎心如铁啊。 “白公子,昨晚受惊了。” 出乎白玉堂的预料,李非常自己倒是说起昨晚上的事来了,“我还听下人说,白公子功夫了得。” 展昭微微皱眉——糟糕,会不会身份暴露了?毕竟白玉堂的身份,衙门里头的衙役也知道的。 “我原本以为,李公子会将今日之约取消,毕竟出了如此大事。”白玉堂见他说破,就也反问他。 “呵呵。”李非常倒是笑得坦然,“无妨,我又没死。” 白玉堂一愣,身旁小四子眉头皱了个小疙瘩,这个人好无情! “都是骨肉至亲,死于非命,李公子这种反应的确奇特。”白玉堂端着茶杯喝了起来,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久违的江湖气息。可能和展昭在一起待得太久了吧,对这种无情无义的冷酷言辞有些不适应了。白玉堂想到这里就出神,展昭这人……有情有义。冷漠无情的,无论功夫多好,都不是真英雄,白玉堂始终这样觉得。 “人总是要死的么。”李非常给小四子端上了几份点心,说起来就好像别人家人死光了似的,“他们死了,我伤心他们也不会活过来,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白玉堂冷冷看了看他,没说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吧。 小四子听着难过,“那你不想他们么?以后都见不到了!” 李非常笑了起来,“还是那句话,既然已经死了,想也没用。”说着,伸手轻轻一搂身边过来上茶小倌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笑着对小四子道,“往回看的人,注定要错过前面的风景,人生苦短,不用为别人的事情太在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搂着那小倌摸索,少年脸上露出羞赧神情来,却还是不时地打量白玉堂。 小四子皱皱鼻子,这个李非常讨厌死了,这么自私。想到这里,边转眼看了看白玉堂,他脸上依然没什么变化,继续喝茶。小四子还记得,第一次看到白玉堂的时候,他一身白,用内力将一大桶水给冻住。那时候,小四子就觉得白玉堂好冷好冷,会不会也是个很淡漠的人?于是那天他伸手摸了摸白玉堂的手心,是温热的。 白玉堂和展昭有些地方反差很大,但是有的地方却很像……小四子最喜欢他们温暖的手了。这个李非常那样的想法不对,什么叫人生苦短别在意别人的死活。九九每年都会带着影卫们去一个很大的墓地祭拜,据说那里都是死在战场上的,赵家军将士们,还让自己和小良子挨个叫磕头叫叔叔伯伯。九九他们经常说,活着的人,将死了的亲友忘记就是背叛。人要往前走,并不一定要忘记过去!要将离去的人藏在心底,那样他们就一直都在,一直陪伴着你。 李非常见小四子的神色,就知道小家伙不喜欢自己,也无所谓,他对这么小的小孩儿可没兴趣。 白玉堂放下茶杯,有些不耐烦,“我是来看古绸的。” “我带来了。”李非常说着,轻轻一招手。 身后有一个随从托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走了进来,将盒子放到桌上。 展昭在房顶上,耐着性子看,幸好李非常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而且就凭他刚才那几句话,白玉堂眼中的厌恶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想到这里,展昭继续甩头,真烦啊,整天胡思乱想,白玉堂喜欢谁讨厌谁,原本就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 李非常将那乌木的古旧匣子打开,只见里头有一卷朱红色的绸缎,这绸缎也不知道是怎么晕染的,色泽鲜艳,精致的树叶花纹精美别致,轻轻一碰,如同风中摇曳的树冠。 展昭远远从房顶上往下看,就知道白玉堂这次肯定要破费了,这东西真是宝贝啊! 小四子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经常出入皇宫,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了……不过这样子的绸缎他真是头一次看到。 白玉堂就见这绸缎朱红之中还有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似乎用了极细的金丝一起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头发丝一般细的金丝……可能做到么? “哈哈。”李非常看到白玉堂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白公子好眼光,这绸缎乃是家中祖传的宝贝,上古珍品。” 白玉堂听后心中一动,他和展昭同时想到——这李纲钱大有之流,发迹之前都是地痞无赖,一文不名,哪儿来的传家之宝? “既然如此珍贵。”白玉堂不解,“李公子也不缺钱,为何要卖?” 李非常笑了起来,别有深意地说,“大概……我和白公子有缘吧。” 白玉堂心说这算什么理由?想搪塞也找个好些的借口么。 屋顶上展昭可是眯起了眼睛——套近乎! “另外,如果白公子真有门路能为我将这绸缎推荐入宫,那我李记绸缎,可就有机会名扬天下了。” “莫不是古绸不止这一匹?”白玉堂好奇,“不然就算推荐给他人,也没法买了不是?” “白公子放心,我李记已经能够自己做这种绸缎了。”说着,伸手轻轻碰了碰嘴唇做了个“嘘”,小声道,“这是秘密,我只与白公子说了,白公子,可要为我保密。” 白玉堂暗暗皱眉,又低头看了看那卷绸缎,这巧夺天工的技艺如果真的被李非常掌握了,那富贵荣华可就真的离他不远了。只是……早就掌握了这技艺的话,完全可以将绸做出来卖了再说。每年朝中都有人在各地搜罗稀罕玩意儿进贡入宫中,他的绸缎如果卖出了名气,自然会有人找上门,酒香不怕巷子深么!何须通过如此拐弯抹角的法子?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被刻意隐瞒了。 “白公子……” 李非常开口,打断了自顾自出神的白玉堂,“可有兴趣?” “……”白玉堂点头,“多少银子?” “白公子,开价吧。”李非常再一次出人意料。 小四子眨眨眼,仰脸看白玉堂——白白,这个人是不是脑袋不太好使? “我开?”白玉堂也吃惊。 展昭在房顶上听着觉得蹊跷——这李非常真的是很古怪啊!总觉得是在算计什么。 “白公子不用跟我客气。”李非常靠在桌上,盯着白玉堂低声说,“只要是白公子开口,多少银子,我都肯卖。” 白玉堂一愣,展昭摸了摸身上,后悔刚刚怎么不跟公孙要一包泻药带来呢?可以洒在李非常的酒里头,这个登徒浪子啊!白玉堂刚一开始有些生疑,但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种阵仗,不慌不忙问小四子,“小四子,你说呢?” 小四子眨眨眼,要自己开价啊?! 白玉堂见小四子抓着后脑勺犹豫,就问李非常,“我让他开,没问题吧?” “当然。”李非常似乎是多少银子卖了这传家宝都无所谓,展昭抱着胳膊,心说,这是传家宝啊还是烫手山芋啊?怎么感觉不值钱的样子?! 小四子摸摸自己的小荷包,这个……要多少钱呢?!想来想去,一狠心,“嗯……一百两银子!” 白玉堂轻轻扶了扶额头,嘴角轻轻地抽了抽,展昭捂着嘴以免笑出来,心说,好样的小四子!还说多了,刚刚应该说十两银子! 小四子说完了,看白玉堂,心说,会不会贵了?毕竟在他看来一百两银子已经很多很多了,他把爹爹给赵普,嫁妆也才花了一百两。 “啊……阿嚏。”仵作房里头,公孙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赵普赶紧上前献殷勤,“书呆,你冷啊?我们做暖身运动?”让公孙一脚踹了出去。 …… “哈哈……”李非常却是笑了,点头,“好!就一百两。” 白玉堂微微皱眉,果然有问题。 展昭也觉得这李非常定然是打了什么鬼主意。 “这么便宜就卖了传家宝?”白玉堂抬头看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去的李非常。 “呵呵。”李非常从容一笑,低下头,靠近白玉堂说,“我说过了,我与白公子投缘,只要白公子开口,我什么都照办。” 一旁小四子赶紧拉着白玉堂往后靠,太近了,讨厌,嫑被口水碰到,白白是喵喵的! 李非常说完,笑着道了声告辞,让掌柜的收了银子后留下绸缎,离去了。很快,他出了嘉善楼走远,白玉堂在窗口看着,双眉紧锁,又打开了那匣子,拿出里头的绸缎仔细看。 这绸子如同一卷冰丝一般,放在手中轻如无物,光泽艳丽流光如水,绝对是稀世珍宝,别说一百两,一万两都不贵! “这李非常怎么回事?” 这时候,展昭从窗口跃了进来,“好像有意要将东西留下! 白玉堂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忽然,就听到房上“咔哒”一声,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有人?! 第44章 借刀杀人 能随随便便落到三楼房顶上的,必然轻功不差,关键是李非常刚走这人就来了……有些问题。 展昭让白玉堂别动声色,自己一闪身去了外头,继续暗中盯梢。 小四子仰着脸看白玉堂,虽然他是没听到什么声音,但意识到可能有情况。 白玉堂将盒子收起来,伸手去搀小四子。小四子握着白玉堂的手,下了凳子两人一起往外走。 小四子腿短,白玉堂腿长,两人走路的时候,白玉堂走得很慢,小四子倒是也不用小跑,牵着手能跟上。 “回府了?”白玉堂问他,“还有没有想要去的地方?” “唔。”小四子摇了摇头,不说话,也不东张西望。 “怎么了?”白玉堂见他紧张兮兮的,就问。 “可以说话的么?”小四子小小声问。 白玉堂让他逗笑了,伸手让他抱着绸缎盒子,将他抱了起来往前走,低声道,“如果有人跟着我们,你不说话不是更怪?” “!”小四子一拍脑袋,“是!” “喵喵呢?”小四子小声问。 “在后面可能。”白玉堂低声说,“我们一会儿不回府衙,去不远处的林子里头,将那人抓住,不怕吧?” “才不怕。”小四子一挺胸脯。 白玉堂挑起嘴角,果然赵家军没胆小的啊。 随后,白玉堂抱着小四子走走停停,往城门口去了。 小四子说要吃城门口茶寮里头的驴肉包子,白玉堂抱他去买。 刚到城外,就见前方林子里人影一晃。 白玉堂微微一笑,抱着小四子跟了进去,小四子搂住那个绸缎盒子,紧张兮兮地看着周围。 白玉堂走到了林子中间站定,开口,“出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黑衣人落到了他身后,小四子看了个正着,就见那人站在离白玉堂十来步远的地方,身材很高大,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黑巾蒙面,连头都包起来了,只留下黑洞洞两只眼睛。 “白玉堂微微侧过脸,看了看他,这人的兵器很特别,既不是刀枪也不是棍棒,而是一双铁爪,指甲尖长,看起来非常锋利,将整只手都包住了。 白玉堂微微皱眉,想到了那些被硬生生扯下头颅来的尸体,如果是这武器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再仔细看那人,虽然他已经裹得严严实实,但是眼睛周围的皮肤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非常白,不同一般的白。 白玉堂微微愣,心说这算意外惊喜么——是他?! 跟踪那黑衣人而来的展昭就在林中看着,他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这人就是隐山妖魔么?! 那人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做了个要东西的姿势。 白玉堂一挑眉,“想要什么?” 那人指了指小四子手中用来方古绸的乌木盒子。 小四子赶紧搂住了,不给! 白玉堂一笑,突然问,“你来我来?” “我来!”展昭回了一声…… 那黑衣人显然是一顿,似乎对暗中还有一个人完全没有准备,转身就走,但是展昭哪儿肯让他走。 林中蓝影一闪,就听到巨阙出鞘之声。 白玉堂带着小四子闪到了一边,“猫儿,别让他跑了。” “怎么可能!”展昭一剑麾下,那人抬手用黑金的巨爪就是一挡。 一声巨响伴着火星冒出来……小四子惊得张大了嘴巴。白玉堂则是一皱眉,能挡上巨阙这么一下的,看来那副爪子不是泛泛之物了! 展昭拧着身在空中打了个旋,巨阙绕着他的巨爪一打横,直奔那人面门而去。黑衣人赶紧抬另一只手挡……但是与刚刚不同,这次他是避开,伸手往外推展昭的剑展昭何其精明,一看就明白了,他两只手的巨爪不一样,刚第一下他抬的是右手,那只爪子坚硬无比,如今第二下左手却是有些避让的意思。 “这只是假的么?”展昭一问,见黑衣人身子一震,看来猜对了! 剑招一换,展昭追着他的左手就去了。 黑衣人赶紧躲开,觉得展昭难产,可展昭这一剑完全是虚招,单手落地吼,向后翻起,踹那人脖子。黑衣人赶紧仰起脸,可展昭的脚尖一钩,钩他的下巴…… 白玉堂暗道一声,妙!这猫真跟真猫似的,全身骨头都是轻的,每一招都含着有其他一层意思,打得聪明! 展昭这一脚勾的正是那人脸上的黑巾。因为他是连着头一起包起来的,所以硬扯是扯不开的,只能由下往上勾……果然,这一下直接将黑巾带了下来。 那人一见黑巾掉了,赶紧想要单手遮脸……展昭等的就是他这一招,脚一甩,人已经站了起来,单手一把抓住那块黑巾套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左手用力往自己身前一带,抬起膝盖撞向那人的胸前。 黑衣人知道这一招非同小可,但是脖子被勾住了没法动,连忙钢爪一把割断了黑巾,蒙蒂转过身背对了展昭想往前逃。 展昭早已一矮身,一扫,绊他的脚腕子…… 那人身材高大,一转身后本来黑巾松开他就猛往前撞,如今脚腕子被勾到后,直接摔了出去。 用双爪这样的兵器,弱点就在身后,因为人的双手不可能背转过来袭击背后的对手。 展昭身轻如燕,纵身跃起,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脖颈,蹲下一用力,巨阙插进了他脖颈边的地面,冷声道,“别动。” 白玉堂挑眉——漂亮! 小四子看得眼花缭乱,就那么一刹那的事情,展昭都不知道出了多少招术。他见惯了赵普打架,他和白玉堂都用刀,因此都是刚猛有力,硬碰硬,打起来动静特别大也特威风!刀讲究快和狠,即便是在小巷子里头,使起来都有种横扫千军的气势。但是展昭用剑,小四子很少看到……感觉和刀完全不同,狠戾和霸道恰到好处,关键是好巧妙,一看打架,就觉得喵喵好聪明! 小四子拍着手,“喵喵好棒!” 白玉堂走了过去,展昭动手想点那人的穴道,白玉堂正弯腰想要看看那人的样貌,突然……就听到空中一阵鹰啸之声,恶风不善俯冲而来。 小四子正趴在白玉堂肩膀上呢,仰脸就看到树冠间的高天上,有一只黑色的巨鹰如同黑箭一般猛冲下来,利爪伸出,他都能看到了。 “呀!”小四子大叫了一声本能地捂住脸。 这情况很麻烦,那鹰显然是精心算计过的…… 此时袭击,展昭如果起身,那人必然能逃走。 而白玉堂背对着天空,回身挡肯定来不及了,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小四子非死即伤! 瞬息之间的事情,小四子就感觉白玉堂肩膀一甩……自己直接掉了下来。 “呀……”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白玉堂用胸口挡住他,膝盖接了一把,同时银刀一转,从一边的手腕滚到了另一边,单手一托刀把来了个苏秦背剑。 那鹰一爪子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背到身后的银刀刀鞘上……白玉堂眼色一寒,腕子一抬,钢刀出鞘。 寒光出现的时候,就听到被展昭按在地上的怪人突然喊了一声,“不要!” 白玉堂一顿…… 就在犹豫的那一瞬间,黑鹰已经扇动翅膀窜上了天空,落在枝头,用利嘴去轻轻啄自己的爪子,刚刚可能用力过猛,爪子上有血。 白玉堂膝盖一抬,小四子又被他带了起来抱住,吓得说不上话来,好快! 那只黑鹰也不走,就是在枝头紧紧地盯着被展昭制住的黑衣人。 只见黑衣人的喉痛耸动,从嘴里发出了古怪的咕咕声音……那黑鹰又长啸了一声后,展开巨大的翅膀飞上天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飞远…… 展昭伸手点住了黑衣人的穴道,退下他手中的金刚爪。 研究了一下,果然,一只钢爪是黑金的,一只是玄铁的……玄铁的因为刚刚挡巨阙那一下,已经有了裂痕,黑金的光华闪烁,一看就是神物。 白玉堂皱起眉,细看那人相貌,只见他一张脸刷白,白得让人觉得古怪……两人都立刻想到了那个中毒死了的阿毛。“你就是一直假冒隐山妖怪的人?”展昭好奇问。 那人皱眉不说话,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又是鹰钩鼻,一眼看上去就不是中原人。 白玉堂抬手往空中扔了一枚联络的响箭……不一会儿,赭影他们来了,一看到眼前的景况也是吃惊——将那黑衣人五花大绑,刚想带走。 “等等!”展昭摆手阻止,走过来对指那黑衣人道,“别咬人!” 众人都一愣,就见展昭伸手用那块黑巾将他的头又包了起来,黑衣人也惊讶地看着展昭,随后低下了头。 白玉堂心中有数,展昭大概和他有一样的预感,想要将计就计试一试! “你想要这卷绸子?”白玉堂问黑衣人。 那人盯着乌木盒子看了良久,点点头。 “到现在为止的命案,都是你做的么?”展昭问。 那人依然不说话,就当众人以为他不会配合的时候,却听他突然开口,缓缓地说,“我杀的,都是该死的!” 说完,他便再开口,影卫们将他带走。 白玉堂将小四子给了紫影。 “哇。”紫影捏捏小四子的手,“一手冷汗啊?” “紫紫,刚刚那个大鹰好神气!”小四子比划着说,“不晓得它生不生小鹰!” 紫影笑着听小四子绘声绘色讲老鹰多厉害,还有刚刚展昭白玉堂多帅,抱着他走到前面去了。 后头,白玉堂和展昭并排走着。 “我不讨厌他。”展昭突然道。 “嗯?”白玉堂看展昭,“什么?” “那个隐山妖怪。”展昭笑着道,“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看到刚刚那只鹰了没?”展昭问,“帅!” “就因为鹰帅,所以他不是坏人?”白玉堂失笑。 “刚刚你要杀那只鹰,他急坏了,是真情流露!”展昭道,“对一只动物都有情有义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而且他也说了,只杀该死的人。” 白玉堂点了点头,“是啊……只杀该死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线索有时候不用去找,自己会冒出来,因为做了亏心事的人,都会心虚! 很快,众人回到了府里。 “这绸子是古货啊!”赵普拿着绸子和公孙研究,不过两人这方面也不是很在行,倒是绯影这丫头平日喜欢研究织物,看出了端倪来。 “王爷,这是宝贝!”绯影问众人,“听说过什么叫吹金么?” “吹金?”众人都歪过头。 “将金水用吹的方式做成比头发丝还要洗的金线。”白玉堂道,“我听说过,的确有一些吹金的民间艺人,不过这门手艺是绝活,需要吹金人有技艺之外,还要有很深的内力。” “五爷果然是见多识广啊。”紫影和赭影都拍白玉堂马屁,不忘斜赵普一眼——这当王爷的,还没有普通百姓有见识呢! 赵普望了望天,问绯影,“这绸里头的金线就是吹出来的?” “嗯!”绯影说着,将绸缎摊开,举过头来对着天上照了照,道,“你们看!” 众人都仰起脸看……就见绸缎上竟然有字。 “这是织在里面的,必须要对着阳光才能看出来。”绯影说。 公孙盯着那一行字看了看,“问山金人,赠,许氏曹夫人。” “许氏……”众人都皱眉。 “问山金人是谁?”展昭问绯影。 “问山金人呢,是吹金的高手,他每年只做一块绸缎,送给有缘人。王爷,您忘记了,咱们赵家军北征的时候,有一个道士千里迢迢给咱们送了块旗子来。” “!”赵普一拍脑袋,“想起来了,那旗子挑起来,阳光一照有“无敌天下”四个金子是吧! “那位道人就是问山金人!因为他住在问山,是天下第一的金匠,所以人送绰号问山金人。”绯影说,“之前皇上给庞妃一条围巾就是他做的,这种锦缎非常牢固,比一般的绳子都要牢。庞妃那次遇袭,不就是用那块绸子将自己挂在了楼外才挨到援兵到的么。” “……”众人都啧啧称奇,还有这种事情啊! “这么说!”展昭问绯影,“问山金人还活着么?” “活着啊!”绯影点头,“应该还很硬朗呢。” “我们只要找到他,拿绸子给他看看,问他这许氏曹夫人是谁,不就知道这块绸缎是谁的了么?”赵普吩咐黑影白影赶紧去问山请那道人来,“如果真的这曹夫人就是当年许家灭门案中的一员,那么就能肯定,李纲夫子和当年的血案有关!” “不过这么重要的物证,为什么李非常会交给我们呢?”公孙疑惑。 “也许他们并不知道这块绸子中的秘密……”赵普想了想,“说起来……那个怪人会来追你们,也是要这块绸子。” “李非常是想借我们的手抓住他。”白玉堂道,“所以他急着就将东西脱手了。” “可这当证据还不够啊。”公孙皱眉。 “证据很快就有了。”展昭微微一笑,“只要等一等。” “等?”除了白玉堂,众人都不解。 这时候,就见刘协急匆匆跑了进来,没进院子就叫“王爷,展大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来了! “刘大人?”赵普见刘协着急,就问,“怎么了?” “门口聚集了很多百姓,说我们抓住了隐山妖怪!”刘协一脸茫然,“我刚问衙役,他们说你们抓了个人回来,那人是妖怪?” 赵普指了指身后房中。 刘协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看了看,就见房中一个囚笼,里面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还用黑巾蒙面。 “呃……”刘协看了他半天,回头问,“这个……他是隐山妖怪?翅膀呢?” 众人都笑了,展昭点头,“是啊,刘大人,那些百姓怎么说?” “他们说我们抓住了隐山妖怪,有些人说看到被我们押回来了。”刘协觉察出不对来,单手摸着下巴,“这,古怪啊……” “对了!”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的确古怪。” “如果只是看到我们押回来一个黑衣,黑巾蒙面的人,那些百姓怎么会想到他就是隐山妖怪呢?”公孙一笑,“看来,有人太急于求成,露出马脚来了!” “!”萧良一拍手,“怪人要绸子,那个李非常已经知道他是谁,也猜到白大哥肯定能抓住他,所以先找人出去乱传,说我们抓住了隐山妖怪!” “李非常这么做,目的何在?”刘协不解。 展昭轻轻地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对众人指指墙外,道,“听!” 众人都不做声听着墙外,只闻得远远有百姓的喊声传来,“烧死他!烧死他!给死者报仇啊!” 第45章 知恩图报 李非常这次走了一招险棋,想要借展昭他们之手将那怪人除去,倒是也让他算准了,可估计他没想到给了众人更多的线索。 当然,其中不乏一些运气的成分在,比如说问山金人的古绸缎,又比如说展昭和白玉堂能活捉了那怪人。 不过……众人都觉得,李非常不知道绸缎的秘密,可能性很小,除了借刀杀人之外,他会不会还有别的心思呢?! 接下来留给展昭他们的难题有两个: 第一,他们要怎么说服那些愤怒的百姓,或者说,将这种不利的局面扭转过来?第二,怎么撬开那怪人的嘴,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线索。 “外面那些群情激奋的百姓要怎么办?”展昭等众人都看公孙。 公孙也无奈,大家都养成习惯了,一有急事第一反应就是让他想主意。只好说,“现在是两难,换句话说,也是关键!我们这一步要谨慎,走好了全局尽在掌握,走错了可能满盘接错。” 展昭摸了一把下巴,“我们假意同意,承认抓住了隐山妖怪,这样算将计就计,能让李纲父子放松警惕。要不然就死不承认?让他们计划落空!” “嗯……将计就计的话,要冒些风险。”刘协皱眉考虑着,“毕竟骗百姓的事情要慎重。而死不承认的话,又可能会打草惊蛇……不如稍微拖一拖,掌握更多一点信息再决定?!” 展昭瞪都暗暗点头,刘协做事情考虑周详,为人稳重不骄不躁,很有包大人的腔调。 “这样吧。”赵普道,“刘大人先出去安抚百姓,能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我派影卫们出去盯着那些乡绅。而我们先去见一见那个怪人,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众人都觉得这时随稳妥的,于是分头行事。 展昭、白玉堂、公孙和赵普进屋去见那怪人,不过众人都知道,要让他开口,可能需要花费些功夫! 关上房门,众人围着笼子站定,盯着里面的那个怪人看,展昭上前帮他将头巾摘下,也将他的绑绳去掉。原本他也被点了穴道,绑着只不过是回来的时候给别有用心的人看的。 “你叫什么?”展昭问他。 那人低着头不说话。 赵普看公孙,挑了挑眉——有没有什么药是吃了之后就乖乖说实话的?你有空倒是能研究一下。 公孙瞪了他一眼——有空耍贫嘴还不如帮着想想办法,他是不是西北部族的人? 赵普回头上下打量那人,心中暗暗称奇——身材真够魁梧的,绝对不是汉人。 想了想,赵普搔搔下巴,问,“你是哪里人?” 那人依然低着头,像是聋了哑了,总之打死不说话的样子。 “你这样不说话也无济于事啊。”展昭劝他,“如果你是蘀当年的许家人报仇,不如将事实经过都说出来,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 那人依然低着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言不发。 这样一来,在场众人都没办法了,也是啊……萍水相逢,他如果疑心重些,自然不会相信官府的人。 公孙叹了口气,倒是对那人身上苍白的皮肤很感兴趣。 赵普找了张凳子坐下,考虑要不要让影卫们来问,只不过这人的外表硬朗,一看就是条汉子,绝对不是那种酷刑逼供会说话的,还真没辙。 展昭也坐在了桌边,回过头,想问问白玉堂有没有什么意见,可白玉堂正在桌边坐着悠然自得地喝茶呢,这茶叶是前几天他刚刚买的新茶,据说味道很不错。 展昭让他气乐了,还真悠哉,就伸手戳了戳他,对他使眼色。 白玉堂愣了愣,给他也倒了一杯递过去,展昭瞪他一眼——不是!让你想办法。 白玉堂看看囚笼里头那个低头不做声的怪人,轻轻叹了口气,开口对赵普说,“让你的人马全城去抓猎鹰,再把山里所有的动物都宰了,放火烧山。” “别!”那人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瞪白玉堂,“不行!” 众人都对白玉堂挑眉——行啊,虽然卑鄙了点。 白玉堂望天,“你很喜欢山里的动物?” 那人又低头不说话了。 “喂。”赵普听他说话的时候似乎不是很顺,可能并不会太多的汉话,就用西北那边常用的胡话,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哪里人?” 那人显然听懂了,吃惊地看着赵普,回问了他一句,“你也是车族人?” 赵普一愣,他是外族和汉族混血的,所以身形高大,外形也有些像外族,所以那怪人可能误会了……车族么。 赵普挑起了嘴角,对外面喊了一声,“良子!” 院子里头,萧良正和小四子玩儿呢,小四子当老鹰,石头剪子做小鸡,萧良假扮老鹰,两大两小玩的正欢。 听到赵普教,萧良赶紧拉着小四子跑了进来,“师父。” “车族知道么?”赵普问。 “知道!”萧良愣了愣后,立马点头。 萧良原先的部族,与大漠很多部族混居在一起,彼此间都认识且有来往,萧良看了看那怪人,“啊?你是车族人啊?” 那人盯着萧良看。 萧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对他弯了弯腰,行了个车族人经常问好用的礼,还跟他问了声好。 他很懂礼貌,想要回礼,但是被点住了穴道动不了,展昭一拂袖……他的穴道解开了。 跟萧良回礼完毕后,他显得有些兴奋。 萧良对赵普说,“车族人很温和好客的,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们信奉鹰神,虽然喜欢狩猎,但是对人命很看重!”说着,他用本族的话,跟那怪人交谈了起来,说了自己的家族,还有赵普的身份,以及大家是好人,让他不要怀疑。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萧良说什么,不过看他俩交谈的神色,可见彼此信任,那怪人的警惕也消除了,就预感有线索! 那怪人对萧良的身份有些惊讶,很恭敬地跟他说了很多话,然后就坐在囚笼里头等着了。 “……”萧良明白了过来,点点头,道,“师父,他名字叫鸿烈,是车族人,不过没有经历那场屠戮,因为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一个好人救了,一起来到了中原。之后那个好人家里遭受了灾难,他侥幸逃脱了。现在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跑来报仇。” 言简意赅几句话,众人立马明白了过来。 “问他那些人都是他杀的么?”展昭赶紧让萧良问。 萧良问了。 那人回答后萧良转述,“他说,钱大有是他杀的,因为钱大有该死,其他的人,他没有杀过,想杀的也还没来得及动手呢。” “那些姑娘呢?还有李纲一家人?”公孙追问。 萧良问了。 那人摇头。 “他没有杀那些人!”萧良回答,边补充了一句,“车族人是非常诚实的,不像有的汉人喜欢骗人,我相信他说的话!” 赵普点头,似乎是也同意萧良的观点。 “那他到目前为止,知道多少事情?”展昭问萧良,“多问他一点!当年灭门惨案发生的经过,还有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萧良问了,鸿烈讲了一大堆后,萧良帮着转述。 原来鸿烈当年很小的时候,在大漠被沙狼袭击,正好一支商旅队伍经过,其中一个人救了他,那人就是许员外。鸿烈父母早亡,许员外见鸿烈魁梧诚实还很勤劳,非常喜欢他。正好他老来得子,夫人即将临盆,就将鸿烈带回去,跟新降生的宝宝做了兄弟。鸿烈被带回许家之后,是他人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许家人都对他非常好,父母疼爱,小宝宝也可爱。可是有一天晚上,一切突然就变了,许家遭遇了灭顶之灾。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鸿烈吃过晚饭后,原本准备和许员外出门去逛夜市,可突然肚痛难忍,跑进了茅房,可同时,他就听到了许家人的惨叫声,所有人都七孔流血倒地不起。 有几个蒙面人舀着刀杀进来,将所有人都杀死……许家人都无力还手,很快死光了,那些人又开始放火。 当时鸿烈想冲出去,但是他肚子很痛很痛,已经站都站不起来,连话都说不出,只好在茅房里眼阵阵看着……那些人也正因为这个没发现他。 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腹痛好一些的时候,四周已经被烈焰包围。他怕群殴来从后门逃了出去,一直逃到山上,但是又肚痛,最后滚下了山去。直到很久之后,他才醒过来,可是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全身雪白。 “可能和阿毛一样是中了毒了,但是他体质特殊,所以没有被毒死,只是全身发白!”公孙道。 众人都点头。 “后来呢?”小四子听得出神,催萧良快说。 萧良继续说: 鸿烈当时很害怕,他落在了山谷里迷了路,昏倒在了河边。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有一个仙人,带着一只白猿,走到了他身边。 众人都一愣,“仙人……白猿?!” 等鸿烈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仙人带到了一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 那个仙人告诉他,这里是隐山。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真的有隐山啊?! 鸿烈被仙人收为徒弟,和他还有白猿一起生活在山上,学功夫。老鹰是他后来在山林里救下的,他从小与山中的野兽为伴,很喜欢它们。 就在几年前,老仙人说他学成了功夫,可以离开……并且告诫他,仇恨是万恶之源,不要为了报仇迷失自己,有能力的话,可以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救人比害人更有用! 他谨记恩师的教诲,下了山后,才知道原来一直在兴化的山林里头。这段时间,他无所留恋,回到故乡漠北。听说之前辽、西夏和大宋经历了一场战争,有一个叫赵普的将领将蛮狠的辽人和西夏人都杀得大败,关外从此之后就太平了! 他的老家还有朋友竟然认识他,虽然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大家都很喜欢他,他就住在了部族里头,帮着村里人做事,有兄弟朋友,日子过得非常开心。 只是凡事都有个天意,老天注定他有些事情必须要做! 那天,有一支商贾路过他们的部族,借宿一宿,正好,有两个胖乡绅带着车马就住在他家里。 他对汉人很好,因为感念当年许家的亲人疼爱,但是……当晚,那两个汉人乡绅聊天的话,却是让他听了个整着。 这两个乡绅,就是李纲和钱大有。两人喝得微醺,就开始大放厥词。他俩人一间屋子就在鸿烈屋子的隔壁,说的是汉化,以为别人都听不懂,可不巧了,鸿烈完全能听明白。 他们说的正是当年残害许家的经过。 原来那天,他们将毒药洒在了许家人烧饭用的水缸里头。鸿烈想了起来,那天晚饭的时候,许员外说了晚上要带他去街上吃他最喜欢的小馄饨,所以他特意吃少了些,大概就是因此而逃过了一劫。 李纲钱大有对当年的罪行非但没有丝毫的悔过,反而还为此沾沾自喜。说什么胆小不得将军做,将那许家人宰了之后,现在他们飞黄腾达。随后他们又说道,新来的县令有些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杀掉他。但是又听说那大人是相爷包拯的高徒,不能动,不然的话,怕是会被发现旧案。 鸿烈说到此处很激动,他说当时他就想要杀掉这两个人,但是不行!因为他们的村庄全靠往来的商贾住宿才能挣到钱粮,而且那一带原本很太平,他做这种事情会害死部族的族人,大家好不容易才有了太平日子过,所以他咬牙忍了下来,只是心中的复仇之火已经燃起。 之后,钱大有他们走了,鸿烈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为许老爷他们家人做点事情,不然枉为人活在这世上!于是,他动身来了兴化。 他就住在山里,可他来的时候就发现兴化县情况不对,有什么隐山妖怪害人现的传闻,而且死了很多人。 他因为样子太古怪,不敢出来活动,躲在山里晚上才敢出来调查。某一天,他在山里认识了一个姑娘……她进山砍柴遇到了野狗袭击,被他救下。那姑娘人很好,不怕他,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听到姑娘两个字,众人都下意识地想到了那个酒楼卖唱的姑娘。 “你怎么杀了钱大有的,李非凡呢?”众人都好奇。 “我只杀了钱大有,李非凡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杀他们的儿子呢?”鸿烈摇头,“我原本就只想杀了那几个乡绅的!钱大有是第一个。可是兴化县这几年富起来的乡绅很多,我不知道当年具体参加了灭门的是哪几个,只能确定李纲和钱大有。于是我就想跟踪李纲来查线索。只是那天……我看到了李非常在院子里看一块绸缎……” 说到这里的时候,鸿烈低下了头,“那块绸缎,是许夫人的一个好朋友送给她的,很珍贵。徐夫人说,这块布正好可以给我和宝宝每人做一件衣服,所以我想要回来……这绸缎落在那些恶人手里太可恨了!” 众人听到这里,都点头,了解了整个事件的真相,鸿烈说得诚恳,不像骗人。 可是疑问又来了,如果鸿烈说得都是真的……那到目前为止死了那么多人,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呢?! 第46章 案情渐明 刘协果然有一套,他出了门,安抚百姓,没说抓住了隐山妖怪,也没说没抓住,不过就是劝大家不要妨碍办案……他保证,这次的案子一定会彻底解决,给大家一个交代。 凭着他多年建立起来的威信,百姓们都散去了,刘协长了个心眼,他派了几个机灵的衙役假扮成百姓出去探访,究竟是什么人在散布谣言,说衙门抓了隐山妖怪。 不多久,那些衙役们都回来了,说是几个乡绅的家人。 刘协皱眉,果然! 而屋内,众人知道了鸿烈的身份,也能顺利交流了,可接下来的问题是怎么处置他。 如果当年案件属实,那么钱大有可谓是死有余辜,可是自有王法收拾他,私刑解决也是犯罪,而且鸿烈的话那也是一面之词,要等待证据证实。 赵普让萧良跟他说了一下,叫他安安心心在府衙里等几天,他们会将事情都查明白,还许家一个公道! 鸿烈很听话,赵普和开封府的大名,他在关外早就听到过了,很信任他们。就答应留在衙门里,不过有个要求。 众人都纳闷,就见他对着窗外打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那只巨大的黑鹰飞了过来,落到枝头,看着鸿烈。 鸿烈对它招了招手,那只鹰落到了窗台上面,转着脑袋看了看周围众人。 “哇……”小四子一脸羡慕地往前凑,公孙怕他被啄到眼睛,赶紧拦住。 “能帮我养几天么?他要吃生肉的,在山里怕被人打了,每天给它吃二两肉就行,我一般给他吃野兔子什么的。” 众人欣然点头,赵普伸出手指头放在老鹰腿边。 老鹰看了看他,抬起爪子踩到了他的手上,扇扇翅膀,赵普抬起来赞叹,“果然宠物就应该养这种威猛的!那种圆头圆脑的带着一点不威风! 听得一旁石头和剪子颇郁闷。 小四子拍手,羡慕地看猎鹰,“好神气!” 那鹰扭脸看了看小四子,张嘴发出几声低鸣。 鸿烈笑了,对小四子说,“它很喜欢你。” 小四子脸红红,伸手过去,轻轻摸老鹰的毛,那鹰昂首挺胸由他摸,大概是因为刚刚袭击小四子的事情道歉。 展昭对白玉堂眨眨眼——果然有灵性啊!不知道下不下崽? 白玉堂望天翻了个白眼——猫才下崽,老鹰是生蛋的! 鸿烈本来要被带去监牢,但那只鹰飞了起来站在他的肩头死活不肯走,赵普很欣赏鸿烈忠义,而且觉得让一只猎鹰关在黑暗潮湿的地牢里太别扭了,就让人所幸将房间周围都打上围栏,鸿烈和鹰一起暂住在里面,刘协并无异议。众人都心中存疑,这刘协若不是个白面书生而是个黑面书生……那铁定是包大人私生子啊,怎么那么像呢,会不会是抹了粉了?! 鸿烈抓住之后,当年案件的脉络基本上就清晰了,关键是目前为止还疑团重重。 公孙还是回去验尸,决定验完后再详细说。 展昭和白玉堂出了门,刚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就见灰影从房檐上跳了下来,“展大人,五爷,有动静了!” “哈?”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歪过头,一脸不解,“什么动静啊?” 灰影有些无奈,“你们不是让我们留在那尊很猥琐的神像那里,等情况吗?!” “!”展昭和白玉堂立马想起来了,异口同声问,“那具体什么情况?” 灰影道,“前阵子一直没有动静,今天下午,有人开始往那个地方搬柴草,很多,还有一筐筐的毒虫毒物!” “要重新开始了么?!”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决定今晚行动,抓个现行!他们暗地里安排了衙役盯梢,但不能打草惊蛇。 赵普一听有“好戏”看,就要带着公孙去观摩,不过众人还是很怕那毒烟的味道。 公孙开了张单子,让影卫去抓了些药来,做了很多气味很难闻的香囊纷给大家,让众人都随身携带,可以避免吸入药物。 当晚,众人趁着夜色来到了郊外那个聚会的场所……果然,就见火已经升起来,现在正在进行那种古怪的仪式。 为了方便认人,刘协也被众人带来了,一看里头那些男男女女,刘协就傻眼了,连连摇头,差点叫出声来。被展昭他们及时捂住嘴巴,拉到了远处。 展昭问,“怎么了?” “不可能的!”刘协眼都急红了,“那些……那些都是遵纪守法的年轻后生,好些还是善堂的俗家弟子呢。年轻女孩儿都是没嫁人的黄花闺女,男的是学堂书生,孝顺听话,怎么可能做这种伤风败德之事?!绝对不可能!”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对视了一眼,也觉得奇怪,而且他俩知道,这次的人和上次的那些人,长相不同的。 “刘大人,你先别急,我们再观察一下!” 展昭刚刚劝服了刘协,公孙就被赵普带了过来,“那些人都中了迷药了!” “迷药?!”展昭等人都是一愣。 “这些人眼神呆滞神情木讷,做出的也都不是正常人的举动。”公孙说“还有,那些迷烟是强烈的催情药物,含有迷幻的成分。一旦吸入,都会浑浑噩噩,到时候无论做出多放纵大胆的事情来,都不足为奇了!” “这么说,他们是被人骗来的,然后再被人下了药。”刘协一皱眉,“有这个可能么?” “有!”公孙点了点头,补充,“应该说,就是那么回事!” “混账啊!”刘协跺脚,“那些都是懵懂少年,黄花闺女,谁这么缺德,这以后让这些孩子如何做人?!” “王爷!” 这时候,就见影卫们抓了几个男子过来……他们都穿着黑衣,神色惶恐,刘协一眼认出来,“你们是李家和王家的下人!” “就是他们堆放篝火,准备了材料,刚刚还想从林子里将那怪石雕像拉出来!”影卫们说,“我们问了,他们都是乡绅家里的人!” 刘协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你们搞鬼!” 这时候,就听那边经文差不多吟诵完了,展昭一皱眉,“糟了!” “没事!”公孙抓了几把草药交给影卫,“悄悄撒入火堆里头,人会立刻昏迷!” “是!”影卫照办,果然,那些衣衫不整的男女们都立刻晕了过去。 众人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只听到林中有人说笑,众人屏气凝神躲到了树后。 一个说话的声音粗声粗气,乃是李纲,“哈哈……今天的据说都是新鲜货色!” “好几天没开荤了,那几个官差抓到了那白脸鬼,这回破了案了,也该走了吧!”王贵友哈哈大笑,夸李纲儿子能干,“非常这招借刀杀人真妙啊,简直就是青出于蓝。” “哈哈,等那个什么开封府的官儿走了,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个碍事的刘协宰了!” 几人越说越高兴,哈哈大笑。 “对了,如今所谓的妖怪已经抓起来了,再有不听话的丫头,就不能杀了嫁祸给妖怪了。” “只好先忍耐一阵子了,等那些官差走了,刘协死了再说!“唉……不痛快,什么包黑子的得意门生,这么多年,还不是被我们蒙在鼓里?” …… 众人说得正高兴,就听身后有人冷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 “什么人?”几个乡绅大惊失色,回头一看……瞬间血都凉了。 只见从林中走出来的正是刘协,他身后带着一班衙役,各个都是脸带恨意,原来一切都是这些人在作怪,可怜那么多枉死的年轻人! 几个乡绅一看大事不好,转身想跑,只可惜前方挡着的是展昭白玉堂他们。 “这……” 李纲等人一看这回是无路可退了,腿一软,全部摔倒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刚刚的春风得意是荡然无存。 刘协气得脸都白了,命人将这几人都带回去,开堂审案。 一听到隐山妖怪杀人一案要公审,兴化的百姓都轰动了,纷纷跑来观看。 刘协升堂,特地摆放了两张座位在一旁,一边坐的赵普,一边坐的展昭。 公孙在屏风后面做师爷的记录,白玉堂不是官府的人,带着萧良小四子,靠在公孙身后的过堂里,听着审案。刘协先将那几个帮乡绅们做事的下人带了上来,让他们将事情的经过讲一遍。 原来,这一切都是李纲等一众乡绅为了私欲而做的孽! 浣纱节选美人,这兴化偏偏美人也多,那些乡绅们看着羡慕,遂起了恶念。 他们偶遇了一个过路的游方道士,专卖壮阳催情的药物。 几个乡绅跟他攀谈,听说他有偏方可以促夫妻闺房之乐,就花重金买了他的方子,又问了他,有没有能让人乖乖听话或失去意识的药。于是,那倒是又卖给了他们迷幻药物。 隐山妖物的传说古已有之,而且总也有进入山林的人,看到全身雪白之人,还有翅膀,疑是妖怪!其实,他们看到的就是白猿或者是鸿烈。因为鸿烈小时候就在山里,又和传说之中真正的隐山居民很像,重重巧合,再加上白猿,就构成了隐山之中有妖怪的假象。 那些乡绅将隐山妖怪的谎言扩大化,好让人无法接近山林,方便他们为所欲为。 他们派人搜山,无意间从一个山谷里,捡起了一座石像,据说那块石像所在之地,以前似乎是一个乱葬坑,里头有很多枯骨。他们就突发奇想,酝酿出了这样的一条计策来。 首先,他们买通山顶的和尚道士,帮着在善男信女中找出样貌姣好的,给他们骷髅,说是可以凭借骷髅进山还原。 这种带有标记的骷髅,那标记其实是用药物点上去的,一旦捧着那骷髅时间稍长就会中毒,整个人浑浑噩噩,这时候只要告诉他们怎么做,那些人就会照做。 而每年浣纱节选美夺魁之人要去庙里还原,那已经是管理。 于是,那些可怜的美人们,就在中毒后被告知——哪一天晚上,到这篝火堆的所在地来。 等待她们的,及是灭顶之灾。 美人们到了山上的时候,篝火已经燃起,药物烧起来,烟味熏得每个人都昏昏沉沉。这些人神志不清,跟着混进来的一个家人吟诵经文,搞得神神叨叨,最后在药物的作用下,乱了性。 之所以做这些,是为了一旦被发现,好说是邪教妖教作祟,将责任推卸干净。 而就在他们做那丧德之事的时候,这几个乡绅就来了,加入进来寻欢作乐。等到完事之后,他们会带走一部分特别好看的到家中,威胁她们帮着接客赚钱。 其他的男男女女就算第二天醒来也是落荒而逃,为了清白名节,谁敢报官?! 而被带回去的,或者平日满足乡绅们私欲,或者直接送给地方官员行贿。不答应或者寻死觅活的,就威胁将丑事说出去,或者害死家人。 有几个特别刚烈的,他们就强行拘禁,找个丑些的换上衣服代替,或者直接弄死……他们在尸体脸上涂上蜜糖,让恶狗进来啃咬,毁容后叫武功高强的护院送回家中,制造成隐山妖怪吃人的假象。一来可以推卸责任,而来……也可以让人更不敢靠近那坐山林。 刘协下令,将山上那些负责发送骷髅的真人半仙都抓来,一问,果然不假。 再派人强行闯入乡绅郊外别院之中,果然救出了不少被虐待囚禁的少男少女,那景象简直天怒人怨。 兴化百姓一听到此事皆暴怒不已。 刘协一声令下,将这几个乡绅押入囚笼,游街示众,那几个乡绅可是受了罪了,被全城百姓唾弃,臭鸡蛋、石头、烂菜叶那是一身又一身,跟先前风光样子实在是没法比。 此事刘协审理了一半,已觉得骇人听闻,就写信给包拯。包拯报入皇宫,朝野皆震惊。 赵祯捶着胸口指着包拯道,“包卿,你这一个月连着来了两件惨绝人寰的案子,害得朕每天都心情糟糕!” 包拯也无奈。 赵祯摇头,下令刘协严查,那几个乡绅留着活口,用剐刑赐死,方消心头恨! 刘协得令后,接着审理案件。 将乡绅押入天牢后,刘协还没传,李非常就亲自到案了。 刘协微微皱眉,让他上来。 李非常很是坦然,说他是近期才发现父亲的罪恶勾当,实为不齿,但是碍于父亲淫威无法报官,也无证据。于是,他便有意将那块绸缎转给了白玉堂,好让众人顺藤摸瓜。 赵普听了就暗骂放屁! 小四子那么呆,都知道拽着白玉堂的袖子说,“白白,那个人,很很很狡猾!” 白玉堂点头,“的确是狡猾!” 刘协哪儿能上这档啊,但李非常精明异常,明哲保身,他一来算协助探案,二来不知者不怪,众人苦无证据,只能看着他逍遥法外。 李非常还将李家财务尽数捐出,送给受害人,那样子,像是想要远走高飞了! “他想跑!”展昭着急,“总觉得他不会是个清白人!” 白玉堂单手托着下巴,“我也觉得他不是好人,不过可惜没证据,要不然解决了他算了。” 展昭瞄他,白玉堂一耸肩,“随便说说的。” “现在有几件事情还要查一查清楚!”展昭道,“就是当年许家的案子。” “乡绅家里查出了大量的财务!”刘协无奈,“基本是肯定脱不开关系了,但还需要让他们承认!我比较想知道当年的全部案情,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嗯……”赵普笑了笑,“其实也无所谓,管他呢,反正都是凌迟处死,也算给许老爷子一家报仇了。” “诶……”公孙突然一拍脑袋,“我们上次鬼吓人那招没用,如今也可以用啊!” 众人都愣了愣……对啊! 随后,展昭和白玉堂出门,决定跟鸿烈说吓唬那帮乡绅的事情,让他帮忙。 “他们杀别人都承认了,但是惟独杀阿毛,李家灭门、还有李非凡的命案没承认,是吧?”展昭见白玉堂皱眉似乎很不解,就问了一句。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总觉得这案子还有些蹊跷。 “喂。”展昭轻轻戳戳他胳膊,“想什么呢?!” “……”白玉堂道,“对了,有一点我不明白,那个姑娘手里也有个骷髅,可如果说都是给漂亮美人的,怎么……” “王爷,王爷!” 这时候,就见后院绯影跌跌撞撞跑过来,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展昭不解问她。 “哎呀,说不明白,你们来看看来!”说着,她就带着展昭白玉堂往后院跑,小四子和萧良对视了一眼,也好奇跟过去。 鸿烈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原本刘协还想治他滥用私刑杀人的罪过,可是一听到钱大有他们的恶行,他立马将他放了。只恨当时他怎么不将这帮人都杀了,也好早些就出些受害的少男少女们。 鸿烈在后院陪着受伤的姑娘,她名字叫巧巧,醒来之后,看到鸿烈就安心了,经过几天修养,已经恢复,可以说话了。 进了大门一看,众人都愣住了。 就见巧巧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张人皮面具,怯生生地看着众人,面具撕下来后……哪儿还是丑人啊,大美人! “喔!”小四子凑过去细看,“好漂亮!和庞姨姨有三分像!” “咳咳。”萧良小声补充了一句,“瑾儿,比庞妃年轻呀!” 众人也都吃惊不已。 “……原来是美人扮丑人。”赵普也走进来,赞叹地点点头,“难怪也有个骷髅。” “你是故意半丑的?”展昭问。 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抬头看鸿烈,“小烈哥,我是许巧儿。” 鸿烈一愣,半晌后,嚯地蹦了起来,惊呼,“巧巧!” 众人面面相觑——姓许?!莫非当年许家还有活口?! 第47章 冤家路窄 经过一番介绍,还真是没猜错,徐巧儿也是当年许老爷收养的幼女,年纪很小,许家出事的时候,她才刚刚送来几天,这丫头从小就特别漂亮,许夫人拿她当掌上明珠。 原来许巧儿那天有些腹胀不舒服,没吃饭,奶妈就抱着她出去逛逛,回来的时候见到熊熊烈焰,奶妈后来抱着她逃到了邻村生活。前不久奶妈过世了,之前奶妈一直不准她进兴化县,生怕招惹是非。当年巧巧和奶妈亲眼看见了那几个凶手从许家跑出来,手里拿着带血的刀,摘下面具后,脸面就是如今的这几个乡绅。他们总共有八个人,都是曾经的混混,如今已经飞黄腾达。 “对了!”展昭不解,问巧儿,“为何你会在王家,还被用刑?” “那天,我原本是去庙中许愿的,的了骷髅,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浑浑噩噩。刚巧下山那会儿,我打了个绊摔进池子里头了,冷水一激我就明白了,就觉得不太对劲。我回到家时,邻居跟我说,隐山妖怪专吃美人,他是个捏面人的,会些手艺,给我弄了张皮子面具,贴上后,扮丑了好进城。” 巧儿说着看白玉堂,她带着骷髅,白天悄悄进山看了看,就见那些乡绅的家将正在做火堆,中间一尊非常下流的石像,她吓坏了转身就跑,慌不择路,遇到了一只野狗。 就在被野狗追的时候,让鸿烈救下了。巧巧当时第一眼看到鸿烈,觉得有些眼熟,见他是人不是鬼怪,就放下心来。后来鸿烈一说姓名,她有些吓傻了,以为鸿烈死而复生或者真是鬼,惊慌之余手足无措,就逃走了。 在下山的时候,撞到了白玉堂,还挨了魏月娥一脚。 巧巧回到家中后想了一夜,联想到最近的血案,就以为是鸿烈为了报仇做的,因此很担心。她入兴华查探,于是就有了在茶楼卖唱,被李非凡调戏的事儿。那日她离开后,就被乡绅的人抓走了。 那些人打她,问她是不是官府的人,为什么官府的人会出手相助,管家现在在查什么案子。 展昭等人听完后,心中明了……原来如此! …… 当夜,众人依计行事,鸿烈假装逃脱,手持利刃闯入天牢要活剐了李纲等人。几个乡绅见他身后烟雾弥漫鬼影重重,吓得是魂不附体,纷纷老实交代了当年的恶行。原来当年真的是他们几人给许家下毒,闯入许家抢夺钱财后杀人满门。而之后的种种恶行也是他们所为。 当年许家案件忠告结案。 另外,众人还查出,打更的阿毛也是几个乡绅害死的。据说阿毛当日无意之中看到了到李家附近打探的鸿烈,就好奇追过去。正巧瞧见李纲等人抓了姑娘往家里送呢,于是他就仗着胆子敲诈威胁。 李纲等同意给他银子,让他将事情都推到了鸿烈的身上,所以才会有看到隐山妖怪的传言,也正是那天开始,乡绅们开始怀疑,真的有人在 盯着他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们最怕的,就是许家的后人来找他们报仇。 第二天,众人就请阿毛喝茶,给他银子,并且在茶水中下毒,阿毛一命呜呼,只是他体质古怪,可能与鸿烈有相似之处,浑身褪色,最后变成了雪白样子。而这一点被很多人知道,乡绅们自然不例外。因为这毒药就是当年给许家人吃的,所以众人不禁怀疑,那个所谓的白人儿,是不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其他的案件,乡绅们都认投了,唯独这李非凡和李家满门,李纲坚决不认。他说虎毒都不食子啊,李非凡再不争气,他也不会害死他,更何况家中还有恩爱的妻妾。他真以为是鸿烈所为,所以才会决定快些下手,以免被斩草除根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这几个人已经是死罪了,没有理由不这一条,然而验尸也得出结论了,李家满门这是一伙人干的,不是一两个人干的!会是谁呢? 正在众人纳闷没有头绪的时候,买酒的老头,原来个知情的仵作老肖头,来找刘协了了。 老肖头跪在刘协书房门口,身后跟着那个文质彬彬的养子肖明。 “大老爷,我们知道杀李家满门的人是谁!”老肖头叹了口气,“是一帮子想要找宝贝的!” “找宝贝?”刘协愣了,赶紧派人找来了展昭等,一起细问老肖头。 老肖头伸手,将肖明拉过来,“这孩子不姓肖,姓许!” 众人惊愕。 鸿烈看着肖明良久,突然走过来一把拉开他袖子,就见他的手上有一个红色胎记。 “小明子!”巧儿也快要哭了,原来肖明就是当年许夫人刚刚诞下不久的许家小公子! “老肖头。”展昭皱眉问他,“究竟怎么回事?” 老肖头将当年之事说了,肖明就是他隐姓埋名忍辱负重那么多年的,唯一理由! 当年他在验尸的时候,发现那个襁褓之中满身鲜血的胎儿竟还没死,就悄悄地调了包,仗着胆子用枕头搪塞了一下。没想到那些人做贼心虚立马活化了尸体,没有发现。 老肖头就此辞去仵作之职,回家安心培养肖明长大。 肖明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也是痛哭不止,他虽然早就猜想自己可能身世不幸,否则老头不会整天装疯卖傻的,可实在没想到竟然会是灭门惨案的苦主。 刘协倒是挺高兴的,“给许家保存了血脉,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许家有后!” “老人家。” 放着许家三个年轻的后人在一起哭诉衷肠不说,展昭问老肖头,“你刚刚说,什么宝贝?” 老肖头叫肖明过来,“把传家宝拿出来。” 肖明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一面很小的护心镜来,打开镜子后面的暗格,抽出了一张羊皮,就见羊皮上面画了一份图纸。 “这是后山的地形图!”刘协一看,就皱眉,“通往深山的!” “这是什么图?” 老肖头笑了笑,“看镜子!” 众人都一愣,公孙拿过护心镜看了看,对着光亮一照……就见上面出现了一首诗:天地万物灵,神气聚隐山。 藏于仙山中,白猿指路南。 得宝能开国,入境亦长生。 万载千秋缘,来到隐宫前。 “隐宫?!”公孙略微提高了一些的声调,让众人都意识到,他可能知道些什么。 “据说当年隐山居民有众多宝物藏于隐宫之内,凡人若是能进入隐宫,乃是千秋万世积攒来的缘分,可以得到富能敌国的宝物!”公孙双眼有些闪亮,“这莫非是通往隐宫的地图?我还以为只是传言!” “相传许老爷子进过隐山,因此飞黄腾达,会不会就是因为这种机缘,所以得到了这份地图?”刘协想了想,“明白了,有人知道了这份地图在当年许老爷子手中,以为那些乡做了那起灭门惨案,是为了得到进入隐宫的地图,因此才会闯入李家寻找,最后制造了灭门惨案?假扮成鸿烈只是转移视线。” “有这个可能!”赵普点头,“的确影卫们说,李家被翻找过,看起来像是有人寻过东西。” “可这不是一个人干的。”展昭皱眉,“这么说,还有一伙人?” 说到这里,白玉堂轻轻地“咦”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展昭问他。 “呃……”白玉堂皱了皱眉头,“我想起一件事情!” 众人都看他等着他说。 “我初来的时候,在山林外面遇到过一群砍柴人,他们也都有骷髅,说法和魏月娥的一样,说是进山带骷髅是辟邪的,那群人身形怪异,现在想起来……” 刘协一愣,问衙役,“魏家兄妹呢?” 衙役赶去看,不久后回来禀报,“大人,魏少长今早带着魏月娥离开了,说大人忙,不用通禀,等大人问起了说一声就行。”“哎呀!”刘协猛地跺脚,“真没想到混进了奸细,难怪对方能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快!” 刘协就想命人赶紧去追,白玉堂却是一摆手,“别冲动,我倒觉得杀人的应该不会是魏家兄妹,他俩充其量是有可能为了隐宫而来。” “对啊……”公孙也想起来了,“魏月娥不是说,魏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进过隐山,还说看到了白猿! “白兄。”展昭问白玉堂,“那帮砍柴人,样貌如何?” 白玉堂想了想,“我记得几个,有一个老头,还有一个特别魁梧!” 展昭点头。 刘协叹了口气,“不如这样吧,肖明等人现在千万不能公开身份,暂时避居在府中,我派专人守卫!” 众人同意。 “赭影。”赵普派赭影去附近的厢军里面调来了一支人马,守卫衙门,严防有人进入。 说来也巧了,第二天一大早,黑影白影把问山金人给拉来了。老头一眼认出当年送给许夫人的绸缎,捶胸顿足,实在没想到竟然成了许家翻案的证供了! 刘协将那八个乡绅,除去已死的钱大有全部收押,等候行刑。 忙碌了一日。 案子虽然没了解,但是案情已经非常清楚,众人也松下口气来。 赵普见公孙可歇下来了,就陪着他,在院中与小四子等玩一会儿,享受些“天伦之乐”。 …… 展昭拉着白玉堂出了门。 “猫儿,查什么去?”白玉堂问展昭,“还是吃饭?” “嗯,吃饭一方面……我还想查查那李非常!”展昭始终很在意李非常,总觉得这小子不是好人! 白玉堂欣然同意,“怎么查?” “不知道!”展昭摇头。 “不知道?”白玉堂让他拉着往外走,笑问,“猫,你看李非常很不顺眼?” “是啊!”展昭回答的率直,“这人很可疑,冷酷无情一脸傲慢!” 白玉堂走了两步,“我也冷酷无情一脸傲慢啊。 展昭回头横了白玉堂一眼,“你怎么会一样?!你是表面上,内力很温柔!” 说完,白玉堂愣了,展昭耳朵有些热,暗骂自己嘴快,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白玉堂跟上去,莫名笑起来,展昭竟然说自己温柔,这辈子还没人这么说过呢!连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们,最常说的一句就是——五爷无情,日后绝不是个温柔情人。 “会不会是你弄错了?”白玉堂淡淡问,“我可和温柔之类搭不上边。” 展昭都都没抬摆摆手,“你不懂!我比你更了解!你是呆子!” 白玉堂转脸看了看展昭,就见他边走边想心思,一定是琢磨怎么对付李非常呢,无奈叹了口气,心说你才是呆子呢,呆到一定境界了。 摇了摇头,白玉堂继续往前走,抬头一看,忽然一愣,“猫儿!” “嗯?”展昭不解看他。 白玉堂皱眉看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二楼的雅座,“那个人……” 展昭抬头望过去,就见在二楼的茶楼上,有两个人正对坐喝茶,一男一女。那男人年岁有些长了,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穿着粗布短打扮,其中一个特别魁梧。而和那老者喝茶的女子则是三十岁上下,艳妆貌美穿着黑纱,戴着红色头饰,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的邪气。 “是什么人啊?”展昭说这话的时候,忽然就见那女子转过脸来,似乎是看到了他们,对两人招了招手。 展昭一愣,眯着眼睛问白玉堂,“你朋友啊?” 白玉堂有些无奈,这猫这回可真是吃了飞醋了,不过真不想说这人是谁,就道,“那个大块头我之前见过,就是在林边遇到的那些砍柴人。” “……”展昭应了一声,很感兴趣地问,“那个女的呢?” 白玉堂不说,看展昭。 展昭更加好奇。 “猫儿……”白玉堂犹豫了一下。 展昭心中莫名不是滋味,不能说么,就到,“那既然遇到了,我们去打个招呼。” 白玉堂伸手一把抓住了展昭的手腕子。 “怎么了?”展昭见白玉堂神色有异,不解。 “猫儿……她是赤龙门的洪娘,那天我们在马腹案的时候…… 展昭一听赤龙门,双眉就皱到一起了,转身就要冲向客栈。他这辈子也忘不了洪娘当时说他哥最恨他的时候,心里有多痛,当然,洪娘也是唯一有可能知道他大哥展皓在哪儿的人。 “猫。”白玉堂快走上一步,“不是已经说了么,你大哥不恨你,反而关心你,你……” 展昭愣了愣,转脸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看他。 良久,展昭笑了,轻轻拍了拍白玉堂抓着自己腕子的手,笑道,“我知道啊,我又不是去报仇,只是觉得这是条线索,还想打听我哥在哪儿。” 白玉堂有些尴尬,的确是自己太在意了,毕竟上次展昭听到那话后,脸色难看得让他有些心悸。 展昭微微地笑了起来,和白玉堂一起往前走,原来……白玉堂那么怕自己难过,还说不是温柔的人?!装冷酷小白鼠! 第48章 隐宫寻踪 展昭和白玉堂快步进了茶馆,就看到果然,洪娘和那个老头正在窗边坐着对饮。 这老头猛一看慈眉善目的,仔细看,似乎并非汉人,长相有些像是外族,而且类似南面的外族,鼻扁平,肤色黝黑,下巴外翘额头宽大。 “真是巧遇。”洪娘微笑着对走上楼来的展昭和白玉堂问好,“展大人,身体好了么?” 展昭微微皱眉,“不劳费心。” 白玉堂不动声色,注意看着洪娘对面那个老头的一举一动,当时见到的那些砍柴人里头没这老者,但是身后有几人看着很眼熟。 “~”正这时候,老头身后一个姑娘忽然说话了,“这汉人哪,就是俊俏,男人都那么漂亮,果然是人杰地灵。” 展昭心说,完了,踩着白玉堂尾巴了!果然,就见白玉堂脸色沉下了,虽然在外人看来完全没有变化,他一向也没什么表情。 两人在不远处找了个桌子坐下,洪娘指了指空着的两个座位,问,“要不要过来一起做?” 老头看了看白玉堂和展昭,“这就是传说中的中原武林高手,展昭白玉堂……名字很响亮,我在南面也听过。” 洪娘笑了,“老人家是第一次见到吧。” 白玉堂微微皱眉,“你身后几人早先应该见过了。 “?”老头回头看身后的众人,里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加起来总共十来个呢。 “戈隆,你见过他们?”老头见白玉堂似乎是看了那大个子一眼,就问。 大个子行动木讷,只是机械地点点头,也不说话。 “呵呵。”刚刚夸两人好看的那个姑娘凑过来说,“师父,我们在后山查线索那会儿见过,当时要不是师兄拦着我,我可就吃了他了……嘿嘿。” 白玉堂没说话,展昭知道他的忍耐有个限度,再惹他的话,估计会翻脸了。 此时欺负有些尴尬,展昭在斟酌该怎么开口询问,问不好了怕打草惊蛇,不问……他比较在意的是,洪娘和展皓的关系。 展昭正在犹豫,却见白玉堂让伙计拿了已一壶上好的毛尖来,又要了些茶点,那架势,似乎是不想问,只喝茶。 展昭觉得这法子不错,以不变应万变!很有白玉堂的风格。 这回可轮到洪娘和那老头棘手了,总不能什么都不说干坐着。 就听那老头转眼看白玉堂和展昭问,“二位,是不是已经找到东西了?” 展昭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什么东西?” “二位不用装糊涂,我问的是你们得到那东西了没有?”老头儿似乎脾气还不太好,板起脸。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问,“要桂花糕还是杏仁豆腐?” 展昭笑,“桂花糕。” 白玉堂给展昭将碟子往前推了推,抬手拿了茶壶倒茶。 洪娘自然知道这两人不好惹,一个就很难对付了,更何况是两个加在一起,展昭讲道理些,白玉堂那惹毛是要宰人的。 “呵呵,不瞒二位说,我们想找一样东西。”洪娘道,“二位可听说过隐宫的传说?”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摇头,“没。” 老头有些气不顺,装什么糊涂! “唉。”洪娘显然比那老头世故得多,“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们也不瞒着二位,此次就是为了隐宫而来。” “你有想知道的,我们也有想知道的。”白玉堂不紧不慢地开口,“展皓在哪儿?” 洪娘一愣,佯装伤心地捂着胸口,“哎呀,展皓在哪儿我上哪里知道去?你们这些男人啊,一个个都是薄情寡义,可怜我们这些女人那,整天为你们伤心。” 展昭微微一愣——这人莫非和大哥? 正疑惑,却见白玉堂对他一挑眉——别信,你大哥眼光再次也不能看上她吧?这可是江湖出了名的毒妇! 展昭搔了搔下巴——也是。 一时间,两方面倒是僵持不下了。 “唉……算了,不如我们吃亏些。”洪娘说着,从身边拿出了一个东西来,看着像是一个莲花烛台,不过莲花不是开挺的而是闭合的,黑色石质……展昭和白玉堂看了一眼,就觉得和那座古怪石像用的石料有些相似。 “这是匙轮。”洪娘给两人解释,“找到了隐宫,要打开宫门,必须要有这把匙轮。” 展昭点了点头,“那又如何?” “展大人,不想进隐宫?”洪娘有些诧异。 展昭摇头,“管他什么天宫地宫,金宫银宫,与我无关。” “长命百岁富可敌国,展大人不动心?”洪娘试探,“你大哥可比你有野心多了。” 展昭听后心中来气,这洪娘一口一个展皓,似乎关系不错,大哥究竟在干什么?还是这洪娘虚张声势,想借着展皓来套他们的话。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展昭一笑,“顺从天命比较好。” “那如果天命说,今天你就要死呢?哈哈哈……”这时候,在老爷子身后,有个干干瘦瘦的青年,他看着两人有些不太顺眼,仰起脸是哈哈大笑。 展昭看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就听有人来了一句,“就凭你?” 众人都一愣,说话的并不是在坐之人,而是在远处一桌,坐着的一个老者。这老头干干瘦瘦,样貌也有些丑陋,怪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对……中原一带的好些,有教养,就怕一些蛮荒之地过来的,跟野狗似的。” “臭老头,你说什么?!” 那年轻人恼怒,上前一步,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就要宰了那老头……可奇怪的是,他刚刚到了那老头附近,就定住没法动弹了……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一皱眉。 就见那年轻人歪两歪,一头栽倒在地,捂着心口哎哎直叫,边翻滚边抽搐,显得非常痛苦。 与他一起来的那帮人都毛了,赶紧过来扶他,就听展昭说,“别碰!” 众人一愣。 展昭指了指那人胸口,“仔细看!” 那些年轻人仔细一看,就见这人胸口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牛毛细针。 众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慈眉善目那老头看到了情况,眼中露出了一丝不悦神色来,“一个武林前辈,欺负一个后辈,太不像样子了。”“嘿嘿嘿!”那个干瘦老头坏笑了起来,“野狗当然不能在茶楼里头乱吠,打扰了人清静!”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有数,那老头不简单,刚刚他出牛毛针的速度极快,那年轻人没防备,也因为江湖见识太浅太狂,白白吃这些苦。 虽然那老头也算是为了他们出手的,但他的手法狠毒,用心险恶,展昭和白玉堂很是不耻。 白玉堂见年轻人都忙了手脚,开口,“去找块磁石来取针,再浇上些烈酒,找大夫帮着解毒。” 几个年轻人都看本家那稳坐不动的老头,老头颔首示意照办,几人就抬着年轻人走了,不远处有医馆,须臾,那个年轻姑娘跑回来说,“师父,师兄没事了。” 老者点点头,对白玉堂拱了拱手,“谢过。” “呵呵。”那干瘪老头倒是不怎么痛快,“人不都说锦毛鼠心狠手辣么,如今看,倒是有点宅心仁厚了。” 白玉堂微微皱眉,看了那老头一眼,展昭帮着回了一句,“心狠手辣是用来对心狠手辣之人的,老爷子,一把年纪里脾气还那么大?” “哈哈。”老头仰起脸哈哈大笑,“没办法,今天心情好么。 这老头的身份,展昭和白玉堂已经知晓,他是善于使用牛毛针暗算别人的毒老人牛阆。 这牛阆在江湖上口碑很差,可能正巧了路过兴化吧。 “老头儿我今日撞见有缘人了。”牛阆说得别有些深意,“对于你们刚刚说的隐宫……可是很有点儿兴趣。” “老爷子。”洪娘回头看了他一眼,“您都一把年纪了,死也就在眼前,还要去隐宫做什么?” 老头眉毛一挑,“你这赤龙门的娘们怎么说话的?!老爷子我寿命长着呢!” “不见得……” 这时候,那个洪娘对面的老头突然开口,“也就到今天了。” “什……” 牛阆那个“么”字没出口,就见人影一晃。 展昭和白玉堂暗暗吃惊,老头好轻功。 再看牛阆,已经人头落地了。 那老头不知道何时到了他身边,袖子轻轻一摆,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一片薄如蚕翼的短刀被藏如了袖中,微微一愣——江湖上有用残翼短刀的老者么?他功夫不弱,看起来也似乎有些身份,没听说过啊。 这茶楼好好的清静地方,突然发生血案……惊得普通茶客纷纷尖叫逃窜。很快有衙役跑来,展昭对他们摆了摆手,衙役大概明白了,这是江湖仇杀。一般这种江湖仇杀衙门死不管的,于是都退了。 “中原武林,人才济济,但是也良莠不齐!”老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见对过医馆里头,众弟子扶着那个受伤的年轻人出来了,微微点头,对身后剩下的弟子说,“走吧。” “是!”弟子们毕恭毕敬地行礼,点头称是。 “唉!”洪娘急了,“老爷子就这么走啦?我们正经事情还没说完呢。” “隐山居民原本就是我隐族的先人,继承先人财物无可厚非,我们流落异乡,辗转千里不过是为了找到老祖宗的牌位。”老头并不理会洪娘,而是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既然知道东西在哪儿就好办了,改日我们登门拜访。”说完,带着手下就走。 “慢着。”展昭拦阻。 老者回头,“何事?” “阁下贵姓?”展昭先问明白他的姓名,“恕我眼拙,认不出来。” “蛮荒部族的小人物而已。”老头伸手轻捋胡须,“鄙人姓贾,单名一个槐字,身后都是我的徒子徒孙,无门无派,隐居于南海!此行为隐宫而来,已经在此处居住了半年有余,苦无线索。” “李家灭门血案,与你有关?”白玉堂嘴上虽然问了一句,但是心中却是觉得,这老头可能不是那种人。 “非也。”贾槐摇头,“我不杀无辜。”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老头的确不像骗人,那会是谁干的呢?而且这些人武功高强,使用的兵器也各有所异,和李家灭门案中尸体的伤口不符。 贾槐带着手下走了,留下楼中洪娘独自面对展昭和白玉堂。 “扫兴扫兴。”洪娘摇摇头,想要开溜,“那我也走了。” “呵。”白玉堂却是冷笑了一声,问洪娘,“你觉得你走得了么?” 洪娘脸面微微一白,“哎呀,五爷您这是吓唬我个弱女子呐?” “赤龙门想不想要隐宫财宝,我不感兴趣”展昭看洪娘,冷声道,“但是我想知道大哥的线索,你今天如果不说,别想走。” 洪娘拍胸口,“唉!江湖大侠欺负弱女子啊。” 白玉堂皱眉,脸色不悦,洪娘知道要被自己惹毛了,赶紧就说,“你们都不知道啊,展皓的事情我不能说的!” “为何?”展昭不解,“我大哥还活着么?” “他活得好着呢!”洪娘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可不敢胡说八道,回去说不定就死于非命!” “他究竟在哪儿?”展昭有些不耐烦问了一声。 洪娘压低了嗓子来了一句,“现在赤龙门都听他的!” …… 洪娘此言一出,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这消息未免也太让人震惊了……就在两人愣神的当口,洪娘瞅准时机,一闪身跳下楼,逃了个无影无踪。 白玉堂追到了窗边往下看,洪娘已经混入了人群钻进巷子,逃走了。 回头看展昭,“猫儿,她说的未必是真话,再赤龙门是江湖大派,你大哥又不会武功。” 展昭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是疑惑,如果赤龙门归属了他大哥,那洪娘这次找隐宫的下落,也是受他大哥的指示,想要隐宫之内的巨大财富?要那么多银子用来做什么呢?大哥之前还拿走了伊水河地宫之中的丧魂珠……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正在想不明白,只觉眉心温热,展昭赶紧仰脸,伸手捂着额头不解地看眼前的白玉堂。 白玉堂无奈摇摇头,“别皱眉!” “……”展昭点了点头,白玉堂付了茶水钱,还多付了茶馆损失的费用,和展昭一起下楼出门。 回去的路上,白玉堂突然对展昭说,“猫儿,咱们去隐宫吧?” 展昭沉默半晌,点头,“嗯!” …… 衙门里面,公孙正坐在桌边翻看关于隐山和隐宫的书籍,还有包拯的来信,他也做了一些对隐宫的调查,将资料都送来给公孙了。 “九九。”小四子坐在赵普腿上,看着萧良练功,怀中抱着鸿烈的那只大老鹰,摸着老鹰光滑的毛。 这老鹰也温顺,爪子都收起来了,跟只大公鸡似的让小四子搂着摸。 “怎么?”赵普正盯着一卷画册上面画着的莲花烛台看,心不在焉地跟小四子说话。 “这个莲花,上次喵喵哥哥画的图画里面也有。” 小四子话说完,赵普和公孙都愣主了,抬头看他,“什么?” 小四子上次还拓印了一张反的画在纸上呢,他一直藏在小荷包里头了。昨晚上正好整理小荷包,和萧良还研究了一会儿。刚刚看到了赵普看的画卷上那个莲台,莫名觉得好像,就是位置反了,小四子这会儿可不糊涂,因为拓印反了么! 赵普接过小四子从荷包里头拿出来的那张拓印,和公孙一起仔细看。 公孙将拓印翻过来,对着天空照了照,反面的那个莲花符号,真的和书上的莲花烛台标志一模一样。 “这是相传用来开门的莲台匙轮!”公孙认真道,“莫非也有什么戏班子的暗语?” 这莲花台样子很奇特,若说是巧合,那不太可能发生,连细节都一样。 “嗯……”赵普也是点头,“蹊跷啊。” 第49章 古村 小四子发现了那个符号,让赵普和公孙很诧异,似乎两个案子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嗯……我对那个隐宫越来越好奇了。”公孙靠着赵普犯懒,看那幅印反了的话,赵普从上往下看的是公孙的头发,乌黑乌黑的…… 展昭和白玉堂垂头丧气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两人相依相偎,亲亲热热的画面。小四子和萧良在身边玩闹,石头和剪子在一旁嬉戏,膝下儿孙满堂? 两人立刻甩了甩头,脑中莫名将公孙和赵普替换成了自己的形象……立刻感觉一阵恶寒……那场面太可怕了。 “你俩吃过饭了没?我们这里有发现。”公孙和赵普终于从甜甜蜜蜜状态中恢复过来过来,回头看展昭和白玉堂。 小四子和萧良也不跑了,过来粘着展昭和白玉堂,跟两人套近乎。 展白两人也收了那份尴尬神情,走到桌边坐下,“什么线索?” 公孙与他们说了刚刚的发现,展昭和白玉堂也将今日遇到洪娘的事情一并说了,众人都觉得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果然两个案子有关系么。 “我们的确在洪娘手中看到了这莲台!”白玉堂拿过图纸对着光照了照,觉得没错,“她也说了是匙轮,开隐宫之门必备的东西。” “戏班子的简略符号里头,有一个图案……这有什么关系呢?”展昭皱眉,关键是不知道和大哥有什么关系。 “进去隐宫瞧瞧?”赵普是个好奇性子,早就想进隐宫了,看看究竟什么宝贝! “我们还是不要贸贸然进入隐宫!”公孙似乎有些不同意见,“让那匹巨富外露并无好处,说不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人为财死么,众人都点头,这种宝藏,永埋地底是最好的了。 这时候,紫影送来了包拯新的来信,说是赵祯知道了隐宫藏宝的事情,有些担心。经过秘议,仁宗决定平山移土,将隐宫之物找到,收回国有。如果找不到,就索性烧毁图纸,让宝库永不得见天日。包拯和庞吉正在赶来的途中,让众人无论如何这几天控制事态,不要扩大。 众人都觉得有理,如果普通百姓或者更多的江湖人知道隐山里头有什么隐宫宝藏,那估计来的人更多,到时候免不了明争暗斗。 “其实,上次李纲他们说,找到石像的地方还有很多骷髅,那里可能有什么线索。”展昭提了个话头,白玉堂微微点了点头,知道展昭对隐宫不赶兴趣,对他哥的行踪可是感兴趣的。 “对了。”白玉堂突然觉得饿了,问,“有吃的么?” “哎呀!”公孙耸耸肩,“我们都是影卫买回来的,已经吃完了,再去买?” “不用。”展昭站起来,“我去厨房看看。”说完跑了,白玉堂有些不解,跟了过去,小四子和萧良也跟去看热闹。 展昭见厨房里头有鸡蛋还有锅里剩下的米饭,窗户口挂着腊肠,就对小四子和萧良指了指,“小四子小良子,去院子里的地里摘两颗青菜来!” 两小孩儿一听摘菜,来精神了,跑去摘了几颗回来。 展昭对白玉堂一指门口的水井,“大水洗菜!” 白玉堂看了他一会儿,萧良已经从门口打来水了,白玉堂拿起一棵菜,在水里浸了浸,拿起来,换来小四子和萧良鄙视的一眼。 最后还是俩小孩儿掰开菜叶子,一片片洗了,交给展昭。 展昭将腊肠切下一段来,切成了丁,先上锅里炒了个腊肠青菜,再做了个蛋炒饭,和一个蛋花青菜汤,盛了两大碗两小碗,摆到了院中的石头桌子上面。 白玉堂有些好奇地看展昭,“你还会做饭?” 展昭笑了笑,“会做简单的,不好吃可别怪我!” “好吃!”已经捧着小碗吃上的小四子和小良子都点头称赞,他俩早就吃饱了,嘴馋跟着吃,分了石头和剪子一半。 白玉堂托起那碗蛋炒饭,展昭给他夹菜,绿油油的青菜加上红色也是油亮亮的香肠,再加上黄澄澄的蛋炒饭,颜色好看,闻着也莫名的香气扑鼻。 白玉堂吃了一口,低头不说话,开始扒饭。 展昭只见过白玉堂喝酒吃菜,头一回见他这么老实吃饭,觉得有趣。另外,看白玉堂这种一身白衣的翩翩佳公子托着个蓝边大碗吃蛋炒饭,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玩儿。 很快吃完了饭,连汤都喝完了,白玉堂去“洗碗”……当然还是被小四子和小良子鄙视了。萧良快手快脚帮着洗了,众人溜达回院子里头。 公孙找了一堆书籍,去研究隐宫赵普陪着他,萧良带了小四子去午睡。 白玉堂刚见势头过来蹭他腿,弯腰摸了它两把,回头——展昭没了踪影。 白玉堂无奈摇头——展昭肯定找线索去了,如今找到了洪娘,定然是嗅出了一些他哥哥的踪迹,独自行动了么? 白玉堂将石头推给了一旁吃醋的剪子,跑了出去,想找展昭,却在穿廊处,碰上了正在喂鹰的鸿烈。 白玉堂看了看他,忽然想起个事情来,走到了鸿烈身边坐下。 鸿烈还有些紧张,白玉堂那日轻轻松松生擒了他,还差点将他的鹰宰了,这个人很厉害! “鸿烈,你说你师父有只白猿?”白玉堂问。 “嗯。”鸿烈点头,“叫老白。” 白玉堂心说还挺有缘分么,都姓白,接着问,“你之前听说过隐宫么?你师父没提起过没?” 鸿烈摇头,微微皱了眉,“白大侠,我师父很怪的,他总共跟我相处那么多年,却跟我说了没几句话,大多是吃饭了就扔给我个包子,睡觉了扔给我条被子。我会打猎了他就不管我了,练功打一遍给我看,打不好就揍我,打好了给我一两银子。” “这么说隐山你很熟?” “那个当然啦!没事成天逛了。”鸿烈点头,“可是那应该也不是隐山,隐山是仙山,要有缘才能得见的。外围其实没什么,走到里面,我就只认得一条道,师父说过,进山只能走那一条道,走岔了就这辈子都出不来了,那条路很好认,两边都是杨树和槐树。” 白玉堂心里慌了起来,展昭这人平日稳重,但是有些事情喜欢闷在肚子里自己解决,可别是独自进山找线索去了!万一迷路了那不是糟了么?! 刚想站起来追出去,却见门廊口靠着一个蓝衣人,正抱着胳膊朝他看呢,那样子,面上有些促狭。 白玉堂松了口气,是展昭,还在呢没走!大概他也想找鸿烈问问情况,但是鸿烈再穿廊呢,没在后院。 展昭走了过来,也问了些相关的事情,鸿烈一一回答。展昭的确想进山,鸿烈不能出府衙,没法带路,不过……有样东西能跟着,且认得路。 看了看那只蹲在枝头看众人的老鹰,展昭轻轻一扬手,问鸿烈,“万一我们在山上迷路了,它能带我们出来么?” “能!”鸿烈点头,“但是……你们记得,隐山外围是黄土,里面是黑土,中间有一条很明显的分界,千万别踏进黑土区域,黑度松软,有瘴气还会起雾,很容易迷路!” 展昭和白玉堂都记下,带着猎鹰告别鸿烈,转身往外走了。 两人一路绕开院子,从角门出去的,为的是怕赵普他们看到,也要跟去冒险。 展昭主意很正,也不喜欢给人添麻烦,他要找他大哥,没理由让别人陪着涉险,人情债还不清的,再说了赵普公孙好不容易成了眷属,还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呢。 白玉堂主意更正,只是陪展昭,不为其他! “你也跟我去么?”两人一路无话,只是并肩走到了城门口,展昭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似乎是想拦着白玉堂——不让他去。“嗯,不让我跟,那你也别去!”白玉堂回答得干脆利落。 “为什么?”展昭皱眉,白玉堂性子又上来了,霸道得不行! “你那么聪明连这点为什么都想不通?”白玉堂反将了展昭一军,你自己猜去! 展昭主动变被动了,怕再问尴尬,就不说话。又走了一阵,已经看见山了,展昭停下来看白玉堂。 白玉堂倒是笑了,“你干嘛老看我?” “你别去了。”展昭认真道,“我就进去找找我大哥的线索,没有我也就回去了。” 白玉堂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展昭肩膀上的老鹰,“我不如他么?” 展昭愣了。 “你让它跟,凭什么不让我跟?” 展昭知道他胡搅蛮缠呢,“它是鹰,你是人,我怕你有危险!” 白玉堂听了乐了,“对啊,它是鹰,我是人你也是人,准你怕我有危险,就不准我怕你有危险么?” 论斗嘴的话,平日一贯展昭占上风的,他心思转得快,白玉堂不太爱说话,所以大多被展昭噎。可关键时刻,特别是两人有分歧的时候,展昭从来说不过白玉堂,因为白玉堂说话狠! 展昭无奈,只好转身继续走,白玉堂再一步跟上,突然说了一句,“若换成我是你,你跟不跟我去?” 这回展昭没话说了,将心比心,就算白玉堂不让自己去,自己也一定会偷偷跟去的!若是不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必然抱憾终身。 不再纠结那些无谓的责任连累之类太沉重的问题……两人都轻松了起来。 展昭忽然有些懊恼,“早知道这么累,刚刚在途中买点吃的。” “没事。”白玉堂微微一挑唇角,“实在饿了我们把这老鹰吃了。” 展昭惊得睁大了眼睛看他,赶紧伸手护住猎鹰,才发现白玉堂脸上带着笑意呢——原是见他太沉重,逗他玩儿呢。 展昭摇了摇头,“你让小四子带坏了!” “我是被你带坏的才对。”白玉堂却不示弱地还嘴,“这世上也就你有本事带坏我了……” 话是说出口了,两人却也都不做声了,无心之语,有心之人听上去就别有一份滋味在心头。 “咳咳。”展昭指了指前方的山路,“我问李纲他们打听了找到石像的地方,还画了张图,那个石桩子就是入口。” 白玉堂点头,和展昭一起进入了山林,鸿烈借了一只厚厚的鹿皮垫子给展昭,垫在肩上,正好那猎鹰站稳。 往里头走,两边树林茂密,树的伞冠将光都遮去,瞬间黯了下来,似乎日落的感觉。白玉堂边走,边用一根长棍拨打草丛,驱散蛇虫。 “对了。”展昭忽然问,“带白猿的老头,你听说过这么个江湖高手么?能教出辕冽,他的能耐应该是不错的!” “没。”白玉堂果断摇头,“从未听闻!” “嗯……”展昭也觉得奇怪。 又走了几步,白玉堂忽然蹲下,展昭问,“怎么了?” 轻轻拨开地上的黄土,白玉堂用指头扣了扣地下的平地,就见有规则的格子形状纹路,似乎是砖块儿并排起来的…… “这是古代战道啊。”白玉堂顺着小路的方向往前望了望,皱眉,“若是赵普来看一眼,可能会更确定些,我只是听说!” “古代战道?”展昭也蹲下,敲了敲那比青石板还要牢固的地面,问,“什么意思?” “我听二哥说起过,他挖地道,最怕碰到这种古代修筑的战道了,总能撞个头破血流的。 “真么呢?这么牢?”展昭虚心询问。 “始皇帝当年北御匈奴,要往北面派兵,但是路途崎岖,粮草车运不上去,始皇帝大怒,就命人建造一条战道,要坚固平坦,专门用于车马行走。” “……”展昭明白了,等白玉堂接着说。 “只是这道路的修建方法很特别,先命人将地底泥土挖起,在里面垫上瓦缸碎片、粘土、砖块、粘土、再有枕木、粘土、一层砖块……最后将原来的土都垒上去,然后派几十万大军日夜踩踏,直踩得地面与原来一样平整为止!” 展昭张了张嘴,“难怪那么坚硬了。”说着,又敲了两下,“果然很硬!” 白玉堂站着出神,“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有古代战道呢?” “不过这条路很窄,”展昭又往前走了两步,就见这一带的树木很奇特,一棵杨树隔着一棵槐树,路边正好两排,“鸿烈说的应该就是这条路了。” “猫儿。”白玉堂突然穿过两排高树,翻开树后的灌木,蹲下,“你来看!” 展昭走过去一看,就见有几个木桩子,很大,砸进地理的。 “桩脚?这是盖房子的桩脚啊!”展昭也是惊骇不已,“这以前有屋子?” “可能这儿原先有人居住。”白玉堂说着又往前看了看,就要往里走。 “你慢点!”展昭赶紧拉住他,跟他一起走,这山里若是分开了,他肩膀上有鹰呢,白玉堂可没有。 白玉堂见他紧张,笑了笑,跟他一起往前,拨开草丛仔细找,真的有很多残垣断壁,只是年代太久了,又大多是土木的建筑,因此都被灰土覆盖了,要拨开才能找到。 两人又往前走了些,展昭才一个草丛里,翻出了一把断刀……看起来像是古代的刀。 白玉堂凑过去看,“有豁口……” “是军刀吧?”掂量了一下那断刀,“那时候刀剑原本也不多,还多有禁刀令。” “我觉得……”白玉堂大致走了一圈后,突然问展昭,“巨大的神像还有那么多枯骨,会不会是古时候,这里的一个村庄被屠村了?” 话刚说完,却听到轻轻的“沙沙”声,从远处传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找了一处浓密的灌木躲起来——有人来了! 第50章 只有一个 听到了动静,展昭和白玉堂躲到了草丛后面,只是两人着急,找的灌木看起来很厚,却是有点窄……这也跟两人经常单独行动有关系,所谓默契的最高境界就是默契地不默契么!于是,两人都遮不住了! 展昭一着急,将白玉堂一拽。 白玉堂此时正注意看外边什么人呢,没成想被展昭“暗算”了,往回一靠,就跟展昭撞了个满怀。 耳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再闹就要被听到了,两人赶紧僵持着不动了,白玉堂看了看靠在树边背对着灌木看不到情况的展昭,有些想笑。 见这猫着急,他就伸手,轻轻帮他扒开了一点点脸旁的灌木。 两人从缝隙中看出去,就见走来的不是外人,正是洪娘,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 展昭对白玉堂眨眨眼——他是谁? 白玉堂摇头——没见过。 这男的看起来三十岁上下,生得很魁梧,不胖,瘦高,骨架大,感觉体型有些像是赵普。只是颜面可不像赵普那么英俊霸道,而是……怎么说呢,高鼻深目却唇红如朱,眼睫毛也长……总之邪魅,不是,白玉堂那样的才称得起邪魅呢,这人有些叫人不舒服倒是真的! 展昭平日最怕这样的人了,你若说有白玉堂那样的“姿色”倒也罢了,明明就是很雄壮的一个男儿汉,干嘛还打扮得媚气逼人?! 展昭忍不住一个激灵,赶紧盯着白玉堂洗眼睛。 白玉堂有些纳闷,这猫干什么呢?那样子跟小猫舔爪子洗脸的动静差不多。赶紧抬眼不看了,生怕一会儿弄出动静来,被人发现,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白玉堂有些状况外,自己是不是经常和展昭在一起,太久没在江湖上走动了?为什么最近出来的江湖人物,自己都不认识?以前碰到基本一眼都能认出来。 “你确定他们进山了?”那个男人似乎比洪娘身份要高一点,问话的声音倒是很硬朗,“人呢?” 红年皱眉,“不知道啊,往里走了吧?” “你确定?这山里头很容易迷路的!”那男人皱眉不悦,“早让你跟紧点。” “跟紧点会不被发现?!”洪娘不满,似乎嫌他啰嗦,“你打得过展昭白玉堂?!” 男子背着手,冷笑了一声,“我还当展昭白玉堂是多么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没想到如此普通! “哈?”洪娘被他逗笑了,“你在西域呆久了傻了吧,这么俊品的人物,你还说普通?!” “可不是普通么?身材看起来很单薄,那展昭,跟个书生似的,他真的会武功?” 展昭眼皮子挑了挑,看起来被这人口出狂言惹毛了。白玉堂按住他——镇定啊猫儿,你就当他放屁! 展昭磨牙——可恶啊,原来是西域来的,难怪没见过。 “呵,那叫儒雅,你这种粗鲁人怎么会懂。”洪娘冷笑了一声,“中原武林这些年是人才济济,其中最有名气的当属这白玉堂和展昭了,你别以貌取人,小心吃苦头。 “你该不是看着小白脸子走不动路吧?!”那人嘴上还挺不饶人,“那白玉堂一身白,看起来跟不会武功似的,能厉害到哪儿去啊!” 而再看白玉堂,这回轮到展昭拉住他了。白玉堂可不像刚刚展昭只是不爽,而是想要宰人了,展昭对他眨眨眼——镇定啊白兄! 白玉堂无奈,只好忍着。 “那我们怎么办?跟丢了人,地图没线索,隐宫找不到,回去宫主震怒,我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吧。”洪娘打了个哈欠“有展皓呢,我们就说展昭阻挠……展皓自然不追究,他都不追究了,宫主自然也不会会轻举妄动,拖一天是一天吧,估计仁宗会尽快派人来,不是说包拯和庞吉带着几万大军赶来了么。” 白玉堂看展昭,就见他皱着眉头——刚刚洪娘的话里头,似乎赤龙门的宫主很惧怕展昭。赤龙门分工明细,最大的是赤龙门的门主,身份很神秘,另外还分几个宫,遍布各地。这里面说的宫主,可能是直接负责洪娘他们行动的一个人。当然,江湖还有很多关于赤龙门的谣传,不知道是真是假,众说纷纭。可是展昭的大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商人,竟然能镇得住整个赤龙门? 白玉堂对展昭挑挑眉——要不要抓住他们?! 展昭犹豫,他真想知道展皓和这事情的关系,可是,会不会打草惊蛇? “那先回去吧。”那高大男子转身要走了,白玉堂皱眉看展昭——猫儿?! 展昭还是觉得机不可失,果断点头。 洪娘刚刚回转身也想跟着走,却听到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回头一看……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洪娘惊诧,愣了个神的功夫,展昭已经出手了。 洪娘赶紧招架,只可惜展昭功夫在他之上,而且偷得了先手,点了她的穴道。 那高大男子也回来了,他从腰间一把抽出一条银链,挥舞过去想要帮洪娘解围,只可惜白玉堂候着他呢。 刀背一勾他的银链,宝刀出鞘……一招那男子就看出了端倪,果然洪娘说的不假,好厉害啊! 只是这人是个滑头,而且西域功夫有些诡谲,只见他突然拧了个身…… 这一拧身连一旁展昭也是吃了一惊——怎么跟没骨头似的?全身都是软的?! 白玉堂见他想跑,挥刀就砍过去……可不了他没有后招,而是接着佯装抵挡遁逃……鞭子不要了,一抽身从衣服里头出来了,转眼——跑了个干净!轻功还不赖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算金蝉脱壳?还是算落荒而逃。原本看形象还以为多厉害,没想到这么不经打啊。 洪娘气得直骂娘,“你个胆小鬼啊!你丢死赤龙门的人了!” 不过,白玉堂和展昭也没意思要追,抓到了洪娘就好! 先将洪娘带回去! 洪娘被点了穴道,嘴里可不饶人,“唉,我说二位,你们有没有点儿王法啊,青天白日的强抢名女啊?” 白玉堂皱眉,展昭则是微笑,拿出官府那套来,“你是杀害李家满门的嫌疑人,抓你合情合理。” “那才不是我干的呐!”洪娘身边,“阿弥陀佛啊,我赤龙门的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也是有个度的,杀人放火这事儿我们可不做!” “展皓在哪儿?”白玉堂嫌他啰嗦,直奔主题。 洪娘扁了扁嘴,“我不能说。” 白玉堂点头,抬手。 “你要干嘛?”洪娘仰起脸看他,“哇……你长那么好看打女人啊?” “我最后问你一遍,说不说。”白玉堂也不跟她多废话,“你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呃……”洪娘愣了,“你想干嘛?” “杀了你。”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洪娘,没说话。 “你开封府讲王法的吧!”洪娘急了,白玉堂不像开玩笑,“我没犯法你凭什么杀我?” 展昭微微一耸肩,“江湖仇杀的话,官府不怎么插手。而且你赤龙门是杀手组织,作恶多端,杀了你也算为民除害。”白玉堂眼露杀意,洪娘赶紧道,“行了行了,我说!” 展昭心中喜悦,“说!” “展皓是上边儿拍下来的,身份很神秘的,但是比宫主要大,宫主都听他的。”洪娘道,“我们……都是听命行事的。” 展昭听后有些混乱,“听命行事?听展皓的?” “你们服他?”白玉堂也好奇,让一群江湖人听从一个不会武功的商人,这是不太可能的。 “不服不行啊!”洪娘嘟囔了一句,“宫主文武跟他都差太远了。”说着,洪娘脸上露出了艳羡的神情来,“不过呢,展皓真是数一数二的好男人……胸襟气魄都不是一般男人可以比的,跟他往一起一站,宫主也不过就是个凡夫俗子。我知道不少人讨厌他的,不过我很喜欢他。唉,只可惜啊,人家看不上我。” 展昭越听越糊涂,皱眉,“我大哥根本不会武功,你骗鬼呢?” 洪娘愣了愣,看展昭,笑了,“我不是说了么,你大哥最讨厌你,当然不会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展昭不悦,这人又来了! “少说废话,展皓上次拿走了丧魂珠?”白玉堂有些不耐烦,问洪娘,“他这次要隐宫里头的宝藏?” “嗯……确切地说是某一样宝贝!”洪娘回答,“宝藏是赤龙门想要,展皓只想要一样东西。 “是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地问。 “这我不知道。”见两人脸色都沉了下去,洪娘赶紧辩解,“我是真的不知道啊!你大哥就让我们找到隐宫的位置,那东西他自然会去取。” “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洪娘嘴角轻轻挑了挑,“那谁知道啊……收藏吧,宝贝总是有人想要的么。”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摆明了说谎! “我劝你说实话。”白玉堂和展昭已经带着洪娘进了城,远处就能看到府衙,白玉堂低声对洪娘道,“赵普的影卫里也有女人,你想试一试赵家军刑讯逼供的手段么?“洪娘一脸苦涩,倒是撒起娇来,“五爷怎么不解风情?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真可惜了那张脸!” 白玉堂皱眉,洪娘赶紧道,“行了行了,我说是可以,但是你们要放了我。” “说。”展昭催促。 “哼哼。”洪娘笑了笑,神神秘秘说,“我知道是谁,杀了李家满门!” 白玉堂和展昭很想说其实相比起来他们更想问展皓的事情,但这毕竟也是线索,不能不问,“谁?” “李非常呀!” “他害死自己家人?”展昭摇了摇头,“不对啊,他当晚并不在场!“白玉堂也点头,“的确!” “他派人去做的。”洪娘道,“展皓,很欣赏李非常。” 展昭顿了顿,皱眉,大哥怎么会喜欢李非常那样邪恶难辨的人,又和赤龙门搅合在一起,他究竟想干嘛?! “不信啊?”洪娘坏笑,“李非常知道一些秘密,我知道他有什么大事要做,至于具体是什么,就等着你们查了!” “怎么样?”洪娘说完,“放了我吧,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白玉堂问,“放不放?” 展昭耸耸肩,“你说呢?” “反正衙门都到了,进去喝杯茶吧。” 展昭点头表示同意。 “喂!”洪娘大怒,“你们……你们两个堂堂中原武林的大侠,竟然不讲信用!” 这时候,衙门里头的影卫已经接出来了,点了哑穴,将洪娘抓了投入大牢,赵普要亲自审问。 展昭和白玉堂没回府衙,而是折返山里,继续找那石佛所在的乱葬坑位置。 在日头偏西的时候,两人还真是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山坳,里头有大大小小的一些佛像,七零八落东倒西歪地躺着。而佛像四周,堆放着很多骸骨,看起来真像被屠村了,几乎老少妇孺的枯骨都有。 白玉从地上捡起一些断刃韧的刀来,和刚刚捡到的对比了一下——一样的! 展昭看着那些石像,又看了看骸骨,“你说……会不会这些就是传说中的,隐山居民呢?” 白玉堂想了想,“不过他们没翅膀。” 展昭笑了,望了望四周,什么都没有……山坳,枯树、石像、枯骨。 “大哥究竟想要什么呢?”展昭深吸一口气,“我以前就不是很了解他。” 白玉堂转过眼看展昭,就见他似乎是在回忆,说话语速也很慢,“虽然我们一直和睦相处,但是他的心理在想什么,我从不了解。” “可能是他掩藏的好。”白玉堂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树枝,轻轻拨弄那些尸骨,看下面是不是藏有玄机。 展昭转眼看他,“有些人,你第一眼看到就能了解,而有些人却相处了二十年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说这是为什么?” 白玉堂听后,笑了笑,低声慢条斯理地说,“能让你相处了二十年都不了解的人其实有很多,但能让你第一眼看了就了解的,应该只有一个。” 展昭眨了眨眼,微笑,“是么?” 白玉堂颇有自信地点点头,“嗯,适合的会有很多,最适合的却往往只有一个,讨厌的、喜欢的都会有很多、最讨厌的也能有不少,但真正最喜欢的……”说到这里,白玉堂伸手轻轻戳了戳展昭的心口,“这里面,永远只装得下一个人。” 第51章 意外遇险 白玉堂看着展昭说话,展昭看着白玉堂听他说话。 两人大概互望太入神了,以至于彼此眼里只有对方的眼睛。白玉堂没注意手里的树枝一直都在拨弄着那些枯骨。 正在不知道下一步该是再挨近一点,还是就此打住的当口……咔哒一声传来,树枝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白玉堂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两人挨得很近。展昭也似乎明白过来了,深吸一口气,退开了一点。 白玉堂用手中的树枝又拨弄了几下,发现再一堆枯骨下面,的确有什么东西,树枝每一次划过,都会被绊到,感觉硬邦邦的很结实。白玉堂微微皱眉,站起来走过去看。 展昭就看到白玉堂白色的衣袖从身边拂过,带过了一阵淡淡的暖意……伸手,轻轻搔了搔脸侧,有点烫。 “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白玉堂轻轻拨开了那一堆骷髅,就看到有一个固定在地面上的巨型铁环。黑色的铁环链接着地面。又拨开更多的骷髅,发现是一块方形的灰色石板,莫非是有地道可以通到下面?!还是有机关展昭也想走近看看,“什么东西?” “嗯……”白玉堂对展昭轻轻摆摆手,“猫儿,你稍微退开点,我拉一下试试,不知道是地道还是机关。” 展昭稍稍往一旁挪开了点,确定站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抬眼望着,不忘嘱咐,“你小心啊!” 白玉堂轻轻点头,伸手拉了拉那铁环,发现是固定在地上的,莫不是地下有门?就用力拽了一把,还是没拽动。 白玉堂放下了铁环,可他刚刚方寿,就听到咔哒一声。 咔哒一声后,便也没了动静,白玉堂莫名其妙,心说这算个什么机关? 可正在疑惑,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轰隆”一声……伴随着展昭吃惊地叫了一声,“啊!” 随后地面轻轻一动,白玉堂赶紧回头……却找不到展昭的身影了。 “猫儿?!” 白玉堂大惊失色,赶紧跑过去,却见展昭原来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口往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白玉堂着急,这猫倒霉催的么不是,选什么地方不好,偏偏选了机关的正下方,也怪自己,早知道不提醒他了。 伸手摸了摸那打开的两扇大石板,白玉堂惊讶不已,原来那铁环是开地道的机关,这里有一个竖井一样的深洞。四壁都有石板,看起来不是天然,而是人工挖出来的。只是这深不见底的石洞四壁都滑溜溜的,没有什么可以下手的地方。 “展昭!”白玉堂趴在洞口,对着洞里高声喊叫,“你没事吧?!” 可等了好一会儿,没人回答。白玉堂心惊肉跳地又叫了几声,依然没人回答,就知道不好了! 这洞深不见底,四边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展昭不知道会不会摔伤,可别摔出个好歹来……万一下面有机关,那就完了! 越想越害怕,白玉堂又喊了两声,“猫儿!” 可除了洞底传来的回音之外,没有展昭的回答。 白玉堂可是等不下去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了,展昭掉在黑洞洞的地洞里了,关键还是自己多了句嘴,害他掉下去了。 想了想,白玉堂有心跟展昭跳下去,但是转念又觉得不能头脑一热就做傻事。下去了万一上不来呢?他倒是不介意跟展昭一起死,死能同穴还挺不错……只是展昭有可能受伤了,他更想救他上来。 想罢,白玉堂又伸手摸了摸四壁的墙面,发现很光滑,幸好年深日久了,还不是特别坚硬。 将刀插在了身背后,白玉堂摸出一把匕首来,先在石壁上敲了两下,出现了一个坑。 一挑眉,他二哥给的匕首果然很管用,这法子是他二哥教他的,一面挖洞一面往下爬……这样等到了底部之后,想上来就有可以借力的地方了。 于是,白玉堂就这样,单手抓着匕首撬出来的缝隙,将身体挂在半空,往下慢慢地爬,边挖边向下,尽量快,心里只想着展昭可千万别伤得很重。 也幸亏他轻功好臂力足,这样子也累了个够呛,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白玉堂心说,展昭啊展昭,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啊,为你死我都肯了,你说我是不是脑袋有问题?! 就这般一点点挖着,直到白玉堂感觉踩到了洞的底部,应该是到底了。如今是漆黑一片,月光早就被浓密的树冠遮挡了,地洞下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猫儿?没事吧?” 感觉已经踩到了实地后,白玉堂边召唤展昭,边拿出火折子来,甩了甩手,吹亮…… 光线亮起来的一刹那,白玉堂真怕自己看到展昭的尸体,当然……他觉得不太可能。 只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里头是个竖井,上下左右都空空,四壁堵死,只是地上除了有些灰土和树叶,可没展昭的影子。 “猫儿?”白玉堂心说邪了门了,眼看着展昭掉下来的,人上哪儿去了? 放下心中那份疑惑,白玉堂开始冷静思考——按理来说,展昭猝不及防下来。他不是没有功夫,这是御猫!凭他的轻功,这点高度调整一下身体姿势,在石壁上停留几下,跳下来根本不是问题,可为什么人不见了呢? 白玉堂瞬间想到——展昭是从高处落下,因此比较重,而自己是慢慢趴下来的,落地比较轻。 想罢,他抬脚狠狠就跺了一脚。 “轰”一声,一旁的石壁突然旋转。 洞底的空间就那么大,石头门一转白玉堂自然要让,便被转进了石壁后面……眼前也亮了起来。 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白玉堂就见石壁之后是一个石室,四周燃着油灯,石室正当中有一张石头桌子,上面盘腿坐着个人,无精打采地看自己呢。 白玉堂立马松了口气——那人蓝衣清瘦,双手托着下巴正对他打哈欠呢,“好慢啊。” 可不就是展昭么。 白玉堂走了过去,“你没事吧?” 展昭摇摇头,白玉堂将火折子收了,开始环顾四周。 “我刚刚下来就被转进这里来了,发现后面还有一条通道,不过想到你肯定也会下来,所以准备等你一起去……不过……”说道这里,展昭眯起眼睛,“好慢好慢好慢,白大侠!” 白玉堂笑了笑,“你这么确定我也会下来?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讲义气么。”展昭嘟囔了一句。 白玉堂心里暗笑,只是义气那么简单? “早知道就赶紧跳下来了。”白玉堂淡淡说,“我还以为你受伤了。” “怎么可能!”展昭摇头,“就那么点高。” 白玉堂刚才他考虑的画面可不是这样的,他还想着展昭摔下来受了个轻伤,然后自下背着他往上爬……再背他回去找人救治。九命怪猫! “诶。”展昭忽然想起来,“你也下来了,那鸿烈那只老鹰呢?” “忘记了。”白玉堂想了想,“估计会回去找公孙他们吧…… “然后他们应该知道我们出了事。“展昭也接着往下推测。“一定会来找我们。” “等么?”白玉堂看了看四周,“还是直接进去后再出来?” “出不去了!”展昭认真说,“似乎机关只能从外面打开!” 白玉堂一听,赶紧回去踹门,果然没用——得!早知道刚刚就跳下来了,白忙一场。 “算了,别等他们了。”展昭从石头桌子上下来,“咱们自己进去看看吧,里头好像有个地宫!后面说不定有出口。”白玉堂见展昭脸上莫名有一丝兴奋劲儿,就知道他定然发现了什么,问,“会不会是隐宫?” “有可能。”展昭笑眯眯地指了指桌上的两根火把,是他刚刚无聊在这里做的。 “对了,你进来的时候就亮着灯?”白玉堂看了看四壁高悬的油灯,有些纳闷,这灯好大好亮! “对啊,好像是长明灯啊。”展昭将火把拿过去,搬了张石头凳子爬上,想要用火把浸一浸长明灯的油然后点上。可爬上了凳子往油灯里头一看,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盯着油灯看起来。 白玉堂见他的神色跟见了什么稀罕东西的猫似的,就也一跃上去,可眼前所见让他也是一皱眉。 这半空中悬的油灯别的巨大,里头有满满的黄色灯油,而在灯油里浸的那灯芯委实有些太吓人了!不是草灯芯也不是棉线,而是去了骨头,软趴趴一张人皮。 “嘶……”展昭看得后背寒气直冒,问白玉堂,“这是人油灯?真有这种东西啊?”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倒是听说过,不过没想到真有,难怪是长明灯了,据说这种人油灯能烧至少两千年不灭呢。” “这么恶心的做法,这里的主人肯定是暴君!”展昭最反感这种事情,犹豫着要不要去蘸一下火把。那燃烧着的焦尸看起来太刺目了。 “你就当是死了之后被弄成这样的吧。”白玉堂随口说了一句,想安慰一下展昭。 展昭却睁大了眼睛看他,“还有活的时候弄的?!” 白玉堂张了张嘴,心说这猫不知道炼人油要用活人的么?! “呃……”白玉堂只好对展昭指了指那灯油,“点了火把我们走吧,反正也烧了那么多年,说不定只是剃了毛的猴子。” 展昭听着觉得越发恶心了,不过还是用火把蘸了蘸灯油,点上后交给白玉堂,对着那人油灯轻轻地拜了拜,下来与白玉堂一起走了。 两人举着火把走刚到石室后面虚掩的后门前,展昭突然拉住白玉堂“等一下。” “怎么了?”白玉堂见这猫笑得有几分神秘,微微眯起了眼睛,展昭可能是知道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你眼睛闭起来。”展昭对白玉堂说。 “干嘛?”白玉堂微微不解。 “闭起来!给你看好东西!”展昭跟献宝似的,白玉堂只好将眼睛闭上。 拉了白玉堂的手腕,展昭轻轻推开门,带着白玉堂往外走了两步,说,“可以睁开看了。” 白玉堂睁开眼睛……立时目瞪口呆。 白玉堂不是大惊小怪的人,好东西奇怪东西他见得实在是不少了,可这种场景绝对第一次看到。 就见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高坡,放眼望去。地下竟然是一座城池。这城池的规模不小,房屋都是土石结构的,气势恢宏布局也精巧,远处还有巍峨的宫殿。 展昭为的就是看白玉堂万年冰山脸上显出这种神情,笑问,“厉害吧?” “嗯……”白玉堂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竟然是个地下城?” “这里真的就像是地宫一样,你说会不会还有人居住在里面?”展昭指了指星星点点的亮光,“如果那些灯光不是长明灯的话,说不定还有人住啊。” “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吧,那么久了吃什么啊?”白玉堂说着,和展昭一起往楼下走。 “猫儿。” “嗯?”展昭边回答,边好奇地环顾四周,看着废弃的街道和房舍。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还抓着他腕子的手,没开口,只是问“看得出这是哪个朝代的房子么?“展昭为难地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你不是文武全才么?认不认得?” “你才文武全才。”白玉堂笑了笑,“可能只有公孙才认得,不过真精巧!” “你看!”展昭拉了白玉堂一把,带他到了一座屋门前,指着一块有字的石碑,“看上头的文字!” 白玉堂低头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的都不是字,而是那种戏班子使用的图案。 “嗯!”展昭半开玩笑地说,“这里会不会是以前的戏班子聚集地?” 白玉堂看着他笑,“我们在地底呢,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还有心情说笑啊?” 展昭微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映的,白玉堂只觉得微光后展昭的笑容,都带着些暖意。 两人继续往前走。 果然是一座死城,没有任何的活物,两人走了那么久,别说活人了,老鼠都没见着一只。 “猫儿,你听说过死城么?”白玉堂问。 “嗯……那天赵普不就在说么,他打仗的时候,见到过很多空城或者空的营寨。仿佛是人畜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而所有的家具房舍都很好地保留着。” “嗯。”白玉堂也点头,“我以前跟大哥进山,也见过这种村落,锅里还有饭菜,桌上的书信只写了一半。仿佛是一阵风过去,人就都消失了。” “是啊,相传这是鬼火燎城,所有活物都会灰飞烟灭,死物不变。”展昭叹了口气,“还真想看看什么是鬼火。” “猫儿……”这时候,白玉堂却突然打断了展昭的话。 “嗯?”展昭回头看他,却见他神色异样地看着前方的一条巷子。 展昭顺着他视线看了看,没什么不对,就好奇,“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人……” 展昭一个激灵,“什……什么人啊?” 白玉堂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这种有些复杂的表情,张了张嘴,“一个白色的影子,刚刚飘过去了。” …… 第52章 两个人 展昭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玉堂跟他说看到鬼了,还是个白影!展昭第一个想到的,会不会是白玉堂看到了什么白色的烟雾?!不对,没有烟雾!白色的绸缎?也没绸缎!要不然就是他自己的影子? 白玉堂已经顺着巷子走了过去。 展昭赶紧跟上。 两人到了巷子的尽头,左右看了看,可是巷子外头还是巷子,这里的街道都差不多,阡陌纵横根本无差别,只有远处一座巨大的宫殿与众不同……但是绝对没有人或者什么鬼影子。 “可能是错觉,我看错了吧。”白玉堂甩甩头,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紧张,他自小就不喜欢这种幽闭的黑暗空间。 “继续走走看吧。”展昭转身继续往前走,白玉堂跟在身旁,还是在回想刚刚看到的那个白影……现在想起来,似乎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头,至于具体是哪儿?他也说不太上来。 两人回到原来正中间的那条大街上,继续往前走。 “猫儿,这路像也是用那种工艺建造的古代战道,房子的风格比较接近于秦汉那时。” “嗯……”展昭点头,注意到了门口的石碑,“你看,每个门口的石碑上面都有不同的字符?会不会是每户人家的姓名或者标志?” “把名字写在大门上……就跟现在的匾额差不多?”白玉堂也觉得挺有意思。 两人走在一片黑暗的街道之中,仅仅凭借着手中火把的光芒,可以看到的地方还是有限,四周过分安静,只有靠两人不断说话,才能有一点生气。 白玉堂忽然觉得,如果再也出不去,真庆幸展昭和自己一起在这里,起码有他在,不会觉得闷。 两人这样并排一直走,仿佛这条长街永远没有尽头。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展昭突然停了下来。 白玉堂一愣,看他。 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刚刚放开的手伸过去,想要抓白玉堂的手腕子,白玉堂手腕一翻,抓住了他的。 展昭一愣看他。 白玉堂靠近了一点,低声道,“帮我拿下火把。” 展昭愣了愣,就见白玉堂已经将那根火把交给他,展昭举着火把的手空出两根指头来,帮着白玉堂接了。 “刺啦”一声,白玉堂从袖子上扯下长长一根白布条来,将展昭的手和自己的手缠到了一起,打了个死结。 展昭愣了愣,看他。 白玉堂拿回火把,不冷不热来了一句,“我可不想一个人在这鬼地方,你一会儿也别再掉坑里了,要掉咱们一起掉。” 展昭愣了良久,点头,“嗯,要掉一起掉!” 说完,两人回过头,却发现在那黑暗的尽头……什么东西一闪——一个白影! “呃……”展昭张了张嘴。 白玉堂问,“不是我幻觉吧?” “我好像也看见了!”展昭说完,两人一起追了上去……那白影突然往上跑,似乎是在爬楼梯,一会儿就没影了。 两人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上方已经是高高的楼梯了。 果然,举起火把往上照……上方是巍峨的宫殿。 两人往上走……很默契地将火交到了绑到一起的手中,另一只手拿着刀剑,警惕地戒备着四周……他俩都是不信邪的人,绝对不相信有鬼!因此,那白影必定是人!如果是人,就表示有地方进来,因为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独自生存那么久! 顺着台阶而上,两人到了顶端……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山门耸立,两边有镇山神兽。不是麒麟也不是貔貅,而是两条张牙舞爪长着八只爪子的八爪龙! “八爪龙?”白玉堂第一次看到这种古怪造型的龙。 “龙是四只爪子吧?”展昭问,“这龙的脸长得还和普通龙不一样……” “吱嘎……” 两人正在研究龙的石像,忽然……就听到一声怪响,前方大殿的门被打开了。二人一惊,同时转眼望过去,就见在那扇门里……一个白衣人的背影一闪而过。他们立刻再一次确定,这是个穿着白衣的人,两只手清晰可见! 白衣人快速地消失在了黑暗的门洞里头。 “猫儿……”白玉堂叫了展昭一声。 “嗯!”展昭点点头,“他好像想让我们进去!”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跟进去……反正站在这儿也什么都不能做,还不如跟进去看个明白。 快步跑进了大殿,借着火光找到了房间入口处的长明灯,与刚刚进入地宫的时候,门口大殿里头的人皮长明灯一样款式,只是灭着,没有点燃!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点…… “轰”一声,火光迅速凉气。这些长明灯彼此之间都有精巧的机关相链接……点亮了一个,其他的几个也跟着亮了起来。瞬间,四周一圈都是火……灯不停地亮起来,越来越亮。 此时,两人也看明白了这大殿究竟有多大。灯一路往前走,大殿顶端的群龙雕刻看得展昭和白玉堂都张大了嘴巴。他俩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这种景象实在是太震撼了些…… “几条龙?”白玉堂忍不住问。 展昭摇摇头。 正这时候,就听忽然有人回答了一句,“九十九条。” 在这阴森昏暗,被埋藏了千年应该绝对没有人的地宫里头,竟然有人回答两人的问题。即便在场的是展昭和白玉堂,还是抵挡不住后脖颈袭来的阵阵寒意。 展昭更加疑惑,因为他觉得声音耳熟。 两人顺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在前方,有一个高高的大台子处理在大殿正中央,台子上方一张方形的巨大座椅,座椅也是群龙环绕,两人都纳闷——建造这个宫殿的人,究竟有多爱龙?! 在座椅之上,站着一个人,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靠坐在椅背上,看着下方的两人,那个人并非是刚刚展昭他们一直追随的白衣人,而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离得有些远,白玉堂看不太清楚那人的长相,只能看到他一身黑衣,体格高瘦,一头黑发随意且些微有点凌乱,脸色很白……眼圈微微有发乌,整张脸很阴郁。 白玉堂就听到身后展昭突然开口,不确信地问了一声,“大哥?” 那个黑衣人就是展皓……白玉堂瞬间明白,但又瞬间不解,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好久不见。”那人的回答似乎承认了自己的确就是展皓,他低下头,看着下方相隔很远的展昭和白玉堂,忽然问,“昭……他就是白玉堂么?” 展昭微微皱眉,白玉堂感觉自己的手被展昭往后拽了拽,似乎是想让自己往后退开一点,他有些不明白展昭的举动……是一种保护,还是一种防弊?亦或者只是单纯的紧张? 展皓在上头,手指轻轻地把玩这周中的一个黑色匣子,问展昭,“眼睛……最近怎么样?” 展昭双眉皱得更起,“你究竟想干什么?” 展皓摇了摇头,“我没时间跟你细说。” “你今天非说清楚不可!”展昭伸手一用内力,扯开了白绸……将手挣脱了出来。白玉堂看了看他,没多说话。 “后会有期。”展皓转身想走。 “慢着!”展昭哪儿肯让它走,一个纵身上了追了上去。 上了龙台展昭才发现——这高台根本没有台阶,是要依靠轻功才能上去的……展皓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上去?! 白玉堂站在下面也看出了端倪,同时,就见站在上方展皓嘴角忽然轻轻翘起……似乎是带出了一丝得逞的笑容。 白玉堂一惊,追上前,喊了一声,“猫儿,小心!” 展昭落到了龙台上,几乎是听到了白玉堂的话后立刻停了下来,没有瞬间的犹豫。 “?!”展皓在上头看到了,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来,对展昭道,“我记得你可从不曾这样听话过。” 离得近了,展昭仰起脸来仔细看,那人的确是展皓没错,只是那眼神举止……展昭明白了,可能……原来的那个展皓一直在掩饰着什么,自己从不曾真正的了解他。 展皓和展昭对视了一会儿,摇摇头,“你别再找我,好好和他回去吧。” 见展皓转身要走,展昭皱眉,想追“你别走,你究竟想要干嘛?” 话没说完,却见展皓回头,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眼神来,“要追的话,你可别后悔……” 展昭一愣,就见他伸手一拍椅子上的一个黑色石制旋钮。 “轰隆”一声巨响传来,山崩地裂一般——整个台子和大殿都震动了起来。 展昭猛地回头再看,就见龙台旁边巨大的地面开始塌陷。白玉堂脚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不是,确切地说,应该是整个地面都变成了空洞“玉堂!”展昭大喊了一声。 白玉堂早就看见了,他纵身跃起想往后退,可是地面太过宽阔,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没有借力的地方,白玉堂轻功再高,也不可能在空中毫无外力地飞行……如影随形毕竟不是燕子飞,燕子飞也不可能让人成为真正的鸟! 白玉堂无路可退,一皱眉……只得任凭自己掉进那黑色的无底深渊之中。 展皓冷笑了一声,一仰脸,就见上方的穹顶下悬挂这几条巨龙,龙头上蹲着一个白衣人,是李非常! 展昭一皱眉,李非常手中有一节白色的绸子甩下,展皓伸手抓住了,借力往上去……他会功夫的! 展昭知道,现在如果让展皓走了,那么可能很久之后才能再找到他……但他脑袋这么想,身体却已经纵身跃下,追白玉堂去了。 展皓走了就走了吧,展昭现在只记得刚刚答应了白玉堂的……要死也一起死,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留下他一个人。 展皓站在高台之上,眼看着展昭追过去一把抓住了白玉堂,随后是“噗通”一声水响,两人双双落入了深渊底部的河水中。 展皓笑了,微微摇头,“傻瓜。” “门主,走吧,东西已经到手了不宜久留。”李非常低声说。 展皓点了点头,和他一起离开。 …… 在地宫的底部,是冰冷刺骨的地下水……水是活的且水流湍急。展昭抓住了白玉堂的手,他水性比白玉堂还差,一口水喝了下去,有些呛。 慌乱中,展昭就感觉白玉堂搂着他往上托了一把,刚喘了口气,就听那人说,“闭气!” 展昭倒是想闭气,但是刚刚那一口水呛得他难受,还没来得及换气已经沉下去了。 感觉到身体随着水流快速地往前冲……展昭本能地抓住白玉堂,只觉得憋闷……水中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手中抓着白玉堂的手这是肯定的,展昭稍稍安心,胸口越来越气闷,耳朵里有嗡嗡的鸣声。 就在展昭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嘴唇……随后有一口气被送入自己嘴里。 展昭也不赖,极度憋闷的情况下还有空闲想明白了这是怎么样的状况,顺便脸红了一把……随即,陷入了昏迷之中。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展昭感觉有什么气息热烘烘喷在自己的脸侧。缓缓醒过来,睁开眼睛,亮光刺目,与记忆中那种黑暗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深吸几口气,胸中的浊气全部吐出,展昭才睁开始庆幸,看到了头顶的蓝天和树冠,随后听到清脆的一声,“啊!喵喵醒啦!” 紧接着胸口被什么东西重重压了一把。 “咳咳……”展昭又咳出了一口水来,那软乎乎的重物被抱走,传来熟悉的声音,“瑾儿,你别压展大哥啊!” “唔……太激动了么!” 展昭缓过神来,就看到公孙出现在了眼前,低头看他的眼睛给他把脉,紫影递上来了酒葫芦让他喝一口酒。呛辣的烧刀子入腹,展昭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全身酸痛还浑身冰冷。 “没事吧?”公孙问。 “白……”展昭开口询问白玉堂,却感觉手里实打实抓着别人的手呢! 公孙指了指旁边,展昭转过脸,就看到白玉堂好看的侧脸在身边,只是闭着眼睛,似乎还没醒。 “他怎么样?”展昭问。 “他伤得比你重一点。”赵普在一旁,“不过万幸你俩都没事。” “我们刚刚找到你!”公孙说着,将还要蹭上来舔展昭的石头推开,石头想去舔白玉堂,让小四子揪住了毛往后拉,“石头,不准趁机占便宜!” 展昭才发现,他们早就在那个地宫的外面了,正躺在一个水潭岸边,原来地下水通到这里。 “你们怎么会……”展昭不解为什么公孙他们会找到自己。 “它帮我们找到你们的。”紫影指了指一旁的树梢,就见鸿烈的那只雄鹰站在枝头,神气地扇了扇翅膀。 这时候,影卫们将马车赶了过来。 众人将白玉堂抬进了马车里头,展昭能走了,被公孙扶上了马车。 赵普丢了两身干衣服进来,对展昭道,“冷不冷啊?给他也换一件。”说完,撂下了帘子。 展昭快手快脚换好了自己那身,转眼……看身边还昏迷的白玉堂。 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衣服都湿透了,又看了看手里的干衣服,展昭动手,轻轻解开白玉堂衣领的扣子…… 刚解开两颗衣扣,里头白色的里衣看见了,展昭犹豫……怎么办好呢? 白玉堂依然没有醒来。 展昭觉得换衣服是为他好,也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就动手扯开了他的腰带。正这时候,视线落到了白玉堂的嘴唇上。 现在已经天亮了,那么事情是昨晚发生的才对。昨晚后来在黑暗的水中,白玉堂有用嘴给自己度气么? 鬼使神差的,展昭就伸手过去轻轻地摸了摸白玉堂的嘴唇,似乎,的确是那种触感吧,唇形好看,薄且柔软。展昭又摸了摸自己的……应该是吧。 摸啊摸的,展昭开始发呆想心思,却听到白玉堂突然开口,“你好慢,我快冻死了……换了衣服再摸行么?” 展昭惊得抬手将衣服都丢在了他脸上了,所谓的做贼心虚吧。 半晌,白玉堂才伸手拨开了衣服,有些无奈地看他,“你真行啊,刚刚想非礼我现在想闷死我?” “哪有?!”展昭耳根子通红,“没有的事!” 白玉堂无奈摇摇头,动了动,“嘶……” “怎么了?” “手……”白玉堂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展昭凑过去一看,就见公孙已经给白玉堂上了两块夹板。 “是骨折。”公孙听到动静,掀开车帘,给两人递过去水和食物,“快换衣服,这手回去还得上药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别乱来啊!” 白玉堂也没说话,看了看展昭,将干衣服往他手里一扔,“麻烦你了。” 展昭尴尬地帮白玉堂换衣服。 第53章 启程 给白玉堂换衣服,别提多尴尬了。 马车就这么点地方,展昭费了好大劲,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好。另外,白玉堂也不怎么配合。 展昭让他抬手,他不动,让他转脸,他非盯着自己看,起先展昭以为白玉堂跟自己逗着玩儿呢,反正他向来如从。可过了一会儿,展昭觉察出不对来了,白玉堂似乎是在耍脾气,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么?。 好不容易换完了,展昭把脑袋里那些本该非礼勿视却被他视了的画面赶走,定了定神,坐在车里盯着白玉堂看。 白玉堂靠在车窗边,望着外头昏暗的天光发呆,分明清早还阳光灿烂的,这会儿却是起雾了,太阳躲进了云里,似乎也在闹脾气。 展昭有意坐在他身边,跟他说话,白玉堂却是懒洋洋的,不太想理人。展昭再一次确定——不开心了所以闹别扭呢!因为手受伤了……还是别的原因? 看了看白玉堂受伤的手,正是昨天和自己绑在一起那一只。 忽然灵光一闪,展昭瞬间明白了过来……会不会是因为在地宫那会儿,自己先将手抽了出来去追展皓,丢下他一个人……所以他在生气了。 展昭抓抓头,觉得自己是有些不讲义气,不过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啊。 马车外,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好奇地贴着车门在听里头的情况,萧良在剪子背上呢,伸手戳了戳他,问,“瑾儿,听什么呢?” 小四子摇摇头,对小良子嘘了一声,指指马车里头摆摆手,示意没有声音哦!并且敏锐地发现里头气氛不太对!虽然展昭和白玉堂都不是话多的人,但是以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说笑的! 回到了府衙,就看到开封府的先头人马已经来了。 庞太师到了府衙门口,别的不管,下马车先奔小四子来了,嘴里喊,“宝贝儿诶!来给我抱个,想死我了!” 小四子跟他也亲,让抱起来后一口一个小肚子叫得欢,庞太师掂量掂量,哎呦,又养胖了些啊。 包拯也下了车,问展昭情况,展昭见白玉堂回府去了,本想跟着去,只是地宫里的情况除了他没人知道,就只好留下跟包拯说了。 众人聚集在一起说案件,公孙拉着小四子,进屋去给白玉堂处理胳膊的伤势了,展昭几次想溜进去看白玉堂一眼,都被包拯抓住了问案情。 赵普那儿也有些收获,影卫们找到了一匹带血的刀剑,被藏在一处僻静的桥洞下面。顺藤摸瓜,竟然抓住了那晚上杀李家满门的凶手,乃是一旁江湖人,是被李非常高价雇佣的。 “杀自己全家?!”众人都难以理解李非常的行径。 但是展昭心中却是有数,李非常跟展皓走了,他们应该有更大的秘密。 包拯他们处理案件,庞太师派人马,按照皇上吩咐的找寻隐宫,肃清觊觎隐宫财富的江湖人。按照图纸和展昭他们遇险之处的表急,隐宫的确找到了,里面也有一定量的财宝,可众人始终不知道,展皓拿走了什么! 展昭被耽误到晌午才能脱身跑回来,没吃饭就到了白玉堂住的院子里,只见小四子蹲在院子里和萧良一块儿煮药呢。 “小四子。”展昭见白玉堂屋子的门关着,就过去问小四子,“白玉堂呢?” “白白刚刚换了药,在休息呢。”小四子噘噘嘴,瞄展昭,“喵喵你是不是欺负白白了?” 展昭一愣,“没有啊……一般不都是他欺负我么?” “哪有。”小四子拿着把小蒲扇扇着炉子,“白白欺负别人可是从来不欺负喵喵,喵喵不欺负别人可是总在欺负白白!” …… 展昭张了张嘴,心说不知道包大人把惊堂鼓带来了没有,他要去擂一顿鼓申个冤。 “你怎么知道?”展昭试探着问小四子,将他抱起来放到腿上,抢了他的小板凳坐,“他说的?” 小四子歪过头,“没有,不过白白好像不开心。” “咳咳。”展昭声音提高了一点点,道,“那个……我是无心的么,当时太急了,我认错不行么,白大侠不要跟我计较了。” …… 屋子里,白玉堂靠着窗户喝茶,他早就听到展昭在外头和小四子说话了,无奈摇了摇头。 “唔?喵喵你做什么了?”小四子好奇。 “咳咳。”展昭又咳嗽了一声,道,“小四子啊,你说,手伤了吃什么补啊?猪蹄子好么?” 小四子眨眨眼,“唔……好的呀。” “你继续煮药,我去炖猪蹄去。”说完,跑了。 小四子捧着脸问一旁闷笑的萧良,“喵喵去炖猪蹄啊?” “唉……”萧良啧啧两声,忽然有些感慨,“唉,瑾儿,你啥时候你也能给我炖个猪蹄吃呢?” 小四子眨眨眼,“小良子,你也想吃啊?让喵喵多炖一个吧,我想吃牛筋面。” 萧良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腮帮子,“小呆子。” 小四子一听萧良说自己呆,扑上去要教训他。 萧良让他捶了一通,心说……瑾儿脾气见长啊。 屋中,白玉堂靠在桌边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展昭本来就会做饭,还特地找了兴化县最好酒楼的大厨来指点一下,花了一下午,炖了一锅子猪蹄。自己先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觉得白玉堂嘴再叼应该也会喜欢的吧,就亲自捧着锅子跑去白玉堂房里了。 白玉堂已经起来了,站在桌边看着一封书信,石头坐在他身边舔着毛。 展昭将猪蹄放到了桌上,站在他身旁。 白玉堂将视线从书信上移开,看向展昭,两人对视…… 良久,展昭感觉什么东西押着自己的腿,低头一看,就见石头蹭着自己的小腿撒娇呢。 “饿不饿?”展昭抬头问白玉堂。 白玉堂将书信收了,拿了勺子,舀汤和猪蹄,味道闻着还不错。 展昭帮他弄,端起来一碗要喂他,白玉堂自己拿了勺子尝了一口,倒是有些意外……展昭还真行啊,什么都会做啊! 展昭从白玉堂的眼神里头读到了赞赏,还有……之前的那种不悦早就一扫而空了。见他不生气了,展昭心情也好了起来,原本那股子活络劲儿又出来了,用肩膀轻轻一蹭白玉堂的肩膀,对他挑挑眉。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展昭果然性格很讨喜,开朗大度还诚实,刚柔有度聪明细心,谁还能对他生气?! 白玉堂吃完了最后一口,放下碗对展昭说,“大哥来信了,说十万火急让我马上回去。” 展昭一愣,看了看天色,已经晚了。 “下午就该走了,不过在等你的猪蹄。”白玉堂挑了挑嘴角。 展昭愣了愣,回过神来问,“出什么事了?走那么急。” 白玉堂轻轻一摇头,“信上没说,不过大哥很少这样写信,可能是有什么大事。”说着,他转身去拿包袱和刀,对展昭道,“我先走了。” “呃……” 展昭见白玉堂走向大门,想追上去,也不知道是想让他等等还是要说什么,一着急,正好踩到了也去追白玉堂的石头的尾巴。 “吱吱吱!”石头疼得叫了一嗓子撒腿就跑。 展昭脚下一滑,往前扑过去,正好白玉堂听到动静回头,就看见展昭扑了过来。 展昭这一下扑了个正着,白玉堂没提防,往后就倒……都说了展护卫反应敏捷,一看不好,白玉堂还受了伤呢!赶紧一把将他翻过来,自己先背着地摔了个结实。 白玉堂单手一撑地面看着展昭——这猫怎么了? 这时候,包拯正想来找展昭和白玉堂问回程的事情,到了门口听到里头“哐啷”一声,然后门一开石头飞奔出来,到了院子里蹲下舔尾巴。 包拯纳闷,走进门一看…… “咳咳……”包拯赶紧要伸手帮展昭和白玉堂关门,屋中两人也回过神来了,展昭仰起脸突然问包拯,“大人……我晚些回府行么?” 白玉堂一愣,包拯也一愣。 “呃……行是行的。”包拯不解地看展昭,“展护卫有事?” “哦。”展昭爬起来,将白玉堂也扶起,“白兄手受伤了,我想照顾他几日。” “哦……”包拯立马点头,“这个应当的,无妨,开封府近日无事,展护卫可放心前去。” “谢谢大人。”展昭点了头,一拍白玉堂的肩膀,“等我收拾东西。” 白玉堂就看着展昭在屋中收拾东西,才发现展昭的行李、剑和随身之物都在自己房里呢。 “嗯?什么那么香啊?”包拯忙了一天了,也没顾上吃饭,闻着猪蹄味道了,忍不住问。 “哦!”展昭没说猪蹄的事情,只说,“大概开饭了吧,大人是不是饿了?我刚刚看到后厨在做饭了。” “也是啊,这一天了都没顾上吃饭,展护卫,你慢慢整理,我先去前院了!”包拯说完,对白玉堂笑着点点头,让他好好休养,就离去了。 白玉堂回到了桌边坐下,见展昭忙碌,忍不住说,“你不用特意跟我走一趟。” “那怎么行。”展昭快手快脚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上次你也照顾我了,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我当然要还回去!” 白玉堂看了看桌上的空碗,他还以为展昭煮了很多,没想到只煮了一份啊……这猫还挺小气。 展昭背了包袱回过头来正看到白玉堂盯着锅子发呆,就走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句,“有些事情呢,只给一个人做的。“白玉堂一愣,这猫是在哄人不成?抬起头,“什么?” “没什么。”展昭赶紧望天,一把拉起他,“快走,趁小四子还没发现!” 白玉堂让他逗乐了,哪儿还记得生气的事情,和他一起,逃也似的就跑出了后门,牵了两匹马。 翻身上马……两人连夜赶去陷空岛了。 这一趟陷空岛之行,可是牵扯出了一桩离奇大案来。 第三卷:妖城寻月 第54章 海上怪事 深秋,松江府一带的官道两侧种满了红枫,密密匝匝的枝干因长年没人打理,挤得如同篱笆桩似的,倒是也挡住了两边山林里头的野兽出来伤人。 红枫都熟透了,砖色的八爪形叶子一半挂在枝头、一半落在地上,铺了满满一层厚实绒毯。 路上的马匹行得轻松,路上的车辆可就遭了罪,车轱辘时常被卷起的枫叶卡主,或者陷入树叶地下的坑洼之中。 临近傍晚的时候,展昭和白玉堂骑着一红一白两匹马,优哉游哉地行在入城的官道上。 算算时辰,估计天黑能进了松江府,最近海上风大,船家晚上都不起锚。因此两人要在府里的客栈待上一晚,明天一早再坐船去陷空岛。 白玉堂单手抓着刀,握着马缰绳想心思,展昭则是看着四周的红枫,感慨这一路的美景。 “手疼不疼?”展昭时不时问白玉堂一句。 白玉堂失笑,“猫……小伤而已。” “没办法,五爷细皮嫩肉么。”展昭得闲了,就调侃白玉堂,“这一伤,还不知道多少人心疼,我怕上了陷空岛被那些丫鬟婆子埋怨死。” 白玉堂看看他,道,“放心,陷空岛的丫头婆子各个都中意你,没人舍得骂你。” 展昭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便也松了口气,一路上白玉堂神情都挺严峻,感觉像是在担心陷空岛的众兄弟们。 展昭有时也羡慕,白玉堂那几个哥哥真好啊,一个比一个疼人。自家大哥就……唉,都不知道他是好是坏。 两人顺着官道的走势一个拐弯,绕过了一片枝杈密集地带,路上几乎都被遮得看不见光了。 刚刚拐过来,两人就见前方有一辆马车听着,似乎是车轱辘被卡住了。 这马车很小,也很精致,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在费力气推着小车。车前挂着的小铜铃,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地当当发出脆响来。听着悦耳也焦人,让人不得不联想,车内的可能是个尚未出闺阁的小姐。 展昭见少年脸皮子都涨红了,依然没有推动那马车分毫,便跳下来,过去帮忙,“我帮你。” 少年抬头,讶异地看展昭,忘了点头。 展昭用内力,轻轻一托那马车,再往前一推……陷在坑中的车轱辘立马出来了,车轴之间的树叶子也被展昭都抽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展昭对那少年说,“在马车的轱辘后面档上一块木板或者硬皮子,可以阻挡被卷起来的落叶夹进轮子里头。 少年愣了愣,一拍头,“对哦!” 展昭见他一派天真神情,莫名想到了小四子,笑了笑,回身上马,继续赶路…… 只听马车里头,传出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多谢公子。”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哦?原来不是小姐,是个老者啊。 “前辈不必客气。”展昭向来知书达理,为人礼数周全不说,还很随和……说完,就和白玉堂走了。 边往前行,枣多多和白云帆边不住回头盯着拉车的那两匹马看,大大的眼睛里头,似乎有些惊诧的神色。 展昭和白玉堂也下意识地看了那马一眼,都觉惊奇——拉车的两匹马通体乌黑,耳朵尖、嘴巴尖,最奇怪是双眼微微有些红色的光晕……是充血了?还是这路边的红叶映染得? 白玉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云帆的眼睛……还是乌黑的,枣多多是漂亮的琥珀色,根本没有红色的迹象啊。 不过,走出了红叶遮盖的区域后就有事一个拐角,两人再回头,已经看不到那辆马车了。 故意放慢了一些,两人想等那马车上来,只是等了半日,那马车依然没出现——走得那么慢么? “到松江府了。” 又走了一阵,展昭指了指前方入城的大门,对白玉堂说,“去哪家客栈落脚?还是去太白居吧?我想喝那里的梨花白。” 白玉堂欣然点头——那酒楼的东家也和自己熟识,正好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端。 夜幕也落下…… 进入松江府……这热闹的夜市就将两人心中的疑云驱散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商家叫卖叫卖,行人熙熙攘攘,看来并没有大事发生。 两人下了马,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经过一个巷子的时候,里头一个少年带着一群小娃正在练拳,少年一眼瞅见白玉堂了,冲出来,“五爷!” 白玉堂认得他,是陷空岛船坞中造船好手,老王家里的三小子,大家都叫他小三子。 “小三子,功夫练得怎么样了?”白玉堂见他又长高了些,笑着问他。 “嘿嘿,刚跟二爷学了轻功,能爬上三楼了!” 白玉堂想笑,跟二哥学轻功那不废了么,二哥就会挖地。 小三子给身后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娃引荐,“快点过来见礼,这是白五爷!” 陷空岛五鼠、特别是白玉堂的名号在这一带非常响亮,小娃们都一脸钦慕地仰着脸看——心里头说话,难怪自家姐妹每天五爷长五爷短呢,敢情男人真能长那么俊啊。 小三子之前见过展昭和白玉堂一起走动,不过不晓得这人是谁,看气度风华不输白玉堂,就料定是个人物,便看着他。 “这是展昭。”白玉堂说着,问小三子,“吃饭了么?最近陷空岛和船坞可好?” “哦……”小三子看看左右,打发小娃儿们继续去练功夫,自个儿陪着展昭和白玉堂往前走,边压低了声音问,“五爷为了何叔的事情回来的吧?” 白玉堂一愣,何叔是陷空岛的老船工了,烧得一手好菜,他那一锅子剁椒鱼头,能把几里地外的馋鬼都引来。 “何叔怎么了?”白玉堂不解。 小三子睁大了眼睛,“哎呀,五爷你不晓得何叔死了么?” 白玉堂愣住,展昭也见过何叔,人很随和,使一把鱼叉功夫很好……死了?! “怎么死的?”白玉堂脸上没了笑意。 “就半个月前,何叔有一天没去上工,听家里媳妇儿说,一晚上没回来。大爷他们就知道出事了,带着人去找,在海上看到了何叔的小船,人死在小船里头了,一船的血,心……” “什么?”白玉堂皱眉。 “心……叫人挖出来了。” 展昭听后也是眉间一颤,再看白玉堂,果然脸色寒了,眼中有些杀意,“知道谁干的么?” 小三子摇摇头,“我也是听爹说起的,让我们最近不准出海,听说,河帮和海龙帮还有三家寨,都有人这么死了!” 白玉堂一听就知道事有蹊跷!陷空岛一带的海域,陷空岛的势力最强,而排下来就是河帮、海龙帮和三家寨。这三家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是有人在故意挑衅么? 展昭听后脑袋里开始想自己遇到过的大大小小案件——死了之后挖心的可真是少见。挖心这种事情,那是要深仇大恨才做得出来的!想到这里,就问小三子,“那心挖出来了……还在么?” 小三子摇摇头,“不见了,所以都传是海妖吃人呢,不都说妖怪爱吃人心么。何叔功夫那么好,海龙帮的青龙王功夫更好……” “曹伟也死了?”白玉堂听着觉得新鲜,和展昭对视了一眼,海龙帮除了帮主老龙王外,还有三个副帮主,黑白青三大龙王都是高手。青龙王曹伟名声在外,江湖上都是能排上号的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小三子还想跟着白玉堂和展昭走,后头有个小娃追上来喊,“小三子,你娘叫你吃饭呢,要揍人了!” “哎呦。”小三子一蹦就往回跑,“五爷,我走了。” 白玉堂给了他些零钱让买小吃,便和展昭回头,继续赶奔太白居。 “难怪大哥这么急着让你回来。”展昭蹙眉,看了看白玉堂受伤的手,心说还好自己跟来了,这次事件看来棘手! …… 放下展昭和白玉堂入城住下不提,说还在兴化的公孙和赵普他们。 小四子见展昭他们又溜了,不干了,不回开封府要回逍遥岛,然后找卢姨姨玩儿去,其实就是变着法儿想撮合展昭跟白玉堂。 逍遥岛和陷空岛离得极近,且赵普早就定居逍遥岛做了逍遥王了,包拯也不好勉强他和公孙回去。 想想也好,展昭大哥的事情还要继续查,白玉堂手又受了伤,有赵普和一帮子影卫帮着好办事,就与庞太师先回京了。 公孙和赵普改道回逍遥岛,先去看老太妃,陪她几日,再转水路去陷空岛看看岛上众人,顺便看能不能帮忙。 小四子知道能回去见奶奶了,也就不闹着要找展昭白玉堂了。 …… 太白居的雅间里头,展昭和白玉堂坐着对饮。太白居的小楼呈“井”字形,四边是单间,中间是大堂,有散客喝酒,还有弹唱表演什么的。 白玉堂和展昭在靠东面的雅间里头坐着,两边窗户都打开着。 一边是热闹的街市,远眺可以看到渡头外。海上最岛屿棋布,灯火闪烁的陷空岛、再远一点是诗情画意的逍遥岛,还有那些河帮水寨,这一带的水域实绝对是卧虎藏龙。 展昭忽然伸手指着逍遥岛后面,远处雾气昭昭中一个起伏岛屿问白玉堂,“那里是什么岛?” 白玉堂愣了愣,不解看展昭,“逍遥岛么?” “不是,逍遥岛后面,雾气里面。” 白玉堂顺着展昭手指的地方望过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就见在雾霭笼罩之中,靛青色的天幕与海面交界处,隐约有一个黑色的起伏……类似于小山或者小岛,完全没有灯光。 “这……”白玉堂愣住了,他不记得那里有什么岛屿啊。 “可能是晚上看过去的错觉吧。”展昭见白玉堂一晚上光顾着喝酒了没吃过东西,就给他夹菜,“吃东西么,别胡思乱想了!” 白玉堂点头,放下酒杯,举起筷子吃排骨,却听到外头有丝竹之声传来,楼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个年轻女子在弹唱,那把嗓子极好。 展昭听后点点头,“嗯,这姑娘好嗓音。” 这时候,就听到靠里的窗户那头,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说笑声,“唉,丫头,本少爷赏你的,唱的好!” 展昭循声望过去,就见在对面,窗户对窗户的雅间里头,有几个人。 说话那人,穿着一身青色短打扮,爬在窗边,对楼下丢了一大锭银子下去。 下头姑娘仰起脸,怀里就多了一大锭银子,赶紧起来道谢。 再看那嬉皮笑脸给赏钱的男子身后,还坐着两个人,一个老者,须发皆白穿着灰色长衫,一个是年轻人,一身黑色锦袍,光看穿着打扮就知道应该非富即贵。 展昭好奇多看了一眼,对过那嬉皮笑脸的男子看到了,也抬头望过来。看清车里情况后,单手支着下巴笑了,“呦……我就说外头风吹进来都是香的呢,果然有香风才能吹来的人呀。” 展昭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问白玉堂,“他说什么?” 白玉堂继续喝酒,不紧不慢道,“当他放屁即可。” ……展昭嘴角抽了抽。 “喂喂!”那年轻人笑嘻嘻跳到窗台上,往这边望,“白兄,怎么装不认识人啊?老相好了。” 展昭注意到了他的肩膀上挂着两个圈儿……这圈儿样子很奇怪,铜黄色,搭扣是个八卦形——小乾坤圈?又联想到了在这陷空岛地界活动,莫非是河帮的副帮主董晓蝶?别看这董晓蝶起了个女人名字,可是江湖上有些名头的高手,当然……也是个男人。 展昭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娃娃脸,大眼睛短头发,三十岁不到,看身板也是匀称利索,个子倒是不很高。 “嘿嘿。”董晓蝶见白玉堂爱答不理,展昭则是在打量,就问,“这位兄台看起来很好相处啊,我就说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猫和老鼠还能一窝吃饭哪,哈哈。” 展昭见他正盯着自己放在手边的巨阙看着,想必他也知道自己身份了,就对他笑了点点头。董晓蝶江湖风评不错的,河帮和陷空岛也是关系很好,大概这痞子性格不太讨白玉堂喜欢。 “果然是个好相处的人啊,和某人区别太大了!”董晓蝶似乎对展昭很中意,“展兄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久仰大名……哎呀。” 他话没说完,就见白玉堂弹指一挥……手上的花生米没了,董晓蝶一个跟头栽下楼去,摔到了那卖唱姑娘跟前,吓得姑娘花容失色。他还笑,“没事没事,美人莫慌,你曲儿唱的太好了,听得本少爷腿软。” 展昭早听说董晓蝶玩世不恭爱说笑,果然是活泼性子,不过敢这样招惹白玉堂,他还挺有种的啊。话又说回来,白玉堂也没跟他较真,说明关系还是不错的。 在座那老者摇了摇头,似乎见怪不怪了,站起来给白玉堂行了个礼,“五爷见笑。” 白玉堂转眼见是河帮的老副帮主陈赦,便也拱拱手,“老爷子别来无恙。” “托福托福。” 这时候,老头身边的白衣男子也抬起头来往这边打量,这人生得不能说多好,只是眉目干净,看起来温文儒雅,像是个书生。 他问老头,“陈叔,这是谁?” “哦,少主,这是陷空岛五爷,锦毛鼠白玉堂,那位是南侠展昭。” “哦……”那个少主一听到介绍,赶紧站起来给两人行礼,“两位大名如雷贯耳,小生真是三生有幸了,二位不嫌弃,我过去敬二位一杯。” 陈赦赶紧介绍,“二位,我们少主,雷清朗。” 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识地眼皮子抽了抽——雷清朗,河帮少帮主?!那岂不是老河王雷万通家的公子?这雷万通人称雷霸王,又横又蛮,怎么生下个秀才儿子来? 展昭和白玉堂寻思了一圈,有江湖人自称小生的么?将这斯文书生和他老子那三百斤的身躯外带鲶鱼头放到一起一比……两人都很不厚道地恶寒了一把。 第55章 疑岛、死尸、黑猫 雷清朗绕过长长的回廊,走过来给展昭和白玉堂敬酒。他低眉顺目谦恭有理,实在和霸道粗鲁的老子雷万通有着天差地别。 展昭跟他还礼,他一口一个展大侠,唯唯诺诺,展昭说不出的尴尬……雷清朗论辈分和自己也算是平辈的吧,父辈声望很大名门之后当之无愧,怎么有些怯懦呢?虽说性情温和,但展昭不太喜欢那么客气的人。 相比起展昭,白玉堂更不喜欢这类人了。白玉堂自己性格古怪,能相处好了的也大多是性子极怪的。说句不好听的,除了展昭之外,大概没有一个人能称得上好脾气。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里面,赵普是第一个与他熟识的……因为都是极嚣张跋扈的性子。 雷清朗这种举止,若说书生都算是没脾气的,更别说向来讲究气势的武林人了。 展昭还算客气,白玉堂依然是很冷淡,雷清朗笑了笑,“在下刚刚回到河帮,并非江湖中人。” “哦……”展昭倒是觉得可以理解了一点,可是陈赦怎么管他叫少主呢? “清朗原本是过继了人的。”雷清朗不止脾气好似乎还有些唠叨,磨磨唧唧给展昭和白玉堂解释自己的身世,“因为自幼体弱多病,不适合练武,所以爹将我过继给大伯了。前些日子大伯病逝,爹膝下又无子,我便回来尽孝道。河帮的事情,我实在是帮不上忙,只是因为家学渊源,所以虽不是江湖人却很喜欢打听江湖事,两位的大名如雷贯耳了。” 展昭点点头,他向来很能体谅人,河帮是大帮派,雷清朗这样的性子回来,恐怕也遭到了不少非议吧。 “唉……” 这时候,董晓蝶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了,蹲在木窗台上,双手支着下巴笑问展昭,“展大人为了调查最近的凶案来的么?我倒是听说了包大人就在不远的兴化……没想到动作那么快啊。不过啊……” 他说着,看了看白玉堂,“唉,这事儿是江湖事,没必要扯上官府吧?” 白玉堂原本喝酒,双眼还望着远方那个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小岛,听了董晓蝶的话,半晌才回过头来,问了一句,“什么凶案?” 展昭不动声色地坐下,笑道,“二位……我是与白兄到陷空岛看几位兄长的,怎么最近出了案子么?” “白五爷不知道?!”陈赦疾走几步进来,道,“最近这海上出了大事了……” 陈赦话没说完,却见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指远方,问,“那是什么?” 众人愣了愣,随后脸上都露出了略显怪异的神情。 董晓蝶从窗台上下来了,走到桌边,站在白玉堂和展昭身后看了看远处的海面,了口气,“最近刚刚出现的,有个把月了吧。” “出现一座小岛?!”展昭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没去看过?”白玉堂问。 “去了……”董晓蝶耸耸肩,“不过行船两天两夜,那岛永远在那么远,一点没有靠近,根本到不了。” “莫飞是蜃楼?”展昭一想又觉得不对,“蜃楼也有个时限,怎么可能夜晚还在那儿?” 陈赦眼里流露出了一丝困扰,似乎在考虑是不是要详细说说。 白玉堂和展昭就知道他有隐瞒,不过也没追问,先到陷空岛弄清楚情况再说,免得先入为主。 这时候,却见董晓蝶凑过来,看了看白玉堂缠着纱布的手,问,“受伤了?” 白玉堂还是一副懒洋洋的臭脸,展昭就纳闷了,明明笑起来很好看人也很随和还会开玩笑的啊! “要不要坐我们的穿去陷空岛?”董晓蝶笑嘻嘻问白玉堂,“晚上渡头没人的吧,我们开大船来的。” 白玉堂自然没兴趣坐河帮的船,却听董晓蝶又忽然说,“再不回去,可别耽误你三哥的伤势……” “你说什么?”白玉堂嚯地仰起脸看他。 董晓蝶一脸惊讶,“你不知道三爷受了重伤么?” “什么?”白玉堂脸色更难看,可一想又觉得不对,刚刚小三子为什么不说?!没理由的啊…… 脑中念头一闪,白玉堂隐约觉得可能中了什么计,就听展昭插嘴问董晓蝶,“什么时候的事情?” 董晓蝶耸耸肩,“下午的时候。” 白玉堂眉头皱起,心中明白了——董晓蝶在套话!想试他们事先知不知道这事。刚刚自己过于担心三哥因此没防备,神色变化必然会引起他怀疑。这招非常可恶,他拿三哥乱说话,又不能揍他,一会儿不跟他们上船还说不过去,否则算什么?自己不关心兄弟的生死么? 都说了,白玉堂虽然平日有些冷酷不近人情,可实上是个本性比较老实,不屑于算计的人。 董晓蝶脸上露出笑容来,刚想再说什么,却听展昭忽然道,“这不可能啊!” 这回轮到董晓蝶一愣了,心说展昭不会那么傻吧?莫非直接承认他们事先知道这事儿了?! 白玉堂也看展昭。 却听展昭不慌不忙问他,“三哥不是昨天还在兴化的么?他应该比我们晚走一天才对,今天下午还在路上吧?” 白玉堂心里暗道,贼猫!果然够机灵。 董晓蝶暗自吐了吐舌头,他可不知道展昭诈他呢,以为真的那么巧……早知道说大爷了。 “别胡说,什么三爷,是常跟着三爷的何叔。”一旁陈赦赶紧帮着董晓蝶解围。 白玉堂顺坡下驴,问了一句,“何叔怎么了?” 随后,董晓蝶和陈赦将何叔被杀、海龙帮青龙王被杀、以及河帮一个船工被杀的事情统统说了一遍。内容和小三子说的其实大同小异,只是更具体一些。 展昭和白玉堂听完后,也没发现什么更好的线索。 “最奇怪的是。”陈赦叹了口气,“我们派出很多人查看,竟然没有一个看到凶手的影子。” “那些人为什么独自出海?”白玉堂反问,“岛上的规矩,独自出海是不允许的吧?必须三人以上。” 陈赦也摇头,“都还在查。” 雷清朗一直在旁边看着,说道尸体的时候,脸上露出嫌恶神色来,似乎很反感。 董晓蝶则是趴在窗户口,继续看楼下那位姑娘唱曲儿,似乎还挺陶醉。 眼看着时间不早,众人要回去了,陈赦问白玉堂,“五爷,如果回陷空岛的话,我们送你们一程吧,反正顺路。 白玉堂摇了摇头,“我另有安排,谢了。” 陈赦也不勉强,知道这人古怪,便告辞了,雷清朗走的时候还有些惋惜,似乎是想请白玉堂和展昭上河帮住两天,展昭谢过,说下次有机会拜访。 好不容易将三人打发走了,展昭坐下看白玉堂,“怎么看?” 白玉堂指了指远方那座岛屿,问展昭,“你听说过这种突然出现在海上的岛么?” 展昭赶紧摇头,“从没有,而且听他们的形容,那岛屿已经在那里很久了……这怎么可能呢?!” 白玉堂也点头不语,展昭觉得饿也觉得气闷,让掌柜的给上了两碗太白居最招牌的燕皮馄饨,加上好些辣和醋,热乎乎吃起来,还踹了白玉堂一脚,“吃饭吧,别愁眉苦脸的了!” 白玉堂觉得也是,刚拿起勺子还没开吃,就听到楼下传来桌翻椅倒之声,还有人的叫骂,“本大爷让你唱你就唱,我看谁敢走?!” 两人都一皱眉,心说莫非又有不长眼的要上演什么强抢民女或者酒楼闹事的戏码了? 凑到床边往下一看,就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男子正在大闹……他似乎醉了,骂人摔东西。那唱曲儿的姑娘原本准备走了,却被他阻止,让她接着唱。 展昭摇头,想阻止,一旁白玉堂却摆了摆手,“由他去。” 展昭吃惊,再仔细看,就见董晓蝶他们刚到楼下,看到这情景,也没去阻拦,只是摇了摇头走了。在场不少客人也都不说话,看着那少年的神色非但没有恼怒反是怜悯。唱曲的姑娘真的就拿了琵琶回去继续唱了。 展昭问,“这是什么人啊?” “他叫曹昕,不是坏人,青龙王曹伟明是他爹。” “啊?前两天死了的那个海龙帮的青龙王?”展昭也立刻明白了过来……松江一带,陷空岛以及周边这些岛屿帮派的势力非常大。因为都是些江湖正义门派,而且都是带领渔民打鱼的大东家,彼此关系都非常好。众人大概也知道这事情了,替他难过,所以由得他发泄。 “会不会是寻仇?”展昭有些琢磨不透,“你们三家有共同的敌人么?” 白玉堂倒是笑了,摇头,“不瞒你说,我这一年都没管过家里的事了……” 展昭愣了愣,摸着下巴一想倒也是——白玉堂一整年都在开封府泡着呢,要不然就跟他满世界跑,有事了才回一趟陷空岛,估计陷空岛众人对自己应该很有意见才是吧。 两人快速吃了饭,找了太白居后院的雅间住下,就等着第二天坐船回岛上了。 …… 放下两人不说,急着赶回逍遥岛的公孙赵普他们可不知道这情况,众人出了兴化,就赶奔渡头。影卫们早已将大船叫来了,一家人直接上传,走水路赶往逍遥岛,看光景,明天一早就能到了。 船上, 几个影卫们守卫的守卫,其他的在船头说笑打闹,喝酒吃螃蟹,很是热闹。 公孙靠在藤椅上,怀中搂着小四子,轻轻拍着背打瞌睡,赵普在一旁教萧良打拳。石头剪子站在船头蹭来蹭去,最近剪子可能有些发情,总粘着石头。 “喂,喝口酒。”赭影爬上了桅杆顶,就见紫影趴在最上头,手里拿着个远镜正眯着眼睛看呢,样子很专注。 怕他冷,赭影给他披上个披风,“你看什么呢?瞧见大鱼了?” “嘶……”紫影歪过头,问赭影,“唉,你说为什么会多出了一个岛啊?” “哈?”赭影听着都新鲜,伸手摸他额头,“糊涂了吧你,哪儿有岛?!” “真的有啊!”紫影将远镜给他,指着前方让他看,“还有啊,今天晚上为什么走了那么久,一条船都没看见?那些走夜路的商船和货船呢?都上哪儿去了?” 赭影接过远镜盯着看了半晌,也傻眼了,和紫影对视了一眼,这会儿……月亮很高,远方的雾气渐渐散开,就算不用远镜也能看到那若隐若现的岛屿了,紫影趴在桅杆上对着下方的赵普喊了一声,“王爷,你们看前面那个岛!多出来了一个岛啊!” …… 众人都愣了愣,随即全部跑到船头看。 小四子原本打瞌睡呢,船身晃啊晃的跟睡摇篮似的,被紫影这一声吆喝吵醒了,茫然地看公孙,“爹爹,什么岛?到逍遥岛啦?” 公孙也纳闷,抱着他跑去看,众人往远处一望,都有些懵住了。 “那里是原本就有这个岛么?”赵普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不对!”公孙连连摇头,“你忘了,以前在逍遥岛看日出日落的时候,都是直接一望无际的海面,何曾有什么岛屿?!” “对啊!”赵普也想起来了。 “这事儿可新鲜啊!”几个影卫也七嘴八舌地聊开了。 小四子揉揉眼睛,还有些状况外,心说在看什么哪?! 萧良坐在剪子背上,手打了个凉棚往远处望,忽然想起个事情来,问赵普,“师父,到头来,隐山究竟咋回事啊?不也说突然冒出来一座山么?” 众人都让萧良问住了。 公孙搔搔腮帮子,“这个么……” “爹爹那边有只小船。” 正在公孙想着给萧良解释一下隐山的问题时,小四子伸手一指不远处。他在公孙怀中,抱得比别人高一点,而且他还有些走神,没看众人都关注的那个远处冒出来的岛屿,而是看到了近处漂过来的一条小船。 赵普等猛地低头,就听上头紫影大喊,“要撞上啦!快把它拉开!” 公孙等这才都回过神来,有一艘小船正在海上横着,挡住了他们的前行路径,眼看就要撞上了。 黑影啧了一声,对着前面的小船大喊,“喂!船家!” 但是小船的篙子横在船身上,桨翘着插在一侧……无人空船么?! 白影纵身一跃,上了船想要将船划走一面撞上,却看到船里躺着个人,吓了他一跳,刚落到船上想打个招呼,就听到脚下“啪嗒”一声,似乎踩在水坑里了。 白影起先以为这船漏水了,但是仔细一看,惊得他一口凉气抽回来——只见船里躺着一个人,脸色苍白,胸口一个大窟窿,睡在船里神色倒是很安详,早断气了。船上的不是漏水,而是那个人的血,承了满满一船底,白影抬起腿开了看,踩了一脚鲜红的血,忍不住喊了一嗓子,“妈诶!” 黑影了解他,他叫娘了估计发生什么大事了。 绯影等用三角钩锁将小船勾了回来,众人走近一看。 “呀!”小四子捧了腮帮子问公孙,“爹爹,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里都有命案哪?” 公孙嘴角抽了抽,一旁赵普道,“哦,那是因为经常跟展昭在一块儿的缘故。” “唔……”小四子点点头,“喵喵是灾祸体质么?” …… “阿嚏。”展昭揉了揉鼻子,松江府晚上还挺冷的,靠在被单上发呆,展昭听到隔壁白玉堂的房间里,传来轻微的声音,似乎是脚步声……白玉堂应该也没睡吧。 这人也怪,原本没事的时候还愿意两人一间屋睡,如今手不方便了,倒是不肯一间屋了,非要两间。 还是有些担心白玉堂的情况,展昭也睡不着,就推开门走出房间,在院子里逛了逛…… 这雅间很好,是独门独院的,非常安静。 展昭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刚想去敲门,白玉堂的房门却打开了,他往外看了看,“还不睡?” “嗯,不睏。”展昭想往前走一步,忽然,就听到了“喵呜”一声。 两人都一愣,展昭查觉到了白玉堂嘴角微微挑起的弧度,心说哪只猫咪这个时候叫?! 两人顺着叫声,抬头望向了屋顶。 却见屋顶上蹲着一只黑色的大猫。 那猫乌黑的皮毛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品相甚好,它脖颈见挂着一串红绳,绳子上系了一枚雕刻了花纹的桃子核……显然是有人养的家猫。 不过最让展昭和白玉堂觉得惊奇的,是那猫的眼睛,泛着一层淡淡的红光,两人猛然间,想到了今早在路上看到的那两匹马。 那猫看了两人一眼后,转身跃下了墙壁,跑了。 两人下意识地追上去,一跃上了围墙往下望……哪儿还有猫的踪迹…… 第56章 夜风 那黑猫来得诡异,去得也快,一转眼就没了踪影,更奇怪的是它那双红色的眼睛,在这夜晚显得异常诡异。 白玉堂站在房檐上看了看,转眼问展昭,“它刚刚说什么?” 展昭知道他又打趣自己是猫呢,抬脚踹他,“行啊,这会儿还有心思跟我说笑呢?!” 白玉堂一笑躲过,两人都回了院子,进屋继续睡觉。 白玉堂刚刚躺下想要熄了灯火,却看到门被推开。起先他以为展昭要进来,可不料却是一阵狂风吹了进来。 微微皱眉,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挡,坐了起来…… 可是外头并没有人,也不像是谁用内力催开的,因为刮进来的就是冷风,还带点特有的海水咸味。 白玉堂站了起来,到门口想看看隔壁的展昭,正巧展昭也跑了出来,他的房门也被吹开了,担心白玉堂。 两人到门外就差点装个满怀,一时间都觉得莫名其妙……今晚这是怎么了?怪事那么多! “是风?”白玉堂看了看站在树下白云帆和枣多多,两匹马都极有灵性,万一有什么异样应该会发出警告才对,可是此时两匹马依偎在一起打瞌睡呢,完全没有发现了危险的样子。 两匹马脖子靠脖子,看到白玉堂和展昭出来了,还不解地甩了甩尾巴。 展昭在一旁小声道,“也不一定啊,它俩现在眼里只有彼此,说不定刚才没注意!”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眼看着再不睡估计就天黑了,明天还早起呢,就对展昭摆摆手,“睡吧。” “嗯……”展昭犹豫了一下,跑回房里去拿了枕头过来。 “你干嘛?”白玉堂有些意外。 “照顾你啊。”展昭回答得理直气壮。 “我又不是老弱病残。”白玉堂显然不太适应这种被照顾的身份。 展昭挤进房间关门,伸手一指床铺,“去躺下,你说了不算!” 白玉堂张了张嘴,也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于是只好乖乖去躺下。 展昭在房间里看了看,没有小床,就把枕头放到了白玉堂身边,把他往里推了推,小心翼翼地将他的伤手拿起来,底下垫了个枕头。 白玉堂拿下来要翻身,“别扭……” “不能压!”展昭皱眉,睡个觉都不老实。 “没事。”白玉堂不听。 展昭将他的手按好了不让他动,抬手一拂袖,熄灯。 白玉堂仰天躺着怎么睡睡不着,“猫,手拿开,让我翻个身。” “不行!压着手骨头长歪了怎么办啊?日后堂堂白五爷伸出手去却是歪的!岂不叫人笑话?”展昭自己侧过身,一手帮白玉堂按着胳膊,“睡觉!” 白玉堂望天,转眼就看到展昭的睡颜,头朝哪儿都不对劲,只好努力告诉自己,睡吧! 两人白天赶路也挺累的,于是很快就安静了。 江湖人么,这两人又都是高手,因此睡觉的时候挺警醒的,四周万籁俱寂,入冬了,没有虫鸣,没有猫叫,更没有夜莺……只有呜呜的风声。 睡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白玉堂突然说了一声,“起风了。” 展昭良久,应了一声,“睡觉。” 白玉堂突然又开口,“刮的是东风,海上可能有风暴。” 展昭愣了愣,“那又怎么样?” “这个时节,按理不会有这种天气。”白玉堂因为长年在海岛上生活,虽然不从事渔业、不出海也不造船,但是经常听几位兄长讲起。 展昭给他拉了拉被子,“别担心。” 白玉堂没睁开眼,只是有些讶异,展昭说话的声音比平日更柔和了几分。 “再大的风,陷空岛也不会被吹走的。”展昭轻轻拍拍他胳膊,“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赶去。” “……嗯。”白玉堂轻轻应和了一声,睡去。 …… 小四子在睡梦中被颠醒了,感觉像是在坐秋千一样,他向来睡着了就是小猪,怎么叫都不醒,今天是实在被晃得有点恶心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公孙抱着自己坐在床上,一旁蹲着石头和剪子。它们的状态看起来似乎都有些紧张,剪子用高大的身躯挡着床铺,全身光亮的黑毛被吹得呼呼直动。萧良站在床边抓着床柱,赵普站在门口,双手握着房门,就见外头似是起了大风。 赵普对外面努力调整船帆的影卫们喊,“小心点,上桅杆腰上先系绳子!” “爹爹?”小四子听到了呼啸的风声,害怕地往公孙怀里钻了钻。 “醒了?”公孙轻轻拍他的背,“别怕。” “怎么回事呀?”小四子觉得整艘船都在晃。 “突然遇上大风暴了!”萧良对小四子说,“没事的槿儿,我会游水!” “嗯。”小四子点头。 “王爷!”赭影在外面喊,“不行了!顶风去不了逍遥岛,只能往东去!” “东?”公孙想了想,“东面是陷空岛!” 正这时候,远处的天空之中突然亮起了一枚明亮的联络信号。 原来是不远处陷空岛上,守夜的家将看到海上起了大风浪,似乎有船遇险,就发出来了联络的信号,询问要不要帮忙。 赵普心中微动……陷空岛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守夜?他对紫影点点头,紫影扔上了一枚联络用的响箭。 响箭破空,散发出明黄色的光亮,赭影高喊了一声,“调头,往东!往东!” 船工们费力地将船转向,往东行驶……风浪太大,幸亏赵普他们的船够大,才没被吹翻了。 往东行了一会儿,就看到前方有一艘更大的船驶了过来,船头迎风站着一个人。 那人十分健壮,做渔民打扮,双手叉腰,单腿踩着船头的木桩,一头钢针般的短发刺着。身旁站着一个特别矮小的男子,跟个瘦猴儿似的,这么大的风,他手上还拿把鸡毛的扇子。 “王爷,是三爷和四爷。”赭影对赵普说。 赵普也看见徐庆和蒋平了,紫影站在船头对那边挥手。 陷空岛几个当家的今晚正商量事情,突然听说外头起风了,都觉得怪异。他们在海上生活那么久,这种大风实在是头一回见到,也都觉得匪夷所思。 巡夜的家将说海上有人遇险,还是大船,众人先是心惊,担心别是白玉堂连夜赶来遇着海浪了,他们家宝贝五弟可是只旱鸭子! 赶紧发联络信号……升上了天空回应的确是逍遥岛的信号,众人立马知道是赵普他们,赶紧派船来救援。 船到跟前,徐庆和蒋平跳上了船,“王爷!” “三哥四哥,好久不见。”赵普也不跟他们另什么辈分地位尊卑,总之随着白玉堂和展昭叫。 徐庆他们命船工将两艘船连上,一起往回开…… 离开了风暴的中心,船也没那么晃了,船里的人都放下心来。 徐庆和蒋平进了房间,萧良赶紧上前见礼,徐庆拍了萧良一把,“呦,小良子,长那么高啦?” 公孙也带着小四子来见礼。 赭影问起是不是出了什么怪事,徐庆嘴快,跟赵普他们叽里呱啦说了最近发生的一切,还有那边多出来的一座怪岛屿。 赵普立马对紫影点点头。 紫影指了指外面,“三爷四爷,我们刚刚在海上捡了样东西,要不然你们看看?” 徐庆和蒋平面面相觑,跟着影卫们出来,到甲板上一看……就见那艘载着尸体的小船已经被众人捞起来了,放在甲板上。 船里满满一船的血,躺着一个被挖了心的死人。 “他死的应该不久,不超过一个时辰。”公孙刚刚初步看了一下尸体,走出来对众人说,“心脏被挖的时候他是活着的。” “这不是河帮的鳖头樊么?!”徐庆蹦了起来,“娘的,河帮死了第二个了!” 赵普和公孙都明白为什么陷空岛众人要叫白玉堂回来了,只是没想到……竟然让他们先到了,可以想象明天一早见到白玉堂和展昭的时候,两人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很快,众人到了陷空岛。 小四子和萧良拉着手让闵秀秀带去后头绣楼,和女眷儿们住一起了。正巧了,卢珍刚满一岁半,依依呀呀奶声奶气学说话呢,小四子喜欢得不得了,抱着不松手。 众人在岛上先安顿住下不提,折腾了一宿……没多会儿,天就蒙蒙亮了。 …… 展昭和白玉堂在天刚亮的时候就醒过来了,起床洗漱收拾,到了渡头。渡头最早那一趟船已经等着了,船里等着的正是白福,一看白玉堂来了,赶紧帮着牵马上,最里头念叨,“五爷你可回来了。”边一个劲给展昭问好。 展昭知道白福是白玉堂院子里头的管家,陷空岛很多生意也是他管,人异常聪明机灵,功夫也行,对白玉堂特别中心。 “岛上没事吧?”白玉堂赶紧询问,“哥哥嫂嫂们都好?” 展昭头一回听到白玉堂这种关切的话语询问,心说……看吧,明明就很体贴一人。 “都没事,五爷放心。”白福吩咐开船……这船不算太大,不过陷空岛船工都是技术一流,船乘风破浪地就驶向陷空岛。 白玉堂和展昭站在船头,在就快到陷空岛渡头的时候,就听站在船头的白福突然“咦”了一声,伸手指着不远处从西边儿来的一艘大船,对白玉堂说,“五爷,河帮的船来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一愣,果然,就看到一艘大船也在靠近陷空岛,船速飞快,船头站的人,正是昨晚见过的董晓蝶和陈赦,还有趴在栏杆边干呕的雷清朗。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展昭忽然问,“你……很烦董晓蝶啊?” 白玉堂愣了愣,一笑摇头,“没,他虽然嘴碎不过人其实挺有本事,我真正看不惯的是陈赦。” “啊?”展昭倒是意外,问,“陈赦也算八面玲珑,不像是会招人烦的啊。” 白玉堂想了想,对展昭说,“我们每个岛屿,都分管不同的海域,有时候起风浪了,打渔的时段就短,渔民们讨生活不容易,岛上那些船工,都会帮着拉网拢鱼,等着渔民来捕。” “嗯。”展昭点头。 “陷空岛上,大哥当家、几个嫂子管账目、二哥管船、三哥管鱼、四哥管得就多了,基本生意来往都是他负责。四个哥哥都经常跟陈赦打交道,对他评价不高。三哥那天跟我说,陈赦在渔民最打不到鱼的时候,会派水性好的下水捣乱,让渔民捕不到鱼。” “为什么?”展昭吃惊。 “嘿嘿。”白福插了句嘴,“展爷不是水上人家,所以不了解。渔民是靠天靠海吃饭的,陈赦这样子做,渔民们会说那片地方鱼少,就都不去他们那儿捕鱼了,上其他几家去,于是他们家不就吃独食了么?但是每个渔民又都有个归属。河帮那边儿的如果上海龙帮那儿去了,就等于抢了别人水里的鱼,难免会有摩擦,而且他们还都只向本家交租子,因此经常闹事。” “哦……”展昭明白了,“也就是说,陈赦表面厚道,实则奸诈。” 白玉堂点了点头。 白福笑嘻嘻跟展昭说,“现在渔民们大多都上陷空岛水面上来打鱼,三爷是豪爽性子,不收租子随便打,还派人帮着带大船去远海打,那鱼老大了,正巧前几天有大鱼,展爷一会儿尝尝正宗的海鲜!” 展昭是猫儿性子,最爱吃鱼,一听说吃海鲜立马精神了,点头。 白玉堂笑着摇头。 展昭又问,“那陷空岛这样做,其他几家犯了众怒,会不会有摩擦?” “唉,摩擦难免,不过谁敢得罪三爷,是不是?”白福撇撇嘴,“咱们陷空岛来钱的门路多,不为那几个臭钱跟渔民抢饭碗。” 说完,跑去帮着停船了。 展昭点了点头,突然用胳膊肘捅捅白玉堂,“唉,问你个事儿!” 白玉堂看他。 “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有活儿,你负责什么呀?”展昭笑嘻嘻问,“五当家?” 白玉堂张了张嘴,他向来什么都不管,最多上城里帮着收个租子送个东西,那还要他大爷顺路。 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呢,就听到前方有人高喊了一声,“老五!哈哈哈!” 白玉堂一听声音就是徐庆,和展昭相视一笑,纵身一跃直接离了船,踩着水就过去了。 到了渡头……就见四个哥哥都在呢,健朗得很,各个气色也不错。 白玉堂赶紧见礼,展昭也跟着,四人早就拿展昭当自己人了,乐呵呵点头,彼此寒暄问候。 俄顷,河帮的船也到了,还有脸色严峻跳下船来的董晓蝶和陈赦,白玉堂问卢方,“大哥,什么事?” “说来话长,一块儿详细说。”卢方回答了一句,董晓蝶已经到了跟前,难得,嬉皮笑脸的样子没了,一脸严肃地问,“卢大爷,尸体在哪儿?” 卢方对他和陈赦点了点头,带着往里走,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尸体? 众人直接进了大堂,就见正殿外的院中搭了一个白棚,棚子里白布盖着一艘小船。 韩彰过去,伸手一掀白布……里头是河帮的一个船老大,人称鳖头樊的,樊豹的尸体。 “老三!”陈赦和樊豹是拜把子兄弟,老二当年出海死了,就剩下两人形影不离,陈赦看到樊豹的尸体,身子一歪,当时就跪在船边放声大哭。 白玉堂和展昭也是一愣——这么快又死了一个?! “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董晓蝶问卢方。 “是昨晚上,在海里!”卢方说着,留下韩彰安慰哭得死去活来的陈赦,带着董晓蝶,和不敢踏进院子的雷清朗进正殿相谈。 展昭和白玉堂也想跟进去。 刚走踏出一步,就听到身后“吱吱”两声。 两人都一顿顿,同时甩了甩头,心说——不会吧?! 还没想明白呢,衣摆一紧……两人同时心中咯噔一下,就听到轻轻脆脆一声,“喵喵,白白!” 展昭和白玉堂回过头,都觉得脑袋“嗡”了一声。只见小四子站在两人身后,两只小手抓着两人的衣摆,仰着脸笑眯眯看着他们。 展昭和白玉堂觉得自己可能赶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嘿嘿。”小四子见两人看到自己目瞪口呆的,觉得有趣,道“你们,好慢喏,我们坐船比你们路爱!对了喵喵,影影们把客房都沾满了,所以你和白白一起住吧。” 白玉堂和展昭无语望天——又来了! 第57章 血色妖城 小四子笑眯眯出现在眼前,展昭和白玉堂脸上的表情却是惊讶和无奈,这让兴高采烈的小四子瞬间很受伤。 原本以为两人见到自己也会和自己一样高兴的,可没想到两人显然是这样子,小四子觉得自己可能被两人讨厌了,立马鼻子一酸,眼圈一红,喵喵白白讨厌自己。 “呃……”展昭和白玉堂瞬间察觉出不对。 “呜……”小四子耷拉脑袋转身要跑开去找个地方哭一下,展昭赶紧上前把他抱起来,“小四子,怎么拉?” “呜呜……”小四子眼看着就要哭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揉眼睛。 “啊……小四子。”展昭赶紧哄,“那个,我和玉堂是看到你太吃惊了,还没来得及高兴,你们动作好快。” “是啊是啊。”哄人这方面白玉堂是完全不在行,不过也意识到他们刚刚是有些过分了,就赶紧顺着展昭的意思说。 小四子看了看两人,大眼睛水润润的,好像马上就要有眼泪要滚下来了。 “我们真的很高兴的。”展昭赶紧再加把劲,“小四子啊,你高不高兴见到我们两个?” “高兴啊。”小四子捏着指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坐了三天船了哦。” “是啊……”展昭瞬间一股内疚涌上心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啊! “喵喵真的没有讨厌小四子?”小四子问。 “当然没有了!”展昭赶紧摇头,“小四子人见人爱的么。” “真的?”小四子眯眼瞄着展昭,确定他不是糊弄自己。 “嗯!”展昭赶紧用最真诚的眼神看着小四子猛点头,“真的真的!” 小四子抿了抿嘴,又瞄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愣了愣,展昭踹他一脚后,赶紧也跟着点头,“是啊……没错!” 小四子眨眨眼,似乎心情阴转晴了,脸上又见了笑容,展昭和白玉堂立马松了口气。 却听小四子忽然说,“那,卢姨姨说,后山有温泉哦,我们一会儿一起去泡!” 展昭和白玉堂嘴角微微地抽了抽——温泉啊…… 这时候,赵普和公孙也走了过来,身边是正在找小四子的萧良。 “啊,槿儿,你在这儿啊。”萧良赶紧跑到展昭身边,伸手去接小四子,“都说吃了早饭再来么,一听到展大哥白大哥来了你就冲出来了。” 这回连白玉堂都内疚了,基本上除了喜欢做小媒婆这点之外呢,小四子也的确是人间人爱的。 接了小四子,萧良知道赵普他们可能有要紧的事情要谈,于是拉着他手去后院吃饭了。 小四子走到院子口,回头瞄了展昭和白玉堂一眼,两人一惊,小四子笑眯眯摆摆手,“一会儿要去哦!” 说完,和萧良跑了。 展昭和白玉堂愣在原地,总觉得好像是中了什么圈套了。 “方便听么?”赵普到了跟前,可没注意两人尴尬,只是看到客厅里头河帮的几人已经坐定了,似乎是要开始谈事情,就问白玉堂。毕竟是江湖事,如果陷空岛不要求他们参加,那自然还是尽量不要过问。 “王爷。” 这时候,蒋平从里头出来,“怎么拿咱当外人,进来做吧,一起帮帮忙。” 公孙和赵普进屋,展昭也随白玉堂一起往里走,白玉堂忽然问,“温泉……” 展昭擦擦汗,“你也看到了!万一一会儿咱们不去,他又哭……” 白玉堂叹气。 后院,小四子捧着闵秀秀给他的鸡蛋饼,和萧良并排坐在假山上,边吃边说,“小良子。” “嗯?”萧良给他递过去豆浆。 “唔,我找到对付喵喵和白白的最终方法了!”小四子笑嘻嘻地对他眨眨眼,“嫑看他俩那个样子很厉害,其实很好对付哦!” 萧良无奈,伸手捏他腮帮子,“是啊,槿儿最能干了。” 小四子得意地笑,边不忘嘱咐,“小良子,一会儿我们带喵喵和白白去了温泉后,就逃走,让他们单独泡在一个池子里头,最好还能偷走他们的衣服。” “阿嚏……” 白玉堂进门槛之前,忽然打了个喷嚏。 展昭茫然地看他,“怎么了?着凉啦?” “没。”白玉堂揉了揉鼻子,忽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证明给展昭看呢,泡温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于是一抓展昭的胳膊,“什么时候去?吃过饭吧!” “哈?”展昭睁大了眼睛看白玉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咳咳。” 卢方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白玉堂和展昭,这边还有外人呢,你俩收敛点! 两人也立刻明白了过来,立刻收声,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 卢方先给河帮的人和赵普他们相互引荐了一下。 董晓蝶等听说这就是九王爷赵普,也有些吃惊,心说陷空岛关系真广啊……估计是展昭这条线上来的人缘。虽然知道逍遥岛就在不远的海域,只不过那岛屿守卫森严,平日他们也都不好靠近,没想到进入见着了传说中的灰眼修罗了。 雷清朗满眼的向往,礼数周全得赵普嘴角直抽,头一回见这么唯唯诺诺的江湖人。 这时候,赭影进来了,给众人略一见礼,便低声对赵普说,“黑影白影回过逍遥岛了,老太妃没事,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逍遥岛水域也很太平。 赵普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便让他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赭影向来负责代为转述什么的,就一五一十地将昨晚找到尸体、遇到风浪的事情说了一遍。 “没有看到凶手?”董晓蝶问。 赭影摇了摇头,“我们十几个影卫整个海域都搜查了一遍,但是没有发现其他的船,连个竹筏都没发现。” “案发有一个时辰左右,而且那晚海上风很大,所以小船会漂得很快。”公孙说。 众人也都点点头。 “唉,我说。”徐庆比较快人快语,“鳖头樊大晚上的出远门干什么,你们岛上没下禁止单独出行的命令啊?还有啊,你们河帮按理来说在西面,怎么跑出那么老远去啊?还从东面被吹回来?”徐庆边说边问身边蒋平,“唉,老四,是东面不?” 蒋平无奈地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别掺和了。 这时候,陈赦也走了进来,双眼血红,看来是非常上火,毕竟死了兄弟,而且死得这么惨。 “真是可恶啊,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陈赦跺了跺脚。 董晓蝶站了起来,对卢方一抱拳,“我先代河帮谢过大当家的帮我们兄弟收尸,尸体我们先带回去,和帮助商议之后,我们再商议。” 卢方也很客气,抱了抱拳,董晓蝶和陈赦就将樊豹的尸体带回去了,登船告辞。 雷清朗似乎还有些留恋陷空岛的风光,忽然问卢方,“卢岛主,恕我冒昧,在下能不能在岛上小住几日?” 众人都一愣,董晓蝶也不接地看雷清朗。 “哦,是这样的。”雷清朗解释,“父亲命我掌管渔业,说陷空岛的渔业做得最好,让我有机会,要多多学习,所以……” “哦。”卢方很大方,欣然点头,“雷公子不嫌弃,尽管住下,只是……这大宅内的院落都满了,雷公子住在客栈之中可以么?哦,就在前边不远,离渡头很近,也是独门独院,我会找专人伺候。” “打扰打扰。”雷清朗笑着给卢方行礼,“住哪儿都行,给岛上添麻烦了。” 众人客气了几句,董晓蝶也没在意,让人带着尸体走了,陈赦略嘱咐了雷清朗几句,便也离开了。 不过看得出来,雷清朗虽然贵为少主,但是河帮众人也没有人那他当真正的主人来看待,很有些生分。 等河帮的船走了,雷清朗才松了一口气。 展昭正好站在他身边呢,见他神色似乎放松了些,有些不解。 雷清朗回过头,正与展昭双目相对,就无奈苦笑,“不怕展大人笑话,我是真怕回去,权在陷空岛上待上半个月,回去跟我爹说一句,我也就回扬州继续开我的书院了。” 公孙听到了,不解,“为何怕?雷公子不是少主么?” “不瞒先生。”雷清朗尴尬地抖了抖手,“我就是一介书生,什么都不懂。原本好好的做我的书院夫子,突然就被叫来了。河帮里头,大家都知道下一任的当家是董晓蝶。我被挤在中间,不服董晓蝶的人就想要推举我……可我真是自认完全没有这种能力,也没那个兴趣。” “所以你就上陷空岛来避难来啦?”徐庆开他玩笑,“我们陷空岛上好些孩子呢,也有书院,要不然你去给讲两天课去?” “好啊!”雷清朗立马来了精神,一旁卢方狠狠瞪了徐庆一眼,“胡说什么呢!” “案子要查,仇要报,不过日子还得照常过。”卢方拍了拍白玉堂,“一会儿去给何叔上柱香。” 白玉堂点头。 岛上原本想给白玉堂展昭他们接风,只可惜刚刚办丧事,豆腐饭刚撤就摆酒,对不起死了的兄弟,于是一切从简,众人各忙各的去了。 白玉堂带着展昭去了何叔的坟前,两人上香祭拜了一下后,就沿着岸边的小路漫步往回走。 “那边是什么?”展昭之前倒是来过几次陷空岛,不过每次来似乎都不一样,这次他走岸边,发现远处矮枫林里头,有好几只可爱的梅花鹿,忍不住问白玉堂,“是活的啊?” “自然了。”白玉堂道,“四年前三哥出门的时候买了四只小梅花鹿回来,养了这些年,生出了好几只小的,如今岛上已经有不少了。”说着,他带展昭去了矮枫林。 果然,就见林中的草地上,几只大鹿正带着小鹿吃草呢。小鹿一点儿不怕人,看到白玉堂来了,欢蹦乱跳跑过来,白玉堂拉住一直推到展昭面前。 展昭搂住了狠狠揉了两下,胖乎乎的真是可爱。 展昭找了棵较高的枫叶树,在身边坐下,抱着一只小鹿摸着脑袋,看着远处无垠的海面,陷空岛的确是个极美的地方,难怪赵普他们会找个小岛来定居,真的很温馨舒服。 “喂。”白玉堂见展昭一副很感慨很感慨的样子,叫了他一声,“饿不饿?去吃点东西?” “好啊。”展昭将小鹿放下,让它回到鹿妈妈身边,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和白玉堂一起往回走。 路过渡头的时候,就见渔民正在撒网……一张巨大的渔网被挂在十字形的竹制大架子上,有人拉着绳子,放下去,再捞上来,收网抓鱼。 “这是在干吗?”展昭头一次看到这种捕鱼的方式,觉得有趣,忍不住问白玉堂“呃……打渔么。”白玉堂倒是从小打到都知道那是在打渔,可惜他对打渔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从来没问过,因此具体怎么个打渔法他也不是很懂。 展昭听他说话的语气有那么点底气不足,就知道他糊弄人呢,追问,“这样怎么捕鱼啊?原理是什么?” 白玉堂伸手轻轻摸了摸下巴,张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展昭接着问,“你肯定知道的哦?” 这时候,就见远处徐庆对着两人招手,似乎是开饭了,白玉堂可见着救星了,赶紧对展昭说,“走吧,吃饭猫儿。” 展昭见他想溜,追上几步,“喂,解释一下,怎么捕鱼啊?” “猫儿,岛上的海鲜很好,待会儿尝尝。”白玉堂扯开话题“那个怎么捕鱼的啊?” “螃蟹,你最喜欢吃的?” “那个捕鱼……” “嗯,螃蟹。” …… 中午那一顿海鲜吃的好像是家宴一般,其乐融融,吃完了饭,众人坐下喝茶,聊起了案件。 “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线索?”白玉堂问卢方。 卢方犹豫了一下,道,“这件事情……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听到过的,关于这海上的一个传说。” “传说?”众人都好奇了起来。 “血色妖城,听说过么?”卢方问出口,众人都愣了愣。 展昭白玉堂都看了一眼公孙,说来有趣,这回公孙都似乎有些茫然了,见众人看自己,就摇了摇头,“我也没听说过。” 这下子,众人比听到血色妖城的说法更加震惊了,竟然有公孙没听说过的传说。 “那可真得好好听听了。”赵普也很感兴趣地问。 第58章 进展喜人 卢方跟众人说了,所谓血色妖城的传说。 那是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听一个老渔夫说的。 据说老渔夫年轻的时候帮人跑船运货,那一次去了比较远的海域,回程遇上大风浪,他们的船翻了。他抓住了一块船板,大难不死,在海上漂了好几天,最终流落到了一个荒岛之上。 据说这荒岛上有村落和市集,就是没有人,而且整个村落都是古怪的棕黑色。渔夫原先以为是用了岛上某种树木建造房舍,所以会有这种颜色,因此也没多在意。他在岛上寻了一大圈,奇怪的却是没发现任何一个人,原来是一座荒村荒岛。 渔夫自己在河边抓了些鱼、蟹,生了堆篝火烤着吃了,等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也没看到村庄里头有任何人出现。于是他再一次确定了,那是一座孤城。 不过渔夫倒也不沮丧,反而挺高兴的,他在村子里找到了斧子、油灯,准备自己造一艘船,开船回去。 只是当天晚上,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渔夫往村子里一看,吓得立时呆了。原来整座村庄变成了红色,仿佛是被刷了一层红色的血水……细看,更是觉得所有的房舍、地皮都在往外冒血,并且还有血腥味传来。 渔夫吓坏了,于是发足狂奔到了岸边。再回头看村庄,渔夫张大了嘴巴,只见村子一片血光,连天上的那一轮圆月都似乎被映成了红色。 就在渔夫绝望之时,前方的海上,有渔船行过,那船很大!渔夫大喜过望,点了篝火,拿着火把挥舞求救。 不一会儿,船就到了浅滩处停下。 渔夫游水过去,攀着绳梯爬了上去……上船一看,愣住了。 就见船内也是一片的血红色,船帆破旧、船上零星躺着一些枯骨干尸……原来是艘死船。 这种海上死船是很常见的,基本都是糟了还难,人死了船没臣,一直飘在海上。 渔夫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些尸体,发现尸身样子古怪,胸口心脏处一个大洞,像是心被掏走了一般。 比起岛上情形,似乎这船上更加恐怖一些。渔夫想要回去,可回头一看,不可思议的是……那座原本还在他身后的小岛不见了。 渔夫揉了揉眼睛寻找,但此时四周是一片汪洋,哪里还有海岛身的影子,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过。渔夫受到了惊吓,四肢一软,瘫坐在了船上。 之后,渔夫随着死船开始在海上漂流,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船上依然是一片死寂,渔夫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饿死渴死,就是孤单死,总之不会被吓死。 于是就决定自救,拼一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在船上寻找了一圈,竟然发现了水、食物还有酒,吃了一顿后,整个人精神了起来,他就开始按照太阳的方位辨别方向,准备回程。 只不过那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船上不是很顺眼,他就将尸体都扔进了海里。在处理一个老头尸体的时候,从尸体的身上落下了一个卷轴,还有纸笔。 渔夫将卷轴打开,就见上头有老头写的字,是记录他们航程的。 原来这也是一艘运送货物的商船,正在归航的途中。最后一篇,看时间是在半年前记录的,可以判断,那应该是船遭遇海难的时间。 那一片文字里头,记录了很多东西。他们的大船在送货回程当中,看到了海上的一座小岛。当时几个有经验的老船工都告诫众人说,那里有可能是妖城,千万不能接近。 关于妖城,老人用文字进行了一些简单的记录,据说是海中一种人形的妖怪,制造出孤岛的假象,诱骗人上岛,挖心食之。 岛上有村落、集市,人一旦进入,就会被群妖困住,挖心吃了,尸体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一眼望过去,就似是血城。 这种小岛有一些特点,如果上岛看到的是崭新的村落,那么要注意了,因为那是陷阱,妖怪们刚刚布置好的,等着人上钩,上岛之人是必死无疑。 而上岛若看到的一片血色,那么赶紧跑!因为妖城已经经历过了屠城。运气好一点,妖怪们已经走了,可运气差一点,妖怪们可能还没离开,那就只能再当一顿点心了。 因为上述原因,这种红色的妖城,就称之为血色妖城。年轻人很少听说,大多是老人家知道,太过诡异,所以一直不被人提及。 当时老船工们都劝船长不要靠近,只可惜那船长年轻气盛,贸然带着船队靠近那小岛。在上船之后,并无发现异样,只看到了棕黑色的城堡。 当时天已近傍晚,船长下令在岛上暂住一晚,明日启程。 当晚明月高悬…… 老人的文字写到这里就嘎然而止,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的尸体会在船上,都不得而知了。 渔夫在船上漂流了很久,最后终于漂到了松江附近的码头之上,被人救下。他怕吃官司,只说是在海上遇险,遇到了一艘废弃的船只,并未提及妖城之事。 不久之后,渔夫就销声匿迹了,但是他一直保存着那卷记录着妖城的卷轴。 卢方说完,从身后闵秀秀手里接过了一个锦盒,将盒子打开,取出了一卷已经枯黄破旧的羊皮古卷来,递给众人看,“就是这个卷轴。” 白玉堂等都吃惊地看卢方,“大哥……竟然在你手里?” 卢方笑了笑,摇头,“不瞒你们说,那渔夫就是我养父。” 众人都明白了,卢方是孤儿,自幼被一位老渔夫收养,那老头姓卢,在卢方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 “那令尊是怎么死的?”公孙好奇问了一句。 卢方叹了口气,“心疾而死!他夜夜做噩梦,因此年纪不大,就得了个心悸的坏毛病,市场心口绞痛。” “心疾……”众人都觉得这案子也太蹊跷了,似乎都跟人心有关系,那妖怪也真够古怪的,怎么就专吃人心呢。 “那些血迹,可能是挖心之时,射出去的。”公孙认真问,“对了,何叔葬了么?” “没!”徐庆摇头,“那边只先立了个衣冠冢,江湖规矩,死于非命的要将凶手带到坟前血祭,再将尸体送回原籍下葬,现在就停在灵堂里头。” 公孙点头,“我能看一下尸体?” “当然了!”闵秀秀点头,“不瞒先生,我之前验过尸了,就觉得有些地方可疑,正好先生来了,再一同去验一下!” 公孙点头,站起身来,随着闵秀秀去了。 赵普让几个影卫陪着同去了。 留下的众人继续研究这次的案件。 “这次的事情,也怀疑是妖城或者海妖所为?”赵普问卢方。 “唉,拉到吧,什么妖魔鬼怪啊。”徐庆直肠子,“王爷,你别听我大哥的,他就知道疑神疑鬼。依我看啊,可能是什么人来找麻烦,装神弄鬼搞出这一段是非来,目的不可告人。” “我也这么觉得。”韩彰点头,“我宁可相信人杀人,也不信妖怪杀人!” 卢方自己也点头,“是啊,妖城之说,是太玄了点。” “可海上凭空多出来的那个小岛呢?有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展昭始终很在意那个小岛,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好无奈摇了摇头,都没有头绪。 “大哥,那小岛到不了么?”白玉堂问卢方。 卢方摇头,“你三哥和二哥亲自带人去的,还有河帮和海龙帮那些人,都是派出了大批的船队,可惜没有一个到得了的!所以大家更相信那些妖魔鬼怪的传言了。你不知道,河边的都封锁消息,不让人传到沿岸乡镇去,怕引起恐慌。” “算了,这事儿还得慢慢查,玉堂啊。”卢方拍了拍身边的白玉堂,“你受了伤,回家先好好养着,和展兄弟到处逛逛,有什么事儿我们会处理。” “呃……大哥。”白玉堂刚想说也想为何叔的案子出一份力,只可惜众人都各忙各的,唯独不给他安排事情做,白玉堂只好闲着。 而他闲着,也就意味着展昭跟他一起闲着。 两人从大殿出来,展昭走了两步,问白玉堂,“为什么连赵普和公孙都有事情做,咱俩却闲着?” 白玉堂也挺郁闷,“我也没办法。” “喵喵,白白!”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小四子的召唤声,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看来,有事情做了! “小四子?”展昭笑眯眯回过头看他。 “走。”小四子拉住两人,“去洗温泉去!” “温泉?”展昭赶紧对白玉堂使眼色——想个法子脱身! 白玉堂一听温泉,觉得这是个澄清自己的好机会,就点点头,“好啊,去拿换洗的衣服,我带路。” “好呀!”小四子拍着手拉着萧良一块儿跑了,石头剪子欢快地跟在后面。 展昭一把揪住白玉堂,“真的去啊?” “是啊。”白玉堂点头,“对了,陷空岛后面小石山上的温泉很不错。” “山上?”展昭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露天的?” “那是自然了。”白玉堂刚刚回答完,展昭转身就跑,“我不去,你们去吧。” “唉!”白玉堂拉住他,“猫儿,算了吧,你以为你能逃出小四子的五指山?!”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 “行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走吧!”白玉堂拉着人就往小石山去了。 到了山脚下,小四子和萧良已经站在那儿等了,石头和剪子嘴里叼着两个包袱,是换洗的衣服。 “他俩也一起洗啊?”展昭看着石头和剪子,伸手翻毛,心说不会有虱子吧? “没事,小石山的温泉是一个泉眼一个坑,可以分开洗。”说完,带着众人上山了。边走,白玉堂心里边盘算着,怎么样洗才能让展昭看见又不会觉得很刻意呢?别一会儿那猫以为自己不正常,那不闹笑话了么?! 一路无话,众人心事重重,展昭是惦记着怎么不让人看见,白玉堂是惦记着怎么让人看见。小四子惦记着一会儿怎么让两人更进一步,萧良是惦记着一会儿看看小四子,只有石头和剪子最诚心,单纯是为了洗澡去的。 上了山顶,今日天气并不是特别晴朗,天空很低,灰蒙蒙的,上了山,更是觉得有些寒意。 “这种天正好。”白玉堂却说,“太热的天不适合洗温泉。 展昭觉得倒也是,再环顾了一下四周,幸好,雾气弥漫。四周有亭台楼阁修建着,温泉池也是一个个零星分布,彼此都不相连,比他想象当中的那个大池子可是好多了。 小四子原本还满心闹腾,一看到池子就把什么都忘记了,欢欢喜喜地拉着萧良准备泡澡玩儿,石头和剪子放下包袱,哗啦啦两下,先窜进一个大池子里头,游了起来。 小四子看得有趣,和萧良一起脱得剩个小裤衩,跳进了另一边的池子里头。 萧良怕水深,找了个小点儿的潭子,白玉堂也给两人指了指,说这里是小孩儿泡的,能踩着地,让两人放心地玩儿。 两人都下池子了,展昭左右看了看,就见白玉堂开始宽衣,赶紧背过身去,也自顾自脱了起来。 白玉堂心说你别转过身去啊,看一眼也就罢了,省的一直挂心。 展昭三下五除二脱了,只可惜还剩下件里裤,就跳水里了,回头看白玉堂。 白玉堂心说正好,脱了里衣准备再脱,展昭拽了他脚腕子一把,“还脱?下来洗吧,脱那么干净干嘛?” 白玉堂没防备,哗啦一声掉进水池子里了,还喝了一口温泉水,直咳嗽。 展昭仔细地看了看他手上的夹板,发现绑得很好没有松,就安心洗起了澡来。 白玉堂则是很沮丧,这猫……不知道怎么想的。转念一想,明白了过来,展昭向来是个体贴人,他莫非是怕自己尴尬,于是不想看?! 白玉堂郁闷地转过眼,就见那头小四子和萧良正打水仗呢,稀里哗啦的水响声,石头和剪子在大池子里头游来游去,石头翻了个身,肚皮朝上漂着,看起来正经挺享受。 “这儿能看到海上啊。”展昭到了池子边,扒着池壁。 “嗯,看那边!”白玉堂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海上那多出来的孤岛,也清晰可见。 “这儿也能看见啊!”展昭皱眉,如果是蜃楼或者幻影,没理由全方位都能看见。 白玉堂靠近展昭一些,继续想主意,怎么办好呢? 小四子玩累了,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两人,身后萧良帮他搓背,边小声问,“槿儿,有没有什么计划?” 小四子叹了口气,“小良子,喵喵和白白,现在好微妙哦!” “微妙?”萧良不解,“怎么个微妙法?” “嗯……”小四子摸着下巴,“你看他们两个在一起,好像很焦躁。” “焦躁?”萧良正在琢磨这个词的意思,就听到身后石头和剪子吱吱地叫了起来。 众人都不解地看向它们,只见剪子趴在对着外头海岸的方向叫着,样子凶悍。剪子是雄性爪狸,这种状态是在示警。 “玉堂,你看!”展昭往外望了一眼,立刻发现了不对,拍白玉堂看。 白玉堂顺着展昭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在海上,远远行来了一艘大船,那船全身棕黑色,船帆破败,死气沉沉的。 白玉堂皱眉,一跃上了岸,仔细往下望,就见陷空岛以及周边岛屿已经派出船去了,还有号角在示警。 “那像是艘死船,感觉很可疑……猫儿,还起雾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白玉堂说完,却没听到展昭应和的声音,回头一看…… 就见展昭正盯着他看呢,双目相对,展昭尴尬地转开视线,摸了摸下巴。 白玉堂低头,才发现就穿着里裤,而且白色绸缎裤子很薄,水一打湿之后,几乎是透明的。 白玉堂眨了眨眼——莫非? 再回头看展昭,就见他眯着眼睛看那艘船,脸上有些红,耳朵更红。 “咳咳。”白玉堂跃回水中,忽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沉冤得雪的感觉,用胳膊肘轻轻一碰展昭,“你要不要也起来看看,上面看得清楚。” 展昭横了他一眼,伸手去拿岸边的包袱,“赶紧下去看看吧。” 白玉堂笑着接过包袱穿衣。 小四子眯着眼睛告诉萧良,“昂,小良子,有进展哦!” 第59章 鬼船招魂 展昭和白玉堂各自穿了衣服,再往外望,那艘船竟然快到近海了。 “那船真是死船么?”展昭看到行船的路线,忍不住皱眉,“怎么还会拐弯的?” “船是船头朝前在前行的,避开了暗礁,不像是没人管啊。”白玉堂急急转身下山,展昭赶紧跟上。萧良也着急,一把抱起还在系衣带的小四子飞奔下山,石头剪子甩着一身的毛,跟上,半路还捡了小四子掉的一只鞋。 到了山下,就看到果然岸边站了好些人,闵秀秀也抱着卢珍,带着几个妇人站在家门口张望。 “大嫂。”白玉堂到了她身边。 “玉堂,那儿出了什么事了?”闵秀秀有些还不太了解情况,现在众人都不太明白……因为视角的话,还是刚刚白玉堂和展昭在高处看得最清楚。 “我在山上看到,似乎有一艘大船进港了。”说完,白玉堂往海边走。 展昭也想跟去,但是余光瞥见了胖乎乎的小卢珍。一两岁的小娃娃胖乎乎的,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展昭就不自主地想要凑过去捏一捏腮帮子,但是被白玉堂一把拽走了。 这会儿,萧良也抱着小四子到了。 小四子终于是系上了衣带,穿了鞋过来哄卢珍,边跟闵秀秀仔细形容了刚刚看到的大船样子。 闵秀秀忍不住皱眉,“黑色的……大船?” ……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岸边,问站在渡头往远处望的徐庆,“三哥,那是什么船?” “老五啊,鬼船或者死船吧。”徐庆指了指海面上,“你看这雾起的!” 展昭他们也发现了,刚那么一会儿的时间,海上起了大雾。 “船上有人么?”白玉堂觉得怪异,这船在雾中看起来阴气森森的,也看不清楚上头是否有人。 “不知道啊,瞅着好像有人啊!”徐庆指了指远处,“看,大哥和老四坐船过去了,那边河帮也出人了。” “就他俩去?!”白玉堂担心,纵身一跃,踩水而过,上了卢方他们还没开远的船,展昭赶紧也跟了上去。他发现个问题,以前经常是他要干什么,一走了之,白玉堂在后头赶紧跟上。自从来了陷空岛……不是,应该说自从白玉堂手受了伤之后,就变成了,他一闪没了人影,自己赶紧跟上,果然受了伤的都是大爷! 稳稳落到船上后,两人到蒋平和卢方的身边。 蒋平皱眉看白玉堂,“啧,你来干什么啊,还带只猫?你俩会游水么?一会儿掉海里了,还要我多救俩人!” 白玉堂眼皮子颤了颤,大概很久没回来了,听着蒋平的毒嘴怎么那么亲切呢。 “四哥,那是什么船啊?”展昭问。 “我也没见过这场面,不过这船也未免太大了!”蒋平啧啧两声摇摇头,“估计你二哥的船坞所有人都动用上,也不见得能造出那么阔气的船来!” “那种颜色……”展昭提醒卢方,“好像就是棕黑色。” “是啊,这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这么黑,总不可能是阴沉木的吧……那玩意造船岂不是要沉?!”卢方嘴上还说笑,可脸上却不好看。 很快,小船接近了大船。 因为不知道船上有没有人,所以众人只好对着船上喊话,总不能没确定是不是有人就直接上船搜查。 只是众人一连喊了几嗓子,都没人答应,蒋平他们的船离那大船最近,对视了一眼,卢方轻功好,决定登船。 白玉堂不放心,“大哥,我去。” “唉……你有伤。”卢方拦他,“大哥还没老呢。” 白玉堂哪儿放心啊,一想到那些惨死之人,心里打鼓。 展昭眨眨眼,“我也去,一起上去吧!好有个照应。” 蒋平笑了笑,“是啊,一起去吧,上船看看。” 众人都同意,纷纷施展开轻功,跃上了那艘大船。 而同时,不远处河帮的船上,董晓蝶也踏水而来,一跃上了大船。 双脚落地定睛看,众人都是一愣……只见船上一片狼藉,所有物件都东倒西歪残破不堪,而且仔细看,只见黑色的甲板之上,有一大滩一大滩的血迹。 展昭轻轻一拍白玉堂的肩膀,对他指了指耳朵。 白玉堂侧耳一听……就听到船舱里头,有“笃笃笃”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又或者是木头在撞击。 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看那紧闭的船舱大门,总觉得诡异非常。 而上了船后再看这船的纹饰构造,也是够古怪的,反正必定不是中原一带会看见的船。 众人在船上围着船舱转了一圈,除了乱和血迹之外,没有发现任何东西。于是……视线都转向了船舱里头。 走到了舱门前,就听到里头“笃笃笃”的声音越发清晰,但众人始终无法分辨出那是什么声音在响。 这时候,船甲板上轻轻一响,赵普也跃了上来,他刚刚和公孙在后院验尸呢,听到热闹出来,小四子就说有鬼船。 “这是西域的船啊!”赵普对西域一带的物件比较熟悉,一眼就看出了蹊跷来,“波斯一带的建筑、船车都喜爱用这种雕刻的花纹。” “波斯的商船?”卢方皱眉,看了看滚落在甲板上,极富异域情调的陶罐,“那得从多远的地方飘过来?” 展昭指了指船舱里头,问赵普,“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么?” 赵普摇头,“没听过。” “打开看看吧。”白玉堂要去开门,展昭走过去,跟他一人一边站在门背后,边对众人挥手,示意——别站在大门前面,小心机关。 等众人都找好了位置站定。 展昭和白玉堂用力一拽门把……吱嘎一声,老旧的船舱门应声打开了。等了片刻,也并没有什么机关、弩箭。 走到舱门前,众人往里头一看,都张了张嘴——船舱里头,满是棺椁。 舱呈方形,正中央有一个神龛,上头供奉着一尊神像。那神像样子怪异,反正肯定不是中原常见的弥陀罗汉,而是那种张牙舞爪的西域邪神。 在神龛四周,呈环形围绕着一大圈的棺材。那些棺材也都是和船身一样的黑色木制,彼此只见间隔都很近。 “笃笃笃”的声音还在继续。 展昭等良久才回过神来,循着声音抬头望过去,只见在神龛的正上方,挂着一个黑色的木制风铃。 那风铃正随风有节奏地摆动,木片撞击木片,发出了那种诡异的“笃笃”声。 “这是什么狗屁东西?!”董晓蝶觉得晦气。 海上行船之人大多都比较信风水吉凶之说,毕竟是靠天吃饭。那么大一艘船,运过来了这么多的棺材……可不就是天大的晦气么?卢方也有些看不顺眼。 展昭自问是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问赵普,“这也是西域风俗么?” 赵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表示自己没见过,边转眼看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没见过! “棺材板上有一层灰!”展昭对白玉堂说,意思是——已经很久了! 董晓蝶走了过去,用手中的刀轻轻敲了敲棺材盖子,里头有闷响,感觉很实…… 众人心中都一凉。这几人都是老江湖,棺材是空是满,一敲就能分辨出来。一般声音发空表示里头没东西,可若是声音发闷,则必然有死人! 董晓蝶示意自己要撬开棺材了,众人都点头,小心提防着。 棺材板只是盖在棺材上头,并没有钉死……撬开了一扇棺板,就见里头有一具尸体。 看到尸体后,众人都又是一皱眉。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尸体显然尘封很久了……干枯状,胸口一个大窟窿! “又是那样死的。”展昭就觉得郁闷,“究竟凶手是谁呢?” “如果是同一个凶手……那他在海上多久了?”卢方皱着眉头,“这尸体,至少死了几年了吧?” “让公孙看看吧。”赵普回头想叫公孙,可他这一回头,立马愣住了!因为整艘船都被浓雾包围,根本看不到周围的情况。 “不是吧?!”董晓蝶睁大了眼睛,赶紧冲到船边往远处看,可这在海上没了方向没了距离可是很了不得的事情,而且现在不知道船是不是在动,万一是在往远处漂,那可糟糕了。 卢方的脸色也变了,虽然船上都是高手,若是来个人打打杀杀,那没问题!可万一在海上迷失了方向,那可真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正在万分危急的时候,只听到船边传来了“吱吱”的叫声。 展昭和白玉堂立马一阵惊喜! 赵普在围栏边,低头看到了——水里,石头和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游了过来,他们嘴里还叼着条尝尝的粗麻绳儿。 而同时,众人都发现石头它们的距离正在渐渐变远,也就是他们脚下的这艘大黑船正在快速地向反方向漂,果然危险! 不过见着了石头和剪子,也就有了生机!众人轻功都好,也顾不得船了,一跃下了甲板。 在跃下甲板的一刹那,展昭走在最后头,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船舱……却是看到了两个幽幽的红点。 展昭微微一愣,此时船上也已经有了浓雾。就见在浓雾弥漫之中,船舱的一口棺材行面,站着一只黑猫……红色的双眼。 “猫儿!”白玉堂提醒了展昭一下,他才想起来提起一口气施展轻功,没直接摔进水里。 顺着石头和剪子嘴里叼着的那根麻绳儿,一路踩水借力,回到了原本的小船之上,见到了蒋平。 众人平安脱险,石头和剪子也游了回来,甩干了毛,边吱吱吱,似乎是在交流着什么,只可惜众人听不明白。石头和剪子都来自西域,爪狸原本也不是中原的动物,说不定它俩见过那种船呢,众人都想……能听懂它们说话就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大雾也渐渐散开了……而那艘大船,竟然就在众人面前消失了。见到此情此景,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见了鬼了! 在场的都是高手,光说展昭、白玉堂和赵普,就是中原武林绝顶的高手……在他们眼前,偌大一艘船来了又走,一点儿异样都看不出来,三人都觉得摸不着头脑。 “哎呀,娘啊!”徐庆最愣,一拍脑袋,“闹鬼了这是!哥哥,船上有什么?” 卢方张了张嘴,半天回了他一句,“死人……” “哈?!”徐庆睁大了眼睛,蒋平也皱眉。 展昭将船上的情况跟众人说了一下。 “围成一圈摆放的棺材?”公孙凑了上来,他也听到了。 “对啊,书呆,你知不知道来历?”赵普看公孙的神色,就知道可能了解些内情。 “嗯……”公孙想了想,老实说,“真的想起了一件事情来……确定是波斯的船么?” “西域波斯一带的,不会有错!”赵普点头。 “那是招魂阵!”公孙道,“棺材一般最忌讳环形摆放,除非就是召唤魂灵呢。” 展昭在一旁站着,眉间拧着个疙瘩……他始终很在意,刚刚临走时回头那一眼,的确是看到了一只黑猫。和之前在客栈看到的那只黑猫是同一只,脖颈上头的铃铛和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一模一样的。 此时,海上的大雾全部散去了,海面上空空荡荡,两家都派出了好些船和人马,找出老远已然没看到那艘船的踪影,只觉得邪门。 若是说幻觉吧,大家都看见了,幻影吧,展昭他们都登上船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唉,都别皱着眉头如临大敌的了。”见众人愁眉不展,闵秀秀走了上来,拉着卢方道,“该忙什么忙什么,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卢方也觉得是那么回事,赶紧招呼众人回去,别被刚刚那事儿乱了阵脚。 众人往回走,展昭忽然拉了白玉堂一把,低声问,“刚刚……看到没?” 白玉堂刚刚只是回头一瞥,没看台清楚,就问,“是同一只猫?” 展昭点头。 两人正说着,就见公孙回过头来,凑近问,“你们刚刚说猫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点头,“是啊……” “黑猫?” “嗯!”两人纳闷,公孙莫非也看见了? “啧,招魂这东西,最忌讳碰黑猫了!”公孙皱眉。 “为什么?”展昭和白玉堂不明白。 “西域的招魂术,那里头涉及巫术、咒术等不少东西……黑猫是通阴的,一般若是碰到黑猫,那就该走魂或者诈尸了。” “诈尸?!”展昭和白玉堂惊得说了出来。 前头小四子回过头,睁大了眼睛看两人, “咳咳。”展昭和白玉堂拉着公孙低声问,“公孙,那招魂术究竟什么说道?” 公孙皱眉,“说实话,这方面我倒是真不太懂……不过据我所知松江府有这方面的高人!” “什么高人?”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地问。 “哦……”公孙眼珠子一转,对前面赵普招招手,边捏了捏跟在身旁小四子的肚子,“小四子,想去太白居吃银鱼鸡蛋羹么?” “想!”小四子立马点头。 公孙就抱起小四子,对前边闵秀秀等人说,“大哥大嫂,小四子说想去趟城里,我们饭就去松江府吃了。” “这样啊……”卢方和闵秀秀都点头,嘱咐众人小心些,早点回来。 公孙和展昭等人转身上了船,赶奔松江府,去找那位“高人”,询问这招魂之术的奥秘了! 第60章 印堂发黑,凶兆 展昭白玉堂等登船去了松江府,一起去找那公孙所说的高人,询问关于招魂术的事情。 展昭很好奇,问公孙,“什么高人啊?” “我之前在附近买药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算命的假瞎子,想骗钱的。”公孙笑着回答,“可是攀谈了一阵,这可是个真的活神仙,学识渊博。” “那么神还骗钱?”赵普不太相信这些。 “骗钱的瞎子……”白玉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毕竟是本地人,了解情况多一些。展昭见他神色,就问,“什么人啊?有印象?” 白玉堂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为难,半晌才说,“我不去了,你们自个儿去找吧。”说完,转身就要走了。 “唉。”展昭赶紧拽住他,“怎么了?” “没……”白玉堂摇头,那神情可不是没事,而是打死不说的样子。 展昭等人都狐疑——怎么了这是? “我去前头找个酒楼坐坐,你们去吧。”白玉堂摆摆手,“快去快回。”说完还要走。 展昭拽住他不放,“你认识他啊?” “猫……”白玉堂要将手抽回来,“大街上,别拉拉扯扯的。” “那你说,那老头儿是谁?”展昭好奇心吊起来了,死拽着不放。 “那老头是我克星。”白玉堂挨不住展昭逼问,只好老实回答,“我最烦见他。” “哦?”众人一听到“克星”两个字,都惊诧不已,谁那么大能耐,竟然能“克”了白玉堂。 “莫非……那老头是白兄什么人?”公孙询问。 “是我小时候的文夫子。”白玉堂问,“他是不是姓梨,叫梨远清?” “嗯,大家都叫他梨老疯儿。”公孙琢磨了一下滋味,“梨远清啊,好儒雅的名字,怎么疯疯癫癫的啊?” “他年轻那会儿据说还中过状元,挺正常一人,也不是这般不靠谱的。”白玉堂摇头,“据说后来研究巫术走火入魔,来了这地方隐居整日犯浑。我幼时大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请了他来当夫子,折腾得我有些出怵头,反正一见他就头疼……你们去吧。” “不行。”展昭抓住他手腕子往前走,“你小时候的文夫子,那可不就是你的启蒙恩师么?多近的关系啊,你去问他还有不说的理儿?” “别。”白玉堂赶紧摆手,“去不得……唉!” 白玉堂想反抗,展昭拽着他的胳膊走,不让他逃走。路上还买了一坛子好酒和一些下酒菜,准备去拍那位前辈马屁,能做白玉堂启蒙恩师的,必然是了不得的人。 公孙又问了白玉堂,“他既然是你恩师,没跟你说过关于巫术的事儿?” 白玉堂连连摇头,“我小时候尽缺课了,他教的五行阵法什么的,还有机关埋伏,还挺管用的。 展昭总算闹明白白玉堂那些稀奇古怪的能耐是从哪儿来的了,原来有这么一位高人在指点啊。 众人兜兜转转,进入了一条狭长的小巷子里头。 长长的巷子两边都有人家,大门紧闭,有的还上了大锁,门口有落叶和积灰,显然是很久无人走动了。 最里头的那一所宅子,漆黑的大门正对着巷子口,门的正上方还挂着一面铜镜。 此时日头偏西,阳光那么一照……那镜子晃眼睛,闹得众人都没法睁眼。 “我天……”公孙忍不住嚷嚷了起来,“谁正对着大街挂照妖镜啊,这井里头的房子本来就是大凶,他还在那儿挂镜子,是生怕白毛儿们晚上不去敲他家门是不是啊?” “爹爹,白猫为什么敲门?”小四子没听明白,不晓得白毛是说鬼呢。 公孙让他和萧良手拉手走在身后……说正经的,这梨老疯儿的确是大才,那真是学富五车,比包大人都不差。只可惜这人太疯癫了些,不知道该说他窥探天机超脱俗世了呢,还是该说他就是有毛病。 好容易到了大门口,公孙拍了一下门。 他的第二下手还没挨上门板,门就哗啦一声打开了。 众人惊了一吓,敢情在门口等着呢? 门后,一个胖乎乎的老头探出头来。这老头少说八九十岁了,满头的银发,圆脸,红润有神。赵普看了一眼,莫名想到……小四子老了估计就这样子,让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汗来。 “呦,公孙老弟,就算着今天你会来找我!”老头抬头踅摸,“今天我好徒弟还会带着心上人来见我,在哪儿呢?” 白玉堂听得真切,站在后头扶额,展昭也万万没想到老头冒出这么一句来……要知道,这儿唯一能跟白玉堂心上人扯上一点儿关系的也就是自己了,立马闹了个大红脸。 老头打量了众人一番后,视线落在了展昭身上,眯着眼睛看了看,“哎呦……” 展昭不明白他"哎呦"什么,是认识自己?还是腰疼? 老头却是盯着展昭看了良久,啧啧两声,“印堂发黑,大凶!” 话没说完,白玉堂将手里的食盒对着他的脸就砸了过去。 “小心点儿啊!”老头伸手接了食盒,白玉堂原本也没使多大劲儿,总不好真砸死了他,只是气他胡说八道的触霉头! “我说真的,你小子也不比他好哪儿去!”老头不满地瞪了白玉堂一眼,随即将食盒递给了一旁仰着脸傻看的小四子,“帮老头儿我拿着些。”说完,打开了大门,“都进来进来,我正请客呢。” 众人面面相觑,老头儿家里有客人不成? 可是到了院子里头,立马倒抽口凉气——老头儿是请客呢! 就见院子里头一张圆桌面儿,十六张凳子。桌上凳子上大概蹲了有上百只猫。什么猫都有,黑的白的、三花的虎纹的,正啃死老鼠呢……那场面别提多诡异了。 众人下意识地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汗毛都竖起来了……猫这种东西,一两只还能招架,一多起来,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嘘……别打扰他们,小心咬人,咱们到屋里头说去!”老头招招手,带着众人进了一旁的屋子。 屋子里头倒是没有猫了,却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鸩鸟的羽毛、干枯的黑蝙蝠、木刻的八卦、布做的人偶……在墙角落里,还有一副站着的枯骨。 白玉堂望了望天,老爷子这几年病更重了。 “来,乖徒弟,这个喝了。”老头拿了个杯子,从一旁的铜壶里头,倒出了一杯红色血浆似的东西,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坚决摇头,打死都不会喝!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死板啊。”老头也没勉强他,将碗拿回来,自己喝了。 赵普看了看四周,觉得这老头的架势有些像是西域那种妖僧。 “老爷子,有事儿问你。”展昭说话。 老头嘿嘿嘿地笑了两声,转眼看他,“问猫?” 展昭愣了愣,睁大了眼睛看老头,“猫……” “嗯嗯!”老头点点头,“有猫患!” 白玉堂忽然笑了,点点头,“是有猫患,那猫可大……” 刚说完,被身边展昭悄悄掐了一把。 老头又看了白玉堂一眼,“嗯……倒是长大了些。”说着,翻箱倒柜拿出了一个羊皮卷儿来,递给了白玉堂,“拿着拿着。” “这什么?”白玉堂觉得莫名,打开一看,就见羊皮上用极细的笔触画了一副地图。只是上头的文字、图案,都极怪异,他从来没见过。图画正当中还有一个红色的章纹,像是印上去的,里头密密麻麻的纹路,类似一个人的掌纹。 “见面礼,给你心上人的。”老头嘿嘿笑了笑,白玉堂叹气,要将卷轴还给他,老头不解,神神叨叨地说,“你收着收着,好东西啊好东西!” 赵普轻轻拍了一下公孙,示意他——快问吧,和老头果真疯疯癫癫的,一会儿留下咱跟门口那群猫一处吃饭,那就麻烦了。 公孙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就问老头,“老爷子,想问你个事儿。” “嗯?”老头又开始忙忙叨叨给众人找凳子坐,边问公孙,“问什么?” “招魂术,你了解多少?”公孙问。 老头抬眼看他,“招魂……嘿嘿,我还以为你们来问海上那妖城的事儿呢。” “妖城?”众人都一皱眉。 白玉堂问,“那凭空多出来的岛屿,真是妖城?” “什么凭空多出来的……”老头啧啧两声连连摇头,“你这孩子,小时候让你好好学你不学,害得我衣钵没人传承,看到了吧?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白玉堂这气,老头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老爷子,我们接着说妖城的事儿。”公孙见他又要往远处扯,赶紧拉回来,话题,“那鬼船和妖城有关系么?妖城的传说,详细的……老爷子知道?” “嗯……”老头对众人招招手,到了桌边坐下,伸手轻轻挡住嘴巴,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那个妖城啊……不是偶然出现的,最近啊,要出大事情!” 众人听了都皱眉,问老头,“出什么大事?” “那些人啊,他们要找东西!”老头身子莫名扭了两下,嘿嘿笑笑,展昭下意识地看了白玉堂一眼——真的挺不正常的。 “你们知不知道,妖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呀?”老头神神秘秘问。 众人都摇头,心说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了! “那妖城啊,年代可久远了!”老头说,“在大海上,还有沙漠里头,这千百年前,可是潜伏着一支大军!” “哈?”赵普听着都新鲜,“大海上、沙漠里,那都不是人待的地方,上哪儿潜伏大军去?” “见识短就是见视短呀!”老头眼睛忽然睁得老大,“你们是因为从小就出生在这富庶之地,因此觉得那种荒芜之地无法居住么!可如果从小就生在水上或者大漠,不也能长大?还会有些特殊的能为呢!” 众人听了,点点头,这倒也是。 “在那时候,有一阵子,海上盗匪横行!”老头站起来,从一旁的柜子里头,翻找出来了几卷古书来,走到众人面前,翻出几幅图画,给几人看,“这个,就是传说中的妖城!” 白玉堂等看那所谓的妖城,格局、建筑风格,就像是普通小岛上的村落。 “没什么不对啊。”白玉堂道,“直接就说是海上那些废弃的岛屿不就行了么?干嘛说成是妖城?” “嘿嘿……你们以为妖城有很多个么?就一个!”老头神神秘秘地说,“最最最早的时候,海上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大岛屿。岛上有一个国家,国之都城,就叫妖城!” 众人面面相觑。 赵普笑了,“老爷子,你不是糊弄我们把?这海上有如此大的一个海岛国家,还有都城,为什么我们一点儿都没听说过?” “不能说!”老头食指竖在嘴前,惊慌状,“那个是秘密,不能说,当时的帝王下令,封锁消息!” “为何?”展昭等人都不解。 “妖魔横行,吓怕啦!吓怕啦!”老爷子皱着鼻子摇头连连。 “不是妖族吃人部下的陷阱么?”众人都想到了卢方之前说的,妖城的传说。 “哦,那个是后来了,那些散落的妖城子民漂流在水上,自己弄起来的地方。”老头说着,伸手指了指天,“原本曾经要打一场打仗的,那妖城若是攻占了汉地,也就不会有我们这些子孙后代了!还好老天爷有眼啊,风啸海抬头,雨打妖城碎!否则啊,亡的就是我们!是我们!” 展昭等越听越疑惑,只是那句“风啸海抬头,雨打妖城碎!”莫不是说,因为海啸和暴雨,让原本强大的妖城覆灭了?是天灾? 公孙开始翻看那些古卷,赵普在一旁同看,展昭则是好奇地问老头,“老爷子,你刚刚说,猫患?你见过红色眼珠子的猫么?“老头眯起眼睛微微一笑,“哦……那个啊!红色眼珠子……” 白玉堂听他说话觉得累,催促,“老爷子,认真问你呢,认真点儿回答行么?” 老头伸手轻轻一摆,指了指展昭的眼睛,“金眸、银眸、紫眸、黑眸、赤眸、灰眸、珀眸、青眸……八眸乱世,哈哈哈。” 展昭皱起眉,不知道他说什么。 赵普转过眼,一听到灰眸,想起小时候皇家常说的,最忌讳不一样眼睛的眸子,因为要亡国的。 “你说仔细些!”白玉堂抓住老头儿的胳膊,让他说句完整的,能理解的人话,来解释一下展昭眼睛的问题。 “哎呀哎呀,暴躁娃!”老头瞪了白玉堂一眼,伸手指了展昭的额头,对白玉堂说,“看好了看好了,真的是印堂发黑啊,看好他,小心叫人抢了去。” 白玉堂听得云里雾里,莫非是说展昭有凶兆?他虽然不太喜欢这老头神神叨叨。但自幼给他学过些东西,他算命看风水是准的,吉凶祸福预测也是准的!不免就有些担心展昭。 老头儿说完,打了个哈欠,跑去一旁拿起那铜壶,到了门口,朝门前的水槽里头倒……铜壶里头的血色酱汁都倒了出来,那些野猫就过来舔舐。 众人看得皱眉,野猫离开的地方满地的死鱼死鼠,叫人恶心反胃。小四子扒着萧良小声说,“小良子,这老爷爷好古怪哦!” 赵普轻轻一碰还在发呆的展昭和白玉堂,示意他们——看那水槽! 两人转眼望过去,都是一皱眉,只见那水槽呈现古怪的棕黑色,与那日在鬼船上看到的一摸一样。 “老爷子,那是什么?” 展昭忽然看到了贴在院门背面的一张破旧年画。就见那年画上头画着一个多手的黑色神魔——样子,就和那日鬼船上,神龛里头供奉的那尊神像一模一样。 “问啥?”老头慢悠悠转回头去,顺着展昭的视线,又望向院门。 “那是什么神像?”展昭问他。 老爷子盯着看了良久,嘿嘿一乐,“那个才不是神呢!” 众人都看着他,等他说出是什么。 老头一脸兴奋地说,“那就是传说中的,妖城之祖!” 这之后,老爷子依然是满嘴胡话,问他什么,他给的答案都是似是而非,似乎是藏着玄机又似乎狗屁不通,也不知道他是装疯,还是真疯。 最后,老头儿拉着白玉堂,非要他请吃喜酒。 白玉堂受不了了,招呼众人赶紧走吧。 公孙捧了好几卷宗关于妖城的资料带回去看,也算收获颇丰。 赵普发现他已经看书入迷,完全听不到周围说什么了,就在前头小心翼翼拉着他,不让他走路的时候打绊或者撞墙。 展昭走在最后面,临出门时,有意放慢了脚步,轻声问那老头,“老爷子……你知道展皓这个人么?” 老头一听到“展皓”二字,立马脸色发白,边摆手边往后退,大喊,“了不得、了不得!”说完,关门跑了! 展昭莫名其妙,原本以为来这儿能拨云见日,没想到更加迷雾重重了。 出了门往巷子外走,白玉堂就走在展昭身旁,盯着他的脑门看。 展昭知道他在意“印堂发黑,大凶”的说法,伸手捂着额摇摇头,“你别听他瞎说,我……” “危险!” 话没说完,忽然就听萧良喊了一嗓子。 白玉堂眼疾手快一把将展昭拉到了身边…… 随即,“哐啷”一声。 就见一旁墙头,二层楼上窗户口放着的一个大花盆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展昭刚刚站着的地方。黄瓷花盆摔了个稀烂,里头泥吧结结实实塞了满满一盆,盆内种的是一株铁杆海棠。 众人都呆住了。 再仰脸看,二楼窗户紧闭着,没人……花盆显然是自己掉下来的。 “呀!”小四子叫了一声,“好险!” 展昭也张了张嘴,伸手摸一把额头,心说——不会真那么邪门吧?! 第61章 老猫疑踪 打梨老疯儿那儿出来后,展昭等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老头疯疯癫癫,一句话只讲半句,要不然两句话拼一句,让人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倍感困扰。 到了太白居,找个雅间坐下,边吃茶边详细聊,公孙一直闷头研究那些卷宗。只是众人此时手头上的资料都非常散乱,需要一一整理,还挺费劲的。 这种动脑子的书面活儿自然是留给公孙坐了,赵普和他准备吃了饭就先回岛上去查这几卷东西了。 展昭和白玉堂基本好动不好静,不太想回去,准备留在松江府走走。 离开太白居后分头行动,小四子还想做小跟屁虫,被萧良抱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在松江府的渡头,看着公孙他们的船走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老爷子实在是说不清楚什么。”白玉堂摇了摇头,“每次问他什么,总是前言不搭后语。” “这才叫高人么!言高、眼高、手段高,对人要求也高。”展昭笑了笑,伸手一拍白玉堂的肩膀,“不过真没想到,你还有接地气的时候。” “啊?”白玉堂没听明白,“什么接地气?” “哦了,我是说,我总觉得你的能耐都是天生的,从小长到大过的应该是公子哥儿那种日子……原来还有那么个怪夫子教你。”展昭双手背在身后,手中巨阙剑柄上的白色剑穗轻轻地晃着。 白玉堂一笑,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前行,“谁不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 此时天将傍晚,也没什么地方去的,白玉堂索性带着展昭闲逛,傍晚的时候,到了近郊的花田。 一眼望过去,都是些蓝紫色的花儿,大片大片的,漫山遍野铺过去,直铺到远处天际和淡蓝色天空接着了,中间一抹朱色云彩,半个落日。 “这是什么花?景致也太好了吧!”展昭看着远处几座独栋的农舍,好羡慕这世外桃源的美景,就问白玉堂。 “某种豆荚的花吧。”白玉堂虽然承认是吃五谷杂粮的,但是对五谷杂粮的确是不了解,不过他带展昭来这儿,就是为了让他看看这开阔景致,好将心里的郁结赶走。 “前面还有海。”白玉堂伸手指。 “嗯……别看离得不远,可是这风光还真是天壤之别。”展昭边走,边转脸看着白玉堂。 两人的发丝都被这乡间傍晚的风吹起来。 “江南一带大多是小家碧玉的景致,没想到还真有这么阔气的地方啊!”展昭指了指远处的岛屿,“那边是逍遥岛吧?有空跟着赵普他们一起去住两天。” 白玉堂失笑,“小四子不总说给我们留了一间屋么,让我们老了去那儿住。” 展昭让逗得哈哈大笑,“小四子也忒小气了,就留一间屋子啊?” “一间屋也够了。”白玉堂一笑,“卧棉三尺而已,在哪儿不是过,看重的是陪你过的那个人。” 展昭听后,嘴角也微微挑起,“嗯!是那么回事。”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有一搭没一搭,也有一些感觉没一些感觉地边说边往前走,不远处的海上,出现了一座颇为巍峨的水寨。 “别往前走了,猫。”白玉堂拦住了展昭,“那里是海龙帮的地盘,走过去容易惹麻烦,这会儿不是时候。” 展昭看白玉堂,“怎么了?” 白玉堂抱着胳膊,“逍遥岛原本海龙帮想跟陷空岛买下来……只不过后来大哥按着交情给了赵普了。” 展昭微微皱眉,“双方离得很远啊。逍遥岛脱开河帮、陷空岛和海龙帮都有不少距离,如果这三家谁把逍遥岛占了,那就比别家势力大处太大一截了,容易被孤立。这也是大哥迟迟不去那儿盖屋住人的原因吧。” “嗯,聪明。”白玉堂点了点头,“海龙帮地盘儿是不小,只是帮头太多,你看他四大龙王,还不像我们几兄弟似的亲近,每个人都要一个底盘占山头做寨主,于是就很难摆平了。因此之前他们看准了逍遥岛,可陷空岛没卖……你也知道赵普的身份脾气,海龙帮自然不敢招惹他,于是对大哥有些微词。” “那日青龙王在酒庄里头多喝了几杯酒,背地里骂大哥的难听话,被正巧在隔壁招呼客人的三哥听到了。” 白玉堂没说完,展昭就苦笑,“啧啧……那还得了。” “可不是,青龙王让三哥一顿打……要不是有人劝着,估计就没命回去了,因此有些梁子。”白玉堂轻叹,“青龙王那天伤得还挺重的,这次遇害的时候,身上伤还没好全,原本是应该在养伤的。” 展昭皱眉,“那海龙帮的人……该记恨三哥了吧?” “这倒不会。”白玉堂摇摇头,“堂口多了,兄弟心不齐,几大龙王之间并不和睦,死了一个其他的都惦记分他的地盘,倒是三哥自个儿心里有些内疚。” “哦。”展昭点了点头,算是知道内情了。 两人又逛了逛,准备调头的时候,却听见轻轻地“喵”一声传来。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顺着声音找……只见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趴着一只大黑猫。 “啊!”展昭一眼认出了那只黑猫,拉着白玉堂的袖子,“玉堂,是它!” 白玉堂也看清楚了,那猫通体黑色,油光闪亮一点儿杂毛都没有,脖颈系一圈丝带和一个铃铛,红色的眼睛。 “喵~” 那猫又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纵身就追过去了。这猫动作奇快,往花田里头一钻,嗖嗖往前冲,也幸亏白玉堂和展昭轻功好,不然还真逮不住它。 “猫儿!”白玉堂忽然叫了一声。 展昭看了他一眼,见他盯着自己呢,就问,“你叫我还是叫它?” 白玉堂差点将自己那口真气笑出来,指了指那猫的前方,示意展昭拦路去!分头行动。 展昭自然明白,一个腾身跃出去,落到了那猫的前方。 此时那只黑猫正一头撞过来,躲闪不及,撞在展昭腿上了。 “喵呜”一声,黑猫掉到了地上,翻了个身刚要起来,白玉堂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它脖颈子上的皮子,将它提了起来。 “喵!”那猫让白玉堂逮着了,挣扎了两下,叫了起来。 “这猫还挺有力气。”展昭揉了揉腿,凑近看,伸手抓着猫爪子捏了两下,“嗯……好像除了眼睛,没什么地方和别的猫有区别啊!” 白玉堂拿着猫上下左右也看了看,“是只公猫。” 展昭失笑,问他,“然后呢?准备把它怎么办?又不能严刑拷问也不能威逼利诱,它就算招了咱们也不知道它说的什么。” 白玉堂点头,觉得倒也是。 “不过……”展昭伸手,轻轻拿起那只猫脖颈前面的铃铛来看,“像是有人家的,若是能找到主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呼唤声,“小黑!小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往远处望去,就见海边站着个人,看样子是个少年,穿着一身白衣,边喊边找。 展昭莫名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不过必定是最近见到的! “是曹昕。”白玉堂忽然说。 “哦!”展昭立马想起来了,正是那天他们在酒楼吃饭,遇到那位借酒闹酒疯的少年,貌似是青龙王的儿子。 “你猜……”展昭伸手戳了戳黑猫的肚子,问白玉堂,“小黑是谁?” 白玉堂望天。 此时,曹昕也看到他们了,愣了愣后,快步走过来。 “喂。”展昭假意转过脸去,问白玉堂,“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不熟。”白玉堂回答了一句,“话都没说过。” “哦……”展昭回转身来,曹昕已经到了两人身边,在隔开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曹昕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展昭,给白玉堂略微抱了抱拳,“白五爷。” 白玉堂点点头,站在那儿没动。 曹昕似乎有些紧张,看白玉堂手中的猫,低声道,“这是我的猫……” “你的?”展昭和白玉堂都吃惊却也高兴,果然所有黑猫都叫小黑。 展昭赶紧问,“为什么这猫的眼睛是红色的?” “哦,是因为误食了火龙草,所以变成这样了。”曹昕回答着,将白玉堂递过来的猫接了,轻轻摸毛。 “火龙草?”展昭没听说过。 “那是海龙帮水域里头特有的一种水草,可以入药,对人很补,明眸润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动物吃了就都容易眼睛变红……不过这并不影响看东西的。” “哦……”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了,那么,那天看到的两匹马,是否也是因为误食了火龙草才会变成红眼?莫不是和海龙帮有关系? 虽然曹昕的回答并没什么不妥,只是两人依然疑惑……如果只是一直普通的猫,怎么会出现在那艘鬼船上?海上不是地上,船上也不是房上。自古猫儿不会水,海龙帮离开早晨大船出现的地方老远了,这么一只猫,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那鬼船之上? 展昭和白玉堂的想法自然是一致的。 “对了,曹公子。”展昭旁敲侧击地问,“这猫,一直在你身边么?” 曹昕愣了愣,摇头,有些无奈,“小黑很调皮的,经常跑丢,我这阵子心情也不好……没怎么看着它。” 展昭听后,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耸肩,觉得没什么不妥,猫么,自然喜欢跑来跑去,管不住。 曹昕站着有点尴尬,就抱着黑猫,跟两人道了声告辞,转身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望着曹昕离开……那只黑猫则是趴在曹昕的背上,正看着两人……那眼神,又让展昭和白玉堂想起那天晚上在客栈围墙上看到它那会儿——有那么点的不怀好意。 直到曹昕上了岸边的一艘小船,划船离去,两人才回过神来。 “呼……”白玉堂摇摇头,“果然,我讨厌猫。” 展昭斜眼看他,白玉堂笑,“除你之外。” 白玉堂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和展昭处久了,话冲口而出,全然没顾及,除了你之外都讨厌的意思,似乎和唯独喜欢你很接近。 “走吧,天黑了该赶不上船了。”展昭耳朵有些烫,为了避免尴尬动作很大,伸手拍了白玉堂一把,转身往回走,白玉堂跟上两步,“不过,一只猫能做什么?总不可能有猫妖一说?” “我觉得还真挺像猫妖的!”展昭低声说,“一般小猫儿都挺温顺的,你不觉得那猫似乎很大年纪了么?!” “猫的年纪也能看得出来?”白玉堂更纳闷了。说实话,陷空岛上五只鼠,最忌讳就是猫。岛上厨房什么的倒是也有猫,可大多是夜猫,白玉堂也没研究过,“我只是瞅着那猫不怎么善良就是了。” “那绝对是只老猫,小猫会更软也更小,眼睛比较天真。猫老了就成精了,特别是黑猫,阴森着呢!”展昭说到这里,忽然站住了,歪着头看着别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白玉堂不解地看他。 “嗯……说到老猫,我想起大哥小时候一直有养一只猫!”展昭认真道,“那也是只黑猫。” “你大哥养的?”白玉堂拉着他赶紧走,免得天黑,边问,“具体说说。” “那会儿我还小呢,估计也就十来岁吧。”展昭认真地说,“我记得那日正好是端午节前后,天气闷热。我爹娘都有事外出了,家里就剩下几个下人,我还有大哥。” 白玉堂听着,脑袋里却是在想展昭小时候什么样子。 “那晚雷电交加,半夜,我就听到隔壁大哥的房间门打开了。”展昭道,“我那会儿已经练武,大哥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怕有贼什么的,就起来看……却看到大哥戴着个斗笠冲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头,蹲在那儿不知道干嘛。我好奇,打了伞跑过去看,就见他抱着只小黑猫。” “小黑猫?”白玉堂想了想,“下雨天进你们家院子避雨来的?” “也不像,那猫真的很小。”展昭耸了耸肩。 “你大哥怎么知道那儿有只黑猫?”白玉堂问。 “这事情吧,不想还好,一想真很奇怪。”展昭无奈地笑了笑,“那天晚上雷声雨声都大,我这人怪毛病,喜欢听雨水声音。那晚绝对没有听到猫叫的声音……所以我一直没搞懂,大哥是怎么知道那儿有猫的!” 白玉堂也觉得蹊跷,接着问,“后来?” “后来大哥把它抱回房里养了,很是疼爱……这一养就是三年。等到第三年的除夕夜,小黑猫忽然就没了。” “跑了?”白玉堂想了想觉得不能啊,一般家养的猫,再野,吃饭睡觉也得回家。 “我也挺喜欢那猫,就要带着管家下人出去找,可是大哥却说……”展昭回忆着当时展皓的话,越来越觉得蹊跷,“他说,人总要长大的,既然已经长大了,就该出去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窝在家里没志气。” 白玉堂眨了眨眼,“于是?” “于是我年初三一过就出来闯江湖了啊!”展昭一握拳,白玉堂就觉得有些头晕,“你小时候还挺愣。” “你才愣。”展昭踹他,“幸亏出来走江湖,才遇到好些个高人学功夫,后来经历江湖上人心险恶,不然可没现在的展昭了!” “那……曹昕那只猫是不是你大哥当年养的那只?”白玉堂好奇。 “那我哪儿知道啊,天下的猫都长的差不多!”展昭说话间,看到了前方渡口的渡船,拉着白玉堂要上去,却听到身后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似乎有车马经过…… 两人原本都准备登船了,可听到那阵声响,觉得怎么就那么怪、又有些熟悉呢……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就见从他们身后过去的,是一架小马车。 这马车两人看着可太眼熟了!棕黑色的小马车,镂空的花纹,两匹黑色的骏马拉着,一个少年赶车。 马车无甚一样,唯独马瞳血红,在这夜晚显得尤其诡异……幸亏渡头一带晚上人烟稀少,这样子,走的也不是大道,没引起旁人注意。 “是那天那架马车。”展昭喃喃自语说,边盯着那马车目不转睛看着。 此时刚刚掌灯,夜幕降临,月上枝头。 白玉堂忽然皱起了眉头,“猫儿,你看那马车,是黑色还是红色?” 展昭也看到了,之前见那马车是在白天的红色枫叶林下,有些泛红不奇怪,可如今,这马车在月色下,棕黑色的木头车架子,怎么看着就变成了血红色呢…… 另外,两人还注意到那马车车身上面的古怪花纹,很像那日见到的那一艘古船,船舱门窗上的花纹……也是异域风情。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立马觉得里头可能有什么蹊跷。这两人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闲得慌,千载难逢的线索在眼前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因此两人也没打商量,一跃上了房顶,悄悄地跟着那架马车前行,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第62章 风铃之谜 这马车兜兜转转,穿小巷过长街,一直行驶到城郊的一座客栈门前才停下。 白玉堂皱眉看了看那家客栈的牌匾——燕华楼,拉住了要下跟着下去的展昭。 “嗯?”展昭回头看白玉堂,“他们貌似要吃饭,我们也进去吃呗,可以假装偶遇,那赶车少年必定认识我们,到时候就上去攀谈攀谈,套套话!” 说话间,就看到那少年跳下了马车,撩开车帘子,从车上搀扶下一个人来。 展昭和白玉堂原先听过车中人的声音,觉得应该是个老头,这回走出来的人带着一个斗笠,看不清楚他的样貌……只是身板儿直挺,不像是年纪老迈,动作也灵活,不晓得那少年去扶他做什么……感觉体格应该还是不错的。 “长得不矮吧。”展昭从上头看都觉得挺高,下面看估计身高还在自己和白玉堂之上呢,有那么高的老头儿? 说到身高问题,展昭突然问白玉堂,“对了,白兄多高?” 白玉堂愣了愣,看了看展昭,“你多高?” 展昭微微皱眉,“我先问你的。” “这跟谁先后问有什么关系?”白玉堂失笑……两人正较劲呢,就听燕华楼已经出来人招呼客人了,可巧,来的还是个女老板,欢欢喜喜地把人请到里头去了。 展昭也要下去,白玉堂又拉住他。 展昭不解地看他,“干嘛总拦着我啊?” 白玉堂有些无奈,“你这猫,松江府你来过么,知不知道这燕华楼什么地方?!” 展昭摸了摸鼻子,“不是客栈就是酒楼么,有什么可紧张的?” 白玉堂望了望天,“燕华楼又是烟花楼的谐音!” “烟花……”展昭挑眉,瞪大眼睛看白玉堂,“该不会是……” “嗯!”白玉堂点头,“是烟花之地,而且还不是城里那种分得特别清楚的。” “什么分不清楚?”展昭茫然。 “你是不是江湖人么?”白玉堂皱眉,“十四岁就出来走江湖了,连这个都不懂!” “走江湖就非得了解烟花之地啊!”展昭恼怒,微微眯着眼望向别处,嘟囔一句,“不像你白五爷,风流天下!” “这话儿我自个儿可没说过,也不知道谁传出去的。”白玉堂有些扫兴,展昭拽了拽他衣袖子,“唉,什么叫分不清楚?说全了!” 白玉堂想了想,凑到展昭耳边说了一句,“就是鸡鸭混杂。” “啊?”展昭一脸吃惊,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做买卖的。不过么,展昭也打起了退堂鼓,窑子倒也还好些,他就怕进小倌儿楼,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说有什么看不起,只是一个个大男人娘里娘气的,看着怪别扭的。 “觉不觉得奇怪。”白玉堂看展昭,“一个老头……还带着个童子,上这来干嘛?” 展昭想了想,脸上神色复杂了点,“这个么……” 白玉堂皱眉,推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展昭气乐了,“准你想不准我想啊?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呢!” 白玉堂张了张嘴,扶额,觉得和他拌嘴也没个结果,还是正经事情要紧,“要不然……先找人问问。” “哦。”展昭点头答应。 白玉堂一跃下了楼,在路边找了个小混混,给他些银子,让他去燕华楼打听打听。不多会儿,小混混出来了,说,“五爷,我问了,掌柜的说,那两人进了柳公子的屋了,像是熟人。” “柳公子?”白玉堂愣了愣,问,“哪个柳公子?” “柳易番柳公子啊!”小混混脸上露出些怪异笑容来,“五爷没听过么?惊采绝艳的柳公子!这可是松江府的四大公子之一啊。” “惊采绝艳就能排上四公子?”展昭忽然很感兴趣地问,“那白五爷排第几?” 话没说完,就见那小混混脸都白了,抽了口凉气转身就跑了。 展昭觉得莫名,回头看,只见白玉堂铁青一张脸,咬牙,“死猫,公子说的是小倌!” “呃……” 展昭尴尬,张了张嘴,随即伸手猛拍白玉堂肩膀,“原来是这样啊……呵呵。” 白玉堂叹了口气,再找那小混混已经找不见了,不然多问问他关于柳易番的事情。 “那刘公子会不会有问题?”展昭琢磨了一下,“我倒是想见见他,要不然咱们进去?” 白玉堂似乎有些为难,“嗯……” “怎么了?”展昭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了,你白五爷松江府哪个不知谁人不晓啊,万一传出去说你上这儿来找柳公子,那可麻烦了!”想罢,展昭指了指屋顶,“有办啊,你上去等着,他们都不认识我啊,我进去找他。” “你进去找他干嘛?”白玉堂吃惊。 “聊呗。”展昭还挺自信。 “你不是最怕小倌么?” “呃……”展昭只想到对方应该不认识自己,不怕被人认出来,可忘记这一茬了。 “算了!”白玉堂摇摇头,“咱俩都上房吧!” 展昭只得同意,这柳公子的屋子也好找,据说燕华楼的头牌就是他,所以他住的应该是天字第一号房。 白玉堂伸手指了指二楼东边第一间屋子,展昭心领神会,和他一起一跃上了房。两人都是高手,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房顶,没弄出半分声响。 先抽起一块瓦片,见是走廊的位置看……正好那少年拿着茶盘开门走出来,关上门打了个哈欠,往另一头走。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悄悄地盯着,就见他进了另一间小屋,两人推算了一下地方,准确地找到了那一间屋子顶层的瓦片,掀开往下看…… 那少年正宽衣睡觉呢,房里就他一个人,很快就熄了灯。 这么说来,他家主人可能还是在那刘公子的屋子里,两人又回到了东边第一见屋子的房顶,白玉堂运上内力,拂袖一扫……一片瓦片飞起,展昭顺势伸手一接。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的动静就将瓦片揭了,当然也没有惊动屋中人。可等两人往里一看,才发现屋中之人的动静太大了些,别说掀一片瓦,拆了屋顶也未必能发现。 两人先是听到下面传来哗啦呼啦的声音,一看,展昭和白玉堂就觉得眼皮子直抽……只见下头一大桌四个人,有男有女,正打马吊呢。 展昭狐疑地看白玉堂,白玉堂也失笑……这柳公子够市井的啊,怎么着也得吟诗作对什么的,没想到直接打马吊。 两人在房上等了半日,没听着什么秘密,下头倒是糊了一圈又一圈。展昭仔细看……发打马吊的人里头,并没有那个黑衣服的老者……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气质出众的美男子,换句话说,柳公子也没在里边?! 展昭盖上瓦片,疑惑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是不明白,只得摇头——莫非里头还有什么其他的机关? 展昭觉得有这个可能,也可能是故意找人弄出这么打的声响,好避免有人偷听他们谈话。 随后,两人几乎将整个屋顶都跑了个便,翻开瓦片往下看,可依然是一无所获,渐渐沮丧起来。 “呼……”白玉堂坐到了屋顶上,“猫儿……没线索,两人凭空失踪了不成?” “跟了半天,就跟住了个马车。”展昭也挺郁闷。 两人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忽然对视一眼——马!对啊,还有马车呢! 一跃下了屋顶,两人绕到了后院的马厩门口。 马厩大门敞开着,里头隔间里养了好几匹马,一个马倌正在给马添夜里吃的草料,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么!让两人搞不懂的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馆,怎么会有那么多好马……买卖真的那么好做么?! 展昭和白玉堂很快就找到了那两匹红眼睛的马,马倌倒似乎是见怪不怪,给添了草料后,转身回一旁的小屋睡觉去了。 那马车就停在马厩旁边,展昭和白玉堂快速闪到了车旁。 撩开车帘子往里看了看……两人原本也没指望里头能有什么东西,但车里有一样东西,还是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一串风铃。 那是一串黑棕色木制的风铃,和那天在大船神龛之上那串一模一样!正挂在车顶。 展昭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突然问,“唉,猫儿,你偷过东西没?” 展昭一惊。 白玉堂伸手。 “喂!”展昭压低声音想阻止他,但白玉堂已经拿下了那串风铃,“带去给老头看一下,看他认不认得是什么?一会儿再给他送回来不就行了?!” 展昭想想也是,反正谁都不知道是他俩拿的。 白玉堂揣了风铃,又往车子里踅摸了一番,发现没别的东西了,就拉着展昭飞快地跑了。 两人钻进了一旁的小巷子,展昭靠在墙上直乐,白玉堂问他,“笑什么?!” “第一次……”展昭伸出一根手指头,“我第一次做贼!” 白玉堂也觉得好笑,将那串风铃拿出来,在月光下一照,已经不是那种棕黑色,而是浓浓的血红……说不出的诡异。 白玉堂看了一会儿,忽然皱眉问展昭,“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道?” 展昭也点头,觉得味道似乎是从风铃上传来的,就想凑上去闻闻。 “等等!”白玉堂赶紧挡住他,“小心这味道有鬼,找老爷子看了之后再说!” 两人快速赶往梨老疯儿的住处。 一路走,晚风习习,吹得白玉堂手中的木风铃喀嗒喀嗒地响着,这响声不同其他风铃的清脆悦耳,听着别扭得慌。 …… 陷空岛上的别院里头。 公孙正在认真看那些卷宗,赵普靠坐在桌边,拿着那张图研究。他兴兵打仗看过不少地图了,对地理这方面也熟悉,不过这图他看不懂,算是航海的图呢,还是别的什么? 屋子里点着暖炉,一边的羊毛毯子上,石头和剪子依偎在一起,小四子靠在他们中间,认真编着几根红绳儿。 “槿儿,你编什么呢?”萧良好奇凑过去。 “今天院里的姑姑们去月老庙求签了,我让他们给我带的姻缘绳儿。”小四子扭了一下,选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躺好,石头趁机舔了他两下,晃晃尾巴。 “姻缘绳儿?”萧良一听眼睛一亮,笑眯眯问,“给我的啊?” 小四子眯着眼睛瞄他,“才不是!” 萧良泄气,“那槿儿你编给谁的?” “给喵喵和白白的么!”小四子笑嘻嘻地说,“小良子你还要来干嘛,咱们不是已经定下了么。” “咳……”赵普正喝水呢,听了小四子的话,赶紧凑过来问,“你俩定下什么了?” 小四子脸红红推开赵普,“不告诉九九。” “不告诉我?!”赵普扑上去要挠小四子痒痒,萧良赶紧参战护住咯咯直乐的小四子,三人滚做一团,石头和剪子也来劲了,吱吱叫着直蹦跶。 公孙正琢磨呢,就听到屋子里闹哄哄一大两小吵得天翻地覆,无奈地叹了口气,托着下巴看他们。 “书呆,你看得怎么样了?”赵普见他总算抬起头来了,忍不住道,“别看了,来歇一会儿。” “是啊爹爹,歇一会儿!”小四子也来拽公孙。 “唉,歇不了。”公孙将小四子抱起来,“越看越头痛。” “嗯?”赵普走过来,就见公孙眼前好几卷卷宗都摊开着,上头有一些图案和文字…… “这个风铃我见过。”赵普指着书中的风铃图案,说,“那日在大船上,神龛上头挂着呢,展昭和白玉堂应该也看见了。” “这风铃……”公孙皱着眉头问赵普,“你听说过阴兵没有?” 赵普愣了愣,脸色难看起来,“阴兵是谣传吧。” “这么说你当真是听说过的?”公孙追问。 “当然听过。”赵普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坐在公孙腿上继续编红绳儿的小四子,“我以前……在大漠打仗的时候,听说过有这种兵士。” 萧良也搬来了凳子在一旁听,阴兵啊…… “最早的记载,应该是在汉末那会儿吧?”公孙问,“有说阴兵来的时候,黑风滚滚旌鼓阵阵,铺天盖地而来。又有说电闪雷鸣,阴兵从地底的裂缝之中爬出来……这些阴兵各个骁勇还不会流血,非要打散架了才能彻底制服,不然就算只剩下一只手也会继续战斗。” “传说而已。”赵普失笑,“有说是战场上枉死的魂灵,也有说是有用通灵之术跟阴曹地府借的兵……总之我是没见过!你要这样想,西夏大辽那妖魔邪祟多了去了,如果真有这种法术,早就呼唤阴兵灭我大宋了,何必还猫着受气,是不是?” “这倒是。”公孙将那卷宗拿起来,在灯火下仔细看那风铃的图案,“据说这个就是招魂铃……能招来阴兵。” …… 展昭和白玉堂兜兜转转到了梨老疯儿家附近,途中还迷路了两回。这江南地方的小巷子实在是要人命,一不小心就转晕了。 展昭有心调侃白玉堂了,“唉,五爷,路不熟啊?亏你还是本地人。” 白玉堂无奈地看展昭,刚想回嘴说他两句,忽然……就听到身后似乎有什么声响。 白玉堂站住了,回头往后看。 “怎么了?”展昭问。 “你有没有听到……” “吼……” 白玉堂没问完,展昭也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类似于是野兽在低吼,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善。 “野狗?”展昭往回看,并没看到什么野兽,也没感觉到活物的气息。 白玉堂皱眉,“也许是风声?” “有可能!”展昭点头,两人此时,正好拐进了正对着梨老疯儿家大门的巷子。 看到了那两面反着月光特别晃眼的铜镜,展昭和白玉堂可算安心了——这回没走错路。 刚刚到了门口想砸门,白玉堂忽然定住了,盯着门口一面铜镜看了起来。 “猫。” “嗯?”展昭不解,跟着白玉堂一起看……就见镜子正好对着巷子口呢,今晚月光也亮。 透过镜子,两人就看到在巷子口,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第63章 鬼面人 深更半夜,无人的小巷子里,展昭和白玉堂忽然发现身后有人悄无声息地跟着自己,然而内力高强如同两人,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换句话说,若不是这两面晃眼的照妖镜,他俩还真不知道被跟踪了。换句话说,就算被人暗算偷袭了,两人也全然不会知道,仔细想想,这可着实够吓人了! 而那人影似乎也知道白玉堂和展昭发现了自己,一闪躲回了墙后。 展昭和白玉堂哪儿肯让他跑啊,立刻追了出去,非得闹清楚是谁不可!可是到了外面再看,街上却空无一人。 这条街非常长,两人迅速就到了巷子口,可整条街上已经没有人影,按照人的能力来说,哪怕是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么长的一条街上。 “刚刚……咳。”展昭开口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咳嗽了一声调整下呼吸,问白玉堂,“你看到没有?” 白玉堂点头,“两个人都看到的话……应该不会是眼花吧。” 展昭虽然是点头,可总觉得刚刚那一幕有些太诡异了。正在疑惑,就听到“咔哒咔哒”的闷响声传来。两人循声望过去,就见声音来自白玉堂手中的那串风铃。 展昭缓缓蹲下,盯着那串风铃看了起来,“上面好像是有字符的,只是夜太黑了,月光太暗,看不清楚什么。” 在这夜晚的冷风里,这串风铃是说不出的诡异。 两人正在巷子口站着纠结,忽然,就听到大院里传来了一声叫,嗓音沙哑……老头儿的声音。 白玉堂一惊,是梨老疯儿的叫声,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两人也顾不得敲门了,直接翻墙就进去。 进到院子里一看,只见梨老疯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花盆,正仰着脸哇哇大哭。 白玉堂和展昭落到了他面前,展昭上前一步蹲下看他,“老爷子,你没事吧?” “啊?”梨老疯儿一脸茫然地转眼看展昭,忽然啧啧地摇起头来,伸着一根手指点着展昭,“你啊你啊……就是你,灾星啊灾星!” 展昭一愣,被白玉堂拉起来了,白玉堂皱眉去扶老头,“你又喝多了。” “我才没喝多!”老头儿抱着怀里的花盆,指着里头一株断掉的兰花儿念叨,“你看啊,你小时候种的翠一品啊!死了看到没,自己断了。” 白玉堂望了望天,他这师父别的都不喜欢,就愿意种个兰花,这翠一品是他小时候从山上得着的,记得他喜欢就带回来给他了,也不知道竟然是兰花里头的极品,翠一品。这老头儿跟宝贝似的种了好些年了,今日大概不小心摔了,心痛了所以胡言乱语。 “猫儿,老爷子喝醉了发酒疯,你别理他。”白玉堂将风铃交给一旁的展昭,伸手接了花盆放到地上,将醉醺醺的老头儿扶了起来,“小心点。” “泽琰啊,你离他远点啊!不是啊,你要看紧他啊。”老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喝多了,伸手指着展昭胡言乱语,“金眼妖瞳啊,灾祸不浅。嗯?哎呀不是不是,贵人……” 若不是这老头是长辈,白玉堂抽他一顿把他的酒抽醒,但是展昭就在一旁,由他胡说八道不知道最后会说成什么样子,就架着老头赶紧往里走。 展昭道是没怎么在意,蹲下,捡起地上的那半株兰花。就见花色白润,花瓣由翠绿转乳白花蕾处有鹅黄色蝴蝶状的花蕊,渐渐晕开,果然是极美,果然是兰花中与宋梅龙子等齐名的极品。只是这株兰花断裂处似乎有被火烧的痕迹,有些奇怪。 跟着白玉堂进屋,就见屋里灯火通明,果然桌上好几个酒坛子,看来喝得不少。 “泽琰呀。”老头儿拉着白玉堂的胳膊嘴里念念叨叨,“你知不知道啊,你命中有大劫啊!我早说过,让你听话早几年就成亲便能平安一世,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大灾大祸要避开,不过啊,贵人也要抓紧啊!” 白玉堂继续望天翻白眼,这些醉话他小时候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不过今天还是头一回听说灾祸和贵人都是展昭。 将老头扶到床上让他坐下,展昭看了看茶壶里头没有热水,就问白玉堂,“厨房在哪儿啊?” “哦……”白玉堂想指外头,但是这老头性子古怪,厨房里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大晚上展昭肯定找不着。 “我去吧。”他接了展昭手里的茶壶,想去给老头煮碗姜汤来醒酒。 展昭见他又似乎犹豫,就道,“放心吧,我照顾他就行。” “呃……”白玉堂还想说什么,展昭对他摆摆手,“行了,我什么醉汉没见过,他说什么我不会当真的。” 白玉堂只得点点头,拿着茶壶快步到后头去煮姜茶。 展昭见白玉堂走了,就坐到床边,见老头还盯着自己看呢,就问,“老爷子,你认识我?” 老头眯着眼睛,“认识,怎么不认识,你早上来过。” 展昭点点头,看来还没喝醉,就又问,“金眼妖瞳和贵人之类的,有什么说道么?” “自然有的,灾祸!不过也是泽琰的避灾贵人。”老头依然神神叨叨的。 “玉堂命中有大劫,是什么劫数啊?”展昭倒是比较在意这个。 “你!”老头说着,忽然呜呜咽咽跟中邪了似的,拉着展昭的手认错。 展昭让他搅糊涂了,心说这老头疯的够彻底的啊,白天见的时候跟自己挺客气,晚上刚刚就自己跟他有仇似的,一会儿灾星一会儿又福星,如今这会儿……又跟自己认错了,这是什么酒品啊?! “我……我告诉你个秘密!”老头哭了一会儿,忽然抹了眼泪,拉着展昭神神秘秘地说话。 “什么秘密?”展昭凑近,认真听。 老头忽然伸手指着展昭,说,“月!月亮!” “月亮?”展昭听得更是云山雾罩,“月亮怎么了?” “妖城!血妖!”老头继续念叨。 展昭虽然听得茫然,但是大致听明白了,老头是在说妖城相关的事情,就问,“妖城、血妖和月亮有什么关系?” “找月亮!”老头瞪大了一双眼睛,胳膊手臂愁啊愁,跟癫痫似的,嘴一张一合,清晰地说这话,“寻到那月亮,妖城……妖城才能破!” 展昭愣了,破妖城,寻月亮?这话里头有玄机啊。 “那……月亮是天上的那个月亮么?”展昭追问了一句。 “嘿嘿……嘿嘿。”老头忽然仰着脸笑了起来,一双眼睛盯着展昭,痴痴地说,“不是!怎么会是那个呢!” “那月亮在哪儿?”展昭焦急。 老头伸手指着展昭的心口,“你啊!你!” “我?”展昭皱眉,心说狠狠给他一拳他会不会清醒一点?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 “老爷子,您说清楚些行么?” 老头脸上的表情忽然都消失了,绷着一张脸,“出去,别害泽琰!不是,要救泽琰……啊?!” 展昭伸手揉了揉眉心,让老头说得心里一抽一抽的,那究竟自己是要害白玉堂还是要救白玉堂?! 正这时候,忽然,厨房里头传来了“哐当”一声。 展昭一愣,嚯地站了起来,白玉堂在厨房,那声音像是什么茶壶酒坛子落地了。 “啧啧。”老爷子忽然掐着手指头,“找来了找来了!” “谁找来?”展昭急着问他,边凝神听外头动静,隐约有风声……是白玉堂与人过上招了! 想到这儿展昭可等不了了,开门要出去,但是一想,回身拽住老头一起拉走。 “哎呀,轻点儿轻点儿!”老头让展昭拽的生疼,直嚷嚷,展昭可管不了他,出了院子就听到兵刃相接之声,能让白玉堂出刀还战上那么久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辈。 展昭三两步赶到了后院的厨房,眼前场景让他也愣住了。 就见厨房里头亮着灯,门口有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正在缠斗,白色衣服的自然是白玉堂。黑色那人身材极其魁梧。他身穿黑色盔甲,所有皮肤都看不到,脸上带着一张白色、五官狰狞的鬼面具。手中拿着一柄笨重的武器——方天画戟。 就在展昭赶到的当口,只见白玉堂反手一刀砍向了那人的面具。 那鬼面见躲闪不及,抬手就是一挡。 白玉堂手中的是削铁如泥的宝刀,这一刀下去,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声有些松脆,不像是砍到了皮肉。 但展昭却看到那人的一截胳膊掉了下来,只见是盔甲夹杂着白骨,还有破碎的战袍。 再看那鬼面,袖子一缩,断臂处,竟然迅速又生出了一只手来。 这一变故,让白玉堂也是一愣,这一愣神的当口,那鬼面飞起一戟还击。 他打仗的架势极不像是江湖门派,而更像是战场上打仗的兵将。虽然他趁白玉堂不备,但平地交战,戟这种马上兵器太不方便了。就在他抡圆了戟要劈下来的时候,白玉堂已经一闪躲避开,反手横向一刀扫来。 白玉堂也是让它给惹毛了,耍刀最讲究的就是霸道和狠戾。这一刀扫过去,不偏不倚,正好将那鬼面横向一切为二,展昭暗道好刀……这一刀从腰身处将那鬼面一分为二,但是竟然没有血肉内脏跑出来,只有碎骨零散落处。 白玉堂双眉一皱,也没停手,纵向又是一刀给他画了个十字,将一个大活人砍成了四半。 就在那鬼面碎裂的同时,忽然房顶上有气息传来,似乎是什么怪物的低吼之声。 白玉堂和展昭同时仰脸望过去,只见那个鬼面人竟然已经到了房顶,刚刚地上被白玉堂砍杀的那个鬼面,只剩下一地的骨头和盔甲。 展昭和白玉堂都是老江湖了,知道这种是伪装功夫里头比较常见的一种,叫分shen术,利用的是一种假象,只是一种花招。可这人能耐就能耐在,在白玉堂和展昭两大高手面前耍花招。 再看那个落到了房顶上的鬼面,就见他回头,看了院中的白玉堂一眼,此时他的鬼面已经被砍碎成两半落在地上了,可背对着月光的他,前脸还是一片黑暗看不清楚,唯独两只眼睛的地方,犹如两盏血红色的灯火……有些刺目。 只听梨老疯儿大叫,“啊!血妖,是血妖!”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回头看老头……就在两人回头那一瞬,血妖消失了。 白玉堂一跃纵上了房顶,可再看,血妖踪迹全无。除非这根本不是人,不然的话,两人实在无法解释,谁能一瞬间就突然消失在这样一条毫无隐蔽地点的大街之上的。 跳下回院中,白玉堂走到展昭身边,展昭先问他有没有事,白玉堂只是摇头,问老头,“什么是血妖?刚刚那个就是?” “嘿嘿!”老头紧张的脸上忽然带上了笑意,指着白玉堂咯咯笑,“乖徒儿,不用死了,这回你不用死了!” 白玉堂心说真是谢你吉言了。 “老爷子,血妖究竟是什么?”展昭问。 “血妖就是大将军!”老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张着嘴神神叨叨地说,“千万阴兵,左右血妖,血王重生……妖城再临!”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都皱起眉头,老头说得,貌似是妖城里头总共有一个血王,左右两个血妖,还有千万阴兵! “对了。”展昭拿出了那枚风铃给老头看,问,“这是什么啊?” 老头盯着那风铃看了良久,忽然张大了嘴巴,“招魂铃,招魂铃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相视点头,终于有一句整话是能理解的了,老头说这是招魂铃! “血王的东西!”老头伸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风铃,“别让它响,一响要召唤亡灵的!” 展昭和白玉堂心说——不是吧,都响了一路了! “刚刚那个血妖是被这招魂铃引来的?”白玉堂皱眉问。 “呃……”老头刚要说话,突然间,远天响起了巨大的呼啸之声。展昭和白玉堂一同抬头望去,只见在西边的海域,似乎是燃放了无数的烟火。赤红色的烟火在空中特别的显眼。 “是海龙帮!”白玉堂皱眉。 “那是什么烟火?”展昭好奇。 “这是求救信号!”白玉堂摇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放这东西上去!” “莫非海龙帮出了大事?!”展昭也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较严重。 “已经来不及了!”这时候,梨老疯儿在后头的石头凳子上坐着,仰着脸看着天上的烟火,喃喃地说,“太晚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64章 醉生梦死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了海龙帮的求救信号,虽然知道现在赶过去肯定来不及,但还是得去看一眼! 两人欲走,老爷子就喊开了,什么自作孽不可活啊、死了死了,一了百了,报应不爽。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老爷子一晚上醉话了,也分不清他究竟哪句真哪句假。 但是想到刚刚那个鬼面人,又不能放着他不管,于是两人就伸手将他一把提起来,带着往远处的渡头跑了。 老头儿这回倒是还挺老实的,没吵也没闹,由着展昭和白玉堂将他拉到了渡头。 此时,岸上聚集了不少人,白玉堂和展昭到了高处远远望过去,也是惊了一吓——因为整个海龙帮的水寨都燃起了熊熊大火,烈焰将海面染得一片血红。 山寨里头满是哭嚎之声,松江府的衙门已经派出了水龙船救火。周围其他岛上也都派出船只来救援……无奈火势太凶猛,诸人无法靠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海龙帮被烧成灰烬。 也幸亏是在海上,身上着了火,实在没处躲就跳进海里,因此有一大批的伤员在水中呼救,官府和江湖人都忙着救火,陷空岛也派出了好多船,展昭和白玉堂离得太远,无奈有心无力。 “怎么会这样?!”展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在水上还会着火?” 白玉堂点了点头,“猫儿,问到点子上了。” “啊?”展昭不解。 “没有火油助燃,根本不可能着起来!”白玉堂脸上神色也不善,低声在展昭耳边说,“所以,一定是有人放火。” 展昭吃惊外加胸中愤慨,他虽然平日总也欢欢喜喜,但心中可是嫉恶如仇的。如果真是有人故意放火烧了海龙帮,那实在是丧心病狂!水寨里还有老弱病残,这样痛下杀手,除非是有深仇大恨。另外,海龙帮里头高手众多也守卫森严,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啊。 “嘿嘿……” 这时候,身后的梨老疯儿忽然又笑了起来,还摇着头边笑边叹息。 白玉堂到了他身边,问,“师父,你笑什么?” “泽琰啊,听过醉生梦死么?”梨老疯儿脸上带着笑容问。 白玉堂微微皱眉,不解地看展昭,展昭不明白这醉生梦死是大家经常说的那个醉生梦死啊,还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两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看着梨老疯儿,只求他别再卖关子了,快说吧。 “唉……”梨老疯儿望着远处熊熊的烈焰,幽幽地说道,“这大海呢,就像是那个能让你醉生梦死的人了,爱有多深呢,恨也就有多深……”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觉得这话实在是深奥了点,首先醉生梦死这四个字,就很难有人能真正说明白了……莫非老爷子暗示这是一种情怨? 这一场离奇的大火,足足少了一整夜,直将整个海龙帮都烧透烧没了,才最终停了下来。 清晨海上起了薄雾,焦黑的废墟架在灰蒙蒙的水面上,看起来说不出的凄凉。寨中的活人已经都被救出来了,来不及逃出来的,可想而知是多么凄惨。也不知道是多么命运不济,受这烈焰之劫,只求能往生极乐,来世平安。 岸边还有不少海龙帮在松江府的亲人,渡头一片哭声凄凄惨惨,展昭来了白玉堂,带着梨老疯儿到远处登船……他见不得这个,见了难受。 天光大亮的时候,总算是等来了陷空岛的大船,船头站的是紫影,对着两人招手。原来岛上收容了大量的伤员,早就忙得一团糟,要不是小四子还惦记着两人在松江府没回来,他们还真不记得来接。 展昭和白玉堂都感慨,还真是没白疼那小家伙呀! 将梨老疯儿也扶上船,老头原本不同意,想回家,但是白玉堂始终不放心,就将他硬拉上船了。 上了岛,才明白紫影说的一团糟是什么意思…… 只见陷空岛上到处都是人,看穿着都是海龙帮的,男女老少都有,其中没受伤都在帮着陷空岛的人治疗伤了的同门,伤员则是有哭有叹,景象混乱且悲戚。 闵秀秀和公孙带着一大帮子松江府送过来的郎中,给伤员发药治病。严重的都抬进去上药清创,伤轻的,就让擦些烫伤膏。这活儿就是小四子负责了,萧良捧着一大篮子烫伤药在一旁跟,小四子有模有样地给人治病。 好容易找到了团团转的卢方,白玉堂上前就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唉,别提了!”卢方摇头叹息,“海龙帮算是没了!” “我看见了!”白玉堂点头,“不过……那火怎么着起来的?” “这不知道啊!”卢方也显得很茫然,“我们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等看到求救信号的身后,海龙帮整个都着了!” “不可能自己烧起来!”蒋平道,“还有,这火蹊跷,怎么可能扑不灭?!”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追问,“损失怎么样?!” “损失大了。”韩彰大概是去火场救人了,满脸的黑灰在一旁洗脸,“几个老龙王都死了,就剩下个公子曹昕,还是老三从火场里头背出来的……在后院坐着呢,来不及问话。他像是吓傻了,这里人手不够,雷清朗陪着呢。 “曹昕救出来了?”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问,“他身边跟着一只猫没?” 卢方愣了愣,就听一旁过来喝口茶的徐庆喊了一嗓子,“有!” “黑猫?”展昭和白玉堂一起问。 “啊!”徐庆点头,“那黑猫一直趴在曹昕头上,要不是它叫住我,我还真找不着曹昕,那畜生够灵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别过卢方和徐庆,匆匆往后院去了,说不定曹昕知道起火的原因。 展昭想找梨老疯儿一块,可老头已经在后头忙着救人了,白玉堂拉了他一把,“没事,他医术好着呢,留在这儿比较有用。” 展昭有些担心他疯疯癫癫的会不会给别人乱治病,白玉堂可是笑了,摇头往里走,“傻猫,你当他真疯啊,他明白着呢!” 展昭意外,“这么说他一直装疯卖傻么?” …… 两人到了后院的客房,就见石头和剪子趴在院子里正打盹呢,看见两人,晃了晃尾巴上来蹭。 展昭和白玉堂也没工夫搭理它俩,拍拍脑袋,就往房间里看……果然,只见房门开着,曹昕傻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怀里搂着那只黑猫。 雷清朗坐在一旁陪着他,桌上有热茶和点心,但是都没动过,曹昕的胳膊上缠着绷带,看来也受了伤。 “啊!展兄白兄。”雷清朗看到了两人,赶紧站起来迎。 展昭和白玉堂都对他点了点头,进去看曹昕的情况。 展昭刚想问问,却见曹昕嚯地抬起头,手大概一紧,把那黑猫弄疼了。这猫喵呜一声跳了下来,落到一旁轻轻地舔舔爪子,跃上桌子叼了块糕点吃。 曹昕没去管猫,伸手一把拉住展昭和白玉堂两人。 白玉堂让他吓了一跳,盯着他看。 “我看见了!”曹昕眼里含泪嚷嚷起来,“是个女人!”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女人?” “对啊!放火的那个是个女人!”曹昕双手拉着两人的胳膊,“她在海上缓缓走过来的,手里拿着个烛台。先是一阵香风过来,然后她将烛台往地上一扔……就‘轰’一声!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啊!” 白玉堂听到这里也是皱眉,“你是说你看到是个女人放火?什么女人?” “我不认识她!以前没见过”曹昕摇头,“第一次看到,年纪,大概二十多不到三十岁,很漂亮很漂亮,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上面有红色的牡丹花图案。他手里举着个烛台,就跟走平地似的,袅袅婷婷地从海上来了!我看到了!” 白玉堂皱眉,一个女人从海上“走”过来? 展昭也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说,她坐船从海上来,还是……” “不是!”曹昕连连摇头,“她是就这样走来的,从很远很远的海上!” 展昭和白玉堂听完,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雷清朗在一旁听着也觉得不可思议,“人怎么可能在水上走路?莫非是功夫奇高的?” 白玉堂和展昭可清楚,功夫再高,有水上飞可没听说过有水上走的! 想到这里,两人忽然注意到曹昕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似乎都不怎么好。 展昭试探着问,“曹昕,昨晚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啊?” “我……”曹昕想了想,摇摇头,“我,我在水寨坝上喝酒。” 白玉堂听后,问,“那你喝了多少?” “我没喝醉!”曹昕激动了起来,看到了一旁桌上正吃点心的黑猫,立刻扑过去,“小黑,你也看见了是不是?!昨晚还是你发现的呢!” “你说是黑猫发现了女人?”雷清朗可不知道太多细节,只是在他看来,这个曹昕应该是个失心疯或是个醉鬼……那他刚刚说的女人,还可信不可信呢?! “曹昕,你纳命来!” 正这时候,外头一个高大的男子闯了进来,手里拿着刀,扑过来就砍曹昕,“是你放的火,我要给海龙帮清理门户!” 说话间,刀就过来了。 雷清朗惊得抱着头躲到一旁去了,展昭一把拉过曹昕,避开了那人剁下来的一刀。那人举刀还要砍,白玉堂踏上一步,也没挡他,只是冷声问他,“吴刚,你当我陷空岛什么地方?” 那人身子一顿,看着白玉堂,犹豫良久终是放下了刀,皱眉,“五爷,是这小子放火烧了水寨的,那是个醉鬼!他爹死了之后他就疯了!我们好些兄弟看到他离最先起火的地方最近!” “我没有!”曹昕喊了起来,“你别冤枉我,是那个女人!” “女人?!”吴刚似乎是愣住了,“什么女人?” “很漂亮的,头上戴着支凤尾钗,形状和咱们海龙帮的屋顶差不多。”曹昕急急争辩。 “什么?”吴刚张大了嘴巴盯着曹昕,脸上神色变化,让展昭和白玉堂看出了些门道来。 展昭扶着曹昕先坐好,偷眼打量吴刚。 这人在江湖上并没有太大名气,是海龙帮的一个副帮主……看来海龙帮真的是损失惨重,不然也不会一个副帮主出来主持大局。真没想到,堂堂的海上一霸就这样轻易消失了,而那个神秘的女人就更扑朔迷离了,听着,感觉是更像鬼而不像人! 展昭站在一旁想心思,白玉堂则问吴刚,“你对那女人有印象?” 吴刚想了想,问曹昕,“是个……穿黑色花裙的女子?” “是啊!”曹昕点头。 “长什么样子?”曹昕的声音有些发颤。 “头发不长,扎了个髻绑在旁边,脸上很白皙的,柳眉大眼的,嘴唇红润下巴上还有米粒大小一颗痣,很有风韵的那种感觉……” 曹昕还在描述,就见吴刚惊恐地睁大了一双眼睛,一屁股坐在床上,“是她……真的是她!” “她是谁?”展昭和白玉堂同问,心说莫不是寻仇来的?怎么吴刚如此紧张。 “冤孽!冤孽啊!”吴刚边说边顿足捶胸地哭嚎了起来,“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白玉堂和展昭都望了望天——得!跟梨老疯儿昨晚上的胡言乱语搭上了,是冤仇报应!莫不是那整个河帮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一个姑娘的事情,然后人家现在来寻仇了? 正这时候,就听外头甜丝丝有人喊了一嗓子,“喵喵!” “唉!”展昭赶紧答应一声,一晚上没听着小四子的声音了,转回身将跑到近前的他抱了起来,问,“怎么?” “爹爹和九九要坐船去河帮,问你们去不去。”说着,小四子挨住展昭的耳朵说悄悄话,“爹爹说,有发现!” 展昭点了点头,又看一旁的白玉堂。 吴刚则似乎情绪已经缓和了一些,他站起来,似乎有些避忌雷清朗和曹昕,对展昭白玉堂指了指外面,“我也要去看看河帮怎么样了,路上说吧。” “我也去……” 曹昕想跟,但是吴刚挡住了他,道,“昕少爷,你先好好休息吧。”说完,和展昭他们一起走了。 展昭抱着小四子,跟白玉堂离开房间,石头和剪子自然跟着走了,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雷清朗和曹昕。 雷清朗想了想,笑问,“曹贤弟,还记不记得那女人的长相?” “我……记得,她很特别!” “这好办。”雷清朗找来了纸笔,“不如曹贤弟给我描述一下,我画出来?” “呃……”曹昕见雷清朗一派书卷气,估计他善丹青,便点点头,好歹有点事情做。 往桌边一站,曹昕左右看了看,忍不住皱眉——小黑又不见了。 白玉堂等上了船,就见公孙和赵普还有蒋平在船上呢。 赭影站在船头,指挥前方驾着小船的影卫们,在附近海域搜寻,找寻可能的幸存者。 公孙坐在甲板的桌边,眼前弹开了一大个木头箱子,里头好些古怪的药粉。 “来了?”赵普从展昭那儿接过小四子,让他和萧良去船舱里头玩儿去,边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吴刚。 展昭将刚刚曹昕说见着女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赵普和公孙都不信,“在水里走路的女人?!” 展昭点头。 “吴兄认识?”公孙问,“莫不是那女子与海龙帮有渊源?” 吴刚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个不是人,是个魂魄!” 众人听了都一愣,连影卫们也忍不住回头来看,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说明了众人都不信。 “是真的!”吴刚低下了头,缓缓说,“她是昕少爷的亲娘。”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惊,那女人怎么看也就二十多岁,曹昕都十几了!怎么可能不老? “她应该十几年前就死了!”吴刚有些激动,“不可能活着!不知道怎么的,魂魄被招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魂魄被招来”这几个字,下意识地心里咯噔一下。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示意招魂铃就在怀里揣着呢,没响过啊,不至于吧…… “就算她是鬼魂吧。”赵普问,“她为什么要烧了河帮?” “如果真是她的话,那倒可以理解了。”吴刚笑得苦涩,“她是该满腹怨恨的。” “什么意思?”众人都等他说。 吴刚长长叹了口气,“她是整个河帮,都亏欠的一个女人……报应啊,报应!” 第65章 鬼火 吴刚说给展昭他们听的故事倒也不是多惨绝人寰荡气回肠,可能跟他说得简略有关系。 当年海龙帮那几个大当家最早是海寇出身的,在海上烧杀抢夺的事情可没少干。十几年前,他们在海上占了一座岛,准备建一座大宅,四处筹钱。某日劫了一艘渔船,杀了渔夫后,发现船舱之中的渔夫妻子美艳动人,就起了歪心。 几个当家的打了一架,青龙王赢了,就抢了那女子做妻子。 那女子姓姚。 别看青龙王人粗糙,但是对那女子十分爱护,但那女子对青龙王却是恨之入骨,因为她与渔夫感情深厚,成婚还不到一个月。 不多久,那女子有了身孕,当时好多人劝青龙王让她将孩子打掉,因为不知道是渔夫的还是他的。但青龙王爱姚夫人极深,不肯,说孩子是谁的无所谓,都一样养着。众人开始建造海龙帮,扩大势力,安顿下来。 又过了两年,朝廷派了人来,开始在海上剿海寇,整顿海务。 当时曹昕刚刚满周岁,而海龙帮也蒸蒸日上,准备洗白,便帮着官府肃清海寇。 一日,海龙帮的密探截住了一封送往官府的信,信上是告发海龙帮原先做海寇时种种作为的,将当年他们干过的杀人越货之事一一列举了证据。 海龙王勃然大怒,叫人彻查此事,最后有人告密,说这封信是姚夫人写的,众人一想起往事,毕竟做贼心虚,都觉得夫人可疑。 青龙王却不愿相信,找夫人对峙,却看到姚夫人跳海自尽,只留下一纸遗书,诅咒海龙帮和青龙王不得好死,总有一天付之一炬,一无所有。 吴刚说完往事叹了口气,“这事情几个老人知道,但都瞒着曹昕……现在想来,可不是付之一炬一无所有么。” 众人听了,都暗暗点头,原来有那么一段恩怨啊…… “如果真是女鬼做怪,那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放火?”赵普觉得什么妖魔鬼怪基本就是胡扯,“会不会是那什么曹昕知道当年事了,给他娘报仇所以杜撰出来的啊?毕竟只有他一人看见什么女鬼。” 赵普是就事论事,无心说了一句,却让吴刚脸色难看了起来,他也正有这样的的想法……无奈难以印证。 展昭站在一旁,石头和剪子绕着他跑来跑去,船还有些颠簸。他不识水性外加脑袋里又乱,只觉得头重脚轻。赶忙四处看看分散下注意力……就见白玉堂靠坐在船头的栏杆上,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海龙帮废墟。 展昭想了想还是抓住胖乎乎挡在自己身前的石头,将它按住了让它消停一会儿,自己则是绕过去,走到白玉堂身边。 白玉堂刚刚应该也听了吴刚的叙述了,正独自思量,发现展昭到了身边,回过头来。 展昭盯着船下的海浪看了看,头更加晕,伸手揉起了眉心。 白玉堂看见了,就问他,“猫儿,晕船啊?” 展昭拍拍头,总之不太舒服。 白玉堂给他倒了杯烈酒,展昭一杯酒下肚,倒是压了压那阵晕眩。 这时候,远处的影卫发现了几个抓着木板飘浮在海上的海龙帮幸存者,吴刚和蒋平都下船,跑去救援了。 船上没了其他人,公孙就问展昭白玉堂,“你们昨晚查得怎么样?“展昭刚想说话,就听到身边,有“喵”一声传来。 一愣,转过脸看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那只黑猫跟上了船。如今,它正蹲在栏杆上舔着爪子,边用那一双红彤彤的双眼看着两人。 小四子见着有只小黑猫,就欢欢喜喜过来,伸手抱了去,边盯着猫的眼睛看,“好红哦!是生病么?” 白玉堂猛然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揣着那串招魂铃呢,就伸手掏了出来,“对了,公孙,你看看这个。” 公孙抬起头,赵普也看到了,只见白玉堂手里拿着风铃问他俩,“这……” 话没说完,忽又听到“喵”一声。 随后黑影一闪……只见那黑猫动作极快,一下子从小四子怀中窜了出来,纵身一跃一口叼走了白玉堂手中的风铃,随即飞身逃窜。 白玉堂愣在原地——手里空空。 要说黑猫动作多快吧……倒也没有,只是这举动有些太突然了,在场所有人都没个心理准备,一时间愣住了。 “呀!”倒是小四子叫嚷了起来,“贼猫!小良子抓它!” 萧良撒腿就追,只是这猫极机灵,上蹿下跳,嘴里叼着风铃飞奔逃窜,海上风也不小,只听到那风铃咔哒咔哒不停地响着。 展昭和白玉堂也回过神来了,公孙赶紧喊船头看热闹的影卫们,“快抓住它!” 紫影等四五个影卫都捋胳膊挽袖子,抓起猫来。 只不过,会轻功的人好抓,不会轻功的猫可不好抓,一般的猫都是身轻骨软,这猫还聪明迅捷,众人上蹿下跳颠得船直晃悠,也没抓着一根猫毛。 这船一晃,展昭更晕了,揉着眉心就觉得胃里头翻江倒海。 白玉堂看着眼前一群人乱成一锅粥,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船后厨房里头,见一个小丫头在准备水果,就问,“有鱼么?” 小丫头脸红红,赶紧指了指一旁的水缸,里头养着几尾活鱼,另外又从柜子里端出一盘子煮过好的红烧鱼来。 白玉堂用筷子夹了一条红烧鱼,转身出去。 想了想,他回头对那丫头说,“找酸点儿的橙子,给展昭切两个。” “是。”丫头赶紧点头给切了两个还青吁吁的橙子。 白玉堂径直出了船舱……就见众人累得直喘,赵普搂着小四子在一旁坐指挥,小四子笑得直打滚。 公孙已经拉了有些晕船的展昭过来坐在桌边,往他脑袋上扎了两根银针,展昭脸色比刚刚好看了很多。 再看那只黑猫,就见它叼着招魂铃,蹲在一张椅子上,竖着尾巴上的毛,瞪着两头将它包围住的石头和剪子,显然这两只庞然大物追它,把它给吓着了。 白玉堂走到切近,蹲下,筷子夹着鱼对黑猫晃了晃,“啧啧啧。” …… 众人沉默。 猫咪立刻被那条鱼吸引了注意,它应该饿了,昨晚到今天,除了刚刚那半块糕点,也没吃过什么,耐不住鱼肉的诱惑,凑过来一些。 白玉堂将鱼放到了地上,推开一步。 那黑猫立刻跳下来,将风铃放到了地上,去吃那条鱼,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吃着。 白玉堂将铃铛提了起来,走过来交给公孙。 小四子拍手,“白白好厉害,果然猫猫最听白白的话了。” 一旁展昭就觉得刚刚好了一点的脑袋,又一抽一抽的疼。正巧一个丫鬟送上了两枚酸橙来,展昭吃了一瓤,酸得一激灵,立马不晕了。感激地看那姑娘,丫鬟极乖巧,说五爷让送来的。 展昭瞄了身边白玉堂一眼,小四子凑过来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展昭有些尴尬,伸手搔了搔头。 公孙托起那铃铛仔细审视,“这就是传说中的招魂铃啊……木头很特别啊,怎么能发出这个响声呢?听着跟陶瓷片儿似的。” 赵普也拿起来看了看,晃了两下,“真难听。” “据说不能晃。”展昭托着下巴,边说,边捏爬到他膝盖上来坐下的小四子那胖乎乎的胳膊,“说是晃了铃铛能招来鬼魂。” 说完,他和白玉堂都想起昨晚上那鬼面人来了。 公孙见两人神色有异,就笑问,“昨晚上晃了没?” 两人就将那个鬼面人的事情说了。 “鬼面人?!”赵普皱眉,“那么邪门?”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是挺邪门的,功夫还很不错。” 此时,船已经靠近了海龙帮。 海龙帮原是以两座小岛为基础,横跨两头,连接建造起来的一座大水寨。因为大多是木结构的房舍,因此一把大火,已经将整个大寨烧成了焦黑色。此时,还有一股诡异的烤肉和炭焦味道传来,一想就知道是什么,众人也都没了说笑的心思。 小四子和萧良留在船上,展昭等下了船,踏上那片焦土。 岛上还有些伤员,吴刚和影卫们负责将人带上船。 展昭双足落地可算心里平顺了,回头看公孙,问他,“对了,你说有什么发现?” 公孙此时正蹲在一段焦木旁边,抠下一块黑色的木块来,闻了闻,仰起脸对众人说,“用了火磷粉和硫磺粉。” “火磷硫磺?”展昭想了想,“这粉末助燃,的确比用火油要聪明。昨晚风大,只要顺风向空中洒出助燃的粉末……大风一吹,立马就会燃烧。” “如果是小鬼儿,应该不会用这些东西吧?”赵普冷笑了一声,看看那满目疮痍,“别说,这招够狠的……别说海龙帮了,如果东西足够,烧了整个松江府都没问题。” 众人听了此事,都是心头一紧。 蒋平立刻派人去通知松江府和其他岛屿,小心防范,并且彻查所有有火磷粉火硫磺粉的地方,至于陷空岛么,加三倍的人,日夜监守。” 众人在废墟中转悠,没找到什么线索,心中却是疑惑……这与之前他们调查的妖城有关系么?为何针对海龙帮? 正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呼喊声。 白玉堂等循声望过去,就见是河帮的船,船头站着董晓蝶,对众人招手,似乎有话要说。 大船靠近后,董晓蝶飞身下了船头,跑过来说,“出事了!” 众人心里都是一抽,怎么老有事发生啊?! “又怎么了?”蒋平问。 我们的船队负责捞尸,在海龙帮的大坝那儿,捞起了些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东西?! “来看看就知道了!”董晓蝶带着众人上船,就见船头甲板上横呈着一溜的尸骨。说是尸骨,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还有沉船、锁链。最奇特的是,那些尸骨的胸口处,都有一个大洞。 “这是在海龙帮发现的?”蒋平皱眉。 “嗯!”董晓蝶低声说,“在海龙帮的大坝靠里,那地方是个浅滩,下面有泥沼……是海龙帮用来海葬帮众的地方。” 白玉堂和展昭听了都是一愣,赵普笑问董晓蝶,“你的意思……这些人是海龙帮杀的?” 董晓蝶一耸肩,“我只知道这些人不是死了一天两天了,至于是什么人,恐怕也只有天知地知了。” 这发现非同小可,岛上人多嘴杂,很快消息就传开了。 不少人就私底下里议论,说是海龙帮原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毕竟是做海寇起家的,底子不干净,说不定这些人都是他们杀的,现在糟了报应。 一时间流言四起,江湖人原本对海龙帮的遭遇极同情,如今却变得有所顾忌了。 河帮拒绝收容这次海龙帮的幸存者,松江府也似乎有些犹豫,派了衙役来一查。竟在海龙帮的仓库里找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还有官金官银,还从水牢里找到了十几个被刑讯逼供的江湖人的尸首,其中更有穿着宫廷侍卫服装的。众人立刻想起了之前在海上沉默的官船……原来是被海龙帮劫了。 这下子,海龙帮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而幸存下来的几个长老和海龙帮的堂主都说对此事一概不知,松江府下令调查此事,那些帮众也从难民变成了嫌疑犯,遭人嫌弃。 此时天气已冷,这几百个幸存者伤重不说,还无依无靠,河帮和松江府都不收留,就只得留在陷空岛上,还有老少妇孺,一时间怨声载道。 卢方和闵秀秀都不忍,总不能把那么多活人都赶到海里去吧,就索性命人开了好几艘大船,将这几百人送去了松江府西山,陷空岛的一所别院里头。 松江府还唧唧歪歪,赵普瞪了知府一眼,吓得他赶紧应允,答应提供伙食,派人照顾伤员。 展昭看得啧啧称奇,边对白玉堂说,“陷空岛好阔气啊,那么多产业。” 白玉堂笑着调侃他,“要不然你也做陷空岛的人吧,也分你一份产业。” 展昭笑着问白玉堂年纪,知道白玉堂比他稍小些,就要充大哥。 蒋平在一旁帮白玉堂出头,问展昭,肯入赘么?陷空岛的大姑娘随他挑,不要姑娘也成!兄弟五个没成亲的随你挑。 陷空岛五兄弟,没成亲的也就白玉堂了,展昭尴尬地望天。白玉堂却是认真对蒋平说,不挑姑娘那就不是入赘了! …… 这一天,等把该忙的都忙完,天也黑了。 陷空岛加大了人手守岛,昼夜不停岗,除了白玉堂,陷空岛其他的几个当家都忙得没吃饭功夫。 白玉堂别的也不会,还嫌麻烦,索性负责守岛,展昭不能干吃饭啊,就跟他一起。 吃过了晚饭,两人拿了两坛酒,到海边点了堆篝火,边喝酒,边帮着守夜。点篝火的法子是公孙教众人的。 在陷空岛的四处都瓦上坑,坑里点上篝火,一旦有磷粉或者硫磺飘来,火势必然窜高或者变色。那时候,待命的水龙对就派上用场了。还有四面的高处都有影卫们守着,准备了放火的巨大水布。 白玉堂喝了两口酒,就见身边的展昭在盯着远处黑漆漆的海面看。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有淡淡的金色光芒,看起来让人莫名觉得不安。 “猫儿。”白玉堂叫了他一声,展昭回头。 “眼睛让大嫂看过了没?” 白玉堂问。 “看了。”展昭点了点头,“和公孙说的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不是病也不是中毒。” 白玉堂放下酒坛子,靠在身后一截断木上,望着星空,“你猜,海龙帮大坝下面的死尸是怎么回事?” “我都没见过那几位龙王,不过水牢之类的,估计得好好查查。”展昭看了看远处陷空岛的房舍,就见有一个人走了出来,看身形……是雷清朗。 “又是他啊。”白玉堂微微蹙眉,展昭笑问,“你不喜欢他?” 白玉堂耸肩,“嗯。” “这个人的确很奇怪,不会武功,但给人的感觉又和一般的书生不一样”展昭道,“在一大群武人里头看不出来,只不过,和公孙站在一起就会觉得,这不是个普通的书生。” 说话间,雷清朗果然走了过来,“展兄白兄,这么晚了不回去么?晚上风大啊。” 白玉堂继续喝酒,展昭笑了笑,“无妨,也不冷,雷公子还不休息?” “曹昕睡下了,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雷清朗到了展昭身边坐下,盯着展昭的眼睛看起来,“果然不是我眼花啊,展兄的眼睛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展昭笑了笑,“是啊。” 两人正说着,忽见白玉堂“嚯”地坐了起来,盯着远方的海面看着,眼露惊讶之色。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展昭猛一看,以为自己眼花了,轻轻一摇头,仔细看,确定没错! 只见海上……在黑暗的远处,缓缓地走来了一个人,那是个女人,手里端着一个灯盏,火光幽幽,是一个穿着黑色绣花衣服的女人。 “啊!”雷清朗惊得大叫了起来。 同时……站在高处放哨的影卫们也已经看见了,拿起铜锣敲了起来,岛上瞬间锣声大作。 紫影赭影拉开长长的水布,迎风挡住了入岛的大道,四周水龙队也都拿着水枪等在那儿。 气氛立马紧张了起来。 白玉堂和展昭快速到了近处的海滩前,等着那袅袅婷婷走过来的女子。 “有看到磷粉么?”展昭低声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忽然,斜刺里一阵怪异狂风刮过。 展昭和白玉堂从这狂风之中感觉出一股深厚的内劲来……是人内力催出来的?! 两人略一分神,想看看谁那么大本事,可海上空无一人,再回头看——那女人不见了! 第66章 女鬼 那个鬼魅一般的女人,来了又走了,一转眼,从出现到消失都是无声无息,展昭和白玉堂愣在当场,说是眼花吧……不可能那么多人都一起眼花! 展昭和白玉堂再看向海面,此时大海之上已经空荡荡,除了黑夜中泛白的浪花与那薄薄一层雾气,什么都没有,哪儿还有人?! 蒋平就在前院,冲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眼,但随后也是因为那一阵劲风,没看明白人就没了!他让岛上负责守卫的家丁详细去查看篝火的情况。 此时,赵普和公孙他们也都跑了出来。 “看到鬼了?”公孙可能这辈子还没见过鬼呢,有些兴奋,跑在最前面,到了跟前拽住展昭问,“女鬼?” 展昭张了张嘴,觉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跟着跑出来的小四子和萧良站在公孙身后好奇地向海上张望,想找到那个女鬼的身影。 在高塔上的紫影和赭影看得最清楚,一跃下来跟赵普他们说,“真的,我们在上面也看见了!” “上面也能看见?”公孙觉得纳闷,不是鬼么?鬼应该是个虚像吧……竟然上下左右都能看见,是不是太奇怪了? “有没有可能不是鬼,是有人假扮的?”白玉堂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有些心虚,就见展昭回过头来,用不逊于小四子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两人同时泄气……觉得头痛,如果真是人假扮的,那假扮得也太逼真了吧。 “当家的。” 这时候,跑去查看的家丁回来禀报,说整个陷空岛都查过了,没发现磷粉和硫磺,没任何着火的痕迹,当然……也没有鬼。 赵普抱着胳膊看着海面,刚刚他听到消息跑出来已经晚了,可惜没看清楚那女鬼……按理来说不至于有人能在展昭和白玉堂两人面前作假的吧?!再说了,就算作假,难道能在海面上走路?这也太邪门了吧。 此时,海上起了风,天气似乎又冷了几分。 展昭走到近海的岸边,就见海上薄雾隐约散开,天边似乎传来跑马车的声音,远远望去,那一座古怪岛屿的前方,似乎有个黑点在缓缓移动,向远处…… 正想仔细看看,就听身后蒋平道,“糟了,要起大风了!” “大风?”众人都看他。 “哦,这种大雾若是散开,必然要起大风,今晚不会出事了,过会儿估计还会下一场大雨。”蒋平说着,招呼众人赶紧将还停在外头的船入港,回屋休息。 而随着众人动作,天边真的就有电闪和隐隐轰雷之声,转眼间,海上已经是狂风大作。 展昭看不清楚远处究竟是不是有船,见众人都招呼着回去了,就蹲下,拍了拍蹲在岸边瞄着海里发呆的小四子,“小四子,走吧,起大风了。” “嗯?”小四子仰脸,似乎刚回过神来。 “走吧。”展昭伸手给他。 “哦。”小四子点点头,拉着展昭的手,和众人一起进屋子了。边往回走,小四子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并且对着海面,轻轻地摆了摆手。 白玉堂走在一旁,余光瞥见了,小四子似乎是在跟人招手告别,就回头看了一眼。 可是身后除了狂风大作的海滩,什么都没有。 进屋前,小四子又瞄了一眼,白玉堂伸手将他拉到身边问他,“跟谁打招呼?” 小四子眨眨眼,伸手一指海面,“姨姨。” …… 小四子话出口了,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小四子,哪里有姨姨?”公孙拉了他问,“不准胡说哦。” 可公孙说出口了,也觉得不可能,小四子从来不骗人的,让他骗他也不会。 “那边有呐。”小四子指海面。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望向远方,可哪有人啊?! “哎呀。”蒋平疑神疑鬼凑过来,“听说啊,小孩子的眼睛特别干净,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该不会……” “良子。”赵普问萧良,“你看到没?” 萧良摸摸头,他比小四子机灵不少,但是不敢骗赵普……抬头看了赵普一眼,赵普知道——萧良也看见了! “嗯,刚刚是在海里。”萧良哪儿挨得住赵普一眼啊,赶紧老实说。 “小四子,你刚才不说?”公孙皱眉问他。 小四子噘噘嘴,伸起手指头按了按嘴巴,“她让我嘘,不要说话。” 众人越听越诡异,人在海里……不透气啊?! 展昭和白玉堂又到了海边看,边问小四子,“还在不在了?” 小四子歪着头左看右看,摇头,“没在了,可能走掉了。” “你人不认识她啊?”知子莫若父,公孙知道小四子有些呆,但也不至于看到水里有个人都不说,不太靠谱。 “嗯……不认识。”小四子扭过脸。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之后,都低头看小四子,就见他双手背在身后,脚尖碾地面,碾来碾去。 公孙远远看着小四子的神色,啧了一声,拉了拉身边的赵普,“糟了。” “怎么?”赵普不解地看公孙。 “小东西有什么事情瞒着咱们呢!”公孙皱眉,“他肯定认识那女鬼!” 赵普摸了摸下巴,赞叹,“呦,我就知道这小子人见人爱,敢情女鬼也爱啊……” 话没说完,让公孙狠狠掐了一把。 当晚,众人回屋,赵普和公孙到展昭他们的屋中去商谈了,房里就剩下小四子和萧良,泡了脚准备睡觉了。 其实两人只不过打个马虎眼,众人都躲在房间周围,偷听两个小孩临睡前说话呢。 “瑾儿,被子里冷不冷啊?”萧良帮着小四子盖被子,边伸手摸了一把被子里面。 “不冷。”小四子说着,戳了戳萧良,“小良子,你看看外面,有没有人偷听呀!” 门口的赵普和公孙都一惊……不是呆的么?那么精明啊?! 展昭和白玉堂靠在房顶呢,两人对视了一眼,望天,果然知父莫若子啊,公孙出的主意,小四子一下子就猜到了。 “不会的。”萧良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又关上,“没人。” “小良子,你刚刚看到姨姨没有?”小四子拉着萧良的袖子问,“她是不是就是昨天我们碰上那个人啊?” 门口众人都一惊……小四子之前见过那女鬼?!想罢,都不满地看公孙和赵普——是怎么照顾小孩子的?这么大事情都不知道! 公孙和赵普叹气。 萧良点点头,“我就说眼熟呢,是昨天在后山见着那个怪怪的阿姨。” “嗯!”小四子点头,“我那天就跟你说姨姨是鬼鬼吧!你还不信。” “槿儿……你别说那么邪门,大晚上的。”萧良钻进被子里,小声说,“是鬼怎么会吃东西!” “那也不一定啊!”小四子噘噘嘴,“我听说,鬼很怕扬起的,咱们不要告诉别人,不然她又要回阎罗殿去受苦了。” 众人再次瞄公孙和赵普,严重教育失败! 两人继续叹气。 “槿儿,这样好么?”萧良还是有些在意,“她会不会,真的跟海龙帮放火的事情有关系?那她岂不是杀了好多人,我们帮她是助纣为虐啊!” “才不会!”小四子认真说,“我们昨天见到她的时候,海龙帮不是还没有着火么!还有啊,昨天着火的时候,她明明就在后山的,怎么可能跑去放火么!” “她是鬼啊!鬼都会那什么……”萧良比划了一下,“不然她干嘛来陷空岛?” “我知道!”小四子神神秘秘说,“她悄悄跟我说了,说走了好远的路来的,想见白白一眼!” 房顶上展昭愣了,看白玉堂,四周趴着一圈影卫都看他,天上雷声越来越响了。 白玉堂也是满腹狐疑,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啊……梅姨?姓梅还是名字就叫梅?而且刚刚看到那女人的长相了,不记得见过这样一个人啊“她找白大哥做什么?”萧良紧张,“槿儿,你什么时候和她私底下说过话啊?我怎么不知道!” 小四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她看起来好可怜哦,好像孩子还被人抢走了,还被人拷着被人打哦!” “真的?”萧良跟着赵普他们一伙人,别的没学着,就是满肚子的锄强扶弱侠义心肠,一听也觉得太可怜了。 白玉堂单手托着下巴在房顶上听,边想……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女人么? “其实啊,槿儿。”萧良小声说,“我觉得她……脑袋有一点点病。” “她有病么?” “是啊,你不觉得她疯疯癫癫的么?”萧良说,“要不是这样可怜,卢姨姨也不会收留她住在后山了。” 众人听到这里又是一愣,展昭看白玉堂,白玉堂也纳闷——是大嫂留下的人?那可怪了! 展昭拍了拍他肩膀,既然是大嫂留下的人就好办了,于是,两人赶紧找闵秀秀去。 后院,闵秀秀刚治完所有伤员回来准备歇下,此时天上已经下起了大雨,忽然一个丫鬟跑进来说,五爷和展大人来了。 闵秀秀也不避嫌,披上外衣就让两人进内室来,反正白玉堂她自小拉扯大,当半个儿子看待。 “吃晚饭了没?”闵秀秀拿了糕点让两人坐下,白玉堂赶紧问,“大嫂,听说你收留了一个女人?” 闵秀秀笑了,“我们陷空岛每年都收留很多人的,大多是海上遇难的,要不然就是孤儿寡妇,你问哪个女人啊?” 展昭道,“哦,小四子叫她梅姨。” “梅姨?”闵秀秀仔细想了想,一拍手,“哦!想起来了,的确有个叫小梅的。” “小梅?”两人都焦急,让闵秀秀详细说说这个人,最好能见一面。 “呦……现在见啊?”闵秀秀看了看两人,“善堂可都是女人,你俩大晚上去也不合适啊。对了,你俩找她做什么?” “她是什么来路?”展昭问。 “哦。”闵秀秀点头,详细跟两人讲起来。 原来这个梅姨是一个月前,闵秀秀在海边救起来的。 这一带水域经常有船只遇难,大概是因为水流的关系,那些尸体啊、幸存者、船的残骸,都会被冲到陷空岛后山的浅滩。 闵秀秀索性就在那里搭了善堂,也不管来历身份,都收留着,给治病吃饭。若是有活路有家人的,养好病能坐陷空岛的船一并离开,如果没了家,也能给安排。 这个梅姨,闵秀秀记得挺清楚的,她可能是脑袋受了伤,所以人有些神志不清,有时候胡言乱语。 那天,闵秀秀照往常一样到善堂给人看病,就看到几个家丁从海边将她抬回来。当时,她手上带着重重的镣铐,人已经奄奄一息,身上还有遭人毒打的痕迹,闵秀秀看她的身材,确定她还生过孩子。费了好大得劲才将那副大镣铐摘下来,给她治好了病,这几天正在慢慢恢复。 大家都觉得她可能是被海寇抓住了,经过很多折磨,所以神志不清,因此让她在岛上暂时住下。她会在后院帮着干干活,偶尔在前院走动走动。白玉堂近半年都没回过陷空岛,自然不认识她……再加上她总也低着头,陷空岛上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那小四子怎么说她千里迢迢来,就是为了找白兄?”展昭好奇。 “有么?”闵秀秀愣了愣,“对了,昨天,也就是海龙帮出事那天,岛上人手不够,小四子和小良子就帮着去后院的善堂分饭看病人了,可能是那个时候和小梅说了话!” “大嫂,我们想见见她。”白玉堂问。 “嗯,好。”闵秀秀就亲自打着伞,带着展昭和白玉堂去后山的善堂,找梅姨。 而这边厢,小四子和萧良正在被窝里嘀咕呢,房门被推开了,公孙板着脸走进来,从被子里将小四子揪出来,拍了一下屁股,“敢骗你爹!” 小四子揉揉屁股,只好老实交代了和梅姨认识的经过。 昨天他和萧良替闵秀秀去后山的善堂分食物,发现有一个阿姨在门口东张西望的,似乎是在找人。小四子和萧良就过去了,问她找谁。她说找儿子,也说不出名姓。小四子就问她,找的人长什么样子,她说是白衣服,可俊可俊了。 小四子和萧良就以为是在找白玉堂。 赵普和公孙嘴角抽了抽,心说小家伙呆得可以了,怎么可能是白玉! 后来小四子跟她攀谈了两句,觉得她虽然神神叨叨的吧,但是又很可怜,就和她成为好朋友了。 小四子还说她不是人,是个从阎罗殿逃出来的鬼,为了找儿子,很不容易的,所以怕公孙他们找到她,当坏人处置。刚刚在水里看到她让自己别声张,就没说话。 ……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后院的善堂,闵秀秀进去,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一个女人出来了。 打冷眼一看,两人就倒抽了口凉气——可不就是刚刚那个女人么! 展昭看白玉堂,对他使眼色,像是询问——是不是她?不是自己眼花吧? 白玉堂很确定地点点头,除非这世上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而这个所谓的“梅姨”,也只有小四子叫她姨了,岁数并不大,按理来说,以小四子的分人方法,这个应该是梅姐姐才对……怎么叫姨呢? 梅姨走到了外面,一眼看到了白玉堂和展昭,还没等闵秀秀介绍,她快步走到白玉堂身边,拉住他袖子,“欣儿!” 白玉堂眨眨眼,看自己身后。 “欣儿,是娘啊!” “咳咳……”白玉堂差点被口水呛住。 闵秀秀忍笑,伸手拉了她说,“小梅啊,你认错人了!” “没有没有!”梅姨连连摇头,抓着白玉堂不放手,“是娘不好,二十年前丢下你,你别怪娘!” 展昭站在两人身边呢,看着尴尬的白玉堂,凑过去问梅姨,“那个,梅姑娘啊……你今年贵庚啊?” “嗯……二十七啊!”梅姨道,“我十七岁就嫁人了,吃了十年的药,才好不容易有了个宝贝儿子是老天爷开眼呢。” 展昭大致明白了,估计这梅姨落难之前有个宝贝儿子,后来思念儿子成疯,才会如此神叨叨。 “那就对啦!”闵秀秀拉着梅姨道,“玉堂比你小几岁而已,怎么可能是你儿子啊?” “谁说的!”梅姨认真道,“我十多年前丢的他,那时候他一岁了,就是他没错!” 白玉堂和展昭都仰天算了算,十多年前丢的,二十七岁生娃,再加上娃娃一岁……这么说她四十岁了?怎么长那么嫩啊? 众人自我安慰,肯定病得不轻、病得不轻! “咳咳。”白玉堂尴尬地将胳膊从梅姨手里抽回来,闵秀秀也劝梅姨,“回去睡吧,明天再说,这晚上风大雨大的。” 白玉堂和展昭点头也想走,梅姨却拉着白玉堂说,“娘以前也来看过你的,你五岁拜师学艺的么!还有啊,你十岁那年跟师父下山的时候呢,得着一匹小白马,欢喜得不得了!” 展昭再看白玉堂和闵秀秀,就见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闵秀秀张了张嘴,问梅姨,“那个……小梅啊?你怎么知道?” “我以前来看过欣儿啊!”梅姨认真说,“还有啊,你经常在海边吹冷风喝酒呢……就好像刚才那样,小心着凉啊。” 梅姨边说,展昭和白玉堂就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只觉得背后凉丝丝的,刚刚真的是她?! 闵秀秀此时也正往地上看呢,她想看看梅姨身后有没有影子。只是此时黑漆漆一片,天上雷雨交加。电闪的光亮反在梅姨脸上,就见她面白如纸,眼下也不知是不是没睡好,青吁吁两个黑眼圈,双眼无神。 白玉堂也觉得她拉着自己的手冰凉彻骨。 展昭凑到白玉堂耳边,低声说,“她……头发是湿的。” 白玉堂长那么大,头一次觉得毛骨悚然,真不是人?! 闵秀秀可急了,一把将白玉堂拉回来,挡在身后怒问梅姨,“你究竟是谁啊?是人是鬼?!” 梅姨看了看闵秀秀,也有些不知所措。 “来人啊!”闵秀秀叫来了家丁,“给我把她拿下,带到前厅去!还有,赶紧去慧凌寺,把方丈大师请来!天穆冠的王道长也请来!”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见梅姨被抓住了直挣扎,白玉堂劝闵秀秀,“大嫂,她可能就是有些疯病,不至于吧……” “不至于?!”闵秀秀双眼一瞪,“这事儿还不够大啊!我倒要查查是真闹鬼了,还是当年你爹风流成性出去乱搞。” “我是我娘亲生的!”白玉堂赶紧辩解。 闵秀秀推了他一把,“唉,这事儿你别管,我跟你大哥处理!”说完,带着人走了。 白玉堂皱眉看展昭,就见他很感兴趣地正大量自己呢。 “看什么。”白玉堂就觉得头痛,伸手扶额,怎么还有这种怪事。 展昭在一旁轻轻捅捅白玉堂,“话说起来,你爹风流成性啊?” 白玉堂望了望天。 “对了,你长得像你爹多一些呢,还是像你娘亲多一些?”展昭更加更加的好奇。 “干嘛这么问?”白玉堂郁闷。 “哦!”展昭认真说,“你想啊,如果你长得想你娘呢……哇,你爹有毛病啊,这么漂亮的娘子在家里还出去风流!如果你长得像你爹呢……嘶!那你爹肯定害不少女儿家相思成灾,说不定你还有兄弟姐妹流落民间。” 白玉堂狠狠瞪了他一眼,摇着头走了。展昭笑嘻嘻跟上,觉得也挺有趣的,叹了口气,“唉,可惜包大人不在,不然他日审阳夜审阴,倒是能审一审这个莫名冒出来的女鬼。呐,欣儿兄?” 白玉堂无力地白了他一眼,他发现自从认识展昭后,什么事都碰得上!碰上的还尽是怪事! 第67章 鬼影重重 好端端冒出了一个女鬼来,生拉硬拽,说白玉堂是她儿子。 闵秀秀让她神神叨叨一番话给惹急了,且她带着白玉堂自小养到大,当儿子那么看待,如今冒出来个人跟她抢,那还不急了。 她叫人将梅姨绑了,带去大厅,让叫其他几位当家的都来,一起审一审。 客房里,公孙打了小四子一计屁股,有些心疼。小四子还可怜巴巴给梅姨求情,他和赵普也挺为难。正这时候,就听外头紫影跑来说,“热闹了王爷,说是女鬼抓住了,五花大绑送到大厅等着一起去查。” 小四子原本就不高兴,一听人被抓起来了,就哭起来,觉得自己不讲义气,萧良赶紧劝。赵普和公孙对视了一眼,问赭影,“还绑起来啦?” “嗯!”赭影也是听刚刚来报信的白福说的,“说那女鬼疯疯癫癫说白玉堂是她儿子,而且说得还有理有据怪吓人的,头发也是湿的,像是真的刚刚从水里出来……那她就是给海龙帮放火的嫌疑人啊,不绑起来可能会有麻烦。 赵普皱了皱眉,“这消息没传出去吧,让海龙帮知道了,可不得杀来,活剐了她?” 小四子一听要活剐了梅姨,哭得更凶了,要跟去大厅,公孙怕他一会儿闹,跟他约法三章,跟去可以,但是一会儿不准哭。 小四子答应了,噘着嘴拉着萧良的手去了。 刚到大厅门口,就碰上迎面走来的白玉堂和展昭,两人正研究这事情呢。按理来说,梅姨的言行的确就像是失心疯,可……她怎么知道他们刚刚在岸边喝酒,还有小四子见她在水里怎么回事。当然,最可疑的还是她对白玉堂小时候的事儿如数家珍,这太古怪了! 展昭想过来和公孙他们说说事情,让他们给研究研究,却看到小四子很怨念地盯着他和白玉堂看……两人瞬间很有压力。 “咳咳。”赵普咳嗽了一声,问展昭,“真是女鬼那么离谱?” 展昭耸耸肩,说不上来,不是女鬼就是长生不老。 “对了,小四子。”白玉堂问小四子,“你刚刚看到她一直在水里,没出来换气?” 小四子斜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让他吓一跳,就见小家伙凶巴巴对他说,“坏人,我要给喵喵撮合别人!” 白玉堂张了张嘴,展昭尴尬…… 萧良赶紧拉了小四子说,“槿儿,别这样。” “梅姨好可怜才找到这里的!”小四子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人抓起来,只是想见儿子一眼。他自己的娘亲都不要他,想起来,如果他娘能千里迢迢跑来看他一眼,他高兴死了,干嘛还要把人绑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别人生气还见过,小四子生气……那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还是跟他最最喜欢的白玉堂和展昭。 这时,卢方他们也都来了,就听到大厅里传来吵闹声,卢方见绑着个女人,也有些不得劲。他陷空岛向来是不欺凌弱小的,闵秀秀也是宅心仁厚,要绑她必然有原因,就赶紧走了进去。 房间里灯火通明,闵秀秀让陷空岛的家丁把能点的灯都点上了,众人进去只觉晃眼。 “娘喂……”徐庆挡着眼睛,“大嫂,你干嘛呢?” 闵秀秀在灯下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梅姨一通后,觉得更加纳闷了……这是个人啊,没特别之处“唉,大嫂,地上有影子,那就不是是鬼啦。”蒋平拽拽闵秀秀,“你看她一直哭,咱们先给她松绑?” 闵秀秀犹豫了一下,见公孙也进来了,赶紧招呼他过来,“公孙先生,你来看一眼。” 公孙进去,别的不干,先伸手去搭了一下梅姨的脉,瞬间脸一白,“她……她没脉。” “啊?!”众人都是一惊,面部表情也差不多,张大了嘴觉得不可思议。 “呃……”韩彰问两人,“会不会是脉弱啊,再查查。” 这回,闵秀秀伸手去搭了梅姨的脖颈,还听她的心跳……查完了之后一张脸惨白,“她……她都没有!心都不跳!” 这会儿,众人可都傻眼了,赵普是个不信邪的,摇头,“怎么可能!”说着,对一旁赭影说,“捅她一道看看会不会流血!” 赭影就要抽刀,被小四子抱住腿,“不准!万一死掉了呢。” 公孙示意赭影将刀给自己,他道了一声“得罪”,在梅姨的手指头上,轻轻划了一刀。 众人再看梅姨的表情,也都是心惊——她好似一点儿都不疼。 而再看她被划开的指尖……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不可能。”公孙拿着刀直摇头,“绝对不可能!” “娘诶!”徐庆看得脊背直冒凉气,“这还了得,没血没脉,还不怕疼,这不是小鬼儿是什么?赶紧请个道士来抓鬼啊。” 梅姨听到要请道士,却也没害怕的反应……她一进屋子,除了闹着要松绑,就是盯着白玉堂看,可怜兮兮地叫他两声,叫的还是欣儿。 展昭看得真切,走过去问梅姨,“你家欣儿,姓什么?” 梅姨小声说,“姓白的。” 卢方自然认识白玉堂的父亲,左看打量了一下梅姨,很坚肯定地说,“我没见过这女人啊。” “叫白什么?”展昭接着问。 “白潜。” 卢方松了口气,“不是!这估计弄错了。” “你确定?”展昭又问了梅姨一遍。 “嗯。”梅姨点点头。 “他是做什么的?”展昭有些刨根问底的架势。 “打渔的。” 众人微微皱眉,似乎都听出了些端倪来。 白玉堂忽然灵光一闪,轻轻碰了碰展昭,低声说,“咱们这儿可有一个叫欣儿的。” 众人猛地明白过来,蒋平一摇手上的鸡毛扇子,“曹昕?!” “哎呀。”闵秀秀也琢磨出味儿来了,“会不会,当年被海龙帮杀死那个渔夫原本姓白,然后曹昕本名应该叫白昕……” 众人都觉得有理,而且白玉堂二十多岁了,如果如梅姨说的,十几年前丢了,那走散的时候白玉堂肯定好几岁了,一定是记事的。 “只是……”赵普在众人好不容易有些拨云见日之感时又兜头泼了盆冷水下来,“她究竟是人是鬼?” 众人立时没了声响,这太诡异了。 “咦?” 正这时,公孙轻轻低呼了一声,看着梅姨的手指。就见从刚刚的划痕处,有薄薄的一层血色渗透出来。 公孙仔细看了看,“她血流得很慢。” “会流血?”闵秀秀凑过来,盯着梅姨那正在往外渗血,但是速度非常缓慢的手指看了良久。又挨着她胸口听了很久很久,突然一拍手,“啊!” 公孙也点头,见闵秀秀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娘子。”卢方不太明白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就问闵秀秀,“她究竟是人是鬼啊?” “她是人。”闵秀秀微微一笑,“不是鬼!”说完,就伸手帮着梅姨解开了绑绳。 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也松了一口气,总之是人就好办了。 梅姨解开绑绳后,见那么多人,就跑到凳子后面躲了起来,闵秀秀对小四子招招手,让他去扶梅姨坐下。 果然,梅姨不怕小四子,被扶出来后,静静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卢方让撤去一半的灯,此时外头的雷雨也停了,紧张的气氛渐渐地缓和下来。 公孙让赭影帮着拿了药箱过来,给梅姨往胳膊上扎针,也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展昭和挨着白玉堂坐下,凑过去问他,“唉,你看这是什么情况?” 白玉堂摇摇头,他也没头绪,不过看来梅姨不是鬼,而是身体有些问题,所以脉搏微弱,血流得也很慢。 “梅姑娘,你全名叫什么啊?”闵秀秀问梅姨话。 梅姨不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 徐庆凑到闵秀秀身后,“嫂子,你刚刚欺负她,恼了不是?” 闵秀秀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对白玉堂招招手,“玉堂,你陪梅姨到院子里走走。” “啊?”白玉堂为难,就见梅姨身边小四子眯着眼睛看他,又瞟了他身边展昭一眼。白玉堂哭笑不得,小四子的意思莫不是,不“孝顺”这个“娘”,就不撮合他和展昭了。 “我也去吧。”展昭拍了拍白玉堂,两人一起站起来,梅姨见能和自己“儿子”一起出去,立马高兴了起来,跟着白玉堂往外走了。 边问展昭,“你是欣儿的朋友啊?” “是啊。”展昭点头。 三人进了院子,慢悠悠绕着陷空岛里头的大桃花林子闲逛,雨后的桃花林特别清新,还有些夜凉。白玉堂见梅姨头发还湿漉漉的,问了一句,“冷不冷啊?” 梅姨眼圈红红赶紧摇头,“不冷的。” 白玉堂见她神色,更觉尴尬……挺好的做娘的,希望曹昕真是她儿子,到时候好好孝顺她吧。 展昭觉得梅姨身上迷很多,而且她的确有一些糊涂,忍不住想知道关于她的事情。另外,她总觉得梅姨的经历可能跟最近发生的事情有关,就对白玉堂使眼色——快问吧! 白玉堂点头,想了想,开口,“贵姓?” 展昭扶额,这人真行啊,问自己“娘”贵姓。 怎知梅姨也不恼,笑嘻嘻道,“哦,我姓姚,也难怪的,娘一直都没跟你说过话。” 展昭对白玉堂紧着眨眼——姓姚啊!姚夫人!靠谱的。 白玉堂也大致明白了,这梅姨估计就是曹昕的娘,可能当年真的没死。怎么误认了自己呢?自己怎么说也比曹昕那毛头小子看着大一点儿啊,没那么不成熟吧…… 想着想着,白玉堂觉得有些伤自尊。 展昭见白玉堂下意识地摸着脸颊,笑着用胳膊肘轻轻一捅他——说你嫩还不好? 白玉堂将他揪到身边并排走,让他别打岔。 “嘿嘿。”梅姨笑呵呵地说,“你俩感情很好啊。”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回头看她,“有么?” 梅姨用袖子捂着嘴,笑着点头。 “梅姨啊。”展昭倒是觉得这“女鬼”挺亲切的,反正他向来跟谁都自来熟,就笑着问她,“你知不知道海龙帮啊?” 梅姨一听海龙帮三个字,立马脸色难看起来,良久才点点头,“嗯。” “海龙帮着火,烧光了,你知不知道?”白玉堂问了一句。 “真的?!”梅姨脸上又惊又喜的神色,让白玉堂和展昭觉得,她应该不知道海龙帮着火的事情……放火那人莫非不是她? “对了梅姨。”展昭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能在水里憋气那么久啊?” “习惯了么!”梅姨笑眯眯道,“我从小就特别能闭气的,和相公一起在船上打渔那会儿,若是遇到危险,我都是这样子躲进水里的。” “你相公……就是白潜?他怎么样了?” “哦,他现在好厉害了呢。”梅姨的回答却是出乎两人的意料。“只是他一直都怪我呢,怪我当初把欣儿丢掉了。 白玉堂和展昭越听越是觉得迷雾重重,难道当年那个渔夫没死么? “那白潜现在还在打渔?”白玉堂问。 “唉!”梅姨摆了摆手,“你怎么好这样叫爹的名字呀,他现在可厉害了!像皇帝一样了呢。” 展昭和白玉堂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不打鱼改当皇帝了?这梅姨的话也不知道能信几句。 “他知不知道,那天海龙帮着火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啊。”梅姨摇摇头,“他这几天好像很忙的,都跟我说了不要见面。” “你这几天见过他?”白玉堂追问,“他人在哪里?” 梅姨愣了愣,忽然捂住嘴巴,猛地摇头,“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不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很怕那个白潜,觉得这白潜可能是个关键人物,正想接着问,忽然……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声传来。 两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门后走进两个人来,“呃……展兄白兄。” 展昭和白玉堂就见是雷清朗和曹昕,忍不住皱眉——忘了雷清朗刚刚也看到那个女鬼了,他可能会去告诉曹昕。 “啊!” 雷清朗刚打了声招呼,就看到两人身边的梅姨了,他可不知道陷空岛的人已经找到了她,一看就是刚刚的那个女鬼,惊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梅姨也让他吓了一跳,赶紧躲在了白玉堂身后。 展昭注意地看曹昕的神色,奇怪的是——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神情变化,只是不解地看着雷清朗,“雷兄,你怎么了?” “我……她……”雷清朗语无伦次地指着白玉堂身后的梅姨。 展昭问曹昕,“曹昕,见过这位夫人么?” 曹昕见他指的是梅姨,就盯着梅姨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没见过。” 这回,众人都惊讶地看着曹昕。 雷清朗一下子蹦起来,拉着曹昕问,“曹昕,那晚海龙帮大火,你见到的那个女鬼……是不是她?” 曹昕盯着梅姨看了很久,疑惑地摇头,“我……我不记得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曹昕明明说他记得很清楚,那个女人的样子很特别,怎么突然就说不记得了? “应该不是她。”曹昕摇头,随后很肯定地说,“绝对不是她!”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倒是松了口气,不是更好了,希望只是一个有疯病的普通女人……可是,根据梅姨的言行和她之前的种种遭遇,都不可能是与事情毫无瓜葛的。 这时候,小四子和萧良从远处跑了过来。 “白大哥展大哥,卢庄主让你们回去呢。”萧良上来说话。 “哦,好。”展昭对身后一脸狐疑的雷清朗,和还有些病怏怏的曹昕说,“二位早点回去休息吧,天不早了。” “哦……好。”雷清朗扶着曹昕走了。 白玉堂看着两人邹远,低声问展昭,“这两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展昭冷笑了一声,示意白玉堂看梅姨。 白玉堂立刻望向梅姨,就见她的视线一直追随者远走的两人,那神色很难形容……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有些怪异。 “回去吧,今儿个也晚了,明早再说。”展昭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往回走。 白玉堂回过神也想跟上去,却见小四子捏着手指头站在旁边,萧良轻轻一推他,对白玉堂努努嘴。 小四子犹豫了一会儿,仰着脸对白玉堂说了一句,“那个……我还是要撮合喵喵和白白的,刚刚说的不算。”说完,拉着萧良跑了。 白玉堂一笑,摇了摇头,刚想跟上……余光却瞥见远处似乎有人影一晃。 他停住脚步往远处看……刚刚在院墙的上方,似乎趴着个人,等他们走了,那人就一闪没了。只是距离太远了些,他一时没看清楚是什么人。 “怎么了?”展昭见他在院子里愣神,笑着走到他身边,“又看到鬼影啦?小心这回看出个爹来。” 白玉堂狠狠推了笑嘻嘻的展昭一把,也没心思追究了,往里走。 走了两步,白玉堂说,“我突然想喝酒。” “厨房应该有好酒。”展昭也想喝,刚刚酒兴没过,就让女鬼破坏了。 “不行,厨房的都是一般的酒。” “那怎么办?” “咱们去二哥院子里偷他藏的梨花白!” 等两人拐出了院子有好会儿,一个黑影落到了院子里,蹲在地上摸索了一遍……最后从刚刚雷清朗跌倒的地方捡起了一样东西。揣在怀里……纵身上墙,离去。 第68章 猫的秘密 展昭和白玉堂陪着梅姨回到了房间大厅,闵秀秀先派人将梅姨送回别院休息。卢方安排了陷空岛的家丁全天守护,赵普也派了几个影卫监视着。这个梅姨身上,必定有大线索,可不能让她跑了或者受到伤害。 再折腾下去天可能就要亮了,卢方让众人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这一晚上折腾的太乱了。 众人回了各自房间,哪儿睡得着啊,都在为今晚的事情纳闷。 白玉堂靠坐在院子里,仰望着雨后的夜空,天上云雾散开了,星星还挺亮堂。 坐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人揪揪他衣裳角,低头……就见小四子抱着个枕头站在一旁。 白玉堂看看他,“怎么了?” 小四子小声说,“九九和小良子说不睡了,练功去了。” 白玉堂一笑,“小良子那么勤奋啊?” “嗯。”小四子点点头,接着说,“爹爹说,和陆姨姨研究个药,是关于梅姨的。” 白玉堂又点头,大概是研究梅姨那古怪病情的。 “然后呢?”白玉堂见小四子抱着个枕头,“一个人不敢睡?” 小四子这几天鬼啊神啊的听了一通,刚才还看到了好些烧焦的尸体,一人躺在床上就感觉凉风嗖嗖的,石头剪子都在身旁也不管用。 两人说话间,展昭房间的门打开,他穿着一身夜行衣拿着剑走了出来。和白玉堂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愣。 白玉堂微微蹙眉,“猫儿,你想去哪儿?” 展昭也有些尴尬,原以为白玉堂睡了呢,“想去查查线索,睡不着。” 白玉堂略一思考,“你想去哪儿?” 展昭没说话。 “去河帮?”白玉堂还是问出了口。 展昭犹豫了一下,“随便走走。” 白玉堂知道……展昭的神情是不想他知道,就也没多过问,点头,嘱咐他,“小心些。” 小四子原本见展昭要出去暗探,就想白玉堂铁定也要跟着去的,看来今晚自己只能挨着石头睡了,大家都好忙呢。 可眼见着展昭走了,白玉堂也也没拦阻,小四子可纳闷了,“白白你不跟去啊?” 白玉堂一耸肩,摇头。 小四子担心,“你和喵喵吵架啦?” 白玉堂想了想,单手托着下巴看小四子,问,“小四子,你觉得梅姨是人还是鬼?” 小四子眨了眨眼,“嗯……原先以为是鬼,不过爹爹说她是人,那就是人吧。” “她除了不换气,看着不老之外,还有哪儿比较像鬼?”白玉堂全无头绪,就和小四子攀谈起来,他人小也天真些,看到的和大人不一样。通常有些假象,可以蒙住大人,却未必能蒙住小孩。 “她都不换气,可以在水里那么久。”小四子仰着脸想了想,“她还会飘飘。” “像轻功一样飞么?” “嗯嗯。”小四子点头,将枕头放到凳子上,自己爬上去坐了,看白玉堂,“那白白,梅姨是不是你娘亲?” 白玉堂摇头,“当然不是。” 小四子歪过头,不解,“那她为什么认错人?” “时间相隔太久了吧。”白玉堂淡淡道。 “才不会呢。”小四子摇头觉得不信,“哪儿有娘认错孩儿的道理呢。” 白玉堂听了小四子的话,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娘认错孩子……有没有这种可能发生呢?而且岁数、样貌应该都不像,可为什么偏偏认错是我呢?” “我知道,白白好看!”小四子觉着,是个上点儿岁数的女人都会想要展昭或者白玉堂这样的一个儿子吧,“对哦,怎么不要喵喵呢?” 白玉堂听到这里,一愣,如果说认错了自己是她儿子,那也就是她出现在陷空岛并且留在这里的最好理由了!对啊…… 想到这里,白玉堂脑袋里就觉得有什么线索似乎呼之欲出,想得有些头疼。 他站起来,“小四子,你若是怕,就跟我一个屋吧。” 小四子愣了愣,关切地问,“你真的不去追喵喵啊?” 白玉堂一笑,“他若是想要我去,一定会先叫我,既不想我跟去,也肯定有他的道理。” “不想你跟去你也跟着去啊。”小四子小声嘟囔了一句,“爹爹越说不让跟的时候,九九就越是偏偏要跟的。” “我们关系不一样。”白玉堂顺口说了一句,就见小四子的神情立马变得幽幽的,“什么不一样啊……” 白玉堂无奈。 小四子抱着枕头,从凳子上蹦下来,自言自语地边说边往外走,“说不定,喵喵出去会遇到人哦,遇到人的话,不是坏人就是好人!坏人会伤害喵喵,好人喵喵说不定会喜欢,这样都不跟去,笨笨。” 小四子说完,心安理得走了,白玉堂站在原地可发愁了,左思右想,睡意全无……想来想去还是出门找展昭去了。只是他隐约觉得,展昭并非是去河帮。去河帮有什么自己不能跟的呢?可别处他又会去哪儿,查什么呢? 白玉堂怀揣心事到了渡头,问有没有出船,摆渡的船夫摇头,“五爷,这么早哪儿有船?” “展昭没来过?” 渔夫摇头,“没。” 白玉堂更加疑惑……这猫又不会水,没船他能去哪儿?想罢就在陷空岛上溜达了起来,也没什么目标,顺着路就走到了后厨,看到正在煮茶的白福。 “呦,五爷,这么早啊?”白福笑呵呵跟白玉堂打招呼。 “你这么早烧茶?”白玉堂很少来后厨,对这些事情不懂。 “是啊,岛上不少人熬夜守着,茶水提神少不了的。”白福笑呵呵回答。 “哦……”白玉堂想了想,搬了张凳子来在白福身边坐了,问,“白福,你在岛上多少年了?” “快三十年了。”白福笑呵呵回答,“五爷您忘啦?我都伺候您二十多年了。” “陷空岛上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么?”白玉堂问出一句,把白福逗得哈哈大笑,“五爷,陷空岛就那么点儿大,哪儿来的秘密?” 白玉堂轻轻叹了口气,也是……这么说来,梅姨突然出现的陷空岛,不是为了岛上的某样东西。 “不过么……”白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五爷,有些事您可能从来没听过。” “什么事?”白玉堂本就是随口问,没想到真有线索了。 “咱么后山那个海岸啊,有个别名。”白福笑呵呵说,“叫聚宝盆!” “聚宝盆?”白玉堂还是头一回听说。 “离开咱么挺远那地方,有一片海域经常出事沉船,而最有趣的是,什么好东西都会冲到我们岛的后岸来,可不就是个聚宝盆么……另外啊,每年三四月份,海里暗涌特别强的时候,连水底的沉船都能冲上来。” “当真?”白玉堂好奇,“我从没听说过啊。” “是啊,因为后来没有了!海龙帮的大寨建造起来后,不是造了个大水闸么?”白福道,“我听几个水上的老人说,那种大水闸,能将暗流全部截断,所以近几年,水底的暗涌都没有了,沉船和海里埋的宝贝也都上不来。” 白玉堂单手托着下巴出神,“烧掉的海龙帮?那么巧……” “可不是!”白福笑了笑,“今早还有人跟我说笑呢,说是一把大火把海龙帮烧没了,陷空岛的聚宝盆,可是烧回来了。” 白玉堂笑得有些哑然,“怎么可能。” “说笑而已。”白福见茶好,就先别过白玉堂,和几个下人一起提着茶缸,给守岛的护院送茶水去了,留下白玉堂站在原地发呆。 良久,白玉堂才起身……没去渡头,而是往陷空岛的西跨院去了。西跨院那儿有座七层的宝塔,是早些年建造的,是用来供奉陷空岛众家兄弟灵位的祠堂。这塔建在陷空岛的最高处,从那里可以俯瞰整个岛屿。白玉堂跃上了半山腰,往塔顶一看——果然,展昭在那儿坐着呢。此时,他正专注地望着岛的后方,应该就是在看梅姨被冲上岸的那片海岸,也就是白福说的“聚宝盆” 展昭正看得出神,就听身边风声一动,警惕地一转头……就见是白玉堂。展昭脸上的神色,略微带着些尴尬,“你啊……” “嗯,我。”白玉堂站在他身旁,“不是去河帮么?” 展昭摸了摸头,显得很不好意思,“呃……” “你怀疑陷空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不是?”白玉堂佯装严肃地问。 “我没那个意思……”展昭张了张嘴,他就是怀疑陷空岛可能有什么秘密引来了别人的觊觎,但是这个话实在不好说,白玉堂可能会恼,果然吧,头一回见他脸色那么难看。 白玉堂板着脸,见展昭抓耳挠腮局促地就想要解释,突然就笑了起来。 展昭愣了愣,立刻知道被耍了,也有些无力,“你不生气就好了。” “我生什么气啊?”白玉堂反问,“我能生气的也只是你拿我当外人。” 展昭眨眨眼,“咱俩什么时候变成内人的?” …… 两人对望,一时也有些语塞。 “咳。”白玉堂咳嗽一声,将这暧昧又尴尬的气氛打断,告诉展昭,刚才白福说的关于聚宝盆的事情。 “哦?!”展昭听着也是惊奇不已。 两人在塔顶上吹冷风,边想着心思。正这时候,鸡鸣之声传来,看了看远天……似乎是就要泛白了。 “哎呀。” 展昭忽然一跺脚,踹断了半块瓦片。 “喂,猫!”白玉堂赶紧拦他,“轻点儿,下头可都是我陷空岛的祖宗。” “不是啊!”展昭一把抓了白玉堂。 “不是?”白玉堂让他闹糊涂了。 “糟了,有人想要陷害陷空岛!”展昭说着,拉了他赶紧下塔,飞奔去后院找蒋平。 陷空岛众人都还没睡着呢,蒋平见展昭和白玉堂闯进来,失笑,“干嘛呀?四哥这小胳膊小腿可经不起你们吓唬。” “四哥!”展昭将他和白玉堂知道的关于聚宝盆的事情说了,蒋平愣了愣,随即一拍手,“糟了!” 白玉堂网通,“究竟糟了什么?” “刚才也亏得那曹昕说不认得梅姨,万一他说,梅姨就是那放火的女鬼,你猜猜后果怎么着?!”蒋平凉丝丝地冷哼了一声,“那海龙帮还不跟我们拼了?“是啊……她是陷空岛上的,还说是我娘,又是纵火烧了海龙帮的,海龙帮烧毁了,聚宝盆就活了,怎么看陷空岛都是最大的受益者。”白玉堂连连点头,的确是很危险。 “这谣言一旦传开,也是麻烦的事情!”展昭对蒋平说,“四爷,我们得先阻止这事儿传出去,以免别有用心之人挑拨离间!” “我有数,有数!”蒋平连连点头,站起来披上衣服,“我去找大哥商议,你们先去睡会儿。”说完,快步赶去找卢方了。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院子,就见公孙坐在那儿,手中捧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两人走到近处一看,都皱眉——就见是那只红眼珠儿的黑猫。 “喵~”那黑猫看到了走过来的展昭和白玉堂,忽然叫了一声。 公孙抬起头,“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们睡了。” “公孙,干嘛抱着它?”展昭走近,他原本很喜欢猫,但是这只黑猫却是说不出的可疑,所以一直都没怎么亲近它。 “这猫有古怪。”公孙捧着猫咪左看右看,“这双红眼未必是吃药草变红的,有可能是中蛊。” “蛊?”展昭和白玉堂都听得奇怪,“猫还能中蛊?” “世间的活物都能中蛊。”公孙说话间,天已经开始亮了,赵普带着一身大汗的箫良回来,见众人都在院子里呢,有些纳闷,“干嘛呢都?” 公孙叫了一个下人,给送来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段焦木,还有一样是一碗红烧鱼。 将两样东西放到了地上……不一会儿,就见那猫咪蹲到了那一截烧焦的短木旁边。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赵普也觉得奇怪,走过去用红烧鱼引那猫,但是猫似乎更喜欢那截烧焦的烂木头。 公孙又让人去停尸房,找了一块那日海龙帮失火时,烧焦的尸块过来,放到更远处。立刻,猫咪跑到了尸块旁边蹲着去了。 “呵……”赵普笑着调侃,“公孙,这猫你家养的啊?” 公孙踹了他一脚,赵普也不胡说八道了,抱着胳膊看那猫,“我在沙漠也见过这种东西。” “什么?”众人都惊讶。 “这可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赵普无所谓地一笑,“战场上的狼、野狗、乌鸦……都是这种血红血红的眼睛。”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看来,从这猫身上下手,说不定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的线索,毕竟……人会撒谎,猫却不会。 第69章 鬼面人 展昭提溜着那只黑猫回到了房间,坐在床边盯着它看了起来,白玉堂没跟他一起回来,说是等一会儿就来。 猫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它蹲在床头柜子桑,舔着手掌洗脸。 展昭托着下巴看着那只黑猫,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它的毛,自言自语地说,“你说你究竟和一般猫有什么不一样呢?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奇怪……究竟是你奇怪,还是因为我们的眼里你奇怪?” “喵~” 这时候,那黑猫叫了一声,收回爪子转回头。 同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叫声,“小黑!小黑……” 那黑猫蹦下了桌子,轻轻地晃了晃耳朵,跑到门槛上蹲着,“喵”了一声。 “啊!小黑!” 同时,院子外面曹昕跑了进来,“你在这儿啊。” 展昭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曹昕抬头看到了展昭,有些尴尬地说,“展大人……我来找小黑。它好像很喜欢你,总跟着你。” “是么?”展昭笑了笑,蹲下用手指头勾了勾小黑的下巴。 黑猫蹭了蹭展昭,转回头坐在门槛上继续舔胸口的毛。 展昭见曹昕似乎是有什么心事,站在门边盯着小黑出神,就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怎么样?” “嗯?”曹昕没明白展昭问他什么怎么样,抬头看着他。 展昭浅浅一笑,“心情。” “哦……”曹昕似乎是才明白过来,松了耸肩,“展大人,你可能不相信……我并不是非常非常难过,可能太累了。” “哦?”展昭纳闷,“为什么?” “我爹死的时候,我已经难过过了。”曹昕无力地干笑了两声,“当时海龙帮烧起来的时候,我只觉得这样真是一了百了了。一辈子图个什么呢,就是这些名啊利啊的,在扰人心。”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还挺通透的么。”展昭略有意外曹昕的成熟,边问,“你和你爹感情很好啊?” “好!”曹昕点头,“虽然我不是他亲生的,但是他很疼我。” “你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展昭愣了愣,按照之前他们知道的……没人告诉过曹昕这个秘密啊。 “嗯”曹昕点了点头,“我爹亲口告诉我的……我娘是他抢的,我亲爹是他杀的,后来我娘就投河死了。” 展昭倒是很吃惊,“你不恨他?” “应该恨和恨不恨得起来是两回事。”曹昕靠坐在门槛边,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此时天色已经差不多大亮了。 “反正到头来,我还是一个人。”说着,他淡淡地叹了口气。 展昭虽然觉得曹昕身上有些可疑之处,但还是拍了拍他肩膀,让他别想那么多。 曹昕将小黑抱起来,“展大人,你和白五爷很熟么?” 展昭愣了愣,点点头,眯眼,“好兄弟。” “原来真的有他四个哥哥之外的人能和他熟啊……”曹昕略带吃惊地道,“以前经常听爹提起他。” “哦?”展昭很感兴趣地问,“你爹怎么评价他?” “我爹总是说,‘白玉堂那样的人,惹不得!’他是吃过苦头的。”曹昕笑了笑,“我以前只远远看见过他,刚开始对他的印象是——肯定是个纨绔,知道听爹说了关于他的事情。” “纨绔?”展昭失笑,“为什么?他平时看起来并不轻浮啊。” “这倒是的。”曹昕点头,“陷空岛的几位当家的都很怪。大爷就整天老好人似的笑嘻嘻;二爷就知道闷头造船;三爷是个莽汉,嗓门大;四爷比较有心计一点,但是功夫不好;五爷看着是个斯文人。” 展昭托着下巴边戳小黑的肚皮,笑道,“是这么回事么?” “当然不是了。”曹昕叹了口气,“陷空岛存在得久了,我们海龙帮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对周边海域虎视眈眈的。河帮看起来很厉害,我爹他们势单力孤所以不敢去挑衅……陷空岛都是正经营生,所以当时我爹他们想去吃大户的。” “哦?”展昭吃惊,心说这不是找死么? “老龙王先送了一封信过去,说是我们建海龙帮材料不够,想上陷空岛砍些树,再借几艘船和一些银两。” “呵呵。”展昭哭笑不得,“这不是勒索么?” “可不是!”曹昕点了点头,“信送过去之后,没多久对方就回信了,就龙飞凤舞几个字——东西都有,凭本事来取。” 展昭忍笑,“白玉堂回的吧?” 曹昕点了点头,“我那年还小,那字条爹爹一直保存着,据说白玉堂当年才十五岁。 “随后呢?”展昭问,“海龙帮去了?” “嗯,老龙王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陷空岛四位当家的都出去办事去了,就留下年岁最小的老五看家。”曹昕笑了笑,“我爹他们当年乐坏了,说干脆,也别建什么海龙帮了,去抢了他陷空岛得了。 展昭暗自摇头,问,“那之后呢?” “据说我爹他们带了兄弟几十人,驾了四艘小船要登陷空岛。 在靠近渡头的时候,发现海上漂着一艘画舫。画舫的围栏上靠着一个白衣少年,正在喝酒。 展昭眯起眼睛,十五就已经这德性了啊,靠着围栏喝酒,装什么深沉。 曹昕望着远天,“那一天,白玉堂留下了海龙帮五位龙王每人一样东西。” “啊?”展昭好奇,“留下什么了?” “都是半只耳朵……”曹昕摇了摇头,“所有跟去的海龙帮兄弟都被打趴下了,他一个人干掉了我爹他们四十多人。而那时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据说他一手拿刀,一手酒坛子都没放下。” 展昭忍不住嘴角上翘,心说比起自己十五岁单挑黑风岭干掉一众四十多山贼救下被劫掠的妇孺,白玉堂也不差啊。 “不过这并不是让我爹他们信服的原因。”曹昕突然说。 “哦?”展昭好奇,“那什么是原因?” “据说打完后,白玉堂站在船头对着身后一招手。就开出来了四条大船,两艘船上装满了木材,另外两艘是粮食、银两和布匹,真的将物资送给了海龙帮起家。”曹昕摇了摇头,“这是后来我爹告诉我的,想象一下,当时该有多么的豪情万丈啊……只可惜我一开始并不知道,又没见过白玉堂与人动手,还一直当他是绣花枕头。” 展昭听后也暗自挑眉,好啊——够气派的!那耗子。 曹昕轻轻摇了摇头,“我爹死后,我经常在白玉堂常出入的酒楼闹事……” “啊?”展昭一愣,突然问,“哦!你是不是想他帮你查你爹是怎么死的?” 曹昕点了点头,“他一直没在陷空岛,那天我看到他和你在酒楼吃饭,就故意闹了起来,只可惜他没理我……我也没法开口。” 展昭摇头,拐弯抹角做什么,有什么直接说啊。 “直到我听说陷空岛和河帮都有人和我爹一样死了,才安心下来,这样一来,他不查也会查了。”曹昕又看了看展昭,“展大人名气比白五爷只大不小,年轻的时候也干过不少体面是吧?相比起来,我果然很差劲。” 展昭失笑,“找个名师好好学功夫吧,想终归是想,不如去做,反正你还年轻。” 曹昕无奈,“展大人,你怎么不安慰我说,以后会好的……” “那不是安慰你,那是骗你。”展昭认真说,“以后只会越来越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你才能越来越好!” 曹昕出神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陷空岛上变得热闹了起来,下人们都起来开始忙碌。有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探头进院子看看,见展昭醒着,就红着脸问他早上想吃什么。 展昭说随大家一起吃就行,小丫头就乐呵呵跑了,曹昕站了起来,抱着小黑准备告辞。 “曹昕。”展昭突然叫住他,“你真的不认识梅姨?” 曹昕摇头,见展昭的神色,他了然地笑了,“展大人,是否以为我为了袒护生母故意骗人?” 展昭没回答,反问,“那你是不是呢?” 曹昕摇了摇头,“就好像我不会杀我养父为亲爹复仇一样,海龙帮的叔伯兄弟虽然有疼我有怨我的,但都是一家人。而我那个亲娘……则是舍了我的人。我不可能罔顾亲人的死,来袒护一个杀人凶手。” 展昭点了点头,示意明白了,曹昕就带着小黑离开了院子。 曹昕走了,展昭站在院子里发呆,总觉得刚刚的谈话里似乎隐藏着什么。正这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展昭一笑,闪到了院子后面,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进来…… 展昭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跑进院子的正是小四子。 小四子显然让展昭吓了一跳,但随即咯咯笑了起来,身后跟着箫良、石头和剪子。 “这么早起来?”展昭笑问小四子,“还穿的新衣服啊。” “嗯!”小四子点头,“今天要回去逍遥岛接奶奶。” “哦?”展昭纳闷,“接皇太妃做什么?” “九九说,怕逍遥岛上也有人放火,就把奶奶接过来,我们也一起住到松江府去!”小四子笑眯眯地说,“船马上要到了。” “哦……”展昭愣了愣,点点头,“这样啊。” 说话间,就见门外蒋平走了进来,“展贤弟,见着玉堂了么?” 展昭一愣,摇头,“他没回来,会不会在自己的屋子里?” 蒋平连连摇头,“我找过了,没看见人。” 展昭一愣,想了想,将小四子塞进蒋平手里,快步出去了。 他兜兜转转来到了渡头,果然,就见在渡头前不远处,漂着一艘小画舫。纵身一跃上了画舫,只见白玉堂果然拿着酒坛子,正靠在围栏上呢。 展昭背着手拿着剑晃晃悠悠走了过去,“嗯……果然啊。” 白玉堂回过头看看他,脸上还是那种云淡风轻的死样子,似乎什么都不太在意。 展昭暗自摇了摇头,伸手抢了他的酒坛子,喝一口,恼怒,“好啊!你偷了二哥的梨花白自己躲这儿吃独食!” 白玉堂哭笑不得,“猫,这明明是花雕。” 展昭又喝了两口,放下酒坛子,“我刚刚听人说你的英雄事迹来着。” 白玉堂略微不解地回头看他,“嗯?” “我问你。”展昭靠在他身边问,“你十五岁那年,在干什么?” 白玉堂愣了愣,左右想想,“学功夫?” “除了学功夫之外。” “……什么也不干。”白玉堂无所谓地回答。 “你有没有单挑海龙帮的五个龙王还有一帮小喽啰?”展昭问他,“这事儿都不记得了?” 白玉堂倒是略想了想,随即一笑,“那又如何?” 展昭伸手突然捏住白玉堂的腮帮子。 “嘶……”白玉堂赶紧躲开,身子一歪差点掉海里,赶紧扒住栏杆,逗得展昭哈哈大笑。 白玉堂无奈地翻身坐在了栏杆上,心中好笑,这辈子会这么随便对他“动手动脚”的,估计也只有展昭了。 “你怎么样?”白玉问,“和曹昕聊心事聊得怎么样?” “我只是听他说心事而已。”展昭托着下巴,看着远处一艘华丽的大船载着逍遥岛的人行驶过来,停在了陷空岛的渡头。 小四子和箫良带着剪子石头欢欢喜喜冲上船,跟走出来的皇太妃亲热。 “这样一来……逍遥岛空了么?”白玉堂看了看那满满的一船人,问展昭。 展昭点头,“嗯,应该吧。” 白玉堂皱眉不语。 “怎么了?”展昭好奇。 “赵普担心他娘我明白。”白玉堂似乎有些疑惑,“但是……也不至于一个看家的都不留吧?” 展昭听后愣了愣,“你是觉得……赵普有什么打算?” 白玉堂略一点头。 这时候,就见赵普和公孙都出来了,给老太妃请安后,嘱咐了负责守卫的影卫们几句,就对船摆了摆手……大船开走。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不解……小四子也送走了么?这时,只见公孙和赵普还有一干影卫上了逍遥岛的另一艘大船,像他们的画舫驶过来。 “去哪儿?”展昭不解地看船上的众人。 公孙趴在围栏上,对两人招招手,“逍遥岛,去不去?”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不解,不过还是上了大船…… “怎么突然想到去逍遥岛?”展昭好奇问公孙。 “发现了一些问题。”赵普回过头来说。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皱眉,看着赵普等他说。 赵普看了看公孙,公孙压低声音对两人说,“昨天绯影她们在逍遥岛守夜,说是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武功高强的鬼面人。” 公孙的话出口,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鬼面人?! 第70章 猫阵 一听到“鬼面人,三个字,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想到了那晚上袭击梨老疯,和白玉堂打了一架那个会分shen术的鬼面人。 白玉堂详细问了一下那鬼面的面具模样,和展昭都回想了一番……觉得像,但又貌似不是很像。 “古怪的是,那人为何要去逍遥岛呢?”公孙略感疑惑,“逍遥岛建成还不过多久时日,再者说了,岛上也没什么东西啊。”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展昭问。 “不太可能。”白玉堂却是摇头,“调我们出陷空岛有何用?陷空岛上我几位哥哥都在……而且岛上机关重重,想要上去捣乱那是难如登天。” 众人觉得有理,就皱着眉头继续想,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逍遥岛上有什么吸引那鬼面人的东西? 不久后,船靠近了岸边,有影卫来接。按照赵普的吩咐,影卫们已经将岛屿四周都加强了警戒,逍遥岛上不说重兵把守,但也有赵普那几千心腹爱将,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赵家军。他们已经按照命令将整个岛屿都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 “怎么样?”众人尽了房间后,展昭询问边擦汗边往屋里跑的青影。 “除了后山都找过了,没人。”青影摇摇头。 “后山?”白玉堂想了想,“哪儿应该是树林吧?” “倒是有个小树林子”赵普点想了想,“还有一个大的农场,里头养着逍遥岛上的所有牲畜,还有小四子养的那些小羊小兔小鹿……最后边有座小山坡,山坡那边就是海滩了。” “有件事情很奇怪。”展昭忽然想起了什么,问白玉堂,“咱们接梨老疯儿来,也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而这两天有船只来往逍遥岛么?” 赵普看赭影。 赭影摇头,“没,就我们几个影卫小船来过一次又马上走了,不可能有人在我们的船上,没处藏啊!” “就是!”紫影也凑过来说,“你们想啊,逍遥岛就一个渡口,四周守卫森严,上头还有瞭哨,咱们可是按照以前赵家军大营那么防卫的,没可能有人来都不知道,那不不是糟糕了吗!”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也对啊,莫非这人早几天就已经在逍遥岛上?那便和那日那人不是同一个了! “或者……有别的什么进入逍遥岛的方法?”白玉堂忽然问。 展昭听得皱了皱眉头,小声跟他说,“唉,别疑神疑鬼的好不好啊?” 白玉堂干笑两声,看他——也不无可能啊,比如说那鬼船什么的。 展昭一愣,摸着下巴寻思了起来,觉得,鬼面配鬼船,还挺想那么回事。 众人下船后,先到逍遥岛的正厅落坐。 说起来,展昭还没来过逍遥岛呢,仔细一看,修建得够可以的啊,赵普和公孙果然比较有品位,一个大庄园四面都是围墙,圈起的梅林。如今天比较冷,梅花都抽芽出花苞了。前前后后的院子雅而不俗,更有些粗犷之处,大概是配合了赵普常年征战的那一种喜好。 绯影带着众人到了昨日见着鬼面人的地方,就是在山庄的西跨院。绯影黛影几个影卫一路追着他过了演兵场,他从靠近后山之处的一座围墙上翻了过去,再找……踪迹不见。 “哇……”紫影一脸吃惊地看绯影,“你大晚上跑西跨院这偏僻地方来干嘛?和灰影玩儿野的啊?” “胡说什么你!”绯影伸手拧住紫影耳朵拧得他生疼。 “哎呀……姑奶奶饶命!” 绯影掐过瘾了,才告诉众人,她是被一只黑猫引来的,那黑猫一双眼睛通红,吓死人了! 展昭听后愣住了,白玉堂也愣住了……昨晚?不可能啊,昨晚那只小黑猫一直都在陷空岛吧?展昭还和他呆了一会儿呢。 “莫非猫也有两只?”展昭又想了想,“其实猫的话,说不定有三只四只……反正世上的黑猫大多长得差不多,哦?” 他问的可是白玉堂。 白玉堂看了看他,很认真地摇头,“不是,每只差别都很大。” 展昭似乎想不明白,“不一样么?” 白玉堂看别处不说话。 岛上猫果然是不少,狗倒是不多,绯影她们几个女孩儿,看到可爱的小猫就喂,所以对那些猫比较熟悉,据说有一百来只呢……不过那只红眼睛黑猫却从来都没见过。而且吧,这些猫都极聪明,白天在有人的地方活动,可以讨要吃的,晚上就进山里抓小野鼠之类的吃,所以一般晚上猫影不见! “这围墙是通后山的,可以去找一找。”赵普吩咐众人去山里找……反正也就一座小山坡,最大的动物不过就是马、鹿之类的。 展昭则想和白玉堂去海滩,公孙和赵普带着人在大宅里头挨间搜寻。而至于找什么?众人也不指望找什么鬼面人,总之,能找到什么是什么吧! 逍遥岛后山的海岸很长,长长的沙滩是白色的,其上堆着一个个的沙堆,有的做成小兔子有的做成小猫,而最大的两个是挨在一起的一只小猫和一只小老鼠。 白玉堂看着咳嗽了一声,不用问,一猜就知道是小四子做的! “这案件实在磨人!”展昭摇了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还不知道杀人的人究竟是谁,意图更是到现在还没有显现出来。” 白玉堂走在展昭身边,踩着软软的沙滩,没有接话,低着头想心事。 正想着,听到“喵”一声,只见眼前出现了两只小猫。 白玉堂一愣,就见展昭提两只猫放到他眼前,道,“看,分明一样的!” 这两只是虎纹小猫,个子大小差不多,长得的确是几乎一样,估计一个娘胎出来的。白玉堂吃惊,“猫儿,你哪儿弄来的猫?” “附近很多啊。”展昭笑道,“你看看四周,刚刚绯影说一百只,我觉得还估少了,这少说得有个二百吧,估计是上海滩上来抓跳鱼螃蟹之类的吃。” “这些猫都是赵普他们从外地带来的?”白玉堂忽然问。 展昭摇了摇头,“不是吧,我记得之前听小四子说起过一句,说逍遥岛上好多猫什么的,让我来玩。” 白玉堂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一脸的纳闷,“奇怪啊。” “怎么了?”展昭见他盯着几只小猫发呆,边道,“一个品种的猫真的很难区分,两只要都是黑色的红眼猫就更分不出来了。” 白玉堂见那只虎纹小猫的眼珠子也是金色的,就伸手将它提起来,放到展昭的脸边,“眼睛像、品种一样……区别很大!” 展昭愣了会儿,才明白白玉堂又调侃他。 两人又走了一阵,就见海滩边坐着一大群猫,抬着头,直勾勾盯着远方的那座多出来的黑色岛屿看着,那眼神,似乎很崇拜似的。 展昭有些看不明白,心说要能走过去跟它们聊会儿就好了,那群猫说不定知道那小岛的来历。 众人就这样将整个逍遥岛都摸了一遍,几乎是每一粒沙子每一棵草都清点过了,可没有任何的可疑……眼看着,天也已经黑了。 当晚,众人分房休息,展昭和白玉堂睡不着,又觉得这案子让人着急,就提着刀剑,满逍遥岛转悠。 转了转,展昭忽然问跟在身后给两人指路的绯影,“那些猫儿呢?” 白玉堂四下望了望,的确,附近一只猫都没有。 “哦,都躲起来了把!”绯影说,“可能不是睡觉就是上山抓老鼠了……总之我们晚上基本不见猫。” “那总有个固定的地方睡觉吧?”展昭问,“这么冷的天,都睡在哪儿了知道么?” “嗯……”绯影似乎出了会儿神,“别说,还真没发现过!” “没发现过猫窝?”白玉堂想到这里,对绯影说,“快,让赵普发动所有人,找岛上的猫在哪儿!” “啊?”绯影不明所以,不过见白玉堂的神色,赶紧就点头答应,跑回大宅去了。 展昭没明白白玉堂的意思,就问,“怎么了?找猫做什么?你不会是怕它们晚上冷吧,它们精得很的,自然有地方去!” “不是!”白玉堂摇头连连,“猫儿,逍遥岛以前是归属陷空岛的,在将岛屿交给赵普之前,我怕岛上有野兽或者别的什么,派人严加查看过,岛上没有任何的东西!自然也没有猫!这才将岛屿给他多久?不到半年时间,宅子刚刚建好,忽然来了那么多猫!” “会不会是修船的船工带上来……”展昭想了想,也觉得不对,猫就算带上来了几只,也不可能一下子变成那么那么多!半年的时间,母猫三个月左右生崽子,半年撑死也就生它个两胎!。 “找猫做什么?” 这时候,就见公孙急匆匆跑了过来,赵普已经带人去找了,让他来问问白玉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白玉堂和展昭连忙问,“这些猫都是小四子从外地买来养的么?” “当然不是了,院子修完了我们搬进来,才发现有很多猫出现!”公孙笑了笑,“赵普还说呢,白兄都恋猫成痴了,养那么多猫……” 说到这儿,公孙觉察出不对了,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胡说八道呢,便有些讪讪地摸摸下巴。 而白玉堂和展昭更尴尬。 “咳咳。”公孙赶紧咳嗽一声问白玉堂,“猫怎么了?” “原先逍遥岛上并没有猫!”白玉堂很肯定地跟公孙说,“这些猫是通过其他方法过来的!” “其他方法?”公孙听了觉得新鲜,“逍遥岛四面环水,没有任何的通路,为什么那些猫可以过来?自古猫儿不会水……总不会是游过来的吧?” “如果是又其他的办法过来,就是说,昨天那只小黑猫也可能用了一样的方法,同样那鬼面人也是一个法子消失的!”展昭下了结论,众人都觉得有理,又分头找了起来。 可叫众人觉得奇怪的是——整个逍遥岛上,所有的猫都一夜之间没有了! “这可邪了门了啊!”赵普就纳闷了,那么多只活猫一转眼就没了,总不可能都跳了海吧? 而第二天清晨,展昭和白玉堂被紫影的砸门声吵醒,“展大人、五爷快起来,猫回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个激灵,纷纷开门出来,“猫呢?” 紫影指着后面的海滩位置,“都在海滩上坐着呢,有的在吃东西,活蹦乱跳的!” “都是从哪儿变出来的?”展昭好奇不已。 紫影却是一个劲地摇头,“没看见,呼啦一下子都出现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眉头紧锁,果然——猫的行踪有问题。 赵普下令,“逍遥岛上所有人,一人给我盯着一只猫,都给盯紧了,看看它们晚上究竟是去哪儿,然后白天怎么又变了出来!” 这下逍遥岛可热闹了,猫么!坐不住的动物,一会儿上房一会儿爬树。逍遥岛那群官兵影卫各个身手了得轻功卓著……只可惜要跟着猫到处跑实在是太累了,时不时就有人跟猫的时候跟丢、或者没注意撞到了一起。 最有趣的是展昭。 原本他轻功最好,就跳了之看起来最活泼的白色小猫跟着。可别看这猫身材还不错,却是个懒鬼,别人上蹿下跳,他就蹲在海边,时不时地瞅展昭一眼,抬起爪子洗脸,坐那儿半个时辰没动地方。展昭可是让它憋死了,心说你倒是动啊! 白玉堂最轻松,他什么猫都不盯,公孙问起来,他就指指展昭,“盯这只!” 公孙忍着笑走了,展昭继续磨牙加盯着眼前的懒猫。 晌午的时候,陷空岛卢大爷派白福来捎了个口信,说是河帮今日要举行祭祀了,这是海上人家的规矩,死了三天要招魂,不然那些魂魄就留在大海回不来了。原本这场祭祀准备在海边举办,声势浩大,只可惜松江说完官府不让,说他们海寇出身。 于是河帮只好回到了被火烧焦了的废墟之上。 次还来了不少江湖人吊唁,白玉堂听白福说了他打听到的门派名单,暗暗吃惊。展昭也觉得奇怪,“那么多人啊?河帮人缘有那么好么?” 赵普不方便出面,留下继续盯猫,展昭和白玉堂,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河帮的地界。 船行海上,展昭问白玉堂,“四位哥哥去么?” 白玉堂摇头,“河帮如今剩下的地盘也不多了,哪儿好去那么多人,所以这次只咱们俩。” “其实人家也没请我。”展昭一乐,“我跟你一块儿去,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白玉堂微微蹙眉,“怎么可能。” “也对。”展昭双手撑着栏杆看前方碧蓝的海面,笑道,“白兄本身就是个大麻烦,也不在乎加我一个小麻烦,是不是?” 白玉堂凑过去盯着展昭看,“猫,你才是大麻烦!” 两人正对视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呢,就见白福从船舱里拿着几个桔子出来,刚想喊一声,五爷展大人吃橘子……却“妈呀”一嗓子叫出来,手上的桔子盘都飞了。 白玉堂回头,快步到他身边,“怎么了?” “五爷,你快看,快看啊!”白福跳着脚指着远处。 展昭和白玉堂抬眼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过去,也是大吃了一惊 第71章 神秘之月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了什么,竟让两人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而的确,眼前的景象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就见远处海面上多出来的那一座小岛,正在缓缓地往上升起,越来越高。 “怎么会这样?”展昭觉得不可思议,小岛还会自己长高么? “开船过去看看。”白玉堂一声令下,白福却赶紧来拦阻,“不行啊五爷,之前去的人都没回来。” “啧……”白玉堂和展昭一起皱眉,那意思像是说——让你开船你就开么! 可白福却是坚决不让,他急吼吼地说,“我出来的时候,大爷四爷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由着五爷的性子胡来,除非…… “除非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地问。 “除非……”白福嗫嚅了一阵,半晌才仗着胆子说,“除非你俩能在水里游一个时辰都不淹死。”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泄气,琢磨着这话肯定是蒋平那病夫说的,忒刻薄了。 二人也拗不过白福,那架势他们要调头靠近那岛屿他就得跳海,最后只好按照原来计划,先去海龙帮,参加祭奠。 船越开越远,那座小岛也是渐渐停止了增长,静静地矗立在海上。展昭和白玉堂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一座小岛竟然不是真实存在得,没有理由啊! 很快,船到了海龙帮的地界。 虽然大寨烧毁了,但是根基还在,众人在原来的小岛上搭起灵堂,四周停了不少的船舶和画舫,前来吊唁的人是络绎不绝。 展昭看了看海龙帮,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他摸着下巴问白玉堂,“海龙帮原来的地方不小啊,水寨干嘛搭在海上,还千辛万苦地造一条大坝,直接建在陆地上多好?” 白玉堂在原地转了转,也是觉得纳闷,对展昭点头,“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展兄白兄!” 这时候,一旁有人走上来打招呼,就见是雷清朗陪着披麻戴孝的曹昕。 曹昕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人没那么消沉了,见到白玉堂和展昭,赶紧道谢。 展昭看了看雷清朗,“雷公子,河帮不是不参加祭奠么,你怎么来了?” 雷清朗叹了口气,“都怪那些叔伯长辈们太不近人情了,本来就是一衣带水的近邻,何苦来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怎么说呢——对于雷清朗,两人始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他不会武功,暂住在陷空岛是为了避开这些武林事宜,可反过来看他的言行举止,却似乎又对这种武林事宜非常热衷。曹昕来了之后,他就似乎一直在他身边,感觉……说他过分热心好呢,还是别有用心好呢? 展昭见曹昕一个人,就问,“你家小黑呢?” 曹昕愣了愣,都是让展昭逗乐了,“展大人很喜欢小黑啊?它白天经常不见踪影,估计是在哪个地方猫起来睡觉了,或者是找别的猫玩去了。” “哦……”展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白玉堂。白玉堂下意识想到了逍遥岛的“猫患”不知道赵普他们找到那些猫来去的路径了没有。 而此时陷空岛上,赵普郁闷地坐在一个爱书桩上,瞅了一眼身边蹲着的三只猫,抬头,就见公孙正专心致志坐在一旁,批小四子开的要方子呢。 最近他让小四子上手给人看病了,每次病人来,都让他先搭一遍脉,然后去写方子。他也搭一遍,看方子写得对不对。 “书呆。”赵普打了个哈欠,“你说这些猫平日都吃什么,怎么长那么胖?” “哦……猫什么都吃的!荤素都行,还会吃尸体。”公孙一句话,说了赵普一身鸡皮,捧着脸继续叹气。 公孙凑过来小声说,“咱们明天一早,就去松江府吧?” 赵普看他。 公孙皱了皱鼻子,“我好想小四子啊。” 赵普傻呵呵盯着他,书呆这算是在求他?赶紧点头,满口答应。 …… 展昭和白玉堂进入灵堂,上香行礼。 上香的过程中,展昭和白玉堂都发现了一个比较奇怪的现象,就是曹昕没和那些活下来的海龙帮兄弟一起叩谢,而是像外人一样,进去上香。 出来的时候,海龙帮众人还都怒目瞪着他。 展昭有些不明白,低声问白玉堂,“这什么意思啊?”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总有个人要担责任的吧,估计都推到曹昕他娘亡魂作祟上了吧,不过那帮人毕竟起家不干净,是他们对不起他娘俩在先,因此只好生气,不能干别的。” 上完了香出来,展昭见大批的江湖人都在岛上闲逛,有些好奇,低声问白玉堂,“那些江湖人怎么那么古怪啊?好好的拜完了不回去,在岛上乱逛……你看他们盯着地面看,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 白玉堂也觉得纳闷。 又过了一阵子,天阴了下来,似乎是要起风下大雨,这海上若是有大风雨,那船就走不了了。这海龙帮上无片瓦岂不是要浇成落汤鸡?因此众人纷纷上船……赶往松江府。 白玉堂和展昭商量了一下,也上了船,跟着那些江湖人往松江府去了。 曹昕和雷清朗也要跟上,说是想去城里走走,这几天心里闷得慌。展昭和白玉堂无奈,也只好带着两人……上了渡头后,就分头行动了。 “别说,松江府真是来了好多江湖人啊。”展昭巨阙拿在手里背在身后,边走边看,看到不远处一座酒楼里聚集了很多江湖人在吃饭……两人便也进去了。 他俩来这儿,可并不是吃饭的,而是为了探听消息。选择了最热闹的地方坐了,让伙计上来酒菜,边吃边听。 只听到身背后几个江湖人正在讨论这次海龙帮遭劫的事情,他们似乎也听到亡魂作祟的说法了,正在讨论。说着说着,就听其中一个问,“那你们说,月究竟在哪儿呢?”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对视了一眼——月?什么月……月亮? 之后,两人注意听着其他几桌的谈话,不少人嘴里都有一个“月”字!这月究竟是个什么?他们一直身在松江地界,为什么他们没听到过,而外来的众人却知道? 正在疑惑,展昭一眼瞅见了楼下,伸手拍了拍白玉堂,让他往下看。 白玉堂低头看,忍不住皱眉……纳闷松江府这是怎么了?只见下面过去一队人马,带头一个一脸绿色的胡子特别扎眼。 白玉堂皱眉—绿髯盗张钤? 展昭又示意他看客栈里头,就见还有几个面目古怪身形特异的人。 白玉堂都认得,包括刚刚走过的那个绿胡子中年人,这些都是江湖上有名的惯盗大偷!怎么齐集松江府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两人都是老江湖,这回可气闷坏了,想着坐这儿等还不如找人问!于是,瞅准了一个结账走了的干瘦年轻人,跟上。 那年轻人刚走没几步,就被一个蓝色的人影一带,拽进了一旁的巷子里头,往墙上一按,那人才看清楚抓着他的是展昭,一旁站着白玉堂。 这瘦高年轻人叫王三,是个惯偷。做贼的自然认得展昭,在松江府地面上走,当然也不会不认识白玉堂。见是两个高手找自己,那人赶紧求饶,“二位,我没干什么坏事啊!” 白玉堂问他,“你们来松江府干嘛?” “呃……来参加海龙帮的祭奠啊。” “海龙帮的祭奠?”展昭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们来过中秋的呢,张口闭口都是‘月’” 展昭来了个单刀直入,和白玉堂一起在那儿看效果,琢磨王三的神情。果然就见他张了张嘴,紧张地说,“那个……” 一看有门,展昭难得地露出了些凶恶样子来,将他往墙上一按,问,“王三,你身上的官司,随便抽出一件来,就够你吃上十年牢饭的。” “呦,展大人,您不能这样啊!”王三一脸沮丧,“我……” “你什么?”白玉堂冷笑一声,“说是不说?爽快些。” “你不就是问月的事儿啊?我说了,我不知道月在哪儿啊!” “我问你,月是什么!”展昭皱眉。 王三一愣,吃惊地看着展昭和白玉堂,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又不可思议的东西,茫然地问,“你们……二位不知道月?那你们来松江府做什么?” 白玉堂心中有气,心说我住这儿好不好。 展昭可是听出了一些玄机来,问,“你是说,这些人到松江府来,都是为了寻月?” “嗯!”王三连连点头,“那是天大的富贵,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不想!” “月究竟是什么?”白玉堂催促,已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呃,这月,就是月亮。”王三话出口,就见白玉堂眼色一寒,赶紧申辩,“五爷先别动怒,吓死我我也不敢糊弄您二位啊!” “仔细说!”展昭脑袋里忽然想到了之前梨老疯儿神神叨叨跟他说的——要找妖城,就要寻月!而具体问他月是什么事,他只指了指自己。 “这月啊,据说是一块月亮形的琉璃。”王三认真说,“能在月光下显现出地图,指引人们到达妖城。而妖城之上,有无数的财宝,还有妖族会听命于拥有月琉璃之人。” “荒谬。”白玉堂有些不悦,“哪儿来的妖族。” “呵呵。”王三无奈地笑,“五爷,这妖城的富贵,不是一般人能抗拒的。“那只是一座孤岛而已,何以鉴定他就是妖城?”展昭觉得众人这种做法有些荒唐,同时也明白了,那些在海龙帮岛屿上满地找东西的江湖人,找的就是那块所谓的月琉璃。 “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白玉堂想了想,觉得没理由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陷空岛上一点消息都没有” “啧……”王三似乎是很无奈,“五爷,你们是名门正派,这月琉璃和妖城乃是上古十大必寻宝冢之一。” “上古十大必寻宝冢?”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觉得这名字也忒霸道了! 王三也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偷和盗两家的传家宝。你入了那下九流的门派自然是知道的。古往今来好几千年,留下了十处巨冢,大多是当年的帝王将相修建的宝库,多年后毁于战乱或者天灾。您二位想啊,这些宝贝不会烂也不会没了,自然是在什么地方埋着。我们只闻其名未见其实,不过如今一见这妖城,和传说中差不多,估计错不了!有些野心的下九流门派都来了,好家伙,妖城里头的宝贝据说是数不胜数,都是当年妖族在海上烧杀抢掠夺来藏起来的,一旦能偷出来,别说是整个宝库了,就算那么一两件,就估计我们吃好几辈子的了!” 展昭和白玉堂可算明白为什么大家都会如此古怪,并且齐聚松江府了。别说,松江府除了些下九流门派之外还有不少低调的名门正派,看来……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啊。 展昭又问了些关于海龙帮惨案和其他的事,王三都说不知情,展昭和白玉堂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就先放他走了。 王三走后,展昭和白玉堂出了巷子,此时天上乌云密布,已经有雨点砸落下来……两人想着要不然找个客栈落脚,只可惜这松江府往来的人太多了,客栈全部满员,两人无奈,只好在一座大桥下避雨。 白玉堂和展昭站在桥下那一小片可以避雨的干地上,满腹狐疑。 “猫儿,那月琉璃的事情,你怎么看?”白玉堂见肩并肩傻站着也实在是挺尴尬的,就问展昭。 “嗯……”展昭靠在桥拱壁上,看着眼前湍急的河水和河岸,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白玉堂不解地看他。 展昭蹲下,探出身去看河岸。 “喂。”白玉堂赶紧拉住他,“我不会游水,你小心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展昭却伸手也拉了他一把,“你看,为什么水草都在外面?” 白玉堂愣了愣,蹲下看,“什么水草?” “你看啊!”展昭指着河岸,就见岸边的草位置很高,而靠近水面的那一段碎石面上,竟然有很多的水草和螺蛳之类。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河边,发现石头打滑,显然是常年浸泡在水里的,立刻明白过来,“似乎水位下降了很多。” 展昭想了想,问白玉堂,“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海水的水面也下降了,所以我们觉得那座岛屿升起来了? 白玉堂觉得有理,“对啊,海龙帮的地界也突然变大了很多!可能也是因为……” 正说到这里,忽然……两人就听到了一阵马斯的声音。 同时转眼望去,就见不远处的雨地里跑来了一辆马车。两匹黑马拉着一辆小马车,赶车的是一个戴着竹斗笠的少年。 那两匹马冲入对岸桥下的遮雨处,停了下来,甩了甩湿透的鬃毛,在桥下的干地上站着呼出白气。 那少年摘下斗笠拍着身上的水,嘴里念叨,“这鬼天气!”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那马车,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因为那两匹马是红色的眼珠,而那少年和那马车上的古怪花纹,都似曾相识。 白玉堂立刻想到了,自己身上还揣着那串招魂铃呢。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桥下两人一车隔岸对站着。那少年抬起头,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忽然乐了,赶紧招手,“唉,是两位好心的公子啊,咱们真是有缘啊!” 这时,车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和谁说话呢?” “爷!是那日帮我们把马车从坑里弄出来的那两位公子啊!” “哦?”那人用干哑的声音低笑了一声,道,“那还真是有缘的。” 第72章 月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看了看彼此,随即望向前方那辆小马车,这车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秘人,他身上带着招魂铃,可见与这次的案子有莫大的关系! “嗯……” 正这时候,就听那马车中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什么那么香啊?” 那少年有些莫名,耸动鼻子左右闻了闻,“没啊!爷,您闻着什么香了?花草香还是饭菜香啊?“车中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尸香。” “哎呦爷!”少年赶紧跳着脚说,“您别瞎说啊,这大白天的……”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愣住了,展昭和白玉堂也不由自主皱起了眉。 就见不远处,临近桥的河面上漂浮着一艘小船。那船很小很小,看着就跟一只大浴盆相似,正一点点地漂近,很快漂到了桥下。它就从展昭他们的眼前漂过……只见船上,躺着一个人。 白玉堂和展昭看了一眼之后,同时睁大了眼睛。船上是尸体不是人,这尸体脸色都快青了,应该死的时日不短,可关键是尸体穿着寿衣,已经被收尸过了,一看就是从棺材里出来的。 白玉堂猛地愣了愣神后,醒悟,低声说了出来,“这不是青龙王曹老爷子的尸体么?” 展昭也是一惊非小,他不认得青龙王,所以一开始的冲击没有白玉堂那么大。可听白玉堂说后,他可是搞不明白了,这尸体怎么会漂到这里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想了想,明白过来,该不会是那天海龙帮大火,这尸首就漂出来了? 展昭仔细一琢磨,就觉得后脊背嗖嗖冒凉气,怎么说的——这青龙王按理来说应该正在灵堂里供着才对,也就是说要放也是放在棺材里,怎么就上船了? 白玉堂安慰,“可能是有人为了保住尸体,又见火大,所以就情急之下放在小船上,最后顺流漂走……” 说到这儿,白玉堂也停住了——这条河是长江支流,河水从上游下来,冲入下游入海。而海龙帮所在的海域是在下游。这尸体怎么漂,也不可能从下游的海里突然到了上游的江里,再由上游漂下来入海吧?那也忒邪门了! 两人正琢磨,眼看着尸体就要漂走了,只见那少年拿了一根树杈想要将尸体拨回来,可是小船在河当间儿呢,水流也比较急,他哪儿里够得着。 展昭想要过去将尸体收回来,白玉堂却一把拽住他,无奈对他摇头。 展昭愣了愣,心中了然……这事情蹊跷,万一他们得着尸体,那才叫有理说不清了。现在身边都每个做见证的人,就前边一对路人,那若是别人指责他们偷了尸体或者跟海龙帮的大火有关,那才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更何况海龙帮毁了,间接受益的是陷空岛,现在就已经有传闻传出来了——说是海龙帮覆灭最得利的是陷空岛,不然为什么他们愿意义务照顾那些海龙帮的难民?!前几天卢大嫂还在为此事发脾气呢。 可是放任不管吧……死者为大,这么在河里漂着算什么意思? 白玉堂见展昭似乎为难,就凑过去低声说,“这方向,尸体是漂向城里去的,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报官,到时候就会有衙门的人来收尸,并且通知海龙帮的人来领。现在雨已经小了很多,应该不用淋多久,就能被收走。咱们跟青龙王到个过,这事情牵扯到陷空岛老小安慰,托大不得。” 展昭点头,自然是听白玉堂的。 于是,两人默默双掌合十跟青龙王道了个过,看着那小船上悠悠飘走,渐渐飘远,果然不一会儿……街上就传来了行人的尖叫声。展昭和白玉堂都无奈地摇了摇头,相比起来海龙帮其他的那几个当家竟然还不如他,毕竟他还得了个全尸。 “唉……” 正这时候,只听得对面马车内的人也是长叹了一声,“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爷。”那少年好奇地问,“你鼻子怎么那么灵啊,竟然连尸体的味道都问得出来?还有啊,尸体是臭的才对,为什么说是香的啊?” 车内之人笑了笑,“傻子傻子,这花有香臭之分,尸体自然也有,世间万物皆有两面!” 展昭和白玉堂听后,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心说这老头还神神叨叨挺能掰的。 “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见尸体就不见得是死了。”车内之人突然幽幽地笑了两声,“有些人想活,也有理由活,却偏偏死了。有些人死了,而且还该死,却又偏偏活着,罪孽罪孽!” 他的话,让展昭和白玉堂觉得心中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雨差不多停了,车内人就催促那少年,“快些赶路吧,迟了要出岔子的。” “好嘞,爷!”少年赶紧上马。 展昭却追上两步,“等等,阁下可否出车一见?” 车内人沉默了一会儿,拒绝,“萍水相逢,不如不见。” “萍水相逢皆是缘啊,有缘为何不见?”展昭反问。 “嘿嘿,公子啊,你就别逼他了!”少年笑呵呵对展昭摆了摆手,“我给他赶了一个多月车子了,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更别说你了!” 展昭一愣,回头看白玉堂。 就见白玉堂微微凝神,那神色展昭了解……他是个做了再说的人,此时机会千载难逢,不如……见一见车里的人,看他究竟是谁! 虽然有无礼之嫌,但两人一个眼色交换后,已经决定行动。 正想纵身过去,却听那人笑了起来,“我生得相貌丑陋,都不敢见人。二位玉树临风,天资过人,我怎么敢下车自取其辱,二位还是不要为难在下了。” 少年笑嘻嘻一鞭子抽下去……那两匹怪马就驶离了桥洞。白玉堂皱眉,侧身一跃过了河,追上几步,落到了马车的车顶上,悄无声息。 展昭怕他出事,赶紧跟上。 白玉堂一跃落到了那少年的身边。 “唉?”少年一惊,赶紧拽缰绳要停下马车,“公子您这是干嘛呀?” 白玉堂并不理会他,只是用银刀一挑车帘,侧身让过……此时展昭正好落到了车子的前头,回头顺着挑起的车帘往里看,就见车内端坐着一个男子,那相貌,太吓人了。 两人猛一看,都愣住。 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围领很高,堪堪遮去了半张面孔。可尽管这样,还是无法挡住他那张丑陋得惊人的脸孔。只见他大半张脸上几乎都被烧伤覆盖,丑陋至极。 见帘子掀开了,车内之人惊得赶紧用袖子挡住脸,大喊,“罪过罪过啊!” 那少年倒是没看仔细,只是跟白玉堂急,嚷嚷,“唉,我说,你这么好看个人怎么这么无礼啊?” 白玉堂被他一声从呆愣之中惊醒了过来,回过神后,轻轻一低头,纵身下马车。下车的同时,只见他用掌力轻轻地“啪啪”两声,拍了那两匹马的三岔股…… 那黑马也不停,径直往城外跑了,少年还在车上还骂骂咧咧呢。 展昭和白玉堂见车马走了,才对视了一眼——说不出那感觉,尴尬,当然,也疑惑。为什么凭空多出了这样一个面目狰狞又身份怪异的人来?他究竟图些什么呢? 此时大雨已经彻底停了,当然,也临近傍晚。两人赶忙往渡头走,想着坐最后那一班船去逍遥岛,省得多生事端。 “猫儿。” 走了一段路,白玉堂忽然问,“刚刚那怪人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展昭了然一笑,“急的,我还知道你说的是哪一句!” 白玉堂也笑了,“是啊……那段有些人死了,有些人活着,可不就是说,没见尸体就不能断定死了么!” “而海龙帮大火,其他几位龙王都死在火场里了,现在看来——还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展昭摇头,“大火的确无情,但是……救火难,逃生可容易。更何况那几个龙王都是好水性好轻功,怎么可能见着火了逃不掉,好些跑船不会武功的人都逃走了!” “所以,理由只有两个!”白玉堂伸手比划了一下,“要么,着火之前他们已经被烧死了。要么……” 说到这里,两人会心一笑——装死! 到了渡头,赶巧了,正碰上影卫他们的船准备赶往逍遥岛。原来是公孙想念小四子想得不行了,赵普让赭影他们来接,顺便也接一接展昭白玉堂,因为有个极好的消息传过来。公孙他们,已经找到了那条所谓的,“猫路”!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可是精神一振,暗道赵普公孙正经挺能干啊,还真让他俩找到了。 一起上了船,果然,就见小四子和箫良坐在船甲板上花花呢,小四子端着个笔,箫良在帮他碾朱砂。见到两人上船了,赶紧放下手里的玩意儿,先跑过来亲昵一番。 白玉堂问赭影,“怎么找到的?” 赭影连连摇头,“五爷,这可匪夷所思啊,说了您保管不信!” 白玉堂和展昭都笑了,催促他快说。 “原来,那些小猫都是顺着水面走过来的。”赭影一句话,展昭和白玉堂都傻眼了。 “刚刚公孙先生仔细地看了海中潮水的涨落,忽然发现最近海面不知为何,似乎下降了很多。而近日又是大潮汐,刚才海水往下一落,海面上就零零星星地多出了一个常常的坡架,还有很多很多的古怪暗礁,或者说矗立在海里的长石头。” “暗礁?”白玉堂想了想,“的确,那一片水域算是暗礁颇多的,有经验的渔民都不在退潮的时候出海,说极度容易触礁或者搁浅。 展昭似乎也明白了,“一退潮,礁石遍布海面,那些猫咪就蹦蹦哒哒地跑过来了?可是虽然方法可行,可是距离很远啊,它们为什么要跑过来?” 白玉堂也觉得不解,想象一下,一大群猫,顺着礁石横穿好几里地,从一个岛屿跑到另一个岛屿,这场面正经挺诡异的? 另外,白玉堂还有一些疑惑——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以前觉得没那么多暗礁?暗礁又不会自己突然长出来,跟那个什么破岛一样。 “咦?”展昭忽然一激灵,凑过去问白玉堂,“还记不记得有人说,追着那座岛屿去的人都没回来?” 白玉堂点点头,“是啊,船放出去都没回来。 大哥他们的船倒是放出去老远,只是就是到不了。 展昭轻轻一拍手,“你说,海里可不可能有一个什么阵法,那种暗礁就如同五行八卦阵之类的,困在阵中就看得见到不了,而碰到暗礁就都沉船!” 白玉堂听到这儿,让赭影拿出了一张海图来。 图上,陷空岛和逍遥岛是呈斜对的,海龙帮和河帮却是离开了很远,分别在两家的两头。 “海底的阵法么,的确有这种可能,那出现的目的就一定是为了保护那座岛屿!”白玉堂放下笔,“只可惜我阵法方面只是一知半解,具体不如回去找公孙商量下。” 展昭点了点头。 这时候,小四子凑过来,看到了桌上白玉堂将各个小岛都点上了黑点,就有些手欠地伸手,用毛笔蘸了朱砂去将那些点都连上。 连了几笔,只听在一旁看的箫良小声说,“槿儿快看,想不想半个月亮?” 小四子歪着头看了看,也笑了起来,“是哦!是半个弯弯的月亮哦!”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低头过去仔细一看,都大惊失色。原来陷空岛、逍遥岛、海龙帮、和河帮四个岛屿连载一起,竟然形成了大半个月亮。 “原来是这么回事!”展昭只觉得恍然大悟。 白玉堂也点头,拿起画笔将那大半个月亮的形状补完。不用问,那怪岛的真实位置,应该就在刚刚他补完的那一笔、小半个月亮上!而这整个月形的海面下却遍布了暗礁,要成功到达那座小岛,就要拿到那块传说中的——月琉璃! 第73章 噬人海域 展昭他们到了逍遥岛之后,将月琉璃和月形地图的事情都告诉了公孙赵普他们。正好蒋平也在呢,众人一起研究开了这其中的奥妙。 “月琉璃?”公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下巴,似乎是在搜寻自己记忆中,是不是有相关信息。 众人都耐心地等着,希望公孙的渊博学识里头,有哪怕那么一点点关于月琉璃的线索……别说,还真有! 就见公孙轻轻一拍脑袋,道,“月琉璃、鸳鸯璞、血翡翠、丧魂珠。” 赵普一拍桌子,“押韵!” 众人都一脸无力地看他。 公孙告诉展昭和白玉堂,“这一首诗,是说的几大阴宝。” “阴宝?”展昭一听到和丧魂珠有关系,立刻提起了些精神,心说可别又跟展皓有关,虽说很担心他,可他也实在算是“阴魂不散”的了。 “阴间的宝贝?”赵普按照字面的意思来解读,公孙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白玉堂听后,微微有些疑惑,“宝贝还分阴间和阳间么?” “这些东西,怎么说呢,都源自于传说,似乎有能招来魂魄,带来灾祸之意。”公孙略微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是非常清楚,需要再找些典籍研究研究。”他平日将心思都放在医书上了,这方面了解的的确不多。 展昭想了想,看白玉堂,“要不然,回去再问问你老师?” 白玉堂刚刚点头答应下来,就见小四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两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小家伙高兴什么呢? 只听到小四子幽幽地说了一句,“回去~”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白玉堂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展昭则是尴尬……不知不觉,把陷空岛当成自个儿家了。 “咳咳,要不要先去看看那些礁石?”赵普问,也适当地解除了展昭和白玉堂的尴尬,两人赶紧点头答应,跟着众人一起去了后山。此时后山的景象又些诡异,就见大批的猫咪集中在海滩上,只是……礁石并没有出现。 “今日的水位不太正常。”蒋平也跟了过来,“似乎是大退潮,有些反常,水位早上下降了很厉害,晌午的时候又回升了些,晚上倒是全部回来了。 “这些猫……”展昭忽然盯着那些站在岸边的猫咪看了起来。 “怎么了?”白玉堂问他,“它们说什么?” 展昭干笑了两声,“不是啊,你有没有发现,它们好像很焦躁。” 众人都看向那群猫,就见它们的确是有些毛躁,有几只还扎着尾巴上蓬松松的毛,似乎是跟谁生气,又似乎是害怕。 “猫猫。”小四子见身边一只虎纹小猫,就想伸手去抱起来,谁知那只猫“喵呜”一声,似乎是受了惊吓,在小四子手上留下了一个红红的爪痕,刺溜一声窜出去,凶巴巴地依旧盯着海面,随后……群猫开始叫唤。 一大群猫喵呜喵呜此起彼伏的,还正经有些吓人。 小四子扁扁嘴,展昭蹲下看他的手,就见白白胖胖的小手上一道伤痕。 白玉堂带着金疮药呢,也过来掏出药。 小四子赶紧缩手,“不用啦,猫咪抓一下哪里用得到金疮药。” “会不会留疤啊?”展昭有些担心,白玉堂也凑过来细看,箫良站在后头都挤不进去,干着急。 公孙和赵普在一旁看着两大两小和和睦睦的样子,忽然有一种身份错乱的感觉,要不认两个干爹? 正想着,就感觉地面轻轻一颤…… 众人都一愣,起先以为是错觉,但还没等都回过神来……整个岛屿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糟了!”蒋平喊了一声。 赵普也道,“是地震,都看着四周的树!” 众人赶紧环顾四周,提防被倒下的大树砸伤,蒋平大声喊,“往岛里头跑,别离海岸太近,一会儿会有大浪头过来!” 众人当即回头,展昭抱起小四子,白玉堂抱起箫良,赵普拽上了公孙,赶紧向着岛内狂奔…… 震动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平息了。 岛上房屋并未倒塌,其他影卫们也都跑了出来,蒋平安慰,“震得不算厉害,万幸万幸。” 众人彼此查看了一下,发现都没有受伤,也松了口气。接下来就是忙着了解各岛的情况,赵普担心在松江府的皇太妃,但是海上情况不明,正想着,身边公孙拉着他就要上船,“走,咱们赶紧去看看皇太妃!” 赵普愣了愣,凑过去低声说,“呆,该叫娘才对。” 公孙脸一红。 正巧白玉堂拉了展昭一把,“走,猫儿,去看看大哥大嫂有没有事。” 展昭本能地点头,但这话和刚刚公孙赵普的话放在一起听,怎么觉得有些别扭。此时展昭还抱着小四子呢,只见小家伙又眯起了眼睛。 随后,众人顾不得太多,上船赶往陷空岛和松江府。 到了渡头才发现,水位似乎又下降了一大截,可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多想,下令开船。一路紧赶到了陷空岛,就见损坏也不严重。为了安全起见,岛上众人都到了岸边来避难。 展昭和白玉堂见众人没事,就先去找梨老疯了。 公孙和赵普继续行船去松江府,小四子虽然想留下,但是皇奶奶的安全比较重要,就和大人们一起上松江府了。 展昭和白玉堂跑到院子里找到梨老疯,就见他裹着条毯子缩在一个火堆后面直哆嗦,嘴里嘟囔,“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啊!“白玉堂和展昭有些纳闷,走上一步,只闻到一股怪味。 白玉堂是最爱干净的,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展昭鼻子灵,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不解地看着梨老疯。 “五爷。”这时,候白福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熏香的香炉,边跟白玉堂解释,“刚刚……” “不准说!” 梨老疯儿跳起来吼了一嗓子。 展昭捏着鼻子看了看他,狐疑地问,“老爷子,地震的时候,你该不会在茅坑……” “没!”老头面红耳赤地喊了起来,而再看一旁白福捂着嘴直点头,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了。 白玉堂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似乎是不想靠近,展昭也望天。 老头眯着眼睛伸手指白玉堂,“都是你啊,你个小兔崽子非要带我来这陷空岛,最近海上不会太平的,你们是要害死我老头子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老爷子果然还是知道什么! “海上不太平?”白玉堂皱眉,“你知道什么呀?” 老头虎着脸,“妖魔邪祟横行,能太平得了么?” “老爷子。”展昭问他,“你知道月琉璃的事情么?” 老爷子愣了愣,扭脸,“不知道!” 白玉堂一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肯定又骗人,问他,“喂,究竟知不知道?不说不给你酒喝。” 老头扁扁嘴,有些不耐烦地伸手一指展昭,“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对视了一眼,有些莫名。 “你说什么?”白玉堂之前没听说过展昭跟月有什么关系,这老头什么意思? 梨老疯看了看展昭,啧啧了两声,“天机不可泄露。” 展昭和白玉堂被他气得都说不上话来了,这好端端的,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却突然打住不说了,怎么如此缺德? 正要追问,老头搂着被子一翻身,准备睡觉不说了!展昭和白玉堂还想追问,就见蒋平风风火火跑进来,到了两人身边,一手抓住一个赶紧往外跑。 “怎么了,四哥?”两人都不解。 蒋平跑得气喘说不上话来,带着两人到了海滩上,就见聚集了很多人,两人起先以为出事了,都有些紧张。 可仔细一看,发现不是,众人都仰着脸,眺望远方,神情中更多的是疑惑。 白玉堂就见蒋平指着远处对两人说,“看那里,快看!” 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远处那座岛屿已经如同一座高山一样彻底耸立了起来,四周围雾气缭绕,隐约的,似乎还能看到一座山门矗立在正当中,这该不会也是错觉吧? 同时,就见海面上行来了一大批的船队,船上灯火通明,应该是大批船只正从松江府的渡头出来,向远方赶去。 展昭皱眉,“这什么船啊?”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最好别让我猜对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都皱眉——别是松江府那些江湖人! 这时,只见一艘小船快速驶向陷空岛,韩彰和徐庆去接了过来,是赭影。 “太妃他们没事吧?那些船是怎么回事?”展昭知道他同赵普一起回的松江府,因此赶上几步问。 赭影摇头,“太妃等人一切安好,松江府据说连震感都是微乎其微,但是那些江湖人看见那冒出来的岛屿了,都说那是妖城显现,所以纷纷驾船要去宝库盗宝!官差一大堆拦都拦不住。” “荒谬!”卢方一跺脚,“现在水面情况不明,天又黑,这帮人还没有行船经验,这种时候行船是大忌,难道都不想活了么?” “大哥,这帮人就是要钱不要命啊!”徐庆撇撇嘴,“让他们去呗,人为财死么!” 白玉堂向来比较看淡这一切,只要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死,他也懒得管,见天都快亮了,就拉了一把身边忧心忡忡的展昭,“去歇会儿?” 展昭指了指海面,“那帮人呢?” “由他们去吧。”韩彰也说,“我倒是更好奇,那突然冒出来的岛是怎么回事。” 因为他的话,众人又抬头望向远方的小岛。此时,就见前方一阵浓雾又起来了,雾气昭昭将整个海面弄得朦朦胧胧。而那些载着江湖人的大船驶入了浓雾中,已经连轮廓都看不清楚,只留下依稀几个灯笼的光点。又过了一阵子,那些灯火都消失了……海面上一阵大风刮过,大雾渐渐散去。 再看……只见海上所有的船只都消失不见了,黑漆漆的海上只有月光洒向海面的那点点白光,哪里还有船和灯。 “是开太远了看不到了……还是没了?”展昭没有海上行船的经验,见发生了变化,就问蒋平。 蒋平凝神半晌,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了!估计是碰上暗涌或者漩涡沉了。” “那么多船一起?”众人都惊骇。 而此时,松江府岸上那些没来得及上船的人,已经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好些同门手足在船上的,也都纷纷嚎哭起来,一时间是一团大乱。 松江府的居民大半夜的都被吓醒,纷纷埋怨那些江湖人制造事端,惹人厌烦。 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卢方还是派出两艘船去,在近海徘徊,希望可以打捞起遇难船只上的人。可奇怪的是,那些船和船上的人像是被大海给生吞活剥了一般,连个鬼影都不见。 海面上寂静无声,只有那座孤零零诡异地蹲踞在海上的岛屿。此时,它已经从岛屿变成了小山,从面目不清到面目狰狞,挡在了从远海到近海的必经通途上,四周暗礁密布,让人有些望海生畏。 …… 众人这一折腾,天也渐渐地大亮了,那座岛屿也更加清晰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后山的山顶,居高往远处眺望。 “岛屿前面真的有一座石门啊。”展昭指着岛前的一座雕饰奇怪,似乎还盘踞着一条石头龙的山门给白玉堂看。两人都是目力极佳,看得也清楚,不免生疑——也就是说,这是个有人活着曾经有人的岛屿?这山门是什么形象,哪个朝代的?从来没见过…… 正想着,就看到山下公孙对两人招手。 展昭和白玉堂迅速下山,见公孙捧着一大堆卷宗,似乎是刚刚到岛上。 “先生。”展昭问,“有没有什么线索?” 公孙摇摇头,“赵普带着影卫门坐小船到海上寻人去了,看有没有生还者,我找来了很多卷宗,是松江历朝历代的地理志,正好你们也帮我找一找,看有没有关于那座岛屿的记载。我怀疑它原本是一座海墓,或者海城,机关重重。是什么人触动了机关,于是它便从深海底省上来了。造成海水水位下降的可能就是它,而昨晚上那一震,倒不像是地震,更像是因为它整个从地底上来,造成的震动!” “有人触动了机关?”展昭感慨,“什么朝代能造出这种巧夺天工的东西来?整座岛屿在海上升降自如。” “估计有些年头了,妖城的传说,可能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对了……还有月琉璃!”公孙说着,带着两人到书房。就见书房里头已经堆了一座小山那么高的卷宗,小四子和箫良都在帮忙翻找。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一眼就扶额,心说——要看书啊?!还不如跟着赵普去救人呢,无奈他俩不会游泳,只能给人添乱。 众人坐定了翻看卷宗,白玉堂忽然想起昨日梨老疯说的,就问公孙,“我师父说,展昭就是月,你有什么看法么?” “啊?”公孙也是让他闹了个没有头绪,抬眼看展昭。 “没,老爷子只是在说月琉璃的时候指了指我,说了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展昭纠正了一下,“上次他就提起过,什么入妖城,先寻月。” 公孙歪着头打量展昭,研究他一个大活人和月琉璃有什么关系。 展昭被盯得不自在,只好低头看卷宗,身边白玉堂则是直往他领口里头看。 “看什么?”展昭按住领子,失笑看白玉堂,“白公子非礼勿视。” 白玉堂面上难看,道,“谁看什么了,你身上有月形玉佩或者从小戴在身上的玉佩没?” 展昭眨眨眼摇头,“我最穷了,身上没宝贝。” 白玉堂无奈。 “先生。”这时候,箫良捧着一卷卷宗走了过来,到公孙身边问,“这上面说到这附近有一个大墓,不过没说是海墓,还有啊……貌似这原先不是海!” 展昭和白玉堂都围了过去,公孙接过箫良的卷宗,就见这是一卷后汉时候的残卷,上面只粗略地记载了些事情。据说此处,汉时居住了一个富甲天下的大户,死了爱妾,就在海边建造了一座大墓。后来战火四起,因为怕那些强人为讨生计而来盗抢妻子墓穴,那大户就筑了海塘,引水造岸,将整个墓穴沉到了水中。 “嗯。”公孙摸了摸下巴,“的确有些像,只是……” “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就算家境殷实,又怎么会有如此财力,造了那么大一座古墓?”展昭接着公孙的话头说,“另外……” “另外,这大墓看规格,根本不是普通人家有资格用的!”白玉堂接了展昭的话头。 三人面面相觑,总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又似乎差了什么。 正想说再继续找找,就听外头白福嚷嚷着跑进来,喊,“公孙先生,公孙先生!” 众人都朝外看。 就见白福跌跌撞撞进来,“了不得了,后山的海滩上,漂来了好多死人啊!” 众人都一愣。 “啊!”白玉堂明白过来了,“莫非是那些昨天遇难的船员,被暗流卷到后头去了?” “走!”公孙赶紧拿起药箱子,让白福带路,展昭和白玉堂也跟去,希望能找到几个还活着的,好问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74章 海阵 来到了海岸边,看到的时满地被海水浸泡的尸体,让人有种作呕的感觉。 公孙赶紧从要箱子里舀出了药酒打湿帕子,让负责救人的陷空岛家丁们都蒙在脸上。这时候,闵秀秀也赶过来了,“哎呦,这是怎么了?” 展昭和白玉堂已经捂着口鼻开始找活口了,别说,还真有不少带气的,只不过一个个都样子古怪……只见他们脸面发青,有的口吐白沫似乎是中了毒。 “他们是中了瘴气了!”公孙一一检查,“这几人估计内功深厚因此逃过一劫,其他的都被瘴气毒晕后沉入海底淹死了。” 展昭很是不解,“海里为何会有瘴气?” “有的!”闵秀秀知道他不知道这些,耐心给他解释,“海底的淤泥里头,经常会有满含瘴气的大气泡!这一单翻船撞上这气泡,搞不好还要爆炸的!” 展昭和白玉堂睁大了眼睛,都是头一次听说。 “海里的瘴气泡很少见,有一部分是天然的,比如说此地海滩有沼泽,有些则是因为淤泥里头有洞,气在里面时间久了,因此就作废有毒。”公孙先治疗那几个没死的,让人开了方子抬进去,给他们解毒,还有几个伤得不重的,给喂些醒神的药酒。 其他的死尸装殓,放在岸边,通知各门派亲属认领。 一时间,陷空岛可是热闹了。 展昭和白玉堂大致能按照江湖人的衣着分辨出其身份,发现死的大多是些盗贼,有些也算是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心里稍稍好过了点。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醒了过来,展昭过去问他门,发生了什么事。 那几人含含糊糊也说不明白,就说巨龙突然从水里冒出来将船掀翻了,船倾覆后他们掉入海中,就被巨大的水流卷过来了。还有几个说看到海里妖魔鬼怪形象扭曲……不过公孙说,那是因为中毒产生的幻觉。 随后的时间,陷空岛上涌上来了很多武林人,哭的叫的各种各样都有,乱成一团。 展昭和白玉堂不胜其烦,就索性上了船,在船上等着,边讨论今天的事情。 小四子前几天,听他皇奶奶说起北海,据说是像人间仙境一样还有冰川雪原,有银狐狸。他特别想去抓几只银狐狸回来养。而且最近松江府闹哄哄的,展昭和白玉堂也忙,他觉得没意思,就拉着两人问,“喵喵白白,咱们别在陷空岛待着了吧?” “嗯?”两人都一愣,不解地看小四子,“不在陷空岛待着,那去哪儿啊?” “去北海呀!”小四子笑嘻嘻地想,北海那里不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么?!也就是肯定没人,没人自然没案件!可以让喵喵白白好好地去培养一下感情,当然……还有他爹和赵普。 “去北海做什么?”展昭将小四子抱起来,“这里的案件还没了结呢。” 箫良从船舱里端出一盘子水果来,走到切近听得真切,也说,“是啊,最近的案子好烦人,都没有头绪。” “什么案子啊?”小四子皱了皱鼻子,伸手拽住展昭的头发轻轻地捏来捏去,边看一旁望着海面沉思的白玉堂。 “嗯……从最开始的几个人被离奇杀死,到如今海龙帮被烧毁、又加上这么多盗宝的人翻船,这案子挺复杂啊。” “那为什么要出那么多事情呢?为了银子还是为了名声?”小四子歪着头,“还来了那么多人,喵喵这次有大宝藏么?” 白玉堂回头看他,“小四子,你觉得杀人不是为名就是为利?” “那不然还能怎么样?”小四子想了想,一拍手,“哦!为感情哦!” 展昭也觉得这次的案子有些叫人看不懂。这一轮的事件下来,凶手毫无线索,那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寻思,就见小四子忽然伸手一指前方,“姨姨!” 展昭和白玉堂顺着他的手指头望过去,就见梅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中出来了,站在远处的海面上,正在朝这里看,不用问……肯定是在看白玉堂。 两人都一皱眉,此时海岛之上外人众多,妹姨怎么就跑出来了呢?而且她这样凭空站在海上,可不是要吓死别人? “我去叫她回来。”白玉堂翻身下船,沿着海滩快速到了梅姨身后,对她招手让她回来。 梅姨早就看到他了,见他叫自己,便笑着跑了回来,“欣儿啊,这里好多人。” 白玉堂见她踩着水面波澜不惊地过来,有些好奇,就问,“你……踩着水过来的?” 梅姨摇头,“有石头的。” 白玉堂蹲下去,用刀轻轻戳了戳海面,并未发现什么石头。 “不是这里!”梅姨抓着他的胳膊给他调整了一下方向,“是这里。” 果然,白玉堂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可是从海面上看,什么都没有。 他就觉得不可思议,“那是什么东西?” “以前人打下的桩啊!”梅姨笑呵呵跟白玉堂说,“是晶石的桩基,很牢靠很牢靠的。 “会有这种东西?”白玉堂大吃一惊,心说他在陷空岛那么久,可从来没发现过……不过这地方是浅滩,一般不会停船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因此没被发现可以理解。 “你刚刚说桩基,是什么桩基?什么人弄的?” “那些到海里捞宝贝的人啊。”梅姨回答,“我以前走很多次啦,一点点往下走,走到海底下,沿途有宝贝!” “有这种事?” 这时候,蒋平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站在了众人的身旁。 “要不,你带我去一趟走走?”说话间,蒋平将外衣脱了,就留下个裤衩,要跟着梅姨下水。 “四哥!”白玉堂担心出事,梅姨身体条件很特殊,公孙说她适合在水中生活,蒋平只是水性好,可别有什么闪失。 “四爷,我和你一块儿下去。”赭影正好跑来,见此情景也开始脱衣服“好有个照应。” 白玉堂和展昭稍微放心了些。 梅姨瞄了蒋平一眼,似乎有些犹豫,小声说,“这个是秘密呢,不可以告诉别人的,要带去的话,只有带着欣儿去。” 展昭乐了,凑过去说,“梅姨,你家欣儿是旱鸭子,见水就沉底。” 白玉堂郁闷地看展昭,只好对梅姨说,“这是我结拜的哥哥,是自己人。” “哦!”梅姨明白了,点点头,不过还是似乎有一点点失落,因为白玉堂到现在都没叫过她一声娘,估计还是在生气自己当年丢掉他吧。 “咱们走吧。”蒋平用海水拍了拍白花花的胸脯,就跟着梅姨一起,走入了海里,赭影也跟上。 众人在岸上焦急地等着,白玉堂就见展昭一直看自己,有些不解地问,“你……干嘛?” 展昭忽然抱着个胳膊,前前后后围着白玉堂打起了转来。 白玉堂被他看得毛毛的,拦下他,“猫儿,你看什么?” 展昭望天看别处,嘟囔了一句,“不仗义。” “哈?”白玉堂不明白,一脸茫然地看他。 展昭慢悠悠地说,“梅姨年纪也不小了,虽然看着是年轻点儿,人可是千里迢迢来找你的。” 白玉堂无力,“猫,娘不能乱叫的。” “你刚刚不是就叫了?”展昭不以为然。 白玉堂摸了摸鼻子,似乎是为难。 两人正说话,就见后头雷清朗跑来了,“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啊。” 展昭和白玉堂心说,又来了!这雷清朗怎么总是那么及时地出现在不该他出现的地方呢? “曹昕呢?”展昭问。 “哦,他上前头帮着救人去了。”雷清朗回答着,就看到水面咕嘟咕嘟冒起了几个泡泡……很快,蒋平和赭影都上来了,长出一口气。 “真神啊,下头好大一阵……”蒋平话没说完,就看到雷清朗也在,便也不说了,上岸到一旁擦头发穿衣服。 “梅姨呢?”展昭问跟着蒋平上岸的赭影。 话音刚落,就见妹姨慢悠悠地从水里走了上来。她是踩着那晶石上来的,似乎就是走的平地,而且她体质特殊,也不气喘。 雷清朗看得惊骇不已,再加上梅姨脸色苍白形容消瘦,他忍不住就高喊了一声,“鬼呀!” 展昭和白玉堂都是一皱眉,心说至于么,一惊一乍的那么夸张。 蒋平也不满,“胡喊什么?大白天的哪儿来的鬼?!” 雷清朗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地站到一旁,不过还是很忌惮梅姨。他这一声喊,可引来了不少江湖人的注意……那些人盯着梅姨看,边窃窃私语。 其中有几个正是河帮的人,看他们的神色,似乎已经怀疑梅姨就是那日晚上在海龙帮放火的人,就悄悄回到了河帮的船上。 这海上一出事,自然各地的人都来了……董晓蝶正在船上喝茶呢,一听到有弟子来禀报,说是陷空岛上有一古怪女子,类似那日火烧海龙帮的女鬼。 河帮之人可都奇怪了起来。 董晓蝶下了船,正看到白玉堂和展昭带着湿漉漉的梅姨回岛,准备让她去闵秀秀那儿换件衣裳。 “五爷,岛上有客人?”董晓蝶上前几部,跟白玉堂打招呼。 白玉堂和展昭都心中有数,这叫怕什么来什么,万一让人怀疑起梅姨就是当日放火之人,那估计又是一场风波。 董晓蝶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起梅姨来。 梅姨本能地躲到白玉堂身后,展昭怕她冷,让闵秀秀的一个丫鬟先带着她进屋换衣服,也推了白玉堂一把,自己则站在外头应付董晓蝶,“董兄怎么来了?莫非那翻船的人里,还有河帮的人?” 董晓蝶干笑两声,“展兄哪里话,我们是海上讨生活的,怎么会折损在海里。” “哦……那果真厉害。”展昭见白玉堂已经陪着梅姨进了屋子,也懒得和董晓蝶多废话了,背着手就要往小四子他们的船上溜达,刚刚小四子说北海什么的……他倒是想去,不过这案件完了他得回趟开封府。好久没回去了,不知道包大人那头怎么样了。 董晓蝶见再追白玉堂追不上了,便随着展昭过去,“展大人,这次的案件可有头绪?” 展昭摇了摇头,也是很为难。 “我倒是有个发现,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董晓蝶的话似乎耐人寻味“当然了……”展昭挑眉,“董兄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 放下展昭在门口和董晓蝶打太极不提,白玉堂陪着梅姨进了院子,她要拉他进屋,白玉堂自然不肯去,“你换衣服吧,我在门口等。” “怕什么,是娘亲。”梅姨笑了,白玉堂可尴尬,心说亲娘他也没兴趣看啊,幸好梅姨进了屏风里头,还有小丫头捂着嘴偷笑跟着,白玉堂只好站在屏风外边,吃着下人捧来的茶。 等了一会儿,白玉堂问一个负责守卫的丫鬟,“梅姨怎么出来的?” 丫鬟有些不好意思,“五爷,刚刚岛上一乱,听说死了好多人,所以大家都出去救人了,我们挺担心得,而且梅姨还在睡觉呢,就关上门,也跟着去了。” “你们听到有人喊死了很多人?”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摸下巴,陷空岛的人一向管理有素,不关发生什么事,也不会像那样喊出扰乱人心的话来。 不久,梅姨换好衣裳出来了,白玉堂赶紧询问,“梅姨,谁放你出来的?” “他咯!”梅姨爽快地回答。 白玉堂皱眉,果然陷空岛上有奸细么,追问,“他是谁?” “放我出来的人啊!”梅姨回答。 白玉堂觉得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有些无奈,“我知道,我是说,放你出去的人是什么人?” “就是那个放我出来的人呀!”梅姨认真回答。 白玉堂张了张嘴,一旁小丫鬟听到了,眼珠子一转,凑过来问,“梅姨,五爷说,是谁放你出着屋子的?” “哦……”梅姨点了点头,“以前放我出屋子的人!” “以前?”白玉堂一愣,梅姨被救起来那会儿,手上还有链子呢,可能以前被人关起来过。 暗暗点头,白玉堂追问梅姨,“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你给我描述下!” 梅姨脸上现出一丝畏缩来,摇摇头,四周看,样子似乎害怕。 “梅姨?”小丫鬟在一旁帮着问,“你给五爷说说那人长什么样子,不用怕,咱们陷空岛没人敢乱来的!” 梅姨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他……一身黑,鬼面,会飞,可厉害了!” 白玉堂一听“鬼面”二字,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又是鬼面——看来要破这次的案子,找到那个鬼面真的是很关键了。 可是这次,白玉堂不禁疑惑,为什么要有意将梅姨放出来呢?那鬼面人一次放梅姨,让她上了陷空岛,二次放梅姨,让人知道她在陷空岛,究竟安的什么心! …… “你说什么?” 展昭听完董晓蝶的话,大吃了一惊,“当真?!” 董晓蝶笑着点头,“展大人,大难可要临头了啊。” 第75章 情路无涯 董晓蝶只跟展昭说了一件事——根据他们多年在海上生活的经验,可以看出最近海水的情况很不对。万一……他说如果万一那座妖城忽然沉入水中,结果可能是大海啸。到时候,别说陷空岛、河帮,甚至整个松江府都有可能变成一片汪洋。 这话听着有些耸人听闻,但董晓蝶说起来神情专注,“展大人,你不妨关注一下,最近岛上的野兽都开始迁移,特别是老鼠,已经很久没见了。” 展昭皱眉。 董晓蝶抛下这句话后,轻轻一拍展昭的肩膀,“希望只是我多虑而已。”说完,走了。 展昭呆呆站在原地,他以前在南海之时曾亲身经历过一次厉害的海啸。小山般的大浪过后,寸草不生……那种力量,绝对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松江府人口密集,万一大难来袭绝对死伤惨重,该如何是好? “兄弟?” 展昭正发呆,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回头,就看到蒋平站在他身边,“董晓蝶那狐狸跟你说什么了?” “狐狸?”展昭微微一愣。 蒋平轻轻摇着扇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展昭,笑了两声,“若是有什么想不通,不如找玉堂商量一下。” “你是说……找白兄能找到解决法子?” “不是老五能解决,而是你和老五加起来,估计什么都能解决了!”蒋平嘿嘿地笑了起来,“你俩啊,性格大不同,关键是契合,取长补短后无敌天下。”说完,也没深究,就走了。 展昭站在原地看着蒋平走远,转身,进屋子里找白玉堂去了。 蒋平溜溜达达到了海滩之上,眺望远处的那一座漆黑岛屿。 正好此时,公孙已经给大多数伤员都做好了治疗,抱着小四子在海边遛弯。 蒋平忽然笑了笑,“王爷在松江府的别院,似乎是整个松江地势最高之地。” 公孙轻轻点了点头,“嗯。” 蒋平看公孙,“先生是否有什么忧虑?” 公孙也跟他一样,望着远处的岛屿,轻轻叹息,“希望只是多虑了。” …… 展昭走进院子,就见白玉堂坐在院子里,低头端着茶杯似乎正在沉思,知道他必定问出了什么,就到他身边坐下。 “回来了?”白玉堂抬头看他。 “问出什么了?”展昭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 “梅姨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白玉堂神色凝重,“有人从一个黑暗的屋子里,放她出来,告诉她来到这里,我是他儿子。刚刚也是有人将她放了出去,让所有人看到……” “目的何在?”展昭也听出来,梅姨可能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 “不知道,只知道放她的是一个鬼面人。”白玉堂看展昭,“我很想抓住那个鬼面人,如果抓到他,大概所有秘密都可以解释清楚。” 展昭也点头,忽然问白玉堂,“你觉得董晓蝶这个人怎么样?” 白玉堂一愣,展昭的话题扯得有些远,想了想,回答,“装疯卖傻。” “他?” 白玉堂点点头,“他给我的感觉,和雷清朗有些像。”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吧?”展昭想不通,“一个看起来精明能干,一个羸弱怯懦。” “不是说外形。”白玉堂微一耸肩,“我第一眼看到赵普的时候,觉得他英雄气概,有股舍我其谁的感觉。第一眼看到公孙,觉得他睿智过人……我从小到大认人处事只凭第一眼的感觉。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错过人。曹昕给我的感觉是有所隐瞒、江湖人大多是有所贪图、这雷清朗和董晓蝶,我只能说是装疯卖傻了!” “梅姨呢?”展昭好奇。 白玉堂迟疑了一下,“很奇怪,和小四子一样。” “啊?”展昭大为不解,“这两人怎么会一样?” “他们给我的感觉是,不会也不曾伤害任何人。”白玉堂放下杯子,“所以她说的话我相信。” “哦……”展昭想了想,指指自己的鼻子,“那我呢?” 白玉堂看展昭,没说话,给自己倒茶。 “我怎么了?”展昭凑过去盯着他的眼睛看,“你第一眼看到没讨厌我么?你不是最讨厌官府的人?” 白玉堂挑起嘴角,“你真想听?” “嗯!”展昭点头很认真。 “你猜猜。” “嗯……侠肝义胆?” 白玉堂失笑,看别处。 “不是么?”展昭又想了想,“一身正气?” 白玉堂继续看别处。 “都不是?”展昭心说这耗子不会第一眼看到对自己印象不好吧…… “那……好管闲事?”展昭试探着又问了一句。 “你说的是枣多多吧。”白玉堂摇头。 展昭泄气了,听天由命地问他,“行了,你说吧,什么我都扛得住。” 白玉堂转回眼盯着他看了良久。 “喂,你说啊。”展昭梗了梗脖颈,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白玉堂脸上神色略微温和了一些,微合起双眼,低声说,“独一无二。” 展昭就觉得心里头猛地“咚”一下,似乎被撞倒了,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刚刚跑到门院子门口的箫良让小四子一把搂住拽了回去……躲在院门口悄悄往里望。 就见大院里满树的白梅,石桌边,展昭和白玉堂坐着对视,两人离得很近……很近。 小四子突然嚼起嘴,着急,“快啾呀!” 箫良在一旁不解,“槿儿,干嘛呢?” 小四子对他“嘘”,握着拳头给展昭和白玉堂使劲! 然而,等了良久,直到一阵清风过,吹落了那一树的白梅,两人也只是被飘落的白色花瓣惊醒,同时转开了眼睛。 “哎呀!”小四子跺着脚着急,“讨厌!” 箫良怕他脚疼,赶紧安慰,“槿儿,生什么气啊。” “笨笨!”小四子一脸的不满意。 这两人的动静,自然被院内的展昭和白玉堂听到了。 展昭回头看,“你俩干嘛呢?” “哦。”箫良抬头说,“展大哥,先生和师父说,刚才松江府的衙役送信来说找到了青龙王的尸体,先生要去验尸了,问你们去不去。” 展昭和白玉堂才想起来之前看到尸体那茬,差点忘了。 对视了一眼,没等展昭开口,白玉堂摇头,“你们先去,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哦。”箫良点头,拉着小四子离开,小四子出门前一直回头瞪两人。 展昭纳闷,“小家伙又怎么了?” 白玉堂只是淡淡一笑,“大概在气别人呆吧。” “他还气别人呆啊?”展昭觉得有趣。 白玉堂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是啊……有些聪明人呆起来,比最呆的那种呆子都不逊色。” 展昭眯着眼睛看他,“你指谁啊?” 白玉堂放下杯子,在梅花树下笑得云淡风轻,“我。” 展昭只记得白玉堂那张好看的笑脸,却显得很是无奈。 “你下一步想怎么做。”白玉堂将话题转了,气氛也略转。 展昭叹了口气,“想找鬼面人,没线索;想去妖城,没地图;想找月,没发现……想做些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也不见得。” “嗯?”展昭见他有主意,立刻精神了起来,“你有线索?” “有个人也许知道些什么。”白玉堂舀刀站起身,“我们去趟松江府找个人。” “谁啊?”展昭好奇。 白玉堂看了看他,“红颜知己。” …… 两人驾船来到了松江府,这次没往集镇走,而是走去了城北。 松江府的北城有很多很多低矮的老宅子。每个城都有那么几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北城就是松江府流浪者、乞丐化子、娼楼窑馆聚集的地方。 白玉堂带着展昭走进了一条叫金玉坊的旧街。 展昭看了看四周,都是戏班赌坊,满街的闲人有些一看就是小贼盗匪。虽然知道身为江湖人不可能没来过这种地方,但展昭还是难将白玉堂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和这样一条小街联系起来。 两人走到小街的井里头,左手一拐……进了一条胡同。 胡同的尽头有一所宅子,可看到宅内一座二层小楼,楼上没有牌匾,只有院外木门一扇,楼里有丝竹之声传来,似乎有人弹奏。 展昭不太清楚里头的是谁,不过听过白玉堂风流天下的美名,应该认识不少人吧。 轻轻叩了叩门,白玉堂站在门边等。 片刻,有人打开木门,就见一个小丫鬟探出头来往外看,“呀!五爷!” 白玉堂略点了点头,问她,“沈颜在么?” “在在!”小丫鬟赶紧往里头引,“小姐每天都念叨你。” 展昭就觉得眼皮子抽了抽,真的假的啊,每天都念叨…… 不过这沈颜展昭倒是略有耳闻。沈颜并非平民女子,而是彻头彻尾的江湖人,且是神机老人吴季子的唯一传人。所谓的神机老人,乃是江湖上的一个机关行家,据说他活着的时候,侯爵将相乃至皇室宗族,都请他设计墓道里头的机关。沈颜也是做得一手好机关,只是脾气古怪不太爱钻入那地下肮脏之地,宁可弹琴唱歌。 展昭明白白玉堂来找沈颜,必然是打听妖城宝库的事情。 两人刚刚走入院中,就听到楼上有娇嗔传来,“你带个人来做什么?就不会一个人来啊!” 白玉堂和展昭都微微一愣,抬头,只见二楼围栏上,靠着个女子。 展昭仰着脸,那姑娘背着光他看不太清楚长相……不过看轮廓身形以及那长长的头发,应该是个美人吧? 白玉堂也仰脸看她,低声问,“你不方便?” “是啊。”沈颜托着腮帮子摇头,“不方便!” 白玉堂回头对展昭说,“那我们改天再来。” “哦……”展昭也点头,两人刚要转身走,上头就一个茶杯砸下来。 砸的还是展昭,幸亏他手脚快,侧身躲开接住了杯子,不解地抬头看……一个茶壶又下来了。 展昭心说这姑娘这么火爆脾气啊?脚尖轻轻一勾,接住了茶壶,仰着脸继续好奇看。他一双眼睛在日光之下略有金色的光,还有天生便两边微翘的嘴角,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温和之气。 “呦……”沈颜似乎提起了些兴趣,问白玉堂:“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灵气人儿?” 白玉堂指了指展昭,“他是展昭。” “哈?!”沈颜似乎不敢相信,“怎么那么瘦、那么年轻还那么俊俏?没天理!” 展昭听着作声不得,心说难道自己又胖又老又丑才有天理? “我有事问你,你究竟放不方便?”白玉堂问起来依然是语气平和。 展昭暗自擦汗,心说刚刚白玉堂没胡诌啊,他的确是呆得可以!这丫头明显是因为他好久不来,来了还带个不相干的人,所以撒娇呢,白玉堂应该好言安慰几句才是,毕竟有求于人,怎的这么不解风情?这可和风流天下扯不上关系啊,光风流了一张脸而已! 沈颜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无奈叹一口气,“行了,上来吧,除了你谁上过我的小楼啊。” 白玉堂点头带着展昭进去。 “唉!”沈颜一摆手,指着展昭,“你不准进!” 展昭纳闷,“为何?” “我这小楼只接待白玉堂!”沈颜嫣然一笑,“其他人一律不准入!” 展昭眯起眼睛,“为什么呢?” “你管得着?这是本姑娘行走江湖的规矩!”沈颜心中暗道,白玉堂是不是糊弄自己呢?她总觉得展昭是个魁梧英雄,顶天立地的大汉,身长八尺膀大腰圆,力拔山河气盖世那种……怎么是个小白脸! 展昭虽然没姑娘想象中那豪迈的外形,但性子还是爽朗的。再说了,他堂堂南侠客总不能硬闯姑娘的绣楼吧,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虽然不痛快……但还是在院子里等着吧。就转身道了桌边坐下,索性舀着茶杯和茶壶给自己倒茶喝,反正按着这家主人的待客之道,估计也没人会给他上茶。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对沈颜道,“这猫可小气,你不怕以后惹官司了他给你穿小鞋?” 展昭张了张嘴,心说白玉堂你敢说我坏话,我是这种人么? “行了!我早听说你最近得了个好兄弟,好得跟一个人似地,本姑娘下来不就行了么?”说着,一个翻身。 展昭就见群袂飞扬处,沈颜已经落到了桌边,到他眼前坐下,边吩咐丫鬟,“玉儿,去舀酒来。” “是!”那叫玉儿的小丫鬟快步跑了。 展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只是这一声“玉儿”很有些特别滋味。 白玉堂也坐下。 沈颜托着腮帮子问他,“你想问什么?”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展昭开口,“妖城。” 沈颜双眉一皱,忽然看白玉堂,“你有心上人了?” 白玉堂一愣。 “咳咳……”展昭被茶水呛住了,咳嗽几声,端着杯子看两人什么情况。 “说!”沈颜凶巴巴盯着白玉堂看。 白玉堂伸手揉了揉眉心,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展昭伸手舀了桌上一个金桔吃,原来这耗子真如传言中那么受欢迎啊!传言中有女人天南海北追着他要嫁的。 沈颜见白玉堂没回答,就斜眼看展昭。 展昭吃了半个金桔,没提防酸得倒牙,皱着眉头回看她。 “有没有啊!”沈颜追问。 白玉堂倒也坦然,点头,“有。” 沈颜一听,睁大了眼睛,“你以前从来没说过有!” 白玉堂一耸肩,“刚有的。” “成亲了没?”沈颜急着问,“谁?” 白玉堂无奈一笑,“你问来做什么。” “我杀了她!”沈颜双眼一瞪,展昭一个激灵,心说——不是吧? 白玉堂无所谓地摇摇头,“十个你加起来也打不过他一个。” 展昭伸手舀桂圆。 “你胡说,江湖上有这么好功夫的女人都可以做你娘了。”沈颜显然不信。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谁说他是女的?” “咳咳……” 话刚说完,展昭猛捶胸口——桂圆核吞下去了…… 第76章 假面真心 白玉堂轻描淡写一句话,造成的效果可不得了。 展昭让桂圆核噎住了,沈颜吓得嘴张老大,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来。 白玉堂倒是坦然,递了杯茶给一旁努力捶胸口的展昭,边问沈颜,“现在能说正经事了吧?” “咳咳……”沈颜咳嗽了一声,搓搓脸,纳闷自己干嘛心跳那么快啊?但是又抬眼看了看白玉堂,心说,不会吧!她也不是没见过那种喜欢男人的男人,可是白玉堂不像那种类型啊!该不会是他为了敷衍自己所以故意胡说的吧? 沈颜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就想再试探一下。 展昭刚刚把桂圆咽下去,顺了口气,捧着茶杯喝茶,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对,去舀了个杯子喝酒,需要压压惊。 白玉堂佯装没看到他慌手忙脚的样子,有些想笑。 沈颜完全没空去注意展昭的不自在,只是满脑子男人女人的乱七八糟,稳了稳心神,问白玉堂,“谁啊?” 白玉堂微微皱眉,抬头看她,“你问来做什么?” “我……”沈颜也说不上来问着干嘛,“总之你说出真名实姓来,不然我不信!” 白玉堂无所谓地回答,“信不信随你,我不关心。” “你……”沈颜脸上有些委屈,“没心没肺!迟早有报应!” “咳咳。”展昭听到她咒白玉堂有报应,倒是不愿意了,在一旁插嘴,“那个,感情事不是江湖事,报应什么的谈不上吧。” “你懂什么!”沈颜眼圈红红,“你问问他,他都舀多少人的真心没当回事了?多少人为他心都碎了?没良心!” 展昭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个也要你情我愿对不对?” 沈颜斜眼看他,“你俩好兄弟,自然帮着他说话了!你们臭男人都一样。” 展昭捧着杯子,认真地说,“我和白兄都不臭,香着呢。” “咳……”这回呛着的是白玉堂了,端着杯子边咳嗽,边一脸佩服地看展昭。 沈颜气得脸都白了,“我不跟你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展昭觉得这姑娘可能有些失去理性了,看了看别处,继续嘀咕,“不黑,白的。” “你怎么那么贫啊!”沈颜怒目圆睁瞪着展昭。 展昭想了想,摇头,“那要看跟谁聊天,我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正经……”说着展昭也觉得没意思了,今天自己大概受刺激了,有些不太正常。 “好!”沈颜说着,“苍啷”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来,“老娘今天见识见识南侠展昭多厉害!” 展昭正抱着酒坛子想再给自己斟一杯呢,就见沈颜一剑杀到。 白玉堂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喝酒看热闹。 展昭侧脸避开,继续斟酒,边劝,“姑娘,咱们好好坐着谈么,动手伤和气。” “谁和你和气,今天姑奶奶一肚子气!”说完,沈颜回手一转腕子,剑直接抹着展昭的脖子过来了,剑刃到了脖颈旁边,展昭伸手轻轻一弹剑尖。 沈颜一惊,只觉得手腕子一麻,往后退了一步,宝剑落下,展昭袖子轻轻一摆,宝剑在空中折返,对着沈颜射了过去。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正以为自己今天托大得罪高手,估计要丧命……却又听到“苍啷”一声,宝剑还鞘。 良久,沈颜才回过神来,也不敢刚刚那样小瞧展昭了,敢情高手分好几种,竟然还有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啊! 再仔细看看展昭,沈颜倒是就觉得他眉目俊朗,不似白玉堂般有些邪气,一脸的薄情,倒是蛮老实的,也不输白玉堂么! 沈颜想了想,唉,白玉堂那样的男人,天底下哪样的女人才能收得住啊,每天莺莺燕燕跟了一群,也不好过日子。展昭倒是不错的,功成名就,再加上这张脸还正经挺讨人喜欢的。人也温和爱笑,一看就挺有趣,跟他在一起肯定好玩儿,估计还很会照顾人。 沈颜是江湖儿女,觉得要不然干脆问问展昭有没有心上人,对自己有没有意思,有意思就凑一对吧。她原本是要试探的,只是今天也受了刺激,有些紧张,满脑子男人女人的,一开口问了展昭一句,“展大侠,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噗……”展昭没提防,一口茶喷出来,不偏不倚,喷了沈颜一脸。 白玉堂继续喝酒。 展昭明白过来大惊,他身上也没带帕子,沈颜满脸茶水还有两片茶叶粘在腮帮子上。他赶紧随手抓了一块帕子递上去,想帮沈颜擦擦脸,可不料那是丫鬟用来抹桌子的抹布,一股子霉味。 “呸呸!”沈颜跳了起来,用袖子擦脸,哭着嚷嚷说展昭欺负她,就跑上楼了。 展昭尴尬地看白玉堂,半晌才问,“白兄,你这朋友脑袋好像有些问题……” 白玉堂伸手从桌上拿了个金桔,给展昭塞进嘴里,“只是去换衣服了而已,估计一会儿就出来。” “真的?”展昭心说这还不得哭上一两个时辰,这么容易打发? “嗯。”白玉堂淡淡点头,“有些女人生气自个儿哭,有些女人生气让别人哭。” 展昭眨眨眼,就听到小楼里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沈颜骂人,“臭男人,臭男人!”暗自点头,沈颜是第二种类型的! 楼里声音越来越大,沈颜脾气还真不小。 展昭下意识地叹气,心说女人果然捉摸不透,跟她们过一辈子还不如跟白玉堂这样的……想到这里,又有些尴尬,觉得这样的想法辱没了他兄弟。转脸,就见白玉堂正望着手中杯子里的酒水发呆。 酒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白梅花瓣,白玉堂目光有些空茫,看着那轻轻浮坠的花瓣,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不想。 展昭莫名觉得他的神情伤感,看着难受,就咳嗽了一声,见白玉堂身子轻轻动了动,便知道他回过味来了。展昭鬼使神差地脱口说了一句,“傻子。” 白玉堂放下杯子,转过脸问他,“谁?” 展昭讪讪地端着杯子喝酒,无辜地眨眼,“我刚刚没说话。” “是啊。”白玉堂无奈点头,“傻子说的。” 展昭嘴角轻轻抽了抽,有些怨念地看他。 两人就这样,一个无奈,一个无辜,对望。眼神过处只有彼此,连漫天的梅花瓣都飞不进去一片。 远处阁楼里,换完了衣服走到门外的沈颜看了个清楚明白,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大概半盏茶的时间,沈颜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没有两人料想中的怒意,也没使小性儿,倒是看似心情不错。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有些莫名。 沈颜坐下,抬头看展昭。 展昭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盯着沈颜的杯子,觉得她估计会找机会喷回来。 沈颜见他的神情,突然抚掌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指白玉堂。 白玉堂也被她笑毛了,觉得这丫头是不是气出病来了? 熟料沈颜抬起头,凑过来问展昭,“展大侠,你人那么讨喜,中意你的人很多吧?” 展昭端着杯子喝茶,不明白她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我听说呢,整个开封府的姑娘都拿你当梦中情人!”沈颜笑嘻嘻问,“不晓得展大人有没有心上人?” 白玉堂放下杯子,看沈颜。 沈颜捂着嘴边笑别瞥他,心说——报应来了吧? 她笑等展昭答案,边优哉游哉喝茶,就等着看白玉堂的表情。 展昭却是摸了摸头,老实说,“我现在有些闹不清楚。” “嗯?”沈颜好奇问,“选择太多,所以闹不明白喜欢谁呀?” “这倒不是。”展昭摇摇头,很困扰地说,“我现在闹不清楚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噗……” 沈颜一口茶喷出来,展昭赶紧让开,暗道,果然等着喷回来吧?还好有准备! 沈颜擦了擦嘴,虎视眈眈地瞪着展昭,就见他脸上始终除了浅淡又温和的笑容外,什么都没有,她就犯嘀咕,这人是真傻呢,还是装傻?是什么都不懂,还是什么都懂? 白玉堂叹了口气,低声道,“闹够了就说正经事吧。” 沈颜见白玉堂脸色沉下来了,知道玩笑不能再开了,不然以后想看个养眼都看不着,便安安静静坐了,“说吧。” “妖城。”白玉堂问。 沈颜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展昭和白玉堂都看到了,心中却是欣喜——有门! “我之前也已经注意到那座城了。”沈颜站起来,让两人等一下,她去闺阁之中舀一些卷宗。 不久,她便捧着一卷图走了出来,放到桌上,让丫鬟将东西都收走,边铺开了大图。 “这是何物?”展昭帮她抓着图纸的一角,凑过去仔细看。 沈颜也不知道是为何,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展昭——他此时低着头,乌黑的头发梳得规规矩矩,长发几缕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耳朵、脖子,都很好看,肩膀的形状也好。她忽然有些惊讶,白玉堂是那种远远一眼就发现很好看的人,而展昭是那种仔细一看,发现哪儿都很好看的人……这样两个人是怎么样遇到一起的呢?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再抬头,却见白玉堂在看自己,惊了一跳,本能地低头,跟做贼似的。沈颜心中下意识抽了抽……她以前总埋怨白玉堂都不看她,如今被他这一看,只感觉一点儿不好受,害怕得紧!果然,她那几个姐妹说得不错,五爷真心在哪里,没人知道,估计不是天生没有,就是早早已经死心塌地给了别人了。 “是座王墓么?”展昭可不知道这些,只是认真看图纸。 “是海墓。”沈颜收拾心神,说,“我师父曾经盖过三座海墓,后来都沉了。” “为何会沉?”白玉堂和展昭异口同声问。 “盗墓呗!”沈颜笑了笑,“这海墓和地上的墓可不一样。地上的墓塌了也就塌了,海墓一旦塌了,必定闹得翻江倒海。特别是下边装了险恶机关的那种,一旦触及,周围岛屿乃至城镇必遭大难!” 展昭和白玉堂脸色凝重。 “那这座妖城呢?”白玉堂问。 “这妖城是被开启的海墓!”沈颜认真回答,“有人从外部打开了它,让它重见天日。从它此时的情况和这几天发生的事看,那座海墓想当凶险!” 展昭和白玉堂不太明白,让她说清楚些。 “唉,我就跟你们这么说吧。”沈颜说,“这松江府以前有个高人在浅滩造了一座大墓或者一座大宝库,做好后沉入了淤泥之中。多少年后,海水灌了进来,形成了如今的一片汪洋。那妖城也沉入海底去了。可如今有一个善于机关之人开启了机关,妖城升起来出了海面,所有的机关都打开了。于是水灌入原本的空隙之中,海墓周围的迷魂阵石柱都出现,水位下降,船只无法靠近,船难增加。海水是会自己调节的,水面降落一段时间后,渐渐又会回归正常,因为大海之中的水会过来。水往低处流么,流得平稳了,也就不流了。可是这妖城之中必然都是机关,万一有人弄错了机关,或者在涨潮的时候关掉了外面的机关,总之就是让那岛屿降下去……那么必然海水倒灌!” 白玉堂和展昭都听得皱眉,问她有没有解决办法。 沈颜点头,“自然是有的,天下机关皆有解,因为制造机关的那个人,都是早早想好后路的!机关这种东西,可以惩戒贪心之人,却不可以危机无辜,不然必定遗祸后世子孙,是大忌!关键是要找到图纸!”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想到了那所谓的“月”! “找到图之后,按照里头的记载,将机关关掉!”沈颜耸耸肩,“那就安全了。” “如果找不到图纸呢?”展昭反问。 沈颜叹了口气,“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什么?” “等一个退潮的日子。”沈颜脸色不善,“装满轰天雷,炸掉它!”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个激灵,炸山?那可是大手笔了,这主意赵普估计喜欢! “那这座妖城的图纸你有么?”白玉堂问沈颜。 “哎呀,我的少爷,你怎么当我什么都有啊。”沈颜也无奈,“我要是真有,这么好的机会早就拿去威胁你,让你娶我了。” 白玉堂尴尬。 展昭追问,“那姑娘你知道月琉璃么?” “知道啊!”沈颜点头。 白玉堂和展昭都一愣,没想到她竟回答得这样干脆。 “哪里可以找到?”展昭着急问。 沈颜沉默了一会儿,“我听我师父说起过,月琉璃是稀世珍宝,当年就遗落在这汪洋大海之中了。”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泄气,心说完了!那岂不是大海捞针……“想到这里,两人突然都一个醒神,似乎是琢磨出了些什么来。 “哎呀!”展昭看白玉堂,“我想到……” 白玉堂点头,“我也想到了。” “走!”两人站起来,别过沈颜转身就冲出门。 “唉!”沈颜在后头追,“你俩就这么走啦?吃个饭啊!” 可是等她喊完,白玉堂和展昭已经跑没影了,沈颜气得跺脚,回到了院子里关上门还愤愤不平,“没良心的。” 她心中不悦,往桌边一座,对着阁楼骂道,“都是你折腾的!” 半天,就听阁楼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她,“无风不起浪。” 沈颜撇撇嘴,“我按照你的话说了,他们真的不会有事吧?若是害死了姓白的,我可跟你拼命!对了,姓展的最好也别害死,挺招人疼的。” “呵。”屋中传出一声冷笑,一个黑衣人纵身跃了下来,脸上……戴着一张鬼面具。 第77章 月中乾坤 “唉?五爷,您找什么?”白福被急匆匆跑回来的展昭和白玉堂拉到了后山的仓库。那仓库里堆放着很多杂物,大多都是从后山海滩上捡回来的东西。几乎什么都有,存放在仓库里头一直都没动过。 白玉堂打开大门,看到了仓库里的东西也是吓了一跳。 “这么多?”展昭望着一大堆东西皱眉。 “是啊,都好几年了。”白福摸不着头脑,看白玉堂,“五爷,你要啥?我给你找。” “有没有见到玉石、琉璃之类的东西?”白玉堂问白福。 白福挠挠头,“爷,东西多了去了,也有金银财宝,不过大多都在箱子里。而且大当家的吩咐过,这里的东西都不准动,原样堆放在这里,如果有人来认领可以拿走。” “那有人来认领过么?”展昭和白玉堂一起问。 白福摇头,“没,失主大多都在还难的时候死了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踩着厚厚的积灰走进了仓库,开始寻找月琉璃。这一找才知道白福没骗人,的确是什么都有,从朽烂的木头家具到精贵的象牙雕刻,应有尽有。 “邪门了,什么东西都能卷上岸么?”白玉堂有些想不明白。 白福知道他怕脏,紧着给他掸灰,边道,“有不少中说法呢,也有说海底本来就有东西,一年年地冲刷就出来了,被卷上了岸……爷,这儿脏啊,我让下人来打扫一下你们在找吧?” 展昭摆手,“别,白福,这事儿别对外人说。” “哦。”白福点点头。 白玉堂打开一个箱子,一阵灰尘扬起,用袖子挡着鼻子咳嗽,往里看……就见一对古怪的陶瓷片。 “这是什么?”他拿起几片问白福。 “哦,大概是碎了的瓷罐子吧。”白福凑过来看了看,“估计是震碎了的。“东西真的不少啊。”展昭也打开一个箱子,见里头都是真金白银,暗暗赞叹卢方的为人正派。这等于是白捡的,真要藏起来也没人会知道……他竟然就堆放在仓库里,等着人来领。 “喵喵!” 就在展昭和白玉堂找得有些上火时,门口跑进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扑上去一把搂住展昭,仰起脸来笑。 “小四子。”展昭赶紧让他上一旁去,这儿脏。 小四子抱着不放,“你们上哪儿去了呀?刚刚爹爹验完尸都从衙门回来了哦,九九他们还救上来了好多人哦,都说看到海龙了!” “海龙?”白玉堂皱眉,“哪儿有龙啊,水浪吧?” “不是哦,有一个人说,是龙在海底游动,见这人倒是跑了,然后他们就晕乎乎地被水流卷走了!” “有这种事?”展昭点了点头,手上却是摸到了一块玉璧一般的东西,心头一喜拿出来看……却见是一块环形的玉璧。左看右看也没什么特别,估计不是吧。 “展大哥。”箫良也上来看,“你们在找什么?” “嗯……找一块月亮形状的琉璃。”展昭想了想,又摇头,“总之就是跟月琉璃有关系的东西!”见箫良和小四子闲着,就道,“你俩也帮帮忙,小心摔坏东西。” “哦!”小四子点头,和箫良一起帮着找,身后跟进来凑热闹的石头和剪子也被撵了出去,生怕闯祸。不过小四子没什么心思找东西,见展昭忙着,就又挪到了白玉堂跟前。 白玉堂正看一卷古卷轴,就见上头似乎有陷空岛周边的地形图,比他平时看到的还要全一些,而且似乎有些年代了。 小四子到了白玉堂身边拽拽他衣袖,仰着脸抱住他腿。 白玉堂见他喜滋滋有话说的样子,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到一旁的箱子上,“怎么了?” “白白,北海那边喏……”小四子笑眯眯说。 “北海?”白玉堂一愣。 小四子赶紧点头,“咱们这个案子结束后,要不要去北海玩呀?” 白玉堂笑着揉了揉他脑袋,“北海有什么好玩的,冰天雪地的都不见人。” 小四子心说就是没人才好呀,省得人家给你们捣乱又有什么冤案。见白玉堂犹豫,小四子就缠着他问,“去不去么?我们去抓只银狐养吧?” 白玉堂可算明白了,敢情是小四子想要只白狐狸。想罢,看了看展昭低声对小四子说,“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展昭应该要回趟开封府吧?总不能丢下包大人不管,都多久没回去了?” “唔……”小四子撅撅嘴似乎有些遗憾,“对哦,喵喵还在开封府做事的。” 一想到回到开封府,肯定十天半个月走不了,万一有什么大案子,那还得忙很久。难道又不行了么?小四子有些沮丧,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没时间,喵喵和白白又都那么呆,这样下去别等他把小良子都娶回家了,这边还没有进展哦,那不是要急死人么?! 小四子想到了之前绯影给他说的关于敢情的事情。据说,两个很有好感很相配的人,一定要下手快!如果两人认识一两年了还没有成为情人,那很有可能就只能一辈子做朋友了!一想到最后展昭和白玉堂没法走到一起,小四子就伤感起来,觉得很不高兴。 一下子心情低落了下来,小四子从箱子上爬下去,在房间里溜达。 房中,展昭白玉堂和箫良都在认真找东西,唯独小四子心事重重。他溜了几圈觉得自己碍手碍脚的,又有些累,就想找个地方坐下。可左右转转,却发现没凳子,只角落里头有个小罐子。小四子别别扭扭走到那里,在罐子上坐下,托着下巴想起心思来。 小四子这一坐啊,就感觉屁股下面那个罐子不是很稳当,他浑身肉挺胖呼的,有些分量。坐着觉得不舒服,动了两下,就听到“咔咔”声传来。 小四子一下子明白过来,暗道一声不好,刚想站起来,却听到“哐啷”一声传来。 “哎呀!”小四子屁股下面那个瓷罐子裂开,碎了一地,他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屁股刚刚好坐到了什么硬邦邦还有棱角的东西,疼得小四子哇一声。还以为屁股开花了,赶紧伸手摸……原来坛子里有个木头的东西,幸好有这东西垫一下,小四子才没一屁股坐在碎瓷片上,不然可真得挂彩了。 “槿儿!”箫良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过去讲小四子扶起来,“摔坏没?给我看看” “唔?没有”小四子手摸了一把屁股下面,“什么东西?” 白玉堂就在他身边呢,将他提了起来,就见他屁股下面坐着一个小匣子——藏在匣子里面么? “这是什么?”箫良伸手捡了起来,打开匣子往里看,只见黑色木头匣子里,有一块月牙形状的黄色琉璃。整块琉璃呈现一种淡金色,天然而成,上面有浅浅的吉祥纹路,非常耐看。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上去就有一种经历了千百年的沉淀沧桑之感,估计价值不菲。 展昭和白玉堂第一眼看到这琉璃,脑袋里就蹦出三个字——找到了! “呃……”箫良将月琉璃拿出来对着光照了照,觉得东西挺好看的。展昭也走了过来,问白玉堂,“你看是不是……” 白玉堂看了良久,这东西手掌大小,的确是月牙形状的,名字和月琉璃也合。唯一不同的是,琉璃上面并没有任何的图文,所以也不确定是不是地图。 展昭想了想,拍拍箫良,“小良子,去把公孙先生叫来!” “哦!”箫良赶紧跑去找人了。 不一会儿,公孙和赵普一起赶了过来,见展昭他们找到了月琉璃,也有些意外。接过白玉堂递过来的月琉璃,公孙仔细地研究起来,“嗯?” “怎么样?”赵普虽然贵为王爷,不过对金石玉器之类的东西向来缺乏认识,因此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古物没错。”公孙告诉众人,“不过难辨真伪,等晚上对着月亮看看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将月琉璃交给了展昭放回盒子里。 展昭伸手接了,盯着那琉璃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上面有图啊。” 众人都一愣,不解地看他。 “你们看。”展昭指着月琉璃给众人看,“很清楚的一张图,这位置是不是陷空岛?” 众人都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仔细看那块琉璃,可是不管怎么看,也没看到展昭所说的地图。 “猫儿。”白玉堂拿过月琉璃对着日光看了半天,“没有啊。” 赵普和公孙也看不出东西,不过他们知道,以展昭的性格是不会再这种时候开玩笑的! “很清楚啊。”展昭此时可是比其他及仍更加疑惑,他指着琉璃上的图案让众人看,可是众人依旧是摇头,说看不到。 小四子被赵普抱着,也凑过去看,见展昭质疑说有,就小声问公孙,“爹爹,为什么喵喵能看到,小四子看不到?” 公孙也摇头,莫非是展昭站着的地方特别?可是他走过去换了个位置看,也没看到!。 展昭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了,莫飞是自己产生错觉了?正在犯嘀咕,白玉堂忽然靠近他,道,“别动。” 展昭一愣,只见白玉堂凑过来,跟他越靠越近,几乎脸都要挨到一起了。 赵普挑挑眉,小四子睁大了眼睛,可惜没看一会儿就让公孙把眼睛给捂住了。 展昭也觉得面上发热,白玉堂一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双眼还相对……这里那么多人,感觉好尴尬。他就想退后一点,但是白玉堂皱眉,伸双手将他的脸固定住,低声道,“别动,眼睛看着琉璃别看我!” 展昭也没辙,尽量将注意力放到琉璃上面。 “啊!”小四子掰开公孙的手指缝,本来想看看展昭和白玉堂亲密的样子,只是一眼看到了展昭的眼睛,叫出一声吼指着说,“喵喵眼睛里的琉璃不一样哦!” 公孙贺赵普立马明白白玉堂在看什么了——是月琉璃在展昭眼中的倒影!只见果然,那琉璃虽然很小但是清晰,而且上边遍布线条,明显是衣服月亮形状的地图。 展昭见所有人都围过来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觉得全身不自在,只好尽量去看月琉璃,希望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猫儿,你能看到琉璃里头的东西。”白玉堂皱眉推测,“会不会跟你的眼睛的颜色有关系?” 展昭觉得自己唯一和众人不同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了,可他哥千辛万苦把他变成了金眼珠子,目的难道就是要他看到月琉璃里头隐藏的图? “很有可能!”公孙一拍手,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你们看,展兄眼睛的颜色其实和月琉璃差不多,特别是光泽很像!都有些类似于金色。可能就是这个缘故,所以大家都看不到的他能看到!” “能不能将图纸画下来?”白玉堂问展昭。 “好是好……”展昭点头,“不过我画画很糟糕。” “可以拿陷空岛的海域地理图来!”白玉堂往外走去找韩彰,边对回头对展昭说,“猫儿,你们先去书房,一会儿我拿来了图纸,咱们在上面标注出方位。” 展昭点头,这倒是,不然凭空画出来,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白玉堂果然想得周到。他就和公孙等人一起去了书房,白玉堂独自赶往前厅找韩彰。 只是他快步穿过院落刚想拐过长廊去前厅的时候……余光瞥见黑影一闪,从墙上过去了。 虽然只瞥见了一眼,但那身影鬼鬼祟祟的,白玉堂皱眉往回看,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后院,那个方向应该是梅姨的住所。 想了想觉得不放心,白玉堂纵身跃上墙头查看。此时陷空岛上赵普的影卫们都很忙,四外也无人。白玉堂一上墙头就看到前方,梅姨所在院子的院墙上蹲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样子看不见,不过背影倒是有几分熟悉。皱眉一想,白玉堂立刻顿悟——是之前偷袭梨老疯儿,和自己打了一架的那个鬼面人! 第78章 阴谋的影子 白玉堂看到了那个身影就是一愣,又是那个鬼面人,他在梅姨的院子上方,是想要干嘛? 心中存疑,白玉堂也不声张,悄悄跟了过去。 就见那鬼面人往院中一跃,落到了平地,悄无声息。 桌边,梅姨正在绣东西,全神贯注的,没注意身后有人。白玉堂上了院墙悄悄往下看,就见梅姨大冷天的坐在院子里,正低头缝什么东西,眯着眼睛,手指头冻得通红,院中寒风阵阵,带着冷冽的梅香,白玉堂皱起了眉头。 而那鬼面人已经悄悄落到了梅姨的身后,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手起刀落…… “当啷”一声。 匕首在砍到梅姨脖子的一瞬间,被一块墨玉飞蝗石击中了,齐根断裂。 这声响惊了那鬼面人,也惊了梅姨,她猛地一回头,看到鬼面人的时候吓了一跳。那鬼面人也看到白玉堂了,可奇怪的是,他也不关三七二十一,抬手一掌拍向梅姨……白玉堂怎么可能让他下手,反手又是一枚墨玉飞蝗石,打中了他的手腕子。 白玉堂内力深厚,这墨玉飞蝗石虽然没有尖利的刀刃,但在武林暗器榜上却是能排上数一数二的名次。这小石头上一旦灌注了内力则是无坚不摧,连坚韧的匕首都能打断,更别说是活人的手腕子了。 那鬼面人避闪不及,只听到“咔哒”一声,手腕子的骨头大概折了。只是他此时也并不急着逃走,而是要一脚踹向梅姨的心窝子,这分明就是要她的命! 白玉堂脸色一寒,立马失去了耐心,对这心狠手辣的鬼面人也是生出了杀心。和展昭不同,白玉堂一旦遇到十恶不赦之人,多半会生出杀意来,直接解决了了事。而展昭则会想法子活捉他,交给官府依法处置,这过程中难免捉弄人家一番,也不知道他是正义感过盛还是纯粹地戏弄对方。 银刀出鞘的寒光惊扰了那一心想要置梅姨于死地的鬼面人。他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踹向梅姨,那么自身非死不可,且有可能被砍成两截,放弃逃跑,则有可能躲过一劫。 立刻,他一个变招就地一滚,咕噜噜滚出老远。 白玉堂落到梅姨身前,见她没事,抬手横刀就扫向鬼面人……疾风夹杂着刀刃带出的劲道,只听到“刺啦”一声,那鬼面人跑的慢了几步,胳膊上被一阵刀风扫到,出现了一个大口子。 他疼得叫了一声,甩出一枚硫磺烟雾弹来,随即纵身一跃。 白玉堂见硫磺味道刺鼻,拉着梅姨退后了几步,等烟雾散去,那鬼面人也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穷寇莫追,白玉堂也怕是什么调虎离山之计,便随他去了。这里的动静自然惊动了附近的守卫。最近人手不够,因此疏于防范了,见这里没事也是松了口气,白玉堂吩咐众人,“跟大哥说一声,多调些人手来。还有,给我抓一个黑衣鬼面人,他胳膊和手腕都有伤,应该跑不远!” “是!”守卫们立刻去办事。 白玉堂回头看身后怯生生的梅姨,见她吓得直抖,问“没事吧?” “没,欣儿功夫越发高了!”梅姨还是不忘夸白玉堂两句,可脸色还是白白得。 白玉堂见她没事便问,“你身边的丫鬟呢?” “哦,我让小月去厨房看火了!”梅姨说,“娘炖了金桔红豆沙,一会儿给你吃,豆沙细得很细哦。” 白玉堂愣了愣,感觉怪怪的,见她双手通红,又在石桌子边坐下了准备继续缝东西,就问,“怎么不回屋里去?” “屋里暗,娘看不见针脚。”梅姨边说,边继续做针线活。 白玉堂好奇地凑过去看,“你在做什么?” 梅姨仰起脸看看白玉堂,伸手戳戳他单薄的白衣,“你看你那么冷还穿那么少,我给你衣服里缝一层羊毛里子。” 白玉堂有些傻眼,他内力深厚,严冬腊月着单衣也不见得会冷,想要说别缝了,可见梅姨专心致志的,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欣儿,什么时候,娘煮顿饭给你吃吧?”梅姨笑着说,“娘做饭可好吃了,就是这么些年没有做了,不晓得手艺怎么样了,娘做的鱼最好吃了。” “是么。”白玉堂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那猫最爱吃鱼。” “欣儿真是乖。”梅姨有些出神,低声说,“还有那么多好朋友。” 白玉堂莫名就觉得她说话的神情满是有仇,寒风又大了些,院子里头那阵梅花香倒是越来越弄了。 “你忙去吧。”梅姨见白玉堂站在一旁,就摆摆手,“早点忙完早点睡。” 白玉堂想了想,对她招招手,“你来。” 梅姨不解,捧着衣服跟白玉堂走了。 穿过花园,白玉堂带着梅姨到了自己的院门口,推开卧房的门让她进去,“这屋子亮。” “是哦。”梅姨也觉得和外头差不多亮堂,而且这屋子设计巧妙,窗户都开着,却是一点冷风都吹不到,房间又高,装饰雅致。 “这是欣儿的房间?”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 “谁盖的呀?真聪明。” 白玉堂自小就喜欢建筑桥梁之类,院中陈设都是出自自己之手,也有不少人夸过他,不过到目前为止,夸赞之词让他听了真心高兴的,可能只有展昭,和梅姨这两个人。 白玉堂让白福拿了两个炭盆来点上,这玩意他是从来不需要的,所以屋中也没有。 梅姨在桌边坐了,不一会儿,屋子就暖和了起来,白玉堂拿了块羊毛毯子给她盖在腿上,嘱咐别太累,就出门了。 关上门,白玉堂继续去找韩彰要地图,匆匆往书房去。 梅姨梅姨坐在屋中绣衣裳,绣了很久很久,才将手缓缓放下,抬眼看窗外……就见院中落梅随风飘摇,屋里却是暖融融的。缓缓低头,两滴泪水无征兆地落到了手背上,赶紧伸手拭去。 此时,白福在外头扫院子,边问梅姨饿不饿之类的,他对梅姨挺有好感的,一来做娘的不容易,二来,她是真心关心白玉堂吧。 问了话却听不到回答,白福看从窗户外面望进屋里,一惊——只见梅姨一脸忧愁,拿着针线活坐在桌边黯然垂泪。白福立马心软了,以为她伤心白玉堂不肯叫她一声娘,急忙跑进去说,“梅姨啊,你别介意,我家少爷心地很好,没有坏心的。” 梅姨抬眼看他。 “他人呢是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过真的是行侠仗义的大侠来的!”白福拍胸口,“你别看他这样,其实很腼腆的,从小到大都不爱说话,性子没展大人那么讨喜。可他对你绝对是好的,你别急,给他些时间适应适应。” 梅姨看了白福好一会儿,浅浅地笑了,笑容里头带着一丝白福看不懂的无奈,点点头,“我懂的,他是好人。” 白福听着梅姨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指五爷么?没叫欣儿啊……这梅姨,总给人感觉似乎有很多心事似的。而且时而疯傻,时而又似乎不是,只是太思念儿子成狂了。 …… 白玉堂急匆匆拿着地图到书房,展昭已经在屋子门口等了,小四子在院子里转圈圈,见他来了,赶忙说,“白白好慢。” “这么久?”展昭也担心了一阵子。 白玉堂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展昭吃惊,拽了他衣袖上下看,“你没事吧?” 白玉堂失笑,“你应该去问他。” 展昭忍笑,这人还真是傲慢,接了他手里的地图,和公孙一起,按照月琉璃上的图案画了起来。 赵普背着手靠在门边,问白玉堂,“那鬼面人什么特征,我让影卫门回来搜岛。”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有什么想不通。 “怎么了白大哥?”箫良在一旁,仰着脸看白玉堂,他之前跟白玉堂学了点轻功,不过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正巧白玉堂的功夫和赵普的差别很大,赵普也不敢随便指点他,让他逮着机会问问白玉堂。因此箫良一直在他身边转悠,不过逮不着机会问。 “哦。”白玉堂蹙眉回答,“我觉得,这鬼面和上次我看到的鬼面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有人假扮?或者鬼面人不止一个?”赵普让一直跟在身边的灰影将所有的影卫都叫回来。 “戴着面具,看背影的确很像同一个人,但是交了手,又觉得没上次的强,难道有所保留?” 这时候,几个影卫都跑回来了,特别是几个女影卫,听说梅姨被袭击了,今天负责照顾梅姨的绯影直吐舌头,幸亏白玉堂发现了,不然岂不是误了大事。 “怎么不好好看着人?”赵普不悦。 “王爷……”绯影赶紧领罪,黛影给说情,说是梅姨人挺好的,大家都不拿她当贼防,见有家丁,那边人手少,她们就都帮忙去了,甘愿领罚。 毕竟是军旅出身的,赵普治军严厉,影卫门也知道问题严重。 白玉堂自然不能让赵普处罚几个影卫,就摆摆手,“是岛上家丁没看紧,不怪她们。” 几个影卫都是姑娘,面面相觑,都觉得吃惊——白五爷原来就冷了一张脸啊!真吃亏了啊,人挺好的,竟然给她们求情,有几个没心上人的,不免都对他有好感了几分。 展昭在屋中看得真切,无奈地摇头,身边公孙拽拽他袖子,示意他——专注啊,专注! 小四子见赵普凶几个影卫姐姐,赶紧过去抱大腿,“九九,不要骂姐姐么。” 赵普望天,得,一点儿王爷威严都没有了,于是便嘱咐她们好好盯着,下不为例,便让她们都散了,去岛上找人。 等人都走了,赵普和白玉堂在门口等着展昭和公孙画图,箫良逮着机会,就找白玉堂问招式。白玉堂左右无事,就在院子里教起他来。 展昭边告诉公孙怎么画,边余光瞥见院子里一大一小正练功呢,就盯着看。 公孙见他不专心,只好时不时地提醒他回神! 很快,一张图都画完了,陷空岛其他的几位当家的也都来了,看到了这张图纸,都啧啧称奇。 “我说,展小猫,你没画错吧?”徐庆在一旁开展昭的玩笑,“这要是错了一个点儿我们可都得喂鱼啊。” “错不了,三哥。”展昭这人识逗,别人逗他他就反着逗人,反正怎么逗都不恼,笑嘻嘻回徐庆,“我和公孙画了两幅,对上一个点儿都不差的才给你们看!” “那好那好!”蒋平踹了徐庆一脚,“展兄弟那么精细个人,你以为是你啊提笔忘字?!” 徐庆撇撇嘴,转眼,就看到卢方和韩彰认真研究图纸和行船路线,而一旁白玉堂则教完了徐良,靠在门框边发呆,脸色有些白。 徐庆皱了皱眉头,这老五好像精神不太好啊,刚想走过去,展昭已经从他身边闪过,凑到了白玉堂身边,徐庆微微一笑……回头继续说正经事。 展昭见白玉堂似乎没什么心思,手指轻轻按着太阳穴,就问,“你怎么了?” “嗯?”白玉堂一个晃神回过头看他,摇了摇头,刚刚他似乎觉得一阵头痛,不过现在又好了。 展昭凑近他,“不舒服啊?” 白玉堂摇了摇头,想了想,“猫儿,今晚我上你那儿睡。” …… 白玉堂是脱口而出,声音不高却也不低,众人听得真切,都突然安静了下来,回头看他俩。 展昭尴尬,小四子攥紧了小拳头,一脸的紧张——终于?! 蒋平在一旁轻轻拍白玉堂的肩膀,“老五啊,这么直接啊?” “嗯?”白玉堂不解,看了看蒋平又看了看展昭,立马明白过来,也是尴尬,忙解释,“不是,梅姨在我那里住着,我在猫儿那将就一晚吧。” “哦……”众人都泄气,白激动了一场。 展昭也松了口气,不过心中倒是有些意外,白玉堂这人好干净,自己的东西都不喜欢叫人碰,竟然肯让梅姨在房间里住着,嗯,看来他对梅姨很尊敬啊……为什么呢?是因为看到梅姨爱子心切么? 正这时候,家将来报,说董晓蝶则派人来通知,说他们马上要启程了,问白玉堂和展昭上不上船。 卢方派人通知他,让他等一天,他们明天才能准备好。 当晚,董晓蝶就带着人到了岛上。 “为什么要等?”董晓蝶他们那船上还有很多江湖人,要那么多人等必须有理由。 卢方想跟他应对几句,但是又不能说穿,他向来讲道理人也直厚,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服众人。 董晓蝶见卢方犹豫,心中生疑,正想问问,却听身后赵普突然说,“妖城之上机关重重,要准备充足才可上岛,操之过急只能全军覆没。各位愿等则等,不愿等可以先走。” 董晓蝶一皱眉。 这世上摆谱不让人反感的估计也就是赵普的,毕竟身份在那儿。即便是想来讨厌官府的江湖人,也不敢轻易质疑或者得罪赵普。另外,董晓蝶等见陷空岛似乎准备充分,外加有赵普的人马帮忙,必然胜算更大一些!毕竟有展昭白玉堂和赵普三个高手加起来,几乎没什么办不到的事了吧。 想到这里,董晓蝶与随行的江湖人对视了一眼,都决定在这里留着,等陷空岛上众人一天。 …… “董晓蝶一定是有什么心思!”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回房休息,就谈起了明天合作的事情。 “那些江湖人都是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白玉堂靠在窗边淡淡地说,“明天别出什么乱子才是。” “这倒是!”展昭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才想起来忙了一天没吃东西,转眼问白玉堂,“你去不去吃东西啊?” “嗯?”白玉堂还是觉得些微有些头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懒洋洋说,“不去了,不饿。” “你真的没事?”展昭有些担心。白玉堂平日没正经事做的时候也是这样有些慵懒,不过今天仿佛没什么精神,明明早晨还好好的。 白玉堂摇了摇头,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这样吧,我去拿些吃的来吧,”展昭想去拿了吃的来跟白玉堂一起吃,就跑去后厨了。 厨房里头热闹得很,毕竟岛上人多,现在又都是吃饭的时候,厨房里忙得都转不开身了。 展昭兜了一圈被挤了出来,还发现菜都不怎么样,住在岛上就是这点不好,没法出去买。 正在犯愁,就看到白福正好溜达过来,看到展昭,问,“展爷,还没吃饭呐?” “是啊。”展昭看到白福立马想到了主意,过去说,“白福啊,白兄好像不太舒服,有没有好吃的?” “什么?”白福一蹦三尺高,“五爷病啦?” “也不算病啦,你也知道他挑食。”展昭笑眯眯说。 白福点头,“这倒是,有办法,我去给他炖个鸽子煲再抄个螃蟹,展大人给您也来一份吧?再烫一壶老酒,你俩吃一身汗睡一觉明早就痛快了,明儿个还得卖力气呢!” “好啊!麻烦了!”展昭立马笑逐颜开,想着今天饱口福了,就跟着白福一起去开小灶,准备再找些好吃点的冷盘带回去,最好再弄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白玉堂一人在屋中靠着,只觉得有些昏沉,头也越来越疼,察觉到自己可能要去找大嫂要些药了,别是真的病了吧,这可真是破天荒。 叹了口气站起来,刚到门口,就看到有人从院子外面进来,是端着托盘的梅姨。 第79章 身陷险境 梅姨捧着托盘走入院中,见白玉堂正走出来,就笑着说,“饿不饿啊?吃点东西?” 白玉堂看到梅姨端来的正是刚刚说起过的金桔红豆沙,他并不喜欢吃甜的东西,那猫倒是挺喜欢的。 梅姨将托盘放到了桌上,坐下给他盛出一小碗红豆沙来。白玉堂看了一眼,的确是筛得很细很细,应该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接过碗,白玉堂尝了一口,的确是好吃的,但也不禁感慨一下,好甜啊,他最怕这种甜味了。见梅姨在一旁看着,就问,“你不吃?” “嗯?”梅姨似乎是在发呆,没怎么集中精神。 白玉堂看了看她,伸手拿了个碗帮她也盛了一碗。 梅姨捧着碗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端着碗吃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外头冷风吹的,头倒是不疼了。 吃了一小碗后,觉得甜是甜了点,口感还是不错。白玉堂也有些饿,就想伸手再去盛一碗,碗却被梅姨抢走了,“唉,不能多吃!” 白玉堂叼着勺子看她,梅姨也尴尬,张了张嘴,说,“那个,甜的吃多该胖了,不能当饭吃!” 白玉堂听后有些想笑,将勺子放回碗里,问梅姨,“吃饭了没?” 梅姨摇摇头,不经意间看到了不远处放着的一张九弦琴,就问白玉堂,“你会弹琴啊?” 白玉堂虽说是个武人,不过也是个雅客,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弹得一手好琴,见梅姨问,就点头,“嗯。” “娘也会弹的。”梅姨笑着说。 白玉堂将琴拿过来,放到她眼前。 梅姨放下碗,按了按手指头,抬手轻轻抚琴,俄顷,动人琴声流出。白玉堂暗自吃惊,梅姨好琴技,且再看她举止气度,可谓高贵优雅,和通常村妇可不同。 梅姨应该很久未弹了,有些地方转得稍生疏,但整体来说还是相当好听得,不是内行根本听不出破绽来。 白玉堂只觉得梅姨琴声凄婉,似乎有重重心事和伤怀,微微皱眉,在忧愁些什么呢? 正这时候,就听院子外头传来了“哒哒哒”的细碎脚步声。 白玉堂一听这纷乱脚步就知道谁来了……果然,只见小四子箫良带着石头和剪子跑进院子来了,“白白!喵喵!” 两人都捧着食盒,里头应该是吃的。 “卢姨姨包的饺子!”小四子冲进来,就看到梅姨在弹琴,“哇!梅姨姨好能干哦!” 梅姨的琴声也止住了,笑着拉过他来揉脸。 箫良将食盒放到桌上,“白大哥,展大哥呢?我们拿卢姨包的饺子来了,可好吃了。” 白玉堂自然知道,伸手接了,道,“展昭找食儿去了,估计快回来了。” “嗯?”小四子将饺子放到桌上时,瞄到了桌上的红豆沙,大眼睛亮了亮。 白玉堂知道他爱吃甜的小点心,就问,“红豆沙吃不吃?” “嗯!”小四子点头,箫良爬上凳子,拿碗给他盛。 梅姨“唉!”了一声,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箫良身边石头突然撞了他一下…… “啪啦”一声,箫良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哎呀。”小四子揪住石头的耳朵,“石头你又要闹了!” 石头却突然吱吱直叫,一旁剪子也急躁地扯箫良的袖子,不让他盛红豆沙吃。 白玉堂看到后,微微怔楞,随后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轻轻一叹。 梅姨正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箫良不好意思了,赶紧抱住剪子,“剪子别闹,吓着梅姨了!” 石头和剪子已经很大了,闹起来力气都很大,剪子被箫良拉住倒是不挣扎了,石头可不听话,它也让小四子宠惯了,对着梅姨就凶了起来。 “石头,不乖!”小四子见石头竟然凶人,就拍它屁股。 石头急得原地直转圈,最后斜着眼睛,用屁股撞了小四子一下,转身就跑。 “唉!”小四子见它耍脾气了,只好追出去,剪子也随即跟上。 “白大哥,我……”箫良看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示意他去追就好了。 箫良赶紧也跑了,大概是最近人多天气也燥,石头和剪子情绪不太稳定。 等人走后,院子里又只剩下了梅姨和白玉堂两人。 梅姨将地上的碗捡了起来,又将桌上剩下的红豆沙收拾了一下,对白玉堂说,“你早些睡啊,娘走了。” 白玉堂轻轻点头,说,“早些睡,要什么跟下人们说。” “嗯。”梅姨低低的声音答应了一声,端着东西就往外走,刚出院门迎面碰上了展昭。 “诶,梅姨?”展昭笑着看梅姨,“吃饭了没?” “嗯。”梅姨点了点头,端着盘子逃也似的走了,展昭和身后帮着端吃食的白福对视了一眼——只见梅姨脸色发白,似乎不怎么舒服,托盘里头的碗都碎了,两人一惊。 梅姨走远了,白福叹了口气,端着吃食进院子。 只见白玉堂正坐在桌边正发呆呢。 “五爷。”白福过去,将吃食往他身边一方,“哐”一声。 白玉堂抬眼看他。 “不仗义!”白福不满地啧啧两声,小声在白玉堂身边嘀咕,“爷您这样可不行!” 白玉堂让他说得一头雾水,不解,“什么?” “梅姨早上开始煮红豆,那么冷的天,下午煮熟了又磨成末,最后拿细沙一点点筛的,您哪儿能拿人家真心那样不当回事啊?”白福埋怨,他也知道白玉堂不爱吃甜的东西,刚刚别是梅姨让他吃豆沙,把他给惹恼了。 白玉堂望了望天,问他,“你吃饭了没?” “没!”白福翻了个白眼。 “没吃饱还多管闲事啊?”白玉堂拿他调侃。 白福嘴角直抽,一旁展昭问白玉堂,“刚刚谁摔碗啊?” 白玉堂想了想,淡淡说,“哦,石头撞翻的。” 展昭明白了,估计是闹疯了撞到的。 白福也知道自己误会白玉堂了,在一旁讪讪地笑,“爷,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白玉堂摇了摇头用筷子赶他,“快吃饭去吧你。” 白福笑嘻嘻跑了,想了想,厨房里还有一个鸽子煲,本想留着晚上给白玉堂当宵夜的,不过估计他也不能吃了,干脆端过去给梅姨吧。 想罢,白福去厨房端着鸽子煲跑去白玉堂的院子,进门就碰到了往外跑的绯影。 “唉,姐姐你去哪儿啊?”白福问,“吃饭没?” 绯影见他,赶紧拉着问,“你瞧见梅姨了没有?” 白福摇头,“不刚刚回来么?” “啧,她回来放下吃的,说忘记东西去趟厨房,转眼人就不见了!”绯影急得直跺脚,“糟糕了,我已经闯过一次祸了,万一再出什么事,王爷要气死了!” “唉,你别急!”白福道,“我招呼人帮你找,咱们先不惊动王爷。” 于是,所有影卫和陷空岛家丁都帮着找起来,后院就忙开了。 …… “喂,吃菜啊。”展昭坐在桌边,见白玉堂光喝酒想心思也不吃饭,忍不住问,“你怎么了?下午开始就怪怪的。” 白玉堂看了看他,忽然很感兴趣地问,“猫儿,什么是我会的,而别人都不会?” 展昭一愣,嘴角直抽,“你想我夸你帅得天下无双还是英俊得天地无光啊?只说么!” 白玉堂让他气乐了,“说正经的!” “嗯……”展昭放下筷子托着下巴认真想起来,“轻功咯,如影随形现在只有你会了。另外,破解机关之术咯!公孙是会破阵法,不过动手就差一点,你算得上是当今武林破机关什么的最强了!另外,刀法咯!对了,隔空掌也只有你会吧。” 展昭细细地数了一大堆,说道最后说到白玉堂都吃惊了,展昭还真是挺了解自己的。 说了一大通,展昭停下来喝茶,白玉堂自言自语,“还真不少……“是啊!足够你自恋一会儿了。”展昭干笑两声,“才貌双全色艺双馨!” 白玉堂一酒杯飞过去,展昭赶紧躲开,两人抢了几筷子菜,才消停了继续吃饭。 展昭见他行为举止有些异常,忍不住问,“唉,你究竟怎么了?” 白玉堂看他,拿起杯子,“喝酒?” 展昭跟他碰杯,喝了一口,总觉得白玉堂有什么心事,不过这人就是这点麻烦,什么事情都是藏心里的类型,不说出来。 吃完了饭,就见白福蔫头耷拉脑袋地跑进来,小丫鬟进来收拾东西,见白福的样子也有些吃惊。 白玉堂问他,“干嘛愁眉苦脸的?” “爷,梅姨不见了。”白福哭丧着脸说,“你说,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啊?” 白玉堂皱眉。 展昭也是一惊,“人怎么不见的?刚刚还碰上了!” “不知道啊,绯影说要找九王爷领罚去了。”白福一脸委屈,“我刚刚听影卫门说,王爷很严的,这是不在军营,若是放在以前,绯影要砍头的!这回恐怕小四子求情都不好使了。” “呃……”展昭也有些着急,“这丫头也忒老实了,找找再说啊。” “找过了!”白福嘟囔。 白玉堂想了想,问白福,“那锅红豆沙还在么?” 白福眨眨眼,“呃,在厨房呢……” “你拿去给公孙,让赵普别罚绯影,跟她没关系。” 白福听了有些傻眼,不解地看白玉堂,“哈?” “去吧!”白玉堂赶他,“赶紧。” “哦!好嘞!”白福赶忙跑了。 展昭不解地看白玉堂,“怎么回事?” 白玉堂摇了摇头,对展昭道,“分头去找。” “等等。”展昭想拦,白玉堂已经走了。 “啧!”展昭着急,白玉堂很异常,他隐隐有些不安,连忙追了出去。 可等他出了院子,白玉堂已经没影了,他也不顾着寻梅姨,只满岛找白玉堂。 而另一头,一干影卫都等罚呢,绯影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往赵普跟前一跪说任罚。 赵普原本正和公孙吃饺子呢,让她吓一跳,问,“怎么了?” 绯影就说“梅姨丢了。” 赵普和公孙都一愣。 赵普脸色未变,公孙却是轻轻一按他,道,“被劫走是一回事,自己走的是另外一回事,查清楚了再罚人。” 绯影抬起头,“梅姨说是去趟厨房,一转眼人就不见人了。” “她应该不会功夫。”公孙一伙,“那么快就不见了么?” “我们都在附近守卫。”几个影卫也说,“那鬼面人或者别的什么人根本不可能进来将人劫走。” “王爷!” 正这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人喊话,白福抱着一锅子红豆沙冲了进来,“先生,先别罚啊!” 进来一看到几个影卫都没事,白福松了口气,将罐子放到了公孙身边,将白玉堂的话一说。 赵普皱眉,“拿锅子红豆沙来干嘛?” “唔?” 小四子在一旁呢,就问箫良,“刚刚的那锅红豆沙呀?” “是啊。”箫良点头,低头看,就见石头和剪子还跟那锅红豆沙较劲呢。 公孙脸色微变,拿出银针来测了一下,银针颜色并未变,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赵普抓头,“怎么了这是?” 公孙站在原地想了想,从屋里拿出一个小药箱子来,取出一瓶药,用银针先沾了沾药水,再插到红豆沙中……瞬间,银针变成了暗紫色。 “糟了!”公孙大惊,“红豆沙有毒!” “啊?” 这喊得最响的是白福,他蹦起来一拍大腿就往外跑,将院中众人都闹了个糊涂,刚到门口,差点撞到迎面的一个人。 白福一惊,以为会非撞个满怀不可,但那人也不知道怎么一动,已经让开了。 进来的是展昭。 展昭刚到院子里,刚好看到公孙从锅中取出一根暗色的银针,就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公孙看赵普。 “这唱的哪出啊?”赵普一脸疑惑地问公孙,“是什么毒?” “一种迷幻药!能让人瞬间失去知觉”公孙回答,“这种迷幻药是两种药一起用的,先用第一种,再用第二种,用了药之后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直到再接触到第一种的时候,就会药效发作了!是专门用来对付高手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见身边小四子仰起脸,“哇”一声哭起来。 “小四子!”公孙吓一哆嗦,过去搂他,“你怎么啦?” “唔,白白吃了!梅姨煮给他吃的。”小四子期期艾艾地说,“难怪石头不让我吃呢。” 赵普听后,不怒反笑了,叹了口气将锅子放到桌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的确符合白玉堂的性格。” 公孙大致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着急,“可是太冒险了!” 赵普一笑,“怕冒险就不是白玉堂了……我们明天看来要独自启程了。” “什么?”公孙不解。 赵普松了耸肩,“展昭估计也不会跟我们走。”说着,拿出兵符交给了赭影和紫影,“你俩去趟最近的水师,给我调五万水军和五百艘战船来。” “你要干嘛?”公孙惊骇,“打仗啊?” 赵普抱着胳膊仰天想了想,“我直觉……这次动静小不了。” …… “展大人!” 白福急急在岛上四处寻找,最终看到展昭在后山的滩涂前站着。 而在他眼前,细软的白色沙滩上,插着一把四尺长的银刀,古朴雅致,只有一个人才配得上的上古奇刀。 “啊,这是五爷的!”白福急得都快哭了,“五爷呢?他刀不离手的啊!” 展昭站在原地,只闻到海风吹散后,余留下来的一点点白梅香味。将白玉堂的银刀拔了起来,问白福,“我听说……你是开船的好手?” “嗯。”白福点头,“是的” “好。”展昭轻轻一招手,示意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成!”白福用力点头,转身就走了。 展昭拿着那把银刀看良久,抬起头望向薄雾弥漫的茫茫海面,轻叹,“不是说好了今晚上我那儿睡的么?怎的说话不算话呀……” 第80章 真正目的 展昭站在船头,白福看了他给的图纸,暗暗记在心里,就起锚行船,两人坐的是陷空岛最另快轻便的小船,箭一般驶出去。 白福见展昭站在船头,就问他,“展大人,您不会游水的是吧?” 展昭点头。 白福拿了一个罐子递过去。“这个您藏好。” 展昭一看,就见是一个普通的搪瓷罐子,就问,“是什么东西?” “里头有羊皮气囊的!”白福笑了笑,说,“一旦入水,会涨起来的,人可以浮起来。” “这么神?”展昭也吃惊,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 “是五爷的宝贝,我刚刚发现放在桌上了,可能是五爷拿出来的。”白福道,“想来想去,应该是给您用的。” 展昭愣了愣,好奇,“这东西他很宝贝么?他也是旱鸭子,没见他用过啊。” “展大人,你肯为了五爷这样之身犯险,五爷真是没交错你这个朋友啊。”白福划着船稳稳地往前行,“这次五爷是任性了,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为何?”展昭的确不解,白玉堂的行为有些反常。 “以前,陷空岛的五位当家都有一个干娘的,这事儿您不知道吧?”白福笑了笑。 展昭一愣,“有这事情?” “嗯!”白福点头,“那干娘,是五爷小时候从海里捞起来的,一位逃难的大婶,看起来也是清清秀秀一个三十多岁的阿姨,那年五爷也就个十来岁吧。” 展昭愣了愣,难怪总觉得白玉堂对上点儿年纪的女人很客气。 “我们都管她叫五夫人。”白福忍笑,“她可逗了,非说再年轻三十岁铁定要嫁五爷,所以都必须叫五夫人。” 展昭嘴角抽了抽,“关系那么乱呐?” “后来她硬是收了陷空岛上所有人做干儿子!当时卢大爷都二十多了,不过拧不过她。” “为什么那么怕她?” “不是怕她!”白福缓缓说,“她可是大有来头的,她祖上是有名的建造师,据说大半个洛阳城都是他们族人建的。” “她刚到陷空岛的时候,咱们的岛上乱七八糟的,有人不过没屋子也没机关陷阱,经常受人袭击,房子也大多是土垒起来的。要不是几个当家的功夫好,早就让人抢去了。 “然后呢?”展昭问。 “她教给咱们怎么盖楼,怎么样将岛上布置好机关,怎么样屯粮,总之,在岛上该如何生活都是她教会咱们的,陷空岛能有今天的基业,除了几位当家的用心出力,大半都是她的功劳。她特别疼五爷,知道他怕水,这东西就是她做给五爷的。”白福说着,叹息,“二当家造船的手艺、三当家盖房子的本事、四当家跟人谈生意时候那股子滑头劲儿,连大嫂都是她给大当家踅摸来的呢!” “那这位五夫人现在人呢?”展昭问。 “过世了啊,她逃难的时候把身子拖垮了,在岛上过了几年最终还是病逝。”白福幽幽叹口气,“展大人您见过五爷哭没?” 展昭惊得一蹦,白玉堂哭?!他连做梦都没想到过。 “我也就见过一回。”白福摇了摇头,“五夫人逃难的时候也丢过一个儿子,岁数估计和五爷差不多,所以她每次喝醉了酒就疯疯癫癫找儿子,那样子,和梅姨刚来的时候特别像。” 展昭张了张嘴,没说话,难怪白玉堂对梅姨似乎特别好。 展昭犹豫了一下,将那罐子还给白福,“这东西那么重要,我不能用。” “是五爷放在桌上的。”白福说,“他一定是想让您放在身上以防万一,他应该是猜到你会去救他的。” “我一直都没听陷空岛的人提起过。”展昭有些怅然,他刚刚还怪白玉堂太任性,“陷空岛除了几个当家的,知道五夫人的下人不超过五个,大家都是老人儿了,那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提起来也叫人伤心难过,说来干什么,谁也没料到会出这些事。” 展昭点了点头,拿起手中的银刀看了看,抽刀……白玉堂那把长刀的杀气让展昭手中的巨阙轻颤微鸣了起来。 展昭感叹好刀的同时,就听带白福略带惊奇地说,“呀,展大人你真行啊,五爷的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别人能拔出鞘来。” 展昭一愣,无语地摇了摇头,刀和人一样,死性子! …… 赵普连夜带人准备,安排水军的事情,公孙则是抱着小四子,在闵秀秀那里听了关于原先五夫人的事。 “哦,难怪了……”公孙了然点头,突然问,“这么说,那五夫人是从海上漂来的?” “是啊,她也算来历不明,脾气又疯癫,据说当时要不是因为她精于建造,当家的他们都想赶她走了。后来住久了,就处出感情了,是个好人啊。”闵秀秀感慨,“那时候玉堂太小,所以跟她感情最好。” “那,她有没有特别教过白兄什么?” “有!”闵秀秀点头,“她教了玉堂很多关于机关埋伏的事,后来还找了梨老疯儿来教他念书,以及一些关于机括的原理什么的……总之玉堂也耐得住性子去研究那东西,我们见他喜欢,都不过问。 公孙皱眉,“她是从哪儿被捞上来的?” “就后山的滩涂啊!”闵秀秀回答,“她还葬在那里呢!” “大嫂,你确定五夫人是病死的,而不是别的什么原因?”公孙多嘴问了一句,闵秀秀则是不解,问公孙,“先生,为何那么问?” “哦,我是在想,用这种迷药,说明有人煞费苦心想要生擒白兄。”公孙分析,“白兄有什么特别之处,是别人没有只有他有,需要对方花费那么多的心思来抓他的呢?” “嗯……老五么,功夫好、其他……”闵秀秀也皱起了眉头。若说是看上白玉堂的功夫了,那不可能,因为没人制得住他,制住他了也不需要他的功夫了。其他的吧,白玉堂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各方面的确都挺好。但论学识、琴棋书画他不如抓公孙,钱财身份,抓赵普啊!抓谁不好非要抓他白玉堂呢?想来想去,莫非是他曾经跟五夫人学过些什么? “大嫂,我可以去白兄的房间看看么?”公孙问。 “当然可以!”闵秀秀带着公孙去了白玉堂的院子,刚进门,公孙就一皱眉,赶紧往香炉里点上一根檀香,闵秀秀也去开窗户放味道。 小四子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梅花香,也赶紧捂住鼻子,“爹爹爹爹!是香引子么?!” 公孙点头。 闵秀秀自然明白,香引子是指各种花香味,这种香味是用来和迷药一起用的,因为可以直接混合到周围的花香中,所以不容易被发现,对付高手只能用这种药。 公孙进入了房间,白玉堂的卧室没什么特别,书房可有些壮观。 “哇,都是什么啊?”公孙看着那些齿轮状的铜片木头片,还有弓弩之类的、带机关的盒子。 “哦,好有趣哦!”小四子摸着一对玩具一样的小机括。 “都是玉堂拿来玩儿的。”闵秀秀笑,“他在开封的宅子还有好些呢,整天就会天南海北买这些个没什么用的东西。 公孙拿起了一个古怪的八角盒子转了转,就听到里头发出“卡啦啦卡啦啦”的声音。 …… 卡啦啦、卡啦啦…… 白玉堂在昏沉中,听到一阵声响,听声音,是八转连环格在转动,响的是第六格的齿轮声。 “这么快就醒了?” 一个声音问,有些惊奇。 “应该。”另一个声音回答……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白玉堂已经意识到自己醒了,这个声音异常的低沉沙哑,他听过,是那个在红眼马车里的人。当时他和展昭看了他的真面目,一张毁坏的面容,当然……如果那是他真面容的话。 已经可以感觉到跳跃的光亮了,应该是火把或者烛火发出来的,地面微微有些晃动——在船上。 白玉堂眼睫微颤,感到有什么东西靠近,本能地抬手一挥……哗啦一声,手上感觉有什么东西缠绕,很累赘。 “哇!” 一声惊呼传来,刚刚凑到跟前的人往后蹦开,“醒了还是没醒啊?” “人家是让你离他远一点!白痴。” 骂人的是个女人, 白玉堂缓缓睁开眼睛,这个声音他也听过——沈颜! 抬起头。 灯光微微有些晃眼睛,白玉堂皱了皱眉头,就缓过神来,睁开眼睛看,只见自己眼前有冰铁牢笼,每一根铁杆都手腕子粗,还加了好几道大锁。他正靠在墙边,双手都锁着长长的冰铁链条,铁链很长,扣在墙上,双手可以自由活动,但施展不开。 他暗自运了运内力,发现内力有些散,无法凝聚,看来是中毒了。有些好笑,他是人又不是老虎,内力无法凝聚现在就跟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差不多,用不用得着锁成这样?! 仔细看牢笼外面。 就见门口站着三个人,一个是鬼面人,站在中间,左边一个女人,是沈颜。右边一个男人,手腕上困着夹板,穿着黑衣,没戴面具,但白玉堂认出他就是那天袭击梅姨的那个鬼面人。 而他的真面容白玉堂也看到了,这人他认识,叫唐青松,人称毒蜘蛛,唐门一个被赶走的叛徒,在江湖上也算臭名昭著。他善于用毒,特别会用迷药,因此在下三门也算混得风生水起。 铁笼子的门开着,沈颜往里看了看,问,“醒啦?” 一旁唐青松见她一脸担心,就嘿嘿笑着说,“唉,他现在没反抗能力,你喜欢就扑上去么!” “去死啊你!”沈颜狠狠踹唐青松,“贱死你!” 白玉堂伸手扶着额头清醒了一下,头还是有些重。 “五爷,你别气我啊!”沈颜低声说了一句,“我不得已的。” 白玉堂没做声,这时候,那个鬼面人走了进来,将手中的八转连环格递给他,“能不能打开?” 白玉堂看了看,接过东西,三两下打开了,放到地上。 “果然名不虚传。”鬼面人点头,见白玉堂直直地看着自己,略往后退了退,白玉堂疑惑,这人……他可能在哪儿见过。 这时候,旁边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白玉堂微微吃惊,就见来的还是一个鬼面人,他到了跟前,看到白玉堂醒了,似乎是一愣,看向一旁的唐青松,“这么快醒?你的药也不怎么样。” 唐青松一耸肩,“不怪我,他药吃得少醒了也正常,要怪,就怪你那娘亲给他下的药太少。” 白玉堂一顿,娘亲?他是梅姨的儿子? 那鬼面人反手一掌拍向唐青松,他那角度选得极为刁钻狠毒,唐青松其实两只手都有伤,他一掌拍过来的角度根本没法躲闪,只好挨了一掌,被打的一口血吐出来,指着那鬼面人说不上话,恨得牙洋洋。 白玉堂仔细观察,才发现两个鬼面人的鬼面具是不同的,说话沙哑那个是红色眉毛,而这个下狠手的,梅姨的儿子则是白眉毛。 那白眉毛鬼面人打翻了唐青松后,转身进到了牢笼里。看到地上已经被打开的八转连环格,嘿嘿地笑了两声。 白玉堂听他笑声诡异,知道他是有意在改变嗓音,看来……又是一个认识的人。他一直以为梅姨的儿子是曹昕,可是此人身形举止方面和曹昕差别很大,最起码的,他比曹昕高。 那人缓缓走到了白玉堂的跟前,蹲下,与他对视。 白玉堂想起来,那天袭击梨老疯,跟自己交手后来分shen遁走的人,应该就是他!这人功夫比唐青松好很多。 那鬼面人看了白玉堂良久,突然伸手,抓住了他手腕。 白玉堂的手上本来有伤,前不久夹板刚刚撤去,倒是可以活动,但毕竟是伤了筋骨的。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下手极狠,攥住伤处用力一按。 疼痛之感钻心而来,白玉堂倒是清醒了不少,只是微微皱眉,抬眼跟他对视。 “呵呵。”那人一笑,伸手另一只手过来像是想要碰他脸,白玉堂微微侧脸让过,那人握着他伤处的手又用劲了几分。 “喂!”沈颜急了。“你别弄伤他了谁来解机关啊!” 那人身形一滞,手上力气卸去,白玉堂心中了然,知道了这些人想要自己干什么——原来是解机关。但是他又不明白了,论拆解机关,沈颜应该比自己更强才对,他不过是当游戏一样在玩。想到这里,心中微动,莫非…… “等办完事后,再慢慢收拾你。”那人恶狠狠地说,轻轻托起白玉堂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另一只手一挥……刀光闪过,那一缕头发被他截下,白玉堂冷冷看他,不明白切走那么点头发是要干嘛。 那人将那一率头发在手中轻轻把玩了一下,突然伸手微微打开面具。 因为面具很大,白玉堂依然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将那些头发尽数塞进了嘴里,咀嚼、咽下……白玉堂忍不住皱眉,感觉比吞了只蟑螂还恶心。 那人又笑了笑,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沈颜在一旁看变态一样看他,但是躲得远远地,看得出来,她虽然厌恶,却非常害怕那人。 “疯子。”唐青松好不容易爬起来,恶狠狠瞪白玉堂,“你不打伤老子老子也不用受他的气!” “把门锁了吧。”最终,那一直站在远处默不作声的鬼面人发话了,告诉沈颜和唐青松,“看好他。” 两人点头,将门锁上,这个鬼面人,应该是他们的头领。 白玉堂坐了一会儿,感觉到地板些微有些软,虽然他不管陷空岛的生意也不会游水,但毕竟常年在船上生活,对船略有研究,这船应该有些年头了。另外,海浪声很轻,他们应该已经在远海……地板晃动得也不算很厉害,可以断定——他们在一艘大船上,而且还是顺着水流在前行,应该是在赶往妖城的方向。 想罢,白玉堂也没再多计较,反正也是将计就计,不如随遇而安。拿起地上那个八转连环格横在地上当枕头,他躺下,闭目养神。 “嗨……”唐青松看得眼睛都直了,“我说,你可真心宽啊!” 沈颜白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唐青松无语,“行行行,你们女人就喜欢这样的是吧,我也去睡觉,你慢慢看吧,口水擦擦。”说完,到一旁的稻草床上,睡觉去了。 沈颜又看了看里头的白玉堂,就见他闭眼静静躺着,似乎是真的打算睡一觉。 她托着下巴真的就看了起来,暗自叹息,估计看完这次,以后都没得看了,他肯定不能再理自己了。 第81章 身份 船行了大概有两个时辰,白玉堂暗自估摸一下,天应该是差不多亮了。缓缓睁开眼睛,虽然他一直在睡,却不曾真正睡死,只是闭着眼睛假寐。这两个时辰,除了海浪以及牢笼外面两人的呼吸声,四周一直非常安静,看来这船非常大,以至于白玉堂无法分辨船上总共有多少人。 正在这时候,忽然,上方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白玉堂微微一愣,望着天花板,听着声音计算了一下,至少有一两百人在甲板上奔跑,而且脚步很整齐,像是排着队跑的,应该训练有素。 这时候,就见沈颜站了起来,唐青松也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来,埋怨着“又来了,那群疯子。” “嘘。”沈颜示意他少说话,因为已经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 白玉堂虽然内力暂时不好使,但听力、感觉还是都在的,这脚步声,是昨天那两个鬼面人。 果然,很快就看到了两人出现在门口。 红眉那位先往牢笼里看了看,就见白玉堂正在睡觉,微微侧过脸,走到铁门边,“马上要到地方了。” 白玉堂依旧躺着看天花板,对他来说,到不到根本没意义。 鬼面人回头看白眉那个,对他点了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图纸来,打开铁门,走到了白玉堂身边,拉开图纸放到他眼前,“见过么?” 白玉堂只瞟了一眼,也不知道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反正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摇摇头。 “你看了没?”那人蹲下催促。 白玉堂坐了起来,对门口的鬼面人说,“让他出去。” “你说什么?”在白玉堂身边的鬼面人皱眉靠近。白玉堂微微一挑眉,“我看你不是很顺眼,所以你尽量别在我眼前出现。” “呵……”那人被白玉堂气笑了,“你以为现在你说了算?” 白玉堂摇了摇头,指了指门外静静站着的鬼面人,“你得听他的。” 门外的三人已经能听到那鬼面人的磨牙声音,他伸手一把揪住白玉堂的衣领子,就听门外的鬼面人说,“把图纸留下,你现退下吧。” “你敢命令我?”那鬼面人暴躁了起来,声音也提高几分。 白玉堂在分析他的声音,莫名的,听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来。意识到自己可能认识这个人,而这种熟悉,像是认识不太深的人,且应该是近期的事情。 想到这里,白玉堂就想激他一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来。见他暴怒,白玉堂就猜测两个鬼面人是合作的关系,而门外那位鬼面人应该更得人心一点,也更成熟稳重。 沈颜和唐青松显然是外头那个鬼面人的人,并且两人都对这白眉面具的鬼面人相当地反感,看来,阵营内部也不是很合得来。 他正琢磨,就感觉抓着自己衣领子的手一用力,那鬼面人靠近过来,“你最好老实些,凡事想想后果!” “够了。”门口的鬼面人虽然声音沙哑,但是语气颇有威慑力,白玉堂暗暗纳罕,这个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呢? 显然,白眉鬼面人还是有些忌惮此人的,只好狠狠一推,松开了白玉堂,负气往外走。可他刚要出门口,就听白玉堂冷冷地笑了一声。这笑声相当复杂,含着些挑衅的味道。 白眉鬼面人听到他这一声笑,猛地转回身去,眼神不善地看白玉堂,“你笑什么?” 白玉堂没看他,显得不耐烦,像是让他赶紧滚。 “你都是阶下囚了,还那么嚣张?”鬼面人返回去,到了白玉堂跟前。 见他咆哮着过来,白玉堂突然抬手一晃。虽然他内力不在,但毕竟功夫奇高,否则也不用将他这样锁上。手腕上长长的冰铁链子随着他手腕的抖动,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眼前鬼面人的白眉鬼面具。 只听到“卡拉”一声,面具碎裂,落下的一瞬间,那面具后的人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捂脸,但是面容已经被白玉堂看的清清楚楚。 白玉堂也忍不住惊讶得正眼看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会觉得这声音耳熟了,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会是梅姨的儿子?讲不通啊! “你……”那人被看到了真面目,恼羞成怒,伸手拽住白玉堂手上的链子用力一扯,将他拽到眼前一把按在了地上,单手撑在他耳边,低头看着他,“你很想激怒我是不是?” 白玉堂见他表情凶恶,和原本印象之中那个羸弱怯懦的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倒是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掩藏得那么好的呢?眼前这个凶悍又疯狂的人,正是这几日客居陷空岛的书生,海龙帮的少主雷清朗。 雷清朗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恨白玉堂,咬牙切齿,“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白玉堂看着眼前之人,突然笑了,好看的双唇轻启,用他一贯那种漫不经心凉冰冰的吊门说了一句,“反正不论真假,你都是一样没用。” “白玉堂!”雷清朗从腰间抽出匕首,就听到门口沈颜喊了一嗓子,“你发什么疯啊,教主让你出来你没听到,想造反啊?” 白玉堂迅速接受到了一个讯息——教主?江湖上有很多帮主,可没几个教主,特别是能让沈颜这样的人叫教主的……不然身份不低。只是……他认得的众多教主里头,没有符合这个形象的。 雷清朗将匕首一把插ru了白玉堂颈边的地板之中,盛怒之下,他的脸通红,双眼圆瞪像是要掉出来了一半。白玉堂真的不明白了……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个人么?为何那么大的恨意? “呵呵呵……”雷清朗盯着白玉堂看了良久,忽然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晚上回了一趟陷空岛,展昭已经连夜独自来找你了。” 白玉堂脸上依然没动声色,心中却是暗叹一声,果然…… “他貌似不会游水吧?”雷清朗冷笑,“我昨夜已经派出无数鲛兵,你猜待会儿他们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带着展昭的尸体?” 白玉堂听后脸上却没有出现雷清朗期盼的那种焦躁或者不安,反是笑得坦然,摇摇头,双手架在脑袋后面仰起脸看上方的天花板,“鲛兵,我就说脚步那么齐整,原来是军队。陷空岛附近的水军都归属于赵普,有水鼠却没鲛兵。这船又老旧,莫飞是上一任水军的余孽?就是那个与扶桑勾结,被革职查办的何泽文和何德光的余部?” “呵……” 门口,唐青松抽了口气吐舌头,被身旁的鬼面人看了一眼,赶紧收了吃惊的表情,白玉堂则是心中了然——原来如此,莫非雷清朗和当年的何家父子有渊源?可如果是那个原因,相比起恨自己,他应该更恨赵普才是吧。 雷清朗手捂着刀把点头,“白玉堂,你也太聪明了,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为了那两个饭桶报仇。” 白玉堂一挑嘴角,“你有什么立场叫他们饭桶么?” 雷清朗气急,这白玉堂看不出来,平日不言不语,倒是现在危难之下竟然伶牙俐齿。想要动粗好好给他吃些苦头,但是门口那几个人碍手碍脚,雷清朗不得施展。另外,还有求于他,万一他不痛快了不配合,那更加麻烦……这毕竟是名震江湖的锦毛鼠。 缓了缓堵在胸口的那口气,雷清朗收起刀冷笑,“我期待看到展昭尸体时,你是什么表情。”说完,站起来想走。 白玉堂单手托着侧脸,另一只手把玩着昨日那个八转连环格,幽幽地问了一句,“就凭你?” 雷清朗回头,眯起眼睛问白玉堂,“就凭我能生擒你这一点,你觉得我制不服展昭?” 白玉堂摇了摇头,“第一,生擒我的不是你,是梅姨。” 雷清朗皱眉。 “第二。”白玉堂坐起来,“无论哪方面,你跟展昭比都差太远了。” 雷清朗脸色发白,白玉堂确定,雷清朗对展昭似乎只有不服气,而对自己却是恨,应该是自己在认识展昭之前,得罪过他。 “白玉堂,你别得意,展昭只身入了这片海域,不用我出手,他到最后也会喂了鱼。” 白玉堂听后,忽然将眼睛扫到了门口被阴影遮去了半边面具的男人身上,低声说,“想动展昭,要问问他肯不肯,是不是?” 白玉堂说话的同事,看的却是两边唐青松和沈颜的神情。只见两人本能地身子一颤,都担心地看向鬼面人,似乎是惊奇自己猜出他的身份。 白玉堂原本只是大胆猜一猜,不料竟猜中了,心中暗暗无奈,这鬼面人——该不会真的是展皓?那岂不是要展昭为了自己跟亲兄弟兵刃相向。他当然确定展昭会站在自己这边,但这并没什么值得高兴的,难过的是那猫的心…这可让他很不痛快。 “什么?”雷清朗脸上露出不解神色,似乎没听懂白玉堂的话,回头看门外鬼面人。 白玉堂则是心中有数,雷清朗不知道展皓的身份,可见两方面的关系并非合作,而是展皓在利用雷清朗,所以要化妆成一个什么人。而这个人,就是那个毁容的样子,应该是雷清朗应所信任的另一个人,这里面估计还有个故事,而且和妖城有关系。 白玉堂正想着,就听到门口一直没动的鬼面人忽然“啪啪啪”地拍起手来,赞叹,“厉害,厉害!不到半个时辰,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已经都问出来了……果然名不虚传。” 白玉堂皱眉,这人真么说,目的何在?夸赞自己的假设没错,还是知道推理错了,在往错误的方向引导?白玉堂毕竟是白玉堂,不会因为别人夸了两句就昏头,他心里有数,有些该相信,有些不该信,因此还是保持着警惕。 “不知所谓。”雷清朗楞了半晌,索性帅袖走了出去。 沈颜松了一口气,有些愤愤地望着不远处雷清朗的身影… 鬼面人走进来,捡起地上的那张图纸交给白玉堂,“你再看看。” 白玉堂伸手接了,那人颇感好奇地问,“你不想摘下我的面具看看?” 白玉堂看着图纸,头也不抬地说,“不感兴趣。” 面具人一愣,忽然心中一动,白玉堂不说,就没人会知道自己是谁,包括展昭……白玉堂的行为让他觉得怪异,宁可骗人不解释,也怕展昭为难……莫非那他俩是一对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低声一笑,鬼面人站了起来,“你慢慢看,上面是一张机关图,希望你能破解。”说完往外走,对沈颜说,“给五爷弄那朝食来。” “哦……好!”沈颜赶紧跑去拿吃的了,白玉堂坐在墙边,腿上铺开了那张图纸,仔细看起来。 唐青松见众人都走了,就盯着白玉堂看,突然问,“我听沈颜那丫头说,你喜欢男人?” 白玉堂听后,皱眉抬头看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她胡说?”唐青松也觉得应该不会,白玉堂不像是那种类型。 “嗯。”白玉堂点点头,见唐青松松了口气,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只是恰巧喜欢那人是男的,仅此而已。” “咳咳……”唐青松一口口水哽住,惊骇地看白玉堂,“谁啊?” 白玉堂没理他,继续看图纸,说实话这张图纸他认得,但是要在遥远的记忆中搜寻出来。当年干娘给他看过,而且是画给他看的,并且教了他如何破解,但是事情过去太久,他差不多已经不记得了唐青松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人,就又靠近了一些,低声问,“唉,白玉堂,我听说展昭已经追来了,然后赵普动了几万水军,你觉得这次你们胜算怎么样?” 白玉堂听到这里,缓缓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想两头下注?” “嘿嘿,和聪明人讲事情就是简单啊!”唐青松说着,揉了揉胸口,“我以后还在江湖上混,犯不上得罪你们,不如咱们彼此谈谈条件?” 白玉堂略微迟疑,在考虑唐青松的话可信度是多少。 这时候外头有脚步声传来,唐青松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下次再说。说完,站起来往外走,正碰上端着丰盛朝食走进来的沈颜,打了个招呼,快步出去了。 沈颜到了门口往里看,就见白玉堂还低头研究那地图呢,样子很专注,就伸手打开了铁门。 她端着食物进来,将托盘放到了白玉堂身边,往旁边一坐,给他准备吃的。 刚盛出一碗粥抬头,却看到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头朝她看,那双眼睛晃得她心头一紧,全身别扭,“你也别看我,我也不想害你。” 白玉堂看了她一会儿,问,“梅姨是雷清朗的生母?” 沈颜也被白玉堂问了一楞,这人怎么回事?不问抓他干嘛,现在什么情况,或者自己是不是人质,单单问雷清朗和梅姨的关系? “嗯……大概吧。”沈颜点头,“不过雷清朗不怎么孝顺,梅姨貌却似以前对不起他过,为了他什么都肯干。” 白玉堂略点头,低头继续看图。 “吃点东西吧?”沈颜小声说,“没毒的。” 白玉堂示意她放着,在船上吃东西他并不喜欢。 沈颜有些看不明白,白玉堂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啊,奇怪啊,以他翻脸无情的性子,莫非是动了真气,自己看不透? 沈颜心里七上八下,小声又问了一句,“你没别的事情要问我?” 白玉堂依旧盯着图纸,“我想问的,你未必能说。” 沈颜翻了翻白眼,这倒是…… “那你,生不生我气啊?”沈颜小声问,“是我告诉他们你会这些机关的。” 白玉堂抬头,“你不会解?” 沈颜摇头,“我不行,只有你能!” 白玉堂皱眉,心中则是开始琢磨,究竟是什么呢?和当年干娘的事情有关系的话,他记住的事情真的是少之又少!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沈颜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还有一个小卷轴来,递过去给白玉堂看。 白玉堂一眼看到那块玉牌就有些傻眼了,伸手拿起腰间自己的一块玉佩,这是干娘留给他的遗物。就见上面的花纹和沈颜那块玉牌上的是一样的!果然有关系。 “还有这个人。”沈颜打开卷轴给白玉堂看。白玉堂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图画之中一个女子的身影,画得惟妙惟肖,正是当年的五夫人,他们的干娘。 沈颜见他神色,就知道他必然认出来了。 将东西收起,沈颜认真告诉白玉堂,“妖城之中有两道机关,一道是原先就有的,我来破解,还有一层,是这个女人设置的,天底下,只有她的传人才可以破解!”说着,指了指白玉堂胸前的项链,“这就是妖城之主的标志。 白玉堂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这帮人费尽心思将自己抓住,恐怕是要血本无归了,自己还真不是干娘的传人,跟着她就学会了喝酒而已,那些机关埋伏,都是学来玩的,根本派不上用场! “你们到妖城要找什么?”白玉堂问沈颜,沈颜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忽然船身震了一下,似乎停住了。 “那些人来了!”沈颜皱眉,对白玉堂说,“我先上去了。”说完,出去关上铁门,跑走了。 白玉堂就纳闷,他们是指谁?同时,他还有一些担心,他和展昭是去了沈颜那儿,才想到回陷空岛找月琉璃的,会不会找到的琉璃有假呢?一想到展昭已经独自入了大海追来,白玉堂也替他捏把汗——猫儿,小心啊! 第82章 真心 展昭站在船头,白福的船掌控得的确是极好,快速地在水里穿梭,天光已经大亮。前方一片雾气昭昭,没有船只的影子,连水面都是若隐若现。白福适当放慢了速度,以免触礁,这一代暗礁比较多展昭拿出了那块月琉璃来,对着天空看了起来,曙光穿透晶莹的琉璃,一道金色的光华落在了他脸上。 展昭看了良久,收起月琉璃,望向一旁的水面,突然伸手轻轻一摆,“白福。” 白福抬头,“怎么了,展大人?” “我想用很久了,一直不好意思开口跟他借。” 展昭伸手将巨阙放在船头,拿起了白玉堂的银刀。 白福一愣,“展大人?” 展昭从桌上拿起了一个酒盏突然对着水面一把弹出…… 酒盏瞬间射进水里,同时,就见水面“哗啦”一声,白浪翻涌,有个人跟鱼儿一样窜了上来,带着满头的血沫,白福大惊……展昭刚刚弹出的酒盏竟然嵌入了那人的脑袋里。 在白福印象中,一直没拿展昭当江湖人看待,他样子温和,性子随和,说什么他也不恼,总那么笑眯眯的,何曾想到过他会有出手如此狠的时候。 “继续行船。”展昭一声说完,纵身从船上跃出。 白福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展昭不会游泳的,他干嘛? 可展昭只是向远处高出跃去,如同鸟儿一般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抽刀一挥……海面上瞬间炸开了波涛,同时,水里血色翻涌。 白福赶紧行船往前去,展昭在空中挥出多刀,将原本平静的海面折腾得波涛汹涌,海面上已经是一片血红。 白福刚刚到了他前方不远处,又见展昭落下,在水面一点,伸手揪住了一样东西,用力一拉扯,从海里扯了出来……跃回了船上,往甲板上一丢,竟然是个大活人。 白福再回头,只见水面翻涌,有翻着白肚的鲨鱼被这血腥味引诱了过来,撕咬着尸体在水里扑腾,样子极惨烈。 展昭低头问被救起来那个脸色苍白的水兵,“谁派你来的?” 样子让白福直吐舌头,这才是展昭真正的样子么?原来他也有这股子狠戾劲啊,比五爷不差。 那水兵咬牙,像是要忍住不说,展昭走到船头,对白福说,“你来吧。” 白福可不似展昭不喜对人用刑,这事关白玉堂的性命,他按了那水军就严刑逼问。 展昭背手站在船头,只是听着。 好汉架不住酷刑,那水兵听着白福忽软忽硬威逼利诱,最后求饶了,坦白说自己以前是何泽文手下的水军,何家水寨散了之后,那些小兵都洗白了走了。他们这些老将,特别是有些有官职要吃官司的,都跟逃跑了。他们遇到了何泽文的干儿子,一起找了个据点躲起来,他这次是按照少将军的命令来阻击展昭,想要置他于死地。 展昭听后倒是愣了愣,何泽文?这事情过去很久了,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找陷空岛的麻烦,原来是有冤仇的!可展昭也跟白玉堂产生了一样的疑问。这种身份的话,应该更恨赵普和公孙吧?干嘛恨白玉堂? 再问那水兵他主子叫什么名字,他说叫何磊。 展昭皱眉,没听说过!何磊? 白福问了一大堆,关于长什么样子,还有船,只可惜这水兵知道得实在不多,倒不是不说,白福也没少让他吃苦头,而是真不知道,可见对方做事很谨慎。那水兵只说看到少将军一直和一个鬼面人,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年轻男人在一起。 展昭听到这里,愣了愣,问,“那女人叫什么?” “那我不知道,长得很漂亮!”水兵想了想,“好像姓沈。” 展昭一皱眉,低头想了起来,脸色并不太好看。 “展大人?”白福问展昭,“人怎么处置?” 展昭看了看那哭丧着脸的水兵,他大概觉得自己会被扔进海里喂鲨鱼。 展昭今日是救白玉堂心切,才痛下杀手,刚刚如果一不谨慎船只遇袭沉了……生死是小,白玉堂就没人救了! 拂袖点住那人全身大穴,展昭指了指后头的船舱,对白福说,“关进去,让他指路追那艘船!” “是!”白福点头。 那水兵倒是知道怎么回去,毕竟他们是游水来的,他见展昭不杀自己,还答应若是能救出白玉堂就将他放了,赶紧指着前方说,“很好认的,按照水流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展昭自然是不懂这些,不过白福清楚,众人继续赶路,追赶那艘大船去了。 展昭详细问了船上多少人,有几个算是高手……水兵也一一作答。 …… 而此时,松江府水军也大批集结。 赵普自从学会游水之后,就一直想好好指挥一次水军作战,苦无机会。人长久不打仗了有时候会犯隐,他精神抖擞上了船,大手一挥,“开船!” 公孙随船跟着,虽然知道白玉堂被擒,他倒是并不担心,以白玉堂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事的。 …… 几万水师,浩浩荡荡地按照展昭提供的路线图往岛屿行去,陷空岛上也是倾巢而出,相比起来,董晓蝶带着的那些江湖人马组成的船队可是显得微不足道了。他们也实在没想到赵普竟然动用了大军,另外……众人也疑惑——展昭和白玉堂上哪儿去了? …… 白玉堂仔细地研究着图纸,回想小时候五夫人跟他说的很多东西。 曾经,五夫人给他在院子里搭过一个小机关楼,里头层层机关,他那时候还小,能钻进去,一层层破解,万一破解不出,就会被困在里面动弹不得。那时候的每一层机关,几乎都和现在一模一样。白玉堂清楚滴记得破解的方法,莫非当年五夫人就是用这个方法教他如何破解这个机关,以备日后有用? 白玉堂正看得专注,就听到脚步声响。 很快,有一个人下来,是唐青松。 白玉堂微微一愣——唐青松一个人下来?想起他刚刚说的合作不合作的事,白玉堂心中有数,这小子是个滑头,谁知道他的话能不能相信,就加了几分提防。 唐青松到了铁门外,往里看,边问,“五爷,我刚刚说的,你考虑好了没?” 白玉堂抬起头,“你刚才说了什么?” 唐青松差点气背过气去,“我刚刚说,咱俩合作啊!你中的是我的毒药,我给你解药,咱们出去。” 白玉堂看了看他,没说话。 “我说真的!”唐青松压低声音,“那妖城里头的宝藏何必跟那么多人分?我也没什么别的心思,称霸武林称王称帝的我都没兴趣,我只是想成立个比唐门更阔气的门派,你看怎么样?” 白玉堂放下了手里的图纸,微微点了点头,不过也没说是还是不是。 “你答应了?”唐青松伸手丢进了一个白瓷罐子,“里头有药,你吃了晚上毒性就会慢慢解除,到时候我来找你,咱们趁夜独自走,我知道路!” 说完,他就快步走了。 白玉堂看了看手里的罐子,在手中把玩了一阵,抬手一抛……将药瓶扔进了昨晚唐青松一直躺着休息的床下稻草堆里,低头继续看图纸。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白玉堂有些烦,这些人怎么搞的,一趟趟往这里跑。 这次进来的,是沈颜。 沈颜进来是给他送饭的,开了门进去将食物放到他跟前,见白玉堂将早上留下的早饭吃了,她还挺高兴的,边给他盛饭边说,“刚刚雷清朗派出去的水军都没回来,展昭果然厉害啊。” 白玉堂身体微微一动,沈颜无奈地笑了,果然还是只有展昭才能牵动他心思。 “刚才来的是什么人?”白玉堂问。 沈颜为难,似乎不能说。 白玉堂便没再多问,继续看图纸。 “这个给你,你藏起来。”沈颜也交了一个白色的药瓶给白玉堂。 白玉堂看了看瓶子,不解看她。 “是解药。”沈颜小声说,“如果进去解机关,危机重重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我怕我会后悔一世的。”说话间,就听到又有脚步声,赶紧将东西藏进了白玉堂的秀袋里头,给他夹菜。 这回进来的是雷清朗。 雷清朗走入大牢,看到的正是沈颜在给白玉堂布菜,白玉堂喝酒看图纸。 “呵。”雷清朗靠在牢门口感慨,“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流天下么,连蹲大牢都有女人伺候。” 沈颜白了他一眼,没说话,白玉堂见她还在身边,轻轻一摆手。 这一摆手,让门口的雷清朗不禁皱起了眉头……白玉堂这样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看到,这副贵公子的腔调,难怪那么多女人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一头往他身上扑。 沈颜站起来,乖乖就出去了。 “展昭死了,我跟你说一声。”雷清朗打开门进来,在白玉堂跟前盘腿坐下,自己拿了个酒杯,斟酒饮,似乎很开心。 白玉堂掏出了袖子里的白瓷罐子,依然像刚才那样,抬手轻轻松松扔进了同一个地方,低头继续看图纸。 雷清朗看了看,微微一琢磨,嗤笑一声,回头问白玉堂,“怎么你不担心么?展昭死了哦?还是你对他死活不在意?” 白玉堂不想搭理他。 “不至于吧,莫非是伤心得说不出话来了?”雷清朗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堂堂锦毛鼠白玉堂,竟然担心死敌开封府御猫的安危。” 白玉堂继续看图纸。 “你敢无视我?”雷清朗怒道。 白玉堂发现这人是不是脑袋有些问题,平日斯文到迂腐,但现在这会儿就暴躁得失去耐性,莫不是真的有病? “白玉堂!”雷清朗问,“知道关于你的一些事情。” 白玉堂依然是彻底无视这个人。 雷清朗倒是不介意,笑着摇头,“说你有喜欢的人我还真不信,因为我听很多人说过,你这人根本没有心。” 见白玉堂依然无动于衷,雷清朗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松江府烟云楼的琴姬蒋仪么?” 白玉堂脸上神色倒是微动,不过也没说话。蒋仪是松江府著名的琴姬,弹得一手好琴。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一天,徐庆在路边救了个被人欺负的姑娘,那姑娘就是蒋仪。蒋仪说她从琴阁被撵了出来,有人冤枉她偷了一百两银子。 徐庆是热心肠,见她可怜兮兮流落街头,就陪她回楼里去讨个公道,少了百十两银子而已,大不了给她补上么,也别把人姑娘往外赶是不是。 后来琴阁老板以为她跟陷空岛徐三爷是朋友,哪儿还敢赶她走啊,仔细一查,蒋仪真是被冤枉的。 这事本来没什么,可偏巧徐庆与蒋仪一起进烟云楼的时候,让他家里媳妇儿的小丫鬟看到了。小妮子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只以为少奶奶吃亏了,急急忙忙回家告状,说三爷逛窑子去了! 白玉堂这位三嫂是个母夜叉,徐庆别看虎了吧唧的,平日却最怕她。 她一听徐庆敢去那种地方,立马火往上撞,操起擀面杖就要打死那奸夫淫妇去。正巧让白玉堂撞见了,见三嫂发疯了,就赶紧陪着去劝架。 到了烟云楼,徐庆急中生智将白玉堂往蒋仪跟前一推,对自家媳妇儿说,“你昏头了,这是玉堂红颜知己!” 这三嫂虽然凶悍,但很疼白玉堂,听说打错人了,还紧着给人家姑娘道歉。而且她也看出来了,是丫头误传,这里不是窑子而是琴阁! 一来二去,三嫂倒是和蒋仪混熟了,两人挺谈得来。烟云楼的桑葚酒很好,白玉堂经常来喝一杯,于是和蒋仪也熟络了。 不久之后,白玉堂出远门,途中有陷空岛的家将送来信,说蒋仪请他回去一趟烟云楼。那段日子白玉堂和展昭正在西北查案,哪里有空回去。让那家将跟徐庆说一声,蒋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给帮把手。 只可惜,等白玉堂三个月后回去,他三嫂伤心地跟他说,“蒋仪半个月前去世了,突然就得了怪病。她倾心你已久,知道不可能也不告诉你心意,只望着临死能见你一面,你也不来。” 白玉堂听后也挺不是滋味,怎的传话时不说清楚。徐庆说是蒋仪不叫说的,说是一切随缘就好…… 雷清朗看到白玉堂眼神微变,笑了起来,“原来你记得啊。” 白玉堂抬眼看雷清朗,这人不会和蒋仪有什么关系吧? “别弄错了。”雷清朗摆摆手,“我只是偶然去过一次琴阁听过她弹唱而已,为情所伤求之不得的人弹琴,有一股绝望伤怀的感觉,特别好听。” 白玉堂厌恶,雷清朗其心不正,实在是很佩服他平日掩饰得那样好。 “嘿嘿,”雷清朗怪笑了一声,“蒋仪死的那天,我正好在,楼上姑娘们哭成一团,她手里攥着一块白绸去世的。我就听楼外的姑娘都叹气,说她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你,别说松江府,就算整个江湖谁不知道——你白玉堂,没有心! 白玉堂脸上并无表情,低头继续看图纸。 雷清朗伸手,把玩着白玉堂手腕上的铁链,“等这次事情了了,我想切开你胸膛看一看,你究竟有没有心……” 说完,他大笑着站了起来,转身出门,将铁门重重地关上了,离去。 白玉堂视线终于从图纸上挪开,轻到无法察觉地叹了一声,手中拿着图纸放在膝上,抬眼……望着不远处稻草堆里两个若隐若现的白瓷瓶子,依然是神色淡漠。 …… 海上一阵疾风刮过,带着一丝海水的腥咸苦味,展昭站在船头任海风将长发吹乱了,扬起又散开……忽然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你有,是他们不懂。” 第83章 妖城真颜 白玉堂丢掉了那两个白瓷瓶子,理由很简单,其一,他不相信唐青松的为人,跟他合作和跟其他人合作没有两样,都是被钳制。其二,他不想欠沈颜的人情,无论她有没有欠自己什么,这样清清楚楚的比较好。 又过了一阵子,白玉堂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应该是已经入夜了,他有些疑惑……到妖城需要那么久么?莫非是要破解那个阵就需要花费那么多时间?这样的话,如果赵普和陷空岛动用大量的人马,就需要同样多的装备!不过赵普军旅出身,应该知道带足够粮草,可别处乱子。 或者说,已经到了妖城,船是在岛内行动,亦或是绕着岛屿在转圈? 白玉堂正推测着地形,就感觉船身猛烈地晃动了一下,停了下来。 白玉堂皱眉——到了! 果然,甲板上方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而且船身还有轻微的侧倾,估计是在靠岸抛锚。 甲板上喧闹了一阵之后,四外就安静了下来。 白玉堂虽然不爱说话却也是比较好动的性格,在地牢里锁着真是不太舒服,幸亏锁链比较长,他在原地走几步,也不是很受影响。 站在地牢中央,他开始等……既然到了,那么应该会尽快转移吧?雷清朗相比会比唐青松快一步。 正想着,果然就听到了脚步声传来,不过这次来的不是雷清朗也不是唐青松,而是鬼面人——白玉堂猜测的,展皓。 鬼面人究竟是不是展皓,白玉堂不知道。 那人走到牢笼边打开了铁门,道,“到了。”说着,他就过来帮白玉堂揭开手腕上的锁链。 白玉堂伸手过去像是要配合他,却突然手腕子一翻,擒住他手腕向外掰。 虽然内力不济,但白玉堂毕竟是白玉堂,身手还是在的,他这一招不为别的,就为了试探那人会不会功夫。这一招,对方如果会功夫则必然要躲……不会,那么手腕子可能被掰断。 白玉堂在法力的一刹那,就感觉那人双手像是打滑了一般一瞬离开。他倒是一愣——这是什么功夫? 而面具人手腕挣脱后也没说话,像是不在意地继续给白玉堂解了锁链,让他跟着自己走。 白玉堂满心疑惑,展昭说他哥不会功夫,当然了,有可能是展皓一直在掩饰,然而他行走江湖多年,这种功夫的确是头一遭见到。 满腹狐疑地跟着鬼面人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正走来的唐青松。 唐青松看到鬼面人后一愣,微微皱眉——计划落空了!鬼面人对他说,“带着人到外围将机关变了,别让人靠近。” “是!”唐青松乖乖走了,额头可是见汗。 白玉堂到了船舱外,抬眼望,果然已经天黑,天上繁星点点,远处是大海,昏暗的海面上依然是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白玉堂估摸着两个岛之间的距离并没有那么远,不可能什么都看不见……现在才明白,他们可能到了妖城的背面,如今绵长的是大海。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星象,的确如他所想。 刚刚低下头,就看到鬼面人到了身边。 隔着鬼面具跟他对视了一下,白玉堂看到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把或者灯笼照射的原因,瞳仁之中竟然有金色的光芒在闪烁。 “你非常能干。” 没等白玉堂回过神来,鬼面人已经开口说话。 白玉堂面无表情看他,心里却是盘算,这人眼睛的情况和展昭很像!怎么回事?莫非也中过那种毒? “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或者特别想要的么?”鬼面人像是闲聊一样问白玉堂。 白玉堂没什么反应,微微一耸肩,脑袋里却是闪过了展昭的身影,有些想笑。 “如果没有的话,想不想找些什么事做做?”鬼面人带着他下船,踏上了那座黑色的岛屿。 “做什么?”白玉堂并不反驳他,他倒是想听听,这人大费周折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人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鬼面人突发感慨,“你那么出色,难道甘心和其他人一样,生老病死庸庸碌碌一生?” 白玉堂微微皱眉,心说这家伙闹出那么多事情来,不会是为了要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之类的吧?那猫他大哥估计脑子有问题!还好不是亲兄弟。 “阿嚏……” 展昭忽然打了个喷嚏。 白福凑过来问,“展大人,是不是冷啊?晚上海风大。” “没。”展昭干笑了两声揉揉鼻子,望着前方不远处已经清晰可见的妖城。他们此时正躲在一处礁石后面,远远望过去,妖城四周是戒备森严整个妖城跟个龟壳一样,光华的黑色石头表面,没有明显的入口。 “能不能靠近?”展昭问白福。 “展大人。”白福指了指海面,“你看那些海水。” 展昭望向白福所指的,靠岸近海处的海面,就见那里的水,呈现一种古怪的波浪状。 “怎么回事?”展昭问白福。 “表示水底下有气泡,有空洞!”白福经验丰富,“就是有机关!不能从正面进,太危险了。” 展昭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看来妖城已经被对方占领,既然妖城已经是他们得了,那为何还要活捉白玉堂呢? “为什么渡口没有停船?”展昭觉得奇怪,问白福。 “嗯……”白福好好琢磨了一下,低声说,“展大人,前面这岸貌似是虚的,依我看,根本没法子过去!” “绕到后方了?”展昭忽然明白了过来。 “那就糟糕了!”白福摇头,指了指那些守卫,“您看啊,四周戒备那么森严,我们根本没办法将船驶出礁石,要绕过去就必定要冒被发现的风险,使不得!” 展昭眉头皱了起来,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同时他往后方望,海面上并不见赵普的人马来……莫非是毕了灯火悄悄行船而来,怕被人发现? 展昭问那被擒的水兵,“如何过去?” 水兵说,“往后边上的!要绕过岛屿的左岸。那里守卫森严,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这都是少将军设计的关卡。” 展昭心中暗叹,那少将军何磊不愧是前水军大将军的部下,何泽文能收他做义子,必然是觉得他有可取之处!果然不简单…… 上了岛屿之后,白玉堂起先只看到两边黑色的礁石,这石头非常光滑,显然是经过打磨的,果然是一座人工的岛屿么。 跟着鬼面人走过长长的石岸,就看到前方一座诡异的城堡。这城堡在山的背面,后方的山形状像是一只卧龟。而在城堡前边有一个月牙形状的小港湾。港湾之中停泊着一艘大船。 城堡包括大船,在月光的照射下都形成了一种诡异的血红色……血色妖城! “吃惊么?”鬼面人问他。 白玉堂有些不解,“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 “血咯。”鬼面人无所谓地回答。 白玉堂微微皱眉,在判断他是说真的还是在骗人。 “哈哈。”鬼面人愉快地笑了起来,“你知道聪明人和蠢人最大的区别在哪儿么?” 白玉堂不语,继续看前方的城堡和船,那鬼船上有棺材,自己身上,还带着那串招魂铃呢。 “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蠢人只知道惊奇,而聪明人却知道怀疑。”鬼面低声说,“不过那的确是血,没错!” “血干了会变成黑色,怎么会在月光下变得这样鲜艳?”白玉堂很好奇。 “那是因为在血里都有一种毒素。”鬼面人淡淡地说,“那种毒素可以让血液在干涸之后变成这种样子。这种血液就叫做月光血,而这种人,叫做妖城月族。 白玉堂听到这里,忽然心中升起一种不祥之感。当时梨老疯曾经指着展昭说他就是月,莫非……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鬼面人的眼睛,惹得鬼面人又笑了起来,“我早说了你很聪明,不错,月族从小就要服用一种药物,这种药物能让人的眼睛失明一段时间,但是好了之后,视力会渐渐增强,能力体力也会增强,伤口的愈合能力也是。因此……要杀掉这种月族,就必须砍其头颅,放尽周身之血,然后再将尸体焚毁,才能彻底消灭!。” “你给展昭也用了这毒?”白玉堂看向鬼面人的神色更加冰冷了几分。 鬼面人轻轻摇了摇头,“不一样。” “什么意思?”白玉堂追问。 “呵呵……你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啊。”鬼面人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也并非什么都不在乎啊。” 白玉堂只关心他给展昭用的药,有什么不一样。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药了。”鬼面人说,“封存了二十几年,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另外,我也不是害他,这药乃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神物,以至于当年有人不惜杀害妖族吸食血液,却始终没法得到那种神奇的力量。” “你是妖族后裔?”白玉堂有些吃惊,可展昭说过,展皓是来历清白的人,虽然很多人说他是鬼子,也算身世悲惨,可分明就是在展家出生长大的,如何作假? “的确。”鬼面人点了点头,“妖族后裔太好听了,不如说是妖族余孽。” “展昭不是,为何害他?”白玉堂冷声问。 “我没说展昭是,也没害他,我说过了。”鬼面人笑了笑,靠近白玉堂,“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是展皓吧?” 白玉堂微微一愣,这人不是么? “嗯……”那人摸了摸下巴似乎是在笑,“你太聪明,不能告诉你太多。”说着,带着白玉堂往前方妖城的城门走去。 而就在接近鬼船的时候,忽然船头有什么黑影“嗖”一下穿过。 白玉堂酒看到黑影之中还有两个红色的光电。仔细看,只见船头蹲着一只黑猫,两只血红色的眼睛。 白玉堂一愣,这不是曹昕的那只小黑么?可仔细一看,这猫并非是小黑,似乎比曹昕那只猫要更大一些,年岁也应该更大。 他忽然想到,曹昕的猫是因为吃了火龙草在变成这样、而那几匹马也是……马车是属于鬼面人的,火龙草是海龙帮特产的一种水草,莫非……这人其实一直都生活在海龙帮?海龙帮除了青龙王是肯定遇难了之外,所有当家的都下落不明,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纠葛? “呵呵。” 鬼面人见白玉堂盯着那只黑猫发呆,笑了一声,“人有时候,也不能太聪明。” 白玉堂转眼看他。 就见他那张阴森森的鬼面具靠近过来,“太聪明的话,往往知道很多。一旦知道太多,如果不能归入本方阵营,那么迟早是敌人,因此得不到的就一定要除掉。” 白玉堂怀疑了他的身份后,开始注意他说话的方式。与那些莽夫不同,这人似乎很有学识,还有些文雅之感……功夫又怪异,海龙帮那群粗鲁人里头肯定没这人!想到这里,白玉堂忽然一愣。 之前徐庆跟他说起过,几年前海龙帮还没那么厉害,虽然得了物资但是几个龙王都属于有勇无谋,除了会偷会抢根本不会什么,而且有一段时间还据说闹鬼。 后来青龙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请来了一个高人,据说是终南山得道尊者之徒,通阴阳五行日月乾坤之道。做了几个海龙王的谋士,渐渐将海龙帮发展壮大,也走上了正途。 这谋士叫什么来舍……白玉堂不太记得人名,更何况这人比较低调,他对海龙帮也没兴趣,似乎是个复姓。 前些日子,就是妖城刚刚冒出来的时候,那谋士曾经看了水路地形,说是陷空岛、海龙帮和河帮原本呈现三角平衡之势非常稳固。无奈横生枝节,那边多出了一座小岛,破坏风水,近期可能会有灾祸。 当时那谋士在海龙帮和河帮都施了法术,唯独想来陷空岛的时候,让徐庆赶走了,说他沽名钓誉,明明逍遥岛也在,五个角的更稳! 海龙帮的几位龙王、还有河帮的雷清朗,如今都卷入了这次的事件之中,海龙帮很有可能是发起者,而那师爷,会不会就是这个鬼面人…… 白玉堂不经意地打量身旁之人,他的身形举止的确像是念书人,至于功夫?他突然想到梅姨的手也是冰冷,大嫂说过,她的身体有些像是鱼或者鲛鱼的皮一般,滑得拿捏不住,水性又特别好,可以闭气很久又能在水中自由行动。 越想就觉得事情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白玉堂天生聪颖记性也好,想起当年,干娘五夫人时常拉着自己到处走动。她的手从来不是温热的感觉也是滑而冷。当时自己还问了,五夫人笑自己天生风流,几岁就知道女孩儿的手滑了,当时在陷空岛上还被哥哥们笑……该不会? 想着这些闲杂事情,白玉堂已经走到了城门口。 就在进门的一刹那,白玉堂忽就觉得心里头“嘭”了一声,下意识地站住。 “怎么了?”鬼面人问他。 白玉堂回过神来,没说话,跟着他继续往里走,心中却是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而且那种感觉很熟悉——展昭! 进入大门的时候,白玉堂就看到有人过来关门,他将手背在身后,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手势。 妖城的大门,“嘭”一声关闭。 第84章 深入妖城 一直躲在礁石后面无法靠近岛屿总不是办法,展昭情急之下想出了个法子。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瓷瓶子来,给那水兵服了两颗药丸,让他按照自己说的去做,自己就会给他解药,如果不然,三天后将会全身溃烂痛苦不堪地死去。 那水兵原本就吓得战战兢兢的,他早先只听人说展昭宅心仁厚,可刚刚见他杀那些水兵下手可不是一般的狠,连忙点头答应,“展大人您放心吧,我……我不敢说什么的,您要我怎么做您尽管吩咐?” 展昭让他游回去,大喊救命,装作是逃生回去的,然后到了岸边就昏过去!而展昭其实给他吃的也是之前从一个江洋大盗那儿缴获的迷药。吃了之后,不多久就会晕过去,想醒也醒不过来,因此应该不会误事。只要他能引开那些守卫的注意力,一切就够了! 水兵点头连连,“这个好办!”他刚刚答应,展昭就一脚将他踹进了水里。 这水兵水性极好,很快就游出了礁石,一个猛子再窜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海岸了。 海上毕竟黑,他一个人目标太小,没被人发现,直道他靠近了岸边,大喊起来,“救命啊!” 那些岸边守卫的人才看到,发现是自己人,立马过来营救。 展昭看到那边一团混乱,就对白福说,“你现躲起来,等待赵普他们来了,告诉他们一声绕到岛后面去,别中了埋伏!” “呃……”白福倒是明白展昭的意思,可这里距离岸边还很远,他准备怎么办? 还没等白福回过神来,就见展昭从怀中拿出一枚铜钱来,侧身挥臂将铜钱平平地掷了出去。 白福是水上生活的人,打水漂是从小就会玩儿的。别看展昭不会游水,这水漂打得可漂亮,那枚铜钱擦着水面就噌噌噌地飞了出去,展昭纵身一跃,压低身子也贴着水面窜了出去……嗖一声。 白福一眨眼的功夫,水面上没人了。 “这……”白福赶忙揉眼睛,左右四下望,心说展昭不会是掉水里了吧?不对!掉水里得有水花才是啊。 再一想,白福记起白玉堂曾经跟他说过——展昭恐怕是当今世上,轻功最好的人了。 深吸一口气,白福在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家五爷和展大人平安脱险吧!”随即,就按照展昭的吩咐将船悄悄驶离了礁石,到更远处的海上去躲避起来,藏在昭昭雾气之中,等待着赵普他们的船队到来攻岛。 话说回来,白福看着就嗖一声,展昭可是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今日为了白玉堂,他可是豁出去了,什么看家功夫就用了。 毕竟距离甚远,还要贴着水面尽量隐藏在雾气之中,虽然有铜钱借力,但这一口气一直提着,憋得展昭差点断气了。 幸好经过一番波折,还是顺利到岸了。双脚刚刚着地展昭就贴着山壁开始喘气。 刚喘匀,他一闪隐进林立的山石之后,左右看,不远处有入口,听着一艘大船……估计他们就是坐那艘船过来的。再往上看了看……展昭发现自己此时正在龟壳状石山的一角。 想了想,他觉定爬到最高处,看一看这岛屿的全貌,方便救人。 想罢,展昭深吸一口气提住,一跃窜上了龟壳山的顶部。这山是石刻而成,四外陡峭光华毫无借力之地,换了别人要爬上去可比登天还难。可展昭的轻功最不怕的就是一个“高”子,让他飞多高都行! 轻轻松松到了顶端往下一望,偏偏这样巧,正好看到白玉堂和一个鬼面人走进一扇大门。 展昭看到白玉堂的一刹那,就感觉心被撞了一下似的,一下子放下来,没事就好! 同时,白玉堂也不知道怎么就好似感知到了自己的到来,脚步一停,展昭赶紧往下倾身,准备隐蔽,但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了白玉堂放在背后的手,做了一个手势。 在大门关上的瞬间,展昭也是因为最近眼力极佳,将那个动作看了个清清楚楚。 白玉堂做的手势很简单,当时时间也不多,简单的“四和三。” “四三?”展昭有些不确定,四和三代表什么? 不过有些地方很奇怪——白玉堂比四的时候,收起了拇指,在比三的时候,没有收起食指而是收起了小指,这跟他平日的习惯似乎不太一样,而且白玉堂比划四是四指朝上,三却是三指朝下…… 那就不是个“三”字,川……四川? 展昭觉得自己大概领会错了,白玉堂无缘无故说四川干什么?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也暗自生气,平日他俩都极默契,别说一个手势,就算是一个眼神也能很好地明白。今天怎么不灵了,莫不是自己心急了? 边想,他边四外看……一眼,就看到了在不远处那艘大船的船头,有人马正在集合。 展昭一眼看到了船头的一个人……立马明白了,白玉堂跟他比划的那个的确是四川,不是自己领会错! 展昭看到谁了? 唐青松。 唐青松原本是按照鬼面人的命令去抵抗赵普的兵马,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水军到来,就猜想赵普可能困在阵里了,毕竟陆上打仗和打水仗有本质区别。因此他就索性打发了人马,在船上等起来。 另外还有一个人,急匆匆下船,往城堡里头走。 展昭只看了一眼,心中就是一阵恼怒涌上……他倒是早就知道沈颜是对方的人,这回参与了暗害白玉堂,因此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眼前又出现的一个熟悉面孔,实在出乎展昭的预料——雷清朗!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展昭几乎要以为自己产生了某种幻觉,这个雷清朗身上带着一股子暴戾之气,和之前岛上那个温文儒雅的书生根本就像是两个人,这是人有相似呢……还是,雷清朗就是那个混在陷空岛的内应,平日掩藏得特别好? 最后,展昭又看到沈颜走了出来,和唐青松不知道说了什么。 白玉堂中了毒,唐青松又莫名出现在这里,那不得不让展昭联想到了四川唐门——白玉堂是让他找唐青松要解药,然后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展昭对唐青松的为人也有些了解,这人的身份地位直接导致他是墙头早两边倒的性格,白玉堂既然让自己去找他,就表示这人有二心,亦或是,有什么可以试探的地方。 展昭想罢,见船上众人已经离开,就剩下唐青松和沈颜还说话,就施展轻功下了龟壳山,悄悄到了船上,隐蔽在船舱一侧,听着两人说话。 这两人说话声音极低,似乎是在秘密议论。 唐青松:“你的药他要了么?” 沈颜:“没有,你的呢?” 唐青松:“也没有,他防备心还挺重。” 沈颜:“那怎么办?他被教主带进妖城了,我们没机会再靠近,恐怕要误了大事。” 唐青松:“你的美人计都不管用啊?” 沈颜嗔怒:“有个屁用,人家心里有人,看得上我才怪。” 唐青松失笑,把玩了一下手里的白瓷瓶子,“若换做是我,我也不相信下毒之人会将真正的解药送上……唉,难办。” “嘘。”沈颜忽然一摆手,示意唐青松别做声。 展昭往外看,不一会儿,就见雷清朗走上了船头。 展昭皱眉——这小子! 雷清朗看了看沈颜的唐青松,怪笑一声,“你俩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快些滚吧。” “何磊,你他妈的放什么屁?!”唐青松恼怒,骂了一声,“我们是跟着教主来的,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展昭暗暗心惊——哦!原来雷清朗就是何泽文的养子何磊,难怪了!可他怎么就掩饰得那么好,没有一点破绽呢?转念又一想,可能是用药物撤了内力,就和白玉堂一样。 “你们跟着教主,不过心可未必在这儿。”雷清朗瞥了一眼沈颜手里的白瓷瓶子。 沈颜一惊,赶紧将瓷瓶子藏进了袖子里。 雷清朗继续怪笑,“你们教主,应该没吩咐你们把解药给白玉堂吧,还是说……你们效忠的,不是这个教主?” “何磊,你别血口喷人,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唐青松还记得之前的一掌之仇。 “就凭你?”雷清朗冷笑了一声,“你们赤龙教内部要怎么折腾我可不管,只不过……最好别妨碍我找东西,不然的话,我可不念你们教主的情面!”说完,转身拂袖而去。 “混蛋!”唐青松想要追上去,被沈颜拉住了,“唉,你别追了,又打不过他。” “我呸!”唐青松骂,“若不是他吃了天龙血变成怪物,我能打不过他?!” 展昭在后头听着,心说怎么那么精彩呢,不过他得到了很多的讯息…… 第一,白瓷瓶子里的是解药! 第二,雷清朗就是何磊,他吃了什么天龙血,还想要东西。 第三,沈颜和唐青松原来是赤龙教的人,展昭有想起了之前的重重,莫非,又和他大哥有关系? 正在疑惑,就听到身旁“喵呜”一声。 展昭转眼一看,发现一只红眼睛黑猫蹲在自己身旁。 眯起眼睛——展昭也发现近看的话,这猫比小黑要大上一号,年纪似乎也大些。 “什么声音?”沈颜也听到了叫声。 “八成又是那只鬼猫。”唐青松懒懒回答了一句,转身进了船舱里,准备去床上再躺一会儿。 沈颜转过船舱,发现了栏杆上蹲着的那只黑猫,摇了摇头,“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是让你看着鬼娃的尸体么?”说着,将猫抱走了。转身的时候,沈颜就感觉身后一阵清风拂过。 她惊了一跳,生更半夜的,怎么背后冒阴风啊? 回头看看,却是不见人影,赶忙离开,下了船。 刚刚那一阵风,其实是展昭从她身边过,顺手,已经拿走了她袖子里的那两瓶解药。 唐青松刚刚躺下睡了一会儿,就感觉一阵劲风,脖颈一紧,后脖领子被人提住拉了起来。 “呃……”唐青松只感觉额头上冷汗直流,没理由的!什么人竟然厉害到出手了自己都没察觉? 等他明白之后,一把银刀架在了他的脖颈处——白玉堂的刀。那刀周身的寒气让唐青松觉得脖子已经被抹断了,紧张地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白……哪位大侠啊?”唐青松别看脾气挺暴躁,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的,关键是死了不合算。 “白玉堂呢?”展昭冷声问。 唐青松不太分辨得出这声音是什么人,不过他知道陷空岛上高手如云,光展昭和赵普就是实难对付,外加白玉堂虽然秉性怪异,但江湖上真正的高手朋友非常多,这随便来一个都有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误会。”唐青松赶紧说,“阁下何方神圣?” “少废话。”展昭将刀刃往里一些,刀锋的寒气已经将他的脖颈划开了一道小口子,有鲜血流下来,血液划过脖颈的麻痒之感,让唐青松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心都凉了。 “你……你想怎么样?” “白玉堂。” “他被带进妖城了!”唐青松回答,“我真不打算害他,他中了毒,不过不是很严重,解毒了之后就可以恢复功夫。” “解药呢?”展昭逼问。 “在……在沈颜那儿,就两瓶,我门本想给他,但他没要。” 展昭抬手点了他的穴道,边琢磨,白玉堂不要唐青松的解药,也不要沈颜的解药,其中用心,他能理解。 “你们带他来妖城做什么?”展昭准备花些时间刨根问底,好一会儿救人。 唐青松站在原地只觉得心狂跳,就这点穴的手法,内劲非凡,这人功夫不比中毒前的白玉堂差,是什么人呢?! “我们是想他给解一些机关,他干娘原来是妖城的技师,好些机关都失传了,应该只有白玉堂会解那龙阁里的机关。” “龙阁?”展昭听着新鲜。 “妖城里边有妖月王的大墓,还有当年富绅的宝藏也都一并归入了妖族的宝库。因此钱财多了!要进大墓和宝库必须要通过龙阁,那里机关重重。”唐青松倒是老实,也不用展昭逼问,直接就说,“何磊是要宝藏作为军饷,他想造反很久了。而赤龙教就是想要进妖王的墓地寻找妖族胜地!” “那你们呢?”展昭忽然问。 “我……我们?”唐青松脸色发白,“我们是赤龙教的啊。” “呵。”展昭低低一笑,“不见得吧?那鬼船、鬼猫、鬼娃是什么?” 唐青松吸一口凉气,他忽然明白自己身后的人是谁了,这份机敏狡黠,他张了张嘴,“你……你是展昭?” 展昭听到被拆穿了,倒也不隐瞒,笑道,“知道得太多,不如我把你舌头割了吧。” “别别!”唐青松深知展昭为人,这人成名已久不是一般江湖人,很难对付,听说他跟白玉堂生死至交,这次必然动气,自己小心为上,“你若是要救白玉堂,他们现在一定是在妖城的妖王府里头休息,晚上不能进妖城地穴的!你可以现在去救他啊。这药吃了,很快他功夫就能恢复,以你俩的武功,一定可以杀出去!”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展昭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鬼船、鬼猫、鬼娃,究竟是什么?” “我……”唐青松哭丧了脸,半晌才说,“那是招魂阵。” “招魂阵?”展昭想到了白玉堂身上的招魂铃还有之前丢失的丧魂珠,要这些东西究竟干嘛?跟他大哥有关系么? “你们要招魂阵干什么?” “展大人。”唐青松无奈,“这个你杀了我,我也不能说的,你不如杀了我吧。” 展昭吃了一惊,心说唐青松还有视死如归的时候啊? “那青龙王、还有陷空岛和河帮死的人,是谁杀的?” “都是何磊!”唐青松回答。 “雷清朗?天龙血是什么?” 唐青松见展昭越问越深,心里打鼓,这人,和白玉堂一样都是牵着一根线头就能扯出全身来的聪明人,难怪教主那么避忌他俩。 “天龙血是天龙果和一些奇珍药物提炼出来的药物,形状如同血液,吃了之后,能瞬间提高人的内力。”唐青松道,“那不是我研究的,何磊也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武功突飞猛进。不过这药有个缺点,一旦服用,人就会变得相当暴戾,你看看何磊的样子就知道了!” 展昭问明了原因,觉得没什么好问的了,就眯着眼睛看他。 “展大人,你不会是想要杀了我吧?我什么都说了!”唐青松紧张。 展昭想着要不要再问问自家大哥的事情,却听唐青松说,“话说回来,展大人,你要救白玉堂就赶紧啊,何磊很恨白玉堂的,我怕他对他不利啊!” 展昭一愣,“他俩原先有过节么?为什么何磊恨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何磊要置他于死地是一定的……”唐青松刚说完,展昭没影了。 “呼……”长出一口气,唐青松心说总算躲过一劫,可左右看了看,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还被点着穴呢! …… 白玉堂跟着鬼面人进入了妖城之后,被眼前成规模的城镇和巧夺天工的房屋建筑所吸引,这妖城不难看出,曾经是多么繁荣。 进入一座有着古怪字符匾额的大宅之中,白玉堂被带进了一间屋子,里头布置得也想当豪华。 “你在这里休息,我们明天行动。”鬼面人说着,凑近低声嘱咐,“晚上,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还有……别出去啊,外面有很多吃人的东西。” 说完,关上门走了。 白玉堂在屋里坐着,就听到外头的大院门也关上了,随即传来了“呼哧呼哧”的声音。 他好奇走到门前,打开门往外看。 只见门口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士兵,院子里还有三条徘徊着的大狗。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双眼血红。 白玉堂关上门,索性在床上躺下休息,想着刚刚的感觉,展昭真的那么快上岛了? 睡了没一会儿,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就听到屋顶之上,传来了“喵~”一声。 白玉堂挑起嘴角,脸上终是出现了久违的笑意。 第85章 亏本买卖 白玉堂从床上坐了起来,望向屋顶……他的视线缓缓地移动着,最后停了下来,望着桌子正上方。 片刻后,那里的瓦片松动了几下,很快出现一个窟窿,随后,又传来了一声,“喵~” 白玉堂起身,到了桌边抬头往上看,就见从洞口丢下了一个白色的瓶子来。他伸手接了,翻身跳上桌子坐下,打开瓶子见里头有白色的药丸,就拿出一颗来吃。 这时,只听到身背后有人数落他,“不问问就往嘴里送啊,难怪容易中毒了。” 白玉堂把玩着手中的药瓶子,自言自语,“哪儿跑进来的猫?” 问完话,就感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猫来救你这被捉的老鼠。” 白玉堂回过头,就见展昭笑嘻嘻站在他身后。他此时的样子挺有意思,巨阙和银刀都插在身后的腰带里,双手捧着一摞瓦片。 两人对视了一眼。 良久,白玉堂打破沉闷,“来得挺快。” “没办法,你跑得快么。”展昭脸上神色微妙,“还是甩掉我自己跑的,多有义气啊!” 白玉堂有些无奈,知道展昭会生气。 “不过也没关系,得着了宝贝。”展昭将瓦片放下,抽出白玉堂的刀。 白玉堂看到自己的刀,终是松了口气,果然是让展昭捡了去了,这是传家宝可丢不得。就想伸手来拿,不料展昭背到身后藏起来,眯着眼睛说了一句,“归我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这猫抢自己兵器,“猫儿,你要刀我回去给你买把好看的,这把先还我。” 展昭不给他,“我就看上这把了。” 白玉堂只好哄骗,“我给你买把带弯带七宝的。” 展昭坚决摇头,就要白玉堂这把佩刀。 两人正闹着,就听到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已接近院门口。 白玉堂对展昭使了个眼色,展昭捧着瓦片赶紧一跃上了屋顶,快速用瓦片将那个洞堵上,动作之熟练让白玉堂自愧不如,可见这猫平日没少干这事儿。 展昭快手快脚堵上了房顶后,一闪身躲入了高高的房梁之后,隐藏在黑暗中。 院中的大门打开,传来了凶悍的狗吠声。 白玉堂走到了窗边往外看,就见雷清朗踹开院门走了进来,院子里那几只大狗正对着他狂吠不止。 这几只狗的样子很奇怪,血红的眼睛,龇牙咧嘴的样子似乎不认人,而那两个门口站岗的侍卫也是举着刀剑机械地走过去要砍杀雷清朗。 白玉堂觉得奇怪,正在疑惑,就看到雷清朗拿出了一根古怪的竹笛来,轻轻地吹了几声,刺耳的声音传出。 瞬间,那两个守卫和那三条猎犬都安静了下来,站在原地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 白玉堂见雷清朗快速向自己的房间走过来,就一跃回到了床上仰天躺好,同时感觉到……内力恢复了一些,果然是解药! 他刚刚躺下,大门就“哗啦”一声被推开。 展昭隐藏在房梁之后,忍不住皱眉——这雷清朗好无礼啊,推门就进,连敲个门都不会。又想起之前唐青松说雷清朗很恨白玉堂,他有些搞不明白这两人什么时候结下了梁子。 雷清朗进来的响动那么大,自然“吵醒”了白玉堂。 白玉堂还在床上靠着,边看房梁上对他扎眼的展昭,从他这边可以借着月光看到一些,这猫,真的跟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蹲在房梁上。 雷清进屋后,到了桌边坐下,开口就说,“很奇怪。” 白玉堂皱眉,不知道这小子又在想什么? “你猜。”雷清朗伸手摘了桌上果盘里的葡萄,边吃边说,“为什么展昭到现在还不来?” 白玉堂架起腿,看着屋顶上的展昭,没说话。 “刚刚派去偷袭他的人回来了,都死了。哦,对!有一个还活着,回来就晕倒了,而且一直都没醒。”雷清朗说着,回头看白玉堂,“军医发现他中了迷药,药效发作得很快,根本不可能支撑他从大海里游回来,你觉不觉的很怪?” 白玉堂听到这里,已经知道雷清朗怀疑展昭做了手脚,用那侍卫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悄悄溜上了岛,所以到这里来戒备。 展昭在房梁上轻轻摸了摸下巴,心说——哟,还挺聪明的么! “所以,我来你这里坐一会儿。”雷清朗笑着说,“不过你可以尽管睡,我一定会将一切打扰你的人都赶走的。” 白玉堂望了望天,“就你一个人。” “嗯。”雷清朗点头。 “多去叫些人来吧。”白玉堂淡淡道,“你还不够资格。” 展昭在房梁上对他点头——说得好! 雷清朗则是失笑,“只要你在我的控制之下,展昭就算来了又能怎样?!” 白玉堂也不管他自说自话,暗自调整内息,内劲已经可以感受到了,慢慢在恢复,估计一夜之后就能彻底复原。于是白玉堂开始考虑下一步是要将计就计,还是先发制人,来个攻其不备。 正想着,雷清朗站了起来,在房中缓缓踱步一圈后,走到床边。 展昭又往另一侧移动了一下,以免暴露。 屋中并没点灯,黑漆漆的,只有透过窗户纸那一层朦朦胧胧的月光。 雷清朗站在床边。 就见白玉堂半靠半坐,枕着胳膊架着腿,眼前铺开着一张图纸。 “这么黑,能看见么?”雷清朗佯装好心地问,“用不用给你点盏灯?” “不用了。”白玉堂懒洋洋地说。 “为什么?”雷清朗不解,“不点灯看不清楚图啊。” “点灯了房里有些东西太碍眼。”白玉堂将图纸放下,“我不妨碍你等展昭,轻便,不过别在我眼前出现也别发出声音,可以的话,去外面等。”说完,撩下床帘倒头准备睡觉。 展昭趴在房梁上摇头,心说——好慢! 雷清朗可并没有出去,他见白玉堂冷淡,脸上却依然有笑容。他拉了一张凳子来,坐在床边幽幽问白玉堂,“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你?” 白玉堂没说话,不过这一点他倒是的确很想知道原因。 雷清朗伸手,轻轻撩开了些床帘,展昭在房梁上找有没有石头、钉子之类可以用来砸死雷清朗的东西。看来看去,还是用白玉堂的刀好了,一下子就弄死了! “你分明得罪过我很多次,但你都不记得。”雷清朗淡淡说,“你说是不是很气人?” 白玉堂听着新鲜,之前见过这个人么? “第一次是在武林泰斗崇老先生的寿宴上。”雷清朗低声说,“那天你是跟着卢方去贺寿,十几年前的事了。” 白玉堂心说小孩儿那会儿的事,上哪儿记得去?那时他经常跟着他大哥去参加寿宴,谁记得哪一次。 “那次,我爹想带我去拜崇老爷子为师,千方百计托人才能有机会跟他当面提,可崇老爷子一看就说我筋骨不佳,练功不会有大出息,于是拒绝了我。” 白玉堂心中倒也是明白,那些武林泰斗收徒弟特别是小徒弟都要看天分,就比如说展昭这种就很吃香。 “可你呢。”雷清朗笑着摇头,“崇老爷子一看到你就非要收你为徒,你当着我的面说了句什么话,你还记得么?” 白玉堂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 “你当场就拒绝了。”雷清朗冷冷地看着床帘后头的白玉堂,“理由是,吃不惯北方菜。” …… 展昭幸亏捂嘴捂得快,不然就笑喷了,果然是白玉堂一贯的风格。 白玉堂也觉得自己小时候有那么恶劣么?这么回答太无力了点吧,难怪崇老爷子每次招待自己都只准备南方菜。 “我当时就觉得你真是浪费机会。”雷清朗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惆怅,“可后来我爹才跟我说,你早就已经被武林至尊收入门下,是最心爱的弟子……果然人不同、命也不同么?” 展昭在房顶伸懒腰,还没好么?好慢! “从那之后,我一直都在留意你的事情。”雷清朗接着说,“十几岁就已经江湖成名了,风光到现在依然是势头不减,你可知道武林里有很多比你努力万倍的人,却永远被埋没在下面。为什么老天爷那么偏爱你,所有好处都让你一人占尽了?” 展昭原本以为雷清朗和白玉堂之间的纠葛会更复杂一点,如今一听,原来很简单,概括一下——雷清朗是疯子,白玉堂没招惹他,他却恨疯了,只是因为嫉妒和不甘愿。 与展昭不同,白玉堂注意到的可不是雷清朗的情绪,而是他刚才说的,十几年前去拜师的事情。可河帮少帮主雷清朗是因为身体不好没法学功夫才学文的,而且一直都养在岛外,他爹怎么会带他去贺寿还要拜师?说不通…… “你不是雷清朗?”白玉堂忽然问。 展昭单手支着下巴索性趴在房梁上听了,也琢磨出些味儿来,雷清朗会不会很早之前就被掉包了呢? “曹昕是你弟弟?”白玉堂又问出一句惊人的来,展昭歪过头——有理!这样就解释得通了,这耗子反应真快。 雷清朗看了白玉堂良久,笑了,“为什么这么想?” “那天曹昕看到的放火人的确是梅姨,但是因为了解了一些关于生母的事情,见她疯疯傻傻所以不忍心指证。唐青松说漏嘴了,说梅姨是你娘……我也一直想不通,她为何要这样做,其实都是因为你!”白玉堂沉了脸色,“当年,梅姨被青龙王娶走之前,就已经有了你这个儿子,你后来用自己包了雷清朗。你另一个身份是水军将军何磊,水军将军是不可能不会功夫的……既混迹于庙堂又混迹于江湖,你的野心不小啊!” “哈哈。”雷清朗点头拍手,“精彩精彩,你果然聪明!全部猜对了!” 展昭在房梁上仔细琢磨——原来雷清朗是三重身份,这次的案件,他才是幕后推手! 正想着,就听到“哗啦”一声,雷清朗将床帘整个拉开,望向白玉堂,“聪明人,往往活不久!” 白玉堂微微挑眉,觉得内力差不多恢复了,对付他应该绰绰有余。 “我暂时没法杀你,但是用来折磨你泄愤的方法有很多,长夜漫漫,我们要不要试一试……”可雷清朗的话没说完,忽然闷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床上。 白玉堂抬头,就看到展昭脸色极臭地站在床边,右手握着一个拳头,刚刚雷清朗应该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你把他打晕了,明天怎么将计就计?”白玉堂踹了踹雷清朗,发现昏得很彻底,无奈地问展昭。 “不知道。”展昭抬腿又照着雷清朗的屁股上狠踹了一脚,反问白玉堂,“你不觉得他很欠揍么?” 白玉堂伸手将雷清朗翻过来,在他身上搜出了令牌、书信、短刀还有那根刚刚使门口的狗安静下来的竹笛。 “走吧。”白玉堂从床上下来,伸手拿了展昭身背后自己的刀,展昭没防住,让白玉堂手快抢了去,还不干了,伸手要抢回来,“说好了给我了。” “猫儿,你要刀做什么?你惯使剑”白玉堂无力,“这刀是我师父的传家宝,没法给你。” 展昭立马显得兴趣缺缺。 白玉堂看到他神色,凑近一些说,“要不这样吧,我师父吩咐了,让我刀不离身,不然你就别要,不然……我连人带刀你一起要走。” 展昭就觉得脑袋充血,尴尬又结巴地说,“我……我要你干……干嘛?” 白玉堂笑了笑,“想干嘛就干嘛,这要问你?” “想……想什么?我没想……干嘛!”展昭脸上越来越红。 白玉堂站在他身后,下巴轻轻一架他肩膀,侧脸看他,“猫儿,你想什么呢?脸那么红?” “嗯?”展昭感觉白玉堂的气息就在耳朵边上,惊诧,这耗子看着凉冰冰的,身上还挺热。 “你这猫。”白玉堂盯着展昭好看的侧脸,说“不老实。” “哪……哪有?”展昭赶忙板起脸。 白玉堂收了刀站直身子,“要不然跟你换?你给我你的剑,我就给你我的刀。” 展昭眨了眨眼,“可以么?你不说刀是你师父的传家宝?” “我师父说了。”白玉堂略带调侃的意味,“传内不传外,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展昭张了张嘴,猛然间想起自家师父似乎也说过这种话,说好宝贝不能给别人,要给自己人,就是心里真正喜欢抓得住的那个人! 两人正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对视,就听到雷清朗哼哼了一声,似乎要醒了。 展昭一看机会正好,抬手又给了他一拳,雷清朗再一次“闷哼”一声,彻底晕了。 白玉堂看他,“展大人怎么背后打人?” “少罗嗦!”展昭忽然一把揪住白玉堂的衣领子,竖起眉毛瞪圆了眼睛,“你敢给我就敢要,要不要试试?” 这回轮到白玉堂目瞪口呆了,半晌,他才问,“猫……你明白‘要’是什么意思么?” 展昭沉默半晌,“你口粮自己解决么?你也知道开封府是清水衙门,我屋子分你一半,不过你也要打扫,每个月至少三天。衣柜可以给你,箱子归我,一个月只准去一次太白居,床一人一半,浴桶一人一个!” 白玉堂楞了良久,叹气,“猫,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很知道。”展昭认真摇头,反正就自己说出来了。 “你是在邀请我跟你一起过下半辈子么?”白玉堂笑得好看,“没事,可以每天都去太白居,我请。” 展昭机械地转过身,努力了半天,说出一句,“那一人一半好了,不好吃软饭。” 白玉堂瞬间脸色一变,冷笑“那好,每顿都你请,我就爱吃软饭。” 展昭张大了嘴,莫名觉得……自己好似乎亏了!默默伸手过去要拿白玉堂手中的刀,白玉堂收了藏到身后,对展昭挑眉,“连人一起拿。” 展昭眯起眼睛,伸手一把拽住他衣领子,拉着他出门。 第86章 埋伏 展昭一气之下把雷清朗给打晕了,于是白玉堂再想将计就计就有困难了,拉着白玉堂出了大门,展昭一眼看到门口那两个定住的侍卫和三条猎狗,才想起来情况不太妙……这样逃出去后,上哪儿去?这里是人家的地方,白福也不再岸边了,援军还没到,他带着内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白玉堂,两人又都是旱鸭子,要如何脱身? 想罢,展昭又拉着白玉堂回去了。 白玉堂让他拉来拉去,他以前可没见展昭这么莽过,是为自己乱了方寸么? 展昭坐下看了看地上的雷清朗,问白玉堂,“接下来怎么办?” 白玉堂想了想,回话,“干脆,打死他塞床底下,然后接着将计就计!” 展昭原本挺紧张,听白玉堂还有心思跟自己说笑话,也稍微放松了些。两人先对了一对事情发生的经过,将各自知道的线索都说出来,彼此补充了一下,再分析分析,想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来龙去脉都琢磨通。 当白玉堂说到那鬼面人时,展昭愣了愣,问,“那鬼面人的身份,你知道么?” 白玉堂也直截了当地摇头,“他应该不是展皓。” 展昭放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想了想,又问,“那这次的事情,跟我大哥有没有关系?” 白玉堂摇了摇头,他心里是说不知道的,不过表现出来给展昭看的却是——没有!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又有人来了。 白玉堂想了想,对展昭指指房梁,示意他先上去! 展昭只好回去,又隐藏到了那里,接着等。 不一会儿,只看到那鬼面人带着几个随从还有捧着饭食盒子的沈颜走了进来。 众人看到院子里的景象显然也愣了愣,随即沈颜快步跑进了屋来,却看到白玉堂坐在床上看图纸,地上躺着晕迷不醒的雷清朗。 展昭这一老拳打得很狠,用了十成内力不说,还对着要害打的。雷清朗没死就算不错了,想醒过来可没那么容易! “怎么回事啊?”沈颜赶紧过来看白玉堂,“他来做什么?”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没回答。 那鬼面人也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雷清朗,抬眼看白玉堂,“你把他打晕的?” 白玉堂想了想,“他跌了一跤,摔晕了。” 房梁上的赞着听得直翻白眼,心说,你还不如说他是自己打了个喷嚏,把自个儿震晕了。 鬼面人那一方也是面面相觑,这种话,鬼才相信! 沈颜不去理会地上的雷清朗,给白玉堂将吃的放到床边,“饿不饿?” 白玉堂没去动吃的,而是先看了看鬼面人,问,“你来干嘛?” “跟你要答案。”鬼面人说着,边让人将雷清朗扶走。 展昭在房梁上呢,觉得就这样放走雷清朗便宜那小子了,只不过……这大活人又带不走,煮熟了估计也不好吃。 白玉堂将图纸放到一旁,“明早再说。” 鬼面人也没走,站在原地看了白玉堂一会儿,对沈颜道,“你留下陪他。” “啊?”沈颜惊了一跳,屋顶上,展昭看看自己的拳头,麻烦了,沈颜是女人……他不打女人的。 “对了。”鬼面人出门的时候,还嘱咐沈颜,“小心也摔晕了。” 沈颜茫然地看着他往外走,此时白玉堂脸色也不善——那鬼面人既然怀疑,为何不点破?还留下沈颜这是准备做什么? 鬼面人走了,不过门口的凶犬和两个侍卫都恢复了过来,继续巡逻,外围还派了一大队的兵将守卫着。 沈颜坐到床头,问白玉堂,“你吃点东西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指指门,示意不需要她照顾。 “他让我留下我不能走的。”沈颜为难地说,“我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白玉堂望天,房梁上展昭抱着粗粗的梁子,想着要不然索性睡一觉吧。 “展昭……可能上岛了。”沈颜忽然说。 白玉堂提起了几分警觉,展昭也眨了眨眼,往外看。 “刚才唐青松被点了穴道塞在船舱里了。”沈颜说,“所以他才会突然来,没想到雷清朗先来了……他究竟怎么晕过去的?” 白玉堂看了沈颜一会儿,依旧固执地说,“绊了一跤摔的。” 沈颜知道白玉堂不肯说真话,想着多半是展昭已经来过了,留下白玉堂将计就计等着。 沈颜在这里,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一来,展昭下不来,没法和白玉堂商量事情。二来,白玉堂想要坐着调息一下内劲有助于恢复,又怕被发现。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很尴尬。 就在双方都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到远处“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沈颜起先以为是打雷,后来一听觉得不对劲!站了起来,“哎呀,是战鼓和雷火弹的声音。” 白玉堂心中明了——赵普来了和他那几位哥哥来了! …… 知道援军已到,展昭在房梁上拿定了主意,不能冒险让白玉堂将计就计什么的,要带着他去跟公孙赵普他们会合,然后也别管什么宝贝地穴了,炸了这岛屿得了,谁要那些劳什子的金银财宝?! 听到炮声,趁沈颜想要出门查看,展昭一跃下来,从身背后点了她的穴道。 沈颜立马定在原地不动了……展昭除了轻功之外,点穴和移穴的功夫也堪称一绝,基本就是,什么人他都能点住,而大多数人,却都点不住他。 “赵普他们攻岛了,一定很快能上岸,我们先撤!”展昭过去拉白玉堂。 白玉堂自然点头,感觉了一下,内力恢复了至少有一半。 两人出了房门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些凶神恶煞的红眼守卫,展昭拉着白玉堂纵身一跃上了房,见白玉堂自己也运内力,展昭急急喊了一声,“你别动内力,等都恢复了再说,不怕内伤啊!” 白玉堂让展昭凶了一嗓子打了个愣神,差点从房顶上摔下去,幸好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而两人正好换了个方向,看到远处海岸处已经是火光冲天。 “赵普用的火攻?”再看,海上旌旗招展,战船密密麻麻起码上百艘,白玉堂皱眉,心说赵普是多久没打仗跑来过干瘾了吧?不就打个一里见方的岛子么,那么多人马。 展昭就感觉一阵阵风往这边吹,风向似乎和来的时候不太一样,也明白了赵普为何迟迟不发兵,估计等风呢!不晓得这风是等来的还是公孙给借来的,这两人实在是…… 两人正看呢,下头传来了闹哄哄的守卫喊叫声,一大群人带着狗,来追他们了。 展昭架着白玉堂,纵身踩着屋顶逃走。 白玉堂别提多别扭了,这辈子还没让人这么帮过,不过展昭刚刚凶那一嗓子,他还真没见过!而且内力恢复不明,就表示他没法很好地估计自己的气劲,轻功这东西就讲究一口气。他这一口气超过了现在所恢复功力的承受能力,那十有八九会造成很严重的内伤,所以展昭的担心也不是没道理的。 在房上飞毕竟比在房下跑的要快得多,展昭一跃下了屋顶,见身后没人了,就拉着白玉堂往远处交战的海岸边赶去。 可两人刚跑出去没多远,白玉堂就喊了一声,“小心!”说罢扑了展昭就地一滚…… 同时,后方嗖嗖嗖……万箭齐发。 白玉堂和展昭躲到一个陡坡后面,就看落到前方落下无数利箭,展昭不解,“触动了什么机关了?” 白玉堂摇头,“更像是中埋伏了!” “没听到声音啊!”展昭惊奇,不可能那么多人埋伏自己都听不到响动。白玉堂则是一笑,“我也没听到。” 展昭看着前方的箭雨,“那你怎么……”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碰鼻子。“刚刚那凶犬和门口的侍卫,有一股子霉味儿,这会儿味道太浓了,所以发现了!” 展昭明白了,“可是为什么那帮人没有气息?” “谁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白玉堂寒着脸色低声道,“闻着一股子死人味道!” 展昭一挑眉,听到身后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他拉着白玉堂往前一跃,离开了箭阵回头看……两人都是吃了一惊——只见身后至少上千个双眼泛着红光全身盔甲,手拿盾牌和十字弓的士兵向他们走过来,那架势,分明是要阻断他们的去路。 那些士兵义子排开,忽然将盾牌往上空一举。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这个动作很奇怪,举盾牌干嘛? 正在疑惑,就看到从盾牌下方的空隙里,跑出了几十条血红眼睛,满口獠牙还留着哈喇子,正在狂吠的大狗。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时候什么都没法想了,转身就跑。 那几只恶狗在后头紧追不舍,白玉堂和展昭大概这辈子头一遭被狗追,身后那群怪武士们还在放箭。最古怪的是那些恶狗似乎没有痛觉只有凶悍,身上中了数箭依然紧追不舍。 而且它们速度奇快,比一般狗凶猛迅捷,再加上那双红眼,大晚上的,有一种被鬼追的感觉。两人往前跑了一阵,前方又出现一个山坡,还有一棵横着的巨木阻挡。跃过巨木,两人顺着山坡就往下跑。奇怪的是,那群恶狗竟然就蹲在山坡上看着,也不追下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跑得气喘吁吁,见狗不追了,就站在原地休息。 而此时再看周围,他们发现自己到了一处山谷的凹地之中。四周很安静,一片漆黑,光秃秃的山坳里连棵灌木都没有,这本身就很不正常。 展昭仰脸看一眼身后的山坡,抽了口凉气,伸手揪了揪白玉堂的衣袖。 白玉堂不解看他,展昭对着山坳上方努努嘴。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白玉堂抬眼望过去,只见山坳周围一圈红色的亮光已经将他们包围……一对一对血红的眼睛有高有底,正是那些士兵和恶狗。 “他们是想要下来呢?还是不想让我们上去?”展昭闪将白玉堂往身边拉了拉,方便一会儿想法子撤退。 白玉堂皱眉摇头,“不知道,不过那么多人马不去对付赵普他们,却特地跑到这边来埋伏,摆明了不想让我们过去。” “汪汪!”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上头的狗狂吠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只觉那些狗是冲着他们……不是,应该是他们身后的什么在叫。 四周围漆黑一片,前方坡还很深,下方似乎有山涧。展昭和白玉堂就觉得脊背冒凉气,回头看了一眼,猛然看到两只红色的小灯笼在晃,惊得两人心中一紧。 待仔细以辨认,才发现不是狗也不是人,而是一只黑猫。 展昭瞧了瞧,纳闷,“不是曹昕家的小黑!原来黑猫有两只。”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上鬼船时看到的那只黑猫!”白玉堂对展昭说,“刚才我进岛的时候也看到了!” 展昭不愧是展昭,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那鬼面人估计和海龙帮有些关系,别是那四个岛主也都一气串通好了的! 那些狗虽然凶恶得似乎失去了理智,然而本性还在……看到了猫,自然是要叫的。 那只黑猫也不知道从哪儿闪出来的,蹲在后头一块石碑上瞪圆了一对红的眼睛,幽幽地看着展昭和白玉堂。 听到上方狗吠,它非但不害怕,还仰起脸,颇有些挑衅地对着那群大狗“喵喵”了两声。 展昭和白玉堂想喊停都来不及,那些大狗显然是受了什么刺激,狂叫着就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了。 展昭望天——还得跑! 白玉堂就想抽刀把这些狗都砍了算了……可刀还没出鞘,就听到上头传来了“哒哒”的声音,是十字弓搭箭的响声! “不好!”展昭拉起白玉堂就往坡下跑。俄顷,大片雕翎箭落下,还好两人刚刚闪得快,不然准保被扎成马蜂窝了! 那几只恶狗来不及追猫,都被射死在了山坡上,一个个扎了满身的箭,形同刺猬一般,倒下后双眼还泛着红光,样子极其诡异。 白玉堂就纳罕,对方这算什么攻击方式?组织他们还是要逼他们进山谷? 正疑惑,就听展昭低声问,“那猫呢?” 白玉堂刚刚明明看到那只黑猫走在前头,箭射下来时它还回头看,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两人始终觉得这黑猫十分可疑……另外,现在有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他们好像迷路了。四外望了望,身后的已经不是刚刚的小山坡,而是变成了林立环绕的山石,虽然知道这岛屿很小,但不知怎么了,莫非是因为天黑?两人就同时产生了一种被群山环抱的错觉。 白玉堂拿出火折子来想点上,忽然…… “呼”一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直接扑他的火折子。 幸好白玉堂身手灵活,一侧身避开了,但火折子还是被那黑影带了一下,脱了手。 展昭也往黑影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不远处,那只黑猫正蹲着看他们,嘴里叼着白玉堂的火折子。 “啧……”白玉堂看看展昭,像是问——这什么意思? 展昭虽然叫猫可不是猫,哪儿知道去?不过这种黑猫大概都爱叼人手里的东西,而且都爱跟白老鼠抢东西,小黑不就抢过白玉堂的招魂铃么?走上前一步展昭就想抓住它将火折子夺回来。 他刚往前跨了两部,第三部突然觉得脚下一软。展昭暗道一声不好,这怪猫包藏祸心,抢走火折子目的是要引他们进陷阱! 可他想往后退……却感觉连后头的地面也松软了下来。 “嘭”一声! 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倾斜往下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地道,展昭和那黑猫一起掉了下去,顺着斜坡就往下滑。 “猫儿!”白玉堂伸手一把抓过去,只抓住了展昭的一袖子,刺啦一声……手里只扯住了半截子衣袖。白玉堂一皱眉,也没多想,跟着展昭跳了下去。 第87章 黑灯瞎火 展昭这一滑,下去了多少地自己也搞不清楚,只知道这地洞是在很深,坡倒是不陡,转着圈蜿蜒而下,因此往下滑的速度不是非常快。可见,这地道并非是陷阱,而是用来通往底下的通路。 滑了一会儿后,算是有惊无险地着了地,展昭一个趔趄往前冲,急忙运内力踏出一步,在地上踩了出一个坑来,才稳住了自己。感觉身后有人扑过来,意识到应该是白玉堂,立刻回头想接,以免他摔出去。 可白玉堂哪儿还记得不准用内力那事,本能地久想和展昭一样的动作稳住身体,于是两人很顺利地撞了个满怀,一起摔在了地上。 “嘭”一声,四周扬起大片的灰尘。 “咳咳……”展昭让这尘土呛得直咳嗽,抬眼,就看到上方白玉堂也捂着口鼻在咳嗽。 两厢对视了良久,展昭伸手戳了戳盯着自己发呆的白玉堂,“喂,起来一下,你还挺重。” “哦。”白玉堂良久才反应过来,赶紧爬了起来,顺便把展昭也拉起。 两人第一个动作就是尴尬地移开紧紧粘在一起的视线,拍身上的灰土。展昭倒还好,深色的衣服,拍一拍也就差不多了。白玉堂可是一身白,这下倒好,变成一身灰了,他这辈子头一回这么脏,心情恶劣到极点。 展昭却在一旁打趣,“不要紧,灰色也挺适合的,也有灰老鼠的。” 白玉堂也没心思和展昭斗嘴了,抬起头来看看四周的情况。 长长的地道下来之后,是一个地底的洞穴,四周都插着火把,因此光线并不暗淡,可以看得很清楚。 “是有人的?”展昭上千几步,望向地洞前方,有一扇大铁门,还是打开着的。 刚刚那只大黑猫此时正蹲在大门前,回头望着两人,红彤彤的眼睛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地闪着诡异的光。 “这猫究竟想干什么?”白玉堂皱眉,只觉黑猫很可疑,是有人在操控还是自己有想法似乎是在引导他们进入地底。 两人对视了一眼,正在想下一步怎么走,就听到那黑猫“喵呜”了一声,转过身,轻轻晃动着尾巴,朝门里走了进去。 展昭往地道上方看了看,这地道设计得非常巧妙,旋转的地道往上有很多其他的虚道,想要一点不差地爬上去几乎不可能,也就是说这是一条只下不上的通路。 摆在眼前的路视乎只剩下向前走。 “往前么?”展昭问白玉堂,“还是想法子上去?” “既然有人想尽法子让我们来,自然要往前去看看。”白玉堂无所谓地说了一句,正和展昭心思,两人便也不再多说废话,往地穴的深处走去。 穿过铁门往前走了一阵,就见那只黑猫站在一堵古怪石墙前面等着两人。 “死路么?”展昭见实打实一面墙出现在眼前,不像是石门,就像是乱石堆成的墙,莫不是以前发生过坍塌,所以将道路堵死了? “猫儿,别动。” 展昭正在疑惑,就感觉白玉堂轻轻拉了自己一把,转脸看他,就见他此时神色似乎有些紧张,忙问“怎么了?” “是梯格墙,你站在我身后,很危险。”白玉堂将展昭拉到自己身后,展昭不太明白,就小心翼翼跟着他走,边从白玉堂脖颈旁边探头张望,问,“是什么?机关?”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我大概知道我们在哪里了?” “哪里?” “妖城宝库地穴的入口,和地图上画的一样。”说着,他侧耳贴在墙上,仔细听了起来。 展昭也好奇地凑过去听。 白玉堂看到展昭挨在自己脸侧的脸,皱眉,“猫儿……” “嗯?”展昭紧张,“发现什么了?” “你……别离我那么近。”白玉堂有些尴尬。 展昭眨了眨眼,不解地看他。 白玉堂见展昭一双眼睛就在眼前,只觉得注意力无法集中,“呃……声音。” 展昭愣了愣,意识到是自己的气息大概打乱了白玉堂听声音,赶紧伸双手捂住口鼻,示意白玉堂继续。 白玉堂几乎要以为这猫是故意在逗他了,伸手过去,抓住展昭双肩往后移,让他离开自己一尺多一点,直到自己的心跳不会被打乱为止。 展昭保持着白玉堂要求的姿势站着不动,看着他伸手出去,在墙壁上轻轻地移动着手掌,停在中部地区的时候,突然用力一按…… “咔哒”一声,那块地方被按下了一块砖头。 随后,里头传来了咔咔的声音,接着是一节节的砖墙开始移动。 白玉堂拉着展昭退后了一步,片刻之后,在墙上出现了一排梯状结构的石块。 “所以才叫梯格墙,是吧?”展昭觉得名字很贴切。 白玉堂点了点头,又按下了几块砖头……似乎是有什么口诀和顺序。很快,整面墙从中间分开,结合处的位置是锯齿形状的,展昭还看到了石块上有很多圆形孔洞,有翻着蓝光的箭头露在外面,这是带毒的机关。也就是说,如果有人强行毁坏墙壁或者按错了砖头,都意味着会被扎成刺猬。 墙后的世界,就是一片黑暗了。 白玉堂带着展昭先退回来,从墙上拿了两个火把。 “后头就是妖城的地穴么?”展昭蹲在一旁,看拿出图纸来再看一遍的白玉堂。 “嗯。”白玉堂点头。 “如果我们往前走走进去,有可能就是正中对方的阴谋。”展昭提醒白玉堂,“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将所有的机关都打开,好进去偷宝藏。” 白玉堂点了点头,“的确,这只黑猫是给我们引路的……它身上一定有某些不一样的地方,以至于它认得进入地宫的路。” “你想进去,让妖城降到海下,又不会引起海啸,对不对?”展昭又问。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白玉堂抬头看展昭,“可能会很危险。” “但是你一定要去是不是?”展昭笑着看他,“当年五夫人之所以把机关之术教给你,就是想到有一天可能用得上!如果这妖城跟她有关,那么她肯定不想让她当年设下的机关害死松江府沿岸数以万计的百姓。解决这妖城危机的方法并不多,赵普他们要炸掉岛屿也冒着相当大的风险,如果能用机关让岛屿平静地沉下,就和它平静地升上来一样……你知道法子的,对不对?” 白玉堂听完后,笑了,“干娘的事情,白福告诉你的?” “嗯!”展昭点头,拿着火把站起来,“而且还有一件事情我比较在意。” “什么?”白玉堂也站了起来。 “就是那个鬼面人的身份,还有雷清朗那混蛋也没抓到,光打他一拳太便宜他了。”展昭脸上带着笑意,“月妖族似乎跟大哥有些关系,反正无论怎样,我也想去妖城开开眼界。” 说着,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意思立马领会。这两人都不是胆小怕事之人,既然来了,自然就要跟对方斗智斗勇一番。 于是,拿着火把进入了石墙之后,那黑猫已经在入口处等待,见两人跟上,就在前面迈着优雅的步子领路。 白玉堂突然问展昭,“猫儿,这是公猫还是母猫?” “这个么……”展昭歪着头看,“估计是母的吧,好像不是那么健美。” 白玉堂哭笑不得,“这样分?” “是啊,母猫生过孩子么,你知道的,都比较蓬松一点,公猫应该会紧一点。” 黑灯瞎火的地道里,听着展昭在一旁“胡说八道”还挺有意思的,白玉堂心情也更轻松了些,且内力似乎又恢复了一点。他现在只期望自己的内力彻底恢复,一会儿估计免不了一场硬仗,如果单靠展昭,那可不成。 很快,前方又出现了一扇大铁门。 “这是真正的地穴大门,后头会有一座桥,猫儿,跟着我的步子踩着方砖走,千万别走错!” “明白了!”展昭点头。 那黑猫轻轻巧巧地蹲在一旁,白玉堂伸手对它招了招,黑猫“嗖”一声轻盈地跳了上来,跃到白玉堂肩头蹲着,稳稳站住。 展昭忽然发现,近看,这猫毛色黑中带红,好古怪的颜色……至少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猫。 白玉堂按照记忆之中曾经走过多次的方砖格子,过了石板桥,展昭也跟着,平安通过,回头看,“留下了很清楚的脚印。” “他们愿意跟来就跟来吧。”白玉堂笑了笑,“给他们想要的,才不会耍别的花招。” 展昭点头,“也对。”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展昭就听到墙内传来,“沙沙”的声音,低声问白玉堂,“这是什么声音?” 白玉堂回头看了他一眼,“猫,你最讨厌什么动物?” 展昭皱眉想了想,“嗯……蛇、蜘蛛、蝎子之类的东西吧。” “刚好。”白玉堂突然停下,对着身后差点撞上来的展昭一指前方。 展昭凑过去看,只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半人深的黑色大坑。下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看清楚那是一池子蛇和虫子后,展昭脸皱了起来。 此时,白玉堂在坑边一块古怪的绿色石头上蹭了蹭鞋底,就要下去,展昭赶紧拦住,“唉,你干嘛?” 白玉堂回头,让展昭也蹭一蹭鞋底,跟自己一起下去。 展昭坚决拒绝踩虫子,伸手直指对面,“又不是很远,用轻功跳过去么,我带你!” 白玉堂有些想笑,摇头,“对面全是机关,跳过去必死无疑。” 展昭沉默了半晌,“你干娘好奸诈!” 白玉堂伸手抓了一把他手腕子,让他跟着自己照做“走。” 展昭皱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跳下了坑,却没踩到虫子。因为在他们鞋底沾地的那一瞬间,那些虫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疯狂逃开……让出了一条通路来给他们。展昭明白了,估计那绿色石头的味道,是虫子们很讨厌很讨厌的。有些后悔刚刚没撬了那块石头回去给公孙研究研究。 两人很轻松地走过了坑底,沿着一段楼梯而上,进入了一个洞穴之中。 “不是上面那条路啊?”展昭纳闷。 “不是。”白玉堂摇头,“这地穴之中有很多条假路做得比真路还真,每一条的底部都有一个根本无法破解的要命机关。只要选错了路,无论有没有踩到机关,都表示你死定了!” 展昭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难怪这些人无论如何都要抓到白玉堂来破机关,这的确不是技术的问题,而是那份记忆!可他又很纳闷,“你跟沈颜说过这些事么?为什么他们知道你会?” 白玉堂皱眉摇头,“你算知道我最多事情的人了,除了几个哥哥,我很少跟人说那么多话。” 展昭心情不错,白玉堂的确是对人很冷淡的,自己大概跟他有缘,第一次见面就很聊得来。见已经没有危险了,那黑猫还蹲在白玉堂肩膀上,就将它提了下来,放到地上,让它自己走。 黑猫仰起脸,看了展昭一眼,那眼神……有些不可捉摸。 “还有多少机关,我好有个心理准备!”展昭有些后悔自己没带个干粮包来,这会儿还有些饿了。 白玉堂只回答了一句,“快了!” “哦。”展昭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答案,点头,估计还两三个。 然而,在两人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白玉堂拆掉了十几个机关之后,展昭忍不住问,“还没有好么?” 白玉堂再一次回答他,“快了!” 展昭嘴角抽了抽,考虑这回可能真的是快了,就又耐着性子跟着走。 最后…… 两个时辰,白玉堂拆的大小机关展昭已经记不住了,戳了戳他,“到底还有多少个啊?” 白玉堂微微一笑,“还有十个。” 展昭望天,知道他为什么用“快了”来搪塞自己了,如果一开始就说五六十个机关,可能会比现在还累。 白玉堂又去专注低去拆解几个转盘,展昭见他内力还没恢复,脸色有些白,虽然他本来就很白,然而自己光是跟在后面就已经觉得很累,白玉堂还要动脑子,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小心,一定消耗非常大。 展昭心里乱乱的,也说不出这种什么感觉。 见白玉堂举着双手有一段时间了,展昭就伸手过去想帮他捏捏肩膀,出手,就摸到了白玉堂的脖子。 “嘶……” 白玉堂惊得一回头,展昭就见他耳朵通红,双手也僵在原地,神色复杂地问,“你……干嘛?” “呃,我想给你捏两下,你不累啊?”展昭又伸手碰了一下白玉堂的脖子。 “不要做奇怪的事!”白玉堂一把拍开展昭的手,尴尬地摸自己的脖子,“死猫,别惹我。” 展昭看着突然暴躁的白玉堂觉得莫名其妙,心说这人真是……搓了搓自己的手背,死耗子还挺用力! 白玉堂转回头去,深吸几口气,让自己那颗不太挺使唤狂跳着的心平静一下,冒热气的脑袋也沉一沉,冷静下来继续破解机关。见展昭在一旁看,就索性伸手将那黑猫塞进他手中,“抱着,别乱摸!” 展昭小声嘀咕了一句,“小气什么,不就摸两下么,大不了让你摸回来。” “什么?”白玉堂回头看他。 展昭睁大了眼睛,指着白玉堂的手,“你按到的那个地方,是机关么?” 白玉堂一愣,才感觉到自己刚刚分神了,手不听使唤地按到了一个地方,墙壁后面传来了“嘁哩喀喳”的声音。 “不好!”白玉堂一把扑住展昭往后一倒…… 瞬间,墙上插出了数十把钢斧来,由上而下齐齐剁下。 还好展昭还玉堂反应快,一缩双脚,那几把钢斧插在了地上,离开他们的脚尖就差了寸许。 良久,两人才回过神来,看了看那钢刀咽口唾沫——好险! 白玉堂微微眯起眼睛看展昭,展昭赶紧抱着猫摇头,“我再不乱摸了,也不说话了。” 白玉堂见他的样子,不自觉地往前凑了凑,展昭也跟他对视,火把的光芒还是偏暗,两人的视线交织,都盯着彼此的嘴唇看,又似乎是看不清楚,就尽量往前。 就在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忽听一声猫叫传来…… 两人回过神来再看,几乎已经靠到一起,鼻尖碰着鼻尖,可以清楚滴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咳咳。” 同时,两人转开脸咳嗽,尴尬地站了起来。 白玉堂回去,避开钢刀继续破解机关。展昭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用力掐了那黑猫的尾巴一把,疼得那猫一炸毛,窜出去老远,舔着尾巴边不解地看他。 第88章 妖族巨冢 用了两个多时辰,白玉堂终于是将地穴中的所有机关都破解了,展昭见他破了最后一道关口,僵硬的肩膀也松了下来,总算有惊无险。 打开最后一扇大门,两人进入一个较大的方形房间,这里四壁空空,只当中一个香炉……确切地说,是一个方鼎。 展昭第一次见那么大的鼎,立马想到如果公孙在,肯定会说一通这鼎的出处之类的博学之谈,门口的鼎都那么阔气,里头好东西应该更多吧?可惜公孙他们没在。 这阵子他有些钻地洞钻怕了,这人好好的怎么都爱往地下跑呢?一会儿古代公主坟,一会儿又妖族宝库,地上待着不好么?真希望这妖城快点沉了,他好回去痛快洗个热水澡,晒晒太阳,捏两下小四子肉呼呼的腮帮子什么的,怎么都比在地底下强! 白玉堂走到大鼎旁边蹲下,掰着鼎的一条腿轻轻一转圈。 “咔哒”一声,前方的一面墙壁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展昭走过去,只看到那面墙壁缓缓地上升,墙后出现了两扇关闭的大铁门。 “门后应该是地穴的正中央了。”白玉堂拿出图纸对照,告诉展昭,“图纸后面部分已经没有,有人在这里画了个红色的圈,估计就是目的地。”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妖族宝藏?”展昭觉得自己挺冤枉,地洞钻了不少,总说宝冢宝藏,光听说了没碰上过,大多都是些破铜烂铁的瓦窑,好歹来尊金佛银佛的让他开开眼界么。 白玉堂见展昭双眼晶晶亮的样子,忍笑,“你猜后头有什么宝贝?” “那么多人抢,估计是好东西吧。”展昭见白玉堂额上有尘土,估计是太集中精神开机关,不经意间弄上去了自己都不知道,就伸手过去帮他抹。 白玉堂抬眼看他。 展昭见抹两下擦干净了,心情甚好,白玉堂脸上一点瑕疵都没有,忍不住啧啧两声,这脸长得!边想,边顺被将手上的灰尘都抹到了白玉堂的衣袖子上,这个叫物归原主。果然,刚刚还在出神的白玉堂立刻脸色铁青,郁闷地看着已经脏兮兮的衣袖。 两人准备得差不多了,就一人一边,推开了最后一扇大铁门。 随着尘封已久的大门缓缓开启,两人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这偌大的宝库里头,究竟藏着什么? 然而,举着火把走入铁门之后,眼前的确空间很大,但并没有出现传说中的大宝藏,而是一片……坟场。 展昭看着眼前成排的土堆半露在外面的棺材还有墓碑,觉得自己实在太命苦了,怎么碰来碰去都是些晦气玩意儿,还想金人银人呢,满地死人! “坟堆?”白玉堂左右瞧了瞧,发现墙边有火把架子,就过去试着点亮一个。这火油很虽然经历了多年,但依然见火就着。 有了光亮之后,里面的情况更是清晰,展昭和白玉堂倒抽了口凉气,只觉得脚底下阴森森的,这空间比他们想象之中的还要大,规模宏大的坟场。 “你确定没走错?”展昭伸手拽了拽白玉堂,小声问,“这里至少埋了上千人吧?万一诈尸了咱俩可挡不住。” 白玉堂无奈地看他,“诈尸?亏你想得出来。” 可话音刚落,两人就听到“呼……”一声。 一阵凉风抹着脖颈就过去了,这两人都不是胆小的,但还是莫名觉得有些发虚。这声音不知道是回转的风,还是别的什么,听起来就好似是巨兽的呼吸一般。这里空间密闭,哪儿来的风?两人放下的心再一次提起来,望着四周。 “喵……” 正陈靖在这安静得有些让人窒息的气氛里,那黑猫又适时地叫了一声,两人回过神来看。这猫已经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着进入了墓地,走到了中段回头看两人,似乎是催促他们快走。 “你干娘当年给你讲过有这样一段路没有?”展昭问。 白玉堂摇了摇头,“猫儿,你看四面的墙壁。” 展昭顺着白玉堂手指的方向往墙上看,就见两边各画了一幅长长的壁画。线条流畅画风诡异,不似平日所见,画面之中的人物妖异,场景也很虚幻。但大致的意思能看懂。 大概讲述的是:有一大伙江湖人屠戮了月妖族人,取血引用,妄图得到金色的眼睛。月妖族死伤无数,誓死抵抗,一场大战之后,剩下的人寥寥无几。一个月妖族的少女带着仅存下来的几个少年,将死去的族人都埋入了地穴之中,并且在月圆之夜降下机关,让妖族永远沉默在大海之中。 岛屿整个沉入了水中,存活下来的几个月妖族后裔行船离开,却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浪……纷纷散落于海中。 壁画就到这里结束了。 “奇怪啊。”展昭看完了心生疑惑,问白玉堂,“如果说,这些壁画是在妖城降到海面以下之前画的,那族人遇险就是妖城降下之后的事情,画壁画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白玉堂也有同样疑惑,莫非是画画之人有未卜先知的能为? “喵。” 此时,那只黑猫又在前方催促,它这会儿正蹲在一个方形墓碑的顶上看着两人,也不往前走了,而是坐在那里舔毛。 白玉堂和展昭虽然深入了地穴,但既不为求财也不为求利,只是想将机关关了,让妖城沉下去。可眼前发生的事情跟他们想象之中的相差甚远。机关在哪儿?连线索都没有,难道费尽心思进来,只是为了看一片坟地? 借着火光,白玉堂拿出地图来再一次查看,但是地图只在这里画了个圈,没提到任何跟坟墓有关的字眼……莫非后面那一半是被人撕走了? 正这时候,两人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黑猫刺溜一声跳下了坟头,窜到展昭身边,转眼,又看了刚刚蹲着的墓碑一眼。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领会——刚刚那块墓碑似乎是关键。 从脚步声来判断,追上来的大概有四个人。 展昭听得莫名皱眉——听脚步怎么像是老头子! 白玉堂突然意识到可能是那几个人,就一把抓住展昭,和那黑猫一起躲到了后方的黑暗之中,隐藏在一块墓碑后面。 不一会儿,就见门口跑进来了四个人,还都是上了点岁数的,为首一个白发苍苍,旁边三个也是四五十岁了。 白玉堂一眼认了出来,低声对展昭说,“海龙帮那四个老不死的。” 展昭一惊——他们果然没在那场大火中丧生!这么说,那场火是他们的脱身之术。难道放火的计划他们也有参与?究竟是什么样的野心让他们做出这种事情来,竟然残杀自己同门! 看到眼前景象,几位龙王也很是惊奇。 “诶?怎么他娘的进了坟地了?” “就是啊!那小子是不是骗我们?明明说跑到底就是宝藏。” “他娘的,晦气,满地的棺材。”海龙王别看年纪不小了,脾气挺暴躁,飞起一脚踹飞了一旁的棺材。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棺材也踢?太缺德了吧,小心遭天谴! 脑袋里这“天谴”的念头刚刚一过,突然就从棺材底部飞出了两只弩箭来……直射向海龙王。他一矮身想要躲避,但是已经来不及,被一箭直刺透了咽喉,当场毙命。 展昭暗暗心惊,原来底下埋了那么厉害的机关。 其他三个龙王也都惊呆了,而就在海龙王倒下去的时候,带倒了旁边的几座墓碑。一时间,就听到“咔咔”声不绝于耳。 只见众多墓碑纷纷倒下,从下往上射出无数的弩箭来。 白玉堂和展昭迅速闪到墙根处,而此时箭雨齐下,那几个龙王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就堪堪被射成了刺猬,一命呜呼。 过了好久,墓地才平静了下来,满地都是弩箭。几乎没什么下脚的地方。整片墓地,就只有刚刚黑猫蹲着的那一块墓碑,还没有倒,稳稳地站在那里。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怎么样?”展昭见他神色,就凑过去问。 白玉堂站起来,“猫儿,这是死冢,也是一种机关!最难破的那种。” “什么意思?”展昭不明白。 “我以前听干娘讲过,说天下最难解的机关其实是人心。”白玉堂给展昭解释,“有一种机关,经常设置在死冢里头。要破就必须解两次,第一次必定死人。可以说,死一次人是破机关的关键。这个时候,如果是一群人一起破解,那么势必要经历最严酷的考验——杀死哪一个!” “原来是迫使人自相残杀的机关啊!果然够阴毒的。”展昭明白了过来,皱眉,“刚刚那几个龙王说是有人让他们进来的,莫不就是来做替罪羊的?他们自己还稀里糊涂不明白怎么死的。” “应该是。”白玉堂说着站起来,“最后那道机关肯定在那块墓碑上。之后的路途一定也都有机关,但是地图并不在我手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必须小心。” 展昭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就要跟他一起去,白玉堂微微一摆手,示意展昭留在原地等,“说不定还有机关。” 展昭皱眉,上前一步紧紧跟着他,让他在原地等,看着白玉堂涉险?没门! 白玉堂只好带着他一起到了墓碑前。 围着那块墓碑转了一圈,发现上面有字符,只是看不明白是写的什么。 白玉堂仰起脸问展昭,“认识么?” 展昭一耸肩——怎么可能认识! 正在为难,那只猫又跳上了墓碑的顶部,对着两人“喵”了一声。 白玉堂见它的样子,微微一挑眉,伸手,轻轻在墓碑上按了一把。 墓碑竟然往下一沉,随即,“咔嚓”一声。 展昭和白玉堂都手按兵器看着四周,以免有什么弩箭来袭。 等了片刻,没有受到任何袭击,只是见那块墓碑往旁边一歪,倒下……下面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石柱。 这石柱大概一手宽,一尺左右高,四周与地面脱离,样子像是也能按动。 两人对视了一眼,白玉堂走上前,一掌拍下了那个圆形石柱。 随后,就感觉地面“轰隆隆”一响,震动之声就如同打雷一般。 展昭一个趔趄,好险碰到一旁的墓碑,白玉堂眼疾手快一把去拉了他一下,展昭赶紧抓住他胳膊稳住……脚下到处都是弩箭,根本没个落脚地方,惊险非常。 地面一阵震颤之后,前方密闭的石头墙,就随着那打雷一般的闷响声缓缓地往下落。 出现在眼前的景象,让展昭和白玉堂瞬间都有些傻眼。 前方非常的明亮,因为顶部呈现圆形,有很多凿出来的空洞均匀分布着,很高很高。此时外面已经天亮了,日光很充足,透过空洞射下来。条状的阳光投射出地上的光斑,空中似乎还有一层薄薄的雾气,美轮美奂。 在石墙后方,赫然出现了一尊金色的雕像,高大的金人儿让展昭张大了嘴,默默说——菩萨,我满足了!果然让我看见一回金人。 随着一阵良风吹来,两人闻到了一股海水的咸味,还有——金子的味道。 展昭和白玉堂一直都不觉得金子是有味道的,但是很多金子在一起,竟然真能闻出一股子味道来。 那尊金色雕像有三人多高,展昭和白玉堂不太看得透是纯金的还是贴金,总之一定很值钱。 金色雕像外形并不似一般佛像,也非菩萨、罗汉,更类似于普通人。只是那人面貌看不清楚,因为带着一个金色鬼面具。在白玉堂看来,这鬼面具与雷清朗、神秘人等所戴的鬼面人都有所不同! 往下看,这金人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双掌之中,似乎有个锦盒。 而在金佛的脚边,则是堆满了金银财宝。那是真金白银、珠翠玛瑙,被这日光一照,看起来都有些晃眼。 展昭盯着看了半晌,摸下巴感慨了一句,“好多钱!国库都没这么些宝贝,他一个小小的水上渔民部族,从哪儿弄来的?” 白玉堂也摇头,那尊佛像看来至少千斤重,如果是真金的那可是价值连城!月妖族怎么弄到手的?莫非他们真的如传说中的一般四处掠夺,还有劫持商船?不然他无法想象一个岛上那么点儿人,为什么可以创造出那么多财富来。 两人站在一大堆金子银子前面发呆,看金像的后方似乎已经靠着山石,上头弧形的穹顶上遍布着气孔。 展昭立刻想到了这座岛上的龟背形小山。 “你说费那么大劲做什么呢?”展昭忍不住问白玉堂,“直接从山上挖个坑不就进来了么?让石头和剪子花半个时辰也能挖通。 白玉堂听到这里,似乎是有所触动,他将图纸拿出来,转来转去看了一阵,仰起脸又看了看穹顶上方的所有空洞,“猫儿,你猜这些洞是用来做什么的?” “洞?”展昭愣了愣,跟他一起仰天看,不解,“这岛之前是在水下的,如果有洞,岂不是会进水? “可是这些金银珠玉看起来并不是在水中长时间浸泡过的!”白玉堂摇头,“这种机关我以前见过,那些空洞是用了特殊的泥土来封住口。第一次浸入水中,那些土灰膨胀,将洞死死堵住,沉入水底后内部就用中空地带。可如果从水中出来,这些湿土干涸后会收缩,脱落,这样若是再沉下海去,水就会从空洞倒灌进来。猜测一下速度和力道,估计这些宝贝和门口的坟墓以及所有所有的东西,都会被冲个干净!。 “这龟壳里头可以装很多水,也就是说,妖城下沉不会造成海水激涌上岸的情况了,是不是?”展昭欣喜地问白玉堂,“那让岛屿沉没的机关在哪儿?” 白玉堂看了看那个锦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正说着话,就听到身后有响动,展昭身边的黑猫突然炸了毛,喵呜一声叫,就窜上了他肩膀。 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听到了远处有呼哧呼哧的声音传来。 再转过头对着门外看,只见黑压压一片活物正在靠近,还有零星的火光——应该是有人举着火把。 没等展昭和白玉堂数明白有几个火把,跑在前方的一片黑影之中,一对一对的红色眼睛亮了起来,泛着幽光。两人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在外面追击他们的那群疯狗么?! 第89章 沉没 看到那一众恶犬,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怵头。展昭拽拽白玉堂,“唉,有没有什么关门的机关? 白玉堂摇了摇头,“这种机关有个特点,外面打开,外面才能关上,关上了依然进不来。 展昭大概有些猫性使然,看到恶狗当道就有想要上房的冲动,仰起脸看了看,四壁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这谁设计的,太欺负人了! 白玉堂看到远处的火光,知道还有几个人举着火把走在狗群里,后头还有车轮转轴的声音,似乎是推着车来的。 “推车进来装银子么?”展昭皱眉,白玉堂忽然想到了怀中还藏着当时从雷清朗那里搜来的一只短笛子,当时那几只恶狗,听到这笛声之后立马不动了,说不定,一会儿可以用来救命。 白玉堂拽了展昭一把,一起躲进了巨大金人像的身后。踩在一堆金银财宝之上,感觉还挺特别的。 很快,脚步声到了门口。 “人呢?” 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雷清朗,“你不是说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别人比你能干不行么?”沈颜的声音。 “嘿嘿,这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唐青松显然也在,估计是在评价这些财宝。 “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这说话的,是那个鬼面人。 “没关系,咱们把银子都搬走,然后把狗放出去,我都等不及看看他们血淋淋的尸体了。”雷清朗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边似乎是跟身边的人说话,“干嘛?摆张臭脸,心疼你儿子啊?” 展昭就见白玉堂微微一愣,心中也疑惑——雷清朗在跟谁说话? “既然你要的东西都拿到了,就别杀人了……啊!” 接着说话人的声音,竟然是梅姨,只是她一开口,两人就听到了清脆的“啪”一声,似乎是挨了重重一个耳光。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喂!”沈颜将梅姨拉到身后,指着雷清朗,“你还是人么,连你娘都打。” “谁说他是我娘?”雷清朗冷笑,伸手去抓梅姨,“过来,一会儿连你一起喂狗。” “够了!” 鬼面人发话,“赶紧搬东西吧,对了,先找东西,搬金银的时候小心点。” “动手吧。”唐青松带着手下推着车来搬财报。 展昭轻轻拍了拍白玉堂——找东西? 白玉堂也点点头,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 外头传来了搬东西的响声,展昭就看到白玉堂的视线似乎被前放一块突起的砖头吸引了注意力,蹲下去看那块石头,就见周围有一圈图案,类似于鬼画符的东西。 展昭歪着头看白玉堂脸上的神色,就见他此时双眉微皱,脸色比平日更冷一些。 展昭了解白玉堂的表情变化,众人之所以总是说他生人勿近,有的甚至说他冷酷无情,大多是因为他有些面瘫。 白玉堂心情不错的时候和心情一般还有心情恶劣之前的区别只是一个感觉。心情不错明朗一点、心情一般就完全平静状态,心情恶劣就阴暗一点。而至于笑、皱眉之类的神情,跟他相处久了才能看到。 不过此时白玉堂的心情可谓是极度恶劣,展昭明白为什么,也知道……白玉堂对雷清朗起了杀心,很认真的那种念头。 江湖人毕竟是江湖人,白玉堂杀的人不在少数,当然,自己行走江湖的时候也杀了不少该死的。展昭并不至于迂腐到不让杀人全部要交给官府什么的,对于雷清朗这种人,人人得而诛之。 “会不会在上面?” 这时候,唐青松发现了金人手上捧着的锦盒,“这么珍贵地放着,应该不是一般的东西。 唐青松说着就想要上去拿。 “等一下!”沈颜喊了一声阻止唐青松,“你小心机关啊,不懂别随便动!” “先别动金人,将东西搬上车再说。”鬼面人吩咐,“动作快,外面撑不住多久了。” 唐青松立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金人手里的锦盒,继续命人搬金银珠宝。 站在佛像之后并不安全,只要他们往里搬一点,就会发现他们,所以要尽快想办法脱身。 展昭蹲下,跟白玉堂使了个眼色,像是问——你猜他们在找什么? 白玉堂轻轻摇了摇头,对展昭一指地上的这块石头,又指了指墙壁,做了个打开的姿势。 展昭微微一惊——能打开? 白玉堂点头。 而这时候,外头传来的声音更响了,鬼面人下令将这里的宝石财物都搬空,反正金银也摔不坏,那群手下就开始急急忙忙往上车上扔,于是响声也越来越大。 白玉堂轻轻地将那块石头转了两圈,按下。 随着他的动作,眼前的石门,无声地打开了,后方出现了一个房间…… 展昭惊讶,竟然没有声音! 白玉堂拉了他一把,两人迅速钻入了里面,随即,白玉堂回手用一枚墨玉飞蝗石对着那块突起的石头射了过去。 “啪嗒”一声,石头转动,石门瞬间关闭。 这一声响也惊动了金人前正在搬东西的众人。雷清朗一跃上了台子绕到金人后方,就见地上只有一块凸起的石头,脚边还有一块墨玉飞蝗石。 他料定白玉堂和展昭潜入了后面,就伸手去按那块石头。 只是这石头打开有很大讲究,雷清朗莽莽撞撞一按……从门口就撤出了三只毒箭来。 他反应敏捷,一侧身避开了,也不敢再造次,让沈颜过来看了一眼,摇头说这种机关只有白玉堂会解,起得雷清朗脸色铁青。 他后脖颈还挨了展昭狠狠一拳,现在摸起来依旧是隐隐作痛,揉着伤处,雷清朗想着继续追击二人的方法。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上头依然是弧形穹顶,只是比之前那个更高,更亮。 仰起脸看了看,展昭明白了过来,“哦!刚刚那个是洞中洞!” 白玉堂沉着脸站在一旁,低头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喂。”展昭拍了他一把,“怎么了?” 白玉堂道,“猫儿,那个宝库按理来说是个假的,存放在那里的宝贝都是诱饵,不是真宝贝。” “什么意思?”展昭不明白,用这么多真金白银来做诱饵,好奢侈啊! “我以前总听干娘说,‘凡事不能只看眼前,也别被一点蝇头小利所迷惑,越看得远,才能越看得清!” 展昭点了点头,可是他抬眼望向四周,这个洞穴虽然比刚刚那个更大,但是里头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地上是一马平川的方砖铺地,四壁也是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 “这么大一块空地,很不正常哦。”展昭说着话,就听到外头隐约传来炮火和喊杀的声响。 两人对视一眼,莫非已经接近了岸边?敢情转来转去,他们已经从地底下转上来了? “我去墙边看看有没有出去的石门。”白玉堂快步走向远方的墙壁,可是刚刚踏出几步,只觉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地面怎么不是很稳当?”展昭也纳闷,这地踩着打滑,地面的砖块似乎还彼此不相连,莫非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 白玉堂盯着地面看了良久,忽然,脸上显出惊讶之色来,他蹲下伸手轻轻掸开了一块方砖上的尘土。 瞬间,就有金色的光泽显现出来。 展昭张大了嘴也过来蹲下,用内劲一扫……一阵尘土散去,底下亮出了金灿灿的砖块儿来。 白玉堂抬头再一次望向满地的砖块,“猫儿,这是金砖铺地。” “不只是金砖啊。” 展昭忽然伸手,指了指后方,他们刚刚穿过的墙壁。 白玉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就见墙壁上突起一大块也是金灿灿的。仰着脸往上望,只见一面墙壁,五尊金佛,每一尊都高得顶天立地,手上摆着不同的姿势,慈眉善目的面相。在正中间,最高的那一尊佛祖的额头上,也不知道是镶了一块什么宝石,正在发出幽兰的光芒,这宝石,是月亮形状的。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这才是真正的,妖族宝藏么! “跟这里比起来,隔壁房间的那些的确只是个诱饵罢了!”展昭也不得不叹服。 正这时,忽然,两人就感觉地面微微一震……顶部有碎石落下来。隔壁的房间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声,像是什么坍塌了。 “糟了!”白玉堂皱眉,“那边可能触动了机关!” “你是说金人手里的佛像么?”展昭也一惊。 白玉堂点头……没多久,四周围恢复了平静。 “你说,那边的人会不会都中机关死了?”展昭走到门口,扒着墙壁听了听,却是听不到半分动静。 “我们先找出口。”白玉堂往远处找机关,“好像有些不对劲!” 展昭跟着他一起走,可耳朵里,却听到“咯吱吱”的怪声。这声音是从脚下发出来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挤压摩擦。他蹲下,定睛看那满地的金砖,就见有的被夹了出来,而再感受一下,展昭忽然惊骇地说,“玉堂,地面在下沉!” 白玉堂也察觉到了,知道大事不好。 “看!”展昭忽然一指地面,就见地底已经有水流渗进来,很快水就在地面积了起来。 “岛要沉了。”白玉堂想快些带展昭出去,但是另一边的墙壁上并没有什么机关,而展昭指着金佛脚下,说,“你看,隔壁的水从金佛脚下灌进来了,那边似乎比这边水深。” 白玉堂点头,当然了,他们刚刚一直都是由下往上在行走,隔壁的水肯定比这边深。 “那边的人如果没死,应该会从正门逃出去的吧?”展昭觉得那雷清朗死了也就死了,沈颜、唐青松说实话不过是听命办事,都罪不至死,更何况还有很多无辜的军校……对了,还有梅姨和疑似与展皓有瓜葛的鬼面人。 “如果他们还走得出去的话。”白玉堂快步走到了墙边,伸手按住一块砖头往外一转…… “哗啦”一声,随着石头大门的打开,就有水汹涌地涌了进来。 展昭和白玉堂发现,隔壁的水已经快接近半人高了,幸好被那堆积如山挡在洞口的金银珠宝挡住了,冲不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出了洞,就看到沈颜趴在一根石头柱子上,似乎是受了伤。 眼前一片狼藉,整个洞的顶部包括那尊金人,全部倒塌,压死在下面的人,已经被水浸没,估计是没得救了。 “白……救我。”沈颜看见白玉堂和展昭从洞里出来,赶紧求救,两人一看,发现她的腿被压在了一块石头下面。 赶紧过去,将石头推开,两人发现下面还压着唐青松了,也还剩下一口气。 此时,地面轰隆隆的响声更加大,剧烈的抖动伴着碎石不断落下。 沈颜只是腿伤了,被救出来后,她扶着唐青松爬起来,那些狗也顾不得咬人了,在水里挣扎呜咽。很多将校都受了伤,展昭和白玉堂将能救的都救了起来,让他们都逃到隔壁的洞里去。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却是没见鬼面人、雷清朗还有梅姨! 白玉堂站在倒塌的金人之上,望着水里,这水搅合了地上的泥土,想当浑浊,看不清水下的情况。不过梅姨他们似乎有特殊的能力,只要没被砸死,在水下泡一泡估计不会淹死。 展昭见水越来越高,很快就要没过那些财宝了,也着急,快没有立足之地了,且四周还有密密麻麻的透气空洞,一旦水没过地面从空洞开始往里灌,那就沉得更快了。 “梅姨!” 这时候,沈颜一瘸一拐地跑了回来,她知道白玉堂始终是想将梅姨救出去,便急着在岸上喊了好几声。 忽然,就看到水里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手很白也很瘦,扒着珠宝堆像是要往上爬。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喜,过去伸手拉。 果然,从水里出来的是梅姨,她吐出两口水,抬眼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和白玉堂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她赶紧低头,似是不敢看他。 展昭他们自然不顾着许多,用力将她拉上来。然而就在她上岸的一刹那,忽然身后水花一翻,一个人猛地窜了出来。 寒光一闪,直取白玉堂而来。 展昭猛地将白玉堂一把拉开……那寒光从梅姨的肩膀处划过,因为那里是袭击白玉堂的最佳位置,瞬间血光迸现,当然,受伤的不是白玉堂,而是梅姨。 窜出来袭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雷清朗,他此时面如白纸,双眼血红,头发散乱湿漉肮脏,看起来活鬼一般。 沈颜一把接住捂着肩膀痛苦倒地的梅姨,大骂,“雷清朗,你不是人!” 展昭拉着白玉堂向后一倒,因为太急太猛没控制好力道,自己差点掉进水里。白玉堂一手稳住他,也不顾的手上手上一阵刺痛,另一手回身射出两颗墨玉飞蝗石,直打雷清朗的鼻梁和梗嗓。 雷清朗在水中本以为偷袭得手,没想到让白玉堂躲开了,而且梅姨刺伤后溅出来的血水沾到了他脸上,随着水珠一起滑落,弄花了眼睛。等他明白过来,已经被墨玉飞蝗石击中,鼻梁之上疼痛难忍,瞬间眼睛看不清东西,脖子也一阵剧痛,他赶紧向后倒去,沉入了水中,没了声息。 沈颜扶着梅姨,见白玉堂和展昭往后指,知道他俩是让她到里边去。这里水已经很深,众人水性都没有雷清朗好,他躲在水里对他们不利。 展昭和白玉堂也往后退,此时水已经越来越满,关上石门的机关被水盖住已经不好使了,而另一边的水也已经没了膝盖。 展昭和白玉堂快速回到了另间墓室,如果任由水面越来越高,那就算雷清朗不在水里偷袭,他们也会被活活淹死。 一群将校此时只顾着逃命,哪儿还记得打仗啊,都在墙边砸门外加呼救。 白玉堂继续找开门的机关,展昭则是拿剑站在他身后,听着水里的动静。 “啊!” 正在众人紧张之时,就听到一个小校大喊了一声。 展昭转眼望去,只见水面上一个东西划过。 绿色的鳞片就好像是龙鳞铁甲一般。展昭倒抽了一口凉气,立马想到是刚刚那个虫坑里的蛇虫!一定是怕水淹所以顺着高出爬过来了。 随着那个将校的尖叫声,就见一条大蛇突然仰起头窜出水面,对着他就张开血盆大口咬过去。 展昭抬手一袖箭射出,顺着蛇眼直戳进了脑里,那蛇“噗通”一声,落到了水里。 只是谁知道水下还有多少蛇?这些东西奇毒无比。展昭回头看白玉堂,他还在找出去的路,边问一旁沈颜,“地图就那么一张么?后面半张呢?” 沈颜摇头,“没有,我也就看到过那一张……不知道后边还有没有了” 她们说话间,展昭就看到一条水波,顺着不远处划过,水面以下似乎是有什么光亮。 “玉堂,小心!”展昭喊了一嗓子。 白玉堂一转眼,水中“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那些水花直泼向白玉堂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一转脸,就在这一刹那,水里雷清朗窜了出来,手中的利刃已经对着白玉堂的心口直刺了过来。 展昭纵身跃出水面要赶去阻止,但是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一颗心瞬间凉了下来。 就在这紧要关头,白玉堂只看到有人挡在了自己跟前,这一变化太快,他已经听到了利刃戳进皮肉,刺眼前人断筋骨的脆响声。 看到那人肩膀上的伤口和血迹,白玉堂眉间一紧只觉得一股杀意一冲上来,抬手银刀出鞘,将身前人往后一拽,反手一刀扫过……啥时候,血花喷溅了出来。 展昭到了跟前,只看到雷清朗的脖颈处一道深深的刀伤,已经断了颈骨,鲜血喷涌到墙上。 他捂着脖子,睁大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挡在白玉堂跟前,胸口插着刀的梅姨。雷清朗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这时候喉咙漏风,已经无法说话。 而梅姨看到他濒死的痛苦样子,瞬间也是泪流满面。 众人怔愣的当口,水面又一阵响动,另一条巨蛇扑了出来,大概是被这血的味道刺激了,水下的蛇群开始躁动。那条大蛇一口吞下了雷清朗的头,顺着刀伤一扯,整颗头颅被扯断吞下。 梅姨眼睁睁看见,立马惨叫了一声,晕了过去。 展昭赶紧一剑砍了这蛇头。 此时水已经没到胸口,水下又是危机四伏,展昭赶紧就对白玉堂使了个眼色——来不及了! 白玉堂明白展昭是要强行用刀剑劈开墙壁,就将梅姨交给沈颜扶着,两人运气刚要发力挥刀,忽然,就听到“轰”一声。 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强光射进来,众人下意识地一闭眼。 同时,就听到外头有“吱吱”的叫声,伴着远处脆生生的喊叫声,“喵喵,白白快出来呀!” 展昭和白玉堂一喜,就见是石头和剪子刨开了石壁。 剪子一个飞扑跃入水中,咬住两条靠近展昭的水蛇。抬头对着墙壁狠狠一甩……两条蛇立马摔晕了过去。 蛇毒,爪狸更毒。这两样东西相生相克,蛇虫这些毒物最怕爪狸,也不咬人了,顺着洞窟逃走。 石头游过来,长久不见了,蹭了展昭两下。 展昭见着它可是惊喜,拍了拍它脑袋,将受伤的梅姨推到了它背上,让沈颜也扶住它,石头快速带着两人往回游。那些水军将校都游了出去,外头已经是一片汪洋,赵普他们的大船在不远处等着。 白玉堂和展昭将昏迷的唐青松扔到了剪子背上,两人扒着它的背。 剪子迅速带着众游了回去,蒋平等见两人没事,赶紧放下绳索来救。 上了船,公孙忙让人将重伤不醒的梅姨带入舱内救治。 “老五!”徐庆飞扑过来拉住白玉堂和展昭查看,见两人没伤皮肉,终于放下心来,赶紧让进屋泡热水澡喝姜汤换衣服。 蒋平见妖城一个劲往下沉,便回头对着后方大喊,“赶紧走!快走!等整个沉下去的时候会有漩涡,不走远些我们会被卷进去!” 船工们急急调整风帆,奋力向着远处驶去。 而此时的岸上,松江府的衙门早就按照赵普早先的吩咐,组织数十万居民拿出家中的麻袋,装满泥沙,在岸边筑起一条长长的堤坝,防止海水倒灌。 随着妖城的缓缓降下,水面上出现了多个漩涡,海上漂浮着的,那些死去将校的尸体,包括那艘停泊在内港的妖船,都被卷进了深海之中,随同着那巨大的妖族宝藏一起,永远埋葬在了黑暗的海底。 白玉堂和展昭洗漱后,换了衣服走出船舱,看到的就是渐渐恢复了平静的海面,没有了那座妖城的阻挡,大海看起来更加开阔。 海面的确是上升了一些,但是因为堤坝筑造及时,再加上妖城的内部结构中空,因此并没有造成大的海啸。很快,海面又恢复了原来的高度,赵普他们的船,也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靠了岸。 第90章 新坟旧坟 赵普他们的船远离沉默的妖城之后,水面也渐渐平静下来,忽然……浑浊的海水“哗啦”一声破开,有一个人猛地窜了上来,浮在水面上喘着气。 过了良久,他伸手将覆住了面孔的鬼面具揭开,长处一口气。扔掉了面具,又扯下了那层用于伪装的人皮假面。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块晶莹剔透,巴掌大小的海蓝色宝石。 举着宝石到半空中,对着日头一照,瞬间光华四射…… 他“呵呵”地笑了起几声。 此时,远远的有一条小船飞驶过来,船头站立一人,一身青衫,样貌俊朗。 “教主。”有些殷勤地将那块宝石递上,“东西拿到了。” 船上之人接过宝石,将他也拉上了船,淡淡一笑,“辛苦了。” …… 赵普他们的船回到陷空岛,那群江湖人除了帮助打一场仗之外,连个铜板都没得到,不免有些丧气。 不过赵普大军压阵,他们也不敢造次,可说了……十万大军呢,就算成功进入了妖城,他们也得不着半分好处,于是也都散了。 松江府又一次恢复了宁静,街头巷尾的人终于是面露喜色。远处那个令人焦心了好几个月的妖城终于是不见了,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当夜众人整休,无话,早早睡下。 白玉堂的内伤还没有完全康复,闵秀秀给他开了安神的药,逼着他吃了东西睡下,不过白玉堂见众人散了就又醒了,想爬起来,却见不远处也有一张床榻,展昭正躺着呢。 闵秀秀的安神药颇有些力道,白玉堂觉得头重脚轻,刚想下床,只听展昭翻了个身嘟囔一句,“大嫂说了,敢下床就打断腿。” 白玉堂苦笑。 “公孙刚刚说,梅姨没死呢,治好了也在休息,至少明儿个才能醒。”展昭搂着过来蹭床的石头,脸埋在软绵绵的白色绒毛里头,舒服地揉了揉,“睡吧,明早再说。” 白玉堂在听到展昭的话后,也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 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被褥里暖融融的特别舒服,实在是懒怠动弹,只想赖着。 外头的天光越来越亮,白玉堂的药也渐渐醒了,只觉得身边有什么在动,挪来挪去的还挺软。转过脸,睁开眼睛看,只见身边,展昭靠在床头,正和趴在床尾的小四子一起,逗着塌上的一只小白猫,那个动来动去软绵绵的,是小白猫的尾巴。 床下,石头剪子都在呢,正舔毛。 大门虚掩着,门口能听到公孙闵秀秀轻轻的说话声音,徐庆扯着嗓子似乎在院外和人聊天,声音也能听到。还有陷空岛特有的鸟叫声,可能到饭时了吧,一阵阵的香气飘进来,白玉堂只觉得饿。 “呦。”展昭伸手戳了戳他面颊,“可算醒了啊,我还当大嫂给你吃的不是安神药是蒙汗药。” 白玉堂睁开眼睛,彻底清醒了过来,看看展昭,微微一笑,“猫儿,你这声大嫂叫得真溜。” 展昭面上一红,眯起眼睛瞥白玉堂。 “白白。” 小四子自从白玉堂被抓走之后就一直很担心,回来了众人都忙,也没顾上说话,这回见可算逮着机会了,就扑过来搂住。 展昭伸手拍了拍小四子,“小四子,跟他说,他早上睡着了说什么梦话了!” 白玉堂一愣。 小四子坏笑着看白玉堂,蹭回展昭怀中不说。 白玉堂更加尴尬,自己不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吧? 屋中三人正在对视,大门打开,赵普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拿着吃食的紫影赭影,还有提着个药箱子的公孙。 “醒啦?”赵普见白玉堂和展昭精神都不错,伸手过来将小四子抱了过去,交给箫良,紫影和赭影在桌上摆饭。 展昭见赵普沉着脸,不解问,“怎么了?” “啧……”赵普摇了摇头,“别提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都不解地看他。 公孙给白玉堂把脉,看他情况如何,边说,“都邪门了,逍遥岛西边那块乌龟状的大石头不见了。” “哈?”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惊,心说这可真邪门了,那石头高大,形状如同是一只匍匐着探长了脖子看海的大乌龟,是逍遥岛上的一景,怎么会没了? 落入海里了,不可能啊……莫不是被人盗走了?可这石头巨大,至少有千斤重,怎么可能被取走。 “龟龟不见了?”小四子甚喜欢那块石头,吃惊地问箫良。 箫良也点头,“就昨天丢的!” “滚入海里了还是怎么了?”展昭纳闷。 “像是叫人砍碎了,最后估计都扔海里了。”赭影摇头,“估计是趁着岛上没人,去搞破坏了。” “岛上没人,若是搞破坏可以放火拆房子,为何偏偏要砍一块没用的大石头。”白玉堂想不明白。 公孙皱着眉头说,“那石头我之前就有过些研究,并非是天然形成,更像是人工的……还以为之前岛上的船工无聊弄的呢,可后来一打听不是,就当个玩意儿那么摆着,没想到竟然叫人毁了。” “这石头和之前鬼面人上岛,会不会有关系?”展昭说着,琢磨了一下,“别说,和妖城背上的乌龟山挺像的。” “对哦。”公孙也点头 “管他呢。”赵普摇了摇头,“反正岛上这会儿都查清楚了,也没人,海边那些机关也都排水军整体查过了,全部已经随着妖城沉入海底,这会儿水道都安全了,外人也再难上岛,愿拿走什么就拿走呗。”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低头吃饭。 公孙给白玉堂又开了些药,说是静养几日就好了,展昭问,“梅姨呢?” “暂时已经没事。”公孙低声回答。 白玉堂和展昭都有不好的预感,“暂时?” 公孙看了看赵普,赵普就领着小四子和箫良出去玩儿了,影卫门关上了门,屋中就留下了展昭白玉堂和公孙三人。 “梅姨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公孙脸色也沉了下来,很严肃地跟两人说,“她原本的身体就有问题,如今伤重失血过多,我发现她几乎无法自我恢复,因此很虚弱。高烧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退,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救不好么?”展昭皱眉觉得可惜。 “嗯。”公孙无奈地点了点头,遗憾地说,“我也想救她,只可惜她的体质有问题,救不活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心里不好受,坐在桌边不说话。 下午的时候,闵秀秀来告诉白玉堂说,梅姨醒了,想见他们。 展昭对这次的案子任有很多疑问,就陪着白玉堂一块儿去了,到了屋外,只见公孙正在梅姨的床头给她施针,小四子也在一旁呢,拿着个小香炉,里头不知道放了什么药,有淡淡的薄荷香味散发出来。 梅姨靠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走了进去。 瞧见两人,梅姨倒是笑了,见白玉堂走到跟前,不说话,先伸手摸自己的领子口,从里头抽出了一根红绳来,绳头上拴着一个桃核雕成的虎头。 白玉堂看了一眼,微微一愣,“你是……” 展昭见这桃核雕刻挺眼熟的,猛然想起来,白玉堂有只雕工差不多的桃核老鼠,说是他干娘留给他的,莫不是……梅姨和当年五夫人有关系? “我门总共三姐妹,都只差了一岁,我属虎,所以是虎头,我大姐是鼠头。”梅姨低声说。 “啊!”门口来凑热闹的徐庆等人都听着了,原本他们还对梅姨有些意见,虽说挺可怜的,但毕竟差点害死白玉堂。可如今一听,敢情不是外人。 “哎呀,三干娘!”徐庆虎了吧唧就往里跑,门口韩彰一把揪住了,“吼什么呢你,轻点儿!” 众人也觉得是,梅姨虚弱得就剩下一把骨头,徐庆这一嗓子可别把人家吼散架了。 公孙给梅姨施完了针,将小四子也抱了过来,让白玉堂过去坐下,跟梅姨好好说话。 梅姨似乎知道展昭他们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便也不用众人问,将过往的事情,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当年,梅姨她们三姐妹出生在妖城。 妖城里,居住着一群世世代代在海上生活的怪异部族,叫月妖族。 月妖族从小就要吃一种海里的鱼和草药,这药里头有火龙草,最开始,双眼赤红,吃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变成金色,练就惊人目力。 月妖族的人,有两个特点,第一个是身体接近于鱼,在海里淹不死,水性特别号。第二个,就是双眸金瞳,具有超越一般人的视力。大概是因为祖祖辈辈都吃药,所以渐渐地,血液里也就有了这种能耐。后来出生的月妖族小孩,双眼大多是天生金色的,而且天生的好水性。 月妖族精通机关建筑,非常聪明,同时也很凶悍。 月妖族的女人大多居家,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养育子女和修筑机关上。而月妖族的男人们则是出外谋生……他们喜欢做的,是袭击商船或着洗劫岛屿,类似于海寇,比海寇更凶悍。 他们经常假扮成遇难的商船,到一个小岛或者别的商船前假装落难,寻求庇护。待住下后,就将月妖族特有的毒药倒入当地的水井,连夜杀戮抢劫,将岛屿商船一扫而空后,回到妖城。 那种毒药很特别,是月妖族人的血制造而成,服用之后,流出来的血就是棕黑色的,在月光下,会变成血红。 为了掩人耳目,月妖族大多屠城后,将血液都泼洒在商船或者岛屿之上,制造诡异景象。并且散播出月妖族是妖族,等等很夸张的谣言,借以吓唬世人。 为了避免寻仇,月妖族建造妖城宝库,将所有的宝贝都藏在了里面。 大概百年前,月妖族达到兴旺,有几个首领,驾着一艘船带着月妖族部族横行海上,而那艘船后来停泊在妖城的内港,船上的几口棺材,就是月妖族首领的管过。 这船就是之前众人看到的鬼船。因为长年浸染这月妖族的血迹,所以鬼船颜色怪异,有些猫狗鸟兽靠近,一旦舔舐了船上血迹,有的死亡,有的则是双目通红。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一次,月妖族袭击了一个不该袭击的岛屿。 那个岛屿地处偏僻,岛上的人基本都会武功,着装怪异风俗奇特,似乎是某个教派的地界。 当晚,月妖族行动失败,连夜乘船逃离,同时卷走了那个教派的至宝,一块蓝色宝石。 那宝石就仿佛有某种魔力一般,吸引着众人,即便知道拿了可能会引起麻烦,但月妖族的组长还是将宝贝偷走。 偷回来宝石的第一年,月妖族兴旺发达,这一年得到的财物多到数不过来,众人都觉得那宝石是一块神物,特地筑造了一尊大金佛,将宝石镶嵌其中。 数年后,月妖族的组长纷纷过世,新的月妖族成员不在过那种烧杀掳掠的生活,开始捕鱼更重,铸造机关等谋生。 然而好景不长,三年后,那个神秘的教派找到了月妖族,要夺回那块宝石。 同时,江湖武林人也知道了妖族的存在,很多人来寻仇,更多人来寻宝,当然还有人想要那神奇的金眸子,于是,月妖族遭到了屠杀。 当时的租长在死前放下了月妖族多年来建造的机关,妖族族众跳海逃跑,大部分都死了,只有几个幸运的被人救起了。 其中有五夫人,也有梅姨。 她们三姐妹当年都已经嫁做人妇,并且各有一个儿子。 逃难的时候,先是老二和她儿子一块丢了,最后五夫人和儿子失散,五夫人也丢了,只剩下梅姨带着儿子,漂流到了海边的一个渔村。 在渔村里头,梅姨背着年幼的儿子,无力生活,儿子又染上了重病。她带着孩子去求医,诊费她根本承受不起,最后她狠了狠心,将儿子留在了一户富户的家门前,自己躲在一旁,希望富户家里人能救他一命。 果然,富户家里出来个丫头,带了孩子去看大夫。 梅姨含泪离去,晕倒在路边,被一个渔民救起。为了活命,梅姨嫁给了那个渔民,也就是后来被青龙王杀死的那位渔夫。 其实那渔夫对梅姨挺好的,也因她温柔贤惠,人又特别漂亮,只觉得天上掉下了个仙子给自己。 可红颜薄命,好好地打渔碰上了个青龙王来抢婚。虽说被抢走后视若掌上明珠一般,梅姨确实终日郁郁难欢。一来觉得对不起渔民,而来她心中始终挂念儿子,自责难耐,觉得罪孽深重。 梅姨自从日子有所改善之后,就一直找自己的儿子。 后来才知道,儿子被放在了水军大将军何德广的家门前。何德广夫妇想当喜欢他,收做义子,取名何磊。 何磊自然很快发现了梅姨,当年他早已记事,记得当年他娘狠心将他丢下的事情,当时种种绝望怨恨充斥心头,因此对梅姨厌恶至极。 梅姨想要相认,何磊就是不肯,只骂她没良心,为了荣华富贵抛下自己和别人生儿子去,如果正要自己原谅他,就抛开现在的一切,过去照顾他。 梅姨当时已经生下了曹昕,就假装投海自尽,将曹昕留给了青龙王,自己成了死人,暗暗地照顾着何磊。 何磊非常能干,十几岁的时候就跟随何德广冲锋陷阵,建立了功勋,何德广很器重他。当时,为了制约陷空岛,他就想派人潜入河帮。正好何磊岁数和真正的雷清朗差不多,而且河帮也要等雷清朗长大之后才接他回去,他就将真正的雷清朗绑架杀害,让何磊冒充成了河帮少主,来了个鱼目混珠。 何德广事败之后,雷清朗一方面在河帮做少东,另一方面,纠结了那些逃跑的旧部下,想要妖城的宝藏。 他知道梅姨是关键人物,又从她那里得知了关于妖城的秘密,和开启的机关等。 那鬼面人时当时也何德广面上的关系,还有几个他介绍的江湖人,也就是沈颜等……一众人合作各取所需,鬼面人想要传说中那块宝石、雷清朗想要金银珠宝。 梅姨觉得儿子要走弯路,但是又顾忌自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不能对不起他第二次,因此明知何磊是在利用自己,依然帮他来抓白玉堂。 梅姨之所以知道白玉堂的事情,是因为当年他碰到过五夫人,很多事情,也是两姐妹之间的体己话,包括将机关门道都教给白玉堂的事。五夫人非常疼爱这个干儿子,并且从小就认定他将来必成大器。她知道妖族的宝藏乃是大祸,早晚有人会为了这些财宝而弄得天下大乱,因此她想留下白玉堂这条后路,日后说不定可以解除一场祸端,也真的被她料到了。 真正杀人挖心的凶手,乃是何磊和鬼面人,为的是杀人灭口,转移注意力,并且让众人渐渐上钩,注意到妖城。 青龙王这人,重情重义,且钟情于梅姨,对她念念不忘,一直没有放弃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找到了梅姨,却也撞破了何磊的计划。青龙王极力反对,这事情还让海龙帮其他几个龙王得知了。那几个龙王贪得无厌,想要分一杯羹,见青龙王碍事,就将他杀害。 几个海龙王威胁雷清朗要点破此事,雷清朗只要让他们加入,于是……才有了火烧海龙帮,造成死伤无数,为的就是送梅姨上陷空岛。 其中种种原因相当复杂,雷清朗是为了钱财和野心,而至于鬼面人他们和沈颜等人究竟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陷空岛自然也派人盯着沈颜和唐青松,可两人在回来的时候,假装伤重,骗过看守的小校,趁乱溜走了。梅姨不是非常清楚他们彼此间的关系,只知道他们都听一个神秘人的,至于是谁,她都不知。 梅姨在陷空岛上的日子也不好过,白玉堂对她越好,她越内疚。看着他就想起自家姐姐和姐姐那丢了的孩子,又觉对不起雷清朗,后来看到曹昕也受丧父之痛,自己这个做娘的几乎没有做过尽娘的责任,只觉得自己太过失败,根本没有活在世上的意思。 雷清朗对她全无尊重,总是呼来喝去。特别是白玉堂对梅姨约好,雷清朗就越是恼怒,时不时动手打骂,梅姨每日活在痛苦之中,只想着一死了之,挨到最后,完全是想要救白玉堂。 梅姨生性柔弱,从小就都听大姐带着,没什么主见。她不想害白玉堂,但又无法拒绝儿子,对他歉疚一味地自责只想着补偿他。可害了白玉堂她更加自责,良心上过不去,最后便舍身救他。可最终雷清朗还是死在了她的面前,心灰意冷只觉得不明白,是她错了么……她当年若是没有丢下这孩子,就不会发生着一切。 曹昕听了当年之事后,也是哭着来与梅姨相认。 当日海龙帮着火,放火的人的确是梅姨,曹昕也看见了。 可能是母子连心,曹昕始终不说实情,后来遇上了他其实也认出来了,然而见他疯疯傻傻,怕她受害不忍戳破,没想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 说完这些,梅姨已经气短,再说不上来其他了,公孙怕她累着,便给她服了药,让她睡下,只告诉众人梅姨情况糟糕,可能挨不住多久。 第二天,展昭和白玉堂又问了问梅姨关于逍遥岛石龟与鬼面人的事。 梅姨对此并不知情,雷清朗一直瞒着她,众人也不再多问了。 大概半个月后,梅姨在曹昕的陪伴下过世,就葬在了陷空岛五夫人坟墓的旁边,留下了一座苍白的玉碑。 曹昕并未就此沉沦颓废,而是重整海龙帮,改名成青龙帮,在陷空岛的帮助下,重新建造起了岛屿。 河帮由董晓蝶任新一任的当家,雷清朗的身份其实早就引起了他的怀疑,这次正好铲除异己,独揽大权。 就这样,松江府沿岸的这几个岛屿最终恢复了宁静,一切重新开始。 赵普带着公孙和小四子回逍遥岛,展昭让陷空岛几位当家的灌了汤缠住不准走,留下又住了一阵子。 眼看着出门都快小半年了,展昭觉得再不回去包大人估计就不认识自己了,便别过众人,要回开封。 临行那天,展昭在码张望,却也没看到白玉堂来送行。自从梅姨死之后,白玉堂有时候会偶尔发呆,心情也不是非常好。就展昭陪着他他能高兴些,这回要走了,展昭也不远离别,总觉得心里落空了一块。 船离开了渡头,展昭在甲板上站着,往远处望也没找到那一抹白影,就有些气闷,嘴里嘀咕了一句,“死老鼠。” 话音刚落,只听船舱里有人问他,“老鼠招你惹你了?” 展昭一惊,跑进船舱一看,只见白玉堂坐在一张椅子上,正玩着手里一个九连环。 “你怎么……”展昭吃惊不已 “咳咳。”白玉堂轻轻咳嗽一声,“我替大哥去开封收账,顺道跟你一起走。” “哦……”展昭了然地一笑,“顺便啊。”说完,过来“顺道”抢白玉堂的酒喝。 第四卷:五坟鬼村 第91章 识玉大会 五月,开封府春意盎然。 这一天日头高挂天气晴好,大清早,开封里的衙役打开大门,王朝马汉带着几个衙差准备照常巡街,就看到打远处,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悠哉哉跑来,马上之人一身蓝衣,正对这边人招手。 “啊!”王朝眼尖,喊了起来,“展大人回来了!” 就这一嗓子,开封府里大小衙役都跑出来看,果然,就见回来的是精神奕奕的展昭。 展昭和白玉堂大早上才到了开封府城门外,两人入城先分头走,展昭回府衙,白玉堂带着白福先回白府。这一路赶得风尘仆仆,白玉堂向来爱干净,说是先回去换件衣服,一会儿再去拜会包大人。 展昭到了府门前翻身下马,跟众人问候后,让衙役门将土产拿去厨房,都是些陷空岛和常州府的特色美食。 离开陷空岛后,他和白玉堂抽空去了趟老家,展昭将老宅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他大哥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个盒子。 这盒子还是白玉堂给他找见的,展昭猛一看到,以为是一块实心的木头,可白玉堂跟他说,这是带机关的盒子。机关很多,不过他倒是能打开。 盒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留下了一块玉佩和一个卷轴。 卷轴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展昭和白玉堂都看不懂,不过这可能关系到展皓如此诡秘行事的原因,也有可能,只是一个阴谋。 事到如今,展昭对展皓已经说不清楚是什么感情了,虽然是大哥,但总觉得好陌生。展昭不太确定他的哪些话是真的,哪些只是在骗人。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展昭准备回去之后,找些资料好好研究研究。 跟开封府众人寒暄一阵后,展昭就跑去书房见包大人,赵虎拿着个甜梨正啃呢,猛然想起件事情来,“展大人,书房里……” 可是抬头看,展昭早就跑没影了。 展昭风风火火到了书房门口,见门开着,就跑进去,“大人。” 书房里站着个人,展昭一眼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肚皮,看大小少说也有六七个月了吧那人正捧着份卷子对他乐呢。 “庞太师?”展昭一惊,怎么庞太师在包大人书房里?立马眯起眼睛,不能啊,一般都是包大人欺负庞太师,莫不是自己不在这段时间,被占去了先机? “呵呵,展护卫回来啦?”庞吉笑眯眯往前凑,“老包可每日念叨你呢。” “太师。”展昭瞄了一眼他似乎小了点的肚皮,疑惑,“包大人呢?” “哦,在宫里呢,这两天皇上让他负责办那个识玉大会,他不是龙图阁大学士么。”庞吉笑呵呵回答。 展昭倒是听说过识玉大会的事儿……早些年就想准备了,不过一直也没弄起来。 这识玉大会乃是皇太后提出的,太后爱玉。 当今天下盛世太平,收藏金石玉器在民间想当盛行。 不过赵祯向来仁政,杜绝地方官员搜刮民间美玉进贡,主张藏富于民。听说民间识玉之人很多,还有赌石之类有趣活动。正好太后大寿快到了,赵祯特地办了一场识玉大会,天下爱玉之人交流一下,顺便逗太后开心。 包大人别看黑,骨子里可是个俊雅儒生,对金石玉器见解独到,这样子的大会自然要他主办,另外他身兼开封府尹,也要保证这次大会的安全,所以这几天非常忙。 可展昭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叫庞吉来开封府待着? 庞吉见展昭虎视眈眈看着自己,就觉得脖颈子冒凉气,笑呵呵说,“老夫就来给那老包打两天短工,过几天就走了。” “哦……”展昭将信将疑,塞了两个鸭梨二给庞太师,就出去找了张龙来问。 才知道,庞太师犯错误了。 前阵子,庞妃成功诞下了一个孩儿,可惜是个闺女。 庞妃哭哭啼啼,太师也是惋惜不已。 赵祯却是挺美,这女娃儿随庞妃,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水嫩的皮肤,胖乎乎说不出的可爱,他整日抱着也不撒手。 太后也喜欢,只要是孩子都爱,女娃儿也算开枝散叶啊!见庞妃上火,就劝她,反正还年轻,多生几个呗。 庞吉原本仗着庞妃有喜,横着走得罪不少人。这回生下来了个闺女,好些人都看他笑话。太师有些上火,那日太后摆宴,也不知道谁在太师酒碗里放了些酒药,太师喝了没两杯就发起酒疯来。幸亏儿子庞煜将他拦下来了,但太师还是砸了桌上的酒碗,赵祯大怒。 最后倒是包拯给他说了个情,让轻着点儿罚。 太后倒是没怪庞吉,老亲家了,不过这不罚不合规矩,就让他上开封府去,给包拯打一个月短工。正好公孙不在,这师爷的活儿就给他了。 其实赵祯这样做,也是为庞吉好,开封府比哪儿都安全,有包拯镇着,也不怕人欺负他。 说起来,谁那么大胆敢欺负庞吉? 明面儿上当然没有了,但背地里却不少。 之前赵祯失了一个妃子,前不久又病死了一个,幸亏小公主降世了,赵祯心情才好些。 不少臣子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特别是家里有闺女的,都瞅着庞妃独霸后宫不太顺眼。 女人么,青春靓丽这种事永远是后来者居上,庞妃生了孩子转眼就二十五了,虽说依然美得倾国倾城,但与那些十六七岁天真烂漫的可人儿还真没法比。 好些人都想搬倒了太师,将自家闺女送上后位。后宫之争,往往比朝堂之争更加的风起云涌。 不过说实话,以展昭对赵祯的了解,他倒并非是喜新厌旧好色贪杯之人,皇上跟庞妃那是患难之情,一起经历过不少,不会这样轻易将她舍弃。 明德之君都会善待自己的女人,尤其是跟随多年,育有子女的妃子。对自己的妻子都不好的男人,又如何会善待天下百姓呢? 展昭算了算时辰,自己和白玉堂真的在外头太久了,庞妃连娃娃都生下来了啊!总觉得对包大人有些歉疚,没自己在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一年的时间,足够朝堂之中天翻地覆变化了,再加上之前赵普归隐,朝中新人辈现,已经一派新兴之气。 展昭拉了府中一个熟悉宫中情势的文职老先生,来询问最近的情况。 老先生告诉展昭,如今集中于赵普一身的军权被分为了东南西北中五路军,有五个大将军掌管军权。赵祯始终不肯封赵普意外的人做兵马大元帅。 这五个将军也来头不小,其中三个是赵普当年的旧将,两个是邹良。 西麓大军,事实上就是赵家军的底子,还是由贺一航看着。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坐着赵家军的大总管,负责随时向赵普汇报军情的。说白了,这是赵祯给赵普留下来的人马,也是自己最后的一道屏障。 这三十来万赵家军骁勇善战,以一顶百,可谓是大宋最强大的军力,也是他赵家自己的兵马,就算哪一天真的天下大乱了,赵祯觉得,只要交赵普回去重掌帅位,就能帮他把江山社稷拿回来。 正因为此,其他各路人马都很老实。 南麓大军由龙乔广接管,现在正转战云南大理一带抓小片流寇。 东麓大军由邹良统领,东南沿海水路较多,邹良擅长海战,水军正在建设中。 北麓大军是鲁北侯益行,展昭不认识这个人。 老先生告诉展昭,“薛益行很年轻,不到三十岁,武状元出身,也是翁国公的乘龙快婿。少见的练武奇才。” “哦……”展昭点头,这背景很硬了。 “中路大军呢?”展昭问。 “叫诸葛瑾辉。”老先生告诉展昭,“这人很神秘,据说武艺高强,他是柴王妃本家的一个侄子。”现在主要在中部地区驻扎,不过人马很少,只有五六万。 “哦,也就是说,两个王宫贵胄,三个平民将军呗,皇上这碗水端得挺平。”展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那皇城人马呢?” “呵呵,皇城之中十万禁军,欧阳少征统领。” “哦!”展昭一乐,“火麒麟这官儿升的,都成了禁军总统领了啊?难怪赵普总说进了开封就头疼了。” “文官方面调动不大。”老先生接着给展昭介绍,“秋试的时间还未到,不过快了,到时候再加上各地官员推荐,估计又得换一批新的。” “嗯。对了,多少人是想要挤掉庞太师送闺女入宫的?”展昭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 “北麓将军薛益行有个妹妹,是个会武的,据说很漂亮功夫也不错。” “武的啊……”展昭有些替赵祯怵头,虽说庞妃性子泼辣,但归根结底也是个柔弱的,要换成个武功高强的,赵祯够呛啊。 “还有一个,叫方巧巧,是方老国公的孙女,大才女。” 展昭琢磨琢磨,这个也不靠谱,据他所知,赵祯并不喜欢大才女,他更喜欢庞妃这样有些娇蛮,该聪明的时候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很呆的。 “还有一个……” “还有?”展昭就纳闷了,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闺女啊,难怪老庞看着气色不佳呢。 “有个外族的姑娘。”那老先生说到这儿,还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了?”展昭不解。 “那姑娘和九王爷估计认识。” “哈?”展昭一惊,还和赵普有关系? “西北那边的部族都一统了。”老先生说,“现在成了一个新的族群,族长是九王爷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叫特穆里,这个姑娘是他妹妹,特穆燕。” 展昭听着名字还挺拗口的,“这样啊……那外族丫头也要来?可是最近有选妃么?为什么大家都捡这个时候来?” “不是有识玉大会么!”那先生乐呵呵告诉展昭,“这些都不是穷人,谁手里没几块像样的玉啊?带到开封来让太后开开眼,先过了太后这一关再说!”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问,“那皇上的意见呢?” “嗯……皇上估计不知道,不过包大人对这些就给了一句评语。” “哪句?”展昭好奇。 “缘分这种事情强求不得。” “这倒是。”展昭点头表示同意。 那先生见展昭精神头不错,就多嘴又问了一句,“我说展大人,您有缘人啥时候来啊?也不小了,考虑考虑,我家孙女那什么,今儿个……” 展昭哭笑不得,“老爷子,你家孙女还不到十五呢,那哪儿成啊!” “怎么不成?”老先生想追,但展昭早就借口溜了。老头默默唧唧往回走,嘴里念叨,这展大人怎么都不着急呢? 说话间,就见庞吉从后头溜溜达达出来,似乎听到了老先生念叨,笑道,“你们开封府的人也都一根筋,难道看不出来么,你们展大人心里有人了。” “是么?”老头儿一愣,“展大人有心上人了?什么人啊?哪家姑娘?没听说过啊。” 庞吉嘿嘿一乐,“老包心里有数就成了。” “唉,太师。”老先生好奇地凑过去问,“展大人那心上人什么类型的?” 庞吉摸了摸下巴,“类型?” “嗯!是胖是瘦,是秀气是漂亮?是文是武,是斯文还是厉害啊?” 庞吉嘿嘿一乐,“那个,不胖不瘦个儿还挺高,长得倒是极俊,天下少有。文武全才,有时候斯文,有时候厉害,还有钱呢。” “真的啊?”老头睁大了眼睛,果然展昭这样的不可能被漏了,都怪自家孙女生得太晚了。 “对了。”庞吉幽幽地说,“展大人那心上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太好捉摸。” “脾气不好啊?”老先生纳闷,“那不成啊,展大人这么好说话,可别被欺负了……有多不好啊?” “哦,那也没太不好,就是平日不爱搭理人,也不爱说话,谁要是惹着他,动手就宰人什么的。” “呵……”老先生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不成了母大虫了么?! “阿嚏……” 太白居的二楼雅座,白玉堂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点菜呢,就打了个喷嚏。 他原本想去开封府的,不过路过太白居觉得有些饿,就让白福给开封府捎个信,告诉展昭,在太白居,等吃了饭,一起去拜会包大人。 太白居的老板好些日子没看见白玉堂了,赶紧过来赔礼,最近这阵子知道他和展大人出远门了,所以雅间没给留,最近开封府的人多,今儿个让人占了,明儿个开始就给留下。 白玉堂也不能让人做亏本生意,就跟他说不用,做生意比较重要。 老板特意给他在二楼用屏风拦出了一小块地界来,靠窗又安静,方便他一会儿和展昭喝酒。 白玉堂刚坐下,就看到有人探头探脑往里头张望。 白玉堂一看还不是外人,就对他点了点头。 “嘿嘿。”来人身材不胖不瘦,长得也还行,穿着一身的富贵,乐呵呵过来,“白兄,好久没见着了。” “安乐侯最近挺好?” 来的正是庞煜。 庞煜这人,原先白玉堂和展昭是绝对不会正眼看他的,不过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吧,这小子经历过几次生死,大起大落几回又跟着包拯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已经改头换面了。 因为他救过公孙和小四子,所以开封府众人都善待他。 庞太师虽然日日和包拯斗嘴较劲,但在关键几次大战之中,他还是给出了不少力的,因此大家对庞家父子也没那么讨厌了。 白玉堂对人并不看出生或过去,不会因为你曾经干过什么就看高你一眼或者看低你一眼,现在好了就成! 庞煜这几天每天到开封府陪庞吉吃饭,今儿个刚出门就听有人说展昭回来了。庞煜想着来太白居多叫些酒菜,回去叫上展昭一起吃。没想到紧搂就看到白玉堂在呢,恬着脸过来打招呼,没想到白玉堂还挺客气。 其实在外人眼里,白玉堂海真不算客气,可庞煜知道,白玉堂还问候了他一句呢,这是天大的面子啊,皇上都未必有这待遇。 “展兄眼睛没事了吧?”庞煜到了白玉堂跟前的座位坐了,关心地问。 白玉堂点头,“没事了。” “哦。”庞煜放心了,“你们回来得可真是时候,我爹前几天还念叨呢。” “念叨什么?”白玉堂不解。 “哦,最近开封府老多江湖人了,展兄在,包大人那头安全些。”庞煜这人也没什么心眼,有什么说什么。 白玉堂倒是挺中意这种性子的,靠着窗户边跟他寒暄边看外头的长街,“恭喜了。” “哦!”庞煜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说庞妃生娃娃的事儿呢,笑道,“大名儿叫赵香怡,小名叫香香,忒可爱了,可惜抱不出来,皇上每日看得太紧了。” 白玉堂可以想见庞太师必定因为生了个外孙女而失望,不过庞煜这个做舅舅的,却似乎挺喜欢,听语气赵祯似乎也喜欢,那就行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孩儿贴心些。 这时,就见不远处一抹蓝影晃晃悠悠过来了,沿途跟神仙驾到似的,手都放不下来,一路跟两边人打招呼,反正满大街的人都认识他。 白玉堂觉得好笑,庞煜看白玉堂神色,就知道估计展昭来了,他想着,等展昭上来了,跟他打个招呼,就去开封府陪自家老爹吃饭。 他正想着,就听一旁饭桌上,有个尖声尖气的声音传来,“我还以为多清高多英雄气概呢,没想到还巴结权贵,那也巴结个好些的啊,恶名远洋的都谈笑风生,太叫人失望了。” 庞煜反应了一会儿才大致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抬头看白玉堂,就见他没动声色,依然喝酒看窗外,似乎没听到或者没听懂。 庞煜搔搔脑壳,心说,哪儿来的外地人,消息这么不灵通?开封府谁不知道爷爷我改邪归正很多年了?! 见白玉堂没搭理,对方还来劲了,接着说,“唉,我说有个漂亮姐姐就是好了,只要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睡,全家就跟着鸡犬升天,什么阿猫阿狗都是人上人。” 这话说得有些不堪入耳了,庞煜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姐姐半句闲话,他也冲动没脑子,蹦起来就吼,“娘娘腔,你说什么?!” 说话的人回过头来,果真是个“娘娘腔”的男人。 白玉堂往那头看了一眼,心中了然,这男人不是娘娘腔,而是女人假扮的。 就见一旁桌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那男的穿着一件绛紫色的长衫,看起来挺斯文,不过白玉堂能看出,这人功夫不错,看气度应该也有些家势。女孩儿假扮成男装倒是没太多脂粉气,长得也不错,应该是练家子。 “你说谁娘娘腔啊?”女孩儿站了起来,却比庞煜矮了一截。 庞煜看了看她,乐了,“我说矮冬瓜,你嗓门儿可比你个子高。” 白玉堂叹气,这姑娘属于身材娇小形的,庞煜又偏偏是高个子,两一对比几乎打了个对折,还挺逗。 “你敢说我是冬瓜?”姑娘脾气挺火爆。 庞煜赶紧摆手,“哦,不是,你不是冬瓜,你哪儿有冬瓜高啊,你是南瓜,还是只母南瓜。” 庞煜的话一出,周围好些吃饭的客人都乐得不行了。 “我打死你!”姑娘面红耳赤抽出一条白色皮鞭子来就抽庞煜。 庞煜东躲西藏的,他最近倒是也好好练了功夫,一时间,那姑娘还真拿他没办法。 “你……你站着别动!”姑娘跺脚。 庞煜撇嘴看她,“我凭什么不动等着让你抽啊?你是南瓜我又不是!” 那姑娘气急了,伸手就要抽刀。 “灵儿,不准放肆!” 这时候,一直坐在桌边的年轻男子站了起来,喝止了那姑娘,走过来跟庞煜道歉,“家妹缺乏管束,安乐侯,别跟她一般见识。” “呵呵。”庞煜点头,“是该管教管教,这么凶怎么嫁得出去。” 那姑娘面色更难看了。 他兄长笑呵呵伸手过来,“安乐侯说得极是,是该好好管教。”说着,作势是要拍一拍庞煜的肩膀。 庞煜之前被七伤拳隔空掌打伤过一次,就那么轻轻碰一下,可内脏全受伤了。若不是公孙和白玉堂,他小命就丢了。如今一看这人姿势有些熟悉,而那股劲力也似乎对得上。 庞煜心中一凛,心说,不是吧……还来?! 可他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正想着白玉堂会不会帮自己一把的时候,有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轻轻一架那男子的胳膊,瞬间卸了对方的内力。 那人笑着跟庞煜说,“安乐侯,你还不去开封府?太师等着你吃饭呢。” 庞煜回头看,就见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展昭,立刻喜形于色,一听到展昭说的,赶忙跟他道了别往外跑,“呦,差点儿忘了。” 那男子见展昭轻轻松松撤了自己的招,就知道此人功夫非凡,又看到展昭手上的巨阙,心中了然,赶紧道,“原来是展大人,失敬。” 展昭微微一拱手,“薛将军不必客气。” 那人一愣,那姑娘也凑上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哥姓薛?” 展昭指了指那人腰间一块玉佩,“北麓军的令牌,上头有个薛字,应该是薛益行薛将军吧。再着说了,一般人也不敢招惹庞煜。”说完,拱了拱手,“将军身怀绝技护妹心切可以理解,不过开封是皇城,讲王法,骂人不犯法,伤人就犯法,将军以后尽量君子动口别动手吧。” 白玉堂微微挑了挑嘴角,仿佛看到有一只黑猫凉丝丝地警告一群外来的野猫,“这里是我的地盘,捣乱的撵出去!” 展昭说完,就到白玉堂跟前坐了,白玉堂伸手给他倒酒。 这时候,太白居的伙计上来说,“展大人,白五爷,三楼雅间空出来了,要不要坐?” 白玉堂点头,和展昭上楼了。 薛益行也付了账,带和薛益灵离开。 薛益灵一直盯着两人上楼,啧啧两声,“大哥,那就是展昭啊?怎么那么年轻那么俊,名气却那样大啊?” 薛益行点了点头,“展昭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刚才也是,招惹庞煜就算了,干嘛招惹白玉堂?” 薛益灵吐吐舌头,“我听说他刀法天下第一,想看看他跟你谁厉害么!再说了,我讨厌他这种长相的男人。” “嚯……”薛益行倒是乐了,“白玉堂风流天下,哪个女人看到他不流口水,你还不喜欢了?” “哼。”薛益灵不以为然,“我就不喜欢这样好看得有些邪气的,展昭就挺好,还聪明。哥,这样的人物留在开封府多可惜啊,招他进军营吧?” 薛益行有些无奈地看了自家妹子一眼,“你看你这样子,记住,你来这里不是喜欢展昭的,是让你喜欢皇上。” “我就问问。”薛益灵红着脸抱怨,“我最讨厌不会武功的男人了……” “胡说。”薛益行脸色微变。 “行了行了,不说了。”薛益灵噘着嘴不怎么高兴地走了。 三楼之上,白玉堂正站在窗边喝茶,看着两兄妹一起离开,脸上似笑非笑。 “喂。”展昭端着酒杯走过来,不解看他,“你干嘛笑那么阴险啊?” 白玉堂回过头,看了展昭一会儿,突然开口,“眼带桃花,招蜂引蝶,春天的猫儿多作怪!” “咳咳。”展昭一口酒呛住,指着他鼻子,“你说你自己吧!” 第92章 开封趣事多 太白居的雅间里,白玉堂叫了满满一桌子菜来喂猫。 两人很久没吃到太白居大厨的手艺了,再加上连日赶路都没好好吃饭,正饿得慌呢,就边聊着近期开封府的情况,边吃起了饭来。 太白居的伙计进来送菜,这伙计叫小六,人很机灵。小六他爹原先是个猎户,牵扯进了一桩命案里差点儿就丢了性命,幸亏包大人给他洗刷罪名,他家才避免了家毁人亡之祸,因此他一直感恩,想尽办法给开封府的人帮忙。 小六每次都会特别留意开封府的大事小情,特别是街头巷尾一些衙门里人打听不到的事儿,这样展昭他们要是有什么事问起来,他说不定就能帮上忙。 今日送酒来,展昭就问他,“小六,最近开封府有什么新鲜事没有?“有不少呢展大人,前阵子还出了个人命官司,您知道不?” “是么?”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展昭刚刚回了趟开封府,听说不少事唯独没听说人命官司这茬,就有些好奇,拉了把凳子过来让小六坐下,“详细说说。” “嗯。”小六点头坐下,告诉二人,“据我所知这人命案没交给开封府。” “为何?”展昭纳闷,开封出了人命岂有不给开封府办理的道理? “因为是江湖仇杀吧,我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小六告诉两人,“说是开封近郊青山镖局的当家罗青山接了一趟镖,接到手里才发现是什么鬼镖,于是招来了杀生之祸。” “鬼镖……”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皱眉,开镖局的,最怕的就是鬼镖。 所谓的鬼镖,是一种形象的说法,就好比是鬼给你托的镖,拖了就找不到人也没有下家。而镖箱里又是非常了不得的东西,或者是要命的东西。镖局留着会招来杀生之祸,丢了又会送命,甚至看一眼都要掉脑袋,这样的镖,就称之为鬼镖。 一般来托鬼镖的,大多和镖局本身有仇怨,又相当有能耐……毕竟,镖局里头高手云集,要轻而易举地杀人灭口可不是容易的事。 “后来啊,罗青山就突然死了,杀他的人是来无影去无踪。他老婆跟他一张床上躺着,第二天早上起来,相公的脑袋掉地上了,媳妇当时就吓死过去了。据说罗青山屋子里的墙上,还用血写着‘血债血偿’四个字。镖局的伙计和镖师见当家的死了,就搜刮了家里的钱财一哄而散了,留下个十三岁的丫头,是罗青山的闺女。” 展昭忍不住皱眉,“那帮长辈也太不像话了!” “是啊,那丫头后来被铁掌门的门柱陆铁心收留了,貌似陆掌门是罗青山的生前好友。”小六打听得倒是很清楚,说起来条例也顺。 白玉堂轻轻摇了摇头,“罗青山是个老实人,怎么横遭这样的祸患?” “这也不算标准的江湖仇杀,倒像是寻仇报复的,怎么不报关呢?”展昭想不明白,这若是让包大人知道了,必然要彻查的。 “陆掌门不让报官,说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这么截了吧。”小六耸耸肩,“陆掌门那是有身份的人,大家都知道他厉害,所以他既然发话了,而且尸体也被火化了……”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惊,“火化了?” 江湖人是有规矩的,所谓血债血偿,如果是被害死的,尸体要保留着,直到同门或者朋友帮助找到凶手,在尸体前血祭了,才能将遗体火化或者入殓下葬。陆铁心的意思……莫不是说连仇都不报了? 对于江湖人来说,仇恨是比天大的东西,特别是杀人害命的仇恨,以陆铁心的实力,没有理由不报仇!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总之这事情就很少人知道,江湖人可能有什么缘由没传出去。”小六说着,又笑嘻嘻说,“其他杀人放火的事儿没有,倒是新进了几个花魁,还有开了间琴馆,娘喂,那琴姬,落歆夫人真是大美人儿啊!” 展昭听到这里,对白玉堂挑挑眉——大美人啊?认不认识啊风流耗子?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展昭,说起来,琴棋书画他也算样样精通,虽然不怎么愿意去参加琴会,却是跟江湖上几个鼎鼎有名的琴姬关系不错。但什么落歆夫人,听都没听说过,还在开封府开的琴艺馆,应该有些实力背景。 两人吃完了饭,展昭就眯着眼睛看白玉堂付账,白玉堂还不温不火地跟他打趣,“你不让我吃软饭么?怎么还是我付账?” 展昭伸手拍拍他肩膀,“我请客,你付银子。” 白玉堂摇头,堂堂展昭展大侠,竟然搁他这儿耍流氓。 吃饱喝足了,展昭就和白玉堂一起满大街转悠。 一年没来,好几家铺子他都不认得了,要认一认。 两人经过一条巷子,就见人排到了巷子口,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不知道是要买什么。 展昭拽住一个中年汉子问,“唉,这位大哥,你们排队买什么呢?” “呦。”那大汉看到展昭一乐,“展大人你回来啦?我们排队买鸭脖呢。” “鸭脖?”展昭脸上带出了笑意,“谁家的鸭脖子,让那么多人来买?” “是蜀中一个名厨娘刚来开封开的铺子,卖的鸭脖子又辣又好吃!”那大汉连连称赞,“我媳妇儿吃过一次就戒不掉了,这不再来给她买些。” 这时候,前边有人已经买了满满一兜子回来了,是个药铺的伙计,和展昭白玉堂很熟。 见展昭询问,就递上去,“展大人,尝尝!” 展昭不好意思,白玉堂倒是伸手拿了一小截尝了尝,镇定地跟展昭点头,“嗯,不错。” 展昭惊讶地看白玉堂,这人向来挑嘴,让他说不错可难了,就也拿了一个试试……只是刚刚塞进嘴里咬一口。 “嘶……” 展昭张着嘴扇风,“好辣啊!” 周围众人见展昭辣的脸通红都乐了起来,“展大人,这鸭脖超级辣的,您不能吃辣可别吃啊。”说着,一指旁刚刚挑起的招牌。 展昭仰起脸看了一眼,就见招牌上赫然写着——辣死猫鸭脖。 “咳咳……”白玉堂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展昭辣得不行了还来气,三两步就窜到对过凉茶铺子喝茶解辣去了,心里还埋怨呢,那帮子父老乡亲太不靠谱了,联合起来戏耍他。 白玉堂欣然过去,也要了一碗凉茶清清嗓子,这辣味又凶又猛,真奇怪还有那么多人爱吃,估计都是嗜辣的。展昭不怎么能吃辣,水煮鱼水煮肉还能承受,这麻辣鸭脖子……可不辣死猫了么。 “呼呼……”展昭舌头有些麻,含含糊糊说,“怎么那么辣呀,还那么多人吃。” 说话间,就看到前边的一条小道上,一顶轿子抬过。那是普通的一顶轿子,四个人抬……其实原本没什么,但是跟在轿子旁边的两个人,引起了展昭的注意。 “嗯?”展昭摸着下巴站在原地,盯着远处的人发呆。 “怎么了?”白玉堂看他。 “可能看错了……不大可能。”展昭说着,往前走,到了那条小路前,就看到那顶轿子正好拐出去上了对面的大路,走在轿子旁边的两人又让他看见了,这回看得清楚,展昭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喂。”白玉堂见展昭神神叨叨的,就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你?看到鬼了?” 展昭指着前方,“刚刚拿顶轿子……”说着,就拉着白玉堂追。 “轿子怎么了?” “走在轿子旁边两人我认识,一个是皇上的贴身侍卫,大内高手贺高,还有一个是一直伺候他的小太监小豆子。”展昭走出巷子口,就见那顶轿子进了另一条小巷,停在了一所精巧院子前边。 院里似乎林木茂盛,西边一座三层的小楼,非常雅致。 “这楼位置不错。”白玉堂开口,“正门应该是面湖而建,赵祯一个人上这儿干嘛来?还只带了这么几个人。” 展昭嘴角抽了抽看白玉堂,“你怎么直呼他名字。”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那又如何,反正他听不到。” 展昭望了望天,走到路口问一个直对着小院开包子铺的老翁,“大爷,那座小楼是什么地方?” 老头见是展昭,就乐呵呵道,“展大人您不认识吧?几个月前才开起来的,那是落歆阁。是落歆夫人的琴阁,前边是琴艺馆,开门收徒弟的,不过只收女弟子。”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中纳闷……这轿子里的是赵祯么?赵祯上琴阁来做什么?买琴还是听琴?躲到进出往里张望。 就见后院小门一开,果然……小豆子挑起轿帘,赵祯一身便装从轿子里出来,走进了院子。 展昭好奇心上来了,和白玉堂在附近茶楼找了个位子喝茶,盯着琴阁。 茶楼里是打听事情最好的地方。都不用你问,那些唠嗑的人自然会说给你听,说得人最多的事情,就是这几天开封府最轰动的事儿。 展昭和白玉堂喝了几杯茶,发现茶馆里的人谈论最多的是琴阁、识玉、鸭脖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想笑,可见开封府众人最近有多闲! 两人在茶馆里一座就是一下午,两个时辰过去天都快黑了,赵祯就是不出来,展昭有些急了,白玉堂可是坐不住,“猫儿,坐着好累,你若是真担心,咱们进去看看。” 展昭眉间拧着个疙瘩,“那不行,我刚刚回来还没见着包大人呢,万一一个莽撞给他闯个祸多不好。” 白玉堂见展昭那样子,就跟以前经常闯祸似的。 摇了摇头往远处看,就见小院后门一开,有几个人走了出来。 展昭和白玉堂赶紧仔细看。 只见先是贺高和小豆子走出来,小豆子去撩轿帘,贺高站在巷子口守护。 不一会儿,赵祯也走了出来,他身后还跟出了一个女子。即便隔那么远,展昭和白玉堂还是睁大了眼睛,赞叹——好个美人儿啊! 那美人举止端庄又似乎有些娇弱,送赵祯出来,给他行了个礼,赵祯似乎难舍难分,拉着她手与她话别后,进了轿子。轿子离开,他还掀开轿帘往后看。 那女子似乎也不舍,挨着墙边站着,跟他挥手告别。 “呵……”白玉堂突然笑了,“咳咳。” 展昭也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意识到——撞破了赵祯的“奸情”了! 从茶馆儿出来,展昭闷闷不乐地往回走。 “怎么了?”白玉堂见他似乎心情不佳,就拍了拍他,“也没什么,估计是来听琴的。” “听琴都拉个手啊?”展昭不满,“庞妃才诞下个小宝宝,不说赵祯特别疼爱孩子么?孩子刚满月就出来鬼混?” 白玉堂笑了,“你也直呼他名字啦?” 展昭不满,他原本一直心甘情愿在开封府帮着包大人破案,很重要一个原因是他觉得赵祯是仁德君主,还是个有情有义的君子,今日之事让他大失所望。若不是舍不得包大人和开封府的兄弟,他必定愤然离去,谁要给这有始无终拈花惹草的好色皇帝办事?听琴听了一下午,真有闲工夫,想想包大人还在为识玉大会的事情操劳呢。 白玉堂见展昭似乎钻了牛角尖,就道,“说不定咱们误会了,赵祯是来这儿办事的……”说到这儿,也有些底气不足。 展昭一脸佩服地瞥了他一眼。 白玉堂也觉得这话站不住脚,摇了摇头,“帝王本多情么,他是皇帝,后宫佳丽三千都说不上不对来,算了。” 展昭叹了口气,低头闷闷地往前走。 转眼,两人到了开封府门外,刚进府门就觉着热闹,下人前前后后忙得不亦乐乎。 展昭有些好笑,揪住往厨房跑的一个小家丁,问他,“唉,干嘛呢这是?” “大人吩咐扫尘呢。” “不用啦。”展昭直乐,“都是自家人,干嘛特意扫尘。” 那家丁也有不解,“自家人?包大人和薛将军是亲戚?” 这回轮到展昭和白玉堂愣了,“薛将军?” “是啊,北麓大将军薛益行这几日回宫述职,还要参加识玉大会,皇上本来让他住在金庭驿馆,不过他非要住开封府来。” 展昭张了张嘴,不解“为啥?” “貌似是说想跟着包大人学东西,这会儿正在书房和大人太师喝茶呢。”伙计急匆匆就跑了,说还要忙。 展昭和白玉堂满肚子疑惑——薛益行不就是刚刚下午碰到那个?住开封府来做什么? 展昭要去书房,白玉堂不想跟进去,就道,“我先回去了,你想喝酒就找我来。” “唉!你不说了住开封的么?”展昭板下脸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子,想走?没那么容易!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住开封?你开封就一间别院,一套客房,这回有客人了我住哪儿?” “住我那儿啊!”展昭回答得理直气壮,“你请我吃饭我请你住屋呗。” 白玉堂想了想,“行吧,那我去拿东西。” “嗯。”展昭点头,见白玉堂往外走,就在后头招手,“路上小心啊,我不在这么多天,现在是春天,小心别让夜猫叼了去。” 白玉堂笑得无奈,展昭平日都一本正经的,跟自个儿面前却特别没正经,最近越发了,整日乐呵呵的。 白玉堂走了,展昭算着他大概什么时辰能把东西搬来,边慢悠悠往前走。 毕竟住在开封府,也不能不见面,他只好跑了趟书房。 书房里谈笑风生,展昭到了门口往里一望,被包拯瞅了个正着。 其实包拯今早就得到消息展昭回来了,相处多年更是共同出生入死多次,感情深厚。包拯拿展昭当亲身儿子一般,事情没办完就急匆匆回来了,从中午一只望到他现在。只是展昭据说出门了,包拯也急,这孩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江湖习性不改,不愿意呆在府衙里,总往外跑。一听庞吉说白玉堂也来了,包拯暗自了然——难怪不回来,叫人勾走了! 正和薛益行聊着,看到门口人影晃了晃,包拯赶紧伸手招,“展护卫。” 展昭只好进了屋,给众人略行了行礼,就看到薛益行带着妹妹薛益灵正站在一旁呢。薛益灵换了一身女儿装,瞅着展昭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的。 包拯将展昭拉到近前跟薛益行引荐,薛益行很是客气,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刚刚酒楼的事情,就当做是初次见面。 “白少侠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包拯这一句话问得展昭莫名有些脸红,就像是说白少侠是他家媳妇儿似的,还跟他一块儿回来。 “哦,他去白府收拾东西,晚些来。”展昭回答。 “白少侠也住在开封府?”薛益行好奇,“我听闻他厌恶官场之人。” “哦,他是厌恶。”庞吉在一旁笑呵呵说,“不过不厌恶开封府,和展护卫是好兄弟。” 展昭干笑了两声,庞吉似乎心情一般,庞煜刚才来过,估计将太白居的事情跟他说了,庞吉又知道薛益行是有心送妹子来跟他闺女分相公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王爷和公孙先生没回来么?”包拯有些想念众人,特别是有小四子小良子两个小孩儿围在身边时,那热热闹闹的景象。 “哦,他们估计过几天就来。”展昭回答,心里可有数,小四子还没成功把他和白玉堂撮合到一块儿,估计没那么容易放弃。 “若是能见到九王爷,那可真是了我夙愿了。”薛益行感慨。 展昭在包拯身边坐着,莫名就觉得后脖颈子起鸡皮,伸手摸了摸,抬头……那薛益灵怎么总是盯着自己看,看得他全身不自在。 又聊了一会儿,庞吉说有些乏了,就跟众人作别回屋去了。 薛益行也要带着妹子回别院,薛益灵却说要参观展昭的屋子,刚出口就被薛益行呵斥了一顿,给展昭赔罪说自家妹子从小在军营张大,羡慕江湖人物,没个姑娘家样子。 展昭自然说无妨了,包拯早就炼成了一双法眼,一眼看出这姑娘对展昭有意思,暗暗摇头,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等众人都走了,包拯拉过展昭仔细看了看,点头,“行,没瘦。” 展昭心中微暖,今日遇到的丧气事情都抛诸脑后了。 随后,包拯问了展昭此行经过,展昭对包拯向来没有避讳,视作父辈般信任,就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 包拯听得皱眉,“牵涉甚广啊。” 展昭也点头,让包拯不用分心,他能处理。 随后两人又说起了识玉大会的准备事宜,说着说着,说到皇上最近身体似乎不好。包拯很担忧,赵祯最近精神不佳,以至于每日午后都要睡一下午,还不见任何人。皇太后挺担心的,说是等公孙先生回来了必定要让他给皇上诊一诊。 展昭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好么,赵祯装病出来会情人,这事情要不要跟包大人说呢? 正在犹豫,就听外头有人禀报,说是八王爷带着诸葛将军来拜会。 展昭猜这诸葛将军应该就是柴王妃本家那位亲戚,中路大将军诸葛瑾辉。 包拯就带着展昭去接。 白玉堂带着包袱刚到开封府门口,就看到门前又是车队又是马的,摇了摇头,索性从展昭别院的墙上翻了进去,进了展昭的屋子收拾东西。 正收拾呢,就听到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白玉堂微微一愣,这声音鬼鬼祟祟的,开封府的下人大多不是衙役就是兵,比较粗鲁,连小丫头都是虎了吧唧的,谁这么小心翼翼? 将包袱塞进了展昭的床铺里边,白玉堂一侧身隐入屏风后面,听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房间门被轻轻打开,有人探头进来看。 白玉堂从屏风间的缝隙往外一望,发现正是下午碰上的,那个女扮男装的薛益灵。 见屋里没人,薛益灵就放心走了进来,在屋里转了转,又到展昭的床边坐了坐,随后端详起桌子上的摆设来。 白玉堂在暗中摇头。 薛益灵正端详展昭平日用的茶壶茶杯呢,就听到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她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大门就被推开了。 门口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捧着个酒坛子的庞煜。 庞煜说好了要跟展昭白玉堂喝酒的,之前他爹也吩咐了,让他别总跟些猪朋狗友在一起厮混,多跟些出类拔萃的人在一起,好长长自己的见识。 庞煜刚刚回去找了一坛子上好的就,就来了开封府。 展昭在前边忙抽不开身,就告诉他白玉堂估计来了,在自己院子里呢,让他找他喝酒去。 庞煜就兴匆匆来了。一见屋里亮着灯呢,他就闯进来了,推开门刚喊了声,“白兄!”庞煜就愣住了……屋里一个丫头。 借着灯光庞煜看了个仔细,忽然就一拍腿,“哎呀,怎么是你啊?” 薛益灵一张脸通红,指着庞煜,“你……你进来干吗?” 庞煜一惊,心说可别走错屋子闯进姑娘闺房来了?那说不清楚道不明白,他爹还不打断他的腿? 退出去一步看了看左右、院子、还有屋子里的摆设——没错啊!就是展昭的院子。 庞煜可不傻,精明着嘞,一肚子坏水。 他见薛益灵神色怪异,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了,指着她嚷嚷,“哦!” “你小声点!”薛益灵此时臊得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只当所有人都到前厅陪客人去了,谁知道半路杀出庞煜这讨厌鬼来。 “呵呵。”庞煜坏笑着看薛益灵,“你个骚丫头啊,偷偷跑展兄房里来干嘛?哦……我知道了,春天来了么!” “你……”薛益灵急得跺脚,“你胡说什么?!” 白玉堂在屏风后面抱着胳膊听,只觉得回了开封府之后怎么就那么闹心呢? 庞煜放下酒坛子,对薛益灵摆摆手,“我劝你啊,趁早死了这份心吧,展兄可有心上人了。” 薛益灵一愣,连着屏风后面的白玉堂也一愣。 “什么?”薛益灵倒是头一次听说,就问,“他心上人是谁啊?” 庞煜瞅着这丫头又凶又蛮还有些缺心眼,挺有意思的,就道,“他心上人可比你俊多了,还比你能干、比你有钱,功夫更是甩出你几条街。” 白玉堂在屏风后面扶额……只想着,开封府除了展昭之外还有几个糊涂人没有了? “你胡说!”薛益灵跳着脚骂庞煜,“你这小螃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哦?”庞吉乐了,“你骂我是狗啊,好!那我可喊了啊,让人都来看看你干嘛呢!” “不准喊!”薛益灵急得直跺脚,这若是让人知道了,以后真要传出去会被人笑话死的。 “那你刚刚还骂我?”庞煜嬉皮笑脸抱着胳膊逗她,“叫声庞大哥来听听。” 白玉堂揉眉心,现在的状况是,自己在展昭房里,听庞煜调戏一姑娘,那姑娘还暗恋展昭,这叫什么事儿?正想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拽着自己的袖子,转眼一看,只见手边的花台上蹲着一只小花猫,正咬着他袖子甩尾巴。 白玉堂伸手将那小花猫抓起来,伸指头逗了逗,那花猫蹭着他,喵呜一声。 屋里两人被这一声猫叫惊了一跳,薛益灵就说要走,庞煜不让,非让她以后不准骂自己要叫庞大哥。 正相持不下,就听到外头人声传来。 展昭抱着一床被褥走在前面,白玉堂很认床,展昭给他准备了一床新被褥。 另外,包拯八王爷他们似乎有事情要谈,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喝酒去。 展昭就带着诸葛瑾辉和薛益行来后院喝庞煜的酒,想着大家认识认识也是好的。三人刚到展昭的屋子门口,就看到里头庞煜和薛益灵都在呢,薛益灵一张脸急得通红,庞煜看好戏的架势。 薛益行就觉得一股血往脑门上涌,不用问,自家妹子上这儿来干什么?猜都猜到了,还被庞煜撞见,这可得叫人笑掉大牙。 薛益灵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不说话。 展昭这方面原本少根筋,只是不解,那只白老鼠哪儿去了? “灵儿,你在这儿干嘛?”薛益行黑着脸问。 “我……”薛益灵哭丧着脸,却听庞煜突然说,“哦,我搁院子门口撞见薛姑娘正参观开封府的院子呢。突然就看到‘呼’一个人影过来,我们还以为有刺客,所以追来了,那刺客进了展兄屋子,我们也进来搜一搜!” 薛益行松了口气,庞煜还挺够意思,反应也快。 薛益灵瞟了庞煜一眼,脸上表情复杂。 “刺客……”展昭纳闷。 就听身后一直看热闹的诸葛瑾辉突然开口,“是屏风后面那位吧?” 薛益灵和庞煜都是一惊,怎么屋里还有人么? 半晌,就见白玉堂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面不改色地提着一只小猫告诉展昭,“罪魁祸首就是它!” “喵”一声,那小猫可怜兮兮地看着众人,一脸的无辜。 第93章 高手云集 白玉堂手里的猫,名字叫小虎,是赵虎养的,他原先养了只大猫,叫大虎,后来大猫生了一窝小猫,其他几只都被附近人家要去抓老鼠了,就剩下这只小虎特别可爱,赵虎留在了府里。大虎每天就知道晒太阳,小虎却是满屋子乱窜,今儿个让白玉堂抓住,做了一回替罪羊。 展昭一脸佩服地看着庞煜,“安乐侯的意思是,小猫从房顶上飞过,然后你和薛小姐以为是刺客,于是就追到了我房里?” 薛益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庞煜却是很认真地点头,论脸皮子,他可是数一数二的厚。 “哦……”展昭倒是也接受这种说法,“原来如此啊。”说完,捧起桌上的酒坛子往外走,“出去喝酒吧,屋里挤。” 众人都点头跟着出屋子。 薛益行拽住自家妹子就往外拉,恶狠狠瞪她一眼,薛益灵讪讪地扁着嘴巴,暗道自己不走运。想到这里,又回头看了最后将小猫放回花台上,若无其事跟出来的白玉堂一眼。 薛益灵暗暗叫苦,怎么白玉堂刚才也在,还躲起来听,他和展昭关系那样好,一定会说出去。 红着脸出了门,薛益行对她一指院门口,“回去,一个姑娘,大晚上跑来跑去成何体统?!” 薛益灵也没法回嘴,正要愤愤离开,就听到庞煜“咳咳”两声咳嗽,似乎是清嗓子准备喝酒。 薛益行叫住薛益灵,“不说一声就走?有没有规矩?!” 薛益灵扁扁嘴,对众人一礼,“我走了。”说完就跑了。 薛益行气得连连摇头,给展昭赔礼,“展大人,叫你看笑话了,我这妹子实在是让家里惯坏了。” 展昭笑着摇头,“没事没事,挺好的。” 白玉堂与陌生人向来处不到一起去,站在一旁不说话。 诸葛瑾辉刚到,与薛益行和展昭都见过面了,这个白衣人相貌出众就是脸色凉冰冰的,似乎不太好接近,估计就是名动江湖的锦毛鼠白玉堂了。 展昭给引荐了一下,白玉堂听说这是八王爷家的亲戚,也是个将军,略微抬眼看了看。诸葛瑾辉样子还不错,看起来没有薛益行那么文质彬彬。薛益行如果是儒将的话,诸葛瑾辉就是比较常见的武将。身材魁梧个子也高,没有赵普霸气,中规中矩的。 “久仰大名。”诸葛瑾辉赶紧对着白玉堂一抱拳,很有些武将的豪爽。 白玉堂还挺吃这套的,他看两种男人特别顺眼:一种是济世救人的书生,公孙那样的神医或者包大人那样的好官;一种就是保家卫国胸怀坦荡的武将,赵普或者赵家军那班兄弟那样的。 白玉堂很给面子地说了句“将军客气。” 展昭挑挑眉,哎呀,这耗子心情不错啊! 白玉堂又看了一眼展昭……展昭这样的大概是人都喜欢,他也没什么缺点。 “可惜九叔不在,不然一起喝才痛快呢。”诸葛瑾辉来了一句,说得展昭和白玉堂一愣,才明白过来九叔是说赵普呢,都有些想笑……赵普这年纪、这辈分,还真叫人尴尬。 喝了几口酒,众人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 展昭本身也不是话多的人,白玉堂更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薛益行也偏向安静类型。 一时间气氛微妙而尴尬,就是诸葛瑾辉话挺多,庞煜也挺能说……只可惜诸葛瑾辉对庞煜有些偏见。天下谁不知道庞太师是有名的打贪官呢,庞煜更是出了名的小螃蟹。倒是听说了庞太师被罚来开封府住一个月,庞煜肯定是因为他爹才来的。想到这些,诸葛瑾辉莫名觉得这里都是青年才俊,挤了这么个窝囊废进来,让人不痛快。 展昭喝了一口酒,觉得味道不错,就问庞煜,“哪儿来的酒啊?上好的梨花白。” “呵呵。”庞煜笑,“前阵子托朋友老远买的,我都埋在院子里了,总共三坛子,一坛子等我外甥女儿百日那天喝,还有一坛子等我爹六十大寿那天喝。” 展昭点头,庞煜果然学好了。 诸葛瑾辉见展昭和庞煜说话神情自若,似乎并无嫌弃,而且庞煜说到家中姐姐父亲,倒是个孝顺的……莫非是传言有误? 院中众人正对着满天的星斗喝闷酒,外头脚步声响,有人跑到了院子门口往里张望。 展昭一眼认出来,是白福。 自从上次二人勇闯妖城之后,白福可把展昭当第二个白玉堂那么对待了,两人混得很熟,白福出卖了不少白玉堂小时候的趣闻给展昭听。 见不少人在,白福就没进来,在门口等。 白玉堂对他微微一挑眉,白福知道,不是什么要紧客人,就走进来了,对众人拱了个手凑到白玉堂身边,“五爷,有人送了张请帖来。” “请帖?”白玉堂从白福手里接了,就见请帖是白色的,微微一皱眉。 这年头,请帖自然是红色的了,就算不是办喜事,那也大多金色,哪儿有用白纸做请帖的,除非是丧事。 打开一看……果然!是陆铁心送来的请帖,铁掌门明天下午要摆豆腐饭,死的是他的好朋友,青山镖局的局主罗青山。 白玉堂看着请帖有些纳闷,他跟罗青山不认识,和陆铁心也就一面之缘,怎么请他去吃豆腐饭? “五爷,去不去?去的话我准备明天吊丧的行头。”白福似乎还有些意见,小声多嘴了一句,“咱们也不熟,莫不是家里四位爷跟罗局主有相熟的?” 白玉堂拿着请帖略微想了想,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收到请帖,江湖人办丧事,估计不想惊动官府。 将请帖还给白福,白玉堂点头,“去,你准备准备。” “哦。”白福点头,拿着请帖一溜烟跑了。 白玉堂心不在焉继续喝酒,刚刚的请帖最后,有陆铁心亲笔写的几个字——有事相求,务必到场。 陆铁心是江湖前辈,虽说与白玉堂不熟,但也算德高望重了。 白玉堂与他并无嫌隙,陷空岛更是与铁掌门没有交恶,既然人家写的是“有事相求”,那不去显得没担待了。 展昭的心也早就飘到这事情上头去了,琢磨着陆铁心干嘛请白玉堂? 喝了一会儿酒,外头八王府的人来叫了,跟诸葛瑾辉说王爷要回去了。诸葛瑾辉赶紧跟众人告辞离开,薛益行也说回房休息,与展昭白玉堂作别。 庞煜也想走,展昭突然叫住他问,“唉,庞兄,你听说过罗青山没有啊?” 庞煜歪着头想了想,“耳熟……哦,开镖局的是不是啊?死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庞煜竟然知道?小六不说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么。 庞煜见两人神色,就说,“哦,我一堆玩鸟的朋友里头,有一个叫陆福的,是铁掌门陆铁心的侄子。他那天玩鸟儿的时候跟我说起,他叔叔陆铁心最近挺怵头,好友罗青山让仇家弄死了……还说陆铁心跟要逃难似的,搞得全家鸡犬不宁。” “逃难?”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一皱眉——铁掌门好几百徒众呢,逃什么难?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明儿个还能碰上他,不如给你们问问?”庞煜倒是很热心。 展昭和白玉堂一点头,让庞煜明天务必帮着问问。 酒喝完了,庞煜就回府去了,展昭和白玉堂也回屋休息。 展昭的床,之前丫鬟已经帮着重新铺过了。 开封府的丫鬟几乎没隔几天都给他晒一次被子,就怕他突然回来被子潮。 展昭将自己那床被褥往里推,在外头铺第二床被子,边感慨,“晒得好软。” 白玉堂在一旁看着他。 屋中烛光晃动,暖色的光线让展昭忙碌的身影显得更加柔和一些。 白玉堂盯着看,竟然觉得有些困倦。 铺好了床,展昭坐下拍了拍床里,对白玉堂招手,“来。” 白玉堂看着他的手,鬼使神差地久走了过去。 “你先睡。”展昭站起来去箱子里翻衣服,“我洗个澡。”说完,拿了衣服到屏风后边洗澡去了…… 白玉堂靠在床上,屏风后面没有烛光,这边亮那边暗,因此他只能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却看不到屏风后面属于展昭的那一到剪影。 “猫儿……” “嗯?”展昭边洗边回答。 可是白玉堂叫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饿了?”展昭在屏风后面问,“饿了就让小玉给你那些吃的,我让厨房做了宵夜的。” “嗯。”白玉堂轻轻地答应一声,其实他问那一声,只是要确定展昭在,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让自己的思绪尽量从展昭身边绕开,白玉堂仰脸望着床顶,就觉得手边毛茸茸的。 转过脸一看。 只见一只胖乎乎的虎纹大猫和刚刚那只小猫不知什么时候上了床,在他身边蹭来蹭去。大猫正宠溺地给小猫舔毛。 小猫舒服地趴在软绵绵的被子上,见白玉堂转脸看自己,就用爪子去巴拉他的手。 白玉堂伸手过去,轻轻搔了搔它耳后,小猫又眯起眼睛“喵”了一声,白玉堂嘴角轻轻挑起,自言自语,“所有的猫都这样乖巧就好了。” “哪只猫又惹到你了?”展昭不知何时穿好了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 正巧有人敲门,打开探出头去,丫鬟小玉笑眯眯捧着汤盅,“展大人,你要的宵夜。” 展昭赶紧道了谢捧着汤盅回屋,光脚拖着鞋就往床边跑。 “什么?”白玉堂不解地看钻进被子的展昭,隔着汤盅就闻着香味了。 “鸽子煲,厨娘特意做的。”展昭笑嘻嘻钻进被子,将脚伸到白玉堂那边,那边比较热。 白玉堂愣了愣,僵硬着身体看展昭。 “捂一下。”展昭依旧笑眯眯的。 白玉堂脸色微微有些白,尽量不去在意展昭跟自己碰在一起的叫,心中嘀咕——这猫是故意的不成么?! 两只猫滚因为展昭这边被褥拱起,而滚到了两人被子中间的凹陷处,索性四脚朝天躺着。小猫趴在母猫的肚皮上翻来翻去的,爪子一直伸。 “大虎小虎好像很喜欢你啊。”展昭笑道,“我就说赵虎满院子找猫呢。” 白玉堂刚刚接过汤盅,微微皱眉,“赵虎每晚都和猫睡?” “嗯?”展昭打开汤盅,手里拿着两把勺子,分给白玉堂一把“虎子他媳妇儿喜欢猫。” “赵虎成亲了?”白玉堂一直以来都认为开封府全是光棍。 “当然,都多大了。”展昭笑着道,“王朝也有心上人了,过阵子张龙的媳妇儿都快生娃了。” “我还以为你们开封府的人都不成亲……” “怎么可能,不过他们都不住在后院的大宅,平日也不上前头来,包大人有规矩,女眷亲属不得进开封的公堂,一来煞气重,二来也容易闹出事端。”展昭笑舀起一勺鸽子,自己尝了一口,拆了炖得酥软的鸽子骨出来喂猫。见白玉堂懒洋洋的,伸手推了他一把,“刚喝了酒,吃了东西再睡!” 白玉堂并排跟他坐在一起,拿着勺子,也去舀鸽子肉,边随意地问,“那你呢?不成亲?” 展昭叼着勺子愣了愣,含含糊糊来了一句,“不成。” “为什么?” “没姑娘看得上。”展昭找了一个他平日用来搪塞长辈的借口。 白玉堂皱眉看他——睁眼说瞎话。 “那你呢?”展昭反问,“你怎么不成亲?” 白玉堂也愣了愣,良久,也回答,“没女人看得上。”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继续吃东西。 气氛温热,比外头夜间的春寒,要暖得多…… 庞煜独自骑马回太师府,他那帮打手早就遣散了,最近他也练了练伸手,倒是也厉害了不少。 今夜小侯爷心情甚好,人随鸾凤飞腾远么,庞煜觉得展昭和白玉堂很够意思,不计前嫌也不在乎他恶名在外,还拿他当真朋友。哼着小曲骑着马回去,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开封府的街头也没了平日的喧嚣,黑沉沉的。 庞煜忽然就从自己的马蹄子的声里,听出了些别的声音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促的脚步声,后背还有些冒凉气。 微微一愣,庞煜猛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依然是黑暗的街道,黑洞洞的街尾在月光的照射下,还有一层雾蒙蒙。 咽了口唾沫,庞煜看看四周,一抽马屁股,加快速度回府衙。 又行了一段路,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太师府巍峨的屋顶了,庞煜心中一喜,可刚刚放下心来,就感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睛。 “啊!”庞煜大叫一声,身子一歪想躲过直射过来的寒光,就觉得胳膊上一阵刺痛。 他一侧身,从马上摔下了下来,那马嘶鸣了一声受了惊,往前冲去。 庞煜在地上打了个滚站稳了,低头一看,就见胳膊上扎着一根银色的修剪,心说乖乖,还好刚才躲得快,不然这一箭岂不正中梗嗓?! “嘶……”他疼得直呲牙,就感觉眼前黑影一晃,随即脑后恶风不善。 “谁啊!”一矮身堪堪躲开,庞煜抬头看,才发现有个蒙面的黑衣人站在自己眼前,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你……你是谁啊?”庞煜因为怕自己一时冲动闯祸,平日都不随身带武器,这下可糟了!他只得站起来连连后退,“你什么人啊?!本侯跟你无冤无仇,干嘛要杀我?” 那人双眼里透出一丝阴森来,看得庞煜遍体生寒。他并不多话,举刀就下杀手,庞煜左躲右闪无奈武功不济,被一脚踹在了胸前……飞起来撞到了一旁的墙壁上“嘭”一声。 “哎呀……”安乐侯最近勤练武功,倒是练出了一身腱子肉来,不然就这一下非摔死了不可。他捂着胸口,就见那人手起刀落又杀了过来,再往后退……已经是墙壁了。 庞煜只好一闭眼,心说,完了! 可刀并没有砍进他的血肉之躯里头,而是“当”一声……像是砍到了硬物。 庞煜猛地一睁眼,抬头一看,只见一人站在身前,手中刀挡下了那黑衣人的利刃。 庞煜仰着脸看,那人一身威武软甲,似乎是个武人。同时,不远处就有马蹄声大作,一小队巡夜的兵将跑了过来。 那黑衣人见情势不利于己,一闪身窜入了一旁的巷子里,逃走了。 庞煜可算松了口气,只见眼前的救命恩人回过头来,笑嘻嘻问他,“安乐侯,又得罪谁了,大半夜的都有人要你的命?” 庞煜一看是熟人,高兴滴蹦起来,“欧阳!”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庞煜的,正是火麒麟欧阳少征。 这几天识玉大会,开封府要加强戒备。欧阳少征领命重新部署金庭馆驿和皇宫附近的军力。忙到大半夜连饭都没顾上吃,正想赶回府里,却听到前方有动静。 他行军多年,知道这里可能有事,离开马队,纵身跃上房,踩着房顶就赶过来,阴错阳差救了庞煜一命。 “哎呦。”庞煜大难不死,好险没吓尿裤子,捂着胳膊跟欧阳少征道谢,边纳闷,“我最近很本分,没得罪过人啊。” “得罪人也不至于下杀手。”欧阳少征让留一队人保护他,庞煜赶紧摆手,“不用不用,太师府就在眼么前了,我以后出门多带人就行了。”说着又凑过去跟欧阳少征打商量,“别告诉我爹成么?” “怕你爹关你禁闭不让出门?”欧阳少征觉得好笑,包大人真行啊,庞煜让他带了半年多,整个人脱胎换骨了。 “不是……”庞煜叹了口气,“他这几天为我姐烦着呢,别给他添堵了。” 欧阳少征略感意外,人原来真的会长大。 点了点头,他亲自送庞煜回了太师府,想了想,还是加了一支人马暗中保护他,自己则拐弯去了趟开封府,找着包拯将这事情说了一下。 包拯听到这事,也心中起疑——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人要杀庞煜呢? 白玉堂和展昭吃完了汤盅里的宵夜,躺下大眼瞪小眼地睡着。 大虎小虎也在两人当间睡着了,小猫依偎在大猫怀里,乖乖睡着。 展昭轻轻地用指头摸着小猫的脊背,边看一眼白玉堂,“陆铁心请你去,怕是有别的事。” “说了有事相求。”玉堂无所谓地一耸肩,“到时候再说了,现在也猜不到。” “嗯。”展昭点点头,“睡了?” 白玉堂也点头,“嗯,睡。” 说了睡,两人却还是依旧睁着眼睛大眼瞪小眼。 展昭背着手一拂袖……一阵内力过,烛火熄灭。 两人静静地躺着,气息还是没有变化,展昭知道白玉堂没睡着,白玉堂自然也知道展昭没睡着。 躺了也不知道多久,两人才同时想到——旁边还有一张床呢,为什么要挤在一张床上睡呢?都想到了却也没人开口说破,只是就那样躺着……这算将错就错,还是算心有灵犀呢?两人没有再多想,已经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鸟语之声和外头小孩子门的吵闹声将屋中二人吵醒了。 白玉堂睁开眼睛,就听到有朗朗读书声传来,声音稚嫩,还似乎就在开封府里头。” “什么声音?”白玉堂坐起来,看了看外头刚刚蒙蒙亮的天色,问还在打哈欠的展昭。 “哦。”展昭爬起来说,“娃娃们的读书声,之前收留的孩子都养在后院大宅中,大人每天早上都教他们念一会儿书,上朝和忙的日子,就让夫子代劳,公孙在的时候也会每日教他们。 “哦……”白玉堂不禁点头,“包大人自己带孩子念书,真是了不得。” “走。”展昭拽了他一把,“洗把脸,出去过几招,全身骨头发紧。” 白玉堂自然高兴,跟展昭出了门,洗了把脸精神奕奕地在院子里打开了。 开封府的早晨这一年来都很安静,今儿个突然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好些人都出来围观。 赵虎乐呵呵抱着两只猫仰脸看着,“呦,好久没看着展大人和白五爷死磕了。” 展昭和白玉堂过招打架可不客气,真刀真枪而且一场精彩,往往险象环生看得人惊呼连连。 主要是因为这两人对彼此的武功路数都太熟悉,而且功夫不分上下内力只在伯仲,一打起来精彩纷呈。一个用刀一个用剑,一个大开大合一个精妙绝伦,再加上轻功极高又有特点,一红一白一大早就绕着开封府的上空满天飞,上古名刀和上古名剑,光华四溢。 包大人带着一帮孩子出来看,那些小娃娃有的刚来不久,头一次看到,乐得直拍手。 薛益行一大早也起来练功了,走到院中仰脸一看,微微皱眉——总听说武林之中,白玉堂和展昭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原本还以为江湖人夸大其词,可如今一看……这还真不是吹牛! 薛益灵一双眼睛都看直了,脑袋里忽然想起昨儿个庞煜跟她说的,展昭的心上人功夫甩出自己几条街。她想来想去——那岂不是和展昭差不多厉害了么?那么好功夫的人啊?! 打过瘾了,展昭和白玉堂收招落地,面不改色气不喘,似乎只是玩了一把石头剪子布。 庞太师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叹气,“唉,煜儿什么时候也能那么厉害就好了。” 包拯嘴角抽了抽,回过头去看庞煜,“你要不然再生一个……不过最好还不随你。” “随我怎么了?”庞太师双眼一瞪,这老包一大早就拿自己调侃。 “随你可不就手短脚短肚子圆么?跑急了一个趔趄就得咕噜噜打滚。”包拯成功地气得庞太师吹胡子瞪眼之后,对远处展昭招了招手,“展护卫,一会儿吃了朝食,去趟我书房。” 展昭点头答应,和白玉堂跑去饭堂吃早饭了。厨房大娘好久没看见两人了,今儿个早餐加倍做,撑得赵虎他们一群人叫苦不迭。 吃过了早饭,两人一起去了包拯的书房,白玉堂给包拯见了个礼,包拯赶紧还礼,好么,皇上都没这待遇。 两人坐下喝茶,包拯就说了昨晚上庞煜险些遇害的事儿。 展昭皱眉,“谁要杀安乐侯?” “是啊。”包拯微微点头,“要对他痛下杀手,那也得有个理由,而且据欧阳将军所言,那人功夫不差,手脚也快,不像寻仇,更像是直接来索命的杀手。” “大人,反正最近也没什么案子,我们查一查吧。”展昭提议,觉得这其中可能牵着牵扯不少,毕竟,刺杀安乐侯也不是小动静。 “本府也正有此意,你二人……小心行事,先不要声张,这事情太师还不知道。”包拯嘱咐。 展昭和白玉堂欣然点头,出去调查了。 第94章 二公子 “少爷!” 开封府城外的官道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书童背着个小包袱,边跑边嚷嚷,“少爷你在哪儿啊?!” 他身上穿着干净利索的蓝布短衣,眉清目秀的,头上扎着一个髻,包着块蓝色的文生巾,一看就是书香人家的小书童。 跑到了一棵大树下,小书童坐下喘气,“累死了……少爷啊!” “吧嗒”一声,一枚枣核丢下来,正中他脑门。 “哎呀!”小书童捂着脑袋仰起脸看了看,就见一个十八九岁的书生正坐在树枝上,对着他乐呵,“嚷嚷什么,小心把狼招来。” “少爷你别瞎说,这开封附近哪里有狼?!” 那书生咔咔两声又吃了个枣,吐出枣核一蹦,从树上下来了……伸手敏捷,对书童一招手,“走吧。” “少爷。”小书童跟上,小声问,“咱们就这么进开封府,行不行啊?万一被发现了咋办?” 书生看看小童,“有什么不行?我是去考试的,又不是去作奸犯科。” “老爷说了不让你考秋试也不让你做官。”书童嘀咕。 “切,咱们不让爹知道不久成了。”书生还有些不服气。 “那怎么成啊,开封府就是老爷管着的。”书童嘟囔了一句,“少爷我可不管啊,万一被老爷抓住了,就说是你骗我来的,我可怕他老人家那张大黑脸。” 那书生望天摇了摇头,略带不服地说,“我爹也是十八岁进士及第,殿试第一名获封龙图阁大学士。我今儿个非也要靠上个状元郎,好扬眉吐气。” “老爷不愿意你做官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童子继续在一旁嘀咕,“小心被抓住了绑你回庐州!” “所以说了!”书生对他眨眨眼,“咱们不住开封府,不跟我爹说,不就没人知道了!” 小童子摇头叹气,总觉得眼皮子跳。 书生又往前走了一阵,“对了,我听说开封府有个大才子叫公孙策,有机会一定要跟他讨教讨教,爹之前还寄了他的墨宝给我看呢……那一手好字,啧啧!好久没见展大哥了,不知道好不好,对了,听说还多了个锦毛鼠,哎呀,果然开封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比庐州那穷乡僻壤的好玩儿多了。” 小书童摇头,转眼看路旁风光,这一看…… “唉呀妈呀!”书童往前一窜,搂住自家少爷,“少爷少爷!” “你又怎么啦?”书生不耐烦地回头看他。 “林子里头!”小童子一指旁边的林子,“你看啊,林子里好像有人躺着。” 书生一愣,眯着眼睛往前走了几步,顺着少年所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就见树林的草丛里躺着一个人,看那乌黑披散的长发,似乎还是个女人。 “哎呀!”书生赶紧往里跑,“小姐?这位小姐?” 到了跟前,就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躺在树荫里,一头长发铺在地上。这姑娘看起来非常纤弱,关键是脸很白很白。 “唉,少爷你干嘛?” 小童见书生要去扶那姑娘,赶紧拦着,“你知是活人死人啊?” “胡说什么你?!”书生将姑娘扶起来把脉,嘴上说没事,心里却也有些发毛。这荒山野林的,一个姑娘一身白躺在林子里,脸白身上还冷……哎呀,没脉! 就在这时,忽然,那姑娘猛一睁眼。 “啊!”书生和书童下意识地窜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书童抱着书生躲在他身后,闭着眼睛喊,“天灵灵地灵灵,我家少爷是文曲星之后,妖魔鬼怪勿接近……哎呀。” 他话没说完,让书生狠狠踹了一脚。 书童揉着膝盖赶紧闭嘴,依旧躲在少主人身后,紧张地看着前方的姑娘。 那位白衣女子将一双苍白秀美的手缩回袖子里,轻轻地蜷缩起来依偎在一棵树旁,似乎娇弱不胜风,怯生生地说,“我走不动了……” 那一把声音揉糯婉转,似一把吴侬软语,说得人心慌慌。 书生和书童对视了一眼,书童踮起脚在书生耳边嘀咕,“鬼啊少爷!这个腔调肯定是鬼!” 书生无奈白了他一眼,给那姑娘轻轻一礼,道,“在下包延,这是我家书童包福,姑娘贵姓?为何独自在此处?。” 姑娘挨着树,似害怕又似害羞地看了看两人,小声说,“五妹。” “妩媚?”包延和包福都一歪头——这名字有些那什么…… “我排行第五,所以叫五妹,小名叫小五。”姑娘声调特偏高,声音不响,似乎还有些假音,刚一听以为是苏州口音的吴侬软语,如今仔细一听……似乎是唱戏的!还是那种哀怨情长的南戏。 “哦,五姑娘家住哪里?我们护送你回去吧?”包延还挺热心。 那位五姑娘却是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包延,“今日吉日,说能遇到贵人相助,公子可否帮我专呈一封书信,小女子感激不尽,来生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送一封信么,哪里那样严重。呃……”包延接过信看了一眼,惊得眼皮子也一挑,就见上头赫然写着——开封府包大人。 “呃。”包福拽拽包延的袖子,“给老爷的。” 包延问那五姑娘,“姑娘该不会有冤情要诉与青天包大人?” “嗯。”姑娘轻轻巧巧地点头,用白色衣袖轻挡朱唇,“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 包延和包福就觉得脖颈子冒凉气,“这个,那不亲自走趟衙门,说清楚了?” “走不动了……”姑娘靠着树,娇弱地回答。 “没事姑娘。”包延一拍胸脯,“我背你进城,然后找个轿子,抬你去开封府告状。” “我进不去。”姑娘却还是怯怯说了一句,声音几不可闻,“开封府阳气太重,包大人文曲星转世。” “哦!阳气重啊……” 包延和包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脑袋里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叫阳气重的时候,从山林深处吹来了一阵阴风。 “呀啊!少爷少爷!”包福毕竟还是小孩子,抱住包延吓得哇哇大叫。 包延也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半天没喘过来。 好容易等那阵冷风过去,再睁眼看——只见刚刚靠在树边的五姑娘,踪迹全无。 包延四下找了找,哪里还有人,就觉得全身鸡皮疙瘩一个一个地冒出来,手心直冒冷汗。与目瞪口呆的包福对视了一眼,两人突然“妈呀!”一嗓子,从林子里窜了出去,飞奔到大路上。站到了大太阳底下,才觉得那股从脚底泛上来的寒意减轻了些。 大口喘了喘气,包延低头看手中的信,刚才林子里光线暗看不清楚,现在才看明白,就见那黄纸信封上面的子集并非是黑色墨迹,而是黑红色——干涸了的血迹! “少爷,这信要不得啊要不得!”包福赶紧道,“烧了吧,不然那女鬼一直缠着我们就糟糕了。” “那怎么行?!”包延脸色一沉,“她又没伤害我们,只不过让我们给她递个信,你刚才也听到她说了,‘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指不定是叫人害死了,实在没法了,魂魄才来拦着我们告状!”说着,将信往怀里一揣,“咱们啊,想法子偷偷交到开封府去,让我爹给审这冤案!”说完,甩着袖子走了。 包福只好摇着头跟上。 这包延和包福是谁?不是外人。包延是包大人次子,白福是他的书童。 这包延和其母董氏一道,常年生活在包大人的老家庐州老宅之中。包延从小饱读诗书,原本包拯是想要培养他做官,为民请命的。 可之前包拯之侄、他嫂娘唯一子嗣包勉,在担任地方官员之时贪赃枉法。最后让包大人大义灭亲给铡了,这事情似乎对他有些触动。 从那之后,包拯便不让包延考学了,就怕他做了官,有朝一日步包勉后尘。 可这包延偏偏聪明绝顶,与包拯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庐州城出了名的大才子就是他。包拯不准他来开封参加秋试,可他又胸怀天下志向远大,觉得好男儿饱读诗书就要造福一方,此人还与包拯性格相似,刚正不阿爱管闲事。于是便瞒着他娘说出外看个朋友,带着书童包福,悄悄地跑到开封府来了。誓要考个状元,好让他爹心服口服。 可没想到,还没进开封城呢,就遇到冤魂告状。 包延暗自嘀咕,这世上真有这妖魔鬼怪不成? “阿嚏……”展昭走在开封府前的主街之上,太阳光有些刺目,晃得他忍不住一个喷嚏打出来,揉了揉鼻子,看身旁的白玉堂。 白玉堂与他并肩而行,问,“你觉得谁想杀庞煜?” 展昭堂摇头,“得查查他身边的人……”话没说完,目光却被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吸引了。 那马车紫檀木的车顶,手工精巧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车窗帘子轻轻挑着,里头有位女子正在往外张望。 车子过去的时候展昭一眼瞥见了,觉得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想,这不是那位落歆夫人么?赵祯幽会的那位情人。 展昭想都没想就跟了过去。 白玉堂没看到车里的人,只见展昭突然拐了个弯往别处去,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就跟他来了。 只见那架马车在一家松脂铺子前面停了下来,下人撩起门帘,一个小丫鬟扶着落歆夫人款款地走了出来,进入铺子里。 展昭纳闷,“松脂不是用来盖屋的么?她一个女儿家要来作甚?” “她是琴姬么。”白玉堂提醒,“古琴需擦松脂保护琴弦。” “哦!”展昭点了点头,往前走,那架势似乎也想进铺子。 “唉。”白玉堂拦住他,问,“你去干什么?” 展昭微微一挑眉,“去看看……你不好奇么?” 白玉堂想了想,跟着展昭往店里去了。 这铺子应该是近段时间开的,因为展昭之前没见过,铺子掌柜也并不认识他,过来问两人,“两位,要点什么?” 可大堂之中除了掌柜的和满屋子的货物,并没有落歆夫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邪门了!分明看到她进来的,马车还在门口呢,怎么人不在大堂里呢? “呃,二位公子,想要什么?”掌柜的又问了一句。 展昭转眼盯着白玉堂,示意——你想办法,随便买点! 白玉堂只好说,“要上好的松膏,护琴的。” “哦!”掌故的眉开眼笑,松脂和松膏虽然质地差不多,不过价钱可差了一大截,那松膏价值连城,几乎与黄金一个价,而且品种繁多。 掌柜的带着白玉堂到一旁选松膏,白玉堂是个懂行的,知道展昭让他拖时间呢,就有意慢慢挑。 展昭则是在大堂里原地转了转,边往门帘子后面张望,后头似乎是一个小院。 展昭眼珠子一转,趁着掌柜的不注意,一闪身进入了后头的院子。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猫……只好继续拖住掌柜的,多买些质地好的松膏。这掌柜的估计有至少大半年没卖出去松膏了,热心地给白玉堂讲解。 展昭进入了后头的院子,忽然就闻到一股子辣味,捂着鼻子“嚏……” 他揉了揉鼻子,这辣味在哪儿闻过呢?一想——明白了!这不就是昨儿个尝过的那个“辣死猫鸭脖子”么?原来这地方和那鸭脖铺子是隔壁!想到这鸭脖子,展昭还有些想要磨牙的冲动。 捏着鼻子往前走了几步,展昭听到在院子西侧有一个圆形石洞后面,似乎有声音传来。 跑到石洞口一看,后头还是个院子,不远处一座小屋,看样子似乎是个祠堂。门开着,里面传来,“笃笃笃”的敲木鱼声,还似乎有人念经的声音。 展昭纳闷,莫不是那落歆夫人上这儿来念经来了? 他施展轻功,闪到了祠堂大门的窗户旁边往里一看……果然!就见落歆夫人跪在一个蒲团上面,旁边一张小凳,上头一个黑色的木鱼,她一手拿着念珠一手拿着木鱼,正在念经。 展昭注意看,只见她前方的神龛之上,供奉着五个大小相同的灵位。 灵位用白色的绸子盖着,展昭微微皱眉。 用白绸子盖灵位这是江湖规矩。说明灵位的主人是被人害死的,而且死得还比较惨,死者的亲人誓要复仇。 用白色绸子盖灵位,是为了日后一旦抓到了真凶,就用凶手的血将绸子染红,再掀开。这样死者才会安心去投胎,否则必然化作厉鬼,来讨回公道。 展昭暗暗心惊,落歆夫人不过是个弹琴的弱女子,怎么的还有这些规矩呢? 正想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咔咔……”的声音。 展昭一跃上了屋顶,往远处眺望。就见在与院墙一墙之隔的小巷子里,支着两口锅子,两个打着赤膊的大汉正在炒辣子。 一口锅里是红辣子配孜然,另一口锅里炒的是白辣子配姜末,一看就辣得人烧心。 展昭鼻子灵光,不自觉地就嗅了嗅,“啊……阿嚏。” “什么人?” 祠堂里的落歆夫人突然问了一声,展昭一惊——这喊出来的话里似乎不经意间带出些内力来,这落歆夫人不是弱女子,她会功夫而且不低! 眼看着有可能打草惊蛇了,展昭“喵”了一声,用了他那招百试百灵的“喵呜脱逃计”。 随后,他急急忙忙从后边的院墙窜了出去……正从“辣死猫鸭脖店”上头掠过,闻了满满的辣味,辣得他一个劲打喷嚏。 成功脱逃后,展昭快速绕了老大一个圈,回到松脂铺子前门,闪进来,神不知鬼不觉! 白玉堂正好付钱买下三盒松膏,乐得那掌柜的是眉开眼笑。 展昭进来的时机恰到好处,掌柜的抬起头,就觉得他正看墙上挂着的琴呢,还顺口说了一句,“公子好眼光,这可是好琴。” 展昭点了点头,又揉揉鼻子。 这时候,后头一个丫鬟走了出来,正是落歆夫人手底下的丫鬟。她出来见有生意,边不经意地问掌柜的,“秦爷,刚才有人上后头去过没?” 掌柜的一愣,摇头,“不能啊!没人进来过。” 丫鬟狐疑地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掌柜的轻轻对她一摇头——示意这两人也没离开过。 丫鬟才皱着眉头回去了。 展昭见白玉堂买好东西了,就轻轻一拽他,拉着他离开了。 出了门一拐出巷子,展昭凑过去低声跟白玉堂说,“这落歆夫人不简单!皇上可别着了道了!” 白玉堂淡淡一笑,“猫儿,这掌柜的,也不简单。” 展昭一愣,“看着就是个不会功夫的糟老头子啊!” “的确是糟老头子没错。”白玉堂轻轻一抛手中一个青花瓷的松膏罐子,接在手里对展昭轻轻一晃,“这松膏是好东西,一般人弄不出来!” 两人说着话往前走,出了巷子,就见不远处一阵骚动。 有三个人在前面跑,手里拿着东西,后头一群人举着棍子追。 展昭看到了那三人,眉宇间就拧起一个疙瘩。 白玉堂就认识跑在前面那个是庞煜,他手里提着个鸟笼子,另一只手提着前摆,边跑边嚷嚷,“不关我的事啊,是那个书呆子!” 后头,一个面孔白皙,清俊儒雅的年轻书生拉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书童玩命跟着跑。 展昭扶住了额头,“还不够乱啊!” 白玉堂问,“猫儿,跟庞煜在一起的书生是谁?” 问话见,就见庞煜看到展昭了,伸着手大喊,“展兄!” 而巧的是,后头那少年也看到了,伸手大喊,“展大哥!”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同时喊,“救命啊!” 展昭和白玉堂纵身一跃上前,将三人拦在了身后。 那群追他们的似乎是家丁护院,总之一看到展昭他们来了,也不敢造次,转身离开还不忘回头警告,“别让我们在碰见你!” 庞煜松了口气,白玉堂一眼看见他手里的鸟笼子了,伸手拿过来,“红金丝雀?” 只见庞煜笼子里一只浑身火红的小雀儿,看到白玉堂了,张嘴“喳喳”两声。 白玉堂微微皱眉,“声音不如红金丝雀好听啊,而且没见过眼珠子都是红色的红金丝雀。” “非也非也!”书生过来摇头晃脑道,“这位兄台眼拙了,这是火鲮鸟儿,不是红金丝雀。红金丝雀稀少,最大特点是舌头乌黑!极品则发紫。这火鲮鸟外形和红金丝雀极像,只有眼珠和舌头颜色不同。不过价格却是相差甚远!红金丝雀叫声悦耳动人,乃是雀中极品。可这火鲮鸟声如老鸭,山中到处都是,只值几个铜板。不太厚道的鸟贩子都拿它来糊弄人,那些富家公子容易上当!”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这书生知道得挺多啊。 “你快别说了!”庞煜气呼呼瞪着那书生,“都是因为你!”说着,扒拉着展昭道,“展兄,我刚才在酒楼,刚要给你们打听打听,跟那陆公子套套近乎,偏偏这书呆子进去了茶馆,将所有的鸟都贬得一文不值,气得那些公子哥儿都让家丁追我们打,我还被他连累了!”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看那书生,“二公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那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包延。就展昭所知,若论书生闯祸的本事,这包延可不比公孙差,包大人也是一看到他就头痛。 “展大哥,碰着你可算太好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塞进了展昭手里,“给我爹啊,就说一个叫五妹的女鬼给的。还有啊,千万别告诉他我来了开封了!”说完,拽住包福就跑。 “唉!”展昭拿着信,心说什么女鬼啊?可是再看,包延已经钻进巷子没影了。 “猫儿,什么人?”白玉堂听得不清不楚的,忍不住问展昭。 “哦。”展昭将信收起来,“他叫包延,包大人的公子。” “什么?” 展昭的话刚说完,身后庞煜一惊一乍地蹦了起来,张大了嘴看展昭,“他……他……” 白玉堂也点头,“我倒是听说过包大人家有一位公子聪明之极,原来他就是包延。” “骗人!”庞煜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瞅着展昭,“绝对不可能!” 展昭好笑,“是真的!” 庞煜伸手搓脸,一脸不信地问,“那他为什么那么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沉默良久,都伸手摸下巴。 …… 这边的骚乱渐渐平息。 远处的一座酒楼,三楼之上,倚栏站着两个人,正在对饮,边注视着下方的三人。 “有展昭和白玉堂给庞煜做靠山,难怪他躲过一次又一次。” “放心,已经都安排好了,这次绝对万无一失。” “手脚最好快一点。”拿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轻轻挑起的弧度带着一丝阴冷,“庞煜,必须死!” 第95章 赏琴大会 展昭接了包延的信,糊里糊涂地摸不着头脑,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问白玉堂,“刚刚他说谁给包大人的?”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说是个叫五妹的女鬼。” “我果然没听错!”展昭一脸狐疑地看着信,“这是血么?” “拿回去给包大人吧。”白玉堂道,“可能事关重大。” “嗯!”展昭点头,将信揣进了怀里,问庞煜,“庞兄你上茶馆见陆福去了么?” “可不是。”庞煜说了一声,“刚想套套词,没想到那个书呆子进去就将所有人手里的鸟是损了一顿,被追了还躲到我身后,搞得跟我一路似的。那群家将就追着打来了,我只好带着他跑。” 展昭看了看他胳膊,“你手没事了吧?” “没事,就擦破点儿皮。”庞煜动动胳膊,想提着鸟笼子回去。 白玉堂看了看他身后,突然问,“那些保护你的人呢?” 庞煜撇嘴,“都赶走了,不然怎么上茶馆儿啊。” 展昭微微皱眉,庞煜有些托大了,有人要杀他,竟然还这么没个正形,“有人要杀你,你小心为上!” “碰巧吧。”庞煜摸着头觉得很无奈,“谁要杀我啊,我又没干什么。” 可他们在说话的时候,白玉堂分明看到不远处的巷子口,有两个人一闪。那显然不是保护庞煜的官兵,因为官兵根本不需要躲躲闪闪、鬼鬼祟祟的。 回头看了展昭一眼,展昭点了点头,拍拍庞煜的肩膀,“小侯爷,去趟开封府吧。” 庞煜脖颈子冒凉气,展昭怎么这样说话哩?以前他犯事的时候他就经常叫自己小侯爷。 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庞煜回了开封府,将人赶进了太师屋里,让他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事无巨细全部写下来。 “事无巨细?”庞煜睁大了眼睛,“连拉屎也算?” 庞太师在一旁给了他一个烧栗,边不解地问展昭,“展护卫,出什么事了?” 展昭和白玉堂意识到事态严重,也不好顺着庞煜的意思瞒着太师了,就将他遭人暗杀的事情说了,惊得太师吹胡子瞪眼的。 众人都觉得庞煜可能是在无意中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别人要杀人灭口。 于是庞太师拍着胸口答应下来,说让两人将庞煜留在他身边就行最近不准踏出开封府一步,他负责盯着,让他将之前看到听到的都写下来。 解决了庞煜的事情,展昭和白玉堂去书房找包大人。 白玉堂纳闷,“为什么包延不让包大人知道自己进了开封。” 展昭轻轻叹了口气,“包大人铡包勉的事情你听说过么?” “嗯,是大义灭亲。”说到这里,白玉堂了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包大人是怕包延和包勉一样,所以宁可他不入仕途,也怕他走错路。” “可不是。”展昭摇头“可包延学文不错,人也极聪明,突然不让他考学,有些不公平。” 展昭和白玉堂走到了包拯的书房外面,见包大人没在,就问在院子里浇花的包兴,“兴叔,大人呢?” 包兴从小照顾包拯长大,现在已是白发苍苍的老管家了,开封府众人都很尊敬他。 见展昭问起,就摇了摇头,“唉,火上浇油啊!” “什么火上浇油?”白玉堂和展昭不解。 “这不识玉大会还没开,皇上又要开个什么赏琴大会,还就在御花园里开,让大人准备去了。” “赏琴大会?”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想起了琴姬落歆夫人,又想起她之前种种,总觉很值得怀疑。 “赏琴大会都哪些人参加?”展昭问。 “那我哪儿知道去。”包兴摇了摇头,“唉……老爷这回有得头痛了,据说还请了江湖艺人来献计,到时候别出乱子才好呢。” 展昭听后也皱眉,见包大人不在,他凑过去轻轻地跟包兴说,“兴叔,我在街上看到二公子了。” “啊?!”包兴惊得大叫了起来。 白玉堂有些不解,不是说不告诉包拯么?怎么告诉包兴了?包兴对包拯向来是忠心耿耿。 展昭对他眨眨眼,白玉堂不知道,包兴年长且无亲人子嗣,起先包拯一直给他找他也不要,后来老了就更不要了。 因此包拯就等于是他的儿子,而包兴则是他的孙子。老人家自然疼孩子的,一听包兴到了,他急得直跺脚,“在哪儿呢,怎么不捎个信来!” 展昭摇了摇头,“他说不让告诉大人。” “哎呦!”包兴急了,“铁定是来考秋试的,到时候阅卷的就是老爷,非翻天了不可!”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觉得将这棘手问题推给老人家,貌似有些不厚道。 “他住哪儿啊?在外头安不安全啊?”包兴担心,“展护卫啊,你可照顾着他些,老爷家就这一根苗了。” 展昭点头,“这个我知道,我一会儿去找他。” 说话间,就见外头包拯走了回来,他愁眉紧锁,似乎心事重重。 进了门,包拯就一个劲地叹气,“唉……”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包大人怎么了这是? “老爷,你怎么了?”包兴过去接包拯的官帽。 “唉,皇上也不知怎么了,非要让个琴姬进宫弹奏,太后不高兴极了。”包拯摇头,“皇上也是,怎么会认识这江湖女子呢?我看那意思,皇上似乎有立妃之心,这非要引起朝野震动不可啊。” 展昭和白玉堂见事情到这份儿上了,非得告诉包拯不可,就跟着包拯进了书房,将皇上偷会落歆夫人,还有落歆夫人去松脂铺子拜祠堂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有这种事?!”包拯霍地就站了起来,“荒唐!荒唐,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装病跑去听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展昭和白玉堂都吐舌头——看吧,果然包大人生气了。 “那落歆夫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鬼鬼祟祟去松脂铺子拜灵位?”包拯很不解。 展昭和白玉堂都摇头,示意没追查,因为当时被发现了怕打草惊蛇,所以先回来了。 包拯点了点头,叫来了王朝马汉,暗中盯着那松脂铺子。 王朝马汉离去之后,屋子外面庞吉急匆匆跑了进来,进院子就嚷嚷“我说老包啊,咋的回事啊?” 包拯没明白,看庞煜,“什么怎么回事?” 庞煜手里拿着封信,“我闺女来信说皇上叫狐狸精迷住了,你知道这事儿不?” 包拯一愣,皱眉——铁定是太后将这事情说给庞妃听了。 “这……我外孙女儿才刚出世都没到一百天呢,怎么就叫狐狸精给迷住了啊!”庞太师开始呼天抢地,他最怕就是有一天赵祯变心,原本庞妃一直说皇上与她真心恩爱,会白头到老的,他也很放心。 可前不久他进宫,庞妃突然哭哭啼啼地说,赵祯似乎有些不对劲,总是心不在焉的,上她这儿来的也少了,整天见不到面,连陪着香香的时间都少了。 正说话间,外头有人来禀报,“大人,太后带着庞妃来了。” 包拯一愣,展昭和白玉堂吐舌头——哎呀!婆婆媳妇儿一起上了,这下麻烦了! 不一会儿,就听到外头传来太后龙头拐杖拄地时候的“咚咚”声,从声音上就能听出来她憋着火呢。 “包卿!”太后一进门,见众人都在呢,就道,“快去将八弟找来,哀家要被气死了!” 包拯赶紧亲自去扶太后,边叫人找八王爷去。 展昭和白玉堂的视线则是被庞妃抱着的一个小娃娃吸引了。 这估计就是香香公主了吧?哎呀! 展昭和白玉堂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这丫头以后该有多漂亮啊?这么小就能看出来脸蛋圆圆下巴却是尖尖,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高鼻小嘴,嘴巴还没眼睛大,抿着嘴没长牙呢,好奇地看着周围。 庞煜跟着太师呢,赶紧过去抱了,“香香,想舅舅没有?” 小宝宝还真盯着庞煜乐,展昭最受不得这个,“噌”就闪过去了,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小宝宝的手心。小手又软又嫩,展昭对着她咯吱窝轻轻戳了两下,逗得香香张着嘴直乐。 白玉堂也不禁感慨,除了小四子之外,他也算头一回见这么标致的娃娃了。 外头几个年轻人抱着香香玩儿,里头几个老人儿可是唉声叹气,尤其是太后,庞妃只是扶着太后抹眼泪。 很快,八王爷也来了,还带了柴王妃。 “老皇姐,出什么事了?”八王爷进来就问,“赏琴大会是怎么回事?” 太后只说了赵祯非要办个赏琴大会,让个宫外不三不四的琴姬进宫弹奏,那样子像是迷上了想要娶过门。 八王爷也吃惊,“皇上怎么会接触到宫外女子?” “不知道啊,让我知道谁给他介绍认识的,非好好治罪不可!”太后恼怒。 包拯紧着对八王爷使眼色。 八王爷知道,包拯的意思是他还知道些什么,但是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不然非把太后气死过去不可。 八王爷点点头,让柴王妃扶着太后和庞妃先到院子里走走,他们几个商量商量。 庞妃也怕把太后气坏了,扶着她出门,往院子里走。 太后见她一双眼睛通红,伸手轻轻拍了拍,“你乖,这不怪你,是皇上他昏了头了!” 庞妃默默点点头,见一旁展昭白玉堂都看过来,又见小香香在庞煜怀中笑得可爱,更加伤心了几分。莫非皇上真的是嫌弃她生了女儿?他分明之前说一样喜欢女孩儿的。 这时候,外头薛益行带着薛益灵进来,拜见太后和庞妃。 参拜完了站起身一看庞妃,薛益行就是一皱眉——他原本看看庞太师只觉得庞妃估计也就一般长相,外头说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是夸大其词。今儿个一见,暗暗感慨,说庞妃是倾国倾城之貌也不差了,难怪当年唐明皇为了杨贵妃都疯魔了!赵祯到现在其他的女人看都懒得多看。 薛益灵也是吐舌头,边对他哥哥使眼色——你觉得赵祯有了她还会看上别人? 薛益行轻轻咳嗽一声,太后知他出身名门,与长辈也熟悉,就拉了过来叙谈。 薛益灵则是回过头看,只见展昭不知何时接了庞煜手中的小香香举着逗她。 展昭估计面善,那娃娃看到他,乐得都合不拢嘴了,一个劲地拍手。 展昭举着她满院子跑,薛益灵头一次见男人逗孩子的时候比孩子还孩子气……展昭这样一个人,还真是难得啊。 薛益灵看得出神,可不知道一旁白玉堂也在看她,脸上的神色,可没有展昭那样舒心。 薛益行见庞妃双眼通红,又见房中包拯等人正秘密商谈什么,就知道可能跟赵祯有关,便问,“太后,是否出了什么事?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太后点头叹气,“唉,说不出口啊,你可收到皇上赏琴大会的帖子了?” “收到了,说是明日晚宴群臣,顺便赏琴。”薛益行回答。 “那抚琴的是个民间琴阁里头的琴姬!”太后说到这里,便也不说了,摇头。 薛益行何等聪明,一听就是一皱眉——赵祯被个民间姬延给迷上了不成?这琴姬虽然不是娼妇,但名声与娼妓其实也差不多少,难怪太后气成这样。 薛益灵则是深深皱眉,对赵祯多了几分反感,这男人疯了么?庞妃这样倾国之色他还不满足,原本以为他只爱庞妃一人,薛益灵还挺佩服,如今孩子出生不到百日便与民间娼妇搞到一起,何等气人! 猛地回头想说两句,却看到白玉堂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喝茶,抬头与她目光相对,薛益灵惊得一哆嗦,手上杯子险些没拿稳。 白玉堂并不是有意要瞪她,薛益灵也不是因为被瞪了一眼吓到,而是因为白玉堂眼神很冷,且不是对自己,对谁都冷! 这人话不多她倒是一直知道,见面到现在也没说上两句话,可之前见白玉堂与展昭处在一起,感觉挺温和的呀,怎么如此冰冷? 正在疑惑,就见展昭抱着香香到了白玉堂身边,“玉堂,要不要抱?” 白玉堂欣然伸手接了,抱了几下,姿势还挺标准,香香似乎让他抱得挺舒服,依依呀呀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是笑眯眯地伸手抓白玉堂垂在胸前的一缕黑发。 “呵呵。”柴王妃看到了,笑问,“白少侠家里肯定有不少孩子吧?” 白玉堂微微一点头,“陷空岛人多,孩子也多。” 展昭算明白了,难怪了,白玉堂和小孩子还是相处得不错的,就好比说小四子,还有上次给他消息的那个小三。 薛益灵此时更加的疑惑,怎么白玉堂跟展昭说话的时候,似乎换了个人? 盯着两人发呆,她脑袋里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但是又形容不来。 柴王妃见她神色,以为她盯着香香看呢,这点儿大的女孩儿应该都喜欢小孩子,就对她招手,让她走近了看。 薛益灵走过去,见白玉堂抱着小孩儿呢,就说,“我抱抱行么?” “不行!”庞煜一把抢过去,“你这么粗鲁,伤了我宝贝外甥女儿怎么办?” “你!”薛益灵来气,“你个男人都没伤到她,我怎么可能!”说着,就伸手。 庞煜眯着眼睛警告她,“喏,这可是公主,你小心点儿啊!” 薛益灵懒得理她,伸手将孩子抱过来,可她托着孩子完全不知道捏哪儿,抱到手里才知道那么小那么软。 小香香被抱得不太舒服,动了两下,还是不舒服,就“哇”一声哭了起来。 薛益灵惊得差点把孩子扔了,这时候,后头一阵淡雅幽香传来,庞妃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抱小孩要一手上,一手下,竖着抱的时候,一手要托着她屁股让她有得坐。横着抱,要托着她脖颈。抱的时候让孩子贴着你,这样她才不怕。” 薛益灵目瞪口呆看着庞妃将小香香抱过去,轻轻拍了拍,哄了哄,香香立刻就又笑起来,趴在庞妃怀中说不出的乖巧。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不禁摇头——赵祯真的鬼迷了心窍了么?有妻女才短短几日,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外人迷住啊! 白玉堂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一声,“公孙在这儿就好了。” 而同时,就听到那头太后一跺脚,“九弟在这儿就好了!” 展昭觉得好笑,他俩一个想公孙一个想赵普,怎么了这是? 白玉堂拉了展昭一把,低声说,“还记不记得我拿回来的松膏?” 展昭点头。 “制作松膏要用很多的药物和香料……我听说,秘制的香粉,还真能迷人心窍。” 展昭一愣——是这样么?!那的确,如果公孙在看一眼就知道了!如果真是因为药物迷惑,那大宋江山真的岌岌可危了! “皇姐,怎么想起九弟了?”柴王妃问太后 “他与皇儿年岁接近,身份又高,可以说他两句,我们都说不上话! 展昭和白玉堂就仰起脸听,希望门口会传来那一声熟悉的“喵喵白白”的叫声,也不知道赵普他们什么时候才回开封府。 可两人不知道,其实此时,赵普和公孙的马车已经到了开封府的城门外了。 这两人原本想在逍遥岛逍遥个一年半载的,可小四子吵着要找喵喵小白来,而且公孙毕竟还是开封府的师爷呢,觉得这样有些太对不起包大人了,就踏上了返程路。 刚入城门,只听到街头巷尾都在传,说皇宫明日要开赏琴大会。 赵普听着都新鲜,赵祯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了? 众人也没回开封府,先去了趟王府放下行囊,就到太白居吃个饭。可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一群人在那里说,皇上迷上了琴姬落歆夫人。 赵普听着更新鲜,赵祯迷上谁了? 公孙也皱起了眉头,“按理不会啊,皇上对庞妃情有独钟,如今公主刚刚降世,应该爱得更深才是,怎么会……” 赵普摇头,“赵祯不是那种人,他曾跟我说过不关后宫佳丽多少,庞妃永远是他最爱,我赵家没薄情寡性的人!” 说话间,又看到楼下的街上,王朝马汉急匆匆往开封府的方向跑,似乎脸色严峻。 两人看得清楚,赶紧吃饭,好赶快回府衙……开封府看来是出了什么事了。 …… 王朝马汉急匆匆回到了开封府,告诉包拯——那松脂铺子关门了,他们闯进去一看,人没了、松脂松膏的还在,看来走得匆忙。另外,后院祠堂也在,只是里面已经没了灵位。 包拯之前已经将落歆夫人的事情说给八王爷和庞太师听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方那么小心谨慎呢?一知道惹人怀疑了马上转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庞吉拽着包拯的袖子,“老包!你可得查查啊,别这是有阴谋的!” 包拯叫了展昭进来,跟他说了王朝他们查探的结果,展昭点头说与白玉堂立刻去查访一下。 两人别过众人,出了开封府。 展昭皱眉,“还是打草惊蛇了!” “猫儿,觉不觉的奇怪?”白玉堂认真问展昭,“对方小心过头了,这样更让我们怀疑!” “对方要隐藏的东西无外乎就是那五座灵位!”展昭摸着下巴,“那就表示,宁可此地无银三百两,对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灵位的事儿!” 白玉堂点头也觉得蹊跷,灵位究竟是谁的呢?如此小心谨慎。 正走着,两人突然就听到头顶上传来“吱吱”两声。 两人同时一愣———莫不是产生幻觉了…… 缓缓抬起头来,果然正身在太白居的门前。 再抬起头来一点,就见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正趴在栏杆上看两人呢,见两人抬头,就伸出胳膊挥啊挥,嘴里喊,“喵喵~白白~”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小四子当然很高兴,但是也很无奈。他那张可爱小脸蛋上写的似乎是,“我又回来撮合你们啦!” …… 第96章 灵位牌 展昭和白玉堂一仰起脸,就看到了公孙一家,果然说曹操曹操到了么! 两人上了太白居,坐下相互问候了几句,都熟悉,也不客套了。 赵普喂那些谣言闹心,问了展昭和白玉堂,两人事无巨细说了,惊得赵普和公孙都睁大了眼睛。 “啊?”小四子也睁大了一双眼睛,“皇皇不要胖姨姨了啊?” “我也不太相信赵祯会移情别恋。”赵普摸了摸下巴,“时机不对,我那侄孙女儿刚出生不是么?” 公孙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真行啊你,不到三十连爷爷都当上了!” 白玉堂和展昭说出了对落歆夫人的疑虑,白玉堂将身上带着的松膏给公孙看。公孙闻了闻,微微皱眉,“这松膏是老法儿做的,现在很少有这手艺的人了!” 因为有事在身,展昭和白玉堂没法陪着公孙他们久坐,就一起往松脂铺子去了。 赵普公孙草草吃了饭,赶往开封府,凑热闹去了。 到了铺子里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地方就是普通的地方,祠堂里没了灵位,也就是普通的祠堂。展昭让一个衙役回衙门一趟,查一查这铺子的地契和租赁情况。得着的消息是,铺子是城中王员外家的产业,不过一直都租给别人。询问了一下,老员外家里的管家也说就知道是个外地卖松脂的租了房,付银子挺大方,其他都不知情。 展昭和白玉堂什么都没查到,就往回走。两人转出来,到了辣死猫鸭脖那儿,就看到紫影和赭影在排队。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走过去,“你俩怎么在这儿?” 紫影眯着眼睛笑么滋的,似乎挺高兴。 赭影挡着嘴告诉两人,“紫影口味重,就爱吃着辣死人的,边辣得满地打滚,边还想接着吃。” 展昭笑了笑,“赵普和公孙呢?” “哦,王爷跟八王进宫试探皇上去了,太后带着公孙先生和小四子先进宫了,小四子抱着香香呢,哈有趣!” 展昭点了点头,就看到一旁……熟悉的那顶轿子急匆匆从琴阁的胡同里出来,往皇宫的方向赶。 展昭料定——铁定是宫里有人来传消息了,说八王赵普进宫,所以赵祯怕穿帮,就匆匆回去。 展昭摇头,堂堂一国之君,闹得这样狼狈,的确难以想象赵祯会做如此尴尬之事。 “啧啧。”紫影小声对展昭说,“王爷一回来就被太后拉着哭诉了一番,这回皇上实在是鬼迷心窍了看来,庞妃真可怜啊,小香香那么可爱,真实的。” 展昭也有同感。 白玉堂看了看时辰,提醒展昭,“松脂铺是搬了,不过搬得了和尚庙,搬不走和尚么,是不是? “你是说,去会会那琴姬?”展昭有些为难,“可是明天要去赏琴大会,我怕打草惊蛇啊。” “你是衙门的我又不是。”白玉堂无所谓地一笑,“我去听琴总可以吧?” 展昭听后,脸上倒是没什么特别高兴的表示,而是凉丝丝地问,“也是哦,去会会美人,听个琴顺道谈个琴,反正五爷风流天下,比皇上英俊潇洒多了。你把琴姬勾走了,天下也太平了。” 白玉堂张了张嘴,看着不怎么高兴的展昭,良久,“猫儿,你这是吃醋?” “嗯?”展昭捏着鼻子,一脸不解地说,“我不吃醋也不吃辣的!我南方口味,喜欢清甜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这猫装糊涂呢?还是真糊涂? “走吧。”展昭拉着他胳膊往琴阁的方向走。 “你不是不主张我去么?”白玉堂不解。 “嗯……算了,为了大宋安危还是舍了你吧。”展昭回答得还有些豪情万丈的意思,拽着白玉堂,杀气腾腾地就去了琴阁。 这边还在排队的紫影回着头瞄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嗯……” “看什么呢?”赭影问他。 “你觉不觉的,这两人比之前分开的时候貌似更近了那么一点点?”紫影小声问。 “有么?”赭影没怎么看出来,“还是那样啊,不温不火的!” “绝对有!”紫影了然地一挑眉,说得很有自信! 且说展昭和白玉堂悄悄到了琴阁附近,展昭就想上房,白玉堂拉住他,“我从正门进去,你有机会到琴阁里头转转,说不定能找到什么。” “好!”展昭点头,有拽了拽白玉堂,“对了,你别刺激那落歆夫人啊,这女人不简单的!可别打草惊蛇了!” “知道了!”白玉堂点头,就往正门去了。 展昭在巷子里徘徊了一阵,想着一会儿上房还是钻走廊呢? 正这时候,就看到巷子口两个身影经过,展昭叹了口气,摇摇头赶上几步追到了人,伸手一拍他肩膀,“二公子!” 在大马路上转悠的正是包延。 包延刚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就闲不住了,跑出来看热闹,开封多繁华啊,比庐州好玩儿多了。走着就听人说各种各样的传闻,大多是关于赵祯迷上了落歆阁的琴姬落歆夫人,于是他就想来看看,这琴姬什么模样。 他这书呆子有些执拗,以前包拯给他写信总也说当今圣上如何圣明,如今一看,别是个荒淫无道的,那他就不考学了! 正琢磨呢,让展昭一拍肩膀,吓得他一个激灵,回头看,“展大哥啊,吓死人了。” 展昭双手往身后一背,跟包延说,“你至少告诉我一声住哪儿,盘缠够花不?” 包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着似乎也不想告诉展昭自己住哪儿。“展昭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告诉包大人,说你偷偷来了。” “唉!”包延赶紧拦住,“我就住前边不远,方悦客栈!” 展昭倒是吃惊,“离开封这么近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包延书呆子的劲儿又上来了,“我的窗口可以看到开封府的情况,于是开封府一升堂或者我爹一进宫,我就能准确把握几回,出来溜达溜达。” 展昭摇了摇头,想着回去派些人在方悦客栈附近守护好了。如今赵普来了就好了,意味着有十几个能干的影卫可以用! “你这是去哪儿?”展昭又问了一句。 “我……”包延原本想要说去听琴……不过又一想,那不成!他可是包家之后,不能沉迷于风月,虽然只是去看看这让皇上昏了头的琴姬什么样子。 伸手胡乱一指,“哦,我去前边湖上画舫吃红烧鱼。” 展昭一听红烧鱼倒是眼睛亮了亮,摸摸鼻子,“哦……” “展大哥要不要一起去啊?”包延看出展昭有事必然不能脱身,就来了个欲擒故纵。 “不去了。”展昭回答得有几分违心,湖上画舫的鱼最好吃了,特别是风华楼画舫里的红烧鱼! 包延别过了展昭,带着小包福,溜溜达达往湖边走。 展昭回到巷子里,悄悄潜入了琴阁。 包延见展昭没影了,就拉了包福一起拐了个弯,到了琴阁的正门口。 大门口,白玉堂刚刚进去。 这琴阁门槛儿还挺高,听琴要二两纹银一个时辰,给了银子还要在门口抚琴一曲,曲子好才能进。 白玉堂有些懊恼没带展昭来,不然的话就能听听那猫弹琴,当然……他应该不会这些,估计到时候会跟个木头似的在哪儿拨弄,那看他抓耳挠腮的样子也是好玩儿的。 白玉堂随性一曲终了,一个丫鬟就请他入内。琴阁里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正坐着吃茶聊天。 白玉堂到了二楼,随意找个地方坐,小楼正当中的帷幔里头有个女子正在抚琴。 这女子显然不是落歆夫人!白玉堂认得出她的身形。看了看四周……还有一层,琴阁总共三层,赵祯是在楼上听落歆夫人抚琴的么?还是在远处那座修楼里?应该不至于进绣楼吧……那就估计不是听琴是谈情了。 正在犯愁,就看到外头一个年轻书生走了进来,白玉堂微微一愣,转过脸背对着他——心说那不是包延么?怎么上楼里来了? 包延到了桌边坐下,有人送上来了茶水,包福在一旁掂量着钱袋嘟囔,“少爷,怎么二两银子听个曲儿啊,茶水还要另算,太坑人了也!琴上哪儿不行,你弹得就比她好听。“包延也觉得挺没意思,就问一个送茶的小丫鬟,“弹琴那个就是落歆夫人么?” 小丫鬟摇头,“不是。” “那落歆夫人一会儿出来?”包延的问。 “没准。”丫鬟回答得有些不耐烦。 包延有些不悦,“可说了是听落歆夫人抚琴的呀。” 小姑娘撇了撇嘴,“我们琴阁的琴姬哪个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谁弹给你听不一样啊?!” “呵,怎么会一样了呢?”包延摇头反驳,“那琴师弹琴绝对不超过两年,手生得很,还不如茶馆儿弹唱的手法好呢。还有,你那帷幔围着,琴声会发闷。四周围窗户都开着,外面又嘈杂,这样的吵闹,伯牙也弹不出好曲子来!” 白玉堂在一旁喝茶,微微挑了挑嘴角,说的倒也是那么回事! 那丫鬟不高兴了,撇了撇嘴,“就收你二两银子,哪里来的穷酸这样多话!” 包延没说话包福先怒了,“唉!你这小丫鬟怎么的如此说话的啊?我们是客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啊!” “呵。”小丫鬟冷笑了一声,“你们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撒野,我家夫人每日下午都要陪最尊贵的客人,没空招呼你们!” “是客无大小,这琴声不是论钱的买卖!”包延站了起来,“你这店不行,我不听了,将银子退给客人,你属于欺客!” 丫鬟虎了脸,“哪里来的无赖!” “这叫讲道理!你们这样开门做买卖才是耍无赖骗人呢!”包延把他爹那幅正气凛然的架势拿出来了。 “是啊!” 周围不少客人也都是花了大价钱来听琴的雅客,本身能进来的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见着丫鬟如此势力,都很反感。 另外,今日生意这样好,是因为众人都听说了落歆夫人与皇上的传闻,所以来看一看这迷倒了帝王的夫人什么样子。可如今一看丫鬟,就对这落歆夫人倒了胃口。 白玉堂坐着喝茶,边微微皱眉,展昭此时就在窗外的阳台上蹲着呢,躲在一大盆金桔树后头琢磨,“落歆夫人看起来彬彬有礼,怎么丫头如此蛮狠?!如今外头传闻满天飞,这样闹得沸沸扬扬了还敢如此嚣张,莫不是有恃无恐了?” 想着,就探头往里看了看,只见白玉堂跟知道似的,正盯着窗外看呢。见展昭探头,就微微一挑眉,像是问——怎么样? 展昭对他摆了摆手,示意——别打草惊蛇! 可那丫头却是恼怒,见众人质问,就从外头叫来了护院,“给我打!将这书生赶出去!” 包福吓着了,赶紧拉着包延,“少爷!” 包延将他往身后一拉,挺着胸脯瞪那帮打手,“光天化日敢滥用死刑,这是天子脚下,开封府包青天的管辖,还有没有王法了?” 丫鬟冷冷一笑,“就是因为在天子脚下,包青天也没用,管你是谁,本姑娘都敢打!” 这话一说,可有些犯众怒了,白玉堂微微皱眉,是这丫头傻没教养,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时,那群膀大腰圆的护院已经抄着棍子上来了。 包延捋胳膊挽袖子还像是要跟人家干架,包福急了,拉着他家少爷想跑,可哪儿跑得了啊? 不过白玉堂自然不会让他吃亏,从碗碟里拿出四颗花生米来,一弹…… “啪啪啪”几声,那几个护院脚下一虚,都屈膝跪倒,莫名其妙给包延跪下了。 包延眨眨眼,一旁包福问,“公子,这是干什么?” 包延想了想,挺胸,“爹常说那句话,邪不压正!” 那几个护院可光火了,刚想站起来,又“啪啪啪”,不知从哪儿扔进三个金桔来,几人非但没起来,还趴下给包延磕了一个。 包延点头,袖子一挥,“都起来吧,下次记得不要助纣为虐!” 白玉堂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窗口,展昭将那盆金桔树上仅有的几颗金桔都摘下来了,在手上捏着,开玩笑!谁敢欺负他开封府的人?! 见包延没吃亏,那些原本吓得想要逃走的书生也来劲了,纷纷说要高官讨说法。 这时候,就听到楼上有脚步之声传来,一个穿着紫色华服,油头粉面没胡子的老头缓缓走了下来。他板着脸,说话的声音尖声尖气的,“什么人在胡闹啊?” 众人回头一看,展昭也抓着金桔从窗户外面往里探头一看……当即皱眉! 这是个太监,他认得,而且还是大内一个不大不小的首领太监。虽然官职不如陈班班三千岁那么大,但是平日传旨、伴架也是赵祯身边使唤的人,很有些势力。大家都叫他卫公公。 卫公公身后还跟着两个大内高手呢,快步走了下来,看了看那几个还在地上跪着的护院,就知道叫高手点了穴了。伸手解开,几个护院站起来往一旁就跑了,还觉得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妖法。 展昭赶紧躲窗户后面去,心说——白兄大场面见多了,这种情况应该可以处理的吧? 想着,就看到一顶轿子匆匆地到了后门口,有人挑起轿帘,落歆夫人急匆匆地走了下来,快步往后头的绣楼走。 展昭疑惑,这皇上应该刚走,落歆夫人这会儿才回来?是趁着皇上走了去办点事,还是今儿个让皇上走了个空?走个空应该不可能吧! 再看看那绣楼……展昭突然好奇,一闪从窗户上跃下,几个纵落到了绣楼顶上蹲着。 落歆夫人刚走进院子,上了绣楼的一层,就听到下头有个丫鬟喊,说前头闹起来了。她一皱眉,提着裙摆又下去了。 展昭赶紧落到了绣楼门口,伸手悄悄打开她房门,进入了闺房。 虽然说一个大男人进人姑娘闺房不太厚道,不过也无所谓的吧!他又不干坏事。 展昭进了屋子就发现不对劲——这哪儿像女人的住所啊!房间里一点脂粉气息都没有,倒是满墙白纱幔帐,显得有些清冷。 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展昭微微一愣。 只见前方靠墙的地方放着一张长长的供桌,桌上摆着五个灵位,上边盖着一块白布。 这应该就是那日祠堂里看到的灵位。 展昭茫然,闺阁里头供灵位?一想到卫公公刚才是从琴阁三楼下来的,就猜到皇上应该是在三楼与落歆夫人见面,总不会在有五个灵位的房子里幽会吧? 想到这儿,展昭的好奇心就上来了——这灵位上面,是什么人的名字呢? 他拿着巨阙,用剑尖轻轻一挑那白绸……看了一眼。 …… 卫公公的出现,让整个琴阁二楼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包延也看见了他,心说这是个太监啊,那两个分明是大内的侍卫,这小小一个琴阁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莫非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而再看在场其他人的神色,也都差不多,难怪丫鬟那么嚣张呢,原来真有天子给做后盾啊! 两个大内高手在原地转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站着,唯独一个白衣人,背对着众人坐在窗边,正边饮茶边看窗外风光。 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落到了白玉堂放在桌边的刀上。 微微一愣,两人即刻回去跟卫公公耳语了几句,卫公公皱眉看了白玉堂一眼,对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上去! 随后三人退到了楼上,这时候,正好落歆夫人上来了,带着笑脸问,“这是怎么了?” 一个年长的伙计过来一说,落歆夫人大怒,让人将那丫鬟带下去责罚,亲自过来给包延赔礼道歉,并说这就给大家抚琴一曲。 包延上下打量了一下此女子——嗯!的确是个美人儿,气质也是清丽而非妖艳,感觉知书达理,可惜下人没管教好。 白玉堂看看这落歆夫人,又想想庞妃略带冶艳的样貌,貌似赵祯迷恋她才是比较正常吧,迷恋庞妃那叫昏君? 正想着,却突然感觉到,窗外展昭不见了。 白玉堂皱眉——这猫上哪儿去了。 觉得也茶不错个所以然来,落歆夫人就要抚琴了,还不如趁机去她房间看看!于是,白玉堂起身付了茶水钱,就趁乱往外走。 可刚走出两步,让包延叫住了,“多谢公子相助……” 包延跟白玉堂道了个谢抬头一看,就愣住了,尴尬地站在原地——这人他之前见过,跟展昭站在一块儿呢!貌似是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略笑了笑,点头,“二公子不必客气。”说完,快步走了。 包延暗自跺脚,完了,那锦毛鼠大侠肯定笑话自己来听琴还跟个丫鬟吵嘴,给爹丢人了这回!讪讪地回过头,却看到落歆夫人呆站在原地,盯着往外走的白玉堂,似乎是有些傻。 包延暗自一笑,女人果然喜欢这样的男人啊!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落歆夫人愣得几乎回不过神来,丫鬟叫她了,她才魂不守舍地走入了幔帐之中弹琴。包延是行家,就听到她似乎双手在抖,神魂不定。心里就纳闷,为何见了白玉堂就这样慌张呢?难道只是因为他好看? 白玉堂匆匆出了琴阁,刚想翻墙进院子,却听到头顶上“呼”一响。 白玉堂一抬头,只见展昭落到了他跟前,脸还是白的。 “猫……” “嘘!”展昭长长虚了一声,一把抓了白玉堂的手腕转了身就急急忙忙往外跑,目标直指开封府。 “猫儿,你干嘛?”白玉堂不解,“中邪了?” “了不得了!”展昭一个劲摆手,“那女人心术不正!必有阴谋。” 第97章 白盖头 白玉堂就见展昭突然毛了,拉着自己急匆匆往开封府跑,有些不解。 展昭将他拉到一旁的巷子里,就抓住他肩膀往他脸上凑。 白玉堂僵在原地,看着展昭一点点接近,脑袋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只不过展昭动作太快,没让白玉堂有太多回味的余地,就已经趴在他耳边开始说话了,“那五个灵位还记得么?” “……呃……”白玉堂意识到展昭是要说话不是要干别的的时候,心情莫名有些起伏。调整了一下心态,还是觉得这种情况下说什么灵位之类的也未免太扫兴了,不过依然是点点头。 “我刚刚在落歆夫人的房间里看到了,五个灵位第一个是先皇的、第二个是太后的、第三个是皇上的、第四个是八王爷的,第五个还是赵普的呢!” “什么?”白玉堂可算回过神来了,看着展昭,“他们的灵位?” “可不是!”展昭一呲牙,“你说她好好的,供奉着几个人的灵位做什么?除了先皇谁都没死啊!” “活人灵位上面盖白布和死人灵位上面盖白布那是两回事吧!”白玉堂也觉得不太对劲,“果然心术不正!” “可不是么,所以说了她必有阴谋,如今还与皇上奏得这样近,不出事才怪了!”展昭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急匆匆就回了开封府了……正巧包拯还在书房,两人往书房里一钻,关上门,就将今天之事都说了。 白玉堂很自觉地省略了遇上包延那一段,当然了,包拯在意的也不是说琴究竟好不好听,而是那些灵位! “竟然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包拯皱着眉头,问两人,“对了,江湖上给活人的灵位上盖白布是什么意思?” “这叫白盖头。”白玉堂帮着解释了一下,“很不吉利,就是知道这几个人一定要死,所以先将灵位准备好了,等人死了,一掀盖头就成了!大多会这么做是因为有仇怨要杀了对方,时刻提醒自己!” “混账!”包拯有气,“这几个人若是都死了,那大宋不也亡国了么?” 展昭和白玉堂也对视了一眼——竟然连赵普都在里面,那摆明了,是要赵家断子绝孙啊。 “这灵位若是让皇上看到,估计也不会那么鬼迷心窍了吧?”展昭问,“要不然带皇上去看一眼?” “唉,莽撞不得。”包拯摆了摆手,“这落歆夫人看来不简单,他发现有人偷看,就从松脂铺子将灵位移走了,这次难保她不做手脚!现在皇上对她看来颇有好感,我们不能硬来,小心中了圈套,加强防范,看看再说!”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包大人想得周到。 随后,包拯派人在落歆阁附近盯梢,赵普那几个影卫都听包拯的,于是分头行事去了。 “明日就是赏琴大会,到时候九王八王都要去。”包拯说着,拍了拍展昭,“展护卫到时候,可要多留些心眼,对了白少侠去不去?” 白玉堂略摇了摇头,“我明日下午要去铁掌门吊丧,办完了事我会尽快赶过去,不过还是不路面了,在暗中与影卫门一起盯梢吧。” “这样啊……”包拯点了点头,也嘱咐白玉堂小心。 “唉,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如今适逢识玉大会,又马上就到秋试了,偏偏惹出如此多的事端来,真不叫人省心。” “哦,对了!”展昭听到秋试,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办么,就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包延给他的信来,交给包拯,“一个女鬼让给大人的。” 包拯拿着信看展昭,“什么?” “呃……据说是一个叫五妹的女鬼让给大人的。”展昭说得支支吾吾的。 白玉堂在一旁摇头,展昭什么都会,就是不会骗人! “什么女鬼啊?”包拯追根问底,“谁让你拿给本府的?” “嗯……”展昭张了张嘴,“女鬼。” “什么样的女鬼?”包拯点头,他知道是女鬼,展昭倒是说明白了啊。 “我不知道啊。” 包拯张了张嘴,看展昭,“那信是谁给你的?” 展昭摸了摸透,含含糊糊地说,“哦,一个女鬼给了一个人,然后那个人给我的。” “那个人呢?”包拯可算听明白了,就追问。 “那个人……”展昭嘀咕了一声,“走掉咯。” “走了?”包拯狐疑地看展昭,“叫什么名字?” 展昭摸摸下巴。 包拯在原地走了两步,又看了看手上的信封,问,“那个人在哪儿给你这封信的?” 展昭又想了想,“开封大街上。” 包拯拿着信笑了笑,点头“过阵子要大考了哦……”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展昭脸上闪过一阵吃惊。 包拯深吸一口气将信往桌子上一放,叫来王朝马汉,“给我去方悦楼守着,看到包延就抓到这儿来见我!” 展昭和白玉堂都惊得一缩脖子,“大人……你怎么知道?” 两人就纳闷了,包大人这也太精明了吧……怎么就猜到是包延来了,还猜到在方悦客栈?莫非是刚刚撞见了?不能啊……包延一直在琴阁听琴才对。 包拯从书桌上递了另外一封信给两人,就见来信的是包夫人,董氏。 书信笔迹工整,字体秀美,写得也很简单。 董夫人常会来信询问包拯身体如何,再告诉他家里情况,以及包延的学业如何了,有没有闯祸。 这封信上说,包延半个月前出远门了,说是找个同窗去,估计是看日子差不多,所以悄悄跑来开封考秋试来了。 董夫人估计他会住在开封府附近的客栈里头,这样就能趁着包大人上朝和升堂的时候满大街转悠。 最后,夫人还跟包拯打商量说,这孩子脾气像你容易闯祸,索性抓进开封府吧,他若是真想考试也别拦着了,让他去试试。 展昭和白玉堂看得睁大了一双眼,暗暗叹服——夫人果然道明啊!包延简直就是在她手心里攥着呢! “开封府附近也就一方悦客栈了。”包拯叹了口气,问两人,“你们见过他几次了?闯祸没有?” 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只得一五一十将今日之事和那日交书信之事都说了。 “唉。” 包拯摇头叹息,拿着那封信看了半日,也没拆开,放在了案头,“我得给他找点事做,看看他能不能做官,再决定准不准他考试。”说完,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转, “公孙似乎发现了松膏有些异样,上街找药材去了,九王爷估计一会儿就能回来,你俩先去看看庞煜那头,回忆得怎么样了,他被人追杀,会不会也和那琴姬有关系,只得研究研究。” “哦!”展昭和白玉堂才想起还有人杀庞煜呢。 走出包拯的书房,两人就忍不住叹气——果然是回了开封府了,又一大堆事情绕着转。 此时,开封府的街上。 “哎呀,公孙先生回来啦!” “先生我媳妇儿身子最近不舒服,你啥时候回药汤坐诊啊?” “小四子,来给姨姨笑一个。” “给你吃糖……” 开封府街上,公孙带着小四子和箫良去药材铺子配香料,一路跟人打招呼。 小四子好久没回开封了,拉着箫良的手跑来跑去,身后跟着石头和剪子。 公孙找了几喂香料,结果都没有——这可有些邪乎,掌柜的都说是前几日叫买光了,问是谁,又没人知道! 公孙与掌柜的正在药铺里说话,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在门口等,箫良在一旁给他买糖葫芦了。 正这时候,小四子看到个清秀书生带着个小书童跑过来,盯着石头和剪子打量了起来。 “这是西夏沙地的爪狸么?”书生吃惊地看着石头,“真有这种神物啊!” “你认得爪狸啊。”小四子对那书生笑眯眯,“你好有学文喏,中原人很少认识的。” 书生看了看身边的书童,书童也觉得这爪狸背上的娃娃怎么那么好看呢,就笑嘻嘻凑过去,“小娃娃,你家大人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 “爹爹在里面。”小四子老实回答,发现这两人不认识自己,应该是外地人,刚到开封府不久。 “槿儿。”箫良跑回来,给小四子递过去喜欢的糖葫芦,边看书生书童。 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包延。他在琴阁听落歆夫人弹琴,只觉得她琴技应该是好的,但是见了白玉堂之后就魂不守舍,似乎是有心事,弹出的琴叫人听着特别气闷,于是便也不想听了,带着包延走了出来。 算着时辰该回客栈温书了,就往回走。刚好路过药铺子,被爪狸吸引,就上来与小四子攀谈。 小四子吃着糖葫芦,见公孙还没有出来,就问包延,“你身后的姐姐是谁哦?穿那么少不冷的么?” 包延一愣,回头看。 包福也回头看,不解,“什么姐姐?” 小四子眨眨眼,“咦?躲到巷子里面去了,一个穿白衣服的,瘦瘦的姐姐。” 包延和包福听到这里,只觉得后脖颈子冒凉气,“哈?” 两人同时往巷子里看,但是巷子里空荡荡的,哪儿有什么人? “她刚刚明明有跟着你们哦。”小四子吃着糖葫芦小声说,“飘来飘去的,好像鬼鬼。” “呵……”包延和包福都倒抽了口凉气,包福赶紧躲到包延身后,“少爷,是不是就是上次那个女鬼找咱们来了?早说了别招惹那种东西啊!” “别……别瞎说,世上哪里来的鬼!”包延眯着眼睛看小四子,“小孩儿,你是不是唬我呢?” 小四子往箫良身边蹭了蹭,“凶凶。” 箫良笑了笑,对包延说,“刚刚的确有个女人跟着你,不过她应该不是飘的,是轻功。样子有些吓人,惨白惨白的,我在买糖葫芦的时候瞧见了,跑回来她就钻进巷子里去了,槿儿不骗人的。” 包延立马张大了嘴——不会真是那个五妹吧?! “小四子。” 这时候,公孙快步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个方子,“咱们回去吧,订了货要三天才能取。” 包延看了看公孙,案子赞叹,哎呀,好俊秀的书生啊,一看就很有学问。 “哦。”小四子跟包延他们摆摆手,和公孙回去了。 人走了,包福可紧张了,拉着包延一个劲说,“少爷,那女鬼跟着我们肯定没安好心啊,小心晚上突然进我们房间吸我们的阳气!” 包延也有几分发毛,啧一声,壮着胆子拉着包福就往客栈跑……只可惜刚到客栈门口,就让守在那儿的张龙赵虎逮了个正着,提溜着回开封府来了,交给包大人了。 包大人看了年头耷拉脑袋的包延一眼,带着他进屋了。 庞吉正巧看见,啧啧两声——哎呀,包拯他儿子长得不错啊!不过怎么那么白呢? 展昭和白玉堂此时正在院中喝茶呢。 庞煜坐在一旁,一件事一件事地念着他写的,之前一个月的行程。比如说上个月十五他去了一趟画舫、又比如说这个月初一他去了趟围场打猎。 展昭和白玉堂听得直打哈欠,小四子和箫良在一旁帮着他看。庞太师为了庞煜的安全,逼着他通宵写,还将庞府所有家人都聚集起来一起写,写了厚厚一堆庞煜的行程。别看他的确是改好了,但性子还是外向,整天到处跑,也闲不住。 “松木坊是什么地方?”展昭突然从众多的地点中,找到了一个不太熟悉的,问庞煜“卖松果的地方啊。”庞煜回答,“我养了只绿嘴翁,喜欢吃松果的。” “鸟儿啊……”展昭点了点头。 “小小胖,你也爱吃那个辣死人的鸭脖子啊?”小四子看到一张纸上写着“辣死猫鸭脖铺”,就皱着鼻子问,“那个好辣的!” 今早紫影哄他吃了一个,辣得他喝了两茶碗水。小舌头一直伸着也还是辣,扇了半天嘴巴还麻麻的。 “哦,那个鸭脖子我以前好像在哪儿吃过,不过想不起来了。”庞煜无所谓地说,“说起来,那天我还和店里的人争了几句,就在鸭脖子店门口。”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一起问他,“你跟铺子里的人吵什么了?” “哦……那个店铺老板说什么独一份儿,天下绝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味道,可我吃着有啊!而且小时候吃过就是想不起来了,当年我也被辣够呛,所以记得很清楚!” “在哪里吃过?”展昭和白玉堂追问。 “嗯……”庞煜想了半日,“我只记得是在小时候吃的,因为姐姐特别喜欢吃辣的,所以可能是爹从哪儿买来给她吃的吧。”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就因为庞煜说人鸭脖之不是头一份而杀人,这貌似也不合情理,于是就再看别的。 公孙拿着个紫影那里拿来的鸭脖子尝了尝,“嗯……辣得的确很特别啊!” 展昭见公孙吃了两个还要去吃第三个,就觉得嗓子发紧,有帮他多喝两口水的冲动。 白玉堂似乎也不太怕这辣味,拿了一个来吃,细细辨这辣味,的确特别。 “嗯?” 刚喝了口水,展昭忽然愣了愣,凑过去闻白玉堂的嘴。 白玉堂尴尬地看他,一旁小四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站在展昭身边的凳子上,瞧着。 “猫儿……”白玉堂想往后仰,展昭捧住他脸,“别动!”又凑过去认真问。 小四子见两人挨来挨去也没碰上,有些着急,就索性扑上去,推了展昭一把。 …… 第98章 最危险的地方 五坟村 公孙手上的半个鸭脖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庞煜的墨汁都溅在脸上了,一旁赭影紫影也都叼着鸭脖子看呆了。 箫良赶紧去扶用力过门扑在展昭背上的小四子,“槿儿……” 小四子被扶起来了,赶紧侧过脸看,碰上了没有?! 再看,白大侠和展大侠两人,果然嘴对嘴,“亲”到一起了,还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显然已经彻底傻眼。 关键是两人此时的感觉都只有一个——好辣啊! “咳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旁正喝茶的庞吉觉得心跳有点快、气也有些喘、这里有老头又小孩儿的,貌似不太好啊。他连忙咳嗽了两声让两人好歹注意些形象,这种事情到屋里做么。 展昭和白玉堂也回过神来了,赶紧分开。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下巴,刚刚被那猫撞了一下,小四子也太用力了,这种时候轻点儿推啊,果然小家伙还是没经验。 展昭则是尴尬地愣在原地,自己刚刚干嘛了? 想了半天,展昭就纳闷嘴里怎么那么辣呢?好不容易脑袋清醒过来,一伸手,从嘴里拿出半个鸭脖子。 看了看鸭脖,展昭才明白过来,难怪嘴里那么辣了。本想拿起茶杯喝些水,不过展昭也不知道是自己脑袋不对还是别的什么,竟然伸手将鸭脖又塞进嘴里了,啃赶静了,吐出骨头来。 一旁白玉堂看了个清楚明白,莫名脸红……自己嘴里那半个鸭脖子没了。 小四子喜滋滋地在一旁看着两人。 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正这时候,外头薛益行带着薛益灵进来了,薛益行兴匆匆地赶来,因为听说九王爷赵普带着家眷来了,赶紧过来拜见,可惜赵普进宫了。 进门,就见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展昭捧着杯子闷着头,白玉堂单手扶着额头看着桌上剩下的一截鸭脖子骨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公孙将小四子抱在怀里带到一旁,不让他再捣乱了,自己当年第一次和赵普亲,也是这小家伙伸手帮得忙,这才多大,做了几回红娘了都?! 这时候,不远处包大人的书房门一开,包延垂头丧气磨磨蹭蹭地出来了,似乎心情不佳。 “小馒头。”小四子已经认得包延了,听说他是小包子的儿子,觉得不可思议。如果说包大人如果是黑豆皮芝麻馅儿的包子,那么他儿子就是个白面的小馒头,那么白! “小馒头……”庞煜乐得哈哈大笑,包福也乐。 不过最乐的是庞吉,包拯是小包子,生了个儿子小馒头! 包延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长长叹了口气。 展昭和白玉堂还在回味刚刚那个鸭脖子过嘴的过程,完全没经历分心来研究包延是不是好心情,刚刚那什么……那软软的哪个是嘴唇哪个是舌头?。 “怎们了?”小四子仰着脸看包延,“没精神么?要不要吃东西。”说着,拿出荷包要给他吃糖果。在小四子眼里,包延应该还是个小孩子的。 “谢谢了小团子。”包延觉得如果他爹是包子、他是馒头,那小四子应该就是个糯米团子。接了糖塞进嘴里,包延砸吧砸吧嘴,哭丧了脸看还在桌边发呆的白玉堂和展昭,“爹说让我查女鬼的案子,查不出来不给参加考试。” “啊?!”包福也咧开嘴,“老爷怎么这样?少爷还小么,那不讲道理!” “咳咳。” 话没说完,就听到书房里包拯咳嗽了一声,包福赶紧改口,“哎呀,老爷太英明了!” “什么女鬼?”薛益行不解地看过来。 “哦……没。”包延见两人不认识,也没多说,将信揣进了袖兜里,一会儿拆开看吧,想想那女鬼就全身起鸡皮疙瘩,怎么查啊。 “小馒头,我教给你个办法。”小四子从桌上拿过了庞煜的毛病,对包延招招手。 包延蹲下去,“嗯?” 小四子就对着毛笔哈了口气,抬起手,在包延额头上画了个月亮,“这样就不怕鬼鬼了。” 众人都乐,包延也忍不住笑起来,托着下巴戳戳小四子的腮帮子,心说,一会儿托展昭和白玉堂帮帮忙吧,那女鬼说不定还真不是鬼,小良子不就说,是靠着轻功飘来飘去。 “唉。” 庞煜忍不住又推了展昭一下,展昭惊得一蹦,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双眼一碰,众人就觉得“霹雳啪啦”往外蹦火星子,都替这两人着急。 赭影摸了摸下巴,小声跟紫影说,“的确近了些啊!” “看吧!”紫影叼着鸭脖子点头,“我就说么。” 说话间,外头灰影急匆匆跑了进来,对公孙说,“先生,王爷让您进宫一趟。” “进宫做什么?”公孙见灰影双眉微皱,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包拯也从书房走出来了,问,“怎么了?” 灰影看了看左右,似乎有些犹豫,快不走到包拯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包拯一皱眉,“有这种事?!” “出什么事了?”众人都不解地看过来。 包拯摆了摆手,“展护卫,公孙先生,你俩随我入宫一趟。”说完,匆匆进去换官府,留下院中众人面面相觑。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两人一对视就觉得有些浑身不得劲,就又分开了视线。 展昭站起身,进屋换衣服。 小四子就跑到还坐在石桌边发呆的白玉堂身边,爬上凳子坐在他身边问,“白白!” “嗯?”白玉堂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小家伙。 小四子在他身边坐了想跟他聊天,不过看到眼前的鸭脖子骨头,就捏住鼻子,用一根筷子捅了捅,将鸭脖子捅开一些。 “怎么?”白玉堂见他样子似乎不喜欢闻那个味道,就伸手去拿了那一截骨头。拿在手里了也不知道是该扔还是改放,正在犹豫,展昭跑出来了。 一眼看到了白玉堂手里的鸭脖子,他耳朵红了红,看别处。 “这个辣味怪怪!”小四子捏着鼻子,“闻到了不舒服。” “槿儿,上次的辣子鸡你吃的很开心啊。”箫良也凑过来闻了闻,“怎么这会儿怕辣了?” “不一样的辣味!”小四子摇头。 展昭刚刚拿了剑,心不甘情不愿戴上拿顶他认为很不好看的官帽,正系带子呢,听了小四子的话一愣,“啊!” 刚刚事发突然,展昭给疏忽了,其实他之前就问出来,这辣味很奇特,跟所有其他的辣味都不同! 众人都看他,像是问——怎么了? “那个辣味真的很特别!和一般辣子的味道不一样,那天我在松脂铺子里也闻到了,一直打喷嚏!”展昭说。 公孙拿起一个鸭脖仔细闻了闻——“阿嚏……” “看吧,谁都得打喷嚏。”展昭点头。 “嘿嘿,这个喷嚏椒么!”庞煜用一张沾了水的宣纸擦脸上的墨迹,边问一旁眯着眼睛品茶的庞吉,“爹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咱们府里第一次做那个辣子的时候,好些人打了一夜喷嚏。” “哦!那个是野椒,中原没有,用大船运过来的!”庞吉道,“我记得当年还当过一回贡品,普通人家是绝对拿不到的。我闺女最爱吃辣了,皇上当年还是太子呢,特意从宫里给她拿出来的……”说着,庞太师又开始抹眼泪,“唉……这男人啊,说变心就变心,可怜我这闺女,都那样好了那么久,突然就负心薄幸了,君王无情啊。” “行了你别哭了。”包拯拽了他一把,“你也跟我进宫去吧。” “干嘛呀?拉拉扯扯的。”庞吉将袖子撤回来,瞥了包拯一眼,“进宫去干嘛?搞不好又要受罚。” “啧,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小气。”包拯白了他一眼,“还记不记得上次有人给你下药那回事?” “记得啊!”庞吉点头,“让我查出是哪个不要命的非扒了丫的皮不可!” 包拯淡淡一笑,“那你带上刀子,咱们扒皮去!” “哈?” …… 包拯带着众人先走一步了,展昭出门前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端着杯子,也在看他,眼里,似乎有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在流转。 展昭搔搔头,才发现隔着帽子扫不着。 “展护卫。”包拯忽然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耳朵那么辣?” “嗯?”展昭伸手摸了摸耳朵,果然还是烫的。 “鸭脖子好吃?”包拯突然来了一句,惊得展昭面红耳赤,原本桌边的白玉堂被茶水呛着了,一个劲咳嗽。 庞吉和包拯对视了一眼,俩老头嘿嘿坏笑着走了。 展昭叹了口气,只好和还在嘱咐小四子早点睡、晚上不准吃糖的公孙在后边跟上。 都离开后,薛益行轻叹一声,“看来今日无缘见到九王爷的风采了。” “薛将军,下次总有机会的。”赭影笑了笑。 紫影也乐,王爷风采有没有不好说,痞子气还是十足的! 又过了一阵,天色也晚了,箫良到后院和影卫门练刀去了。 白玉堂站起来,问还在凳子上晃脚跟庞煜玩剪刀石头布的小四子,“晚上一个人回房睡?” 小四子抿抿嘴,笑嘻嘻看白玉堂。 “小四子啊?”薛益灵正好在一旁呢,他发现小四子和展昭特别近,就想跟他一起玩一会儿,说不定能他听些关于展昭的趣事。 蹲下来问小四子,“要不要到姐姐那里玩?” 小四子眨眨眼,搂住白玉堂,“不去啦,今晚去和白白喵喵睡。”说着,对石头说,“石头,枕头!” 石头唰唰两声跑进了赵普他们的屋子,从绯影她们还在整理的行李里头叼出一个平日小四子用的小枕头来,跑出来。 小四子搂住了枕头,拉着白玉堂的手跳下凳子,跟他一起往展昭的小院走,边跟他聊天,“白白,那天哦,我看到海边的人,吃西瓜撒盐。” “吃西瓜撒盐?”白玉堂哭笑不得,“那该什么滋味?” “等有西瓜了,我们试一下哦?听说那个叫五味俱全。”小四子边走边不忘说,“我不要和小良子睡小床,要睡你们的大床。” “嗯。” “一会儿要帮石头和剪子洗澡哦,身上脏脏。” “嗯。”白玉堂对着他也是好脾气,拉着小手就出了院子,进后头的小院了。 薛益灵盯着一大一小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心里犯嘀咕——白玉堂和展昭一间房,还一张床么?也未免太好了吧。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薛家兄妹,庞煜、包延和包福,还有几个负责守卫的影卫,以及进进出出收拾院子的女影卫门。 包延坐到了庞煜的身边,打开那封五妹给他的信看了起来,这是一封名不虚传的血书,而且,里头写的并非汉字。 “哎呀,这什么那么吓人!”庞煜凑过去看,“是血么?“包延盯着信上几个大大的血字叹了口气,“是梵文。” “就一句话啊,那么吓人,还血淋淋的,写的什么?”庞煜好奇了。 包延沉默良久,“冤鬼难出五坟村” “哇……”庞煜抖了一把,“什么冤鬼坟村的啊,那么吓人。” “哥?” 这时候,薛益灵叫了一声,因为薛益行正呆呆地站在原地,神情紧张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嗯?”薛益行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薛益灵。 “你干嘛呢?”薛益灵不解,拉了拉他,“走不走?回去了。” “……好。“薛益行点了点头,带着薛益灵走了,走的时候脚步有些急促,出院门的时候还差点绊了一跤。 两人走了,庞煜开始收拾资料,一旁包延拍了拍他,“唉,那一男一女是谁啊?” 庞煜挑了挑眉,“薛益行薛益灵。” “哦,薛益行……北方将军啊!”包延点了点头,“他刚才是不是有点……” “嗯。”庞煜将整理好的纸张都塞进兜里,“这小子肯定不是好人。” “那么肯定?”包延不解地看他,“何以见得?” 庞煜干笑一声戳他脑门,“你个书呆子啊,你干嘛住开封府附近啊?”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包延说到这里愣了愣,一拍脑袋,“哦!” 第99章 心意相通 展昭和公孙跟着包拯进了宫,路上,包拯告诉两人,刚才灰影说,赵普进宫本来想和八王爷一起劝劝赵祯的,却发现赵祯似乎有些不对劲。 过了片刻就说恶心头晕,最后晕倒了。 赵普急急找来了太医,太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赵祯就是面色灰白呼吸微弱,所以赵普让灰影赶紧将公孙找来。 赵祯的症状看来是中毒了,可他身居宫中,谁能给他下毒?联想到上次庞太师在饮宴那会儿也是遭人暗算,于是包拯就把展昭带来,查一下是谁下的毒。 公孙进宫后赶到了赵祯的寝宫,就见庞妃坐在一旁服侍赵祯,赵祯倒是醒过来了,虚弱地靠在床上。 公孙过去给他行了个礼,就伸手替他诊脉。 赵祯脉象平和,不像是中毒或者出了什么事。 公孙微微一愣,看了赵祯一眼,就见赵祯也看他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什么。 公孙心中一动,凑过去,告了一声得罪,假意去翻赵祯的眼皮,却感觉入手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覆盖在赵祯脸上。 公孙了然,脸色灰白是赵祯往面上抹了一层薄薄的香灰,他是在装病。 公孙很是不解,赵祯一国之君,为何要装病呢? 随后,公孙又想到……赵普和八王进宫有段时间了,为什么现在才叫自己?如果赵祯真的病得那么厉害,以赵普的性子,估计就让灰影把自己扛来了,还等着包大人换衣服? 公孙疑惑地又看了一眼赵祯身旁的庞妃。 庞妃倒是完全不怀疑赵祯的病是装出来的,只是一脸担心地坐在他身边,焦急地看自己,像是问——有没有得救啊? 公孙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赵普走了进来,公孙正不知所措呢,赵普就知道他已经大概知道情况了,就咳嗽一声,对庞妃说,“我听到香香在哭。” “呃……”庞妃知道香香可能饿了,心就悬起来,但赵祯又这样。 “去吧。”赵祯拍了拍她,“有公孙先生在,朕没事的。” 庞妃又看了看赵祯。 “去吧,一会儿把香香抱来,朕一天没见她了。” “嗯。”庞妃点了点头,告了退,就急匆匆跑去看香香了。 公孙看了看赵普,赵普看赵祯。 “可以了。”赵祯从床上下来。 “我跟包相说过了,现在影卫和展昭已经开始找了。”赵普告诉赵祯。 赵祯笑着点头,问,“你们觉得,这方法怎么样?” 赵普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希望能有进展。” 公孙看了看两人,见赵普往外走,他也跟赵祯告辞跟了出去。 “唉!”公孙抓住赵普,“这是干什么?” 赵普叹了口气,“起先我和八哥也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被人下毒了,没想到是他想的法子……不是,确切地说是有人教他的法子,说能找到暗中害太师的人。” “什么人?什么法子?”公孙弄了个糊涂。 “啧,还能有谁?那位落歆夫人呗。”赵普摇摇头,“法子八哥告诉包相了,一会儿估计就见分晓。” 公孙皱了皱眉头,“这样啊……” 赵普叹了口气,“估计以后会越来越麻烦吧,赵祯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公孙脸上显出了好烦的表情,知道这次肯定又会有大麻烦,早知道就不回开封来了,在逍遥岛整天遛小四子多好玩儿,反正有包拯展昭白玉堂在,天铁定塌不了。 不过现在最郁闷的是展昭和那群影卫。 展昭万万没想到,赵祯搞那么麻烦的事情竟然是装病让他们找凶手,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 展昭叹气,包拯给他的名单是几个管事的太监,还有几个丫鬟。展昭蹲在下人居住的管事房附近的屋顶上,耐着性子看着下面,其他的几个角上,有几个同样无聊的影卫。 单手托着下巴,展昭感觉夜风吹着凉丝丝的,皇城的屋顶也高,看四外风景还不错。展昭忽然想到如果白玉堂在这儿估计就没那么闷了,早知道带他一起来。 想到白玉堂,展昭就感觉嘴里突然又多出了一份辣味来,脸也下意识地发烫,一想到今天晚上回去还要一张床睡,估计更加尴尬……还是在这里蹲着吹冷风吧,顺便可以想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展护卫觉得压力很大很焦躁。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下面跑了过去。 展昭微微一愣,这不是工部侍郎陈大人么?干嘛偷偷上这儿来?再说了,这里一般人也进不来啊!不过再仔细一看,展昭有些想乐,这陈大人怎么好好的一身侍卫打扮?哪儿有一把白胡子的侍卫,也太缺心眼了! 不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于是展昭看了看那几个影卫。 灰影等人也是彼此对视了一眼,觉得蹊跷。 一跃下了屋顶,展昭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跟在了陈大人的身后。就见他溜进了一间小院,敲了敲西侧一扇房门。 不一会儿,有人来开门了,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太监,展昭记得他好像姓刘,刘公公。 闪到门边贴着门听。 屋里,陈大人抓着刘公公的胳膊,“你……你给皇上下药了?” “啧,怎么可能?!”刘公公跺脚,“陈大人你来干什么?” “我……我听说皇上也中毒了,怀疑你失手了!”陈大人说着,摆手,“唉,先不说这些了,上次给你的药呢?” 刘公公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药瓶。 陈大人伸手接了,“包拯正带着人一间间屋子搜呢,你给我小心说话知道么?!” “呃……好!”刘公公点头,陈大人刚想走,门就被踢开了,展昭往门边一靠,叹气,“陈大人,人赃并获啥意思知道么?” 陈大人和刘公公都是一惊,随后看到了展昭身后进来的影卫们,还有门口守着的那些禁军,两人就知道大难临头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抖若筛糠。 展昭让人将他俩抓了,送到皇上跟前去,自己也打了个哈欠,跟着往回走,别说……虽然胡闹了点,还挺有效,运气好吧。 众人回了宫,赵祯抹了脸上的香灰,坐在书房审问两人。 原来陈大人有千金想要送进宫给赵祯看看,不过赵祯一心在庞妃身上,无从下手,就想要解决了庞家人。 他起先让庞太师出丑,最近听说赵祯对庞妃渐渐冷淡了,以为有了效果。而之所以让刘公公留着药,是想要找机会毒死庞妃的。听说赵祯中毒了,以为刘公公失手,就急急进来帮他销赃。 庞太师听了,气得鼻子都歪了,“我说老陈啊,咱两同朝为官二十年了,你也太下得去手了吧!前两天要杀煜儿的人是不是你啊?” 陈大人愣了愣,“我杀庞煜干什么?” “不是你?”庞太师皱眉,那是谁? 赵祯也听到了,“怎么有人要杀庞煜么?” 庞太师点了点头,“是啊皇上,煜儿这阵子在开封府呢。” “哦。”赵祯点点头,问刘公公,“你知不知道什么?” 刘公公抖若筛糠,“奴婢……奴婢不知道。” 赵祯点头,对一旁一个侍卫说,“给我打。” 侍卫上来左右开弓先赏了他两个耳光,刘公公哪儿经得起打啊,满嘴血,老老实实地交代,“是……是奴婢。” “啊?”陈公公也是一愣,“你?!” 庞吉更急了,“我说刘公公啊,我家煜儿哪儿得罪你了?” “庞煜曾经当众羞辱过我,我……我就想趁此时机除掉他,雇凶去杀他,万一事发,还能推到陈大人身上。” “你……你这阉货,竟然敢陷害老臣。”陈大人也急眼了。 赵祯摆了摆手,对包拯说,“包卿,人都交给你了。” 包拯似乎还在出神,半晌,点了点头,“哦,好!” 赵祯笑着对庞吉说,“太师,既然危险已经解除,你和安乐侯就可以回府了。”说完,拍了拍椅子的手把站起来,问赵普,“朕这法子如何?” 赵普干笑了两声,“甚好……” “哼哼。”赵祯满意一笑。 这时候,外头庞妃急急抱着香香跑来了,往里一看,就见赵祯脸色已然回复,就是一愣。 “唉!”庞吉吓了一跳,后宫不得干政,后妃更不得跑到书房来,这是规矩,这闺女傻了不成,赶紧对她摆手。 展昭看了看庞妃,见她满脸担心,又是满脸不解。 赵祯微微皱眉,也没笑,也没怒,只是对庞妃说,“朕没事了,你回去吧,今晚早些睡,不用等朕。” 庞妃愣了愣,点点头,抱着香香就走了,显得有些失落。 展昭看了看一旁的公孙,公孙的手背在身后,正对着赵普竖中指呢,赵普扶额。 庞吉有些心疼,就也道了个告辞,去安慰几句,包拯带着人回府审问。 展昭也想跟着包拯走了,却听赵祯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庞妃和她比起来,某些地方还是智慧不足啊。” 赵普望了望天,就看到公孙另一只手也对他竖起了中指,正想说两句,就听展昭说,“关心则乱而已,被人傻傻爱着不好么?” 赵普和公孙张大了嘴,一旁几个太监惊得差点将手上的被子盆子都丢了,心说展昭太有种了,这算公然顶撞,不是……算是在奚落赵祯? 赵祯也愣了半晌,看展昭,问,“展护卫,觉得庞妃好?” “嗯。”展昭笑眯眯点头。 “没有缺点?”赵祯又问。 “有!”展昭接着笑眯眯点头。 “说来听听。”赵祯似乎很感兴趣。 “哦,和她比起来,某些地方智慧不足么。”展昭说完,对赵祯拱了拱手,“告辞了,皇上~”说完,转身溜溜达达走了。 赵普还呆在原地呢,就见公孙也对皇上拱了拱手,“告辞了,皇上。” 赵祯张张嘴,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回头看赵普。 赵普左右看了看,也对他一拱手“告辞了,皇……” 话还没说完,就见赵祯摆手,“你快走吧,他开封府都不是好得罪的,小心回去跪搓板。” 赵普摸了摸脖子,只好跟着走了,回去的路上公孙不理他了,赵普只觉得无辜,被侄子拖下水了。 等人都走了,赵祯回到书桌后边坐下,屏风后面,陈班班绕了进来,低声说,“皇上,都办妥了。” 赵祯点头,“接下来,还是要小心行事。” “是。”陈班班说完,想要告退,可一想,又似乎有些话想说,“那个,皇上……” “嗯?”赵祯看他。 “庞妃会不会误会?”陈班班有些担心。 赵祯轻轻一摆手,“她跟随朕多年,别人不懂的,她懂。” 话刚说完,就窗户外,庞妃贴身的丫鬟喜儿探头进来,怀里抱着喂饱了正呼呼睡觉的小香香。 赵祯一喜,赶紧过去将香香抱了进来,狠狠亲一口,见小家伙怀里藏着张纸。微微一挑嘴角,赵祯坐回到书桌后边,拆开……只见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小心些,不用顾忌我。” 赵祯哑然一笑,摇摇头将那纸烧了,边问身旁陈班班,“知道最聪明的女人什么样子么?” 陈班班傻傻摇头,心说皇上拿他开玩笑呢?他当太监都六十年了,谁知道女人啥样? “哪怕是最聪明的人,都看不出她聪明!”赵祯捏了捏小香香红扑扑胖乎乎的腮帮子,又突然说了一句,“展昭这人真有趣,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 陈班班点点头,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捏小香香胖乎乎的小手。香香在襁褓里动了两下,小手抓住赵祯的一袖子,张开小嘴呀呀两声,逗得赵祯直乐。 而后宫此时可是一团糟,太后气得跺脚,说肯定是那狐狸精给赵祯出的主意,八王爷被她拉着不让走,磨得耳朵茧子都出来了。 庞妃宫里,庞吉急得滴溜溜乱转,嘴里连连说,“这下糟了,怎么办啊?” 而庞妃则是坐在一大桌子美食前,继续补她的身子,多吃点,奶水足香香才能长得胖么。 “乖女儿,你别难过啊,该吃吃该喝喝!”庞吉对着正吃得香的庞妃道,“男人一阵子热度过去了就好了,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庞妃嚼着一大盘子腰果点头,“嗯,我知道的,爹你吃不吃,吃了宵夜再走吧?” 庞吉直跺脚——完了完了,闺女伤心过度化悲愤为食欲了! …… 开封府里,白玉堂洗完澡,累得趴在床上。 床里,小四子搂着大虎小虎正打滚呢。 这世上可能也就小四子能指使白玉堂了,他刚刚帮着剪子和石头洗了澡,天知道那两只爪狸游泳那么厉害却那么讨厌洗澡,满院子乱窜还挖地跑,幸亏他轻功好都抓住了。 总算洗完后,看着两只爪狸依偎在床边亲亲秘密彼此舔毛,白玉堂感觉比练一天功还累。 趴在床上喘气,就看到小四子抱着小虎凑过来问,“白白。” “嗯?”白玉堂看他。 “皇皇真的移情别恋,不要胖姨姨了么?”小四子捏着小虎的尾巴,嘀咕。 “你觉得呢?”白玉堂没看到赵祯,也不好下结论。 小四子似乎有些伤心,低声问,“那,会不会有一天,九九也不要爹爹了,或者你不要喵喵了,也移情别恋。” 白玉堂失笑,“怎么可能。” “你是说,九九不会不要爹爹,你也不会不喜欢喵喵,是不是啊?”小四子问。 白玉堂想了想,“赵普和你爹彼此肯定不会变心,我也肯定不会,那猫也不是那种人。” 小四子眨眨眼,“可是他们说男人都是花心的,大家都是男人呢!” 白玉堂笑着摇头,“有花心的自然就有死心塌地的。” “喏!”小四子突然蹦了起来,“你刚刚承认死心塌地喜欢喵喵是不是?” 白玉堂一愣,才想起来让小四子套词了。 “喵喵也喜欢你的,是吧!”小四子笑嘻嘻磨白玉堂。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你跟谁学的那么皮?赵普么?” “嘿嘿。”小四子双手托着下巴,靠在白玉堂肚皮上,“白白,你们什么时候说明白呀?成亲之类的呢?” 白玉堂捏了捏他鼻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小四子眨眨眼,仰脸,“豆腐热的好吃!” 白玉堂也拿他没辙,将他塞进被子里,“睡觉。” 小四子从被子里钻出个脑袋来,“皇皇肯定也不会不要胖姨姨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白玉堂问。 “因为皇皇是九九的侄子,就就是小四子的兄弟,小四子也不会变心的!只喜欢小良子。” 屋子里两人说的热闹,再看院门外面。 很不巧回来早了点的展昭躲在院墙后搓脸,还是很烫啊,什么时候能凉下来?这样进去好尴尬啊!屋里两人也真是的,还不睡觉说这种事。 转脸,就看到小良子站在另一面墙后面,也在搓脸。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叹气。 开封府前院,庞吉懒洋洋回来,就看到包拯正凑出来,问,“什么时候走啊?” 庞吉撇了撇嘴,“我住你这儿是你的荣幸!” “呵。”包拯干笑两声,“太师不如明儿个就走?” “唉,老包,你这就不近人情了啊!”庞吉犹豫了一会儿,“老夫再住一个月!大不了给你伙食费。” 包拯一笑,“你这老狐狸,好好想想究竟得罪了谁吧,这回的可不是小卒子!” 庞吉自然也知道,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包拯则是沉了脸色走回书房,陈大人下药对付庞太师,太冒险、太牵强!刘公公雇凶杀庞煜,更牵强!这个破案的法子,不合理!这个破案的时机,有问题! 总之,原本他以为只是出于嫉妒或者后宫夺权,不过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回到书房,就看到藏书阁里亮着灯。包拯走了过去,隔着院门往里一看,只见屋里地上铺了一地的卷宗,包延、包福还有庞煜正在书堆里翻卷宗呢。 “哈啊……”庞煜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没找到不准睡!”包延专心找。 “我干嘛要帮你开封府做事啊?我又不是开封府的人。”庞煜抱怨。 包延挑挑眉,“因为只有你很闲!” “切。”庞煜不满,“五坟村这种地名那么偏,查到什么时候啊,问问你爹不就行了么,他老人家那么博学。” “不行,问他会被他看扁!我一定要凭自己的力量查明白!” “那问公孙呢?”庞煜提醒,“他也很博学!” “不行!”包延继续摇头,“他是才子我也是才子,今晚找不到再去问他!” 包拯满意地点点头,捋了捋胡须——知道使唤人、有原则有坚持、不喜欢求人,孺子可教也! 不过这五坟村……好像在哪儿听过啊! 第100章 五坟村 展昭和箫良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凉风,可算是凉透了,才磨磨蹭蹭回到了屋里。 悄悄推门进去,桌上还亮着微弱的烛火。 箫良喜滋滋的,自从到了逍遥岛定居后,他们就分房睡了,小四子和他一间屋,赵普和公孙一间屋。 箫良有时候会半夜练功到很晚,小四子每天都留着灯等他,经常就趴在石头身上睡着了什么的。 两人蹑手蹑脚进了屋子。 就见白玉堂和小四子已经在大床上睡下了,小四子搂着小虎枕着大虎,靠在白玉堂胳膊旁边,身上盖着他的小被子。 展昭左右看了看,凑过去目测一下床铺留下的宽度,琢磨着自己能不能挤进去。这时候,一旁箫良望了望小床,伸手……将小四子抱走了。 “唉!”展昭刚想叫,赶紧捂住嘴,眼睁睁看着箫良将睡迷糊了的小四子抱去小床,自己也钻进去盖上被子,睡了。 展昭原本觉得他和白玉堂当中夹个小四子会好一些,可如今小四子让箫良收回去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躺进去,奇怪的是——白玉堂并没有醒。 白玉堂内力奇高,别说是一个人爬上床,就是一只蚊子飞过他也肯定知道,因此展昭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躺下后,先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 出人意料的,白玉堂似乎睡得很熟,展昭抬起头看了看地上干干净净毛也蓬松了的石头剪子,莫不是给两个小家伙洗澡累趴下了? 疑惑间,展昭借着微弱的烛火光芒,看到了白玉堂的脸,凑过去仔细看看,展护卫暗自啧啧两声,真好看!跟他比起来,江湖上那些什么才俊什么美男,统统靠边站! 反正也没什么睡意,展昭索性托着下巴仔细看起白玉堂的脸来,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展昭将视线缓缓向下移动了下,看到了白玉堂的手。 又一次暗地里“啧啧”两声,展昭感慨——不愧是贵公子的手,手指算是清瘦的,指骨清晰微显,手指头很长,展昭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放在他旁边。 手刚刚落下,突然,白玉堂动了动,手往前自然地一伸,正好放在了展昭的手上。 ……展昭抬头看,白玉堂还闭着眼睛呢,睡着? 打死他也不相信那人还睡着。 又过了一会儿,手还是那样叠着。看了看手,展昭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应该困了。就往被子里钻了钻,索性盖被蒙头大睡。 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反正后来,两人的手分开了没分开……没人看见,两人也睡熟了,反正谁都不记得把手抽回来。 …… 次日清晨,箫良一大早起来练功,就发现对面床上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见了,被子叠得很整齐,估计已经起了。 将迷迷糊糊的小四子也弄醒,他俩说好了,箫良早起的话,小四子也跟着早起,出去活动活动手脚,不然对身体该不好了。 两人从屋里出来,就见院子里的水井旁边,白玉堂和展昭正洗脸呢,两人动作幅度都差不多,心情似乎也上佳。水井边一棵老槐树,树上不知道哪儿来两只黄莺做了个窝,一大清早叽叽喳喳叫得欢。 小四子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去玩。两人也到井边洗漱,小四子问展昭,“喵喵今天要出去办事么?” “嗯……”展昭想了想,“我白天倒是没什么事,晚上要去赏琴大会。”说着,点了点小四子和箫良,“你俩晚上也要去的。” “那白白白天也没事么?”小四子开始琢磨,约两人出去玩。 白玉堂洗了脸,摇头,“上午空,下午要去吊丧。” “啊!”小四子睁大眼睛,箫良也问,“谁过世了么?” “嗯,也不是很熟。”白玉堂说得无奈。 展昭有些替他担心,下午他一个人去铁掌门,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事端来,总觉得这丧失给他发帖子有些古怪。 这边众人正聊天,就看到不远处藏书阁的门一开,庞煜和包延还有迷迷糊糊的包福三人走了出来。 每人都顶着俩黑眼圈,一看就熬了一宿了。 三人扑到水井边,用清凉的井水泼脸,好好清醒清醒。 庞煜洗了脸边招呼跑过来送早饭的小丫头,“小玉啊,给我泡杯浓茶呗,要很浓很浓那种,你们开封府有白茶没有啊?我爱喝那个。” 小丫头见他那样子,捂着嘴就乐跑了。 包延虽然看着困,但还是心事重重,洗了把脸,见庞煜在一旁半死不活的,就拍拍他,“唉,你不是出了名的喜欢花天酒地么?怎么熬一宿就不行了?” “熬一宿花天酒地和熬一宿看书是两码事好不好!少爷我出生到现在还没熬夜看过书呢!”庞煜揉着酸痛的脖子,“嘶……什么鬼地方,找了一宿都没找到。” 小包福洗脸的时候已经靠着井边睡着了。 展昭觉得好笑,问包延,“二公子,你们找什么找一宿?” 包延将怀中那张血书拿出来给展昭看,“我们找五坟村呢,觉得可能是个地名。” 箫良看到后忍不住皱眉,“五坟村?那么不吉利的名字也有么?” “嗯……”展昭摸了摸下巴,“这种估计不是真实的地名,而是别名了。” “别名?”包延不解。 展昭将信递给白玉堂看。 白玉堂看了看,也点头,“的确,比如说一个地方原本叫吴家村,村里大多是姓吴的人家。可吴家村太多了,不说地点很多人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于是就经常用一些该村的特点来取个别名。比如说有的吴家村西边有一座山,那么就叫西山吴家村。也有些村以狩猎为生,转卖狍子,就叫吴家狍子村。 “哦!”包延是书呆子,庞煜是纨绔子,两人何曾听说过这些江湖上的事情,都觉长见识了。 “那五坟村,是不是说这村上有无座坟?”包延问。 “唉,哪个村没五个坟啊?”庞煜摆手,“每个村都要死人的,有五座坟太正常了!” “可是前面说了,冤鬼!”展昭想了想,“可能这五坟村,涉及到什么冤案,于是就叫五坟村了。” “连这种村子都有啊?”包延听着新鲜。 展昭点头,“比如说江湖上以前有个地方叫豪杰岭,那里地势险要,山上还有天然形成的石林,类似于梅花桩,是高手比武的好地方,因此经常有人去那里比武……可比武的人多了,死的人也同样多了。石林下面经常能看到累累白骨,于是豪杰岭在江湖上,又被称为白骨岭或者骷髅岭。” “好吓人哦。”小四子忍不住说。 箫良拉着他去桌边吃早点,小玉将浓茶也泡来了,庞煜咕嘟咕嘟两口下肚,总算缓过来了些。 展昭他们也都去桌边坐下,边吃边聊。 小四子见公孙和赵普没来,就问小玉,“姐姐,爹爹和九九呢?” “王爷和公孙先生一早进宫去了,王爷好像是太后规定他每天都要去劝说皇上至少一个时辰。先生就去给庞妃和太后诊脉了,庞妃刚生了孩子,要小心调理,不然会留下病根。太后说是最近有些上火,满嘴燎泡。” 庞煜摇头,一会儿得给他爹也要一副药,他爹这两天舌头上都长泡了。 展昭和白玉堂点了点头,对视一眼——这两人还真忙,看来小四子和箫良要给他俩带了。 “那要什么地方才能查到呢?”包延托着下巴叹气,包福啃着馒头“咱们还是去问问老爷吧,少爷。” “唉,你要是不好意思问,我给你去问。”庞煜往嘴里塞了个包子,就跑去前厅了,不过没片刻后又垂头丧气跑了回来,“没辙,我爹干脆说没听过!包大人说耳熟,不过想不起来什么。” 包延更为难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像是江湖名字,书上可能的确没记载。” “去问问欧阳吧。”白玉堂开口,“他地理通。” “欧阳?”包延听到眼前一亮,“什么人啊?” “哦,火麒麟欧阳少征么!”庞煜笑嘻嘻说,“他可能是知道,有名的地理通。” “不过欧阳对边关一带可能要比开封附近熟悉得多,咱们先问问,他如果也不知道的话,再去趟太学院,问问陈老先生?”展昭提议。 “陈老爷子?”包延依然不认识。 “陈玉,陈夫子,太学院的夫子。”展昭道,“整个大宋的洲城府县、村寨民居,都在他脑袋里藏着呢,是个老学究。” “那我们吃了饭就动身!”包延开始猛塞包子,庞煜叹气——还不能睡觉么? 吃了早饭,展昭和白玉堂带庞煜、包延,一起去打听五坟村的事情,小四子和箫良没人带,就也跟上。 众人先去找欧阳,果然,欧阳少征一晃脑袋,“没听说过!”另外还同时感慨了一把——包大人家儿子怎么那么白呢! 几人最后只好去了太学院,找到老学究陈夫子。 那陈夫子和包延侃了几句,觉得投脾气,不愧是包拯的儿子,果然也是刚正不阿的书呆子! “五坟村啊?”陈夫子捋了捋胡须,“嗯……” 展昭和白玉堂在一旁耐着性子等着,就见陈夫子仰着脸微微闭着二目,手轻轻托着胡须就那么固定不动了。 等了良久,他还没动,小四子小声问箫良,“小良子,这个爷爷是不是睡着了?” 箫良哭笑不得地捂住他嘴巴。 “嗯。” 等了半天,老头又嗯了一声,换个角度,继续冥想。 这回庞煜也熬不住了,“老爷子,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嗯……”老头继续哼哼。 展昭在一旁扶额头,白玉堂无奈。 庞煜有些毛躁了,“我说老头……” 话没说完,就见陈夫子突然站了起来。 众人张大了嘴——哎呀,动了! 就见陈夫子颤颤巍巍从走到一面墙前面。墙上是跟药铺的构造差不多,一个个小抽屉,上面只有数目字。 老头纵向数了数,横向又数了数,最后找到了一个格子,打开,抽出一把钥匙。 展昭等人屏息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庞煜凑过去问展昭,“唉,老头儿多大年纪了?” 展昭想了想,“九十多了吧。” 众人都是一惊——难怪那么慢了! “拿着这个。”老头带着两人走到走廊,伸手一直后头长长的、折了好几个来回的回廊,回廊两边都有锁住的木门。找到号码一样的,打开……那屋里是近十年,所有村庄的别名。” 展昭等人惊得张大了嘴——这都能记得住? “那边都按开头第一个字归类了,你们上‘五’那格子里找找。”老头说着,颤颤巍巍再回去坐下,拿起笔开始写东西,桌上一大堆卷宗资料,看得众人直吐舌头——真不愧是老学究。 拿着钥匙,在太学院的卷宗房里兜兜转转,总算是找到了匹配的一间小屋,打开…… 众人原本以为会有一股霉味扑鼻,或者是老鼠成群,可没有! 卷宗一排排码放整洁,小四子和箫良每日要做的一个工作就是帮着公孙整理书籍,晒晒书,看到此情此景,两人都忍不住感慨,“好干净哦!” 包延进去,找到“五”那个格子,将里头的书籍小心翼翼拿出来,“平日一定是经常晒的,书页干净完整,没有蛀洞。” 众人每人都拿了几卷,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连向来毛躁的庞煜也不敢造次了,一页页翻着。 静静找了一会儿,展昭突然感觉白玉堂轻轻碰了碰他肩膀。 他抬起头,就见白玉堂将手上的一卷卷宗递过去,指着其中一页给他看。 展昭一看,只见那一夜上面记载了一段话: 在开封西南郊外,有一片山林,山中分布着很多很多的小村落,有些村落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 其中大部分的村都在山阳面,唯独一座山,竟然坐落在山阴面,因此这一座小村寨,就叫山阴村。几年前,山村突然荒废了,一夜之间,村中之人集体迁走。 因为山阴村地处偏僻,往来的人很少,所以当时好些人都没注意,以至于无从考证究竟是哪一年,那村庄才荒废的,以及,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有一天,一个猎户途径此村庄,留宿过夜。夜间就看到一个白衣女子飘到他眼前,说带他去个地方。男子迷迷糊糊跟着那美人到了山阴村的乱葬岗,就见乱葬岗上,白骨累累之中,有五座黑色的墓碑并排排列着,上面的名字依次是——大姑、二姐、三姐、四娘、五妹。 最邪乎的是,那五尊墓碑除了名字之外,还有个血红的大字——冤! 那白衣女子到了“五妹”那尊墓碑后面,突然悬到了半空,呜呜咽咽哭起来。 此时,天空一个惊雷,电闪雷鸣之中,猎户就看到坟墓后边漂着另外四个女子的魂魄,都是白衣黑发,飘飘摇摇说不出的邪魅。 猎户大惊失色,连滚带爬跑离了山阴村。从此之后,山阴村长长传出有人看到女鬼出没,还说就是五个姐妹。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都会有阴森的哭泣之声从村子里传出来,回响在山谷之中难以离去。 甚至有些在山上行走的路人,不慎听到了那哀怨至极的哭声,受到蛊惑,摔下山崖粉身碎骨。 后来,渐渐就有人将这山阴村,叫做——五坟村。 第101章 五芒风水 展昭看完卷宗上的说明,也是皱起了眉头,就在开封附近么?那个五妹……竟然真的早就死了! 包延正好放下一卷卷宗,想拿另外一卷,见展昭和白玉堂似乎是有发现,就跑了过来。 展昭将卷宗递给他看,包延和包福看到一半,就听到包福“妈呀”一嗓子,惊得一旁的庞煜和小四子差点把手里的书扔了,都回头看他。 “少爷,五妹!真的有五妹啊!她真的死了很久了啊!”包福年岁还小,吓得脸都白了。 包延也觉得邪乎,“这五个姑娘的坟是哪儿来的,村里人为什么突然迁走了,书上都没有记载啊!” “可是我们知道了山阴村,说不定能查到线索!”展昭又翻了翻白玉堂手里那卷子卷宗,就见上头写了个“遗”字。 “遗?” “是还有遗漏的意思么?”白玉堂猜测。 随后,众人将卷宗都摆回远处,拿着那一卷写着“遗”字的卷宗跑去找陈夫子。 夫子那在手里看了看,点头,“是的,凡是有个‘遗’字的,都是遗漏卷宗。” “为何会遗漏?”众人不解。 “这些卷宗,大多都是地方上抄好了送上来的,地方上的卷宗有的记载不详细,年代久远的,就是一部分遗失了。就是近几年的,那么是意外缺失,比方说失火烧掉一部分,或者有一部分不可考。” 展昭等点头,有问陈夫子,对开封府近郊的山阴村了解多少。 陈夫子愣了愣,摸着胡须又开始冥想。 展昭等人面面相觑,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着老爷子冥想完,再给他们一把钥匙。 可等了好久,只等来要头儿一声轻轻的叹息,“我刚才就觉得五坟村有些耳熟,原来就是当年那个山阴村啊。 “夫子,你听说过山阴村的事情?”包延眼睛亮了亮,心说好博学哦! “山阴村,乃是开封出了名的鬼村。”老头摇了摇头,跟面露惊色的众人讲解,“因为很久没人提起了,差点忘了,那里地气极阴寒,又传言有女鬼阴魂不散,常常出来作怪,所以人迹罕至,一片死寂。” “为什么会有这种传说?”展昭等都好奇。 “是这样的,话说大概也就是三四年前的事情吧。当时皇上刚刚大婚一年,无子嗣,民间就传言,可能要纳妃了。”陈夫子一讲故事就捋着胡须摇头晃脑起来,“纳妃这种事,可谓是劳民伤财的,所以一般都是宫中几个大臣送女儿或者推荐,让皇上按人品羊毛挑一两个,也就罢了,很少到民间去找。“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赵祯、包括先皇对情爱方面都是比较理智的,并不荒淫。 “可那时候,民间出现了很多骗子,假扮成宫内的公公,拿着圣旨奉命到民间选妃,到处行骗。他们将那些美丽年轻却出生贫寒,梦乡进宫封后封妃的女子骗了。这些女子结局大多凄惨,有的被骗财骗色,想不通了投河自尽,还有些更加不幸,被骗入风尘,从此万劫不复。” “嗯!”展昭点头,“这事情听说过,后来似乎各地严抓了那帮人贩拐骗,处决不少人,并且从此之后严令禁止民间选妃,一旦民间有人选妃,必定是假冒的,打死勿论!” “嗯,据说那山阴村是个著名的美人村,里头有一群女子就是在那时候被骗了。”陈夫子继续晃脑袋,“山阴村地之所以阴,一是因为被阳照不到光,另外,是因为村中有五口井,指对着五个方位,连接起来,正是一颗五芒之星!” “五芒星?”众人都微微皱眉,包延点头,“五芒星乃是招魂、招鬼的邪意图符,地上如果有这样五口井,下边水系一连接,就是是五芒风水,乃是风水中的大凶之地!” “不愧是包公子啊,果然对些稀奇古怪的学问很有见地!”陈夫子夸奖了包延一句,点头正色道,“传闻当年有五位女子,知道被骗后伤心欲绝并且心怀怨恨,同时分别跳入了那五口水井之中,口念亡命之咒言,自杀身亡。” “念咒言?”白玉堂有些不解,“他们诅咒谁?” “咒村子!”陈夫子叹了口气,“年轻女子,未必个个梦乡入宫,她们说不定更喜欢风流俊俏的大侠、满腹经纶的才子、或者是村口放牛的情郎。但是村中长辈、父辈、族人,都不是那样想的!”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点头,“是被迫的么?” “然后被骗了,回到村中还会受人歧视!”包延皱眉,“何其无辜。” 小四子听着也看了看箫良,“好可怜喏。” 陈夫子点头,“满腹怨恨而死,自然冤魂不散,村子后来据说发生变故,不久就人走屋空。至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没人知道!” “糟糕糟糕!”包延突然跺脚,“五芒风水还是自杀的,这魂灵恐怕一辈子都要被缚在凶地,休想逃脱了!” 陈夫子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还有比如说七星勺地、六芒风水、四棱框月、三足鼎立,等几种风水,也一样是不吉利的地兆,不过总的来说,凶险能超过五芒风水的,还真是没有!” 说到这里,陈夫子总算是将他那耷拉的眼皮子撩起来了,看了看展昭等人,问,“几位都是阳气极胜之人,为何问这凶险的地方?是要去查案?” 众人都看包延,包延摸了摸头,说,“我好像,让其中一个女鬼盯上了。” 老头儿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连连摇头,“不可能的!” 众人都不解,询问,“何以如此肯定?” 老头指了指包延,“你乃是包拯之后,阎王爷都不敢跟着包拯,你身上有他血脉,神鬼难近,不是你怕鬼,是鬼怕你才对!” 包延愣了愣,一旁小四子戳戳箫良,小声说,“小良子,小包子那么厉害呐?那咱们回去剪他一撮头发辟邪吧?” 箫良哭笑不得地看他,小四子就是怕鬼。 陈夫子说完,又多嘴补充了一句,“不过照我看,什么神鬼之说大多是骗术,老夫活了九十八岁,一个活鬼都没见过!可想尽法子骗人,必然有所图。” 众人都点了点头,暗叹,九十八岁……小一百了!不过话说回来,无论那五妹是真是假,她并没有伤害包延。费尽心机一封血书交给包大人,只是想要申冤,有时间的话,的确应该去五坟村走一趟。 出了太学院,众人往回走。 包延就动起了心思,想要去五坟村看看,不过这几日太忙,今晚还要跟随爹爹去赏琴,什么时候去呢? 庞煜瞧见他那样子,赶紧摆手,“我说文曲星之后啊,你要去你自己去,别拉我一起啊!” 包延皱眉,心说自然带你去,万一遇见大鬼小鬼还能拿你抵挡一阵! 又走了一阵,刚好路过了一家叫小绍兴的茶楼。 庞煜伸手一指,“去歇会儿喝杯茶吧?这里的绍兴粽子和糕点都很好吃。他的话一出,小四子和箫良自然是答应,跟着一起往楼上跑。 展昭拍了拍一旁还皱着眉的包延,“歇会儿再想吧,老想容易钻牛角尖。” “嗯!”包延点头,“展大哥说的是!”就索性不想了让脑袋休息会儿,上去吃庞煜的大户。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摇头——和包拯真像啊。 两人也想往里走,却看到身后包福站在原地,抱着胳膊左右张望。 白玉堂回头看他,“包福?” “唉,白公子。”包福赶上两步。 “怎么了?”展昭不解。 “没……我,我就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俄顷,众人上了茶楼,庞煜熟门熟路点了几壶好茶,又叫了好几样点心。 这茶楼极精致,茶壶都是手掌壶,一人一壶,配一个杯子,好茶也多。 庞煜给展昭要了一壶龙井,给白玉堂要的是普洱,给小四子和箫良还有包福三个小孩儿点的是花茶,给包延要了一壶铁观音,自己点的是惯喝的安吉白茶。 展昭和白玉堂意外,庞煜还挺细心的,大家的口味都知道。 众人坐下继续聊五坟村的事情,商量着什么时候去一趟,包福依旧东张西望,好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痒得慌,抓耳挠腮的。 小四子凑过去看他,“小福子,你怎么了,长虱子了啊?” 包福哭笑不得,“小四子,你不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们么?”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皱眉——他俩之前听包大人说过,包福不算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儿,是他一个朋友的孩子。那朋友早年过世了,活着的时候一直都是做天师驱鬼的,拿这小孩儿穷折腾。三岁之前,包福没见过任何人,也没出过门,以至于他小小年纪特别敏感,总看到或感觉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不管是不是真有人在看,但肯定不是在附近,因为如果在附近,他俩肯定能察觉! “阿嚏!” 正这时,展昭和小四子同时打了个喷嚏,揉鼻子。 箫良凑过去问,“槿儿,是不是着凉了,昨晚没睡好吧?” 小四子摇头,鼻子突然痒痒了。 白玉堂也看了看展昭,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像是在问——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啊? 展昭摸摸耳朵,一笑——还行,就是手麻,不晓得为什么。 不一会儿,伙计上来,给众人送上茶盏来,都是精致的竹台加一壶一盏。 伙计显然和庞煜很熟,“小侯爷,这几天白茶刚刚新到的。” “是么?”庞煜高兴,“给我六十斤别忘了。” “好嘞!”伙计高兴点头,展昭等纷纷自己动手斟茶,觉得茶水这样喝,还挺有趣味的。 小四子捧着一杯菊花茶喝了一口,咂咂嘴觉得是甜的,就好奇地看其他人的茶。 庞煜拿着杯子刚要往嘴里送……小四子余光一瞥,就见那淡绿色的茶水表层,似乎扶着一层银色的、亮亮的东西。 “啊!”小四子突然大叫了一声,惊得不止众人,连周边喝茶的客人也都张大了嘴回头看。 庞煜拿着杯子,就看到小四子抱住自己的胳膊,凑过来仔细看。他跟随公孙行医多年,最基本的常识都懂的,大多数下在水里的毒药都很清,会浮在水面上,颜色大致是透明的,但是侧面看,被日光一反会有银光。 白玉堂见小四子看着茶杯,他正坐在背光面,所以也看到庞煜的茶杯里,似乎颜色不对劲。伸手将杯子拿过来,把那茶水往地上一泼,“刺啦”一声。 “呵……”庞煜倒抽了口凉气。 旁边的伙计也张大了嘴,看着地上正在翻泡冒黄烟的茶水。 “哗啦”一声,茶楼上其他喝茶的客人沉默片刻后,都惊得站了起来,纷纷逃走看大夫去了,这还了得,茶水里有毒啊! 庞煜惊出一身汗来,摸着胸口就听到通通直跳。 展昭对一旁目瞪口呆的伙计招招手,“怎么回事?” “我……我什么都没干,展大人,您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的!”伙计急的满头汗,“不可能的啊,今儿个好些人点白茶了,都没事!” “其他茶都没事!”这时候,箫良已经拿着公孙给他的银针将周围几乎所有的茶盏都试了一遍,回来对展昭和白玉堂摇头。 展昭了然,看来,下毒的人只想杀庞煜。 “除了你还有谁碰过茶盏?”白玉堂问。 “我没有啊……”伙计急的快哭了,白玉堂一皱眉,“你端着茶过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碰到过你?” 伙计愣了愣,一拍手,“有!有个很瘦的黑衣服的,我上楼的时候,他正好下楼,撞了我一下茶杯险些掉了,他功夫不错帮我接住的……” 他的话说完,展昭到了窗口,可此时大街上满是人,穿黑衣服的也不在少数,没法找了。 “啧!”展昭一拍栏杆,差点着道! 白玉堂放了那伙计,让掌柜的和他一起去趟开封府报案,边看展昭。 展昭见庞煜还张大了嘴,就道,“没事了,躲过一劫,多亏小四子机警。” 庞煜可算回过神来了,看看左右,扑过去一把搂住小四子不停蹭,“小四子菩萨,您真是贵人……” 话没说完,小四子让箫良抢回去了,就见箫良很在意地护着小四子,小声说,“不要乱抱槿儿!抱可以,蹭不行!” 庞煜干笑,呦,小样还知道吃醋。 包延看了看茶壶茶杯,“不是说,想暗害庞家的陈大人和刘公公都抓起来了么?!” “唉,看来我今年流年不利犯太岁,过几天真该去拜拜。”庞煜自言自语。 展昭盯着他左看右看,想不明白,谁会费尽心机杀庞煜呢?究竟为了什么? 正说着,身边白玉堂突然凑过来低声问他,“你和小四子刚刚都打喷嚏了,是不是?” 展昭一愣,猛地想起来,刚刚那一瞬鼻子突然很痒,因为闻到了怪味道! 之前公孙说了,之所以展昭和小四子闻到一些味道容易打喷嚏,是因为鼻子对某些味道有点儿敏感,这是天生的。会让他和小四子同时打喷嚏的味道——辣死猫鸭脖子! 想到这里,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一脸佩服地看庞煜——真行啊!太师之子,堂堂安乐侯、皇上的小叔子,竟然因为一盘鸭脖子招来了杀生之祸!当然,如果只是因为鸭脖子的话。 将还在犯懵的庞煜拖回开封府,展昭和白玉堂又将他丢给太师,给了他文房四宝,让他将与鸭脖子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写下来。 第102章 枯井老尸 正午的时候,天突然热了起来,众人捧着一堆卷宗,正在院子里找阴山村的线索。 最逗的是庞煜,他叼着杆笔,盘腿坐在一张石凳子旁边,凳子上一卷纸,上头写满了“鸭脖子” 小四子在他旁边凑着看,“小小胖字好难看哦。” “唉!”庞煜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字,“小四子,不好笑话大人!” “字难看是正常的,怎么说也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玩世不恭。”门口,薛益灵走了进来,不忘记奚落庞煜两句。 小四子眨眨眼,瞄了庞煜一眼,像是怕他生气。 庞煜皮厚来了句,“多谢夸奖。” 薛益灵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包延正捧着卷宗出神呢,见薛益灵似乎与庞煜有过节,就问小四子,“他俩不和么?” 小四子看了看薛益灵,又看了看庞煜,也不解。 薛益灵今天穿得挺漂亮的,小四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歪着脑袋看着她,像是在琢磨什么。 “怎么了小四子?”薛益灵笑眯眯凑过来问他,“姐姐好不好看?” 小四子脸皱了起来,犹豫半天,“嗯……” “哪里不好看?”薛益灵本想逗逗他,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就一叉腰,虎了吧唧问小四子。 小四子又瞄了他一眼,“没有胸。” “噗……”一旁喝茶的包延一口茶水喷出来,庞煜哈哈大笑,笑得直捶凳子。 薛益灵哭笑不得,这小娃还挺色。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总觉得公孙和赵普这种带孩子的方法迟早要出事。 外边,薛益行也走了进来,见薛益灵和小四子逗,就板起脸,“没规矩!怎么对小王爷如此无礼?” 薛益灵扁了扁嘴,蹲下来问小四子,“小四子,你下午出去玩么?我要去逛庙会,要不要一起去?” 小四子眨了眨眼,“不行哦,要等爹爹回来。” “等我回来干嘛?” 说话间,就见外头公孙提着个小药箱子溜溜达达地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劲打哈欠的赵普。 赵普进了院子,先和展昭白玉堂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展昭问他。 “别提了,这每日一个时辰比每日打一仗还费劲!”赵普叹气,坐到了桌边休息。 “爹爹九九!”小四子过去拉住两人的衣服袖子。 “小四子,你下午要是没事,就进宫去陪陪庞妃和香香吧。”赵普将小四子抱起来,“香香可是你侄女儿。” “嗯!”小四子点了点头,自己已经是叔叔了啊!不过要他去看小孩子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为什么要小四子进宫去陪着呢?有什么意图? 薛益行显然是仰慕赵普已久,赶紧上来拜会,赵普也跟他客气了两句。 转眼,到了正午开饭时间。薛益行带着妹妹离去,留下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午饭公孙看到庞煜满纸写了鸭脖子,失笑,“安乐侯,想吃鸭脖子想成这样,快让人给你买点儿去。” “不是啊。”庞煜哭丧了脸。 展昭就将刚刚的惊险一幕说了,赵普听得吃惊,“那岂不是因为一盘鸭脖子招来的杀身之祸?” 众人都一脸佩服地看庞煜,庞煜更加郁闷了。 公孙对小四子说,“小四子,你进攻之后,也要注意胖姨姨的饮食,知道么?爹给你的东西都在吧?” “在的!”小四子点头,原来公孙是要他去检查庞妃的饮食。 展昭皱眉,问赵普,“有人要对庞妃下手?” 赵普一笑,“皇上只说,让小四子去陪庞妃和香香,特别要注意吃的东西,别让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展昭一愣,白玉堂点了点头,“如果是公孙陪在身边,别人一定会提防,可若跟着的是小四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防备。” 赵普和公孙点头,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对了,公孙先生。”包延问公孙,“你对五芒风水有研究么?” 公孙愣了愣,“五芒风水乃是风水中的大凶之地,二公子为什么问起这个?” 于是,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将之前他们调查的关于五妹和五坟村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普听得直皱眉头,“怎么尽是些阴气森森的玩意儿,又不是七月节。” 展昭和白玉堂听他似乎话中有话,就问,“什么阴气森森?” “哦。”赵普摇头,“赵祯今早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宫里可能闹鬼。” “哈?”众人面面相觑,“闹鬼?” 公孙一耸肩,“据说是看到先皇了什么的,还说有鬼魂困在宫中,让我们下午去处理。” “展兄下午没事的话,一起去吧?”赵普问展昭。 展昭欣然点头答应。 吃过了饭,白福就来找白玉堂了,吊丧的事宜他都准备好了,来和白玉堂一起赶往铁掌门。 出门的时候,小包福正好去买零嘴,他特别喜欢白玉堂和展昭,见白福拿着挺多东西一起出门,就过来帮着拿。 展昭送白玉堂到门口,拍拍他肩膀,“你小心点儿。” 白玉堂也有些想笑,“大白天的能怎么样,放心吧。”说完就走了。 展昭站在门口看着,总也有些担心,不过转念一想,白玉堂也是老江湖了,放眼江湖几个人能动得了他?自己也是……关心则乱吧。摇摇头,展昭就回开封府去了。 白玉堂一路走着,白福和包福在后头跟,一大一小聊天挺投缘的。 走了一段,包福突然愣了愣,回头看看左右。 “怎么啦?”白福问他。 “呃……”包福似乎有些犹豫。 白玉堂回头见两人不走了,就走回去问,“怎么了?” “白公子,今早那种感觉又来了!”包福焦急地说,“有人看咱们呢。” 白福让他逗乐了,“我说小包福,你别疑神疑鬼的。” “嗯?”白福不明白。 “这里都是江湖人,眼光是比较厉害的!”白福告诉他,“不过要是有人跟踪我们,五爷一定会发现的!” 白玉堂见包福的样子,就从两人手里接过了东西,低声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俩回开封吧。” “五爷?”白福吃惊。 白玉堂轻轻一摆手,对包福说,“你走到街的尽头,感觉一下还有没有人在看你,若是没有,就回头看我一眼,若是还有,就别回头,赶紧回开封去别出来了。”说着,嘱咐白福“你陪着他一起,别出什么差错!” “嗯!“白福点头,拉着包福就往回走。 包福没走出几步,就感觉身上那种凉丝丝起鸡皮疙瘩的感觉没了。他一下子站住了,回头看白玉堂——那人看的是白玉堂! 白玉堂心中了然,点了点头,对他俩轻轻一摆手,示意他们回去好了。 包福有些担心,白福拉了他一把,“没事儿,咱们回去将这事情告诉展大人,咱俩留在那儿也就给五爷拖拖个后腿的功夫。“包福无奈,只好跟着白福回去了。 …… 下午,展昭跟着赵普和公孙带着小四子去了趟皇宫,将小四子、箫良和剪子石头留下给庞妃、香香作伴。 随后,三人假意出宫,跟着赵普拐进了一条巷子,七拐八拐,来到了已经荒废多时的后宫西院。 “皇宫里还有这种地方啊?”展昭和公孙没来过这里,觉得皇宫就应该是富丽堂皇的,没想到还有这种荒村一样的地方。 “为什么来这里?”展昭不解。 “嗯……”赵普带着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座荒废的宅子前,就见上头写着“月和宫” “啊!”公孙恍然大悟,“是当年月和夫人的住所么?” 赵普笑了,看公孙,“你还真行啊,这种宫闱秘史都知道?小心叫人灭了口” 公孙略带得意地一笑,“我好久之前就想问你了,真的有这位月和夫人么?” 赵普点了点头,“我当年还小,知道皇兄经常来这里听月和夫人弹琴。祯倒是应该不知道的,他出生前月和夫人就死了,我也是很小很小那会儿过一面。” “怎么样,漂亮么?”公孙好奇问。 赵普撇撇嘴,“没我娘当年漂亮。” 公孙让他气乐了,“我是说比起真宗其他几个老婆。” “说起来我那帮子皇嫂……”赵普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个年代不好,生出来的女人都彪悍得骇人。北边有个萧太后,这边有个刘后、还有个杨淑妃,一个个都是心机深沉凶悍泼辣。估计我皇兄受不了了,见个温柔点的琴姬就让人勾搭走了。” 公孙觉得好笑,被赵普这么一说,还真是。 展昭在一旁看着两人,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你俩说什么呢?好像很有趣。” 赵普从怀中拿出今早陈班班给他的钥匙,将院子大门打开,引着两人进入,公孙就跟展昭说了当年“先皇与月和夫人的风流韵事。” “月和夫人是民间一个戏班子的琴师,常年跟随戏班坐画舫游历演出。后来被当时的一位大臣看中,送入宫中给真宗抚琴。月和夫人不止美貌,且聪慧过人,柔情似水。于是真宗被她迷得晕乎乎,将她藏于后宫之中,日日欢歌。后来月和夫人早产生下一体弱女婴,如月公主,娇俏可爱。这小公主从小身子极差,月和夫人小心翼翼将她照顾张大,可惜在三岁那年淹死在了荷花池里。后来月和夫人受到太大刺激,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之后也跳井自尽。真宗伤心过度,怕睹物思人,于是下令将整个西院锁住,废弃,再不准人进入。直到后来李妃进宫,也就是当今真正那位太后,真宗才渐渐恢复……只可惜这位贤德妃子也没什么好下场,流落民间折腾了二十年,被赵祯认回来那会儿眼都瞎了。所以说后宫斗争激烈呢。野史上说,月和夫人包括小公主月如,都是被人害死的。 展昭吃惊,“真的?” “你想一想。”赵普在一旁插嘴,“我那几个皇嫂哪个是省油的灯。” 展昭仰天想了想,也是,宫廷险恶,这月和夫人只是个琴姬,没有身份背景。当时她住在后院就跟金屋藏娇了似的,却连个身份都没有。真宗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软弱无用,不然也不会有檀渊之盟什么的,明明打赢了还给人赔钱…… “那我们上这里来干什么?”展昭看看左右,目光落到院子正中央的一口水井上面。 赵普一耸肩,指指那水井,“当年月和夫人跳的水井。” “又是一个跳井的啊。”展昭摇头,之前研究五坟村,已经有五个跳井了,这回又一个。 “赵祯今早跟我说,他最近晚上常常做梦,说是先皇找他,告诉他月和夫人的魂魄还困在水井里出不来,他很想念她,让他将白骨取出来,和先皇合葬。” 展昭吃惊,“当年人死了,白骨都没有取出来埋葬么?” 赵普无奈地笑了笑,“当年的太后坚决不让月和入皇室墓园,还是那句话,我皇兄其他都还行,就是胆子太小太懦弱。” 展昭和公孙对视了一眼,摇头,红颜薄命啊,就这样曝尸枯井之中,一藏十几年。 “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要小心低调处理。”赵普耸耸肩,对屋顶上紫影招招手。 紫影往水井里瞄了一眼,躲到赭影身后,小声问,“真的闹鬼啊?” 展昭扒着井口往下看,就见下头空洞洞的,很深。拿起一颗石头往下一丢……不多久,就听到“吧嗒”一声。 “咦?”展昭纳闷,盯着水井里望,“没有水了么!” “嗯,很早之前应该就枯竭了!”赵普让几个影卫将绳子都准备好,放到井底,点起了火把。 赭影让紫影拉着绳子,自己下去,展昭扒拉了他一下,“我先下。” 众影卫看赵普,赵普点头——他叫展昭来就是这个意思,展昭轻功是最好的,这座井的高度,他不用绳子就能上来。 赭影点头,和展昭一人举了一个火把,一先一后下去。 紫影将篮子放到井边,对拽着绳子在井边的两人说,一会儿他们到底了,就拉拉绳子,他们将篮子丢下去,把白骨捡进去后拉上来就行了。 紫影还扒着展昭说,“一会儿要是真遇到小鬼诈尸,你要把赭影也带上来啊!” 展昭笑着看赭影——紫影还挺心疼你。 赭影嘿嘿一乐。 赵普在上边拉着绳子,公孙举着火把给两人照亮。 展昭和赭影顺着绳子一点点往下,进入了黑暗的枯井……出乎两人的预料,水井并不是很深,很快就到了底部。 大概是荒废了太久,又或者是接近地下水道,井下阴森森的湿气很重,地面更是寒气逼人。 展昭蹲下用火把看了一眼,这时候,赭影也落了地,“展大人?” 展昭抬头看他,问,“赵普确定尸体在这里?” 赭影愣了愣,他站在原地转了个圈,井底就那么大,没尸体啊! 两人面面相觑——莫不是当年让人搬走了? 正在纳闷,展昭就感觉脖颈一凉,一阵阴风灌进来。赭影一个激灵,和展昭一起转脸看向一旁的水井壁。这会儿,若是换成紫影或者小四子铁定大叫有鬼了,不过这两人可不会!有风就表示——这里和外界是通的。 展昭伸手,和赭影一人一边,在井壁上摸索了起来。 最后,展昭摸到了几块砖头是松动的,用力一推,哗啦一声…… 上头,公孙和赵普就见两人半天没拽绳子,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心说有那么深么? 听到了响声,赵普赶紧问,“喂,怎么啦?” 片刻后,就见展昭“噌”地窜了上来,扒着井壁道,“下面没尸体,然后我们找到了个洞可以通道外面去,不过洞很长很长,走还是不走?” 赵普眉头紧紧皱起,“没尸体?!” 展昭点头。 赵普拿了个火把,让几个影卫在这儿等着,就要往井里跳,公孙一把拽住,倒不是让他别跳,而是来了句,“我也去!” 赵普将他搂了,和展昭一起跳下了井。 …… 铁掌门今天非常热闹,白玉堂将白福包的几个白纸包,递给了门口一张长桌上的三个铁掌门家人。 铁掌门的伙计让他在来客名单上签上名字,白玉堂提起笔龙凤舞“白玉堂”三个字,惊了几个家人一跳,一个亲自引他去灵堂,另一个赶紧起身去里头通知陆铁心,看来是有吩咐的。 等白玉堂在灵堂给罗青山上了香,就看到陆铁心急急跑出来,请他内堂说话。 白玉堂知道老头有事相求,不过看他现在的架势,估计是真有麻烦事,就跟着他往里走。 在穿过灵堂侧门的时候,就看到侧门后面有一圈屏风,屏风里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抚琴,灵堂里那淡淡哀思之乐可能就是出自她手。 白玉堂余光扫过,那女子也是抬头。 走出侧门,白玉堂心中疑惑——那不是落歆阁的落歆夫人么?今晚就要去参加皇上给她办的赏琴大会了,现在竟然还在灵堂里弹奏哀曲?这女子还真古怪。 …… 展昭和赵普公孙到了井底,就见赭影已经将墙壁上那整个洞都推开了,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 众人沿着通道往里走,这里应该是人工开凿的,洞口比较窄,要弯腰才能通过,特别是赵普这样的高个子,憋屈坏了。可走了一阵子之后,洞口渐渐宽大,很快就变成了拱形的高大通道。 地上还有水渠和跑动的老鼠。 “是皇宫的地下水渠。”赵普皱眉,“竟然是通的,还只隔了一面墙!这若是有刺客进来怎么办?” 众人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在黑暗中走路,很容易让人忘记时间。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众人就看到前方出现了阡陌纵横的岔道。 “像是出皇宫了。”公孙说。 展昭纵身一跃,贴着顶部的墙,往上听。 公孙小声跟赵普说,展昭的轻功真的好像猫啊,上蹿下跳一点都不费劲,这种功夫怎么练出来的? 赵普笑了笑,摇头,“他老师是江湖神人,据说从三十多岁开始找,知道八十岁才找到展昭一个适合练燕子飞的天才。” 公孙挑了挑眉——嚯! 这时候……展昭下来了,点头“咱们是出皇宫了,上面有叫卖声。” 众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竖井,往上一看,有一圈亮光。 展昭顺着竖井往上爬,出了洞口……就见是另外一口井。这井在一个小巷子里,四周都是院墙,很隐蔽。 身后其他人也上来,穿出巷子一看,就看见了开封府热闹的大街。 众人站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发呆,这水井竟然可以通道宫中,换句话说,如果有人知道这条地道就可以躲过禁宫内外的层层守卫直接进入内宫!另外,月和夫人如果当年是跳井死的,那尸体在哪里?是被人从这里带出去了?还是压根就没死…… 正在疑惑,展昭突然一捂鼻子,“阿嚏!” 众人下意识地看他,顺带看到了不远处,迎风招展的招牌——辣死猫鸭脖。 第103章 鎏鹤翎 白玉堂随着陆铁心老爷子进入了内宅,就看到屋里还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女娃,看到有生人进来,还是个男子,就低了个头,站在一旁,显得很拘谨。 “乖,不用怕,叫白大侠。” 小姑娘小心翼翼看了白玉堂一眼,低声叫,“白大侠。” 白玉堂点了点头,想到,这可能就是罗青山托付给陆铁心的孤女。 陆铁心告诉白玉堂,她叫罗鸢。 丫头奉上茶来之后,陆铁心就小心翼翼关上了门,坐到桌边盯着白玉堂看,像是很谨慎。 白玉堂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觉得这老前辈也不会是在和自己闹着玩儿吧? “咳咳。“老头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对,咳嗽了两声之后,正色道,“唉,白少侠,我一把年纪了,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也不至于厚着脸皮来求江湖后辈,你可无论如何给我帮帮忙。” 白玉堂听得莫名其妙,点头,“老爷子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能帮的自然帮。” “呃……说不出口。”老头直巴拉嘴。 白玉堂心说你该不会是让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 “那个……”老头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兄弟罗青山死了,是因为接了趟鬼镖,这事儿白少侠听说过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心说你都请我来吊丧了,我好歹也得打听打听死的是谁不是么? “你可知,他接的那趟鬼镖,是什么东西?”陆铁心压低了声音,问。 白玉堂见他的样子都瘆得慌,心说他上哪儿知道去?就摇了摇头。 老头对罗鸢招了招手,“丫头,把你爹给你的东西,拿出来给白少侠看看。” 丫头就走了过来,从腰间解下一个腰包,这腰包还真不算小,不过很薄,小姑娘围在腰间用外衣一遮,真看不出来。 罗鸢将那包轻轻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来,递到了白玉堂的面前。 东西一拿出来,就有金光灿灿,夺人二目。只见那是一块扁扁的令牌,令牌镂空,鎏金打造,半边是一只翱翔于云端的仙鹤,云朵流动到尾部,却变成了一截精致的孔雀翎!整块金牌古朴典雅,一看就不是普通器物,正当中还有一个清晰的阴刻戳印,写的是“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白玉堂暗暗皱眉,这四个字,乃是唐初李世民自刻的授命玄玺上的字迹。 春秋时候,楚人卞和得和氏璧一块,辗转数年,终秦一统六国之时,到了秦王嬴政手里。嬴政遂命李斯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咸阳玉工孙寿将这八字雕刻于和氏璧之上,做成传国玉玺,象征皇权。随后天下纷争,传国玉玺一直都是皇权争夺的一个重要标志。 唐太宗李世民登基之时,传国玉玺被萧后带入漠北突厥。因为没有了传国玉玺,李世民便令人雕刻了授命玄玺,以代替传国玉玺。直到贞观四年,传国玉玺才得以返唐。而从此之后,授命玄玺也就不再使用了,因此有授命玄玺这个印记的宝器,也就特别珍贵。 这块鎏金金璧在史书上有记载,名字叫鎏鹤翎,是当年李世民赐予大唐第一舞姬的,意为她的舞姿如同鎏鹤入云,龙雀尾翎一般炫目多姿。 白玉堂也算精通古玩,知道这是无价之宝,却也是不祥之物。 鎏鹤翎并不是一件单纯的古玩,而是一件神鬼器物!据说那舞姬后来是用这金璧尾部翎处的利口,割喉自尽的,因此金色孔雀翎变成了暗红色,虽然也闪闪发光,但是那血迹始终擦拭不去。 这乃是价值万金或者说万万金的珍品,后来流失民间,被许多巨富山匪收藏。可凡持有者,最短一年,最长三年,必定曝晒街头,死无葬身之地!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传说,不可考,白玉堂原本以为连这鎏鹤翎都是假的,没想到还真有此物。 接过来颠来倒去看了看,还真不像是假的。 “白少侠经多见广,应该识得此物吧?”陆铁心小心问。 白玉堂淡淡一点头,“鎏鹤翎。” “哦!”陆铁心似乎松了口气,“少侠果然知道。” 白玉堂将东西放到桌上,不解问陆铁心,“这与我有何干?” “呃……我是听江湖传闻,说白兄有个好友,叫蝎九天的。”老头又试探着问。 “呵。”白玉堂忍不住干笑了一声,“的确认识。” “我听说他曾经追来追去想要拜你为师,对你的话言听计从,有这事么?”陆铁心接着问。 白玉堂摇了摇头,“他的确想拜我为师,不过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并没有江湖传言那样夸张。” 说到这蝎九天,其实是个著名的山匪。 此人身高九尺开外,十分的雄伟强壮,因为善使蝎尾鞭而得名。此人年近四十,功夫了得力大无穷。聚集了手下大概百余人,潜藏于深山之中,打家劫舍。不过他不劫穷人,只劫为富不仁之辈和贪官污吏。因为他居无定所,跟游牧一样今天这个山头住一个月,明天那个山头住半年,所以朝廷官府都拿他没辙。 大概七八年前,那时候白玉堂入江湖没多久,偶尔路过一处树林,正赶上蝎九天被十大江湖杀手追杀,走投无路之时救了他。蝎九天是粗人,起先觉得白玉堂就一小毛孩子还是个小白脸有什么本事?没想到他轻轻松松将十大杀手都解决了,还抢了他一坛子鼎好的梨花白就走了,瞧都没瞧他一眼。 那蝎九天别看是个名人可是个贱骨头,这辈子光抢别人了,第一次给人打劫,对白玉堂服气得一塌糊涂,跪来跪去就磕头要拜师,惊得白玉堂见着他就跑了。 不过那之蝎九天的为人,白玉堂觉得还过得去,一起喝了几杯酒。白玉堂还去他的山寨参观了一下,之后蝎九天拜师没拜成,白玉堂给他在墙上留了句话——莫伤好人。就走了个踪迹不见。 据说蝎九天后来找人将那块墙皮抠下来用金子裱了,说以后做传家宝用的。 白玉堂与那陆铁心是有所保留,蝎九天,的确是自己让他干什么,他就会干什么的。 “认识就好啊!”陆铁心道,“那个……杀罗青山的,就是蝎九天!” 白玉堂脸色一寒,“有证据么?” 陆铁心一愣,“有人亲眼看见。” 白玉堂略微一摇头,“谁?” 陆铁心指了指罗鸢。 白玉堂看罗鸢。 罗鸢点了点头,“爹爹说了,那个要他命的人,叫蝎九天。” “你爹临死前说的?”白玉堂皱眉。 “不是,死了之后。”罗鸢小声说,“死后的晚上,爹爹托梦说的。” 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要发脾气的冲动,转脸看陆铁心,心说她是小孩子,你又不小,这种说法也相信?! “白少侠,听我说完。”陆铁心看出白玉堂有些恼了,赶紧接着说,“我自然不会相信这些,但是,蝎九天不久之前的确放出话来说,谁有鎏鹤翎,他就杀谁!所以才说,鎏鹤翎是鬼镖啊!” 白玉堂听到这里,蹙眉,良久才问,“他为什么要杀有鎏鹤翎的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陆铁心摇头,“我原本以为,鎏鹤翎让他杀了罗青山后盗走了,可没想到,前阵子丫头告诉我,还在她身上。”陆铁心赶紧将鎏鹤翎藏回去又还给罗鸢,“这,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消息传出去,别人我还不怕,可这蝎九天功夫不是一般人能敌得过的,我铁掌门家大业大,几百口人呢!” 白玉堂轻轻一摆手,示意他知道陆铁心的意思了,“现在有没有人知道这鎏鹤翎在你手里?” “目前还没有,我很小心!可是,很多人都知道这闺女在我这儿呢,这万一……”陆铁心哭丧着脸。 白玉堂始终搞不懂,蝎九天是从来不滥杀无辜的,为什么一定要杀有鎏鹤翎的人? “老爷子想我怎么帮你?”白玉堂开门见山问。 陆铁心嘿嘿笑了两声,笑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随后将那丫头往白玉堂身边推了推。 白玉堂不解。 “那个……白少侠能不能把这闺女带去开封府?连同那鎏鹤翎一起?” 白玉堂皱眉,心说你真行啊,这是你好友的女儿,为了自保就这样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送给陌生人带走? 罗鸢红着眼圈站在一旁,可想而知是什么心情,没人要的小孩子呗。 白玉堂看了看陆铁心,问,“如果我不带她走,你准备怎样做?” “呃……”陆铁心看了看罗鸢,叹了口气,很慈祥地伸手去摸罗鸢的头,说,“宝贝儿唉,我与你父虽然也是好友,但是这杀生害命的买卖我一把老骨头真是扛不住了!不如这样,你将鎏鹤翎丢了,怎么样?” 罗鸢紧紧抱住鎏鹤翎摇头,“不丢。” “哎呀,这东西又不能吃,你留着干嘛!”陆铁心看来已经劝过她很多回了。 “能给我爹报仇。”罗鸢丫头还挺犟。 “这……”陆铁心摊手,看白玉堂。 白玉堂终于明白,为何罗青山家的镖师下人都舍家而去,原来是怕被连累。这鎏鹤翎原本就是不祥之物,而蝎九天要的又是有鎏鹤翎的人的命,只要没有,就安全了。 白玉堂拿着刀站起来,陆铁心看着他,就见他微微一拱手,转身走了,他也叹气。 白玉堂走到门口,见那丫头还傻站在桌边,就道,“走吧。” 姑娘一愣,见白玉堂还等她呢,回头看看陆铁心,陆铁心一阵惊喜,赶紧推她,“去呗去呗,白少侠肯带你走那是你福气啊。” 罗鸢看着眼前笑脸盈盈,满口仁义道德的爹爹身前好友,只觉得心中憋闷。这种眼色她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蹲下去,伸手拿了凳子底下的小包袱,罗鸢跟在白玉堂身后走出了门。 白玉堂见她包袱随时放在手边,估计是走到哪儿被人赶到哪儿,难怪一直住在书房里,无奈摇了摇头。 走到灵堂附近,听到哀怨琴声,罗鸢看了看白玉堂,“我想,再给爹爹上个香。” 白玉堂点了点头,在侧门等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他,“陆铁心最喜欢的是什么?” “哦,鸟儿。”罗鸢回答,“他花园里养了几百只名贵鸟儿,据说一只就值好几千两呢。” 白玉堂了然地一点头,“我在大门口等你,拜完了就出来,去开封府跟包大人说说你爹是怎么死的,如果真是蝎九天做的,派人去抓他。” “嗯!”姑娘点头,进去灵堂参拜了。白玉堂侧耳听了听声音……这会儿,琴声还正好停了,他就顺着鸟叫,找到了后院。 …… 等罗鸢给她爹磕完了头出大门,果然就看到白玉堂背着手站在那儿等着,只是手里不知道何时拿了个白色的大布包。 她走上去,白玉堂就带着她会开封,刚上了大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白玉堂将白布包给她,“打开看看。” 罗鸢傻呵呵接了白布包,突然感觉里头有东西在动,惊得她一松手。 随即,布包落地散开,哗啦一声……里头七彩缤纷数百只鸟儿扑扇着翅膀就飞了出来,直冲云霄。 路人都驻足观看,好些人都拍手说好看。 “啊!”罗鸢长大了嘴巴,那不是陆铁心最爱的鸟么?看了半天,直到那些鸟儿高高飞到了天上,都飞没影了,罗鸢突然捂着嘴巴闷闷笑了起来。 小跑着追上前方已经走出不少路的白玉堂,跟他一起回开封府了。 铁掌门里,陆铁心正在为摆脱了罗鸢这个要命丫头而开心,他吩咐管家,叫人到江湖上去散步传言,就说罗鸢让白玉堂领走了,鎏鹤翎也带走了。 正说着,就听到外头侄儿陆福嚷嚷着跑进来,“大伯,大伯啊,不好了!” 陆铁心一愣,“怎么了?” 随后,他被陆福带到了后院一看,就觉得心突突直跳,耳朵嗡嗡直响,喘气都费劲。只见院子里几百个鸟笼子都叫人给劈了,鸟儿一只没剩,就剩下几根鸟毛。 “这是……”陆铁心猛然想到了什么,捶胸顿足欲哭无泪,难怪江湖人都说不要得罪白玉堂,果然。 据说这之后,陆家总招夜猫,陆铁心买一只鸟,没多久就让夜猫叼了去,搬家也没用。 …… 展昭和赵普他们查来查去,最后还是查到了鸭脖子铺子。 展昭心说自己什么时候得罪鸭子了,为什么这鸭脖子铺总在眼前转悠。 公孙也纳闷,“是巧合呢,还是有意为之?” 赵普摇了摇头,对赭影说,“你回去将洞口恢复成原来样子,记住,别让人发现破绽!多派些人在附近蹲守,十二个时辰不能缺人,看有没有从哪里出入。” “是!”赭影领命去了。 展昭在鸭脖子铺前边转了转,又打了两个喷嚏,捏着鼻子摆着手说这活他是干不了了,公孙无奈。 赵普也觉得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这事情非同小可,先回去跟包相他们商量商量,再作打算。 第104章 琴会 开封府内,包延正无聊,趴在桌子上看关于五芒风水的记载,这书是藏书阁找来的,他爹的书多而杂,有些还是残卷,看起来特别费劲。 庞煜这几天晚上做梦都是鸭脖子,都做了病了,没事总摸自己脖子,觉得怎么又细又长的,别变成鸭脖子。 没多会儿,包福和白福跑了进来,白福找展昭,可包延说跟着赵普进宫去了,白福就急了,蹲到门口去等白玉堂。 开封府门口的衙役都乐,问他,“白福,你怎么蹲衙门门口啊?小心让包大人看见了拍你板子。” 白福可也着急,上次白玉堂就让人抓走一回,虽说那次原因比较特殊,不过他家少爷这人面冷心软,有些事情也不上心,总是叫人盯上了还不知道呢? 院子里,包延问小包福出什么事了,包福就将事情说了。 庞煜听着将信将疑的,“真的假的?你感觉那么灵?” 包延点了点头,道,“他是有些疑神疑鬼的,不过有时候正经挺灵的,还是要加倍小心。” …… 眼看着快傍晚了,展昭刚回到开封府门前,就看到另一边的大街上,白玉堂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清清秀秀挺好看的,小跑着跟在后面。 赵普看着直乐,问展昭,“白玉堂已经受欢迎到这种程度了么?出去溜一圈都有女人跟回来?” 话刚说完就让公孙狠狠掐了一下,“说什么呢你,人家是小孩子!” 赵普撇嘴,可怜兮兮揉着胳膊看公孙,“亲亲,你怎么为了别的男人掐我啊?人家不依。” 赵普那嘴欠的毛病又犯了,大马路上,人高马大一脸霸气还来了一句“人家不依”,说的周围人等都一阵阵恶寒。 白福见白玉堂回来了,也松口气,知道当着白玉堂的面说不得,等一会儿抽个空,将这事情偷偷告诉展昭! 展昭也看见罗鸢了,就问怎么回事,白玉堂边往里走,边将陆铁心叫他去的目的说了。 展昭听了之后冷笑连连,“他陆铁心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仁义道德,怎么原来是个伪君子啊!”说着,凑过去拍拍罗鸢的脑袋,“没事,一会儿包大人回来,我带你去将事情说一遍,如果你爹真是枉死的,那必然给你讨个公道。还有,那些抢了你家财的家丁下人,我们也会追讨。” 罗鸢倒是摇头,“不是的,是我让叔叔伯伯们拿了东西走的,我没银子给他们了,他们还要养家,我不拖累他们。” 众人都一愣,赵普摸摸下巴——嗯,罗青山能教出这样的闺女,可见本人铁定一定也是铮铮铁骨的仗义汉子,只可惜,交友不慎,没把闺女托付给对的人。 包福见是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美滋滋带着人去先住下,热心帮忙收拾东西。 公孙则是乐呵呵跟罗鸢借鎏鹤翎看。罗鸢还觉得有趣,别人都避这东西唯恐不及,这书生怎么还那么爱看呢?自然拿出来给他。 公孙捧着鎏鹤翎对着光看了又看,啧啧称奇,“是真的,哎呀呀,这可是至宝!” “为什么尾部会有红色?”展昭纳闷,“真的是血迹?” “不可能不可能。”公孙摆手,“金银玉器,哪儿有让血碰了就变色的!这是其他缘由!” “什么缘由?”众人都不解。 公孙笑了笑,“嗯,我觉得可能是鎏金里掺杂了些别的东西,比如说铁、或者铜之类,会生锈、泛红的东西,从而形成了这样形状!你们不觉得那一尾红色的孔雀翎很漂亮么?” “那那种不祥的诅咒呢?”赵普问。 “没事,不怕!”公孙笑眯眯说,“咱们偷偷把这东西放到包大人的枕头下双面,让他枕着睡一晚,再邪也能消除!” 众人都一脸佩服地看公孙,刚刚到府门口的包拯一个喷嚏打出来,揉着鼻子进门。 晚饭众人是不吃的,因为一会儿要进宫,皇上请客吃饭,还有听那落歆夫人弹琴。 白玉堂倒是不想去,展昭知道他也不稀罕吃国宴什么的,包拯听说白玉堂不去,就悄悄拉了他,跟他耳语几句。 白玉堂听了有些纳闷,不解,“我去?” “嗯!”包拯点头,“皇上千叮万嘱说让你务必帮忙。 白玉堂无奈,怎么最近找自己帮忙的人那么多,他看起来很好说话不成? 展昭见白玉堂不去,有些闷闷,就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再一想,觉得自己难分难舍的干嘛,不久一会儿么! 包延也不想去,他这会儿对赵祯有些意见,觉得那不是个好皇帝!不过包拯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只好老实跟着去了。 很快……到了掌灯时候,所有人都换了衣服赶往皇宫。 展昭出门前突然想起白玉堂还没吃饭呢,就过去问他,“那你晚上吃什么?” 白玉堂愣了愣,忍着笑说,“猫儿,放心吧,厨房有大娘,外头也有酒楼,我会努力不让自己饿死,等着你回来的!” 展昭听完,一脚踹过去,白玉堂躲开,就看到那猫愤愤走了,笑着在原地摇头。 …… 今日赵祯宴请的人实在太多了,几乎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去了。展昭就认识近处的几桌,八王、包拯、太师、王丞相、赵普一家等。 稍微远处是外地赶来的官员,很多展昭都不认识,不过那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带着花枝招展的闺女,环肥燕瘦什么款式的都有。 展昭忽然想起,白玉堂那天看了一张古代帝王嫔妃图,说出了一句经典的话,“别以为有三宫六院就肯定是享福,有时候太受罪了,光记名字就得好几天。” 他这句话,逗得包拯笑了三天。 展昭坐在包拯身边,听着身边包拯和庞吉和以往一样打嘴仗,包延和庞煜叽叽咕咕说案情,觉得有一种自己喝多了的感觉,甩甩头,就看到身旁是公孙。 “赵普呢?”展昭问。 “公孙努努嘴。”展昭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就见远处,赵普正和一个外族打扮的男子聊得火热。立马想起来,这个可能就是他的异族兄弟特穆里。而特穆里旁边一个黑黑胖胖的丫头,引起了展昭的注意,这丫头看着太可爱了,虎了吧唧的。 公孙也看到他笑呢,就小声说,“那就是特穆燕,据赵普说,这丫头是他看着长大的,勇猛无敌,三岁就揭瓦、五岁能拆房,六岁能伏虎、七岁打豺狼,一顿能吃一锅饭,力拔山兮气盖世。” 展昭张大了嘴。 “她带兵打败过辽国数十万军兵,赵普说她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将才还是福星,跟混世魔王陈咬金转世投胎上了女儿身似的。”公孙继续说,“赵普那天带去见皇上,皇上看了她忒喜欢,收了做义妹了。” 展昭吃惊非小,这么厉害?! 众臣坐着互相寒暄,现在本无战事风调雨顺,因此也无烦心之事,众人其乐融融。 可大家都挺高兴的,唯独太后板着一张脸。她坐在赵祯右手边,赵祯的左手边,坐着庞妃、小四子和箫良。 庞妃抱着香香,箫良托着个碗,里头是一碗水果泥,小四子拿着小银勺,一点点喂给香香吃。 这时候,就听外头传来了阵阵琴声……宛转悠扬,十分悦耳。 众臣听着听着,都陶醉琴声之中,连小香香都乐得笑呵呵的。 公孙是行家,一听这琴声就点头,“嗯,好琴!” 展昭也点头,“好像是比别的听着更好些,关键好在哪儿呢?是因为手法好么?” 公孙轻轻一摇头,“手法当然很重要,不过琴更重要,主要是看音准不准。这估计是一张古琴,而且还是很古的那种传世之琴!” 展昭轻轻点头,原来如此。 包延听琴声、弹奏的手法,判断出是落歆夫人在弹奏,相比起那天,她的心平静了很多,所以落指也利索,琴声曼妙。 众臣欣赏沉醉,太后可是一张脸色不善,太师也挺着急的。 原本落歆夫人是要在院子里弹奏的,但是太后坚决不肯,说不是来弹琴的么,哪儿有乐师坐在天子眼前的?不像话! 于是最后只得作罢。 一曲终了,群臣有几个有眼力见儿又听着了谣言的,都鼓掌。 赵祯听完也满意地点头,问群臣,“诸位爱卿,今日既然是赏琴大会,那么咱们只谈风月不论政事,众卿觉得此曲弹得如何?” 宫廷首席乐师是个姓沈的老头儿,沈乐师站起来说,“音色极准,手法曼妙!可谓弹得好,琴也好!” 赵祯笑着点头,“这是张古琴,朕那日叫人整理院子的时候找到的,好好一张琴,被放在一个乌木匣子里沉在荷花池地上,可有人知道它的来历?” 赵祯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哐哐”几声,有好几个老臣的杯子没拿稳,都落在茶几上了,赶紧起来道赎罪,用袖子擦。 赵祯看了看身旁太后。 太后进宫比较晚,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都流落民间,因此对宫中之事早就淡忘了,听赵祯这样一说,也好奇,问,“荷花池中有琴?” “嗯!”赵祯点头,“那日先皇托梦给我,说西院太脏太旧,需要打扫一下,特别是荷花池里。于死后就找到了这张琴。” “皇上。”这时候,老臣翁国公蔡奇道,“那地方之前是冷宫,已经荒废多年了,当年住着个弹琴很好的琴姬,可能就是她留下的。” “哦?”赵祯笑了笑,问蔡奇,“翁国公知道详情么?” “呵呵。”翁国公笑了笑,“老臣也不是很清楚了,就是听人说过。” “唉。” 赵祯还想问,一旁太后劝他,“皇上,这种宫闱之事,不问也罢。”太后知道先皇生性风流,估计是藏了莺莺燕燕在里边,留下了琴让赵祯发现了。 赵祯点了点头,此时,另一首曲子又起来了。 展昭不太喜欢这种叮叮当当的东西,觉得没劲,包拯低声跟他说,“白玉堂也进来了,在后头办事呢,你闷的话就找他去吧,这里今日看来要变成怀旧大会了。” 展昭心中一动,笑嘻嘻往后一忒,包拯就一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就没影了,包拯摇了摇头,跑得比兔子还快! 包延也觉得没劲,问包拯,“爹,我也能去么?” 在包拯漆黑的脸上,白眼的效果特别好,只见他眼白一番,张嘴呲出一口白牙“你给我坐着不准动!” 包延托着脸生闷气,心说难怪那些犯人那么怕他爹,这晚上看效果和捉鬼的天师钟馗一样一样的!正发呆呢,他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白影…… “啊!” 包延这一惊是真没忍住,声儿也大了点,惊的一旁正啃一个螃蟹的庞煜差点把螃蟹壳吞嘴里,太师胡子都落在汤里了。 不过这些还不算什么,就听到“哇!”一声,香香被吓哭了。 众臣都呼啦一下转过脸看包延。 包延张着嘴,一旁包拯也急眼了,心说你真是我儿子啊?怎么这么缺心眼呢,这惊圣驾了! 想罢,赶紧站起来,拉着包延也起来,给皇上赔罪,说包延不懂规矩,惊了圣驾。 香香被吓了一下,庞妃哄了哄,她就又盯着小四子圆滚滚的脸乐了起来,张嘴要吃的。 赵祯正想心思呢,也让包延吓了一跳,转脸一看,愣了良久,问包拯,“包卿,你说他是谁?” 众臣也都是目瞪口呆状。 包拯尴尬,“哦……这是犬子包延。” “噗……”不少大臣都笑喷了,还有很多忍着笑仔细打量,满脸不可思议的。 “哎呦!”太后可算见了些笑颜,对包延招手,“包卿你怎么藏着掖着都不让见人的?我刚才还以为是公孙先生的弟弟,来,过来给哀家看看。” 众臣也都一起点头啊点头,都觉得不可思议,并且严重认为——包延他娘绝对是个白花花的大美人! 包拯推了一旁还发呆的包延一把,示意,“太后叫你呢!” 包延赶紧过去,给太后行了个礼,心里还怦怦跳呢。 赵祯见他魂不守舍的,就叫他到身边坐,让群臣继续闲聊。 赵祯随意问了包延几个问题,发现包延回答条起来理清晰、见闻广博,关键是那股子牛脾气和包拯非常相似,便也很是欣赏。 包延总算心情平复了,刚想走,赵祯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问他,“看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包延一愣,刚想摇头,就听赵祯低声说,“朕也看到了,已经走了。” 包延就感觉后脖颈子直冒冷风——没错,他刚刚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在远处的假山上,蹲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五妹! 包延突然灵机一动,抬头问赵祯,“皇上知道五坟村么?” 赵祯一愣,轻轻摇了摇头。 “那山阴县呢?” 赵祯笑了笑,轻轻一拍包延的肩膀,示意陈班班拿些好吃的给他,带他回去包拯身边做。还嘱咐包拯有空进宫来陪太后坐坐,太后只要是包家人,她都喜欢! 包延回去了,坐下还发呆呢,再抬头,那五妹已经不见了,他现在满心都是打鼓声,大内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人进来还没人发现?莫非真是鬼啊…… 公孙凑过去问身边赵普,“唉!” 赵普喝着酒,不动声色地跟他说,“皇上既然装没看到,那咱们也没看到呗,的确也就一闪过去了。” 公孙皱眉,心说这“女鬼”怎么进的宫? …… 而此时,守着月和宫里头水井的紫影熊抱住赭影,“刚才女鬼从井里爬上来了,是吧?是吧!” 赭影哭笑不得,怎么都没法把紫影拽下来,“那不是女鬼!” “明明就是!” “女鬼还爬什么井啊,直飘过来了!” “是哦……”紫影刚刚松开一点,就见身边白影飘飘。 “啊!”紫影一张嘴,赭影一把捂住他嘴,不过他还是“呜呜呜”了半天,才看清楚,身边站着的,是被他也吓了一跳的白玉堂。 白玉堂一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心说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刚刚包拯告诉他,赵祯拜托他在宫里转转,最近宫里有“鬼魂”出没,万一碰上,就跟着她走走,看她有什么需要。 白玉堂一下子就明白了,也就是说赵祯让他跟着女鬼看看她从哪儿来呗? 正想问,一旁展昭也“呼”地落下,示意众人——低头! 立刻趴在了屋顶之上,没多久,就看到那女鬼急急忙忙跑了回来,跳进了枯井里! 白玉堂刚想跟,被展昭拉了一把,回头,一个蟹黄包塞进嘴里。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笑眯眯看他。 两厢对视了一会儿,展昭又塞了一个给他,白玉堂继续张嘴…… 赭影和紫影在一旁看着,想提醒他们——鬼要跑掉了! 吃了蟹黄包,展昭对着远处一指,“鸭脖铺子附近!”说着,就要飞。 白玉堂拉了他一把,“唉,你不会……” 话没问完,就见展昭捏着鼻子问,“会什么?” 白玉堂不说话了,捏着鼻子应该就不会打喷嚏了吧?而且晚上没人炒辣子,估计能好些!就和展昭一起,追那女鬼去了。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紫影继续熊抱,“我也要吃小笼包!” 赭影望天,“那你留下,我给你去御膳房拿。” “我嫑!”紫影看看左右,他才不一个人留在这里,一会儿又爬出个女鬼来怎么办? …… 展昭和白玉堂一路快速感到了水井旁边,刚一落在屋顶上,展昭就一个喷嚏。 白玉堂看他,展昭赶紧捏住鼻子。 过了一会儿,只看到水井里头有动静。 两人赶紧趴在房顶上躲避,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白衣女子爬了上来,快速往前跑。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悄悄跟上。 第105章 鬼魅 那白衣女鬼动作迅捷,可见轻功不错,只见她穿房越巷,最终从辣死猫鸭脖子店的外墙翻了进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女鬼去吃鸭脖子么? 两人跟着上了院墙,就见那鬼魂“飘”进了一间屋里,点了灯。 会点灯就表示怕黑,怕黑那估计就不是鬼了吧。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地上了屋顶,熟门熟路地拾起一块瓦片,一起往里看。 只见梳妆台前,那女鬼正对着一面镜子洗漱呢,脸上的白灰被抹掉,看底子,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得也算娇俏。 展昭皱眉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知道他的意思——这么小的姑娘,能与谁有仇怨?还装神弄鬼的。 这时候,外屋传来了脚步之声 两人都一矮身,匍匐在了房顶上。 往院子里望,只见一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穿过院子,到了门口轻轻一敲,往里头问,“五姑娘,回来了?” “嗯~”姑娘答应的声音轻声轻气,还往上走音,看来天生就是这种戏调调。 那男子推门进去。 里头的五姑娘就对他叫了一声,“忠伯,还没睡啊?” “没睡,你上哪儿去了?”忠伯在她身边坐下,“这几天别总往外跑,出了事我不好交代。” “放心吧,我就去瞧瞧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他?谁啊? “唉,这样自作主张,小心挨骂”那个忠伯小声对五妹说,“对了,最近暂时别用那枯井了!小心暴露行踪。” “哦。”五妹点点头。 随后,忠伯嘱咐了一句“早点睡”,就走了。五妹就脱了外衣,进屏风后面洗澡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皱皱眉,将屋顶的瓦片盖回去——可说了,总不好两个大男人看一个小姑娘洗澡。 于是,两人离开了五妹的屋子,去跟着那忠伯。 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岁数大概能有个四十多了吧,只不过面色红润还没胡子,走路的样子古里古怪的。 白玉堂对展昭眨了眨眼,展昭知道他的意思——瞧着像是宫里的公公! 忠伯回到了前头,走入了一间书房一样的房里,拿出算盘和纸笔,似乎是开始算账。 后头院子里,有几个伙计在说话,似乎是准备明天的辣鸭脖子需要的东西。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一圈,最后从鸭脖子店的院墙翻了出来。 “除了那女鬼,其他似乎都正常!”白玉堂看展昭。 “是啊。”展昭也点头。 一想到既然找到了鸭脖子店这个地方,那以后偷听的机会也多得是,于是两人先回去皇宫,禀报包大人。 进宫后,两人还是分头走,展昭去了前殿继续跟包拯他们一起听琴,白玉堂则是去后院找赭影紫影,将情况跟两人说一下。 因为西院锁着,因此连接西院那最后一条长长的回廊也空置了,积了好多的灰尘,两边树木干枯,晚上就更有几分阴气森森。 白玉堂找到了赭影他们,说了一下跟踪的结果。 一听躲进鸭脖子店了,紫影就说,“我听说啊,吊死鬼的脖子都老长了,跟鸭脖子似的。” 白玉堂也不听两人在那儿胡诌了,回头,琢磨着,是马上回开封府,还是等等展昭一起走。可他刚出了西院的大门,就看到长长的回廊尽头,影绰绰似乎有个人在走动,还有火光传来,估计是举着火把或者灯笼的。 忍不住皱眉,白玉堂躲到了一块太湖石后头,盯着回廊的方向看。 不一会儿,就看到果真有人提着个灯笼,慢慢腾腾走了过来……他行动非常小心,还不时地左右张望。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还拿着一快叠好的大绸子。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不是卫公公么?那日在琴阁也看到了,不知道他是陪着赵祯去的,还是自己去的。 跟着鬼鬼祟祟的卫公公一路走进了西院,接近月和宫的地方,白玉堂就见他拿出了钥匙来,轻轻打开门。 紫影和赭影还在附近监视呢,也看到了此人,对视一眼,就发现白玉堂正跟在后面,对两人轻轻一摆手,示意——别惊动他! 紫影和赭影自然也躲起来,在暗中观看。 进了门后,卫公公绕过了月和宫花园中央的枯井,走到了房门前。他选了一扇门,推门进去,将灯笼放在了桌上,开始找东西。 白玉堂对紫影他们轻轻做了个手势,示意——跟赵普说一声! 赭影留下紫影给白玉堂帮忙,就转身快速回御花园,告诉赵普这消息去了。 白玉堂在暗中偷偷看着卫公公的行动,只见他进去之后,踩着凳子爬上桌子,又将凳子搬上来放到了桌子上,小心翼翼踩上去,伸手去摸索房梁上方。不多会儿,就摸着了一个小箱子。 抱着箱子小心翼翼下来,放到了桌上。他又从一旁的花盘里,将一棵早已枯萎死去的桂树拔了出来,又从底部拿出来了一个小包袱。 随后他又搜集了一番,总之从各个角落找出来了各种的箱子、盒子、包袱……最后都放在了桌上,摊开那一大块绸子,将东西都塞进去,快手快脚打了个包袱,背在身上就出了房间。 从他的动作来看,应该很重。 白玉堂就见他走到了井边,那样子像是要钻进井里离宫,估计是要逃走了。 此时,赭影回来了,对他一点头,白玉堂正跟在那卫公公身后呢,伸手在他肩膀上“怕”一拍。 “嗷!” 这黑灯瞎火的,老头儿拿着个灯笼,本就做贼心虚,让一白衣人这一把拍得他差点没把苦胆吐出来,惊骇地盯着身后的白玉堂。 他这一惊,手一松…… 包袱落到了地上,就听到清脆的响声,包袱散开,里头有金银珠宝各色宝器落出来。这粗略一看,白玉堂暗叹——这太监平日肯定捞了不少好处。原来都藏在这和月宫了,聪明的法子!而且他竟然还知道井里的密道,身份想当可疑。 赭影将瘫软在地的卫公公抓了,交给青影赤影带回开封府候审,按照赵普和包拯的命令,秘密地藏起来! …… 展昭回到了御花园继续听琴,托着下巴觉得好闷,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正在烦闷,就听公孙小声在他耳边说,“你刚刚错过精彩一幕了。” “什么?”展昭倒是打起了些精神头,看公孙。 公孙对着皇上所在的位置努努嘴。展昭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过去,就见落歆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正坐在赵祯身边抚琴……难怪琴声比刚才清晰了不少。 而再看,一旁的太后,那一张脸可谓精彩! 展昭心说——赵祯怎么让落歆夫人坐得比庞妃还近啊?就低声问正在给小四子喂吃的的公孙,“什么情况?” 公孙失笑,“你刚刚错过好戏了,落歆夫人勇斗太后,你看太后气得,脸都黑了!” “怎么斗的?”展昭吃惊。 “总之就是对答如流,很体面又很聪明一人,很有贵气和大家风范,一点不丢人。”公孙啧啧两声,“太后这次有些失策也有些失态了,那落歆夫人厉害!” 展昭出神地点了点头,又看另一边庞妃的处境,觉得有些清冷。 庞太师也不跟包拯斗嘴了,心疼闺女得一塌糊涂,庞煜倒是和包延该吃吃该喝喝,没怎么不满。 包延见他没心没肺,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要是日后生了闺女,才不入侯门呢,一入侯门深似海啊!“那也不一定。”庞煜无所谓地回了一句,“我姐那样就挺好的,关键要看相公是不是真的疼她。” 包延心说你瞎了不成,皇上都快搂着别的女人了,你姐抱着闺女坐在一旁看,你还说好。 展昭也不明白了,问庞煜,“安乐侯,你不担心么?” 庞煜不解看众人,“担心什么?” 包拯捋了捋胡须,似乎若有所思,笑着摇了摇头,调侃一旁老庞,“唉,家里多几个娘,看起这些就是透彻啊。” 庞吉红了一张脸,尴尬地瞪包拯,“死黑子,你这张嘴那么多吃的还堵不住啊!” 展昭没听明白,什么多几个娘? 庞煜小声道,“你们瞧瞧那些想要进宫的姑娘,这会儿什么眼神?” 展昭和包延面面相觑,都看过去……就见不止是那些想进宫的千金小姐,就连她们的父辈长辈们,也都有些不满地看着那落歆夫人,对庞妃倒是有几分同情之色。 想到之前众人都针对庞妃的境遇,展昭忽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包延摇了摇头——唉,爱也苦不爱也苦,有闺女,还是不让入侯门! 展昭越待越没劲,还没有好么?能不能找个机会开溜啊,回去和白玉堂喝酒比这可有意思多了。 没多久,落歆夫人一曲终了,起身跟赵祯和太后行礼。她与赵祯耳语了几句,赵祯点头,叫来了一个随从,让他带着落歆夫人下去。 展昭没觉得有什么,众臣可是脸色都不善了。 公孙小声提醒展昭,“带着落歆夫人下去的侍卫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是个女的,她平日都保护庞妃的。 展昭皱眉,赵祯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 宫中的酒宴,表面是热闹祥和,私底下可是暗潮汹涌。落歆夫人一走,各位臣子就开始带着自家闺女跟太后套近乎。 各显神通讨各展所长,太后现在也有些心不在焉,什么女人都好,赵祯偏偏中意一个琴姬! 见展昭在原地浑身不自在,包拯就说,“你先回去吧。“展昭为难,他走了包大人一会儿回去的安全怎么办? “我陪着呢,你先回吧。”赵普也打发展昭,展昭暗道了一声终于解脱了,想着白玉堂估计刚走,就站起来,追他去了。 晚上,开封府的街头是夜凉如水,白玉堂独自往回走,走一阵回头望宫门的方向看看,想着展昭不知道出来了没有,一起走还能去吃个夜宵什么的。 走了一会儿,就听到身后隐约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挺急促,微微皱眉,白玉堂拐进了一个巷子。 不久,巷子口就跑进了身后跟踪的人来,白玉堂靠在墙边等着,就想看看是什么人,一看倒是一愣——这不是在宫里弹琴的落歆夫人么,跟踪自己做什么。 落歆夫一拐弯正好看到白玉堂,惊了一跳,退后一步,良久才回过神来。 等了她一会儿,也没见她说话,白玉堂看她,像是问——有话就说。 落歆夫人依然是站在原地。 白玉堂见她不说也不想跟她耗着,就转身走了,但落歆夫人追了出来,“等等!” 展昭一路从宫里跑出来,就想赶紧回开封府找白玉堂,却看到那人正从一个小巷子里出来。他一笑冲过去,一拍他肩膀,“喂,喝酒去么?我没吃饱” 话刚说完,就看到巷子里跑出来的落歆夫人。 落歆夫人看到突然出现的展昭也是一愣,似乎倒了嘴边的话也吞回去了,低着头转身走了。不远处,有一顶小轿子在等着,她上了轿子,又回头看了白玉堂一眼,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摆摆手……轿子抬走了。 展昭纳闷了,问白玉堂,“她找你干嘛?” 白玉堂摇头,“不知道,刚才跟着我,到了巷子里又什么都没说,然后你就来了。” “哦……”展昭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的样子。 “真的没说什么。”白玉堂颇有些紧张地跟他解释,“我不认识她。” 展昭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他,“那么紧张干什么?” 白玉堂张了张嘴,继续往前走,“回去吃夜宵吧。” “五爷会不会做饭啊?”展昭心情大好地走在一旁,又动手拍了他一下,“笑一个么,闷葫芦。” 白玉堂无奈,“你这猫,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展昭偏又伸手拍了他一下。 白玉堂不甘愿,也拍了展昭一下,于是,两位大侠就这样拉拉扯扯、动手动脚地回了开封府。 刚进开封府,展昭就拉着白玉堂说让他去厨房做饭,白玉堂被他拉到厨房,就看到厨房里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了出来。 展昭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提溜住了,却见是罗鸢。只见她怀里藏了个包袱,红着脸站在那里。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问她,“这么晚还不睡啊?” 罗鸢抱着包袱,脸更红了,展昭看了一眼包袱没有包好的地方,就见里头藏的是馒头,便问,“没有吃饱么?馒头冷了,吃热的吧。” 罗鸢低着头不说话。 白玉堂和展昭愣了一下后,立刻就明白了。 展昭无奈地笑,蹲下去看她,“傻丫头,我们不会赶你走的。” “可是……”罗鸢小声说,“最开始大家都是这样说,一旦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就不会了。” 白玉堂和展昭心中明了,所以这小丫头多收集些吃的,以后一旦没人要了,起码能挨几天不会饿死,估计也是有经验了。 “不会的!”展昭认真说,“这里是开封府,不怕那些牛鬼蛇神!” 罗鸢似乎有些犹豫。 “几个馒头能挨几天?”白玉堂拿了她的包袱,见她还盯着看,就伸手扔给了她一样东西。 罗鸢拿着傻看,就见是个钱袋,不解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道,“把这个藏好,上哪儿都不会饿死了。” 罗鸢打开钱袋看了看,就见里头好多银子,摇头,“我不能要。” 白玉堂耸耸肩,“等你有钱了还我就行,江湖救急么,我与你爹是朋友。” 展昭瞟了他一眼,心说骗小孩了吧,你都不认识罗青山。 罗鸢想了想,仔细问了白玉堂的姓名、住处,那样子极认真,说以后一定要还钱的。 展昭在一旁摇头。 最后,罗鸢红着脸谢过了白玉堂就跑了。 白玉堂无所谓地进厨房,找别的东西吃。 展昭跟进去,拍拍他肩膀,“唉,白公子,你银子真多。” 白玉堂失笑,“反正不是我挣的。” “败家子。”展昭下定义。 “是啊是啊。”白玉堂点头也不跟他争,拿着两个罐子分辨里头是是盐还是糖。 展昭在一旁看着他,暗自摇头,这人真是……随随便便就给人施加这样的恩惠,难怪有风流天下的流言了,罗鸢以后找相公肯定每个都拿出来跟他比,作孽作孽!这耗子一生不知道耽误多少闺女。很想跟他说,对人没意思就别对人那样好,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算了……白玉堂之所以为白玉堂,风流天下也是种宿命吧。 “猫。” 展昭正在感慨白玉堂那一条桃花命,却听那人突然问,“煮面是先放面还是先放菜?” 展昭看了看锅子,“先放水!笨!” 第106章 星光 展大人的先放水后方面导致白少爷将水倒入锅子后,直接把面和菜都扔了下去。 “水要烧开啊!”展昭急了,赶紧拿起筷子去撩面。 “干嘛?”白玉堂抓住他胳膊。 “不能放下去!” “你说的先放水后方面。”白玉堂一脸展昭是半桶水的神色。 “水要先烧开了,再把面放下去,懂不懂啊你!”展昭将面从冷水里撩起来,哪儿还像面,都散了,留下的黏糊糊粘在一起变成了面疙瘩,水里也是一层粉汤。 展昭一脸佩服地看白玉堂。 “那就不叫煮面了,叫烫面。”白玉堂还有理了。 展昭让他气乐了,“我说白大侠,您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白玉堂盯着他看了良久,“阳春水是什么水?” 展昭深吸一口气,“阳春三月的水!” 白玉堂镇定地伸手,进缸里沾了沾,“沾给你看。” 展昭气恼,“你长那么大,没洗衣做饭过?” 白玉堂不解,“我干嘛要抢白福的事情做?”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五谷是哪五谷?”白玉堂反问展昭。 “呃……这个么……”展昭摸着下巴,自己也蒙住了,他倒是会做饭,不过没种过地。 白玉堂又微微一扬好看的眉,样子像是说——看吧,你也是不懂的!半斤八两咱们。 展昭深吸一口气,正要再更他争两句,就听外头有人说,“你俩不生火,吵到明早也吃不上面。”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转脸望向厨房门口,就见厨房大娘双手叉腰站在那里,瞪着两人。 白玉堂立刻眼带怀疑地看展昭,那样子像是说——你果然也不会! “我会的!”展昭欲哭无泪,“我是让你气糊涂了!” “都出去等。”厨房大娘摇着头进来,将两人撵出厨房,“君子远包厨,你俩干大事的人,上厨房来干嘛,饿了不会叫人啊?” “对的。”白玉堂认真点头,跟厨房大娘打商量,“吃炒面吧!” “行啦,你俩要吃什么大娘不给你们做的?”大娘乐呵呵围上围裙,快手快脚开始炒面。 白玉堂站在门口看着。 展昭轻轻戳戳他,“怎么?偷师啊?” 白玉堂笑了笑,“我什么都能学会。” “那可不一定啊。”展昭笑着摇头,“有件事你怎么学都不会!” 白玉堂不解地看他,“什么?” “生孩子!” 白玉堂盯着展昭看了半天,“那以后全靠你了……” 话刚说完,展昭的飞腿也到了,白玉堂赶紧躲闪。于是,厨房大娘在里头做饭,两人在外头先练开了。 打了没一会儿,展昭上了屋顶一屁股坐下,对白玉堂摆手,“不打了,打不动了,饿死了。” 白玉堂也就不打了,收了手坐下……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在厨房的屋顶上,看着头顶的天空。 展昭觉得夜风凉丝丝的还挺舒服,双手撑着身后的屋顶,仰着脸看满天星斗。 白玉堂索性躺下,枕着胳膊也看星星。 “开封府的星星和陷空岛的有很大不同。”白玉堂自言自语,“猫儿,去过泰山没有?” “嗯!”展昭也躺下,“手可摘心辰么,真想再去一次。” “有空一起去啊?”白玉堂转过脸,看他。 展昭也转过脸,“好啊。” 两人都转过脸,才发现原来离得很近……彼此凝视,可以看到对方眼睛里倒映着的星光。 “面好啦!” 厨房大娘的大嗓门适时地打断了这一段对视。 “咳……” 两人猛地坐了起来,白玉堂轻轻摸了摸额头,展昭摸了摸脑袋。 “在哪儿呢?”厨房大娘端着两碗炒面到处找,就见白玉堂和展昭落了下来,从她手里接了两碗面。 大娘擦着手回去了,边自言自语嘀咕,“唉,这年轻就是好啊!大冷天的搁房顶吹凉风,脸还红润润的。” 展昭和白玉堂更加尴尬,两人捧着炒面对视了一眼,坐在石桌边吃起了面来。 展昭吃了几口,看看一旁的白玉堂,莫名觉得他吃面的样子很好玩儿,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白玉堂看他。 “嗯?”展昭摇摇头。 白玉堂突然拍拍他,“猫儿。” “干嘛?” “煎个蛋呗。”白玉堂笑着用胳膊肘轻轻碰碰他,“要单面煎的。” “自己不会,要求还挺高。”展昭嘴上埋怨,还是站起来进去给他煎蛋,打开柜子看看,没鸡蛋,就想到还养着好几只老母鸡呢,便跑出去。 白玉堂见展昭跑到了一旁的鸡舍,没多久,只听到里头鸡飞狗跳的。 白玉堂站起来,只见到展昭从鸡舍里冲了出来,身后还有几只扑扇着翅膀直叫唤的老母鸡。 “……这几只母鸡怎么那么凶啊。”展昭拍了拍身上的鸡毛。 白玉堂走到他身后,“头上还有呢。” 展昭伸手去摸了半天,白玉堂伸手将那根鸡毛拿了下来,白色的,还挺好看。 “摸到两个。”展昭笑嘻嘻拿着两个鸡蛋显摆给他看。 白玉堂跟着他进厨房,看他煎蛋…… “你行不行啊?” “我记得以前做饭给你吃过!” “有么?” 展昭一脸鄙视地看着白玉堂,“吃了就忘啊?” 白玉堂抱着胳膊耸耸肩,“口说无凭,改明儿再做一顿!我好好鉴定鉴定” 展昭斜了他一眼。 院子门口…… 早就回来了的赵普和公孙斜靠在院门边,打了个哈欠。 公孙问赵普,“你猜他俩要到什么时候才发现我们在这儿看?” 赵普摇摇头,“这叫什么来着?哦!眼里只有你了,其他啥都看不见。” 后头,小四子害怕赵普和公孙进去打扰,揪住两人的衣裳,往外拽。 赵普肚子饿,也想吃公孙煮的面,只不过厨房被展昭和白玉堂霸占了,介于两人性格别扭非常,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亲密一下,进去打扰可能会遭雷劈,于是只好饿着肚子睡觉去了。 …… 吃饱了炒面的展昭和白玉堂睡意全无,两人回到了院子,在院中间坐着。 这时节,红梅刚好凋谢,夜风一吹,红梅花瓣就一片片地往下落。 展昭和白玉堂泡了茶,坐在院子里赏花。 展昭还去包大人书房拿来了一张古琴来,让白玉堂抚个琴来听。 这若换做别人,白玉堂自然不会理会,可展昭很自然地拿来,白玉堂就很自然地接了,抚了一曲展昭没听过的,却很适合这样夜晚的曲子。 包拯等人都回来了,刚刚躺下,就听到了这悠扬淡然的琴声,细细一品,暗自点头。这琴声可不比刚刚琴姬的差,相比琴姬曲子里的一股媚惑气息,这曲更加清新淡雅,伴着入睡正合适。 包延趁着睡前再研究一些五芒风水,正因那生涩的描述而头痛,听到这淡淡琴声,倒也心静了下来。 包福去推开窗,让那琴声与凉风还有落梅的花瓣一起吹进来。 “嗯~”包福点了点头,“真好听!” “这琴抚得好。”包延也赞赏“好琴能让人完全忽略琴技,只随性而至,关键是抚琴之人十分心静惬意,这份淡然通过琴声传递了出来。这样的琴,必然是抚给心爱之人听的,不然不会有淡淡的喜悦在里面。” 收起书,他伸了个懒腰躺下,“睡了吧!” 包福也爬上了小床,托着下巴靠在窗框上听着。 同样动作的,还有公孙房里的小四子和箫良。 庞煜也去推开窗户,“爹,谁在抚琴啊?公孙先生?” “应该不是。”庞太师捋了捋胡须,细细品了品,摇头笑了两声,“唉,年轻就是好啊。” “啊?”庞煜不解。 庞吉拍拍他肩膀,“这开封府除了包黑子烦人,其他几个年轻人倒是都可圈可点,你也要跟他们似的,知不知道?” 庞煜摸摸后脑勺,“咱可没人家那样一身正气,也不是大侠没一身功夫和满腹学识,现在学是不是晚了点。” “谁让你学那个了!”庞吉一摆手,“做人,精彩就可以了!不一定要出类拔萃才能精彩的。”说完,嘿嘿笑着洗漱休息了。 在白玉堂淡淡的琴声下,整个开封府渐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带着好梦,睡去。 …… 也不知道是那晚琴声的作用,或者是春暖花开的缘故,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起床都精神奕奕。 赵普将包拯识玉大会的很多事务都揽去了,让包拯好好准备秋试的事情,毕竟,为国选拔人才才是最重要的。 公孙好久没坐诊了,上开封的济世堂免费坐诊一天,小四子和箫良依旧进宫负责庞妃和香香的饮食。 庞太师也继续处理他的公事了,开封府里,倒是展昭和白玉堂很闲。 一看两人得空了,包延就凑过来了,说想去一趟山阴村,展昭和白玉堂自然点头答应玉与他同去。 包福还小而且极怕鬼,包延怕他去了吓出病来,就让他留下照顾罗鸢,自个儿和展昭白玉堂一起准备出门。 当到门口,就让庞煜截住了,安乐侯这两天闲得快长蘑菇了,想鸭脖子也快想疯了,又不准他逛街,不如就跟着三人上一趟山阴村。 于是,四人骑马上路。 早早出了城门,按照开封几个熟悉地形的老人给画的图纸,众人去寻找那座传说中已经荒废了的山阴村。 展昭骑着枣多多,白玉堂骑的是白云帆,庞煜一批胖乎乎的黄骠马,最逗的是包延,因为从小包夫人不让他骑马,他只能借了个小毛驴来骑着。 三匹高头大马中间夹了一匹小毛驴,包延别提多郁闷了,庞煜笑得在马上直颤。 要去山阴村,就必须翻开封郊外的一大片小山丘,在官道的两侧,还遍布着不少小山村的。 晌午的时候,众人接近了山阳面最后的一个村庄——薛家堡。这之后就是高山,翻过山后,便到了山阴面。如果传说不加,山阴面,就那一座小村! 这薛家堡与其说是村庄,还不如说是个小型的门派。 虽然不像江湖门派那样具规模,但是这个村庄上却几乎都是练武的,村中健壮那女按照不同类型组成戏班子,村上总共三个戏班子,每年都出去各个州城府县转一圈,以此为生。平薛家堡里就剩下老弱。 展昭他们想先打听一下山阴村的情况,于是就在官道附近,一家薛家堡开设的小茶馆坐下喝茶。 “呦,几位爷怎么上这荒山野林来了?是不是买香料啊?”伙计看起来三十出头,人似乎很油滑,跑过来给众人倒茶。 展昭笑了笑,“是啊,听说这一带产香料,想买些。” “您可来对地方了!”伙计自来熟地给几人介绍,“要什么香料啊。” 来之前,包延已经仔细研读了这一带的地理志,的确,这附近因为山多林密,所以盛产香料,而山阴村,最有名的就是麝香!便回答那伙计,“想买麝香。” “呃……”伙计愣了愣,随即脸上变颜变色的,笑着道,“那个,这里不产麝香啊。” “怎么会?!”庞煜撇着嘴看他,“唉,大爷有的是钱,就是想要好麝香。”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庞煜那腔调倒是挺像个走南闯北的商人的,包延一看就是书呆子,容易引人怀疑。 “嘿嘿。”伙计有赔笑了两声,“我们薛家堡产的是黄檀,对边刘家村是青叶,那边沈村产香叶,嗯,再远点的陈家村倒是有些麝香,要不然你们去那儿去看看?”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两人皆心中了然——这伙计是要引他们离开这里,远离山阴村的方向。 “可是。”包延道,“我听一个朋友说有个山阴村的麝香特别好。” 包延话一出口,附近正在喝茶的好些客人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了,“哐啷”一声落地,都尴尬地捡起杯子,付了钱匆匆离去。 伙计也结结巴巴地摇头,“没啊,这儿附近哪有山阴村。” 庞煜见他不老实,一拍桌子,“真没有?!” “没啊……”伙计汗都下来了。 “好小子!”庞煜火大了,骂骂咧咧,“那小子胡说八道,还以为他开封府的人都不骗人呢,咱们回去找他算账去!” 展昭多激灵,自然知道他的计谋,就跟着点头,“可不是!” “开……开封府?”伙计脸色刷白,问庞煜,“跟……跟开封府有什么关系?” “哦,我有朋友是开封府当差的。”展昭道,“我们问他开封哪里麝香最好,他说可以上山阴村买,他曾经听他爹说过。” “骗人可不行,老子费了那么大力气跑进来,还摔死了匹马呢。”说着,庞煜一指包延骑的那匹毛驴,“看到没,半途换的毛驴!我非上包大人那儿告他一桩不可!” “呃……”伙计一听要上包大人那儿告状,赶紧道,“这个……他可能记错了吧。” 他话刚说完,白玉堂突然问他,“伙计,该不会是你骗人吧?” 伙计一愣,倒抽了口凉气站在原地。 庞煜也看他,“是啊,该不会是有山阴村,你有意不告诉我们,那损失可算你头上啊!” “这……”伙计无奈了,抓耳挠腮半天,最后叹了口气,道,“几位,倒是有个山阴村,不过现在不叫山阴村。” “那叫什么?”包延问他。 “叫……五坟村。”伙计神神秘秘说完,猛地摆手,“不能去!千万不能去啊!我不让你们去是为你们好啊!那不是活人该去的地方。” “为何”展昭等人佯装不解。 伙计咽了口唾沫,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因为啊,那是个鬼村!” 第107章 鬼村遇鬼 “什么鬼村?”包延佯装不解,诓那伙计的继续说。 “就是闹鬼的村子啊!”伙计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多少年前吧,那时候的山阴村很热闹的!产麝香,女娃儿呢,都特别漂亮,那村子富有极了!我们附近村的,都以能娶到山阴村的姑娘为荣。” 众人都皱眉听着。 “可是突然有一天啊,就是那一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村的狗啊,都跟疯了似的乱叫!”伙计边说边回忆那时候的情景,“我还记得那天夜里,狂风暴雨,那个雷响的啊,老吓人了。等到第二天我们起来一看啊,你猜怎么着?” 庞煜皱眉,“你当你是说书的啊?爽快点说,卖什么关子!” “啧。”伙计一皱眉,“那村一晚上就空了,所有的人都不见了,一夜之间消失不见。然后后山的乱葬岗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好多的坟头。” 众人面面相觑——那一晚估计有变故,不然狗不会那样疯叫。 “然后呢?”包延追问。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村子一夜之间都没了,小村就开始闹鬼,还都是穿着白衣服飘来飘去的女鬼门。”伙计淡淡摇了摇头,“对了……还有件怪事,三天后啊,乱葬岗子上,多出了五座并排的黑色坟墓!” 众人心中了然,就是那传说中的——五坟! “几位客官啊!”伙计急得连连摆手,“去不得,那地方去不得啊!一旦被鬼缠上了那可就逃不脱了。”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事情就不用那伙计操心了。 “对了,那五座坟墓是谁的?”展昭问。 “哦,这个不知道啊,什么三姐、五妹,山阴村根本没有那样的姑娘……” “胡说什么呢!” 伙计正说得热闹,突然,从茶馆里头走出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只见他狠狠一跺拐杖,瞪着伙计,“还不去干活,在这里胡说八道!” “呃,是!”伙计显然很怕那老头,赶紧就跑去后头了。 众人打量了一下那老头,只见他的岁数少说也在八十岁上下了吧,人都老透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不过脾气还挺大。 老头样貌精瘦刁钻,他有些凶恶地看了看众人,拄着拐杖进去了……估计是看出这几人并非单纯为了买麝香而来。 “哎呀,这老头真吓人。”庞煜做了个鬼脸,“那么大年纪还那么大火气。” “可是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白玉堂看了看走到茶馆里头,小声训斥那伙计的老头。 众人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顺着管道过山,赶往山阴村。 翻过了一个小土坡,众人就到了山的背阳面。往下一望,就看到山阴面和山阳面果然大有不同,阳面绿树成荫,阴面就灌木横生,而且昏暗暗的光线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在不远处的一处山坳里头,有一个废弃了的村落。 村落静悄悄的,被落叶几乎覆盖去了一大半,一看就是废弃已久的。 “哎呀,光看一眼就阴森。”庞煜摸了摸后脑勺。 展昭和白玉堂率先走下了山坡,包延牵着小毛驴跟上,庞煜硬着头皮跟上。 越是靠近村庄,就越能感觉到那一份死气。 长年堆积起来的枯枝落叶,腐烂后有一种霉味,让人闻着心慌慌的,总觉得很不自在。 走到村口,依稀还可以分辨出树叶底下的黄泥路,村落很有规划,中间大道主路,四周阡陌纵横,小巷与小巷只见都连通着。 踩着落叶,顺着大路往里走,两边的房舍还大致维持着原貌,有的新,有的旧,没什么特别的,除了…… “奇怪啊?”庞煜不解地问众人,“为什么每家房门口都挂着一块牌子呢” 包延也觉得奇怪,过去拿下一个牌子来看了看,就见那牌子上,画着一只鸟儿,当然了,只是简单的几笔而已,更像是一个符号!形状只张开翅膀飞行的鸟,一面是花青色的,一面是朱砂色的。 “有的是青面朝上,有的是朱砂的朝上。”展昭也走过去拿了几块牌子仔细看,“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摇头,白玉堂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那块牌子仔细看,边问展昭,“猫儿,你看画这鸟画的笔法,眼熟么?!” “笔法……”展昭拿着牌子又仔细看了看,“真有点儿,我在哪儿见过……啊!” 白玉堂点了点头,之前罗鸢身上带着的那块鎏鹤翎上就有一只仙鹤。虽然体态不同,但是笔法非常相似,线条都是两头尖中间粗,包括鸟喙和尾部的表现手法也非常相似,都是盛唐遗风! “和鎏鹤翎有关系?”包延更想不明白了,“这一座荒村而已,怎么就和那古董宝贝扯上关系了呢? 随后,众人怀着满腹的疑惑,开门进了几座小屋看究竟。 屋中陈设保存完好,不过有几家还是桌翻椅倒的,显然是有人慌忙逃走的时候撞倒的。当年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哦!”庞煜突然拿着几块牌子看了起来,“我发现了个规律噶!” 众人都看着他,等他说他发现了什么规律。 “红色鸟儿朝外的牌子,屋里都有小姑娘的闺房啊!” 众人一愣,按照庞煜说的,又看了几家,竟然发现真是这么回事!年轻女孩儿的闺房大多独立一间,房中大多有珠串帐幔,布置得很是精致。 “这牌子!会不会就跟回避铃的功效差不多呢?”庞煜笑嘻嘻问,“家里如果有没出门子的年轻姑娘,肯定怕那些毛毛躁躁的男人进来撞见,所以姑娘戴个铃铛,一听到叮铃铃响,就表示小姐要出来了,男人赶紧回避!” 其他三人都佩服地看着他——看起来怎么好像经验丰富! “一看到牌子就知道这家有大姑娘,所以进屋小心些?”包延拿着牌子看了半晌,摇了摇头,“不太对劲!” “的确。”白玉堂也点头,“一般人家都会用更加隐晦一些的手法,再说了,有姑娘的挂块牌子,没姑娘的不挂不就行了么,为什么要挂蓝牌子?” “唉,这个很好理解啦,有漂亮姑娘,也有漂亮小伙子么……”庞煜话出口笑容就僵住了,众人都回头看他,那意思像是问——你还有这嗜好? “咳咳。”庞煜赶紧挠头,“哎呀,这村庄真吓……哇啊!” 庞煜本想转个话题,却突然叫了起来,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大喊,“鬼啊!鬼!” 众人猛地转过头,“哪儿有?!” “我刚看到了,就在巷子后面,白影飘的…… 话刚说完,展昭和白玉堂都追了过去。这两人轻功好,一跃上了房顶,可四周张望哪儿有什么鬼影?什么都没瞧见。 正在疑惑,展昭就听白玉堂叫了他一声,“猫儿!” 展昭低头,只见白玉堂蹲在他旁边的屋顶上,低头正看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展昭也过去,在他身边蹲下去,只见白玉堂从屋顶上捡起了一些细碎的东西,像是石头子儿,仔细一看却是银子,散碎的,还有不少。 “银子?”展昭接过来看了看,“怎么会在屋顶上?” 白玉堂又抬头四周看,到了另外一个屋顶上,捡到了一个金色的镯子。 “雕工和鎏鹤翎好像啊!”展昭拿着镯子看。 就这样,两人在所有的屋顶上跑了一圈,找到了好些散碎的金银、以及一些细碎的珠宝首饰,虽然大多比较小,但是看工艺及成色,绝对是真品!而且大多富丽堂皇,做工和鎏鹤翎一样,都有大唐之风。 “喂!” 这时候,屋顶下面的庞煜喊了起来,“你们在哪儿啊,天快黑了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拿着东西回到了两人所在的位置,给他俩看。 “哎呦,好东西啊!”庞煜拿着那只镯子看,“这个至少值个千把两的呀!” “是唐代的东西!”包延也说,“这做工错不了。” “我们去乱葬岗吧。”展昭将东西收起来,准备带回去再研究,边和白玉堂一起往后山走去。 “现在去?!”庞煜只觉得阴风凉飕飕往脖子里灌,捂了捂衣领子,问包延,“唉,小馒头,你管管你开封府的人,怎么胆儿那么大?” 包延瞪了他一眼,“胆小鬼!这么大人了还怕鬼。” 庞煜嘴角抽了抽,见他也跟着展昭他们往前走,怄气,“好,一会儿小鬼出来,看你怕不怕!”说完,也急急忙忙跟着几人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兜兜转转走了好久,终于是找到了那所谓的乱葬岗。 乱葬岗上的确有很多坟茔,而在众多的土堆之上,有三个坟墓特别的显眼,每一座坟墓前都有一个黑色的墓碑,上面刻着名字,当然了都只是称为,最后一个,就是五妹。 “哎呀,这就是传说中五妹的坟啊。”庞煜又往前凑了凑,蹲下细看,“这里有烧过纸钱的印子啊!” 庞煜伸手指了指五个坟前的黑色焦土,还有没烧完的黄纸钱。 “鬼应该不会自己给自己烧钱用吧。”白玉堂说着走过来看,突然对庞煜说,“别动!” 庞煜一惊,僵直在原地,“哎呀娘啊,我是不是叫鬼搭肩了啊?” 展昭不解地看白玉堂,只见他走过去,低头看着庞煜脚边,只见那里有一个清晰的脚印子…… 展昭蹲下仔细看,“像是小孩儿……或者身材娇小的女子。” “哦,我刚刚看到的白衣人好像就是个女人。”庞煜低头说,“能动了不?”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对他点点头,这时候,忽然又一阵狂风扫过。 “嘶……”庞煜和包延都一缩脖子,同时,在不远处站着的枣多多和白云帆都叫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安。 随着风越来越大,地上的树叶也随风飞舞起来,还伴着一阵古怪的呜咽之声,似乎是有人在风中哭…… “娘喂!”庞煜一把抓住近处的包延,躲到他身后,“什么情况啊?” “哎呀,你抓着我干嘛,我又不会武功!” “你一身正气么,鬼都怕你爹!” 展昭也站了起来,白玉堂看着远处的天空,“变天了。” “怎么会无缘无故……”包延皱眉。 众人也都觉得邪门——没道理啊,刚刚白天还晴空万里,现在又不是三伏怎么会说变天就变天? “呜呜……”那阵哭泣之声更加清楚、可以分辨出,在哭的应该是个女人。 “你们有没有听到?”庞煜紧张地看着四周。 展昭突然走上一步,一抬手……对着远处某个巷子口射出了一枚袖箭。 就听到“吧嗒”一声,哭声停止。 展昭微微一挑眉,刚想过去,却听到庞煜和包延都一声喊。展昭猛回头,就看到白玉堂站在他身后,目视着后方的林子。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展昭忍不住张大了嘴,而包延和庞煜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在墓碑的后面,靠近山的地方,有一片林子。 狂风大作之中,林子里的灌木、枝杈左右摇摆。就见在黑漆漆的林子里,依稀可见五个白色的人影。那些人影漂浮在林子的半空之中,似乎身体很轻,随着狂风轻轻地飘摆着。 庞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包延也是傻了眼——真的有鬼么? 白玉堂和展昭想要过去看个究竟,忽然天边一个惊雷……轰隆一声。林中亮光一闪,众人被那强光晃了一下眼睛,都下意识地一闭眼。再睁眼一看,林子里的鬼影已经踪迹不见。 “啊!” 刚刚松口气,庞煜又喊了一嗓子,他嗓子都哑了。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就看到在身后,也就是来时走的那条村中大路的中间,漂浮着五个女鬼,和刚刚林子里的那五个似乎一模一样。 “好快啊……怎么会?”包延揉了揉眼睛,还回头看树林。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如果是人,不可能做到那么快,还不被察觉,除非是什么机关! “轰隆隆” 又连着几道打雷闪电之后,那几个女鬼呼啦一下朝四周散开,钻入了房舍见的巷子里,瞬间消失在了众人视野里。 展昭微微一愣后,说了声“糟了!”就迅速到了他刚刚射出袖箭的巷子口。 就见袖箭完好无损地插在墙壁里,深入三寸有余,是展昭加注了内劲的功效。而袖箭之上,挂着一片白色的绢,上面还有斑驳的血迹。 将绢拿下来看了看——血迹非常新,可见是刚刚沾染上去的。展昭心中有数,刚刚这里站着的是个人,被他的袖箭射中了。换句话说,如果那五个“女鬼”突然献身,那人可能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会流血的肯定是个人,而且还穿着白色的绢制衣服! 白玉堂在村里有转了转,却再也没看到那几个白色鬼魅的踪影,而此时,雷声也小了,风渐渐停下来——似乎是不会下雨了,只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地方太邪门了!”庞煜有些扛不住了,眼看天都黑了更加害怕,就过来问展昭和白玉堂,“咱们走吧,明早再来!” 包延也有些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白玉堂站在乱葬岗奇案,望着四下,微微一摇头,“不走。” “不走?”庞煜着急,“那今晚怎么办?” 展昭收了白绢和袖箭,从一家农舍的院子里拿过了两把铁锹,丢给庞煜和包延,“挖坟。” 包延张大了嘴——在这种闹鬼的地方挖坟? 庞煜双眼一翻,险些晕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却是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装神弄鬼! 第108章 血债 庞煜和包延拿了铁铲,苦哈哈地看着展昭和白玉堂,那样子像是问——让他俩挖啊? 展昭笑眯眯点了点头,“就从五妹的坟开始!” “展大哥,不好吧……”包延拿着铁铲看展昭。 “对啊,刨坟掘墓这种事情太缺德啦!”庞煜也跟着点头。 “挖吧。”展昭依旧笑眯眯点,“没事儿。” 庞煜和包延对视了一眼,白玉堂到村子四周查看去了,展昭站在乱葬岗前面,看着四周。 庞煜和包延咽了口唾沫,拿着铁铲颤颤巍巍爬上了乱葬岗,开始挖五妹的坟。 挖了几铁铲,庞煜小声跟包延说,“唉,小馒头!” 包延瞪了他一眼,“你再敢叫我小馒头!” “你怎么让你开封府的人使唤啊?”庞煜扁扁嘴,“回去跟你爹告状去!让他打展昭板子” “呸!”包延狠狠瞪了庞煜一眼,“你当我爹是你爹啊!我要是回去这样告状,挨板子的是我!” “哦?”庞煜睁大了眼睛,“你果然不是亲生的!” “哎呀!” 展昭正低头看着那块门牌呢,就听身后挺热闹……回头一看,就见包延举着铁铲,正追打庞煜呢。 这时候,白玉堂回来了,拿出了一个东西给展昭看,“附近很多房上都有这种东西。” 展昭接过来一看,就见是一个银色的钩子。 包延和庞煜追打了一阵,最后又回去接着挖坟,可是挖了好一会儿,没东西。 “哎呀,我说乱葬岗乱葬岗,不都是用来乱葬的么?有很多尸体是直接一扔都不填土的,怎么这个埋那么深?”庞煜胳膊都酸了。 包延书呆子一个,更是没干过力气活,“也是啊,好歹也该挖着棺材板了才是。” 两人又接着挖了好一会儿,庞煜将铁铲一扔,一屁股坐在了乱葬岗上,对展昭和白玉堂喊,“不挖了,都快抛到地了,都没有什么尸体!” 包延此时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了,“是啊,好奇怪,是坐空坟!” 白玉堂和展昭上了乱葬岗,往五妹那已经挖开了的坟堆里看了看,果然,什么都没有。 随后,趁着夜色,庞煜和包延在展昭白玉堂的指使下,将其他四座坟墓也都挖开了,可坟中空无一人,什么棺材尸体,一概没有! “这可邪门了!”庞煜累得趴在地上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不明白地看着众人,“怎么就五座空坟。” “空坟就更没理由闹鬼了。”白玉堂淡淡说着,看了看四下……最后视线落到了远处最早出现女鬼的林子里头。 展昭也望向了那里。 “喂……你俩想干嘛呀?”庞煜心惊胆战地问,“不要吧,黑灯瞎火的万一迷路了呢?” 正说着,忽然,就看到树林里亮起了两点蓝幽幽的火光。 “鬼……鬼火!”庞煜叫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都追了过去。 “不用看到鬼火那么兴奋吧?!”庞煜急了,包延也扔了铁铲追了过去。庞煜只好跟上,嘴里了念叨——失策啊,早知道在这里吓死,还不如在开封府闷死呢! 白玉堂和展昭追入林子后,就见那鬼火又往前移动了一下。 两人跟着一直走,绕过浓密的树林,庞煜和包延小跑跟着,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这儿可不能掉队。 最后,鬼火在一处山崖边消失了。 展昭和白玉堂在崖壁前站着,抬头向上望,只见石壁很高,四周藤蔓密布。 白玉堂拿出火折子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是火折子还没等他吹就一旺。微微皱眉,白玉堂举着伙折子往前走了走,对展昭使了个眼色。 展昭用巨阙挑开了遮掩着峭壁的一大堆藤蔓,就发现,后头有一个黑漆漆的山东。 “小心啊!”庞煜小声说,“别是什么老虎洞、狗熊洞!” 包延在一旁翻白眼,“狗熊进去躲起来,还用藤蔓把洞遮好?哪儿有那么聪明的熊?” 庞煜心说你怎么跟你爹似的,看到姓庞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那么暴躁啊!他往前凑了凑,问展昭和白玉堂,“洞里有什么?” 可此时,就见展昭和白玉堂紧皱双眉站在洞口,望着洞里。 借着火光,庞煜和包延也望了进去,只见在洞窟里,铺着累累白骨。 这可不是什么老虎洞狮子洞里会有的白骨,而是个乱葬洞!尸体被抛在这里,因为有浓密灌木的遮挡,再加上这一带的闹鬼传闻,因此一直没有人敢进入。几年下来,就变成了这样的白骨累累。 “那个鬼火,是带我们来这地方吧?”包延蹲下,拿出自己的火折子来,伸手进洞里照亮,就见里头都是人骨,大大小小都有,也就是连小孩子也死在里面了。 白玉堂去捡起了一枚头骨看了看连接颈部的切面,对展昭道,“是被斩首的!” “哇,谁这么残忍的啊!”庞煜摸了摸脖颈子,随后灵机一动,“唉?也就是说,当年那些村民不是一夜之间消失了,而是被杀了丢在这里了?” 展昭看了看这洞窟,摇头,“这洞是人工开凿的!一晚上不可能开凿出来,用了很长时间,可能是村民自己挖的。” “这些村民没准有什么来历。”白玉堂说着,拿起了其中的几根骨头,给展昭看。 展昭接了骨头,就见那按照粗细估计是手腕上的骨头,在骨头上依稀还能看到刻字、或者是图案,不太清楚。 “怎么弄上去的?”包延不明白。 “哦!”庞煜倒是点头,“铁定是刺青了!” “对。”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如果人很瘦,皮肤很薄手腕子很细……刺秦的时候极有可能扎伤骨头,将颜色留在了骨头上,从而留下这种痕迹。” “墙壁上也有。”白玉堂在一旁,找了一堆枯树枝,用藤蔓困了,上头夹一些枯草,做成了一个火把,点亮了走进去细看。 就见墙壁上还有一些赭石色色块构成的壁画。 “猫儿。”白玉堂对展昭招了招手,示意他来看。 展昭走了进去,就看到壁画上,画着很多的图案,主题非常奇怪—— 一大群仙鹤在飞,那仙鹤尾巴都带着孔雀翎,造型和鎏鹤翎一模一样,还在云中翱翔。 然而身后,大片的怪鸟在追赶,被追上的仙鹤都被怪鸟啄断了脖颈。而那怪鸟,就是村庄房屋上挂的牌子上的鸟。 “是死前画的么?”庞煜问。 “太精细了,不像!”白玉堂伸手摸了摸,“也许,这是某种预言或者宿命,村庄上的人早就知道被追杀,于是在这里避世。但是追杀他们的人还是来了。他们躲到了山洞里,可最后还是被找到,结果被屠杀了。” “你是说,鎏鹤翎就是原来山阴村的村民,而那些怪鸟,就是追杀他们的人?”展昭皱眉,“那是唐风古物,可能和前朝的某件事情有关?那岂不是已经上百年!” 白玉堂站了起来,略微一点头,让包延画下那图。 包延说,“画画我会,不过没带纸笔。”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对庞煜招招手。 庞煜知道肯定没好事,磨磨蹭蹭走到了两人身边。 展昭一掀庞煜的衣摆,翻过来,让他自己兜着。 白玉堂随地捡了根木棍,在火上烧了烧,灭了火后留下一截木炭,交给包延,让他画吧。 包延乐呵呵接了木炭,在庞煜下摆里子的白色绸子上画了起来。 庞煜欲哭无泪,上好的云锦里子啊!一两银子一尺呢。 随后,白玉堂和展昭继续蹲下去看那些尸骨。 庞煜见包延画的认真,就小声问他,“唉,你以后当官,也想跟你爹似的,整天研究死人啊?” 包延给了他个白眼,“我爹是为国为民的包青天,我可比不了!不过么,破案子挺有意思的,可惜脑袋不好使。” 庞煜笑了笑,“我也觉得破案挺好玩儿的。”说着,又看了看一旁正在研究一枚骨头的展昭和白玉堂。 “唉,这两人总是觉得别人不存在似的。”庞煜不满地皱皱鼻子,“不管人多人少啊,白玉堂说话都只看展昭,不看别人的!” 包延扁扁嘴,“他看你你扛得住么?不过我第一眼见他,也不觉得他能跟展大哥做朋友,邪气得紧呢!” 庞煜也点头,就见白玉堂突然抬头对背对着洞口的庞煜说,“你背后有人。” 庞煜一愣,心腾一下飞到嗓子眼,惊出一身冷汗来,最后才想到,估计白玉堂知道自己说他坏话吓唬人哩。他刚想挺挺胸膛说白玉堂不厚道,还没开口,却感觉肩膀叫人重重拍了一把。 “娘啊!” 庞煜“嗷”一嗓子嚎了起来,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喂,喊什么?不跟你说了有人么。” 庞煜一愣,听着声音挺熟的,还听到吱吱两声。 好半天回过劲来,回头看了看,只见是赭影和紫影,还带着剪子。 赭影拿着个灯笼站在后面,紫影跟树熊一样搂着他躲在背后,给众人打招呼,剪子打了个哈欠,坐在洞口舔毛。 “找你们半天。”赭影无奈地说。 “你们怎么来了?”展昭问。 “哦,元帅看你们天黑了还没回去,怕你们出事,所以叫我们来看看!幸亏有剪子闻着味儿了,不然都找不着。”赭影回答,边跟后头紫影说,“唉,你放松点儿,人都在这儿了。” 紫影稍稍放松了点,边问,“唉,刚刚我看几座坟都被挖开了,谁他娘那么缺德啊?小心遭天谴!”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伸手一指庞煜和包延,“他俩。” 庞煜包延两人张大了嘴,被算计了! 紫影一脸嫌弃地躲到赭影身后,对两人摆摆手,“嫑靠近我哦,回去拿柚子叶洗干净了,去庙里蹲三天再出来。对了!最好再找玄悲方丈给你们净净身!” “咳咳。”赭影哭笑不得地看紫影,“净身得找陈班班,玄悲方丈不干这活儿。” 庞煜和包延铁青着脸,展昭和白玉堂很不厚道地笑两人。庞煜皱着眉瞪包延——你们开封府的人怎么都这样啊! 包延也是无奈——展昭和白玉堂怎么好大欺小? 这时,白玉堂手上的火把轻轻地动了动。 众人往后看,似乎从洞里,有风吹出来。 白玉堂拿着火把走了进去,身后众人跟上。 白玉堂走在前面,就见洞很深,剪子吱吱地跑到了前边来带路,钻洞什么的它最喜欢。 洞越走越开阔,最后进入了一处比较熟悉的地道,有老鼠跑来跑去,还有一半是水渠,味道不怎么好闻。 “这是地下的引洪渠!”赭影皱眉,“开封底下遍布这种下水渠,大多是唐朝时候建造的,主要是为了避免积水。” 众人在里头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时候,剪子扒在一个台阶上,对着上边嗅啊嗅,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白玉堂走到它身边仰起脸,就看到了上方的星空……原来是出口。 纵身一跃上去,就见依然是一口枯井。四周房舍说不出的眼熟——竟然已经到了开封城内! “不可能啊!”展昭也跟了出来,一看到就大呼不可能,“我们从开封骑马到村庄花了接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不可能这么一会儿就走回来了!” “也有可能!”赭和紫影也背着包延庞煜走了上来,“出开封城后,绕过一座山才能到这村子,这洞可能是直接从山下面穿过的!” “吱吱!” 这时候,下面传来了剪子焦躁的叫声,原来它太胖了,从洞里出不来,急得他直想刨坑! 白玉堂和展昭怕它将井口弄坏了,而且马还在村里呢,就又回到了井里。 众人顺着原路返回到了乱葬洞,出来后,就看到月朗星稀,三匹马和一头小毛驴都在树林子外边低头吃着草,见到主人回来,甩甩尾巴打个响鼻。 白玉堂问展昭,“接下去准备怎么办?” 展昭一皱眉,翻身上马,“先回去跟包大人说了情况,再看下一步怎么走!” 众人都同意,连夜赶路,返回开封府。 等人都走了,漆黑的林子里,有几人从黑暗中悄悄显了出来,往远处官道上张望。 “就是他呀,姐姐?” “嗯!是他。” “好好看呀。” “是呀。” “他还记得你么?” “不记得了……不过他一点都没变。” “果然世上还是有好人的么?” “有的,一两个吧。” “嘿嘿,让他们发现了,我们报仇怎么办呐?” “不要紧的,按照计划进行!赵祯已经入套了。” “赵家皇朝每一个人,都要血债血偿!” “是啊!” “对!” …… 第109章 法光寺 众人回到开封府的时候,天都亮了,包大人上早朝去了,众人回房,准备先睡一会儿。 展昭掀开被子,就见大虎小虎都在被子里,那样子像是暖床呢,有些纳闷,“你说它俩怎么就这么喜欢在我这儿睡呢?” 白玉堂笑了笑,“你是他们大王么,这叫献殷勤。” 展昭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眯着眼睛看白玉堂,这耗子…… 刚想睡下,就听到门口传来了热热闹闹的声音。 “喵喵白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赶紧一个纵身跃上床,被子一盖,假装睡觉。 没一会儿,门被推开。 小四子探头进来瞧了瞧,箫良也跟在后面,小声说,“槿儿,他们还在睡觉啊!” “唔,那什么时候能起啊?”小四子小声问,“不一起去法光寺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法光寺?真的找玄悲方丈去净身? “让他俩接着睡吧,展大哥和白大哥辛苦了一晚上了!”箫良拍了拍小四子,“咱们俩陪皇奶奶去。” “哦。”小四子有些扫兴,不过也没办法,轻轻关上房门,和箫良一起出了院子。 白玉堂和展昭才从被子里将头钻出来。 展昭轻轻叹了口气,“咱们有些不厚道。” 白玉堂却是对法光寺更感兴趣,“他跟皇太后去法光寺?” “皇奶奶应该说的就是皇太后吧。”展昭也点头。 “去干什么?找玄悲方丈收狐狸精?”白玉堂随口一说,两人都愣了愣,随即一起蒙头盖被——幸好刚才没答应一起去! 两人蒙头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了中午日头高挂,才饱足。 白玉堂就感觉有一只软软、毛毛的小垫子在拍自己的脸,睁开眼睛一看,就见展昭抱着小虎,正用它软软的肉垫拍他的脸。 见白玉堂睁开眼睛,小虎“喵呜”一声窜下了床铺,和床边正伸懒腰的大虎一起溜溜达达出去了。 展昭起来穿衣服,边问白玉堂,“睡得怎么样?” “嗯?”白玉堂坐起来,揉了揉脖子觉得有些酸痛。果然睡觉还是晚上比较舒服,白天睡怎么都睡不醒。 “两人出了房间,就见包延和庞煜也醒了,包延正洗脸漱口呢,庞煜给他的几只鸟儿喂小虫。 众人正觉得饿,想中午出去大吃一顿,却听到外头有人急匆匆跑进来,“了不得啦,出事了!” 包延一看是小包福,皱眉,“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少爷!”包福跑过来,“我刚才在外头经过,听说太后将玄悲方丈杀死了!” “什么?”众人都一愣,随后有些想笑。庞煜伸手拍小包福的脑袋,“包福,这事儿屋里说说也就算了,你可别出去乱喊啊,小心掉脑袋!” “不是啊!”包福急得直蹦,“真的外头好些人都在传,你们也知道今天是拜菩萨的好日子,法光寺里都是人啊,大家就看玄悲方丈从内殿跑了出来,浑身是血,然后太后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带血的刀。” 展昭和白玉堂皱眉,都急忙走了出去。 两人刚刚到门口,就看到远处皇宫的方向,黑枭载着赵普和公孙疾驰而来,看到两人,立马一使眼色。 展昭和白玉堂就明白了,估计这事情是真的,立刻也赶往法光寺。 法光寺里,几个专门保护太后的侍卫都守着大门,门口好些来拜佛的开封百姓也在往里张望。 院子,大和尚玄悲方丈躺在地上,小四子正用一块白布压着他小腹上的伤口,已经满手都是血了。 太后目瞪口呆站在一旁,地上有刀。 箫良正在屋顶上张望,远远看到公孙他们来了,就喊,“师父来了,槿儿,方丈怎么样了?” “让爹爹快点来!”小四子见方丈的样子像是要不行了,就对着箫良嚷嚷。 赵普到了山下,带着公孙一跃上山,展昭和白玉堂也到了,一起上去。 院门口的人自动分成两边,公孙急匆匆进去,走到玄悲方丈身边查看,就见大和尚伤在要害,血流不止,一皱眉,先扎针给他止血。 “太后。”赵普到了皇太后身边,问,“怎么了?” 太后阴沉着脸,“哀家叫人陷害了,先救方丈吧。” 赵普心中有数,一旁展昭和白玉堂也对视了一眼,这时候,山下骚乱,说是包拯到了。 展昭拉着小四子和箫良到一旁询问,白玉堂走进厢房,看刚才的案发现场,寻找蛛丝马迹。 “出什么事了?”展昭问两个小娃。 小四子在一旁用个帕子擦手上的血,箫良告诉展昭,他们一大早随太后和几个影卫叔叔到法光寺来,太后想要上香,还说是有些烦心事想问问玄悲方丈。 上香的时候还好好的,玄悲方丈在一旁作陪,随后两人进入了弥勒殿”的内室,关门详谈。太后没让任何人跟进去,箫良和小四子就在院子里头玩耍,几个影卫在四周守卫。 可没一会儿,就听到太后叫了一声,随后就看到门被推开,玄悲方丈捂着伤口跌跌撞撞从屋里出来,太后手里拿着刀跟着。 当时院子里有不少求签解签的人,外头还有来上香的善男信女,都目睹了这一切。 “你们没看到可疑人物么?”展昭问。 箫良摇头。 还有一个影卫走了过来,低声说,“太后身体弱,玄悲方丈身体康健还会功夫,不可能是太后干的!另外我们在四周守卫,没有人进入,可见那人是早就埋伏在弥勒殿里的了!” 这时候,公孙命影卫将止了学的玄悲方丈抬进内室治疗,边喊了一声,“小四子,水!” “唉!”小四子赶紧到井边打水,和箫良一起跑进屋子给公孙打下手去了。展昭走入弥勒殿,找正在查看的白玉堂。 这时候,包拯已经上了山。 他刚收到消息,知道这次可能有人针对太后,这事情不太好办啊。 “太后……”包拯刚要开口。 太后轻轻一摆手,“哀家随玄悲方丈进入了大殿,还未坐下,突然从里间冲出一黑衣人来,刺伤了方丈,将刀放入哀家手中之后就从后边逃走。玄悲方丈不知为何,不呼救,而是反方向冲出了大殿,哀家只好跟上。”太后说着,摇了摇头,“事实就是如此。” 包拯点头,“太后,此事亟待查证,不过……” “公事公办么。”太后笑了笑,“哀家知道,包卿不必客气。” 包拯叹了口气对下属一摆手,王朝马汉面面相觑,走过来,赵普亲自陪太后回开封,等待事件查证清楚。 …… 大殿里,白玉堂边转边说,“猫儿,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你是觉得,玄悲方丈内力深厚又有功夫,为什么会防备不了人偷袭?”展昭问。 白玉堂点头,“江湖人谁不知道玄悲方丈功夫不差?这样的高手,被太后袭击成重伤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偷袭,也可以点了自己穴道止血等死,怎会就那样放血等死。” “嗯,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正一筹莫展,就听外头有人嚷嚷,“让我进去!我看到了!” 展昭和白玉堂往外走,只见院门口,有个胖乎乎的黑丫头正跟几个影卫争论,“让我进去,我看到了!” 展昭对守卫点点头,他们就将那丫头放了进去。 白玉堂不认识,展昭倒是认识,那天在赏琴大会上瞧见了,正是特穆里的妹妹,特穆燕。 “特穆小姐。”展昭很礼貌地对她拱拱手,问,“你看到什么了?” 特穆燕搔搔头,伸手指着后山,“我刚和我哥一起来的,他说要我去求姻缘签我就跑了。到了后山有些渴,就看到口水井。我还美呢,想去喝口水,没想到‘蹭’一下,水井里蹦出了个人来,黑衣服的还蒙面。我喊了一嗓子,那人看见我就跑了,是个女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是女的?” “可不是!”特穆燕很肯定地点头,“虽然蒙着脸呢,可是有胸有屁股的,眼睛还挺好看,铁定是女的!” “咳咳。”展昭和白玉堂咳嗽了一声,这姑娘还真什么都不忌讳。 “那口水井在哪儿你还记得么?”展昭问。 “记得记得!”特穆燕对着两人招招手,“我带你们去啊!” 三人刚出门,就碰上了来找妹妹的特穆里,“哎呀,你又上哪儿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了。” “特穆兄。”展昭跟特穆里拱手。 “他叫特穆里,不叫特穆熊!”特穆燕凑上来更正,展昭和白玉堂都想笑。 “唉……”特穆里都直摇头,“二位见笑了,我这妹妹太傻了。” “你才傻呢,我带你们去看去!”特穆燕说着,就带着众人往后山的山坡走,果然,找到了一口水井。 这水井乍一眼望下去是有水的,并非枯井,可仔细看,水面离开井底似乎还有一段距离。 展昭撑着井壁一点点下去,到了底部往里一跃,落到了一平地之上,对上边招手,“有地,和之前的一样那种水渠!” 白玉堂也跟着下去了,特穆燕也想跟下去,被她哥哥一把拽住,“唉,等等,那两人是谁你知道么?” 特穆燕眨巴眨巴眼睛,“呃……红衣服那个是九哥的朋友,那天介绍了,那个白衣服美人儿是谁?” “啧,你好歹矜持点儿啊!”特穆里道,“这两个,一个叫展昭一个叫白玉堂,都是好男人,有没有看上的?” “你又来了!”特穆燕撇了撇嘴。 “我不管,总之娘交代了,这次无论如何你得给我嫁出去!”说完,瞪了她一眼,“矜持知道么?矜持!” “哦。”特穆燕点点头,随后纵身往井里一跳。 特穆里想拦都拦不住,暗道一声——糟了! 展昭和白玉堂正想弄个火把照明,就听到“噗通”一声巨响,水花溅起老高来。 两人傻呆呆地看着一头直接栽进了水里的特穆燕,水井上方的特穆里抚着额头叹气。 特穆燕要不容易从水里冒了头上来,用手搓把脸,仰脸打了个气震河山的喷嚏。 展昭和白玉堂赶紧过去将丫头拉上来,心说,这也太愣了。 特穆燕上来后一身水,哭丧着脸,“晦气死了,水里还有个死人!”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一起问她,“什么?” 特穆燕指了指水里,“有个死人在里面,我刚刚看到了。” 展昭微微皱眉,这水也不深,上头特穆里听到了,就去一旁的竹林砍下了一截长长的毛竹杆子来,扔到了井下。 展昭用毛竹在水里撩拨了几下,不一会儿,真的扒拉起了一具骸骨来。 尸体早就烂了,肉都没了就剩下骨头。展昭又拨弄了两下,勾到了什么特别沉的东西,皱眉往上用力一挑……一个包袱背扒拉了上来,白玉堂眼疾手快,用刀一把接住,放到了地上。 特穆燕就在一旁呢,伸手打开了那包袱一看,“哎呀妈呀。”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一皱眉,就见那是一包袱的金银首饰。 白玉堂蹲下,拿起其中一间金饰给展昭看,又从怀中拿出了昨天在山阴县房顶上捡到的那枚镯子,两下一对比——竟然是一样的器物! “什么人!” 这时候,井上传来了特穆里的叫声。 “哥!”特穆燕赶紧窜了上去,展昭和白玉堂也追出去。 特穆里追到竹林边,甩着脑袋,“大白天的见鬼了!” “见什么鬼?”展昭和白玉堂都问。 “一个白影,飘走的!”特穆里拍脑袋,觉得自己是不是傻了,看到这种东西。 展昭和白玉堂让他去叫开封府的侍卫来这里,再仔细打捞一遍,他俩则是又回到了井里,循着地下水道往前走,在尽头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台阶。 两人上去后,推开了一块盖在地上的石板,出去一看,竟然是在弥勒殿的一块屏风后面! 绕过屏风走出屋子,又回到了刚才的院子,展昭和白玉堂都忍不住皱眉,竟然是一条密道,那个刺客,估计就是从这条密道进来,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 这时候,隔壁公孙走了出来,擦着手,也皱着眉。 见他神色,展昭和白玉堂都问,“大和尚出事了?” 公孙摇了摇头,“玄悲方丈没事……救活了。” 两人点头——那就好。可见公孙依旧愁眉不展,就问,“怎么了?” “嗯……”公孙突然问,“玄悲方丈是什么出身?” “自幼就被丢弃在法光寺门口,是被上一任方丈收留的。”展昭回答,玄悲方丈也算德高望重,江湖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常伴佛祖的人。 “可是……”公孙有些不解,“为什么大和尚身上有纹身?纹的还是个女人?” 展昭和公孙一愣,张大了嘴。 公孙说不明白,就让两人跟自己进屋。 玄悲方丈此时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因为治疗衣衫敞开,只见他的右边胳膊上,纹着一个女子的侧影。那女子身形玲珑风情万种,手中还抱着一张古琴。 展昭叹气,“这年头……连和尚都跟风流沾边。” 白玉堂却是盯着那纹身看了起来。 展昭皱眉,“干嘛呀,纹身上的美人你也认识?” 白玉堂无奈,“不是,我是看那张琴……” “琴?”展昭不解。 公孙笑了笑,“白兄好眼光,那是张古琴。”说着,问展昭,“展兄不觉得眼熟?” 展昭摸着下巴仔细一端详,“啊!那天落歆夫人弹的琴?” “可这人不像落歆夫人。”白玉堂摇头,“而且这纹身看来并不新,应该有些年头了。” “这画上的,可能是当年那张古张琴真正的主人。”公孙浅浅一笑,对两人眨眨眼。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一惊——是月和夫人?! 展昭突然眼睛亮了亮,凑过来跟白玉堂说,“宫闱秘史啊!” 白玉堂望天。 第110章 赵祯 太后涉嫌杀人,杀的还是大和尚,德高望重的法光寺玄悲方丈,这还得了?一时间,整个开封城都炸开了锅。 当然,众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赵祯自然也知道了。 影卫跟赵祯讲述了事发的经过,赵祯坐在书桌后面,轻轻地拨弄着手上的扳指,没动声色。 等影卫门都说完,跪下令罚,赵祯只是摆了摆手,“都下去吧,严加守卫,别让人靠近太后。” 几个影卫面面相觑,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竟然不责罚?连薪俸都不罚么?看了看赵祯身边的陈班班,见老公公对他们点了点头,几个影卫只好都退下了。 “皇上……”陈班班还想说话,赵祯摇了摇头,示意身边所有人都退下。等所有人都离去,书房门关上后,赵祯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你之前说,落歆那日暗中跟着白玉堂?” “是的,皇上。”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黑衣人来,是赵祯的近身侍卫南宫纪,赵祯有好几个近身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随侍赵祯已经多年,忠心耿耿。 “她跟着白玉堂,做了些什么?” “似乎是想跟他说话,但那日展昭突然出现,她便离开了。”南宫纪低声道,“白玉堂武功太高,属下不敢跟太紧,只是落歆夫人似乎相当在意白玉堂。” “呵呵。”赵祯笑了笑,“这倒是不稀奇。”轻轻一摆手,“你再继续盯着,别打草惊蛇。” “是!”南宫纪下去后,赵祯独自出了书房,对守在门口的下人说,“去趟开封府。” 于是,摆驾开封府。 此时开封府里也是一团乱,关键是门口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赵祯悄悄往后门进的。包拯亲自去迎了进来,带到内室与太后见面。 此时,展昭和白玉堂也回来了,玄悲方丈也醒了过来,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又晕了过去。 开封府外围观的百姓,很快就听说是有人暗藏房中刺杀方丈,已经找到密道、方丈也没死,太后是被诬陷的。众人本来也不怎么相信年迈又体弱的太后有这能耐,可说了,太后要杀人,何必自己动手呢,也就都渐渐地散去了。总之有惊无险,赵祯也暗暗感慨——逃过一劫。 包拯找来了八王爷,让他看了玄悲方丈胳膊上的纹身,王爷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当年的月和夫人么。赵普也点头,说是有些印象。 再加上密道、那包从水里捞起来的珠宝,以及水井里头的枯骨,众人就等着大和尚再恢复些,详细解答了。 公孙在仵作房里验那具骸骨。 展昭和白玉堂走了进去。 “有没有线索?”展昭问。 “嗯。”公孙指了指骸骨,道,“这人腿骨弯得厉害,一看就是常年打坐的,头顶上还有戒痕,应该是个和尚。死的时候也就二三十岁吧。” “是个和尚?”展昭纳闷,“为什么死在水井里?打水跌下去淹死了?” 公孙耸耸肩,“他是叫人打死的!” 白玉堂和展昭仔细查看了死者肋骨上的伤痕,立刻皱眉——此人被掌击毙,掌印几乎留在了肋骨上,十分完整,想必是这一掌击碎了内脏导致死亡。这种功夫,似曾相识…… “铁掌门。”白玉堂淡淡道。 “陆铁心么?”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蹙眉,问公孙,“这人死了多久了?” 公孙耸耸肩,“我可不知道,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很难确定了,有可能五六年,有可能二三十年甚至更久。”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那就无从考证了。 “铁掌门用的是铁掌,江湖上还有人是用这种功夫的么?”公孙问。 白玉堂想了想,“罗青山似乎也用铁掌。” “对。”展昭点头,“他是陆铁心的师弟,当然,不是亲的,但同样善于使用铁掌。” “罗青山死于鎏鹤翎这趟鬼镖,而陆铁心又不惜名誉地将罗鸢从身边赶走,还要她连鎏鹤翎一并带走。”白玉堂摇了摇头,“看来这其中,未必只是因为陆铁心真小人伪君子那么简单吧?” 展昭也点头,“当然了,蝎九天干嘛要杀有鎏鹤翎的人,这更叫人好奇……你不是跟他有交情么,能找到他么?” 白玉堂无奈一笑,“现在江湖上谁都知道我留下了罗青山的女儿罗鸢,她身上还有鎏鹤翎,蝎九天如果真的要寻仇,会自己来找我才对。” “唉……”展昭走出仵作房,往石凳子上一坐,叹气,“线索真多啊,似乎都有些联系。” 白玉堂也走到他身边来坐下,“猫儿,你肚子饿不饿?” 展昭刚想开口说话,这时候,外头有个人走了进来,是宫里的一个公公,姓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怎么来公公了?宣旨么?他也没拿着圣旨啊。 沈公公进了院子,给两人浅浅一礼,笑道,“展大人,白五爷。” 两人都对他点点头,不知道什么事。 “皇上请二位去宫中用膳。”沈公公笑道,“这会儿就去。” 展昭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更加为难了,他与赵祯也不熟,叫他去干什么? 不过人都来请了,总不能抗旨不尊,二人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去了。 只是除了开封府,没有进宫也没去别院,而是去了落歆阁。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不是吧?赵祯打的什么主意,会情人还让他俩也掺一脚? 沈公公带着两人从后门进入了落歆阁的院子,就听到里头琴声动人,院子里,几棵红梅树旁,赵祯正悠闲地坐着喝茶,而落歆夫人正坐在他身边弹奏。 可见,赵祯离开开封府后,并没有随同皇太后一起返回皇宫,而是直接到了这里。 赵祯远远看见两人进来,就招手,让两人过来坐下,他也没穿龙袍又不在宫中,不必拘谨。展昭和白玉堂只好过去坐下。 而此时,落歆夫人的琴声也稍稍有些乱,赶紧按住了琴弦,停下来。 赵祯笑了笑,对展昭说,“这位是落歆夫人,展护卫见过了,是吧?” 展昭点头。 赵祯又对落歆夫人说,“朕之前说了,给你介绍两位青年才俊认识,这位是展昭,这位是白玉堂。” 落歆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站起来给两人行礼,两人颇为尴尬,只好也客气了一下。 “呵呵,落歆常常与朕说想要去游湖,朕出去不方便,朕记得白少侠有一艘画舫是不是?”赵祯叫他们来,竟然是为了跟白玉堂借船游湖。 白玉堂点了点头,“呃,是有……” “那正好,赶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赵祯看起来兴致勃勃。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落歆夫人也说,“皇上,今日?” “朕今日高兴!”赵祯站了起来,“太后本将蒙冤受屈,连朕这个皇帝都说不定会落个骂名。幸好展护卫和白少侠精明能干,将这危机化解,你二人多次救朕性命,果然是副将!哈哈。” 落歆夫人也笑,“今日天气,倒也是不错的。” 白玉堂见只是借船,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多说,站起来,“我去让把船开出来。” 赵祯点头,“好。” 白玉堂对展昭微微一挑眉——示意完全没有头绪,不过还是出门去找白福叫船了。 赵祯让沈公公陪着到内宅换件衣服,留下展昭和落歆夫人在院子里等候。展昭看了看落歆夫人,落歆夫人又看了看展昭,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落歆夫人没话找话一般,问展昭,“展大人今年多大了?” 展昭一愣,道,“哦,在下二十三岁。” “这样年轻就有如此名气了啊,真难得。”落歆夫人笑了笑,“相比起来,落歆蹉跎这些年,才感悟时光飞逝啊。” 展昭看了看落歆夫人,目测一下,她也不是很年轻了,少说有个二十七八岁?或者更大……反正漂亮女人一般都看不出年龄的。 “白少侠看着似乎比你小些?”落歆夫人接着问。 “没,一样的。”展昭笑了笑,“生辰也很近,反是他稍大几天。” “才几天,那么近啊?”落歆夫人掩饰不住对白玉堂的好奇,问展昭。 “是啊。”展昭点了点头。 落歆夫人笑着给他倒茶,“我听江湖传闻,原本还以为猫鼠不和呢。” “很多人都这样以为。”展昭笑了笑,“他们误会白兄了,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嗯。”落歆夫人点了点头,“这倒是的。” 展昭微微一愣,他上次就看到落歆夫人似乎有话跟白玉堂说,如今的意思……莫非之前认识。 想到这里,展昭就问,“呃,夫人,冒昧问一句,你认识白兄?” 落歆夫人愣了愣,忙摇头,“没……就是以前走南闯北,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 “哦。”展昭点了点头,却看出落歆夫人有所隐瞒,心说——白耗子,桃花耗子!招蜂引蝶耗子!没见过你这么不本分的耗子! 这时,赵祯换了一身更普通的衣服出来了……赵祯毕竟年轻,样子也斯文,长相与赵普有三分相似,只是没了赵普的狂傲和霸气,而是多了些书卷气。当然了……还有隐隐的一份帝王相。展昭之前一直没注意过,如今一看,当惯了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白少侠大概什么时候能来,很远么?”赵祯问。 “哦,我们去河堤等就行了,从白府驶出来应该不远。”展昭说着,带两人往河堤边走。 赵祯显得心情极好,落歆夫人带着一个白纱遮面的帽子。这种天气日光足,开封很多大小姐出门都戴着这样的帽子,因此也不引人注意。 三人尽量避开热闹的街道,来到了河堤前。 由于天气晴好,河上画舫往来如织,远远的,众人就看见一艘白色的画舫往岸边驶过来。船头站着一个白衣人,双手背在身后,正在看着不远处的湖心。白衣随着河上风轻轻翻飞,气定神闲、丰神俊朗……十分的出众。附近无论是岸上湖上,凡是经过他身边之人,无不多看上一眼。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问身边展昭,“展护卫,白少侠出入江湖,有没有什么名号,或者有趣的称为。” “嗯……锦毛鼠?”展昭回答。 “对了。”赵祯不解,“他如此俊美,为何要取名为鼠?” “哦,是他几个哥哥取的,大概他小时候没那么好看,后来不知道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正了吧。”展昭随口一说,身边落歆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赵祯问她,“为何笑啊?” “呃……没。”落歆夫人摇了摇头,只是往船上看着。 展昭望了望天,心说这落歆夫人不用那么情不自禁含情脉脉地看白玉堂吧,又看了看赵祯,展昭挺怕他看出什么来吃味儿,以后记恨白玉堂。这一看,就见赵祯站在落歆夫人身边,打量一般观察她的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展昭心中打鼓——白耗子,你惨了!叫你风流天下吧,这回皇上看重的女人都让你风流走了,你说怎么办吧。 船到跟前,船上几个白府的家将架了船板连接岸上。白玉堂还带了几个丫鬟在船上,都伸手过来搀落歆夫人。 白玉堂这几个丫鬟展昭都熟悉,和白福还有几个家将一起,一般都是随船跟着白玉堂走南闯北。全部是闵秀秀教出来的,机灵古怪而且功夫不差,见来了两个陌生人,都好奇打量。 展昭也上了船,到了船头白玉堂身边一战,白玉堂递了样东西给他。 “什么?”展昭拿过来看了看,就见是个白瓷罐子,打开一看,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是陷空岛卢大嫂做的梅子干儿,这个不酸,甜甜的,用来磨牙正合适。展昭上次吃了一个说喜欢,白玉堂刚刚回府看到白福从陷空岛带了一大坛子来,就给展昭装了一罐子。 赵祯正在桌边坐着,看到两人情状,微微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心事。 “怎么了?”落歆夫人给赵祯倒茶,边问,“晕船么?” “哦,不是。”赵祯摇了摇头,道,“朕……我有些为难啊。” 看了看身后几个端茶放果品的丫鬟,赵祯还是决定不透露身份,免得拘束。 “为难什么?”落歆声音绵软体贴,问他,“有什么是落歆能分忧的?” 赵祯眼神示意,落歆看白玉堂,“白少侠自从之前去我那儿走了一趟,我有几个堂妹表姐就都看上他了,想让我说亲。” 落歆夫人微微一愣,想了想,道,“白少侠看起来自在惯了,恐怕不喜那种被拘束的生活。” “我也是为了这事烦心。”赵祯摇了摇头,“可太……娘催得紧。”说着,压低声音跟她说,“我这次,其实是有意要带他出来游湖,让他见见那几位姑娘,最好是他能看上谁。若是谁都看不上,那也好,省得闹心了,也让那些丫头死心。” 展昭和白玉堂虽然在船头说话,但这两人耳力极佳,因为满腹狐疑,所以对这边加着留意呢,一听到赵祯这样说,白玉堂望天就有些想要下船的冲动。 展昭却是听出了些门道来,不可能啊,小四子缝人就说什么喵喵和白白是一对,连太后前两天还拿这跟他打趣呢,赵祯是个精明人,没理由这样乱点鸳鸯谱啊。展昭想到这里,莫名还觉得赵祯有些棒打鸳鸯的感觉,一想到这鸳鸯是只谁,展护卫立马觉得自己可能晕船了,扶着栏杆直摇头。 白玉堂还纳闷呢,这猫的晕船不是好了么? 赵祯边说,边看落歆夫人的神色,就见她嘴角带笑,眼里却是冷了几分,便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果然,白玉堂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了这落歆了,不过貌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正这时,一旁那丫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这丫头叫喜儿,她也不知道赵祯是皇帝,只是白玉堂说了,客人跟包大人有交情,尊敬对待,所以几个下人都很谨慎。如今一听,喜儿不乐意了,就凑过来说,“唉,这位公子,和我家少爷不熟吧?” 赵祯一愣,看喜儿,点了点头,“的确,不算很熟。” “哎呀,你可别给我家少爷介绍人啊,少爷该恼了!”喜儿小声说,“我家少爷有心上人了,两人打得火热呢!心里塞满容不下别人的!” 赵祯张了张嘴,落歆夫人也是吃惊,“白少侠有心上人了?谁啊?” 喜儿捂着嘴笑眯眯摇摇头,示意——不能说,一旁一个叫珠儿的胖丫环也凑过来点头,“总之啊,少爷喜欢得不得了就是了!” 赵祯咳嗽了一声,望向船头,就见展昭和白玉堂两人若无其事地趴在船头聊天,只是四只耳朵绯红。 赵祯摇头,果然全天下都知道了,就他俩还犯迷糊。 不过,落歆夫人可不知道,只是盯着白玉堂的背影微微蹙眉——有心上人了? 第111章 试探 白玉堂和展昭也不能总在船头靠着栏杆闲聊撂下赵祯和落歆夫人不管,最后还是回去陪着坐会儿。 白福挺有眼力见的,过来问众人,“有从陷空岛带来的上好海鲜,厨子也跟来了,要不要做些来吃?” 展昭自然高兴,赵祯也想尝尝鲜,白福就吩咐人去做饭了。 “对了。”赵祯问展昭,“太后的案子怎么样了?找到那黑衣人的线索了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要等玄悲方丈醒来才能详细询问。” “哦。”赵祯点头,“唉,过几日还有识玉大会,希望不会再有人从中作梗。” 不一会儿,白福就将做好的海鲜陆续拿上来,这是前阵子陷空岛加急送来的,鲜活无比,哪怕是赵祯,也很难吃到这种土产。 尝了白府厨子的手艺后,赵祯赞不绝口。 落歆夫人却似乎对吃海鲜没什么办法,笨手笨脚的,显然是吃不惯。 白玉堂和展昭看在眼里,心中存疑——落歆夫人不是常年跟随画舫四处游历么?怎么不习惯吃水产的样子? 赵祯边吃,边和白玉堂攀谈起来,白玉堂也算个雅客,琴棋书画不能说像公孙那样精通,但也样样都会,天南海北的也能和赵祯扯一会儿。展昭在一旁听着,总觉得赵祯像是在查白玉堂的家谱似的,处处都留着试探和玄机。 展昭就纳闷了,赵祯究竟为什么突然对白玉堂那么感兴趣呢?而再看一旁落歆夫人,比赵祯听得还用心。 这样谈久了,白玉堂就略微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本也不健谈,就是觉得赵祯似乎有什么意图,随意配合一下,没多久便不耐烦了。 展昭还真担心白玉堂一下子脾气上来,就不想应付赵祯了。想到这里,忽然记起之前包大人跟他说过,白玉堂的性子,按理来说是根本不屑应付官府中人的,完全是因为不想展昭难做。还说,他展昭的面子,比开封府乃至当今圣上,都要大! 想到这里,展昭突然想试一试。见白玉堂明显开始心不在焉了,展昭就拿起酒壶给他倒了杯酒。 白玉堂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展昭也看了看他,眼中有些歉意。只见白玉堂似乎愣了愣,随即脸色明显好转,又耐着性子应付起赵祯来。 展昭低头吃一个螃蟹,耳朵比那螃蟹壳还红——真的啊!那耗子为了自己把脾气收进盒子里了,那个恣意妄为的锦毛鼠啊! 而这一切,赵祯看见了,不着痕迹地轻轻挑起了嘴角,他身边的落歆夫人,当然也看见了。她此时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说她是震惊也好、不悦也好,总之,非常复杂。只是可以看得出,她非常在意,在意得连长久以来坚持的掩饰,都疏忽了。 赵祯端着酒杯暗自叹息,果然这世界上,谁都有弱点!就好比说,赵普的弱点是公孙、白玉堂的弱点是展昭,而这落歆夫人的弱点,目前来看,最明确的就是白玉堂了。 展昭端着酒杯,就看到赵祯眼中似乎有一些算计,但很快又有浅浅的凄凉之色透出来,显得很是落寞。 突然,就听展昭开口问赵祯,“香香最近好像又胖了些,一天比一天可爱。” 赵祯一愣,随即舒心地笑了,“是啊,她是不是长得很像朕?”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的确很像,希望性子不像……女孩儿心机太重,其实也未必是好事。赵祯见到两人的神色,估计他俩已经猜出了自己的意图,笑着摇头。 落歆夫人显然也恢复了早先的冷静和温顺,将刚刚不小心露出来的锋芒,又掩了回去。 众人又在湖上坐了一会儿,就见岸上有人招手,赵祯微微皱眉——贴身的侍卫! 将船靠岸,一个侍卫跟赵祯耳语了几句,赵祯点头示意知道了,于是转回头对展昭说,“展护卫,陪朕走一趟开封府,玄悲方丈醒了,朕要亲自问他!” “哦……”展昭站起来,看了看身旁白玉堂,却听赵祯说,“白少侠,麻烦你代朕将落歆送回琴阁去。” 白玉堂愣了愣,就见展昭脸色稍微黑了几分。 落歆此时也忙起身说,“不用了,我能自己回去。” “那怎么行!”赵祯摇头,“朕不放心,拜托白少侠了!” 白玉堂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再看展昭,就见他眯着眼睛瞥了自己一眼,那样子像是警告——把你那股子风流劲看好了,小心漏出来祸害人! 白玉堂也无奈,不过他倒是知道赵祯的意图,另外,他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个落歆夫人,然后忘记了?要怎么样才能套出她的话呢? 展昭闷闷地随赵祯回开封府了,不时地回头,眼看着白玉堂和落歆夫人上了岸,往另一边的琴阁走去。 走到双方彼此都看不见了,赵祯笑了笑,道,“展护卫,去吧。” 展昭一愣,看赵祯,“嗯?” 赵祯笑道,“朕不过给他俩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白少侠应该可以问出些什么来,展护卫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听听。” “可是……”展昭看了看四周,“皇上一个人去开封府么?” 赵祯笑了,“怎么可能。” “嗯……”展昭犹豫了一下,追上独自往前走的赵祯,“皇上原来早就怀疑落歆夫人的身份?” 赵祯道,“她是卫公公给我介绍认识的。” 展昭一皱眉,就是那个偷藏珠宝,还暗害庞煜,知道枯井秘密的卫公公?!想到这里,展昭猛地一愣——那卫公公也私藏了很多宝贝,如今一想,那些金饰与之前在山阴村一级法光寺后院水井里头找到的金银朱玉一模一样!都是唐风浓郁的精品。 见展昭摸着下巴出神,赵祯一笑,“想到了么?” “他们彼此间有关系?”展昭皱眉。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起因是在只是个巧合。”赵祯笑了笑,慢条斯理跟展昭讲述他发现端倪的经过,“香香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闹,正好朕晚上也不怎么爱睡觉,就抱着她到处溜达。那日带着香香一走,就走到了西院人比较少的地方。原本她还在哭,忽然就不哭了,盯着远处一个亮亮的光斑在看。”赵祯摇了摇头,“皇宫中一个人打着灯笼到处走的情况很少见,而且三更半夜的,去西院做什么?” 展昭点头。 “朕让南宫跟着去看看,南宫去了很久之后,回来跟朕说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事情!” 展昭一笑,“是卫公公拿着灯笼去了西院的枯井边,钻入水井,通过地下水道出了皇宫带外头,与鸭脖店的人联系?” “哈哈哈……”赵祯朗声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展昭的肩膀,“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展护卫,以你的材质真的能够封王拜将,屈居开封太可惜了。” 展昭刚要开口,赵祯了然点头,“行了,朕知道,你与白玉堂这样的人,做人做事都并不为最终那一份名利,你们看重的是情谊和道义,活得自在潇洒。” 展昭浅浅一笑,赵祯的确比赵普更适合做皇帝,为了天下,他可以舍弃那份潇洒。赵普则不行,任性得厉害。不过这样一对君臣倒是很合拍,难怪当年年纪轻轻临危受命,还能扭转乾坤。 “对了。”赵祯看展昭,“不去么?不用担心朕,有人护着的。” “不用,万一我不小心打草惊蛇,岂不是坏了大事!”展昭一笑,“等玉堂回来,将经过告诉我就行了。” “你确定他不会有所隐瞒?”赵祯试探着问。 “自然。”展昭很有把握地点头,又问,“皇上,是否是有意冷落庞妃,假意迷恋落歆夫人?” 赵祯愣了愣,点头,“算是。” “嗯……”展昭摸了摸下巴,“不怕庞妃伤心?” 赵祯看了展昭一会儿,伸手拍拍他肩膀,“展护卫一颗心很诚,朕却不能,哪怕有也要装成没有。” 展昭皱眉。 “如果哪日,你心爱之人求你离开开封府,你答不答应?”赵祯忽然问。 展昭仰天想了想,觉得不会有人这样要求他吧……当然了,他又不自觉地代入了白玉堂。那人向来是纵容自己的,宁可离开了江湖,随他在开封待着。想到这里,展昭内疚起来,自己能不能为了他舍弃开封府,回到江湖呢?仔细想了想,展昭忽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只要能在一起似乎比什么都重要!于是,他笑着点头,“嗯!如果真的是最重要的人,我想我会的。” “呵呵。”赵祯笑得无奈,“专爱一人就会被其左右,对于普通人来说是美德,对于帝王,那可是灾难!如果朕真的死心塌地只爱庞妃一人,第一个要她死的,就是太后,你信么?” 展昭心中一凛,那种情况倒是可以想见。自古无论哪个皇帝,专宠一个后妃最后似乎都没什么好结果。人总说帝王多情帝王无情……想要好好做帝王,看来就必须多情无情啊。 赵祯见展昭眼中有一丝悲天悯人之色闪过,忽然笑了起来,这久入江湖之人,某一方面还挺单纯的,从本质上讲,展昭与白玉堂虽然性格迥异,但迥异得非常互补,而本性上,极其相似!可谓是绝配。 展昭心说赵祯怎么总是笑,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啊。 赵祯则是低声嘱咐他,“这戏咱们要演下去,就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八皇叔和包卿应该早就猜到了。太师关心则乱,不过估计在包卿的提点下也回过神来了。九叔估计也有些感觉,不过他是懒得管这些的。接下来的,就只有你知我知……最多准你告诉白玉堂,其他人,切不可说了!” 展昭点头,他当然知道轻重,不过经过今天这一些试探,白玉堂估计也已经知道了!不知道那只该老实的时候狡猾该狡猾的时候老实的白耗子……会怎么试探那个满腹计策、蓄谋已久的落歆夫人呢? 随后,展昭告诉了赵祯他们在山阴村探访的结果,还有鎏鹤翎以及落歆夫人闺阁之中,那五个灵位的事情。 “你是说……灵位之中连八叔和九叔都算进去了?”赵祯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 “对!“展昭点头。 赵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朕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嗯?”展昭好奇。 “唉。”赵祯轻轻叹了口气,“朕之前以为是皇室秘闻,如今一看,却是为了皇位。” 展昭皱眉——那可是大事情了! …… 放下展昭和赵祯回开封府问玄悲方丈不提,且说送落歆夫人回琴阁的白玉堂。 白玉堂原本想给落歆夫人叫一顶轿子,不过她说坐久了腿麻,要多走动走动,白玉堂只好耐着性子陪她走。 落歆夫人走得还挺慢,白玉堂望了望天有些无奈,心说那猫踩蚂蚁都比你走得快。 落歆夫人走了一阵,笑问,“白少侠与展大人总是在一起查案么?” 白玉堂想了想,“嗯,差不多。” “说起来,你俩真难得,才二十三岁,就已经名动天下了。” 白玉堂愣了愣,道,“是二十二才对。” 落歆夫人一愣,张了张嘴,“二十二?那可能是展大人记错了,你们生辰也很近吧?” 白玉堂点头,“嗯,差不多,那猫大几个月。” 落歆一愣,“可是……刚刚展大人说,你比他大几天?” 白玉堂听后笑了笑,摇头。 “那……展大人还说你们都是常州人士?”落歆夫人有些怀疑展昭的话。 “他是常州人,我是金华府的人。”白玉堂回答。 “展大人是不是对落歆有所怀疑?”落歆夫人尴尬地问,“为何要乱说。” 白玉堂心中暗笑,所以说猫就是狡猾,这猫更是,处处都留着后招。想罢,白玉堂脸色微微一沉,“很正常,夫人本身就没说真话,展昭何等聪明,自然不会对你说真话。” 落歆夫人一愣,脸上变了些颜色,“白少侠,我……” 白玉堂站住了看她,问,“你确定以前没见过我?” 落歆夫人张了张嘴。 “我总觉得你似乎有所隐瞒,不方便说么?”白玉堂淡淡道,“你与皇上走得近,展昭职责所在必定会对你多加提防,我倒是无所谓,说不说随你。”说着,见前边不远就是琴阁,白玉堂想着总算解脱了,就想加快走几步,赶紧送她进门好去开封府。 可就在这个时候,落歆冲上来几步,拉住白玉堂,“你不记得我了么?” 白玉堂一惊,看着仰脸痴痴看自己的落歆,心说,不是吧!真的认识?不会啊,一点印象都没有! “七年前你从蝎九天手里把我救出来的,你忘记了么?”落歆声音提高了几分,“就算你忘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白玉堂站在原地,开始飞速地回忆——七年前,蝎九天?! 将七年前的事情尽量回忆起来……当年白玉堂初入江湖没多久,遇到蝎九天被人追杀就帮他解了围。后来那莽汉到处追他要拜师学刀法,他自然不吭。 那天途径一个县城,看到了个抢男霸女的狗官,本想出手的,但是蝎九天抢先了。于是他觉得蝎九天人品还不错,那蝎九天让他去山寨坐坐黑杯酒,他便去了。 到了山寨后,寨子里大排筵宴,还打了个擂台——蝎九天的几个兄弟抢了那狗官家里最漂亮的一个小妾回来。几个山匪在那里打擂台,争那小妾。自己当时问蝎九天这样太过了女子无罪,不如放了。蝎九天却告诉他,那小妾跟着狗官必定没少做仗势欺人的事,咎由自取。 不过那小妾当时哭得很惨,白玉堂有些不忍又不想交恶,一打起来难免伤了山寨里的人,别人毕竟诚意拳拳款待自己,不好翻脸不认人吧。于是,白玉堂开口跟蝎九天要了那小妾,小妾倒是立刻就不哭了。蝎九天当时还开玩笑,说果然是个下贱胚子,看到漂亮男人立马不哭了。 当夜,白玉堂给了她一些银两还给了她一匹马,让她连夜逃了。 说实话,白玉堂其实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只记得她哭得极惨所以管了个闲事。 想罢,白玉堂皱眉,莫非落歆夫人,就是当年那个小妾? “我年幼时活得坎坷,稍大一些便被买去做琴姬。那年被个丑陋官员看见了,非要抓我去成亲做小妾。我不从可是被打晕了。成亲当晚,蝎九天就杀了那官员。可我被他的兄弟的兄弟们劫持到了山上。我当时很绝望,觉得自己的姓名为何跟草芥一样,那么不值钱,那么没人关心。你开口跟蝎九天要我那会儿我就知道,你是想救我!”落歆说着,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名姓,那蝎九天一直叫你五爷。我以为你姓伍……没想到那日在琴阁看到了,才知道你是鼎鼎大名的锦毛鼠白玉堂。” “哦……”白玉堂可算想起来了,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她大概顾及赵祯,不敢提起当年之事,也情有可原。另外,白玉堂也多了个心眼,又是蝎九天?他要杀手持鎏鹤翎的人,会不会和这个落歆夫人有关系呢? 此时,已经到了琴阁的门口。 落歆夫人打开门,问白玉堂,“五爷要不要进去坐坐?” “不了。”白玉堂摇摇头,示意自己还有事要办,便别过落歆走了。 目送着那一抹白影远去,消失在巷子口,落歆沉着脸关上了门,伸手一掌击碎了一个石凳,“赵祯!你够狠!” “哎呀。” 这时,一个白衣服姑娘跑了出来,“姐,你干嘛发这么大脾气,叫人看见该前功尽弃了!” 落歆冷着脸色,“赵祯比我们想的要聪明。” “姐姐,会不会是那阉祸受不得刑,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女子不无担忧地问。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落歆冷笑一声,“死扛着就是死无对证,受些皮肉之苦起码不用死。说了实话,那可是必死无疑!” “那你跟白玉堂说了当年的事情,不要紧啊?”女子似乎有些担忧,“他要是跟皇帝说呢?” 落歆沉吟了一会儿,“无妨,这事情哪怕点穿了也不要紧,咱们按照原计划进行,今晚行动!” “好!” 第112章 趁乱下手 白玉堂匆匆赶回了开封府,此时,众人都在玄悲方丈的房间里。赵祯坐在玄悲方丈的对面,包拯等都在一旁。 白玉堂走进去的时候,大和尚低头,紧闭双目紧咬牙关。 赵祯淡淡问了他一句,“你还是不说?” 和尚用力摇头,“请皇上赐贫僧一死。” 赵祯干笑了两声,“你都不怕死,朕杀你做什么?”说完,站了起来,看看包拯,“包卿,人交给你了,问出什么告诉朕。” 包拯点头。 随即,赵祯走了出来,看到白玉堂回来了,想了想,倒是也没问他什么,只是带着人急匆匆走了。 展昭一拽白玉堂,小声问,“什么风流债?老实交代!” 白玉堂有些无奈,就将当年蝎九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展昭听完后,一脸了然地看他,“跟我想得差不多,我跟你说,罗鸢也就是太小了,若是再大个三四岁的,也肯定得跟落歆夫人一样!你就不能收敛些?” 白玉堂失笑,“那你呢,当时换做你,你怎么做?见死不救?” “呃,这个么……”展昭想了半天,“反正会有更好的办法。” 白玉堂摇头。 这时候,屋里众人都出来了,庞吉扯着包拯的袖子,“唉,我说老包你怎么不问啊?这和尚是个关键人物!” 包拯点了点头,“的确是关键人物,可我们问了人家不说,能怎么办?” “你是开封府尹啊,你问我?”庞吉吹胡子瞪眼的,“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你不会严刑拷问一下?” 包拯皱眉,“他连死都不怕你打他有什么用?你没见他伤重么?打死了你跟皇上交代去?” “我……”庞吉语塞了,张着嘴干嘎巴。 包拯撇了撇嘴,伸手指指脑袋,“要智取知道不?!” 庞吉叹口气,别别扭扭地走了。 包拯还有做不完的事情要处理,让众人想想法子,怎么叫这和尚开口,另外,落歆夫人那边也别放松盯着,总觉得识玉大会越来越近,也就越来与危险。于是,院子里一大堆人就想开了办法。 而公孙从仵作房出来后,就一直发呆,赵普早就发现他不对劲了,以为他不舒服,就问,“要不要去睡一会儿?” 公孙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怀疑,玄悲方丈并不是原本那个玄悲方丈!” “哈?” 众人都看公孙。 公孙解释道,“真正的玄悲方丈年岁应该是在六十岁上下,然而这个玄悲方丈头顶的戒痕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年的样子!” “这种能看得出来么?”众人都好奇。 公孙笑了笑,“我经常陪着太妃研习佛法,家中高僧来了不下几十位,老和尚修行五六十年,戒痕会呈现棕黄色,颜色越来越浅!新和尚却是鲜红到棕红不等……这玄悲方丈的戒痕看起来,至多二十多年!” 众人面面相觑。 “那……那个死在水井里的呢?”展昭问。 公孙微微一笑,“对方死的时候只有二三十岁,按照岁数来算,应该也不是玄悲方丈!” 众人都皱了眉头——那真正的玄悲方丈哪儿去了?没理由换了个方丈,重僧都没发现的! “唉……”庞煜叹了口气,“这事儿没法查了,你想啊,那和尚在胳膊上纹的可是先帝的女人!这说出来八成有奸情什么的,为了保住皇室声誉,必定是要他死的。咱们也最好少知道些!” 包延看了看他,“你爹那套明哲保身的学问,你还学得挺会的啊。” “啧。”庞煜摇了摇头,“你们真不了解我那姐夫。” 众人都一愣,庞煜是在说赵祯么? 庞煜摇了摇头,去一旁坐在小马扎上,继续忙他这几天在忙的事情。 “唉。”包延推了推他,问,“你这几天一直在干吗?” 庞煜笑嘻嘻,“给香香做个会转的八角铃铛挂在床头上!” “为什么?”包延不太明白。 “小娃儿如果躺着没个会动的东西看,怕眼睛长得不好看!另外挂着八角铃铛,一根绳子拴住她胳膊或者脚,她会动啊动啊,按后看着响啊响的铃铛就乐啊乐啊,可有趣呢!” 众人都吃惊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我见人家用过啊!”庞煜笑嘻嘻,“特意学的手艺!” 包延见他挺乐呵,就道,“这种事情让下人做不就行了么,你自己做来干嘛?” “切,你不懂!”庞煜撇嘴,“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做才有意思的!以后她若是大了,看到这八角铃铛,想起是她舅舅一点点帮她做的,该多好?我也没白疼她一场,对吧?” 庞煜只随口一说,可在场,展昭、白玉堂、赵普和公孙都是一愣。四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恍然大悟状。 小包福看到了众人的神色,不解,“咋的了?” 赵普看了看其他三人,“有些事情,的确是要亲自做,才有意思!” 展昭和白玉堂也都笑了起来,公孙看了看一旁还手忙脚乱编八角铃铛的庞煜,“安乐侯。” “嗯?”庞煜抬头看众人。 就见公孙笑眯眯看他,“能请你帮个忙么?” 庞煜张大了嘴,就感觉凉丝丝一阵阴风从背后吹过,咽了口唾沫……完了,这么客气肯定没好事! 果然,半个时辰后,庞煜穿了一身华服打扮的跟个纨绔子似的,哭丧着脸看众人,“干嘛穿这样啊?” 展昭微微一笑,“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庞煜紧张。 “大闹琴阁,纠缠歆夫人去!”展昭话一出口,众人就见庞煜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什……什什么?!”庞煜转身就要跑,让赵普提溜着后脖领子给拽住了,“别走,这活儿只有你能干了!” “我不啊!”庞煜急得快哭鼻子了,“老子不要命了啊,她是我姐夫看上的女人。” 展昭等人都笑,心说还了解你姐夫,差远了,“要的就是这效果!” “我不要啊,我庞家三代单传啊!”庞煜挣扎,却听白玉堂淡淡来了一句,“这法子,能救你姐姐和你外甥女。” …… 话音一落,庞煜安静了下来,回头看众人,“什么意思啊?”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笑,“我们要你每天都去纠缠落歆夫人,让她根本无法脱身,没法子单独出去!” “呃……”庞煜搔了搔头。 “你放心。”赵普道,“我会拍八个影卫全天十二个时辰紧盯着你的!只要你见着她就大闹特闹,不会有危险!” 庞煜微微蹙眉,坐到石桌前看了看众人,半晌才问,“你们是说,落歆夫人想要害我姐姐和香香么?” 众人都点头。 “因为想抢皇妃的位子?”庞煜接着问。 众人想了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然不是那么单纯了。 庞煜皱眉,“我姐夫不会砍我头吧?” “调戏良家妇女是要受罚的,可是痴情男不犯法!”公孙浅浅一笑,“我们要你做的,是逼急落歆夫人,让她不得一刻安宁!” 庞煜低头想了想,最后一拍大腿,“得我拼了!”说完,又紧张地看众人,“你们不会害我吧?” “不会。”展昭等都点头,“忙中必然出错,现在离开识玉大会时间不多了,一旦忙了,乱了,必然就要出乱子了!这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最好的办法,逼得狗急跳墙了,就能知道哪面墙最矮。” “这样啊。”庞煜摸了摸头,点头,“行,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赵普笑道。 庞煜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一指包延,“他要跟我一块儿闹!” 众人都一愣,白玉堂倒是点头,“这主意不错,两个人闹,比一个人闹有意思!” “嘿嘿。”庞煜伸手一搭一旁目瞪口呆的包延的肩膀,“你那五妹的案子,与这案子如今是有千丝万缕联系了,你想要秋试,可得出力啊!” 包延愣了良久,眯着眼睛问,“你是说,你扮黑脸,我白脸,咱们一吵一闹弄得落歆夫人没法办事,然后一个乱来一个阻止,还不至于落人口舌?” 众人都满意地点头——不愧是包大人的儿子,够精明! 庞煜和包延研究好了对策,就出门大闹落歆阁去了,影卫门专门负责帮他盯梢,看落歆夫人在哪儿。 一旦照见人,两人就上去,庞煜大献殷勤,包延阻止,展昭等在开封继续商量对策。 “混账!” 一下午,包延和庞煜在落歆阁闹了两次,而偏偏今日赵祯回宫之后就没来。 “这庞煜想干嘛?”落歆夫人在屋中掀桌子。 “姐姐。”一个白衣女子拉着落歆夫人,“我杀了他去!” “不行!”落歆阻止,“他现在住在开封府,万一死在我这儿了,必然惹来包拯查探,万一他查到了什么,我们不是前功尽弃!” “可眼见着今晚就能行动了,他们这样闹怎么得了?”那女子跺脚。 “不对劲。”落歆夫人坐在桌边,“庞煜不可能不知道我和皇上的关系,为何他还如此大胆?” “姐姐!”那女子不满地说,“我觉得啊,那庞煜不是喜欢你,是要给你难看。你想啊,他一定担心你跟他姐姐争宠!说实话,庞太师那家人,如果没有庞妃,早就倒了。一旦庞妃失宠,岂不是要了他们父子的命?!” 落歆夫人低头蹙眉,“得想个主意!” “那今晚……” “暂时取消吧,别急!”落歆忧心忡忡摇了摇头,“我总觉得似乎有不妥!” …… 天很快就入夜了,月明星稀,开封府的院子里。 “哎呀,累死了。”庞煜趴在床榻上,“老子以前天天抢男霸女,这事情太久没做了,今儿个做了一次咋就那么累呢!” 包延揉着脚脖子,“你还说,我不是也很累?!” 白天庞煜去闹,晚上,展昭和白玉堂负责带着几个影卫蹲守落歆阁和鸭脖子店,皇宫里头赵普加强守卫。两方轮番出马,用了最“笨”的方法,死盯着落歆。 而包拯和庞吉则是天天劝玄悲方丈,让他尽早说话。 就这样,一来二去都三天了,落歆夫人一步都未离开过琴阁。 而此时,她已经是万分焦躁了! “赵祯怎么三天都没来?”落歆夫人皱眉。 “姐姐,你不知道啊,这几天选妃子呢,赵祯看美人都忙不过来的。” “选妃?”落歆冷笑了一声,“赵家果然没一个好男人!” “那我们还行动不行动啊?”白衣女子不耐烦地说,“我看赵祯喜新厌旧,估计没几天将姐姐你忘记了,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前功尽弃!” 落歆沉吟半晌,“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办了!” “嗯!”白衣女子高高兴兴走了。 当夜…… 展昭和白玉堂又一次到了落歆阁附近的屋顶蹲点。 这几天,两人都日夜颠倒地过,白玉堂有些犯懒,不过展昭却是合了猫性了,一到天黑,两只眼睛贼亮贼亮的,边扯身边犯困的白玉堂,“耗子,注意看!” 白玉堂兴致缺缺,“这法子吧,的确是个好法子,因为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对方肯定会挨不住。可也是个笨办法,若是对方不着急,咱们说不定要蹲上一年半载。” “嘘!” 正说着,展昭突然伸手一捂他嘴巴,示意——快看! 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忘了过去,就见从落歆阁,落歆夫人的闺阁窗户里,飘出来了几个人。 这几人一看就是轻功非凡,而且都是女人! “那个似乎是五妹。”白玉堂指着其中一个说,“背影很像。” 展昭点了点头,“他们去哪儿?” “方向不像是皇宫啊!”白玉堂也疑惑。 跟了两步,就发现黑影去的方向是——法光寺! 两人对视了一眼,白玉堂轻轻一拉展昭,“猫儿,这里面似乎没有落歆夫人!” 展昭想了想,“莫非分头行动了?” 这时候,只看到落歆阁的后门一开,落歆夫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坐上轿子,轿夫抬着轿子走上了夜晚开封府的大街。 “不同方向啊!”展昭和白玉堂有些为难。 这时候,就见赭影和紫影对两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去法光寺,让两人跟着落歆夫人。 两人心领神会,跟着落歆夫人的轿子一直走,发现她去的也不是皇宫。 白玉堂微微一愣,低声告诉身边展昭,“她貌似是要去陆铁心的铁掌门!” 展昭纳闷,“她去铁掌门干嘛?” 白玉堂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听到街上有马蹄声响。 这响声古古怪怪的,似乎是马蹄子用棉布包上了,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来。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他们行走江湖见得多了,这是山贼土匪偷袭车队的时候经常用的伎俩……有马队过来? 正疑惑,就看到落歆夫人的轿子,拐进了铁掌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边。 片刻之后,有几匹高头大马出现在了开封夜晚的薄雾之中。 马上几人都是魁梧强壮,最前面那个满脸胡渣,硬朗干练,手中拿着一把长长的马刀,进了院子自后就翻身下马,跪在落歆夫人面前,“主上!” “都准备好了?”落歆冷声问,此时的她,仿佛已经换了一个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忍不住皱眉,这女人究竟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呢? “是!”大个子点头,看起来很恭敬。 “陆铁心就在里边,可惜罗青山的孽种逃去开封府了。”落歆一笑,“暂时别管他,你先去将陆铁心的首级取了,将这个放在他家中!” 展昭和白玉堂借着月色仔细看,就见落歆夫人给的是一个包袱,看起来沉甸甸的。 那人拿了包袱,带着人走了。 展昭不认识那大块头,转脸想问白玉堂,却见他一脸不解外加震惊地看着远处跑向铁掌门的大汉。 轻轻叹了口气,展昭笑了,“他该不会就是……蝎九天?” 白玉堂无奈地点了点头,“就是他。” 第113章 过往迷局 蝎九天的突然出现,让白玉堂和展昭觉得很意外。 展昭轻轻戳了戳白玉堂,压低声音问,“按照落歆夫人的说法,蝎九天不是她的仇人么?不然当年哪儿来你那段英雄救美啊?” 白玉堂无奈地摇了摇头——是落歆夫人骗人么?可如果当年那人真是落歆夫人,用不着处心积虑七八年前就开始骗人吧?再说骗他也没什么用处。如果不是落歆夫人,那为何要装成被自己救过?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的,蝎九天杀罗青山,也是受了落歆夫人的指示。 展昭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想不通,你说,“罗鸢怎么说是在梦中看到的蝎九天呢?” “估计是他们装神弄鬼什么的吧,跟五妹的手法差不多。”白玉堂微微一耸肩,他现在分不清楚这落歆夫人说的话,究竟哪句真哪句假。 “这倒是。”展昭点了点头,伸手抓了一把白玉堂的头发,“不过么,不管真假,如果再不进去救陆铁心,这位铁掌门门柱估计就也要步他兄弟的后尘了! 白玉堂轻轻将被展昭抓住的头发抽回来,这猫喜欢动手动脚的,有时候扯头发,有时候扯袖子,果然猫看到轻飘飘的东西,就是会忍不住上来捞一爪子。和展昭一起避开落歆夫人所在的巷子,两人潜入了铁掌门内。 此时天色已晚,铁掌门内众人大多睡了,只有几个小校在附近巡视,也是哈欠连天。展昭和白玉堂紧盯着蝎九天,就见他在屋顶上几个纵身,进入了一处院落。 这院子白玉堂认得,之前他抓了陆铁心的那几十只鸟去放,就是在这个院子。院子西侧的屋子里头亮着灯,一个人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隔着窗户纸看外形——应该就是陆铁心。 蝎九天落到院子里,稍微弄出了些声响。展昭和白玉堂借着夜色一看,就见陆铁心的院子里满地都是枯树叶,而且还是那种大叶片儿的,铺了一地——任凭你轻功再好,落在这种地方,也难保不弄出声响来,更何况蝎九天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什么人?”陆铁心虽然年纪不算轻了,但毕竟功夫不错还夹着戒备,听到动静立刻问了一声。 外边蝎九天自然不会回答他,手中持刀,站在院中冷眼看着屋内,似乎是准备等陆铁心出来,就直接解决了他。 白玉堂暗暗皱眉,蝎九天功夫远在陆铁心之上……此人性格乖张爽气,不是这种偷偷摸摸的人啊!是性情大变了,还是有什么苦衷? 陆铁心问了一声见院中没人回答,便也升起了疑心来,料定必有偷袭,他抬手拂袖,熄灭了屋中灯火,霎时,无内无外一片漆黑。 抽出刀到了门口,陆铁心悄悄将门挑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 而蝎九天就这样站在黑暗中,院中大树的影子将他笼在了暗处,看不到五官,就看得清楚一个高大轮廓。 陆铁心暗道一声不好,“如果兄台是来找鎏鹤翎的,请转道开封府找白玉堂!” 白玉堂和展昭就在墙上听着呢。 白玉堂摇头,这陆铁心真是明哲保身的典范了! 展昭则是在一旁对他做鬼脸,意思像是说——这老头忒不是东西了! 蝎九天听到“白玉堂”三个字,的确是稍稍一愣,不过那一抹讶异很快就过去了,他微微一矮身,那样子想要暴起,跃过去。 陆铁心猜测此人应该是杀害罗青山之人,武功必然在自己之上!很有可能就是蝎九天……单打独斗是必输无疑的,所以要耍耍心机,想法子赶紧逃。 想罢,他猛地一推门。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楞,陆铁心要出来? 可就在这时,只听到“哐啷”一声……从门内,有一团黑影“嗖”一声向着蝎九天反手的院子另一头冲了过去。 蝎九天抬手一挥,两枚袖箭射出,直中黑影,就听到“当当”两声。 那射袖箭的手法让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识地一挑眉,这一手,和那晚袭击庞煜的人应该是同一个!蝎九天疯了不成?到处杀人。 不过陆铁心不愧是老谋深算,刚刚那一团飞出的黑影并不是他本尊,只不过是用来做障眼法的一个凳子而已。袖箭射中凳子的同时,就见窗户一开,陆铁心一个纵身冲了出来,手中金刀寒光闪烁,直取蝎九天。 蝎九天此时正在看那落地的凳子,不提防他偷袭,但也见他横冲出来,却也并不惊慌,也是举刀还击。 三招一过,白玉堂和展昭都皱眉,蝎九天的功夫明显强于陆铁心,而且痛下杀手招招致命。 白玉堂对展昭示意——得想个法子,即不让蝎九天杀了陆铁心,又不会打草惊蛇! 展昭见那陆铁心可能快撑不住了,指指自己——我去吧,蝎九天不认识自己! 白玉堂一点头。 展昭没拿巨阙,找了块帕子蒙住脸就跳下去了,他轻功极好,一跃入了陆铁心和蝎九天中间,瞅准机会,反手给了蝎九天一掌。 蝎九天一愣,心说这是什么高手相助?武功比陆铁心好太多了。展昭掌风过处只是虚晃,高手过招从来不是说看到掌来了才去当,那早就被打死了,大多是听掌风的。 蝎九天感觉展昭手快,想阻挡的时候,却已经变招,心下就慌了。他看展昭虽然蒙着面,但是年纪轻轻……武林中这样的高手可没有几个! 陆铁心也是一愣,眼前展昭蒙着脸,大晚上的也看不清楚,只是有些眼熟。一见他出手,陆铁心也是一惊。这年头,那么年轻就那么好功夫的的确没几个,他本能地就想到了一个人。 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展昭不着痕迹地掌风一带……陆铁心可惨了,哑穴被制,瞬间失了说话的能耐。 展昭大大方方在那儿跟蝎九天单打独斗,顺便试试他的功夫,也不下狠招。 正这会儿,就听到门口有了响动……那些巡视的铁掌门弟子走过一圈,到这儿了。 蝎九天原本想要趁着这一个空挡,神不知鬼不觉地先杀了陆铁心,可没想到有人横插一脚,眼看着时机过了,只好罢手,回身遁走。 转身的一刹那,展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背在身后的那个小包袱,哗啦一声……包袱背扯破了,里头东西调出来。 蝎九天一皱眉,来了个金蝉脱壳,将包袱甩脱,翻墙出去了。 白玉堂悄悄跟踪蝎九天到了外面,就见他急急忙忙出来,到了落歆夫人身边。 两人说了几句话,落歆夫人脸色一沉,抬手就给了蝎九天一个耳光。 白玉堂微微皱眉……蝎九天也是个人物,怎么会一开始对落歆夫人卑躬屈膝,如今平白挨了一耳光,也不还手?甚至连一丝不满都不敢有。 蝎九天低着头的这神情,看起来有些像是影卫门做错了事等赵普责罚时候的表情……当然了,赵普再生气,也不会这样羞辱自己的属下。 落歆夫人坐上轿子就回去了,蝎九天叹了口气,让自己的人先走。他则是到了附近的一口水井边,打了桶凉水,冲了把脸,随后一脚踹了井口的大石头,显然怒气正盛。 白玉堂看得出……蝎九天似乎是逼于无奈才忠于落歆夫人的,他心中其实相当不服。 蝎九天让凉水一浇,可算清醒了些,转身走了,白玉堂一路跟着他,也没走出多远去,就见他进入了一家客栈。客栈的匾额是“洛阳楼”,白玉堂暗暗记下,转身回铁掌门,先跟展昭会合去了。 …… 铁掌门里,展昭还在陆铁心的房间里坐着,陆铁心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哑穴显然已经解开了,看他的神情,估计已经跟展昭说了些什么了。 见白玉堂也来了,陆铁心更是垂头不语,桌边,放着那个打开的包袱,里头都是金银珠宝。 展昭对白玉堂轻轻一挑嘴角,看起来……真的是发现了线索了! 之后,陆铁心也不敢留在铁掌门了,就随着展昭和白玉堂回了开封府。包大人将他安排在了一处隐蔽的房舍内暂住,让他不要外出,以免招来杀生之祸。 白玉堂和展昭先到了院子,就见紫影赭影也回来了,就都聚到了一起。 “那些白衣女人去做什么了?”展昭问紫影。 “呵呵。”紫影和赭影都忍不住一笑,“去皇宫装鬼吓人去了,吓得几个宫女又哭又叫的!”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估计是想要让公众流传出闹鬼的传闻,不过,目的何在呢? “他们怎么进的宫?”白玉堂疑惑,宫中都是大内侍卫很多,最近赵普还特意加强了戒备。 “是通过水井!”赭影回答,“原来开封城底下,有一些大家都不太熟悉的下水道,阡陌纵横,可走多处。这次她们从城中一个水井口下去,也是从西院的那口枯井上来! “戏院的枯井似乎也是后来挖通的,当中有一段认为挖凿的痕迹,至于是哪个年代出自谁之手,就没人知道了!“众人问明了情况,最后都看展昭,“陆铁心说什么了?蝎九天为什么要杀他?还那一堆珠宝去。” 展昭浅浅一笑,略带神秘地说,“陆铁心当时一看到那些珠宝,就傻眼了,我一问,他说了些事情!” 众人都坐下来,认真听。 “陆铁心和罗青山都不是本名,他们发迹之前原本是贼寇!年轻那会儿荒唐过一阵子,埋下了后患。”展昭说。 “贼?”公孙皱眉,“梁上君子么?” “土匪流寇,杀人越货的那种。”展昭笑了笑,“他俩原先是在军中供职,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了出来。离开了军营后,两人索性做起了小贼。大概在二十年前,一天,两人在官道上遇到了一个老者带着个小丫头。两人见那丫头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想将他拐走卖掉。” 众人听到这里,都皱起了眉头,如今武林名声显赫的侠义之士,没想到当年竟然是禽兽不如的家伙。 “当天,他们跟着一老一少,见两人进了一间破庙露宿,就感觉机会来了。”展昭继续说,“他俩先偷偷潜进破庙,正看到那小丫头打开了包袱,里头竟然装满了明晃晃的金银珠宝。那老者赶紧将包袱扎紧,告诉她财不可露白。两人歹念一起,就冲进来要行抢劫之事……老者在于他们搏斗中被误伤,摔倒在地就死了。他们抢了银子想跑,却见那小姑娘也不哭,只盯着两人看。老头死了,她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众人听到这里都皱眉——这姑娘那么奇怪啊? “两人原本想,有了银子也就不要卖小孩了,怪麻烦的,却听那小姑娘说话了。”展昭一笑,“你们猜那姑娘说什么?” 众人都摇头,庞煜听得心痒痒,催促展昭,“唉,别卖关子呀!说啥了,那娃怎么不哭?” “她说,‘如果你们替我办件事,我能给你们更多的钱。’”展昭说着,摇了摇头,“罗青山和陆铁心贪得无厌,一听之后就都停下了脚步,问她有多少钱?她说,要多少有多少!” 白玉堂蹙眉,“多大的小孩儿?” “陆铁心说看起来大概五六岁?总之是个很小的孩子。”展昭回答,“两人当时也有些怀疑这孩子的身份,不过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么,两人就答应了那孩子的要求。” “帮她办什么事了?”众人一起问。 “杀人!”展昭道,“陆铁心说,那丫头让他俩到一个农舍杀了两个年轻的女人,也没告诉他们理由,只是说,杀了人后会带他们去一个藏宝洞。” “农舍……女人?”众人更不解了,大费周章,只为了杀两个农妇? “陆铁心和罗青山办完事之后,女孩儿带他们去了那个所谓的藏宝洞,他俩却在半路遇到了一个高手袭击!他俩被打成重伤,那人想要痛下杀手的时候,却被小丫头阻止了。” 众人都听着神奇,小丫头还有手下啊? “那丫头让杀手不要杀两人,还将之前两人劫持的银子都赠送给了他们,跟那高手离开。临行时,留给了他们一句话。”展昭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她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死不算什么,等你们什么都有的时候,再来取你们性命,更有趣些。’” 众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展昭指了指桌上那些财宝,“罗青山和陆铁心用那些银子做基础,拜师学艺置备产业,先后创建了青山镖局和铁掌门。起先他俩每日都活得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丫头来寻仇,可是后来就渐渐淡忘了。没想到一晃快二十年了,罗青山却突然死了。陆铁心一看到鎏鹤翎就知道出大事了!当年那人来寻仇来了,因为他们当年得着的财宝,就都是盛唐之物,与鎏鹤翎非常相似。” “按照他的意思说来,当年的小姑娘会不会就是如今的落歆夫人?”赵普听出了些门道来,“落歆夫人看来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级吧……或者更大看不出来,和孩子的年龄似乎对不上。” “未必。”公孙轻轻一摆手,“女孩儿如果身材娇小,八九岁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也不是不可能!” 众人都点头。 白玉堂问展昭,“那,陆铁心知不知道那丫头的身份?” 展昭摇头,“他现在惊魂未定什么都说不明白,包大人让他自己去待一会儿,好好想一想!” 众人都皱眉,展昭忽然想起来,问庞煜,“对了,小侯爷认不认识蝎九天这个人?” “不认识,那是什么人啊?”庞煜摇着头看展昭。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也对!庞煜不可能认识这个大山贼。 正这时候,就见外头箫良急匆匆跑了进来,左右看,像是怕有什么外人。 赵普将他和小四子留在宫中一直陪伴庞妃,见他神情紧张地回来了,就料定宫中可能出事。 “良子,怎么了?”展昭也有不好预感,刚才还有“女鬼”作怪! “有人在香香的食物里下毒,让槿儿试出来了!”箫良小声说,“不过庞妃吓坏了,抱着香香躲在屋里不肯吃东西,皇上让传出消息,就说香香病了,急招先生去医治!现在宫里有些乱,丫鬟太监人人自危。” “什么?!”庞煜一蹦三尺高,谁敢害他的宝贝外甥女! 公孙也皱眉,“什么毒?” “槿儿看不出来,用先生给的银针测了吃的,银针变成蓝色的了!”箫良道,“不过大家都没吃,皇上放的是假消息。另外,有宫女说刚才在西院看到鬼,都说香香可能中邪了,要找道士驱鬼哩。” 众人心中微动。 “皇上是想将计就计吧?”包延问,“不过无论什么理由,拿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来算计,实在太可恶了!” 众人都点头。 公孙拿了个药箱子,和赵普一起赶往宫中,这事情也惊动了包拯,他和庞太师也随同前往。 展昭也有些想去,不过被白玉堂拦下了。 “宫里人太多了,我们去找找别的线索。”白玉堂说完,轻轻一拉展昭的手腕子,带他出了开封府的后门。 庞煜想要去看外甥女,被太师制止,让他别添乱,好好待在开封府接受保护! 庞煜挺来气的,包延拽了拽他,“唉,走呗。” “去哪儿?”庞煜撇嘴,“又不准我出门!” “谁跟你出门了,去藏书阁啊!”包延晃了晃手里的几串珠宝,“都是名贵东西,找找来源,看有没有什么说道!” 庞煜哭丧着脸,“又看书?我宁可睡大觉。” “想得美!”包延一眯眼,拽住他衣领子就将人拖进藏书阁了。 展昭跟着白玉堂出了开封府,跟他兜兜转转,到了一间客栈外面,就见匾额上“洛阳楼”三个字,琢磨了一下后,一挑眉,“哦……蝎九天住在这里啊?” “聪明。”白玉堂一笑。 “你找到他也没有用啊,现在问话只会打草惊蛇。”展昭提醒白玉堂。 “谁说去问话了。”白玉堂很顺手地从展昭怀里抽出了那块蒙面的帕子,给展昭蒙上脸。 展昭抱着胳膊想了想,“你要我假扮落歆夫人那边的人,行刺他给他来个杀人灭口的戏码,看他会不会露出破绽?”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他脑袋,“真机灵!” 第114章 宫闱秘史 展昭和白玉堂独自到了客栈,计划试探一下蝎九天。 展昭兴致勃勃潜入,就想着装作刺客去刺杀蝎九天,好探探他底细,可高兴而去,扫兴而归。 白玉堂在屋顶上正等着呢,没一会儿就看到展昭闷闷不乐地跑上来,问他,“唉,你真的确定蝎九天进了这家客栈?” 白玉堂点了点头。 “可是客房都是空的!”展昭不解,“没人住的样子!”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么说,他不是来住店的?” “上客栈不来住店来做什么?”展昭纳闷,随即微微一挑眉,“找人或者办事情!” 白玉堂轻轻地“啧”了一声,眉间微蹙似乎有些惋惜,“刚才早知道再盯他一会儿,说不定还会有更大的发现!” 展昭见他自责,就拍拍他,“谁知道他上这儿来干嘛,反正人也走了,咱们接下去呢?” 白玉堂无奈,“回去睡觉吧。” 展昭抬眼看他——就这样子回去啊? 白玉堂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又问,“现在什么时辰?” 展昭仰起脸看了看天色,“很晚了!” “你猜落歆阁还开着么?”白玉堂淡淡一笑。 展昭听到“落歆阁”三个字,有些不大乐意,“你想干嘛?” 白玉堂想了想,“说不定蝎九天会去那里。” “哦……”展昭兴趣缺缺地看别处。 白玉堂想站起来,却感觉袖子扯了一下,低头一看,只见展昭看着别处,手却压着他的衣服袖子。白玉堂轻轻扯了一下,展昭没松手,还是看别处,那样子像是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良久,坐回去,“喂。” “嗯?”展昭继续看风景,可没松手。 白玉堂略迟疑了一下,索性将手落下,盖住展昭按着自己衣袖的手。 展昭愣了愣,回头看拉在一起的手,再抬头,就见白玉堂也看着另一边,那意思也是在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 两人就这样坐着,等着对方先开口说回去,反正琴阁是铁定去不成了……一等,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就跟两个傻子似的,拉着手坐在冷风里,看漆黑的大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可就在这时候,街道远处的薄雾中,有一个人影走了过来,看身形,正是蝎九天! 只见蝎九天走路摇摇晃晃的,一手拿着个酒坛子,脸上通红,嘴里还叽里咕噜说什么胡话,一听都是荤段子。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可说客栈没人呢,原来跑出去喝花酒去了,果然贼性难改。 想罢,两人收拾心神矮身隐藏在了屋顶之后,没多久,那人影渐渐清晰,果然正是喝多了的蝎九天。 展昭一看机会正好,蒙面的帕子又戴上了,抬手一袖箭射出,故意稍稍射偏了些,给那蝎九天先醒醒酒。 蝎九天正往前走呢,忽然就看到寒光一闪,便知道有人偷袭暗算。他虽然喝得迷迷糊糊,可还没到酩酊大醉的程度,一惊之下,那点儿酒也醒了,赶紧一片头避让开。可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有一个蒙面人杀了下来,来势汹汹,似乎是要支取他性命的。 蝎九天微微蹙眉,举刀迎战。 刚交手几个回合,蝎九天就发现对方功夫不差,跳出一步到圈外,一伸手阻止,问,“阁下何人?与我有何冤仇?” 展昭冷冷一笑,“没用了,就要死。” 蝎九天一皱眉,展昭已经踏上一步,近身下杀手。他架势拿足了,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蝎九天只有招架之力,眼中神情变幻,展昭看得出来,蝎九天很不解,也很疑惑。 “原来如此。”蝎九天忽然退开一步,冷笑连连,“没用的人就要除掉,还真是翻脸无情。” 展昭见快要说出来了,就接着步步紧逼,到最后,蝎九天根本招架不住了,让展昭虚晃一招打中了胸口,嗓子一紧以为要吐血了,翻身栽倒,被展昭一脚踏住了心口。 蝎九天暗暗吃惊,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竟如此厉害。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大难将近,他长叹了一声,“唉……报应啊。” 展昭见他光感慨也说不到重点,便问,“有没有遗言?” 蝎九天一愣,抬头看展昭,最后皱眉,“你也是有把柄在那个女人手中吧?” 房顶上的白玉堂暗暗点头——果然蝎九天是被胁迫的,可他是个莽夫,独行天下什么都不在乎,怎么会受制于一个女人?那女人就是落歆夫人么? 展昭多机灵,立马计就计,微微皱眉看着蝎九天,显得有些犹豫了。 蝎九天见展昭似乎动摇,便也料定他和自己一样受胁迫,求生之心当然是人人都有的,他便低声道,“我的今日,就是你日后的下场!” 展昭一愣,有些下不去手了。 “你我无冤无仇,是因为我没用了,还引起了她的怀疑,她怕误了她的大事才要你来杀我灭口!”蝎九天再接再厉,试图说服展昭,“难保哪一天,她也觉得你没用了,叫人将你像将我一样铲除!” 展昭皱眉,犹豫了一下,撤回了掌,“她究竟目的何在?” 蝎九天笑得无奈,“我只是听命办事而已,谁知道她想干嘛。 “那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呢?” 蝎九天微微一愣,因为问这话的可不是眼前的蒙面人,而是身后的什么人,且声音还有些耳熟。不过让他更惊的是……竟然有人在自己身后那么近,自己都没有发觉!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人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那里,白衣翩翩佳公子,眼熟! “你……”蝎九天看清那人长相后大惊失色,“师父!” 白玉堂就觉得有些脊背发凉,扶着额头,“别那么叫!谁是你师父” “师父!”蝎九天可不管这些,上千就拜,“您快救徒儿一命啊,徒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先将蝎九天扶起来,随他一起回到了客栈的房中。 蝎九天进了屋子要跪下给白玉堂行大礼,惊得白玉堂汗毛直竖,“你别拜,起来好好说话!” “是!”蝎九天恭恭敬敬站起来,杵在一旁。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展昭扯下了蒙面的帕子,蝎九天不认识他,就问,“这位英雄功夫也好高啊,怎么称呼?” 展昭没做声,显然还有些防备,蝎九天也没再追问。 “你说的她,是指落歆夫人?”白玉堂问蝎九天。 “是的。”蝎九天点了点头,“师父,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而且心计也了得,万一什么把柄落在了她手里,唉……那就只能一生都听她驱策了。” “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中?”白玉堂不解。 “唉,不瞒师父……” 白玉堂望天,心说你就不能别再叫师父了么! “我在一年前,和兄弟们一起干了最后一票后,就地分赃解散了山寨,我也不干这打家劫舍的活儿了,就想着娶房媳妇儿,做个财主,生儿育女什么的。 可偏偏劫持官银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被那女人知道了,她还握有大量的证据,我倒是不怕她,可我以前那些兄弟大多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她以此作为要挟,让我听他的话,不然就让我跟我那一帮兄弟都杀头。于是我就只好跟她进了东京,平日隐藏起来,她让我干嘛我就干嘛。前阵子,她突然让我放出消息,说要杀有鎏鹤翎的人……老子他娘的都不知道那鎏鹤翎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没办法,只好听她的。最开始那会儿,她让我杀了罗青山,见我犹豫,就说了一下罗青山当年的恶行。我觉得这人为非作歹死了也没什么,可杀了罗青山,她又让我杀他闺女……人无辜一小姑娘,我怎么下得去手啊?于是我趁她睡觉那会儿进入了她房间,趁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告诉他,我蝎九天杀了他爹,然后放她走,想她能不能去开封府告我状什么的,咱不能反抗,但至少也给那女人捣捣乱!”蝎九天一气将事情的原委都说了。 “你以前见过落歆夫人没?”白玉堂问想提示他一下,看他能不能想起来,“与你之前有些宿怨。” “啊?不是吧,我以前得罪过她?”蝎九天显然已经忘记当年的事情了,“那就是来寻仇啊?哎呀。” 白玉堂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以免蝎九天回去之后露出什么破绽,危及性命,就接着问,“她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蝎九天无奈摇头,“这女人心机非常之重,她想干什么从来没人知道。另外,她现在功夫比我好,我可拿不住她!”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落歆夫人不知道练的是什么功夫,平日将内力压制得如此好,几乎要以为她不会武功。 白玉堂则是不解,自己七年前救她的时候,她还不会功夫,一个弱女子,如何在短短时间内练成了如此高强内力,连蝎九天这样的高手都打不过他? “对了!”蝎九天像是想起了什么,“这女人,身边一批妖魔鬼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 “妖魔鬼怪?”白玉堂和展昭都听出了些端倪,“什么样子的人?” “有几个跟鬼魂似的女人,还有些武功很高,妖里妖气的男人。”蝎九天摇了摇头,“对了,还相当有钱!” “有钱?”展昭微微一挑眉,“对了,她干嘛让你杀陆铁心的时候,还带一包珠宝?” “让我将珠宝洒在陆铁心的尸体旁边,不过没能成功!”蝎九天摇了摇头,“至于目的,我也不知道!” 谈了好一会儿,展昭和白玉堂得着了不少线索,可落歆夫人特别谨慎小心,最重要的,也就是她这么做的目的,还是没有打听到! “你接下去准备怎么办?”白玉堂问蝎九天,“还回去?” “没辙啊,我中了她给的毒药了,这倒是不打紧,我那帮兄弟还都蒙在鼓里呢,他们家老婆孩子都中毒了,我不能不听话!” 展昭和白玉堂都轻叹了口气,展昭拍拍他肩膀,提醒他小心行事,他们会帮他想办法。 离开了蝎九天所在的客栈,展昭和白玉堂匆匆赶回了开封府。 此时,包拯他们也刚刚回来,众人奔波了一整天,都有些累了,坐下说话。 “大人,宫里情况怎么样?”展昭问包拯。 包拯摇了摇头,“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有鬼的传言传得很快,公孙先生还留在宫里,现在香香和庞妃所有的食物,都由他亲自检查过。香香生病的消息还在外面放着,现在宫里是人人自危。” 白玉堂听到这里,略有不解,“包大人,现在证据确凿,的确是落歆夫人在背后做的手脚,我们为什么不索性抓了她呢?蝎九天等也是证人,那些中毒的人,可以让公孙先生处理,在这样下去,她说不定会搞出更多事端。” “唉……白少侠有所不知!”包拯却是轻轻摇头,“皇上似乎另有打算,准备再引出多一些线索,看来背后还藏着什么,是我们不会知道,但是皇上知道的!” “爱,肯定还有幕后人呢。”庞吉也端着茶杯喝茶,“一个丫头,能翻出什么天来?没人帮她不可能做出这么大声势,另外啊……关键应该是在她那些财宝上面!为什么会有如此大量的唐朝财宝呢?她就一个普通小姑娘而已。” 众人也都因为这个而不解。 包拯见天都快亮了,就对众人摆了摆手,“今天大家都累了,先去休息吧,明日还有别的事!” 众人点头散去。 展昭也觉得困倦,上了床铺,搂住被子里的大虎小虎就躺下,白玉堂也想入睡,却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门一看,庞煜和包延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几卷卷宗。 “哈啊……”庞煜打了个哈欠,“我们发现点线索!”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也起来,让两人进来说话。 包延将卷宗打开,道,“相传当年唐太宗曾今想将一批珠宝金银储藏起来,以备日后不时之需。他打造大船运送珠宝,途中一艘大船倾覆,船与珠宝一起沉入了湖底。其中有些记载,就是这批宝物大多是太宗早年获得的,共同特点就是,所盖印戳,都不是传国玉玺!而是授田之命的玉玺” “哦?”展昭和白玉堂心中微动——那岂不是和鎏鹤翎一个道理?果然都牵扯到一起了。 “可如果真有这批宝物,为何最后又到了落歆夫人的手中?”白玉堂不解,“她找到了沉船不成?” 包延微微一笑,将一本唐朝野史翻开几页,找到其中一篇给展昭和白玉堂看。 “太宗当年为何打造鎏鹤翎,可知道?”包延笑嘻嘻,略带得意,显然已经查到了线索。 展昭和白玉堂认真看了起来,看完才恍然大悟——野史上记载,当年太宗喜爱一个琴姬,不过她是隋朝皇室遗珠,绝不会被当时众臣接受。 但这琴姬能歌善舞,最喜拿孔雀翎做装饰,又爱穿一身白……一日她在院中芍药花丛中翩翩起舞,太宗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琴姬身材曼妙宛如仙鹤,起舞时候孔雀翎毛夺目,白色的芍药将她衬得宛如是那云端仙子,于是就制造了这块鎏鹤翎给她,让她好好收藏。 后来宫中反对之人越来越多,太宗也不好将她藏在宫里,就想建造一座行宫给她,并且送了好几船的珠宝,作为她的彩礼! “好几船……”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想到——那倾覆的宝船! “可野史不可考吧,也有可能只是传言。”展昭皱眉沉吟,“该不会那琴姬是落歆夫人的先祖,有那么多钱干嘛小时候活得漂泊坎坷?究竟哪句话真,那句话假?” “唉,野史虽然不可考究,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庞煜笑嘻嘻,“而且当年那个是琴姬、月和夫人也是琴姬,如今的落歆夫人还是琴姬,这跟琴较上劲了还是怎么的!” 众人说完了线索,展昭和白玉堂打发包延和庞煜回去睡一会儿,两人也躺在床上,想起了心思。 第115章 折腾 白天睡觉总是不踏实的,两人内力又高,睡着就听外面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喧哗,可能已经到了中午了。 这时候,听到门“嘎吱”一声被推开,有人小跑进来,爬上床坐在了展昭身边。 展昭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小四子,伸手搂了一把。 果然,小四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展昭睁开眼看他,“回来啦?不去宫里了?” “一会儿再去,宫里有怪物,闹鬼好可怕!”小四子撅着嘴小声道。 白玉堂此时也醒了,翻了个身,看着小四子,“就是白衣女鬼么?” “是啊!”小四子认真点头,“陈班班吓坏了哦!”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这里都一愣,随即“嚯”地坐了起来,“陈班班年纪在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了,且伺候过先皇,前朝的事情他应该更清楚!特别是关于先皇和月和夫人的私情,如今事关赵祯的安危,他为何一直不提起呢?” 两人心中生疑,展昭推了推白玉堂,“唉,你不是和他很熟么,还是他救命恩人呢,去问问呗!” 白玉堂缺失轻轻一摇头,“我觉得赵祯能知道那么多,有一部分也是那老公公告诉他的……只是,赵祯却一句都没提起过他!” 展昭一皱眉,“是啊……为什么呢?” “我一直觉得可疑,如果当年月和夫人真的跳井自杀,为什么先皇不去捞她的尸体?如果真的爱得很深,别说是掉入井里了,火海也冲进去了!怎么可能让她曝尸在枯井之中那么久?” “的确啊,听着好似先皇完全不在乎她……那为何还要金屋藏娇?”展昭说着,皱起了眉头,“该不会只是为了听琴?” “怎么可能,连公主都生了!”白玉堂提醒,“母女都死了,却没有风光大葬,也没入皇陵!” 展昭忽然张大了嘴,凑过去小声问,“你猜,会不会是什么皇室丢人的事情?” 白玉堂眯着眼睛看他,见他欲说又不好说觉得好笑,“猫儿,想说什么?” 展昭有些尴尬,摸摸头。 小四子在一旁逗小虎,边道,“九九刚刚跟爹爹也在说这个事情!” 两人一愣,看小四子,“他俩怎么说?” “九九说皇皇的爹爹戴了顶帽子,然后爹爹就打他了。”小四子眨眨眼,“爹爹还说,绝对不能在皇皇面前说!可戴帽子有什么呀?冬天我也戴帽子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看来赵祯是隐瞒了一些当年的事情没说!莫非,当年月和夫人和公主的死都有蹊跷,并非是因为什么失女忧郁,而是因为红杏出墙了? 想到这里,两人同时想到了那玄悲方丈胳膊上,月和夫人的纹身来,不是迷恋到极致,也不会做出这种行为来吧?该不会……玄悲方丈就是当年月和夫人的情郎? 如果真是那样,那老和尚了不得啊——给先皇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这么说,公主公主会不会也是玄悲方丈生的,才遭人毒手?”白玉堂问展昭。 展昭摆摆手,“别说那么直接呀,含蓄含蓄!”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他,“一听到宫闱秘史就来劲了?” “哪有。”展昭脸上严肃,却是忍不住嘴角上翘。 白玉堂感慨,果然所有猫儿都是唯恐天下不乱! “可月和夫人身居宫中,能见着她也不容易吧?何况是偷情了。”展昭提醒,“莫不是当年先皇身边的人?” “反正肯定不是太监。”白玉堂认真说,遭来了展昭的一个白眼,“估计是侍卫之类的!” “陈班班顾及先皇颜面肯定不会说,但肯定还有人知道,当年先皇身边的侍卫,后来莫名其妙不见的是哪些人!说不定还有些闲言碎语什么的。” 想到这里,两人一起开口,“八王爷!” 小四子正揉小虎肚皮呢,听到了就抬头说,“小八子今天要去皇陵。”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问他,“小四子,你怎么知道?” “他刚刚说的啊。”小四子回答,“和皇奶奶一起去,要去拜拜,让皇皇回心转意什么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皇太后估计想要拜拜先祖,好解宫中最近的事端吧。一会儿赵祯恋上琴姬,一会儿又闹鬼,什么先帝的后妃鬼魂作祟。 小四子还坐在床上搂着小虎,琢磨着,大家最近怎么都那么忙呀,忙得都没空亲亲抱抱了!正想着,就看到白玉堂起身,被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滑了下来,貌似是金色的。 小四子将小虎放下,伸手往被子里抓了一把,摸出一个金色的装饰,上面雕刻了仙鹤加孔雀翎。 白玉堂见是那鎏鹤翎,也没多说,让小四子玩,他去换衣服。 “唔?”小四子举着那金牌对着光亮看了起来,边摸脑袋,“好眼熟哦,在哪里见过呢?” 这时候,外头急着找他的箫良跑进来了,“槿儿,你在这儿啊!” 小四子抬头,看到箫良了就对他招手,“小良子,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啊?” 展昭赶紧问,“小四子,你见过这个?” 白玉堂也回过头来。 “好像见过!”小四子皱眉头,“可是想不起来了!” 箫良跑了进来,接过他手里的鎏鹤翎看了看,一笑,“哦……我说那么眼熟呢,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偷偷去看了识玉大会藏玉的宝库?” “嗯。”小四子抓抓脑袋,“就是小包子说不准看,九九放我们溜进去看的那个房间?” “藏玉阁?”展昭皱眉,“那里重兵把守着,各家将要准备展出的美玉都集中放在那里,这样防盗!你们在里面看到鎏鹤翎了?” 见小四子还犯迷糊,箫良戳戳他腮帮子,“咱们不是溜进去,一个个盒子打开看了么?” “是哦。”小四子可算想起来了,一拍手,“有块一模一样的!不过那个是玉的,这个是金的。” “嗯,那块玉看起来就好值钱。”箫良将鎏鹤翎拿在手中看了看,“上面的印戳都一样的,一定是同一个工匠做的。” “当真?”展昭一阵惊喜。 “那个玉是谁家的来着?”白玉堂问。 “嗯,盒子上写着个‘薛’字。”箫良想了想,问小四子,“是不是啊槿儿?” “对的,是个薛字!”小四子也点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中了然……参加识玉大会姓薛的人家,还能入了藏玉阁的,没有别人——只有北麓将军薛益行。 “你还记不记得。”展昭问白玉堂,“薛益行最近似乎是有些不对劲!” 白玉堂点头,他自然记得。 “如果那是和鎏鹤翎一样的东西,也就是说,和当年的密宝有关,自然也和这次的案件有关系。”展昭坐在床沿上摸下巴,“但是薛益行是翁国公的女婿……这玉是属于他的呢?还是他老丈人的呢?” 正在琢磨,就听白玉堂道,“去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怎么试探?”展昭来了些兴致。 “问问薛益灵吧?”白玉堂提议,“她看起来也算心直口快的类型。” 展昭虎视眈眈看着白玉堂,“你又要去勾搭人家妹子啊?小心风流天下变成下流天下!” 白玉堂让他说乐了,伸手拍了拍展昭的肩膀,“谁说我去?你去,人家好你这口。” 展昭张大了嘴巴。“哈?”不过白玉堂这话听起来,似乎还有那么点酸溜溜的。 再看一旁小四子,眯起了眼睛。 “薛益灵看起来比她哥单纯不少,不如你直接问她识玉大会的时候拿出什么玉器。”白玉堂一挑眉,强调一下,“让你套话,可没让你跟人套近乎。” “果然是酸溜溜的。”展昭哭笑不得,“我看,咱们先去看看那块玉佩才是正经!不要太刻意。” 白玉堂一想也是,就和展昭洗漱好了,想要进宫。 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两人刚洗了把脸准备吃完了饭去皇宫,就听外头一阵喧哗。没多久,庞煜抱着脑袋跑进来,边嚷嚷,“哎呀,母夜叉打人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什么母夜叉? 庞煜进来就躲到了展昭的身后,再看,只见薛益灵在后头追着,一手拿着啃了一口的豆沙包,一手拿着个笤帚,正追打庞煜呢。 刚才她想等薛益行回来吃饭,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她饿得慌,就去厨房那个包子垫一垫肚子。刚巧让进厨房找吃的的庞煜和包延看见了。庞煜最前,笑话她胖,薛益灵火了,就拿着院子里的笤帚追着他打起来。 包延跟在后面进来,啧啧摇头,感慨现在的女人脾气太暴躁了!什么知书达理全部不在乎啊!庞煜那句母夜叉还真是没有说错。 “咳咳。”白玉堂突然咳嗽了一声,看看展昭,“时机不错。” 展昭见他的意思,就问庞煜和包延,“吃饭了没?我们要去太白居,要不要一起?” “好啊,正饿呢。”庞煜探头说,“咱们去太白居吃好的,别理这疯丫头。” “我也没吃饭呢。”薛益灵见展昭说要去吃饭,脱口而出,“我也去。” “薛姑娘也去么?”包延随口问,“薛将军呢?”他倒是看出薛益行总是看着妹妹,不太让她独自行动,大概是因为这姑娘比较虎,容易闯祸。 “我哥出门了。”薛益灵不太高兴似的,“这两天老不见人。”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自从上次提到什么山阴县、五坟村之类的,薛益行人就变得很古怪,似乎心事重重,看来果然与他有关系。 “那就一起去吧。”展昭笑了笑,很客气地邀请薛益灵 薛益灵愣了愣,随即高高兴兴地点头,“好啊!”,一张脸还有些红。 庞煜斜着眼睛看展昭,心说——不是吧? 包延也看展昭——觉得有些别扭,哪儿别扭说不上来。 白玉堂倒是没太多表示,摸了摸鼻子,往外走了。 展昭看到白玉堂摸鼻子,自己也下意识地摸摸鼻子,白玉堂基本没什么特别习惯,摸鼻子是难得见到呃……表示他现在不怎么自在。 展昭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白玉堂生气不晓得是什么表情,别说……跟他认识那么久,没见他生过气。 想到这里,展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便有些热络地跟薛益灵聊天,边偷眼看白玉堂,果然,就见他看着别处,似乎心不在焉,但脸色比刚才明显差了些。 身后,庞煜抱着胳膊探头探脑看着,就觉得情况不对劲,莫不是展昭和白玉堂闹别扭了?不能啊,展昭那性子,应该很呆才对,不至于那么机灵会拿这个去刺激白玉堂啊。 众人就这样出了开封府,赶往太白居。 “唉唉!”庞煜越看越觉得不对头,就想问问身边包延,这是怎么个意思,可叫了半天,包延不搭理他,转过脸看,就见他正一脸不解地看着身后。 庞煜回过头,也是一惊——只见小四子和箫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 箫良在一旁干笑,小四子则是前所未有地黑着一张脸,鼓着腮帮子看前方,瞄着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像是在生闷气。 庞煜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上去一步,扯了扯展昭的袖子,“唉,大侠,先借一步说话。” 众人都一愣,薛益灵好奇地看着两人,想跟过去,包延上来指着前面不远的太白居,“哎呀,今天太白居好像很多人啊,咱们先去占个位子!” “哦……”薛益灵不明白,就和包延一起去加快脚步走了,白玉堂回头看了一眼,庞煜带着展昭进了一旁的巷子。这时候,就感觉有人扯他衣袖,低头看……小四子撅着嘴仰脸,正看他。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没事,我们设计问薛益灵话呢。” “哦!”小四子恍然大悟,脸上也立马满是笑容,乐呵呵就拉着箫良跑回去了,他俩吃晚饭还要进宫呢。 看着两个小家伙走远,白玉堂轻轻叹了口气,都说了是设计好的从薛益灵那儿套话么,不过心里就是有些堵,怪不得劲的。 展昭让庞煜拉到巷子里,问他“干嘛?” “大侠,怎么个意思?”庞煜往外张望了一下,“你对薛小姐有意思啊?公孙家那小呆子要咬人了。” 展昭愣了愣,立马明白了过来,摆手,“哪儿能啊。” “哦……那就是设计好了!”庞煜放心了,也不多问,就要往外溜达。展昭突然拉住他,“等等,你给我帮个忙!” “哈?”庞煜有些紧张,“又帮忙?” 展昭就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自己套话不太合适,庞煜就好了,反正他无赖脸皮也厚,容易套出真东西来。 庞煜觉得不是难事,不就对付个傻丫头么,包在他身上! 两人出了巷子,就看到白玉堂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一眼,犯懒似的没什么兴致。 展昭快步走了上去,双手背在身后看白玉堂的神色,“白兄?” “嗯?”白玉堂看他,见他乐呵呵的有些可气,就反问,“有何指教啊,展兄?” 展昭微微一笑,“你心情好像不太好啊?” “没啊。”白玉堂摇头,“心情甚好。” “是吗。”展昭点了点头,“那就好。” 两人边说边笑,并肩往前走,颇有些较劲的意思。 庞煜跟在后面看着两人的样子直摇头——唉,这两人还穷折腾,少爷我给你们帮帮忙吧! 第116章 真相渐明 展昭等人进了太白居,落座点菜。 白玉堂和展昭是一起坐了,当然坐隔壁了,庞煜动作快,一下子挤掉了薛益灵的位子,坐在了展昭身边,薛益灵只好坐在了他旁边,包延慢慢腾腾地坐在了另外一边,靠近白玉堂,还有些犯困。 来点菜的还是小六,这回他找的是庞煜,“呦,小侯爷好久没来了。” 庞煜自从改邪归正之后在开封府还真是蛮吃得开的,毕竟有钱啊,出手还大方。 庞煜噼里啪啦点了一桌好菜,给了银两打赏,白玉堂兴趣缺缺地望着窗外的风景,等小六走之前,说了一句,“再加条糖醋鱼。” 展昭微微眯起眼睛,“加坛梨花白。” 两人微微斜过眼,略微对视了一眼,糖醋鱼是白玉堂给展昭叫的,而梨花白是展昭叫来给白玉堂的。 两人刚刚小斗了一下气,不过这回给对方叫了一样喜欢的,就又缓和了一下气氛。 庞煜在一旁看着叹气,小孩子的相处模式啊! 很快,酒菜上来。 众人吃饭也不说话,薛益灵倒是个实诚丫头,认真吃饭,估计也饿了。 展昭对庞煜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试探一下! 庞煜回过神来,就开始吹牛皮,说他爹准备了一块啥样的美玉,铁定这次能赢第一什么的。 薛益灵在一旁听着听着,就有些不屑地笑了一声。 庞煜在她身边呢,听到了,很不满地看了看她,“唉,我说丫头,你笑什么?“哼。”薛益灵翘着嘴角,“笑你井底之蛙一叶障目。” 庞煜不学无术,不过井底之蛙他还是知道怎么个道理的,撇撇嘴,拍了拍包延,“呆子,她甩书袋子,你来!” 包延正啃一个春卷儿呢,不知道庞煜说什么,便问,“对了,薛姑娘这次也有带美玉来参加大会吧?不知道是什么宝玉。” “嘿嘿。”薛益灵略带得意地笑了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庞煜和包延面面相觑,看这丫头得瑟的,莫不是什么绝世的宝玉? 庞煜撇了撇嘴,“切,小丫头见识而已,知道什么好玉啊?” “太宗下令做的美玉,用千年古玉雕刻而成的玉璧,送给心爱之人,见识过么你!”薛益灵得意地看一旁,“包你没见过!” “吹牛吧?”庞煜不信。 “你等着识玉大会那天开眼界不就行了么!”薛益灵无所谓地说,“信不信随你!” “你大哥南征北战的,该不会是抢来的。”庞煜坏笑着看薛益灵,“不然你家都是平头百姓,怎么会有前朝宝贝?” “才不是呢!真的是传家宝!”薛益灵不服气了,跟庞煜抬杠,“跟你说,是我爹传下来的东西,我与我大哥小时候经常把玩的,我家可多宝贝呢!” “真的假的?”庞煜乐了,“你家这么说来还是富户?” “自然!不然我大哥怎么会学成文武全才,我也是……”薛益灵说到这里,瞄了身边展昭一眼,似乎有些害臊地不说话了。 “你也是什么呀?”庞煜见她还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有意逗她,“唉,我说丫头,你有心上人没有啊?” 薛益灵脸一红,又看了看展昭,小声说,“问这个干吗?” “哦,我人头广啊,你看上谁了,我给你说说去!”庞煜笑嘻嘻,“我看你模样还成,家里又有宝贝对吧?哥哥又是大将军,一般哪个男的不想娶你啊,那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 薛益灵听着庞煜这句话挺中听的,翘起嘴角,显得很高兴。 “诶?”包延拍拍庞煜,“薛姑娘不是进宫去选妃的么?你别瞎折腾。” “我才不是!”薛益灵赶紧摇头,“我不喜欢不会功夫的,我……喜欢文武全才的,武功很好的盖世英雄。” “哦!”庞煜一拍手,“那就是喜欢会大侠了!” 薛益灵脸更红了几分,点点头。 “这儿不就有俩人选么?”庞煜伸手一指展昭和白玉堂,“他俩武功盖世,人品风流,而且都没娶亲呢!” 薛益灵脸红得都不行了,白了庞煜一眼,“呆子,别瞎说!” “不如就展兄吧?”庞煜乐呵呵凑过去问展昭,“要不要考虑下?” 展昭有些无奈地看了庞煜一眼,心说你添乱么这不是?不过再看,就见一旁白玉堂脸色微沉,一张脸本来就冷若冰霜的,这会儿更是冻死人不偿命了。 展昭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安,何苦气他来着,自己又不喜欢那丫头。 一旁薛益灵瞧着展昭的样子,见他没有摇头,只是嘴角含笑,时不时地看白玉堂一眼,心中微微一动,莫非,展大哥也有意思么?在争取好兄弟的意见?! “不说话就是有意思啦?”庞煜咋呼了一句,白玉堂微微皱眉,展昭也明白过来了,赶紧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怎么使不得?”庞煜问展昭,“展兄有心上人了啊?” 展昭尴尬地笑了笑,道,“薛姑娘名门之后,自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展昭居无定所,不适合!” “展家也是大户。” 正当众人不知该怎么接话的时候,就听到白玉堂忽然开口,“常州府谁不知道展家,富甲一方,名门望族。你展大人也不是居无定所,名扬四海不说,还有开封府这个家呢。” 展昭皱眉,瞪了白玉堂一眼,心说白耗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就是门当户对了啊!”庞煜戳戳展昭,“不如考虑考虑?” 一旁薛益灵脸通红,边踹庞煜,“你少胡说八道!” 展昭斜眼问白玉堂,“白兄觉得门当户对?!” 白玉堂不说话。 薛益灵赶紧摆手瞪庞煜,“你不说了么,展大哥有心上人了,跟他门当户对,功夫模样都甩出我老远去!” 庞煜笑嘻嘻,“是啊,不过没成亲不代表没机会么!” 薛益灵踹了他一脚。 庞煜觉得踹在自己身上还不痛不痒的,就知道这丫头不是阻止自己呢,而是催促自己继续。 展昭眯着眼睛,“那个人,死要面子!一点不可爱。”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回头看展昭,“是你没事总逗他吧?” “我没有!”展昭不承认。 白玉堂端着杯子喝闷酒。 庞煜摇头望天, 包延不知道众人唱哪出了,就问展昭,“展兄啊,生辰八字有么?要不然我给你算算?” “不用。”展昭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白兄的生辰八字呢?”庞煜伸手跟白玉堂要。 白玉堂想了想,跟小六要纸笔,展昭看了他一眼,白玉堂摸了摸下巴,看展昭,两人眼神交汇,彼此都觉得有些复杂。 小六拿了纸笔过来,白玉堂拿在手里,还没落笔,就见展昭虎视眈眈盯着那张纸,样子像是说,你敢写那我也写! 白玉堂拿着笔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对庞煜说,“要不然你自个儿写吧。” “我写?”庞煜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两人都死拧巴,万一惹翻了自己不是棒打鸳鸯了么,就笑嘻嘻问薛益灵,“要不然我来?” “呸!”薛益灵赶紧收了纸张,有些不高兴,又看了展昭一眼,他虽然嘴硬,但看得出来,心里只有他心上人。而且白玉堂也明显在为那心上人打抱不平,唉……看来自己没戏了! 又吃了一会儿饭,众人都不说话,就见展昭黑这张脸看别处,白玉堂有些讪讪地摸了摸下巴——这猫似乎生气了! 正这时候,外头一个人从窗户越了进来,是个黑衣人,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眼熟! “哦?”庞煜倒是认了出来,“南宫……” 来人正是赵祯身边的侍卫南宫纪,时常保护庞妃,所以庞煜认识。他对庞煜略行了个礼,就急匆匆走到了白玉堂和展昭身边,对两人耳语了两句。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当真?” 南宫纪点头,对两人一拱手,“请二位赶紧前往。”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也顾不上怄气了,马上站起来从楼上跃了下去,弄得还在屋中的庞煜和包延面面相觑,薛益灵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啊?”包延到了窗边张望,南宫纪也是一闪就没了踪影,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回去接着吃菜。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什么了,这么急着走——原来,赵祯说要去找落歆夫人,并且觉得她可能今天会动手,于是就去了。 南宫纪安排了大量影卫和暗卫保护,可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就特意找了展昭白玉堂他们过去帮忙。 两人到了落歆阁,正好看到赵祯的轿子停在门口,赵祯下车入后门,落歆夫人迎出来,还是一脸的温柔。 展昭和白玉堂盯着她的脸看了看,下意识地就打了个寒战——一个人能自如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善心恶说着容易,做起来也并非是那么简单的! 落歆夫人陪着赵祯到了阁楼,见赵祯心神不宁的,就问,“皇上怎么了?” 赵祯长长叹了口气,“唉……多事之秋啊。” 展昭和白玉堂还没来得及过去,就看到院子里,有几个白衣人一闪而过,埋伏在阁楼四周…… 两人都皱眉,正是昨天晚上去皇宫作怪闹鬼的白衣女鬼! “出了什么事么?”落歆夫人给赵祯倒了杯茶,“皇上为何心事重重?” 赵祯摇摇头,“总之一言难尽,不如你给朕抚琴一曲,让朕可以静下心来想些事情。” “嗯。”落歆走到桌边,拿起了自己的琴,款款来到了赵祯的身边,“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就你往日弹奏的那一首吧,朕喜欢那一首。”赵祯似乎有些疲倦,靠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天空。 落歆静静坐在赵祯身边,为他抚琴,琴声婉转悠扬,让人不自觉就静下心来。 展昭和白玉堂在外面隐藏着,怕打草惊蛇不敢靠太近,但窗户里的情况可以看得很清楚。赵祯并没有看落歆,只是望着窗外,而落歆一双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赵祯……眼中满满的恶意让人胆寒。 展昭忽然不明白了,问白玉堂,“落歆夫人为何那么恨皇上?按照他们的年龄,落歆夫人比他大上好几岁,就算年幼时有什么苦难,也不是皇上造成的!她阁楼里的灵位看来,是记恨赵氏皇族,也就是说,恨的其实是先帝一家,皇上不过是被迁怒!” 白玉堂看着展昭不说话,刚才那猫还跟自己生气呢,一转眼就忘记了,傻猫一只。 展昭说完了心中不解,见白玉堂不回话,就伸手拍了他一下,“干嘛不理我?” 白玉堂张了张嘴,指自己,“猫儿,是你先不理我的。” 展昭狡辩,“有么?我哪有那样小气。” 白玉堂无奈。 就见不远处南宫纪对两人“嘘!” 两人赶紧捂住嘴俯身,差点给他们添乱了。 “你怎么看?”展昭还在纠结刚才的话题。 “我倒是奇怪,赵祯为何特别在意落歆夫人?”白玉堂想了想,提出了至今困扰自己的疑问。 “落歆夫人想杀他……杀他不说,还想害死庞妃和香香,庞妃暂且不说,香香现在绝对是赵祯的致命伤,谁敢碰这襁褓中的孩儿,赵祯该是格杀勿论才是吧?”白玉堂看展昭,“为什么他忍?像是在给落歆机会一样!” 展昭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另外,我觉得先皇并不是一个多靠谱的人。”白玉堂突然说了一句,展昭干笑两声,“怎么说呢?” “你想啊,狸猫换太子这种把戏都会相信,还有什么糊涂事情干不出来?”白玉堂冷笑了一声。 “呃……”展昭愣了愣,“你的意思是说,月和夫人可能是被诬陷的?”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论年纪呢,落歆夫人应该跟当年的小公主差不多岁数。” 展昭微微皱眉,“我也是这样推测的,如果真的当年月和夫人是受冤枉死的,那也难怪小公主这样恨先皇,她后来遭遇了什么无人得知,会这样复仇,估计也是有苦衷……只是不知道与那五坟鬼村什么关系!” 白玉堂又笑了笑,“我们之前还不是怀疑么?先皇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月和夫人?” 展昭瞄了白玉堂,“照你这么说,先皇太可气了,病死太便宜他了!” 白玉堂忍笑,伸手按了按展昭的嘴,“赵祯可不是赵普,说话小心些,别一言得祸,到时候我还要带着你远走天涯躲避追杀。” 展昭愣了愣,白玉堂的手还在嘴上,手心温热,双目相对凝视,看不到滴……展昭脑袋里忽然蹦出“情深似海”四个字,惊得自己一麻爪,赶紧甩头。 白玉堂也回过神来,收回那视线,缓缓放开了手,展昭突然问他,“我若是因言获罪要逃亡,你也与我一道么?” 白玉堂笑问,“如果是我呢?你会不会?” 展昭点头,“嗯!”毫不犹豫。 白玉堂伸手拾起起他胸前一缕发,“当然,我会!” 不远处,南宫纪一方面担心赵祯,皇上不让他靠太近,也不让他乱出手,非要他看信号,他担心的要死!而这边原本想让展昭和白玉堂帮着把把关,没想到两人含情脉脉对视,还顺便调起情来,完全无视落歆阁里的赵祯。南宫有些无奈地望天——这叫什么事啊!如今的大侠太不靠谱了! 赵祯静静地听着落歆抚琴,良久,突然开口问,“落歆是不是中意白玉堂?” 琴声微微一乱,落歆夫人赶紧收拾心神,笑道,“皇上想到哪里去了……” “朕不介意。”赵祯却是轻轻一摆手,“只可惜白玉堂心有所属,不然朕一定用尽心思让他娶你。” 落歆微微一愣。 就听赵祯淡淡道,“毕竟我赵家欠你太多。” 随着赵祯的话出口,就听到落歆夫人的琴音一滞。 展昭和白玉堂忽然听到琴声停了,也都转眼望过去。 第117章 生路 赵祯听到身后的琴声停了,便也轻轻叹息了一声,“太后和八王叔今早去皇陵,准备月和夫人入皇陵的事情了,只是她的尸骨应该还在你手上吧?” 身后的落歆夫人不说话。 展昭和白玉堂在远处张望着,好奇却听不到,急得抓耳挠腮的! 此时,就见楼下几个白衣人已经靠近阁楼,那样子像是要上楼了,手上还拿着兵器。 赵祯缓缓地站了起来,南宫纪对几个影卫一摆手,一跃下了屋顶,过去将那几个白衣人制服。那几个白衣人哪里敌得过南宫纪这样的大内高手,很快就被点了穴道,就见都是年岁不大的女孩儿,众影卫也没下重手。 展昭和白玉堂早就迫不及待地到了屋顶之上,听着下边的动静。 赵祯回头,就看到落歆夫人呆呆坐在那里,盯着眼前的琴面儿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祯双手背在身后,看了看窗外已经被影卫门抓住的那些“女鬼”,沉默不语。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数了——这位落歆夫人,恐怕就是当年那个早夭的如月小公主,是赵祯同父异母的皇姐……应该是同父异母吧?如果不是,也不会那么恨赵家人! “呵。”落歆夫人突然笑了一声,“他并不疼我,也不爱我娘,那些什么痴迷琴姬之类的说法,都只是为传出来好听的而已。你赵家人真正想要的,是金银财宝,是能壮大国力的宝藏。” 赵祯静静听她说完,良久才点头,“我父王薄情的很,我懂得。” 展昭和白玉堂在屋顶上也暗自叹息,看来,当年先皇并不是真的钟情于一个琴姬,而是想从月和夫人那里知道当年那批宝藏的下落。这么说起来,月和夫人的祖上,估计就是当年太宗钟情的那个琴姬。这样说来还真是讽刺的很,一家几代人,世世代代都逃不脱这样的命运。 “知道我为什么要做琴姬么?”落歆夫人伸手抱起那把古琴,缓缓转身的样子,展昭和白玉堂看着都忍不住皱眉,女儿像娘么?和玄悲方丈胳膊上那位美人刺青一模一样。那天刺杀玄悲方丈的估计就是她吧,所以方丈才会那样反常地往外跑,是想给她时间逃走! 那她既然不是方丈的女儿,他为何又要如此维护呢?难道当年做过什么对不起月和夫人的事情? 赵祯看了看落歆,“怎样才能化解你的仇恨?” 落歆冷笑一声,“仇恨能化解就不是仇恨了,有些人天生比较记仇,化解不了的,不如杀了我吧。” 赵祯皱眉,“朕不会杀自己的手足。” 落歆挑起嘴角,“你也想知道那批财宝在哪儿么?” 赵祯微微愣了愣,随后笑着摇头,“朕要财宝做什么?饥不能果脯、寒不能取暖,不过是闪来闪去亮一点而已……远没有满天的星斗亮。” 落歆听了他的话,也笑,“如今大宁风调雨顺又富庶,哪儿还缺钱,可缺钱的时候,你们做皇帝的,就会挖空心思去筹钱了。” 赵祯点了点头,“也许吧。” 落歆夫人走到了桌边坐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何不早些戳穿我?” “朕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查清楚,包括当年参与害你们母女的人。”赵微微皱眉,“一查才知道,原来牵扯甚广……可如今时过境迁,很多人已经退了,其子孙大多很出色,身兼数职又关系到我大宋安危,朕没法将他们问斩给你出气,所以只好委屈你了,朕尽量补偿,你就当不为朕,是为了这天下太平吧。” “你还真实在啊。”落歆夫人冷笑连连,“这些人都有把柄在你手中,方便你做皇帝吧?” 赵祯并未出言反驳,只是淡淡唉口气,“杀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过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再说了,你这几年日日派个小鬼去吓唬他们,早就吓得他们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了。毕竟做过亏心事的,心中有愧地活着,怕有报应又怕殃及子孙后代,到头来遭罪的是他们!” 落歆夫人缓缓地站起了起来,“你要我就这么算了?” 赵祯点头,“朕不希望惹来事端,但又不想委屈你,你不如说说,怎样才肯罢休。” “罢休……”落歆夫人走到池不远处,打开桌上的一个柜子,拿出里面五个灵位来,幽幽地说,“这样,才解气。” 赵祯深深皱眉,“朕不想杀你,你再想想,除了这些,朕什么都能给你。”说完,转身出了门,就有几个影卫将大门锁上,分别站在附近,而整个落歆阁也被士兵团团围住,琴阁被锁了个严严实实。 落歆夫人独自留在屋中,用一块白色的帕子轻轻地擦着先帝的灵位,笑着自说自话,“没那么便宜的,你知道吧?我像你,有仇必报,你欠我一分,我还你十倍!” 赵祯走了,展昭和白玉堂还在屋顶上呢。 两人都有些困惑,尤其是展昭,非常不高兴。 一方面,情势急转直下,赵祯那边看来掌握的线索明显比他们多得多,他毕竟人在宫中,找些当年的老臣一打听,很容易问出真相来。也就是说,从一开始赵祯就是在布局。而包括包拯等人在内的所有人,赵是按照赵祯布局好的在走,目的就是帮他查出涉案的人员,还当年的真相。赵祯这招不可谓不高明!手中握有当年之事,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相当重要!能让老臣乖乖听话,更能让他们的子嗣忠于职守。帝王权术就在于恩威并施,用些心计无可厚非。 可另一方面,如今赵祯已经知道真相了,他的意思却是要隐瞒!也难怪啊,如今牵扯进当年事情的,差不多都是些退了的老功臣,而他们的子孙则是身在高位被委以重任的!不说别人,就说薛益行。一旦追查起来,拖出当年丑事,一来官员们会被牵连出一大片,另外,也就是最主要的,是有损皇室尊严,有损先帝威名。 展昭听着,觉得这样处事不符合本心,顾大局的结果就是不顾真相,顾真相的结果又是不顾大局。左右为难不说,最后向权贵低头,恶无恶报天理何在?更何况当年似乎应该死了不少人。 白玉堂知道,此时展昭心中憋闷,开封府向来只求真相,然而大局面前又不能做得太莽撞,万一真的引出什么乱局来,可是祸害天下的事情!可再看看当年那个乱葬坑里那累累白骨,怎么可能就不计较了? 白玉堂还想听一会儿,却见展昭已经跃下屋顶,急匆匆往回走。 “猫儿。”白玉堂追上,拉他一把,“你干嘛去?别冲动!” 展昭一甩胳膊,“辞官不做了。” “呃……”白玉堂愣了愣,“这个好啊,越冲动越好。” 展昭走了两步瞪了他一眼,“你都不安慰一下,还火上加油。” “我还巴不得你不干呢,”白玉堂笑着走上前,问道,“不干之后要去哪儿?陷空岛还是常州老家?要不然我们去漠北、南海、西域……总之哪里都行啊。” 展昭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看白玉堂,小声问“让你呆在开封府很不乐意么?” 白玉堂笑了,摇摇头说,说走不过是气话,展昭如今也没办法……这是谁都想不出来办法的做法。 “回去找包大人问一下吧。”白玉堂伸手一拉他,“既然真相已经知道了,接下去怎么做看智慧,包大人和庞吉应该能处理好,我们等着他们做决定好了。” 展昭想想觉得也是,何苦自寻烦恼,这本就不是他们能做决定的事情。 两人正往回走,就听到前方有人喊,“展大人!白大侠!”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抬眼望去,就看到是包福远远跑过来。 “包福?”展昭见他跑那么急,以为开封府有事了呢,赶紧问,“怎么了?” “少爷不见了,你们瞧见了没?”包福焦急地询问,“说是中午和你们一块儿出去吃饭了,就没见回来,我找了一下午了……” 展昭微微一愣,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皱眉,刚才他们带着庞煜、包延和薛益灵一块儿出来的,半途有事情他们就走了,只留下那三人,紫影和赭影貌似也没跟着。 “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展昭赶紧问包福,“庞煜呢?在不在?” “也不在啊,太师派出好些人找了,都没找见!”包福急得直蹦跶,“哎呀展大人,之前有人要杀安乐候,会不会这次少爷被殃及池鱼了?” “别瞎说。”展昭此时也有些心乱,刚刚太急忘记这三人了,没想到还有人在抓他们!如今落歆被软禁在了落歆阁,绑架庞煜他们,有什么用呢?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去找,开封府也出动了大批人马寻找。 可是到了天黑,依旧是音讯全无,众人隐陷感觉到,真的出事了! 庞吉坐在院子里捶胸顿足,哭他家三代单传的庞煜。 包拯虽然嘴上不说,心里更急,包延从小体弱多病,好不容易养大的,那是他娘的命啊,就这么不见了,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不测! 正在着急,就见薛益行急匆匆跑进来,询问众人有没有看到薛益灵,众人立刻就一颗心坠到谷底——真的丢了! “啧!”展昭自责得一塌糊涂,都怪自己出什么主意让庞煜套话去,这回三个人都没了! 正在懊恼,感觉有人拽他的衣襟,低头一看,只见是小四子。 “呃……小四子?”展昭见他仰着脸,还满头汗,显然是刚刚跑回来。 小四子伸手指着外面,“外头有人送棺材来!”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一惊,众人赶紧出门看,就见开封府门口,放着一口棺材。 两个衙役被点了穴道僵硬在一旁……可见出手之人功夫极高,因为府内的衙役兵丁都没听到动静。 展昭给他们解了穴道,问是什么人干的。 两个衙役回话,是个白衣的女鬼!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又是女鬼?究竟有几个鬼啊? 棺材只有一口,横着放在门口。 众人只觉心头一阵阵抽——棺材里的是谁? “那个……”庞吉拍了拍包拯,“老包啊,你来!” 包拯心直跳,万一打开一看是自家儿子的尸体……想都不敢想,对展昭道,“展护卫!” 展昭也打鼓,硬着头皮过去,正在犹豫, 一旁白玉堂上来抬手一把就把棺材盖掀开了,惊得众人都一闭眼。 庞吉满嘴“阿弥陀佛”。 同时,就听到薛益行大喊了一声,“灵儿!” 众人再看,就见棺材里躺着的是薛益灵,立马也都白了脸色。 “她没死!”薛益行扑过去就先测她鼻息,发现只是微弱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赶紧将她抱出棺材。 此时,公孙赵普等也闻讯赶来了,公孙给薛益灵诊了诊脉,告诉众人,“只是中了普通的蒙汗药,并无大碍!” 展昭的注意力,则是落在了薛益灵的手上,就见她手里拿着一封信! 白玉堂伸手将信拿过来,就见信封上两个名字——包拯、庞吉。 包拯皱眉,取出信一看,就见信上一句血书——冤魂难离五坟村。 “和五妹给包延的信一样!”展昭看白玉堂。 “看来,对方不想善罢甘休,先劫持了包延和庞煜做人质。”白玉堂也点头,“目的……” “目的是要彻查当年五坟村的冤案,将冤情公布于天下么。”包拯轻轻叹了口气,“看来,那五妹在官道上巧遇包延,也是设计好的。” 赵普皱眉,“这招可算釜底抽薪了,皇上不是顾及老臣么,要顾及老臣,就要伤了包相和庞太师。庞煜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庞妃必定也要伤心欲绝……看来那落歆夫人相当老成啊。” 众人都点头,的确是老谋深算。 “嗯……” 这时候,就听到薛益灵轻轻地哼哼了一声,似乎要醒了。 “灵儿!”薛益行别看平日对她很严厉,其实非常疼爱,如今也是软声细语叫她,希望她醒过来没受什么伤。 “嗯?”薛益灵甩了两下头,可算清醒过来了,一眼看到了薛益行,“大哥!” “他们也被那些人抓走了!”薛益灵急着告诉展昭,“我们本来打算回开封府的,不料庞煜让一个朋友叫走了,包延叫他不要乱跑,他又说是老朋友,可能有什么线索能帮着查案,于是包延跟着去了。我好奇,也跟着去玩儿了,没想到到了郊外,那朋友忽然一闪没影了,随后有好多白衣人过来,把我们都打晕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在一个很黑很黑的房间里,包延和庞煜都在一边,我们被捆在椅子上面!有个白衣女人走进来,给我吃了些药,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白衣女人?”白玉堂皱眉,“那些袭击你们的人,长相还记的么?” 薛益灵皱眉,“哎呀,可吓人了,脸白的跟女鬼似的!” 一听到女鬼,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本能就想到了五妹! “看来,庞煜的一个朋友是他们一伙的,而且庞煜有可能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招来杀生之祸。”公孙问薛益灵,“你们最后受袭击是在哪个地方?” “在近郊,西边的官道附近!”薛益灵回答。 “近郊?”包拯略一皱眉,“西边……离皇陵远么?” “不远!”薛益灵赶紧答了一声,就见包拯脸一沉,“今日一整日八王爷和太后都在皇陵,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端吧?” “老包啊,大内侍卫千千万呢,不少咱们俩老头子!”庞吉急得直跺脚,“快找煜儿他们哪!” 包拯自然知道要找,可是怎么打?开封那么大,人海茫茫啊。 “也许……” 正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展昭忽然开口,“有人知道。” 包拯皱眉,“你说落歆夫人么?” 展昭点头,还有,“我们不能找到,它们说不定能找到!” 众人都一愣,“它们?” 这时候,就见白玉堂心领神会地找了个口哨,哗啦一声,小四子房间的门被推开,石头和剪子小跑着就冲出来了,到人众人身边 边蹭边甩尾巴。 “对啊!它们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就不定能找到人!”说着,赵普对石头和剪子一招手,带着公孙和影卫,到西郊准备找人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要跟着,却被包拯拦住了,“且慢!这只是一条生路,既然九王爷和公孙先生做了,你俩去了就浪费了!不如选第二条生路!” “第二条?”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一皱眉——是指落歆夫人么? 第118章 棋子和弃子 赵普和公孙带着石头剪子找包延他们去了,留下展昭和白玉堂,决定去找落歆夫人试探,看能不能得到更进一步的线索。 不过目前落歆夫人正被软禁着,见她要需要赵祯那边点头。 于是,庞吉和包拯先进宫找了赵祯,一听说庞煜和包延被绑架了,赵祯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不悦——毕竟是帝王么,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很不好。已经给了落歆夫人机会,但显然,她并不在乎,可谓冥顽不灵。 “展昭和白玉堂要去询问落昕?”赵祯笑了笑,“你们觉得落昕会说?” 包拯和庞吉对视了一眼,心中也知道,难啊……落昕是铁了心想要报仇了。 “展昭和白玉堂的确都是少有的聪明人。”赵祯淡淡道,“不过也是少有的老实人,不用点不太光彩的法子,是对付不了落昕的。” “呃……”庞吉和包拯都心一抽一抽的——不太光彩的法子?这两人,让他们骗人都难!毕竟人家是大侠么。 赵祯笑了笑,“叫他俩来吧,朕倒是有个主意,正好,让他们顺便帮着朕,查一些事情。” 庞吉和包拯立刻叫影卫找两人去了,出了皇宫,两人对视了一眼。 庞吉擦擦汗,“我说包黑,你觉不觉的皇上一步三个心眼儿的,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啊?” 包拯笑了笑,“他毕竟是皇上么,你觉得三步一个心眼的傻子好么?” “倒也不是这么说。”庞吉摇了摇头,“那他毕竟是我女婿么,这么有心眼儿,我怕我闺女吃亏。” 包拯也微微点了点头,赵祯的确越来越有人王君主的味道了……唉,还是那句话,一如侯门深似海啊。 展昭和白玉堂进入了书房。 赵祯看了看两人,“坐。” 两人心里还有事,坐下后只是看着赵祯,包拯说了,赵祯要给他俩出主意,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赵祯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个法子,不过要你俩配合才行。”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点头,等着是什么法子。 赵祯过去跟他们耳语了几句,展昭听后微微皱眉,“会不会太冒险?万一她真的跑了呢?” “她跑不了的。”赵祯淡淡一笑,“一来,整个开封的外围我都让欧阳少征围起来了,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二来,落昕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她能这样行事惹出事端,背后必有推手。如今她身份暴露,又被软禁过,说不定,已经成了弃子了。” “有人要杀她?”展昭皱眉。 “绑架了包延庞煜,明明可以用来要挟交换落昕。我顾及太师和包相的面子,必然会同意的。”赵祯冷冷一笑,“但是对方并没有,重点却在那五坟鬼村上边,可见根本没将落昕的安危考虑在内……谁都不能保证我一定不会杀她吧?”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此话有理——对方利用落昕,原本可能是想要挟持赵祯或者从赵祯下手,可失败之后,重点便转至五坟鬼村上边。这小小一个村寨,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呢? 白玉堂似乎有些顾虑,对赵祯说“法子可行,不过我不会骗人,可能会穿帮。” “谁让你骗人了?”赵祯笑了一声,“你说的句句都是事实,难道不是么?” 白玉堂愣了愣,微微蹙眉,再看一旁展昭,就见他伸手摸着耳朵看别处,耳朵还是一如既往的,微微有些泛红。 白玉堂想了想,倒是愿意一试,于是又问了一句,“那她若不按你说的行事呢?我怎么办?” “她会的。”赵祯却是自信满满,笑着道,“一定会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疑惑地看赵祯,他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她是女人。”赵祯略带神秘地说,“女人在遇到一些常见情况时,都会有差不多的反应,男人也一样。” …… 随后,赵祯安排了南宫纪设法配合两人,自己则是有些乏了,去庞妃那里看看香香。他这几天心情也很恶劣,只有抱着香香,捏捏她的小脸蛋,才感觉开心些。 出了皇宫,南宫纪与白玉堂大致商量了一下,就率先去准备。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后面。 展昭轻轻叹了口气,“希望包延和庞煜没事,这次都是我害的了。” 白玉堂看了看他,“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跟你有什么关系,别人害你的时候也不少,你不是一直活得好好的。庞煜是个有福之人,包延更是有他爹这尊活佛镇着,阎王殿不会收这两位的。”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白玉堂,“你安慰人的话真不中听!” 白玉堂微微笑了笑。 “唉……”展昭感慨了一句,“这庞煜也是,不知道得罪谁了?怎么就摊上他了呢?” 白玉堂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展昭手中巨阙晃来晃去的剑穗,红色的剑穗上,有一只白玉的小老鼠,抱着个球儿,晃来晃去的挺可爱的。 看了好一会儿,白玉堂突然想起个事情来,“对了,猫儿。” “什么?”展昭笑嘻嘻凑过去问他。 白玉堂看了看他,问,“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在五坟村后头的林子里,找到了个树洞?” “嗯!”展昭点头,“好多尸骨的那地方么,怎么了?” “那个骨头的手骨上,有一个刺青。”白玉堂说着,问,“你有没有注意到过,庞煜身上带着一块玉佩,是一片草叶形状,又有些像花?” 展昭愣了愣,“庞煜?” “我那天就看了一眼,没多想,只是觉得庞煜有钱又有地位,家中宝贝必定不少,为何要戴着那样一个看起来想当廉价的玉佩?而且他还宝贝似的挂在脖子上。” 展昭皱起了眉头,“这我倒是没注意到过……想到这里,展昭和白玉堂快步去追前边的包拯和庞吉,问了庞吉有关挂坠的事情。 庞吉听到这里,哭丧着脸,“老夫不知道煜儿有佩戴这样的玉佩啊?唉!都怪老夫平日都不太关心他的穿着饰品,只管他有钱用就够了,那玉佩怎么了?!” “嗯。”展昭和白玉堂也就将那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庞吉摆手,“不会吧,我儿胆子最小,应该不会去那五坟村啊!” “安乐侯年纪不大,不会和那些尸骨有什么联系才是。”包拯想了想,“不过有人无缘无故要杀他,倒是也有些可疑。” 庞吉急急找来了家中的下人,伺候庞煜饮食起居的小家将庞福,问他知不知道少爷身上那块玉佩怎么回事! 庞福一听那块便宜玉佩,就笑呵呵道,“哦……那玉佩的确不值钱的,不过少爷很宝贝。” “为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 “那是大概半年前得着的。”庞福仰起脸会想,“少爷那时候不是改好了么,不过开封府还是不少人怕他,记着他当年的坏名声。半年前那天,少爷在一个酒楼里喝酒,当时一对爷孙在卖唱,叫一个恶霸欺负了,少爷替爷孙出头,与那恶霸打了一架。”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想笑,若是以往,庞煜应该就是那恶霸才对。 “后来恶霸灰溜溜跑了,少爷捡着了一块他不慎落下的玉佩。那玉佩看起来很便宜,少爷当时还笑呢,说恶霸穷酸。从这件事情之后,开封府好些人都对少爷改观了。”庞福接着说,“少爷觉得那块玉佩是他改邪归正的一个起点,就带在腰带上了,那天他走路,晃荡晃荡的,玉佩掉了,少爷蹲下去捡,正好前方一个大花盆砸下来,二楼人在浇花,不小心将花盆碰下来了!乖乖,少爷要是没蹲下捡玉佩,非被砸着不可,这若是砸中了非死了不可!于是少爷觉得这玉佩是给他带来好运保佑他的,就小心地用绳子串了,挂在脖子上。”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这么回事啊。 “对了,那天你少爷和鸭脖子店的人打架那会儿,这玉佩掉出来了么?”展昭突然问。 庞福想了一想,“有,玉佩的绳子叫鸭脖子店的老板扯断了,少爷捡起来后就愤愤走了,觉得这鸭脖子店的人莫名其妙。”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也心中微动——巧合?还是真的因为玉佩的缘故? 那日去五坟村,庞煜也一道去了,不过进了洞窟他就心惊胆战的,应该也没注意。 玉佩的事情,庞吉和包拯答应立刻去查,让两人不要分心,还是按计划去探落歆夫人。 两人到了落歆阁附近,按照计划行事。 白玉堂一跃过了人群,落到了落歆阁,落歆夫人住的小楼顶上,快速点了几个影卫的穴道。落歆夫人此时正在阁中,立刻听到了响动,知道——有人来袭击了! 她伸手从桌下的一个暗格里头抽出了一把匕首来,静静地等待着,看下来的是谁。 不多久,就见房顶上的瓦片被掰开了一些,露出一个窟窿来,可并没有人进来。 落歆夫人并没有被点穴或者束缚,见有人给她开了离开的路,自然就一跃上去,见周围几个影卫都晕了过去,四周并没有人。 落昕微微一皱眉,那是什么人救自己呢?转眼一看,只见远处一个白影子急速隐入了小巷子里。 落歆夫人微微一愣,这白影她认得,也很熟悉——是白玉堂!白玉堂救了自己? 想到这里,落歆夫人纵身一跃追了上去。 到了巷子里,就见白玉堂已经径直往开封府的方向走,落昕赶紧喊了一声,“等等!“白玉堂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你救我的?”落歆夫人问,似乎有些疑心,“你们设计骗我?” 白玉堂心中暗暗皱眉,这落昕好生多疑啊,也亏得赵祯想出了那么个法子来诓骗她,不然真不容易让她相信。 白玉堂听她说完,没理她,转身就走。 落歆夫人愣了愣,快步追了上去,白玉堂暗暗叹息,赵祯对女人真了解啊,他就说自己别理落昕转身就走就行了,落昕一定会追上来,果然。 “你为什么救我?”落昕追上白玉堂后,问出心中疑惑。 白玉堂皱眉,赵祯让他说的那句话,有些说不出口,特别是那猫还在不远处听着。 展昭躲在屋顶上还有些郁闷,落歆夫人真跟赵祯说的一样一样的啊,果然她对白玉堂还是很特别的么……越想越不顺气,这招蜂引蝶的耗子! 白玉堂见落歆夫人问得紧,只说了一句,“我是为了展昭。” “腾”一声,展昭明明在暗中听的,脸却通红,赶紧伸手捂住——热呀,最近早春都那么热啊!热死了! 落昕愣在原地良久,问,“为了展昭而救我?展昭是公门中人,他为什么要救我?” 白玉堂无所谓地回了一句,“让你走就走吧。”说完,又要走。 落昕又追上两步,“你救了我出来,赵祯会为难你的。” 展昭托着下巴在一旁降温,另外还有些别扭,哎呀,落歆夫人平日的霸气不见了啊,完全一副小女儿情态,啧啧。 白玉堂那样子像是要借由轻功赶紧离开了,落歆夫人最后拉住他,道,“我不能欠你两个人情,你说吧,我能帮你做什么?只好我力所能及的都能做,我落昕不是欠人命还恬不知耻不知回报的人!” 白玉堂皱了皱眉,回头看她,“我不相信你。” 落昕脸色微微一白,似乎很生气。 展昭摇头叹气,心说——赵普某些方面和赵祯的反差还真是很大啊!特别是对人……赵普善于让人信任他,但是免不了被人暗算。而赵祯则是善于利用别人,果然他更适合做皇帝。 “对,我的确是用假身份在蒙骗赵祯,但那是因为有恩怨,我干嘛要骗你!”落昕皱眉。 白玉堂看了她一会儿,问,“你觉得包大人人怎么样?” “呃……”落昕不明白白玉堂为什么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想了想,点头,“包大人是难得的好官。” “那你们绑架他儿子做什么?”白玉堂反问,眼中淡淡厌恶。 落昕一愣,“什么?” “庞煜和包延被绑架了。”白玉堂冷声说,“薛益灵原本也被一起绑架,后来被装在棺材里送了回来,条件就是让包大人查五坟鬼村的旧案。” “亏得展昭还为你不平,觉得你虽然有错但当年受的冤屈太深,赵祯有意将真相掩盖有违公正,你不知道包大人带他如子,包延就如同他兄弟一般,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别说天下人不答应,我也不会放过你们,你既然能回去了,就让他们放了包延吧。”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落昕一把拉住他,“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那我回不去了!” 白玉堂微微皱眉,不解。 这时候,展昭就听到落歆阁里大乱了起来,估计南宫纪已经按照赵祯吩咐的,等待半柱香的时间,装作发现落昕失踪的样子,造出声势。 “他们发现了!”落昕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闪耀的落歆阁,伸手一把拉起白玉堂,“跟我来!” 白玉堂跟着落昕往前跑,拐弯的时候对展昭使了个眼色,展昭心中了然,追了过去。 刚追出几步,南宫纪就带着四个影卫过来了,他们各个黑巾蒙面,夜行打扮,打算等到荒郊附近,假扮成袭击落昕的人。 刚想跟上,展昭却是轻轻摆了摆手,“看来……不用了!” 南宫等人都一皱眉,同时,就见不远处,有几个黑影从巷子里掠过,追着白玉堂和落昕而去了。 展昭冷笑一声,“看来,真的已经从棋子,变成了弃子。” 第119章 双管齐下 落昕拉着白玉堂跑到近郊的一片林子里,边说,“他们会追杀我的,这里是我们联络街头的地方。” “他们是谁?”白玉堂不解。 落昕走到了一棵树边,指了指杆上上的一个地方,让白玉堂看。 白玉堂借着月色仔细一看,就见树杆上刻着一个图案,看起来就像是一片四叶草一样。 白玉堂皱眉,“这是什么?” “他们的标志。”落昕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我的功夫也是他们教我的。” 白玉堂在她身边坐了,感觉远处有人隐藏,屏息凝神似乎不敢靠近,大概是顾及自己的存在。 “他们来了。”白玉堂低声提醒。 “我知道他们回来。”落昕看了看他,苦笑,“但他们不敢出来的。” 白玉堂有些不解。“为什么?” “你在啊,我带你出现,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落昕低声说,“他们很谨慎,你、展昭、赵普……这样的人,是他们不敢招惹的。另一方面,他们更害怕包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抓包延,这和他们事先说的不一样。” 白玉堂微微点了点头,问,“你是当年的如月公主?” 落昕愣了愣,转眼看白玉堂,歪过头仔细看,良久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 白玉堂听后似乎觉得这说法奇怪,回答,“没想过。” 落昕笑了笑,“原来对于不重要的人,你连好坏都不会去考虑。” 白玉堂没做声,不想解释什么,以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更关注重点,“那些是什么人?” “你可以要求我做两件事。”落昕转回头,很认真地说,“算我把欠你的两次救命之恩还给你,这样咱们就互不相欠了。” 白玉堂听后微微皱眉,随后有些困惑地叹了口气,“也许你该跟展昭谈谈,他可能会更有耐心地解决你的问题。” 落昕微愣,“展昭?” “这样吧。”白玉堂站了起来,“让那些人出来,我解决了他们,然后带你回开封府,你跟包大人和展昭一起解决问题。” “我可没答应去见他们。”落昕为难。 “我有两次提要求的机会,你刚才说的。”白玉堂淡淡道。 “呵。”落昕苦笑了起来,“果然想象和现实不一样……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耐心这种东西,只属于展昭而已,我身上没有。”白玉堂看了看四周,走到中间冷声说,“都出来,省得我费工夫。” 落昕静静坐在一旁,“温柔只属于展昭……”这样的话,好像可以从两个方面去理解啊……是不小心将真心话说出来了,还是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呢? 白玉堂的一声中带着内力,远处,展昭和南宫纪等都听到了,南宫皱眉,示意身后几个影卫小心一点,以免被内力所震伤。 展昭则是一挑眉——白玉堂看来是已经失去耐心了,这一声是带着威慑在里面的,意思就是让对方别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要不然赶紧出来,要不然就滚吧。 良久,就听到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我等于与割下素无瓜葛,若是将落昕交出,我等愿将包延奉还。” 落昕有些紧张地抬头看白玉堂。 白玉堂听到这里,却是挑起嘴角笑了,“这么说起来,还真是不能让你们走了。” 说着,只见他一抬手。 落昕仰起脸,就看到一枚光亮从白玉堂的衣袖之中射出,升上了天空,一声刺耳的长啸声后,“嘭”一声炸开,光华四射,在这开封的夜幕中,分外夺目。 展昭看到这枚信号弹,对着南宫纪一招手,“抓个活的,一个都别放过!” 南宫纪带着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影卫,各个武功高强,准备跃入林中寻找黑衣人活捉。 白玉堂站在落昕身边,问,“刚刚说话那个是不是带头的?有什么特征?” “他姓穆,大家都叫他穆老三,快六十岁了,右边的眼睛外角有条刀疤,由太阳穴一直延伸到右脸颊。” “够清楚了。”白玉堂抬头朗声道,“其他的别管,抓那个右脸有疤的老头。” 话音一落,展昭对急着要进入树林的南宫纪一摆手,示意他先别动,等一等。 众影卫都不明白展昭什么意思,但是也都停住了,只见数个黑影闪过,都朝着一个方向移动。 落昕嚯地站了起来,看白玉堂,“真聪明。”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跟那猫待在一起久了,谁都会变聪明。” 南宫纪等也立刻领会了精神,如果说黑衣人分散着,很难抓,但是都向同一个方向聚拢,围起来就好抓了。白玉堂果真不是泛泛之辈,可展昭竟然能在第一时间领会他的意思,该说他俩心有灵犀呢?还是该说他俩根本就是绝配。不用问,那个右脸颊有疤痕的老头铁定是个头目,而众多黑衣人原本已经散开了,是要回去保护他的。 等那些黑衣人都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扎堆在一起,被南宫纪和展昭等一众影卫包围了起来。 众人一眼瞅见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老头。 展昭微微一转手中巨阙,“请诸位到开封府走一趟吧,有好酒招待。” 众黑衣人抽出兵刃,一人护着中间老头,“三爷先撤。” 老头纵身一跃逃走。 南宫纪等影卫去追,被那些黑衣人阻止,双方交手。 展昭直到众人打起混仗,才跃去追赶,一个黑衣人想阻拦,但展昭在他眼前一闪就没影了。 落昕就见白玉堂若等闲地站在原地,便问,“不去帮忙么?他很狡猾的。” 白玉堂淡淡摇头,“展昭能解决,他解决不了的,我去也帮不上忙。” 落昕轻轻叹了口气,有些羡慕地看他,“你俩是青梅竹马么?很熟的感觉。” 白玉堂微微一愣,“我认识他的确很久了,三四年吧。” “呵。”落昕笑了,原来才三四年啊,感情这种东西,真奇妙啊,果然不是容易捉摸透的。 白玉堂看了看罗欣,有些不明白在她眼里为什么所有事情都那么复杂,“感情有什么需要琢磨的么,你自己体会不到么?” 落昕微微一愣。 “你并不了解当年的事情,不过你最多有权利恨一恨赵祯的爹。”白玉堂沉下脸道,“但你没权利恨赵祯,更没资格要他们给你娘偿命。” “那我恨……” “你恨算什么?”白玉堂打断她,“你恨只代表你不幸,不表示你可以害无辜的人。” 落昕听到这里,忽然胸前起伏,眼圈就红了。 白玉堂见她要哭,瞬间感觉烦躁,果然女人不可理喻,说句实话有什么好哭的?还是那猫比较好交流。 南宫纪等将一众黑衣人都制服了点住穴道,正想回头去帮展昭,却见空中人影一动…… “嘭”一声,那个脸上有疤的老头已经被点住了穴道丢在他们脚边。 展昭落到他身边,微微一笑,蹲下拍拍他脸,“唉,老头,你有两条路走。” 穆老三皱眉看着展昭,万万没想到会这样中了埋伏,展昭和白玉堂果然厉害。 展昭伸出两根手指,“一,让影卫门给你用最残酷的刑罚,玩爽了你还没死呢,总之想尽办法让你开口说出包延和庞煜在哪儿。二,把你们挂在开封府门口,让你的人带着包延和庞煜来交换。” “呵呵。”老头笑了起来,“南侠展昭,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光明正大。” 展昭笑得更开心了,“现在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你倒是找个光明正大给我看看。” 南宫纪和众影卫都想笑,展昭可谓伶牙俐齿。 直起腰来,展昭就见白玉堂带着落昕过来了,赶紧跟南宫纪使眼色,示意快跑,还没试探出来呢。 却见白玉堂一摆手,“你问她什么她就会说什么的,带她回去见包大人吧。” 展昭狐疑地看白玉堂,心中有些小郁闷,白玉堂不知道做什么了,落昕那么听话啊? 落歆夫人低着头,看着地上的穆老三,冷声问,“为何弃了我?” “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穆老三冷眼看她,“若不是你优柔寡断,何至于行踪败露。“落昕咬牙,点头,“我现在懂了,有权势的男人,都没有心。” “你娘可不懂……”穆老三话出口,展昭一拂袖赏了他一巴掌,“骂人不准骂人家娘,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啊,老不休。” 落昕心中微动,又是一阵酸涩之感,说不出的感觉,展昭和白玉堂两人,真叫人难以捉摸。 南宫纪将人押往开封府,落昕也跟在后面。 展昭凑过去低声问白玉堂,“唉,你用什么法子让她配合的?” 白玉堂想了想,“没干什么,她自己肯说的。” 展昭斜着眼睛,示意完全不相信! 白玉堂无奈地耸耸肩,表示——真的! “没做什么牺牲吧?”展昭拍着白玉堂的肩膀问。 “我只在跟你交流的时候会吃亏。”白玉堂淡淡道。 展昭尴尬,“别讲得我好想总是欺负你似的,有时候我也是吃亏的。” “什么时候?”白玉堂笑得好看。 “嗯……”展昭仰起脸,认真想上一次被白玉堂口头上占便宜是什么时候来着? 落昕走在前面,低着头听两人说话,忽然觉得好笑,白玉堂说得一点都不错——温柔、耐心……所有这些,都只属于展昭。 ……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墙角两支蜡烛射出微弱的光。 庞煜和包延被背靠背地困在一起,坐在空空荡荡的石室正中央。 “嘶。”庞煜又动了两下。 包延叹气,“别动了你,捆得好紧啊。 “啧。”庞煜小声道,“我腕子上挂着把小刀片呢,在玉坠里面,我拿不着,你来!” 包延不解,问他,“你怎么会带这种东西在身上?” 庞煜咧了咧嘴,“还不都怪你们开封府的人,我发现自从跟你们扯上关系后就很容易被绑架,还有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总之有备无患么!” 包延望了望天,伸手去摸庞煜的手腕子。 “哎呀。” “嘘!”包延有些无奈地回头看一惊一乍的庞煜,“你又怎么啦!” “你别摸那么小力气好不好?痒痒!” “真多事。”包延又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是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刀片,原来是一块比较薄的玉佩,手指用力轻轻一掰,壳子掉了,里头是锋利的玉片。 “真是好东西啊。”包延轻轻松松地割开了绳子。 庞煜挣脱出来,将他身上的绳子也弄掉,伸手摸索了一阵,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来。 包延惊讶,“哎呀,好厉害!这个要不少钱吧?有机会我也弄一个去。” 庞煜撇嘴,“老子有的是钱!” 包延瞪他,“贪官!” 庞煜望天,“都什么时候了,你一身正气怎么不让神仙来救你!” 包延撇撇嘴,庞煜一拉他,“一会儿要是不幸碰上什么人,我跟人家打起来了,你先走知道么?回去告诉展大哥他们,让他们来救我。” 包延微微皱眉,扒着他胳膊,“我怎么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我挡着你先走好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庞煜望天,“你能挡住谁?公孙先生?还是小四子?” 包延拉下脸,“庞煜,我跟你说,士可杀不可辱。” “嘘!”庞煜狠狠瞪他,“你就不能少说一句,你怎么跟你爹那么像呢!看到姓庞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包延抿着嘴,无声地骂了一句,“以后再跟你算账。” 斗完嘴,两人小心地贴着墙出了房门,就见外头是一条黑色的长长通道。 庞煜和包延对视了一眼——原来他们被关在下水道里头。两人接着往前走,有些为难,这里没有剪子和石头,怎么找出去的井口呢? 想到这里,庞煜忽然撩起衣摆扯裤腰带,对着墙角尿尿。 “你……”包延气急,“狗啊你!” “我呸!”庞煜皱眉,“我这是加强气味!你当咱们的爹傻的啊?肯定派人来找,整个开封府,能找到咱们的不超过两个!” 包延一来精神,“展大哥和白大哥?!” “错!”庞煜给了他一个白眼,“剪子和石头!” 包延继续扁嘴。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前边有人声传来,似乎是有人说话。 两人惊得一蹦,贴着墙屏息。 仔细一听,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说话,整齐划一,像是集体宣誓什么的。 庞煜和包延对视了一眼,包延对着庞煜猛打手势。 包延继续望天,凑过去,对他指指耳朵。 包延要凑上去说,伸手本能地一扒他脖子,惊得庞煜赶紧捂住脖子,张嘴,“别动手动脚的!” 包延一把扭住他耳朵,庞煜捂住嘴才没叫出来,就听包延在他耳边说,“这是宫中官话!” 庞煜不学无术,自然听不懂什么官话不官话的,不解地看包延。 包延低声说,“每个朝代,宫中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官话,还有一套文字,用于记录重要之事,是市井民众所听不懂的。这样可以方便说和记录一些秘密!” 庞煜明白了,就问,“那他们说的是什么?” 包延小声说,“是唐朝的官话,我跟我爹学过!” 庞煜一挑眉,果然状元生的就是状元,他爹生下来他这个草包啊!想罢,低声问,“那你能听懂?说的什么?” 包延认真听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庞煜,“反反复复念一句话‘誓灭赵宋、复兴大唐!” 庞煜张大了嘴,“反贼啊!” 包延点头啊点头,对他做了个逃跑的手势,示意——赶紧走。 庞煜点头。 正在两人想趁着众人群情激奋的时候悄悄溜走时,忽然……包延觉得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蹭自己的脚背。他低头一看,就见一直胖乎乎的灰色小耗子正趴在他的脚背上,两只贼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他…… “老鼠啊!” 庞煜刚刚踏出一只脚,赞叹自己落地之轻巧绝对不会被人发现时,就听到身旁包延惨绝人寰一声大吼。 庞煜只感觉脑袋和耳朵一起嗡嗡响,拼命克制一拳打死包延的冲动。 偏偏这下水道还拢音,包延这一嗓子,别说一旁的石室里头了,连地面上的人估计都听到了。 屋中众人刷地回头看,就见庞煜尴尬地站在门口,身上趴着包延,正拼命踢腿,意图甩到脚背上死死抱住不放的一只胖耗子。 两厢对视沉默了片刻,庞煜一把拽住包延,大喊衣裳,“快跑!” 于是,两人发足狂奔,包延被老鼠惊了,跑得出奇的快。 屋中众人也反应过来,猛追出去。 地面之上,跟着石头和剪子追到某处的赵普和公孙停下脚步,就看到趴在地上听声辨位的紫影和赭影蹦了起来,揉着耳朵异口同声,“元帅!” 赵普点头,一旁公孙捂着耳朵,“我也听到了,包延那一声‘老鼠’和庞煜那一声‘快跑’听着都挺精神的,应该目前还是活蹦乱跳状态!” “可是不知道入口在哪儿。”赭影四处找有没有井口。 “不用找了,这儿就有。”赵普抬手,对屋顶上青影一招,青影从背上解下新亭侯扔了下去。 赵普接住刀在空中轮了一圈,半空中寒光一闪,赵普一刀灌注内力猛然扎向地面,“轰”一声,地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赵普带着紫影和赭影一跃而入,公孙站在上边对着洞里张望,边看一旁的石头和剪子,撇撇嘴,“耍什么帅啊,你俩也能挖洞,对不!” 剪子甩甩短尾巴,石头凑上去将脑袋埋进剪子的背毛内,皱着鼻子蹭来蹭去——有一股尿骚味哦!庞煜那个小流氓,最嫑脸了。 第120章 真相 包延和庞煜发足狂奔,跑了一阵子就听到后头“轰”一身大响。 庞煜一蹦三尺高,“哎呀,完蛋了,那帮叛臣有雷火弹,要炸死我们了!” “不会吧!”包延边跑边喘气,已经有些跑不动了,“雷火弹……怎么没火光。” 庞煜见他喘了,知道他是书生体力不支,这辈子估计也没这么跑过,就伸手一把拉住他手。 “我可能跑不动了,你先走!”包延见庞煜要被自己扯后腿了,赶紧撵他走。 庞煜哪儿肯啊,拉着他生往前拽。 正这时,就听到后头一阵大乱。 原本追他们的是喊杀声,这会儿竟变成了喊娘声。 两人愣愣,忽就见嗖嗖两个身影落到了一旁,熟悉的声音传来,“都没事吧!” 两人才停下脚步,喘着气看,就见紫影落在了他们一旁,赭影挡在他们身后。 而后头的黑衣人群则是翻江倒海一般滴乱开了,就看到寒光闪烁处人影翻飞,似乎是后边有什么洪水猛兽杀过来了一般。 庞煜和包延都不记得喘了,屏息往后看……没多久,就见赵普杀了出来,再看那些反贼,散了一地,都受了伤。 赵普将新亭侯往地上一插,冷声对外头被公孙叫来的皇城军一指地上的人,“给我绑!” 将士们扑上去嘁哩喀喳一顿绑,全部活捉。 庞煜和包延还瞪大了眼睛傻站在那里呢,心说,乖乖!灰眼修罗赵普,只听过没见过,如今一看,真是英雄气概啊,好厉害。 赵普抬头,就看到庞煜一手抓着包延的胳膊,一手握着把软剑,满意地笑了笑,“小侯爷,好英勇啊。” 庞煜一愣,身边包延跟着点头,“是啊!多亏他才逃得出来。” 庞煜一张脸通红,抓耳挠腮的,他姐姐那天评价得最对,他就是贱骨头,叫人骂惯了,一听到夸奖就全身不得劲。 这时候,开封府的衙役们也都来了,将人押回去关起来,赵普接了公孙下来,在庞煜和包延的指引下,回到了刚刚那些人发誓的石室。 只见四四方方的石室正当中放着一个台子,台子上供奉着一个盒子,而在正对着盒子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张画,画上是一朵四叶草一般形状的图案。 庞煜看着那团愣了愣,伸手从衣裳里头摸出吊坠来,比了比,发现一模一样“咦?” 赵普和公孙都拿了他的玉佩看,庞煜将得到玉佩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立马明白了过来——原来庞煜的杀身之祸,是这样招惹来的,无意中见到了这个组织的标志之物,组织生怕暴露,只好先杀你灭口。庞煜也该找个机会去拜拜佛,怎么总也能招惹来些个杀生之祸。 走到了台子前,紫影小心翼翼打开盒盖,就见里边一方玉玺。 公孙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刻字,就见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哇!”公孙惊得叫了起来,“传国玉玺啊!” 赵普也惊了一跳,凑够去看,“真的假的?不是已经丢失了么?皇帝手里那块还是伪造的呢。” 公孙瞄他一眼,赵普赶紧闭嘴望天。 “嗯……”公孙拿着看了半天,摇摇头,“可能,这个的确是伪造的。” “何以见得?”赵普拿过来细细把玩,包延也凑过来看,点点头,“对啊,不像是古玉,是新玉!” “他们伪造了传国玉玺,从而归拢人心么?”赵普淡淡摇头,举起玉玺在石桌上一敲,“咔哒”一声,玉玺碎裂。 “呀!”包延和公孙同时惊叫起来,两人都是书呆子,心说还没判定清晰呢,万一是真的呢,那赵普这一下敲碎的可是传世之宝。 赵普笑了笑,“若是真的就更好了,多少代人了,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你挣我夺,多少英雄豪杰就断送在这么快烂石头上了,碎了正好。”说着,将碎了的玉玺往盒子里一扔。 公孙想想倒也是,没了更好!自赵祯登基以来,就很少再提起传国玉玺,也有将其神奇作用淡化之嫌,天下之大,贤德君主靠的是励精图治,可不是这样一块石头。 赵普让人将碎玉玺给送去开封府,请包大人开始查案吧,这次掌握的线索和抓的人也差的差不多了。包拯已经派人去鸭脖子铺,将那里的人统统抓来了。 包延和庞煜回了开封府,庞吉扑出来一把搂住儿子就开始哭,庞煜笑嘻嘻安慰,包延看看一旁包拯,展昭凑过去小声说,“包大人刚刚脸都白了。”逗得包延直乐。 众人平安归来,案件也有了眉目。 包拯让众人都到书房集合,落歆夫人已经在那里等待,当年的真相,也该大白于天下了。 众人聚拢在书房,还没等落歆夫人开口说话,就听外边闹哄哄的。 包拯皱着眉头问,“何人喧哗?” “是哀家。”一个声音传来 包拯一惊,心中有些担忧——太后怎么来了?皇上没有杀落昕之心,不知道太后会不会…… 正和庞吉换颜色,就看到太后拄着龙头拐,在陈班班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见众人神色似乎很紧张,太后笑了笑,一摆手,“放心吧,哀家不是来添乱的。” 众人才松了口气。 “今早去了趟皇陵,哀家无意间,找到了一封先皇留下的信件。”太后说着,从陈班班手中的黑色锦盒里头,拿出一卷白色的绢来,递给包拯。 包拯打开一看,一时间有些傻眼,庞吉也伸长了脖子看,看完后啧啧称奇。 众人都好奇。 包拯将那绢递给落歆夫人。 落歆夫人还是很不解,打开绢一看,就见是一封先皇亲笔写的书信,上边写了很多他对月和夫人的歉疚和悔恨,并且追封了月和夫人和当年如月公主。信上写了,若是后世子孙有缘找到了这两人,必定要接回来好好照顾,百年后也要随朕一同入皇陵,一切按照贵妃和公主仪式来。 “骗人的!”落昕将绢帕往地上一丢,“都是骗人的!” “不是!”陈班班忽然开口,“公主,真不是骗人的,先皇被恶人蒙蔽,犯下大错,他终其一生都对你们母女念念不忘。虽说最开始的时候,先皇的确是别有用心地将你娘接入宫中,但日久生情,先皇的样子你应该还记得,他是真的疼惜你们母女。只可惜当年宫中风云变化,先皇终究无力保护你二人,这是他毕生遗憾。” 落昕牙关紧咬拿着那块绢帕,“我娘说他是虚情假意……” “月和夫人也是被蒙蔽了。”陈班班无奈地摇头,“先皇与夫人一直都在提防对方,从不曾敞开心扉,等到都发现心意之时,已经为时太晚……有一个人能证明!” 众人都一愣,抬头看老公公,像是问——谁能证明?! 只见他往外看了看,门外的院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形。 众人仔细一看,就见是小包福和罗鸢两人扶着身体还有些虚弱的玄悲方丈。 玄悲方丈缓缓走入书房之中,身子往前微倾,双膝跪倒,趴伏在落歆夫人眼前以头抢地,“公主,是我,是我诬陷了月和夫人,也诬陷了先皇!” 落昕呆呆坐在原地,张大了嘴,过了良久才问出口,“你们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众人无不摇头,想当年她还是个幼童,宫中之事争权夺利,最后牺牲的,往往就是她这样最无辜的小孩儿。这落歆夫人为人心狠手辣,为了复仇行事疯狂,也是从小被仇恨所蒙蔽太后的突然到来,还带来了先皇的手谕,让当年的内廷斗争更加浮上水面。 落昕原本已经答应白玉堂老实告诉包拯当年事情的原委,如今易受刺激,便大哭起来。 绯影等几个女影卫都来照顾,带她到一旁坐下休息。 如果太后和玄悲方丈所说之话都属实,就代表落昕那股用以支持自己活下来的恨意已经变得可笑之极,且完全没有存在的必要。同时,她多年来为了复仇所做的努力,也变得毫无意义! 包拯回到书房之中坐下,让太后等人也都落座,看站在书房中央的玄悲方丈,“大和尚,当年之事,你似乎知道得更明确,说来听听吧。” 和尚长叹了一声,“贫僧才发现,离了这世俗入了佛门,也并不能切断前尘往事,做过的坏事,不会被菩萨所宽恕。” “你球菩萨宽恕什么?”庞吉冷笑一声,“为何不求被你害过之人宽恕,真是本末倒置,可笑至极!” 包拯看了看庞吉,一挑眉,像是表示肯定——老庞,总算说了句人话! “贫僧原本姓布,单名一个麓字。”大和尚话一出口,陈班班便跳了起来,“你是布麓?” 太后不解地问,“布麓是谁?” “回禀太后!”陈班班小声说,“布麓是当年禁军中的一个统领,当年……当年就是他与月和夫人传出私情,从而惹得先皇勃然大怒。月和夫人也犟,觉得先皇不信自己,就说要走,先皇才会一气之下,才将她关起来,最后酿成惨剧。” 众人皱眉,一起转眼看玄悲方丈,原来这就是始作俑者啊。 和尚在小包福的搀扶下坐下,跟众人讲述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二十多年前,先皇赵恒偶尔得知了一些关于太宗时期,琴姬遗宝的线索,便是那古沉船的故事。他想要找到那些宝藏,于是派人四处打探线索。 一次,几个影卫在江南的一家典当铺中,发现了一块金饰,就是史书记载中的那块鎏鹤翎。 通过当铺掌柜的,影卫们找到了典当之人,正是月和夫人。 赵恒听了她弹琴,就知道必然是与当年琴姬有些关联的,于是将她接入宫中,假意疼爱,想要从她口中,打听到当年宝藏的线索。 可世事难料,相处的久了,赵恒对她生出情愫来,就想纳她为妃子。只可惜当时太后极力阻拦,只好将她藏在西院。 布麓当时是禁军的一个统领,年轻能干,很受赵恒器重,但是他本人却对赵恒很不满,觉得他懦弱无用,对外族退让,害怕打仗。 一次偶然的机会,布麓结识了李冉伯,李将军,那是当年镇守边关的名将之一,而且据说他是唐王李世民的一个后世子孙,在军中很有些名气。 李冉伯与布麓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就带他加入了一个教派——四叶教。 四叶教,是一些好战武人自发组织的一个密谋推翻大宋,重兴大唐的教派,李冉伯就是教主,布麓知道,此人野心勃勃,想要称帝。 可同时,他又觉得李冉伯非常能干,霸气、机谋、果敢等等各方面都强出赵恒数倍,于是布麓便也忠于他了。 得知赵恒接了个琴姬回来,四叶教也觉纳闷,后通过几个宫中的细作一查,才知道其中奥秘。李冉伯便起了想要得到财宝的心思,有了这批巨额财富,就能用于扩充军备,到时候发兵造反推翻了赵恒,他就能登基为王!反正他赵匡胤的江山也是抢来的。于是,李冉伯就设计了一条毒计。 赵恒在与月和夫人的长期相处之下,已经情深意浓,又逢月和夫人产下一个极可爱的小公主,赵恒更是对她们母女疼爱有加。 可月和夫人对人非常提防,因为她怕对方另有所图,在她渐渐对赵恒敞开心扉之时,却听到了一些闲言闲语。有几个宫女太监在背后议论赵恒利用月和夫人之事,被她听到,久而久之,便生出不信任来。 某日,月和夫人遇袭,布麓正好救了她,被赵恒看见,心中生疑。这时,又有人对赵恒添油加醋,说月和夫人行为不检,与赵恒有奸情,连小公主都可能是孽种。 赵恒派人监视布麓,得知他胳膊上有月和夫人的人像纹身,便妒火中烧,其实这就是李冉伯的计策。 他派人杀布麓,布麓逃跑的时候,杀了法光寺的玄悲和尚,自个儿剃了个光头假扮他,逃过一劫。当时法光寺也在李冉伯的控制之下,因此没有被人发现。 另外,杀害玄悲和尚的时候,布麓还无意之中发现了开封城下很多的下水道都是贯通连接的,他便与李冉伯商量,订好了将月和夫人接出宫的妙计。 赵恒毕竟是薄情寡性之人,得知月和夫人不忠,便对她很冷淡了。但事情毕竟没有查清楚,他也不能杀了那对母女,就命人接着查。 月和夫人则是误会了。她原本就怕赵恒是为了宝贝才和自己在一起,如今见他越来越冷淡,就以为是因为问不出宝藏所在因此疏远自己,便更加伤心。 这时候,宫中有传言说赵恒对这母子生了杀心,果然不多久,就传说如月公主被溺死的消息,其实是布麓和李冉伯设计,将小公主带了出去。 月和夫人痛失爱女,本想自尽,布麓突然出现,告诉她公主没死已被救出去了,问月和夫人肯不肯一起走,赵恒已生杀心,不走必死无疑。月和夫人一听女儿没死,又恨赵恒不念亲情,便有了那一场跳井自尽的假戏。她被布麓接出皇宫,住在了阴山村里。 这阴山村,是四叶教的一个据点,李冉伯将四叶教成员的一些家属安排在这里。得知他们是唐朝旧部,再想到自己祖上与唐王的关系,加上她对赵恒的恨意,便加入了四叶教。她说出众多藏宝地点中的一个,挖出部分宝藏,准备筹划叛乱。 可天有不测风云,赵恒查清了李冉伯叛乱之事,将他处死,四叶教党羽一并斩杀。他也知道自己错怪了月和夫人,可再找已经找不到人了,懊悔不已。 在随后一场对四叶教的清剿浩劫之中,不少官员纷纷落马,唯一逃过一劫的就是法光寺和山阴村的众人。大家也没了再谋乱的心思,就这样安静地生活下去了。 不久,月和夫人因为长期郁郁寡欢,离世了,只留下了年幼的如月公主,改名为落昕。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些村民早就知道自己手里囤积了大量的宝贝,总有一天要招来杀生之祸,就在后山挖了洞,准备事到临头的时候用来避难。而大难临头那一天,还真的就来了。 第121章 转机 玄悲方丈继续讲述当年的事情。 落昕在一天天地长大,因为小时候目睹了月和夫人的苦难,因此她虽年幼,胸中却始终有恨意。她因自幼跟随落歆夫人学琴,练了一手好琴,再加上山阴村众人都觉得她的身份早晚会引来灾祸,就将她卖给了邻村的一个戏班。 落昕很小就跟着戏班到各地游历,小小年纪能抚一手好琴,于是很受欢迎。 可这一路,落昕都没有与四叶教的人彻底脱离关系,随着赵恒晚年越发的昏庸软弱,四叶教已经死灰复燃了。 落昕十分聪明,她依然死死咬住她娘告诉她的几个秘密不松口——就是当年藏着宝藏的其他几个地点。 等落昕再长大了一些,经历了更多,和先祖一样,成为了一位琴姬。她工于心计,善于掌握他人弱点来利用他们,就好像当年罗青山和陆铁心,就是个例子。被杀的那两个女人,也是曾经在宫中害过她娘的两个婢女。 落昕后来认识的一批四叶教教众之中,就有穆老三这个人。 穆老三身份神秘,他功夫出众,入了四叶教后,很有威信,而且学识渊博,大家都很信任他,将他视为复兴大唐的希望。 不久之后,穆老三得到了传国玉玺,说是要亡宋兴唐了,再加上赵恒病重,他们都觉得时机成熟。 可还没等他们开始,赵恒驾崩,年轻的赵祯登基,元帅赵普带兵征战南北竟然无往不胜,一时间民心所向,四叶教存在的基础渐渐薄弱,很多人脱教离去,更有些人加入了宋军,后来也都飞黄腾达。 穆老三带着落昕和剩余教众继续奔走,妄图得到更好的机会,这样一晃就十来年,落昕出落成了不输她娘月和夫人的美貌琴姬。 被蝎九天抓走那次是个意外,她原本是想要利用那抢她去的贪官办事的,不料被殃及池鱼。白玉堂救了她后,在某种程度上让她稍稍找回了一些本心。于是她就想到了山阴村,想找那几个从小一起玩耍的姐妹。 可等她到了山阴村的时候,才知道村庄被屠,就在前不久。 她找遍村庄,活着的只有四个年轻女孩儿,女孩儿门说屠村的人都是宋军,想必是赵祯发现了他们,所以来赶尽杀绝! 落昕从而越来越痛恨赵氏。只可惜她们当时能力都不济,没法报仇。为了自保,五姐妹在山阴村的房舍之中躲藏,传出有鬼传言,整日装神弄鬼地度日。 就这样,渐渐已经天下太平,赵普也归隐做了逍遥侯, 可落昕胸中恨意并没有消退,旧愁新恨,让这五姐妹恨死了赵氏一族,就想复仇。 另外,落昕还想将当年赵恒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好让天下人看清他真面目。 于是,她们五个就在穆老三等四叶教众的安排下,开始了这次的计划。 那鸭脖子店、原本的松脂铺子,都是四叶教的碰面之所,鸭脖子店的老板是宫中逃出来的太监,五妹等人就是山阴村,从小与落昕一起长大的姐妹。 他们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杀死赵氏满门复仇。二,活捉赵祯,推翻宋氏江山。 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 展昭等众人听完了当年往事,大致有了了解。但是有一件事情始终还是觉得不解,都问陈班班,“当年先皇下令屠杀山阴村的民众?” 陈班班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那是谁去了山阴村屠村?”公孙不解,“还留下那么古怪的符号牌子,传言说是为了选妃什么的。” “这山阴村的事情,皇上也知道些,但是绝对没下令屠杀村民。”陈班班解释道,“不过他也是近期在调查的时候打听到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难怪赵祯说起山阴村,会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这老狐狸。 落歆夫人知道的事情也大抵如此,她还在为赵恒与月和夫人那段亦真亦假,如梦似幻的感情所纠结。再加上曾经一直相信的人竟然是害死他娘的真凶,她现在心力交瘁,包拯便也不再多问了。但落昕毕竟也背负人命,她先后设计害死了不少人,虽然那些人大多也是害人在先,就好比说罗青山。但到后来她又变得丧心病狂,连庞妃、香香这样的无辜之人也不放过,按照包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自然不会轻饶了她,更何况她还妄图某朝篡位。 但审归审,最后决定怎样处罚的还是赵祯,庞吉拍拍包拯,对他撇嘴,“这是他们家家务事,你留着让他们自己办去吧,清官难断家务事么! 到这里,当年之事差不多就已经水落石出了,唯独剩下一个疑团,就是谁真正屠了那五坟村! 包拯又提审了穆老三,穆老三咬不说话,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可见,他还不是那真正的幕后黑手。 另外,对方总说要什么灭宋兴唐,可推举谁来做皇帝呢?总该有个姓李的人才是啊。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包拯要和庞吉进宫,向赵祯禀报此时,他让众人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天亮再说。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开封府的别院,一头躺在了床铺上,只觉得也有些累了。 白玉堂摸了摸被子里头,将蜷缩在一起给他们暖床的大虎小虎摸出来,放到了展昭的怀中,自己钻进被子里。 展昭也跟进去,打着哈欠犯困,“嗯……屠村的是谁呢?” “猫儿,还记不记得我们干嘛去太白居?”白玉堂忽然问了一声。 “嗯。”展昭点头,转过身来面对着白玉堂躺好了,“你是说,薛家有鎏鹤翎玉器的事情?会不会他爹也是当年参加了四叶教的朝野旧部,被先皇网开一面放了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也有可能。” “嗯……”展昭说完了,突然想了想,“不对啊,薛益行并不算是名门之后,他虽然是翁国公的女婿,但自己的亲身父亲并没有官爵职位,貌似只是个平民百姓。” 白玉堂难得地打了个哈欠,凑过去一点,脑袋架在站在的肩膀旁边,“我困了,睡醒再说。” 展昭躺在床上,肩膀上靠着白玉堂,伸手将小虎抓起来,用它的肉垫轻轻拍白玉堂的脸颊。 白玉堂往里钻了钻,伸手一掀被子,将两人都蒙上了。 展昭往外拱被子,被白玉堂拉住,“别动,睡觉!” “闷!”展昭就想扒拉被子,这时候……只听到,“笃笃”两声敲门声音传来。 展昭看外面,“这个时候谁来?” 刚想起来,白玉堂拉住他手,“睡着了。” “怎么可能。”展昭无奈地看他,“说不定有事情。” “有事情才睡着了,你都多久没睡了?别家的猫都是懒猫,救你能折腾。”白玉堂翻了个身,“十万火急也等天亮吧。” 展昭想了想,觉得也是,就索性伸双手捂住耳朵,对着他躺好,“那我也听不到。” 白玉堂失笑。 这时,外头的敲门声又响了两下,传来了薛益行的声音,“展兄、白兄?”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薛益行?!正在怀疑他呢,怎么就来了?! “方便的话,能不能说几句?”薛益行开口询问。 展昭捂着耳朵看白玉堂,问,“听到还是不听到?” 白玉堂望天,伸手一把捏住他鼻子,展昭躲开,窜了起来,出去开门。 白玉堂也爬了起来子,走到桌边倒了杯茶。 薛益行站在门口,见展昭来开门了,有些歉意,“打扰了。” 展昭笑了笑,问他,“薛将军,这么晚还不睡?” “有些事情,想跟二位说一下。”薛益行轻轻叹了口气,“关于这一次的事端。”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下眼色,薛益行自己来说,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到了屋中落座,薛益行开口到,“我爹姓薛,叫做薛亮,是当年李冉伯将军的一个随从,李将军事败之后,他藏起了很多财宝,隐姓埋名生活,还做了些小生意,一心培养我们成才。”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难怪薛家会如此富有,还有当年的唐朝瑰宝了。 薛益行无奈地说,“若不是为了保命,我也不会想着让最疼爱的妹妹入侯门。” “保命?”展昭和白玉堂一愣,一起看着薛益行,“保谁的命?” “我薛家满门的。”薛益行说着,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块牌子来,放到了展昭和白玉堂的面前。 看到这块牌子就让两人忍不住一皱眉,那是一块竹片牌子,正反面都画了两只古怪的鸟,一边是朱砂色,一边是青色。 就和五坟村村民家门口挂着的牌子。 “你为什么会有这块牌子。”展昭和白玉堂都吃惊。 “挂在我家门口的。”薛益行无奈地笑了笑,“当年李冉伯之所以留下我爹在身边,因为我爹是唐末一个将领薛俊的后人。 “哦?”展昭倒是有些兴趣,“好像听说过。” “如今我掌握北军兵权,身为大将军,原本仕途坦荡。可因为家人的关系,很有可能被牵连,因此我一直行事低调,待在北边不露面。”薛益行说着,轻轻摸了摸那块竹排,“直到有一天,这块牌子出现在我家门口。”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块竹排,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是军中留下的一种规矩。”薛益行叹了口气,“我听爷爷以前说起过,他总是跟我们吹嘘,说他爷爷曾经是大将军,年轻的时候,还参加过暗杀组织。” “暗杀?”展昭和白玉堂都是第一次听说。 “对的。”薛益行点了点头,“唐末的时候,叛臣很多,皇族为了清除反贼,组织了一支由死士组成的暗部。他们专门负责暗杀,只要目标选定,将会不择手段将其铲除。暗杀组织的名字叫双色鸟。朱砂色那边,表示已经全部杀死,蓝色那边,表示还有人逃走。” 展昭和白玉堂皱眉,原来双色是这么回事啊。 “四叶教的事情我也调查过一阵子。”薛益行摇了摇头,“他们原本只是满足于李冉伯的野心,可后来竟然和残留下来的双色鸟组织联系到了一起,他们野心勃勃,通过追查唐朝遗物的下落,很容易就找到了我爹。” “可按理来说,以你手中的兵权和能力,不可能怕一个小小的暗杀组织吧?”展昭问。 “我个人当然不怕。”薛益行摇头,“可他们的确算是手眼通天,一方面要说出我的身世,这会动摇军心,另一方面,如果告发了我爹的过去,某朝篡位这可不是小罪名。”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倒也是。 “他们开出最后条件,让我带着那块玉,来参加识玉大会。”薛益行说。 “那块玉?”展昭和白玉堂感觉不出那块玉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块玉是我和灵儿从小就经常看到的一块玉,那并不是由李冉伯那里得来的,而是我家真正的传家之宝。”薛益行苦笑了一声,“另外,对方还要求我将灵儿送来选妃。” 展昭和白玉堂更加弄不明白了,对方这么做目的是什么呢?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为什么不告诉包大人呢?”展昭问。 “我之前一直往外跑,就是调查五坟村的事情,另外……我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我。”薛益行叹了口气,“那个人,可能就在宫里。” “那你现在来找我们,是想我们跟你一起找?”展昭问。 薛益行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是皇上让我找你们来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赵祯知道了? “我衡量再三,觉得事情还是要告诉一个人,要不然是包大人,要不然是皇上,不然的话,可能就没法回头了。”薛益行微微一耸肩,“想来想去,直接告诉皇上更好些。”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点头——明智的选择。 薛益行只是为了来说这些话,说完之后就告辞了。 等他走了,展昭和白玉堂可是睡意全无了。 “看来今晚又不用睡了。”白玉堂站起来,走到展昭床前蹲下,伸手进去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取出里头的一坛酒,回头问展昭,“上房顶么?” 展昭一脸佩服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里有酒?我前几天刚刚放进去的……” 展昭有些郁闷,上好的杏花酒,原本想等过几天院子里那棵杏花开了,找白玉堂一起喝的。 白玉堂见展昭的样子,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了看,一笑,“猫儿,杏花开了。” 展昭一愣,“真的?”觉得不可能啊,今早看还没开呢,快步跑过去,就见院中好几棵白杏都开了,可是唯一一棵红杏还是没开。 “不是白杏,是红杏。”展昭说着,看别处。 白玉堂看着院中那一棵红杏,想起些往事。那是一年前种下的,那天他说展昭院中到处白、白梅白杏白桃,死气沉沉的,就种了一棵红杏在里面,白色和红色一起,才好看么。 展昭当时的表情,现在想想还挺有些意思的。 “嘭”一声,打断了白玉堂的思绪。 回头一看,就见展昭将酒坛子的封口打开,倒了杯酒给他。 “不等红杏开了?”白玉堂接过酒杯。 “算了,那棵红杏总也不开。”展昭嘀咕了一声。 “是啊。”白玉堂无奈地点了点头,“你看白的都开了,红得就是闷着,死别扭是吧?” 展昭尴尬地搔了搔头,“白的那个也是很别扭的,刚刚才开,种了好几年了。” 白玉堂一愣,“好几年?” “咳咳。”展昭又喝了一口酒,扯话题,“我们要不然调查一下那个什么小鸟会?” 白玉堂拿着杯子接着喝酒,“我看,还不如去研究研究那块玉。” “那块玉一直在藏玉阁里面,要等到识玉大会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的吧……”展昭手指头敲了敲杯子,“要不然我们先去看一看?” 第122章 机密要务 次日清晨,白玉堂和展昭起了个大早,跟着小四子、箫良一起进宫去了。 赵祯听到了两人的来意,就给了他俩一块金牌,可以进去藏玉阁。小四子和箫良也跟着两人跑进去看,两个小家伙还记得放那块玉的地方,就到了盒子跟前。 “小心些。”展昭将要伸手打开盒子的小四子抱开,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色,小心翼翼地用剑挑开了盒子。 和之前小四子他们看的时候一样,盒子里并没有任何的机关,只有一块普通玉璧躺在那里,形态和鎏鹤翎一模一样,区别就是,鎏鹤翎鎏金打造,这个是玉石的。 “猫儿。”白玉堂忽然皱眉,“这玉石质地是不是眼熟?” 展昭微微一愣,一下子醒悟过来,“啊!和月琉璃好像!” “会不会里边也暗藏玄机?”白玉堂说着,将玉拿起来,对着光让展昭看。 展昭看了良久,点头,“嗯,上边也有图,看到没?” 白玉堂看了看小四子和箫良,小四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就和箫良一起摇头。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跟上次一样的情况,只有展昭一双眼睛才能看到。 展昭此时也是心理发虚,又来了!原本以为这次必然没有他大哥的事情了,可如今一看,最后还是沾上边了。 “可这如果和月琉璃一样,就表示很重要,为何偷偷送入宫来?” 白玉堂微微蹙眉,想了想,“会不会……是想要交给某个人?” “那直接给不就行了么?怎么给也比到宫里兜一圈来的方便些吧。”展昭摸着下巴寻思。 “也许是没法给,只能通过这种法子?”白玉堂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头,“就算身在皇宫,识玉大会那天,谁都没法拿走这块玉璧的,除非……” “换一块?”展昭一挑眉,“可是,还是想不通为何要用那么麻烦的手法,真是多此一举。” “那就看过两天识玉大会了!”白玉堂微微一笑,“到时候,咱俩什么都别干了,紧盯这块玉佩就可以了。” 展昭也是一笑,“只好这样了。” 之后,两人出了藏玉阁,就看到小四子和箫良手牵手蹦蹦跳跳跑去庞妃那儿了,还问他们要不要去看香香。 展昭和白玉堂无奈,后宫岂是谁想去,想去就能去的?只好对两人摇头。 于是,两个小家伙继续手拉手往前蹦。 展昭看着两人背影,忽然有一种很美好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今天日头正好,还是说两个小家伙的背影看起来很协调,总之,这种两小无猜的感觉,实在是叫人羡慕。 白玉堂见展昭盯着小四子和箫良出神,就问,“怎么了?想要孩子找人生一个?” 展昭回头,狠狠给了他一个白眼,反问,“那你呢,你不想要小孩?” 白玉堂微一耸肩,“赵普和公孙谁都不能生,还不是有两个。” “这倒是,满大街都是受苦的小孩儿,能救一个是一个,跟自己生养其实差不多哦。”展昭点头,不知道又琢磨开了什么。 “猫儿,奔波了那么多天,要不要去吃顿好的?”白玉堂回头问展昭。 “好啊!”展昭笑嘻嘻跟了上来,两人随着陈班班的引领出宫。 走了一路,陈班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回头跟两人说,“二位在江湖上,可算是功夫了得的是不是?”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问,“班班何出此言啊?” “哦,是这么回事。”陈班班蹙眉想了想,低声道,“我原先随伺先皇身边,跟我一起当班的,还有一位公公,姓李,全名应该叫李隆域,此人功夫相当之高。不客气地说,我见过大内高手也不少,能与他排在一个等级的,也就二位和九王爷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也都有些吃惊,“那这位李公公呢?年纪应该很大了吧?” “先皇过世前,曾经派他去完成一件事情,此事事关机密,先皇也就跟我稍稍提过一句,可还没等他回来,先皇就驾崩了,从此之后,我也再没见过这个人。”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莫不是办事的时候,遭遇了什么不测了?” “没准,不过我也说了,此人功夫其高,身份神秘……乃是皇上从小便带在身边一起长起来的,忠心耿耿,曾多次救过皇上性命。说实话,若当年他在身边,那狸猫换太子之事,也未必就能成事!” 展昭和白玉堂颇为意外,还有这种高人?那究竟是去办了一件什么机密大事呢?又会否与这次的事件有关系? “呵呵,我也就是偶然想起来,可能年纪大了吧,有时候总是会想起些往事来。”陈班班轻轻叹息,“莫名想到他了,就告诉二位,希望有助益。” 展昭和白玉堂相视一笑,都点头,问陈班班,那人有什么特征没。 陈班班说,“这个太好认,那人的一只眼睛年轻那会儿就有白翳,眼珠子和眼白都长到一块儿去了,平日都戴一个眼罩。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这里,忽然就想到一个人——独眼蜈蚣,李鹤隆。此人在江湖上也算声名显赫,武艺高强且善于用毒。想到了这点,两人却也没太多说什么,只是先别过了陈班班,急匆匆出了皇宫。 “李鹤隆。”白玉堂看展昭,“会不会是他?” “很像啊,我也想到他。”展昭皱眉点头,“左眼白翳、武功极高,不过他有胡子哦!” 白玉堂皱眉想了想,“我那会儿见的时候也有……可是,有胡子没娘子啊。” 展昭也笑了,“的确,没听说过他有家室,而且来无影去无踪的,很神秘。” “他可算是江湖前辈,但出现在江湖上的时间并不早,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似的,和先皇去世那会儿倒是很搭调!”白玉堂觉得多想也无益,索性与展昭去了太白居吃饭。 上楼,才发现好多人都在呢。 薛益行带着薛益灵,请了庞煜和包延吃饭,说是谢谢他们保护了妹妹。两人都怪不好意思的,也真没做什么。 见展昭和白玉堂上来,庞煜赶紧招呼他们来一起坐。 薛益行颇为惋惜地说,“可惜九王爷不在,不然一起请来。” “赵普去哪儿了?”展昭问庞煜。 “哦,说是和八王爷出去办事去了。”庞煜托着下巴,“神秘兮兮的啊。” “对了,你找到你那朋友了没?”展昭又看了看庞煜挂在脖子上那串玉佩。 “哦。”庞煜赶紧将玉佩藏起来,以免又招来杀生之祸,“还没,不过那天跟我打架那个流氓倒是找到了,就在昨天追我和小馒头的那一伙人里头。 一旁包延狠狠给了庞煜一个白眼——可恶啊,小四子自己长得像个小馒头小包子,还给别人取名叫小馒头,敢情以后开封府改名叫笼屉得了,反正他和他爹都得上锅蒸。 薛益灵见展昭来了,有些拘束,薛益行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二位,看过玉璧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示意——看过了。 “有没有什么发现?”薛益行问,“我在家中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了,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所以一直觉得奇怪。” 白玉堂和展昭自然不会说出那玉璧里头的秘密,刚刚出宫的时候,赵祯还千叮万嘱千万别说出去,所以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也没发现什么。 薛益行也不再问了,给两人倒酒。 庞煜啃着个鸡爪问白玉堂,“白兄,陷空岛啥时候产大螃蟹?” 白玉堂微微一愣,道,“秋天比较肥美,黄也多些,你要的话,我让白福捎个信去,给你弄些来。” “好啊好啊,秋天香香就能断奶了,我准备弄蟹粉炖蛋白给她吃!”庞煜笑嘻嘻道,“跟你讲银子就见外了,我过阵子给你弄几坛子好酒来。” 白玉堂一听对脾气,欣然点头。 展昭托着腮帮子在一旁一脸佩服地看庞煜,可能除了自己之外,会跟白玉堂这么熟络的也就是庞煜了吧……蟹粉炖蛋白啊,香香这个小舅舅还真是疼她啊。 薛益灵也有些纳闷,这庞煜看着就是个痞子,纨绔子弟,白玉堂和展昭怎么就跟他那样熟呢? 又吃了一会儿,展昭忽然问庞煜,“对了,安乐侯,见没见过一个独眼龙?” “哈?”庞煜一愣。 展昭笑了笑,“随便问问而已。” 其实展昭可不是随便问的,白玉堂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想借着问庞煜的机会,问问薛家兄妹人不认识李鹤隆。 庞煜搔了搔头,“别说,我猪朋狗友认识不少,倒是没独眼龙的朋友。” 展昭点点头,对面薛益灵问展昭,“展大哥,你找独眼龙做什么?” 展昭一笑,道,“哦,最近查的案子里牵扯到一个独目之人,只是线索不多,小侯爷交游广阔,所以想问问。” “这好办,我托人给你打听打听呗。”庞煜笑嘻嘻道,“反正我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比较多。” “嗯,那有劳了。”展昭边说边看白玉堂,就见他此时也正在注意薛益行的神色变化,见他无动于衷,估计也不认识李鹤隆。也许,那失踪多年的老太监和李鹤隆并非同一个人,毕竟,这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众人吃完了饭,展昭问包延,“大人他们在府里么?” “哦,爹和太师去太学院了,帮着查双鸟会和四叶教的事儿去了。”包延也吃饱了,擦擦嘴,“我和庞煜回家也要钻书阁呢。” 庞煜瞄了他一眼,“小馒头,我家什么都有,就是没书。” 包延踩了他一脚,“是我家!开封府!”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开封府不至于和太师府都算一家吧? 薛益灵本想问展昭要不要去游湖,不过他坐下之后,就没跟自己说什么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这回吃完了就跟着人走了,她有些不高兴。 见妹子撅着嘴,薛益行轻轻叹口气,“展昭是没可能了,换一个人吧。” “哥你怎么这样。”薛益灵不满。 “懂得知难而退,才是聪明人的做法。”薛益行快步下楼,兄妹两跟着前边的众人回开封府。 庞煜小声告诉白玉堂,“唉,今早皇帝家姐姐找你呢。” 白玉堂愣了愣,知道是说落歆夫人。 展昭皱了皱眉头,落歆夫人啊…… 回到府中,包延庞煜钻进藏书阁去了,白玉堂和展昭,在开封府的后院里找到了落昕。 落昕正低头在那里喝茶。 “你不是进宫了么?”展昭见落昕还是一身平日打扮,坐在那里出神。 “呵呵。”落昕苦笑了一声,“我现在有三条路,第一,进宫做笼中鸟,每日住在我娘曾经住过的地方。第二,上开封府来坐牢,偿还我曾经的罪孽。第三……”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第一还不如第二,第二的话,恐怕落歆夫人的身份,会让众人很为难。 “背负着曾经的一切,流落江湖。”落昕笑了笑,“但一切都要看大人怎么处理,赵祯不太仗义,将难题推给了包拯。” 展昭和白玉堂无奈对视——所谓的臣子,就是郡王不想做的事情让你做,你做了还不能让他不满意,更不能说不想做。 “你独自一人行走江湖那未免太危险了!四叶教的人遍布天下,加之你知道那些宝藏的秘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展昭有些担心。 落昕忽然笑了笑,反问“落昕要是死了,展大人高兴不高兴?” 展昭愣住,张了张嘴不解地问,“干嘛那么问?” 落昕见展昭一脸的茫然,就笑了笑,“果然,男人和女人想法是不一样的么。” 展昭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心说这落歆夫人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白玉堂无奈摇了摇头,扯开话题问落昕,“你有话说?” 落昕也收了笑容点头,“嗯,有一件事情,也许是一个秘密,想来想去,还是告诉你俩比较好。” 展昭和白玉堂坐下,问他,“什么秘密?” 落昕微蹙峨眉,问,“你们都见过鎏鹤翎了吧?”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点头,自然见了。 “其实不止一块。”落昕回答。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鎏鹤翎是一块模子,当年产了很多这个样子的东西、金银玉石样样都有,据说还有很多琉璃和以假乱真的假物。”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一愣,“你是说,鎏鹤翎有很多?” “是啊,我小时候就见过很多块,所以我娘才会将鎏鹤翎当掉,因为一样的东西多了看着就不值钱了么。” 展昭和白玉堂暗暗吃惊,追问,“其他的宝物呢?也有重样的么?” “没。”落昕老实摇头,“最多就是一对镯子、耳环什么的,其他都没有。”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打造那么多干嘛? 白玉堂心中会意——你是觉得,用来藏掩护的那块? 展昭轻轻托着下巴,如果说,当年唐皇留下的信息是——某个了不得的秘密藏在鎏鹤翎里,那又有谁会知道是在哪块鎏鹤翎里?对方千方百计将玉送入宫中,会否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第123章 姜还是老的辣 该来的总要来,在众人多天的精心准备下,这识玉大会终于是如期而至了。 开封府前的长街是,随处是各地的玉器铺子和玉贩子摆的摊儿,连卖小食的和凉茶的铺子也带着生意红火,好些人买碧玉颜色的团子和年糕,招来好些小娃。 各地的爱玉之人和开封府里的年轻男女都跑出来了,总之,满大街都是人。 开封城里大家卖的都是些把玩的玉品,那皇宫里,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玉了。 欧阳少征带了全城的官兵镇守开封城大街小巷,以免人多混乱引发什么事端。皇宫里更是守卫森严,赵普亲自带着人把守,保护皇宫的安全,今日还不知道会有多大的骚乱,希望能引蛇出洞,将麻烦引出来,再到宫外解决。 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庞煜和包延,四人一起在御花园走动,识玉大会就摆在御花园里,架子与架子之间距离刚刚好,视野也开阔毫无遮挡,很有些坦荡荡的大气,不愧是包大人的行事风格。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展昭和白玉堂始终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那块玉制的鎏鹤翎,等着看有没有人接近它。 然而今天的安排相当合理,一方面赵祯坐镇,另一方面,进来赏玉的都是些老臣,动作也慢。太后带着庞妃抱着香香也来凑热闹,小四子箫良带着剪子石头走在一旁,倒是拿足了小护卫的架势。 展昭笑眯眯看着俩小孩儿,又想起了那种青梅竹马的感觉。正看着,就见眼前出现了一个粉嫩嫩的桃子。 展昭愣了愣,转脸,就见白玉堂从一旁桌上的果盘里拿出了个圆滚滚的大胖桃子放在他眼前,“吃这个吧,咬了小四子,公孙该心疼了。” 展昭搔了搔腮帮子,接过桃子,啃了一口,立马跟白玉堂挑眉,示意——甜的! 白玉堂看了看他,凑过去,“分一半给我。” 展昭看了看盘里还有好多,就对他努努嘴,示意——自己拿么! “另外的也许不甜。”白玉堂选了个歪理,展昭皱了皱鼻,伸手捏着桃子的两半儿,顺着那条凹陷的缝隙一掰……桃子是水蜜桃,跟小四子的腮帮子似的软乎着呢。一掰开,核儿就下来了。 展昭无所谓地将另一半递给白玉堂,还是自己咬过那一口的半个,这样自己能耍赖多吃一口,边用脚尖一接桃核,轻轻一颠。 桃核不偏不倚飞到了桌上的果盘儿边落下。 展昭若无其事咬着桃子,见白玉堂接了那半个桃子,就将有汤汁的手背到身后,正好王丞相过来看自己身后那块玉,展昭就不着痕迹地将手上的汤汁擦老丞相袖子上了。 回头,见白玉堂一脸无奈地啃着桃子边看自己,他就坏笑了一下。 而奇怪的是,身后王丞相回过头来,看到两人分了个桃子吃,也莫名地笑了笑……怎么说呢,那笑容还有那么一点点暧昧,反正展昭觉得有些怪异。 再回过头,就见不少大臣经过,也都冲着他俩笑,见展昭看他们,赶紧低头看玉。 展昭凑过去低声问白玉堂,“莫非这桃子很贵?” 白玉堂干笑了两声,“那是,贵着呢。” “那再藏两个?”展昭小声问,“回去一人一个。” 白玉堂也把手上的汤汁擦在了一个路过侍郎的袖子上,伸手拿起那枚桃核放进兜里,“回去种你院子里吧,过两年,就有满树的桃儿吃了。” 展昭点了点头,边瞥见一旁,赵祯陪着皇太后,到了不远处看那块鎏鹤翎,而庞妃抱着香香带着小四子他们出了院子,上后院去了。 “庞妃走了?”展昭问了白玉堂一声。 “可能到喂食的时间了吧。”白玉堂无所谓地说了一句,这时候,就见太后拿起鎏鹤翎仔细看了起来,一旁好几个带着闺女的大臣也都走了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明白庞妃为什么走了,谁说这妃子傻来着?庞家没有不精明的人。 这时候,太师走了过来,边小声嘀咕,“唉,那个方老头和陈老头,都想推荐自家闺女给皇上。”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想笑,心说太师跟他们说这个干吗? “真是!”庞太师话语中有那么些不痛快。 身后王丞相也凑过来,“太师,不用担心,老夫看皇上现再没纳妃的意思。” 庞太师叹了口气,揉揉肚子在一旁坐下,仰脸看了看头顶的日头。正午天气比较热,他又胖,满脑门汗。 展昭见他的样子,就倒了杯凉茶给他,凑过去问,“太师,看出有什么不妥了没?” 庞太师接了茶,挑着眉看展昭,笑嘻嘻道,“我说展护卫啊,你就比老包讨人喜欢多了,那黑子就知道跟我怄气。” 展昭望天看了看一旁的白玉堂,白玉堂无语,笑着望一旁。 在不远处给太后做解说的包拯,猛地打了个喷嚏。 “咳咳。”庞太师压低声音,对展昭和白玉堂说,“看那头。” 展昭和白玉堂顺着庞太师眼神示意的地方望过去,就见太师示意的,是其他放玉的架子,稀稀拉拉围着几个老臣,捋着胡须在那儿探讨。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半天,没看出不对劲来,就问太师,“有什么问题啊?” “呵呵。”太师摇了摇头,“说你俩嫩么,你们再看看老包。” 展昭和白玉堂又去看包拯。就见他边想太后介绍鎏鹤翎的来历,边不时地,拿余光扫着一撮围在一起的老臣。这几个老臣都不是开封本地的,乃是外地送玉过来,顺便朝拜,第一次进宫面圣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纳闷,为什么包大人要看几个老臣? 庞太师嘿嘿一笑,摇头,“你想想,宫里官分几种?”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老实回答,“贪官和清官。” “正解啊。”太师脸皮还挺厚,“清官会对玉器感兴趣么?”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嗯……” “他们可文官可能对玉石什么的历史啊、来路啊,感些兴趣,就跟那黑子似的。五官完全不在意,你看看那几个大将军都坐在一旁喝茶聊天呢。”展昭和白玉堂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就听太师接着说。 “贪官呢,跟你们说,皇城里头的贪官,那金银玉器见得多了!还在乎这些么?”太师撇撇嘴,“再说了,贪官最怕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包大人。” “咳咳……”太师瞪了两人一眼,有些无力,“咱先不说那黑子,贪官最怕别人知道他贪,尤其是皇上!” 展昭和白玉堂都斜着眼睛看庞太师。 太师恬着脸还笑呢,“所以啊,他们会尽量表现的对所有值钱的东西不感兴趣!” 展昭和白玉堂又点了点头,然后咧? “啧……”庞吉摇头,心说这俩孩子真不是当官的料,又道,“贪官们最热衷的事情自然是拍马屁,于是你们看!那几个宫里比较贪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想送闺女进宫的呢,都围着太后呢。其他所有人呢,都悄悄看着皇上的脸色呢!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望过去——还真是! “一旦他们看到皇上对哪家姑娘有些意思,那机会不就来了么?”太师嘿嘿一乐,“还有啊,清官大多挺清高的,那德行拽得二五八万就跟那黑子似的,排除掉这些人……外地没见过的官员,有些鬼祟尽量不惹人注意,还家装在看玉的那种,就既不是清官、也不是贪官。” “那是什么官?”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 太师真想伸手敲两人额头,不过没敢,叹气,“假官呗。” 展昭和白玉堂一个激灵,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草草扫视了一周,果然……就见那几个引起了包拯注意的老臣,很符合太师形容的,而且啊,这几人越看越诡异。= 两人刚看了一眼就被太师一拽袖子拽回头来,“你俩目光如炬太正气凌然了,多看他们该穿帮了,看看别人怎么看的!” 展昭和白玉堂这才明白过来,就见一旁王丞相捋胡须呢,不远处八王爷拿着个玉瓶也往这边看呢。而赵祯则是斜靠在一旁的一个架子上,时不时朝这里扫来一眼,动作都是极度不经意的,但仔细一看,都能发觉。 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沮丧地对视了一眼——都是老狐狸! 太师嘿嘿一笑,“你们啊,也别小看我庞家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就见庞煜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着包延溜溜达达过去了,问那几个可疑的老臣,“呦,几位大人,幸会幸会。” 包延那样子倒是一派的天真,见庞煜跟他们打招呼,就凑过去看那块玉,边说,“呀,这是西岭产的寒玉啊,宝物宝物。”边说,边指着天上的日头说,“这玉可灵气了,日头越大,它越白。三伏天的时候,就会呈现雪一样的颜色,上头还有雪花图案,而且寒气逼人。这样一块玉放在室内,是避暑的好东西!” “是哦?”庞煜拍了拍一旁脸色僵硬的老臣,“这玉是新林产的啊?几位大人原来是新林来的啊,我去过那地方,山清水碧鸟语花香。” 包延一皱眉,心说庞煜大舌头么?是西岭不是新林!可还没等他反驳,让庞煜悄悄拿脚后跟踩了一脚,疼得他一蹦。 那几个大臣很僵硬地点了点头,“呵呵……是啊。” 包延揉了揉脚背,也觉着有些不妥了,就见庞煜又上下左右打量三人,“哎呀,这位莫非是王大人?怎么胡子都白了?” 那白胡子老头又笑了两声,道,“侯爷见笑了,光阴似箭。” 展昭和白玉堂再看不远处,就见太后放下鎏鹤翎,敲敲背,对皇上说,“哎呦,哀家这腿脚走几步就疼了。” 赵祯赶紧让陈班班扶着太后上后头去,众臣也都继续看玉器,可再也不看那几个官员了,且都有意无意地,往御花园外头溜达。 展昭对白玉堂使了个眼色——根本没新林这地方,西林那头的官员也不姓王,他之前看过花名册了,进献西岭寒玉的官员姓陈、沈、刘。可见……这几个人是匆匆调包的,有可能就是在进宫前,看来原本那三个官员可能凶多吉少。 这帮人临时混入宫中,想要做什么? 庞煜见功德圆满,不远处赵祯又轻轻对他点了点头,就拽着还傻乎乎的包延回来了。 包拯叹了口气,赵祯开玩笑地说,“包卿,令郎和安乐侯,还真是挺合得来。” 包拯无奈笑了笑,“这孩子像她娘,从小又仗着聪明记性好很骄纵,论精明真不如安乐侯之万一。” 赵祯笑着摇摇头,“各有所长么,朕倒倒是觉得他是可造之材,正直比圆滑重要的多么,先正直再慢慢摸爬滚打,早晚有一天也就圆了……这次秋试,务必让他参加啊。” 包拯也点了点头,别过赵祯,到了庞吉他们身边。见庞吉还坐着呢,包拯皱眉,“胖子,该你了!” 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唱得又是哪出啊? 就见庞吉站起来,溜溜达达走到了赵祯身边,恬着脸赞那鎏鹤翎。 一旁薛益行也看到了,赶忙过来问,“太师喜欢?可以相赠。” 太师摆着手,“那怎么好意思啊!” “无妨。”薛益行接着客气。 赵祯似乎索然无味,站起来到了后边,那些来给自家闺女做媒的老臣赶紧都跟了过去。 庞吉拉着薛益行的手腕子到一旁,小声说,“那个,薛将军啊,你是后辈,老夫没理由占你便宜不是?这样吧,老夫拿先秦时候的琉璃珏跟你换!” 薛益行张大了嘴,“太师,那怎么行啊?琉璃珏乃是神器!” “嘿嘿,不瞒将军。”太师笑道,“这玉啊,跟我家里有一块几乎是一模一样,就是位置是反的,连到一起呢,感觉就齐了。老夫想给外孙女儿留着以后做嫁妆呢。” “哦……”薛益行这一声“哦”,可是发自真心的恍然大悟了!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那帮人,要他将这鎏鹤翎送到宫里来了——原来是对方觉得这鎏鹤翎不全,要再配一块。而拥有另一块鎏鹤翎的人,必然知道其中的秘密,因此想必会千方百计弄到手。而不管庞太师无论是不是真有那块玉,这整个皇宫,也就他来搭茬最合情理了!谁不知道他是大贪官呢,大贪官可不就是宝贝多么! 展昭和白玉堂也有些泄气,看看一旁的包拯,这两人是什么时候算计好的呢?又是什么时候猜到的呢,果真深不可测啊! 包拯则是捋了捋胡须,那样子像是说——这么多年岁,可不是虚长的! 薛益行假意是犹豫了一下,最后一点头,“那……我可就偏您了。” “哪儿说的。”庞太师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我与你老泰山那是过命的交情。” 一旁包拯撇撇嘴,心说你这死胖子别埋汰翁国公了,人家一生戎马,能跟你过命交情,他若在看他不抽你。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心中有数,如今只要盯紧那几人就行了,今晚,他们必入庞府行窃。 一直在暗中监视的南宫纪,也安排影卫,盯紧太师府! 第124章 断线待续 识玉大会在高度紧张的气氛下结束了,赵祯本也不是什么铺张浪费的性子,因此没留群臣吃饭,叫人晚上放了些烟花,由得开封街头的年轻男女们赏花灯,闹上一宿。 这边灯火辉煌喜气洋洋,那边可是暗潮汹涌,特别是太师府里头。 太师因为贪了个“便宜”,所以请了薛益行兄妹吃饭,外带上了庞煜和包延作陪。包延端着杯子坐在庞煜身边看着他剥螃蟹,忽然有一种疑惑——为啥他堂堂开封府包青天的二公子,会和这有名的大小螃蟹一起吃螃蟹? 展昭和白玉堂躲在暗处,赵普分派了大量的影卫,负责盯梢。 薛益行来之前,就有双鸟会的人找到他,让他务必要求看一眼太师的另外一块玉,薛益行心中明了……果然目的在此么。 酒过三巡,太师就开始撇着大嘴吹牛皮,一会儿过去戎马生涯,救过先皇的命,一会儿又说自己比那包黑子还有学文。 白玉堂在暗中听着,愣了半晌,问展昭,“真的假的?” 展昭皱了皱鼻子,“老爷子放醉屁,他也就搁大人不在这儿显摆显摆,看大人下回收拾他!” 白玉堂无奈摇了摇头。 这时,紫影落到了两人身后,“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一动,都打起精神来,等待最后的行动。 果然,没多久,很多影卫都感觉到了风吹草动,屋顶之上已经有黑影攒动,看来是对方有些着急了。而薛益行也适时地提出了,想看看太师珍藏的那块相配的玉。 太师此时假装已经喝高了,得意洋洋地一挥手,示意——没问题!就让人从身后的书房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来。 此时,皇宫里头静悄悄的。 太后今天看玉看得心满意足,另外,今儿个还见了好几个姑娘,其中方老国公家的闺女方巧巧,看起来聪明温顺,知书达理,太后很是喜欢。就让老国公将闺女留下,陪她坐一会儿。 太后将人留下,那目的就很明确,是相中了想熟悉熟悉,好给皇上好好说说。老国公低声嘱咐了女儿几句,就带着人到宫外等着了。 庞妃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她刚刚梳洗完毕,正在看喜儿拿来的玉簪,说是皇上让拿来的。 庞妃试戴了戴,觉得喜欢,笑容满面。 今天因为开封府大家都忙,于是小四子被留下在宫里陪着庞妃过一宿,箫良此时正在院子里练功,石头和剪子在一旁打盹。 小四子轻轻推着香香的小摇篮,跟她逗乐,小香香已经认人了,一看到小四子就傻乐。 “小四子,饿不饿啊?”庞妃边梳头边问小四子,“叫厨房弄些小点心来?” 小四子自己倒是不饿,可担心院子里箫良练了功饿,庞妃看见了,笑着摇头,让喜儿去给拿些点心来。 喜儿走了之后,庞妃到小四子身边,跟他一起逗香儿。 就听到外头箫良忽然问了一声,“什么人?” 庞妃身边还是有些保护的人的,赵祯安排了几个大内高手全天候守护。那些高手都惊讶地看着院子里的箫良——这小孩儿,小小年纪,好高的内力! 箫良这听声的本事,是被那些影卫练出来的。 赵普安排了,每天给箫良身上藏四张纸片,小四子身上也藏四张,八个影卫每天费尽心机去偷纸片。若是被偷了一张,箫良跟小四子就必须分开一个时辰。为的就是练箫良的警觉性,如今,箫良可是警觉到能帮着小四子抓蚊子。 听到箫良这一声喊,就见外头走进了两个女子。前头走的一个很斯文,穿着一身白衫。虽然不如庞妃那样绝色倾城,不过也是清秀可人,身后跟着个丫鬟,在院子门口就停住了,很有规矩。 庞妃微微愣了愣,好似有些印象,应该是刚刚众多姑娘之中的一个。 “方巧巧见过娘娘。” 姑娘自报姓名给庞妃行礼,庞妃明白过来了,是方国公的闺女,可见……这个是合太后心意的。 庞妃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笑着迎她进来。 方巧巧进屋后,先是看到了门口两只硕大的爪狸,惊了一跳。 “不咬人的。”小四子赶紧拽住石头和剪子的尾巴,往后拽了拽。 剪子乖乖回来了,石头动着鼻头在嗅方巧巧,似乎是喜欢她身上的气味,跟看着好吃的似的。 小四子叹了口气,石头叫自己宠坏了,一点不听话,就拽住它尾巴,往回拽,石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来了。 庞妃让方巧巧坐下,两人就开始寒暄起来,这会儿,喜儿端着点心欢欢喜喜回来,见着有人在,愣了愣,犹豫了起来,对庞妃使了个眼色告诉她——她刚刚在外头看见皇上了,估计马上就能过来。 庞妃没动声色,既然方巧巧过来,必定是太后让她来的。这时候皇上会上自己这儿来,谁不知道呢,若是方巧巧见不着皇上,太后该觉得自己耍心机,不高兴了。 果然,没一会儿赵祯就进来了,进门看到方巧巧,也是愣了愣,心中就明了了,估计是太后见不着孙子着急,相中这个了。 小四子逗着昏昏欲睡的香香,觉得气氛好诡异,三人略坐了一会儿,赵祯就走了,说还有事情要处理。 赵祯一走,方巧巧就开始垂泪,问庞妃,是不是哪句话惹到皇上不高兴了。 庞妃见她说哭就哭,心中暗叹,这姑娘可不简单啊,有些心计,以后估计麻烦了。 安慰了她几句,方巧巧就起身回去了。 等人走了,庞妃微微蹙眉,到了摇篮边抱起香香坐在床上,边哄边发呆。 小四子过去问,“胖姨姨,怎么了?” 庞妃伸手轻轻拍拍他脑袋,“嗯……觉得有些古怪。” “是啊!”小四子也点头,“刚刚那个姐姐好怪。” 庞妃眯起眼睛,见小四子叫自己姨姨,叫方巧巧姐姐,显见自己年纪大!越想越气,伸手捏住小四子的鼻子,“我和她谁漂亮?” 小四子想都没想就老实回答,“姨姨啊。” 庞妃心情舒畅了些,就想早早睡了。 小四子刚想和箫良去别院,就见石头和剪子围在桌子下面,不知道干嘛呢,拱来拱去像是挖坑。 “石头!”小四子赶紧上去搂住石头往外拉,“不准挖坑!” 箫良也跑进来了,却见石头和剪子不是在挖坑,而是在盯着地上的一个白团。 “槿儿,什么东西?”箫良见那白团似乎还会动,就有些好奇。 “呀!是不是什么虫子啊,好恶心。”喜儿看到了,伸手从桌上拿下了打蜡花儿的铜签戳了戳。忽然……那一团白白软软的东西散开了……变成一条条蠕动的细虫子。 “吱吱!”石头立刻叫了起来,剪子也凑过来,见它俩摇头晃脑吐舌头像是要吃,小四子赶紧挡住,“嫑动!” “啊!”丫鬟喜儿看清楚了那恶心的虫子,尖叫起来。 这一声叫太响了,吓得香香哭了起来,庞妃赶紧哄。 说来也巧,赵祯刚刚见方巧巧在,就没多坐,如今听说已经回去了,就折返回来,想要抱抱香香。 刚走到院门口,听到丫鬟喜儿惨叫一声,影卫们也“呼啦”一声都落到院子里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赵祯跑进去。 就见庞妃抱着香香和喜儿一起弯着腰往桌下看,箫良负责抓住兴奋的剪子和石头,小四子蹲在桌子底下,正用一个铜签往一个白瓷罐子里,拨一团团白色的东西,像是虫子。 “这是什么?”赵祯走近一看就是一皱眉,心说庞妃向来洁净,有了香香之后更是要求室内要一尘不染,那些下人怎么办事的,这么多虫子?! 小四子回头,皱着眉头对赵祯竖起手指头,“嘘!” 赵祯一愣,还就真不出声了,不解地继续看。就见地上那些白色的小虫子像是听到了声音,朝着自己的方向蠕动过来,小四子将虫子一条条地拨进了罐子里,然后盖上盖,拿过桌上的蜡烛,在罐子口封了一圈蜡,再让箫良拿出火折子点个火把,将刚刚虫子出现的地方都烧一遍。 见小四子这认真劲儿,赵祯忍不住皱眉,意识到可能出事了,就问,“小四子,那是什么东西?” “瞌睡蛊。”小四子回答,“学名叫石脑蛊。” “蛊虫?”赵祯脸色就是一寒,“哪儿来的?” 小四子想了想,看石头。" 就见石头一个劲甩尾巴呢,爪狸最爱吃的就是蛊虫、毒虫之类的东西。 “槿儿,会不会是刚刚那位方姑娘?”箫良问了一声,“刚才石头看到她就嗅个没完没了的。” 小四子一听也点头,“如果是她放蛊虫,那她好歹毒!” “这蛊虫会做什么?”赵祯问。 “石脑蛊又叫瞌睡蛊,这种蛊虫很笨的,没眼睛没鼻子,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能听到声音。它们白天会钻到阴暗的地方,到了晚上听声音出来。人一般睡着了,都会有些鼾声。它们会循着声音,钻入人的鼻子和嘴巴或者耳朵,总之最后会进入脑袋。一旦中了石脑蛊呢,人就会变得很呆滞就跟石头一样一动不动的……所以叫石脑蛊了。” 庞妃抽了一口凉气,死死抱住香香,就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看哪儿都跟有虫子似的。赶紧让喜儿去烧了被子褥子。 赵祯也是吓得不行,万一爬进香香脑袋里呢?赶紧问,“这屋里保证没有了么?” 小四子瞄了瞄一旁的石头和剪子,见它俩都没精打采地舔毛,就点头,“没有了,石头和剪子在这里,有也跑完了。”说着,伸手掏小包,摸出一本簿子来。他最近跟公孙学蛊毒呢,前阵子正好学到石脑蛊,就按照册子上教的开了方子,让喜儿用一斤硫磺、五斤白醋一起煮沸,熏屋子。 “方巧巧现在人在哪儿?”赵祯问门口影卫。 “太后那里。” 赵祯冷了脸色,“此女心怀歹毒,不可留。” “皇上,她毕竟是翁国公的女儿,查清楚。”庞妃出言提醒。 赵祯点了点头,问小四子,“万一她下蛊害太后呢?” 小四子看了看时辰,笑眯眯,“下不了手的!这会儿戌时,爹爹在太后那儿呢,如果真是她下的,那爹爹肯定会发现的。” 赵祯立刻想起来,今日太后多走动了几步,腿脚酸麻,的确说请公孙先生给扎扎针,先生说了,睡前最好,因此安排了戌时。 _ 正这会儿,就见陈班班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在赵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赵祯脸色一沉,冷声道,“果然让公孙先生抓了个现行!岂有此理,竟然想害我妻女还想害太后!” “皇上,太后大怒呢。”陈班班提醒,“会不会跟翁国公也有关系?” 赵祯点头,让把人都抓来,边让庞妃先休息,他去太后那儿看看。 庞妃又担心又不安,反复问小四子,“真的没虫子了么?” 小四子笑眯眯点头,拍石头的脑袋,庞妃就动了心思,要不让赵祯也去搞一两只爪狸放在宫里吧,太有用了! 另一头,庞太师假装醉酒,让人拿出了锦盒来,给薛益行献宝。 其实这玉石根本不是玉,而是琉璃,且是太师叫人临时打造的。和鎏鹤翎正好位置相反,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反正远远瞅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展昭拍了拍白玉堂,示意……屋顶上的人似乎有动静了。 白玉堂一笑——等不及了吧! 不过……毕竟不能这会儿就动手吧,还那么多人呢。 众人耐着性子等着,到了晚些时候,酒宴散去,庞吉很热心地留了薛益行兄妹在庞府过夜。包延想回开封府,庞煜拽了他一把,“回去干吗,上我那儿睡去。” 包延撇撇嘴,叫庞煜拉屋里继续玩儿去了。 庞吉哼着小曲儿,像是已经醉了,让自家八姨太扶进屋里休息,边抱着锦盒,这八姨太是黛影装的。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展昭和白玉堂也等得腰酸背痛。 白玉堂伸手帮他捏捏肩膀,展昭一缩脖子,“别乱摸!” 白玉堂失笑,“猫儿不都捏脖子么,一捏就老实了。” 展昭白了他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房顶上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了一眼,来了! 果然,几条黑影嗖地窜入了庞吉的院中,到了院门口,就听到里头已经传来了打呼噜的声音。 有一人挑开了房门,几人进去,一眼就盯上了桌上的锦盒。可打开一看……却听到“刺啦”一声,一股白眼冒出,呛得几人赶紧捂住口鼻,知道露馅了。 _ 刚想往外跑,就被展昭白玉堂堵了个正着,影卫门将其他的黑衣人也都一一抓获,展昭白玉堂对付几个刺客,更是不在话下。 果然,那几人就是今早假扮成西岭官员的三个老头——当然了,没那么老,早上是化了妆的。 人赃并获之后,一起带入了皇宫给赵祯,却看到赵祯在御书房里坐着,身旁是难得一见的太后,脑袋上还扎着针,似乎是气大了。一旁公孙一个劲跟她说,不能生气,上火了对眼睛不好。 太后也在拼命压火气,可不是说不气就能不气的,差点害死了庞妃和孙女儿,还害了自己! 龙书案前,跪着方国公和方巧巧,方巧巧吓得直哭。 展昭不明白怎么了,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暗自打个哈欠,那意思像是说——少管皇帝家里的事,太乱,还是回去睡觉比较好,这案子也差不多结了。 包拯也来了,赵祯开口一问,方国公就指着那几个假扮官员的黑衣人,说是受到了他们的要挟和挑拨。他们给了他蛊虫,说是能让庞妃变成傻子,这样皇上定然对她疏远。而给太后下的不是石脑蛊,是另外一种更加阴狠的蛊毒。可以让太后听命于他们,这样方巧巧成为皇后就不是不可能了……没想到的是,人有前算,天只一算——让公孙和小四子撞破了。 那三个假官员的身上,都搜出了双鸟会的纹身,还有木牌,只可惜赵祯想再问孤独来源以及幕后黑手,这三人就咬舌自尽了。 如此一来,这鎏鹤翎的案子是破了,可双鸟会的线索却是断了。这个神秘的双鸟会,真如穆三他们那帮四叶教的人所说,是先唐的暗杀组织么? 赵祯让包拯全权处理,继续追查双鸟会的行踪,包拯领命。 赵祯又对这次的案件论功行赏,薛益行的官职也没有免除,赵祯饶了他爹,可当年参与谋害了月和夫人的那几个四叶教教众,以及宫里所有参与当年事情的老臣,都没那么幸运,或多或少受到了追究,虽然当年的事情并没有公开,但赵祯的确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公正。他终究是过不了包拯和自己这关,索性来了个秉公执法,落昕夫人看完行刑,便带着五个姐妹一起,远走他方了。 不久,识玉大会的热闹散去,开封府又恢复了平静,再过几天,秋试就要来临了。 包延这次表现还行,再加上赵祯一句话,包拯只好让他参加大考,于是他这几天赶着温习呢。 展昭和白玉堂也闲下来了,整天无所事事,端着酒杯就在院子里等着那株死别扭的红杏开花,可等来等去,等花骨朵终于有些蠢蠢欲动了的时候……新的案子又出现了。 第五卷:恶笔兽龛 第125章 鬼状元,疯书生 春末,天热起来,风却很大,吹下了一地的花瓣来。 这几天特别的干燥,开封府的众人倒是不忙着抓贼了,忙着提醒城中居民小心火烛。欧阳少征的巡城兵马,也每日带着一大桶水出巡,找干燥容易有火星子的地方洒水。 这天大早,小四子起了床,准备和公孙、赵普、箫良他们一起春游去,就看到隔壁展昭院子里的那棵红杏终于开花了。 绕过长廊到了院子里,就见展昭盘腿坐在大院中央的一个石桌子上面,腿上蹲着在打盹的大虎小虎。他则是仰着脸,看着满树的红杏…… 花儿开得艳丽,红杏后头的白杏花期也长,于是红白相映,美不胜收。 展昭闻着淡淡的花香,微微眯着眼睛。这时候就感觉身边有动静,低头看,只见小四子也爬了上来,坐在他跟前,仰着脸跟他一起看杏花。 公孙和赵普循着小四子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大一小还有两只小猫一起看杏花的场面,说不出的有趣。 赵普走到院子里,问展昭,“就你一个在?白玉堂呢?” 展昭眨了眨眼,道,“跟朋友喝酒去了。” “不带你?”赵普有些意外。 展昭皱了皱鼻子,“嗯,他约的是落不着肖末、花蝴蝶西门药,还有秀才董旭。” 小四子仰起脸,觉得名字都好古怪。 赵普倒是听说过,“都是下三滥啊。” “啧啧。”展昭摇了摇头,“应该说行业下三滥,性格很古怪,人品还不坏。” “都是什么人啊?”箫良最近对江湖事很感兴趣,忍不住问。 “这落不着肖末是个神偷,因为轻功好,一跃起来双脚就落不着地了,所以得名。梁上君子也分三六九等,肖末这人,不偷穷困、不偷忠良、不偷贤德,只头为富不仁的,所以不招人讨厌。就是总在屋檐上走动,容易不小心听到些不该听到的,所以是非比较多,别人说他落不着,也是暗指他没着落,指不定哪天就叫人灭了口了。” 小四子和箫良听着有趣,就接着问,“那花蝴蝶呢?那人跟蝴蝶一样么?” “嗯嗯,花蝴蝶西门药是个郎中,医术高明,不过只治妇人病,不是女人生病他不给治,人很有钱,转开妓院,大江南北至少开了不下四十所的窑馆吧,号称窑姐儿帮帮主。” “咳咳……”公孙正喝茶呢,也听乐了,头一回听说这帮派。 “秀才董旭呢?”小四子更加好奇了,“秀才也混江湖么?” “董旭其实不是真书生,就是喜欢做书生打扮,说话问走走舞文弄墨。”展昭乐呵呵说,“他和西门药有些像,只是西门喜欢女人却不怎么近女色,董旭可是个风流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哄女人功夫一流。而且他口味还有些重,不喜欢良家妇女就喜欢豪门怨妇,因此常勾搭上不该勾搭的女人。比方说前几天,他不就把工部侍郎杨显的四姨太给勾走了么?被杨显撞破奸情,追着他满开封府乱跑。” 赵普笑了笑,“我也听说这事儿了,胆子真不小……不过白玉堂竟然和这三人是朋友,还真叫人意外。” 展昭点点头,“只能说是孽缘吧,西门药是闵秀秀的同门师弟,另外两个是他的猪朋狗友。董旭知道哪儿能喝到好酒、肖末消息灵通给白玉堂帮过忙,所以就熟悉了。这三人都是事儿精,这会儿估计是谁又遇上什么麻烦了,要白玉堂帮忙,我这边见面不方便。” 展昭说完,众人都盯着他看,良久,公孙问,“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呃……”展昭望了望天,“白玉堂说的。” 公孙和赵普对视了一眼,心说白玉堂也不容易,单独出个门就交代得那么清楚明白。 展昭依旧抬头看杏花,边自言自语,“等再开多些,摘下来做杏花酒喝。” “那喵喵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春游?”小四子见包福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了,笑眯眯问展昭,“天气那么好,我们去外面看花!” 展昭想了想觉得也行,就从桌上跳下来,拍拍屁股,跟众人一起出门。 到了门口,马车和马都停在那里,可是众人也不走,似乎还在等人。展昭好奇了,问,“还等谁?” “小小胖去叫小馒头了!”小四子回答。 “包延不是在温书么?”展昭问公孙。 “他有些太紧张了。”公孙摆摆手,“这几天天天温书,说实话,以他的学识文采,怎么考都不会差的,与其这样熬,把自己给熬出病来,还不如出去散散心。” 说话间,就听到里头吵闹。 “我还温书呢!” 只见包延让庞煜强拉硬拽拖了出来。 “温什么啊,书都给你翻烂了,你有意思么?给其他大才子留条活路不成啊!”庞煜皱着眉头数落他。 包延没办法,被拉上车,众人启程。 走得也不远,就在近郊的一个农庄。农庄是庞太师家的产业,有良田十几亩,种的都是瓜果蔬菜,半山腰是茶园,还有几家农舍羊的鸡鸭猪羊,庞府的吃喝都靠这里自产。 …… 放下众人春游不提,且说此时太白居里头,单独会客的白玉堂。 听秀才董旭说完了事情的经过,白玉堂皱着眉头看他,“你是说……那人着了魔,才会自杀的?” “是啊!肯定给鬼迷了心窍了!”董旭点头。 原来,前几天董旭老毛病翻了,勾搭上了一位有夫之妇。 这妇人生得珠圆玉润丰腴喜庆,非常的讨人喜欢,董旭跟她相处了一段,才知道她是苏州知府的儿子,孔茂的新婚媳妇。孔茂是个书呆子,毫无情趣,每天只想着高中状元光宗耀祖什么的。可惜他虽然读书多年,但天份有限,屡屡落榜!眼看着年纪越来越大,始终考不上功名惹得他十分急躁。这几天秋试将近了,他又开始闭关读书,于是就冷落了这位娇妻,给了董旭可趁之机。 董旭这人有些毛病,他除了喜爱妇人之外,还一心想为妇人谋求幸福,见这位妇人言谈间似乎对丈夫还是很有感情,就想劝导劝导这位书呆子,让他回心转意,靠什么功名啊,每日美人相伴不好么? 于是,董旭跟同样对妇人之事相当热心的西门药商量。 西门药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假扮成仙翁,大半夜地给那书呆子演场戏,就假装神仙托梦,告诉他这辈子是出头无望了,但生下来的儿子却会是个文曲星,让他赶紧生孩子,然后悉心培养。 董旭觉得鬼主意很不错,就找来了擅长易容之术的肖末给化妆。 总之三人一折腾,到了大半夜,就去找那孔茂。 三人到了屋顶之上观察下边情况,就见孔茂坐在桌边,行为怪异。与其说他怪异,不如说他诡异!只见他双手托着一只笔,嘴里念念有词,整个人瘦如枯槁样貌憔悴,疯疯癫癫不知道在施法还是在干吗。 忙活了半天,他突然定住了,嘴里念道,“笔仙笔仙,我何时能成为状元?” 当时三人差点儿笑喷了,可见孔夫人说得一点儿不错,这书生想当状元想疯了。 孔茂话说完,忽然举起笔,闭上眼睛胡乱划了几下,竟然写出了两个字来,仔细一看,写的是——“来生”二字! 是说他来生才能成为状元! 屋顶上三人觉得好笑,正想给他下点迷烟,趁他迷迷糊糊浑浑噩噩将戏演完就得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只见孔茂忽然站起来,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把刀来,还没等三人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咔嚓一刀……抹了脖子了! 三人当时有些傻眼了,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是自杀,但又似乎不对劲!不过后来家人来了,为了避免误会,三人还是溜走了。 而白玉堂之所以吃惊,是因为……这案子就发生在三天前。 那会儿杏花还没开呢,他和展昭正在院子里看花骨朵,就听王朝马汉进来说,苏州知府的公子在驿馆死了,像是自杀身亡的。 展昭和白玉堂赶去一看,的确是自杀,而且桌上还写了“来生”两个字。的确很多人都说孔茂考试都考出毛病来了,整天郁郁寡欢,很有可能是想不通了才自杀的。 后来公孙验了尸体,也确定是自杀死的,于是这案子也就在昨天结了。正因为这个原因,包拯暗地里找了庞煜,让他偶尔拉包延出去散散心,别总闷在家里胡思乱想。 白玉堂和展昭之前对此案件根本没有怀疑,只觉得他年纪轻轻太过轻生了……可是如今一听,又觉得死得蹊跷!是问了笔仙才写出了“来生”两个字,换句话说,如果笔仙写的是,“这次”,他岂不是非但不会死,还会很高兴? “然后呢?”白玉堂不解地问三人,“你们找我干嘛?” “你想啊,新婚丧偶,我不是要去好好安慰一下夫人么?”董旭厚着脸皮说。 白玉堂心里真觉无语,怎么安慰?你干脆娶了人家得了,摇头,“说重点。” “夫人跟我说,她相公应该不是自杀,是被害死的。” 白玉堂一皱眉,“被害死?” “是啊,我又不好说我看见了,就问她有什么根据。”董旭说着,拿出一个长条锦盒来,打开放到白玉堂跟前叫他看,就见里头有一支笔,应该是用来写草书的小楷灰鼠笔。 白玉堂拿起锦盒看了看,问,“这就是孔茂死前捧着的笔仙?” “嗯!”董旭接着说,“夫人说,这支笔,是孔茂高价从一个疯子书生那儿买来的,据说,是那个出了名的鬼状元留下的遗物。” “鬼状元……”白玉堂微微蹙眉,这名头他倒是听说过。两年前,那一届的殿试,有个叫岑磊的书生来考试,那一张卷子可谓是答得文采斐然,看得包大人和赵祯都啧啧称奇。最后这岑磊高中状元,却没去金殿见赵祯。 当时,赵祯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特地派人到了家中寻找。岑磊当年寄宿在开封一户人家家里,书房之中东西完好保存,但人却不见了,据说是考完试后就没回来过。之后众人又寻回他老家,问来的消息竟然是——岑磊在一年前已经死了。 这一下,朝野震动,众人都觉得活见鬼了,赵祯也下令开封府严查此事。 当时,展昭和白玉堂还特意去了趟岑磊的老家,根据包大人亲手绘制的岑磊画像问老乡,都说画像上的就是死去的岑磊。两人到了岑磊的坟头,找人开棺验尸,最诡异的是,虽然死了一年有余,棺中尸体竟然面色红润,不腐不烂。 公孙验尸后,说岑磊死于肺病,常年服用的药物之中有砒霜,还有一些能让尸体不符不烂的药。另外,肺病死的人,大多面色红润,才会有这样的怪事。 正因为如此,众人才确定,此人与包大人在考试时见过的岑磊一模一样。 据老乡们说,岑磊临死前唯一遗憾就是没有去参加考试,寒窗苦读十余载,抱负无法施展就含恨九泉。 展昭和白玉堂当时进入了他家老宅,他老母亲还保存着他身前遗物,就见书房和他在开封寄宿人家家里的摆放几乎一模一样,两人当时也有些脊背发凉。 之后,岑磊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就是当年有名的鬼状元。 白玉堂拿起那支笔仔细看,果然,就见在笔尾处,有一个很小的刻字,是一个——岑字! “孔夫人说,孔茂在街上看到一个疯癫的书生,出口成章下笔成文,十分奇怪。那书生就跟他说,都是因为又了这只笔仙!鬼状元岑磊因为太过留恋考试,所以鬼魂附体在这只笔仙上,只要有这杆笔,就能高中状元。”董旭神神秘秘地说,“夫人说,自从这支笔买回来之后,孔茂就越发的神神叨叨了,而且有时候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感觉……像被鬼附体了。” 白玉堂看了看三人,“你们想我如何?” “哦,孔夫人很想查明自家相公究竟是怎么死的。”董旭拍拍那支笔,对白玉堂道,“白兄不是和展昭熟识么?孔茂人都死了,如果再牵扯他买鬼笔之类的事情,有损他声誉。另外,夫人整天觉得周围有鬼,被吓得噩梦连连惶惶不可终日,所以想查清楚,但最好不要声张。” 白玉堂觉得其中倒是也有些蹊跷,再加上包大人对当年岑磊失踪一事一直耿耿于怀,不如把笔拿去给他。反正包大人日审阳夜审阴,万一那岑磊的鬼魂真在笔上,两人也能谈谈天。 于是,白玉堂就点头将笔收了。 董旭三人见白玉堂答应了,自然高兴,众人又喝了几杯,就也散了。 白玉堂揣着笔往回走,到了开封府,就见展昭他们都没在,整个开封府里都是老头子,包拯带着一大帮子老头,正在研究一大堆竹简,据说是哪个坑里刨出来的,似乎是先秦时期焚书坑儒那会儿埋下的。 白玉堂将东西给了包拯,大致讲了一下经过。 包拯听了也是疑惑不已,收下笔,让白玉堂上郊外庞太师的园子,找展昭他们就成。 白玉堂跨马赶路,想去西郊找展昭,马走在官道上,白云帆跑了一阵,忽然停在了一个小山坡前,催它也不走了,转过脸,盯着一旁小树丛里看。 白云帆是好马,极通人性,白玉堂索性翻身下马,看看它,就见它一双眼睛盯着树丛,对他打了个响鼻。 白玉堂走上山坡扒开树丛,立马愣了。 就见在小树丛里,有一个背篓。这种背篓很常见,是书生们进京赶考经常背的那种,后头一个框可以放书和行囊,前边搭起一个凉棚来,挂下半块白绸,可以挡一挡风沙和日头。 背篓原本没什么特别,只是这背篓放在地上,周围一片暗红,是血! 白玉堂伸手,轻轻掀开背篓往里一看,双眉皱起——只见背篓里,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放下遮盖背篓的白绸,白玉堂长叹了一口气,心说自个儿是怎么了,被展昭哈了口气了还是怎么的?出个门就遇到这种事情。 无奈,他见不远处就是庞太师的农庄,于是对着天上抛了一枚联络用的响箭。 随后,白玉堂开始查看周围的情况,有一点想当奇怪,背篓除了地上一滩血之外,四周并没有血滴,可是背篓里只有人头而没有尸体,怎么做到的呢?无论是将滴血的背篓拿过来,或者当场杀了人将尸体带走……很难不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啊。 正在寻找,就听到远处马蹄声响。 白玉堂抬头一看,只见展昭骑着枣多多跑过来了,隔着不远就一个纵身跃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梨子。 “咳咳……”展昭刚刚一落地,嘴里还半口梨子呢,就看见个人头,不小心呛住了,连忙捶胸口。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展昭举着梨子一指白玉堂,“你说,那天去法光寺拜拜你是不是没把菩萨放在眼里?!” 白玉堂望天,见展昭怀里鼓鼓囊囊的,伸手一摸,拿出个用白布包着的梨子来。 展昭将梨子抢回来,“怎么你出个门都碰上命案啊?他们还说我不吉利,原来是你的问题。” 白玉堂从他手上将梨子又夺了过来,“我不是来找你也遇不上这事儿。” 展昭继续抢梨子,“我先来的我都没发现!” 白玉堂微微一愣,再抢过梨子,“你们刚刚走的这条路?没发现?” 展昭拽着梨子不放,“石头剪子都在呢,没理由有尸体它们发现不了啊!” 这时候,就听后头有人问话,“你这梨子不就是拿来给他的么,干嘛还拽着不放啊?总共这么几个,刚才多辛苦才留下一个来?” 展昭面上一红,回头,就见公孙摇着头走上来,赵普和身后庞煜包延也张望,看到背篓里头的人头,庞煜一缩脖子,“要不然我过几天请个道士给你们开封府驱驱邪吧?这也太晦气了。” 白玉堂退到一旁一口咬了梨子,回头对展昭微笑——果真甜! 展昭哼哼了一声,“就结了几个,西域过来的好梨子!都叫人抢光了。” 白玉堂点头接着对他笑——就你惦记我。 展昭尴尬,继续啃自己那半个。 公孙蹲下去盯着那人头端详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众人,“怎么有一股子甜味?” “呃……” 正当众人凑过去盯着人头看,并且也果真闻到了一股果子的甜味时……忽然,就见人头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张大了嘴学着凶悍的狗一般往前一探头,“汪汪!” “咳咳……”白玉堂和展昭同时被梨子呛住。 赵普这辈子大概第一次受惊。 影卫门一个个也都惊了一跳。 再看紫影和小四子,都蹦了起来,一个搂住赭影一个搂住箫良,惊得都“哇”一声,闷头往怀里钻。 不过最有趣的还是公孙,这位深更半夜开棺验尸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公孙大胆,被惊得手一松,跳着脚骂娘。 同事,就见那人头哈哈大笑,嚯地站了起来……原来那是个大活人,抹了一脸的泥灰,大半截身子藏在下边的土坑里头,头上套着个背篓。他手上还拿着两个胖胖的红果儿,有暗红色汁液流出来,估计就是周围那一圈血红色,难怪有甜味呢。这人书生打扮,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笑得前仰后合——原来是装死的! 第126章 西方木引火,大凶 那个书生从坑里爬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的,完全没意识到被他戏耍的这几位是个什么身份,以及众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展昭本能地伸手抓住白玉堂一条胳膊,提醒他——杀人是犯法的,要忍耐啊! 公孙他们那边正好相反,赵普拉着暴跳如雷要去宰了那书生的公孙,公孙的样子很上火。 众人生气之余,还觉得挺好笑,鬼见愁也有见鬼愁这一天啊! 小四子躲在箫良身后往外张望——这个人好奇怪哦!刚刚吓得他小心肝一蹦一蹦的,箫良搂着他拍拍,“槿儿别怕。” 小四子伸出手指头比划了那么一下,示意——吓到一点点哦! 箫良眼睛闪亮了下,好可爱! 那疯书生边笑边将书篓子拿了下来,伸手抹掉了脸上的红果儿汁,边笑边摆手,“抱歉抱歉,我刚刚路过这里,发现好些赤炼果,又见远处有个白衣公子过来,于是就想开个玩笑吓唬吓唬人。说着,他指指白玉堂,“不过他刚刚没看我,又把我盖起来了,我就只好忍着了。” 展昭斜睨了白玉堂一眼——这样都能被骗啊?传出去你锦毛鼠以后还混不混了! 白玉堂面无表情回看他——有你和赵普陪我呢,怕什么?! 展昭伸手搔了搔下巴,庞煜也让吓了一跳,险些一屁股就坐地上了,包延倒是还好,他走过来得比较晚,没注意看。只是身后小包福又跟树熊一样死死抱住他,吓得直哆嗦。包福小孩儿就怕这些鬼鬼怪怪的,也受不得惊吓。包延有些生气了,皱眉质问那书生“你怎的就不知轻重呢?这里好几个小孩儿,若是吓出病来怎么办?”边说,边拍身后的小包福,“是个疯子吓唬人的,莫怕!” 展昭和白玉堂等都是武人,被吓一跳也就吓一跳了,的确现在想想,这书生太过了!若是遇到个胆小的,指不定就当场吓死了。 “嘿嘿。”疯书生耸了耸肩,“莫怪莫怪,我刚刚一直闭着眼睛屏着气,不知道有小孩子。”说着,从书楼子里翻出了一个芦苇编的小蚂蚱,跑过去给包延身旁的包福,“你岁数不小了啊,怎的这样胆小呢?” 包福红了脸,结结巴巴说,“你才胆小!” 书生挑挑眉,“这个给你。” 包福刚要伸手去接,却不料一旁展昭伸手一挡,说了声“别上他当!”,边用巨阙轻轻一碰那蚂蚱……“嘭”一声,蚂蚱炸开了,里头喷出一些墨汁来,洒了一地。 “哈哈哈!”那书生见恶作剧叫展昭试穿了,乐得直蹦。 赵普冷冷瞧了瞧他,对一旁赭影说,“他既然如此喜欢恶作剧,好好陪他玩一下。” “我来!”紫影早就看不顺眼了,从赭影身上蹦下来,捋胳膊挽袖子就要教训他。 那书生一见对方动真格的了,赶紧抱住脑袋就跑,“哎呀,强人打人了,不说开封是讲公道的地方么?怎的打人?” 众影卫们面面相觑,最后集体转脸看展昭,只见展昭仰起脸望天,今天天气不错…… 半盏茶的功夫后,那书生让影卫们埋了大半截到土里,怎么都爬不出来,扯着嗓子喊,“救命啊!强人谋财害命啦!” 紫影将红果子塞进他嘴里,染了他一口红牙。 公孙到一旁,翻出他的背篓,就见里头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大多都有机关,用来吓唬人。在一堆书里,找出了他的名帖,这书生是山西来的,果真是参加秋试的才子,姓魏,名夕桐,表字岚之,很书卷气的名字,性格怎的如此恶劣?! 公孙翻出一个卷轴来,就见是一些随手写的诗句,似乎是即兴而作,写得倒是很大气,公孙随便翻了翻,竟然读出些味道来,这书生好文采。 包延也凑上来看了看,庞煜瞄一眼后撇嘴,“切,这书生必然考不上,写的字跟鬼画符似的,还不如少爷我那一手字呢!” 包延和公孙则是等着帖子愣了半天,同时感慨,“好字啊!” 众人也都凑过来看,白玉堂点头,“的确,有那么点草圣张旭的意思。” 众人都惊讶地看白玉堂,展昭尤其眼睛斜得厉害——张旭你也知道,你不是江湖人么! “咳。”白玉堂咳嗽了一声,瞪展昭一眼——好歹我也是念过书的人! “嘿嘿,小兄弟还挺有些见识的啊!”那疯书生一句话开口,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真疯假疯,竟然叫白玉堂小兄弟! 展昭笑眯眯,“你看着更小吧?” “非也非也,我在家里排行大!”书生嘿嘿直乐。 “那你在坑里再大一会儿吧。”赵普见他挺来气,拉着公孙就想走了。 那书生连连喊,“哎呀,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赵普微微皱眉,回头看他。 “啧啧。”书生笑眯眯道,“你在牢图关一战,十万胜了辽兵二十万,如果是我给你出主意,你只需要出五万兵马!如果是我给辽兵出主意,你还得吃个败仗。” 赵普一愣,身后赭影直乐,“书呆子,你还真是信口开河。” 一旁公孙却是点了点头,“嗯,的确只要五万。当时欧阳跑得太前面,与后援部队拉开了距离,所以赵普多派了人马从两边包抄,为的是震慑辽军,从而帮着欧阳解围。换句话说,如果他火麒麟跑慢点,只要五万人马就够了。同理,如果辽军将领聪明点,打个快仗,赵家军还真是吃紧。” “哈哈哈。”那书生点头连连,看公孙,“先生高才!是哪一届的状元?” 公孙收起卷子,看赵普,“放了他把,这人虽然疯癫,但绝对是三甲之才,活埋了太可惜,留着给皇上慢慢收拾吧。” 赵普略点了点头,让赭影和紫影将人放出来。 包延在一旁认真看他的诗集,书生灰头土脸爬出来后,抖了抖灰尘,伸手一指白玉堂,“你赔我衣裳!” 白玉堂愣了愣,觉得这书生有毛病,怎么跟自己要衣裳。 “若不是看见你,我也不会想起这鬼主意,你就是始作俑者。”书生胡搅蛮缠。 白玉堂也懒得理他,看了看天色,问展昭,“回去了,还是继续去农庄?” “回去吧。”展昭见后头马车都跟来了,再回去估计也晚了,反正带了很多的土产,拿回开封府做顿好饭菜,大家都能吃。 众人也都决定走了,不再理会那书生,却听书生在后头嘴里念念有词。 公孙听他念叨,微微一愣,回头看他。 包延也皱眉,问,“你在念梵文么?” 书生念完了,掐指一算,伸手指着白玉堂,“给我五两银子,我给你破解个大灾难!” 白玉堂失笑,“你给我五两银子,我给你破解个大灾难。” 书生一愣,伸手摸摸额头,“我哪里有大灾?” “我想宰了你,你说是不是大灾?”白玉堂反问他。 展昭继续望天,心说白玉堂越来越不把他这个开封府的正义守护者放在眼里了,果然老鼠是不能惯着的。 书生叹了口气,又掐了掐指头,“我救的不是你,而是你的朋友,你这人视朋友比一切都重,若是今日错过了,恐怕你会抱憾终身。” 话没说完,就见有白花花五两银子丢了过来。原来是展昭伸手从白玉堂挂在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五两银子来,问那书生,“说吧。” 白玉堂一脸佩服地看着身旁理直气壮的展昭,这猫,从他兜里掏银子,比掏自己的还顺啊。 一旁众人都安慰般看白玉堂——算了,反正迟早是一家。 书生接了五两银子,瞧了展昭一会儿,笑嘻嘻点点头,“嗯嗯,你这人面相我喜欢!告诉你吧,西方木引火,大凶,有火烧土埋之灾。” “什么意思?”展昭不解。 “你朋友名字里有个西字,叫他别靠近火,否则,回丢了性命。”书生说着,将背篓背起来,揣着展昭给的五两银子,乐呵呵晃荡走了,那方向就是进开封府的。 “唉!”包延追上两步,将卷轴还给他,“你的东西。” 书生接了,瞧瞧包延,啧啧两声伸手,“你也给我五两银子。” 包延一愣,“我也有难?” “这倒不是。”书生摇头,“你白看了我的诗句,给银子!” “切!”包延不屑,“大不了我再让你看看我的诗句。” “嗯嗯,这公平,一言为定,过几日,我去开封府找你要去。”书生说完,继续溜达走了。 “王爷。”赭影低声问赵普,“这书生行为诡异。” 赵普点了点头,对身后黑影白影轻轻一招手,两个影卫就跟踪那书生去了。 众人也准备回开封。 白玉堂骑在白云帆上,低头微微皱眉。 展昭凑过去问,“名字之间有个‘西’字的,是不是说的西门药?” “嗯……”白玉堂蹙眉,“不太清楚。” “我们赶去看看他吧?”展昭问,“他现在在哪儿呢?” 白玉堂黑了脸,“还能在哪儿?妓院呗!” 展昭也立马黑了脸,“那要怎么办?” “算了,悄悄走一趟吧。”白玉堂想来想去,西门药是大嫂的同门,万一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嫂必定伤心,自己更是不好交代。那书生虽然癫狂,但看起来却也很有些门道。 白玉堂一伸手拉了展昭一把,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去。 展昭皱皱鼻子,似乎是有些犹豫,要去妓院啊……这个要讲究技巧。 可没等他说话,白玉堂对枣多多一招手,枣多多撒腿就跟着白云帆跑了。展昭在马上感慨——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结怨仇!枣多多现在听白云帆比听自己还多,马腿都往外拐了! 两人回到开封,马不停蹄就去了西门药的店铺,跑了三四家,听护院说,西门药都不在。 白玉堂皱眉,带展昭走下一家,展昭有些想骂街,“西门药开了几家铺子啊?敢情开封这买卖是他一个人在做!” 两人从傍晚一直找到掌灯,还是没找见人,最后在一间茶楼找到了肖末。 肖末听白玉堂找西门药,就道,“哦,董旭跑去孔夫人那里了,貌似那妇人最近身体不适,西门给她看病去了吧。” 白玉堂就皱眉,“他们住在哪儿?还在驿馆?” “是啊……”肖末点点头,就见白玉堂和展昭跑了,他赶紧跟上,三人赶往驿馆,大老远,就见前方的夜空中火光冲天。 展昭一皱眉,“糟了,着火的是驿馆!” 三人也顾不得马了,跃起施展轻功就过去。 只见整个驿馆被大火包围,好多官兵正围拢过来救火,浓烟将大门都挡住了,其中陆续有书生冲出来,有些身上都着火了,鬼哭狼嚎的。 白玉堂和展昭刚到门口,就见董旭扶着个女子出来,两人脸都黑了,脑袋直冒烟。 “咳咳。”那女子直咳嗽。 董旭一抬头,看到白玉堂他们竟然来了,还没开口,却听白玉堂问,“西门呢?” 董旭愣了愣,“他半个时辰前就走啦。” 说话间,只听到,“哗啦”一声响动。 就见驿馆的大楼塌了半截,欧阳少征在一旁让人离远些,这房子看起来像是要塌了! 白玉堂没等众人阻拦就冲进去了。 “玉堂!”展昭急得没辙,也跟他进去。 此时院子里火光冲天,哪里能看到人。 白玉堂脑袋有些空,喊了一声,“西门!”但没人回答。 就听身后展昭追进来,“玉堂,西边!木头多的……” 白玉堂灵机一动——柴房! 两人循着西边找过去,就见在不远处果然有一间柴房,大门开着,里头也是火光冲天。 隐约间,就见地上倒着个人,一身白,躺在那里。 白玉堂和展昭冲进去,也顾不得看那人是谁,因为已经听到了“嘎吱嘎吱”的声响,房子马上要塌了。 二人拽住那人一把拖出来。 刚刚拖到外边,就听哗啦一声,整间柴房都塌了。 白玉堂和展昭一人一边架起那人肩膀,纵身一跃窜出了火场。 落到众人面前将人放下一看……果然是西门药。此时他双目紧闭,鼻端有黑色,似乎吸入了浓烟。 “他怎么在里面?”董旭大吃一惊,显得费解,“明明一早就走了啊!”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欧阳少征也早就让郎中都过来,这里不少烧伤的人。 一个老郎中过来给西门药把脉,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带他去通风处!死不了,就是呛晕过去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回头看肖末和董旭。 四人都是江湖人,西门药虽然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也绝对不是低手!怎么可能在火场里被熏晕过去而逃不出来?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逃出来了。 “喂!” 这时候,就见公孙也和赵普他们一起赶来了。 “公孙!”展昭招呼公孙过来给西门药检查一下。 公孙蹲下查看西门药的情况,微微蹙眉,“咦?他没烧伤啊,吸入的浓烟也不多!”撬开他嘴巴往里看,喉头并没有烧伤……公孙忽然注意到了他的唇色,抬头看白玉堂,“这是你那位朋友?” 白玉堂点头,“他怎么样?” 公孙伸手轻轻摸了摸下巴,“他中毒了!” “西门给孔夫人看了病,就说要早些回去看账目,怎么会突然回到柴房,然后还中毒了?”董旭一脸茫然。 “有人想杀他。”肖末冷冷说了一句,“而且,放火的人和毒他的人,可能是同一个!” 众人皱眉。 白玉堂看这公孙施针给西门药救治,淡淡地问展昭,“我更想知道,那疯书生是怎么算出来的,我可不信周易八卦那一套。” 展昭点头,“我也这样想!幸亏让影卫门盯着了,咱们得找他谈谈。” 第127章 神出鬼没 这一场大火,烧掉了整座驿馆,幸好救火及时,且着火的时间还不是太晚,所以除了几个书生和驿馆的伙计烧伤之外,并没有出人命,火势也没有蔓延开,因此损失算是不大。 伤得最重的,可能就是西门药了,公孙将他抬到就近的客栈里头仔细检查,发现他中了一种极其罕见的蛇毒。 “蛇?”展昭眉头拧起了个疙瘩,他这辈子最恨两种东西,一种是蛇一种是蜘蛛……倒不是怕,就是看到了全身起鸡皮。 白玉堂就更加了,所有在地上爬,没腿得或者退太多的,他看着都恶心的慌。 “是草蛇,而且这种草蛇中原一带没有。”公孙拿出银针给他去毒续命,边开出药方,让影卫门去砸开药铺大门,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要把药配齐。 赵普还让赭影跑了趟皇宫,跟宫里的御医要,生怕药不全。 “他是不是很危险?”董旭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我一个时辰前看他还好好的啊!” 一旁的孔夫人吓得面如死灰,也连连点头,刚刚看病的时候,还觉得这西门药人很风趣,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 “他中毒的确是刚没多久的事情。”公孙回头告诉众人,“还有,这蛇毒很霸道,若不是他内力深厚,估计早就死了,就这样也挨不住多久。” “啊?”肖末和董旭惊得快哭鼻子了,赶紧求公孙救他。 公孙摆手,道,“不用求我,你们是白玉堂的朋友我自然会救,只是这解药难求。” “你是说刚刚开的几味药?”赵普问。 公孙点了点头,对一旁也显得忧心忡忡的白玉堂说,“西门药本身就是个神医,想要毒害他可不容易。这伤势应该不是被蛇咬造成的,而是喝下去的。” 白玉堂皱眉看肖末和董旭,“他得罪谁了?有人要杀他么?” 两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西门药是个老好人,虽然性子怪了些,但平日治病救人,也不怎么跟别人掺和,不至于招来杀生之祸吧。 “先生。” 正这时候,那孔夫人忽然问公孙,“那种草蛇长什么样子啊?” 公孙想了想,“呃,这是天竺一带才产的草蛇,长年生活在沙漠中,因此全身棕褐色的,还有……” “还有脖子是扁的、形状像是个压扁的葫芦,然后还有两块红斑,脑袋上有个黑点,看起来就跟有三只眼睛似的,是不是?”孔夫人问出话的同时,就见公孙满是疑惑地睁大了眼睛,“夫人见过这个?” 孔夫人点头,“我见我相公画过!他死前,有一晚半夜让噩梦惊醒了,说是有怪蛇追他。第二天,我见他画了好多蛇图,老吓人的样子,就问他这是什么蛇,他说是昨晚梦见的追杀他的蛇。他当时也说了一声,是什么天竺草蛇。” 公孙点头,“正是这种,你相公对这蛇有研究么?” 孔夫人有些无奈,“我和相公成婚不久,他这人是书呆子,整日自己钻研,也不准我这妇道人家过问太多。唉,不过这会儿估计什么都找不到了。”说着,夫人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已经稍微废墟的驿站,“都烧没了。”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抬起头,透过窗户往外看,身后的驿站几乎塌了大半,还剩下些焦炭和残垣断壁。 这时候,王朝马汉跑进了客栈里,告诉众人,“火源找到了,有人蓄意纵火。”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问火是从哪儿着起来的。 王朝说是从柴房,有人将火油从柴房一直泼到西院,然后点了火。因为西院门口还放了大量喂马的饲料,所以几乎整个烧没了。 白玉堂皱眉不语,果然,有人要置西门药于死地。 “夫人的房间就在西院。”董旭跺了跺脚,“该不会是和那孔茂的死有关?” 这时候,外头又进来了两个人,是来看热闹的包延和庞煜。 “哎呀,怎么着那么大火。”庞煜进门就问,见床上还半死不活躺着一个,众人脸色严峻,也赶紧不说话了,和包延一起站在一旁看热闹。 陆续的,影卫门都回来了,药几乎都找到了,只差了一味。 公孙一看方子,皱眉,“少了赤炼果?” “是啊,掌柜的说赤炼果原本是有的,不过前阵子来了些人将果干都买走了,这药材开封府少有……他们要去外地买来在晒。” 众人都皱眉,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同时问公孙,“赤炼果……莫非就是刚刚那书生用来吓人的那些红果?” 公孙点头,“正是正是,刚刚郊外应该还有!没有果干要新鲜的也行,这位药一定要有。” “我去。”紫影就想施展轻功跑回去找。 “要快啊!”公孙着急。 一旁庞煜忽然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递过去问公孙,“是这玩意儿不?” 就见他手中油纸包里,包着两个圆滚滚的赤炼果。 “是这个!”公孙赶紧拿过来,跑去外边做药了。 众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庞煜,半晌,庞煜尴尬地说,“我觉着挺好用的,刚才就捡了两个,准备以后拿来防身。” “你拿两个果子怎么防身啊?”包延不解地看他。 “你想啊,要是再有人追杀,我就捏碎一个装死么!”庞煜回答得理直气壮。 众人都有些同情地看他,估计前几次被抓怕了。 …… 一碗解药灌下去,西门药身上的毒总算都被清除了,人也渐渐苏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好些不认识的面孔。 “怎么回事啊?”西门药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从万丈悬崖上刚刚滚下来似的,全身酸痛,头昏脑胀。 “问你才对吧。”肖末一脸佩服地看他,“刚刚从鬼门关回来就不记得自己怎么回事了?” “啊?”西门药坐起来,伸手扶住额头,“哇……我的头怎么那么痛啊?” “可能是因为去毒造成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公孙过来给他把脉。 西门药抬头看了看众人,显得相当茫然。 “你不记得了?”白玉堂皱眉走过来,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给他听。 只见西门药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董旭赶忙问,“你傻了啊?有人给你下毒你不知道,从我那儿出去后你上哪儿了?都说清楚!” 众人也都点头,觉得这一点至关重要。 “我没去哪儿啊。”西门药搔搔头,“对了……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画舫上的么?” “什么画舫?”白玉堂皱眉询问,“你在上面喝了酒?” “嗯,我见那画舫别致,又有姑娘招呼喝酒,就上去了,正好瞧见一位书生也在饮酒,就与他们一起坐下喝了两杯。” “你是说,那画舫有姑娘陪酒,然后有个书生在喝?”展昭问了一句。 西门药就见这人身材个头都和白玉堂十分接近,年纪轻轻,样貌清俊显得挺温和的,一双大眼睛看着挺讨人喜欢。他想了想,又看了看白玉堂,虽然头还很痛,但还是敏锐地意识到——莫非这人就是展昭? 西门药很感兴趣地打量起展昭来,心里纳闷,什么样的人,能把个自由自无法无天的白玉堂一直留在开封府那么多年,连陷空岛都不回了。 展昭问了话,见西门药不回答,只是盯着自己傻看,也有些不解。 “咳咳。”肖末咳嗽了一声,打断西门药打量展昭,“问你呢!” “哦……是啊。”西门药点头,“书生看着挺年轻的,斯斯文文,说是进开封来赶考的。我喝的是竹叶青,好像喝了几口就睡着了。” “你真行啊,不认识你就敢喝别人的酒?”董旭一脸佩服地看西门药,“那书生给你下毒了,你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他?” 西门药一头雾水,“说来是有些古怪,我当时怎么了呢?跟被鬼迷了似的,怎么就会上了那画舫喝了他给的酒呢?奇怪。” “有什么问题?”白玉堂问展昭。 “哦,因为最近秋试将近了,各地才子都聚集到了开封,所以皇上前几天刚刚下令,所有画舫、窑馆、娼寮,不准接待喝花酒的书生,更不准有书生醉酒闹事,有辱斯文。”展昭道,“如果发现了,就有可能要取消秋试的资格,所以基本来开封的书生都不敢去烟花之所。就算有,也必然打扮得不像是书生,以免被人认出来。” “所以那书生足够可疑了。”赵普让影卫详细询问了画舫的特征,然后就去查找。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屋门口,对视了一眼,这次最令他们怀疑的倒不是什么书生或者画舫,而是今天下午遇上的那个疯癫才子。 特别是,他拿赤炼果来恶作剧,就好像是有意帮了他们的忙似的。 公孙也走了出来,告诉两人,“赤炼果这药材,整个开封可能也就在刚刚那一片山区才有,最多不到一两棵,下午那疯书生,绝对不是只恶作剧这样简单。” 展昭抱着胳膊就纳闷了,“他怎么知道的呢?” 公孙也是摇了摇头,“他很有些深不可测。” “他第一次见我们,就知道包延住在开封府,也知道赵普的身份……”展昭皱眉,“幸好让白影和黑影跟踪他去了。” 之后,展昭和白玉堂先出了客栈,进入了那烧成一片废墟的驿馆查线索。 欧阳少征站在门口指挥众人清理废墟,脑袋上还冒烟呢,倒不是让火燎了,而是刚刚端水灭火给热的。 “谁他娘的缺德放火。”欧阳少征骂骂咧咧的。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他跟身后,一人一边拍了他一把。 “娘喂!”欧阳少征惊得一蹦,赶紧回头。见是两人才松口气,“你俩走路稍微发出一点点声音行不行啊?老子还以为又见鬼了。” “见什么鬼啊?”展昭不解,“纵火的人有线索了么?” “还没,不过天还不算晚,这会儿放火我就不信没个瞧见的人。”欧阳少征接过一个士兵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把脸,叹气,“呼……热死了。” “你灭火还挺有一套的么。”展昭见白玉堂走进火场往四外看,就和欧阳少征攀谈,“动作比原先那些巡城军快多了。” “那是,我在边关的匪寇外族就喜欢放火,这灭火有技巧,除了水还要沙子,先掐断了围起来灭。”欧阳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过来问,“唉,问你个事情。” “嗯?”展昭回头看他,边注意不远处的白玉堂。 “前几天这里是不是吊死了个书生?”欧阳忽然问。 “嗯,对啊,苏州知府的儿子孔茂。”展昭回答,“上吊自尽的。” “操。”欧阳少征说了句脏话,“老子刚才果然见鬼了!” “哈?”展昭不解地看他,“什么鬼?你火麒麟还怕鬼?” “刚刚灭火的时候,影绰绰就看到火场里站着个书生,穿一身青,飘乎乎在火堆里若隐若现的。起先还以为是个人,后来仔细一看他娘的是个鬼。”欧阳少征说起来还有些上火。 “你确定他是鬼不是人?”展昭纳闷。 “老子第一眼看他的时候他就吊在房梁上,后来火那么大,他慢腾腾从椅子上爬下来,不是鬼是什么?”欧阳少征大呼晦气,“我今晚上开封府去一趟,你让包大人给我拍两下额头保佑保佑。” 展昭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欧阳少征刚刚说的还正经挺诡异的,又问,“那人呢?后来上哪儿去了?” “后来一阵风吹了大把烟过去,人就没影了。”欧阳少征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了。 “这么邪门?”展昭听得直皱眉,余光瞥见白玉堂走进废墟里头了,就赶紧跟了过去。 白玉堂在废墟里走了一阵,只是觉得这烧得十分彻底,特别是西边的院子,看来火油只倒在了这一块。为什么单单烧了西院呢?这里是那孔姓书生之前居住的地方,难道是要烧掉他的一些线索?那为何又要害死西门药,如果怕知道什么秘密,董旭知道得更多才对。 白玉堂正在出神,忽然听到,“咔哒”一声传来。 他愣了愣,左右张望,原本以为展昭从后面过来了,可并不是展昭,身后没人。而且声音似乎是从前面传来的,前边是一大堆倒塌的废墟,莫非有人在里边? 白玉堂正在疑惑,果然,就看到那对垮塌的黑色焦木耸动了一下。 下面还有生还者?白玉堂赶紧跑子走过去,将那些废墟扒开一些,就见下边趴着个人,还完好无损的。 “喂。”白玉堂伸手拍他,这时候,后边展昭跑了上来,“怎么啦?” “有个人……”白玉堂伸手一指。 展昭也是惊了一跳,竟然还有生还的?赶紧就过去帮着救人。 可就在两人伸手去抓那人肩膀的时,忽然感觉手上黏糊糊的,抓到了什么…… 白玉堂低头一看,只见手上不知道抓到了什么,白色的、软乎乎还热乎乎,其中有些红色的血丝…… “呵……”白玉堂倒抽了口冷气赶紧抽回手,展昭也蹦了起来,两人同时想到的就是脑浆,这人不是被砸死连脑浆都砸出来了吧,那怎么还没死啊? 正在惊骇万分的时候,忽然听那趴着的人突然闷哼了一句,“头痛啊……” 展昭和白玉堂瞬间脸色白了掰,心说可不是头疼么,脑浆都流出来了。 “还给我,谁拿了我的脑子?”那人忽然仰起脸来,头上须肉模糊一片,而且貌似还不是人头,人头哪儿有那么大的,跟个猪头似的。 只见他伸手扒拉展昭和白玉堂,“还给我……” 白玉堂往后退了一步,伸手一把将展昭拉过来挡在前面,倒是不怕他是鬼是人,就是怕脏,好么!蹭一手的脑浆,“猫儿,去看看他死了还是活的?” “干嘛我去啊?”展昭死活不肯,“要不然找公孙吧,这会儿估计活不了。” “还给我!”那人扑过来,伸着血肉模糊的手就往白玉堂雪白的衣服上蹭,“脑子,把脑子还给我。” “喂!”白玉堂也觉得不对劲了,真的脑袋流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的? “你……”展昭用巨阙一挡他,就见他手里拿着个碗,碗里小半碗猪脑,脑袋说那么怪呢?原来顶着个猪头。 “我不管,把猪脑袋还给我!”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同时疑惑——最近听过…… 想到这里,两人同时想到个人。 展昭用剑尖一挑那人头顶上的猪头……只见一个猪脑袋滚落到一旁,下边露出一张书生的脸来,跟两人打了个照面。 “又是你!”展昭一眼瞅见,正是刚才那个疯癫书生。 书生接着哈哈大笑。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有些血往上涌,又是这疯书生装神弄鬼。 白玉堂黑着一张脸就要砍了他,展昭还有些理智,觉得问清楚再说,于是拉住白玉堂。 那书生也赶紧躲到一旁,“等等,等等,宰了我就没人告诉你们谁放的火咯!” 白玉堂和展昭都一愣。 “你怎么会在这儿?”展昭问他。 正这时候,就见远处跑来了两个人,气喘吁吁的,正是跟踪这书生的黑影和白影。 两人瞧见书生正和白玉堂展昭说话呢,立马尴尬起来。 他们刚刚一路跟着那书生,觉得他不会武功,跟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他到客栈落脚之后,就跑出来,到处找猪肉铺子买猪脑袋,买了猪头后,脑子取出放在碗里似乎想炖个葱花猪脑。猪头放在一旁说要腌肉吃,可没想到一转眼没影了。他们找了一路才找到……这若是传出去,他俩也不用混了,这书生猴精猴精的! “谁放的火?”展昭看了看那人手里的猪脑,忍住揍他的冲动,同时感觉身后的白玉堂正将手上的腌臜蹭自己袖子上。 书生盘腿坐在地上,啧啧两声,“不说不说,你俩太小了,找个大的来!” 白玉堂一皱眉,看展昭,那意思像是说——算了,反正案子迟早会破,先宰了他吧,忍不住了! 展昭尴尬地拉住他,耐着性子问书生,“你要见谁才肯说?” 书生托着下巴想了想,“嗯,就小黑吧。” 话一出口,周围众人都愣住。 白玉堂看展昭——谁啊?小黑……黑色的小狗? 展昭也闹不明白,这时候,就见那书生忽然伸手,对着远处招了招,“呦!小黑!” 众人同时回头望过去,只见远远的,包拯带着王朝马汉走了过来,听到有人说话,就仰起脸。 黑夜之中,展昭和白玉堂清楚地看到包拯那张漆黑的脸,在听到那一声“小黑”之后,微微地扭曲了一下。 第128章 闹别扭 书生盘腿坐在废墟上面,一手捧着个猪头,一手拿着碗猪脑,对着走到近前的包拯笑呵呵,“小黑,好久不见。” 众人都一愣——好久不见?莫非两人认识的? “咳咳。”包拯咳嗽了一声,竟然给那疯才子轻轻一揖,说了声,“神相,别来无恙。” “神相?”展昭和白玉堂猛然转眼看疯书生,真的假的?! “神相?”公孙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神相气死人?!” “唉,谁啊?”庞煜伸手戳了戳包延,“很神气似的,你看我爹管你爹叫声黑子,你爹就暴躁了,这边叫小黑,你爹连脾气都没有。” “你没听说过神相气死人?”包延一脸鄙视地看庞煜,“喂,你不学无术也有点限度好不好?” 庞煜凭白无故被骂了一顿,一头雾水,“哇,你神气什么啊,死馒头,书读得多也是个馒头,了不起啊!” “你!”包延更气。 “咳。”包拯咳嗽了一声,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安静! 包延赶紧闭嘴不说话了,庞煜则是在一旁撇嘴。 赵普摸着下巴端详那老头,神相…… “你根本不是书生,也不是来赶考的!”展昭皱眉盯着那疯书生,“神相气死人原名叫齐四刃,因为喜好恶作剧性格恶劣,所以江湖人用他名字的谐音气死人来称呼。” 那疯书生继续呵呵乐,“小兄弟,你说我是齐四刃,证据啊证据,你也看到我的名帖了,我就是秀才魏夕桐啊,写了一首好字,吟得一首好诗,状元三甲之才!” “你背一首诗集上的诗来听听。”公孙问。 书生眨眨眼,仰起脸。 白玉堂微微皱眉,盯着他的脖子看了起来,“原来如此……你易容了,根本就不是年轻人。“神相,莫要再笑闹了。”包拯皱眉对那书生道,“此时事关重大。” “唉,小黑你都开口了,那我也不好再闹了是吧。”书生叹了口气,伸手搓搓脖子,往下一扯……一张人皮面具就被撕了下来。 众人再一看,原来这疯癫书生是个七八十岁,鹤发童颜的老头假扮的,难怪他管白玉堂叫小兄弟呢,可不就是小兄弟么! “唉。”老头站了起来,虽然年纪大了,但身形挺拔,五官端正,可见年轻的时候必定容貌俊美。展昭莫名觉得,白玉堂老了肯定也是一个这样漂亮的老头儿。 看了看身边的众人,老头笑了笑,点点白玉堂,“小兄弟,你最近有财运。” 白玉堂一挑眉,“多少财?” “要多少有多少。”老头呵呵一乐,又一指展昭,“小兄弟,你有桃花运。” 展昭眯起眼睛,身边白玉堂脸拉黑了些。 “桃花?”展昭摸着下巴,权衡着是喜是忧。 “小兄弟,色字头上一把刀,这桃花运处理不好会变成桃花劫,要小心啊!”说完,乐呵呵走到包拯身边,“小黑,我要报案。” 包拯继续恭恭敬敬给老头行了个礼,引着他往前走。 庞煜看得啧啧称奇,拉着包延道,“神了啊,我头一回见你爹给人做小!” “你真傻假傻啊?”包延无力地看庞煜,“这神相气死人可是武林至尊,人称神相是因为可窥探天机,明阴阳谙五行,看相准得吓死你!” “哦……”庞煜拉长嗓子吆喝了一声,“原来是个算命的!” “你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老神仙是世外高人!”包延强调。 “切。”庞煜却是不怎么相信,“装神弄鬼。” “你!”包延急得跳脚,“跟你说真的,你别去惹他,小心惹麻烦。” “你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啊。”庞煜挑眉,包延越着急,他倒是越不信。 “你……好!”包延说着,伸手一指前面的公孙,“你看!” 庞煜望过去,就见公孙和赵普走在前边,赵普担心地看着公孙,公孙则是一脸钦慕加兴奋地望着那老头儿,像是在望着菩萨。 看了半晌,庞煜张大嘴,“哇!好有说服力哦!” 包延一抱胳膊,“相信了吧?你个没见识的!” 而走在最后的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心中疑惑,展昭想的是——白玉堂最近有财运?不是吧……他已经很有钱了,难道还会有更多更多的钱? 而白玉堂想的则是——那猫又有桃花?还是朵一把带刀的桃花?不是吧——他已经很招蜂引蝶了,难道还会有更多更麻烦的人跑来招惹他? 众人各怀心思,一起到了开封府,老头兴致勃勃地跑到了开封府门外的鸣冤鼓前面,拿着鼓槌开始擂鼓。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对视了一眼——原先之所以没有怀疑老头假扮书生,是因为根本感觉不到他会武功,可如今老头擂鼓之时内力深厚精悍,简直深不可测。 两人抬头,就见赵普也正回头看他们一眼,那眼神,也是惊骇非常。 包拯亲自接了老头的鼓槌,将他引进了书房,众人坐下,开始细说。 说起这神相气死人,那是一段武林传奇。 所谓的神相,大多是对那种善于算命的相师的尊称。虽然大多数相师是沽名钓誉的江湖骗子,可八卦五行之事,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有一千个假的,却也总有一个是真的,神的! 齐四刃出生之后就由仙鹤叼于仙山之中,由一位仙道抚养长大。此子极其聪明,文武全才,当年他入江湖之时,江湖哪儿有现在这样太平?那时候江湖上可是邪魔横行,无法无天。他带着几个朋友城里了四刃山庄,并且迅速成长为武林第一大门派,铲除魔教还武林于真到。却在功成名就之时解散山庄,销声匿迹。关于齐四刃和他那帮朋友的故事,一直都是江湖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展昭他们自然也都听过,而且还是在很小的时候。 另外,这齐四刃人如其名,性格十分恶劣乖张,但他能干聪明又有神机,不少人对他是爱恨交加。不过他在三十年前已经归隐江湖,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再没见过他。后来也有传言说他已经过世,可他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就出现了呢? 展昭和白玉堂百思不解,不过这老头绝对是他们的大前辈。另外,江湖上还有一条大家都知道的传言——齐四刃是个会带来腥风血雨的男人,年轻的时候是这样,老了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好转。太能干的人,往往不是他自身去招惹是非,而是是非总会跟随他们而来,想跑都跑不了,这就是所谓的树欲静而风不止。 两人忽然预感到——可能有什么古怪的风正在江湖中慢慢吹起,可能很快就会演变成惊涛骇浪。 庞太师听说着火了,担心庞煜再惹祸,就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竟然出现了个神相气死人,惊得胡子都飞起来了,赶紧跑来看热闹。 众人对包拯为什么会认识神相都觉得好奇,包拯就说明了原委。原来在他年轻的时候,因为性格太过耿直从而影响仕途,好几次差点儿被人害死,幸亏神相出手相助。 齐四刃当年几乎是全程暗中陪护包拯,直到他站稳了脚跟,在开封府再无人能轻易伤到他的时候,老头才突然消失,只嘱咐他,一定要为民请命嫉恶如仇。 而至于为什么神相易容之后他都能一眼认出来,完全是因为这世上只有那疯老头喜欢易容化妆,并且开口闭口,就管他叫小黑。 展昭和白玉堂上下左右打量那老头,齐四刃之所以名叫齐四刃,是因为他的兵器,是把四刃神剑,也是武林至宝之一的四刃冰莲,老头藏哪儿了? “老人家,要申什么冤?”包拯好奇地问。 “不是为我,是为他。”老头守着,拿出手上刚才戴着的面具,“这个叫魏夕桐的书生。” 包拯一皱眉,展昭等也明白了过来,既然有名帖,就表示的确有这个书生,可只留下东西没了人,也就是说——这书生出了事。 “这位魏公子呢?”包拯忍不住问。 老头叹了口气,“死了。” 众人都皱眉,好可惜!这魏夕桐绝对是大才子。 “我把他葬在城西五里坡的一棵歪脖子树下面了。”老头接着说。 “他怎么死的?”白玉堂有些疑惑,如果说是冤案必然是被人谋杀,可是当今武林谁能当着老头的面杀人,而老头却无力阻止,还要来开封府报案? “跟你朋友那个情人的相公一样。” 老头却给出了一个让众人吃惊不已的答案。 白玉堂微微蹙眉,“你是说……” “没错,他是自杀的,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救不了了。”说着,老头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来,交给了两人。 展昭和白玉堂伸手接过来一看,两人就都紧锁双眉。 老头给他们的是一杆毛笔和一张纸。纸上写着两个字——无果。 而那杆笔,和那日孔茂自杀前用的笔仙一模一样,笔末还同样有一个“岑”字。 白玉堂抬头看神相,“是笔仙?” 老头点了点头,“我这一路上,还听说了几个自杀死了的书生,都是因为买了一杆传说中,鬼状元岑磊使用过的毛笔。他们死之前都使用笔仙问了自己的命数,随后用各种手段自杀了。” “笔仙?”展昭皱起眉头,“笔仙不是要两个人才能玩的么?” “那种要与人一起玩的笔仙与碟仙,都是江湖术士用来骗人的。”老头轻轻叹了口气,“可真正的笔仙往往暗藏杀机,并非是大家所听说的那种窥探问卦的方法,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害人之术!” “嗯,这个我也听说过。”公孙在一旁自言自语,“笔仙乃是一种害人的咒术,诅咒之法,奥妙都在那杆笔里面。如果真的不幸得到了那杆笔,就表示有人要害你,无论多厉害,都逃不脱笔仙的算计,且结局大多都是自杀。” “呵呵。”老头赞赏地看公孙,“公孙先生果然博学多才。” 赵普就感觉公孙拽自己衣服袖子,转眼望过去,只见他一脸兴奋地看自己,眼睛闪闪亮,像是说——看到没,他夸奖我哦!夸奖哦! 赵普望了望天,很久没见公孙那么可爱的表情了,敢情这老头是他偶像! “神相是觉得,有人装神弄鬼害死这些书生?”包拯一看到魏夕桐平日写的字和卷宗,再想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前途无量的大才子竟然就这样自尽了,也不免生出扼腕之感来。加上之前死去的孔茂,还有其他的书生……简直是损失惨重,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要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那几个死了的书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就是说,有像魏夕桐这样的天才,也有像孔茂这样的蠢材。”老头接着说,“老头子我一路查过来,发现牵扯出的线索真是越来越多,我年纪大了,查不动了,觉得应该把事情交给年轻人来做。”说着,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包拯点头,请老头暂时居住在开封府中帮助查案,另外,他让展昭明日一早就去查一下,看究竟有多少人,因为同样理由自杀了。 此案疑点甚多,比如说孔茂是跟一个疯书生买的笔、那个疯书生是谁?魏夕桐临死前,有没有跟什么人交流过?还有西门药进入画舫,和一个书生喝酒,随即中毒,那书生是谁……总之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跟书生和这次的秋试有关系。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别院,还在为今天的事情不解。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神相齐四刃,易容术果然出神入化,还有他神算的本事。”展昭不禁感慨,边问身边白玉堂,“你这回还不相信周易八卦那一套?” 白玉堂笑了笑,“今天太晚了,明天我还真是想好好问问那老头子,问他是怎么算到西门药那件事的。” “是啊……对了,你最近要不要去赌个钱,或者跟人打个赌什么的?”展昭突然问。 白玉堂微微一愣,不解地看他,“干嘛那么问?” “神相说拉,你财运当头,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展昭笑眯眯。 白玉堂看了他一会儿,反问,“那你最近是不是也该多出去走走?因为老头说你桃花运。” “他也说了色字头上一把刀!桃花运搞不好就变桃花劫了。”展昭似乎有些在意,“老头肯定也有不准的时候,因为我不可能迷个什么美人就意乱情迷不分轻重了!” “这可不一定把……”白玉堂淡淡道,“你这猫木讷,也没见过几个美人,谁知道美色当头的时候是不是把持得住?” “错!”展昭一摆手,更正道,“应该说,我每天都美色当头,看得嫑再看了,我视天下美色为粪土!” 白玉堂愣了愣,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过来展昭的意思。 展昭又上下打量了白玉堂一番,笑呵呵进屋去了。 白玉堂站在院子里,正好一阵风过,吹落了一地红杏白杏花瓣。 展昭进了屋子回头望,就看见白玉堂站在风里,花瓣落在身上……不禁啧啧了两声,大爷从来都是美色如粪土!粪土白! 说完,洗洗睡了。 白玉堂回到屋里,刚刚坐下。 展昭卷着被子头朝里躺着,突然问了一声,“咦?那刚才欧阳说见鬼,看到的会不会是那老头?” “欧阳见鬼了?”白玉堂有些意外。 “不对啊……老头再不知轻重,也不会在火场里假装自杀吧?还有啊,那孔茂是抹脖子死的,那鬼怎么是上吊的呢?” “魏夕桐就是上吊自杀的吧?”白玉堂问。 “嗯……”展昭从被子里摸出来暖床的大虎小虎来,放到枕头旁边,准备睡了。 白玉堂洗漱完了,走到窗户边刚想要关窗户,忽然……就看到不远处的杏花树下,站着一个青衫的书生。 “什么人!”白玉堂一惊非小,心说莫非是那老头又吃饱了来吓人?不然这么近,有人进了院子他和展昭怎么可能完全没有注意?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阵风过……那书生就像是随风散去一样,轻飘飘浮了起来,然后消失。 白玉堂愣在当场,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见过不少绝世武功之人,而当今世上,轻功最好的就莫过于展昭,可是那猫应该也做不到这点吧? “喂!” 正在白玉堂发呆的时候,身后展昭跑过来一拍他肩膀,“你看到谁了一惊一乍的?” “呃……”白玉堂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展大人!”这时候,外头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是小包福。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不是那么惨吧?莫非今晚又没得睡了? 包福进了门,却没说什么坏事,而是交给了展昭一封信,说,“展大哥,刚刚门口有个人让交给你的。” “给我?”展昭不解,接了信,就见信封上只写了一个 “仇”字。 白玉堂皱眉,问包福,“谁送来的?” “哦,一个很斯文书生。”包福笑眯眯道,“他说是展大人家乡故友,到了开封准备参加考试。因为避嫌他就不进开封府了,他住在凌云客栈,说让展大人有空找他喝酒去。” 白玉堂愣了愣。 “不是寻仇的!”展昭大概明白白玉堂为什么那么紧张了,笑道,“这个人是我的十几年的好朋友了。”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十几年?” “嗯。” “十几年?”白玉堂又问了一句。 “是啊。”展昭点头拆信。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按他手腕子,“我问,十几年?” 展昭张了张嘴,才明白过来白玉堂问他具体的时间,就仰起脸想了想,“嗯,这个么,十二三?还是十三四啊,总之差不多十五年了吧。” “那我认识你多久了?”白玉堂接着问。 “你说第一次见面还是很熟悉啊?” “我什么时候跟你第一次见面的?”白玉堂接着问。 “七年前咯。” “熟络呢?” “三年零三个月啊。”展昭拿着信不解地看突然阴转晴的白玉堂,“你干嘛?失忆啦?” “没。”白玉堂神情轻松地走回床边,倒头,“早点睡。” “哦。”展昭钻进被子里,趴在枕头上看信,“不过他竟然会来考状元,真叫人意外啊。” “嗯?”白玉堂随口哼哼了一声,似乎是应付展昭的问话,自己则是闭着双眼,显得没什么诚意听他朋友的事情。 “你知道仇应天么?”展昭忽然问。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前朝的大将军么,出了名得文武全才。” “我朋友叫仇朗行,是仇应天的长孙。”展昭笑道,“他也是文武全才的。” “是么?”白玉堂转过脸问他,“比你还文武全才?” “我哪儿会文。”展昭啧啧两声,“人家不能文也不会来考状元。” “可我在江湖上并没听说过他。”白玉堂低声道。 “他家教很严的,不准他入江湖,只准做官,不过他的性子是属于闲云野鹤类的,怎么会心甘情愿来考学,留在开封府呢?”展昭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白玉堂没回答,只是闭着眼睛躺着。 “唉,你猜会不会是他家里逼他啊?”展昭单手托着下巴看那封信,“……或者被逼婚了所以逃出来?” 白玉堂继续躺,不说话。 “喂!”展昭凑过去,伸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你睡着了?” 半晌,就听白玉堂回答,“没。” “那干嘛不理我?”展昭拍了他一下,“我明天准备介绍他给你认识的。” 白玉堂睁开眼睛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是我好朋友,你也是我好朋友么,那好朋友的朋友也自然也是朋友啊。”展昭回答完,就见白玉堂的脸色拉了下来,刚刚明明心情还不错的,莫非自己说错话了? “你以前没介绍过其他的好朋友给我认识。”白玉堂淡淡回答。 “那没碰到么。”展昭忽然觉得自己说话没什么底气,“他人很有意思的,你们说不定会合得来。” “你很多可以介绍给我的朋友么?”白玉堂却似乎有些执着于这个问题。 “还好把……”展昭小心翼翼地回答,“你也知道,我朋友很多的。” 良久,白玉堂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外面睡了。 “喂。”展昭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就去轻轻拍拍他肩膀,“我说错什么了?” 白玉堂闭着眼睛没说话,“睡吧。” “你这样我睡不着了。”展昭原本挺高兴的,不知道哪儿得罪了白玉堂,“你翻脸好歹给我个理由啊。” “我向来喜怒无常。”白玉堂却是忽然坐了起来,“翻脸比翻书还快。” 展昭睁大了眼睛看着白玉堂拿了衣服披上,出门。 一阵风过后,房门关上,白玉堂也消失在了院墙之后的夜幕中。 展昭傻愣愣坐在床上,惊讶地张大了嘴——真的生气了?为啥啊?为啥! 之后的时间,展昭在床上坐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喔喔喔……”三声鸡鸣声传来。回过神来,才发现了天空的鱼肚白,身边大虎小虎“喵呜”了两声,伸个懒腰,厨房里的人开始忙着做早饭了,外边的商贩们也出来摆摊,整个开封府,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展昭才想起来,自己好困哦,但是已经没时间睡觉了! 继续躺下,闭上眼睛睡,半个时辰后,展昭猛地睁开双眼看着窗外亮堂堂的天空,伸手将枕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死耗子!你完了,你等着!老子不咬死你不姓展。” …… 院子外边,赵虎兴匆匆来找展昭出去巡街,却看到赭影困惑地摸着下巴从展昭的院子里走出来。 “唉!”赭影拦住赵虎,“找展昭啊?现在先别去。” “为啥?巡街要迟了。”赵虎看天色。 “不是……”赭影很认真地跟他说,“你家展大人不知道做什么梦了,趟床上骂脏话呢。” “啊?”赵虎张大了嘴。 这时候,就见包拯铁青着脸路过,有几个衙役拿着白浆和刷子往外跑。 赭影和赵虎对视了一眼,好奇地跟着衙役跑到门口,就见开封府门外一大早就有上百人在围观。原来,在开封府正门两边的白墙上,不知道谁用黑墨刷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蠢猫! 包延在一旁端着下巴赞叹,“好字啊!” 公孙点头,“嗯嗯,白玉堂的柳体那是相当好!好字,耗子,哈哈哈” 包延也跟着“哈哈哈” 其他人石化站立在一旁,冻得直打哆嗦,公孙先生和包延还真是臭味相投。 赵普摇头问庞煜,“昨晚上展昭做什么了?看白玉堂这反应是恨疯了吧?” 庞煜很认真地点头,“是啊……” 而离开封府不远的凌云客栈,一大早也是鸡飞狗跳。昨晚不知道怎么了,酒楼里跑进来了几百只耗子,客人的鞋子衣服都被咬坏了,今早一群客人光着脚丫子披着破布,抓住掌柜的理论。 客栈对过的酒楼里,二楼雅座靠窗坐着个白衣人,黑着脸,端着杯子盯着客栈的方向出神。他眼前蹲着一只喵喵叫的小花猫,正被白衣人按着欺负。起了大早的伙计们路过都觉纳闷,这白衣公子风度翩翩,帅得天地无色,怎么就这么欺负一只小猫啊?那猫看起来傻乎乎的特别迟钝,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第129章 傻不傻要看情况 开封府门口的墙终于再一次被刷白了,包拯黑着脸也没空多管,跑去太学了。今日还要忙秋试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啊,家里小孩子闹别扭他就不管了。 包延继续温书,开封府里的人也都不敢吵他,生怕闹出什么动静来影响他考试。 “小馒头,你不要那么紧张么。”小四子趴在桌边,帮着包延磨墨。 箫良一大早跟着赵普去军营了,最近他的课程除了练功之外,还多了一样,就是赵普教他打仗的兵法。最近赵普对箫良越来越严格了,每天的时间都被练功和上课占满,公孙又忙着给人看病,小四子没人陪。正好包福被包拯带去跑腿了,小四子就充当起了包延的小书童。 “我没紧张啊小四子。”包延抓耳挠腮的,“你也看到魏夕桐他们的文采了,唉……没想到这些人才都不能参加秋试,果真我大宋人才济济,年轻才俊好多啊!” 小四子瞄着他,“你还说你不紧张。” “小~馒~头~”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拉长的一声吆喝,包延立刻拉下了脸,伸手捏住小四子的腮帮子,“都是拜你所赐啊,庞煜那讨厌鬼就一直叫我小馒头。” 小四子仰着圆滚滚的脸蛋对包延笑,包延什么气都消了。 “喂,你还在看书啊?都跟你说放轻松啦!”庞煜伸手拉住包延,“走,咱们去看热闹。” “去,别烦我。”包延赶紧把手抽回来,虎视眈眈看着庞煜,“喏,你别影响我啊,我今天忙着呢!” “忙什么啊,真的有大热闹看!”庞煜蹲下来笑嘻嘻说,“昨晚展昭和白玉堂不知道闹什么别扭了,白玉堂大半夜跑了,像是气得半死。今天一大早展昭又黑着脸出去了,我听包福说,昨晚有展昭的好友来送信,展昭可能会朋友去了。” “那又怎么样啊?”包延不解地看庞煜。 “你忘记了,昨晚上神相说了!展昭最近有桃花运!他可没说白玉堂也有桃花,这此花非彼花,那就是朵问题花!”庞煜乐颇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总之我预感呢,这次绝对有热闹可以看,走啦!别闷在家里看书了,就那么几个字,你都看了十几年了烦不烦啊?” “去!读书破万卷……” “行了……”庞煜刚想打断他,却感觉有一股杀气从下而上射上来。他一惊,低头看过去,就见小四子鼓着腮帮子看自己呢,半天才问,“桃花运?” “咳咳。”庞煜对小四子勾勾手指,“小四子,去不去看热闹?” “唔!”小四子眉间拧起了一个疙瘩,很有危机感。 “看什么热闹啊?”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问话声。 庞煜和包延回头一看,就见神相老头溜溜达达走了进来,见着小四子,就伸手捏了捏他脸蛋,“呵,小娃好面相啊,大富大贵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的相!” 庞煜在一旁撇嘴,“谁都知道他命好啦。” 老头仰起脸看庞煜,啧啧两声,“哎呀,你印堂发黑,最近有血光之……唔。” 老头话没说完,庞煜一掌上去捂住嘴,“哎呀,死老头,呸呸呸!你别咒我,老子血光之灾到现在了,还有啊?!” 包延有些紧张地看老头,见老头转过眼看自己,赶紧捂住额头,道,“我……我不信的,做人不知道天命比较好!” 老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挑眉,意义不明地点了点头,“哦……” “你,你哦什么?”包延有些紧张。 “没什么啊,你不是不想知道么,那我就不说咯。”老头嘿嘿笑着伸手把小四子抱起来,“走,咱们看热闹去。” 小四子虽然个子矮小,不过圆滚滚的还挺有分量,赵普之类的武人抱他当然轻而易举了,不过公孙抱他已经很吃力了,没想到这干干瘦瘦的老头那么有劲啊? 小四子捏了捏老头的胳膊,觉得真的好瘦哦,就问,“爷爷你抱不抱得动啊?我好胖的。” 老头哈哈一笑,“有什么说什么,好孩子,要不然这样,一会儿老头抱不动你,你就背我,咋样?” “嗯!”小四子爽快地点头,随即又捏着老头的袖子问,“爷爷你是神算子哦?爹爹说你是活神仙。” 老头一挑眉,“小鬼,想问什么?” 小四子盯着老头看了一会儿,小声问,“那个,喵喵和白白,以后会有情人终成眷属么?” 庞煜和包延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家伙问到点子上了,看神算金口玉言怎么断了。 不料老头哈哈笑了两声,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这世上有很多事,说明白了,就没意思了。太明白的事儿,哪儿还有热闹好看呢,对吧?”说完,抱着小四子跑出去了。 庞煜赶紧拉着包延跟上。 “哎呀,我要念书。”包延挣扎。 “念个屁啊,小四子让老头抱走了,咱们要去看着,不然公孙回来肯定宰了我们!”说完,拉着包延追出去了。 …… 展昭一大早就觉得身边人都盯着自己看,还躲起来窃窃私语,他抓住紫影问了原委,才知道大门口白玉堂留书的事情,牙齿磨得咯吱响,心说——耗子,你等着! 从开封府出来,展昭杀气腾腾的,虽然是往凌云客栈走,不过双眼一直四处找白衣人,踅摸那耗子的踪迹! 走了一阵子,不远处就是凌云客栈了。 展昭站在客栈前抱着胳膊想心思,他不明白白玉堂昨天为什么突然翻脸了,不过……似乎问题就出在仇朗行的身上,自己提起仇朗行,白玉堂就不高兴了。 想了良久,展昭叹口气,最终还是没踏进客栈的大门,而是准备回头去太白居买一坛好酒,再去找那闹别扭的白耗子。 不过展昭刚刚转过身,就听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展兄?” 展昭一愣,回头…… 只见一个青衫书生站在那里,一手拿着两本书,这书生看起来五岁上下,眉目俊朗,儒雅体面。他看到展昭,立刻满脸笑意地跑过来,“好久没见了!” 展昭见到他,也没法再走了,就笑着点头,“仇兄,别来无恙。” “你来找我啊?去喝一杯?”仇朗行心情大好。 “呃……好啊。”展昭也不好拒绝,想着,边走边找找白玉堂吧。 “我第一次来开封,你应该路很熟吧?给我指指路?”仇朗行似乎性格相当开朗,也爱笑,拉着展昭往前走。 不远处,庞煜躲在巷子里,问身后神相,“唉,老爷子,你给那小子算算,有血光之灾没有?” 包延推了庞煜一把,“别瞎说!” “哇,他得罪了白玉堂啊,不死也脱层皮,你们真当白玉堂是善男信女啊!”庞煜想起当年的事情,“想当年他哪儿有那么和气啊,我爹都怕他三分。” 小四子鼓着腮帮子在一旁生闷气,“喵喵干嘛跟那个人那么亲密?” “都说了是展大哥的家乡故友么,你们别想那么多行不行,再说了,那个人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展大哥和白少侠都是江湖英杰,不会有什么误会的。” “嗯……” 这时,一直在一旁看着不说话的齐四刃忽然摸了摸下巴,盯着那已经和展昭一起走远了的仇朗行看了良久,突然开口,“心术不正。” “哈?”庞煜凑过去问,“老头,那小子是坏人?” “人面鬼相。” 老头一句话,惊得庞煜一个冷战,“喂,你别说那么恐怖好不好啊?” “他那种面相就是标准的借尸还魂。”老头冷笑一声,“展昭小子……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可别吃亏了。” “喵喵很精明的!”小四子一拔胸脯。 “哦?”老头一脸怀疑地看小四子,“我觉得那傻猫有些呆啊。” “才不是!”小四子认真摇头,很肯定地说,“喵喵除了对着白白,平常任何时候都超级聪明,碰到白白才变成傻猫!” 众人都惊骇地看着小四子,“此话何解?” 小四子得意地一扬脸,“爹爹和九九都这么说的!”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庞煜见展昭和仇朗行已经走远了,却不见白玉堂的踪影,有些纳闷,“白玉堂呢?没在凌云客栈门口盯梢么?” “嗯,我算算啊。”老头掐指一算,“有了,在东湖之上。” “东湖?”庞煜不明白,“去东湖干什么?还挺远的。” “哦!”包延一拍脑袋,“东湖是书市么,最近在开封府准备应考的才子都喜欢上那里买书和结交朋友的。” 庞煜恍然大悟,“难怪我不知道了,原来是卖书的地方,白玉堂去买书?” “他是想去查孔茂买笔的事情吧。”老头嘿嘿一乐,“这小子有点儿意思,走,咱们接着盯梢去。” 四人立刻抄近路,赶去了东湖。 …… 正巧了,仇朗行问展昭去哪儿逛,展昭左思右想觉得没把白玉堂为什么生气闹明白之前呢,最好是先别让两人见面。 仇朗行是来考试的,那就带他逛逛书市……就去东湖吧,那里书摊多,书呆子也多,白玉堂不喜欢去的。 于是,两人也往东湖这边来了。 …… 且说白玉堂一大早在凌云客栈门口守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也没意思,展昭不就是会会朋友么,他朋友多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太不潇洒了。于是,就索性办正经事,查查究竟谁要杀西门药,自然从孔茂入手,于是来了书市。 他来到东湖,本想找个书生多的地方查探一下,可到了才发现满街都是书生。白玉堂一皱眉,有心回去,可回去了也无事可做,才想起来——原来开封府除了展昭,还真是没什么值得自己留下来的地方。 无奈地叹了口气,白玉堂背着手往前走,上了一座石拱桥,站在桥上,望向湖中的画舫。 湖中还是有几艘大船的,其中一艘特别大。白玉堂微微皱眉,这船哪儿来的呢,明黄色的船身说明是皇亲国戚的船,船上有很多书生围坐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画舫中间的船舱里还有琴声传来。 白玉堂就好奇,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可惜展昭不在,不然的话问问他就知道答案了。 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那猫,白玉堂望了望天,转身询问路人,那是什么船。 白玉堂和展昭一样,虽然是江湖人,却是俊品人物,平日举止文雅,身材也不是魁梧的那种,因此那些书生都不怕他。书生们告诉白玉堂,那是镇远侯,小王爷柴荥的画舫。 白玉堂一愣,柴荥?听说过不过没见过……这镇远侯不是应该在云南的么?怎么上开封来了? “镇远侯的船上为什么都是书生?”白玉堂继续询问 “哦,听说这位柴王爷喜欢结交天下豪杰,无论是文是武,只要有才干他都喜欢。他这画舫据说要摆到冬天呢,最近的秋试,无论来考文状元还是武状元,只要觉得自己有本事,就都能上他的船上去,大家切磋一下,就当交个朋友,谁有什么困难他也能帮忙。” 白玉堂听完后,也没再多想,就是个乐于助人的大官吧,便也不再多问,转身准备过桥。 可他刚刚走到桥上,又往画舫的方向望了一眼,忽然就一愣。 只见在有个青衫的男子快步走上了画舫,钻入人群之中,似乎是走进了船舱。白玉堂站在桥上直直看着,是幻觉么?刚刚那人,竟然是他昨夜在展昭院中杏花树下看到的那个随风而逝的书生。如果昨晚的是幻觉,那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白玉堂纵身从桥上跳了下来,往画舫赶去。 到了画舫前,白玉堂刚想上船,就有两个家将跑出来将他拦住,笑着对他说,“这位公子,王爷今天只请念书人,不招呼其他客人。” 白玉堂看了看两人,问,“我像是不认字的?” “呃……”几个家只好对白玉堂拱手,“公子,您还带着刀呢。” 白玉堂自然不会和几个家将计较,就转身离去。不过他可没走,沿着河岸走了两步,瞅了个没人的地方,施展轻功轻轻松松地上了船。 到了船上,自然没有人会管他了,白玉堂在众多书生中寻找,昨日所见那个诡异书生的踪迹。 …… 展昭心不在焉地陪着仇朗行逛书市,仇朗行终于忍不住问,“展兄是不是有事在身?你公务繁忙的话不用陪着我的。” “哦,没……”展昭摸了摸鼻子,心里郁闷——明明是那耗子不讲理,自己干嘛跟做错了事似的坐立不安?凭什么耗子就能不讲理?是耗子了不起么?是只白耗子就能上房揭瓦么?是锦毛鼠就能不讲道理爬到他御猫头上打滚翘尾巴么? 仇朗行就见展昭忽而走神,忽而脸部表情丰富,忍不住笑了起来,“展兄,多年不见,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开朗啊。” “啊?”展昭茫然转过脸,没听到他说什么,只听到“开朗”两个字,心说,“开朗”什么?那耗子就不能开朗点?平时情绪都没波动,还没表情,突然又起伏那么大! “咦?”仇朗行伸手一指前方湖边停靠着的一艘大画舫,问展昭,“那是什么地方?” 展昭看了一眼,他认识镇远侯府的徽章,就道,“大概是镇远侯柴荥的船,柴荥据说喜欢贤能之士,大概是在上头开什么书生聚会吧……” “听着很有意思啊,不如我们也去?”仇朗行兴致勃勃拉着展昭过去。 展昭倒是很想阻止,一来,他与镇远侯没什么交情。二来,柴荥乃是周世宗柴荣之后,说句不好听的,当年太祖赵匡胤若是不兵变抢了江山,现在的天下还姓柴呢。因此柴家虽然富贵,但还是被隔绝在皇权之外。柴荥这人据说很能干,难免皇上不防范他。 展昭自然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但又不好拦着仇朗行,正在为难,已经到了船前。 幸好家将阻拦,说书生可以进,武生不能。展昭如释重负,赶紧让仇朗行自己进去,他在附近走一走。 仇朗行已经上了船,也不好再下来,让展昭稍等一会儿,他去看个热闹就下来。 展昭背着手站在船边,正好一个卖糖葫芦的走过,他便买了一串,对着不远处一棵大树问,“小四子,吃糖葫芦么?日头那么大,小心晒黑了回家挨屁股。” 半晌,小四子从树后探出脑袋啦,包延、庞煜和齐四刃,也尴尬地探头出来,对着展昭傻笑。 展昭望了望天,“你们来干嘛?” “哦!包延书呆子想买书么!”庞煜赶紧拉出包延做挡箭牌。 “哦……”展昭了然点头,伸手将当葫芦给了小四子,“所以从开封府跟到凌云客栈又到了这里是不是啊?” 众人越发尴尬。 这边厢正在说话,忽然,就听到船上一阵骚乱,有惊叫声传来。 展昭一皱眉,一个纵身上了船,只见船舱里的书生们纷纷往外跑,展昭抓住一个问,“怎么了?” “不知道啊,刚刚一个书生好端端正在写书法,突然折断笔杆自尽了……”几个书生七嘴八舌地说着。 展昭一愣,心说最近书生脑子都有毛病么,又自尽? 可还没等他往里走,又听到一声尖叫传来,随后,刀剑之声响起,似乎有人交手,又传来了侍卫的喊声,“保护侯爷!” 展昭一个闪身钻进了船舱里,拨开人群一看,就见地上倒了好几个侍卫,一个熟悉的白影正在船舱中央对战三个黑衣人。 展昭瞬间觉得脑袋嗡嗡响,望天——不是吧,那耗子又闯祸了不成? 本着一种自家孩子闯祸家长要负责,以及自家孩子跟人打架肯定要帮着自己人的心态,展昭窜了进去。 那白衣人就是白玉堂,他三两下将两个黑衣人制服后,展昭进去点了第三个人的穴道。 再看前方,就见镇远侯柴荥惊讶地看着他们,在他脚边,还有一个抹脖子的书生,手上拿着一杆沾血的断笔。 同时,听到外头又一阵骚乱,好多士兵冲了上来,都是柴荥的手下,其中不乏江湖之士。展昭微微皱眉——柴荥招募那么多江湖人干什么? 柴荥似乎也受了惊吓,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惊骇地看着众人。 “侯爷,没事吧?”几个侯爷府的侍卫询问柴荥。 “呃……啊。”柴荥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展昭和白玉堂,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展昭有些不明白,白玉堂怎么会在这里。 可此时,白玉堂却是皱眉望着船舱外,似乎是在找什么。 “喂。”展昭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白玉堂回过头。 “白玉堂,你在船上闹事,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展昭问话,站在柴荥身边的一个道士用剑指白玉堂,质问。 白玉堂连看都没看他,继续看窗外。 展昭认识这人,他绰号叫一叶散人,本名黄符,善于用暗器,在江湖上名声口碑一般,原来进了柴荥的门做了食客。 “唉,黄道长,是这位白衣侠士救了小王才是。”柴荥说着就朝白玉堂走过来,“阁下莫非就是鼎鼎大名的锦毛鼠白玉堂,久仰,久……”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白玉堂已经转身走出了船舱,继续找人去了。 柴荥大概这辈子都没这么被人无视过,尴尬地站在原地。 展昭嘴角轻轻抽了一笑,对众人笑着抱抱拳,转身追出去了,白玉堂找什么呢? 柴荥原本也想跟展昭打个招呼,没想到他也没理自己,更加尴尬。 这时候,船外,欧阳少征带着人来了,一听说有黑衣人袭击柴荥又有书生自杀,赶紧让人报官去。不过,欧阳少征也觉得有些头大,这个时候正是最忙的几天,偏偏镇远侯还大老远得从云南赶到开封来,他想干嘛? 白玉堂出了船舱,一眼看到了前方自己要找的身影,上前一步。 船头那书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朝他看。 白玉堂略带疑惑,这书生似乎和刚刚见到的那个不是一个人?但又有三分形似七分神似。是昨晚的人自己记错了,还是刚刚的人自己看错了? 正在纳闷,就听身后展昭问,“仇兄?” 白玉堂回头,只见展昭跑过来 “展兄。”仇朗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问展昭,“你这位朋友,似乎对我有些误解,让我离你远一些。” 展昭一愣,转眼看白玉堂。 白玉堂有些好笑地看了看那书生,刚刚他看到一个和昨晚那个书生相似的人上了船,就跟了进来。可刚到船舱里就看到书生自杀,愣了个神那书生就消失了。他正想追,可偏偏这时候又有黑衣人袭击柴荥。柴荥遇到危险,如果是从前的白玉堂,他才懒得管呢,可这是开封府的地界,如果柴荥被杀,那展昭难免被问责,于是他就多管闲事,救了他一命。而从始至终,他没和那书生说过一句话,他这么信口开河,是何道理? 展昭见白玉堂神色,也是有些愣神。 仇朗行无奈笑了笑,问白玉堂,“这位少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与展兄是朋友。” 展昭轻轻拽了拽白玉堂的衣角,“喂,怎么回事?” 白玉堂转眼与展昭对视,半晌才问,“他就是你那个朋友?” “是啊。”展昭点了点头。 白玉堂收起刀,“那你小心些,这人信不过。”说完,转身走了。 “唉?”展昭追上两步,白玉堂一个纵身下了船了,从小四子他们身边走过,小四子赶紧跟去了,包延和庞煜面面相觑,一旁神相齐四刃捻着胡须,一脸高深地看着。 展昭叹了口气,看仇朗行。 仇朗行微微一耸肩,“他是你朋友?刚刚凶神恶煞地冲出来。” “别说了。”展昭叹了口气,“白玉堂没有骗人,你干嘛诬赖他?” 仇朗行哑然一笑,看展昭,“我与你多年好友,你不信我?” 展昭无奈摇头,“你真的不了解他,白玉堂是面瘫,凶神恶煞这种表情你让他做他都做不出来。” “这么肯定?”仇朗行啧啧两声,“你与他交情很深么?人总有你不了解的一面” 展昭上下打量了一下仇朗行,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点点头,“是啊……人总有你不了解的一面。” 仇朗行见展昭似乎翻脸了,无奈解释“好了,我见你俩认识,他又无缘无故盯着我,所以说笑一下。” 展昭嘴角轻轻一挑,“你又说错了一点。” 仇朗行皱眉。 “白玉堂最不喜欢的就是是非,他有缘有故的事情都大多懒得做,无缘无故的事情更加不会做。”展昭说着,轻轻拍拍他肩膀,“绝色佳人他都懒得多看一眼,盯着你看,必然是有原因的,那个原因估计我也很感兴趣,所以你还是收敛下。” 仇朗行深吸了一口气,“展兄,如此偏心,我要伤心的。” 展昭已经无话想说,只是淡淡一抱拳,“祝仇兄高中,就此别过。”说完,翻身下船,跑了。 仇朗行靠在船上摇头,看着展昭追远处那一抹白影去了,嘴角微微翘起,笑得意义不明。 庞煜问一旁老头,“唉,什么情况?” 齐四刃笑了笑,“小四子说的情况。” “嗯?”包延和庞煜都不解地看老头。 “忘记啦?小四子不说了么,展昭只有对着白玉堂的时候才是只傻猫,平日可精明极了。”老头笑呵呵转身走了,庞煜叹气追上去,边拽着身后包延,“你说,他们不那么高深会死啊?” “是你肤浅!”包延跟着他往前跑。 …… 而此时,走在前面的白玉堂衣裳下摆被后面的小四子拽住,“白白,等等喵喵么!” 白玉堂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心吧,展昭会追上来的。” “是哦?”小四子举着糖葫芦搂住他脖子,“你不生气啦?” 白玉堂摇头,“有点意思。” “哈?”小四子歪过头,忽然余光瞥见远处烟尘滚滚,张大了嘴巴一指,“啊,白白快看!” 第130章 骚乱 小四子忽然一声喊,白玉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从远处开封城门的方向,有一队兵马狂奔而来。 开封的街道,特别是这条直通开封府和城门的中轴大街非常的繁华,两边商铺云集,街上来往行人也多,走路都怕撞到更何况这一队人马从开封城外径直冲进来。 一时间,人仰马翻。街上的行人惊慌逃窜,有些来不及躲避的就被撞倒在地,再加上马队还在前行,两旁商铺、摊位统统到他,乱成一团。 马蹄疾行掀起阵阵尘浪,开封繁华的大街上惊叫声四起。 白玉堂抱着小四子站在大街当中,就看到为首一匹棕色高头大马,马上还套着个铁质的面具,像是军马出征打仗一般。 马上之人年纪很轻,看来只不过十七八岁,只是行为举止傲慢至极,见马撞到了人,非但不停下,还用马鞭挥赶路人,让人滚开。 白玉堂将小四子放下,“躲我身后。” 小四子赶紧躲到白玉堂身后。开封一半以上的人都认识白玉堂,见他在这儿,也都纷纷跑到他身后便不跑了,回头看着。 此时马已到近前,马上那青年见白玉堂挡路,就大喊了一声,“滚开,别拦着小爷试马!” 而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将士,也都骑着马,惶急地在后边喊,“小王爷,等等!” 白玉堂此生,最恨官府之人仗势欺人,一听又是个什么王爷,心中有气,这赵祯家的亲戚都有毛病! 眼看着马到近前,他抬起一脚飞踹了那领头之马的前胸一脚。 这马怎么经得起白玉堂这一窝心脚,一个趔趄,双膝跪地原地栽倒,马上之人一惊,赶紧拽住马缰绳想要稳住自己。白玉堂伸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从马上拽下来后甩手一抡,直接往后扔了出去。 “啊!”那人大叫一声,一头栽出去,摔了个结实倒也还好,偏偏就不偏不倚摔在了后边上来的马队跟前。他大惊失色,抱住脑袋,白玉堂这是让他自己也尝尝被马踩的滋味。 后边马队的士兵赶紧拉住缰绳,拼命避让,纷纷滚落在地,马也摔倒了好几匹,马队总算是停了下来。 再看原本繁华的街道,兵马过处是一片狼藉,好些行人都受了惊吓,又遭了这无妄之灾,更有受了伤的,都坐在一边呻吟。 小四子手里还拿着展昭给他的冰糖葫芦呢,躲在白玉堂身后探头张望。 被白玉堂从马上扔下来那年轻人,此时正狼狈地倒在地上,刚刚那重重一摔,闹得他现在五脏六腑都疼,四肢麻痹动弹不得,还掉了一颗牙齿。他自幼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种气,仰着脸惊骇地看着站在马前的白玉堂。 “小王爷!” 四周那些摔倒地上的士兵赶紧爬起来,冲过去将那年轻男子扶起来。 小四子听到“小王爷”三个字,就更加好奇了,哪里的王爷啊? “你是什么人,胆敢袭击小王爷,该当何罪?”为首一个侍卫质问白玉堂。 白玉堂看了看那人的号衣,也没分辨出是那队人马,至于大宋朝有几个王爷,反正他知道正的就八王和九王两个,其他都是世袭的挂名王爷,就跟刚刚船上看到的柴荥似的。 “啊!爷爷!”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少年的哭叫声,“我爷爷叫不醒了!救命啊!” 白玉堂一周没,身后小四子赶紧跑过去。只见在一个果摊边,满地踩烂了的苹果桔子旁躺着个老头,紧闭双眼昏迷不醒,身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儿正在哭泣。 小四子慌手忙脚将冰糖葫芦塞给了小孩儿,自己腾出手来去给老头把脉,“是摔晕了,没事的。”说着,边按老爷爷的人中,让他苏醒。 一旁的街坊帮着端水过来,此时围观的人渐渐躲起来,都纷纷打听情况,知道是有人纵马狂奔后,纷纷斥责。 白玉堂见路边伤着众多,也过去帮忙。 那小王爷见对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恼羞成怒,“这大胆刁民敢袭击本王,来啊,给我抓起来!” 话音一落,士兵纷纷抽出兵器。 可还没等他们上前,忽见斜刺里人影一闪而过,随后是一阵兵器碰撞之声,等回过神来,就看到手中兵刃全部齐根断了。 几人拿着剑柄刀把傻站在那里,眼前一个蓝衣人落地,长剑收入黑色剑鞘,来人正展昭。展昭刚刚跑来追白玉堂,眼睁睁看见了,气得一股火没处发泄,哪儿来的败类如此不分轻重。 白玉堂按照小四子的指使,给几个伤重的路人点穴止血,边回头看,只见展昭一张脸前所未有的黑,杀气腾腾。 “你是何人?” 那个自称小王爷的人伸手一指展昭,“可知本王是谁?” 展昭冷笑一声,这时,后方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带着一百衙役和二百侍卫跑了过来,公孙骑在马上,手里拿着个药箱子,一看这情景也是吓了一跳,赶紧下马给伤着医治。 “展大人。”王朝到了展昭身边,展昭伸手一指那小王爷和身后十来个随侍,“全都绑起来,押回开封府” “你好大的口气!”那小王爷身边一个随从一脸不屑,“不就摔了几个刁民,谁叫他们挡道,我们小王爷可是……” 只可惜还没等他说完话,展昭抬手挥袖,“啪”一声脆响,那侍卫张了张嘴连哼都没哼出口,应声栽倒。展昭心地仁厚,虽然已经气急也动了杀机,但这里杀人于事无补,因此只是灌注内力给了那士兵一耳光。可那士兵也受不住,满嘴牙都松了,倒在地上往外吐血。 “王副将!”那小王爷骇然地看着展昭,“你……你竟敢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的是你!”公孙站起来就骂,“你没见满大街老弱妇孺么?” “对!开封府明令禁止纵马入城,违令者重罚!”四周聚拢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越来越多,好多过来帮忙公孙抬伤者,另外一些义愤填膺地斥责,边用烂苹果鸡蛋蔬菜往里砸,打得那小王爷连连躲避。 “都住手!”最后,那小王爷吼了一嗓子,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得意道,“我有太祖钦赐免死金牌,谁敢对我放肆?” 展昭看了看他手中的金牌,就见正中间有一个“石”字,明白过来。原来是义成军节度使石守信的后人。 当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那几个出生入死的义兄弟都老老实实上交兵权隐归故乡,过上了荣华富贵的日子,石守信就是其中一人。石守信与赵匡胤关系匪浅,被赐金牌什么的也是可能。这个所谓的小王爷,应该就是世袭了他祖先威武郡王的爵位,现居陈州做一个挂名的君王,只管享福而没有任何权利以及正职。他手下的这些兵马,估计就是以前镇安军的遗部,难怪号衣不熟悉呢。石守信晚年贪得无厌欺压民众,很受唾弃,石家也早早没落,留下几百个兵将完全是意淫用的。 据展昭所指,石家有两个后人,兄长石天杰,二十多岁,据说文武双全。二弟石天琼不到二十,口碑极差,这个估计就是石天琼了。 陈州府尹是包大人的好友,经常多次抱怨,说这个小王爷行为乖张,整日仗着有太祖御赐金牌横行霸道。他曾今上表过多次请皇上严办,但赵祯顾及先祖颜面,以免后人说他赵家忘恩负义卸磨杀驴,因此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不过今日之事可不是如此简单了,这石天琼跟土匪一样闯进来,已经造成多人重伤,估计拉去开封府,包大人就要重罚他的,不然不足以服众。 石天琼也没想到闹出这样大的乱子来,他从陈州府赶路过来,在城外买了匹新马,就想试试。他在陈州府疯惯了,也没人敢管他,因此一兴奋就跑进开封来了,于是闯了大祸。 他被白玉堂那一摔,现在还脑袋嗡嗡响,又见来了大批开封府的衙役,就知道这次闹大了。只是他好面子,又自幼骄纵惯了,因此还是拿出那块免死金牌来硬挺。 展昭可不吃他这套,对着王朝马汉等一挥手,“抓起来!统统押回开封府,张龙赵虎,留下一百衙役清点损失,帮助清理街道和救治伤着。” 这会儿,包延等也到了,一眼就看到开封府街上人仰马翻的,一片狼藉。 “啧啧。”庞煜皱了鼻子,“比我当年还能折腾,谁啊这是?” 包延拽了他一把,“别看了,帮着救人去。” “哦。”庞煜跟着他跑去救人了。 很快,石天琼和十几个士兵被五花大绑了,押回开封府,听后包拯发落。 …… 包拯原本在太学和几个老学究争论考试规则,讨论得一个头两个大,偏偏有人来报,说上午出了俩事儿。 一是小王爷柴荥宴请书生,期间一个书生自杀了,还来了几个刺客行刺。 另一个事儿是小王爷石天琼带着马队在开封最热闹的大街上冲了半里地,叫白玉堂掀翻了,伤着无数,展昭将人都绑回来了。 包拯一张原本就黑的脸更加黑了几分,让人直接将石天琼按在开封府门前,重责四十大板。 有人问要不要请示皇上,包拯一摆手,“问不得。” 众人也都散了。 其实包拯不报,赵祯也不等于不知道,早有人跟他说了。 这会儿,赵祯正好得闲,和赵普商量考武状元的事情呢,一听包拯将人按住就打,笑了笑,“挺好,打到三十九板的时候去求个情,也算给他太爷个面子。” 陈班班心领神会安排人去办了。 赵普眉头微皱,“石天琼在陈州、柴荥更是远在云南,跑到开封府来干什么?” “最近文试武试相继进行,开封府里必定是人才济济,估计是来招揽人才的。”赵祯淡淡一笑,“唉,皇叔,你说朕容易么,找几个人才还那么多人抢,你也不帮我。” 赵普嘴角抽了抽,心说你少来! “唉,幸好有包卿为朕分忧。”赵祯说着,瞧了瞧赵普,“展昭和白玉堂还有公孙先生,哪个不是看了包卿的面子,才给朕办点事,这年头,皇帝也不好做。” 赵普失笑,不跟他耍嘴皮了,问,“石天琼准备怎么处理?” “打个半死让他收敛些也就得了,他祖上没少贪财,让他放放血,给那一整条街的人赔钱。”赵祯说着,放下折子问赵普,“对了,叫小良子考考武状元么?朕刚才在军营跟他聊了几句,这孩子了不得。” “他还太小,过几年吧。”赵普赶紧找借口搪塞过去。公孙将箫良和小四子一样当儿子养的,要是知道他让箫良进宫做官,非急了不可。 “唉……”赵祯又幽幽叹了口气,“人都是削尖了脑袋往宫门里挤,你们就一个两个视我为洪水猛兽,啧。” 赵普赶紧别过赵祯,在他叹一百零一口气的时候,跑回开封府看热闹去了。 此时开封府门口的确热闹。开封在包大人的治理下治安是相当的好,尤其不准扰民,凡是扰民的都要在大门口杖责。 石天琼小王爷自然也不能例外,让人按在开封府巍峨的大门前霹雳啪啦打屁股,疼得他鬼哭狼嚎的。他自小娇身冠养,哪儿受过这种罪,哎哎直叫唤。 白玉堂回到开封府门前,看到这情景摇了摇头,刚想进门,被展昭拽住了衣服袖子。 白玉堂回头看他,就听展昭嘟囔了一句,“闯祸精。” “叙完旧了,展大人?”白玉堂抱着胳膊,凉丝丝问他。 “你吃哪门子飞醋啊,我又没有相信他!”展昭鼻子皱了皱,“他那个人呢平日有点阴阳怪气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白玉堂没再多说,展昭既然有所提防,也就可以了。 “对了,你上柴荥的船做什么?”展昭又问。 “我……”白玉堂想了想,觉得应该组织一下语句,怎么将昨晚见鬼今天又撞鬼,那鬼还和展昭的朋友有那么一点点神似的事情说清楚。 此时,王朝数着杖责的棍数,“三十五、三十六……” 再看石天琼,满头大汗已经没力气喊了,哑着嗓子哼哼,屁股上血肉模糊一片。 围观人群看到了,也是有些不忍,毕竟年岁不大,可这人嚣张跋扈实在可气,也幸亏刚刚没闹出人命。 石天琼原本一直喊着他有免死金牌,不过挨了几板子脑袋也清醒了,才想起来,这免死金牌又不是免打金牌,包拯不打死自己不就行了么?!这才把出门前他哥的嘱咐想起来了——开封城不比陈州府,要处处小心,特别是别得罪开封府的人。 可惜,为时已晚! 这会儿,宫里头有几个官员跑了过来,纷纷求情,那也都是皇上安排的。 包拯臭着脸站在那里,看着情况,考虑要不要轻判几棍子?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远处又有一队人马过来。 为首一人三十来岁,他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不能轻饶,狠狠打!” 众人都一愣,抬眼望过去,只见来的也有大概十二三人。 为首一匹高大白马,马上端坐一人,年纪二十多岁,样貌端正,穿着青色长袍,颇有些威武之感,一看功夫就不差。 展昭仔细一看,觉得此人相貌上与正在挨打的石天琼似乎有些接近。 “大哥……” 石天琼抬眼看到远处缓缓走近的人,张嘴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在一旁听得真切,原来是兄弟。 那人来到了众人近前,滚鞍下马,到包拯面前行礼,“石天杰见过包大人,舍弟胡作非为闯下大祸,请大人从重责罚!”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起码从表面看,这做哥哥的还是比较靠谱的,果然如传言,石天杰是文武双全么……最近好多文武双全汇聚开封哦! “哦,郡王不必多礼。”包拯轻描淡写回了一句,没叫他王爷,像是提醒他,收敛些。 石天杰连连跟包拯道歉,并且让随从跟随开封府的衙役去刚刚被石天琼毁坏的街去帮忙,赔偿所有人的损失,挨家挨户赔礼道歉。 包拯点头,这石天杰比石天琼虽然只大了几岁,但识大体得多了,起码没那么狂妄。 这时候,庞太师来了,正好给皇上做了个说客,让石天杰去驿馆住下,石天琼带回去好好管束。 石天杰点头谢了众人,带着人走了。 白玉堂见事端已经平息,转身也想走。可没走两步叫人拖住了,回头看……只见展昭拽住他袖子不让他走。 白玉堂还是要往前,展昭死死抓住,两人在开封府门前对视。 “咳咳。” 这时候,包拯咳嗽了一声,道,“展护卫,刚刚欧阳将军说,柴王爷的官船已经戒严起,尸体都在船上。等公孙治完了受伤的百姓,你们一起去查证一下,看和之前几件书生自尽的案子有没有联系。” “好。”展昭点头,感觉白玉堂又要溜,索性抱住他胳膊。 “干嘛?”白玉堂看展昭。 “去查案啊。”展昭挑眉,笑眯眯问,“一起去?” “我又不是官。”白玉堂虽然是在拒绝,但满眼都是展昭的笑容,不自觉又被他往前拖了几步。 展昭眯着眼睛,“你在闹什么别扭?” 白玉堂不说话,看别处。 展昭瞧他的神色,显然还没消气呢。 “那你想怎么样?”展昭凑上去,低声问,“生气也有理由的吧?” “生气当然有理由。”白玉堂回瞪他。 “那是什么?”展昭睁大了眼睛等着,“说来听听?” 白玉堂想了想,“我忘记了。”说完,转身还是要走。 “不准走!”展昭拉着他胳膊往官船的方向走,“忘记了那就是不生气了。” “忘记为什么生气不代表不生气。” “唉,你别那么小孩子气么,跟我学,气量大点!”展昭拉着白玉堂一直走,“你看你无缘无故生气还忘了为什么生气我都没有生气,所以你不应该生气了,你说是吧?” 白玉堂让展昭绕了两个圈,有些无语,这猫强词夺理的本事见长! 到了官船附近,大老远却看到仇朗行还站在那里,他此时正在一棵桃花树下,桃花刚谢,花瓣随风而落。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一幕和昨晚杏花树下那一幕何其相似?只是这青天白日的,这人应该不至于会突然消失吧? 正在出神,身边展昭胳膊肘捅了捅他,“哦,你果然是为了他在生气,干嘛?你俩以前见过,然后有仇啊?” 白玉堂没做声,“猫儿,你确定你这朋友是个活人?” 展昭眨了眨眼,转眼盯着白玉堂看了起来。 白玉堂见他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就问,“看什么?” “嗯……”半晌,展昭问白玉堂,“那个,你该不是想说,你见过一个跟他很像的鬼,所以刚刚跟着他?” 白玉堂倒是很惊讶,展昭竟然完全没有怀疑地跟着他的思路想,就点头,“差不多。” 展昭皱眉,有这么离谱的事情么? 这时,仇朗行走了过来,“展兄,等你好久了。” 展昭心说,等我做什么?你不是准备考试的么,还不回去温书。 “刚才有些误会,怕你不高兴,不过船上既然出了人命,我猜想你很快会回来,所以在这里等。”仇朗行对展昭笑了笑,“请你吃顿饭,消消气,如何?” 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且此人性格恶劣,常常恶作剧,展昭也见怪不怪了。 “这位就是白玉堂么?幸会。”仇朗行说着,拱手对白玉堂一礼。 白玉堂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显得相当冷淡。 仇朗行一笑,伸手一搭展昭肩膀,“我去太白居定位子,一会儿吃饭?我从常州带来了你喜欢的桂花酿,我娘亲手做的。” “是么?”展昭听到“桂花酿”三个字立马眉开眼笑,白玉堂也爱喝酒,展昭就凑过去问,“唉,一会儿一起去么?仇伯母是有名的酿酒师,她的桂花酿是常州一绝。”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仇朗行的手还在展昭肩膀上,头一次听到“桂花酿”三个字有些倒胃口。也不说话,转身往船上走,抛下一句,“今日没心情。” 白玉堂走了,展昭更加郁闷,这老鼠究竟生什么气,连桂花酿都不喝了。 一旁仇朗行也笑,“这白玉堂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古怪啊,不打扰你查案,我先走了,一会儿太白居见。” 展昭别过仇朗行,快步上了船,就看到白玉堂已经进入船舱,正蹲在那书生尸体旁。 展昭走过去,到他身边蹲下。 那书生死相有些叫人不能接受,他手里拿着一根断笔,笔是被用力折断的,而断裂的那一个斜口,正是他用来割喉自尽的的工具。整支笔都被血液染红了,包括书生的大半个胳膊,血喷溅出老远。 展昭就看到地上有一张被血染红了大半的宣纸。 伸手捡起来一看,只见宣纸上写了两个字——末路。 白玉堂捡起地上的另外半截笔,上边一个清晰的“岑”字。 两人将东西比在一起一看,无奈叹气——又一个!这笔仙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第131章 赌 “这笔仙还真够闲的。”展昭拿着笔端详了一会儿,“都死了第几个人了。” “我更感兴趣的是笔仙究竟如何杀人?”白玉堂看了看地上那个瘦不拉几的书生,“给他一把刀他都未必有能力杀掉一只鸡,怎么可能有勇气和力气这样自尽?” “对啊……力气是从哪儿来的呢?”展昭也觉得奇怪。 “会不会……这杆笔上有问题?”白玉堂盯着笔的尾部看,“他们应该是在同一个地方买的笔吧?那做手脚的应该就是卖笔的人。” 展昭又叫人找来了柴荥身边的一个管事,他一直都陪在柴荥身边,所以看的比较清楚。 当时的情况是,柴荥正让才子们展示才艺,有画画的也有吟诗的,有抚琴的也有写字的。这书生名叫刘明,云南人士,好好写着字呢,突然就把笔折断自尽了,吓得在场众人都傻了眼。那些侍卫也都愣了,所以才会被偷袭,幸好白玉堂救了柴荥一命。虽然未必是他本意,但柴荥还是派了人在门口等,说要好好谢谢白玉堂。 “那几个行刺的黑衣人是什么身份?”展昭问欧阳少征。 欧阳道,“都是些江湖人,云南一带的门派,据说被柴荥害过,于是跟随来报仇。 展昭见黑衣人都不在,就小声问欧阳,“人呢?” 欧阳压低声音,“王爷将人送到宫里,皇上那头找人处理。” 展昭一挑眉,原本赵祯对柴家就挺防范的,估计是想掌握些具体情况,于是他也懒得管,调查书生之死更迫切些。 两人从官船上下来,公孙带着人将尸体抬回去做仔细检查。 “吃饭去么?”展昭出门才想起来忙了一早晨还没吃饭呢,就问身边白玉堂。 白玉堂看了看他,“你不是约了人在太白居吃饭?” 展昭想起仇朗行来了,“你不去啊?”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我去船上吃。” “船?”展昭追上两步,问,“画舫来了?” 白玉堂轻描淡写地回答,“之前庞煜想要的螃蟹到了,我自己也留了些,叫人蒸了就着热酒吃。” 展昭权衡了一下,一边是仇朗行和桂花酿,一遍是白玉堂、螃蟹和热酒……前边是老友和好酒,后边是老鼠和海鲜,自己是猫么!没理由选前面那个对不对! “等等!”展昭跑上去,“我吃螃蟹去。” 白玉堂嘴角不着痕迹地轻轻挑了挑,看展昭,“那你朋友那头呢?” “跟他说一声让他自己吃么。”展昭道是也不在意,见白玉堂脸色缓和了几分,似乎心情好转了。展昭轻轻一摸下巴……这耗子,该不会真的在吃醋? 想到这里,展昭忽然坏心眼上来了,问白玉堂,“要不然请仇兄来一起吃?” 见白玉堂脸色立马又黑了几分,展昭赶紧摇头,“不对哦,陷空岛送来的螃蟹当然只有我能吃,不给外人。” 果然,白玉堂的脸色在“外人”两个字的地方出现转折,阴转晴。 “不过,仇兄也是很好的朋友。”展昭又来了一句,白玉堂眉宇间略微皱了皱,晴转阴。 展昭又接着说,“当然跟你还是没法比的,咱俩多熟是不是……” 又阴转晴。 “不过我很欣赏他,他是文武全才么……” 晴转阴。 “论文武全才,你应该比他更好些的哦?” 阴转晴。 …… 展昭看得要乐死了,谁说白玉堂面瘫来着,表情丰富着哩。 白玉堂也琢磨出滋味来了,无奈地看了看展昭,“很好玩?” “是啊!”展昭拍拍他肩膀,“超级好玩!” 上了白府的画舫,白福早就蒸好螃蟹等着了,给两人热上了酒,就退到后边去了。 俄顷,酒烫了,展昭剥螃蟹边跟白玉堂闲聊,“对了,你觉不觉的奇怪?” “你指哪件事?”白玉堂问。 “柴荥和石天琼等人突然到来。”展昭道,“尤其是石家两兄弟。”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柴荥手下很多江湖人?”白玉堂端着酒杯问他,“还都是些亡命徒。” “他又不是一方诸侯,招揽了那么多文生武人干什么。”展昭也点头,“一定会有些风声透露,我们吃完饭去打听一下。” 白玉堂点头同意,一杯酒下肚,就见展昭笑嘻嘻问他,“还生不生气啦?” 白玉堂伸手轻轻摸了摸鼻子,倒是觉得自己生气没什么必要,显得很小气似的。 展昭见他样子,拿起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道,“那什么,你干嘛追仇朗行出去?想痛揍他一顿?” “怎么可能。”白玉堂望天,“我最开始并不知道他就是你那个朋友。” 展昭眯起眼睛,“所以你的确想痛揍我那个朋友?” 白玉堂望天,含含糊糊答了一句,“也没有。” “哦,对了!”展昭夹着一筷子蟹黄沾醋,“今早不知道谁在开封府大门口乱画。” “咳咳……”白玉堂让酒呛了一口,咳嗽两声,扯开话题,“我昨晚在你院子里,真的看到个鬼影。” “哈?”展昭皱眉想了想,“那鬼该不会和仇朗行长得很像,所以你就追着他上船了?” “嗯。”白玉堂点头。 “可是……”展昭算了算时间,“不对啊,我和他一起到了船边,然后他上去,我在外面等,如果你是看到他才上的船,没理由看不到我。” 白玉堂听到这话,沉吟半晌,“按你这么说,的确时间上不太对头……且我第一眼看到的船上之人与仇朗行只是相像而并非同一人,他有兄弟没有?” “没有吧,他家就他和一个姐姐,姐姐早就嫁人了。”展昭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他姐姐原本是想要许配给我大哥的。” 白玉堂微一挑眉,“为什么后来没成亲?” “大哥拒婚。”展昭耸肩,“他姐姐叫仇子晴,温柔娴淑还很漂亮,而且从小照顾我们,我一直以为大哥很喜欢她,可没想到最后拒婚,搞得子晴很伤心,最后嫁给了别人。仇兄为了这事,很生大哥的气,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提起此事。” 白玉堂听着点了点头,“按照现在的情况看,你大哥倒未必是因为不喜欢才不要她的吧?” 展昭洋装不满,“是啊是啊,我大哥十恶不赦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玉堂见展昭生气,赶紧辩解。 展昭失笑,白玉堂某些方面还挺老实,想来想去,叹了口气,“老天保佑呢,这次的事情和我大哥无关,不然的话又要烦了。” “对了,这么久没你大哥的消息。”白玉堂问,“之前几样东西他都得到了,拿回去之后,就这么无声无息了?” “想得美啊,迟早都得惹出事端来。”展昭托着下巴看手指头上粘着的一些蟹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 “嗯?”白玉堂见他皱着眉头,估计是想起了重要的事,且不是什么好事。 “仇朗行和我大哥之前因为子晴的事情翻脸过一阵子,可是后来两人突然和好了,而且还经常在一起,似乎是商议些什么。我记得那时候,每当我走近想听听他们说什么,他俩就很适时地打住,神神秘秘的。”展昭拿了块帕子擦手,“啧……总觉得应该有些什么。” “喂!” 两人正在琢磨仇朗行和展皓之间的关系,忽然,就听到远处有喊叫声传来,声音还挺耳熟的。 展昭和白玉堂循声望过去,只见岸上的一棵杨柳树下,庞煜站在那里,边跳边招手,对着他们喊,“喂!你俩吃完了没啊?江湖救急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莫名,白福将船靠岸,对庞煜说,“螃蟹让人给你送去府上了。” “哎呀,不是说螃蟹!”庞煜急得跺脚,“小馒头出事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皱眉——包延出事了? “出什么事?”展昭赶紧上了岸,“严不严重,通知大人没?” “不能告诉他爹,说了他就死定了!”庞煜紧着摆手,“你俩先救命!” 展昭眼皮子跳了跳,“你俩是不是闯祸了?” 庞煜望天,“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你爽快点说行不行?”白玉堂听着气闷。 庞煜压低声音,“说来说去是那个神棍闯祸!死老头子带我们喝酒去,期间正好有一帮文生公子在那里吟诗作对,还口出狂言,说了些不中听的。” “什么不中听?”展昭皱眉。 “他们都听说这次小馒头要参加秋试,所以大多传言这次状元非他莫属。” “这有什么不中听的?”展昭不解。 “可他们这么说,不是因为觉得小馒头文采好,而是……” “是说他全靠包大人的关系,是么?”白玉堂问。 庞煜点头。 “唉,小人之心!”展昭摇头,“试题是皇上亲自出的,考试前包大人也不知道,清者自清,跟他们计较什么?!” “我也这么说,不过死老头子夸下海口,跟那帮人打赌,说诗词书画、琴棋牌九,小馒头样样不输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哭笑不得,“这请棋书画吟诗作对也就算了,跟牌九有什么关系?” “可说了!”庞煜拍拍胸前,“牌九必胜的分明是少爷我!” 展昭叹气,“包延不会真跟人赌钱了吧?” “是啊!”庞煜跺脚,“突然一个书生跑出来跟他赌大小,你们再不去,小馒头恐怕输得当裤子了!” 展昭皱眉,“输就输呗,输几个钱也好买个教训。” “那不行!”庞煜一挑眉,“那人是个江湖人,摆明了出千,你开封府的人叫人这么欺负啊?” “什么?!”展昭脸一沉,“江湖人欺负个书生?在哪儿赌钱?” “太白居……” 庞煜话没说完,展昭一溜烟没影了。 庞煜赶紧跟去,白玉堂拍了拍他肩膀,问,“包延为什么会和人赌钱?没把握的事情应该不会做才对。” “那个神棍说什么一二三保证赢,还拿他爹的面子刺激他,而且那江湖人是书生打扮!”庞煜颇有些不满,“谁知道是个老手?” 白玉堂听了微微蹙眉,“和包延赌的人叫什么?” “姓仇来着。”庞煜回答完,白玉堂便冷笑了一声,“哦……” “小馒头其实也是天赋异禀的。”庞煜苦笑,“我之前跟他赌过色子,他记性好耳朵灵,能通过声音和色子晃动的次数算出点数来!百试百灵的。” “哦?”白玉堂倒是很惊奇,包延还有这能耐? “可这次偏偏不行了,所以那书生铁定出老千了,我久经赌场火眼金睛,连我都能骗过的必定是江湖高手!”庞煜总在赌坊耍乐,自然是知道其中道理的,“怪就怪那神棍,什么一二三肯定赢,不料连输三把!” 白玉堂心中生疑,神相齐四刃和包拯看起来交情非浅,他也是个好人,不像是会故意作弄包延的,为什么偏偏要提议赌大小呢? 两人加快脚步,赶往太白居。 包延他们在二楼的雅间里赌,谢绝参观,楼梯口围了大群的人等消息,于是白玉堂带着庞煜纵身跃上了二楼。就见包延闷闷坐在一旁,展昭正与仇朗行理论。 神相齐四刃和小四子一起坐着看热闹,一个吃桂花糕,一个喝茶。 “怎么样了?”庞煜急急忙忙跑过去,问包延。 包延低头不说话。 小四子小声说,“小馒头输了一万多两。” “哈?”庞煜睁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他使诈。”包延嘟囔了一句,总共就赌了三把,可是这仇朗行摆明了是要讹他银子,银子翻来翻去就上到一万两了,这次真是栽了!都怪自己笨。 “唉,都怪神棍才对!”庞煜有些不满地瞪了一旁正跟小四子分一块桂花糕吃的齐四刃一眼,“你不是神棍么,你说一二三一定赢的,没想到输了!” 神相摸了摸鼻子,撇嘴,“且,小娃娃不懂事。” “你……”庞煜跳脚,包延拽住他,“别那么大声!” 白玉堂倒是觉得老头似乎有些文章,就转脸看正和仇朗行理论的展昭。 仇朗行抱着胳膊,见到展昭还有些意外,连说自己不知道包延是展昭的朋友。不过他话锋又一转,说亲兄弟明算账,银子还是要给的。 “不就一万两么,给你就行了。”庞煜站起来要给钱。 被包延一把拉住了,“让我爹知道我用你的银子,我不是毁了他一世英名么,我宁可跳楼摔死也不要你银子。” 庞煜咧开嘴,想想倒也是,于是就看白玉堂……他倒是也知道,这里除了白玉堂,都是穷人。 白玉堂不是没银子,只是觉得凭白无故给了那小子,那也太窝囊了。 神相在一旁乐呵呵道,“要不然,再赌一把?所谓久赌无胜家么,说不定就转运了呢。”说着,掐指一算,“嗯,风水位还没走呢,一二三肯定赢的!” 包延皱了皱鼻子,刚刚那老头就是这么说,害人不浅啊。 “我跟你赌!”庞煜蹦起来。 仇朗行笑了笑,“我是念书人,要跟我赌可以,还跟刚才一样,先对上我的对子。” 展昭皱眉,只见仇朗行手边有纸笔,上边三个对子,刚才和包延就是边对对子边赌的。 仇朗行不慌不忙地拿出笔,换了一张新的纸,在上面写上——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庞煜捅了捅包延,“唉,这个我不在行啊。” “只能一人赌。”仇朗行笑道,“对一个对子开一把大小。” 展昭有些不悦,这仇朗行是摆明了找麻烦。 包延想了想,这里就自己一个文人,手上拿了笔正在犹豫,手上的笔就让人抽走了。 抬起头,只见白玉堂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拿走了他的笔,在仇朗行那一句下面写了句——世间有缘人莫错姻缘。 仇朗行笑了笑,抬头看白玉堂,“白兄要跟我赌?” 白玉堂淡淡点头。 展昭摸了摸下巴,站在一旁准备看热闹。 “第一把要赌一万两么?”仇朗行笑问。 白玉堂伸手给庞煜,他可不怕跟庞煜拿钱。庞煜挺够意思,全身上下一通摸,银票一万两递过来,再加了块一千两的玉佩。 白玉堂将一万两放到桌上,“我输了,这银子给你,我再给你一万两,你若是输了,包延的赌帐一笔勾销。” “呵呵,公道。”仇朗行笑着点头,拿出色子放入色盅摇了摇,放到桌上,让白玉堂猜数目。 白玉堂想逗没想,直接回答,“一二三,小。” “呵呵,我猜是三个三,豹子。”仇朗行说着,伸手开盅盖,就在盖子拿起来的一瞬间,展昭将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上……色盅打开,一二三。 仇朗行看了看身边的展昭,最后笑道,“看来,我与包公子的赌债两清了,再赌一把,如何?” 白玉堂示意可以,将庞煜的玉佩放到了桌上,仇朗行摸了摸钱袋,“正好,去也有一千两的银票。” 展昭去拿杯子。 仇朗行突然一指旁边,道,“展兄,不防去那里坐一会儿?也好吃点点心。” “咳咳。”展昭咳嗽了一声,只好过去。 仇朗行又提起笔写了一句——笔下人间烟火。 白玉堂给他接了句——剑上四海风云。 仇朗行微愣,笑道,“白兄这句似乎不搭……我这笔下,写的可是人间烟火四个字,白兄用的是刀……” 话没说完,就见白玉堂伸手指了指展昭。 只见他坐在桌边喝茶,突然伸手将巨阙放到了桌上,桌子正上方正挂着一幅画,画的是四海风云。 “接得好啊!”包延心生佩服,展昭竟然明白,这两人该有多默契? 庞煜在一旁托着下巴感慨,这两人有毛病么?都心有灵犀成这样了,怎么还不终成眷属啊…… 仇朗行无奈只好去那色盅,却听白玉堂道,“公平起见,这次该我摇盅了吧?” 仇朗行笑了笑,将色盅交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接过轻轻一晃,也没摇,放到了桌上。 仇朗行笑道,“四五六,大。” 白玉堂却是一摇头,“一二三,小。” 色盅打开,展昭忽然咳嗽了一声,拍拍胸口。 色盅之下——一二三,小。 仇朗行叹了口气,无奈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望天。 将钱袋交给了白玉堂,仇朗行略带遗憾,“看来那位前辈说的对,久赌无胜家。” 说着,决定走了,却听白玉堂道,“在赌一把么?” 仇朗行回头,“白兄,我倒是很想翻本,无奈已经没有赌资。” “就赌一件你知道的事。”白玉堂淡淡道,“你若输了,回答我一个问题,不准说谎,只准说实话。” 仇朗行犹豫了一下,笑问,“那如果我赢了呢?” “赌资你开。” “好啊。”仇朗行一点头,“我想要白兄手里的宝刀。” “咳咳……”展昭又开始咳嗽了。 白玉堂将银刀往桌上一放,爽快答应,“可以。” 庞煜伸长了脖子,“哎呀,这刀万两黄金都买不到的啊,白玉堂就是阔气。” “久赌无胜家啊,白兄已经赢了两把,这世上没有人能总是赢的。”仇朗行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庞煜凑过去问包延,“唉,书呆子,这个怎么对?” “这个么……”包延摸了摸头想不出来,有些替白玉堂担心,万一对不上对子,是不是也算输了? 可白玉堂提起笔,毫不犹豫下笔,龙飞凤舞几个字给他对上了,写的是——世事无常鼠戏猫。 “噗……咳咳。”展昭接着捶胸口,这次是真的呛住了。 “好对好对!”包延激动地拍手,心说白玉堂实在聪明,这种对子都能对上。 庞煜在一旁尴尬地笑,心说,可不是么,这对子只有他白玉堂才能对上。 展昭挠了挠腮帮子,心说,你个死耗子。 仇朗行拿过色盅,晃了晃,问白玉堂,“白兄还继续猜一二三么? 白玉堂点了点头,“嗯。” “喂,这样行不行啊?”包延小声问庞煜。 庞煜无奈道,“唉,你也听那神棍说了,一二三肯定赢!你刚才要是都赌一二三也不会输得当裤子了。” 包延踹了他一脚,“我才没!” “那我赌二三六,大。”仇朗行准备开盅,忽然转眼问准备咳嗽的展昭,“展兄,要不要先咳一声?” 展昭尴尬地笑,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最近天气干燥,嗓子痒。” 仇朗行微微一笑,揭开色盅,开盅的刹那,忽然,就听小四子“阿嚏……” 随着那一声喷嚏,那个“六往旁边一滚,变成了一点……一二三,小。” 仇朗行长叹了一声,“白兄好赌运。” 白玉堂微微一笑,“承让。” “白兄想问什么?但问无妨。”仇朗行倒是大方。 白玉堂收了桌上的刀,无所谓地道,“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 仇朗行点了点头,对众人一抱拳,“今日赌得尽兴,下次继续,告辞了。”说完,开门离去。 “切,赌输了就走。”庞煜特意走到门口说了一句。正好,门外还有好多书生等着看好戏呢,看这情况以为包延真的赢了,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包延不但文采了得连赌钱都会赢,心中倒是也服了,再不敢说他是仗着包拯的身份得便宜。 白玉堂赌完了钱,回头,就见众人都望向他,特别是包延,一脸的敬佩。 白玉堂将钱袋丢给了齐四刃,原本也是老头帮着赢的钱,一二三一定赢,神相就是神相,名不虚传。 众人正准备回去,却听神相齐四刃忽然幽幽地说了句,“我说,这仇大才子是常州人吧?” 展昭点头,“是啊。” “哎呀,你看他手里的银票还真是五花八门啊,有苏州府来的、还有淮阳的……啧啧,连云南的都有啊。” 众人都一愣,庞煜拿过来看,就见老头翻开了仇朗行的钱袋正看银票上的钱庄字号。 “这个,跟别人换的吧?”庞煜问。 “苏州、淮阳、云南?”展昭双眼一亮,“孔茂是苏州来的、魏夕桐是淮阳人、刚刚死的才子刘明是云南来的……” 白玉堂看了一旁装疯卖傻的齐四刃一眼,心中了然,这老头就是为了要仇朗行的钱袋,才出的这赌钱的主意。 第132章 天龙山庄 “卖笔给那几个自尽才子的人是仇朗行?”包延拿着银票看了看,“为什么呢?这个人有什么来历么?” 众人索性在太白居的雅间里要了一桌好菜,坐下边吃饭边讨论。 菜到嘴里,听到包延的话,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展昭。 展昭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不过从小一起玩到大,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啊。” “也有可能只是巧合吧。”庞煜耸耸肩,“如果喜欢赌钱,也有可能有很多不同的银票。” “赌钱……”展昭立刻想起来了,“是哦!仇朗行那小子很喜欢赌钱的,而且逢赌必赢。” 白玉堂想了想,看一旁,就见神相老头正专心地吃菜。 “会不会……卖笔给那些书生的人,和仇朗行赌过钱,然后把所有的钱都输给了他?” 众人都看白玉堂,“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 “啊!” 众人话说到这里,庞煜突然喊了一声一拍桌子。 包延差点被个鱼丸噎死,看他,“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如果真是这样呢,我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人了!” 白玉堂又看了那老头一眼,就见齐四刃点了点头,继续吃下一道菜。 展昭拿起筷子给一旁的小四子夹了块鸭肉,问,“龙兴赌坊是吧?” “哦?展兄也好这口?”庞煜很感兴趣地问展昭。 展昭失笑,“我管开封府治安的么,哪里有赌坊,赌坊什么规矩自然知道。” “这倒是。”庞煜点头。 “那个赌坊有什么不同么?”白玉堂问展昭。 “哦,的确很特别!龙心赌坊是沈龙兴开的,天下的赌坊呢,都是赌客跟庄家赌,所以是十赌九输,就算运气好或者本事大赢了很多钱,到最后还是难免吐出来!”展昭给众人解释,“不过这龙兴赌坊就是赌客跟赌客赌,一对一,赢多少全看本事,但是赌客进门的要求很高,每人必须带五百两以上的赌资才能进门,而且赌一场要给赌坊一百两,无论输赢,所以里头只有高手。” “哦……”包延恍然大悟,“这么说,的确是可能在那个赌坊赌的钱。” “沈龙兴,是不是天龙山庄的庄主?”白玉堂问展昭。 “是啊。” 白玉堂皱起眉,没再说话。 展昭挑嘴角,“怎么,有过节啊?” 白玉堂笑,“我倒是跟他没什么,不过董旭跟他有过节。” “我知道了!”庞煜一拍手,“董旭肯定勾过那沈庄主的老婆!” 展昭皱眉,问白玉堂,“不是吧,沈龙兴的儿子都二十多岁了!” 白玉堂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糟糠妻当然不可能了……用来勾搭的不都是那些姨太太么。” 展昭感慨,“董旭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啊。” 白玉堂也无奈。 “龙兴赌坊呢,只能做一条线索,因为仇朗行的嫌疑还不能完全排除掉的吧?”包延话刚说完,就见窗口落下了一个人来,蹲在窗台上,“果然在这里啊。” 众人一看,就见是紫影,他对众人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边对楼下道,“在这里!” 没多久,众人就听到楼下脚步声响。 “呀!”小四子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了,扔了筷子就钻展昭怀里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低头看躲起来的小四子,没多久,就听到门“嘭”一声被踹开。 “小四子!”公孙风风火火冲进来。 小四子从展昭咯吱窝探出头来,“爹爹。” “你是不是吃甜的了?” 小四子擦擦嘴角的糖粉,躲回展昭胳膊后面。 “怎么了?”展昭边问边将小四子藏起来,心说公孙怎么这么凶啊,糖都不让吃。 “他今天不能吃糖,昨晚牙疼了。”公孙过来坐下,“伸手去抓小四子,小四子被展昭塞到了白玉堂那里。” 白玉堂将小四子藏在身后,对公孙道,“糖葫芦是展昭买给他的,小四子很乖,说不能吃糖。” 公孙眯起眼睛看展昭。 展昭睁大了眼瞪白玉堂——死耗子,你陷害我! 白玉堂用眼神示意展昭看可怜兮兮的小四子,展昭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对着公孙笑,“是啊……我买给他的,不知道他不能吃糖么。” 公孙望了望天,知道两人护着小四子,伸手捏住小四子的腮帮子,“你啊,幸好刚刚没吃那串糖葫芦!” 展昭愣了愣。 小四子也摸头,他刚刚为了救那个受伤的老头,的确是把展昭给的糖葫芦给了旁边的小孩儿,不过爹爹怎么知道的? “今天一早很邪门,我诊治了十六个孩子!”公孙认真道,“所有孩子都中了一种毒,虽然量很少,但都上吐下泻的!我原本还找不到根源,刚刚那个爷爷摔晕了的小孩儿,进了开封府也开始犯病,我才发现他手上拿着串糖葫芦,我一验啊……” 说着,公孙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布包来,打开给众人看,就见是两个切开的山楂。 “外边的糖衣没有毒,毒在山楂里边,你们看山楂的颜色。”公孙指着山楂让众人看。 “颜色好像比一般的山楂要黄啊!”包延也凑过去盯着看。 公孙拿出一根银针来,插在山楂肉里,没多久拔了出来给众人看,只见针尖有一层薄薄的黑色。 “谁那么缺德!”展昭立马急了,“这样害小孩得有多少孩子中毒?简直其心可诛!” “那个卖糖葫芦的有问题!”庞煜也气恼,“开封府的小孩惹着谁了要这么毒?!” “都别急!”公孙摆手,“听我说完!” 众人都不说话了,等着公孙详细说。 “我让赵普找来了所有中毒的小孩,发现他们都吃了糖葫芦,然后按照他们说的买糖葫芦的地点,将卖糖葫芦的人抓来了。”公孙喝了口水,“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都摇头。 “抓住了十来个!”公孙哭笑不得,“他们的糖葫芦我都检查了!发现几乎所有的山楂都有毒,而卖糖葫芦的全不知情。于是卖糖葫芦的又带我们找到了他们买山楂的地方,是在城西郊外的一片果园头。这些山楂都是果农今早新新鲜鲜摘下来的,也不知道有毒。他们又带我去看了山楂树,我发现其中有几棵树带毒。这些树的附近有一条小溪流过,我检查了溪水,发现毒在溪水里!” 展昭等都忍不住皱眉,“有人在溪水里下毒?” 公孙又摆了摆手,“其实溪水里含有的毒很少很少,对人根本没影响,只是山楂树每天吸收水分,存了大量的毒在果子里,才会让人中毒。” “那这些毒不是故意下的,而是溪水从什么地方无意带出来的?”包延问。 “我也是这么想,可能是上游有人常年用溪水清洗炼毒的器皿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从而稀释了的毒液被溪水带了出来!” 众人都点头,觉得很有可能。 “那是什么毒药?”白玉堂问。 “重点就在这里。”公孙道,“这种毒药,叫彼岸。” “彼岸?”众人都头一次听说,毒药的名字还挺诗意的。 “彼岸是一种毒也是一种药材,是从彼岸花的根球里提炼出来的。”公孙说着,拿出了另一个纸包,里边是之前董旭交给白玉堂的那只鬼状元的毛笔,还有早上刘明自杀时候的凶器,有个“岑”字的毛笔。 “我检查过了。”公孙看了看众人,“这几个大才子所使用的笔上,有大量的彼岸!可能是笔杆和笔鬃都在彼岸毒液里浸泡过。在写字的时候,毒药被人吸入,从而让那几个书生产生了幻觉,才会自杀!” “原来真是有毒啊?”展昭皱眉,总算是有了些线索,可谓天网恢恢,真不知道该感谢那些山楂树,还是说小四子是大福星。 “溪水的上游是哪里?”白玉堂问。 “这就是你们要查的了。”公孙收起东西,“我只知道呢,彼岸花很漂亮,根茎可以入药,也是剧毒,晒干后和其他药物搭配能治肠胃,单独使用,少量摄入会让人上吐下泻,大量使用就会产生幻觉,行动不听自己使唤,剧毒无比!” “也就是说,要提炼这种毒药,要大量的彼岸花才对,是不是?”展昭突然问。 公孙点头。 “呵呵。”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齐四刃突然笑了一声。 众人都不解。 就听白玉堂不紧不慢地说,“天龙山庄之所以叫天龙山庄,就是因为山庄处在山坡之上,坡上种满了红色和白色的彼岸花,蜿蜒数里之远,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天上的巨龙一样,因而得名。而且据我所知,天龙山庄的确就在开封城外的西郊,山下的果园,也是属于山庄的。” “来来,小四子,吃个包子。”一旁庞煜忽然拿着个蟹黄包给小四子拍马屁,“一会儿回去,给你小馒头哥哥猜猜考题怎么样啊?你肯定能猜到!中了状元让他请你吃馒头” “喂!”包延气急捶了庞煜一下,“别教坏小孩子!” “哇,你别凶我,我为了你好啊!”庞煜揉胳膊,边对齐四刃指小四子,“老神仙,你跟小四子有没有血缘关系啊?都那么神……不过也是啊,你叫齐四刃,他叫小四子,都有个四哦!” “哈哈!”老头捻着胡须哈哈大笑,对小四子点头,“我都说了,这孩子乃是大富大贵,世间少有的福相!” “看来,我们要去天龙山庄走走?”展昭问白玉堂。 “会不会打草惊蛇?”公孙有些担心,“赵普留了很多影卫在那里暗中监视,我们最好也试探一下。” “的确,如果对方销毁证据,到时候死无对证我们也没办法。”白玉堂想了想,突然一笑,“看来,得让董旭出马了!” “让他干嘛?”展昭看白玉堂。 “找他相好的去啊。”白玉堂对展昭坏笑,“相识满天下就是这点方便,不过沈龙兴脾气暴躁,我们得给那好色书生帮帮忙!” 展昭眯起眼睛一笑,“那今晚估计会有好戏看!” 众人商量已定,找了董旭一说,董旭一心想找出害西门药的凶手,自然是一口答应。 “先回开封府跟大人商量一下。”展昭边说,边拍了拍一旁兴致勃勃的庞煜和包延,“顺便把你俩也送回去。” “我也想去看热闹啊。”庞煜这辈子最爱看这种“男盗女娼奸夫淫妇狗男女“的好戏了,不让他去他心焦。 展昭拍了拍他肩膀,“小侯爷,别忘了你前两天还测出来有血光之……” “唉!”庞煜一抬手赶紧阻止展昭说完,“好了,我哪儿都不去了,回家陪馒头读书好了吧!” 包延白了他一眼,“你家好像在太师府哦!” 庞煜搔搔头,“唉,江湖儿女,四海之内皆兄弟么!你家就是我家,我爹就是你爹。” “啊呸!”包延狠狠催了他一口,开封府和太师府里头,包拯庞吉不自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直觉全身一冷,起了一身鸡皮。 吃了一顿饱饭,众人离开太白居回开封府,却在半道上遇上了热闹,就见好多人围在一起看热闹。 “出什么事了?”展昭仰起脸张望。 见紫影和赭影在人群里呢,展昭和白玉堂挤进去拍了拍两人,“喂,你俩看什么?” “欧阳跟人打起来了!”紫影一脸兴奋。 “欧阳少征?”展昭好奇,“跟谁?” “一个书生,好几个江湖人。”紫影指了指。 “喂,你们是不是兄弟啊?那么多人打一个你们竟然看着不帮忙?”展昭捋胳膊挽袖子要进去“维持治安”。 挤进人群一看,才发现,是一对一不是群殴。 只见欧阳少征正在跟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过招,旁边倒着三个受了伤的江湖人,看来都是被火麒麟打伤的。而现在跟欧阳少征对阵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输了银子,嫌疑很大的仇朗行。 “猫儿。”白玉堂双手拄着刀站在那里看展昭,“不去维持治安了?” “他们怎么回事?”展昭有些不解,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打起来了? “那几个江湖人惹是生非叫欧阳撞上,就打起来了,那书生突然来劝架,欧阳见鬼了一样非说他装神弄鬼,还说要带他去开封府见官,说他和驿馆大火有关!” 白玉堂一听见鬼,看了展昭一眼,“欧阳那天在火场跟你说见鬼了是吧?“展昭点头,“是啊……该不会?” 白玉堂略想了想,纵身一跃。 欧阳少征和仇朗行正打着呢,过了三十多招,觉得对方功夫还不错。正这时候,就见一个白影横插进了中间。 欧阳少征一个愣神……仇朗行就被白玉堂挡开了。 白玉堂跟仇朗行过起招来,他也不拔刀,就是在那里步步紧逼。仇朗行见白玉堂来了,也是吃惊。他原本想不打了,但白玉堂似乎并不是想劝架也不像是想制服他,而是用招数迫使他还手。 “喂,白玉堂你怎么抢老子的架打?”欧阳少征有些不满,却被身后展昭拉了一把。 他回头,只见展昭微微摇了摇头。欧阳只好站在那里围观,就见前方不知何时赵普也来了,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拆招。 拆了大概有三十招后,白玉堂一撤招,不再跟他打了。 仇朗行刚刚可是狼狈,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可打了半天却不痛不痒的,打了跟没打一样,有些发懵。 在场围观的有不少是江湖人,低手看个热闹,觉得仇朗行功夫实在了得,竟然跟白玉堂对了那么多招。只有少数展昭、赵普、欧阳之类的绝顶高手才知道……白玉堂刚刚是在给仇朗行喂招。 所谓的喂招,就是用极快的速度给对方送招,迫使对方使出全力防御,对方在不知不觉之中将所有的功夫都使了出来却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这是试出对方门派出处、功夫来路的最好办法。不过要喂招可不容易,必须是功夫登峰造极的高手才行。 “呵呵。” 展昭就听身边齐四刃笑了起来,“这小子真讨人喜欢,我要是十五年前遇到,一定收他做徒弟。” 展昭笑了笑,伸手指指前面,“现成的好材料等着栽培呢,老人家不吝赐教啊。” 老头一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赵普身边,箫良正仰着脸问他,“师父,刚刚白大哥那个是不是就是喂招?” 赵普吃了一惊,箫良他一向是放养的,竟然那么深奥的东西都懂?于是抱着胳膊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在书上看到过。白大哥每一招都对他要害,但是都不打死,动作好快啊!三十招,没一招是没用的!”箫良认真问,“那个书生的功夫是哪个门派的啊?我从没见过,他内功心法和中原武林的不一样。” 赵普搔搔头,武功路数他也不知道,就知道这书生绝对不简单,别说,不是白玉堂试他出来,欧阳说不定还要吃亏。 “西域狂派。”白玉堂收了招,似乎听到了箫良的疑问,帮着赵普回答了他。 仇朗行长叹一声看白玉堂,“白兄文才武功一样出众,见教了。” 展昭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西域狂派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仇朗行是什么时候结识了狂门的人,练了一身邪功呢? “白兄半天之内就已经证明文才武功都在我之上了。”仇朗行含笑看白玉堂,“可喜可贺。” 白玉堂拿着刀单手背在身后,“需要半天那么久么?” 仇朗行干笑了两声。 展昭走上几步,问,“仇兄,怎么在大街上打起来了?” 仇朗行看了看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江湖人,又看看欧阳少征道,“哦,我好心来劝架,不过那位官爷非说我装神弄鬼,还要抓我去见官。你也知道,官字两个口,他凶神恶煞的我当然要反抗。” 赵普凑到欧阳少征身边,“什么情况?” 欧阳张了张嘴,仔细盯着仇朗行看了半天,觉得真的没错,就拉住展昭,“喏,你还记不记得驿馆着火那天晚上我跟你说我见鬼了?” 展昭点头,“你说看到有人在书房上吊自尽,然后一阵大火过就不见了。” “对,就是他了!”欧阳少征一指仇朗行,“我绝对没认错啊!” “呵。”仇朗行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是活人!这位大人也太会说笑了吧!” “我知道你是活人,不过那晚那个肯定是你!你不是装神弄鬼、就是放火的人、最次也和案子有些关系,我找你去开封府问两声没什么问题吧?” “笑话。”仇朗行冷笑一声,“我说我不是,你说我是一面之词,你说我是,你也是一面之词,凭什么我说的没人信,你说的别人就要信?这不就是官字两个口?你们如此蛮横,我岂知道跟你们见官会不会屈打成招!” 欧阳翻了个白眼,心说果然赵普讨厌书生是对的啊,嘴皮子死贱! “开封府怎么可能屈打成招?”包延不悦。 仇朗行叹了口气,对展昭一拱手,“展兄,我还有事在身,过几天也要参加秋试,就不多谈了,告辞。” “唉!”欧阳少征还要追,被赵普拉住了衣领子,“算了,好兵遇到酸秀才,有理都说不清了,书生杀伤力很大的!”话没说完,就接到一旁公孙飞来的一个白眼。 “先回开封府吧。”赵普拽着欧阳回去了,看热闹的人也散去。 展昭往前溜达了两步,蹭蹭白玉堂的胳膊,小声问,“你刚刚拿了他什么东西?” 白玉堂看看他。 展昭坏笑,“行了,你觉得能瞒得过我?”说着,指指自己的双眼,“猫眼睛是用来抓耗子的!” 白玉堂无奈,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展昭眼前,让他看手心里的东西。 展昭就见是一片红色的花瓣。 “刚刚过招的时候,从仇朗行头发上落下来的。”白玉堂道。 “是彼岸花的花瓣。”公孙也看见了。 “他也跟天龙山庄有关系?”展昭皱眉。 “也未必啊。”白玉堂微微一笑,“这人心思细密,不能只看表面,要提防。” “是啊是啊!”展昭认真在一旁点头,伸手一拍白玉堂的肩,“所以呢,我最讨厌肚子里花花肠子太多的人!我最喜欢直肠子了!就是阴晴都写在脸上的那种。”说完,乐呵呵往前走,跟欧阳少征讨论见鬼的事情去了。 白玉堂走在后头,就觉耳旁空空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只一颗心怦怦跳。良久,就感觉小四子拽拽他衣摆,“白白你脸好红哦,不舒服啊?” “啊?”白玉堂回过神来,低头咳嗽了声缓解尴尬,抬眼,下意识看了看前边的展昭。 就见展昭也正往后瞟呢,双眼一对目光纠缠,展昭赶紧收回视线佯装没看到,白玉堂的视线却是落在那猫通红的耳朵上,怎么也转不开。 小四子抓着白玉堂的衣摆仰着脸笑眯眯,莫名感觉,今天白白的眼睛,比以往更亮更好看哦! 第133章 真心狡猾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开封府,包拯忙得焦头烂额,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意思查吧,匆匆吃了饭,就又跑去太学了。 于是,一群人在开封府等天黑。 包延继续温书,庞煜在一旁插科打诨负责跟他斗嘴。 公孙在捡药材,配药包,顺便教小四子医术。 赵普把黑枭牵到了院子里,相让箫良学习骑马打仗的基本功。黑枭挺喜欢箫良的,见他骑在背上就小心翼翼的,还甩尾巴跟他闹。 赵普让它凶悍点,让箫良感觉一下沙场拼杀的感觉,但是箫良救过黑枭的命,黑枭哪里舍得对他凶。 气得赵普最后把枣多多借来了。没想到枣多多和展昭一个性子,看到小孩儿就迈不动步子,和黑枭一马一边蹭箫良。 最后赵普出杀手锏,把白玉堂的白云帆借来了。 白云帆是最难伺候的马,它平日就待见白玉堂和枣多多,待见展昭也是看在他是枣多多的主人,白玉堂的相好。 箫良一上白云帆的背,这匹照夜玉狮子就开始狂甩,惊得箫良紧紧抓住。赵普挺满意,可还没等他教技巧,黑枭就和白云帆打起来了,枣多多在一旁凑热闹。于是院子里,箫良在马上颠得头晕目眩,三匹马和赵普则是闹得不可开交,一群影卫在一旁吃点心看热闹。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带着开封府的众兄弟在差官棚里认真研究过几天秋试时候的部署。 欧阳少征带着他的手下,继续去巡城。 丫鬟们在后院洗衣服,边洗边传诵着这几天开封流行的,才子们写的诗句。 整个开封府的人、确切地说仿佛整个开封的人,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展昭和白玉堂站在屋门口,看着众人的热闹,觉得大家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要做的事情,唯独他俩还在空中飘荡荡的,无所事事兼无所适从。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看了看展昭,明明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却好似什么都做不成,只好站在那棵快要落完了的杏花树下,看着别人的热闹。 “喂。” 最后,赵普搞不定三匹马了,拽着黑枭让白玉堂和展昭帮忙,黑枭和白云帆现在的状态是咬着彼此的尾巴不放。 白玉堂打了个口哨,白云帆甩了黑枭的尾巴,跑去白玉堂身边了,枣多多见白云帆走了,突然踹了黑枭一脚,也赶紧跑过去。 黑枭被踹了个措手不及,才明白过来枣多多帮着白云帆暗算它,立马急眼了,叫着要冲过去,被赵普抓住了。 展昭一脸惊骇地看着跑到白云帆身边的枣多多,两匹马很有默契地蹭了蹭。 赵普拽着生气的黑枭,“你眼红啊?也找匹母马去!” 黑枭白了赵普一眼,不满地回马棚去了,找到马棚里公孙的那匹小毛驴,黑枭跟它咕噜咕噜絮叨,像是在埋怨枣多多和白云帆联合起来欺负它,小毛驴甩着尾巴一脸同情地蹭蹭黑枭。 白玉堂问展昭,“小毛驴体型太小了吧?下崽会不会有困难?它俩倒是难得情投意合。” 展昭伸手拍了拍他,“估计没这种困扰,小毛驴是公的……” 白玉堂立时无语。 赵普摇头,拽着被颠得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的箫良,到一旁练功去了。 终于,在长久而无聊的等待中,天黑了。 “喂!”董旭跑了过来。 白玉堂一皱眉,只见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有些眼熟。 “嘿嘿。”董旭整理了一下头发,跟白玉堂说,“借你件衣服穿穿,见老情人当然要隆重点是不是?” 白玉堂瞬间有点窒息的感觉,良久才憋出一句,“送你好了,穿完了记得烧掉。” “烧掉干嘛?”董旭搓了搓衣服,“料子忒好,姑娘们肯定喜欢。” 展昭就见白玉堂像是要动手揍董旭了,觉得大局为重,双手从后面抓住!稳住了白玉堂后,展昭催促董旭,赶紧办“正经”事! 董旭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说完,转身走了。 展昭见人走了,拽了一把浑身起鸡皮的白玉堂,“走了,我们去天龙山庄盯着。” 白玉堂无奈,被他拽走了。 他俩暗中跟着董旭,回头看了看,就见赭影紫影也来了,一脸的兴奋。 一路无话,等众人到天龙山庄的时候,已经快到午夜时分了。山庄里头零星还剩下一些灯火,远处山坡上那长长一大片的彼岸花倒是很清楚。 “晚上看真的很像一条卧龙哦?”紫影拽了拽赭影。 赭影点头,凑过来跟展昭白玉堂说,“临出门的时候公孙先生吩咐了,叫我们别靠近那花丛。”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就见董旭已经翻墙进去了。 “哇,从董秀才翻墙的姿势就能看出经常干这事情。”紫影啧啧了两声。 四人跟着他进入山庄,摸到了天龙山庄的东跨院,找到了四姨太的院子。 董旭翻身进了院,落到院中一棵大槐树上,侧身摆了个很帅的姿势坐好,从身后抽出一根洞箫来,吹了起来。 展昭嘴角抽了抽,“他干嘛?” “可能是某种暗语!”紫影凑过来说,“我听说,琴棋书画是对付女人的必杀技!很多女人一听到萧声、笛声就对你有好感了。如果再来一首赞美她的诗,最好是自己做的,那就好感加分!再甜言蜜语,肯花钱、肯花时间,娶过门就不是问题!” 其他三人都傻愣愣地盯着他看。 良久,赭影托着紫影的腮帮子,“你从哪儿学来的?” “昨天开封府一个大叔说的。”紫影回答。 赭影盯着他看了半天,搓搓他脸,“乖,那个大叔是个骗子、以后咱们不跟他说话了。” “哦……”紫影点头。 赭影满意地捏他腮帮子,“一会儿给你买包子吃。” “嗯嗯!”紫影接着点头。 白玉堂和展昭眼皮子不停地跳,骗个媳妇回来还要琴棋书画,紫影倒好,一个包子搞定了!比小四子还好骗。 四人埋伏在屋顶上盯着院子里看,还有些担心,董旭的箫声会不会把家丁引来? 只是箫声刚响没几下,窗户就打开了,有个穿着白色里衣的美人靠在窗边,往树上看,嘴角含笑,月光下看,果然是个少有的美人。 董旭收了箫,与她相视一笑,一个纵身潇潇洒洒地从树上跳了下去。 白玉堂看着那件衣服上下翻飞,瞬间有一种以后都不穿白衣的冲动。 身边展昭很同情地拍了拍他,“要忍耐啊。” 四人硬着头皮在那里等待,可停了一会儿,发现董旭倒是并不下流,只是趴在床边跟那位漂亮的四姨太聊天。那情态,倒像是一双小儿女两小无猜地在说话。 白玉堂和展昭歪着头听,发现也没调情或者说什么特别让人脸红心跳的话,更没像紫影说的那样,吟诗作对之类。只是说些最普通的,比如说最近身体怎么样?晚饭吃了什么、过几天有什么庙会,要记得去看。 紫影皱眉,问赭影,“说这些干嘛?家不长里不断的,跟谁都能说啊。” 赭影笑了笑,“这表示女人希望她喜欢的人在意她是不是身体好、晚上吃了什么,要不要一起去庙会。” 紫影越发不解,“就为了这个偷情?她自己相公不跟她讲这些么?” “沈龙兴也算家大业大,平日肯定日理万机没空,就算能挤出个把时辰说说话,也有至少四个人分啊。” “那她干嘛嫁给这样一个人啊?”紫影更加无法理解,“直接嫁给那秀才不就好了?” 赭影笑着拍拍他脑袋,“有些事你不会懂的。” “为什么?”紫影撅嘴,“我又不笨。” “不是你不笨。”赭影摇头,“是因为你有我!”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头皮一麻,尴尬地看远处。 紫影托着下巴点头,“这倒是……” 白玉堂和展昭有些心虚地咳嗽了一声,继续等着。 董旭和四姨太越聊越投机,聊了至少半个时辰,还是没说到后山的彼岸花还有状元命案之类的。 树上四人蹲得腿都麻了,有些想要揍人的冲动。 展昭问白玉堂,“他是不是忘记正经事了?” 白玉堂无力地看展昭,“他现在办的的确是正经事啊……你还指望董秀才干什么比安慰寂寞美人更正经的事?” 展昭扶额,摘下一片叶子往前一送,轻轻拍在了董旭的肩膀上。 “咳咳。”董旭倒是想起来了,问四姨太,“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树上四人都一愣,心说——太没诚意了吧?直接问啊,万一人家不说呢?好歹相关借口。 “唉……我就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好大半夜的找我来。”四姨太托着下巴问他,“想问什么?” “关于天龙山庄后山那些彼岸花。” 四姨太听到后,眉头忍不住微蹙,低声道,“那里是禁地,我们都不准靠近的。” “哦……”董旭点头。 “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四姨太说。 “别!”董旭却摇头,“我自己可以查,你还要在这里过日子的么,别给自己找麻烦。”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紫影托着下巴啧啧两声,“他人不坏哦!” “天龙山庄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董旭接着问。 “哦,有的,今天下午的时候呢,柴荥和石天杰来过。” 树上四人皱眉,柴家和石家不共戴天的吧?怎么走到一起去了? “柴荥先来的,和庄主谈了些什么,后来石天杰也来了。我刚开始还陪老爷喝酒,给他们弹了会儿琴,不过后来他们三个和岑公子进书房谈事情了,就让我们先回来。” “岑公子?”董旭愣了愣,“哪个岑公子?” “嗯,他好像叫岑雷。”四姨太仰起脸想,“还是岑磊?是老爷的好朋友,寄宿在山庄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他住在后山,我没见过他几面。” 树上四人就觉得背后凉风阵阵——岑磊早就死了,难道是同名同姓?不是那么邪门吧? “怎么了?”四姨太见董旭脸都白了,赶紧问。 “哦……那个岑公子的事情,给我多讲讲行么?”董旭问。 四姨太点头,告诉董旭,这岑磊是半年前来到山庄的,他医术很高,沈龙兴有头痛病,在岑磊的调理下,身体好了不说还血脉畅通,武功大进,因此将他留在山庄里委以重任,很信任。 董旭又让她描述一下岑磊的长相。 四姨太详细说了说,展昭和白玉堂听着,就觉得和那个死掉的状元很相似……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有相似还是借尸还魂? 众人还想继续问,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脚步声。 紫影一眼瞅见有人来了,赶紧就对展昭他们使眼色。 董旭自然也听到了,他临走前亲了亲四姨太的面颊,体贴地帮她关上窗户,翻墙出去。 展昭和白玉堂等继续在树上监视。 俄顷,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摇摇晃晃地推开院门走了进来,推门摔进四姨太的屋子里。 四姨太赶紧来扶,“哎呀,老爷你怎么喝成这样?” “呵呵,高兴么!”走进来的可见就是沈龙兴。 紫影皱了皱眉头,看着屋里一个正在妙龄的绝色美人和已经头发灰白的沈龙兴,觉得刺眼。 展昭和白玉堂静静听着,就听四姨太倒茶给沈龙兴解救,边嗔怪,“你看你啊!一身的脂粉味,又上哪个狐狸精那里去了!” “哈哈!”沈龙兴高兴地大笑起来,“你个小醋坛子啊,我在王府吃饭,王爷客气找了些女人陪酒,她们哪儿有你漂亮。” “王爷?”四姨太眼睛亮了亮,“八王爷?” “呵,八贤王怎么可能高攀得上。”沈龙兴摇头,“是柴荥,刚刚下午来过了,你也见到的。” “哦……他啊。”四姨太似乎有些失望,“老爷,他也算王爷啊?” “呵呵,你这小丫头见识。”沈龙兴得意地笑起来,“别看他现在挺落魄,不用多久,就会不一样了。” 展昭和白玉堂今晚听到现在,这句是最意味深长的话了,这四姨太肯定是知道董旭在外面偷听,所以特意开着门不着痕迹地套沈龙兴的话。 沈龙兴显然是喝多了,到后来就说不清楚什么了,四姨太扶他上床躺下,走过来关门,走到门边,特意望了院墙一眼,就见董旭探出头,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问了,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句,“保重” 就走了。 四姨太无奈地笑了笑,关上门,回屋伺候沈龙兴就寝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等也退出了院子,今日算是初探,也打听到了不少,回去分析一下再做打算,就离了天龙山庄。 董旭溜溜达达走在前面。 紫影上去踹了他一脚。 “哇……”董旭揉屁股,“干嘛?” “那个姨太太多可怜啊,她那么中意你,你去把她接出来啊!” 董旭上下打量了一下紫影,笑着摇头,“唉,有些事情你不会懂的。”说完,乐呵呵走了。 “有什么不懂啊?”紫影在后头追,“有情人终成眷属!” “傻,有情人有几个能终成眷属的?不是所有的有情人命都一样长的,也不是所有人心中都只一份情的,更不是所有人都将那一份情看得比什么都重。” “什么啊?”紫影听得糊里糊涂的。 赭影上前拍拍他,示意别追究了。 “负心汉,花心大萝卜!”紫影在董旭身后嚷嚷,“没良心!” 董旭伸手在虚空中抓了抓,握住,“真心是很狡猾的,付出了得不到,得到的不一定要付出。厮守一生这种东西,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太奢侈了,你还小,不会懂的。” 董旭说着,边笑看展昭和白玉堂,“是不是啊?” 两人都一愣,不明白董旭为什么问他们。 “唉,天下的事情就是这样,明明不可以在一起的人呢,偷偷摸摸都要在一起。而可以光明正大厮守终生的人也要偷偷摸摸,这是什么世道啊。”董旭摇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去找王夫人听琴吧,今晚是睡不着咯。” “他还要去啊?”紫影不满,问赭影,“他没心么?” 赭影笑着摇了摇头,搭着他的肩膀,“你没听他说么,真心很狡猾的,会藏起来,给别人看的,只是些假的。” 走在最后的展昭和白玉堂莫名都有些局促,怎么最近的人说话都那么深奥。 “董旭还蛮多情的么。”展昭见白玉堂没话说,就找了句话,“多情总被无情恼,他倒是处处留情。”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淡淡一笑,“西门说过,董旭二十岁前,只爱一个姑娘,他的青梅竹马。” “那后来呢?”展昭疑惑。 “那姑娘得了不治之症活不过一年。”白玉堂道,“一年的时间,董旭没有去找神医也没求仙药。” “为什么?”展昭皱眉。 “他陪在她身边,每天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一年后姑娘开开心心地去世了。”白玉堂一笑,“猫儿,你能让心爱之人一整年年每一天都笑得很开心么?你猜那四姨太,一生之中所有开心的日子加起来,有一整年么?” 展昭说不上话了。 “那是因为最爱的人死了,所以董旭就自暴自弃了?”良久,展昭问。 “也未必是自暴自弃。”白玉堂伸手将展昭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心跟着走了而已,你没听他说么,真心狡猾,如果是死心眼,给出去就再要不回来了。” 话说完,就又没有人说话了。 展昭低着头和白玉堂并肩走在微凉的夜晚,前方,董旭买了壶酒,喝了个微醺找美人听琴去了。紫影继续和赭影打打闹闹。 开封大街上静悄悄的,左右的房舍灯火已经熄灭。即便万籁俱寂,展昭还是有刚刚喧闹时那种寂寞的感觉。大家都很忙,有事情做,唯独自己还是很闲。 转脸看了看身边背着手,不紧不慢走着的白玉堂,展昭忽然懂了——不是忙或者闲的问题,而是心还没有给该给的那个人,想要的那颗真心也没有到手,所以飘乎乎的,很无措。 第134章 兽龛 自那夜胡思乱想了一通真心之后,展昭这几天总是会发呆。 而开封府的气氛也随着秋试一天天临近而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包延,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仅丢三落四而且反应还极慢,经常被庞煜嘲笑。 因此,院子里,经常可以看到展昭和包延双双坐在那里发呆,长吁短叹。 小四子好奇地问白玉堂,“喵喵也要考试啊?怎么跟小馒头一样傻兮兮的?” 白玉堂摇了摇头,展昭这几天的确有些奇怪,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他也是木头脑袋,再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想出来了,他估计也不会做什么。 “不如你去问问他。”白玉堂使唤小四子去问。 小四子就跑过去了,拽拽展昭的衣服袖子,“喵喵,白白说喜欢你。” …… 展昭一惊回魂了,心慌慌看着小四子,结巴“别……别胡……说。” “不信你去问他呀,问他喜不喜欢你!”小四子仰着脸笑眯眯问,“去呀去呀。” “呃……我还是去巡街了。”展昭一把抓起巨阙落荒而逃。 白玉堂就看到小四子跟展昭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展昭就飞也似的逃走了,更觉纳闷。 小四子回来在白玉堂身边坐好,托着下巴叹气,喵喵真是的。 “他怎么了?”白玉堂问 小四子仰起脸,“说要去巡街。” “那干嘛逃走?”白玉堂边问,边往外张望。 “他说喜欢你,不好意思告诉你。”小四子笑嘻嘻。 白玉堂尴尬,伸手捏他腮帮子,“你别总跟赵普学,胡说八道。” 小四子大眼睛眨了眨,“真的,不信你去问他,问喵喵喜不喜欢你!” 白玉堂无奈,拿起刀,“你陪着包延念书吧,我去陪那猫逛街,不是……巡街!” 白玉堂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咳嗽一声,赶紧出门。 小四子笑眯眯目送他远去,感慨,白白能主动一点就更好了。转回头,就见包延正拿着两枚铜板抛到地上,看了看,又捡起来再抛。 小四子觉得他可能是在玩某种游戏,就跑上去,“小馒头……” “别动!”包延忽然一指小四子。 小四子定在原地,不解地看他。 “真的是乾坤卦象,没那么邪门吧?”包延托着下巴盯着小四子脚边的铜板看着,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什么想不通。 “什么乾坤卦象?”小四子蹦过那些铜板,过来问包延。 “哦……昨儿个老神仙给算了个卦,说是今日午时三刻必出大乱子,现在差不多就是午时了,我按照他说的,朝西北方向抛掷铜钱看卦象……真的每一卦都是乾坤卦!也就是说有乱子在西北方向。” “我试试!”小四子拿着铜板抛了一下……果然,还是乾坤卦。 “真的会出乱子啊?”小四子也惊奇。 “又出什么乱子?” 外头,庞煜拿着两碟小炒跑进来,“还不够乱啊?街上都没法走人了。” “为什么?”包延赶紧问,“出事了?” “不是出事,这文试还没考呢,参加武试的学生都进京来了,街上都人满为患了。西城那一趟街你知道摆了多少擂台比武么?这些练武的还不如书呆子好调派了!” “西城?”包延看了看小四子,小四子眉间也拧了个疙瘩……那么多人,难道真要出事? …… 展昭急匆匆出了开封府,就看到街上的人比平日多了几乎三倍。 他抓住一个衙役问,“怎么那么多人?” “别提了展大人。”衙役都郁闷了,“一大帮江湖人,据说是提早来参加武试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今早光打架私斗的案子就十几件!” 展昭皱眉,“那么多?” “可不是,而且还分派别摆擂台。”衙役道,“南派扎一堆、北派的又一堆,乱七八糟的,往年秋试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展昭听了也觉得奇怪,今年似乎的确与往年不同些。 “展大人!” 这是,几个衙役风急火燎地跑回来,跟展昭说,“前边出事了!西边那趟街上,好几个武人打输了擂台,自尽了!” “自尽?”展昭身后白玉堂跟了出来,他听着都新鲜,打输了就自尽?如果真这样,那江湖还真是能安静不少! “带路。”展昭让那衙役带路,他则是和白玉堂跟着往西边跑。 白玉堂忽然问,“刚刚小四子说……” “啊?”展昭紧张起来,脸莫名有些红,白玉堂确定要在这里说? 白玉堂看到展昭的反应,也是一愣。他原先也认为小四子那个小坏蛋肯定糊弄人呢,展昭怎么可能说喜欢自己,还让小四子来传话。 可是现在看展昭的神情,这猫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是真的? “小四子说的是真的?”白玉堂直接问。 展昭没听到白玉堂的疑问语调子,只听到了“小四子说的是真的”几个字——小四子说的真的! “咳咳。”展昭更加尴尬,但是觉得又不能不回应,于是就摸了摸脖子,“嗯……” 白玉堂可有些傻眼了,“你……” 展昭以为白玉堂问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越发地不自在起来,开口,“那什么,呃……” 白玉堂见展昭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他问自己的心思,倒是挺大方,点头,“嗯。”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嗯?真的啊?” 白玉堂点头,“嗯!真的。” 展昭想了想,也点点头,“嗯!好。” “哦!”白玉堂也点头,两人对视,嗯嗯啊啊了半天,都不自在地望天,不过心情却是十分激动。 前边带路的衙役边走边回头,心说展大人和白少侠都神了,这算什么交流方式? 之后,白玉堂和展昭接着并肩往前走也不说话,不过脸上都莫名有些笑意,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街上人都心说,今天真难得啊,展大人每天开开心心的倒是看习惯了,白玉堂竟然也带着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两人跟着衙役到了西边的街区。欧阳少征一惊先到了,派人将众多武人都隔离开,三个自杀的武生的尸体都原样不动躺在擂台上,只给盖了块白布。欧阳知道,展昭他们肯定要看一看现场。 “喂,来了啊?”欧阳看到展昭和白玉堂,就连连叹气,“你说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呢?先是书生再是武生,大家都自尽!” “都是怎么死的?”展昭伸手去揭尸体上的白布,正好白玉堂也伸手,两只手没抓到白布,倒是抓到了对方的手。 一愣,抬头对视了一眼,都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分开手。 白玉堂继续去揭白布,展昭摸摸下巴,收拾心神盯着看。 欧阳少征刚好看到两人的举动,微微一挑眉——哦?这两个慢性子好似有些进展啊! 尸体样子有些骇人,七孔流血。 展昭伸手摸了摸那些人的筋骨,皱眉,“自断筋脉而死?真够狠的啊。” “猫儿。”白玉堂又指了指尸体旁边的一截断刀让展昭看。 “断刀?”展昭仰起脸看欧阳少征。 “我刚刚问过跟他比武的人了。据说他输了之后突然就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拿起刀咔嚓一声自断兵器,然后就自断筋脉自杀了!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没多久那边也死了一个,过了一会儿那头又死了一个。死的三个都是武生,籍贯各异,互不认识。兵器分别是刀、剑和棍,自杀的方式都是输了之后先自会兵器,再自断筋脉。” 听欧阳少征说了大致的经过,白玉堂忽然问展昭,“觉不觉的,这几个武生和那几个文生虽然死法不同,但有些地方真是异曲同工!” “这倒是!”展昭也点头,“不过那些文生自杀是因为彼岸的毒,这帮子武生呢?为什么?” “抬回去让公孙验一下吧。”白玉堂站起来,回头,就看到人群外有几个人走过来。 “猫儿。”白玉堂轻轻提醒了展昭一声。 展昭站起来看……只见来的是柴荥。 “展兄白兄……哈哈。”柴荥倒是还挺自来熟的,上前就跟两人打招呼。 “王爷。”展昭对他点了点头,“怎么会在这里?” “哦,小王原本是听说这里有比武,来看个热闹,没想到竟然发生如此惨剧啊。”柴荥说着,叹了口气,“你们说,小王是不是家中风水有问题,看文试就死书生、看武试又死武生,古怪古怪!” “嘿嘿,那是啊,王爷灾星高照,身边之人必然受到波及,不日也会有血光之灾。需赶紧转转运,不然可命不久矣。” 说话间,就听一旁有人插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觉得声音耳熟,一看也是无奈——神相齐四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蹲在一旁的擂台上漫不经心地说话。看来这柴荥是要小心点了,神相爷发话说他命不久矣啊! 柴荥脸色一变,心说这死老头胡言乱语,真晦气! “大胆!” 柴荥身边的一个侍卫会看眼色,他很是不满地呵斥了一声,“哪儿来的老头,竟然敢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 老头瞄了他一眼,“你小子,知不知道尊敬老人家啊,说话别那么大声,小心被狗咬。” “你……”那侍卫恼怒,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他在台下,身边人不少,往前一步,就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还没回过神来,便又听到“汪汪”两声,随即脚上一痛。 明白过来时,已经有一条大黄狗咬着他不放了。 “哎呀!”那侍卫一惊,跳起来,就见小腿让大黄狗给咬得直流血,他恼羞成怒,伸手抽刀。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老头却又接着说,“妄杀可是要有报应的,而且还是现世报哦!” 话说完,那侍卫已经一刀砍向大黄狗。 只不过刀没落下,就见展昭手一扬,一枚从白玉堂那儿拿来的墨玉飞蝗石飞了出去,打中了侍卫手上的刀。 侍卫手一麻……刀脱手,落到了地上。 大黄狗见那侍卫凶神恶煞的,又叫了两声,抬头看了展昭一眼,甩甩尾巴就转身就跑了。 那侍卫回头恶狠狠看展昭。 展昭微微一笑,“是你先踩了它,它受了惊才咬你一口的。你没听老爷子说么,凡是有因果,妄杀遭报应。” “哈哈哈!”老头笑着伸手点展昭,“小子有悟性,你救了这大黄狗一命,狗儿最讲道义,将来必定会报答你的!” 展昭笑笑收了手,就见一旁白玉堂正纳闷地看自己。 刚刚展昭伸手从白玉堂袖袋里拿墨玉飞蝗石,随即打出去的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 白玉堂摸了摸袖子,上次展昭摸他钱袋、摸他胸口的火折子,比摸自己的还顺畅,这猫还真没拿他当外人……应该高兴么? 这时候,远处来了更多人,公孙提着药箱子跑来了,上擂台一看,皱眉,“怎么回事啊?都邪了门了,一天得死多少人。” 赵普晃晃悠悠过来,一眼看到柴荥了。 “哦,九王爷。”柴荥赶紧给赵普行礼。 赵普对他点了点头,他不太喜欢这种明明不熟却又要献殷勤的类型。而且论柴荥的身份,他就不该给赵家人低头,丢尽祖宗的脸面。 白玉堂看展昭——柴荥不是因该最恨赵普的么? 展昭也表示不能理解——相比起赵祯来,柴荥绝对更恨武将出身的赵普。 这时,展昭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低头一看,就见是公孙。 展昭觉得好笑,公孙这动作是跟小四子学的吧?就蹲下去问,“怎么?” 公孙指了指死者的脖子。 展昭就看到尸体的脖颈上有一根红线,已经被公孙抽出来了,红绳上挂着一枚三角形黄纸包,像是护身符。 公孙用一根银针扎了那符咒一下,拔出来给展昭看。 就见针尖部分,有一层薄薄的黑色。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皱眉——毒下在这个纸包里?该不会又是彼岸? 公孙微微摇了摇头,“要回去打开纸包查过才知道。” 白玉堂盯着纸包看了一会儿,公孙用一把小竹刀挑起咒符翻了个身——就见黄色的纸包上,用朱砂写着一个“兽”字。 白玉堂看得奇怪,问展昭,“这是什么东西?” 展昭摇头,他对符咒之类的东西不了解,而且一般这种符上不是应该写着“平安、福、寿”之类的字眼么?怎么会有那么奇怪写个“兽”字。 展昭又吩咐人将其他两人的尸体都抬过来,果然——发现这几人脖子上都戴着那个有“兽”字的护身符。 “老爷子。”展昭抬头,看一旁蹲着掏耳朵的齐四刃,“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齐四刃瞟了一眼死者脖子上的护身符,微微皱眉,走了过来。 “哦?”老头轻轻点了点头,很感兴趣地问众人,“小子们,听说过兽龛没有啊?” 展昭等人面面相觑——兽龛?什么东西? 第135章 武林诡谜 “兽龛?”众人听到了都觉新奇,异口同声问,“什么东西?” 老头叹了口气,站起来捶捶腿,“哎呀,老人家蹲久了就腿麻,找个地方坐下边吃边聊。” 众人见老头要跑,只好去追。 最后都到了太白居的雅间,要了一桌子的菜给老头拍马屁,将大门一关。众人都坐下,等着老头解释什么叫“兽龛”。 老头喝了杯小酒,看了看展昭、白玉堂、又看了看赵普和一旁抠耳朵的欧阳少征,还有凑在窗口好奇听故事的众影卫。 “你们几个小子,功夫否很了得哦。”老头想了想,问,“师承也都是武林至尊的级别,没听师辈跟你们说过关于武林诡谜的事情?” “武林诡谜?”展昭和白玉堂都摇头,示意从来没听过。 “想来呢,是几百年前的传说了,你们没听过也正常。”老头想了想,就细细说起来,“兽龛乃是武林十大诡谜之一。” “兽龛?莫不是是供奉野兽的神龛?”公孙从字面上理解了一下。 “可以这么说,供奉的是兽神。”老头点头,“也是传说中,武林至尊的神身。” “兽神?”赵普听过乱七八糟的神仙也不少,倒是头一次听说什么兽神,就问老头,“那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有邪力的兽类,据说练武之人,有幸得到兽神保佑,就会武功大进。”老头托着下巴说得颇为神秘。 “只是普通的拜神而已啊。”欧阳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跟文人拜孔圣人、情人拜月老一样,这也算谜?还诡谜那么严重。” “听我说完啊小子,急什么。”老爷子打断欧阳少征的话,“孔圣人、月老像满世界都是,你随便走个洲城府县都能找到,可是真正的兽神只有一个!“只一个?”白玉堂倒是觉得奇怪,“难道那个兽神不是一尊泥胎?” “嘿嘿,让你说对了。”老头伸手蘸了蘸杯中的酒水,在桌上写了四个字,“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展昭托着下巴,“只有一个、难道真的是什么神兽?” “应该算是一只黑猿。”老头道,“相传在很久之前,有一只黑猿,它天赋异禀,武艺高强……” “等下。”赵普打断老头,“老爷子,你说一只猴子是武林高手?” “是啊。” 展昭和白玉堂脸上也是有些似笑非笑。 “猴子怎么可能武功高强啊?”公孙端着杯子看老头,“老爷子,你当我们三岁小孩子啊,我不会功夫都不信。” “就是。”蹲在窗口的紫影和赭影也是点头。 “你们几个小孩子真是不讨人喜欢!”老头来气了,“我那天跟小四子说的时候他不知道听得多仔细!” 众人更加皱眉——老头不知道小四子是个小呆子么? “那只黑猿原本与世无争,在山里自由自在,后来它在山坡上,遇到了个受伤的女人。”老头越说越神,展昭用胳膊肘捅捅白玉堂,“从传奇故事改成爱情故事了!” “咳咳。”老头见一群听客都很不给面子,无奈地接着说,“那黑猿救了那个女人后,日久生情爱上了她。可是那个女人原来是个魔女,心术不正还身负血海深仇,她就利用黑猿给她报仇。后来神猿真的跟她出山,她说什么,它就做什么。只可惜那个女人只是利用它……在大仇得报之后,那个魔女爱上了一个英俊的武生。” 众人听着面面相觑,望天,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都是——好无聊。 展昭戳戳白玉堂,小声问,“黑色的猿啊?” “那是,猿当然是黑的,白猿还得了?”白玉堂回了一句。 展昭想了想,“倒也是!” 老头叹气,他那天讲给小四子听的时候,小四子鼓着腮帮子很投入地问他,“那个魔女好坏,猴猴真可怜!” 这帮人竟然拿他开涮! 甩了甩头,老爷子接着说,“没有了利用价值,魔女就和她的情郎一起暗算神猿,夺走了猿猴的功力,害它受重伤,然后将它丢入了万丈深渊。” 展昭等人虽然觉得故事挺常见的,江湖人背信弃义的例子不少,不过说实话……那猴子还真挺惨的。 “猿猴在掉进深渊之前抓着魔女的脚,问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等下!”众人听到这里,突然异口同声问老头,“猴子会说话?” 齐四刃张了张嘴,脑袋里又蹦出之前小四子听他讲到这里时,很配合地长大了嘴巴问,“猴猴说什么?好可怜哦!” 老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它问那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对它,那女人说‘要怪,就怪它功夫太好,武林人谁都想要它的绝世功夫!再说了,你长得那么丑,不是因为功夫好谁会喜欢你这个丑八怪?’” “哦!虽然这个故事听起来像是骗人的,不过那个女人是挺过分的哦?”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嗯,有点。” “然后呢?”赵普问,“猴子没死?” “是没死,不过气急攻心走火入魔,筋脉逆行了。”老头叹了口气。 展昭凑到白玉堂耳边小声说,“刚刚说他内力被人吸走了,现在又说走火入魔,前后矛盾。” 白玉堂很认真地点头,“嗯。” “还没说到重点呢!”老头瞪了两人一眼,“没想到的是它因祸得福,筋脉逆行之后,毛就掉了……” “噗……咳咳。” 白玉堂正在喝水,一口茶都喷在了展昭的手上,边咳嗽边抓了展昭的手来擦。 展昭见他呛着了,伸另一只手帮他捶胸口。 众人本来都是听了老爷子的话后觉得太好笑了,要认真笑一笑,可是回过神来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的交流方式后,都傻眼了。 “咳。”赵普放下杯子,小声跟公孙咬耳根子,“亲,我也呛着了,给我揉揉。” 公孙瞄了他一眼,凑过去笑嘻嘻问,“那你先喷我茶水?” 赵普赶紧找杯子喝茶。 “咳咳。”展昭咳嗽了一声,打断两人的话。 “接下来呢?”白玉堂问老头来转移话题,“猴子掉了毛后变成人了?” “呃……据说样貌还很英俊。”老头托着下巴,“而且还武功大成,比以前还厉害。” “那他出去报仇了没?”公孙问。 “后来他出去了,然后就不相信世上所有的女人,找以前害过他的人报了仇。”老头叹气,“随后就独居深山,不久之后又遇上了一个上山采茶的采茶女。” “哇,这个故事好曲折啊。”欧阳掏着耳朵感慨,“还好长。” 老头见众人一幅“好烦,赶紧到结局”的表情,突然怀念起那天小四子抱着枕头、睁大了一双眼睛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果然小孩子一长大就不可爱了。 “老爷子,赶紧说啊。”赵普在一旁催促,“那只脱毛猴子后来怎么样了?” “人家是武林至尊,你还说人家是无毛猴子。”老头不满地撇撇嘴,“唉,算了我赶紧说完吧,他救了那采茶女,后来茶花女当然喜欢他了,一直死缠着他……最后呢,武圣人终于动了感情,可没想到……又被骗了。” “不是吧。”公孙原本以为大团圆了,没想到还有变数,皱眉道,“他也太倒霉了吧,天下那么多好女孩儿碰不到,碰来碰去都是些个心怀不轨的。” “这个更惨啊。”老头叹了口气,“武圣人被那采茶女骗,最后惨死,死前他说自己之所以那么惨,就是因为身怀绝世武功,他不会放过那些骗他的人。” “说了半天。”展昭托着下巴,“跟那个兽神兽龛的,究竟什么关系?” “那个采茶女后来不小心怀了武圣人的孩子。”老头笑了笑,“她本来想利用这个孩骗她真正喜欢的一个男人,可没想到小孩子生出来却是浑身毛、是个不人不兽的怪物。” 众人面面相觑,白玉堂突然问,“是不是让他也筋脉逆行就会掉毛?” 老头望天,这群人根本没听到重点! 展昭赶紧拍了拍白玉堂,“别再想掉毛那件事了,真诡异。” “也对。”白玉堂点头。 老头也有些没辙,“故事的结局就是最后那妇人吓疯了,自尽身亡。那个小兽神似乎是他爹转世,有绝世武功,它独自回到了山里。之后,经常有人在山里见到一只兽神,练武之人只要拜他,立刻就会武功大成,可这些人最后大多疯癫而死。很多年后,那只兽神死了,伫立在山头石化成佛像。自从他死后,凡是路过那一片山林的人大多遭遇不测,最后有一位高僧说着兽神怨气太重,就给它建造了一座祠堂,将它供奉在了神龛里。那神龛就叫做兽龛。不久之后的一天,兽龛不翼而飞了,到现在也是下落不明。江湖上传言很多,说是那兽龛有神力,得到的人就能天下无敌之类的。大概百年前的武林还为了争夺这兽龛搞得天下大乱。不过后来就再没人提起了……我知道暗地里有不少人拜兽龛。但是这兽龛就跟笔仙碟仙一样相当邪门,很有可能拜啊拜啊的就中邪了,最后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而至于真正的兽龛是极不祥的东西,接近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 众人将这个离奇的故事听到最后,倒是也的确听出了些诡秘滋味来。 展昭忍不住问,“笔仙碟仙我虽然不玩,好歹也听说过,但兽龛这个我真是没听过。” 白玉堂和赵普等都点头。 老头叹了口气,“你们几个小子啊,你们有没有试过一套功夫怎么学都学不会?” 三人对视了一眼,怎么可能?学功夫又不难,看一眼就会了。 “还是啊,你们三个什么时候名震江湖的?”老头嘴撇得更厉害,“十五六么!十五六就有绝世武功了,你们知道十年学不会一套剑法的人什么心情么?” 欧阳少征在一旁抱着胳膊点头,“也就是说功夫不太好,没什么天分怎么都出不了头却有些野心的人,反而有机会知道兽龛的事?” “你小子够机灵。”神相点了点他,“特别是想通过考武试来出人头地的那种,你们不妨顺着这线索去查一查。如果真的暗地里流传开了这种拜兽龛的风气,那就和玩笔仙碟仙一样,迟早要出事。” 展昭立刻派了人去调查那几个死者身边的朋友,特别是一同来考试的那些,看有没有人知道他们拜兽龛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兽龛在哪儿。 众人听完了江湖传言就出了太白居回开封。 路上,展昭低声问白玉堂,“你觉不觉的哪里有些怪怪的?” 白玉堂想了想,低声问,“你说那个神相齐四刃?” “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而且我们查到现在,几乎每一个线索都是在他的提醒下找到的。如今线索就锁定在了笔仙和兽龛上面!”展昭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我总觉得他太神了些。” 白玉堂认同,展昭所顾虑的也是他疑惑的……包括公孙、赵普他们,其实众人都对这个神相齐四刃有些怀疑。倒不觉得他是坏人,但是他行为奇怪、应该是还隐瞒了一些事。 “不如直接问问他?”白玉堂开口,“省得猜来猜去。” 展昭想想觉得可行,两人进了开封就要找老头,可没进院子,就见庞煜急匆匆跑来,“喂!” “怎么了?”展昭见庞煜见了鬼似的到面前,“你不是陪包延读书么?” “我去喝茶,在茶楼打听到了些事情!”庞煜一晃手指,“你们一定感兴趣!”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庞煜向来喜欢去些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地方,说不定还真的能打听到些什么,就跟他到了一旁的花园,“你打听到什么了?” “有人在卖鬼状元的笔!”庞煜话一出,展昭和白玉堂也都是一惊,“在哪里卖?” “鬼山状元庙!”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个云山雾罩,展昭失笑,“唉,小侯爷,你在开封长大的,开封哪儿有什么鬼山状元庙啊?” “对啊。”白玉堂也点头,“不止开封,大江南北我也算走过不少地方,没听说过鬼山。” “我也没听过,所以我特意问了!”庞煜左右望了望,小声说,“鬼山就在西山的山坳里头,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建造了一座状元庙出来!里头有个疯书生,找到有缘人,就卖状元笔给他!” “有这种事?”展昭皱眉。 “关键是!”庞煜说着搓搓脖子,“据说那个疯书生和当年的鬼状元岑磊长得一模一样!我本来想去求证一下的,不过那老头说我有血光之灾,我一个人不敢去,不如一起去?”说着,庞煜从怀里找出了一张图纸来,“我听那些人说地形,大概画出了图纸来。” “那些人?”展昭皱眉,“很多人听过?” “还很多人去过呢!”庞煜望天,“我发现那些文生武生,想中状元飞黄腾达都想疯了!一个个有些穷凶极恶的意思,据说他们还都在状元庙和了符水,我怀疑有问题。” “西山山坳……离开城西的天龙山庄不远!”展昭提醒白玉堂,“要建造一座庙宇必然会大兴土木,如果从山外边运石料木材进去,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我们都没有理由不知道!” “所以你怀疑是天龙山庄的人,直接从山庄里出材料,在那里建造了这一个状元庙?”白玉堂轻轻点头,“有可能。” “那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展昭和白玉堂就要带着庞煜离开。 可刚走到大门口,就见前厅热闹非凡。 “出什么事了?”展昭拉住几个慌手忙脚的衙役询问。 “展大人,刚刚汇通客栈有两个书生打架,一个刺伤了另一个,这会儿上开封打官司,那个受伤的还没死,他是王丞相的得意门生,包相找公孙先生医治去呢。” “书生打架还动刀子?”白玉堂听着觉得新鲜。 “王丞相的学生是不是之前跟他一起来过那个陈姓书生?”展昭对那人还有些印象。 “是啊!”衙役点头。 “不是吧!”庞煜也睁大了眼睛,“那个陈书呆手无缚鸡之力竟然跟人打架?他可能连小四子都打不过吧!” “不是他打别人,陈公子原本是今年大热,他们一大堆书生在一起吟诗作对本来好好的,偏偏有个书生发疯刺伤了他。刚才郎中说,他肯定参加不了今年的秋试了……又要等一年。”衙役摇着头往里走去找公孙,边叹气,“可怜啊,十年寒窗这一刀又要等一年。”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庞煜机灵,让他俩等等他去打听一下,没多久回来了,道,“说是那书生原本也挺被看好的,不过刚刚比试的时候风头被陈公子压过去了,于是因妒生恨!” “那个书生呢?”展昭问。 “当场被抓起来了,现在在牢里。”庞煜皱皱鼻子,“包相说,少说三五十年,前途尽毁,这书生原本还挺有才的。” “又死人了?那些来考试的都有病啊!” 这时候,偏院传来了公孙的叫骂声。 展昭等过去一看,就见又白布蒙头抬进来了两具尸体。 “怎么回事?”展昭走过去问。 “又是考生打架。”公孙撇嘴,“考不上又不会死,干嘛疯成这样子!” “这些是文生还是武生?”展昭蹲下去查看死者的脖颈,见有根红绳就往外一拽……脖子上的“兽”字护身符掉了出来。 “奇怪啊,这几个人像是文生。”公孙蹲在一旁给展昭看死者的手……相当白净,没有茧子一看就不是练武的。 “猫儿。”白玉堂走到了尸体的后方,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叫了展昭一声,随后指着尸体的鞋底。 公孙和展昭都凑过去一看,只见在死者鞋底上,有一些黑色的泥土,而在泥土中还有几片被踩扁的花瓣。看形状,是红色和白色的彼岸花花瓣。 公孙用竹签挑下花瓣看了看,“还很新鲜,应该是今早或者刚刚不久踩到的。” 展昭叫来了跟着一同被带来的几个惊慌失措的书生,让他们抬脚。 几个书生面面相觑,都抬起脚给展昭看。 展昭和白玉堂很快找到了一个脚上粘着一样黑色泥土和花瓣的书生,问他们,“有没有去过西山?” 书生显得很茫然,不过还是点头,“去过,一起去了状元庙祈福。” 展昭追问,“你们怎么知道状元庙这个地方的?在里面具体做了些什么?” “听人说的,来考试的书生大多都知道,就是去参拜啊。”几个书生也是六神无主,“我们和别人一样,进去冥想静心的,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很好!” “静心?” 这时,包拯从里面走了出来,“怎么个静心法?” “因为我们为了秋试都很紧张,而且这次真的是高手云集,又听说死了好多书生,所以大家都很不安。”一个书生告诉展昭他们,“听说拜了状元庙之后,会让人心静有自信,到时候也会发挥得好……” “那这个呢?”白玉堂指着护身符问他,“这是从哪儿来的?” 书生也愣了愣,不解地看着,“这个……我之前没见过。” “你确定不是在状元庙里得来的?”展昭又问了其他几人。 几人都摇头,示意——从来没见过! 包拯让人将几个书生带进去详细审问,边低声吩咐展昭,“那个状元庙有问题,你们去查探一下,看究竟怎么回事!” 展昭点头,对身旁白玉堂和庞煜使了个眼色,一起走了。 刚出门,身后包延急急追了出来,“我也去。” “你去干嘛?现在满大街都是疯书生!”庞煜皱眉。 “你们三个谁像书生啊?”包延皱眉,“我比较像么,到时候总能帮上忙的,而且……我也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展昭不解。 “我是说,我原本也无所谓是不是这次就能考上,只是想试一试考试的滋味。”包延小声嘀咕了一句,“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为了考试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唉,都说了你们这些人不会懂的。” 说话间,神相齐四刃不知何时到了他们身后。 展昭对白玉堂使了个眼色——好轻功啊! 白玉堂心领神会,回了个眼色给他——这老头深不可测,一定要找机会问问! “什么不懂?”包延疑惑。 “你小子背一篇千字的文章要多久?”老头问。 包延想了想,“我一般看一遍就能记住。” “你爹是谁?” “老爷子,你傻了?”庞煜插嘴,“小馒头他爹是包相啊。” “那你老子是谁?”齐四刃又问庞煜。 “他爹是庞太师啊。”包延不太明白老头想表达什么。 “所以说,你们四个要不是出生好就是天赋异禀,一个个长得还人模狗样一表人才,天之骄子不会懂凡夫俗子那份辛酸的。”老头边说边往前溜达。 留下四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有些不爽地追了上去。 “老爷子,你这么说不对啊。”包延争辩,“我也是苦读过的,可没靠着我爹占便宜,反而还吃了不少亏呢!” “就是啊!”庞煜也点头,“我还浪子回头过一阵子呢,你没见我都血光之灾多少回了?” 展昭也同意,“从小闯江湖也很辛苦的,练武功的时候吃苦不用告诉别人吧?” 老头笑了,点头,“嗯,我没说你们占便宜,也没说你们不用心啊。” “那你什么意思?”庞煜不解。 “我的意思是,你明白我明白,未必别人也明白!”老头干笑,“明白和不明白有时候就差一步,一步错就步步错!唉……就好像这秋试一样,一举高中就鸡犬飞升,一朝落榜就前功尽弃,有时候人生也就是一步。“老头神神叨叨说完。 庞煜不满,“老爷子你是不是喝多了说胡话?” 包延却是摇头,“嗯……说的也有些道理,人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么,不过利用这一念之差杀人的那些人才是罪魁祸首。” “先去找状元庙吧。”展昭拽了白玉堂一把,都对身后众人招招手,“不然天都黑了。” 众人一起往西边赶,一路上,却听到了一个古怪的传言——说是西山有野兽伤人,样子,像是一只黑色的猿猴。 “黑猿?”庞煜睁大了眼睛看包延。 “那是,猿当然是黑的,白猿还得了。”庞煜嘀咕了一句。 包延傻呵呵在那里眨眼。 老头忍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展昭和白玉堂。 却见两人正打商量。 “猫儿,一会儿想法子打得它筋脉逆流,看会不会掉毛。”白玉堂很认真地跟展昭说。 展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回答,“好!” 第136章 白鼠黑猫斗神猿 展昭、白玉堂,带着包延和庞煜一起前往开封城西,找那传说的“鬼山状元庙”希望能发现其中蹊跷。 “你的朋友说这里有人卖鬼状元的笔,那么明目张胆啊?”包延边走边问庞煜。 “据说要有缘人才能买到。”庞煜搔了搔头,“我碰上那几个朋友没缘分,至于谁买到了,别人都不知道,真买到了估计也不会说吧。” “为什么不会说?”展昭不太明白。 “哦,据说他们是十个人一组,进入状元庙的内殿,然后打坐冥想。有缘人就会得到鬼状元的青睐,然后就会得到状元笔。” “那为什么说五十两买一支笔?”白玉堂不解。 “哦,进门冥想就要交给状元庙五十两。”庞煜无所谓地回答。 “不是吧!”包延一惊,“那每次冥想要多久?” “半个时辰吧。”庞煜拍了拍脑袋。 “半个时辰?”包延差点蹦起来,“那十个人就是五百两,就是每个时辰能赚一千两,一天十二个时辰少说赚个万八千两,赚翻了啊。” “这倒是!”庞煜点头,“听说那里香火很旺的,真的是全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烧香。” “这倒也是,考生有数万人之多,秋试就剩那么几天了,一定来不及,说不定还有很多人排队等呢。”展昭点头。 “这状元庙有住持还是别的什么么?”白玉堂有些不解,“那么多银子收取给谁?” “金银财宝向来是世人铤而走险的终极目的。”展昭冷笑了一声,“要钱就好!找到要钱那个人,必定有线索。” 白玉堂点头同意。 庞煜边打哈欠,边拽了一把走在草丛里的包延,“你这笨馒头,秋蚊子很毒的,现在天还没冷蛇虫满地,你个书呆子给我走路中间。” 包延瞥他一眼,“凶什么,真是,我从小在野地里跑到大,不像你小侯爷娇生惯养。”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后边,看着前边两人小孩子般打打闹闹。庞煜一会儿扯一下包延的头发,一会儿又拿大叶子帮他赶蚊子。包延时不时数落他两句,跟他斗个嘴或者踹他一脚,忙得都来不及看身后一眼。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又看看展昭。 两人肩并肩走在哪里,小路很窄,所以挨得很近。袖子一擦一擦的,接着手背一擦一擦的……两人都有那么一瞬间,考虑只要手腕子轻轻一翻——就能抓住对方的手了。 “唉,小馒头你别动,脑袋上有条毛毛虫。” “啊!”包延一个劲拍脑袋,“真的假的?” “呀!掉进衣领子里了。”庞煜见包延怕虫子就越是吓唬他,惹得包延直抖袍子。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低低咳嗽了一声,“那个,猫儿,你肩膀上有只虫子。” 展昭有些郁闷地看了白玉堂一眼,“你当我是小馒头?谁怕虫子……老虎都不怕。” “不是……”白玉堂有些尴尬,指着展昭的肩膀,“真的有。” 展昭望了望天,接着走,却听到前边庞煜忽然喊了一嗓子,“哇!好肥的虫。” 展昭见庞煜指着自己,而且还是左边肩膀的地方,就转脸看……刚刚一转脸,就看到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趴着一条青青黄黄的肥虫子。 展昭当然不怕虫子,只是这虫子来得突然,而且胖乎乎一节一节特别恶心。黑乎乎一个大脑袋,抬着头虽然没眼睛,但肯定是在看自己。 展昭一惊就要伸手拍掉那只虫子,但手还没碰到……忽然一只黑乎乎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嗖”一声,将那只虫子抓走了。 “谢谢哦。”展昭回头谢白玉堂,不过脑袋里又闪过一个想法——为什么白玉堂的手那么黑?他明明记得白玉堂的手很白!不是,白玉堂哪里都很白!洗澡的时候看到过! 想到这里展昭莫名觉得脸热,同时,他注意到白玉堂、庞煜还有包延的神情怪异。就见三人张大了嘴,仰着脸看着他的头上方。 展昭疑惑,抬起头往后看。一看,也傻眼了——只见在他们身后的一棵大树上,蹲着一只黑色的长臂长毛猿猴。 这猿猴个子不大,看起来似乎还是只幼年猿猴,手臂很长,睁着一双大眼睛,嘴巴还在嚼啊嚼,估计是在吃刚刚那条胖胖虫子。 展昭愣了一会儿立刻反应过来——神猿?! “哇,真的是猴子啊?”庞煜小声问包延,“它是不是那只神猿?” “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猿猴啊,黑色的胖乎乎倒是挺可爱的。”包延端详了一下,“年岁好像还很小。” 那猿猴此时也睁大一双大眼睛,歪着头看下方的几人。” 白玉堂早就回过神来了,低声问展昭,“你刚刚……” “没。”展昭没等他说完就摇头,“要不是它抓虫子我根本没发现它靠近,轻功了得简直神出鬼没。” “要不要试一下?”白玉堂低声问。 “好啊,我左边你右边。”展昭轻轻往旁边一侧。 “嗯。”白玉堂答应一声,庞煜和包延还不知道他俩搞什么,就见“嗖”一声,两人的身影一晃没影了。 只见展昭和白玉堂迅速跳起,伸手抓那只黑猿。 那黑猿还不太明白似的,见两人过来,以为他俩跟自己玩儿呢,依依呀呀地叫着,一跃上了更高的枝头。它动作极迅猛,就在展昭和白玉堂手到的一刹那,它已经脱身,还站在枝头很高兴似的边跳边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上去抓它。 那黑猿长臂一舒,抓着树干上下翻飞,尾巴也用上了十分敏捷灵活。 展昭和白玉堂追着它满天乱窜,包延和庞煜起先还晃着脑袋看,最后两人都觉得闪到脖子了,而且眼花缭乱。 “哎……我晕了!”庞煜一个劲拍脑袋,“什么功夫那么吓人啊?” “就是,晕死我了!”包延也点头。 两人只好站在那里听耳边“呼呼”的风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见展昭和白玉堂落了下来。 “呼……” 展昭单手靠树,看一旁白玉堂。 白玉堂也靠着树摇头,对不远处那只蹲在树杈上吱吱叫的黑猿摆了摆手,“不玩儿了,算你厉害。” 展昭也摇头,“天下第一轻功的名头给你了。” 庞煜和包延面面相觑,跑到他俩身边。 “喂,不是吧,你们两个绝世高手抓不住一只猴子?” “这只不是普通的猴子,必定受过高人指点。”展昭摇头,“而且这里是树林子,它占绝对优势,比不了的。” 白玉堂抬头看它,见那只猴子蹦蹦跳跳歪着头看他们,像是还想接着玩。 “算了,别跟它闹了,再玩天都黑了。”展昭示意接着赶路。 “嗯。”白玉堂点头,众人转身走了。 只是这黑猿好像不舍得他们走,吱吱叫着跟在后面,还不时地伸手拍一下展昭或者白玉堂。两人一回头看它,它就吱吱叫两声,像是还想玩。 “它好像真的是岁数很小啊。”庞煜觉得这猿猴挺可爱的,就有些喜欢。想起来怀里还藏着个鸭梨,是出门前小四子塞给他的,他往怀里一揣就忘记吃了。 想到这里,庞煜摸出鸭梨来塞给那猴子,“请你吃?” 猴子伸手接了,就一蹦落到了庞煜的肩膀上,勾着他肩膀吃梨子。 展昭和白玉堂在身后看着,感觉像是庞煜背着个小孩儿似的。 “这黑猿应该不是山里的动物吧?”白玉堂边走边问展昭,“开封的山上不应该有猴子。” “是啊,可惜我对动物不熟悉……” “这是山猿。” 包延回过头告诉两人,“我看过禽兽谱,里面有描述的,这种山猿极稀有,说它们是神兽一点不为过。平常只在西蜀一带的深山老林里才能见到,这种猿猴寿命特别长,很通灵性的!” “之前传说这一带有人看到神猿,会不会就是它?”庞煜见它吃了梨子还伸手抓虫子吃,又摸出干粮袋里的点心给它,“别吃虫子么,你是神猿,有空带你吃好的去。” 那猴子美美地吃着,边甩着长长的黑尾巴,尾巴尖勾起来扫后头展昭的袖子,看起来相当调皮。展昭最喜欢小动物了,自然伸手抓着它尾巴跟它玩儿。 “西蜀一带?也就是不应该在中原出现了。”白玉堂自言自语,“是有人从那带来的,可为什么把它一个人留在山里呢?” “唉。”展昭用胳膊蹭蹭他,“你说,要不要打得它筋脉逆行,看看会不会掉毛?”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猫儿,你最近风趣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展昭笑嘻嘻对他挑眉,“白少侠风流天下,我当然不能不解风情了。” “这倒是。”白玉堂笑着点头,伸手过去轻轻一搭他肩膀,“所以才叫绝配么。” 展昭愣了愣,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看他,手放在他肩膀上没拿下来。 前方,包延和庞煜都往后望着大气都不敢出往前走,心说——快说呀!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白玉堂略带无奈地转回头,刚想放开手,就听展昭说,“是啊,绝配么。” 庞煜和包延张大嘴,对视了一眼——松口了!展大人开窍了! 白玉堂也没料到展昭会这样说,主要这猫平日太木讷了,说他不解风情真是一点没错。 盯着展昭看了良久,白玉堂给了他一个好看的笑容。 展昭伸手一搭他肩膀,颇有些不遑多让的意思,两人相视而笑,心中自知……慢慢来,谁怕谁呢? 包延看得高兴,看一旁庞煜,就见庞煜正瞅着那猴子看呢。 “你看什么啊?”包延凑过去。 “唉,小馒头,你看猴子的脖子。” 包延听闻仔细一看,惊叫了一声,“啊!” 展昭白玉堂赶紧上前两步,“发现什么了?” 两人一起指着猴子的脖子让他们看。只见黑猿的脖颈之上戴着一条长短刚好的金链子。链子上挂着一块三角形的金牌,样式与那些武生脖子上戴着的护身符十分相似,关键是……在金牌的正中间有一个“兽”字。 展昭皱眉,“果真是它?可传说中兽神不是一尊神像么?” “有蹊跷。”白玉堂摇头,见那猴子转回身,乖巧地看自己,就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背毛,低声道,“这猴子实在不像是凶神恶煞的邪物。” “邪物?”庞煜皱眉,“不是吧,那么可爱。” “就是啊。”包延也点头。 “猴子原本只是有灵性的动物而已,更何况它还是只小猴子,怎么会想着害人?”展昭冷笑了一声,“只有利用它的,才是真正的害人之人!” 众人接着赶路,直到了傍晚时候,还是没走出林子,没找到那传说中的“鬼山状元庙。” “糟了,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庞煜担心地看图纸。 “你不是那么靠不住吧?大家都能到就是我们到不了!”包延在一旁数落他。 白玉堂和展昭找了林中一片空地站着,看四周围的情形。 展昭觉得古怪,开封这里的山,都是些小丘陵,就算真的迷路,朝着一个方向走一定会出得去,可他们为什么被困在山里转不出去呢? 白玉堂忽然回头去看那只黑猿。 就见黑猿趴在庞煜背上,也正回头看他们。见他看自己,立刻回头……又偷偷回头瞄一眼。白玉堂轻轻用手指头碰了碰展昭的手,示意他——看猴子。 展昭望过去,那黑猿脸上的神情他们太熟悉了,小四子一般做了错事怕挨公孙骂的时候,就这表情。 展昭退后一步,到白玉堂身边问,“不是吧,我们轻功追不上它,还被它骗得迷了路,如果传出去,咱俩干脆退出江湖算了。” 白玉堂微微笑了笑,“一直都是庞煜在带路,它谁都不跟偏偏跟着带路的庞煜,一只猴子而已,不会那么聪明吧?” 展昭抱着胳膊点头,“有人教过它?” “喂。”包延问庞煜,“我们还走不走啊?不行就回去吧。” “来都来了……”庞煜有些犹豫,因为他感觉背上的小猴子正在往前推他,像是让他继续走。 “再不走天黑了难道在林子里过夜?”包延一百个不乐意,“我还要回去温书的,林子里说不定还有野兽。” “这不是重点啦,有后面两位跟着别说野兽了,鬼都不怕啊!”庞煜说着,回头看展昭和白玉堂,边对他们使眼色看猴子。 展昭点了点头,道,“我们继续走吧,也许再走一段路就到了。” “哦。”庞煜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会儿,白玉堂突然低声说,“等等。”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白玉堂伸手一指树林前方的天空,问,“那里是不是有烟?” 展昭眼力极佳,顺着白玉堂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眼就辨认出是林子的远端有薄薄的烟雾飘散在天空。 “喂,估计是到状元庙了,那是香火吧!”庞煜说着,兴匆匆往前跑。 “唉,你慢点!”包延也跟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忽然发现那猴子吱吱叫了两声,伸手拽旁边的树杈,似乎是不让庞煜跑。 两人对视了一眼,暗道一声“不好!”纵身一跃追过去。 此时,庞煜一头冲出了树林,只见眼前豁然开朗。还没等看明白怎么个情况,却是感觉脚下一空…… “哇!”庞煜大惊失色,一大丛灌木之后竟然是悬崖峭壁。 他双脚一空就往下落,幸好展昭白玉堂一起伸手,一左一右抓住他胳膊往回一拽,他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庞煜差点吓得魂都飞了,坐在地上喘气,“娘啊!那神棍说得不对啊,什么血光之灾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我最近肯定拜错神了!” 他背上的小黑猿突然往后一窜……不过这次附近没树,它也逃不脱了,被白玉堂和展昭一起伸手抓住了胳膊。 “吱吱!”小猿猴像是吓坏了,挣扎起来。 庞煜回头,包延将他扶起来,边给他拍屁股上的灰。 庞煜指着那猴子,“哦!你个小畜生好歹毒啊!我好吃好喝喂你,还觉得你像小四子,原来你是蛇蝎心肠,带我们迷路好害我们啊!” 黑猿低着头闷不作声,样子有些可怜。 “算了。”展昭将猴子的胳膊放开。 小猴子搂住白玉堂的胳膊,像是钻进大人怀里的小孩一样闷着头。 展昭拍拍庞煜的肩膀,“它可能是受人指使的,毕竟只是猴子么,刚刚危急时候多亏它想救你,我们才觉得不对劲的。” 庞煜扁扁嘴,倒也是…… 白玉堂想了想,提起小猴子看了看,“为什么别人都能到状元庙,偏偏带我们来悬崖?” 包延也凑过来,伸手捏那猴子的耳朵,“这条路真的很凶险,要是不知道情况的一出林子绝对掉下万丈深渊摔死!” “干嘛那么做啊?”庞煜问它,“你还是只小猴子吧?是你主人心肠歹毒?他那么过分你别跟他了,跟我吧!” 白玉堂和包延都无奈。 “怎么处理它啊?”包延问白玉堂,“抓起来觉得它好可怜,放了又怕它再害人。” “不能放了它。”站在悬崖边的展昭回头说,“它可是兽神。” 说着,展昭伸手指着远方,让众人看。 白玉堂站起来,顺着展昭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也是忍不住眉头皱起。 庞煜和包延对视了一眼——真不得了! 第137章 神鬼状元庙 从展昭他们所站的山顶之上望下去,就见隔着一条峡谷的对面山头上,有一座香火旺盛的庙宇。 那庙宇黑顶红墙,乍一看,还真像高中状元时,穿着大红袍、戴着状元帽的状元。不用问,这就是状元庙了! 而刚才他们在林子里看到的烟雾的确是状元庙的香火,只是这个香实在有些惊人。 一般点香火蜡烛也不至于隔着一条峡谷都能看到烟。可这状元庙后头有一个巨大的香炉,炉内三支三丈有余、一人多粗的巨香,看来已经烧了一半了。 而更壮观的是,一大群文生武生,都在庙门口拜祭,看举止虔诚得都不行了,场面实在诡异。 “他们在拜什么?”白玉堂皱眉问展昭。 展昭摇头,“可能是庙里的神佛之类吧。” “小馒头。”庞煜戳戳包延,问他,“如果告诉你这么拜就能中状元,你拜不拜?” “才不拜!”包延怒气冲冲道,“那些文生哪里还有一点气节?实在太丢人了!这种人如何能高中?简直是滑稽。” “别气别气。”庞煜边拍他肩膀叫他消气,边回头看展昭和白玉堂,“那帮考生怎么跟吃错了药似的?” 展昭轻轻叩着下巴,“的确……诡异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现在的举动。” “难怪那么大的烟了。”白玉堂盯着那三只香出神。 “想什么?”展昭伸手推了他一下,边抓住他衣服以免他掉下去。 白玉堂问,“这香那么巨大,无论是制作还是运送,都不可能不惊动开封府的人吧?” “这倒是!莫非是就地制作的?”展昭往四外望了望,“要做这么大一根香,肯定会动用大量的人力,我们到状元庙附近找找,沿着香炉附近的马车痕迹,应该能找到香是从哪儿送来的。” 白玉堂点头,“不过我们怎过去?” 展昭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左右看……这边和状元庙隔了一条山谷,总不能轻功飞过去,那也太冒险了些,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更何况还带着包延和庞煜。 众人想了想,一起转过脸看那只黑猿。 “喂。”白玉堂看了看那只黑猿,伸手,指指对面的状元庙。 黑猿像是也领会了他们的意思,带着他们往回走。 七拐八拐,很快,众人闻到了一阵奇异的香味,有些像檀香,但感觉又比檀香香了很多,似乎有什么花香或者草药香混在里面。 越是走近,这味道越是浓烈。 包延忽然一脚踩了个空,差点摔出去。 幸好身后展昭一把抓住了,庞煜也摇摇晃晃觉得有些头晕。 “猫儿!”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点头示意自己也发现了这香味有问题,就和白玉堂一起,带着包延和庞煜迅速退开。他们找了条小溪将两人扶着坐下,随后展昭和白玉堂先用溪水洗了洗脸,然后用水轻轻泼了泼两人的脸。 被凉水一激,庞煜和包延可算是清醒了过来。 两人都觉得有些恶心,而且口中也有苦味,不解,“怎么回事啊?” “那香里可能有问题!”白玉堂看展昭,“贸然靠近会有危险!” 展昭想了想,伸手从白玉堂怀中抽出一块白色的帕子来,将自己的口鼻捂住。 “你要干嘛?”白玉堂疑惑。 展昭道,“你先照顾他俩,我去想法子抠一些香带回去,咱们让公孙验一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你小心!”白玉堂知道拦是肯定拦不住的,只好嘱咐展昭快去快回。 展昭自然点头,一闪没了踪影。 庞煜捏着鼻子,“哇……我就说那帮书呆子疯疯癫癫的呢,原来香里头有迷魂药!” 白玉堂站在一旁往远处张望,很担心展昭。 不过还好,展昭足够机灵也动作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用个布包抱了一把香灰又包了一把香。 “那香近看更吓人啊!”展昭自言自语,“那么高的香,飘散开来如果出了山,可能会害附近的人都得病吧。” 此时,天也差不多黑了下来。 “那香估计到晚上就能烧完了。”白玉堂提着猴子觉得怪累的,将他交给庞煜。 庞煜接了,猴子倒是也没跑,挂在他脖子上接着打盹,就跟个玩累了的小孩儿似的。 “小四子一定很喜欢。”展昭忍不住摸了摸猴子的脑袋,“不知道谁把这么小的猴子带来做坏事。” 庞煜掏掏耳朵,“唉,这年头别提了,人心不古,你看好好考个秋试搞出那么多花样。” 四人索性在林中等着,等天黑了,香也烧完了,那些拜状元庙的书生武生都回去了,才再一次靠近状元庙。 庙宇近看倒是不大,很新……估计是刚刚建成没有多久。 “这是什么花纹?”庞煜好奇心重,盯着墙角几个黑色的花纹看了起来。 “是龙纹咯。”包延凑过去蹲下,“不过和我们平日看到的龙很不一样啊。” “这是天龙山庄的家徽!”白玉堂看了一眼,告诉两人“非皇族不能用龙纹,所以以龙为标志的江湖门派都会将龙做一些改动。比方说去掉一对角、或者去掉四只爪子之类。天龙山庄的龙头顶只有一只角,且两边无须。” “难怪怪里怪气的!”庞煜还想往庙边跑,被包延抓住,点了点走进庙宇里头的展昭和白玉堂。 庞煜觉得这黑灯瞎火的,紧跟两人比较安全,于是和包延一起拔腿跟上去。 状元庙里的陈设简单,什么神像、佛爷、罗汉、菩萨一样都没有。就只有一个空空的莲台,还有桌前几件贡品。 “那帮人在拜什么呢?就拜莲台不成?”展昭百思不解,和白玉堂一起在状元庙里转开了。 “像是刚刚修缮的……”白玉堂仰着头看房梁觉得很新。 “哇!” 白玉堂话没说完,就听到庞煜大叫了一声,他身边包延也惊叫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顺着他们看着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是一扇同虚掩着的窗户。 “怎么了?”白玉堂问两人。 “刚刚那里好像有个人……”庞煜比划着说,“大灰脸,是吧?”边说,他边问包延。 “是啊,还一双死鱼眼,盯着我们看呢,鬼鬼祟祟的!”包延也很肯定地点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不可能啊!如果有人进来,这四外静悄悄的,他们会发现不了?那该是个什么样的高手! 两人示意包延和庞煜噤声,边仔细地听起四周围的情声响,忽然……有一丝气息传来,白玉堂一扬手,一枚墨玉飞蝗石飞出。 “啪嗒”一声,石头击中了什么东西,有一条碗口粗的大蛇掉了下来。 “呃……”包延和庞煜仔细看了看,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刚刚是这蛇在窗户边划过,这蛇全身灰色,身上还有眼睛状的花纹,所以他们在黑暗之中认错成了人脸。 展昭盯着那条蛇看了起来,半晌才问白玉堂,“这是……” “是天龙蛇。”白玉堂对展昭点头,“剧毒无比。” “什么是天龙蛇啊?”庞煜和包延对江湖事自然是一点不知的,就认真打听起来。 “天龙蛇是天龙山庄培育的怪蛇。这种蛇极聪明,且有剧毒……但是天龙蛇一向都是关在山庄里的才对,怎么会爬到外面来?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糊味?”庞煜忽然捏了捏鼻子,“像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一皱眉——这味道怪异,是什么肉烧糊了才会有的怪味。 四个人里头展昭鼻子最灵,他循着味道出了状元庙的后门,远远地看到半山坡上,燃着一堆篝火,篝火旁边还有人。 四人赶紧躲到一旁的灌木丛后观望。 只见篝火上还架着一只大锅子,旁边两个人,都用方巾蒙着口鼻,用两把大勺不停地搅动锅里的东西,那味道就是从锅里散发出来的。 包延捏着鼻子看庞煜,像是问——什么味道? 庞煜做鬼脸——熬猪油呢吧? 展昭轻轻一碰白玉堂,伸手一指篝火旁边。 白玉堂望过去,抽了口凉气,只见在篝火边堆放着几个人头。 包延一张嘴,幸亏被展昭捂住了,才没叫出声来,庞煜捂着自己的嘴睁大了眼睛看左右——娘喂!敢情不是熬猪油,熬人油呢! “臭死了。” 其中一个蒙着方巾的男人将勺子一扔,对另一个说,“你先熬一会儿,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 “你赶紧回来啊!”那人蒙着帕子回答,“这阴风阵阵的,老吓人了。” “都是那疯子书生,偏要熬什么人油,老爷也真会搭理他。” “人家是少爷的朋友么。” “唉,你觉不觉的,那位先生平日一幅死人相!我每次看到他都不敢看他眼睛。” “那他的确是治好了夫人的病么。” “唉,你猜,他熬人油来干嘛用的?” “你管那么多,咱们是下人,做好分内事不就成了。” “呵呵,他别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好了。”那个伙计骂骂咧咧就进了林子方便。另一个留下来,边熬边自言自语,“伤天害理?这么多尸体谁知道哪儿来的……唉。” 展昭想了想,对一旁包延招招手,示意他——拿来! 包延傻眼,歪过头不解——拿什么? 展昭比划了一下——荷包。 包延想起来,前几天小四子给了他一个荷包,说里头是杏仁粉和珍珠粉包的茶包,用来定神的。他若是考试时候晃神了,就泡一杯喝。 包延拿出一个粉包给展昭。 白玉堂在一旁看着,心说,展昭倒是没有直接上手去摸,莫名就有些欢喜。 展昭打开粉包倒在手里,搓了搓,一把拉过白玉堂,伸手在他脸上一通抹。 白玉堂心中暗叹——对自己就直接上手了,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无奈。展昭揉了一阵后,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觉得很不错了,又想了想,“嘴唇也白掉了!” 白玉堂皱眉不解,“猫儿,你想干嘛?” “你装鬼去吓唬吓唬他们,看能问出什么来。”展昭说着,伸出自己的手指舔了舔,然后伸过去涂了涂白玉堂的嘴唇,见白色的粉末擦掉了,满意点点头。 白玉堂目瞪口呆看着那只傻猫下意识的动作,一旁包延看得脸通红,庞煜托着下巴心说——展昭还蛮直接的么,真人不露相啊!白玉堂能搞定他么? “去吧。”展昭拍了拍白玉堂,“记得吓得他说出来就行了,可别吓死了!” 白玉堂望了望天,这他可没把握,不过这猫的主意也不错,就提起一口气,施展轻功“飘”了出去。 白玉堂飘乎乎落到了那熬油人的身后。 往锅子里看,更觉恶心——只见锅里还有人手人脚,锅子上浮了厚厚一层油。看这锅子油腻不堪,应该是使用了很长时日了。 “还不回来啊?”那人往远处林子里张望,边自言自语。 展昭捡起一枚石子轻轻射向他脚边的人头。 人头“怕”一声,滚到了一旁。 那下人惊得一蹦,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人头会动?刚刚没有放好? 他正在疑惑,第二颗人头又滚了出来。 这下,他可是吓得魂飞魄散了。往旁边一让,转眼,就看到身后飘乎乎一个白影、白脸…… “娘啊!”那人这一声尖叫,嗓子都喊哑了。 白玉堂心说怎么那么胆小。 那人连滚带爬往远处跑,但双脚不听使唤,刚跑了几步就见前方白影一晃,那白衣鬼会飞,落到了他面前。 “啊!”那下人惨叫着跪倒就拜,嘴里稀里糊涂说,“鬼姐姐饶命,鬼姐姐饶命啊!” 白玉堂一张白脸都黑了,展昭在一旁闷闷地笑……白玉堂将脸都涂白了,嘴巴不是紫得是红的,又一身白衣。那小厮估计没看清楚,所以以为是女鬼。可说了,一般白衣鬼都是女的么。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回头看展昭,像是问——说什么? 展昭也不太在行,对庞煜使眼色。 庞煜鬼主意多多,立马尖着嗓子幽幽地说,“好大胆的贼子,竟然敢在这里杀生害命,我拿你回地府,让你也尝尝这下油锅的滋味!” 白玉堂忍笑,心说庞煜小子就这点在行! “不关我的事啊!”下人磕头如捣蒜,“是我家少主吩咐的,是那疯书生要人油做药!这些尸体都是他们给我的,不是我杀的啊,姐姐饶命!” 白玉堂回头给了庞煜一个白眼,别学女人说话! 庞煜觉得好玩,更加来劲了,“你家少主是谁?那疯书生又是谁?说!” “我……我家少主是天龙山庄的少庄主沈帛鄂,那疯书生叫什么我不知道,大家都叫他先生的,他医术高明,人就鬼头鬼脑的。” “他们要炼人油做什么?”庞煜再问。 “这个,好像是炼丹还是做药啊,我不清楚啊……” “不知道?”庞煜嘴一撇。 白玉堂还挺配合,抬手一拂袖。那小厮只感觉有人在他脸上抽了一耳光,却完全没看到人手,更加惊骇了,觉得必定真是遇到鬼了。他连连磕头,解释道,“好像,好像是用来做丹药和香的。” “什么香?”庞煜问。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同时想起了,状元庙前燃着的那种有古怪药香闻了让人丧失心智,变得浑浑噩噩的巨香……莫非那香里头就用了人油?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每次熬好了油,都要给那先生送到他的药庐去。”下人结结巴巴地说,“我见过他的药庐里有好多的香,所以我猜,是不是拿来做香的。” “他的药庐在哪儿?” “在天龙山庄后边的彼岸花丛里。”下人小声说,“被花丛阻挡住了,所以一般人看不到的,也进不去,一定要从天龙山庄走。” “这状元庙是天龙山庄盖的?”庞煜按照展昭的提示来问。 “是啊……是老爷盖的,因为能赚不少银子。”那伙计边说边哀求,“鬼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就是听人话替人办事而已。” 这时候,草丛里传来响动,可见是刚刚去方便那个伙计回来了。白玉堂一闪身,躲回了展昭他们身旁。 “喂。”那人回来,见同伴在地上跪着,“干嘛呢你?刚刚是你喊么?那么大声!” “啊?”那伙计抬头,已经看不到白玉堂了,只觉得心惊胆战,摇头,“没……没事。” 白玉堂抹了抹脸上的白灰,问展昭,“怎么办?” “抓去开封府呗!”包延提议,“让爹审一审,然后去天龙山庄抓个人赃并获!” 展昭轻轻摆手,“还不行,证据不够!” “今晚收获也不少了,不如先回去商量一下?”白玉堂提议,“让包大人来做决定吧。” “嗯!”展昭也点头,“只要公孙先生能从香里发现毒药,就够拿人了!” 四人商量已毕,悄悄离开了状元庙,顺着原路返回。 这夜里走山路可不是容易事,包延和庞煜走得直打晃。 那黑猿也睡熟了,跟个小孩子似的趴在庞煜背上轻轻地打鼾。他们来的时候,一路都撒了些公孙给的磷粉在地上,晚上月光一照倒是还能依稀看到……顺着淡淡的幽光往回走,也不怕迷失方向。 展昭和白玉堂一前一后分开走,保护着中间的庞煜和包延。 白玉堂断后,看着前方展昭的背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唇,这猫……真不知道该说他呆,还是出人意料。 四人回到开封府,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包大人还没睡,和公孙他们在书房研究今天的案子,边等着白玉堂他们回来。 展昭等进了包拯的书房,赶紧说了刚刚在状元庙的所见,边将拿来的香灰和香放在了公孙的面前。 “你们说……他们熬人油来做香?”公孙皱起了眉头,拆看那些香仔细看。 “听着怪恶心的。”赵普问公孙,“用人油会有什么特殊效果么?” “其实没有,不过如果是已经存放了很久,带有尸毒的尸体熬制,那就不同了。”公孙仔细拨弄了一下那些香,抬头告诉众人,“看来,近日城中考生越来越多的作怪,都是拜这种香和带有彼岸毒素的笔与护身符所赐。” “哦?”包拯眉头皱起,“这是什么香?” “这种香的材料虽然和普通的香一样,但是里边添加了彼岸花的球茎毒素,能让人产生幻觉,另外,还有一种叫芡叶草的东西。”公孙给众人解释,“芡叶草具有一种很神奇的功效,比如说有些药物可以缓解疼痛,而芡叶草却可以加重疼痛。” “还有这种药?”展昭也觉得新奇。 “芡叶草最大的功能就是将人的感知和情绪夸大数倍。这就能解释那些书生大打出手的原因了。比方说今早陈书生那个案子,放在往日,对对子输了,最多就是生个小气,而一旦中了芡叶草的毒,那就是生大气甚至回到怒不可遏、血海深仇的程度了!难怪会拿刀子捅人。”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而用人油来做香,就是为了能让香料之中含有尸毒的毒素……尸毒是会传染的。一旦中了,毒气就会浮起在体表,到时候接触到的人都可能被感染!”公孙摇了摇头, “如果再放任下去,恐怕不出数日,开封城里的普通民众都会变得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以至于伤及性命的案子就会频繁发生,到时候估计全城都得杀红眼了!” “岂有此理!”包拯拍案大怒,问公孙,“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有的,芡叶草还是比较好解的,只要去过状元庙的人都上开封府来吃一碗药,就会痊愈。” “好!”包拯找来了欧阳少征帮忙,带着大军,连夜包围了状元庙,并且让展昭带人,从后山闯进天龙山庄,找到那药庐。 这一夜,众人从天龙山庄里头搜出大量的香烛,还有药庐里数以百计含有彼岸毒素的笔和护身符,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可那个传说中的疯书生并不在天龙山庄,展昭他们将天龙山庄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他。另外,沈龙兴和他的儿子也说中了彼岸的毒,听凭那书生指使,不是主谋而是受害者,倒是也拿他俩没辙。 包拯明知这父子是在推脱罪行,但为了避免更多的考生被害,只好先将药庐和状元庙给铲平。 一时间,开封府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都是来领药解毒、还有领会回拜状元庙而交的五十两银子的考生。 不过这之后,考生斗殴的事情倒是再没发生,原本剑拔弩张的开封又恢复了平静。 包拯命人画影图形通缉那书生。只是通过天龙山庄所有见过疯书生的人描述而画出来的画像,竟然与当年的鬼状元岑磊一模一样。 而沈龙兴交代说,这书生叫岑雷,这和董旭在四姨太那里问来的也是一样的。 众人就纳闷了——书生岑磊不是早就死了么?!怎么会出来作怪? 展昭和白玉堂也有些纠结,之前他们明明亲眼看了岑磊的尸体……怎么好端端地又跑出来害人了?莫非这世上,真有鬼魅一说? 众人疑惑归疑惑、继续查案的同时,秋试的日子,终于到了。 一大早,开封府一群人送包延进考场,包延也有些紧张了,小四子抱着小猴子给他打气,“小馒头,嫑紧张!” “嗯……”包延犹犹豫豫地点头,觉得脑袋里空空的,之前滚瓜烂熟的那些书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又想着可别考砸了,不然丢他爹的脸。 展昭和白玉堂觉得好笑,不知道当年包大人考试的时候有没有这么紧张。 等包延交了名帖进考场,庞煜在后头蹦跶着喊,“唉,小馒头,你要是考完了觉得不好,记得别写名字!不然包大人一世英名就毁你手上了。” 一句话说完,惹来周遭看热闹的人哄笑不止。 包延气得就想用鞋子砸他,愤愤转身进考场,不过好像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唉,我去太白居订位子,弄桌子好菜一会儿上那儿吃饭去。”庞煜乐颠颠带着同样乐颠颠的小四子跑走订菜去了。 包福不放心,要在考场门口等。 其他人都还有事就先散了。 展昭和白玉堂正在考虑是在附近坐一坐等包延出来,还是接着四处逛。 就听到身后有人“啧啧”了两声。 “老爷子?”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看到齐四刃站在不远处,手里轻轻抛着三个铜板。 “老神仙,您给算算我家少爷会不会高中呀?”小包福赶紧跑过去让老头给算命。 老头欣然点头,“好嘞。” 铜板一抛,落出了一个卦象,展昭和白玉堂凑过去看。 “哦!”老头摸了摸胡须,“了不得,状元就是包延的了……” “真的啊!”小包福高兴地蹦起来拍手,却听老头接着来了一句,“如果他有命活着出来的话。”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异口同声问齐四刃,“什么意思?!” 第138章 考乱 “这考场四周封闭,考生们一人一间屋子,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彼此接触,只准坐在屋子里坐着,用两个时辰答完所有的考题,早写完的也可以早交卷子,却不可以提早走。”齐四刃抱着胳膊,在展昭他们身边踱步,边说着秋试的规矩,“监考的主考官有两人,是王丞相和包相爷、副考官三位,都是太学的先生。另外,还有三个侍卫负责维持考场纪律,门口两个开封府的衙役,周围还有一哨巡城的兵士。” 展昭和白玉堂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明白老头子说一通考场规矩,究竟是为了什么。 “里边无论发生什么,外边的人都不可能知道,是吧?”齐四刃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唉……不得了啊、包大人在、小馒头也在、还有王丞相、还有那么多未来的栋梁之才,这里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动了国之根本。” 展昭一惊,“你说什么?有人要借这次的考试袭击包大人他们?” “嗯?到也不一定是冲着小黑去的吧。”老头摸了摸胡须,“毕竟,由始至终针对的只是这次的秋试。不过小黑那个人你们也是了解的,他还不得拼命保护那些学生啊?特别里头还有他家小馒头。”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不过想来想去这的确是下手的绝好机会,考场里边几乎没有守卫,如果假扮成考生混进去,外面的人都发现不了! 另外,这次的秋试为了安静,之前还特意加高了考场的外墙,因此里边发生什么骚乱,外边也很难第一时间发现。 展昭越想越心惊,开始往四周看……这里附近有几间酒楼还算比较高,展昭和白玉堂正好一跃上去,往考场里头观看。 “谁搭的大棚?”白玉堂忍不住皱眉。 “没办法,大人太细心了,怕下雨。”展昭无奈对白玉堂耸肩。 “我好想看到包大人了!”白玉堂指着白色大棚的缝隙给展昭看。 “他现在还在走动,也就是没事了?”展昭忧心忡忡。 白玉堂低声说,“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四周人也不多,万一里头有骚乱外边必然会发现!要动手,也会等中午吧?” “而且老爷子说包延能拿状元,岂不是应该答完题?”展昭心稍微定了定,“估计要有一会儿呢。” “你那个同乡功夫不错,你猜他是正是邪?”白玉堂忽然想起了仇朗行来,问展昭。 “嗯……原本我一直觉得他是正的,不过上次之后,我有些拿捏不准了。”展昭摇头,“你和欧阳之前说看到鬼那茬,到现在也还没闹明白呢。” 白玉堂在展昭身边,笑问,“我说得那么邪门,你还相信?” “我当然信了。”展昭嘀咕了一句,“换做是我看见了,我说的,你信不信?” 白玉堂笑而不语,伸手轻轻揉了揉额头。 “困啊?”展昭凑过去,很豪气地伸手拍了拍自己肩膀,“累就靠着睡会儿。” 白玉堂差点让他逗喷了,含笑看他,“太瘦,膈得慌。” 展昭伸手捏了白玉堂的肩膀一把,又捏了捏自己,“差不多!” “比你厚。”白玉堂肩膀微微往展昭身边送了送,“不信你靠靠试试?” 展昭还真凑过去,不过凑到一般,发现白玉堂骗自己呢,挑眉看他。 白玉堂见展昭嘴角微翘,心中暗叹……展昭不能说是江湖独一无二的美男子,猛一看,他给人的感觉是清俊斯文,只是这笑容特别的动人!展昭各种笑容,白玉堂都看见过,这猫性格开朗,没事自己都能偷着乐两下,是个很讨喜的性格。只要他一笑,斯文俊秀就变成了真正的独一无二,这笑容,常叫人一见就入了魔。 白玉堂不爱笑,在江湖上,他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这些年来,白玉堂将自己的生活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有展昭陪伴的,一部分是没有展昭存在的。在没有展昭的那段时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笑得很少……几乎不笑。而有展昭的时候,特别是在一起的时候,展昭笑,他经常也跟着笑。 屋顶上阳光好、风清天蓝,两人托着下巴,无聊地等着,观察考场里边的情况,希望齐四刃算错了,不要出什么乱子。 齐四刃和包福在楼下的茶铺里要了壶凉茶等着,小包福仰着脸往高高的围墙里看。 齐四刃看看他,问,“小包福,你是不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包福头皮有些麻,伸手抓了抓,“老爷子您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老头拍了拍他脑门,“你挺有灵气,老头儿教你几招怎么样?” “好是好!”包福仰着脸看他,“不过老神仙,您先保我家老爷少爷平安再说。” “放心吧!”老头点头,“你家老爷少爷有展昭和白玉堂保着呢,再危险也化险为夷了!” “少爷考个试真不容易。”包福忍不住感慨,“死了那么多人了,吓死人了。” “凡事有因才有果的。”老头却是意义不明地一笑,“有时候灭顶之灾来了,只在瞬息之间。” “您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包福听得心惊肉战的。 “呵呵。”老头笑了一声,再不多说了。 而此时考场内部,可没人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包延独自在小屋里头,卷子是王丞相递给他的,接卷子的时候,老丞相还对他笑了笑。 展开卷子,包延倒是不紧张了,脑袋里的学问都回来了,尤其他最近总和公孙先生在一块儿,学问见解也是见长。提起笔,包延就心无旁骛地写了起来,毕竟虎父无犬子,包延也不是个胆小的人。 王丞相和几个太学的老先生时不时地去瞄一眼,瞥见极端,都捻着胡须暗自点头,不说别的,光这一手好字就了不得。 包拯倒是没去包延那边,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格一格地看过去。 大多数书生都是笔走龙蛇,有小部分也算不学无术的,咬着笔杆子抓耳挠腮。不过还有一个书生很奇怪。 包拯认识他,正是之前展昭的那位同乡仇朗行。 这仇朗行,手里转着的毛笔还没蘸墨,他也不答卷子,而是托着胳膊看外头的情景,似乎很惬意。他那样子哪儿像是来考试的,分明就像是在茶楼儿听曲子呢。 包拯看了看王丞相,王丞相也摸着胡须不解——能来参加这最后一关考试的都是经过了地方上考试才过来的,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偶尔几个不学无术的,也都是名门之后身份显贵。这仇朗行为何如此悠哉? 包拯忍不住走了过去,看看他,微一挑眉,像是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仇朗行只是看了看包拯,淡淡一笑,低头提笔写了起来。 包拯心中疑惑,不过也没再多说,他早就觉着这仇朗行有些问题。往回走了走,瞥了一眼包延,就见他正聚精会神答题呢,包拯微微一笑,看神情似乎答得不错,继续走。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考场内依然是相安无事。 展昭在屋顶蹲得腿都麻了,搭着白玉堂的肩膀借力站起来,“嘶……“白玉堂见他腿麻,伸手给他揉揉。 “哎呀,别碰,越碰越麻。”展昭靠着白玉堂甩腿,边问他,“别说亲自进去考了,光看看就觉得挺难受的。” “难受什么?”白玉堂还是帮他捏了捏腿。 “也难怪那孔茂自尽了,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考不上,的确挺叫人郁闷。”展昭换另外一条腿甩,“现在想想,这一场秋试,前前后后搭上了将近十条人命。” 白玉堂也站了起来,“猫儿,虽然状元庙是找到了,但还是无法解释笔仙和兽龛的事情。” “这倒是。”展昭见白玉堂还在一旁专心看着考场的方向,就问,“对了……” “嗯?”白玉堂回头看他。 “问你个事情。”展昭似乎有些支支吾吾,白玉堂见他犹豫,就坐下,笑问,“问什么?” “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展昭问,有意让语气变得随意一点。 白玉堂看着展昭,有些想笑,“具体呢?比如说梨我爱吃甜的,面我爱吃咸的。” 展昭白了他一眼,“口味,糕点啊、菜啊之类……” “嗯,咸的吧。”白玉堂笑了笑,“我不太爱吃甜的东西,你这猫,问来作甚?” 展昭笑笑,“我以前听个家附近的婆婆说过,说是喜欢吃咸不爱吃甜的人,比较容易撞鬼。” 白玉堂无语望天,“我还以为你想给我准备些点心。” 展昭横了他一眼,“给你买坛酒还差不多,还做糕点,又不是丫头,叫你的红颜知己做去。” “都跟你说了,知己不是红颜。”白玉堂对展昭挑了挑嘴角,“你说我容易看到鬼,然后呢?” “如果你看到的不是鬼,那是什么呢?”展昭喃喃自语,“为什么又在我的院子里出现。” 白玉堂也摇头,这事情还得调查。 “那,你除了喜欢穿白的,还能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展昭接着问。 “咳。”白玉堂轻轻咳嗽了一声,“只穿白色,非特殊情况绝对不穿。” “哦。”展昭点了点头,眼睛一转,“喜欢听曲儿还是看戏?” “都还行。”白玉堂凑过去低声问,“猫儿,问来作甚?” “哦,据说喜欢穿白色容易遇上鬼……”展昭摸着鼻子回答。 白玉堂哑然一笑,用胳膊肘轻轻一碰他,“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不用找借口。” 展昭摸摸脖子,“谁找借口了……糖醋鱼和糖醋排骨喜欢哪个?” 白玉堂望天,“糖醋鱼。” 展昭翘起嘴角,“我也是。” “酸辣鱼和水煮鱼喜欢哪个?” “水煮鱼。” “我也是!” 正说话间,白玉堂忽然注意到,从大棚的缝隙里看下去,似乎包拯正在急切地走动……王丞相和其他几个考官也在走动,像是寻找什么东西,这举动有些不正常。 展昭和白玉堂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跃下了酒楼的屋顶,稳稳当当落到了考场的墙头,透过缝隙往下张望。 就见包拯皱着眉头一脸的茫然,而王丞相也在一旁不停地用衣袖擦汗。 几个太学的老先生一间间屋子走过去,众人似乎很不解,但是又怕打扰其他的学生考试,都没有交谈或者出声。 白玉堂看展昭,“你说他们找什么呢?” 展昭摇头,他也不太明白。 正在两厢都很疑惑的当口,忽然听到“咔嚓”一声。 只见一个学生忽然打开门,走了出来。一个考官看见了,呵斥,“到铜锣响了交完卷才能出考场,赶紧回去!不然答卷作废!” 那考生听到了,却没动,直愣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老头看着。 包拯走了过来,“你……”话没说完,忽然就看到那考生一把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 几个侍卫看到了赶紧上前阻拦,包拯也是惊了一跳,拉着年纪更大的王丞相往后退开。 “爹!”包延早就答完题了,也听到骚动所以看了一眼,见有人要拿剑杀他爹,那还了得?立马叫了起来要出来帮忙。 包拯立刻喊了一声,“都不准出来,将门锁上!” 众学生自然知道包拯这是为他们好,但眼见得那拿着剑的书生一脚踹开了两个衙役,显见功夫不弱,都替包拯捏把汗。还有几个学生惊慌地叫了起来,向外求援。 但包拯知道,这会儿,谁能都不会来救!他大呼自己疏忽,没想到有人会冒充学生进来行凶。 那书生踹开两个侍卫之后,举刀就向包拯冲了过来。包拯只能尽力护着身后年岁更大的王丞相。包延看得清楚,哪儿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大不了不考了呗,就要从窗户爬出来救他爹。 正在着危急关头,只见眼前人影一晃…… 一袭蓝衣挡在了包拯身前,一个白衣人则是落到了那书生身后。 包拯一喜,包延也是高兴地暗道一声——来得真是时候! 考场众考生们都松了口气。 包拯见惯了大场面,定定神,朗声对考生们说,“念书人,除了有学识还需有胆色、做学问要不受外界干扰。如今还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十年苦读,就在今朝,别为些不相干的事情分了心!” 众考生心领神会,都低头写起卷子来,再不看外面。 那个拿着剑的书生前后看了看,面对展昭和白玉堂的包夹之势,倒是也没有惧色。 展昭仔细打量他,不住皱眉——这书生长相有些怪异,一双眼睛黑眼圈厚重,皮肤则是惨白还在盗汗。再看他嘴唇干裂双眼无神,就如同个活死人一般。 白玉堂站在那人身后,看到的是书生背影——这书生的背上插着三枚钢针,后脑勺还插着一枚,似乎是受人控制。 想罢,白玉堂对展昭一使眼色,展昭心领神会一个侧身躲过了那书生迎面砍来的一剑,飞起一脚踢伤了他的手腕子。 软剑被展昭收走的同时,白玉堂闪到书生身后,连着拔走了他身后的几枚钢针。 钢针一离体,就见那书生身子一歪,腿一软,直接软倒在了地上,瞬间,恶臭扑鼻。 众书生想不分心都不行了,纷纷捏着鼻子往外看。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一皱眉。 包拯走过来——只见那书生原本惨白的皮肤在瞬息间变成了青紫色,然后灰败产生皱痕,有些地方还溃烂开裂,裂口处,还有蛆虫蠕动。 白玉堂扔掉了手里的几枚钢针,就想去找个地方洗洗手。 王丞相走过来,问包拯,“哎呀老包,这是怎么了?妖孽作祟么?” 包拯摇了摇头,捻着胡须道,“可能是定尸针……相传湘西赶尸人中,有几个高手会使用这种针法。只要定住几大穴道,就能让尸体三定!” “三定?”展昭好奇。 “一定,尸体不腐不烂;二定,尸体不硬不软;三定,尸体听凭使唤。”包拯说完,轻叹一声,“我还以为只是民间传说,现在看来是真的……只是这定尸针维持住的不过是表面现象,尸体要霉要烂事实上都改变不了,一旦针取下,那么原形毕露。依我看,这尸体起码死了一月有余,而且可能还是从热的地方过来的,不然哪儿来那么多蛆虫。” 展昭听得直起鸡皮,白玉堂见满地虫子也有些倒胃口,往旁边看,一看就感觉不对劲。 白玉堂的注意力被旁边考生们待的隔间吸引了。 就见他身旁,天字辰组三号房间空着,可能是那书生的房间。可诡异的是,天字辰组的二号房间也空着! 一个书生,怎么会有两个房间空了?换言之就是还有一个人出来了,是谁? 展昭也被白玉堂目光指引,看到了两间空屋子。 白玉堂已经开始四下寻找,展昭想起刚才包拯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就赶紧问,“大人,你们刚刚……” “哦!”包拯也回过神来,伸手轻轻一指那天字辰组二号房间的门牌——只见上边写着“仇朗行”三个字。 展昭一愣,仇朗行的房间?他去哪儿了? 包拯面色沉重,拉着展昭到了远处监考官休息的隔间里,压低声音说,“刚刚,那仇朗行忽然不见了!” “什么?”展昭意外。 白玉堂也进来了,正听到包拯说的,就问,“他怎么不见的?” “我也不知道!”包拯边说,边问王丞相和其他几位老夫子。 众人都纷纷摇头,说是刚刚众人都没注意,一阵风过,再回头看,那仇朗行竟然就不在房间里了。他们开门进去看,里边什么人都没有,实在是邪门!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想起,仇朗行在院中杏花树下突然消失的事情。 白玉堂好笑,“我之前觉得自己眼花认错人,看来不是。” 展昭更是无语了,“我跟他认识那么久,没想到他还会飞天遁地。” 两人一起到了仇朗行的房间仔细查看,可房间里墙壁、地面、屋顶并没有损毁迹象。最重要的是,展昭和白玉堂刚刚一直在屋顶上看着下边的情况,那仇朗行会飞也飞不走啊! “咦?” 包拯被桌上的那份卷子吸引了,将仇朗行的答卷拿起来看。 就见偌大的卷子上,只写了一首小诗: 文试武试,一朝飞升。 恶笔兽龛,小命玩完。 一考终身,入土难安。 悲哉哀哉,可怨可叹。 十年梦醒,森罗归来。 良辰吉日,天下大乱。 包拯看完,凝神不语,王丞相则是抖着手摇头,“这……这书生怎么如此大逆不道?” 展昭也看到了,对白玉堂挑挑眉——文采咋样? 白玉堂失笑——文采倒是不怎么样,不过最后一句“良辰吉日,天下大乱”挺有意思。 展昭也觉得费解,良辰吉日说是洞房花烛或者喜结连理,哪怕拜个把子都可以,可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良辰吉日天下大乱的。 第139章 桃花劫第一弹,一朵愣桃花 仇朗行留下一首古怪诗句,就消失了。 包拯下令寻遍全城,始终没找到他。不过总算这次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秋试,除了跑出来一个活死人和没了一个怪人之外,其他都相安无事。 “展护卫,会不会是那仇朗行在控制书生的尸体?”包拯在公孙验尸的间歇,问展昭。 展昭很困惑地摇了摇头,“大人,我现在发现,自己真的不算太了解他。” 包拯理解地点了点头,“本府明白的……对了,当日你与白少侠为什么会及时赶到阻止那僵尸人行凶呢?” “齐四刃老爷子给我们提的醒,说只要包延能活着出来就一定是状元。”展昭回答。 “哦?”包拯捻了捻胡须,脸上没动声色眼睛里却又笑意“是么?” 展昭轻轻咳嗽了一声,凑过去问,“大人,你开心啊?” “嗯?”包拯立刻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来,“哪有……” “嘿嘿。”展昭在一旁笑他。 包拯板起脸,“唉,没大没小!” 展昭背着手在一旁晃来晃去。 包拯左右看了看,“白少侠呢?” “他刚刚看到脏东西了,所以应该是去洗澡换衣服,然后么……”展昭说着,忽然抬起头望天,“现在晌午过了哦?” “早过了。”包拯不解地看展昭,“怎么了?” “嗯。”展昭摸着下巴,“我好想忘了些什么事情。” “什么事?” “想不起来了。”展昭困惑地皱着眉头。 这时候,远处白玉堂换了一身崭新的白衫翩翩得都快飞起来了,缓步走了过来。 “你们先吃饭去吧。”包拯忽然说,“包延刚才就在喊饿了?去好好吃一顿,本府给银子。” “吃饭……”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啊!把庞煜他们订的酒席忘记了!” 太白居的雅间里。 小四子趴在桌边,用筷子将碗里的蜜汁藕戳得一个洞一个洞的,边问一旁打瞌睡的庞煜,“小小胖,小馒头还没好么?” 庞煜也纳闷,他打开窗户往外张望,“不对啊,满大街都是才子了,应该考完了啊。” “啊!”小四子认真问,“你说,会不会是小馒头考得不好,没心情吃饭了?” 庞煜也紧张起来,“对哦,他一向爱面子……哎呀,不会真的有意不写名字吧?欺君之罪哦!” “那怎么办。”小四子从凳子上跳下来,落地发出“嘭”一声。 庞煜就听到“咯吱咯吱”两声,似乎地板还晃了晃。 “哇!”庞煜走过去,双手托着小四子的咯吱窝将人提起来,“你多胖啊,跳下来咚一声,地板都差点震塌了。” “哪有!”小四子脸通红,“我才不是没用长不高不长功夫光长肉的小胖子!” “我没说啊!你自己说的。”庞煜举着小四子感觉了一下,“也不是很沉啊,怎么回事?” 说着,他自己蹦了蹦,就听到果然有咯吱咯吱的声响,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地板明显晃了晃。 小四子赶紧搂住庞煜,“房子要塌了么?” “没理由的啊!”庞煜又踩了两下,这时候,门口有人敲了几下门,伙计探头进来,“小侯爷,你们拆房子呢?” 庞煜和小四子都往门口看,同时摇头。 此时,就见太白居楼下有很多食客逃了出去,纷纷往上看,还有些骂骂咧咧,“我说你们太白居怎么回事啊?闹大水蚁还是什么,房子直晃,快找个人看看啊!” 庞煜和小四子僵在那里不敢动,怎么都想不通他俩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把房子都踩塌了? 正在这时候,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包延跑来吃饭了,就看到太白居门口的骚乱,也有些纳闷。 众人随着掌柜的上了楼,看到了小四子和庞煜站在屋子中间大眼瞪小眼。 “怎么回事?”展昭问伙计。 伙计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楼从昨儿个开始就有些晃,刚才楼上小王爷和小侯爷不知道干什么了,整个楼都咯吱咯吱响,老吓人了!”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看庞煜和小四子。 小四子是挺胖的,不过个子很小,分量有限。庞煜好动得很,最近又勤于练舞,所以也不胖,这两人怎么可能把楼弄塌? 白玉堂问小四子,“小四子,你刚刚怎么弄的?” “就酱紫!”小四子原地蹦了一下,果然,“咯吱吱”的响声又传了出来。 “奇怪!”展昭站在原地听了听,问伙计,“之前没这种问题?” “从来没有过,就昨天开始,二楼的人动作一大,就开始响了。”伙计回答得颇为无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昨天到今天,谁用过这而的雅间?” “嗯,昨晚上这雅间一直空着,不过隔壁的雅间有人包了请客。”伙计回答,“就是那小王爷柴荥。”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开口,“带我们去看看。” “好。”伙计带着他们到了隔壁的雅间,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特别。 展昭对小四子一指地面,“小四子,再来一下。” “哦。”小四子又蹦了一下。 众人感觉到的震动竟然没有隔壁的厉害。 “问题还是出在那间屋子么?”庞煜问。 “不见得。”白玉堂摇了摇头,伸手,指着房间斜角处的一根柱子。 “这是太白楼的承重柱子吧?”展昭问伙计。 “是啊。”伙计点头,“以前楼是四角承重的,后来房间不够,加了一层,盖楼师父说这样房子可能会不稳,就加了这四根柱子,变成八柱承重,还说能镇宅生财,这是其中一根。 “猫儿。”白玉堂对展昭招了招手。 展昭走进,只见白玉堂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那根柱子表面,问伙计,“有没有匕首之类的?” 庞煜凑上来,掏出了一把漂亮的八宝匕首。 白玉堂看了一眼,赞叹“好东西。” “是吧?削铁如!”庞煜说着,拔出另一把也是八宝的来,与这把很相似,就是花纹不太一样,边递给一旁的包延,“小馒头,这把给你。” 包延一愣,“给我?” “对啊。”庞煜点头,“我买的时候特意多买一把给你的,你个书呆子拿着好防身。” 包延接了刀,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庞煜这样客气啊? 小四子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两人。 展昭对白玉堂挑挑眉——这两人什么情况? 白玉堂一耸肩——两小无猜之类的吧。 “哦……”展昭点点头。 包延拿着自己那把又看了看庞煜那把,伸手跟他换了一把,“我喜欢这把。” “两把一样的,馒头!”庞煜郁闷。 “总觉得你那把好看点。”包延伸手将刀藏好,想了想,补一句,“谢拉,过两天给你回礼。” 白玉堂见两人交换好了,就伸手拿过庞煜手里拿把,轻轻在柱子上撬下一块来,里边竟然是空的。 “哇,你太白居太不靠谱了吧?”庞煜一蹦三尺高,“承重柱子竟然是空心的!” “就是啊!”包延也点头,觉得太不靠谱了。 “不是啊不是!”伙计和身后跟来的掌柜赶紧摇头摆手,“不可能的,这是上好的红木,光一根柱子就一千两呢,小侯爷你可不能乱说啊。” “不是木头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白玉堂摇了摇头,将浮在表面的木头全部削去,里边竟然是一个空掉的手掌型。 “被人打了一掌?”展昭伸手比了比,“内力深厚,不是隔空掌,隔空掌应该是打柱子后边的墙壁,这是别的功夫。” 白玉堂点头,“是内力深厚的人打的,目的就是震碎沉重柱。” “干嘛打断柱子那么缺德?”庞煜不解,“万一不小心塌了呢,比方说人多一点。” “这招很有些歹毒,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展昭目测了一下柱子两边的裂纹,“我想承受不了多久。” “故意的话,就是想害人了?”包延一惊。 展昭皱眉问一旁伙计,“这几天,有大批的人来这里吃饭么?” “今天应该清了,过几天就有了吧!”伙计道,“文试刚过,过几天就该轮到武试了,到时候肯定大批的江湖人来。哎呀不会那么歹毒吧?!”伙计恼怒,“那些练武的谁不上蹿下跳的,哪儿有文人这样文气?到时候万一太白居塌了,我们不送命也得吃官司啊!” “展大人啊!”掌柜的赶紧跑过来拉住展昭,“我们要报案!” “先别急。”展昭点头,“先找人修缮,案子自然归开封府管。” 掌柜的立刻找人多立几根承重柱子,今天展昭他们那顿饭不收钱了,多亏了小四子福星高照,才发现了这承重柱子的问题,救了太白居一命。 众人一顿饭吃得开心,饭后溜达回开封府消食。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后边。 展昭低声问,“柴荥设计制造混乱么?还是无心之施?” 白玉堂摇了摇头,他也摸不透。 “五爷。” 正走着,后边有人叫。 白玉堂回头看,就见是白福。 “怎么?”白玉堂见白福一脸焦急,走过去。 白福凑过去,在白玉堂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白玉堂冷声一笑,“有这种事?” “是啊五爷,您看……” “回去处理一下吧。”白玉堂挑了挑嘴角,“还挺有意思的。” “出什么事了?”展昭凑过去问。 “哦,没什么。”白玉堂神秘一笑,“有人上我白府叫门,说让白玉堂滚出来受死。” 展昭睁大了眼睛,心说谁这么横啊?! 身后包延和庞煜也都是一双眼睛闪哪闪。 白玉堂很高兴地就回白府去了。 展昭拉住白福问,“谁那么嚣张?” “不知道,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拿着把破刀。”包福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种情况。 展昭双眼一亮,撒腿就跟去看热闹了。 后头,庞煜包延对视了一眼,一人一手拉着还不明所以的小四子,一起跑去看热闹。 白府门口,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坐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一身黑衣,衣服很破,手里拿着把破刀,盘腿坐在棺材上。 样子还算清秀,脸颊上有一条浅浅的刀疤。他静坐在那里,屏气凝神,似乎是在调息。 董旭站在他不远处的门口,好奇地看着,见白玉堂他们来了,赶紧招手,指着那少年,又指指脑袋,示意——这个脑袋不好使! 白玉堂到了棺材附近,看了看棺材,又看了看少年,往大门的方向走过去。 展昭躲在不远处一棵树后看热闹,没一会儿,庞煜包延带着小四子也到了他身后,众人一起看。 “展大哥,那个人是谁啊?”包延小声问展昭。 展昭歪过头,“嗯……江湖上有那么一号人么?穿得那么寒酸莫非是丐帮的?” “丐帮!”庞煜和包延都不是江湖人,早就听过丐帮大名,就问展昭,“很厉害么?” 展昭笑了笑,“丐帮和白玉堂关系很好,不会有后辈那么没规矩的。挑战是一回事,敢对着白玉堂说一个‘滚’字的,那就是找死了。” 小四子眯着眼睛看展昭,笑眯眯道,“喵喵好向着白白呀!” 展昭干咳了一声,伸手掐住小四子的腮帮子。 白玉堂绕过了棺材,走到正门口,董旭上来,到他背后说,“我说,白五,一会儿他不管说什么,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啊!” 白玉堂有些不解,斜眼看他,“什么?” “就是他一会儿估计会说出一些很刺激你的话,你记得,开封府杀人犯法的,咱们找个地方暗地里做掉他,别让你相好的为难么!” 白玉堂尴尬,相好的…… 这时,就见那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双手沿两侧环过半周天,吸气吐纳之后,抬头,一眼看到了大门口的白玉堂,“你就是白玉堂?” 白玉堂回头打量了一下那少年,看到了他手中的破刀,略一挑眉,“乾坤聋哑刃?” “聋哑刀?”不远处,庞煜和包延两个江湖土包子好奇宝宝一样一左一右凑在展昭身边,问,“刀还有聋哑的啊?” 展昭一笑,“乾坤聋哑刀也算是名刀了。据说铸造这把刀的铸刀师是一名靠听刀铸刀的人。一般刀剑在铸造的时候,除了看刀锋的利度、刀面的光滑度、还有就是刀剑的强度。这种强度全靠听!经验丰富的铸剑师和铸刀师,只要听到铁锤接触刀面的声音就能知道是不是到火候了。” 庞煜和包延都点头。 “有一天,那铸刀师得到了一块玄铁,想要铸造一把刀。不料身中剧毒变得又聋又哑。那铸刀师想要听刀的声音却怎么都听不到,问人又说不出话来,最后一怒之下就猛敲一通。以至于那把刀上全是豁口,表面也不光滑。”展昭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好铁就这么废了,可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刀锋利无比且威力惊人,流传到今天,变成了宝刀。” “哦!”众人都点头,这么有来头啊! “果然有点见识,不愧是那个人喜欢的人!”那少年突然说了一句,让展昭这边轻快的气氛瞬间凝固。 展昭回过头眯起眼睛,又是白玉堂的风流债?! 小四子眉间拧着个疙瘩,看着白玉堂的样子像是看个负心人和花花公子。 “我要跟你决斗!” 没等白玉堂问,那少年从棺材上跳了下来,抬脚将棺材向白玉堂踹了过去。 白玉堂轻轻一甩袖,棺材乖乖竖在了一旁,入地数寸。 庞煜睁大了眼睛,“他怎么弄的啊?变戏法?” 展昭撇撇嘴,“以白玉堂的内力很轻松啊。” “喵喵也可以!”小四子乖巧地拍展昭马匹,知道他现在肯定心情极不好,没办法,白白那么花心! 展昭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四子的腮帮子,还是这娃娃贴心。 “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人会倾心于你!”少年还是一副拿白玉堂当情敌的模样。 白玉堂觉得好笑,看了看棺材,“你要跟我死战?” “没错,这口棺材,就给输的那个人!”少年举剑一指那棺材。 董旭啧啧两声,“想开点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少年白了他一眼,伸手一指他,“我认得你,他们说你很花心,最喜欢骗些个无知少妇!” 董旭嘴角抽了抽,“白五啊,你一会儿揍他的时候记得帮我揍两拳。” “先报个名吧。”白玉堂淡淡道,“要跟我战个你死我活,起码有个理由。”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过不能告诉你!”少年一扬脸。 小四子小声跟展昭说,“这个小哥哥好像有些缺心眼。” 展昭替那少年无奈,小四子都觉得他缺心眼了,那该有多缺心眼啊。 “至于要杀你的理由,因为你抢走了我的心上人!”少年双目一瞪,大有怒发冲冠之势。 白玉堂可是让他说懵了,心说不可能啊,自己最近都待在开封府养猫,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弄错了?”白玉堂不解。“我很久没离开开封了。” “没错!”少年脖子一拧样子还挺横,“我的心上人就在开封!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千方百计接近他,讨好他!得了他的心!” 白玉堂更加莫名了,身后董旭小声说,“看不出来啊兄弟,你也好这口!” 远处的树后,展昭心里不是滋味,就在开封?白玉堂这几天这么忙还有空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呢?那老神仙还说自己有桃花运,分明就是这耗子! “说了半天。”白玉堂皱眉问那少年,“你心上人到底是谁?” “我心上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过不能告诉你!”少年脸一红,“我才没你那么无耻,光天化日说出来!” 展昭嘴角抽了抽,“这少年怎么这么缺心眼啊,比小四子还呆!” 他是脱口而出,忘记怀里小四子还坐在他弓着的膝盖上呢。 小四子幽幽地回头看了展昭一眼,展昭张了张嘴,正要补救,就听白玉堂冷笑了一声,“你不记得名字了吧,看你挺傻的。” 展昭失笑——白玉堂拿出对付小四子的法子对付那人了。 “我不傻!”少年似乎很怕别人说他傻,争辩,“我认识字的!” “那你不会念你心上人的名字?” “我会的!”少年声音更大,“我最早会写的就是那两个字!” 白玉堂点了点头,两个字名字的……谁啊? “他名字很难听?”白玉堂继续激将法。 “呸!”少年怒了,“他名字不知道多好听!” “那你不敢说出来?”白玉堂坏笑,“还是他长得很丑?” “你!”少年暴跳如雷,“好!本少爷不怕告诉你,我的心上人是……展昭!” “噗……” 庞煜正好等得累了,从茶摊买了两碗酸梅汤来喝。少年话一出口,他一口汤喷出来喷了包延一脸,赶紧伸手抹。 再看展昭和小四子,一大一小表情是一样的,瞪大了眼睛张大嘴。 而再看白玉堂。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敛去了,盯着那少年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哦?” “我今日与你决战!”少年一脸认真地说,“我赢了,你就不准再缠着他!” 白玉堂听到这里,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 “啊!”庞煜戳戳展昭,“完了,白玉堂那样笑了!” 展昭也扶额,白玉堂这样笑就是准备发飙了,哪儿来的疯小子上这儿来胡说八道啊? 白玉堂抬手,银刀在手上转了个圈,寒光所到之处,少年也是一皱眉——白玉堂天下第一刀,果然名不虚传! 白玉堂看那少年,“你出来走江湖,记住我白玉堂有个忌讳!” 少年忽然觉得白玉堂的气场似乎不同了,问,“什……什么忌讳?” 身后董旭赶紧躲到房门后面去了,虚掩房门往外看,心说——要死了,那小子戳到白玉堂要害,耗子疯癫了! “什么忌讳?”白玉堂双眉一挑,杀意汹涌,“猫!” 第140章 醋坛大战 晌午饭过后,天大晴,风和日丽,蓝蓝的天空中飘着一朵一朵的小白云。 就在这样的好天气里,不知道哪儿来了一个愣头青,到白府门前跟白玉堂抢猫,搞得白五爷心里那只小耗子把老大一缸醋都给掀翻了。 某只猫则是躲在不远处的树后,面对众多质疑的目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包延戳了戳展昭,“展大哥,那个是谁?” 展昭茫然地摇头,“我不认识啊!” “没理由啊,不认识还找你?”庞煜将信将疑,“别是你什么时候留下的风流债?” 包延也在一旁点头。 展昭皱眉白了两人一眼,“风流你个头!会惹风流债的只有白玉堂!” “啊!”小四子突然一捂嘴,“打起来了哦!” 展昭也一惊,抬头看,只见那不要命的小鬼抽刀就向白玉堂挥去。 白玉堂会怕他?抬刀一挡,就大概知道了他的内力如何。 这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以他的年纪有这样的功力和刀法真是很不简单了,只是白玉堂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刀,自然有他的厉害之处,对付他绰绰有余。 见那少年年纪比较小,白玉堂让了他三刀,三刀过后,少年也吃了一惊,眼前人深不可测啊。再抬头望过去,之见白玉堂嘴角一挑,告诫他,“小心了!” 少年一惊,白玉堂回手已是一刀,刀法极快,竟然没看明白情况刀就到了眼前。 赶紧抬刀要挡,但在刀没挡着之前,白玉堂已经变招。 原本白玉堂的确生气,不过让了这少年三招之后,生出了一些爱才之心来,这少年内力不错,刀法也不错、天分很好,不过好像没师父教似的,打架没章法。 白玉堂错开一刀后,脚尖轻轻一勾那人脚脖子。 “哎呀……” 少年“嘭”一声,摔了个屁墩儿,蹦起来,一指想收刀饶他一命的白玉堂,“你耍赖!” 白玉堂愣了愣,“哈?” “说好了比刀,你竟然用脚!”少年一句话,展昭他们都愣住了。 片刻后,就听到小四子“噗”一声。 白玉堂见那少年恼羞成怒的样子,点头,“那好,你用刀比别用手。” “我……”少年一皱眉,“不用手怎么抓刀?!” “那你用手别用胳膊!” 少年张嘴半天,没琢磨出该怎么回答。 “啊哈哈哈!”庞煜乐得捶树干,“闹了半天,原来是个缺心眼!” 展昭忽然心头一动——这么傻应该也算是极品了!自己好像是认识一个傻乎乎的人,不过他应该十年前就死了啊? “那不算!”少年道,“反正你耍赖了,我们再比过,这次可以用刀用手用胳膊,但是不可以用脚!” 白玉堂望了望天,无所谓地一耸肩。 少年抽刀杀了上去。 白玉堂让开他几刀,发现他进刀相当猛,也看出了些刀法,竟是罕见的一字刀刀法。 “你和一字老人认识?”白玉堂架住他刀,先问一句,一字老人是他师叔,可别误伤同门。 “什么椅子老人桌子老人?没听过!”少年有些烦,“你打不打啊,不要开小差!” 小四子在展昭腿上挪了挪屁股,小声说,“喵喵这个人好有趣!” 展昭则是想起了一个人来,该不会真的是他! 白玉堂一眼看出了他的武功路数,就知道他有那些不足,开始下手了。 那少年进一招,白玉堂反手同样一招还给他,还总不轻不重地让他挨上一下,少年不是摔个趔趄就是趴个大跤。 最后少年被打急了,坐在地上也起不来,伸手一指白玉堂,“你这家伙,有本事就一刀杀了我。” 白玉堂失笑,“我刚才刀刀都可以杀你,我跟你无冤无仇所以留你一命,你这小孩怎么不识好歹?” “因为你怕我跟你抢展昭。”少年虎了吧唧吼一嗓子。 展昭站在树后满脸黑线。虽然白府地处偏僻,但毕竟还是在开封大街上,总有那么几个行人的。 众人听了都觉得乐,怎么的?白玉堂和个愣头青为了展大人打起来啦? 白玉堂看了看那少年,“我不觉得那猫会看上你。” “我说的是展昭,什么猫啊!”少年白了他一眼,“还有啊,我和展大哥认识的肯定比你早! 白玉堂又郁闷了几分,又是一个青梅竹马,这猫小时候究竟勾搭了多少个!再想想展昭小时候估计还挺可爱的,可不是么,大眼睛爱笑又乖巧,应该是人见人爱。不过这爱的也太多了吧,刚走了个阴阳怪气的仇朗行,突然又跑来了个傻不拉几的愣小子。 白玉堂越想越来气,远处小四子拽住展昭的胳膊,“喵喵不得了了,白白要气死了!” 展昭见白玉堂脸色不善,也生怕他真的动手在了那傻小子,那可麻烦了! “喂。”庞煜拍了展昭后背一把,惊了他一跳。 “你是爷们要敢作敢当啊,闹出人命就不好啦!”庞煜在后头煽风点火,“赶紧去二选一把,不然事情闹大了来看热闹的人更多。” “就是,展大哥,拿出男儿气魄来!”包延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行了,我去。”展昭见白玉堂要动杀机也知道问题严重,赶紧喊了一声,“等一下!” 白玉堂抬头看,愣小子回头看。 只见展昭硬着头皮跑了过去,拦住白玉堂,“误会误会,一场误会!” 白玉堂眼皮挑了挑,死小子不是认错人?!那猫果然认识他。 “啊!”少年一看到展昭,又惊又喜地跳了起来,“展大哥!你一点都没变!” 白玉堂脸色又黑了几分。 展昭也有些脸黑,他和这小子最后一次见面是十年前,自己现在和十年前长得一样?这个算是夸讲么? “你是唐石头啊?”展昭试探着问,似乎有些不确定。 “嗯!”那少年点头,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展大哥,好久没见了!” 远处小四子眨了眨眼睛,“他和石头叫一个名儿呢,不过石头是姑娘!” 庞煜撇撇嘴,“他叫石头还真是名副其实!” “嗯,对啊!”包延也表示同意地点头。 展昭清楚地看到白玉堂脸色之差,就回头跟他说,“那个,他是我小时候的……” “情人!”少年还挺白目的,张口就抢着来了一句。 展昭真想踹死他,胡扯啊这死小子,“不是!” “展大哥?”少年一双大眼睛立马显出委屈以及控诉来,好像被展昭始乱终弃了似的。 展昭更尴尬了,跟那唐石头说,“你先冷静一下,那是小时候说笑的。” “说笑?可你明明说过你喜欢我的!”唐石头更加可怜。 白玉堂抱着胳膊站在门边,挑眉看展昭——猫儿,真人不露相啊。 展昭急了,赶紧跟唐石头解释“你那时候就一个四五岁的光屁股小孩,说喜欢你不是那个喜欢啊!” “哦!”庞煜和包延都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了。 小四子更加是松了口气,“那没事了,喵喵也经常说喜欢我的!两种喜欢不一样。” “喜欢就是喜欢!”唐石头还挺倔。 展昭有口难辩,回头看白玉堂,就见他靠在门边看着,脸上神情倒是没刚刚那么臭了。 “你喜欢他不喜欢我,他哪里比我好?”唐石头伸手一指白玉堂,“除了……除了他年纪比我大点、长得比我好看点、功夫比我好点、比我白点、个子比我高点、比我穿得好点,比我口才好点,比我……” 说道最后,唐石头盘腿坐在地上一脸的不高兴,“都怪我,掉进山沟里现在才爬上来,要是能早点爬上来,你就不会被人抢走了。 “你掉山沟里了?”展昭不解地看他,“难怪找不到你,你爹还以为你被拐走了或者被野狼叼走了。” 唐石头不说话,一脸委屈的样子,突然,就听到他肚子“咕噜”了一声。 唐石头脸一红,展昭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小声问,“没吃饭呀?你爹知道你没事了么?怎么跑到开封来了?” “我爬上来之后,回过家了,爹娘见我回去很高兴,又见我学了功夫,就说要像你一样到开封府做大官。”唐石头抓抓头,“就送我到开封府来考武状元,我听说你也在这儿,就赶紧来了。” “哦。”展昭点点头。 “可是,我昨天进了开封,就听说你和白玉堂是天生一对之类的!”唐石头很在意地说。 展昭和白玉堂都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问,“你在哪儿听说的?” 唐石头想了想,“我走进一个酒楼,听到一个红头发的、短发!和一个黑衣服的,长相很威武的男的,两人边喝酒边说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火麒麟欧阳少征和赵普那两个闲人! “还有……”唐石头说,“我晚上逛街,前边走着一个穿紫色衣服和一个穿赭色衣服的男的,也在说。” 展昭和白玉堂嘴角抽了抽——紫影和赭影! “然后,我在酒楼吃饭,看到一个书生,带着两个娃娃也在说,那娃娃还张口闭口喵喵白白的,后来听另外一个小孩说展大哥白大哥……” 白玉堂和展昭同时看一旁小四子。 小四子眨眨眼——是昨晚他和箫良还有公孙一起吃饭的时候么? 然后今天早上,我吃早饭,听到一个胖老头和一个年轻人在说。 庞煜望天想了想,“莫不是在杏花楼?我今早和爹起早喝早茶去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深呼吸保持冷静。 “还有今早本来想到开封府去找你,听到门口一个黑面皮的大叔和一个年轻书生在说。”唐石头继续,“他俩进屋后,走出来的四个很精神的官差也在说。” “四个官差?”庞煜看包延,“黑面皮不是你和你爹吧?” 包延无奈扶额头,“我今早是在门口跟爹说话来着,然后那四个应该是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大哥。” “我走到开封府旁边的菜场,听到一个胖大婶和几个小丫头在说。” 展昭和白玉堂觉得头晕目眩——厨房大婶和小玉他们那班丫头! “刚刚在那边的茶棚我听到他和另外一个老头和一个半大小孩儿也在说。”唐石头说着,伸手一指开门的白福。 白福战战兢兢看了看白玉堂,他刚刚和包福、齐四刃的确在茶棚喝茶来着。 “然后……”唐石头伸手一直后边的董旭,“我听到他和一群美女在说。” 白玉堂和展昭睁大了眼睛看董旭。 董旭尴尬——刚刚自己跟烟翠楼那班姑娘喝茶,姑娘们一个劲打听展昭和白玉堂是不是一对,他对女人最好了,当然要说实话了是不是! “哇!”小四子一拍手,“跟我刚刚学会的一个成语一样哦!” 白玉堂和展昭耳力好,听到了这边说话,同时望过来。 包延和庞煜强忍着笑,问他,“什么成语?” “满城风雨!”小四子清清脆脆回答了一声。 庞煜闷声笑得捶树,一旁包延纠正,“小四子,满城风雨不如人尽皆知贴切哦!” “哦!”小四子恍然大悟,“是哦,喵喵和白白的奸情人尽皆知!” “不是奸情啊!”包延赶紧捂住小四子的嘴巴,“是感情,感情!” “可是九九说奸情……”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有找赵普单挑的冲动。 “于是你就杀来白府找白玉堂了?”展昭伸手拍了拍唐石头,“你真的误会了,我小时候不是那个意思。“白玉堂原本心情很恶劣的,不过这会儿倒是莫名地雨过天晴了,转身进屋,边吩咐白福,“院子里摆桌酒席。” “是。”白福赶紧进屋了。 董旭大老远看到小四子了,对他招招手。 小四子就拉着看热闹的庞煜包延跑过去了,董旭极力说服小四子一会儿跟他去见漂亮姐姐,幸好庞煜和包延一把将小四子抢了回来。 最后,展昭对唐石头招招手,“先吃饭吧?” 唐石头跟着展昭进屋,见白福端上来好吃的,扭转脸,忍着不吃。 展昭不解,“不合胃口?” “我不吃情敌给的东西!”唐石头还挺有骨气。 白玉堂一挑眉,刚想说两句风凉话,展昭却踩了他一脚。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展昭笑嘻嘻道,“你吃吧,这是我请的。” “真的?”唐石头早就饿坏了,立刻拿起碗吃了起来。 “慢慢吃。”展昭给他倒茶,“你怎么在门口等着都不吃个中午饭?” “我的盘缠都花光了。”唐石头擦擦嘴,“要不是路上碰到个好心人,我就要饿死了!” 庞煜好奇,“什么好心人啊?” “哦,我上路的时候,爹娘给了我盘缠,就一叠一百两的纸,我到处用人家都说不收,找不开,还好有个小哥心肠好,给了我十两碎银子。”唐石头边说边吃。 “有这么好的人?”包延好奇,“凭白无故给你十两银子?” “嗯,他跟我换的。”唐石头无所谓地说,“我把那些废纸都给他了。” 众人都一脸黑线——那不是骗子么? 展昭抚着额头叹气,标准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他那么缺心眼能活着到开封也是个奇迹。 白玉堂挑眉看了看展昭,像是问——这是谁啊? “唐石头他爹是常州府有名的糖糕大王,家境很好的,跟我家是街坊。”展昭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他们家总共有四个孩子,三女一男,他最小。性格老实憨厚,家里几个姐姐都欺负他,街坊小孩儿也总拿他逗乐。” “他们都欺负我,只有展大哥跟我好的!”唐石头插嘴说,“大家都说我是笨蛋,没人会喜欢我。只有展大哥说,我人很好,心地善良诚实待人,他很喜欢我。所以从那天开始,我就爱上他了。” 唐石头说着脸通红。 展昭伸手拍拍他背,“你那时候才五岁啊,五岁!我也才十岁啊,十岁!” “有什么关系?不就是差五岁么?”唐石头争辩,“我今年也才十八……还是十七来着?” 白玉堂在一旁不说话,坐着,单手端着杯子啜饮,看着唐石头手边的刀。 “你连自己几岁都不知道啊?”小四子很好奇地看着他,“我们家石头也叫石头哦!它是个姑娘!” “是么?谁那么缺德,给姑娘取这种名字?”唐石头讶异。 小四子撅撅嘴,自己给取的…… “你刚刚说你掉山里了?”展昭见白玉堂始终在意地看着自己和唐石头之间的距离,就拉着凳子往白玉堂那边靠了靠。 唐石头傻兮兮以为展昭想让他坐宽敞点,就也往他身边靠了靠。 展昭无语,看白玉堂,白玉堂眼睛微微眯起,在意地看自己给唐石头夹菜的手。 展昭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对一旁小四子说,“小四子,给哥哥夹菜。” “哦。”小四子乖巧地拿着筷子给唐石头夹菜。 唐石头继续埋头吃,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展昭摸摸下巴很郁闷,这叫什么事儿啊…… “八岁那年我上山玩儿的时候掉到山沟里了,摔下去很深。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爬不上来,还在林子里迷路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我走到了一座奇怪的庙前面,庙里有一座很丑的佛像,佛像下边放着个盒子,就是这把破刀还有一卷古怪的图。” “什么图?”白玉堂问。 “我干嘛告诉你这个情敌?!”唐石头还是很针对白玉堂。 白玉堂无语。 “那卷图纸,我看看。”展昭接过话头来问。 “图纸还留在庙里呢。”唐石头很配合地回答展昭。 “你自己学的?”展昭皱眉,“你几岁上来的?” “一个月前。” “你八岁那年掉下去。”展昭惊讶不已,“十年才上来?” “嗯,那个怪老头非要我自己爬上来。”唐石头不痛快地嘀咕了一句。 “怪老头?”白玉堂一愣,“多怪?” “总之很怪,不过对我挺好的。”唐石头答完,才发现答了白玉堂的话,赶紧扭开脸,边跟展昭说,“展大哥,那我现在长大了,你开始喜欢我行不行?” “不行。” 没等展昭开口,白玉堂和小四子异口同声。 唐石头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小四子,凑过去问,“小胖子,你也喜欢展大哥?你年岁比我还小呢!” 小四子今天被唐石头打击了两次,第一次他说石头这个名字不能给姑娘,第二次他说自己是小胖子。 小四子郁闷了,大声说,“喵喵只能和白白在一起!” “为什么?”唐石头不服气,“没有成亲入洞房,就是我还有机会!” 白玉堂心说你在深山十年倒是知道的不少啊。 “谁说的!”小四子坚决不让唐石头拆他的鼠猫配对,大声说,“喵喵和白白早就一起睡过了!” “呵……” “咳咳……” 小四子的话一出,包延倒抽了一口冷气,庞煜被茶水呛住了,而唐石头则是惊讶地叼着半只鸡腿呆在那里。 展昭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白玉堂端着茶杯,继续喝茶。 小四子见果然有效果,就接着说,“九九说了,生米煮成熟饭,棒打鸳鸯不散!” 包延赶紧捂住小四子的嘴,心说九王爷怎么教小孩子的?! 不料唐石头却是信了,呆愣良久,叼着鸡腿到一旁蹲下哭鼻子去了。他边哭边后悔自己来晚了,早点来就好了,展大哥被人抢走了。 小四子见把人弄哭了,也不知所措起来。 正难过呢,一旁白玉堂递递了快软乎乎的枣泥糕塞进他嘴里,说了声,“小四子,你一点都不胖,一点都不呆。聪明灵巧人见人爱,剪子石头布的名字好听至极,一般人取不出来。你未来还是小神医,和你爹爹一样强,你和小良子简直绝配,以后你娶小良子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小四子叼着枣泥糕被白玉堂灌了一肚子迷魂汤,心情大好。 展昭叹了口气看白玉堂,张嘴,“我也要。” 白玉堂将枣泥糕放到一旁,“不准吃糖!甜的倒牙还会发胖!” 展昭郁闷。 白玉堂要了一个白花花圆滚滚的四喜丸子送到展昭嘴里,“这个适合你。” 展昭鼓着腮帮子一嚼一嚼的,心说——笨耗子,枣泥糕也是白皮儿的! 第二天,开封府门口的衙役、巡街的张龙赵虎、凑在一起喝茶的影卫、买菜的厨房大娘、洗衣服的丫鬟、禁宫的公公婢女、后宫的娘娘妃子……都在谈论一件事——据说展大人和白五爷生米煮成熟饭了!消息准确,九王爷府的小王爷说的! 第141章 夜半惊魂 唐石头在白玉堂家里吃了一顿好吃的,不过听说展昭和白玉堂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关键是展昭还完全不反驳,他即便再呆也知道这是真的了,因此更加郁闷。 小四子见他被自己弄哭了,就过去拍拍他后背以示安慰。 唐石头还是心情不好,小四子说要介绍石头姑娘给他认识,唐石头稍稍提起了些兴趣,问小四子,“石头姑娘很漂亮么?” “嗯!”小四子自然点头,爪狸里面石头可是大美人,“九九说的,石头属于珠圆玉润丰乳肥臀……” 话没说完,后头庞煜也惊了,包延跳着脚道,“九王爷怎么搞的,教给小孩子这种淫词滥调!” 唐石头轻轻一皱鼻子,“那……她有心上人了没有?” “有啊。”小四子点头,“剪子是她相公呀。” 唐石头叹了口气,“我早点爬上来就好了,天下的美人儿都被人抢走了。” 庞煜在一旁听着想笑,问他,“唉,你这么快就放弃啦?” “放弃什么?”唐石头不太明白。 “放弃你的梦中情人啊。”庞煜说着,往后头指了指。 就见白府大院里大片大片的铁梗海棠开得艳丽,海棠花丛中,展昭坐在围栏上,白玉堂靠着围栏,两人手里端着茶杯正在闲聊着什么。此时白府院中日光充足,花开得也好,两人一蓝一白,就跟蓝天白云似的那么契合。 唐石头看在眼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那套脏兮兮的行头,又叹了口气。 包延和庞煜见唐石头伤心,刚想开口安慰他几句,突然,唐石头却猛地抬起头来,“做男人要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展大哥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我也放心了!”说着,他嚯地站起来,冲到白玉堂和展昭跟前。 唐石头十分之认真地对白玉堂说,“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展大哥,如果有一天你移情别恋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白玉堂愣了良久,点头,“哦……” “展大哥!”唐石头又一脸伤心地对着展昭说,“那我不喜欢你了哦!他以后要是移情别恋,我如果还没喜欢上别人,到时候你记得来找我啊!” 展昭张了张嘴,半晌,笑着拍拍他肩膀,“不会的。” 白玉堂略带吃惊地看了展昭一眼,低头笑着饮茶,心情大好。 唐石头看看白玉堂,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说什么?”白玉堂如今心情十分之好,完全不在意这朵楞桃花…… “讨厌鬼你功夫不错啊。”唐石头说。 小四子不解地问唐石头,“你不是不喜欢喵喵了么,干嘛还说白白是讨厌鬼?” “那一日为情敌就终身为情敌么,做男人要爱憎分明,我不会忘记的!”唐石头说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玉堂,“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就事论事!你功夫还是比我好的。” “糖糖你好有男子气概!”小四子向来崇拜那种豪情万丈的伟男子,抱住他大腿,“小四子也要跟你一样!” 包延和庞煜差点笑喷了。 等唐石头洗漱一下换了身衣服,众人回开封府,路上,就看到越来越多的武人聚集到了开封府。 唐石头不愧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又或者是在深山中生活了太长时间,比较天真,很快就被开封府的热闹吸引了,东瞧瞧西看看,小四子都拖不住他。 状元庙的香火不再燃烧之后,那些失心疯乱杀人的考生也都变得温和随意了,开封的治安明显好转。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后边,看着前边包延和庞煜,小四子和唐石头开开心心地逛街,连糖葫芦都是四个人一起吃。 白玉堂忽然笑了一声。 “笑什么?”展昭看他。 “没什么。”白玉堂问展昭,“过阵子跟我会陷空岛吧?” “去干嘛?”展昭接过小四子跑回来递给他们的甜糕,边咬边问白玉堂,“过节啊?中秋不是说好了去逍遥岛给小四子过生日?正好去陷空岛。” “嗯,二哥说想在陷空岛养些大狗,从西域那边买了几只獒犬过来,刚断奶,据说很可爱。”白玉堂一说完,展昭立马高兴起来,“好啊!我之前也想在开封府弄些獒犬,一来好看家,二来抓犯人的时候它们很管用。 “那让二哥再买几条,要白色的。”白玉堂应了一句。 “是哦,白色好看……”展昭说完才觉得不太对,回头,就见白玉堂保持着笑容。 前头包延庞煜回过头,就见两人轻松惬意地边走边聊,神情自在,怎么看怎么配。 庞煜用肩膀蹭蹭包延,“看到没小馒头,那才是绝配。” “这倒是!”包延点头,“我以前一直觉得两个男人谈情说爱好像有些不妥,不过如果跟展大哥白大哥似的心心相惜,也是可以接受的。” “啧啧。”庞煜伸手一搭包延的肩膀,“我说小馒头,你也太书呆子气了,要不这样,小爷带你见见世面去,晚上咱们逛窑子咋样?找些漂亮姐姐做陪?” “啊呸!”包延踹了庞煜一脚,“我才不跟你去那种地方。” 包延这一脚踹过去,庞煜当然要躲了,往后一蹦,一下子撞到了身后一辆正好经过的板车。那板车是独轮的,推车的是个中年汉子,车上堆满了稻草,看来是送去喂马的。连车带草,被庞煜撞翻了,庞煜也仰天摔了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见出事了,赶紧就过去帮忙。 庞煜让稻草盖了个满头满脸,心里就一个念头——血光之灾该不是要来了? 原本以为肯定脑袋先着地摔个半死,没想到一落地,感觉身后倒也不是那么硬,好像还有人扶了自己一把。 “庞煜!”包延也吓坏了,赶紧过去扒拉稻草。可抓了一把感觉手上黏糊糊的,抬手一看,满手血。 “啊!”包延大叫一声,心说完了完了,流了那么多血庞煜不死也要重伤了,自己下手太重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看到包延手里的血也是一惊,按理来说不至于啊。 白玉堂伸手拨开稻草,却感觉抓到了什么软呼呼的东西,还会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手里好几条胖乎乎的蛆虫,正扭着身子蠕动。 白玉堂愣了愣,蹦起来到一旁,抓了凉茶铺子的水壶就往手上浇凉茶。 唐石头在一旁看到稻草堆里有血有蛆,啧啧两声,“都长蛆了?” 话刚说完,身边小四子跑过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长蛆呐!”边说,边跑上去扒拉稻草,看到蛆虫动来动去他倒是无所谓的样子,边跟一旁看到蛆虫直皱眉的白玉堂说,“蛆蛆不脏的!胖蛆蛆会吃伤口上的脏东西,爹爹还用它来救人呢。” 展昭对一旁铁青着脸的白玉堂挑了挑眉,白玉堂尴尬,甩甩手,但刚刚那种痒痒的感觉还在,别是爬进袖子里去了吧?一这样想,立刻浑身痒起来。 “哇!” 正在众人为庞煜担心的时候,他突然蹦了起来。“什么东西啊!” 见他说话中气还那么足,应该就是没事了,众人松了口气。 可再看庞煜,只见他伸手指着地上的干稻草堆,里边赫然躺着一具尸体。 那是个二十多岁成年男子的尸体,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袍,全身发青,脸色灰白微微张着嘴,他的胸前有几处伤口,满胸都是血,脑袋上也有,蛆虫就是在血里。 “怎么有个死人?”包延见庞煜边蹦跶边拍身上的蛆虫,问,“你没是吧?身上的血……” “不是我的。”庞煜摇头“那位老兄的,可不就是血光之灾了么,真倒霉。” 街上的人自然也发现了情况,纷纷尖叫围观,展昭则是抓住了那个准备逃跑的车夫,“跟我回趟开封府说说明白吧?” 那车夫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边指着自己的嘴巴。 展昭将他张嘴的时候,舌头似乎是有残疾的……原来是个哑巴! 那哑巴慌手忙脚地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来,边指了指后边,比划着。 唐石头皱眉,“他是哑巴啊!” “他说有个人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把这车稻草送到开封府去。”白玉堂忽然开口。 展昭惊讶地看他,“你明白他说什么?” “嗯。”白玉堂点头,“大嫂收留了很多聋哑人在陷空岛做事,我大概能明白。” 唐石头很在意地看了看白玉堂,低头,再一次自叹不如起来。 “小四子。”庞煜见小四子伸手去搭那个死人的脖颈,脏兮兮都是虫子和血,他漂漂亮亮一个胖娃娃在里头有些不舍,赶紧说“别弄了,一会儿交给官差吧,你看他脸都绿了,肯定死了很久。” “对啊。”包延也点头。 小四子不解地仰起脸看众人,“他的样子是好像死了很久,可是为什么还在流血啊?” 众人都一愣。 白玉堂蹲下,看了看血的粘稠度,还能揉开,如果真死了好几天,血早就凝固了,的确很蹊跷。 这时候,远处张龙赵虎已经接到消息,带着公孙来了。 公孙到了尸体旁边一看也是一个愣神,“邪了门了。” “是吧,爹爹?”小四子手里托着一条胖乎乎白花花正在扭动的大蛆虫,“你看,蛆蛆像是长了两三天了,可是血还在流哦!” 公孙蹲下接过蛆虫,碾碎,黄白一大团。 展昭几乎已经听到了身旁白玉堂反胃的声音。 公孙抬起头,“这些蛆虫至少长了三天了,但是尸体的确死了很久,也就是说……” 展昭眉一挑,“血不是这死人的,还有别的死人或者重伤的。” “给你车子的人什么样子,在哪儿给你的?”白玉堂问那哑巴,“详细说一下!” 哑巴就比划了起来,白玉堂帮着解说,“他说,在前边的一条巷子里,给他东西的是个书生,样子看不大清楚,带着个斗笠。 展昭等到了巷子没看到人,就让人把石头剪子带过来。 很快,石头剪子来了,它俩嗅着血和板车的味道一路找过去。 傍晚的时候,众人在开封西城门外,三里地左右的一个小山坡停了下来。石头和剪子爬上山,站在了一个破旧的小庙门口,回头看众人。 剪子向来很乖,对着展昭和白玉堂晃晃尾巴,示意——这里! 石头在一旁挠痒痒边东张西望,一脚踩住一只从眼前跑过的小老鼠。 “老鼠嘴里叼的什么?” 白玉堂正好看到了,皱眉问了一声,众人一看都是咧嘴——是一截人的手指头。 “进庙里去看看!”展昭一声令下,众衙役到了破庙门口,见门窗紧闭,就要推开,但门上钉了很多木板。 赵虎抬腿一脚踹过去,门“哐”一声打开……众人立刻捂鼻子往后退。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隔着挺远就已经闻到血腥味了,还有一股尸体腐臭的味道了。快速走了过去往里一看,白玉堂扶了扶额头,看来连着三天不用吃饭了。 只见破庙里头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当然了,还有那种白花花的蛆虫和满地鲜血,好些衙役都受不了,到一旁呕吐起来。 公孙拿出帕子捂住口鼻往里走,“死了至少三天,可能还有伤者没死,进去看看!” 展昭也跟进去,对跟在后土进去得白玉堂指了庙宇的后殿,“我前你后,小心点。” 白玉堂点头,分头行动。 唐石头忽然问,“展大哥好像不是很喜欢白玉堂……不是,是讨厌鬼啊?” “哈?”包延和庞煜同时转回头。 小四子本来卷裤腿准备进去帮公孙呢,听到了,也回头不解地看唐石头,“怎么会啊?喵喵对白白最好了!” “可是谁都看得出来,那白玉堂,不是,讨厌鬼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他好像很怕脏的样子,你们也看到他刚刚沾到蛆虫的反应了!可是展大哥还让他穿过那么多尸体走到后头去……” “你小子懂什么。”庞煜瞥了他一眼,“总之……白玉堂性格很古怪的,展昭那样做他才会高兴,小毛孩子别乱猜!” 小四子和包延都点头,“就是就是!” “猫儿。” 这时候,后院传来了白玉堂的声音,似乎有了发现,展昭赶紧就跑了过去。 此时外头,张龙和赵虎指挥众衙役包围庙宇开始巡山。众人行动迅速,而且大批衙役训练有素,唐石头看得睁大了眼睛,“哇……这些都是开封府的人么?好神气哦!” “那是。”包延觉得很是自豪。 “爹爹,箱子!”小四子见公孙走得急还有一个箱子留在外边,就捋胳膊挽袖子,拿着箱子要跑进去。被庞煜一把提住后脖领子,将他提起来,扔给了身后的包延,提着箱子进庙了。 “那个庞煜很勇敢啊!”唐石头问包延,“我原本以为他是那种纨绔子弟呢!” “他不算哦。”包延帮着庞煜说话,“他还算好的了,作为一个小侯爷来说……” “哎呀!” 包延夸庞煜的话还没说完,庞煜进去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狠狠摔了个四脚朝天,压死了蛆虫无数,又沾了一身血。 “嗯,不过很笨,手脚不协调。”唐石头摇了摇头,包延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皱眉——真没出息! …… 展昭到了后院,看到白玉堂站在那里。 “怎么了?”展昭走了过来。 白玉堂对他伸手一指远处的林子。 只见在林中一片阴暗处,站着一个人。如果白玉堂不指,展昭应该不会发现了,因为竟然全无气息。只见那人和仇朗行长得有几分相像,他现在的举动更加古怪,半悬在空中,看着两人,双眼一眨不眨,似虚似实。 展昭脑筋一转,问白玉堂,“那晚杏花树下的就是他?” “嗯。”白玉堂点头,这时,一阵山风过……只见那人随着被狂风吹起的树叶,随风消散了。 “没了?”展昭一愣,白玉堂拉了他一把,“上次就是这样。” 展昭也没见过这种轻功,换句话说,这根本就不是轻功……装神弄鬼? 两人随着那阵风追入了林子,也没什么目标,只好顺着风跑。 刚跑了两步,就听到“吱吱”几声。 白玉堂和展昭一愣,原来是石头和剪子嗖嗖地跑到了他们前边,给他们带起了路来。 展昭和白玉堂相视一笑——对啊,味道总不会飘走吧?!另外,石头和剪子为什么会追?它们也看到了么? “嘶……轻点。” 庞煜被包延拽到破庙旁边的一个水潭旁边,坐在石头上,他刚刚摔跤的时候胳膊肘蹭破了,小四子正给他洗伤口和包扎。 包延和唐石头在一旁等着,正看得专注,忽然就一阵狂风吹过。 “噗通”一声,什么东西跳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泼了庞煜一身。 众人愣了,包延问,“什么东西?” “像是个人?”唐石头刚才感觉似乎有人擦身而过,不过这速度……怎么那么快? 小四子盯着水面半天,“什么跳进去了啊?” “噗。” 这时,庞煜张嘴,一口水喷出来,甩了甩满头满脸的水,“我今天看来又不顺了!倒霉到现在!” 小四子伸手用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水珠,这时候,后头又一阵风裹着两个人影和两只爪狸过来了。 不过这次能看清了——是展昭、白玉堂,石头还有剪子。 石头剪子跑到了水潭边就沿着河岸溜达了起来。 “展大哥!”唐石头叫了一声,展昭站在原地四外看,“人呢?” 白玉堂也问,“有没有看到个人过来?” 众人听到这里,同时伸手一指水面,“进去了。” 展昭皱眉,看白玉堂,“你学会游水了没?” 白玉堂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小四子脱外套,“我会!”刚想往水里窜,庞煜包延同时抓住衣领子将人提上来,让他乖乖站在后头不准动! 不一会儿,展昭找来了衙役,因为情况不明,特意先找了几个熟悉地理的山民来问了问。 山民一看这潭水,就来了一句,“这里进去不得,有水鬼的!” “水鬼?”众人都一惊,那些原本准备下水打捞的衙役赶紧往后退。 “千万别下水,下去一个淹死一个!”那些山民都摇头,“以前有几个书生,考试落榜了想不通救在这里投河自尽,从此之后这一带就失常有水鬼出没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这么说,刚刚那个也是水鬼? 白玉堂无奈摇了摇头——青天白日的,有些难以想象。 不过没有完全把握展昭也不想让人下潭冒险,还是先处理山上的尸体吧。 掌灯的时候,众人终于是将庙里的尸体都抬下了山,运进了开封府的仵作房。 开封府的居民正好晚饭时间,见衙役兵丁们抬了那么多尸体下山,都议论纷纷,知道出了大案子了。 等尸体都放好了,事情说清楚,众人坐下来喘口气想起来吃饭的时候,已经掌灯了。 展昭见白玉堂没胃口连晚饭都没吃,就悄悄跑了趟皇宫,让御膳房的厨子帮着做了一道甜品,端着盅拿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夜。展昭跟白玉堂分着,边吃甜羹边聊獒犬的事情。 正说着,就见庞煜和包延在门口,往里张望,身后还跟着唐石头。 “哇!”庞煜闻了闻,“王大厨拿手的雪蛤鸭梨煲啊!展兄面子真大,我磨他好久他都不给我做来吃。” 展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玉堂嘴里的甜羹莫名不甜了,瞄着展昭。 “咳咳。”展昭琢磨过味儿来了,瞪他一眼,“王大厨快六十岁了!” 白玉堂脸色才好转,甜羹里的那股子酸味消失了,展昭望天——醋耗子! “这么晚了不睡,来这里干嘛?”白玉堂看了看三人。 “嗯……”庞煜有些犹豫。 包延说,“哦,他刚刚进庙里不摔了一跤么,匕首掉了,刚刚一个衙役说捡到了,以为是庙里的东西,所以和尸体一起放在仵作房了。” “然后?”白玉堂庆幸自己已经将最后一口甜点吃了,问三人,“不让拿回来?” “让是让。”庞煜小声道,“不过那里面有二十具尸体啊!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 “唐石头说陪我们去,不过庞煜说人最好多点。”包延说着,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两人立刻明白了过来,无奈一笑,原来是胆小,不敢进仵作房拿东西。 “好吧。”展昭跟他们一起往外走。 庞煜小声问,“你不拿剑啊?” 展昭想笑,白玉堂摇了摇头,拿了展昭的剑扔过去,跟他们一起走了。 到了仵作房,众人一眼就看到了放在门口桌上庞煜的匕首。 庞煜伸手拿了,一转身,同时,他感觉余光瞥见了什么,右后边第二排的某一具尸体,好像动了一下…… “拿了还不走?”包延不解地看他。 “呃……”庞煜抬头,就见展昭和白玉堂,还有唐石头也在看着那张床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他们刚刚清楚地看他,似乎真的动了一下。 庞煜回过头,忽然,“嚯”一声,那尸体一掀白布,坐了起来。 第142章 丧尸出笼 午夜时分,月黑风高,仵作房内,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威力巨大,叫声分别出自三个人——包延、庞煜、唐石头! 首先,刚刚睡着的小四子被吓醒了,钻进箫良怀里,“小良子,什么人在叫啊?” 箫良心说庞煜不知道是做恶梦了还是怎么了,不过这里是开封府,有的是人管,于是捂住小四子的耳朵,“槿儿不怕,有我呢,你继续睡,可能有人做恶梦了。” “唔。”小四子继续蹭蹭,搂住箫良接着睡。 同样被吵到的还有公孙和赵普,两人正热络呢,赵普忙了这一阵子好久没做些怡情宜兴的事情。如今月黑风高狼性大发,正要抱着公孙耍耍流氓,正好这书呆也有那意思,可谓一拍即合。可两人刚滚了两下,被这一声喊惊得公孙什么性质都没了,赵普来气,心说大半夜的嚎什么呢? 包拯正在看卷宗呢,听到那一声喊里就庞煜也有包延,无奈地摇摇头。他就纳闷了,这庞煜是在开封府安家了还是怎么的?也不见他回太师府,总在开封府待着,明天非想法子去讹庞吉那死胖子些伙食费来不可! 只有负责开封府安全的影卫门,都纷纷循声找了过来。 紫影戳戳赭影,“赭聪明,我刚刚好像瞄见庞煜他们往停尸房去了。” 赭影眉头一皱,“大半夜的上仵作房干嘛去?找刺激?” 紫影皱着鼻子摇头,“不晓得,不过展昭和白玉堂没叫,万一他俩也叫了咱们就别去了,直接逃命吧,肯定不是丧尸出笼就是百鬼夜行了?” 赭影笑得直颤。 俄顷,众影卫到了仵作房院子外边的院墙上,就见院门口,包延躲在唐石头身后,唐石头躲在展昭身后,展昭和白玉堂站在门边,庞煜连滚带爬冲出来,躲到柱子后边,将刚刚那声喊完,“诈……诈尸啊!” 他这一嗓子,开封府睡下的人都醒过来了,包拯从书房急匆匆跑出来,“什么?诈尸!” 箫良看了一眼怀里睡得小脸蛋红扑扑的小四子,心说,还好刚刚捂住槿儿耳朵了,他一天都在练功,就晚上有机会搂搂小四子,才不出去看诈尸呢。想吧,盖被子继续睡。 而此时,就见在仵作房里,刚刚那具忽然坐起来的尸体,正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睁开了,但是双眼发定,毫无光彩,完全是死气沉沉。眼白处血丝密布,远远看去简直就血红了一双眼睛,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再看他身上,青吁吁的颜色,脸上蒙着一层灰白,借着窗外朦胧月色一看,就像是长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灰色绒毛似的。 展昭盯着看了一会儿,小声问白玉堂,“那是什么?” 白玉堂见他身上头上都有血迹,还有些稻草,想到,“就是在班车上那具尸体么?” “对对,就是刚刚那个!”庞煜刚才跟人家摔了个脸对脸,所以认得。一想到这儿,他就明白过来了,跺着脚说,“哎呀,完了完了,我想起来了,刚刚我摔下去的时候,还对着他喊了一声,他铁定吸了我的阳气所以诈尸了!”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也知道有这种说法,不过只是民间传说来骗人的把戏吧?真这么邪门? 而再看那“僵尸”,往旁边忽然一倒……整个摔下了床,“嘭”一声,惊得唐石头背后包延一蹦,“它要干嘛啊?” 唐石头拿着破刀,“对啊,想干嘛?!” “僵尸……一般是用来咬人的吧?”白玉堂问展昭。 “嗯,据说爱吸个人血什么的。”展昭慢条斯理回答。 “你们两个还说风凉话……”庞煜一声吼完,忽然就看到那僵尸笔直地从地上竖了起来。 “啊!”庞煜指着大喊,“真的是僵尸啊,关节不能打弯。” 包延也吓坏了,和庞煜凑到一起躲到唐石头身后,唐石头看着前边白玉堂,拼命拔胸脯,心说这人面瘫啊?僵尸蹦起来了竟然就是傻看。 包延正气凛然大喊了一声,“呔!大胆妖孽……这里是开封府,不许作怪!” 不过似乎不起作用,那僵尸移动着僵硬的尸体,往前挪动。 展昭和白玉堂盯着看,他俩都是江湖人,装神弄鬼见得比较多,不过刚刚僵尸那招……是有些邪乎。那僵尸似乎武功还不多,关节发麻不像是假装,怎么做到的呢? 这边的骚乱已经将开封府的几乎所有人都引过来了。 公孙一听到有僵尸,一马当先就冲了过来,边让衙役找笼子来,要是真有咱们就抓一只来养着镇宅,赵普拦都拦不住。 到了跟前,只见僵尸笔直地站在仵作房的正中央,盯着门口的众人看着。 “展护卫!”包拯走进门,展昭往里边一指,“大人,看,刚刚的尸体站起来了。” “包相爷诈尸了!”庞煜脱口来了一句,包延一脚踹过去,“你才诈尸,不许说我爹!” 他这一脚力道到了点,庞煜又没站稳,往前一步跨出却被门槛绊了一下,一个跟头摔了进去。 “哎呀。”庞煜趴在地上,心说包延你又踹我!边抬起头…… 只见在眼前,有两只脚,穿着带血的靴子,渐渐往上仰起脸,就看到那位僵尸大哥,正站在自己的眼前。关键是,那僵尸还缓缓地低下头,庞煜就听到“嘶”一声,像是什么大蛇张开嘴吸气那种可怕的声音。而最惊悚的就是那僵尸竟然张开了嘴巴,一对尖利的獠牙吓得庞煜“嗷”一嗓子。 展昭和白玉堂也觉得不对劲了,见那僵尸似乎是要扑庞煜,展昭眼疾手快,抬腿踹进去一张放在门口的凳子,正中那僵尸的胸前。 僵尸被凳子撞得飞了起来,“嘭”一声撞到了后边的墙壁。凳子砸碎了,掉了一地的木头。 白玉堂用隔空掌,运内力往外一拽还在地上吓坏了的庞煜,将他拽到门口。包延和唐石头赶紧将庞煜扶出来,被众影卫拉到了身后。 白玉堂见里头窄还黑灯瞎火的怕展昭吃亏,就喊了一声,“猫儿,出来打!” 展昭往后一退,此时,赵普也到了院子力,一见里头情况,伸手就把一脸兴奋往前冲的公孙拽住丢到了影卫堆里,上前问白玉堂,“什么东西?“白玉堂摇了摇头,此时,展昭已经到了两人身边,示意他们看墙壁。原来刚才被那僵尸撞到的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洞。可见他身体僵硬。 那僵尸见人多,张开嘴,大吼了一声,有些类似于野兽嚎叫,大晚上的十分吓人。 “荒唐!”包拯也有些不敢相信,问一旁端着下巴的公孙,“公孙先生,知道这是什么病么?” 包拯问的是病,表示他不相信这是僵尸一说。 公孙也不信,他打量了一下那尸体,“有些像是猘犬症……又或者是脑袋受了伤,所以狂躁袭击人?” “脑袋受伤?”包延头一回听说脑袋受伤会有这种症状。 “有的。”公孙告诉众人,“脑袋如果不小心插了硬物,伤到某个部位,会让人变得疯狂不安……不过没理由长出牙齿来!”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倒也是。 白玉堂见那僵尸倒在地上后就没动,伸手弹了墨玉飞蝗石一块,拍在了他的脑袋上。 那僵尸猛地一抬头,咆哮着又竖了起来。 “这个动作好惊悚哦!”庞煜拉着包延躲到包拯身后,所谓邪不胜正么,包大人文曲星下凡,这个时候最可靠了! 那僵尸站起来后,一跃就蹦了出来,冲向展昭他们。 展昭见他不怕死,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让他落到院中,赵普吩咐影卫,“拿绳索来!” 灰影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四个影卫站在四边院墙,一人手中一根锁链。展昭他们负责将那僵尸逼在院子中间无法离开,影卫门抛出链子,赵普、展昭、白玉堂还有唐石头一人一根抓住了头,围着那僵尸调换了一个位置,随后八人方都收紧了绳索。 锁链将那僵尸困住的一刹那,展昭等人才感觉出不寻常来,那僵尸的力气奇大,挣扎起来十分凶悍。但是似乎只留凶悍而智谋不足,完全是发狂泄愤,根本不会拐弯,无论是关节还是脑袋。 一旁包延看得啧啧称奇,边问包拯,“爹啊,他各方面都和僵尸很接近啊。” 包拯点了点头,“对……可究竟是什么东西?” 将那僵尸困住之后,绑好锁链,展昭踹了一脚将他关进了笼子。 白玉堂却是猛地一回头,盯着仵作房里边,同时,就听赵普喊了一声,“不好!” 再接着,众人就听到了“哗啦”一声,是破窗而出的声音。 “跑了一个!”展昭和白玉堂“嗖”一声冲了出去,赵普让衙役士兵,“将所有的尸体都连裹尸布一起用铁链捆起来!” 士兵们纷纷往仵作房里冲,同时,就听到后头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展昭和白玉堂冲到了院子里,就见一个灰黑的人影,应该是另一具“诈尸”了的尸体,正拉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咬。 “小玉!”展昭一眼认出来那惊叫不止的丫头是开封府的丫鬟小玉,上前一脚飞踹开了那僵尸。白玉堂抬手一刀横过僵尸脖颈,那僵尸身首分离应声倒地,脑袋咕噜噜滚到了一旁。 “小玉!”展昭赶紧去扶那丫鬟。 “好痛啊,展大人……”小玉捂着脖子,吓得呜呜哭。 白玉堂过去蹲下一看,和展昭对视了一眼,都觉情况不妙——小玉的脖颈上,有四点殷红的牙印,还有血迹“那是什么东西啊?”小玉看着滚落在地上,张着嘴露出獠牙面目狰狞的僵尸头颅,哭得更凶了,“我被僵尸咬了,呜呜……都说被僵尸咬了要变僵尸的是不是?” 展昭赶紧先点了她穴道帮她止血,将她带到前院的房中,让人赶紧通知公孙过来给看看。 白玉堂还在后院,蹲下,看着地上睁大了眼睛的可怕僵尸头颅。 “白大哥!”包延和庞煜跑了过来,唐石头也跟了过来,瞧了瞧拄着刀蹲在一旁的白玉堂,心中暗暗羡慕——这白玉堂,人和刀好像是天生就在一起的,拿着刀无论摆什么动作,都很神气,自己要是能那样就好了。 而此时后头的仵作房里,就听到“哀嚎”之声陆续响了起来。 包延和庞煜听得寒毛直竖。 赭影跑过来说,“娘啊,还好都捆起来了,全部诈尸了!” “不是吧?”庞煜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问白玉堂,“小玉真被僵尸咬了,她会不会也……” “你别瞎说!”包延也有些心慌,“说不定不是僵尸呢,刚刚公孙先生不说了么,可能是猘犬症!” “哇,小馒头你刚刚也看到了,他们嘴里有牙啊!”庞煜认真道,“猘犬症是怕冷怕光怕水,哪儿有那样冲出来咬人,还长尖牙的,这不是丧尸是什么啊!” 包延也觉得自己那套自我安慰站不住脚。 这时候,就见白玉堂忽然抽刀在手上转了一圈……地上的人头,嘴部被他的银刀一切为二。 嘴巴分开后,两边的牙齿清晰可见,犬齿特别尖利。 庞煜和包延都一缩脖子,白玉堂不愧是走江湖的,下手真狠啊。 而白玉堂则是从怀中抽出一块帕子来,包着尸体一枚尖利的犬齿往外一拔……竟然拔了一颗牙下来。而再看那尸体,原本的犬齿还在,也不长! “咦?”庞煜接过一旁包福提着的灯笼凑过来仔细一看,“哈?这厮的牙齿不是长出来的,是戴的牙套!” “什么?”包延也过来看。 白玉堂拿着那枚尖牙看了良久,“是狼牙。” “对哦!”庞煜也点头,“这么说是有人装神弄鬼,那小玉不怕变僵尸了!” “不见得。”白玉堂将白布包着的牙齿递给众人看,“你看牙齿里边!” 包延和庞煜歪着头,看牙套里边的空心处,就见有一些清晰的,绿色的粉剂……药?! “牙齿上还有洞!”唐石头眼尖,指给众人看,庞煜睁大了眼,“哎呀,这不是害人么!” 白玉堂让人收拾尸体,带着牙齿急速去前院找公孙,包延、庞煜、唐石头赶紧跟上。 庞煜临走还被倒在路边的尸体绊了一下,低头看,只见尸体的手上伤痕累累,像是被鞭子抽过的痕迹。 庞煜仰天想了想——鞭子?为什么会被鞭子抽?囚犯么? 回过神来,发现包延他们已经跑远了,赶紧不想了,追过去。 白玉堂到了小玉的房间,就见公孙正在给她把脉和检查伤口,包拯也在一旁看着。 开封府总共就那么三两个丫鬟,小玉平日乖巧聪慧,大家都很是疼爱,加之她年纪小,包拯也着急,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人爹娘交代? 白玉堂将白布摊开给众人看了看,展昭皱眉,“药?!” “还有头!”门口,赭影用个盘子托着一个僵尸的头颅进来,只见在脑袋前方,靠近额头,偏左一点的位置,插着一根木片。那木片呈四棱形,深插在脑袋里,陷进头皮,冷眼还真看不到。 “木片?”赵普皱眉,“木片怎么可能刺穿坚硬的脑壳?” “我们也很奇怪。”赭影道,“每一个都检查过了,同样的位置都有木片!” 公孙拿出镊子,将那木片抽出来,略闻了闻,皱眉,“哦……原来如此啊!” “书呆,上边是什么?”赵普问。 “麻沸散。”公孙回答,“所以才似乎无痛觉,身体也不会打弯。” “麻沸散是用来镇痛麻痹的……”包拯皱眉,“那为什么插在这个位置?” “大人,这里是脑袋一个很重要的地方,一旦受伤,人就会便得异常暴躁,甚至是狂暴!再加上这个绿色的药粉,我没猜错的话,就是猘犬胆汁做成的毒药。三管齐下,人才会如同僵尸出笼一般凶残!” “那……他们为什么不是即刻发作,而是等到死了之后?”展昭不解。 公孙站起来想了想,“糟了,那些人可能都没死呢!” “什么?”白玉堂一皱眉,没死那岂不是很无辜?自己刚刚还宰了一个呢! “给我抓一个活的进来,小心了,别被咬到!”赵普吩咐影卫。 不久,就有一个被五花大绑了的僵尸抬进来,放到地上。 公孙伸手揭开他胸前的衣襟,果然,就见它身体上有绿色的斑点,还有很多的伤痕,伤口已经溃烂。 “果然啊。”公孙看了看众人,伸手一指着僵尸身体上的绿色斑点,“这是河豚毒!涂抹身体,特别是带伤口的地方,就会让人假死,全身泛青面孔苍白。等到药性一过,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三四天,人就能苏醒过来。不过绿色斑点要很久才能退掉,因为毒素会存留在体内。而人跟死了差不多躺在地上,很容易感染尸毒,小玉这次是中了尸毒和猘犬毒两种毒素,到时候会全身发青眼睛通红充血,然后狂暴伤人。” “我不要啊!”小玉还醒着呢,一听吓得直哭,拉着包拯的袖子,“大人我一头碰死好了!” 包拯赶紧问公孙,“先生,有没有医治方法?” 公孙点点头,“有啊!用水喝皂角洗伤口,然后吃我配的解毒药。”说完,开方子叫人马上抓药去。 “有救就好啦!”包延安慰小玉,唐石头和庞煜都点头。 展昭却是皱着眉头站在一旁,白玉堂几乎是习惯性地随时注意展昭脸上神情的变化,见他似乎有心事,就问,“猫儿,怎么了?” “哦,我在想……”展昭道,“这些尸体,按照公孙说的死了有两三天了,那是河豚毒素发作晚,那会不会有发作早的?” 展昭一句话,问得众人一身冷汗。 包拯也是摇头连连,“这玩意有之前就跑出去的,必然被认为是诈尸,到时候传言一起……开封必乱” 他话没说完,院子外边就传来了脚步声,“了不得啦!包大人,相爷!” 包拯心都提起来了,这嗓门大家都认得,是皇上身边的太监刘公公。赵祯身边好几个太监都很能干,这刘公公就是武功高强的大内高手,平日都远远站着保护赵祯,今儿个没大事根本不可能跑来。 “刘公公……”包拯话没说完。 刘公公进来拉住他袖子,“了不得啦相爷,皇宫里头死了个宫女突然诈尸,乱咬人!南宫纪大人为了保护皇上和太后被咬了一口,要自杀以免尸变呢,被皇上下令绑起来了!皇上让我来问……” “有救,我解药马上调配出来。”公孙站起来,刘公公一听能解,才松了口气。 “宫里怎么会有人诈尸?”包拯问刘公公。 “哦,那个宫女叫碧林,太后跟前的。前天下午,听说家里老母病重,太后特意放她半天假回家陪母亲,回宫之后还好好地,到了今天下午竟然发烧死了。宫里怕她是出外染了怪疾,就先停在殓葬房里了,没想到刚刚竟然诈尸,到处乱跑咬人!” “我们跟你进宫看看。”赵普怕还有僵尸,就带着影卫去排查,包拯也带着展昭他们进宫去了。 公孙将还被箫良捂着耳朵睡得香喷喷的小四子叫起来,让他按着方子配药,自己也跟着赵普进宫。 展昭等到了内宫,才发现守卫森严,军兵们各个如临大敌。 赵祯寝宫前边放着一个大铁笼子,里边关着个狂躁的宫女,另外还有几个重伤的躺在一旁被绑了的。南宫纪也被绑了,在一旁打坐,赵祯就站在他身边。寝宫门口,太后也来了,里头似乎还有庞妃抱着香香在张望。 “九叔,包卿。”赵祯走出来,刚想说话,赵普略一摆手,将刚才下午找到尸体、开封府诈尸的事情都说了。 而展昭和白玉堂查看了笼中宫女的情况,公孙看了南宫纪的伤势,回头告诉包拯,“一样的!” 包拯皱眉,不用问,那宫女出宫那段时间被人做了手脚。 赵祯让陈班班找来了和那宫女一起当班的几个相熟的宫女。 包拯询问,“碧林回宫之后,有没有什么不妥?” 几个宫女回忆,“碧林就说她头痛,然后还发了一次脾气,我们以为她病了所以闹脾气呢,都不敢让她到处走动。” 展昭和白玉堂看碧林的脑门上方,果然也有木片,却是没有尖利牙齿! “没装牙套,那猘犬症如何传?”赵普问公孙。 “猘犬症本来就传染的。”公孙说着,问那些宫女,“碧林有没有怕冷、怕水和精神不济的症状?” “有哦!”一个婢女赶紧说,“今天下午大太阳天,我们干活都热得出汗,碧林竟然说她冷!” 展昭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看赵普身后的黛影。黛影跑上来,用剑挑起碧林的裙衫一检查,回头说,“她被狗咬过,小腿上有伤口!” 众人明白了,碧林被做了手脚,但猘犬症,就是通过她自己传播的。那木片是插在脑袋里边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碧林可能觉得头痛却也摸不着。 “是何人如此作恶?”赵祯大怒,“包卿,此事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一定要彻查清楚!” 包拯领命,带着展昭他们回去了,一夜,无论是开封府还是宫里,大家都忙着解毒吃药,总算都没有“尸变”。 第二天一大早,果不其然,开封城里好几人报案说是昨夜被丧尸咬了,整个城都人心惶惶,大家唯恐路遇丧尸疑神疑鬼,都躲在屋中不敢出来半步。原本热闹无比的开封府,如今变得冷冷清清…… 第143章 为谁停留 开封闹了僵尸了,还从开封府包拯的眼皮子底下闹到皇宫里,虽然开封府里的人在公孙的解释下都明白,这并非是真的僵尸作祟,而是有人在制造混乱,但为了以免打草惊蛇,这消息绝对不能外传。 可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一来秋试成绩就快放榜了,考生们都要出来看榜。二来文试结束了武试却要开始了,武人最爱的就是切磋技艺。 当然了,接踵而至的是大考后的各种庆祝活动,以及即将到来的中秋……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起了僵尸,如果开封府不能确定地告诉城中百姓已经没有僵尸在外面游荡了,那估计离民怨沸腾也不远了。 展昭自然着急,可开封府此时的情况也接近惊悚,一大群僵尸被关在笼子里,张牙舞爪的叫个不停。 公孙给他们看过了,治疗难度相当大,因为猘犬症已经发作,基本回天乏术。另外,他们身中尸毒体内阴气也过重,已经开始大批死亡,半天就死了三四个,还剩下几个也奄奄一息,公孙尽量给他们续命。 “这些人身上都有严重的外伤。”公孙给了展昭等人一条线索,“而且伤口相似,很有特色。” “外伤?”展昭观察一具尸体,发现果然是全身伤痕累累,都是鞭子和棍棒造成的,似乎经常遭受惩罚。 “除了刑讯之外,会造成这种外伤的情况有限吧?刑讯逼供之类的……”展昭边说,边问一旁来打探消息的欧阳少征,“如果违反军纪,会不会这样惩罚?” “嗯,的确像。”欧阳少想了想,建议将已经死了的两具“僵尸”尸体都扒光了挂起来,一看,他就眉头紧皱,命人去叫来了赵普和众影卫。 展昭见欧阳少征的脸色,就知道可能发现了什么,而且还不是好消息。 白玉堂回了趟白府,回到开封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展昭等一大群人,围着两具光溜溜的尸体在观赏,其中包括小四子和箫良两个小孩儿。 白玉堂迟疑了一下,决定悄悄从走廊走,绕过这个诡异的地方,却被耳朵超灵的展昭发现了。那猫转回头来,对着他招手,“玉堂,过来看!” 白玉堂当然是死也不愿意过去看两具光着的尸体的,但是无奈对展昭嘴里叫出来那一声极顺耳的“玉堂”全无抵抗力,于是乖乖走了过去。 “你们……在干吗?”白玉堂扫了一眼,果然是光溜溜两具尸体,另外……连包拯和赵普也都在,看来不像是闹着玩,救低声问展昭。 “看尸体上的伤痕,大多是鞭伤和棍伤。” 白玉堂得到了展昭的提示,仔细看了一眼,皱眉,“一个人造成的?” “不是普通的刑讯或者惩罚。”对此颇有心得的赭影说。 展昭和白玉堂知道,赭影在赵家军还负责一件事情,就是审讯抓到的敌军或者叛军,对此应该有认识。 “这些棍伤是军棍造成的,可以清晰地看到棍棒的痕迹。因为军棍是没法作假的,打了几棍就必须看到几棍的印子。且军棍非常重,在火油里浸软了的藤条掏空里边灌上铁铅,一百军棍能把人打烂了,基本都是十棍轻伤,二十重伤、三十半条命、四十一条命。这些尸体和那些僵尸我们都检查过了,背上的棍伤数目大多是十、十五和二十。” “这些人莫非是从军营中来的?”展昭皱眉。 “接着说鞭伤。”赭影继续说,“军棍的伤在后边,鞭子的数目则是在前边,这是刑讯逼供的方法,只有专门刑讯逼供的人才知道打在哪里最痛,人却打不死,他们每一个的伤痕位置都差不多,绝对是同样手法。” “是受过军纪处罚的人?”白玉堂问。 包拯点头,“这些都是宋人,要查出是哪个军营来的,只要找来每个军营之中受过军法处置的人对比一下……” “不用比了。”没等包拯说完,一直靠在一旁的门柱上没说话的赵普突然开口,并看了看赭影。 赭影点点头,“是赵家军的。” “哈?” 这回,众人都傻眼了。 “王爷,这么肯定?”包拯问赵普。 赵普皱眉轻轻叹了口气,道,“十棍九鞭的是趁火打劫的、二十棍十八鞭的是欺凌妇孺的、三十棍二十七鞭的是贻误军机的、四十棍三十六鞭的是通敌叛国不成功的,视情节轻重上下加减半数,其他闹出人命的就用命来顶。”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暗自张了张嘴,心说赵普军规够严格的啊?没闹出人命的就要打个半死! “王爷。”包拯问赵普,“为何赵家军被处以军规处罚的人,会被做成僵尸?” 赵普微微一耸肩,接着看赭影。 “在赵家军凡事犯了军规被处以军法处置的,都会被逐出军队。“赭影继续帮着赵普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 众人都有些替这些士兵叫屈,赵普治军也太严格了,虽然要百战百胜必有一定的原因,但是打了人还把人赶走啊? “元帅是为了他们好!”紫影见众人脸上都有把赵普当暴君的意思,赶紧帮着说,“如果受了军法处置,在军营里就会降级,还会被其他军人不齿,最后会被欺负。这种欺负可不是拉拉辫子绊你一脚,是要丢性命的!” “让贺一航派人来认人。”赵普脸色不好,吩咐赭影。 赭影点头,赵普就走了。 公孙拍了拍紫影,众影卫和赵普心情都一样,虽然被赶出军中了,但毕竟都是以前一起同生共死过的患难兄弟,为大宋出过力的军人。如果曾经犯错,也都受过处分了,怎么会如此下场?究竟是什么人害了这些人! …… “九九好像在生气喏。” 院子里,小四子坐在石头凳子上,问一旁靠着想心思的展昭和白玉堂。 “对啊,你去喊他两声爹他就开心了。”公孙在旁边的仵作房门口解剖一具死去僵尸的尸体,边怂恿小四子,他也有些担心赵普。 小四子立刻跑去拍赵普马屁,让他心情好一点了。 白玉堂站在一旁发呆,单手放在下巴上,拇指轻轻摸着嘴唇下边的位置。展昭知道他这种动作,基本是在想事情,而且是过去的事情!也就是说,他是在回忆不是在想主意。 “喂。”展昭凑上去,“想到什么了?” “嗯?”白玉堂回过神来,“想起个事情。” “有线索?”包延和庞煜也仰起脸。 包延自从考试结束后,就和庞煜一样成了闲人,帮着查案想主意。 “我知道哪儿能找到大批的这种人员。”白玉堂道,“人市听说过么?” “人市……”展昭想了想,“买卖人口的地方?” “除了买卖人口,还有就是雇佣。”白玉堂说,“我曾经在西北和南部一带走动的时候看到过,人市大多在桥下或者郊外的那种隐蔽场所,这样是为了掩人耳目的。买卖的基本是用来做丫鬟和小厮的小孩子。而雇佣的,则大多数是有些能耐却没饭辙的,以犯了军规被赶出军营的军人众多。这种人被雇佣去,基本是做打手、体力活,或者护院,也可能保镖。” “这样啊。”展昭伸手一拍白玉堂的肩膀,“不愧是白五爷,走南闯北见识广博!” 白玉堂无奈地看他,这猫又来了。 展昭坏笑,看了看庞煜,“小侯爷,开封府有人市么?” 庞煜听了有些傻眼,叼着半块云片糕指自己,“问我啊?” “不问你。”包延倒是也明白过来了,用一根筷子敲敲他的手背,“问你以前混世魔王那会儿,跟着你的打手哪儿来的?” “哦!管家应该知道!”庞煜恍然大悟,赶紧让人把庞福找来。 没一会儿,庞福来了,一听说要找人市,就笑了,“城西五里亭,有买卖和雇佣人的人市,这里头有的是亡命徒,如果你想,还能用五百两银子买凶帮你杀人!” “有这种事?”展昭双眉一挑,心说这还了得?自己竟然毫不知情! “嘿嘿,明面儿上没人知道。”庞福道,“都是有需要又有银子才能托人找来。” “应该是有个蛇头的吧?”白玉堂问。 “呵。”庞福乐了,“五爷还是行家啊,是有个蛇头,这种人黑白两道走得多,人脉广,无论是想买还是想卖,只要找到他就成。银子给他,他会给你找到人,银子也会分好,不用你操心,出了事他也会摆平!” 展昭和白玉堂一笑,“那就好办了,只要问出最近谁雇佣了大量违反军纪被逐出军营的士兵就可以了!” “庞福。”展昭问,“帮我约那蛇头出来吧,就说有贵客要十个人。” “好嘞。”庞福笑嘻嘻道,“这就去。” 庞福不愧为太师府大总管,没一会儿就叫人来告诉展昭,“今天午夜,城西五里亭交易,先交定金五百两,接十个人走,事情办完另外再付五百两,能给你卖命。” 展昭对白玉堂挑了挑眉,“你说要不要叫上赵普一起?” “别!”公孙赶紧摆手,“他那性子,非宰了那蛇头不可!” “我什么性子啊?” 公孙话刚说完,就见赵普抱着小四子,心情大好地走了进来。他刚刚在后院正生闷气呢,小四子跑去,抱着腿仰脸就来了一句,“爹爹抱抱。” 赵普什么不开心都忘记了,抱着闹了一会儿,小家伙嘴巴甜,还似模似样帮着他分析了一下这个事情,讲得挺有道理。赵普也因而想出了些解决的办法,心情彻底阴转晴,抱着小四子回来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赵普对展昭道,“找那些活着的来认人,比找贺一航快,而且他们不见得会对你们说真话。”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倒是也对,赵家军的人有多听赵普的话,他们都见识过。 唐石头也要跟着去,他这几天一直在感慨,他爹娘叫他出来见世面是对的,这开封府真是能人辈出啊。于是,众人商量展昭和白玉堂先去埋伏,唐石头跟着赵普,装扮成买家去交钱接人,顺便抓住那蛇头。 一下午,开封府放出所有衙役满大街排查,还有就是给大家派药,万一被咬了,赶紧洗伤口和吃药,然后来开封府找公孙。 见满城巡逻的官兵,百姓倒是也没那么紧张了,渐渐也有人敢出门了。 很快,入夜了,展昭和白玉堂早早去了城西五里亭埋伏着,两人蹲在一棵树上。 天越来越黑,展昭忽然伸手,帮着白玉堂扇扇风。 白玉堂转过脸看他,很是意外。 “有蚊子。”展昭笑眯眯跟白玉堂说。 白玉堂摇了摇头,突然伸手在展昭脸上摸了一把。 展昭一惊,睁大了一双眼睛看他。 “好大只蚊子。”白玉堂笑道。 展昭眯起眼睛,盯着白玉堂的脸和脖子看,像是也在找蚊子。 又过了一阵子,白玉堂蹲得有些累了,一侧身靠着树干坐下,看远处的亭子,“早知道带坛子酒来。” 展昭晃着腿也坐下,侧过身,双手趴在白玉堂曲起的膝盖上,看他,“你在开封待了好久了,我听大嫂说,你之前从来没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两个月过,连陷空岛都是最多住小半年。” 白玉堂伸手轻轻拨弄着展昭剑柄上挂着的白色剑穗,“你以前的红色剑穗呢?” 展昭扁扁嘴,看别处,“配这个白老鼠玉佩,白色的剑穗好看,否则一把剑颜色太多,穿红挂绿的显得我没品位。”说着,边拍了白玉堂的膝盖以下,“问你呢。” “没什么好待的。”白玉堂想了想,回答,“待久了就腻了。” “那开封不腻么?”展昭问,耳朵有些红。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良久,忽然笑了,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红色的耳垂,低声问,“猫儿,你问我会不会腻?” 展昭睁大了一双眼睛看他,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白玉堂用他特有的冷冽,却又显得很温柔的声音慢慢说,“我这个人很专一,颜色只中意一种,地方只留恋一处,人也只喜欢一个……” 展昭的嘴角缓缓挑起,仰起脸看人的神情,让白玉堂不自觉地往前倾身。然而白玉堂始终是白玉堂,那份从容永远都在,还有些说不出是教养还是迟钝的因素让他迟疑,低声问了一句,“我想……” 展昭伸手轻轻拽了一把他的衣领子,脸稍稍仰起,反问,“你想怎样?” 白玉堂顺势微微偏过头,靠近,“这样……” 夜间的微风从两人唇间溜过,空隙越来越窄,直到消失。洒落叶间的月光鉴证着两人似乎冷静地接近,又似乎意乱情迷地吐息纠缠,保持着惯有的克制,又抵挡不住彼此的吸引,继续挨得更近,温热的情谊愈渐浓烈,让两颗平静了太久的心悸动不已,难分难舍不愿分离。 在两人的记忆之中,有很多次这样的彼此接近,但最后都是擦身而过,这次终于没有!于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感受到彼此唇上的温度时,渐渐发酵。 想法太多,最后会变得说不清楚了,感觉太多,又会变得无从感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在那一刻听起来,却有些像是什么正生根发芽。明明很短暂的片刻,却像是漫长的停顿,竟然记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第一次相见时候的画面,以及随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很快也很乱,乱得就好像是产生了幻觉,又偏偏安静得连自己心里的声音都能听到。 重叠的除了若即若离的双唇之外,还有曾经共同的记忆,以及刹那间的领会——这个人,喜欢的应该是我,而我想喜欢的是他……幸好当时有相遇,幸好这次,没有擦身而过。 第144章 花前月下 展昭和白玉堂在盯梢的时候开了那么一会儿小差,两人在该做正经事的时候情不自禁地不正经了那么一把。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情是禁忌,没碰的时候觉得是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碰了一下才知道甜蜜无比,食髓知味那是变本加厉。一接近就有些难分难舍了,连周围的冰凉夜色,都渐渐开始升温。 直到远处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凝视,虽然视线还是紧紧粘在对方身上不放。 五里亭附近已经有了些动静,看来蛇头带着人,已经到了。 展昭和白玉堂自己清楚,还没亲够!这种不得不分开的时刻无比纠结,可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一旦那种紧密的依偎感消失了,略冷的风流进来,迷乱的神智就渐渐恢复。 清醒的时候再对视,可比刚刚意乱情迷打得火热的时候,要尴尬得多。展昭双手还放在白玉堂的膝盖上,白玉堂能感觉他手心的温热,展昭的手离开,放在树干两边,白玉堂将腿放下来,现在才发现——那猫按得挺用力的,还有些麻,因为紧张么? 转眼,嗖一声,白玉堂就见展昭身形一闪,到了自己身后的一根树杈上,搓脸。 展昭现在脸烫得厉害,不想看白玉堂的脸,所以躲到白玉堂身后。 这行为有些孩子气,白玉堂想回头去看他一眼,展昭却一伸手捂住自己的脸,边挡住白玉堂的脸,不让他看! “猫……” “嘘”展昭戳戳他肩膀,贴着白玉堂的背小声说,“办正经事!” 白玉堂很想说这事情也不是就不正经,比蹲点盯梢有意思多了,不过没说出口……下边移动靠近的人,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伸手往后抓了一把,白玉堂将展昭拉近一些,示意他看。 展昭也没刚刚那么尴尬了,从白玉堂胳膊旁边探头往远处的五里亭里头一望,就见走过来了不少人,为首一个年长一些,是个穿着黄布的僧袍,后头跟了十来个身材健硕的年轻男子。 展昭微微皱眉,抬眼看白玉堂——人蛇是和尚不成?这年头和尚不吃斋念佛,怎么跑来卖人来了? 白玉堂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儿,头一次没有领会到展昭眼神里的意思,因为现在自己脑袋都是刚刚的情境,完全没法去想所谓的正经事! 另一头,赵普也准备好了,见五里亭有动静,就带着唐石头,走了出来。 展昭忽然想起来,赵普应该是提早来的,也就是说,他刚刚就在附近。自己和白玉堂亲……也就是亲那么一下子,赵普只要哪怕来早了那么一点点,就都看见了!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对视了一下子,刚刚不知道赵普看到了没? 而此时再看从树下走过的两人,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展昭和白玉堂心里咯噔一下——铁定看见了。 再看后边,唐石头一张脸通红,低着个脑袋没精打采的。白玉堂微微挑起嘴角,展昭搔搔头,心说这两人真不厚道,竟然偷看!却也不反省下自己和白玉堂大大方方就在野地里亲上了,完全不管周遭的花花草草受不受得了这个刺激。 唐石头和赵普看见了没?的确看见了。 刚才那一幕花前月下的长吻,一级随后的耳鬓厮磨,两人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当然了,心情各异。 赵普原本就早到了那么一会儿,抬头想找找展昭白玉堂,却看到两人来了个终成正果。 赵普是什么人,妨碍人亲嘴是要被驴踢的,他当然不会出言阻止!再说了,他和公孙认识那会儿,展昭和白玉堂就碰上了。他和公孙好上那会儿,白玉堂和展昭就耗上了。如今,他和公孙都成亲那么久了,现在过得很滋润。可展昭和白玉堂呢竟然还耗着,他们身边的人早就急坏了。 这次意料外又情理中的突破,应该是他俩明白彼此心意的一个最好契机,赵普很好地欣赏了一下,并且记住细节,决定回去告诉小四子,让他开心开心,有空再公孙一起切磋一下——树的多重使用方法! 赵普身后的唐石头自然没有赵普这种“龌龊”的想法。他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惊了一跳,不过没喊出口就被赵普一眼瞪回去了。他是个小屁孩子,懂什么儿女情长的东西?只知道越看越羞臊,最后脸红心跳都喘不过气来了,只觉得这两人怎么看怎么配,自己是彻底没希望了,于是就蔫了。 赵普拍了拍他肩膀,对他挑挑眉,示意——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不是?有空给你介绍个! 往五里亭走,因为黑灯瞎火的距离又远,彼此看不太清楚。 那蛇头看到老远有两个人走过来,就问了一声,“施主,前方无路,不如绕道走吧?” 庞福刚才告诉赵普了,每一次见面都会有个不同的联络暗号,这次的回答应该是,“没钱当然没路,有钱就有活路。” “哈哈哈……” 见赵普对上了暗号,那和尚大笑了起来,“这位大买家,既然是庞总管介绍的熟客,那就不啰嗦了。你要的人我带来了,特地找了十个最好的,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啊!不知道这位大买家,要他们做什么?咱们可事先说好了,没有人命风险的,一千两,有人命风险的,几个人就加几倍。” “也就是说一条命一千两么,还真不便宜。”赵普站在一棵树下,月光被树影遮挡住了一部分,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听到他那略带沙哑又十分低沉冷淡的声音。 可能赵普的声音和说话腔调太有特色了,那十个士兵显然动摇了那么一下,仰起脸朝着树影的方向看,想要看清楚是谁! 他们看不清赵普,赵普却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站在五里亭外,那十个等着被“卖”的人。 这些人的确各个身材健硕,年岁也在三十岁以下。赵普这人有个毛病,他不想记住的人记不住,但是想记住的却能记得很牢靠。 军营之中赵家军众多,十几二十万人就算一个个排队从眼前走过也要走好几天,谁能记得住?所以大家都认识赵普,赵普却不可能认识所有赵家军。不过他会想尽办法在他空闲的时候,把每一个士兵都看上一眼,尽量记住。 曾经又一次打混战,赵家军一千将士穿着敌军的衣服先混入地方阵营,后来本方军队一攻打进来,先遣军撤退太慢,于是混在一起了。先遣军还穿着敌军的衣服,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此时,赵普一马当先杀进来,竟然把自己人都认出来了,最后战事结束,先遣军都被赵普很好地让开了。他身后的兵马也早就听了他的指使——赵普有意留下不杀的就是自己人!于是那一场乱仗,竟然没有伤到一个自己人,这也是他的一种本事。 另外,对于那种犯了军纪被逐出军营,或者立了大功升迁的士兵……赵普的印象会更深刻些。 这几个人,赵普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们曾经是赵家军的士兵,且都是受了军纪处分之后,被驱逐出军营的。 展昭蹲在树上,和白玉堂一起,起先两人的确集中精力看了一下情况。可白玉堂眼前蓝色的衣袂一飘,展昭眼前白色的袖子一晃,两人就又分心了。 展昭看到眼前白玉堂放在树干上撑着身体的胳膊,就想凑过去靠一下。白玉堂见他靠自己胳膊,又想伸手帮他理一下被晚风吹得微乱的头发。 两人蹭了两下就差点又粘到一块儿去了,还好看到赵普的神情,被他那股子气场影响了一下,两人也没心情再闹了…… 赵普此时的神情非常复杂,有恼火,这的确是需要恼火的!但也有几分自责在……这种神情是展昭和白玉堂以前从没见过的。那个狂妄自大的赵普竟然会自责、会后悔!他觉得那些被驱逐士兵所遭遇的不幸,自己要负一定的责任么? 那蛇头看到赵普只是站在树下不说话,似乎是在审视这边的情况,也觉得有些奇怪。 这时候,月上中天,四周忽然亮了一些。 月光透过树梢洒下,赵普的脸在月光下,露出了一些来。 灰眼修罗平日不太明显,但在晚上却会很不同——赵普那两只不一样颜色的眼瞳,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不一样的亮度。远远看过去,说不出的诡异! “呵……” 那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那十个士兵却是一眼认出来了,倒抽了口冷气后面面相觑。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小声说,“他们好像认出来了!” 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大半夜看赵普的确够惊悚的,据说他打仗的时候夜袭还有被他眼睛吓死的人。真难为公孙还一天到晚大半夜捧着他脸端详,还说眼睛长得真漂亮,赵普每天被他这么灌迷魂汤,难怪千依百顺。 蛇头注意到了身后几人的变化,也察觉出了不对劲,上前一步,“你是什么人?” 赵普从树丛里走了出来,站在了月光下。 “王爷……”几个士兵立刻乱了阵脚,最后都跑出来给赵普跪下行礼,“元帅!” 赵普眉头微微皱起,站在那里没动,神色却是更加复杂。 “赵普很不开心吧。”展昭轻轻叹息,“赵家军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白玉堂看到这里,突然问,“其实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几十万人,会都听一个人的话?” 展昭笑了笑,“这有什么?不是全天下的人都听皇帝的话么?” “这种听话,和赵家军的听话是两回事。”白玉堂摇了摇头,“明明被赶走了,下场很悲惨,却也不恨他,还很怕他,军营和江湖,果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噗……” 白玉堂正在不解,身边展昭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么?”白玉堂看他。 “哦,我以前一直在想,那白耗子一直活得那么嚣张,有没有什么事情能困扰他?”展昭摇头,“原来你也会被这种无聊的事情困扰到。” 白玉堂像是明白了什么,点点头,“猫儿,我明白你的意思。” “嗯嗯。”展昭伸手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孺子可教。” “你的意思不就是告诉我,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为了我的事情困扰了,是么?”白玉堂一句话,噎得展昭脸通红,坚决摇头,“不要断章取义!” “猫儿,你暗恋我多久了?”白玉堂得意起来。 “没有!”展昭否认。 “原来你那么久之前就已经喜欢我……”白玉堂话没说完,展昭伸手过去“啪”一声堵住他的嘴巴,警告,“别这样直接说,青天白日的!” 白玉堂让他逗笑了,哪里有青天白日? 树上两人太投入了点,你侬我侬外加你逗逗我我逗逗你的,不可能不发出声音。这响动引起了下边众人的注意…… 赵普望天,这两人真行啊,也是,平日估计憋得太久欲求不满太严重,所以一旦捅破窗户纸就粘在一起分不开了,哪儿还有心思办正经事?! “有诈!”蛇头也听到声音,喊了一嗓子转身就想跑。 “你跑不了。”赵普冷笑了一声,埋伏在四面的众影卫已经将所有去路都堵死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挨着他耳朵小声问,“影卫们是刚刚才来的对吧?刚刚我们那什么的时候,他们不再吧?” “才来的。”白玉堂很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们亲的时候他们没来……” 话没说完,嘴巴又被展昭捂住,“别说出来!” 白玉堂伸手,抓住展昭的手轻轻拉下来,“猫儿,你还挺好亲的,你有什么感觉?” 展昭恼羞成怒,扑过去要用双手捂住他嘴巴,“别那么直接!” 白玉堂见他扑自己身上来了,也不阻挡,只是笑问,“猫儿,我亲你了同时你也亲我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展昭眯起眼睛,捏住白玉堂下巴警告他,“你别跟赵普学,什么流氓说什么,要有白玉堂的腔调!” 白玉堂听着新鲜,“展护卫,白玉堂什么腔调?” “正经,有礼貌,不流氓,怕脏,不爱说话,有品位,不聒噪,脾气古怪贵公子!”展昭很认真地总结了一下。 白玉堂沉默良久,了然点头,别有深意地看他,“哦,脾气古怪贵公子啊……评价真不低。” 展昭张了张嘴,赶紧坐起来,“都说了别断章取义!”说完,将白玉堂往树干上一按,“先办正经事,回去再跟你算账!” “你说的!”白玉堂一拉他手,“要怎么算账?不算我可不答应。” 展昭瞪他一眼,刚想下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按住要起来的白玉堂问了一声,“那你对我的印象呢?” 白玉堂也是一笑,“我以前说过的吧?” “啊?”展昭吃惊,“有说过么?” 白玉堂抓住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腕子推,翻身坐起来,“说过的,天亮之前给我想起来,不然,回去找你算账!” 说完,一跃落到了地面。 展昭可困扰了,眉间拧了个疙瘩——真的说过?什么时候?完全不记得啊! 第145章 有心栽花无心插柳 展昭和白玉堂落到了五里亭附近,亭中一个人蛇和尚被影卫们抓住了,而另外十个人则是跪成了一排,一副任凭赵普发落的样子。 几个影卫面面相觑,都看赵普,等着他发飙。 展昭对白玉堂勾了勾手指,到一旁等着看,不插手赵普处理军务。 “都起来吧。”赵普走到了五里亭里坐下,见那十人还跪着,叹了口气,“都起来,我有话要问。” 十人对视了一眼,站起来,走到亭中站着。 赵普扫视了众人一圈,身体状况倒是都还挺不错的,“你们是三年前离开军营的?” 几人都惊讶地看着赵普,竟然记得。 赵普食指敲了敲下巴,看了看前面三个,“你们原先驻守西北的,贻误军机被罚。”又看后边两个,“你们两个是先锋营的。”最后五个,“你们五个是南边湘军的,后来编入赵家军的,跟着王友过来的。” 展昭对白玉堂挑眉——看着没? 白玉堂也点了点头——好记性。 十个士兵万万没想到赵普还记得他们,都有些无地自容。 “离开兵营后都怎么了?为什么落到到人市来卖命的地步?”赵普继续问,倒是没有任何责难,“其他和你们一样的人呢?都靠什么讨生活?” 十人里头,有一个年级最大的,站出来回答赵普的话。原来离开军营的时候,赵普都会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以后能有个着落,有家有口的都回家了。而另外还有一批属于无亲无故,又不想老实种田,空浪费了一身武功,就在外边游荡。久而久之,一方面因为生活所迫,另一方面又急于求成,最后只能卖力气维生,几番辗转便落到了人市。 赵普点了点头,“其他人呢?” “也都差不多,各奔前程去了。”那士兵回答,“这开封一带的人市都归于一个组织,人蛇很多,需要量也大,我们都是听说了才聚拢过来的。” 赵普点头,对赭影说,“带他们回开封府看看,之前那些死了的有没有他们认识的人,再相信问问。还有,将那些失落在外的士兵都找到,放榜招募原先因违纪被驱赶出军营的兵马,都集合在城郊皇陵附近的练兵场。” “是!”赭影带着人走了,赵普似乎有心思,转身也走了。 留下展昭和白玉堂看着那个蛇头和尚。 和尚紧张地看两人,“那个,官爷,小的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所以你替谁办事,我很有兴趣知道。”展昭一笑,伸手将那和尚的僧帽给摘了,发现有头发,“哦……原来还是个假和尚。” “小的,小的真的……” “别大的小的了。”展昭用巨阙敲敲他脑袋,“这几天开封僵尸闹城,那些僵尸都是你这儿人市卖出去的人,你老实交代吧,不然的话,我可拿你喂僵尸!” “别啊!”那人蛇赶紧摇头,“小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书生就说要人力,我就给他了,谁知道那些人力出去了就不会来了!后来还成了什么僵尸……” “又是书生?”展昭皱眉,心说这年头书生招谁惹谁了,就接着问,“那师生什么样子?仔细说!” “我……说不上来啊,就一个普通书生,挺斯文的,好像还会功夫,他出手很阔气。”人蛇语无伦次的。 “你替谁办事的?”展昭问他。 “我……”人蛇犹豫了起来。 “猫儿。”白玉堂忽然伸手,指了指那人的鞋子。 他可能是晚上出来比较急,又或者是觉得袍子长,黑灯瞎火的也不会有人发现,所以脚上穿的并不是僧鞋。 鞋子上,有一个彰纹——无爪飞龙。 “你是天龙山庄的人?”展昭皱眉,“莫非是天龙山庄组织了人市,在开封大肆买卖人口?” “展大人,不关我的事啊!”那假和尚连连求饶,“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一家老小性命不保啊!” 见那人蛇嚎啕大哭,展昭皱眉——这天龙山庄究竟在搞什么? 一晚上收获还不错,两人带着人蛇回了开封府,包拯连夜升堂审理,让众人回去休息。 人蛇都招供了,原来天龙山庄组织了一个人市,秘密买卖人口,已经有一阵子了。具体他知道得并不确切,因为身份卑微,很多事情都只是听命办事。 他只知道天龙山庄并不是普通的江湖门派,背地里在做着什么大事,领头的就是天龙山庄的少庄主沈帛鄂。 “这天龙山庄真是可疑啊!”院子里,公孙坐着喝茶,边感慨,“之前是炼人油做毒香,这回又组织什么人市,公然买卖人口。” “包相不立刻派人去抄了他的山庄?”赵普皱眉问展昭,“这个门派不除开封难安。” “之前状元庙的事情,就被他们找借口逃脱了。”展昭也不服气,“这次只有人证没有可以顶罪的确凿证据,贸然行事很只会打草惊蛇,又被他们逃脱!大人可能是想稳妥一些。” “之前沈龙兴和他儿子的谈话里,的确是正筹划什么大事。”白玉堂提醒展昭,“这次秋试的风波,多少跟他们有些关系。” “我也觉得。”包延同意白玉堂的说法,“后天就武试了,可别出什么乱子。” “小馒头,你还有空担心别人?”庞煜突然出言提醒,“你可别忘了,明天秋试就放榜了!” “哈?”包延一惊,“真的啊?” “对啊。”展昭也想起来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看吧!” “不要大家都去吧!多不好意思。”包延紧张得手足无措,“怎么办?明天就知道成绩了!要是考得不好爹肯定要把我送回去的。” “自信一点么,你没听老神棍说么?”庞煜伸手一拍包延肩膀,“只要你能活着出来,状元就是你!” 包延哪里听得进去,搓脸穷紧张。 时间也不早了,众人纷纷回屋休息。 赵普回到屋里,就见小四子还没睡呢,趴在石头肚子上看医书,箫良在一旁打盹。 “小四子。”赵普走过去,捂住小四子的耳朵叽里咕噜说了一阵。 “啊!”小四子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吧盯着赵普,又惊又喜“真的啊?” 赵普一耸肩,“亲眼所见,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哇!”小四子套上外套就蹦下床,拖着鞋子往外跑去了。 “槿儿?”箫良不明所以,也追了出去。 小四子听到什么了这么兴奋?自然是赵普悄悄告诉他,展昭和白玉堂亲了嘴儿了。 “槿儿,你去哪儿啊?”箫良见小四子披着外套就跑,怕他冷跟上去。 “小良子,刚才九九说,喵喵和白白亲了。” “真的假的?”箫良也很感兴趣地跑上来,“谁主动啊?” “这个没问。”小四子笑眯眯,“我们去瞧瞧!” 此时,展昭屋子里的气氛更加诡异。 展昭坐在桌边,看着靠在床上看一张地图的白玉堂。那是天龙山庄的布局图,是之前进去查案的时候,两人凭记忆画下来的。 白玉堂盯着那图看,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 展昭则是抱着脑袋冥思苦想,白玉堂什么时候跟他说过对他的印象呢?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屋中很安静,两人各想各的,就听到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 白玉堂放下图纸,看展昭。 展昭往门口瞄了一眼,知道铁定是小四子来了。 “猫儿。”白玉堂靠在床上,对展昭招招手,“过来。” 展昭问,“来干嘛?” “那等着小四子进来。”白玉堂一挑嘴角。 展昭知道,小四子这会儿正兴奋着呢,待会儿进来铁定闹一晚上,于是就走到了白玉堂身边,坐在床头看他,“干嘛?” 白玉堂躺着继续看图,“你看看这地形图,是不是少了什么?” 展昭凑过去看,角度有些别扭,就索性靠在他胸前看。 小四子和箫良一扒门缝,看到的就是这景象。 远远的床帘挡着,看不到那张白玉堂手上的图纸,就看到展昭正趴在白玉堂胸前呢。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拽着箫良衣袖晃啊晃,说不出的高兴,“小良子,是不是又要摆酒了?” 箫良暗笑,伸手对小四子做了个“嘘”不要打扰他们的动作,拉着心满意足的小四子,回去了。 听到两个小孩儿走了,展昭松了口气,抬头,就看到白玉堂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展昭伸手过去掐他脖子,“你之前说我什么了?” 白玉堂微微一愣,转眼,“你自己想。” “给个提示啊!”展昭在那里晃他,两人正晃得开心,忽然,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小四子尖叫一声…… “呀啊!” “槿儿?”箫良正拉着小四子穿过长长的走廊回赵普他们那屋子,忽然,小四子一把搂住他腰,大叫, “小良子,鬼鬼!” 箫良脸色一变,护住小四子四下望,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泡桐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灰色袍子打扮看起来是个书生,半悬在空中,轻飘飘的衣袂随着夜风晃动着,看不到脚。一张脸苍白泛青,一双眼睛黑而无光,死气沉沉地盯着他俩。 “什么人!”箫良高喊了一声。 那人也不回话,只是盯着两人看。 “小良子,他是喵喵那个老乡!”小四子远远看了一眼,那人长得好像仇朗行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突然变成了死人模样。 “什么人!” 这时候,听到响动的影卫过来了,先到的是黑影和白影。 刚落到院子里,就见那鬼影忽然飘入了一旁的水井之中。 “小四子!”展昭和白玉堂也到了,正看到什么人窜进了水里。 小四子见他进入水井的时候腰往上折起,根本不是人能有的动作,搂着箫良就说,“鬼呀。” 黑影也是一惊,和白影追到水井旁边。 这边的响动,把其他几个影卫还有开封府的守卫都引来了,众人打着灯笼火把往水井里照,井里除了水什么都没有,哪儿来的鬼影。 刚才看到那个书生的,只有箫良、小四子和黑影白影,四人百思不解——如果是幻觉,不会大家都看到,可如果不是幻觉,那是什么人? 展昭白玉堂看到个差不离,也觉得离谱。 开封府继闹僵尸之后,又闹了鬼了。 包拯在书房里盯着墙上的观音像看,心说,邪了门了,他开封府向来神鬼勿近,他包拯一身正气可表日月,怎么就冤鬼缠身了呢? 一群衙役将开封府翻了个底朝天,哪儿有鬼影。 小四子的好心情也叫那鬼给搅合了,只说长得像展昭的同乡仇朗行,看样子受惊不轻。 …… 第二天一大早,展昭和白玉堂打着哈欠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头顶阴云密布,样子像是要下雨。 “我这几天都没看到神相齐四刃,他上哪儿去了?”白玉堂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筋骨,问展昭。 “我也没瞧见,这人神出鬼没的,也挺可疑。”展昭坐在石头桌子上发呆,良久才摇了摇头,“我在想昨晚上的个鬼魂,会不会就是我们在破庙看见的那个水鬼?为什么长得像仇朗行呢?” “从水井里上来,也只能是水鬼了吧。”白玉堂也感慨,“不管他是不是鬼,为什么总也跟着我们不放?” “喂。”这时候,院子外边唐石头兴匆匆跑了进来,“展大哥,讨厌鬼!” 展昭回头看他,白玉堂望天。 “庞煜说偷偷去看榜,你们去不去?”唐石头问,“包延睡着了还没醒呢。”展昭和白玉堂觉得倒是不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一起出门了。 到了街上,今日开封比前几天稍稍热闹了一点,虽然僵尸的乱局还没平息,但毕竟是大考放榜。 到了皇宫门口,大大的金榜已经立起来了,榜单前面围了好些书生,都仰着脸看金榜上面的名字。 “我有点紧张。”展昭忽然摸摸胸口,看白玉堂。 白玉堂笑,伸手轻轻一摸展昭耳朵。 展昭一缩脖子,惊骇地看着白玉堂,捂住耳朵,心说,“光天化日的你要干嘛?” 庞煜把打着哈欠的小四子也抱出来了。小四子原本昨晚叫鬼给吓了,没睡好困得不行,不过一眼看到白玉堂摸展昭耳朵,立马双眼一亮,觉也醒了,眯着眼睛盯着两人看。 白玉堂见展昭一惊一乍的,就笑,“猫紧张,摸耳朵就行了。” 展昭盯着他看了一眼,伸手也去摸他耳朵,白玉堂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却感觉踩到了什么。 低头看……就见地上有一颗山核桃。 盯着核桃看了一会儿,白玉堂觉得莫名,发现旁边还有不少颗。莫不是卖核桃的也来看帮,把篮子挤翻了,所以洒了这一地的核桃? 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唐石头已经挤进了人群里头,往榜单最前面走。 展昭见人山人海的,就纵身一跃上了人群的上方,一眼扫见了榜首的位置,欢喜!后仰一翻落了下来,告诉众人,“包延的名字在第一个呢!” “真的?”众人都大喜,“齐四刃老头这回挺靠谱,包延果然中状元了。” “小馒头来了!”小四子指着后头。就见不远处,包延带着包福急急忙忙跑着过来。 庞煜将小四子往展昭手里一塞,冲过去拉住包延,“小馒头,状元郎!” 包延张大了嘴,“当真?” “嗯!”庞煜紧着点头,拉着包延往前跑,见吏部侍郎沈园正和几个龙图阁的大学士在金榜旁边站着,就招手,“沈老头!” 沈园和几位大学士一眼看到包延了,都过来行礼,说恭喜状元爷,什么虎父无犬子之类的,包延顶着大红脸还礼。 “大人一定很开心!”展昭也心满意足,抱着小四子问身边白玉堂。 却见白玉堂站在金榜前边,仰着脸看名字,脸色并不是太好。 “喂!”展昭拍了他一下,“怎么?” 白玉堂指了指榜单,“猫儿,你看包延名字后面的是谁?” 展昭仰起脸来看,只见榜眼的位置,名字是——石天杰。 “石天杰?”展昭吃惊。 “再看第三个!”白玉堂提醒展昭。 展昭继续看,只见第三名探花是——沈帛鄂。 “天龙山庄的少庄主?”展昭双眉深锁,“那天考试他俩都在么?”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这两人文采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功夫应该差不了,为什么那日考场骚乱险些闹出人命,他俩却无动于衷?” 展昭抱着小四子在原地发呆,“的确!” “会不会……”白玉堂小声问展昭,“那日考场骚乱,如果有人作弊,岂不是最好的机会?” 展昭皱眉,“你是说,那日有人趁乱作假?” 白玉堂一耸肩,“我只是觉得这两人中得蹊跷。” “石天杰暂且不说,那个沈帛鄂……”展昭一想起他还有组织人市买卖人口的嫌疑,就担心摇头。 “包延还小,以包大人的性格,不可能让他现在就做官。”白玉堂对展昭道,“也就是说这次的榜眼和探花多少都能摊着个要职。” 展昭也觉忧虑,让他们做什么官好呢,都是麻烦的人物。 “喵喵。” 这时候,小四子对展昭说,“沈帛鄂哦,这个名字我有看到过,那个石天杰也有呀!”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小四子,“你在哪里看到过?” “他们有参加明天的武试比试呀。”小四子回答,“小良子有一张武试擂台的对阵表喏,他昨天拿到的,说要跟我一起去看。九九也说放他两天假,让他认真看别人比武,学点东西。” “你是说。”白玉堂皱眉,“这两人还参加了武试?” “是啊,我记得这两个名字。”小四子点头,“老神仙也看过这张表哦,他帮小良子画了几个名字,说有他们的比赛一定要看,就有这两个的,我记得。” “如果文试武试都参加,且都考出好成绩,岂不是文武双全?那就更没理由不给个要职了,说不定还是军中职务。”白玉堂摇头,“话说回来,若不是半路杀出了个包延,那石天杰就是状元了,沈帛鄂也是榜眼!” 展昭伸手摸着下巴,白玉堂这句话给了他一些启发,“说起来……之前很有竞争力的几个书生,都死于非命了!” 白玉堂看着展昭,“猫儿,你想说,这次的笔仙和兽龛闹出来的风波,石天杰和沈帛鄂是受益者,是不是?” “不是觉得。”展昭忽然看着后方,“而是很明显。” 白玉堂回头,顺着展昭望的地方看过去。就见远处,石天杰带着伤愈的石天琼,走向金榜。和他们走在一起的,这么巧,还有沈帛鄂。 两人相谈甚欢,似乎关系不错。 白玉堂对展昭使了个眼色,两人转过身隐入人群之中,不与他们打照面。 石天琼跑在前面,仰着脸看榜,一看就指着榜对石天杰说,“大哥,有了!” 石天杰和沈帛鄂走到榜单前,仰脸观看。 展昭和白玉堂注意着两人的神色。 这两人抬头的时候,都是信心满满,但一看自己的名次,却是显得十分诧异。两人紧锁双眉,看样子十分不痛快。白玉堂摇头,不合常理,名列三甲的人,不应该有这种表情。 展昭灵机一动,见包延正和庞煜走回来,就将小四子放到地上,道,“小四子,去恭喜包延呀,说白兄请大家到太白居吃饭庆祝下。” 白玉堂在一旁揉眉心,展昭替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从来都那么毫不犹豫。 “嗯!”小四子小跑着冲过去扑住包延,“小馒头,恭喜你,中状元了!以后叫你状元馒头。” 包延也高兴,将小四子抱起来,“小四子,这次是我运气好。” 小四子拍着包延的肩膀,“白白说请大家去太白居吃饭哦!” 庞煜乐呵呵点头,“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注意地看着石天杰和沈帛鄂的神情。 展昭是故意放小四子过去的,包延此时就站在石天杰他们身边,小四子那小嗓门脆生生的,没理由听不到。 果然,石天杰和沈帛鄂被小四子那一声,“状元爷”吸引了注意力,转过脸来。看包延的那神色,可不善。 展昭暗自皱眉,是自己多心么? 唐石头傻呵呵问包延,“小馒头,你中了状元后要做大官么?” 包延摸摸头,“怎么可能,我爹才不会让我做,我还想在开封多学学。” 包延的话清楚地被石天杰和沈帛鄂听到了。石天杰上前一步,对包延一拱手,“这位可是包公子?幸会。” 包延见是个文质彬彬的公子,还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赶紧回礼,“这位兄台是?” “在下石天杰。”石天杰笑道,“恭喜包公子高中状元。” “石天杰?”庞煜转过脸看了看他,“啊!你不是那郡王石天杰么?当王爷了还来考试啊?” “呵呵。”石天杰一笑,“只是来试一试。” “哦?”庞煜点头,“那和这书呆馒头一样啊!我发现但凡考试,都是越不想考好的考得越好!就跟赌钱似的,有的人花了大心思到最后却血本无归,有些人无心插柳就刘树成荫。” “嗯。”唐石头也在一旁点头,“老头说,这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展昭和白玉堂在后头看着,暗道这两人真行啊。他俩当然知道庞煜和唐石头是缺心眼,说出这一番话绝对不是针对任何人的,可再看石天杰和身后沈帛鄂的表情,可谓精彩。 白玉堂低声对展昭说,“为他人作嫁衣裳,心有不甘在脸上。” 展昭一笑,点头赞同,“绝对有问题!想法子再试试他们。” 第146章 迷魂阵 沈帛鄂和石天杰的意外中榜,给这次的秋试添上了一丝疑云,他们对包延的那份淡淡敌意,也让展昭白玉堂产生了戒心。 “哈哈,竟然秋试三甲都在这里,本王今天真是好运了。”一句话,打破了众人之间微妙的沉默。循声看去,只见走过来的是柴荥。 “王爷,别来无恙。”石天杰似乎与柴荥相熟,立刻上前寒暄。 沈帛鄂也上前,倒是包延和这柴荥不熟,睁大了眼睛看身边庞煜。庞煜对他做了个鬼脸——估计是一伙儿的。 白玉堂见烦人的人都到了,对展昭使了个眼色——真巧啊。 展昭对他眯着眼睛点头——是啊,巧事儿怎么就都撞到一起了呢? “展大人。”柴荥自然看到展昭了,赶紧上前浅浅一礼,要去拉展昭的手,“那日船上一别,我对展大人是朝思暮想……” 展昭嘴角抽了抽,在白玉堂眉头挑起来之前,巧妙地将手抽了回来。展昭当然见过柴荥这种人,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还特别做作。 白玉堂见柴荥这一抓没抓住手,怒气也消了点,心说,朝思暮想你妹啊!才见了一面就想上了,见两面还得了?! 小四子还让展昭抱着呢,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柴荥,心说这个人也是个王爷啊?跟九九是兄弟么?为什么对喵喵朝思暮想? 下意识地,小四子就楼主展昭,心说,不行!喵喵和白白刚刚亲了有些进展,不能叫人破坏了。 “小侯爷。”柴荥对庞煜也很客气,太师近来可好? 庞煜论才学是一肚子草包没错,可论接物待人那套,特别是官场捣糨糊,比包延可强多了。一见柴荥热络,就笑着点头,“托福托福,劳柴王爷挂念了。” 柴荥又过去对包延拱手,“恭喜新科状元,果然虎父无犬子啊。” “呃,王爷过奖。”包延这会儿才有些自己真中状元了的真实感,就想回去跟包拯说一声,好让他爹也高兴高兴。 “白五爷!”柴荥看到白玉堂,也要上前,“上次一别,实在是朝思……” “你每天朝思暮想那么多人啊?”没等柴荥话说完,一旁唐石头有些吃不消了。他也不知道“王爷”是个什么,只当这人姓王,见他满脸堆笑想这个想那个的有些烦,就认真问他,“想的过来么?” “呃……”柴荥张大了嘴,尴尬地看唐石头,心说这人是谁啊。 “你是什么东西?”石天琼瞪了唐石头一眼,“哪儿来的乡巴佬,竟然对王爷如此无礼?展昭,你们开封府的人也太嚣张了。” 展昭咳嗽了一声,心说这石天琼借题发挥。 “唉,小王爷别那么认真。”柴荥倒是笑着劝石天琼,“这位小兄弟心直口快而已,是江湖人本色!”说着,拍拍自己胸口,“都怪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结交能人异士,一看到各位有些忘形了,失礼失礼!不如这样,诸位到小王的画舫上一叙,小王罚酒三杯当是赔罪?” 庞煜赶紧摆手,“柴王爷,何罪之有啊?不过喝酒要等下次了,我们这会儿还有事。” “这样啊?”柴荥一脸遗憾。 “我听诸位刚才的意思,是要去太白居庆祝吧?”沈帛鄂突然开口,“我们也去太白居,不如一起?” “当真么?”柴荥立马来了精神,“那务必让小王做东!” 见众人没答应,石天琼冷笑了一声,“我听说太白居是一座难求的,但是无论多热闹,三楼最好的那间雅间都要留下来,专门给开封府的人吃饭用。” 石天琼之前被白玉堂踹下马,又被包拯下令打了一顿,所以怀恨在心,这次包延又抢了他哥的状元位置,更是不服。旧愁新恨加在一块儿了,说话也不中听。 展昭别的能忍,但石天琼的意思像是说他开封府的人以权谋私似的,这有损包大人的清誉,脸色也变了变。 伸手一指白玉堂,“误会误会,那雅间是白五爷常年订的。” 石天琼一笑,“哦?原来白玉堂不是开封府的人?” 白玉堂看他挺不顺眼的,淡淡点了点头,“谁说我是开封府的人?只是开封府里有我养的猫。” 展昭恶狠狠瞪一眼过去。 “哈哈。”柴荥赶紧笑笑打破这尴尬局面,“白五爷很风趣啊。” “哈啊~”这时候,小四子打了个哈欠,趴在展昭肩头犯困,心说这些人在这里说话好烦喏!抬头,就看到前边有人走过来,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庞太师。 “小肚子!”小四子立马来了精神,对着庞吉招手。 “呦,小宝贝儿!”庞吉跑过来先掐小四子一把。 “爹?”庞煜也有些纳闷,庞吉怎么没坐轿子?捧着肚子就颠颠儿跑来了。 “你还知道叫我爹,我还当你认那包黑做爹了!住在开封府就不会来了。”庞吉瞪了庞煜一眼。 庞煜吐吐舌头,最近的确都待在开封府没回家。 “庞太师!” 柴荥赶紧跟庞吉打招呼,庞太师似乎有心事。跟柴荥寒暄了两句就打住了,转身小声对展昭说,“那个,展护卫,借一步说话行不?” 展昭微微一愣,将小四子交给了庞煜,走过去,庞吉又对白玉堂拱拱手,示意他也来。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一起走到一旁,庞煜想溜过去偷听,被庞吉一脚踹了回来。 “太师,什么事?”展昭问。 “那个……我刚去了趟皇宫,听皇上提起闹僵尸那事儿,我想问问你们,那些僵尸是不是在城郊的破庙里发现,然后破庙附近有个水潭?我听怎么着还闹水鬼,是个书生?”庞吉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那书生最近总也鬼鬼祟祟在附近游荡是不是?”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皱眉——庞太师怎么会知道水鬼的事? “太师?”展昭不解,“这水鬼怎么了?” 庞吉挠挠腮帮子,小声说,“了不得了,展护卫白少侠,你俩可得救老夫的命!” 展昭一惊,白玉堂也纳闷,“太师,谁要害你?” “那水鬼!”太师轻轻一跺脚。 “为什么?”展昭觉得奇怪,“它找你去了?” “估计还没轮到我呢,不过死是早晚的事!”庞煜哭丧了脸,“冤孽冤孽,我有个秘密,是关于那水潭子和破庙的。” 展昭和白玉堂见有线索,自然高兴,展昭提议,“太师,去开封府说吧?跟大人商量商量?” “不能去!这事儿不能让包黑子知道!”太师跺脚,“事关重大,万一查起来,我怕他查到不该查的,到时候丢乌纱事小,脑袋搬家累及妻儿是大!可别连累我。” 展昭和白玉堂听得心慌慌,心说什么事儿啊,至于么?把庞太师吓成这样! “你俩给我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咱们单独谈,对了!”庞煜道,“最好叫上九王爷一起。” 白玉堂提议就去白府吧,比哪儿说话都安全些,庞太师点头,拽着人别过柴荥石天杰就跑了。 等人都走了,留下石天杰、柴荥等人面面相觑,对发生了什么事好奇不已。 “那帮人在算计什么?”石天琼皱眉,“神神秘秘的。” “真是没想到,竟然让包延横插一杠夺了状元,坏了你我大事。”柴荥此时脸上的和颜悦色已经敛去,仿佛是变了个人。 “这包延尚未成年,只是个会读书的娃娃而已,王爷不必太挂在心上。倒是那展昭白玉堂不好对付……”沈帛鄂说着摇头,“此二人出生江湖没什么避忌,功夫也了得!” “这二人乃人中龙凤,小王很想招揽。”柴荥问沈帛鄂,“沈兄是江湖人,对此二人了解,可知道他们有什么弱点或者喜好?” “呵。”沈帛鄂摇头,“王爷,还是趁早收起这份爱才之心来吧,这两人都家资殷实少年成名,乃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展昭追随包拯忠心不二,绝对不可能收买。而白玉堂……呵呵,还是不要去碰那钉子了。此人性情怪癖翻脸无情,乃是个狠戾霸道的角色。再加上开封府有九王爷赵普帮衬着,简直是堵无缝的墙。” “有那么厉害么?”石天琼却是不服,“我们招募了那么多武林豪杰,难道还对付不了三个人?” “天琼!”石天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天高地厚!” 沈帛鄂笑了笑,没和石天琼一般见识,问柴荥,“王爷,我们还是按计行事,拿下那武状元最为关键。他包延手无缚鸡之力,总也不能跟咱们争了吧?” “甚是!”柴荥点头,与众人一起离开。 众人走了之后,有个老头儿从人群后边闪了出来,捻须看着几人背影若有所思。最后他伸手掐指一算,笑得打跌,嘴里喃喃自语,“的确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惜了,这次还是白忙一场,徒为他人做嫁衣!哈哈。” 白府之内,白玉堂带着庞太师和展昭进了书房,没一会儿,赵普和公孙也来了。恭喜了包延一声后,进入书房,五人关门来密谈。 留下屋外,庞煜、包延、唐石头和小四子摸不着头脑。 小四子迷迷糊糊,趴在藤椅上盖着个小被子就睡着了。 庞煜托着下巴,“我爹干嘛呢?神神秘秘的。” 包延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 唐石头左右无事,就在院子里练起了刀来。 庞煜和包延看了一阵子,觉得唐石头的刀法倒是很有威力,还和白玉堂的刀在某些程度上有点像,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白玉堂耍刀那么好看。 “石头,你是不是想考武状元?”包延问。 唐石头收起刀,“嗯,我想考了当官。” “你要不然让白玉堂教教你刀法?”庞煜啃着一个鸭梨,漫不经心地问,“我总听人说白玉堂是天下第一刀,你不如跟他讨教一下?” “要我跟讨厌鬼学刀?”唐石头倒是站在院中仔细地想了起来,一想到如果有一天工夫能像白玉堂那样出神入化……那找媳妇儿也容易些啊! 外边几个小的在闹暂且不提,此时书房里,可是气氛凝重。 “哈?”赵普张大了嘴问庞吉“太师,你说前朝有很多书生被杀?还是皇族之人干的,我皇兄么?” “是太祖……”太师嗫嚅着,似乎很犹豫。 “哇……太师啊。”赵拿那庞吉打趣,“要杀头的哦。” 庞吉赶紧摇头,“哎呀,王爷莫要说笑,我可是冒了很大风险才说出来的!” 公孙拽了赵普一把示意他别闹,让庞太师说完。 “太祖在位十七年,当时经历了几次大考,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太祖半道上抢了皇位。书生们迂腐,聚集得多了,自然就多有流言蜚语。”太师小声说,“当时很多书生出言不逊却又偏偏学识过人,很有机会高中,还拉拢朝臣似有图谋,于是,相传太祖就秘密组织了一支人马。这只人马大概有个二三十人,武艺高强神出鬼没,专门杀害那些书生,每每将命案伪装成不慎落水溺毙的样子。” 白玉堂皱眉,“不让他们做官不就行了么,何必赶尽杀绝?” “就是。”展昭也不满。 “我好想听说过那支人马。”赵普喝了口茶,“叫恶笔,是吧?” “王爷知道?”太师惊讶。 展昭等人都鄙视地看着赵普,那样子像是问——你不会也参加了吧? “我那会儿还没出生呢!”赵普赶紧撇清,“不过是看过一些皇族秘史,所以带到了一眼。” 他的话刚说完,就感觉身边公孙拽了拽他袖子。 赵普转过脸,只见公孙仰着脸,一双眼睛闪亮亮,像是说——皇族秘史?好想看哦! 赵普凑过去摸他脑袋,“都在宫里藏着呢,一会儿给你偷出来让你看!“公孙给了赵普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得展昭和白玉堂一抖。 “太师。”展昭继续问庞吉,“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庞吉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那个……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错事,是吧?”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摇头,“我们没做过。” 公孙和赵普也点头,“没做过!对得起天地良心。” 庞吉面红耳赤的,“我那会儿还小呢,你们别看我这样,当年我也是个念书人。” 展昭听得纳闷,“太师,大人说你是武将出生?” “那是因为念书没法出人头地,所以弃文从武了。”太师搔搔下巴颏,“后来学武也没出人头地,于是又弃武从文了。” 众人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最后也是跟文武无关,就靠拍马屁和生了个好闺女还有一肚子的坏心眼才能平步青云。 “你年轻时候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些书生的事了?”白玉堂问他。 庞吉干笑,“是这样的……老夫,那会儿入开封考试的时候,有几个朋友一起来一起住,来往密切总在一块儿。他们与我不同,我是草包一个,他们学富五车,各个都很傲气,喜欢惹是生非。其实我觉着那样挺幼稚的,都太张扬了些,结果太惹人注目……渐渐地,我就发现有人时常跟着我们。” 白玉堂和展昭交换了一个眼神——被盯上了! “我当时就知道大祸临头了!”庞吉苦笑着说,“这若是要杀,那杀的绝对是全部,我经常跟他们一道,虽然没一起商量或者谋反什么的,但所谓宁枉勿纵么,给他们陪葬是铁定的事了!” “于是你就先下手为强了?”公孙摇头,还真像是庞太师的作风。 庞吉不好意思,“是!我当年是挺卑鄙的,不过你们想想,自保就只有这个法子了啊!” 众人都叹气,问庞太师,“具体怎么做的?” “我先去官府告发了那几人,不过我有给他们说几句好话的!”庞吉赶紧道。 众人都鄙视地看他,“你是给自己脱罪吧?” 庞吉搔搔下巴,“我知道,对于你们这些行侠仗义站得直坐得正的人来说,我是卑鄙小人。可事实是他们自己胡作非为看不清楚形势被被恶笔盯上了,结果却要我陪着一起死!我所做的就是是自救,我也是被牵连的。” 众人虽然不太赞成太师的做法,但也无可厚非,以他能飞黄腾达到如今的地位,指望他从未害过人那是不可能的。 “之后呢?”展昭催促庞太师将事情说完。 “之后恶笔就连夜,让那几个书生消失了,后来我才知道,书生们被人以我的名义都骗到了城郊破庙,杀了扔进水塘里了。” 白玉堂皱眉,“被利用了……” 庞吉点头。 “太师你惨了。”赵普啧啧两声,“我若是你那帮朋友变鬼都缠着你。” 太师咧嘴,“打那之后,我时来运转得到了开封府尹的赏识,考试是没考上,不过步步高升比状元还快。”庞吉说着,哆嗦了一把,“只是在大概半年后,出了件事情。” 庞吉叹了口气,“我那天晚上有些事要跟着府尹大人进宫一趟,路上……我就瞧见鬼了!” “鬼?”公孙好奇,“莫不是那些死了的书生来找你?” “不是那些,是其中一个!”庞吉认真说,“那书生姓柴,名字我不记得了,表字似乎是叫复荣。他是那群书生里头最偏激的一个,平日说起太祖就咬牙切齿声嘶力竭,说他什么……” “什么?”赵普挑眉看他。 “说他坏话呗……”庞吉尴尬。 “复荣?”公孙觉得古怪,“这像是个名儿,不像表字。” “那天,柴复荣就这么站在开封府南北走向的大街上,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皇宫,我这辈子都记得他眼中那怨毒之色啊。没多久,就出了烛影斧声那事儿……”庞吉说着,见赵普脸色微变,知道这是他家族禁忌,缩了缩脖子,“太祖驾崩了。” “太师。”众人沉默半晌,展昭抬头看庞吉,“这事儿牵扯甚远,为什么说给我们听?” “啧,展护卫啊,你们可要保住我性命!”太师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皇榜,打开给展昭他们看。 皇榜是之前几天发出去的,开封府出的画影图形,捉拿仇朗行。 展昭一皱眉,“他怎么了?” “像!”庞吉郁闷地指着仇朗行的画像,“作孽,与柴复荣像得要命啊,我那天看了皇榜几宿都没睡!” 这张画影图形,是公孙前两天画的,他特意将仇朗行画得阴郁一些,还有那脸色和品貌特征,都是按照展昭白玉堂说的略有修改。也就是说,这图像上的人是即像仇朗行,又像那日众人看到的水鬼。 莫不是仇朗行和当年柴复荣长得很像?众人都心中疑惑。 “不止不止!”庞吉又拿出岑磊的画像来,“我之前就想说,这岑磊和当年的柴复荣也很像,如今看,你们瞧,是不是越看越像?” 众人将两张画像比在一起看了起来。 “还真别说……”展昭以前倒是没觉得,可如今将两张画像放在一起一比较,又想了想仇朗行和岑磊的样子,似乎有一种微妙的关系在里边! “这三人像得要命!”庞太师擦擦汗,“柴复荣当年是考试没考成,死了!岑磊当年也是考试没考成,死了!而这回据说这仇朗行考到一半人没了!你们说邪门不邪门?” “还有,跟你们说个事儿。”庞吉说着,小声道,“那几年考试的时候,也闹过僵尸!” “什么?”众人都一愣。 “也是这种中了猘犬毒伤了前额的人,伪造的僵尸?”公孙问。 庞吉摇摇头,“只是皇宫里头传出来的骗人的消息,晚上找几个会功夫的伪装一下。为的是让那些书生都老实待在屋子里别出来聚众闹事!” 众人都点头。 “那几年考试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啊,大家都戾气很重,有的想着前朝,有的喜欢大宋,于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死伤连连。” “和这次的秋试很像啊。”展昭感慨。 “所以我才觉得诡异!”庞吉抖索了一把,“就跟当年重现似的。” 在场四人都叫庞煜说得阴风阵阵。 “柴复荣有没有可能没死?”白玉堂问,“岑磊和仇朗行跟他有血缘关系?“这个么……”展昭在一旁算岁数,”如果柴复荣还在,那应该和太师差不多年纪,庞妃和庞煜都还不大,柴复荣若是有儿子,岑磊、仇朗行的岁数倒是合适!“如果真是。”白玉堂比较倾向于活人作怪的说法,“那他们这次进开封,是来报仇的?还是目的不止如此?” “展大人!” 屋里人正说着,外头小包福敲敲门,探头找展昭,道,“老爷让叫少爷呢,说叫你们也回去,皇上要在御花园摆宴,宴请三甲。” 展昭原本想让白玉堂跟去,白玉堂一听说什么御花园金殿就一个头两个大,说自己随处逛逛找找线索,回来再会合。展昭知道他性子,也只得作罢。 众人离开开封府进了皇宫,白玉堂就上街去了。 相比起血缘关系,其实也有可能是易容术,总之白玉堂不相信神鬼一说。 今日开封府不知道怎么的,起了大雾,河上雾气尤其浓重。众多画舫在河间穿梭,若隐若现的。白玉堂见景致不错,就在河堤边的柳树下站了发呆。 正这时候,一艘画舫驶向岸边,画舫上一人站在船头,对着一招手。 白玉堂微微皱眉——是有几日不见了的神相齐四刃,那只带回开封后就没了踪影的小猴子就坐在他肩头。 齐四刃伸着手,以一种古怪的姿势对白玉堂招手。 白玉堂盯着他看着,瞬间,就感觉有些困倦袭来,立马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正不由自主地抬脚想要上船,身边忽然“嗖”一声,一个黑影跑了过去。 “噗通”一声,那人一头栽进了河里。 河水“哗啦”一声溅上来,冰凉的水点子沾到了白玉堂的脸上,让他瞬间清醒。 再看,只见眼前的河面上的确有薄薄一层雾,却是没有画舫,更没有齐四刃与猴子! 白玉堂低头一看,才发现有个人在河里扑腾了两下就往下沉,样子还有些眼熟。 他一皱眉,提起一口气纵身一跃,趁人还没完全沉下去的时候一把抓住脖领子,翻身带上了岸来,往河堤边一摔。 “咳咳……”那人趴在地上直咳嗽。 白玉堂看清楚,竟然是唐石头。 原来,除了白玉堂之外,唐石头也没去金殿,他见白玉堂心事重重出门,就悄悄跟在后面,他倒是没什么恶意,就想找个机会叫那讨厌鬼教自己刀法。 可到了河边就看到一个老头招手让上去喝酒,他迷迷糊糊就一头栽水里了,直到被白玉堂救上来才清醒。 唐石头连连甩头,“哎呀,我叫鬼迷了么?刚刚咋回事?“白玉堂蹲下帮他拍拍背,让他把河水都呛出来,脑袋里却是想到了之前西门药上画舫喝酒,后来莫名其妙被扔进火场险些烧死的事情……莫非是,摄魂之术? 第147章 桃花劫第二弹,悲催的展护卫 突然出现的诡异摄魂阵,引起了白玉堂的警惕。刚才要不是唐石头跟着自己,还一头跳下了河,说不定中招的就是他白玉堂! 摄魂阵、迷魂术这种东西,用来偷袭白玉堂这样的高手,只可能用一次!且必须是在他完全没防备的时候使用,一旦他有了准备,就很难再中招……所以说,如果这次是有人处心积虑等待时机要杀他白玉堂,那么唐石头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白玉堂这辈子,师恩不图报却是最讨厌欠人恩惠,看了看地上爬起来,脱了外套拧水的唐石头,微微皱眉——还是这小子! 唐石头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抬头看看白玉堂,脸都白了。半晌,他才颓丧地说,“多亏你了,救我一命,你明知道我要跟你抢展大哥的竟然还救我,算我错怪你了,你是个好人……以后不叫你讨厌鬼了。” 白玉堂心中好笑,所谓哭笑不得可能就是这种感觉,事实上,是唐石头救了自己一命才对……当然了,这种话,白玉堂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你怎么在这儿?”白玉堂问他。 “我跟着你啊。”唐石头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没面子,就搔搔头。 “跟着我干什么?”白玉堂不解。 唐石头皱了皱鼻子,“我想跟你学刀法,不过我猜你肯定不肯教我,我刚才打听了,你好像不收徒弟的。所以我就决定跟着你,偷偷学咯。” 白玉堂失笑,这人还挺老实。 “你想跟我学刀?”白玉堂淡淡道,“跟我学刀要拜师的。” 唐石头眉间拧了个疙瘩,小声问,“拜了你为师?” 白玉堂点点头。 “徒弟……要很听师父的话的哦?不可以回嘴的哦?”唐石头犹豫了起来,“还不能跟师父抢情人哦?”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白玉堂慢条斯理地说,“你还要很孝敬听话,我这儿可没逐出师门的说法,你忤逆师命,我就宰了你。” 唐石头眼皮子抽了抽,摸着下巴寻思了起来,小声问,“你要是教我,我能考上状元么?”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你想做官?” “是啊!”唐石头老实点头,“我想跟展大哥一样,做个除暴安良的大官。” 白玉堂笑了笑,“做官是为了帮人?” “那是!”唐石头拍拍胸脯,“我唐石头从小就立志要跟展大哥一样!那跟你学,能不能跟你一样厉害啊?” “我教出来的,自然是下一个天下第一刀。”白玉堂见唐石头高兴,轻轻一摆手,“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没答应收你。” “喂,你怎么那么磨叽啊?”唐石头鼓个腮帮子不满,“你还想怎样啊?以后都听你的话不就行了?” “那要是我让你杀展昭呢?”白玉堂话锋一转,盯着唐石头看。 “那怎么行?!”唐石头蹦了起来瞪白玉堂,“我才不呢!” 白玉堂笑着点头,“那不杀展昭,杀别人呢?” “那也不成!”唐石头坚决摇头,“你当我傻呀?听师父的话和任人摆布是两回事,我唐石头很有原则的!” “好。”白玉堂点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白玉堂的徒弟。” “真的啊?”唐石头一惊,倒是反应过来了,“哦!你刚刚是试我!” “你还不傻。”白玉堂背着手,“走吧。” “嗯嗯!”唐石头追过去,“师父啊,我们先回去换件衣服呗?湿嗒嗒的。” 白玉堂看了看他,“你有内力,弄干了不就行了。” “咋样弄干?”唐石头傻兮兮问。 白玉堂叹气,也不知道之前是谁教他功夫的,稀里糊涂连内功怎么使用都不跟他说清楚,就口传了几句心法给唐石头。 别看这唐石头是直肠子一根筋,还真是块练武的奇才,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就晃着干巴巴的袖子给白玉堂看,雀跃地说,“干了干了!这下好了,下次衣服和澡能一起洗了!” 白玉堂望天无语,觉得是不是应该再定门规矩,他白玉堂的土地要爱干净! 唐石头一股脑儿问了很多问题,白玉堂一一作答,唐石头觉得比自己学一年的长进还大呢,就真心地对白玉堂尊敬起来。 见唐石头也是可造之材,白玉堂也点头,就当报答他刚刚那救命一跳吧。另外,白玉堂琢磨着,收了他做徒弟,他就比自己低一辈,换句话说也比展昭低一辈。于是……桃花什么的,扼杀一朵是一朵! 两人往开封府走,白玉堂还在想刚刚摄魂术的事情, “师父,刚才我为什么会看到那种东西啊?”唐石头觉得这个所谓的摄魂术很高深,就虚心问白玉堂。 “武功的种类有很多,幻术是其中一种。”白玉堂简略地给唐石头解释了一下,“幻术通常是骗术,是通过诡计实施的,但也有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人,可以通过内劲和气来控制人的心神,在对方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让人产生幻觉。刚刚实施幻术的人,用上了阵法、又利用了湖中的雾气还有内劲,是个内家的高手。” 唐石头听得一头雾水,他从不知道功夫还能这样高深,于是再一次确信自己这个师父没有拜错。 回到了开封府,展昭等人还在皇宫没回来。 白玉堂走进后院,就见院子里,箫良正在练功飞镖,小四子拉住石头的尾巴,在给它梳毛。 “白白!”见白玉堂回来了,小四子仰起脸,边对白玉堂身后的唐石头招手,“唐唐快来,这个是石头姑娘!” 唐石头盯着地上肥肥的石头看了一会儿,过去蹲下,“哦!很可爱么!” 石头甩甩尾巴,闻闻唐石头,这个人貌似是小四子的朋友,要友好点。 剪子溜达到白玉堂身边,蹭蹭他,摇尾巴。相比起石头的调皮捣蛋,剪子向来乖巧能干。 白玉堂找了个石凳子坐下,伸手轻轻揉着它脑袋,坐在那里发呆。 “小四子。”白玉堂忽然回头问,“你这几天,见着神相了没?” “唔?”小四子眨眨眼,“看到啊。” “今天看到了?”白玉堂追问。 “我每天早上起来陪爹爹打太极的时候都看到的,这几天他好像很忙哦,早上见一面后就不见了!小猴子也一直跟着他,他们好像认识的哦!”小四子回答着,边把石头翻过来,趴在它肚子上继续给它梳毛。 白玉堂若有所思,“猴子,是不是坐在他肩膀上?” “是啊!”小四子点头,“石头小时候,也喜欢趴在别人肩膀上呢,是不是啊?石头?” 石头蹭着小四子摇尾巴,两人闹到一处,白玉堂却是皱眉沉思——为什么?幻象看到的是齐四刃呢? …… 此时,皇宫之中御花园里,气氛甚好。 包延、石天杰和沈帛鄂三人进宫面圣来了。赵祯也心情大好,他看了几乎所有的卷子,包延那一份给他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 为了不先入为主,赵祯让人将所有卷子的名字都封了起来。随后他一一看了,挑出了最好的一张,打开一看名字,惊喜非常——竟然是包延! 这些卷子所有的大学士都看了,其他的考生成绩排名均有出入,唯独包延这份第一名的卷子却是毫无异议。 最后连太后看了都啧啧称奇。这包延别看年岁小,但心怀天下胸襟宽广,看事情高瞻远瞩很有大智慧,颇有包拯之风。再加上他性格刚直却又不失机变,言语中很风趣有趣。一手字更是尽得包拯书法的精髓,赵祯越看越爱,再一看年龄那么小,真是欢喜不已。看来,就算包拯几十年后高老归田了,包青天的位子也后继有人啊。 石天杰和沈帛鄂的名字,也引起了赵祯的注意。 对于石天杰,赵祯自然是有印象的,堂堂一个郡王,为什么跑来考状元? 另外,沈帛鄂的事情他一打听,也皱眉,天龙山庄虽然巧妙地逃脱了惩罚,但是和之前秋试的骚乱却是脱不了干系。 不过,赵祯尽管怀疑,却也没为此而将两人的成绩作废,他决定将计就计,看看这两人究竟有什么图谋,再做定夺。 太后今天很高兴,让包延坐在左边,庞煜坐在右边,怀里还抱着笑眯眯的香香。 庞妃在赵祯身边陪坐,见庞煜长进了,又和开封府这些出色的人物成了好朋友,也是欣慰不已。 石天杰和沈帛鄂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开封府的人,果然很得皇族的喜爱。包延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啊。 朝臣不少都来了,八王、太师等作陪,因为明天一早还有正式的朝堂封赏,所以这次只是赵祯设的私宴,大家都没那么紧张。 展昭在席间坐着,与公孙挨着喝酒。 “赵普呢?”展昭见赵普没在,低声问了一句。 “哦,刚刚南宫说僵尸的案子有些线索,他就过去了。”公孙小声说,“在宫女的房中枕头底下,据说找到了什么符咒。” “符咒啊……”展昭自言自语。 正这时,陈班班急匆匆过来,在赵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哦?”赵祯笑了,“小媛要见状元啊?让她来吧,告诉她,她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救命恩人也在呢!恐怕,看新科状元是假,见恩人是真吧?”说着,赵祯特意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立马脸一黑,暗道——完了! 公孙耳朵尖,见气氛有些古怪,就小声问展昭,“小媛是谁啊?” 展昭干笑……小媛名叫赵媛,是太后的养女。太后流落民间那会儿,全靠这姑娘照顾孝顺。赵祯拿她当亲妹妹一样养在宫里,封了公主,太后对她也十分宠爱。 包拯当年破获狸猫换太子一案的时候,展昭救过赵媛的命,那丫头就对他有点意思。展昭佯装不知道,避而不见几会也就糊弄过去了。赵媛三年前去了江南一带,她喜好织绣,特意到民间学习各种织绣方法,赵祯也惯着她,就随她去了。这几年赵媛不在宫里,展昭也没那么头痛,没想到回来了。 展昭暗暗对天祈祷,希望这姑娘已经有意中人并且尽快成亲招驸马吧!不然让那醋耗子碰上又麻烦了!一想到之前神相说了自己有桃花劫,展昭就扶额头,希望只是唐石头一个,别再添乱了。 没一会儿,就有环佩叮咚之声传来,一个袅袅婷婷的姑娘出现在了御花园的门口,给赵祯和太后行礼,众臣则是起来给她行礼,口称公主。 赵媛跟众臣客气的时候,一眼就扫到了不远处的展昭。 展昭赶紧望天…… 公孙在他身边坐着呢,端着杯子,看到赵媛的眼神——哦?有意思! “太后。”赵媛跑去太后身边坐了,抱着香香亲一口,她和庞煜也熟,和包延客气了两句,就也熟络了。 展昭终于明白为什么包拯说,赵祯传旨一定要他进宫一起吃饭了,原来有这茬。 再看赵祯,只见他微微挑着嘴角,似笑非笑地喝酒,边看展昭一眼,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展昭纳闷,赵祯这什么意思?殊不知,前几天,庞妃跟赵祯八卦,说听到宫女太监们都在说,展昭和白玉堂生米熟饭还亲了嘴了,消息准确。赵祯恶作剧的心思上来了,就索性让赵媛和展昭见上一面。他也有些想法,赵媛年纪一天天大起来,满心满眼都是展昭,若是不让她断了这念想,姑娘怕是再看不上别人。万一耽误了,可是终身大事,别以后嫁不出去。 “小媛好久没回宫了吧?”赵祯笑了笑,“开封这几年变化可大了。” “我也听说了。”赵媛点点头,略带羞涩,“正想去走走。” “哦?”赵祯佯装板起脸,“那怎么行,去了有危险的!” 赵媛脸上更红了几分,看了身边太后一眼。 知女莫若母么,太后当然心领神会,就道,“最近开封乱着呢,得找个功夫了得的人陪着,哀家才放心。” 赵媛看了展昭一眼,展昭低头吃一个螃蟹,这个河蟹很新鲜啊! 公孙在一旁摇头,可惜赵普不在,不然肯定乐呵呵插一脚。 “南宫他们都有事情做吧?”庞妃多会来事啊,赶紧帮着说话,“而且出宫,他们也不熟悉路。” 随后,所有人都看展昭,展昭继续戳螃蟹。 “咳咳。”太师咳嗽了一声,看包拯——呐,黑子,别装傻! 包拯尴尬,心说怎么这得罪人的事情都交给自己呢?就看了看展昭,道,“不如,展护卫保护公主逛逛开封?” “呃……”展昭咧着嘴看包拯——大人,你出卖我! 包拯擦汗——你忍耐一下吧! “那真是有劳展护卫了。”太后赶紧接了话,拍拍赵媛,“还不换衣服去。” “嗯。”赵媛欢欢喜喜跑去换衣服了,展昭暗地里掰手指头——算着逛街正好撞上白玉堂的几率会有多大呢? …… “阿嚏……”白玉堂突然一个喷嚏打出来,揉了揉鼻子。 小四子用了一个时辰,总算把石头和剪子两只的毛梳得通顺漂亮,箫良的飞镖打完了,和小四子喝了杯茶,就被影卫门拉去练内力了。正巧,唐石头对内力也无法正确掌握,白玉堂就一脚把他踹给了影卫们,让他们也教他一把,这小子底子薄天分好,掂量着教。 等人都走了,院子里就剩下了小四子和白玉堂。 “白白!”小四子伸手一拉白玉堂的袖子,“出去玩么?” 白玉堂倒是也很无聊,想等着展昭回来聊聊摄魂术的事情,就有些犹豫。 “爹爹他们,回来的话,正好走南街的。”小四子拉着白玉堂的袖子扭啊扭,“说不定碰上哦!” 白玉堂看看他,倒是也有可能。 “那条街上,开了几家新铺子哦!”小四子再接再厉,“小小胖说那儿有好多好玩的铺子。” 白玉堂让小四子说动了,站起来,伸手,“走吧。” 小四子欢欢喜喜从凳子上蹦下来,拉着白玉堂的手,跟着出门了。一大一小手拉手,沿着开封府到皇宫的繁华天街由南向北走。 …… 此时,皇宫门口,展昭无奈站在那里。 赵媛换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裙,跑了出来。展昭看看她,心说,赵媛之前还是个丫头片子,野头野脑的,这几年倒是出落得漂亮了。 一想到这里,展昭再一次哀叹,要是跟个野头野脑的疯丫头一起走倒还好些,这么个大家闺秀带在身边,万一碰上白玉堂…… 不会的不会的!展昭用力甩头,那耗子应该在开封府里头,说不定在白府里头呢!一定碰不到! “展大哥?”赵媛就见展昭一手扶着墙壁用力摇头,不解,“你怎么了?” “啊?”展昭回过神来,摇头,“没事没事。” “我们去哪儿逛呢?”赵媛心情大好,双手背在身后小步往前走,“不如去看戏吧?要不然去茶馆儿听曲子……对了,我好久没去太白居了,好想吃那里的粉蒸肉。” “不行!”展昭坚决摇头,“绝对不能去太白居!” 赵媛一愣,看着他,“为什么?” “呃……那个……”展昭心说,白玉堂没事就上太白居喝一杯去,在那里路过都是有风险的!另外,太白居的甲乙丙丁一二三四无论是主人客人、连里头的阿猫阿狗都跟白玉堂认识,万一人家背后告诉他,说什么展昭带着个漂亮姑娘单独来吃饭……死定了! “展大哥?” 赵媛见展昭好好地突然扶着树跺脚,有些担心,“你……身体不舒服啊?” “没……”展昭干笑两声,“那什么,太白居前几天柱子坏了,这几天正修呢!去不得。” “哦,这样啊。”赵媛笑了笑,“那不如我们去开封府吧好不好?我好久没……” “不好!”展昭赶紧摇头,心说大小姐你可饶了我吧,去开封府不是自投罗网么?! “那……”赵媛无奈,“去哪里啊?” “不如去西边的街逛逛吧?”展昭提议,心说,离开开封府越远越好!西边那一带最无聊了,都是书生聚集的场所,白玉堂是肯定不会去的! “好啊。”赵媛也无所谓去哪儿,反正和展昭一起去就行了。 展昭松了口气,和她一起走了,走路的时候,注意保持一尺以上的距离,赵媛想跟他走近点,于是两人就呈现一种扭曲状斜方向前进。 街上大多数人都认识展昭,心中纳闷——展护卫今天怎么横着走路? 赵媛不疑有他,边走,边和展昭说起话来,都是这几年的变化,展昭有一句每一句地答应着。他生性温和,让他完全不理赵媛那是不可能的,太过失礼也没必要,毕竟有些交情是朋友。但太热络,又怕人看到了到处说,说展昭跟个姑娘有说有笑逛大街,这要是让白玉堂听到了…… 想到这里,展昭忽然站住了,仰起脸望着头顶圆滚滚亮堂堂的太阳看,有个声音在心中呐喊——展昭!你怎么了?干嘛跟偷人被撞见了似的那么怕他白玉堂啊?凭啥!他白玉堂相知满天下还风流天下他一人呢,天下所有的花魁他都认识,他怕过谁?自己不过是跟个姑娘走两圈就要跟做贼似的……凭神马?! 赵媛就觉得纳闷,展昭今天怎么了?一会儿跺脚一会儿撞墙,现在还盯着太阳自言自语,不是病了吧? …… 白玉堂和小四子继续往北走,越走越来气,这一条所谓“好玩”的大街上新开了三间花酒馆、一间窑子还有三家赌坊! 白玉堂走过一家窑馆就有美人儿追着走,好几次还差点把小四子给抢了去,暗骂庞煜那个纨绔子弟,果然声色犬马! 白玉堂一看情况不妙,索性抱着小四子穿过胡同,往西边去了。 “白白,我们去哪里啊?”小四子走不动了,被白玉堂抱着,吃一个豆沙包,“西边是书市,我们去挑些医书看吧?” “医书?”白玉堂兴趣缺缺,不过也左右无事,而且书市书呆子多,说定有线索,就和小四子去了。 …… 展昭见到了书市附近,就问赵媛,“要不要去买些书看?” “好啊!”赵媛来了兴趣,我正想买些刺绣的书,我们……哎呀。”她话没说完,脚下突然踩了个空,差点摔倒。 “小心!”展昭伸手扶她,见她脚边有个被车轮压出来的坑,可能崴了一下。 “哎呀。”赵媛伸手握着小腿,“我脚好痛。” 展昭皱眉,“扭到了么?前边有医馆,我带你去。” “嗯。”赵媛扶着展昭的手,脸通红。 展昭见她自己不能走,就想扶着她往前,抬起头…… 只看到前方,一个熟悉的白衣人走出了巷子口,抱着一个胖胖的可爱小孩儿。白衣人和小孩儿缓缓地转过头,视线移过来……移过来……锁定! 展昭立马觉得浑身“刺啦”一下,像是被烫了,站在原地冒汗,心中下定义——最糟糕的情况! “展大哥?”赵媛看扶着自己的展昭僵硬地看着前方,脸上表情可谓丰富。 赵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手里抱着个娃娃。那个娃娃可爱极了,正鼓着腮帮子叼着个包子像是看傻眼了,盯着她和展昭。 而那个白衣人,真漂亮啊!赵媛心中感慨,男人竟然能长得那么俊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只不过,那人的脸色好差哦!还有些……怎么形容呢?杀气腾腾。 第148章 桃花必杀术! 小四子的心声:爹爹,九九,小良子,出大事了!我和白白在逛街的时候,竟然看到喵喵搂着一个姑娘,还手拉手哦!这个莫非就是九九常说的——白杏出墙?! 小四子捂住两边腮帮子,张大了嘴巴,连嘴里的包子掉了都没注意,只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响——喵喵白杏出墙了!白杏出墙了哦! 展昭尴尬地扶着赵媛,一眼看到了小四子震惊的表情,心说,那个,不是呀!冤枉啊! 他下意识地看白玉堂,就见白玉堂此时面正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不过周围却有一股黑色的怨气,触目惊心。那人目光注视的地方,正是是他和赵媛拉在一起的手。 展昭下意识地一松手,赵媛没提防,往旁边一歪,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哎呀。” 展昭一惊,“没事吧?” 赵媛在大街上摔了个结实,好些人都转过脸来看,她不好意思地低头,揉揉屁股,不知道展昭怎么了。 白玉堂也让赵媛这一摔给摔回过神来了,将小四子放到了地上,小四子就跑过去了,一把抓住展昭,仰起脸痛心疾首地问,“喵喵!” 展昭赶紧慌手忙脚地解释,“那个,小四子这位是赵媛是皇上的妹妹也就是公主论辈分还要叫你声小皇弟那什么你们没见过面吧她很久没回来了我们是朋友皇上拜托我带她出来逛逛于是她不小心崴到脚了我正要送她去医馆,呼……” 展昭一口气不带任何停顿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说完,瞄了一旁的白玉堂一眼。 “唔?”小四子脸上痛心疾首的表情也没有了,眨眨眼抓头,“这么说,不是那种关系?” “哪种关系”展昭佯装一脸震惊外加一脸坚定滴摇头,“没有关系!绝对完全没关系!” 说着,抬头看已经走到身旁的白玉堂。 白玉堂刚刚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的确是愣了愣,一股气血上涌,胸中那口醋缸被一直扎毛的耗子狠狠地掀翻了!不过很快冷静了下来,凭着他对展昭的了解,他谅那只猫也做不来这种脚踩两条船的事情。另外,展昭一幅做了坏事被抓包的老实表情也挺有意思的。于是,白玉堂挑眉看着展昭,那神情,颇为高深。 展昭郁闷地站在那里,有一种处于下风的感觉……一失足成千古恨! “小皇弟?”赵媛盯着小四子看了起来,“你是九皇叔家的孩子吧?我听太后提起过。” 小四子倒是也听赵普说过还有个堂姐,于是小四子是懂礼貌的好孩子,赶紧站好问候,“唔,姐姐好。” …… 赵媛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一把搂过小四子来蹭蹭,“哎呀,好可爱!我听皇嫂说有个超可爱的皇帝,果然!” 小四子贴着赵媛感觉了一下,眯眼睛——唔,胸胸没有庞姨姨大哦!不过身上倒是香香的。 赵媛搂着小四子磨蹭了一阵子,抬头就见白玉堂站到了展昭身边。 那一瞬间,赵媛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可能两人都太过俊美,站在一起实在是赏心悦目,江上阳光刚刚好照射在两人身上,闪耀得晃眼了都!赵媛呆在那里,盯着两人傻看,心跳加速了。 “姐姐,你脚痛么?” 此时,唯一比较清醒的只有小四子,他注意到赵媛的脚崴了,就蹲到她脚边看,伸手帮她揉了揉,“扭到了哦,我帮你正过来!” “啊?”赵媛回过神,小四子已经将她袜子脱了帮她揉脚。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转过脸不去看……展昭往左转白玉堂往右转,目光一对。 展昭望天,白玉堂见这猫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猫儿,真行啊。” “没有的事!”展昭一看,果然白玉堂在意,就凑过去解释,“碰巧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是啊,这么巧。” “真的是巧合!”展昭郁闷,“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多普通?”白玉堂看他,“她是谁?” 展昭见白玉堂问起,就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将赵媛的身份和经历说了一下,白玉堂听完,望了望天,得……刚收了唐石头做徒弟,消灭了一朵桃花,这回又来了朵,还是女的。 小四子帮着赵媛将扭伤的脚归位,就看到赵媛仰着脸,睁大了眼睛看在一旁小声说话的展昭和白玉堂。赵媛此时的表情,怎么说呢……小四子托着下巴端详了一阵,脸红红的,眼睛闪亮闪亮的,这种表情似曾相识。 “姐姐。”小四子戳戳赵媛的胳膊,“你站起来看看还痛不痛?” “哦,好。”赵媛赶紧穿好鞋袜站起来,踩了两脚“不疼了!” 小四子翘起嘴角,当然了,爹爹的独门治疗崴脚秘技! “小四子,好能干啊!”赵媛伸手捏捏小四子的腮帮子,给了他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不愧是小神医。小四子被灌了迷魂汤,立刻觉得这个姐姐挺讨人喜欢的,应该是可以沟通的!一会儿想法子让她嫑喜欢喵喵了,她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展大哥。”赵媛到展昭身边,看了看白玉堂,“你朋友啊?” 展昭赶紧给介绍,“嗯,这是白玉堂白五爷,玉堂,这个是公主。” 白玉堂听着那声“玉堂”挺顺耳的,这位赵媛也算奇女子,当年皇太后流落民间一无所有还重伤眼盲,愣是她照顾老妇人,冒着生命危险为她申冤。白玉堂对这种女子倒是挺敬佩的,先不管是不是桃花,观望一下吧,于是略点了点头。 展昭放松,喘了口气——白玉堂心情还好! “叫我赵媛就行了。”赵媛笑眯眯看白玉堂,心中赞叹——近看更好看呀,和展大哥不一样类型的,一个是一眼就惊艳,一个是越看越着迷,两人真配啊!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中一凛,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想着,赵媛伸手捂胸口,干嘛心跳这样快? “喵喵,头发上有树叶子。”小四子看到展昭的头发上粘着一片小树叶,估计是刚刚从树下走过的时候沾到的,就伸手一指。 “嗯?”展昭低头看。 白玉堂伸手,帮他把树叶拿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划过发梢,低声说了一句,“沾花惹草猫。” “唔……” 赵媛忽然一捂胸口。 三人听到她发出了奇怪的声音,都看她。 赵媛捂着心口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刚刚白玉堂挨近展昭,展昭转过脸,白玉堂的手从展昭头发上把树叶拿下来……呀!好想尖叫一声,为什么?! “姐姐。”小四子伸手拉了拉赵媛的衣袖,“你脸好红哦?怎么了?” “啊?”赵媛捂着心口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刚刚展昭和白玉堂挨得很近的画面,自己在兴奋些什么?! 小四子抓着赵媛的手腕子一把脉,“啊!跳得超级快!” “没事吧?”展昭心说可别查出什么病来! “嗯……”小四子眉间拧了个疙瘩,心说这个姐姐怎么了?心绞痛么?又不像啊,突然就心跳好快,也不像是有病。 “没。”赵媛搓搓脸,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喝些冰镇酸梅汤什么的,天那么热” 说话间,一阵秋风过,小四子缩了缩脖子,冰镇酸梅汤…… 展昭见可以打破这种尴尬局面,赶紧点头,“去太白居吧?” “好啊!”小四子拍手,“小小胖说太白居新请了个厨子,会做芋头酥!” “可是。”赵媛看展昭,“你刚刚不是说,太白居在修柱子?” “呃,这个么……”展昭尴尬。 白玉堂忽然笑了,伸手轻轻一拍展昭的肩膀,“已经修好了,展大人不知道么?嗯?” 展昭转脸,就见白玉堂对着自己坏笑,再想起自己一路这么紧张,伸手一把捏住他手腕子,“死耗子,得寸进尺!” 白玉堂被展昭抓着手腕子,也不抽回来,只是道,“爪子那么凉?叫你多穿点。” “我又不冷。”展昭伸手摸了摸白玉堂的手心,“你的也不热……” “唔……” 赵媛捂着胸口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不行了,心要跳出来了! 她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好想继续看下去!那两个人,好亲密啊好亲密,好好看!边想,边掐着自己的胳膊——赵媛,你要振作! 小四子悄悄躲到了展昭身边,瞅着赵媛,心说——这个姐姐,好像有些毛病哦! “去太白居,我们走吧小四子。”赵媛深吸一口气,缓过来后,伸手拉着小四子,看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点点头,白玉堂已经背着手走了,展昭也跟上,赵媛带着小四子走在后面,盯着两人看。 小四子纳闷,赵媛不是喜欢喵喵么?怎么拉着自己不拉喵喵? “小四子。”走了几步,赵媛弯腰问小四子,“白玉堂和展昭关系很好啊?” “是啊!”小四子赶紧点头,“很好很好!” “哦。”赵媛又小声问,“他俩,经常在一起?” “是啊!”小四子又点头,“住在一个房间里的!” “哈?”赵媛捂住胸口,脑袋里不自觉地出现展昭和白玉堂在一间房间里生活,一起吃饭、一起洗澡……一起洗澡?! “唔!”赵媛捂住胸口,这种古怪的感觉是什么?! “姐姐,你脸好红哦,真的没事么?”小四子有些担心,别是有什么怪病吧? “没事。”赵媛摆摆手,低声接着问小四子,“小四子,他俩……睡在一起么?” “经常啦!”小四子点头,“还一起泡澡嘞。” 小四子说话声音不低,前边展昭和白玉堂当然听到了,对视了一眼——小东西胡说八道!分明还没有一个桶里洗过,都是分开两个桶…… “啊!” 就听身后小四子叫了起来,“姐姐你怎么啦?” 展昭和白玉堂回过头,只见赵媛拿帕子擦鼻子,鼻子下边有一点血。 展昭一惊,过去看,“公主,你没事吧?” “没有没有。”赵媛脸通红,用帕子捂住鼻子,“天燥,吃了太热的东西所以气血旺。” “真的没事?”展昭不放心,“我送你回宫吧?” “不要!”赵媛赶紧摇头,“要一起去吃饭的么。”说着,擦了擦鼻子,“没事的。” “真的不要紧?”展昭问小四子。 小四子正在给赵媛把脉,一脸的疑惑,“不要紧吧,没什么病,就是好兴奋哦!姐姐你在高兴些什么啊?” “啊?”赵媛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没,我好久没回开封了,看到大家都好,所以心情好么,哈哈。” 说着,已经能看到前边不远的太白居了,赵媛对众人招手,“赶紧的,肚子饿了。” 小四子疑惑地跟着赵媛跑。 展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说赵媛不要紧吧?刚刚还挺正常的,见了白玉堂之后就魂不守舍…… 想到这里,展昭立马眯起眼睛看白玉堂。心说,白玉堂对男人的杀伤力他是不知道,不过对女人杀伤力那是威力惊人!除了了女人,连女神仙女鬼魂一个都逃不脱他那双桃花眼!别是赵媛看上他了。 白玉堂则是盯着赵媛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声,“猫儿……” “嗯?”展昭回过神,“什么?” “哦,没什么。”白玉堂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喜欢你的人,都挺特别的,可可谓奇葩。” 展昭就感觉脑仁里有根筋在蹦,自己紧张得要命,白玉堂却游刃有余云淡风轻,这只耗子…… 正要发作,却听白玉堂又淡淡来了一句,“当然了,我也没资格说别人。” 展昭一愣。 白玉堂伸手帮他将被风吹到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手指头轻轻一拨他耳廓,“我比他们都特别,呐?” 展昭“腾”一声,脸通红。 “啊,姐姐,你又流鼻血了!” 小四子见往后看的赵媛一副要晕倒的样子,赶紧扶住,“还是去医馆吧?” “没事!”赵媛捂着鼻子,双眼亮晶晶地看小四子,“小四子,展昭和白玉堂,很配哦?” 小四子一愣,扶着赵媛仰脸看她,“哈?” “没……没什么。”赵媛捂着鼻子,“姐姐说胡话呢,走了走了。”说完,表情复杂地往前走。 小四子抱着胳膊傻在原地,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刚刚赵媛说,喵喵和白玉堂很配? 小四子忽然想起来,赵媛一双闪亮闪亮的眼睛,很像开封府那些丫鬟们。那些丫鬟们最大的爱好就是聚在一起说喵喵和白白今天又一起干了什么,九九和爹爹最近又怎么了、一看到他们有些亲密动作,就会哇哇叫,还有兴奋得脸红心跳。他问过爹爹,这种叫什么病……公孙哭笑不得地告诉他,说这种绝症来的,治不好,不过不会要人命。 该不会!赵媛也得了这种怪病了?小四子就决心弄清楚,小跑着去追赵媛了。 展昭也脸红心跳,刚刚白玉堂说了什么来着,听着真顺耳,嘴甜耗子。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赵媛,挑起嘴角,意义不明地笑了——这朵桃花,似乎也有法子解决! 想罢,他拉着展昭的手腕,“走了,不饿啊?在皇宫没吃到什么吧?” “没。”展昭摇头,被白玉堂牵走了。 众人到了太白居,小四子冲进店里,小六一眼看见了,“呦!小王爷!” “小六子!”小四子经常跟小六称兄道弟,上前就问,“新来的厨子会做芋头酥么?” “会啊,可好吃了小王爷,最拿手做八道小点心,您来份尝尝?” “嗯嗯!”小四子点头,拉着赵媛上楼,边说,“还有啊,要喵喵喜欢的菜!” “好嘞!”小六跑去准备了。 赵媛不解地问小四子,“为什么只要展大哥喜欢的?白玉堂不要紧么?” “白白很挑剔的!”小四子道,“他一般只喝酒少吃东西,不过喵喵喜欢的他都能吃两口,喵喵会喂他,他喜不喜欢吃都会吃的,不喂他就光喝酒了……啊?姐姐你又脸红了!” 赵媛捂着脸扯开话题,“今天好热啊,人那么多,我们坐哪里?” “去雅座!”小四子指着楼上,“每次喵喵和白白都单独在房间里吃饭的,不让外人进去,他俩吃着吃着,就会……” “吃着吃着?!”赵媛一脸认真地盯着小四子,“就会怎么样?!” “吃着吃着就开始谈正经事了啊!”小四子笑嘻嘻回答。 “哦。”赵媛有些失望,“正经事啊……” “有时候也会亲一下什么的。”小四子笑眯眯小声说,“那次他们在树上……” “树上?”赵媛睁大了眼睛,想象着那个画面,那不就是花前月下……不行了,她赶紧捏住鼻子。 “说起来。”小四子拉着赵媛上楼,回头问,“姐姐是不是喜欢喵喵啊?” 赵媛脸又红了红,有些羞涩。 小四子眯起眼睛——啊,危险! “其实……”赵媛看了看楼下走到店门口的展昭和白玉堂,小声告诉小四子,“我第一次看到展大哥的时候,就觉得,哇!好漂亮的人!” 小四子眨眨眼,“喵喵是好看的!白白也好看!” “是啊。”赵媛无奈,“你不知道小四子,我从小就没了娘,我爹是个镖师,因为怕有人欺负我,所以把我当男孩子养。” “哦?”小四子觉得好玩。 “久而久之呢,我就好像病了。” “什么病?”小四子不解。 “我一看到有人被欺负,就想要保护他们!”赵媛认真说,“后来我救了母后,她眼睛不好,我们娘俩相依为命,总有人欺负我们,我就揍他们,保护母后!” 小四子捂着脸,“姐姐,你好有男子气概哦!” “不过啊,我也有打不过的人,我们娘俩儿差点被坏人杀死的时候,是展大哥救了我们。”赵媛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好厉害啊,对待朋友又很温和,总是帮助有需要的人,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喜欢展大哥了。” “这种不叫喜欢,叫崇拜!”小四子纠正。 “也许哦!”赵媛点点头,“反正,只要展大哥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候,展昭和白玉堂已经走到楼梯口了,赵媛站起来,“走了小四子,咱们边吃边聊……” “嗯!”小四子已经很喜欢赵媛了,跟她一起往前跑。 赵媛的心思都在偷瞄后头展昭和白玉堂的互动上了,没注意前方,一脚踩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人。 “喂!” 那人吼了一嗓子,赵媛抬头,就见是个五大三粗的黑皮肤大汉。 “你踩到我……呦,小妞长得不错么。”那大汉凶恶的脸上泛起笑容,“算了,陪大爷喝一杯,算是赔罪。” 赵媛伸手一推他,“走开啦。”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惊奇地看赵媛,摸摸胸口——咦?这姑娘看起来挺瘦啊,还有把子力气。 “走了小四子。”赵媛拉着小四子走。 “站住!”那大汉一把拦住,“敬酒不吃吃罚酒?!” 楼下,展昭和白玉堂看到了,白玉堂皱眉想上前,展昭却一拦他,示意——没事! 白玉堂不解,那赵媛不像是会武功的人,真的没事? “不准欺负姑娘!”小四子知道这种叫做地痞耍流氓,自己是男孩子,应该保护女孩子,所以就挡住赵媛,推了那大汉一把。 小四子才多大力气?推那大汉一下,跟拍个蚊子似的。 那大汉一眼看到小四子还不到自己腿高,一撇嘴,“去你的!”说着,就要一掌拍过来。 “啊!”一旁端着盘子的伙计一眼看到他要打小四子,赶紧想冲过来阻止,心说这还了得,谁打了这小宝贝,九王爷和那班影卫非拆了太白居不可。 白玉堂正要甩墨玉飞蝗石打翻那大汉,却见赵媛一伸手,一把抓住了那大汉拍向小四子的胳膊。 “呃……” 大汉一惊,挣扎了几下,手腕竟然动不了,之 儚 论 坛再看看抓着自己胳膊的,赵媛那纤细的手指头——真的假的?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好厉害! “不要脸!”赵媛眼神一变,杀气腾腾瞪那大汉,“大男人竟然打小孩……”说着,她伸手一把抓住那大汉的衣领子,另一只手抓住他腰带,“嗨!”一声……将人举过头顶,对着楼下一扔。 “啊!” 那大汉喊了一嗓子,就被扔沙包一样扔出去了。 咕噜噜滚下楼,楼梯半当中,展昭和白玉堂赶紧往两边一闪。那大汉一股脑儿滚到了楼下,摔得一嘴牙都飞了。 赵媛一掀裙子,一脚踩在栏杆上,指着那大汉,“给老娘滚!再在开封欺负人,见一次打一次!打得你娘都不认识你。” “娘呀!”大汉摔得七荤八素,捂着摔扁了的鼻子喊着就跑了。 瞬间,整个太白居里鸦雀无声。 “呃……”赵媛回过神来,赶紧把腿放下来, 整理好裙子不好意思地退到一旁,“一不小心就原形毕露了,她的淑女形象啊。” “哇!”太白居里众人立马炸开了锅。大家都知道这大汉是个横行霸道的地痞,前几天刚到开封府准备参加武试的,这几天在太白居捣乱。众人都盼着他有一天撞到开封府的人被好好教训一顿呢,没想到今天碰到个女中豪杰。 “展大人,这是谁啊?”掌柜的赶紧问展昭。 “哦,是公主殿下。”展昭笑着点头。 “哇!”在座众人对公主好感倍增,顺带觉得皇族非常亲切,好多客人纷纷表示这顿饭他们请客。 小四子仰着脸,抱着赵媛的腿,一双眼睛亮晶晶,“姐姐,好有气魄哦!” 赵媛尴尬,这几年皇太后一直教育自己要做淑女,不然嫁不出去,一不小心就把本性显露出来了,这会完蛋了,整个开封都知道了,估计嫁不出去了。 白玉堂目瞪口呆看着楼上的情景,良久,转过脸看展昭,“猫儿……” “哦。”展昭笑着拍拍他,“赵媛是奇女子,别看她不会武功,不过天生神力,一手托起个二三百斤连眼睛都不眨。只不过皇上和太后都觉得她太野了,教育她做淑女,让她学刺绣。她学着学着就爱上了,于是专门跑去江南研究刺绣了。我还以为她这次回来真的变淑女了,没想到……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呵呵……” 白玉堂忽然笑了,伸手搭住展昭的肩膀,嘴靠近他耳边,拉长了声音低缓地说,“猫儿,果然看上你的都不是一般人。” 展昭转过脸,跟他相视一笑,瞬间……空气中充满了粉色的光辉,一股暖意流入,整个太白居里生机盎然。 “唔。”赵媛捂着鼻子靠到墙边,坐下深呼吸。 “姐姐!”小四子跑过去。 “好配……”赵媛盯着楼下的展昭和白玉堂。 “啊?”小四子歪过头看她。 “我不行了!”赵媛继续自言自语。 “唔?”小四子伸手戳戳她。 “小四子!”赵媛伸手一拉小四子的手,“他们很配是不是?” “嗯!那当然啦!”小四子高高兴兴点头,“我一直都撮合他们。” “干得好小四子!”赵媛双手紧紧握住小四子的手,“从今以后,我们一起!” “嗯!”小四子也不关这是什么状况,总之遇到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了,于是相见恨晚,“咱们一起努力撮合他们!” 身边,白玉堂搭着傻眼的展昭走进雅间,心情大好地在展昭耳边细语,“猫儿,第二朵桃花……消灭!” …… 第149章 碧翠园 太白居的雅间里,坐着四个人。 展昭单手撑着下巴,看着桌上的几碟点心发呆。向来温厚的展护卫此时正在心里问候太白居新请的厨子家各位先祖。 白玉堂一手拿着个酒杯,还是以往那副云淡风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靠在窗边看着桌上的几碟点心,有些要打赏那大厨的冲动。 小四子和赵媛挨在一起坐着,双手托着下巴,两双眼睛亮晶晶的。只不过小四子正在打量那些美美的点心,而赵媛则是在打量前边坐着的两个美美的人。 桌上的八道点心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芋头酥、桂花糕、红豆饼、马蹄烙、杏仁豆腐、油炸猫耳、黄金南瓜球、绿豆糕。 只是这厨子也未免太有创意了些,所有的点心都做成小动物的形状,还都是小猫和小老鼠。每一只小老鼠都神气活现地趴在垂头丧气的小猫头上。 展昭嘴角直抽,心说这厨子是白玉堂请的还是怎么的? 小六进来上茶送菜,展昭揪住他问,“小六,这糕点怎么这花色?” “哦!”小六嘿嘿一乐,“这新请来的厨子属老鼠,最喜养猫,他有只虎纹大胖猫,平日看起来神气活现的,不过这猫怕老鼠!” “咳咳……”展昭被茶水呛到了,自言自语来了一句,“真没用!” “可不是么,不过那胖猫可爱得紧,厨子当宝贝似的。”小六嘿嘿笑着,“那厨子整天看着猫和老鼠,于是做出来的点心就都是这样子,很受欢迎的,好些大人都带着娃娃来吃。小王爷,你喜欢可得经常来吃啊!” “嗯!”小四子和赵媛一人拿起一个芋头酥,一口咬下去……立即呈幸福状。 展昭无奈看了两人一眼,也伸手拿了一个小老鼠来尝尝——觉得味道还不赖。转过脸,就见白玉堂又光喝酒不吃东西了,就拿了只小老鼠的芋头酥给他。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手里的芋头酥,眼睛瞟到盘子里,示意——要那只小猫! 展昭眯起眼睛看他,撇嘴——爱吃不吃! 赵媛紧紧盯着两人,心说,好神奇哦,眼神交流! 白玉堂挑了挑嘴角还是盯着那只小猫看,展昭心说打死也不把那只猫送到白玉堂嘴里去。见展昭无动于衷,白玉堂用架在椅子上的脚尖勾了勾展昭的膝盖,“要吃猫,给看我吃一口。” “噗……” 赵媛赶紧捂住嘴,美女是不能边吃边喷的,不过鼻子要捏住! 小四子很乖巧,听到白玉堂要吃猫,就伸手托起盘子,递给展昭,“喵喵,个白白吃!” 展昭磨得压根痒痒——小四子怎么尽向着白玉堂。 “我要吃老鼠。”展昭语出惊人,要小四子递小老鼠的桂花糕过来。 不了白玉堂坐回来,伸手拿了个小老鼠总到展昭嘴边,“从哪儿开始吃?” 展昭虎视眈眈看了他一眼,啊呜一口,生吞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他,用手指头轻轻蹭了蹭他嘴角的糖分,“急什么?都是你的。” “咳咳……”展昭那老鼠咽到一半噎住了,用力捶胸口。 白玉堂拿自己的杯子给他。 赵媛眼巴巴看着展昭的嘴贴上杯子,刚刚白玉堂喝的地方……捂住鼻子,好激动人心的时刻! 小四子举着盘子觉得胳膊酸,就问,“白白,吃不吃了?” 白玉堂一笑,伸出三指轻轻一夹那小猫, 托到手心里放到眼前端详,像是子啊考虑从哪儿下嘴。 “你要吃就吃,看什么看?”展昭觉得那芋头酥小猫都让他看脸红了,这耗子一双桃花眼,看哪儿哪儿闪! “嗯。”白玉堂将那猫放到嘴里,正犹豫是咬一半还是在整个吃的时候,展昭伸手一按…… “咳咳……”白玉堂也没提防,叫那芋头酥给噎住了,用力捶胸口。 小四子给他将展昭刚喝的杯子递回去,白玉堂拿着杯子往下顺,就看到展昭心满意足,拿着筷子一桶一直老鼠的绿豆糕,送进嘴里,死命嚼。 白玉堂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这猫……肠子都叫他嚼烂了! 随后,饭菜上来,小四子和赵媛边聊边吃了起来,显得很投缘。 展昭托着个橙盅到窗边,靠在白玉堂身边,“看什么?” “湖面。”白玉堂用眼神示意远处的湖面,自言自语道,“雾气散了。” “哦?早上有起雾么?”展昭倒是没怎么注意,见白玉堂似乎有心事,就问,“你怎么了?” 白玉堂想了想,将今天早上的事情大致跟展昭说了一下。展昭愣了愣,橙盅放下了,脸上的笑意也收起来,认真问,“有人要杀你?你得罪谁了,用这种下三滥的摄魂术。” 白玉堂想了想,“也未必是要杀我吧……” “不是杀你是什么?!”展昭却不这么认为,“跟上次西门药一样,选择幻术,莫不是一路人做的?” “可上次西门药看到的那个是书生,我这次看到的是齐四刃。”白玉堂说着,又望向楼下……此时,开封的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前几天僵尸为祸的事情似乎被人淡忘了,大家都准备着这几日的武试。 “小四子。”赵媛小声问小四子,“展大哥和白大哥在一起查案子么?” “是啊。”小四子已经吃饱了,揉着肚子跟赵媛聊天,“最近考试,出了好多怪事哦!” “考试的怪事?”赵媛托着下巴,“说起来,前几天皇宫还闹鬼闹僵尸呢,我刚回来没多久就碰上这事儿,真吓人。” “姐姐也看到了?”小四子好奇。 “倒是没看到,不过我听丫鬟们都在说。我听那些宫女说是前朝被杀的才子来找赵氏报仇了,玄乎的厉害,只是太后不让我多打听。” 两人小声说话,展昭和白玉堂却都听到了,对视了一眼——消息传得真快,宫里都已经传开了。 “小四子,给你个好东西。”赵媛越看小四子越喜欢,就从腰间的兜子里掏出个小挂件来给他,“当是见面礼。” “啊,小老虎!”小四子见是个手工绣的小老虎,越看越爱,回去给小良子戴上!就仰着脸跟赵媛道谢,边问,“姐姐做的啊?” “宫里的霍奶奶给我的。”赵媛笑眯眯道,“她说这个可以保平安,我本来想给香香的,不过太后说,小老虎只能男孩子戴才福气,女孩子戴不得。” “为什么?”小四子不解。 “嗯,好像是冲了白虎星的说法吧。”赵媛捧着小老虎赞叹,“霍奶奶手工真好啊,可惜她阴森森的,大家都不敢跟她说话。” “霍奶奶?”小四子仰起脸想了想,“哦!我在宫里听小翠姐姐她们讲过,是不是大家都叫她祸奶奶的,在碧翠园烧纸钱的怪婆婆?” “是啊!”赵媛点头,“我那天在宫里迷了路,一头撞进碧翠园,一开始吓死我了!” “小翠姐姐说她是原来皇帝的奶娘,是不是真的啊?”小四子捧着腮帮子,跟赵媛讲起了皇宫的事情,遗传了公孙对宫闱秘史的兴趣,小四子喜欢听人讲些神秘的事情,“她每过几天就会给那些死掉的皇族烧纸钱。但是无论哪个人想赶她走,都会遭厄运横死,是不是啊?” “大家都是这样在说!”赵媛认真点头,“客我觉得霍婆婆人还挺和蔼的,你看,她还送了个小老虎给我。” “什么霍婆婆?”白玉堂好奇问展昭。 展昭笑了笑,低声问,“听说过柴宗训么?” “郑王柴宗训?周世宗柴荣的儿子?”白玉堂一挑眉,心说,这赵家敌人还真是不少,之前有后主李煜的后人,这会儿又来了个柴家之后,别说,和柴荥还是同宗。 “霍婆婆是柴宗训的奶娘,你也知道,太祖对前朝的皇帝仁慈,每一个都养起来厚待……” “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白玉堂却凉丝丝笑了一声,“李煜总不是自己拿牵机毒下酒给呛死的吧……” “唉!”展昭伸手一捂他嘴,“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那是太宗毒死的。” 赵媛眨眨眼,虽然听不清楚两人说什么,但是展昭伸手捂住白玉堂嘴巴的动作……好自然哦! “呵。”白玉堂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展昭的手腕子, 将他的手拿开些继续说,“太宗没少毒死人,不然怎么兄位弟承了呢?” “哇,你这话跟我说说就算了,可别上外头说去,他们赵家人不爱听这个的。”展昭提醒白玉堂。 “嗯。”白玉堂点头,难得倒是很顺从,“我不跟外人说,就跟你说。” 展昭满意点头,摸摸白玉堂的脑袋,“乖。” 小四子伸手,在赵媛眼前晃了晃,但是赵媛完全无视他的手,虎视眈眈盯着窗口的两人。 小四子摇摇头,所谓的病入膏肓!喵喵和白白再酱紫下去要闹出人命了。 白玉堂双手撑着窗户心情极好,肩膀挨着展昭的肩膀问,“接着说,柴宗训的奶妈怎么了?” “柴宗训继位七岁,在位也没实权,十几岁被废黜,和他奶娘也就是霍婆婆一起住在碧翠园里头。二十岁不到,柴宗训就暴毙身亡,只留下那婆婆独自住在碧翠园里。那园子也偏僻,平日里都不住人,因此没人管她。可是偶尔有宫女经过,说霍婆婆在院子里烧纸跳大神,装神弄鬼搞得乌烟瘴气。那一带也不知道怎么了,附近是寸草不生树木枯竭,连只鸟儿都不飞过,于是大家都传说这霍婆婆是祸婆婆,要带来灾祸的。” “以两任太后眼里揉不得沙子那性格,不可能让这么个老太婆住在宫里生事。”白玉堂对展昭一笑,“莫不是真有什么玄机?还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 展昭想了想,“大家都知道的理由是,这个婆婆会神术、能诅咒,还是个蛊婆,还会下降头。” 白玉堂差点笑喷了,“敢情这霍婆婆要是出宫入了江湖,就没毒婆和四川唐门什么事儿了。” “所以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理由了!”展昭伸手,捏住他耳朵,凑过去对着他耳朵小声说,“真正的理由一直都隐瞒,我只偶尔一次听大人说起过,那霍婆婆,知道一些前朝秘史,所以是被软禁。” “嘶……”白玉堂莫名一颤,伸手揉着耳朵躲开些,“别在这里说!” 展昭见他耳朵有些红,原本就白,笑嘻嘻凑过去,“好嫩的老鼠!” 白玉堂双眉一挑,伸手捏他下巴去,展昭赶紧挡住,两人就要拆招。 就听身后小四子喊了一嗓子,“姐姐晕倒了!”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赵媛靠在椅子背上,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倒是一脸幸福。 “咳……什么秘史?”白玉堂放开了展昭的下巴继续问。 展昭也放开了他的腮帮子,“那我是真不知道。” “那个霍婆婆应该知道吧?”白玉堂自言自语。 “你想干嘛?”展昭紧张,“碧翠园还是不要去,太敏感了!而且和这次的案子也不一定有关系。你别惹赵祯,咱们不是怕他只是犯不上,他皇帝做得也挺好!” 白玉堂微笑,对着展昭点头,“嗯,他不惹咱们,咱们也不惹他。” 展昭抱着胳膊点头,感慨,今天这耗子怎么嘴这么甜?那声“咱们”听着很顺耳。 桌边,赵媛刚刚缓过气来,小四子给她灌茶水,“姐姐,你嫑太激动!” “嗯……”赵媛点着头,双眼却看到展昭和白玉堂勾肩搭背站在窗边,惹得她抓心脑肺的,揪着一块帕子感慨,为什么背影都那么相配?! 小四子叹气,回去要不要和爹爹研究一下治这种病的方子啊? …… 四人吃了饭,回到开封府,赵媛在开封府留下过夜,和小玉一间屋。她和开封府的一群丫鬟都很熟,也没个公主架子,再加上开封府的姑娘们有很多关于展昭和白玉堂的故事可以说给她听,一群丫头兴奋地在屋里分享,厨房大娘给她们做点心吃。 “好累……”展昭仰脸躺在了床上,平常巡街抓犯人也没今天那么累过,果然是因为太紧张造成的么?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不过自己也是,干嘛那么怕白玉堂吃醋误会呢? 白玉堂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展昭已经靠在床上睡着了。 轻手轻脚走到了床边,白玉堂低头看,就见展昭抱着枕头睡得很熟,嘴角习惯性地微微翘起,像是满足的猫。 忍不住,白玉堂伸手轻轻顺着展昭的耳鬓,用指背轻轻摩挲,沿着好看的侧面轮廓顺下来,一直到下巴。 见一旁小虎跳上了床,白玉堂轻轻对它,“嘘……” 小虎一天没见到展昭了,就伸出肉垫子, 轻轻去拨弄展昭垂在胸前的一缕黑发。 白玉堂赶紧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小猫咪提了起来,小声说,“你本家累了,别吵他睡觉,不然要炸毛了。” 躺着的展昭忽然嘴角动了动,耳朵红一圈。 提起小虎之后,白玉堂忽然注意到小虎的纹路……虎纹猫的确挺像老虎的。看着看着,又觉得眼熟,虽然天底下的虎纹猫都差不多,不过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提着小虎发起呆来。 小虎被捏着脖颈子不能动,难受了,就“喵呜喵呜“叫起来。 展昭睁开眼睛,无奈叹了口气,“你怎么无时无刻都在欺负猫?” 白玉堂回过神,低下头,面不改色地回答,“人总要有些爱好!” 展昭伸手将小虎抱下来,逗小猫,“好像重了点,大虎呢?晚饭吃什么了?” “嗯?”白玉堂突然伸手又将小虎提了起来,端详了一下,“刚刚赵媛给小四子的那个布偶,貌似不是老虎,而是个小猫。” “布偶?”展昭也想了想,脑袋里闪过那只可爱的布老虎,皱眉,“这么说起来,的确更像猫些。” “送布猫么……”白玉堂自言自语,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间微微皱起,“糟了。” “喂。”展昭坐起来,拉住他袖子,“糟什么?” “布猫和布老虎完全不一样!”白玉堂认真坐下,给展昭解释,“我听大嫂说过,送人布猫是咒术的一种,如果布偶里边还有鱼骨头,那就是咒人满门死绝,寸草不生。” 展昭睁大了眼睛,立刻蹦了起来,和白玉堂一起往公孙的院子跑。 “娘的,谁这么恶毒!” 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公孙骂人的声音。 “爹爹。”小四子抱着公孙,“嫑丢我的小老虎。” “小四子,那是猫不是老虎!还是只带王字的布猫!这种东西要烧掉的!”公孙跳着脚,要找出谁咒他家小四子。 赵普一手搂住暴走的公孙,阻止他出去揍人,边问小四子,是谁送的东西。 小四子倒是犹豫起来,就怕说出来是赵媛送的,爹爹和九九要为难她了。 “是误会!”展昭快步走了进去,和白玉堂一起将赵媛送小四子布偶的经过说了一下。 “霍婆婆?”公孙回头看赵普,“又是前朝遗恨啊?” “呵,那老婆子的话,倒是可以理解了。”赵普听了就笑笑,摇头“难怪啊,这老婆子做梦都想我赵家满门死绝,会送这东西太正常不过了。” “因为柴氏?”展昭觉得赵普可能知道当年的事情,就开口询问。 赵普冷笑一声,“不是所有女人都是贞洁烈女品格高尚,也不是所有做娘的都疼爱自己的孩子。” “哦?”白玉堂倒是有些兴趣了,“还有内情?” 赵普一耸肩,“霍婆婆原名叫霍婉莲,年轻的时候据说美艳动人。柴宗训当年十几岁,她也就三十出头,风姿绰绰而且心机深沉,是个厉害的角色。” 公孙睁大了眼睛,把刚刚那茬也忘记了,只知道是真正的宫闱秘史啊! “她可不是柴氏宗族的忠良,而恰恰还是柴家覆灭的罪魁祸首。”赵普一言,可是让展昭等人都惊讶不已,“她先是倾情太祖,但后来发现太祖对她毫无想法。于是又移情太宗。你们也知道,从性格上说,太祖与太宗完全是相反的。” 众人都心照不宣,太祖赵匡胤性格仁慈,而他弟弟太宗赵匡义则是比较歹毒,他可害死了不少前朝的皇族,与他作对的基本都没有好下场。 “霍婉莲不是一般宫女,她整天和柴宗训在一起,知道很多事。于是这些秘密,就成了她活下去和得宠的筹码。”赵普摇了摇头,“这女人长袖善舞,命也长,只可惜美人都会老的,一旦年老色衰当年的伎俩就不行了。我皇兄将她软禁在了碧翠园,她可不能放出去,当然杀了也可惜,于是一留就这些年。这霍婉莲邪性得很,年轻的时候喜欢巫蛊之术,得到西域巫妖的真传,也没人敢靠近她。” “真的有骨头!”公孙将布猫拆开,就发现里边有几样东西,倒不是鱼骨头,而一根完整的人的手指骨,像是女人的手指头,焦黑还连着指甲,像是从什么干尸或者焦尸上掰下来的。另一样是一枚戒指,从戒指的粗度看,应该是男人戴的,金色的指环上有一枚翠绿色的翡翠。那翡翠通透清莹,温润稳重,一看就是名品。另外,还有一颗牙齿。是人的虎牙,按照牙齿的大小看,是十八九岁到二十岁男人的。 “真恶心。”赵普皱眉,“这女人心可歹毒。” “咦?”公孙却是没有了刚刚的恼怒,转而变成了不解,他拿着手指头和牙齿看了良久,“奇怪啊!” “怎么了?”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 “手指头和牙齿……是求救的意思!”公孙仰起脸,认真说。 “求救?”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 “当真?”赵普也纳闷。 公孙点头,“咒人的一定要用鱼骨头,而人骨头则是无恶意, 这是使用布猫咒人的基本常识。牙齿是绝对不可能存在的,放牙齿在布猫里,还是虎牙,就意味着猫牙齿掉了。没牙齿的猫是不会咬人的,只会求救。最后就是这枚翡翠戒指了,这戒指价值连城,绿翡翠是驱邪避魔的,万万不会出现在诅咒人的布猫里边!” “那……”展昭想了想,“她给赵媛这布猫,是为了让赵媛传递信息】去救她?可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赵媛?” “霍婆婆头脑清晰口吃也清楚,如果能说,不可能用那么复杂的法子。”赵普摇头。 “有人盯着她?”公孙皱眉,“她连一点布猫里边有东西的讯息都没有透露给赵媛,就表示盯着他的人盯得还很紧。 “送出指头和牙齿是求救,而那绿宝石的戒指,会不会就是线索?”白玉堂问。 展昭皱眉,赶紧找人去叫来赵媛。 赵媛跑来,见众人问布老虎的事情,就回答,“是两天前给霍婆婆我的,我撞进碧翠园,见她在哭,说什么大限将至就去安慰她。她给我了说是辟邪的,能保人平安还能给人带来好运去,无病无灾。” “事不宜迟,还是去看看那霍婆婆。”展昭拿起巨阙,白玉堂跟了出去,众人刚到门口,就见夜间巡街的几个衙役急匆匆跑了回来,指着远处对展昭喊,“展大人,了不得了,皇宫失火!” 展昭等人一扬脸,只见西北面的皇宫西侧已经是火光冲天。 “不好!”赵普就往前跑,“是后宫!” “啊!”庞煜一蹦起来就撒腿跟上,“我姐姐和香香啊!”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对小四子一招手,示意——带上石头和剪子去。 众人到了皇宫,首先看到赵祯带着后宫嫔妃和太后当然还有小香香,都平安无事,而着火的是哪里——正式碧翠园! 此时碧翠园火光熊熊,南宫纪等一帮影卫带着水龙队正在灭火却无济于事。 赵普将石头和剪子放出去,两只爪狸拼命挖地,用后腿将沙土踢得老高来灭火,只是这火势奇异,火光之中竟有蓝光,公孙低声说,“里头有磷粉助燃,不用扑了,灭不了的!” 正这时候,忽然见石头跑了到了一旁,弓起背龇牙对着火场吱吱直叫,剪子将它挡在身面,也盯着火场叫,边看赵普他们,似乎是在报信。 御花园中养着不少名犬,赵祯喜欢狗,这十几条狗也跟着剪子石头,对着火场狂吠起来。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火场,展昭突然喊了一声,“火里有人!” 就见一个飘飘忽忽的身影出现在了火场里边,看身形打扮,是个书生,他在火里自在地走着,似乎完全不怕火。 白玉堂对展昭一挑眉——那个书生!水鬼! 此时火势太猛,烧得房塌屋倒,巨大的轰鸣声带着风声,还有焦木在火中被烤发出的炸裂声,和在一起,就好像那人正在以一种怪声大笑一样。 “什么人?”赵祯也没见过这些,南宫等无法靠近,实在不能想象有人可以在这样高温的熊熊烈火中走动。 “十年梦醒,森罗归来。良辰吉日,天下大乱!” 一个声音忽然从火场里飘了出来,带着诡异的回声,在大风火场之中听着,仿佛是修罗炼狱里传来的鬼叫一般。那声音一遍又一遍响着,刺痛每一个人的耳朵,叫人心烦意乱。 展昭、白玉堂和包拯惊得目瞪口呆。 赵祯赵普他们都在疑惑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十年梦醒、天下大乱……唯独展昭等人记得,那天在考场看见了!那是仇朗行失踪后,留在考场卷子上的一首诗中的最后两句。 火焰冲天,开封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了皇宫失火的情形,议论纷纷。而那两句阴森刺骨的话,也传遍了几乎整个皇宫,虽然赵祯已经下令不准外传,但皇宫碧翠园大火、火中出现鬼魂高呼将会天下大乱的消息,还是很快传遍了整个开封。 这条流言可是比僵尸咬人的谣言传得还要快,霎时,苏苏整理 整个开封都处在了一种不安状态之中,这算是天兆?大宋要玩完了么? 这流言若是再传几日,传到边远一点的地方,必然引起民心动荡,西夏辽国这阵子休养生息,应该也很乐见大宋国内这种乱局。包拯只觉压力极大,必须全力彻查此案,将这装神弄鬼的伎俩尽快侦破,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等到第二天大火灭了,展昭和白玉堂走入火烧后留下的乌黑废墟一看,哪里有人影?! 公孙将所有的焦木都排查了一遍,告诉众人——没有尸体! 而据领班太监说,火烧前他还给霍婆婆送了晚饭,婆婆一直在房间里吃饭的……那老婆子的尸体呢?怎么会不翼而飞。 南宫纪等人也是非常紧张,和赵普一起排查所有出入口,皇宫守卫森严,如果霍婆婆没出去,那她在哪儿?之前就知道求救,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已经对今晚之事有所察觉了呢? 就在众人忙得焦头烂额的节骨眼上。 开封府门口,来了个人,说要找展昭。 衙役到书房门口传话,展昭、白玉堂正和包大人等一起商量查案的事情。 展昭就皱眉,“谁找我?” “他说……说是你最重要的人。”衙役张了张嘴。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 展昭就觉得一股气血上涌,一脚踹了凳子,“什么最重要的人,给我撵出去,顺便把开封府里的桃花树都砍了,还有完没完了……”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展昭——看来展昭是真急了,难得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还有炸毛的时候。 白玉堂在一旁整理袖子,心说——是你们少见多怪,这猫炸毛的时候多了去了,脾气不比我好多少。 “这么大火气?” 正在展昭发火的当口,就听到门口有人似笑非笑地说话,后头还有开封府衙役在追赶,“擅闯开封府,拿下他!” 那人却是背着手缓缓走到了书房门口,问展昭,“确定要赶我走么?” 展昭一看,立马愣了,实在想不到竟然会是他! 白玉堂轻轻叹了口气,暗笑,齐四刃说的桃花劫,没准还真有……不是唐石头也不是赵媛,而是这个人吧。 第150章 玄机 那个自称对展昭最重要的人是谁? 走进来的,竟然正是那日忽然从考场上消失了,有重大嫌疑的仇朗行。 守在门口的王朝马汉一看到是他,立刻抽刀相向,要将人捉拿归案,毕竟此人有重大嫌疑! 仇朗行道是也不慌张,显得那么自若,似乎来了就已经准备好要被抓,反而笑着问,“为何抓我?” “仇朗行。”包拯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你从考场之中无端消失,留下诗句,作何解释?” 仇朗行微微一挑眉,笑道,“大人,冤枉啊!我根本没去参加考试。” “什么?”包拯脸色微变,“你没去?” 展昭皱眉看了看白玉堂——信不信? 白玉堂无奈一笑——他要抵赖,也没证据证实。 “我真的是冤枉啊,包大人!”仇朗行一脸沮丧地说,“我这次,可是来开封府报案和提供线索的呢,也不知道有人借着我这张脸干了什么坏事了。” “你报什么案?”包拯观察仇朗行的言行,此人看起来十分狡猾,不是好相与的。他既然敢来,就必定是准备了万全,必须小心应付。“你说,有人借着你的脸干坏事?” “是啊!我考试那天好好出门,没想到着了小人的道,中了摄魂术了。可怜我被扔进了山里,那荒山野林可吓人了,幸好我还有些功夫,费了好几天劲,刚刚才爬上来。”仇朗行说着,伸手,摊开十指给众人看,“看吧,真的是徒手爬上来的!” 展昭等人皱眉,就见他手心里满是伤痕,而且还都是划伤,的确像是山石树杈造成的。 “要不要再看看下边?”仇朗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真的伤得很重,膝盖都磨破了,我还瘦了一圈,没吃的,荒山野林又没个工具抓动物,发现没?” 众人面面相觑——这仇朗行说话的神情,之 儚论 坛很难让人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是又似乎没什么理由去反驳他。总之两方面都是口说无凭没有证据,包拯他们那天亲眼看到他从考场消失不见,莫非那个是易容的?找他这么说,那个水鬼就是借着他的脸干坏事的人了……为什么偏偏要借他的脸? 只不过,仇朗行是真有隐情也好,死不认账也罢,开封府没有人会百分之百相信他,这才是真的。 “幸好我福大命大,没来个死无葬身之地什么的!”仇朗行说着,伸手摸了摸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对展昭招招手,“来,给你的。” 展昭心说你都掉山谷里了还有心思给我带东西呢? “很重要哦!”仇朗行嘿嘿一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所以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 白玉堂听着有些刺耳,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展昭听着也不太顺耳,分明这里有的是人比你重要!一会儿某只耗子的醋坛子又翻了就麻烦了! 众人都望向仇朗行握着的手,不明白这小子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展昭走下台阶,伸手过去接,“什么东西?” “藏着大秘密的好东西!”仇朗行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放在了展昭手里。展昭定睛一看,光不留丢的一块黑色石头,掌心大小有些纹路。可是,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般的石头而已,满地都能找到。 展昭皱眉看仇朗行——又耍花样么?! “别急!”仇朗行赶忙指了指石头,“翻过来看一看!” 展昭将石头翻过来,就见黑色的石头底部刻了几个字“显德三十四年正月初三。” 展昭拿着石头愣住了,回头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皱眉,“显德……” “显德是后周的年号呀。”包延凑过来看,不解地问,“显德这年后总共也就七年的时间,怎么会跑出个三十四年来?” 包拯微微皱眉,心中排了排年号,低声道,“算下来,应该是雍熙年间,还是太祖时候的年号。” “喂。”庞煜问仇朗行,“你自个儿刻的吧?别装神弄鬼啊,这玩意可大逆不道。” 仇朗行笑了起来,“整个山谷里头都是,除了白骨就是石头!每一块石头上的日子都不同,全部是显德年间的,具体最晚到哪年我是实在看不过来了!那可是满满一地呀,让我想起什么来着……哦对了!卧薪尝胆,是不是这么说啊,状元爷?” 说着,仇朗行笑嘻嘻看包延。 包延赶紧回头看包拯,谁都能听出仇朗行话里的意思来。现在都大宋朝了,深山里却躲着用后周年号记时间的人……这人要么是蹲在山里时间太久,以至于不知道外间改朝换代,要不然,就是有反心把。 一联系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似乎皆暗暗指向当年柴家与赵家的恩怨,对后周王国的不平。 “在哪儿的山谷?”展昭问他。 “西郊的群山里头,我沿途有做了些记号,路老不好走的!”仇朗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去看一眼就知道了,那石头少说几千快,别说我一个人在那荒山野林的刻不出来,就算找一百个工匠,也得刻上好几年。” 包拯点了点头,“仇朗行,你说的话本府自会派人验证,不过你现在还有重大嫌疑在身,必须收监。” “呵呵,不着急包大人。”仇朗行无所谓地一耸肩,“坐牢什么的我是无所谓,反正清者自清我没做过坏事,相信明如镜清如水的包青天不会让我坐冤狱。就是怕如果没有我带路,你们非但找不到那山里头的地方,反而还折在那深山里头,那就不值当了。” 包拯微微一挑眉,暗自摇头——这仇朗行油腔滑调,话语之中暗藏玄机, 可见满肚子主意。据说此人也是文武双全,也亏得他这次的秋试未中,不然,这样的人非但不能成为国之栋梁,说不定还会误国误民。 展昭心中郁闷,仇朗行哪根筋不对?自从来了之后就总找麻烦,这次尤其……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没那么不知轻重啊。再说了,他仇朗行普通人家出生,也和前朝皇族没什么关系,怎么都扯到他身上了? “另外。”仇朗行见众人没说什么,又接着说,“不是我目中无人,那地方山势陡峭极难走,能去的人可不多,必须要轻功卓越、胆大心细又有绝技在身的高手才行。” “你且将路线图画下,其他的事……”包拯话没说完,仇朗行啧啧两声,“包大人,你也太狠心了,这入的是群山俊林,如果没人带路光一张路线图,进去的人万一要是迷路了呢?那你可别派展昭进山,我不放心,不如派别人去。”说着,瞟了门口一直沉默站着的白玉堂一眼。 展昭微微眯起眼睛——仇朗行这是什么意思? 包拯叹了口气,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 “大人。”赭影怕这仇朗行有什么阴谋阳谋的,故意将白玉堂和展昭支开,就低声对包拯说,“不如我带着影卫门跟他去。” 包拯犹豫了一下,却听仇朗行道,“那不行。” “有何不行?”包拯不解。 “影卫是皇家的人。”仇朗行笑了笑,“你们也看到了这是显德年间的号,万一到时候看到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杀我灭口怎办?我可不信这些人。” 赭影身边的紫影牙齿磨得咯吱响,心说——宰了你!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朝中官员也大多是天子朝臣,谁跟你去你才放心?”包拯问他。 “嗯哼哼。”仇朗行笑了笑,“两个人。” 包拯盯着他看,“哪两个?” “哦,展昭和……白五爷。”仇朗行笑着回答,“我就信得过这两人,说完,挑起嘴角。” 包拯还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展昭阻止道,“大人,不如由我和玉堂跟他去一趟。” “甚好甚好!”仇朗行见展昭答应了,连连点头,“果然是爽快人,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就出发!至于今天么……我就在开封府的大牢里头委屈一宿吧,希望开封府的伙食还行。” 包拯见他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一副达到目的心满意足的神情,更加担心起来,总觉得展昭和白玉堂是中了此小人的圈套。不过此时跟他废话无益,不如私下和展昭白玉堂好好商议一下。 很快,仇朗行被带了下去,关进大牢。 包拯让展昭和白玉堂进屋,很是担心地说,“展护卫,你们真的要去,我总觉得……” “嗯!”展昭点头安慰包拯,“大人放心,我们心中有数,仇朗行一定有什么目的才会叫我们去,是将计就计的好机会!” “会不会人太少?”包拯始终不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不如多带些影卫?” 紫影和赭影都点头。 展昭却是有些为难起来。 “怎么了?”包拯不解,“展护卫有什么不放心?” “怕是调虎离山。”白玉堂帮着展昭说了一句。 展昭点头,“赵普正忙着宫里的事情,影卫除了要给他帮忙之外,还要帮着开封府。”展昭道,“这世上能难倒我和白兄两个人的危险很少。如果真的有什么是我们两个人都无法解决的,那去再多的人也没用的。” 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展昭说得没错! “我陪着展大哥和师父一起去!”唐石头捋胳膊,白玉堂给了他个白眼,混小子师父放在展大哥后面,“你不是要考武状元?” “呃……”唐石头张了张嘴,“对哦……” “一会儿我使一套刀给你看,你就练这个,练到考试那天为止。”白玉堂淡淡道,“如果练会了还考不上,你跳湖死了算了。” 众人都一惊,好凶! 唐石头咧着嘴问,“干嘛要跳湖死?” “省了给你收尸的麻烦。”白玉堂回了他一句。 唐石头撇嘴,“我才不会输呢!你一会儿要打一遍给我看,别忘记!” 白玉堂点了点头。 众影卫心中无语——打一遍就算教过了么?果然能做白玉堂的徒弟的,也不是什么凡人。 箫良有些羡慕地瞄了瞄唐石头,小四子看着了,立马拉着白玉堂的袖子问,“白白,小良子也能看么?” 白玉堂点头,示意——当然没问题。 小四子赶紧回头对高兴的箫良眨眼睛。 几个影卫又对视了一眼——呦!看小四子多顾着箫良?! 事已至此,包拯担心也没用,展昭和白玉堂似乎决心已定,的确这次行动,也确有必要。包拯把玩着手上的那一块黑色石头心生寒意,如果真是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又兴出了那么大的风浪,还真是了不得。 众人商量已定,就开始准备。 赵普想将灰影给展昭他们带去,无论如何有个人照应也好,但展昭和白玉堂却是婉拒,而且连石头剪子都说不带,只交代说如果进了山里三天还没出来,就让赵普他们带着石头剪子来找! 赵普觉得两人可能是有了什么计划,于是也没再多问。他可不像公孙包拯那样会去担心这两人的安全。无论对方有什么样子的埋伏,想把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摆平,先放二十万人马出来再说! 当天下午,展昭坐在院子里,怀里塞了一大堆小四子给他买的干粮,说是路上吃,展昭哭笑不得地看着一大包吃的,“小四子,我们是去查案又不是郊游!” “有备无患么!”小四子认真叮嘱,就怕展昭和白玉堂饿着。 公孙也不比小四子强,一个劲往展昭腰包里塞药, 哪些毒药哪些解药都交代得清楚,一大堆。 院子中央,白玉堂将答应教给唐石头的刀法打了一遍给他看。唐石头和箫良睁大了眼睛看着,白玉堂这一套刀精妙绝伦,招数不多却是变化无穷。唐石头终于知道有人教】和自己糊里糊涂学的区别有多大了。看了一遍记住了招数,但其中变幻却是不太明白,跑来问白玉堂。白玉堂说了两句就不耐烦了,告诉他,“打着打着就想明白了,说不清楚。” 展昭扶着额头。 唐石头倒是也没觉得不妥,跑到一旁和箫良捉摸了一下,还真捉摸出些味儿来了。赵普和白玉堂都是放养的徒弟,所谓的教功夫就是心情好的时候说两句,练功的时候你看一眼,有什么不懂问一下,其余时间自己钻研。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倒是找到伴儿一起学功夫了。 白玉堂回到桌边坐下,展昭戳戳他,“喂,你收人家做徒弟好歹有些诚意啊!” 白玉堂无奈,“我师父就这么教我的。” 展昭无话可说,什么师傅出什么徒弟! 当夜,展昭和白玉堂早早洗漱了回到屋中,准备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动身。 展昭在桌边坐着,看欧阳少征给他的西山地理图,西山山坳一带的确地势复杂,刚才欧阳特地嘱咐了他一些细节,让他一定注意小心埋伏。 白玉堂则是坐在窗边,手中端着一个白玉堂杯,边出神地盯着院中的杏花树看。 展昭走过去他身边坐下,趴在窗户前,挡住他的视线。 白玉堂伸手,将白玉杯里剩下的半杯酒送进了展昭嘴边,展昭顺势喝了,咂咂嘴,“好喝,什么酒?” “杏花白。”白玉堂说着,低头过去。 展昭就感觉嘴唇上温热,可眼前白玉堂的脸一晃就又回去了,不痛不痒,蜻蜓点水那么一下,心里头却是像被撞了一把,嗵嗵地跳。 等白玉堂第二杯酒送过来,展昭才顾得上脸烫那么一下,结果杯子继续喝。白玉堂伸手帮他把前发拨到耳后,“半杯就脸红了?那两杯岂不是要酒后乱性了?” 展昭听后,伸手拽他衣领子,“你要不要试试?” “难得你那么主动,可惜明天有重要的事情做。”白玉堂给自己倒了杯酒,忽然问展昭,“对了,刚刚你看出来了没有?” “看出来了!”展昭点头,像是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也发现了!” “只有咱们两个发现,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白玉堂皱眉道,“可能是因为和仇朗行之前没有交集,还有……没见过那个水鬼。” 两人说话间,就见公孙抱着小四子从院子外边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水壶,展昭和白玉堂相视一笑——这父子俩,还真是…… “水壶别忘了,出去别喝不干净的水!”公孙叮嘱地一百零一句。 “是是……”展昭连忙点头答应,接了水壶,见公孙似乎还不想走,就让他坐下。 “喵喵你们明天要小心哦。”小四子和他爹一样啰嗦,“那个仇什么,好可怕哦!” “可怕?”白玉堂看他,“哪里可怕?” “他的脸啊!”小四子认真说,“好吓人的感觉。” “哪里吓人?”展昭又问了一句,“论长相,仇朗行也算不错。” “不是说好看难看的事情。”小四子捏着跳到膝盖上来的小虎的耳朵,“是觉得他的脸和眼睛对不上!” “小四子。”公孙捏了捏他腮帮子,“这算什么说法?” “爹爹不觉得么?”小四子认真问,“特别是他笑的时候哇!” “这倒是,那小子也算皮笑肉不笑。”说到这里,公孙忽然愣住了,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恍然大悟状,“哦……” “哦?”展昭和白玉堂见公孙终于开窍了,就也笑着看他。 “难怪你俩这次决定非去不可,还宁可冒险都不肯带人!”公孙笑着摇头,“别说,我还真差点忽略了这么大个玄机!” 第151章 番外:耳朵的故事 春日的午后,开封府里百花盛开,天气好案子又少,众人不免有些懒散起来。 “石头~” 院子里,小四子给石头梳着毛,就趴在它背上捏起了它的耳朵。石头的耳朵,圆乎乎、肉呼呼、毛茸茸还软软的。小四子最爱做的事就是捏石头的耳朵和尾巴! 不过石头可不太喜欢被小四子捏来捏去的,见小四子的手一抓上来,赶紧躲开,耳朵还一动一动的,身子扭来扭去,直到把小四子扭下来为止。 “小四子,这么喜欢捏石头的耳朵,怎么不捏自己的?” 展昭的声音传过来,小四子从藤榻上爬起来,“我的耳朵没有石头的好捏,喵……” 小四子的话没说完,看到了眼前的展昭,楞住了。 只见展昭蹲在藤榻边,对着自己笑眯眯、笑眯眯……只是今天的展昭有一些不同,他的脑袋上方左右两侧,竟然长出了两个黑色的猫耳朵,身后还有一条毛茸茸的黑色的猫尾巴在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呀!”小四子揉了揉眼睛——自己眼花了么?! 展昭见他发呆,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腮帮子,伸出来的不是手,而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猫爪子,还有粉红色的梅花形肉垫子,软乎乎、软乎乎…… 小四子傻了良久,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展昭的耳朵,发现不是戴上去的,而是真的长出来了,柔软温热还会动。于是,小四子惊讶地叫了起来,“喵喵,你怎么长出耳朵来了?” 展昭不解地看小四子,“我本来就有耳朵啊,猫妖都有耳朵。” “猫妖!”小四子张大了嘴吧,“喵喵是猫妖么?” “小四子你怎么睡糊涂了?”展昭伸手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我当然是猫妖了,再说了,开封府人人都是妖精,都有有耳朵呀。” 小四子的嘴巴张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程度,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很震惊,但是它的双眼始终不能从展昭脑袋上那一对黑黑的耳朵上移开。 “那个,喵喵。”小四子对展昭招了招手,“给我摸摸呗?” “好啊。”展昭凑过去,对着小四子动了动耳朵。 “呀!”小四子扑上去,捏着耳朵揉来揉去,“好可爱!” “猫儿,不去吃饭?” 这时候,外头白玉堂走了进来,看到展昭又和小四子蹭上了,就走过来问。 小四子盯着白玉堂头上那一对白色,圆乎乎的白老鼠耳朵继续傻眼,小声问展昭,“白白也是妖精么?他身后还有一条细细的小尾巴。” “是啊。”展昭点头,“耗子精!” =0=小四子愣在当场,就听展昭补充了一句,“白耗子精!” 小四子赶忙要去抓白玉堂的耳朵,展昭阻止,“唉,小四子,摸不得,老鼠耳朵摸了要发飙的!” “酱紫啊……”小四子有些失望,一旁白玉堂却是眯起眼睛,伸手狠狠掐了一下展昭身后的猫尾巴。 “喵!”展昭叫了一嗓子,毛都炸开了,扑过去拿爪子挠白玉堂,“让你抓!吃掉你!” 白玉堂挡着他的爪子坏笑,“猫儿,你忘了,我是吃猫鼠!” 小四子摇着脑袋觉得世界混乱了,最后搂住石头蹭来蹭去,“石头!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喵喵和白白都长出了耳朵和尾巴?” “槿儿,有耳朵很正常啊!”箫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小四子的身边,正在笑削一个苹果。 小四子仰起脸来看,就见箫良脑袋上长出了一对奶白色的狗狗耳朵,身后一根奶白色,卷起来的大尾巴,正在对着自己甩啊甩。 小四子愣在那里,良久,捂住腮帮子,“不对!小良子不是狗狗是小老虎!” “槿儿,来,吃跟胡萝卜。”箫良不知道小四子在说什么,只是拿了一根红红的胡萝卜过去给他。 小四子扁着嘴,“我最讨厌胡萝卜了,小良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会。”这时候,公孙走了过来,给抱起小四子,“小四子最喜欢吃胡萝卜才对啊。” 小四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公孙脑袋上一对白色的狐狸耳朵,还有颈间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身后一根蓬蓬松松的狐狸尾巴。 “爹爹变成狐狸了……狐狸精?!”小四子捂住耳朵摇头,“怎么会这样!” “小四子怎么了?” 这时候,赵普从屋里走了出来,脑袋上一对灰色的狼耳朵,身后一根粗粗的扫帚尾。过来揽着公孙的肩膀笑嘻嘻逗小四子,“今天的胡萝卜可新鲜了,有一箩筐。” 小四子郁闷地看到箫良在吃苹果,小声说,“爹爹,我不要吃胡萝卜,我也想吃苹果。“不行啊,槿儿!”箫良赶紧摇头,“槿儿只能吃胡萝卜,吃了苹果要拉肚子的。” “才不会!”小四子坚决摇头! “只能吃胡萝卜啊。”公孙认真说,“因为小四子是……” 话没说完,外头包延走了进来,两只毛茸茸的羊耳朵,身边跟着庞煜,一对黄色的耳朵,那形状像是…… “噗!”小四子看明白后,滚到公孙怀里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小小胖是只小黄鼠狼!哈哈! 庞煜嘴角抽了抽,过来掐了一把小四子,“你个小兔子,乖乖吃胡萝卜吧。” “我才不是小兔子!”小四子争辩,“我也要做小老虎!” “小四子,你都做了七八年小兔子了,怎么做老虎啊?”公孙捏了捏小四子的腮帮子,边将一根白色的,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从他脑袋上压下来,让他看,“你看,耳朵!” 小四子石化在风中,伸手拽了一把,真的是连在自己脑袋上的耳朵,反复摸了几下,真的是耳朵!自己变成兔子了! “槿儿,怎么今天怪怪的?”箫良又递了两跟胡萝卜过来,“来,吃萝卜。” “嫑!我最讨厌吃萝卜!”小四子捂住嘴,边回头看,就见自己屁股后面长出了一个圆圆的白色小球,是兔子尾巴! “来,槿儿,胡萝卜!” “对啊,小四子,胡萝卜!” “胡萝卜!” 小四子仰起脸,就见所有人都晃动着脑袋上的两个耳朵,拿着胡萝卜向他走过来,“快吃吧小四子……胡萝卜哦!” …… 开封府的别院里,公孙正靠在藤椅上看卷宗,怀里趟着裹着小毯子正在睡中觉的小四子。小四子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长个子,手脚并用动来动去的很不老实。 公孙笑着看他跟自己较劲,不知道又做什么怪梦了。 赵普从外边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个小碟子,“亲,你要的点心。” “按照我说的那样做的?”公孙问。 “嗯。”赵普点头,“都是胡萝卜馅儿做的糕点。” 公孙点头,接过来闻了闻,觉得还是能问出味儿来。小四子最讨厌吃胡萝卜和萝卜、还不爱吃青椒、香菇这些东西。公孙怕他这样下去要身体不好,所以拐着弯儿想尽法子骗他吃。刚才中午饭的时候,公孙骗他吃了两片萝卜,小东西吐了一中午的舌头,说好难吃好难吃。最终公孙无奈,让赵普叫人特别做了那么两样点心,准备等一会儿小四子睡了中午觉起来,还迷迷糊糊的时候骗他吃下去。 赵普放下碟子后,就注意到小四子裹着个毯子滚来滚去的,嘴里叽里咕噜说个没完。他好奇凑过去听了听,只听到小四子说什么,“胡萝卜、兔子、耳朵、尾巴……” “你猜他做什么梦呢?”赵普觉得好玩。 公孙拍拍小四子的屁股,“看这样子估计是梦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正说话呢,门口传来了一阵笑声,似乎是小玉她们那帮丫头,还有展昭说话的声音。 赵普靠在窗户边往外一看, 就见白玉堂抱着胳膊站在长廊前,展昭正好奇看着几个姑娘们做针线活。 没一会儿,展昭拿着个东西出来给白玉堂看,白玉堂微微一挑眉,盯着那东西发起呆来。 展昭快步走到了公孙他们的房间门口,朝屋里张望。 “小四子在睡觉啊?”展昭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可惜。 “你手里拿的什么?”赵普好奇。 展昭拿起来给他看,就见是一对猫耳朵,用棉絮和布做的,“小玉她们们在做呢,据说在开封府的小孩儿最近很流行戴耳朵。她们先试着做个小猫的,现在给小四子做一对兔耳朵。” “我看看。”公孙来了兴致,伸手要看。 展昭跑进屋,将那一对布耳朵交给公孙,“给小四子戴上看看!” “好!”公孙准备动手,可是…… “唔……兔子……”小四子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像是做梦梦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了,钻进被子里,用被子将自己裹住,边拱阿拱地撞公孙。 公孙拍拍他,看展昭。 “小玉她们等着问效果呢。”展昭就很想给小四子戴上看看。 “要不然你戴上试试?”白玉堂忽然开口问展昭。 赵普已经溜出去要小玉她们帮着做一对雪狐狸的耳朵了,要公孙的尺寸,一听说还能做个尾巴,赵普头发都竖起来了,坚决要做!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要不要……给这白耗子做一对。展昭盯着白玉堂发呆,平日不苟言笑的白玉堂,如果戴上耳朵,不知道会不会很好玩。 白玉堂趁机拿过两个耳朵,插在了展昭的头上。 展昭一惊,伸手要摘下来, 白玉堂赶紧阻止,“别摘,很合适啊!” “怎么可能适合……” “牙啊,我不吃萝卜!” 展昭和白玉堂正一个要摘一个要戴地闹着,小四子突然大喊了一声,被惊醒了。 “小四子!”公孙也吓一跳,心说他怎么知道自己要骗他吃萝卜? “爹爹……”小四子良久才回过神来,抬头楼主公孙,伸手摸他脑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公孙不解,抓着他的胳膊问,“怎么了?” “耳朵!”小四子似乎还没睡醒,“没有耳朵啊!”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耳朵? “小四子。”展昭突然玩笑心起,伸手戳了戳小四子,凑过去给他看,“耳朵在这儿呢!” 小四子一回头,猛地一眼看到了展昭脑袋上的两个耳朵,立马傻眼了……是真的,不是梦啊?! “可不可爱,小四子?”展昭说着,伸手捏小四子的脸蛋,“一会儿就把你变成小兔子!” 展昭本想跟小四子说笑几句,没想到,就见小四子的眼睛瞪得溜圆,脸一点点地涨红……展昭和白玉堂都愣了愣,对视了一眼——这算什么情况? “小四子,来。”公孙在小四子身背后呢,没看到他表情,悄悄将那几样点心放在一起给小四子递过来,估计他这会儿还犯迷糊呢,“吃……” “哇!” 公孙话还没说完,小四子忽然一头扑过来,“我不吃萝卜,不吃萝卜不变兔子,喵喵是坏人!” 众人都让他惊了一跳,展昭赶紧蹦起来躲到白玉堂身后,“怎么了?” 白玉堂斜眼看他,“不知道啊,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 “我……我没!”展昭有口难辩。 公孙拿着盘胡萝卜馅儿的糕点望天,这样也知道是萝卜?!。 “槿儿!” 箫良在外头正练功呢,一听小四子哭了,立马飞奔进来,冲到床边,“怎么了槿儿?” “不做兔子!”小四子伸手摸着脑袋,“小良子也别做小狗,要做小老虎!” 箫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看众大人,“什么小狗小老虎?” 众人都摇头。 展昭觉得自己不知道闯了什么祸,总之小四子哭了,赶紧拉着白玉堂跑出去。 箫良哄小四子,“槿儿,别哭啊!” “不长耳朵!”小四子伸手摸自己的脑袋,“不吃胡萝卜!” 箫良瞄了一眼公孙,公孙叹气,将那碟“深谋远虑”做好了准备骗小四子吃的胡萝卜点心自己吃了,边纳闷,小四子究竟有多害怕萝卜?! 展昭做贼心虚,拉着白玉堂一直往外跑。 一直跑到开封府的大门外边,就见好多人都盯着自己笑,有些纳闷,“我弄哭小四子的事,这么快大家都知道了?”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靠近问,“猫儿。” “嗯?”展昭也凑过来。 白玉堂笑嘻嘻问,“喵一声来听听。” 展昭不解地看了看白他,忽然玩心起来了,就笑眯眯地叫了一声,“喵!” 只是他“喵”字刚出口,路过的男女老少集体惊讶地站住了,齐刷刷盯着他看,开封府里头的丫鬟们围在一起一脸抓心脑肺的样子,呀呀直叫。 刚从皇宫溜过来准备和小玉她们一起做耳朵的赵媛瞧了个正着,捂着鼻子直蹦。 白玉堂则是笑得打跌,嘴里道,“真像、真像!” 展昭纳闷了,他还没见白玉堂这么笑过呢,伸手摸了摸,忽然摸到什么毛茸茸…… “啊!”展昭大叫了一声,红着脸把头上的猫耳朵摘了,转身跑回屋去。 次日,弄明白了只是虚惊一场的小四子,高高兴兴地戴了一对兔子耳朵在开封府里头蹦蹦跳跳,边教正在做耳朵的小玉她们,“白白的耳朵要圆一点,当中要粉红色!爹爹还要一个白色的毛领子。” 赵普在一旁连着点头,“对啊,对啊,还有尾巴!尾巴很重要!” 于是,开封府里连大人们都戴起了耳朵。 包大人也让小玉她们给庞吉也做了个,乐呵呵送给他,竟然是一对猪耳朵。 庞吉气得鼻子都歪了,不过幸好他也早有准备,送了一对黑熊耳朵给包拯,于是两人又掐了起来。 展昭这几天名声传了出去,好多人在开封府外面要求围观展护卫的猫耳装,最后都被白玉堂打发走了。 在房中闭关的展昭,正趴在桌边捏着小虎的耳朵发呆呢,白玉堂忽然走了进来,在他面前放了一个盒子。 展昭不解,“送我的啊?” 白玉堂点点头,“嗯。” 展昭笑嘻嘻打开,心说是什么呢?吃的还是用的?可是打开一看,却见里头满满塞了一堆各色各样的猫耳朵。 展昭眯起眼睛,瞄着白玉堂。 白玉堂轻轻咳嗽了一声,“这对是白猫、这对是黑猫、这对三花、这对虎纹、这对灰白花、这对……” 展昭气的一把掀了盒子,“要戴你自己去戴!” “你戴才适合。”白玉堂说着,从背后又拿出一个盒子来递过去,“还有这个。” “是什么?” “尾巴……要怎么用知道么?”白玉堂又咳嗽了一声,脸面还有些红,“别说,挺有情趣……” 展昭一也涨了一张大红脸,拿着两根尾巴,追着抽打白玉堂。 第152章 桃花劫第三弹,惊悚鬼桃花 当夜,展昭和白玉堂谨慎地研究了一下明天的深山行, 两人关起门,秘密地谈了一晚上,小四子跑来打听好几次都被撵走了,最后无功而返。 赵普见他和公孙担心,有些想笑,“别担心了,这两人一般人摆不平。” “就怕暗算什么的。”公孙皱眉,“为什么他俩明知道危险还非要闯进去呢?” “一定有理由……” 赵普话没说完,忽然就听到“喵呜”一声。 转过脸,就见展昭屋里的小虎正蹲在窗台上开他俩,脖子上为这块白色的帕子。 公孙和赵普面面相觑。 “小虎。”小四子跑过去将小虎抱下来,打开了帕子,发现里头卷着一封信,就交给了公孙和赵普。 赵普和公孙头并头一起看完了那封信,顿时无语——原来这两人有这种计划,还不早说,装神弄鬼的! 赵普暗中去找了包拯,按照展昭信上写的,和包拯说了一下,包拯也点头,“展护卫这个推断……非常大胆啊!” “不过很有道理!”赵普道,“如果推论成立,那么目前为止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解释的通了!” 包拯点头,跟赵普拱了拱手,“那这次,就有劳王爷了!” “好说!”赵普点了点头,暗中吩咐影卫门做事。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展昭和白玉堂吃了早饭,叫人放了仇朗行,就一起前往西山,寻找那传说中的山坳去了。 仇朗行边走,边跟展昭说话,“比起在常州那会儿,你好像瘦了不少。” 展昭眨了眨眼,“那时候年纪小么。” 白玉堂在一旁走着,脑袋里忽然窜出“婴儿胖”三个字,又和小四子联系了起来,展昭五六岁那会儿,该不会也这么可爱?应该不是呆呆那种,而是很甜美很机灵……想到这里,白玉堂觉得脑袋嗡嗡直响,赶紧按住脑仁。 展昭见他举动,凑过去问,“太阳晒啊?买个帽子戴?” 白玉堂伸手捏了捏他腮帮子,跟捏小四子似的。展昭捂住脸,恶狠狠瞪了白玉堂一眼——打劫上不要这么不正经! 仇朗行一路上,都不跟白玉堂说话,而是专心找话题和展昭聊天,似乎对白玉堂有些意见。 展昭偶尔应他一声,显得很冷淡。白玉堂本来话就不多,偶尔和展昭说上几句,乐得清静。 三人往前走,很快出了西城的大门,走入了郊外。 西城的地势分为两块,一边地势平缓些,一边就比较陡峭。展昭他们是往陡峭的地方去的。 沿途,展昭已经感觉到有人正在跟踪他们,他并没有说破,跟踪者功夫还行,而且人数似乎很多,与后边的行人混在一起,敌我难分。 很快,路越走越窄,民居村落也消失于视野之中,他们进入了山林。 西山的山坳林木茂密,灌木也相当的高。 展昭和白玉堂随着仇朗行往山里走,道路越走越陡峭,三人轻功都不错,也不累,只是展昭和白玉堂都没心思说笑,加着小心边注意沿途的情况。 “别那么紧张么。”仇朗行见二人都不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可是本着一颗赤子之心,坚决效忠大宋王朝。”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人……太叫人看不顺眼了! 正走着,展昭忽然感觉白玉堂伸手一把拉住他,他赶忙停下脚步……贴着脚尖,就有一条胳膊粗的蛇游了过去,要不是白玉堂拉他那一下,估计就踩着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只见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没事,你注意上边,我注意下边。 展昭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放心大胆地踩地,遇到什么,白玉堂一定会阻止。 仇朗行在前面走,偶尔回头。这景象看在眼里,嘴角微微挑起,摇头,“真难得啊。” 展昭看他,“难得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混江湖,一出口就称兄道弟,喝坛子酒就要八拜之交,整天张口闭口说要同生共死。可在一起处不了几天,为点银子为个女人就能反目成仇。”仇朗行叹了口气,“这世上真的有那种只是萍水相逢就可以用命换命的兄弟么?” 展昭白了他一眼,“你没有而已吧,之心朋友可遇不可求,但也不代表没有,难得才珍贵么。” 仇朗行笑了笑,“你们不一样,又不是兄弟,嗯?” 展昭听了,耳朵微微一红,仇朗行无奈加失望,“果然……”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白玉堂淡淡道,“我就有四个,是你没有而已。” “情人么?”仇朗行调侃着问他,“才四个?我总听人说白五爷是风流天下,还以为情人的数量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呢!” 白玉堂倒是也没恼,看了看他,依旧云淡风轻地回了他一句,“情人的话到目前为止就一个,兄弟就有四个。” 展昭望天看从树梢间缝隙偷过来的金色阳光,边心情极好地回了仇朗行一句,“我也有很多好兄弟,情……那什么,也有一个。” 白玉堂惊讶地看展昭,这猫竟然说得出口。 展昭假装正经地咳嗽了一声,目不斜视,耳朵通红。 “哈哈。”仇朗行笑得打跌,“难怪你总是被骗。” “哪有?”展昭不满地看他。 “别人说什么都信?”仇朗行别有用意地看了白玉堂一眼。 展昭微微一耸肩,“总有那么几个人很特别,他们说什么我都信。” 白玉堂也觉得阳光金灿灿的,天气好晴朗啊! “泛泛之交就掏心挖肺,最终吃亏的是自己!”仇朗行凉丝丝给展昭泼冷水,“感情这种事情,是最不一定的!” “我不这么认为,你相交的十个人里有一个是真朋友,其他九个也不浪费。”展昭依然一派的乐观豁达。 白玉堂甚为满意,展昭不愧是展昭,坚持自己的原则,而且他今天处处针对仇朗行,跟炸了毛的猫似的,讨人喜欢! “小昭,你别总跟我呛么,我要伤心的哦!”仇朗行嬉皮笑脸地跟展昭闹意见,“好歹我们也是青梅竹马。”边说,他还边看白玉堂。 白玉堂继续低头走,极认真地观察着地面和草丛,以免展昭菜到蛇或者陷阱。展昭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反正想听的已经听到了,有闲心不如看风景。 三人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晌午,仇朗行停下脚步,指着前方的山坳道,“就是那里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谨慎地走了过去。 “小心哦!”仇朗行一声提醒,让二人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嘿嘿。”仇朗行坏笑了一声,“别吓着啊!” 展昭皱眉,装神弄鬼! 两人走到了山坳边,盯着前方的下坡看了一眼,顿时愣住。 也别说,仇朗行的提醒的确是有道理的,眼前的场景的确叫人震惊。只见漫山遍野都铺满了黑色的鹅卵石还有累累的白骨。 白骨有人骨头也有动物的尸骸,躺在黑色的一大片鹅卵石上,显得尤其刺眼。 “这地方很不错哦?”仇朗行站在两人身后,阴阳怪气地说,“作为坟墓来说?” 他说话的声调渐渐改变,越听越冷酷,也越听越不像是本人,冷冰冰的感觉。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缓缓转回头,看着仇朗行。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你不是仇朗行,你是什么人?” 再看仇朗行,他还是从容地站在刚才的位置,伸手轻轻擦了擦脸,脸上正常的肤色竟然掉了,下边的一张脸刷白,甚至是惨白。 展昭和白玉堂只看了一眼,就已经心知肚明,是那个水鬼的脸! “你们似乎不惊讶。”那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仇朗行,冷笑着站在那里,“果然,精明过人啊。” “你究竟是谁?”展昭皱眉问。 “哦?”仇朗行仰起脸想了想,“我是谁呢?究竟算是人,还是……鬼?” “鬼?”展昭笑了,“青天白日见鬼么?” “没办法。”仇朗行往一旁走了两部,靠着一棵高树叹了口气,“我原本不该再冒险,谁叫我放不下你。” 展昭愣了愣,左右看了看,又往身后看了看,回过头,就见白玉堂瞪了他一眼——看什么,就是你! 展昭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我很喜欢你。”仇朗行开口,展昭惊出一身鸡皮疙瘩来,“哇,我是男的!” 白玉堂和仇朗行同时瞟了他一眼,仇朗行又看了看白玉堂,“怎么白五爷是女的么?也是,难怪这么的倾国倾城。” 白玉堂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漂亮,谁干说他像女人那就死定了。 展昭一看仇朗行一箭戳中白玉堂要害了,怕这耗子恼羞成怒炸毛坏了大事,赶紧拉住他争辩,“没没!绝对是难的,我验过正身的,带把……” 展昭话没说完,白玉堂伸手一把掐他脖子,心中郁闷,这猫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带把不带把的说法是小四子说出来的。 前几天,厨房大娘抱着个可爱的小孙儿过来给众人看,孙儿刚出生还在襁褓里。小四子抱着小宝宝满大院溜达,公孙多嘴问了一句,“男孩儿女孩儿?” 厨房大娘就回了一句,“带把的,男孩儿。” 小四子当时就问箫良,“小良子,带把什么意思?” 箫良张了张嘴,道,“那个,就是男孩子的意思。” “哦?”小四子好奇,“是方言么?” “呃,不是……就是,比较粗鲁一点的说法。”小良子赶紧解释。 “粗鲁,是不是说出来很有男子气概?!”小四子一激动,就牢牢记住了这两个字。 于是,接下来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一天。 公孙带小四子去药铺买药,遇到王丞相家的三姨太,三姨太一看到小四子就上前捏脸,“哎呀,小王爷真的是男孩子么,长得比女娃儿还标致!” 小四子一拍胸脯,“嗯,我带把!” 三姨太愣在当场,丫头们都羞红了脸,公孙赶紧一捂嘴,把小四子带走。 又一天。 之前查出糖葫芦有问题,所以大人们纷纷带着小孩子来检查身体。因为要摸肚子,所以公孙将人分成两边,一边是男孩子,公孙来摸;一边是女孩子,绯影按照公孙教的方法摸。 于是,小四子热心地跑来维持秩序,站在桌子上对一群闹哄哄的小孩儿喊,“带把的左边,不带把的右边!” 轰一声,赭影从房顶上摔了下来,一大群孩子围着尴尬的爹娘问什么是带把什么是不带把。 于是,带把成了开封府近期的流行语,小四子再一次成为了开封的传奇。 展昭也不学好,总管小四子叫小带把,小四子还傻乐。包拯那天就在院中感慨,说他开封府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赵普的军营之气给带的,越来越二了,让白玉堂听了个正着,也是相当无语。 仇朗行见展昭拉着白玉堂的胳膊想当亲密,摇了摇头,“我死了很多年了,要不是因为这份痴情,也不会飘荡到今日。” 展昭脸上的肉轻轻挑了挑,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发飙。白玉堂则是一脸佩服地看他——行啊猫儿!之前一朵楞桃花,再一朵公主桃花,好么,这朵惊悚了,还是鬼桃花! “你根本不是鬼。”展昭也忍不住了,对仇朗行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谁!” “哦?”仇朗行显得很意外,“你知道?” “没错!你根本不是仇朗行,因为从一开始,仇朗行就没有来开封府赶考!”展昭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们一直觉得是那个水鬼长得像仇朗行,但事实上,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在装神弄鬼,那微妙的变化,是因为易容术,但是什么都能改边,人的眼睛却不会骗人!” “哈哈”那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精彩!” “的确是非常高明的方法。”展昭点头,“我的确认识仇朗行,但是我的确离开家的时间太久,好几年没见了,记忆中的长相与现在的你有些出入,你俩又正好是长得有几分像。我之前收到了家乡寄来的信件,所以先入为主地认为你就是仇朗行。其实你假扮仇朗行的时候才是用了化妆术,你现在的这张脸,才是本来的样子。你与之前的鬼状元岑磊很相似,但是岑磊已经死了,死于肺痨病。我没有记错的话……岑磊有个小他几岁的弟弟,不过很可惜,我只是听村里人说起,却从没有见过!就是你吧?” 白玉堂微微笑了笑,昨天展昭已经将推论都跟他说了一遍了。他也是豁然开朗,不得不佩服这猫果然通透聪慧……或者说,天底下的动物,谁都没有猫更狡黠,谁能在他面前玩花样呢!这可是连包大人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哈哈哈。”仇朗行仰天大笑,“展昭,你果真真了不起!我真名叫岑林” 展昭轻轻叹了口气,“看你这个样子,我想,当年你兄长并非是死于疾病或者意外……而是被人害死的吧?” 岑林脸色冷了下来,“没错!那你猜猜,是谁害死他的?” “凶手不是靠猜的,是要靠证据找的!”展昭摇头,“如果你对当年的案件有疑惑,应该直接到开封府报案才对,包大人会还你个公道的。” “杀死我大哥的是大宋皇帝,是赵祯,赵家人!包拯能干什么?”岑林抱着胳膊摇头,“这个天下是没有公道的!” “你说赵祯杀死你大哥?”白玉堂倒是有些好奇,“为什么?他不过是个穷书生。” “穷书生却可以动摇他大宋的根基!”岑林脸色微变,“当年太宗谋害书生一案,死了很多栋梁之才,其实当年死的人里边,逃脱的除了那个饭桶庞太师之外,还有一个人。”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之后先不猜那人是谁,而是一起摇头,“庞吉可不是饭桶,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他只是开逢迎拍马……” “那个才需要天分啊!”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接着换话题,“那个逃走的是你爹么?” “没错!”岑林对展昭和白玉堂这份几乎心有灵犀的默契很有些不满,皱眉回答,“这个地方,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 “你经常来是吧?”展昭问。 岑林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没走错路,遇到分叉的时候连想都没想就成功地带我们来到了这里。”白玉堂帮着展昭回答,“这里地形复杂,如果只来过一次还是碰巧撞到,不会在找路的时候那么顺利!” “你俩一直都不动声色,没想到已经发现了这么多线索,果然不可小觑。”岑林抬头看了一眼石坑,“这个地方,对于当年的那些书生们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所在。他们在此聚会,在这里卧薪尝胆,怀念过去的辉煌……” “不是我扫你兴。”白玉堂又插了一句,“南唐也好后周也罢,除了皇帝诗词写的好点瓷器做得漂亮点,根本没什么值得称道的,还辉煌?是惨不忍睹才对吧?” “儿不嫌母丑!”岑林似乎相当执着于后周的王权,“我们的皇帝不应该姓赵!” 白玉堂又看了他一会儿,回答“我娘是江南第一美人,我当然不嫌她丑。皇帝姓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是汉人就行了。” 展昭瞟了白玉堂一眼——哦?江南第一美人?我之前听大嫂说,名头貌似是天下第一美人!江湖第一大美人,可惜听说白夫人很早就丢下白玉堂给四位兄长,和他爹失踪,神仙眷侣去了,现在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和自家爹娘一样不负责任啊!展昭觉得可惜,有机会要见一见当年艳绝天下的白夫人就好了哇! 白玉堂见展昭此时的神色颇有小四子的风范,扶额。 岑林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摇着头一脸惋惜地看白玉堂,“亏你还是名震江湖的大侠,竟然这样数典忘宗,实在叫人失望!” 白玉堂看了他一会儿,接着摇头,“我又不蠢,祖宗姓白我还是知道的。” 展昭也揉了揉眉心,“岑林,当年那些书生死了是太宗杀的没错,但太宗也过世那么久了,这账算不到皇上头上。而至于你大哥岑磊……我建议你查清楚,因为皇上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暗杀他,你别被人利用了!” “我大哥知道这里,他……” “你以为现在是当年么?”白玉堂觉得这岑林有地方挺精明但有些地方又偏天真了些,“现在就凭你几个书生能兴起什么风浪来?有多少人还记得前朝的皇帝姓柴?” “你父母也是后周子民……”岑林双眼一瞪。 白玉堂也不知道是不是诚心跟他怄气,伸手掏了掏耳朵,“那又怎么样?我白家祖上还有大唐子民和大汉子民呢,论那个也排不上柴家。” 岑林双眼瞪着白玉堂像是要瞪出血来了,展昭伸手摆了摆,“说实话,我也觉得皇上未必会劳师动众派人专程杀了你大哥,会不会是有别的原因,或者凶手另有他人?你别被人利用了,先查清楚。” “你也不信我?”岑林睁大了眼睛,失望地看展昭,“你是当年唯一一个怀疑过我大哥死因的人!” 展昭倒是有些傻眼,自己有过么? 白玉堂无奈看了看展昭,心中叹气,这岑林大概误会了,展昭不止怀疑一桩命案,他每一桩命案都会怀疑一下,以免疏漏,这小子自作多情了。 “当年,你为了我大哥的案子跑到县衙详细查资料,挨家挨户询问,其他的官差连闻都懒得闻,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我不见你,你还来了很多次找我,甚至在我家门口等了我一天,那天还下雨! 白玉堂无语地看展昭,展昭继续摸头——有这种事?我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当时不见你,是为了避免给你惹麻烦,毕竟,当时我们的力量都太弱小!”岑林说道动情处,脸上漾起在白玉堂看来十分刺眼的笑容。“但是现在好了,时机来了!很快就要出大事了,到时候将会……” “良辰吉日天下大乱是么?”展昭忽然问他。 “对啊!”岑林高兴,“我……” “抱歉。”展昭没等他说完就打断,“我没法和眼看天下大乱了还那么开心的人相处。” “我是逼不得已!血债血偿,我不能让我大哥死得不明不白!”岑林争辩。 “所以说先查清楚!”展昭有些鸡同鸭讲的感觉,岑林怎么就钻进牛角出不来? “已经迟了!”岑林深吸了一口气,问展昭,“你跟我一起走吧……” “拒绝!”展昭都懒得听他把话讲完,坚决摇头。 岑林皱眉,“你那么能干,赵祯却只让你做个护卫,你不觉得屈才么?” “护卫是我自己要做的!”展昭板起脸很认真地说,“俸禄不错哦!不用上朝也可以不经常穿官服。关键是没案子的时候很闲,不用整天坐在书房里,每天可以随意出去逛,不是,是巡街!还可以花公家的银子出远门玩,不是,是查案!厨房大娘做的饭是众多府衙之中最好的!” 白玉堂眼皮子直跳,众多府衙……原来那天包大人偷偷跟他说,展昭吃遍所有府衙的厨房才最终选了开封府,这件事是真的!一直以为展昭坚持做四品带刀护卫不肯升官是因为不图名利只想帮着包大人破案。可没想到这猫自己小算盘打得那么好……说出来太丢人了!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岑林见展昭还笑嘻嘻的,翻脸怒道,“到我这边来,一会儿刀剑无眼!英雄难敌四手。” “不要!”展昭依然坚决拒绝。 “为什么?”岑林看了看白玉堂,冷声问,“因为他?” 白玉堂此时已经注意到了四周的异动,看来状况有变,埋伏的人不少啊。 展昭转过脸,单手托着下巴盯着白玉堂看了起来。 白玉堂见展昭看自己,道,“跟着我吃香喝辣,出去玩不用你花钱!” 展昭一打响指,“就跟你了!” 岑林一张脸又白了几分,良久,他笑了起来,“名震天下的御猫展昭竟然只是为了吃好玩好,就轻易做出选择……太轻率了吧!” “嗯,其实硬要说还是有些别的理由的。”展昭端着下巴又瞟了一眼白玉堂,最后看了看岑林,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只见空出一段距离,“他比你帅一点。” 白玉堂嘴角挑了挑,问他,“只有这么点?” “嗯,还要多一点的!”展昭手指尖的距离扩大了些,偷眼看白玉堂,见他还不满意的样子,干脆将手张到最大,“好吧,是很多点!” “别把我的一片心意踩在脚底下!”岑林警告展昭,“你不知现在的处境么?” 展昭看了看周围,“还挺多人的么,有个一二百么?” “还要多再一点。”白玉堂回话,“三四百的样子。” “要埋伏那么多人,一定花很多功夫吧。”展昭摸着下巴四外张望,“都躲在林子里喂蚊子么?你看,跟着你还不如开封府待遇好!”说着,晃了晃腰间的香囊,“你看开封府的人都带着防蚊子的香囊。”边说,边对四外招手,“你们每个月多少俸禄啊?要不要来开封府吃皇粮?” “猫儿……”白玉堂无语地看展昭。 展昭耸了耸肩,收起说笑的意思看岑林,“你无论知道什么都还只是个普通的书生而已,兴不起太大的风浪,这次的事件计划周详,应该还有人给你撑腰的吧?” “撑腰?”岑林冷笑,“相互利用而已。” “什么人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岑林说着,轻轻举起手,似乎是要发号施令了,边对展昭说,“最后的机会,你考虑清楚……” 展昭却忽然伸手,搂着白玉堂腰间摸了起来。 “猫儿?”白玉堂低头看他,有些尴尬,光天化日的也太主动了! “那个呢那个?”展昭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哪个?”白玉堂不解地看他。 “那个!”展昭摸了摸腰里没有,又摸胸口。 “猫……”白玉堂刚想阻止,但展昭已经摸到想要的东西了,伸手到他衣服里掏了出来。 岑林皱眉看着,不明白两人在干吗。 “给你看个好东西,开封府的人除了带香囊之外,还有福利的!”展昭说着,伸手给岑林看手里的东西,“不信你看!” 第153章 临时抱佛脚 展昭摸了半天,从白玉堂怀里摸出了一个白色的袋子来。 白玉堂看了看,这是昨晚上展昭神神秘秘塞到自己怀里的,说让他揣着。 白玉堂不明白为什么,展昭只是笑眯眯告诉他,“千万别弄丢也别看!弄坏了要赔钱的。” 岑林也不明白展昭拿出了个什么东西来,不解地看着那个白袋子。 展昭打开袋子拿出了一枚黑乎乎的东西来,三个指头捏了,举过头顶,对着四外高声问,“原赵家军的各位兄弟,认得这是什么东西么?” 岑林一愣,只见展昭手中那枚黑色的石头呈现卧虎之姿,黑色虎背之上九道金龙巧妙地构成了虎纹,虎腹之上清晰地刻着八个字——“护国护民,天下太平”。 题这正经八百八个字的,是那个玩世不恭的流氓赵普,宋朝的兵马大元帅。 白玉堂愣了半天,这猫让自己揣虎符,是怕弄丢了要陪钱?还是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膈得慌? 对于从军之人来说,赵普是个传奇,是他们心中不可动摇的,站在神位之上的王者。展昭拿着赵普的兵符一举,对四外林间道,“各位原赵家军的兄弟,赵普要我带个话。” 此时,展昭已经收起了刚刚玩笑的神情,将他那副南侠展昭大义凌然的腔调拿足了,朗声道,“无论大家以前出自哪个兵营?都曾为国效力,无论你们曾经触犯了什么军纪?看看你们身上的伤痕,也已经赎清了过错。希望你们记住赵家军的军训,你们拔刀是为了护国护民,保天下太平。不是让你们帮着想要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人为虎作伥。现在,赵普带着一万赵家军亲随在林外等着你们,你们是自己出去,还是要他进来请?” 展昭的话说完,林中的微微骚动忽然停止了,现场也安静了下来,片刻的沉默后…… “吧嗒”一声,一把刀扔了出来,随后是第二把、第三把……随着兵器的扔出,穿着旧号衣,低着头的士兵们走了出来。他们的号衣五花八门,有原来赵家军的、也有别的军营的。唯一共同之处就是,号衣都非常干净,可见十分珍惜。 他们出来后队列齐整,给展昭行礼,各个面红耳赤,觉得愧对这兵符。 岑林一见情况不妙,立刻呵斥,“你们别忘了,是赵普赶你们出军营的!你们为了他赵家江山,南征北战流血流汗,他们却可以翻脸不认人将你们一脚踹……难道你们不想报仇么?!” “笑话。”白玉堂淡淡插嘴回了一句,“违反军规要责罚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赵普赏罚分明这点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做错了事,为什么要别人来承担后果?” 那些兵卒头低得更低。 “去吧。”展昭对领头的几个一指林子外面,“赵普在等你们。” “我们无面目再见元帅。”领头几个一脸懊丧,垂头丧气地跪下,伸手去拿刀,“我等有辱赵家军名号,竟然烧杀抢掠跟人造反,但是我们身中剧毒身不由己,就此以死谢罪……” “唉!”展昭见他们要抹脖子,赶紧阻止,“啧啧,你们元帅是个流氓,你们怎么那么死心眼呢?” 众人都下意识面部抽搐,仰起脸看展昭,心说你真是元帅的朋友啊? “没出息!”展昭蹲在坡上看众人,“中毒什么的倒是不用怕,你们王妃会解毒,本事大着呢。” “我跟你们说!”展昭伸出一根手指,“赵普赶你们出军营,如果你们不甘心,还想回去,最好的方法就是跑到营盘前跟他直说,他一定会让你们回去的。对付那种直肠子就要用直肠子的方法,不要拐弯抹角的。” “阿嚏……” 林子外面,赵普骑着黑枭耐着性子等着,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身旁欧阳少征领着一万精兵阵列排开,笑着问他,“唉,元帅,你伤风啊?王妃不说你永远不会伤风,因为直肠子不生病么?” 赵普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林子,“怎么这么慢,娘的,当兵的婆婆妈妈的,出来打他们一顿。” “第二。”展昭伸出第二根手指头,认真对着那些有些傻眼的士兵说,“去跟赵普说‘他和王妃简直是神仙眷侣天上有地下无……什么肉麻说什么,赵普立刻会收你们回去还会给你们升官!” 士兵们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看着展昭。 展昭语重心长说完,拍了拍他们肩膀,“不信你们出去跟他说,九王爷和公孙策天下第一配!永远不分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如果不行,以后你们就跟着后面那位白大爷,他给你们包吃包住。 白玉堂伸手捏着眉心让自己镇定。 “啊……阿嚏唷~~”赵普打了个有生以来最大的喷嚏。 欧阳看着他,“哇,你打喷嚏的声音这么怪啊?” 赵普揉了揉鼻子,“刚刚突然一股恶寒!哪个在讲老子坏话?!” 原来赵家军那班人被展昭说了个晕乎乎,不过一听说还能见到元帅,元帅也不怪他们,都有些雀跃。心说就算出去让赵普宰了或者再挨一顿打,也没事。 众人往林子外头赶,战战兢兢出了林子,果然,就看到军容整肃的赵家军。 赵普多年没见一点都没变,看起来还是张狂霸气,坐在黑枭之上,尽显王者之气。 黑枭甩着尾巴刨地,耐着性子等得已经很暴躁,心说究竟打架不打了?对方的战将呢?拉匹笨马出来给爷咬两口撒撒气,每天在马厩里看白云帆和枣多多你侬我侬,看得爷都腻歪了! 林中出来了三百多个士兵,跪下就给赵普行礼,他们知道赵普不喜欢兵将跪,因此都沿袭了军中规矩,是半跪,赵普一看那么多人,气坏了,“我发的征兵令,让老兵都来开封府报备,你们他娘的没瞧见啊?!” 几个士兵低着头,为首的一个小声说,“我们以为……是元帅一计,要抓我们。” 赵普愣了愣,笑了,“你们跟我那么多年都白混了么?我赵普什么时候对自己人用过计谋?” 几个士兵彼此对视了一眼,只觉胸中憋闷,扯着嗓子喊,“元帅与公孙先生天下第一配!” 赵普原本还想骂人的,不过听到这里愣住了,身边欧阳伸手扶住下巴,身后那一万士卒差点易屁股坐在地上,心说这什么跟什么? 赵普眯着眼睛盯着他们看了良久,忽然开口,理直气壮很不要脸地点头“那是!我跟我家亲亲那绝对是天造地设!” 欧阳搂着黄骠马才没从马上摔下去,抚着额头庆幸这次没外人,不然可丢脸丢大了。 连黑枭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赵普一眼,那眼神——赵普,你太嫑脸了! 身后一万士卒里头有老兵有新兵。老兵门集体扶额,知道他们元帅又开始犯二了。新兵们有几个没跟赵普打过仗,就听着是个传奇,又见他样子威武霸气平日不苟言笑的,敬仰得如神明一般,没想到…… 有几个仗着胆子问老兵,“大哥,九王爷真的打仗很厉害?” 结果被揍。 赵普心满意足地对众人摆了摆手,让一起回皇陵附近专门招募退役军人,重新编制的军营里头,他有话要问。 那些兵卒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就过去了,赵普竟然没发脾气,一个两个都觉得——展昭真是神人啊! 那几百个士兵的问题解决了,展昭回过头看岑林。 岑林冷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被赶出军营的弃卒?” “按照你的思维推断一下其实一点都不男”展昭摇了摇头,看岑林“你的逻辑是有仇必报,而且还是很蛮狠不讲理以暴制暴,连真相都拒绝调查清楚!你觉得你大哥掌握前朝秘密,所以必定是被现在的皇族害死的,于是你就要不惜天下大乱来复仇。所以你觉得那些被赶出军营的士兵也会很恨赵家,可你有没有想过,起因是什么?他们被赶出军营是因为违反军纪,做错事理应受罚。就和你一样,你折腾了那么久害死多少人?要报仇就找真正的仇家,干嘛把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不过是三百个喽啰兵而已。”岑林不屑,“展昭,你不听良言枉费我一片真心,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这三百喽兵根本不算什么,别忘了我是从阴曹地府来的,还有从地府带来的鬼兵,到时候……” “鬼兵哦!”展昭没等他说完,睁大了眼睛问白玉堂,“听到没?” 白玉堂也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好怕!” 展昭也点头,“是啊,我也好怕!” 岑林面色难看,这两人,嘴上说怕,其实是在嘲笑自己。 “你们别得意,吉时一到,自然有你们哭的时候……”说着,就要走。 展昭伸手一拦,“唉!可没那么容易让你走,你还得在蹲大牢和狗头铡里头挑一个呢。” “你们觉得能拦得住我?”岑林说着,就一阵狂风吹过……他的身体忽然一轻,似乎是要腾空飘起。 展昭对白玉堂一挑眉——来了! 白玉堂心领神会,一扬袖子…… “哗啦”一声,洒出了一大把荧光色的粉末来。 粉末顺着风势,直接飘了岑林一身,只见他此时正往树上跃,展昭和白玉堂轻功何等好,纵身一跃一把就抓住了他,将人拉住往地上一扔。 “嘭”一声,岑林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展昭过去将他绑了起来,笑道,“早就猜透你用的什么法子了!没那么容易让你骗过去! 原来,岑林在药物方面颇有些造诣,他自己研究了一种无色无味的粉剂,只要风来的时候一洒,就会飘到自己的身上,这种粉剂能吸收四周围的光亮,比方说,四周围是黑暗一片,那么粉末也会黑暗一片、四周围阳光灿烂,那么粉剂也会很亮。远远看过去,就会导致景象模糊,因为是顺着风飘的,所以给人一种随风飘散的错觉。起先展昭和白玉堂被他蒙骗过去了,后来那次皇宫大火,消失在火场里的人可是大家都看到的。 公孙带着一众太医和影卫,在火场里找,没找到什么药物,却是一寸一寸地找,找到了很多没烧透的焦炭。 经过公孙分析,会造成这种焦炭的原因,是因为在火场里面有水!水湿润了木头,火烧起来才会烟雾呛人,且木头焦黑一片却没有烧透。 这是个最好的方法,用冰块阻挡了火势,人在冰块里边不怕被火烧,及时逃走就行了。那晚黑灯瞎火火光冲天的,感觉人被火烧了一样,其实是冰块后边的熊熊火焰透过来。 最后,公孙在皇宫火场边找到了一些透明的粉末和颗粒,跟盐巴似的,回开封府分析了一下,就给了展昭他们一包萤粉,这粉末极粘身!只要随风一飘将人裹上,就轻易抖不掉了。没了那层骗局就没法借着风遁了,岑林轻功再好,有展昭和白玉堂包夹,会飞天遁地他也跑不掉! 于是,岑林被展昭捆了个结实,带出林子后,王朝马汉将他押回了开封府的大牢进行审讯。 这小子嘴巴死硬,什么都不说,影卫们没包大人的指使也不能在开封府用死刑,展昭还是决定,调查岑磊的死因,从而解开岑林心中的那份憎恨,问出更多的消息!那些消息,可能才是真正关于大宋安危的。 展昭和白玉堂这次可谓马到成功!一起赶回开封,跟包拯报告了始末情况。 包拯自然高兴,带着展昭一起进宫面圣,赵祯还急切想知道结果。 包拯当面问了赵祯,当年岑磊的死,是否因为他知道前朝秘密被皇家杀害么? 赵祯倒是也不瞒着,摇头说,自己在岑磊考上状元之前,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怎么可能派人杀他?!另外,他的确也派人防范了一下民间的那些前朝残余,但唯一关心的,也就是遗唐的四叶教等人,其他都不曾过问。 展昭也信得过,因为如今太平盛世,赵祯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件事,而且他也不是嗜杀的人。说不定他连太师考试那会儿,太宗谋害书生的事情都不知道详情。 赵祯见展昭和包拯似乎还有疑虑,就问,“包卿,你们是否觉得岑林不是幕后真正的操控者?” 包拯点头,“没错皇上,岑林既非皇亲也非国戚,就算让他成功了对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处,而且他的确提到了‘相互利用’这几个字!” “那么,包卿觉得谁最可疑?”赵祯笑着问。 “皇上觉得呢?”包拯一贯的精明,有些事情,不能自己说,要让赵祯说。 赵祯笑了,“包卿,石天杰和沈帛鄂忽然高中、他们又都是柴荥的人、柴荥乃是柴宗训的后人,也就是旧的皇族,他喜欢招募人才,为人低调深不可测,朕觉得,是很值得怀疑的。” 包拯难得拍了句马匹,“皇上英明。”他也就会这一句。 赵祯点头,“那这次的事情,还是包卿借着代为彻查,需要人手用度,只管找太师拿就行。” 包拯嘴角抽了抽——敢情皇上也知道庞吉是贪官啊! 于是出了皇宫,包拯和展昭就认真商量了起来,奉旨讹庞吉多少银子好呢?开封府的外墙上次粉刷用了不少银子,最好再盖个几间厢房,那五百个衙役大家都该换新衣服啦!有娃有媳妇的也要贴补些家用对吧?善堂要进一批药材了,冬天发放给流浪者的棉衣棉被也要准备了不是?粥铺再来个几千斤米存着!反正是奉旨讹,不讹得庞吉翻白眼,哪儿对得起他庞家列祖列宗呦! 开封府里头。 白玉堂吃完晌午饭,靠在院子里喝茶,昨晚上和展昭商量计划用了一晚,也没好好睡。于是他躺在院子里想小憩一会儿,没多久,就感觉藤椅上爬上了个小孩儿来,按肉呼的程度推测肯定是小四子,还有什么毛茸茸的在蹭自己的腿……估计是石头。 白玉堂睁开眼睛的时候,果然,小四子已经抱着小虎靠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了。 白玉堂双手枕在脑后,“吃过饭了?” “唔!”小四子认真点头,将小虎放到一旁让它自己舔毛,边凑过来问白玉堂,“白白,武状元什么的……那个只准大人考么?” 白玉堂想了想,“倒也不是吧……有最小的十六岁就中武状元的。” “那小良子能不能参加?”小四子问。 白玉堂愣了愣,伸手摸摸小四子的头,“为什么让小良子参加?不是说好了去看比赛的么?” “可是。”小四子撅嘴,“小良子很想去参加的样子,一直在拼命练功。” “嗯。”白玉堂想了想,“箫良的确不错,不过年纪太小了,十三岁的话,内力和经验都太浅,容易吃亏。” “小四子~”展昭从背后过来,将小四子抱起来,“小良子这场可比不得啊!” 小四子仰起脸问,“为什么啊?” “你想啊,以赵普的性格,小良子如果比了不拿第一,他岂不是要发飙?!” “这倒是。”小四子鼓着腮帮子,“九九要求很高的,小良子也很辛苦么!都没有玩。” “那你再想,这次唐石头也参加的,万一比不了第一,他师父也要发飙的!”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 小四子也瞄白玉堂,“是哦……” “所以说,最好错开比。”展昭提议,“小良子还小么,明年后年有的是机会。” “那……其实唐唐也不大。”小四子捏着手指头,还是向着箫良。 白玉堂笑了笑,“参加也无所谓,有个比试更好。” 小四子眨了眨眼,抱住展昭耳朵小声问,“喵喵,九九和白白谁比较厉害?” “呃。”展昭张了张嘴,“这个。” 白玉堂耳力多好,转眼就看展昭,展昭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什么……” “在聊什么那么开心?” 这时候,公孙和赵普也从外边走了进来。 “爹爹。”小四子搂住公孙脖子,小声问,“九九和白白,哪个功夫更厉害?” “呃,那什么……”公孙也张了张嘴。 赵普也听到了。 白玉堂靠在藤椅上喝茶,赵普坐在石桌边也喝茶,两人都回头看,一个看展昭,一个看公孙,那眼神像是说,小四子问呢,怎么不答啊? “嗯,差……差不多吧,哦?”展昭赶紧问公孙。 “是哦!”公孙也点头,“差,差不多!” “所以说呀!”小四子一拍手,“如果小良子和唐唐差不多,打成平手大家一次都拿了状元就好了!” 展昭和公孙对视了一眼,同时看白玉堂和赵普。 “咳。”赵普轻轻咳嗽了一声,白玉堂微微一挑眉。 展昭心说,完了完了,小四子没心没肺地捅了马蜂窝了,白玉堂在江湖上人称天下第一刀,赵普也是用刀的,那还不要争出个长短来?他俩不好撕破脸打一架,那显得小孩子气了又没必要,不过说到徒弟么……谁输了那可是给师门丢大脸啊! “说起来,小良子很久没在我面前打拳了啊。”赵普仰天想了想,“我去看看他。”说完,站起来走了。 白玉堂放下茶杯,“我去看看那呆子。”说完,也出了院子,两人心里可是只有一个念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亮点,敢打输就宰了那死小子! 赵普和白玉堂都气势汹汹出去了,展昭着急,却见公孙和小四子相视一笑,伸手击掌,“成功!” 展昭茫然地看两人,“你俩……故意挑拨离间啊?” “都是白白和九九不好啦!”小四子撅着嘴,“小良子都是跟影卫们学功夫,九九都不管他!白白那边也是,唐唐就学了一套刀法,他都懒得教。小良子和石头两个在一起琢磨,那要琢磨到什么时候去啊。” 公孙对展昭点头,“那天我和小四子正愁这事儿呢,碰上庞太师了,跟他一说,他就给咱们出了这个主意。” 展昭嘴角抽了抽——那个老狐狸啊!对付白玉堂和赵普,这招可谓是快准狠了! 于是,惹毛了白玉堂和赵普,可苦了箫良唐石头。两人连觉都没得睡了,一天练到完。原本都是影卫跟他俩过招,这回可好,白玉堂和赵普亲自上了。 唐石头和箫良挨了两天打,被追得满院子乱窜,实战经验这块倒是真的就上来了! 两人练到都爬不起来的时候就在地上睡了,睡饱了刚醒,唐石头被白玉堂从床上揪下来,“时辰到了,比武去,输了别回来见我!” “啊?哦!”唐石头傻呵呵就拿着刀走了。 箫良正睡得熟呢,小四子见他都累摊了,心疼地给他捏肩膀,就见赵普闯进来,掀被子,“小良子!比武去了!” “哈?”箫良惊得觉也醒了从床上弹起来,“比……比什么武啊?” “你……”赵普来气,怎么练功练傻了,“你不是参加武试么今天?!” 小良子摸摸头,“师父……武试要提前五天报名的,而且要求十四岁以上。” 赵普张嘴,愣了半晌猛回头,就见公孙已经抱着小四子逃走了! 第154章 武状元比试 考场外面,白玉堂一看对阵的名单也贼郁闷,搞了半天,叫小四子给忽悠了。 他这辈子还没那么努力教过人呢。别说唐石头,他自己都累得腰酸背痛的,赵普还有公孙给针灸个捏捏背,展昭就只会跟他乐。 果然,展昭笑呵呵拍他肩膀,“别在意别在意,都说老实人骗人一骗一个准的么!” “喂!这儿有位子?你俩好慢!” 展昭和白玉堂刚走进比武场,就看到庞煜已经占了第二排的好位置,蹦跶着对他们招手。 包延正坐他身边嗑瓜子呢,虽说是新科状元,但毕竟年纪还小。箫良、小四子、公孙和赵普都坐在那里。 赵普和白玉堂打了个照面,都尴尬地望天, 赵媛也坐在那里,穿了件书生袍子,和小玉一起正吃零嘴呢,见展昭和白玉堂来了,立马眼前一亮,刚刚赵普和公孙萌得她肝儿疼,这回人齐了。 展昭和白玉堂过去坐下,庞煜拍了拍展昭,示意他看西边和北边擂台区。 这场武试经过初选,到这次的殿试总共是八十人参加。分成东南西北四个擂台,大家抽签决出对手,每一个擂台决出一个第一名,再争夺一二三四的位置,可以说公平,但也可以说运气占了很大一部分。 这次的分组,唐石头在东区,石天杰在西区,沈帛鄂在北区。 展昭看了看分组,皱眉,“只要能打到各自区得第一,就能进前四。这么看来,石天杰和沈帛鄂很可能会有名次。” 赵普笑了笑,“呵呵,只要不拿状元,第几名无所谓。” “唐唐要拿第一哦!”小四子举着胖乎乎的小拳头给唐石头助威。 唐石头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什么叫紧张,就是白玉堂跟他说了,叫你名字,你就上去打就行了。 而此时看客区里,很多赌坊的来放盘口,收银子下注。 其中有几个热门的人选,石天杰他们都在里边。但根本没人知道唐石头,很多人都把他当做第一轮就会被淘汰的那种。 哪对先比,完全是靠抽签的,今天先决出各区的第一,明天才决战。 展昭目测了一下,唐石头在那一区出线肯定没问题。 第一轮,唐石头是最后一对出场,对手是个青城派的后生,叫陈天风。 展昭想了想,“青城派的,姓陈,天字辈,那应该是三辈以内的辈分了吧。” “得武状元也是光耀门楣的一个好法子,现在几乎每个门派都会派一些后起之秀来参加。”白玉堂想了想,“这个陈天风年纪轻轻就可以到天字辈,应该有些过人之处。” “和唐石头比呢?”展昭笑问他。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差远了。” 展昭笑着点头,身边小四子递过一包粽子糖来,“喵喵白白!” 展昭伸手拿了两个,自己嘴里塞一颗,又往白玉堂嘴里塞一颗。 身旁赵媛颤颤巍巍伸手过来接了粽子糖过去跟小玉分,不错眼珠地看着两人——看展昭、白玉堂、公孙和赵普四人并排坐着吃粽子糖,简直就是奇缘!比什么大戏、大舞、大神好看多了! 擂台对阵马上就开始了,因为是正规的武试,大家又都是名门正派出来的,所以比试的时候相当斯文,比武也精彩纷呈。 小四子当看热闹,乐得直拍手,很快……到唐石头出场了。 唐石头与陈天风并排站在一起。 陈天风对着唐石头一拱手,“在下青城派陈天风,天字第三辈。” 唐石头点点头,“哦。”就要举刀。 一旁主考官拦了一下,道,“唐少侠,请说出师承门派、辈分,这是比试的规矩。” 唐石头想了想,他师父是白玉堂没错,不过白玉堂是哪个门派的?就问考官,“我不知道,我师父也来了,我问问他行不?” 考官差点乐喷了,台下看客也哄笑一声,原来是个二愣子。 展昭腿上坐着吃粽子糖的小四子,低头闷声乐,边看白玉堂。 白玉堂一根手指轻轻摸了摸鼻梁——忘记告诉他了。 见考官点头,唐石头就走到擂台边,问不远处的白玉堂,“师父,我算哪个门派?”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心说能教出那么二的徒弟来,不知道是什么师父。 不过众人看唐石头所问的那个区域,觉得有些不对劲。那里坐的不是开封府的人么?!对了……众人这才想起来,开封府这次也有人出战不成?不然怎么展昭都来了? 唐石头的话问完,就听一个凉丝丝的声音回了他一句,“天山派。” 众人都一愣,集体张大了嘴,演武场内瞬间鸦雀无声。隔壁几个区的比赛考生也都一时有点傻眼——回话的竟然是白玉堂! 这次,天山派也是有个小徒弟来参加的,天山派几个老头子大老远就看到他们那位小太师叔白玉堂了,不过不敢过来打招呼。白玉堂和天山派的关系是这样的,天山派师祖,也就是创始人武林至尊天山老祖是白玉堂几个师父之一。白玉堂论辈分,是现在天山派掌门人岳峰的师叔,也就是岳峰的徒弟们,现任那帮长老们的太师叔!这“小太师叔”也太难听了,后辈还要叫他太师叔祖,听得白玉堂觉得自己头发都白了,所以一见天山派的人他就闪。 唐石头也不知道这天山是个什么山,反正他一直在山沟里猫着呢,就回来跟考官说,“天山派的。” 考官也张口结舌看着他,这人是白玉堂的徒弟?白玉堂收徒弟了?还是个傻徒弟! 白玉堂扶着额头,心说这傻子要是拿不到状元自己这脸就都给他丢光了! 此时,一旁众人看白玉堂的的目光也满是惊诧,大家的眼神都像是在说——白玉堂喝醉了收的他吧?怎么可能?! 展昭低头笑得肩膀直颤,小四子趴在他腿上仰脸看,“喵喵你笑什么?” “那你是哪个辈?”考官回过神来后,问了一句,他也是江湖人出身,白玉堂是天山老祖过百岁了才收的关门小弟子,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非常高。天山派现在的掌门岳峰的师父一眉老人,是白玉堂的师兄,那么说,唐石头岂不是掌门辈的?! 唐石头听得云里雾里,伸手摸摸自己的背,不解地看他,“我的背怎么了?” 展昭乐得直捶白玉堂的腿。 赵普驾着腿露着一口白牙笑,起码他家小良子聪明伶俐! 不料箫良忽然凑过来问赵普,“师父,我算哪个门派?” 赵普愣了愣,伸手摸着下巴仰起脸想了半天,“哎呀,师父死前我忘了问他了!” 公孙斜了他一眼,“唐石头还知道问一声,你比人家还二!” 赵普郁闷,他家公孙怎么向着外人! “原来是名门之后,失敬。”陈天风对唐石头拱了拱手,“小兄弟,使什么兵器?我是用剑的。” 唐石头伸手抽出那把破刀,“我用刀。” 场内人又哄一声笑开,心说白玉堂这是昏倒了收的徒弟吧,也不给把好点的刀,但是有几个有些身份的老江湖却是嚯地都站了起来。 天山派几个长辈惊讶地看着他手中的破刀,天山派现在的大师兄,岳峰的首席大弟子横峰问唐石头,“小师叔,这刀是谁给你的?” 唐石头老实回答,“一个脏兮兮的老头。” “那老头可是长了一道一字眉?” “啥叫椅子眉?”唐石头听不懂。 横峰在眉头上横着比划了一道,唐石头笑着点头,“是啊是啊,那老头眉毛长在一起的,哦!是像个一字!” “师尊一字老人把刀给了你?!”横峰长大了嘴巴,“师尊人呢?!” 唐石头想起来白玉堂那天倒是也问过他椅子老人什么的?莫不是认识那老头? 展昭听出些端倪来,凑过去问白玉堂,“该不会?” 白玉堂点了点头,“乾坤聋哑刀是我师叔的兵器,师叔一字老人是我师父的师弟,他当年跟我师父争徒弟,也就是我,争输了,气得直蹦。他让我认住这刀,以后看到哪个后生用这刀,就教他功夫,这样好气死我师父!” 展昭嘴角抽了抽,天山派那帮老头子一个比一个奇怪啊! “我不知道老头儿去哪儿了,每次说什么找相好的去了,就一走半年多。”唐石头有些不耐烦了,问考官,“可以打了么?” “可以。”考官赶紧点头,心中暗暗捏了把冷汗,这少年没想到这么有来头,说不定,今年会杀出一匹黑马来,也没准啊! 铜锣一响,比试开始。 陈天风抽剑攻了过来。 唐石头临时抱佛家那几天,白玉堂用十八般兵器都跟他打了一遍,换句话说,就是用刀枪棍棒斧钺钩叉锤弩箭戟藤鞭箭镖,把他狠揍了一顿,于是他现在对每一样兵器都知根知底。 见那人剑势来了,他记得白玉堂说过,剑这种东西,主要的用法是刺,刺哪里?眉心、梗嗓、心窝、小腹。 对于展昭这样的一流剑客,第一剑要避,对于展昭以外的二流剑客,第一刀要攻!从哪儿攻?从自己眉心、梗嗓、心窝、小腹!由这几个方位,一刀砍下去,要气势十足,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用刀的人就是要一刀吓得对方不敢再出招。 唐石头呆头呆脑,记住了白玉堂那几句话,抡起乾坤刀一刀挥出。 “嘡”一声,陈天风只听恶风一闪,唐石头当时挥刀的那股子狠戾霸气,根本不是江湖新手能有的,这小子才几岁啊?怎么像身经百战?此人招式怪异,只有一招,自己已经虎口震裂,胳膊发麻……他有些不相信自己苦学多年竟然挡不住这小子一招! 唐石头一刀过后见陈天风已经握不住剑,就一闪身到了那人背后。 人群一阵骚动——好快的动作!唐石头用刀柄轻轻一磕陈天风的肩膀,用了三分内力,这招也是白玉堂教他的,所谓点到为止。没有深仇大恨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不准下杀手! 陈天风再也拿不住剑了,胳膊一麻剑落地,他也傻站在原地。唐石头收了刀,仰起脸,昨天白玉堂教他打赢了要说“承……承?承什么来着?” 小四子在下边看他一张脸憋得通红,喊了一嗓子,“是承让!” “哦,对!”唐石头高高兴兴对陈天风拱手,“承让。” 台下人本来惊诧不已,陈天风也是这次呼声比较高的后起之秀,没想到一招,一招都没接住!而且这唐石头用的什么功夫啊?这刀法太吓人了!可当石头最后那傻样,众人还是笑喷。 展昭戳戳白玉堂,“这是什么功夫?” “唐石头得到的那卷图,应该是我师叔的毕生绝学,一字刀。”白玉堂淡淡道。 “咦?”展昭忽然转脸看白玉堂,不解地问,“那石头是你师叔看上的徒弟,你怎么收来了?” 白玉堂咧嘴一笑,“他要气死我师父,我就抢他徒弟!” 展昭哭笑不得,白玉堂要无聊的时候也挺无聊的! 上午总共进行了五轮比试,唐石头从默默无闻到一鸣惊人,且交战的五个对手,没一个能接住他两招。唐石头功夫不按常理出牌,他原本思维也和正常人不一样,习性如同山中野兽,你说他傻吧,他追狼群抓猴子,很有策略,明眼人一看他就是天赋异禀,果然白玉堂不会随便收个徒弟。可你说他不傻吧,他那句“承让”小四子提醒了五次还没记住! 一时间,众人看唐石头的比赛,又是激动又是爆笑,赌坊再开出盘口的时候,蜂拥而至的人全部买唐石头将会是状元郎,瞬间窜到了第一热门的位置。 下午,比赛继续,演武场里里外外挤满了人,庞太师、八王爷也来围观白玉堂的傻徒弟了。白玉堂却是没太在意台上的唐石头,而是看着不远处,西区北区、石天杰沈帛鄂的情况,看了几场比赛,白玉堂微微皱眉。 “怎么了?”展昭凑过来问,“他俩功夫不如石头,我刚刚看了一圈,石头状元郎拿定了!” “这就是糟糕之处。”没等白玉堂开口,身边庞煜嚼着花生米啧啧摇头,“这武状元和文状元不一样,文试是大家关门考,谁都不知道谁几斤几两。这会儿大家都知道唐石头十拿九稳……那有些人怎么甘心为他人作嫁衣裳呢?” “你是说,他们要出阴招了?”包延皱眉,“那我们怎么办?石头那么傻,要吃亏的。” “石头才不傻呢!”小四子撅个嘴,对台上唐石头喊,“石头!小心有人使阴招!” …… 小四子话一说完,现场鸦雀无声,包延赶紧捂住他嘴巴,赵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考官就见下一轮要跟唐石头对战的考生手急急忙忙藏到背后,一皱眉,过去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考生脸一白,考官一抓他手腕子,他手一松……落下了三枚蓝色的银针。 “武试明文规定不准使用暗器,兵器更不能带毒,取消考试资格!”考官伸手一指外边,那考生被带了下去。 主持考试的武将重申了一下考场的规矩,禁止作弊,公平竞争! 众人都一脸钦佩地看小四子,包延也把捂着他嘴的手松开了。 小四子不解地看众人,“你们说的啊……小心出阴招。” 下午的考试在傍晚的时候顺利结束,结果是,东区胜出的是唐石头、西区石天杰、北区沈帛鄂、南区是一个叫岳阳的少年,也是天山派最小的徒弟,年纪和唐石头差不多,白玉堂刚刚看了,他的武功不错,关键是人非常机灵。岳阳……莫不是岳峰的小孙子? 那岳阳面相也很好,看起来温温顺顺。展昭戳戳白玉堂,提醒他,“唉,小心阴沟翻船啊,这小子蔫儿坏!” 白玉堂笑了笑,“是啊,表面温顺的骨子里都蔫儿坏!” 展昭瞥了他一眼。 抽签的结果,唐石头对阵岳阳,沈帛鄂对阵石天杰。这也就意味着石天杰和沈帛鄂要自己人拼自己人,拼掉一个!这倒是让开封府众人很满意。 太阳落山的时候,众人回到开封府,唐石头今天总共打了十个人,可只出了不到二十招,有些飘飘然了。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问他,“你觉得你稳赢?” 唐石头很老实地点点头,“他们功夫都没我好。” 赵普对公孙眨眨眼——倒也是实话。 白玉堂伸手从树上折了两根树枝,一根给唐石头。 唐石头以为白玉堂又要跟自己打,就嘟囔了一句,“跟你打当然输了……” 白玉堂却是挑了挑嘴角,叫了声,“小四子,你来。” 小四子眨眨眼跑过去。 白玉堂将树枝递给他,“你跟他打。” =0=,小四子愣在那里,觉得自己刚刚好像耳鸣了。 “哈?!”众人也都傻眼。 公孙赶紧要阻止,赵普却拉住他,示意——无妨!唐石头翘尾巴了,白玉堂是要杀杀他的锐气,好让他有所领悟保持警惕,真正的比赛,明天才开始呢! …… 第155章 风波不断 小四子手里拿了白玉堂给他的杏花树枝,这树枝快跟他一般高了,仰脸看着唐石头和白玉堂,不知道要干嘛。 “可是,小四子不会武功的吧?”庞煜在后头问包延,“怎么打啊,软绵绵跟个包子似的,这要是伤到一寸皮还不疼死人啊。” 庞煜说话声音大了点,小四子眯着眼睛回过头,竟然敢说他是包子! 展昭从厨房拿了几碟点心来,坐在石桌边喂石头和剪子,要先把这两只稳住,不然的话,一会儿打起来,他俩该过去帮着小四子了。 公孙也问赵普,“小四子就会打两套养身健体的太极拳,怎么跟唐石头打?” 屋顶上,众影卫蹲在两旁边伸长了脖子看,紫影戳戳赭影,“赭聪明,我的点心呢?” 赭影从怀里掏出紫影的点心来。 紫影叼着核桃酥问,“小四子除了会两套太极,还会些什么?” “小良子在学功夫的时候他偶尔会跟着摆弄那么两下,不过都是摆个姿势,你也知道小四子腿短脚短。”赭影啧啧两声。 “对啊,踢腿踢不起来,会撞到肚子。” “蹲马步数到三就腿软了。” “是啊,小拳头上肉太多跟个面粉团子似的。” “平时太少动,跑几步就要抱抱了。” 几个影卫越说越来劲,小四子仰起脸,幽幽地瞄了一眼——讨厌啦!他都有听到。 唐石头在一旁好笑地看白玉堂,心说怎么可能小四子这么个小家伙能打赢自己? 白玉堂不紧不慢,找了展昭身边的石凳子坐下,对小四子招招手。 小四子小跑着过去,嘴巴撅起来。 白玉堂摸摸他头,压低声音问,“想不想赢?” “想!”小四子不高兴地点头,虽然他也知道赢不了,但是大家竟然都看不起他,好气人哦! 白玉堂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四子歪过头,“就酱紫?” 白玉堂点头,“嗯。” “唔。”小四子点点头,跑过去,站到了唐石头的面前。 唐石低头看着小四子,道,“小四子,别怕,我不会弄伤你的!” 小四子鼓个腮帮子,“石头又不一定会赢!” 石头正吃点心呢,听小四子叫他,回过头,白玉堂伸手摸了摸它耳朵。 石头立刻沉迷状,它最中意白玉堂了,就凑过去蹭蹭。剪子赶紧跟过去看着石头,以免它被“色诱”,于是两只也顾不上小四子了。 小四子拿着树枝,盯着唐石头的膝盖看。 唐石头知道,小四子那么矮,肯定攻自己的下盘,因此将重心放低,他想着,只要手上的树枝能够到脚背,小四子就根本不可能伤到自己。 欧阳少征跑过来做裁判,站在两人中间,“预备……开始!” 他一声开始,就退到了一旁,小四子举起树枝,对着唐石头就冲了过去。 唐石头见他果然冲着自己的下盘来了,伸手猫腰,用树枝防住双腿。小四子到了跟前,手握树枝,一个不怎么标准的海底捞月,就往他肚子的方向刺。但唐石头早就挡住了,见小四子动作滑稽,就想笑。 却听小四子突然说了一句,“瞄瞄和白白要成亲哦!” “噗……”展昭一口茶水喷出来。 “哈?” 唐石头一愣,冷不防小四子树枝往上一挑,直刺唐石头的面门。 唐石头回过神的时候树枝快扎到眼前了,他此时重心放得太低,而且一字刀有个缺点,直来直去,他强行往回扯树枝,树枝刮到地面,“咔嚓”一声断了。 唐石头这才想起是树枝不是刀,他身子一歪就往旁边跨出了一步。想要稳住,可没料想小四子整个人扑了上来。 唐石头想发力,却发现使不上劲来,原来他如果猫着腰挎着大步,往后倒的时候是使不上力的。因此就算只有小四子那点重量,扑在了他身上,他也只能顺势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唐石头仰面摔了个结实,小四子的树枝已经架在了他脖子旁边。 =0= 包括小四子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惊了。 影卫门此时蹲在屋顶上两排,那样子跟看着虫子的青蛙似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惊讶不已。 “哇!” 良久,小四子明白过来了,爬起来就欢呼着跑回来,“小良子小良子,我赢啦!” 箫良伸手将他抱住转圈圈,“槿儿好厉害啊!打得漂亮!” 影卫门在屋顶上泪流满面,欧阳拍着赵普的肩膀,“太好了元帅,你还有希望!” 赵普嘴角抽了抽,不过小四子打得是不错,虽然是取巧胜的,不过……赵普看了看在一旁和展昭吃点心聊天的白玉堂。心中暗笑,这人,也太聪明了些。 唐石头良久才从地上爬起来,看一旁白玉堂,“他使诈。” 白玉堂一挑眉,“兵不厌诈。” “再来我不信他能赢!”唐石头觉得输得特别窝囊。 “谁叫你大意,比赛只有一次,如果刚刚手上拿的是刀,你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爬起来再来一次?”白玉堂凉丝丝回了他一句,“这就是输的感觉,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明天若是输了,笑你的人会更多。” “我……”唐石头狠狠跺了一脚,“我不会输得!” 说完,面红耳赤地跑了。 “啧啧。”展昭在一旁剥了个枇杷直摇头,看白玉堂,“好严厉啊。” 白玉堂一手拿了刀,站起来,“严师出高徒么。”说完,回屋了。 展昭乐呵呵跟进去,“要不要个人去安慰安慰他啊?” 白玉堂一耸肩,已经进院子了。 屋顶上,紫影撇撇嘴,“切,白玉堂那小子,还是冷酷得叫人不爽。” 赭影笑了笑,“他的确找出了唐石头的所有弱点。” “那不能好好说么。”紫影皱皱鼻子,“总之不爽。” 公孙瞧瞧赵普,小声说,“明天就比赛了,石头好像受了打击,他那么呆,能转过弯来么?” 赵普一笑,“白玉堂也算用心良苦,唐石头若是想不通,就不配做他徒弟。”说完,带着公孙回屋了。 箫良也把小四子放下来,小四子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了,院子里众人散去,小四子摸着下巴似乎有心事。 “槿儿,回去睡觉了。”箫良戳戳他。 “唔……小良子,石头刚刚好像很没面子哦。”小四子问,“我要不要去安慰安慰他啊?” 箫良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你想自己去,还是我陪你去?” “嗯……”小四子想了想,“我自己去吧。” 箫良点头,带着石头剪子在桌边坐着,“我在这儿等着你。” “嗯。”小四子就转身往后头,唐石头的院子去了。 他刚走到院子门口往里一看,就见唐石头站在水井边,低头往井口探着身子。 小四子一惊,扑过去大喊一声,“石头!嫑啊!”边扑上去抱住。 唐石头让他一吓又一扑,差点直接掉井里,还好反应快,一手撑住井壁往后一扬,一屁股坐在了井边,惊骇地看小四子,“哇,小四子你干嘛?” “你嫑想不通么!”小四子认真说,“刚刚那个完全是凑巧啦,就只有一次的!” 唐石头盯着小四子看了一会儿,笑了,靠着水井坐好将他抱起来放到膝盖上,“小四子,你以为我想不通要跳井啊?” “唔!”小四子点头,“不然你站在井边干嘛?” 唐石头想了想,“我刚刚走到井边,想打水泼个脸冷静冷静,忽然想起了那臭老头曾经跟我说过的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小四子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里头还有些点心,和唐石头分着吃起来。 “有一只青蛙,一直坐在井里,它看到的天,永远只有井口那么大,所以他就以为,世界只有水井那么大。” “井底之蛙么!”小四子笑嘻嘻点头,“嗯,我也听过。” 唐石头仰起脸看头顶的星空,忽然笑了起来,“臭老头说得一点都没错啊,要到外面走一走,才知道天地有多大,自己有多没用!” 小四子也仰着脸看星星,“嗯!石头其实也很厉害的,只要小心不要轻敌,下次不会再输的!” 唐石头点头,眼中也有些不一样的光芒,喃喃自语,“小四子,输的感觉好难过啊,特别死输给不应该输的人,原来输家是要被人嘲笑的,不甘心的肠子都咕咕叫了!” 小四子闷闷地笑,拍了他一下,“笨笨,肠子咕咕叫是因为肚子饿!” 说着,小四子从他膝盖上蹦下来,伸手一拉他,“走,让厨房大娘做个炒面吃!” “炒面?” “嗯嗯,开封府厨房大娘的一品炒面是天下一绝哦,皇宫里都吃不到的!”小四子拉着恢复了精神的唐石头,高高兴兴地跑了。 远处,躲在走廊后头偷看的展昭对身边白玉堂招手啊招手,“开窍了!” 白玉堂抱着胳膊看他,“猫儿,你不说饿了么,还不走?” “别那么严肃么白大师。”展昭拉着他胳膊笑嘻嘻,“我也想吃一品炒面!” 白玉堂无奈看他一脸的调侃,凑过去,低声问,“我想吃猫,你给不给?” “喏!”展昭把小虎往白玉堂脸上一送,白玉堂皱眉,一嘴猫毛。 展昭乐呵呵走了,边伸了个懒腰,“吃了宵夜后早点睡觉,明天看唐石头大杀四方去,哈!” 白玉堂无奈提着小虎。 小虎被提着,委屈地看白玉堂,喵喵叫了两声。 白玉堂弹了它脑袋一下,“呆猫!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小虎喵呜了一声。 白玉堂点头,“果然是装傻!” 当夜,唐石头吃了两大盘子一品炒面,美美地泡了个澡,躺下就睡着了,睡梦之中,他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白玉堂大半夜很巧地“起夜”,从他屋门口经过,侧着耳朵在窗口一听,就听那楞子正说梦话呢。 说的是,“不能输、不中计、不分心、不轻敌……” 白玉堂挑了挑嘴角,又很巧地忘记“起夜”要干嘛,回去接着睡了。 屋顶上,负责守夜的紫影咬着宵夜拍赭影,“呐,赭聪明。” 赭影正仰脸看天上的星星呢,“嗯?” “白玉堂那小子,是个好人啊。”紫影凑啧啧两声,“不过也挺别扭的啊,非要扮个坏人做好事,之前几次也是。” “嗯。”赭影接着点头。 “他和展昭还挺配的哦?”紫影继续念叨,“现在在我心目中他俩仅次于元帅和公孙先生的般配程度。” “嗯。”赭影接着点头。 “喂!”紫影拍了他一下,“你发什么呆?” 赭影笑了笑,不说话,继续看天上的星星。 “没劲!”紫影也翻过来,躺在屋顶上跟他并排看星星。 “紫影。”赭影忽然叫了一声。 “干嘛连名带姓叫?!”紫影一哆嗦。 赭影笑了笑,“我才发现,原来开封的星星和大漠的星星一样的。” “废话。”紫影翻了个身继续吃点心,“哪里的星星不一样!” “也对。”赭影闭上眼睛翘起嘴角,感觉着开封夜晚凉爽的风,离开大漠之后,第一次这样愉快。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起来的时候,就见院子里唐石头和箫良并排正练刀呢,两人那认真劲儿,赵普看得舒畅。 吃过早饭,唐石头坐在院子里打坐,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小四子等都不解,庞煜戳戳包延,“唉,书呆,你猜唐石头想什么呢?” 包延摇了摇头,“嗯……不知道,他的脑袋和一般人不太一样,猜不透。” 冥想在半个时辰后结束,众人离开开封府,赶往考场。 今天上午比赛两场,决出两个胜者,参加下午的最后一场决战。 这最后一场,赵祯也会亲自到场观战,赵祯早就听南宫纪说了白玉堂的徒弟唐石头是第一状元人选,也很满意。他特意问了包拯唐石头的性格特点,有没有什么长处。包拯给了赵祯一个评价,“一个绝对不会说谎的人。” 赵祯立马刮目相看,这优点可是太少人拥有了! 比赛场上的看客比昨天多了近一倍,外边更是围着好多人看,庞福、白福和包福一大早就来占位置了,白玉堂他们又坐到了昨天的位子。 刚刚坐下,展昭用胳膊肘轻轻磕了一下白玉堂,“唉,你看。” 白玉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石天琼带着大批人马、天龙山庄也来了大批人,还有柴荥也带了很多江湖人来观战。 此时的盘口,岳阳的最低一点,其他唐石头、石天杰和沈帛鄂都是差不多高的。 石天杰和沈帛鄂也带了强大的后援来。 展昭低声问赵普,“岑林招了没有?” 赵普摇了摇头,“似乎是想一个人扛下来。” “这么傻?”展昭皱眉。 “现在最叫人担心的是‘良辰吉日’究竟是哪天”公孙道,“怎么样才叫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也无非就那么几个原因。”白玉堂低声道,“排除一下。” “嗯。”展昭想了想,“兵祸四起?” 赵普微微摇头,“我大宋根基牢固,且外族那帮人最近实在是没空,所以不可能有大战。” 展昭点头,又想了想,“天灾?” 公孙也摇头,“我这几天都有夜观星象,近期风调雨顺,没什么大灾难。” “那是什么?”展昭想不出来了,“良辰吉日的话,就是日子已定!” “也可能有别的情况。”赵普低声道,“比如说某一天,我和赵祯都死了什么的。” “喂!”公孙推了赵普一下,“别胡说。”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一皱眉——如果真是这样,那绝对是有可能的,不过……同时杀了赵普和赵祯,可以做到么? 正在想着,“哐”一声,铜锣一响。 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 石天杰和沈帛鄂分出了胜负,沈帛鄂一招只差输给了石天杰。 展昭低声说,“沈帛鄂功夫应该比石天杰好一点的,有点意思?” 白玉堂微微皱眉,“沈帛鄂江湖经验丰富,如果和唐石头打还能有些看头,石天杰的话……输面更大而已!” 这时候,唐石头和岳阳上了擂台,是第二场了。 岳阳对唐石头一拱手,“掌门师叔祖。” 他叫得辈分虽然看,但脸上那笑意,似乎并带着些调侃。 展昭微微眯起眼睛,“哎呀,这个天山派的后辈,不得了啊。” 白玉堂没说什么,他此时注意到天山派横峰等人的神色,从昨天开始他就看到了,横峰等,对岳阳获胜似乎并不激动,连开心都没有,他们只见也没有交流。天山派上下关系亲密,因为掌门辈和大师兄辈都是老头子了,非常疼爱后辈,这个情况有些不寻常。 唐石头觉得岳阳跟自己似乎差不多大,反正辈分他也闹不清楚,只是报名,“我叫唐石头,也是天山派的。” 岳阳笑眯眯,“掌门师叔祖,我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唐石头没有回话,只是认真地观察岳阳,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轻敌,也别中计。 岳阳见他没说话,就接着问,“掌门师叔祖,你学功夫多久了?” 唐石头是直肠子,只能想一件事情,听他问,就摇头,“不知道。” 岳阳笑了笑,“我入天山派一年了,一年前我还不会功夫。” 岳阳的话一出,台下众人都窃窃私语起来,“这小子了不得啊,只学了一年就这么有成就,简直天赋异禀。” “哦?”展昭也点头,“天赋真的算不错了!我看天山派除了岳峰之外,也没人能赢他了吧?” 白玉堂微微摇了摇头,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劲。 展昭见白玉堂的神色,知道他可能发现了什么。 唐石头见岳阳说完了,就问,“可以打了么?” 岳阳一笑,“我说打赌的事情。” “打赌?”唐石头不解,“赌什么?” “你要是输了,把师父让给我行么?”岳阳笑嘻嘻问。 “师父?”唐石头倒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师父是白玉堂。 台下众人也是一惊,展昭眯着眼睛看白玉堂,“呀,天山派的后辈真叫人吃不消呀。”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坐在那里看台上的情况,注意到横峰等正往自己身后走来,脸色非常难看。 “你要他来干嘛?”唐石头不解,“他脾气很坏还很挑食,讲话很讨人嫌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除了展昭谁都是狗屁的样子,然后过几天就要跟展大哥成亲了,你要去也没有用啊!” “咳咳……”展昭被茶水呛到。 而演武场里则是全场哗然。 白玉堂伸手扶着额头,感慨,他怎么收了那么傻一个徒弟啊。赵普幸灾乐祸地笑,公孙无奈看他,这人,看来已经忘了他俩的婚事也是小四子抖出去的。 这回演武场里可热闹了,主考官喊了好几声才让大家安静下来。 岳阳则是笑了,“我是要来学功夫的,不用干别的。” 唐石头像是明白了,“哦,他倒是个好师父,你问他肯不肯收你就好了,干嘛让我让?我还要接着跟他学呢,再说师父拜了是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好让来让去,他要砍死我的。” “石头说得好。”小四子在下边拍手。 岳阳很是意外地看了看唐石头,微笑,“天下第一只能有一个哦。” 唐石头皱眉,这人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白玉堂忽然低声对展昭说,“昨天的话,当我没说过?” “说什么?”展昭不解,“你每天都跟我说很多话啊。” “他像你那句。”白玉堂淡淡道。 “你有说过么?”展昭坏笑,“我从昨天起就没觉得过。” 白玉堂挑了挑嘴角。 主考官看两人聊起来没完,就问,“可以开始了么?” 唐石头点头,他早就不耐烦了。 岳阳拿着刀走到一旁,抽出刀来,空中就是一打晃,耀眼夺目。 展昭一惊,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和昨天那把不一样,这小子留着后手呢!” “岳峰的问天刀。”白玉堂皱眉,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天山派三个老头,“怎么回事?” 横峰低声道,“一年前来了个少年,完全不会功夫,在天山派做最小辈分的打杂弟子……但是这孩子天赋异禀聪明绝顶。他一路学功夫,就一路和天山派的师兄师姐门比试,赢了就要别人的师父,打赢了师父再要师父的师父,直到他把掌门也赢了,就要了他的问天刀。” 白玉堂脸上没了笑容,“那岳峰呢?” “掌门重伤,在闭关修炼。” 展昭和赵普对视了一眼,一起看横峰,出了这么大的事啊?!还以为岳阳是岳峰的孙子呢,看来不是啊!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白玉堂皱眉,虽然自己从来不过问天山派的事情,但这帮老头对自己都不错,而且天山派是大门派,武林至尊就出了两位,还有他白玉堂,竟然被人欺负成这样,也难为他那位老师侄了。 横峰脸上绯红,“面目无光,面目无光啊!” 白玉堂点了点头,见台上就快开始了,突然喊了一声,“傻小子。” 众人都一愣,唐石头转过脸看台下,白玉堂一般不是叫他呆子就是叫他傻小子,他也习惯了。 白玉堂一抬手,唐石头下意识地一接,手上一把银刀,是白玉堂的刀。 此刀通体银白,白玉刀鞘之上镶着古朴银色纹饰。唐石头捧着刀,又看看自己那把破刀,惊讶地看白玉堂。这把是上古神器,白玉堂从不离身,谁都知道,最好的刀客是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刀借给别人的。 白玉堂淡淡吩咐一句,“三招之内给我赢他。” 唐石头听后,认真点头,这小子他也看得有些不顺眼! 岳阳皱眉,转脸看白玉堂。 白玉堂不紧不慢地说,“小子,输了把问天刀留下,那不是你能拿的。” “我要是赢了呢?”岳阳笑问,“你肯收我为徒,将毕生绝学教给我?” 白玉堂摇头,很笃定,“你赢不了。” 岳阳失笑,“就这傻小子?为什么他行我不行?” 白玉堂懒得回答。 展昭温和一笑,眼中透出一抹狡黠,帮着回答说,“白玉堂选徒弟,当然要最好的。” “嗯!白白只要最好的,徒弟是。”坐在展昭膝盖上的小四子笑眯眯说,“喵喵也是!” 展昭赶紧捂住他嘴巴。 下边原本看傻了眼的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看来是真的啊!不晓得开封府摆不摆喜酒哦?” 第156章 良辰吉日 主考官铜锣声一响,比赛开始。 唐石头伸手就要拔刀,一用力,抽不出来!再用力,还是抽不出! “噗……”展昭被茶水呛到了,惊骇地看白玉堂,才想起来,白玉堂那把刀脾气跟他一样坏,一般人拔不出来。 原本以为白玉堂也会皱眉,没想到展昭仔细一看,却发现他微微一挑嘴角。 展昭一愣,该不会? 此时,岳阳也是有些想笑,不过他双眉一竖眼露杀意,举起问天刀从上至下直劈了下来,气势如虹且不留余地。 小四子惊得睁大了眼睛,石头要是抽不出刀怎么办呐?!众人也是暗道声——毁了毁了,唐石头非被劈成两半不可。 谁知就在众人担忧之时,只听到一声“龙吟”般的尖啸声传来,随即空中寒光一道划过。 岳阳只见银刀打自己眼前一晃,带出那么一股子说不明白是妖气还是杀气的内劲来,惊得急往后一退。可唐石头早就看准了这一点,随着出刀的劲力追身而去,锋利的刀刃划过了岳阳的前襟……刺啦一声,岳阳胸前一道口子,幸亏他夺得比较快,不然死定了! 岳阳原本是要用问天刀挡那么一下的,可本能地他却退开了,落地的时候还是一个踉跄。这招很难看不说,关键还是输了先机。唐石头刀出鞘的一刹那,岳阳只觉心中一股寒意升起,这就是白玉堂的刀么?! 唐石头则是谨记白玉堂教他的,用刀的人,出刀那一刹那是最重要的,这第一刀,要做到杀气满溢,气势上绝对要压倒对方,让人望而生畏! 众人也抽了口冷气,不是因为别的,唐石头这一刀的确是威力惊人,但更让大家吃惊的是……唐石头刚刚那个拔不出刀的动作,莫非是装的?呆头呆脑的唐石头,诈了一看就非常机灵的岳阳? 展昭伸手摸着下巴看一旁白玉堂,“什么情况?” 白玉堂微笑,淡淡来了句,“这是昨天小四子教他的第一招,兵不厌诈!” 众人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唐石头又飞起一脚,踹向岳阳的面门。岳阳正往后退呢,以为他要乘胜追击,赶紧一拧身子,转向一旁,回头正好面对唐石头。谁料唐石头那一脚是虚的,他侧开身子,一刀猛地插进擂台的地板里,没入三分。众人都一愣,就在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只见唐石头一发力,内劲灌注刀柄,双手握刀使劲往上一跳…… 咔嚓一声巨响,擂台本是木板搭建,稳固异常,为了避免摔伤撞上伤在,中间有一部分中空。顺着唐石头挑起刀的内劲,地板裂开了一条扣子,“咔嚓咔嚓”地裂展开来。唐石头这一刀在地上撬出了一个大洞,木片飞溅……这一招特别有气势,与白玉堂狠戾但潇洒的刀法不同,这一招霸道蛮狠,威力惊人。 岳阳一脚正好踩在裂缝之中,惊骇非常——这不是天山派的功夫?! “哇!”紫影惊得一个劲伸手捶赭影,“赭聪明!那是元帅的翻江倒海,一刀挑了辽王战车那会儿使过,不用新亭侯也能使出来的么?” 赵普笑了“神似而已,刀不适合,不过这呆子可不呆,学成这样不简单,足够糊弄人了。” 箫良也点头,“我跟唐大哥一起练的时候,他看我使了一次学的。” 展昭接着看身边白玉堂。 白玉堂依旧云淡风轻,“昨天小四子教他的第二招,出其不意。” 展昭继续伸手托下巴,回头看。 岳阳有些为难,一脚踩在了裂缝里,被木头卡住了,情势危急倒是挣脱不出来了。再看唐石头,已经横向一刀砍过来,岳阳赶紧一矮身要避让,重心往下一沉,想要脚上发力震开木片纵身跃上来,却不料唐石头等着的就是他猫腰后仰的动作。 此时,唐石头已经转到了岳阳的身后,刚刚绕过来的时候,他的刀不经意地在地上画了一圈。别人还以为只是个顺带动作,没想到石头其实是有目的的。刚刚第一招的时候,他拖刀在岳阳左边画了一道弧,第二招又在右边画了一刀,于是,刀尖在岳阳的身边画成了个圈。白玉堂的刀是真正削铁如泥的宝刀,岳阳一看到裂缝,暗道一声不好,同时惊讶,这傻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但是岳阳此时心神已乱,为时也已晚,唐石头从第一招开始,就给了他一个打击,第二招依旧出乎他意料。最坚信的事被瞬间否决了,岳阳怎么可能不慌乱。 唐石头见大事已成,一脚跺向地面。 地面一震,整块地板从画出来的圈处裂开,地板夹着岳阳的脚往下一沉,岳阳后仰着还猫着腰,根本使不上力,只能顺势往下掉。 岳阳那个气啊!他千算万算,想到了唐石头有绝世武功,想到了要使心计骗这个傻子,想到了趁对方过于自信利用他的空隙。可没想到到头来,过于自信的是自己,让唐石头使诈摆了一道,这小子该不会从昨天到今天都一直在装傻?他那样子哪里傻了?! 岳阳红着脸从擂台的窟窿里爬上来的时候,银刀就在他脑袋旁边,唐石头对他笑了笑,“三招。” 主考官一伸手,“胜负已分,唐石头获胜。” 岳阳一咬牙——憋屈! 而此时,台下众人早就已经目瞪口呆了——唐石头怎么赢的来着?还真是三招啊! 展昭托着下巴,张着嘴缓缓转脸看白玉堂。 白玉堂一笑,“小四子教他的第三招……” “猫腰使不上劲么!”展昭一笑,“好一招活学活用!” 白玉堂点头,“嗯,还算不错。” “哇!”小四子坐在展昭腿上,第一个伸出两只小手起劲拍巴掌,“石头好厉害哇!” 同时,周围众人也清醒过来了,人群中是喧哗一片,在场任凭哪个武林高手都没想到,这个看来愣头呆脑,什么都有但惟独没脑子的唐石头,竟然用脑子、用急智巧胜了看起来想当聪明的岳阳! 唐石头伸手,从岳阳手中拿过了问天刀,还刀入鞘,连同白玉堂的银刀一起,抛下擂台。 白玉堂接了银刀,刀尖一挑那问天刀。 问天刀横着打了个转,飞到横峰手里。横峰对白玉堂一躬身,“多谢太师叔。”随即,又对台上唐石头深深一礼,“多谢掌门师叔。” 唐石头将自己的一字刀也收了,见岳阳已经爬起来了,就对他拱了拱手,权当说了承让了,就要下擂台。 岳阳心不甘情不愿地拍拍身上的尘土和木渣,“好小子,竟然使诈。” 唐石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兵不厌诈。” 展昭眯起眼睛,心说唐石头白玉堂俯身了么?怎么说话腔调跟他那么像? 岳阳自己也笑了,“算你走运,若论真功夫……” “你照样会输。”唐石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架着刀潇潇洒洒下台了。 “哇!”小四子睁大了眼睛,“石头好帅好神气哦!” 赵普和公孙面面相觑。 公孙小声问展昭,“他不傻啊!哪儿傻了?之前是装的?” “呃,这个……”展昭也摸不着头脑,“应该是傻的啊。”想着,他凑过去小声问白玉堂,“怎么回事?” 白玉堂见展昭的神情挺逗的,就道,“你不说了么,傻子骗人,一骗一个准。” “你猜,他有没有可能真的是装傻?”展昭眯着眼睛问,“我觉得他潜力无限啊!” 白玉堂叹口气,伸手指指一旁。 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不远处认识的不认识的,开封府里来看比试想找个如意郎君的大家闺秀们,都一双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唐石头。一个两个叽叽喳喳兴奋地说,“唐公子好帅啊!” “是啊,功夫好好!” “就是啊,人又聪明!” “真了不起啊!” 展昭嘴角抽了抽,回头,就看见唐石头坐到小四子身边一握拳,“小四子,果然学师父说话做事,就会有女孩子喜欢!” 小四子嘴巴成了一个0形,良久,忽然转回身拉住小良子,“小良子,你不可以学九九哦!” 箫良正啃一个橙子呢,不解地看小四子,“哈?” “学九九会变成小流氓……” “哦,这个我知道的槿儿,我就跟师父学功夫!”箫良认真回答。 “嗯嗯!”小四子满意地伸手过去摸他脑袋,赵普在后边抱着个胳膊,那个恨啊…… 于是,最终早上比赛的结果是唐石头和石天杰胜出,下午的比赛是最后一场,先由沈帛鄂对岳阳争夺探花之位,再由石天杰和唐石头对阵,决出最终的状元归属。 但无论如何,石天杰至少可以得到榜眼的位置,这也让包拯有些忧心。 唐石的呼声又高了一些,不过他可没翘尾巴,很冷静地准备打最后一场。 中午,众人还是回开封去吃饭,接着小憩一会儿,等下午的比赛。 展昭吃了饭,正喝茶呢,见白玉堂坐在藤椅上逗小虎,忽然想起了个事儿来,凑过去,“唉,老神仙哪儿去了?” 白玉堂摇头,问小四子,“小四子,你这几天见过齐四刃么?” 小四子也摇头,“没有啊,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赵普对他的行事颇为不解。 展昭提醒白玉堂,“你记不记得,那次你和仇朗行……不对,是和岑林赌的事情?” 白玉堂被展昭一提醒可是猛地想起来了,“对啊,他还欠我一个回答,我问什么他该说什么才是!” “要好好利用这个问题!”展昭点头,“不如问问他良辰吉日是什么时候?还是问他天下大乱是怎么个乱法?” 公孙也觉得合理! 众人正讨论呢,外头王公公跑了进来,“哎呦,先给各位道喜。” 赵普失笑,“公公道什么喜啊?” “这不双喜临门么!”王公公笑道,“刚才的比武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唐公子那绝对是这份儿的!”边说,他边竖起大拇指给众人看,“了不得了不得!” “双喜临门,那还有一喜呢?”公孙好奇。 “不说展大人和白大人公布婚讯了么?”王公公笑嘻嘻,“宫里可都听说了,就这几天要成亲了是么?” “噗……”展昭又一口茶喷出来。 小四子小声跟箫良说,“喵喵今天喷了三次茶了。” 箫良也笑。 “哦?”包拯走过来,“有这事?甚好甚好!” 展昭扶额,觉得这事儿吧,闹得满城风雨也不好吧…… 正这时候,突然就见白玉堂摇了摇头,道,“没有的事。” 众人都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看展昭。 展昭也有些不自在,心里隐隐有那么点别扭,像是胸口被什么戳了一下,死老鼠回绝得真彻底。 小四子撅个嘴,白白怎么可以这样! 王公公也尴尬,莫不是传言?白玉堂没这意思? “这几天肯定来不及,先摆桌订婚酒,成亲要挑良辰吉日。”白玉堂正经八百地说,“我还得先找到我爹娘回来证婚,估计得迟一两个月。呐,猫儿,你爹娘用找不?师父来么?” 展昭龇牙咧嘴盯着白玉堂,心说你这哪儿是“没有的事”的意思,根本就是定了,被你吓死! “你爹娘在哪儿啊?”赵普好奇问,“我让人给你找去。” “哦,他俩这会儿估计在南海呢,得回陷空岛问问我大嫂,他们倒是有书信来往。”白玉堂见赵普能帮忙倒也挺高兴。 赵普对赭影勾手指——让他认真记下来,马上派出千八百人去找! 王公公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原来是这样啊,那成!我回去回禀皇上和太后他们,就说得过阵子才能看热闹呢,先订个婚,酒席在哪里摆啊?” “啪” 众人正说得热络,却听展昭突然一拍桌子,声音老响了,桌上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再看展昭,阴沉着一张脸,似乎很不高兴。 众人都战战兢兢看他,白玉堂微微皱眉——这猫……莫非不愿意? 此时,就听展昭咳嗽了一声,严肃地说,“两个月至少的!我要找师傅师娘。”说着,边转脸对赭影说,“他俩在极北呢,你们人手够顺便也帮我找找。 赭影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门,“我去找欧阳加派人手。” …… 白玉堂惊讶地看着展昭。 “咳咳。”展昭架起腿,伸手拿着茶杯稳稳当当喝茶,“接着说案子的事吧。” 白玉堂也拿起茶杯,点头,“好。” 之后,展昭和白玉堂又认真讨论起了如何问岑林这一个问题,想当认真。 开封府其他人都楞在那里,只觉一阵诡异的风吹过——众人面面相觑,就纳闷了,这展昭和白玉堂,究竟是愿意成亲啊?还是愿意成亲啊?还是愿意成亲啊?! …… 开封府里霎时喜气洋洋,石头一听说日子都选好了,请双方家长去了,还要先摆个订婚酒,郁闷地受了那么一小下打击。 幸亏小玉给他送来一堆情诗、手帕、扇子、香囊……都是开封府仰慕“唐公子”的姑娘们送的。 庞煜和包延围着一堆女儿家的信物啧啧称奇,“哎呀,石头真不是盖的!” 唐石头认真地坐在院子里发呆,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展昭拍拍他,“担心今天下午的比试啊?放平常心去打就可以了,你的功夫在石天杰之上。” “嗯。”唐石头点头。 展昭见他似乎不是烦恼这个,就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喂!你在想什么啊?考试前别掉以轻心。” “没,我放松一下,小四子说要劳逸结合。”唐石头现在的认知就是,凡是小四子和白玉堂说的,都是对的! “那你在烦恼什么?”展昭不明白了。 “哦,好多姑娘啊,我喜欢哪一个好呢?”唐石头很认真地问展昭,“我也想快点成亲,然后生个小四子那样的娃娃!” 展昭又狠狠给了他一个烧栗,“你先弄清楚要怎么生娃再说!” 唐石头摸着头仰起脸看展昭,想了良久,问,“怎么生?” 展昭迟疑了一下,坏笑着说,“去问有孩子的呗。” 唐石头一拍手,对啊,怎么生出小四子还是要有技巧的!浴室就跑去公孙身边。 赵普正喝茶呢,就听唐石头过来问公孙,“公孙先生,问你个事情。” “什么事?”公孙笑嘻嘻显得很和蔼。 “哦,你和赵普做了什么,才能生出小四子那么可爱的娃娃啊?有技巧没有?” “噗……”赵普一口茶水都碰在石头尾巴上了,石头甩着毛踹后腿,回头白赵普——讨厌啦! 剪子赶紧过来给它舔,石头也一脚把它踹开——嫑趁机占便宜,大流氓! 小四子和箫良也都傻呆呆看着唐石头,开封府所有人,包括影卫众人全部一脸钦佩地看着唐石头——有种啊!真有种啊! 结果,公孙抄起笤帚追着唐石头满院子打,开封府里又是一片混乱。 王公公拿着圣旨劝架,“等会儿等会儿,老奴还要宣旨!” “宣旨?”众人停下来看他,“宣什么旨?” “皇太后也想看武状元那场比试,所以将考场移到皇宫了,擂台已经开始搭建。”王公公见众人担心,赶紧笑道,“放心,擂台摆在皇宫外围,已经做了万全的防范。” 包拯还是皱眉,不过每年殿试皇上亲自主考那是规矩,今年因为比较混乱,所以免去了这一环。可话会所回来,在皇宫里头办,比在宫外办,皇上亲自出来看,貌似还简单些。 王公公传完旨就走了。 赵普叹了口气站起来,“我再去看看防卫有什么疏漏。” 公孙也和他一起去了。 最后,院子里展昭拍拍白玉堂,“怎么样?问不问?” 白玉堂点头,“当然。” 两人来到了开封府的大牢。 岑林坐在牢房里,靠着石墙发呆。见两人来了,笑了笑,“恭喜啊,看来今天下午就有新科状元出现,你们开封府又要添一强大助力。” “你怎么知道比赛的结果?”展昭不解。 岑林点了点自己的耳朵,“都跟你们说了,我不是人,自然有外头满大街的孤魂野鬼来给我报信。” “管你是人还是魂魄,我问你,你说话算话么?”展昭先问他。 岑林皱眉,“什么意思?” “就问你说话算不算话?” “当然。”岑林冷笑一声,“展大人不是那么看不起我吧?” “那就好,你记不记得,之前在太白居和白玉堂的赌局?”展昭提醒他。 岑林一愣,啧了一声,有些丧气,“差点忘了,还欠着那么桩买卖呢。” “那你愿赌服输么?”展昭问。 “无所谓,你们问。”岑林倒是还挺爽快,“不过……”他笑得狡黠,提醒两人,“可要问得聪明点,因为我不会老老实实回答你们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心说——早知道你会来这招。 “说吧,想问我什么?”岑林微笑,“良辰吉日呢,还是天下大乱呢?良辰吉日一年好多天的,天下大乱呢,战国七雄那会儿可真叫天下大乱啊。” 展昭知道他油画,必定已经想好了托词,就拿出藏在身后的一本黄历,扔到了他的面前。 岑林意外,看着黄历不解。 白玉堂蹲下去,问他,“撕下你大仇得报的那一天!” “哈哈哈……”岑林哈哈大笑,“了不得了不得,果然鼠猫联手天下无忧。” 展昭摸着下巴品位这句话,说的不错哦! 白玉堂催促,“撕吧。” “不用麻烦,你们不就是想知道良辰吉日天下大乱说的是哪一天么?其实我告诉你们也无妨,因为大局已定。”岑林神色得意,“那一天就是……“展昭和白玉堂都仔细听。 岑林微微张嘴,说出了两个字,“今日!” 第157章 以牙还牙 岑林丢给了展昭和白玉堂一个让人纠结的答案——今天! 天下大乱就是今天,今天是良辰吉日?!这答案让展昭和白玉堂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这岑林也不知道是说真的还是有意误导制造混乱,但展昭和白玉堂想再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了。 最后,两人回书房,等到赵普他们都到了,将事情告诉了包拯。包拯也是皱眉沉吟,“今日?” “今天决出状元,晚些时候皇上还要在金殿借鉴文武的三甲……”赵普自言自语地说,“也算是良辰吉日了。” “那今天会发生什么搞得天下大乱?”公孙,觉得似乎没什么线索,“为什么是今天?除了比试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么?” 众人都摇头。 “爹。”这时,外头包延跑跑了进来,“我们先陪石头去皇宫了,快到比赛的时辰了。” “唐石头都准备好了?”展昭问。 “嗯,他早准备了。”包延点头,身后庞煜带着小四子,小良子还有石头剪子也过来了,问,“一起走么?” 包拯摇了摇头,“你们先走一步,我们还有些事情商量一下。” 等几人离开之后,包拯带着众人进了皇宫,和赵祯一起商议此事。 “今日?”赵祯背着手站在书房里,“今日有什么特别?” 就在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默默站在一旁的陈班班突然开口,“皇上。” “嗯?”赵祯回头看他。 “今日是白露。”陈班班道,“要说独一无二的话,一年里头,就一天白露。” 赵祯一愣,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公孙突然一拍手,“干雾露阴、湿雾露晴!这几天大多是午后突然变天,晴转阴后起大雾,大雾后地面一片湿润,是湿雾,今天应该尤为明显才对!” “的确……白露前后都会起雾,早上或者傍晚的时候,还有露水,天气转冷。”包拯也点头,“不过,这又说明什么?” “什么人?!” 众人正说话,只听展昭和白玉堂同时问了一声,往窗外望去,守在门口的南宫纪等也正抬头望着屋顶,之势眼神有些古怪。 众人正不解,就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猴子蹦了下来,蹲在书房门前的一尊石狮子上,盯着屋中的几人看。 “是那只猴子!”展昭意外。 就在这时候,有个黑衣人从屋顶之上跳了下来。 “什么人!”南宫纪带着影卫们火速将他包围。 包拯却是赶紧阻止,“等一等!” 众人看赵祯,赵祯点头,轻轻一摆手,南宫纪他们退开了一步,不过还是警惕地盯着来者。 展昭和白玉堂看着黑衣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你那日,不是也碰到雾了么?”那人突然问白玉堂,边伸手,轻轻摸着跳到了怀中,显得很亲密的小猴子,“很逼真吧?” “你是说……摄魂术?”白玉堂皱眉,想起了那日的遭遇。 黑衣人笑着点了点头,比了个“嘘”的姿势,“要解天下大乱,只有一个方法!” 赵祯让陈班班打开门,“前辈,不如进屋来说,什么法子?” 来人嘿嘿一笑,正是无端失踪了多日的齐四刃,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包袱,里头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什么。走进书房,将东西往众人眼前一放,齐四刃认真道,“要解天下大乱,法子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展昭打开包袱往里一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老头点点头,“外头还有很多呢,花了我好几天来解决,因为要保密,我只能瞒着你们收拾了这些来自地狱的,百万阴兵!” 众人都笑了。 “多谢老前辈相助。”赵祯对齐四刃一礼。 “呵呵。”老头儿摆了摆手,“我老头儿不过是不人心看天下大乱而已,我也有后世子孙,还有几个可爱得紧的重孙子,可不想他们活在兵荒马乱之中。” 赵祯点头。 “马上行动吧。”包拯提议,“事不宜迟!”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跟着齐四刃先走了。 包拯回头对赵祯道,“皇上,准备还需要些时间。” “放心。”赵祯一笑,“朕会尽量拖延,为了一己私心不惜天下大乱,其心可诛!必要以牙还牙,让他自食恶果!” …… 皇宫外围的一块演兵场上,搭起了擂台。擂台搭得很高,而围墙比较矮,围观的百姓可以清楚地看到擂台之上的武状元比试。赵祯则在擂台后边观看,那个位置绝佳,南宫纪布置了大量的守卫在附近,可以说是做到了滴水不漏。 当天比试的是岳阳对沈帛鄂,石天杰对唐石头。这次比武与之前的规格完全不同,毕竟是金殿亲试,所以相当讲究,围观的人也是越聚越多。 擂台的两边还有两排特殊的位子,是给双方后援坐的,其实主要是为了方便守卫。 唐石头和岳阳所在的一方是北面,石天杰和沈帛鄂则是南边。石天杰那里后援已经全到了,柴荥带着一些江湖人,还有石天琼、沈帛鄂,早早在那里等候。 右边的是唐石头,岳阳蹲得较远,他身边就三个天山派的师叔,还不怎么理他,有些冷清。 庞太师和八王爷都穿着朝服,在皇宫内侧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等着皇上驾到,没一会儿,包拯也慢悠悠走了过来。 庞吉盯着包拯的黑脸看了一会儿,一挑眉,“呦?老包貌似心情不错啊!” 八王爷和王丞相回头看了包拯良久,除了黑还是黑,忍不住对视一眼——这样也看得出来?! 除此之外,开封府其他人完全不见踪影,甚至连影卫们都没见。 小四子双腿晃啊晃,摸着石头的脑袋问箫良,“喵喵他们呢?好慢!” 唐石头没看见白玉堂,皱鼻子,这师父当的,好歹给出点临阵的主意么! 小四子坐了一会儿,就见不远处陈班班对他招手,他小跑着过去。陈班班拿了一纸包点心给他,“小王爷,太后叫拿给你的,西域进贡的点心,中原吃不到的。” “哇!”小四子接过一大包,“这么多啊。” 陈班班捏捏他腮帮子,“嗯,太后让各种都放一些,吃了喜欢哪种,叫人再来拿。” “嗯嗯,谢谢班班。”小四子美滋滋道了谢,拿着点心回来了,跟小良子等人分了,转眼看到不远处天山派白玉堂那几个老师侄还是师侄孙?小四子搞不太清楚辈分,不过知道是白玉堂的同门,于是捧着点心过去分。 见岳阳一个人蹲在前边,小四子过去递了块糕点给他,“小岳子。” “哇。”岳阳瞄了小四子一眼,“你个小胖子怎么这样叫我,我才不做月子呢!” 小四子眯起眼睛捶他一记,“我才不是小胖子!我是小四子!” 岳阳笑眯眯接过点心,“哦……小四子啊,你还给我点心?我可是坏人!” 小四子愣了愣,“你不是白白的同门后辈么?” 岳阳想了想,“倒是,不过估计回去就要被逐出师门了吧。” “为什莫?”小四子拿着个薯饼坐在他身边吃,边问,“你那么厉害的功夫,你师父干吗不要你?” “我那么嚣张狂妄……被人嫌弃是正常的么。”岳阳干笑了两声。 小四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拍拍他肩膀,“放心吧,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岳阳咬了一口薯饼,“哇!好吃,再给我两个。” “嗯。”小四子很大方地让他自己拿。 “喂。”岳阳戳戳小四子,“你刚刚还没说完呢,为什么我不会被逐出师门?” “嚣张狂妄就要被逐出师门呐?”小四子皱着眉头,“那九九为什么没有被逐出师门?白白也没有哦。我听喵喵说,白白其实很嚣张的,但是他也没有被逐出师门,你跟他同门呐,一定也不会的!你们天山派的长辈们,很大方的,哦?” 说着,小四子回头看三个天山派的长辈。 横峰盯着小四子看了一会儿,笑着点头,“嗯!掌门跟我说过,除了小太师叔祖之外,他第一次见岳阳这么有天分的孩子,脾气坏点不要紧,大是大非是对的就好了,总有一天会懂事,要耐心些。” 岳阳张着嘴,最后笑着摇头,伸手摸摸小四子的脑袋,“你还真聪明啊!” 小四子眼睛眯了起来,“真的呀?” “对啊!”岳阳点头。 “那你香香,什么办法能让白玉堂收我做徒弟呢?”岳阳问。 “嗯……”小四子仰起脸问岳阳,“你为什么一定要拜白白为师啊?” 岳阳盘起腿,“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成最高的功夫!” “为什么啊?”小四子小声说,“九九经常说,学功夫要循序渐进,不可以操之过急。” 岳阳捏捏小四子胳膊上的肉,“呐,小胖子你真可爱!” 小四子鼓起腮帮子,“都跟你说我不是小胖子!”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岳阳坐好了,抱着膝盖,“需要最高的功夫!” “哦?”小四子看了看远处正跟庞煜包延说话,边不时往这里看一眼的箫良,问岳阳,“报仇……之类的么?” 岳阳惊讶,“看得出来?” 小四子摸摸头,“小良子那时候,跟你有些像,想要学功夫,拼命想拜九九为师,但是九九就是不教他。” 岳阳微微一愣,看了远处的箫良一眼,“哦,那后来为什么又教他了?” “爹爹说,因为小良子找到了报仇后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有很多事情比报仇重要的。”小四子很高兴地说,“你也要想开点。” 岳阳眯起眼睛,凑过去,“你这个小家伙,是故意来跟我说这个的吧?” 小四子眨眨眼,摸头,“才……才没有!” “你心肠真好啊,看到别人难过,你也很难过么?”岳阳问。 “嗯。”小四子点了点头,“爹爹说,做大夫要有好心肠。” “好爹爹!”岳阳笑了笑,“不过我学武功,并不是用来报仇的。” “那是为什么?”小四子歪过头。 “为了解开一个谜题。”岳阳淡淡道,脸色也沉了下来,“一个很大、很大的秘密!那个秘密,夺走了一切属于我的东西,我要讨回来!” 小四子看着岳阳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关系,岳阳的眼睛里有一抹淡淡的,绿色的莹光,就好像展昭房里那只小虎似的,晚上眼睛就绿莹莹的。 “小四子。” 这时候,外头公孙急匆匆赶了进来,见小四子跟岳阳并排坐着讲话呢,就过来拉他的手,“走了,不要打扰人家准备。”说着,边对岳阳点头,“好好比试。” 岳阳笑着点头,小四子就被公孙拉走了,边回头瞧他。 岳阳对他竖起手指“嘘”了声,示意他——要保守秘密哦! 小四子眉间拧了个小疙瘩——他也没说什么出来啊,秘密来,秘密去的……好神秘哦。 坐回了座位上,庞煜小声问小四子,“小四子,你跟那谎话精说什么了?” “谎话精?”小四子不解,“你说小岳子?” 庞煜眯着眼睛小小声告诫小四子,“小四子,我阅人无数,不是我这做大哥的不提醒你,那个小子啊……” 话没说完,包延一揪他耳朵,“你充什么大哥。” 庞煜被拽着耳朵直嚷嚷,边问,“展昭和白玉堂哪儿去了?白玉堂不是那不靠谱松吧?毕竟是石头最后一场比试,他这个做师父的来压压阵也好啊!” “他俩有重要的事情做。”公孙说了一句,脸上却有意义不明的笑容,“一会儿就来了。” 众人都狐疑地看他,公孙轻轻咳嗽了一声,“一会儿可有好戏看!” 听得众人莫名其妙——好戏? 很快,比试的时间到了。 随着三声鼓响,众臣起身行礼,在隆重的鼓乐声和仪仗队的陪伴下,赵祯带着大队人马走了出来。 群臣和百姓跪倒行大礼山呼万岁的架势,让第一次见世面的唐石头大开眼界。原来最大的官就是皇帝啊,比包大人还神气呢! 一旁小四子原本乖乖跪着,突然扭了扭,打了个喷嚏。 赵祯坐下后,让众臣平身,很从容地先说了几句客套话,先问候了一下开封的居民,再就是表扬了所有这次参加比试的文武考生,夸奖他们都是国之栋梁,让他们别放弃,继续努力。最后,一一夸奖了前四名参加最后比试的考生,对他们的评价都非常高。 赵祯在宣布最后比赛开始之前,先问了个有趣的问题,“四位都是难得的人才,今后,有什么和计划想法没有?或者说,想要什么封赏?” 赵祯第一个问了岳阳,“岳阳年纪轻轻,朕听说你只学了一年功夫,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有何打算?” 岳阳对赵祯行了个礼,“回禀皇上,打算继续学功夫。” “哦?”赵祯倒是有些意外,“不想为官?” 岳阳想了想,“草民想在开封府做个捕快。” 众人都窃窃私语,庞吉瞥了身边包拯一眼,“我说黑子,你会摆阵啊还是什么,怎么精明的不精明的各个都想跟你啊?” 包拯干笑了两声,这岳阳,估计是想跟白玉堂学功夫吧? “哦?为何单选开封府?”赵祯很感兴趣地问。 “开封府有三个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我觉得能学到东西。”岳阳老实回答,也不来虚的。 赵祯笑了,“原来如此。” 随后,他又问沈帛鄂,将来想做什么。 沈帛鄂毕恭毕敬地回禀说,只要能为国效力,做什么都行。 赵祯点头,又问石天杰。 石天杰笑得从容,回答,“愿保家卫国,如同石家先辈一样。” 赵祯微微笑了笑,也是点头,“石家一门忠烈,只可惜人丁稀少,先皇曾多次叮嘱,一定要保住石家血脉,不知道,天杰成婚生子了没有?” 石天杰一笑,“还没。” “那朕可得给你好好物色物色。”赵祯笑道,“如此文武全才,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赵祯说得不轻不重。 庞吉对包拯眨眨眼——像先辈一样啊…… 包拯心领神会地笑——所以,“将来”前途无量啊! 赵祯问完了众人,最后看唐石头,“唐石头,听说你是白玉堂的徒弟?” “嗯,是啊。”唐石头点头,在琢磨赵祯是不是姓郑啊?怎么总朕、朕的? 庞吉嘴角抽了抽,看包拯,“你没教他面圣的礼仪啊?” 包拯缓缓转脸看了看他,“他是白玉堂的徒弟。” 庞吉撇撇嘴,四外望了一眼,“对了,展昭和白玉堂呢?” 包拯狡黠一笑——一会儿好戏开场,当然要准备准备。 “什么好戏?”庞吉不太明白,好奇地凑过来问。 “很了不得的好戏!”包拯冷冷一笑,“你不记得了么?那日御花园。” 庞吉一脸惊诧,你是说,“天下大……” “嘘!”包拯恶狠狠踩了他一脚。 “嘶!”庞吉疼得呲牙,揉着脚背,“死黑子,你故意的!” “朕有个问题一直很想问你。”赵祯对唐石头似乎很感兴趣,“听说白玉堂不收徒弟的,为什么他会收你呢?” 唐石头仰天想了想,“嗯,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答应听他话和做个展大哥那样的好官,他就收我了。” “哦……”赵祯满意地点起了头来,笑得开怀,“和展护卫一样的好官啊,难怪了。” 众人都看了赵祯一眼,刚才开始赵祯就一直在笑,但是这一次笑得特别开心,可见是发自真心欣赏这唐石头,换句话说,赵祯对展昭想当认可。 石头愣头愣脑的没什么规矩,但赵祯并不在意,有一句每一句地跟他聊。 文武百官就纳闷了,今天赵祯心情特别好么?怎么话那么多? 庞煜搔搔头,小声问包延,“今儿个皇上怎么了?那么多话?” 包延摇摇头,他和赵祯还不太熟,不过之前对他的印象是话很少,性格没赵普那样张扬,很内敛……今天莫非是高兴,所以变得很健谈? 公孙见小四子鼻子痒,就拉他过来,脸上露出愁容来,“忘了小四子的花粉症了。” “槿儿?”箫良赶紧凑过去,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个瓶子来给公孙,“这个有用么?” 公孙打开一看,又惊又喜,“小良子,你怎么有石松粉的?” “白大哥给的。”箫良有些纳闷“花粉症不是春天才犯的病么?” 公孙突然仰起脸看了看渐渐转阴的天空,“呵呵……因为今天,是很特别的日子啊。” 皇宫外边。 “阿嚏……”展昭捂着鼻子,“阿嚏!” “猫儿,你没事吧?”白玉堂担心地问。 “没!”展昭揉了揉红彤彤的鼻头,“忘了花粉症了,啊……阿嚏!” 白玉堂想了想,伸手,摸展昭腰间。 “喂!”展昭捏着鼻子瞪他,“你别乘虚而入啊,我只是鼻子堵了拳头没堵!” 白玉堂望天,“我乘虚而入什么,你这猫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都让你摸遍了!” “哪有。”展昭嘀咕了一声。 “你腰包里有东西!”白玉堂摸到展昭的包,打开。 “哈?”展昭不解,低头看自己的腰包,他有戴腰包的习惯,就是常见的百宝囊。因为经常出门办案,所以会随身带一些东西。 白玉堂从里边翻出一个白玉瓶子来,展昭认得,那是前阵子白玉堂塞进来的,说让他收好。只见白玉堂拿出了帕子,打开瓶子撒上点药,伸手,用帕子蒙住了展昭的口鼻。 “唔!”展昭眨眼不解地看他。 “放松,深吸一口气。”白玉堂提醒他。 展昭深吸了两口气后,白玉堂将帕子拿下来,“怎么样?” 展昭吸吸鼻子,“咦?不堵了!” “这是石松粉。”白玉堂将塞子塞进瓶子,放回展昭的腰包,小心翼翼帮他口上扣子,“石松粉是治疗花粉症最有效的东西。我之前听大嫂说起过,天山崖壁上的石松果实磨成粉,能治疗花粉症,我之前正好路过……” 白玉堂说着,就见展昭盯着自己看。 “干嘛?” “哦,没……”展昭微微挑起嘴角,“多亏你刚巧路过天山,还刚巧去了最陡峭的山崖,刚巧摘了两颗石松果回来,刚巧磨成粉,刚巧塞在了我包里,刚巧……” 展昭话没说完,白玉堂往前一凑,低头将那满嘴的“刚巧”堆了回去。 展昭眨眨眼,下意识地张嘴……咬! “嘶。”白玉堂伸手揉着被咬出个牙印的嘴唇,“你真是猫啊!怎么咬人?” “哦。”展昭耳朵红彤彤地望天,“刚巧你送到嘴边,当然尝一口。” 白玉堂一脸惊骇地看展昭,“猫儿,你这算在调戏我?” “咳咳。”展昭拍了他胸口一下,“少来!谁把嘴凑过来的,自己耍流氓就别怪人家调戏。” 白玉堂摸摸胸口。 这时候,只见明晃晃的太阳被一片厚厚的云朵挡住了,天阴下来。 展昭一拍白玉堂,“开始了!” 白玉堂点头,“嗯!分头行事。” “等下。”展昭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的白玉堂的胳膊。 白玉堂回头看他。 展昭小声叮嘱了一句,“你小心啊。” 白玉堂一笑,将侧脸送到展昭嘴边,“要不要再尝一口?” 展昭眯眼,白玉堂就觉腮上温热,惊喜抬头,展昭一袭蓝影早已闪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腮帮子,笑着也走了,今天果真是良辰吉日,以后天天是良辰吉日,可不能让天下大乱搅和了未来的好日子! 第158章 大乱终结 第一场比试开始的时候,日头已经躲进去,天也阴沉了下来。 开封众多前来看比试的居民都伸长了脖子往台上张望,心说怎么光说话了,半天也没见比武的动静。 看得众人正焦急,就见有水龙队推着水车,拿着水枪往地上洒水。 好些百姓都不借,问官兵青天白日得干嘛洒水?官兵只说最近天干物燥,就怕一会儿起风,前几天皇宫不也着火了么! 百姓们觉得倒是有理,今天这种良辰吉日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可不得了。 终于,铜锣声一响,主考官上台宣布,“第一场比试,岳阳和沈帛鄂上场。” 横峰还是将问天刀给了岳阳,岳阳红着脸说了声“谢”,拿着刀上台了。 沈帛鄂对岳阳一抱拳,“岳公子,请赐教。” 岳阳笑了笑,“不敢当。” 随着主考官一声令下,比试开始。 岳阳心高气傲,争不到第一,第三第四对于他来说完全没区别,因此放手比试。众人这才看到了他的身手,纷纷惊叹,这少年好厉害的功夫! 而沈帛鄂似乎也全无压力,与岳阳交手相当随性。岳阳越打越觉得奇怪,这人,莫非是不中意这探花一位,想要敷衍了事草草收场?无论如何,在赵祯面前这样随意,不怕龙颜大怒么? “奇怪。” 台下,箫良也皱了眉头。 “怎么了小良子?”小四子打了个哈欠,看箫良。 “那个沈帛鄂好像不想赢,就想快点结束似的。”箫良百思不解,“为什么?” “会不会是他尿急?”小四子问。 众人都有些想笑,小四子的话当然是玩笑,但沈帛鄂的行为,非常的可疑! 公孙焦急地往外张望,这时,白玉堂从严密的侍卫身后走了过来,迅速到了公孙的身边坐下。 公孙抬眼看他,白玉堂点点头,像是告诉他已经准备好了。 公孙总算是放下了心来,伸手将正看岳阳比赛的小四子抱了起来放到腿上,像是要随时准备抱走似的。 箫良看了看公孙,又看了看白玉堂,心中微微有些好奇——预感,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白玉堂坐下后,拍了一把眼前的唐石头。 唐石头回头看他,白玉堂对他勾勾手指,示意他侧耳过来。 唐石头凑过去听,白玉堂低声吩咐了他一句。 “啊?”唐石头似乎很不理解,有些为难,“一定要啊?” 白玉堂点头。 “随便吧。”唐石头皱了皱鼻子,“反正你是师父,你说了算。” 白玉堂暗暗点头,笑而不语。 此时,起了一阵凉风,天阴沉灰蒙,四周有些雾气昭昭。 “咦?”小四子朝四周围看了看,问公孙,“爹爹,怎么下起雾了啊?!” 公孙摸摸他头,“湿气大。” 公孙的话刚说完,台上沈帛鄂被岳阳一掌拍中了肩膀,一个趔趄跳出圈外,拱手,“我输了。” 岳阳也撤了掌,微微皱眉看着沈帛鄂,这人没输!岳阳自己是懒洋洋打的,完全没有争胜之心,可问题是对方比自己还松懈,似乎只是想尽快结束战斗——这是怎么回事?! 岳阳怎么也想不通,但无法,只能对沈帛鄂拱手,道一声承让。 大多数人看不透,只当是岳阳赢了,得了探花自然要恭喜,众臣鼓掌,连着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叫好。 赵祯拍手,点头称赞“打得好,探花是岳阳了,你可是我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了。” 众臣也都恭喜新探花,岳阳谢了恩回去坐好,甭提多郁闷了——昨天是输得没头没脑,今天是赢得没头没脑,他这个探花当得还真是莫名其妙! 岳阳郁闷归郁闷,最终的状元大战还要继续。 唐石头和石天杰已经都准备好了,两人缓步上了擂台,面对面站立,相隔大概有个两丈远。 彼此略行了个礼问候一下,石天杰拿出了一样兵器来。 他之前比试一直都用的是刀或者剑,可这次拿出来的兵器并非刀剑,相当大也相当复杂。 唐石头第一次见这玩意,歪着脑袋仔细欣赏了一下,觉得还挺帅气的,不过看起来好像很笨重的样子,拿它来打架不别扭么? “是戟吧?”公孙在兵书上看到过,就问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戟头,没带着杆子,是步下用的。” “用这个打仗不方便的吧?”箫良皱眉。 “大概因为石天杰祖辈那代,是使用戟来打天下的?”公孙笑了笑。 “可能有那么点意思。”白玉堂也点头,等着看唐石头如何应对。 “哈啊~” 众人交谈时,小四子仰起脸,打了个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白玉堂和公孙对视了一眼,看来起作用了。 箫良忽然凑过来小声问白玉堂,“白大哥,出什么事了么?” 白玉堂微微一愣,很是赞赏地看了箫良一眼,“警觉性挺高啊!” “这个时候槿儿应该很兴奋才对,睡着了有些奇怪。”箫良谨慎地问,“有什么我能做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低声在箫良耳边吩咐了几句,箫良点头,认真记下来。 公孙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时机的到来。 唐石头拔出一字刀,在主考官一声令下后,攻向石天杰。 双方一交手,众人就看出了强弱。无论是功夫、内力,或者对战的经验以及求胜心、专注度,石天杰都根本不是唐石头的对手。 但是唐石头不能轻易赢他,因为刚刚白玉堂给他下命令了,让他跟石天杰打上二三百回合,而且要快,也就是给他喂招,拖住他打。 这对唐石头来说没什么太难的,但石天杰却是应付得手忙脚乱,越来越累了。 台下众人,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真正的内行能看出唐石头在喂招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当然,还有一些不会武功的聪明人。 庞吉靠近包拯,另一边八王爷和王丞相也凑了过来问,“包相,这究竟唱得是哪出?给个提示看看?” 包拯嘿嘿一笑,往台上一指,“好戏马上上演了。” 石天杰越战越累,到最后有些承受不出了,正在他皱眉不解的时候,只听到墙外忽然一阵哗然。 石天杰往外一看,只见外头人群大乱,瞬间,有无数的疯狗猘犬冲了过来,身后还带着大量的僵尸兵,街上已经是鬼哭狼嚎。 宫内群臣包括赵祯显然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参加比赛的考生一团大乱,现场的人都往外涌,人挤人、人踩人,死伤无数。 “哈哈哈!”石天杰仰天大大笑了起来,“王爷!你还等什么?我们一统天下的霸业就在眼前了!” 随着狂犬的冲入,僵尸兵门和守卫兵马混战在一起。而就在胶着只时,上空飘来了很多黄色的灰尘,如同柳絮一般洒落,数量还不少。这些烟尘所到之处,人们纷纷呼吸困难,有的中毒身亡,死状极惨,有的双眼血红见人就打,唯独只有柴荥等人没事。 赵祯已经是面如死灰,全身抖如筛糠站都站不起来,文臣武将连滚带爬地逃走,没跑几步,就被风犬咬死。 石天杰指着赵祯哈哈大笑,“赵祯,你们赵家忘恩负义,嫉贤妒能,今日,就要让你赵家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石天杰越说越高兴,就看到擂台下方血流成河,朝臣死了大半,连包拯、八王爷、太后等等,不是被箭射死就是中毒身亡。他越看越高兴,对着一旁的柴荥喊,“王爷,这数年的卧薪尝胆终是没有白费,您还不赶紧登上大宝,亲自手刃了仇人!” 说完回过头,石天杰就见唐石头也中了毒站在擂台边缘,就哈哈大笑着拔出刀,对着唐石头冲过去,“你这蠢材,也一并杀了!” 可就在石天杰那一刀要将唐石头劈开的当口,忽然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 石天杰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腾空飞了起来,就在他缓缓落下的同时,四周的昏黄和腥风血雨就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纸张一样,渐渐燃烧殆尽。漂浮在眼前的虚华幻象消失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真实。石天杰挨了一个窝心脚被踢出数丈之远,“轰”一声重重摔在了擂台上,抬眼,唐石头哪里有中毒?分明还好好站在那里。 身边还是原来的场景,只是,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城外看热闹的百姓也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刚刚石天杰打到一半,突然停下了,他一个人在台上手舞足蹈胡说八道,还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一会儿喊一会儿笑,疯疯癫癫。 赵祯单手支着下巴,靠在龙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群臣自然也是各个傻眼了,庞吉张着嘴问包拯,“我说……还真是场好戏。” 刚刚打赢了的岳阳蹲在板凳上,目瞪口呆看着台上蹦蹦跳跳的石天杰,可算明白过滋味儿来了,原来有这么一出,那小子显然是中了摄魂之术了。 公孙他们也没想到效果这样好,小四子的瞌睡醒了,傻乎乎看着台上,心说——这个石天杰,中午饭肯定吃脏东西了! 唐石头听从白玉堂的吩咐,跟石天杰打了百来招之后,就见石天杰突然发起疯来。他就站在旁边看,这石天杰最后拿着刀朝自己冲过来的时候,唐石头一脚踹飞了他,心说——打了半天,原来这第二名是个失心疯! 此时表情最最精彩的,可是另一边的柴荥、沈帛鄂、以及石天琼和那一大班的江湖人了。 石天琼跺着脚,“大哥,你在干吗?!” 石天杰这时候也觉察出不对劲来了,自己刚刚昏昏沉沉脑袋一阵混乱,怎么会…… “郡王。” 这时,八王爷赵德芳对着石天杰笑了笑,“看着什么了?那么高兴?!” 石天杰心慌意乱地站了起来,只是此时他脑袋里头还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不清醒的,究竟怎么回事他也搞不清楚。既然已经乱了方寸,就只好看着不远处的柴荥求救。 柴荥暗道了一声不好,赵祯似乎早有准备! 这时候,皇城外边,赵普率领十万精兵赶来,包围了皇城。欧阳少征带领着一队人马,安排围观的百姓安全撤离,其中大多数人并非是百姓,而是穿了便衣的军兵,他们按照赵普的指使,从外貌特征上分辨出那些柴荥埋伏在周围的军兵,将他们一一俘获带走。 通往皇城的大门打开,赵普带着大兵往里走。 柴荥额头上汗就下来了——大事不好! 赵祯微微一笑,问他,“柴荥,这是你给朕准备的大礼么?良辰吉日,天下大乱,果真是用心良苦啊,这份大礼朕实在是喜欢。” 柴荥一看赵普已经带大兵进来了,知道自己这次计划败露,只可惜棋差一招功败垂成。他对着身后众人一摆手,“杀赵氏子孙,报仇雪恨!” 那些江湖人都拿起了手中袖箭暗器之类,对着远处赵祯。 赵祯倒是无所谓一般,只自顾自地笑,摇头叹息。早就埋伏在附近的影卫等自然不会掉以轻心,纷纷抽刀阻拦。 沈帛鄂怀中掏出十字弩想对准赵祯,但是白玉堂的墨玉飞蝗石已经扔了过来,边对唐石头一指众人,示意——将那帮人拿下! 唐石头当然谨尊师命了,那些参加武试的考生也都一起上前,清剿柴荥一伙。 赵普带兵由外向里杀,考生们在唐石头和岳阳带领下由内向外杀,形成内外围攻之势,柴荥等人只能疲于防守。 白玉堂的任务是保护公孙和小四子他们,当然了,还有计划中,肯能会出现的一个威胁。 另外,柴荥他们带进来的时候暗藏了几只猘犬,癫狂地冲向众人想要袭击,被石头剪子一爪子拍扁了。一场混账打得热闹,但最终维持不了多久,就听公孙低声提醒白玉堂,“可能要来了!” 白玉堂心领神会,紧紧盯着柴荥一伙人。 就在大军围困无法脱身的当下,柴荥身后的沈帛鄂猛然打开了身后藏着的一个笼子……笼子里,一只诡异的黑色幼猿嗖一声冲了出来,动作之快令人无法反应。黑猿如同强弩一般,直冲赵祯就去了。 南宫纪正在赵祯身边,见这黑乎乎一团东西对着自己来,赶紧往赵祯身前一挡,一剑挥过去。但那东西反应太快,腾空一跃避开剑招……几乎是一闪,就到了赵祯身后。 包拯等也是大惊失色,就在柴荥等以为赵祯将要身首异处的时候,却见白影一闪,一刀寒光对着赵祯身后的龙椅蒙扎了过去。 赵祯也一惊,白玉堂的刀都到了自己眼前了,要扎上了!还没等赵祯明白过来,身边一个蓝影也到了,拉着他的一袖子往旁边一拽,躲开刀尖。 赵祯刚一侧身,白玉堂的刀贴着他耳边猛扎进了龙椅的椅背里头。 而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椅背前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只黑色、凶恶的猿猴。它嘬腮暴眼,面目狰狞,又像猿又像蝙蝠,仿佛是年画之中的雷公。 白玉堂一刀将那东西钉了个结结实实,随后横向往旁边一扯!将那还挥舞这利爪要袭击赵祯的猿猴甩到了地上,手起刀落……黑猿丑陋的大脑袋咕噜噜从金殿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赵祯差点跌下龙椅,见拉自己的蓝衣人是展昭,赶紧低声说,“唉,给朕留点儿面子!” 展昭一愣,他反应也快,一手轻托赵祯的肩膀将他稳住,对过白玉堂一脚踩住要往另一边倾覆的龙椅横档,展昭将赵祯的胳膊往上一托,让他变成了单手靠着龙椅的姿势。 这一连串动作只在一瞬间,众人眼逗看花了自然没注意,等都能看明白了,展昭和白玉堂人已经没影,赵祯悠闲地坐在那里,面不改色。 白玉堂和展昭两人落到了金殿的台阶下,展昭看了看地上狰狞的黑动物头颅,看了柴荥一眼,“郡王,你的兽龛!” 柴荥脸色煞白,自知大难临头,看来,柴家要绝在自己这一代了。 展昭拍了拍手,外头一队人马由齐四刃带领着,扛着扁担过来了。扁担挑着的篓子里有大量的死狗。 这些死狗都是被喂了猘犬药的疯狗,刚就隐匿藏在附近,齐四刃早已经将地点一一找到,赵普让之前被逐出了军营,险些成为僵尸兵的老军兵们将功折罪,专门负责将猘犬杀死。 而那些僵尸兵,只是中了毒的人力,齐四刃偷了公孙研制的解药,已经给他们解了毒,现在被影卫们救下。 而岑林所谓的百万阴兵,实际上是一种毒药。 这种毒药就是天龙山庄后山那一大片彼岸花燃烧所得。今日必将起大风,而且风向是朝着皇城刮的。天龙山庄的彼岸花除了含有彼岸的毒之外,还携带猘犬毒,也就是僵尸毒。人吸入体内,要么是狂性大发,要么是中毒身亡。 沈帛鄂已经下令,在比试开始的时候,放火烧山,大风将会携带者有毒的灰烬飘过来,袭击整个开封。 可不巧的是,今日下午有湿雾,再加上开封府的军兵抓紧时间洒水,大部分的烟尘没飘起来就被地上的水给吸附了。而最关键的还是刚刚齐四刃带来的那一大包东西……里头有克制彼岸花花粉的雪莲草球茎,都晒干了。 齐四刃跋山涉水就是为了找这些对付所谓“阴兵”的良药,晒干后,他让展昭到了天龙山庄的后山坡,将球茎扔到火场里。 于是,两样东西相生相克,毒性全部解除。 公孙早早洒了大量的解毒粉末,随风飘散,水井里也洒了解药,确保开封城中百姓安全,万无一失。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展昭和小四子的花粉症才犯了,因为解毒药的主要成分就是花粉。 当然了,石天杰所中的乃是摄魂之术,实施摄魂术的,就是齐四刃。 柴荥带来的江湖人,大多是下三门的人,他们擅长摄魂术,本来是想要用来对付赵普、白玉堂这种高手的。 之前袭击白玉堂好友西门药那是逼不得已。 西门药有一次在画舫喝酒喝多了,正好趴在了画舫门外休息。而这房间里商量事情的就是柴荥、岑林等人。众人为了安全起见,特意用摄魂术迷晕了他,想要让他死在火场里,假装成意外事故。最终却被人救了,于是岑林接着装神弄鬼,想要转移众人的注意。 只可惜柴荥不走运的,他的计划,被齐四刃这老神仙给识破了。 齐四刃有神相之能,早先算到大宋今日有亡国之难,于是一年前就开始调查,查的清清楚楚后,他是特意来开封府给众人帮忙的。 那次白玉堂中摄魂术,其实是齐四刃的一次试验——老头想着,连白玉堂这样的高手都会中招,用来对付石天杰这帮人,那就是绰绰有余了。 于是,一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好戏,就在老头儿的一手策划下,被演了出来。 当然了,也要白玉堂展昭他们够能干才行。 天龙山庄经营多年,收拢岑林这样的怪才腌制毒药,目的就是为了这次谋反。他们很好地利用了状元笔和兽龛这两个传说,让文武考生们中毒,变得好斗。只可惜这让人自相残杀的如意算盘被开封府的人破坏了,只好再进行下一步。 无奈天网恢恢,或者说是天意难违,白玉堂和岑林的一个赌局,以及岑林刚愎自用的性格,种种机缘巧合,导致了这次计划的失败。 这兽龛,是沈帛鄂多年精心饲养的恶兽,实际上是一种獾。这种动物凶悍非常,连自己的子女也会使用。因此,沈帛鄂专门训练它用来杀人。这也亏得之前公孙将天龙山庄后院用来熬制人油的尸体都检查了,发现一些尸体的身上有着奇怪的伤痕,爪子大小和猴子差不多,下手歹毒。 起先展昭他们以为兽龛是山中那只坏坏的黑猴子,其实不是。那这小猴子是齐四刃老头从小带到大的动物,非常听话且极有灵性。他带着白玉他们他们差点走错路跳崖,那完全是想要引他们查到案情的突破线索。 一切真相大白,赵祯摆着帅帅的姿势斜靠在龙椅上打了个哈欠,对南宫纪一摆手,指了指柴荥等人,“全部拿下,这次武试惊喜颇多,石天杰与沈帛鄂比试资格与成绩全部取消。一干人等统统收押,其他考生名次依次顺延。” 说着,赵祯站了起来,“乱臣贼子已经抓获,全部收归开封府审理定罪,考好了的跟朕进金殿,朕重重有赏。” 说完,赵祯一撩龙袍,大踏步进金殿了。 庞吉用胳膊肘蹭蹭包拯,“唉,老包,这回皇上赚大发了,虽然是一场虚惊,不过解决掉的麻烦可不少啊!” “你倒是挺乐观。”包拯干笑了两声,回头看看远处已经成为阶下囚,蔫头耷脑的柴荥石天杰一眼,“原本以为天下太平,只是没想到,天下大乱,就在你我身边!” 展昭到白玉堂身边,“动作快吧?” 白白玉堂见他身上好些灰尘,伸手给他掸了掸,“还不赖!” 展昭自己拍了拍袍子,得意地一伸手,“所以说,鼠猫联手,天下无忧么!” 白玉堂自然伸手跟他一击掌,拉着手没放开,凑过去小声提醒,“猫儿,说错了!” “嗯?”展昭眨眨眼。 “是鼠猫联姻,天下无忧!”白玉堂一挑嘴角。 展昭猛地想起来了,“哎呀,忘了要成亲了!” 这时,正好两人身边大批朝臣正路过,要进攻面圣,听得真切。众臣纷纷拱手对展昭和白玉堂直乐,说什么“恭喜二位!果然是天作之合,绝世姻缘!” 等群臣都走了,展昭看看白玉堂,白玉堂也看看展昭。 这会儿,公孙和赵普也带着小四子来了。 两人看看赵普和公孙,莫名有些羡慕。 赵普的爹早死了,一来,皇太妃喜欢小四子,二来,赵普无后比有后活得更久,所以对他跟公孙成亲的事,外人毫无阻挠。而公孙家里长辈也似绝了,后辈亲戚基本不怎么来往。 展昭想了一会儿,问白玉堂,“我问你,你爹娘要是知道你跟个男人成婚,会不会揍你?” 白玉堂仰天想了想,“嗯,估计有可能。” 展昭也皱鼻子。 “你呢?”白玉堂问他。 “哦……”展昭眉头微皱,“我爹估计会打断我的腿吧。 白玉堂一惊,“拿得想个办法,不如私奔吧!” “那怎么行?!”展昭摇头连连,“大丈夫光明磊落,私奔干什么?得想个法子光明正大的成亲,那才是正经。” 白玉堂听了展昭的话,也忍不住笑开,这猫原来想要光明正大地成亲啊,忍不住叫了他一声“猫儿。” “嗯?”展昭仰脸看他。 “ 你爹要是真要打你,让他打我来。”白玉堂低声说,“咱两这亲,非成不可!” 展昭愣愣盯着白玉堂,白玉堂一双桃花眼,那眼神该怎么形容来着?深情款款?! 两人在皇宫门口对视,就听到身后“咳咳”一声。 猛地扭过脸,就见齐四刃站在他俩身后。 展昭和白玉堂尴尬地分开了一些距离,看他。 齐四刃咧开嘴嘿嘿一乐,“干嘛?怕家人阻挠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对双方的父母和师承都不太了解,不晓得会有什么反应,这个很难预测啊。 “你爹娘会不会功夫啊?”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我娘会,我爹早先不会,后来跟她学了些。” “哦?”展昭睁大了眼睛,“我家也一样。” 白玉堂犹豫了一下,问,“你爹也是被你娘绑架了然后成亲的?” 展昭睁大了眼睛,“啊?!你爹被你娘绑架后才成亲的?!那不是强抢民男?” 展昭说完,金殿中众人都好奇地往外望,白玉堂赶紧拽了他一把,带着他躲到一旁。齐四刃好奇地跟过去,连小四子都跟过去了,剪子石头,外带后头的箫良,跟过去了一串。 “我娘倒也不算是抢的。”展昭犹豫了一会儿,道,“她跟我爹一起跌湖里,叫我爹看到不该看的了,她觉得吃亏,就要我爹负责!” 白玉堂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儿,问,“这跟抢的有什么区别?” “那我爹是自愿的。”展昭小声说了一句,边问,“你爹是不是自愿的?” “咳咳。”白玉堂摇头,“我爹早年是书生,我娘是他口中的妖女,完完全全是因为我娘贪图我爹‘美色’,强行把人绑了抓回去拜堂的!” 展昭和身后偷听那几人同时张大了嘴巴,“那你爹岂不是被,强……” 白玉堂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呢。” 展昭又想了想,“我想起来了,你娘是当年的天下第一美女,是不是姓陆啊?” 白玉堂点头,“嗯,叫陆雪儿。” “陆雪儿……”展昭捉摸了一下子,“我好想听过这个名字。” 白玉堂皱眉,“你以前见过她?” “应该是是没有,会不会爹娘认识?”展昭问,“我娘叫殷兰慈。” “呃……”白玉堂和展昭同时觉得对方娘的名字耳熟,在哪儿听过呢。 “完了完了。”齐四刃拉着一旁好奇的小四子和箫良说,“这回可有乱子看了!” 两人不解地看他,“又有乱子啊?” “殷兰慈和陆雪儿是当年武林著名的两个美人,彼此看不对眼!两人一个是妖女一个是侠女,斗了一辈子,不过都因为嫁人早,所以后世很少有人知道这段孽缘。” 小四子听后一惊,“那不是说,喵喵的娘不喜欢白白的娘,白白的娘也不喜欢喵喵的娘?!” 箫良在一旁戳戳小四子,“槿儿,说一遍就好了。” “唉,老神仙。”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来的庞煜问齐四刃,“你给算算,过阵子他俩要摆酒席了,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齐四刃掐指一算,惊得张大了嘴,“哟!了不得了!” “什么?”众人都有不好的预感。 “水火不容卦!”齐四刃直吐舌头,“这场婚事,势必搞得天翻地覆!” 第六卷:陵血蜃楼 第159章 血洗莲花楼 秋试的骚乱过后,开封府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这次谋反作乱的柴、石、沈三名主犯以及一众从犯,都被包拯依法惩戒。秋试考生的成绩依再一次公布,为官的为官,前程似锦。没考中的,也莫灰心,赵祯依然让人松了他们盘缠路费,叫他们各自回家继续苦读,来年再考过。 包延留用开封,赵祯封了他个代班府尹,从现在开始,好好跟着包拯学做官。唐石头和岳阳都坚持要在开封府任职,于是两人都做了开封府的捕快,协助包拯办案。 转眼又过了几天,开封城里,上至皇宫内院,下到街头巷尾,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着那场传说中展昭和白玉堂的订婚酒席。可等了这几日,竟然没人提起!尤其是展昭和白玉堂两人,竟然假扮起鸵鸟来,一问订婚的事儿,哧溜一闪是踪迹皆无。大家也不好追着问这么没皮没脸,于是又着急又好气,很是无奈。小四子整天急得团团转,影卫们评论道——这两位江湖大侠平日挺有担待的,就是脸皮薄得紧,刚刚梗了梗脖子,一没人逼着,就又都缩回去了。 毕竟是两人自己的事情,日子一过,也就冲淡了些。 白露过后没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原本众人是要回一趟逍遥岛给小四子庆生的,顺便去陷空岛过个节。只不过秋试的案子耽误了太久,现在启程,这生日和中秋恐怕只能在船上过了,于是众人只得作罢,在开封草草过了。 小四子生日那天得了好些礼物,就是没等来展昭和白玉堂的订婚酒席,也没见着皇奶奶,于是闷闷不乐。他趴在桌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给皇太妃写了封长长的信,详细跟她八卦了一下开封府的事情。 没多久,皇太妃的回信到了,她中秋节过得挺开心的,陷空岛闵秀秀一家把她接去一起过了,大家一起看的小四子的信,心都痒痒了,问究竟有准信没有啊?陷空岛几位哥哥嫂子都等着摆酒了。 小四子看着回信,想着一问,喵喵和白白肯定又没影了。叹了口气,收起信。 公孙正好捧着个药盒进来,伸手捏了一把小四子的腮帮子,“你才多大,就唉声叹气的?” 小四子仰起脸,揉揉腮帮子,想起个事儿来,“爹爹,老神仙今早上说赶急事儿走了。” 公孙皱皱眉头,“这老头儿,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他说也想留在开封,不过算了算说又要出大乱子了!这乱子了不得,他老爷子年纪大了老胳膊老腿折腾不起,所以先逃走!”小四子按了按自己两边的腮帮子,更加忧虑——小良子的脸越长越长,自己的脸越长越圆! “又出乱子?”公孙叹了口气放下盒子,凑过去小声跟小四子说,“我觉得,包相、展昭或者白玉堂三个人里边,有一个特别带衰!你看霉运就跟着不走。” “嗯嗯!”小四子认真点头,“是哦,我觉得是喵喵,他没在那会儿开封府也没案子啊。” …… “阿嚏……”展昭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 此时,展护卫正带着张龙赵虎和六个衙役在巡街。唐石头和岳阳来了之后,每天两班倒的巡街队伍变成了三班倒,大家也轻松些。 展昭此时正在巡北城,刚刚天气还晴好,这会儿阴下来了,看着像是要下雨,风也凉了起来。两边摆摊的商铺纷纷收摊,有些年纪大的动作慢,展昭就带着衙役帮忙收摊,反正他向来热心肠。 等将最后一个卖帕子的老太太送回家里,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那样子像是要下大雨了。 老太太拉着展昭不让走,叫一班衙役在家里坐着喝茶,等雨停,秋雨淋不得,会落下病根。 展昭也拗不过老太太,刚刚坐下,“轰隆隆”一声雷响,电闪雷鸣。 俄顷,大雨倾盆,展昭站在屋檐下看屋顶一角落下来的水柱,今天也不热,这种更像夏天午后的雷暴雨,秋天很少见。衙役们担心老太太的屋子不牢靠,架了梯子爬上去看,才发现屋子盖得倍儿结实,就都问老太太这哪家给盖的房子?下次自家搭棚子也请他们。 “莲花楼的小兄弟们帮我盖的小屋。”老太太给展昭端来茶水,“很牢吧?这整座村子差不多都是那些小兄弟给帮着盖的。” “哦,莲花楼啊。”展昭点点头。开封北山附近有一座莲花楼,是个江湖门派百花盟的一个分支。 百花盟是江湖大派,与天鹰山庄、乌衣楼和秦家堡并称武林四大盟,是比较新兴的武林门派,仅次于天山、少林之类的武林圣地,是比较有活力的门派。百花盟的盟长是谢百花,江湖正派,为人很不错。百花盟下数百个小门派,都在各地盖成小楼,以花为名,比如说牡丹楼在洛阳、莲花楼就在开封……听起来有些像是什么烟花之地。可实际上,百花盟以收徒教武和乐善好施著称,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门派。 莲花楼建于开封北城,就时常帮助北城百姓做些事,尤其照顾孤寡老幼,包拯年年都会感谢莲花楼主莲花夫人,连赵祯都时常褒奖莲花楼,因此这门派在开封口碑很好。 展昭与莲花楼主有几面之缘,莲花夫人已过花甲之年,是个满头白发的慈祥老太太,不怎么出来见人。 见雨势也没有要转小的意思,展昭想起一会儿还约了白玉堂他们到太白居吃饭,衙役们也着急,三三两两跑隔壁人家借伞去了,隔着回开封也就得了… 展昭在屋里等,注意到桌上有一盏莲花灯,就问,“老人家,你家有人在莲花楼学武?” “是啊,我孙儿在那里学武功,他总说学好了要去开封府做衙役哩。”老太太高高兴兴在灶前做饭,边看天色,“奇怪啊,今天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往日早就到家了。” “展大人!” 正说话间,一个衙役急匆匆跑了回来,满身都是雨水,脸刷白。 展昭皱眉,“怎么了?”他心中可是咯噔一下,别又碰上什么人命官司了,那就不用计较了,开封府的白虎星铁定是自己了!走哪儿哪儿死人啊! 衙役指了指后头,“有些不对劲。” 展昭微微一愣,让老太太忙自己的,就跟着衙役出了门。 院子后头的山坡下,展昭就看到一众衙役站在那里,王朝马汉也在,众人也没打伞,正仰着脸看什么,展昭跑过去,“你们干嘛?秋天淋雨小心生病。” 王朝摇头,伸手指了指山坡上一处溪流,“展大人,你看!” 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溪流原本定然是没有的,只是因为雨水大,山上的雨水汇聚而成,流了下来。展昭看了一眼,愣了——因为溪水的颜色竟然是红的。伸手接了一把来看,果真是红的,不是山石泥土染的,还有一股子隐隐的血腥味。 展昭仰起脸,在山坡的正上方,有一座小楼,楼后边一座山庄——是莲花楼的地方。 “该不会……”展昭心说可能是误会吧?莲花楼在杀猪之类的……可是这溪水流了一会儿也不见好转,一直不停地留下来的都是红色的血水。展昭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他赶忙带着众衙役冲上了山。 刚到山顶,就见莲花楼的大门敞开着,门口倒着两个看守,全身都是血,而这些血水,正是从莲花楼里头流出来的,虽然下着大雨,但里头血腥味刺鼻。 展昭命两个衙役回开封府禀报,多带人来,吧公孙也叫来,他自己就带着王朝马汉进了莲花楼。 进楼一看,展昭傻眼了——只见莲花楼里头一片狼藉,尸体横呈,楼里的帮众似乎都被杀了。 “找找有没有活口!”展昭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这莲花楼根本不参与江湖事务,与人也无争斗,怎么会横遭灭门? “展大人,还有几个没死的!” “赶紧救人。”展昭吩咐一声,自己往楼里走,楼里男女老少死了不少人,到处都有尸体。展昭跑到楼顶,里头一座帷幕之后,躺着个浴血的白发女子。 展昭赶紧走过去,“莲花夫人!” 那莲花夫人被人一剑穿心,满身的血,但似乎还有一口气,可能是用内力强撑着的。 “怎么回事?”展昭点了她的穴为她止血,边问。四周围服侍莲花夫人的侍女下人全部毙命,惨不忍睹。 展昭气愤,这是江湖人寻仇灭门的手段,谁这样残忍? “展大人……” 莲花夫人缓过一口气,一眼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展昭,一把抓住他衣袖,“图!图……” “什么图?”展昭听老太太奄奄一息似乎要告诉自己什么,就凑过去听。 只听老太太在耳边吃力地说出了几个字,“陵山……泣血……图。” 说完,莲花夫人已经气绝身亡。 展昭则是傻在那里——陵山泣血图?! “展昭。” 展昭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神往外看,只见欧阳少征带着人来了,“什么情况?” 展昭摇了摇头,“似乎还有些活口。” 欧阳叫人寻找活口,救人收尸……此时,雨势减小,这附近有不少人家的小辈都是送到莲花楼来学功夫的,眼看过了吃饭的时候也不回去,就上来寻找,这一看,立时哭天抢地。 欧阳少征忙着带人安抚家属,救治伤员。 公孙也赶来了,见状头皮都麻了——这齐四刃好的不灵坏的灵,一说出乱子,一下子竟然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见不少都是还没过二十的小孩子,公孙气得跺脚,问一旁展昭,“究竟是谁干的?简直穷凶极恶!” 展昭此时正低头发呆,听公孙问,他微微地摇了摇头——刚刚莲花夫人临死前说的“陵山泣血图”,让展昭深感不安,不是武林中人,不会明白这张图,代表着什么。 …… 太白居里头,白玉堂靠在窗边往下望,就见欧阳少征的皇城军一波一波往北山跑,带血的担架上盖着白布的尸体一具具往回台。路人围观,亲属跟着哭,下边是乱作一团,他也微微皱眉,又出事了! “哇。”庞煜趴在窗边,“不是又出事了吧?” “好像死了很多人。”包延也皱眉,“展大哥不是巡的北城么?还不会来啊。” 这时候,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小四子和箫良进来了。 “好像是莲花楼出事了。”箫良告诉白玉堂,“刚刚公孙先生被叫走了,听衙役说,莲花楼叫人屠了满门。” “哈?”庞煜惊讶地张大了嘴,“谁那么狠啊?莲花楼里不都是些学功夫的小孩子么?夏天种树冬天搭棚的,不都是些好孩子么?” 白玉堂也皱眉,“莲花楼?” “等展大哥回来就知道了吧。”箫良拉着小四子坐好了,低头帮他拍身上的雨水。 白玉堂身为个江湖人,仔细想了一圈,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去屠杀莲花楼,只觉得怪异。 这时候,有人敲了两下门,小六子端着茶点上来了,边问,“几位爷,楼下都炸开锅了,莲花楼出事是真的么?” 包延微微皱眉,“我们也刚刚听说。” “唉,小六,莲花楼和谁有仇?”庞煜跟小六子打听。 “这个……不能吧。”小六子也摇头,边从托盘里将菜拿出来,“莲花楼平日可不像别的门派那样招摇,大家都只说他们好!” 众人也都点头,庞煜肚子有些饿了,伸手要拿一块杏仁酥,还没送到嘴边,却听白玉堂忽然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声,“有毒,别吃。” “哈?!”庞煜惊得把糕点丢回盘子里了。 小六子也惊得差点把盘子丢了,看白玉堂,“那个,五爷……您别说笑啊。” 小四子拔出一根银针来,扎了一块胖胖的凤梨酥一下,只见银针瞬间变成了黑色,也一惊,众人都眯着眼睛看小六子。 小六子百口莫辩,连连摆手,“没有啊,不关我的事……我怎么可能下毒。” 白玉堂点了点头,“跟你无关,是刚刚上楼的时候,撞你一下那人。” 小六子立马想起来了,他上楼的时候,是有个小老头撞了他一下,该不会…… 白玉堂看了看虚掩着的大门,“出来吧。” 话音一落,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嘿嘿嘿”的笑声。这笑声尖利沙哑,有那么一股子邪气。 箫良暗暗心惊,白玉堂刚刚应该是在小六子进来送菜的时候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判断出他被人撞了一下,然后那人趁机做了手脚后,就一直躲在门口偷听。虽然同样是练武,但自己竟完全没察觉到……哪怕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实在是不应该。 小四子见箫良皱个眉头,就往他身边凑了凑,小声问,“是谁呀?” 箫良摇了摇头,应该是江湖人,会不会是白玉堂的仇家?或者是和开封府作对的坏人。 过了那么一会儿,只听门后一个老头儿幽幽地说,“老头儿我最近总听人说白玉堂白玉堂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还道是多英雄气概个人呢,没想到是个毛头小子。啧啧,嘴巴子没毛,远看还以为谁家闺女……” “呵……”屋子里众人可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这哪儿来的老头这样说话,一下子戳中白玉堂的要害了。 果然,就见白玉堂脸色沉了沉,眼里头杀气也出来了。 小四子睁大眼睛搂住箫良,往他胸口蹭了蹭,箫良脸红红拍拍他——槿儿,嫑贴那么紧呀。 “呦。” 就在众人发呆的时候,只听到窗户外头传来另一个老头的声音,“这是谁家小胖子呀?这个嫩的,看起来就好吃!回头把你当小乳猪一样烤了吃肉!” 众人都一惊,除了白玉堂靠在窗边没动外,集体调转头,只见不知道何时,窗户上蹲了一个长头发老头。这老头又瘦又干瘪,两个黑眼圈,两边的腮帮子都凹进去了,看着跟好几天没吃饭似的。 小四子左右看看,见他盯着自己看呢,一双黑洞洞的老眼说不出的吓人,赶紧往箫良怀里又蹭了蹭。箫良护住他,瞪了那老头一眼,心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嚯嚯,真有精神啊小鬼。”老头又看箫良,“你这种活蹦乱跳的,活炸了最好吃……哎呀!” 他狠话没说完,忽然眼前一个杯子飞了过来,猛地一让,胸口被人一把拽住了。老头抬眼一看,就看到白色衣袖子,他一愣的当口,已经被白玉堂拽着衣领子拉了进来,跟丢沙包似的朝着房门的方向丢了过去。 “嘭”一声,连同雅间的大门一起飞了出去,正好撞在刚刚给他们下毒那人身上,双双一起滚了出去,直接撞进了对门的雅间里头。 “轰隆”一声,原来门口刚刚说话那个,是个矮胖子老头。 小四子和箫良对视了一眼,就见在对门的雅间里,还有两个老头呢,他们好像刚刚正把着门缝偷看,这下措手不及,四个老头摔在一起了,滚做一团。 庞煜看得惊奇,问身旁包延,“你看这几个老头,环肥燕瘦啥品种的都有啊!” 包延瞪了他一眼,“环肥燕瘦不是形容老头的!” “那你说怎么形容?”庞煜撇嘴,“书呆!” “这分明是奇形怪状好不好!”包延跟庞煜自顾自斗嘴。 那边几个老头费了半天劲爬起来,其中一个大胖子指着白玉堂,“好……好你,小……小子!君,君君子动动口,不……动手。” 小四子捂嘴乐了,老头是个结巴! 白玉堂看看刚刚那一胖一瘦两个老头,还有门里一个结巴,另一个似乎是个瞎子,皱眉,“魔山四老?” “呦,小白脸子有见识啊!” 走道里,一个老婆婆晃悠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婆婆,两个老太婆长得一模一样,看来是双生,一个穿一身青衣,一个穿一身黄。白玉堂微微皱眉,“青黄鬼婆……天魔宫的六老为什么来开封?” “嘿嘿,来看你啊!”那青黄两位老太婆就站在门口,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起白玉堂来。 “唉唉,怎么样?” “还行,稍微瘦了点。” “高矮倒是差不多哦?” “嗯,样子太好看了吧?这样的男人很花心的!” “不会吧?那不行!” “不过好像挺有钱的,小子,有多少产业?” “对啊对啊!以前有没有什么风流债?” 小四子一脸佩服地看两个老太太,这两人不愧是双生,两人讲话跟一人自言自语似的,根本听不出谁是谁来。 白玉堂不记得自己认识天魔宫的人,跟这帮臭名昭著的老魔头也没什么瓜葛,怎么突然冲着自己来了?转念一想,白玉堂就有些气闷,别是自己那几个师父谁又在外头惹祸或者胡说八道得罪人了,比如说去天魔宫吼一嗓子,说“你们这帮老魔头谁都打不过我徒弟白玉堂”之类的……然后别人就找上门,他还要收拾烂摊子。 “好什么呀,跟个哑巴似的。”刚刚蹲在门口给他们下毒的那胖老头撇撇嘴一摆手,“天山派的都迂腐,靠不住!” 白玉堂双眉微微一挑,这老头看着不怎么顺眼,虽然也不算说错,天山派的确有那么股子名门正派的傲慢迂腐。 “我就说么,嘴巴没毛……”那老头捋着自己胖下巴上的一大把胡须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手里一空,下巴一痛。随后,只见一大把灰白灰白的胡须从自己眼前飘乎乎地扬了起来。 白玉堂袖子轻轻一扫,一阵劲风过……胡子随风“呼啦”一下子,吹没影了。 胖老头再一摸胡须,气得直跺脚,白玉堂用隔空掌把他胡须都给揪没了。 “哎呀,你个臭小子啊!”老头急眼了,正要冲进来跟白玉堂理论,就听楼下传来响动,有不少人问,“展大人,莲花楼的事情是真的么?公孙先生,有多少救回来了啊?” 小四子一听,“喵喵和爹爹来了。” 六个老人对视了一眼,彼此使了个眼色。那大胖子对白玉堂道,“有……有种,别,别说我们来……来过!”打完结巴,一闪,几个老头老太太都没影踪了,逃得比兔子还快。 白玉堂皱眉,还不让说?什么情况?! 这会儿,楼下展昭和公孙大致跟众人说了几句,也不能透露太多,就上楼来了。欧阳已经派驻五千人马将莲花楼地界统统围了起来,影卫们一人带着两百人,开始漫山遍野寻找线索。 这案子惊动了赵祯,莲花夫人和莲花楼上下两百人全部被杀,只救回了五六个少年,都是奄奄一息的重伤,还有在外头办事的百来人逃过一劫。 赵祯大动了把干火,他让王公公来了趟开封府传旨,说,就算是江湖人寻仇私了,那也太无法无天了!必须抓住凶手严惩,不然还有王法没有了?! 展昭交代完了发现凶案的细节,就跟包拯说,这手法的确是江湖人寻仇,他想找白玉堂商量商量。 包拯让他跟公孙赶紧去吧,自己坐镇开封继续处理案件。 展昭出了门,见门口一大队人等着认尸,也是难受。一眼看到了刚刚招待他们喝茶的那个老婆婆。 展昭实在没勇气过去问问活着的五个重伤里头有没有她的孙儿,站在那里发呆。 倒是那老婆婆看到他了,激动地冲过来拉住展昭,“展大人,我孙儿没死,没死!” 展昭心头一松,可再看后头那一大群人,哭的哭晕的晕,都是死了孩子的。 “老人家,您家孙儿可能要住在开封府养伤。”公孙跟老婆婆说了些细节。老婆婆随着衙役们进开封府,嘴里絮絮叨叨说幸好请展昭回去避雨,幸好下了雨发现得早,不然真的都得死了。 身边很多得着亲人死讯的亲属都无法接受,有些也怨展昭他们怎么不早些发现。 公孙和展昭无奈,留下王朝马汉他们安抚众人,他俩转道太白居找白玉堂他们。 刚上楼,公孙就见地上躺着门板,进来问,“打架了?” 小四子往外看,展昭没进门,站在门口看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见他神色不对,走出来,“怎么了?” 展昭拉了他一把,“你来。”说完,拉着人下楼了。 白玉堂不解,被展昭拉进个巷子里,问他,“猫儿,你怎么了?” 展昭皱眉想了想,问他,“知道莲花夫人死前最后一句说什么么?” 白玉堂愣了愣,无奈问,“她不是跟你说我是凶手吧?” 展昭望了望天,“当然不是了。” 白玉堂倒是放心了,这次没被人栽赃嫁祸什么的,就问,“究竟说了什么,你脸都白了。” 展昭凑近他,低声说,“她说,图!” “图?”白玉堂不解,“什么图?” 展昭挨近他耳边,“陵山泣血图!” 白玉堂愣在那里,良久,睁大了眼睛看展昭,“陵山……” 展昭点头。 白玉堂忽然笑了,摇头,“怎么可能!” “我刚刚在莲花楼里头找了一圈,发现在莲花夫人的寝室里头,床铺里靠墙角有个暗格,打开的,空了,里头大概能放进去一个手掌大小,寸把来高的盒子。”展昭皱眉,“我还在莲花夫人的床边,发现了一盆花。” “血胆红?”白玉堂立马问。 展昭点头,“没错,已经开花了,鲜红鲜红。” “如果真是莲花夫人种的,那她也不是传言的那样菩萨心肠了。”白玉堂冷冷一笑,“养育血胆红要用人血浇灌,她总不会是用自己的血吧。” 展昭摇了摇头,“这事情如果真牵扯到陵山泣血图和血胆,那可就麻烦了。” “难怪天魔宫的六个老头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开封了。”白玉堂倒是明白了,自言自语地点点头。 “天……天魔宫?”展昭差点咬到舌头。 白玉堂好笑,“你怎么也结巴了?” “没……没有。”展昭赶紧摇头,舌头继续打结。 白玉堂皱眉,不解地看展昭,“猫儿,你……” “饿死了,我们吃了饭去莲花楼看看!”展昭一撇头,拉着白玉堂就往外走,显然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了。 白玉堂满肚子疑惑——这猫,怪怪的! 第160章 天魔宫 白玉堂被展昭拉回太白居的时候,小六子已经将饭菜都换过了,展昭一听天魔宫的人在饭菜里下毒,脸色变了变,磨着牙在一旁戳一条红烧鱼吃。 白玉堂注意着展昭的神色,觉得这猫似乎很紧张,不过既然他不肯说,白玉堂也不追问,只是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 吃了饭,两人急匆匆赶去莲花楼了,小四子牵着公孙的手回开封府,箫良对天魔宫很感兴趣,一直追问公孙。只可惜公孙不是武林人士,回答不了他,赵普估计也不会了解,所以只好等展昭和白玉堂回来详细说了。 到了开封府门前,正撞上赵普神色匆匆出来,看到公孙,赶紧说,“亲,那几个少年醒了。” 公孙看了看时辰,“比我估计的还早。” “只是情况很古怪!” “嗯?”公孙微微一愣,“古怪?” “不说话,双眼发定。”赵普忧心,“我正想找你去。” “我去看看!”公孙急急跟着赵普进去,小四子和箫良对视了一眼,也跑进去看。 客房里,几个少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定在那儿,双眼睁着,但是眼中无光也不看人。任凭身边亲友怎么叫,他们就是没反应。 公孙上前把脉,摸了摸脉门又听了听心跳,最后翻开眼皮子看了良久,站起来,神色凝重。 “公孙先生。” 几个少年的父母长辈都来求公孙一定想法子救人,公孙点头,低声对一旁的赵普说,“不是病和伤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赵普不解。 “也不是内伤,而是神!”公孙回答。 “什么意思?”赵普不明白。 “这五个孩子吓傻了。”公孙直接回答,“吓出病来了!” “吓?”赵普想想叹了口气,“也难怪,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换句话说,他们看到凶手了?” “你觉不觉的奇怪?”公孙问赵普,“为什么五个的症状都一样?” 赵普笑了笑,“我知道怎么回事,凶手的功夫太高了,是武林至尊级别的,内劲外泄,就好像有意夹了内劲的狮子吼一样,内力不济的就会吓出病来。” 公孙点头,“你很清楚么。” “我虽然军旅出身但也是学过功夫的。”赵普摇了摇头,叫赭影紫影,“去把展昭白玉堂找回来吧。” 赭影和紫影点头,跑去找两人了。 “你认为他俩能解?”公孙问。 赵普摸了摸下巴,“嗯,死马当活马医吧,白玉堂是天山派的传人,出身名门内劲应该正宗醇厚,说不定有办法。至于展昭……这小子内力深不见底,应该也有办法。总之江湖事还是江湖了比较好。 “江湖啊……”公孙仰起脸感慨。 一旁小四子也跟着仰起脸,“嗯,浆糊!” 白玉堂和展昭此时已经到了莲花楼附近,两人不上山也不看死人,只是围着山脚转悠了起来,似乎是在寻找。 紫影和赭影到的时候,分头找,赭影在东边找到了白玉堂,展昭此时正好转到西边,让紫影碰上了。 “你俩干嘛呢?”赭影好奇地看白玉堂。 “找脚印,看看对方人数和武功路数。”白玉堂回答赭影,“只是刚刚一场大雨,留下的线索也少一些。” 赭影就将伤患的情况跟白玉堂说了说,白玉堂一愣,站在那里皱眉,“吓傻了?怎么叫都没反应的那种,像是被点了穴道?” “嗯。”赭影问,“知道这是什么本事不?” 白玉堂点了点头,“魔音诀,是魔山的功夫。” “魔山……”赭影一激灵,“天魔宫的功夫啊?”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你也知道天魔宫?” “呐,五爷太小看我了不是。”赭影笑眯眯,“天魔宫这么有名谁会不知道,当年那个大杀四方搞得天下大乱的血魔不就是天魔宫的左护法吴不恶么?吃了血魔胆,喝人血练血魔功的那个血魔吴不恶!” 白玉堂笑了笑,“说起来,一甲子会出一颗血魔胆,离开陵山泣血那年,差不多也快六十年了吧。” “嗯嗯。”赭影想了想,“对了五爷,当年是天山老祖和天魔宫宫主一起收拾的血魔,就是那个什么陵山泣血的事情,天山老祖不就是你师父么?” 白玉堂想了想,“嗯。” “他跟你说过些那时候的事情没?”赭影包打听的性子上来了。 白玉堂想起往事似乎有些想笑,“哦,老爷子就说过一句话。” “什么?” “那个混蛋太欠揍了。”白玉堂说了一句。 “哈?”赭影反应了一会儿,“哦!说血魔?” 白玉堂摇摇头,“不是。” “那说谁?”赭影吃惊,“难道说天魔宫宫主?” 白玉堂浅浅一笑。 赭影皱眉,“当年正邪联手除魔那可是千古奇谈呢,我还以为他俩虽然一正一邪但是很合得来。” “怎么可能。”白玉堂摇头,“还有,他俩不是一正一邪,而是亦正亦邪,两个都一样。”说话见,就见到那边展昭带着紫影急匆匆地回来了。 “猫儿……”白玉堂叫了一声,却见展昭黑了一张脸,似乎在生什么大气。 白玉堂和赭影对视了一眼,赭影赶紧对跟在展昭身后的紫影使眼色——咋回事? 紫影耸肩摇头——不知道啊,说了两句他就翻脸了! “猫……”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下,你们先回去。”展昭说着,又不忘补充一句,“中了魔音诀的人,用手拍天门、忘棋、八峰三大穴位,再捏鼻子抽两巴掌就能醒过来了。” 剩下三人一愣,展昭一纵身,没影了。 “哇!”紫影一拍手,“燕子飞。” “飞你个头啊。”赭影捏住他腮帮子,“你跟他说什么了?我第一次见展昭脸色这么难看。” 紫影揉揉腮帮子,“说了不准捏我脸。” 白玉堂也看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我就跟他说了一下那帮人的情况。”紫影解释,“哇!展昭嚯地站起来骂了声什么……” “什么?”赭影好奇,展昭还骂人? “嗯,什么死混蛋太欠揍了,最好别是你,是你你死定了!” 紫影学着展昭气急败坏地碎碎念。 白玉堂觉得倒是有些展昭急疯了骂人的腔调,不过……魔音诀是天魔宫特有的内功心法,展昭莫不是和天魔宫的人有什么渊源? 白玉堂想了想,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皱眉也一纵身,没了。 “哇!”紫影再拍手,“如影随形!” 赭影望天,“现在人都走了,怎么办?” “你好笨喏赭聪明!”紫影戳戳他,“元帅找他俩不就是要解毒的法子么?既然有了就告诉他们咯!” 赭影想想也是,叫紫影气糊涂了……两人回了开封府,将事情和赵普一说,赵普也觉得挺诡异,不过还是照做了。 公孙按照展昭说的法子,果然,第二个耳光抽上去,一个少年就咳嗽了一声,很快恢复了神志。 一见父母在眼前,那些少年抱住亲人就大哭,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赵普问,“凶手是谁?” 少年们集体摇头,都说,是个黑衣人,年岁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很霸道,他功夫高得根本不能理解!跟个鬼似的太吓人了,他们就看到一片血红,自己怎么受伤流血的都不知道。 “有什么样貌特征没有?”赵普追问,就不信了,五个人呢,连一点具体形容都没有? “不知道啊,他一路笑过去,大家就都晕了……然后没看见他动作,身上就已经满是血口了。” “啊!”这时,一个少年突然喊了起来,“我听莲花夫人叫了他一声。” “叫什么?” “老魔头!” 公孙没听明白,心说老魔头是个什么称呼?赵普则是站在那里发呆,“老魔头……” 他回头问紫影和赭影,“刚刚展昭说他们中的是什么招?” “魔音诀。”紫影回答。 “白玉堂也这样说。”赭影点头。 赵普愣了半晌,“魔音诀,老魔头,莫不是天魔宫的宫主,老魔头殷候? “哇!”小四子听完了,拍着小手,“好厉害的感觉!” 箫良也点头,“是啊……” “这个名字很响啊,我不是江湖人都听说过!”公孙也问赵普,“可是他如果活着的话也是百十来岁的人了吧?那个少年说才四五十岁。” “呃,这个么……”赵普望天。 小四子和箫良斜着眼睛瞄赵普——九九好没用! 赵普尴尬——老子又不是混江湖的! …… 白玉堂想找展昭,但是展昭施展燕子飞先走的,想找可不容易。白玉堂追到市集附近就没了线索,落到平地观察四外。如果展昭是去找天魔宫的人,那应该会找到之前的四老和双鬼,这六个人样貌特别,倒是应该很引人注目。 白玉堂四外寻了寻,找了几个商铺问问。 倒还真有人看见了,说是有那么六个稀奇古怪的老人,疯疯癫癫的,就住在前边的无忧客栈里头。 顺着街巷往前走,白玉堂远远看到了无忧客栈,不过脚步却是停了,他皱眉问,“你要跟多久?” “嘻嘻嘻。” 这时候,他身旁的巷子里有笑声传来,这声音听着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三个人重叠在一起,很古怪。 “白五爷,找天魔宫的人,有何贵干呐?” 白玉堂看了看巷子里,就见三个黑色的人影,都穿着黑衣黑裤,黑巾蒙面,只露出三双黑洞洞的眼睛,隐藏在黑暗里,似乎重叠又似乎分开,正幽幽地盯着白玉堂看。 “影魔重三?”白玉堂觉得有些好笑,“天魔宫要搬迁来开封么?怎么几个长老都来了。” “嘿嘿嘿。”那三个黑衣人忽然又合并成一个,趴着墙壁阴阳怪气地说,“有些私事要办。” 白玉堂也不想追问,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要去客栈啊?”那黑影一闪,躲到了另一边的巷子里,动作奇快,而且时而看着只有一个人,一晃又似乎出现了三个重影。 “你们宫主也来了?”白玉堂问他。 “啧啧。”重三摇头,“宫主不见了,一个月前说找你师父去,人就没了。” 白玉堂眉头一皱,“他找我师父做什么?” “叙旧之类、叙旧之类、叙旧之类的吧……”重影强调了一下,“他俩偶尔会碰个面。” 白玉堂心中生疑,“莲花楼被灭门了,你们知道么?” 重三歪了个头,后边又跟出两个脑袋来,也歪了个头,“莲花楼是干什么的?青楼之类的、青楼之类的、青楼之类的么?” 白玉堂听他说话的语气,心中暗暗称奇,所以说魔教就是比名门正派有些意思,里头的人性格各异,各有各的特色,不像那些正派武林人士,总是一张脸,虚情假意。 “哦……”那个重三忽然盯着白玉堂看起来,“你和你师父很像么,位子上是正的,骨子里是邪的。” 白玉堂看看他,“你认识我师父?” 重三摇了摇头,“宫主说的。” 白玉堂挑了挑眉,殷候说自家师父比自家师父说他好听多了。 “什么身在汉营心在曹之类、坏心眼之类、看不顺眼之类……”重三往无忧客栈的方向看了看,“的吧。” 白玉堂心领神会,果然评价没好到哪儿去。 “你干嘛找天魔宫的人?”重三眯着眼睛问,“被识破了之类,的么?” 白玉堂听他说话累得慌,见他人挺老实似乎很好骗,就点头来个欲擒故纵,“是啊,识破了!” “哈!”重三一捂嘴,惊骇地说,“这么快就暴露了?!” “嗯。”白玉堂指了指无忧楼,“展昭气吼吼进去了。” “啊!”重三露在外面的眼睛里满是沮丧,白玉堂心中明了——展昭果然跟天魔宫有关系。 正想再问两句,却听上方有人慢条斯理地说话,“呆三,别被他骗了,这小子精明着呢!” 重三眨眨眼,仰起脸看屋顶,“祸病夫。 只见屋顶上坐着个人,白玉堂看了他一眼,那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当然了,魔教中人应该没有那么年轻的,因为殷候从三十多年前突然退隐江湖后,天魔宫就也一并跟着隐退,再不收徒弟、不出来干涉江湖事务。所以这次莲花楼跟他们扯上关系,让白玉堂觉着很奇怪,而且事件中有那么些栽赃嫁祸的痕迹……可是之前也说了,天魔宫退隐江湖都三十多年了,有什么理由将这个魔窟卷进江湖争端之中? 屋顶上的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很贵气也很体面,手上拿着把扇子,扇子是铁的,那男子样貌还行,算是斯文体面,只是脸色不太好,果真是个病夫。 白玉堂想了想,“祸书生,吴一祸。” “不愧是天尊的徒弟,比一般后生有见识太多了。”书生一张死人脸摇了摇扇子,“这片儿地界不是你该来的,赶紧回去吧。” 祸书生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他的年岁应该在六十岁左右了,不过据说生病,所以不老,只是身体虚弱,当然了,功夫可好得很。 白玉堂知道他脾气古怪,不过论古怪,谁怕谁呢? 白玉堂淡淡一笑,“你们很怕展昭么?” 祸书生一愣,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顾虑让白玉堂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展昭的娘姓殷……” 祸书生双眉一挑。 “嘘!” 白玉堂回头,就见重三竖着手指头让他噤声,“不要说出去哦,昭昭要不高兴的。” 白玉堂只是随便猜了一把,可没想到竟然中了!而且还是最不幸的那种,这么说,殷候是展昭的外公?!他是天魔宫的传人?可从来没人提起过,更想不通的是,有名的女侠殷兰慈竟然是天魔宫宫主的亲生女儿,这个秘密,江湖人谁都不知道。 吴一祸从房上下来,无声无息地站在了白玉堂的身后,警告他,“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白玉堂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吴一祸也是一惊,这人真是正派中人?好邪性的一双眼。 “就凭你?”吴一祸明白过来的时候,白玉堂竟然已经闪到了他身后。没怎么看清楚动作的吴一祸直觉脑门有些发麻。过了那么片刻,身后白玉堂低低地交代了一句,“别说我来过。”说完,走了。 吴一祸站在原地,见白玉堂一闪身没影了,揉揉眼睛,“奶奶的,天尊收的徒弟果然是怪物。” “唉。”重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边,轻轻拍拍他肩膀,“宫主会喜欢他的。” “才怪好不好?!”吴一祸望天,“干爹要是知道宝贝外孙被个男人拐走了,还是死对头的徒弟,非一掌劈死他。” “你觉得宫主一掌能要他命么?”吴一祸幽幽地问,“他可是天尊每天挂在嘴边的徒弟。” “你怎么知道?”吴一祸看他。 “宫主说的之类、宫主说的之类……宫主说的……之类。” 吴一祸不等他重复三遍碎碎念,回无忧客栈了。 无忧客栈里头,现在可热闹。 “哎呀……救……救命!” 四个老头满屋子乱窜,展昭一把抓住那个跑得最慢的大胖子,按在桌子上,“痛……痛痛,昭昭饶……命!” “真的不是你们?!”展昭问地一百零一遍。 “真的不是啊昭昭!”两个鬼婆在一旁劝展昭,“我们刚刚头一回听说什么莲花楼,真的没去灭门什么的,我们一直在太白居等着白玉堂啊!” 说到白玉堂,展昭火气又上来了,按住那胖老头,“你们竟然下毒?!那里头,一个包大人的儿子,一个赵普的儿子,毒死别人怎么办啊?!” “痛痛……”大胖老头结结巴巴,“知,知道错……错啦!” “你们下次别去找白玉堂麻烦,他比你们加起来倍一倍还聪明,再去一趟估计他就猜到我是谁了!”展昭狠狠瞪众人。 吴一祸和重三对视了一眼,望天——已经猜到了!那小子鬼精鬼精的。 “除了你们还有谁会魔音诀?”展昭坐下,端着杯子问。 众老头面面相觑,都摇头,“理论上是只有天魔宫的人,不过内力够深厚的话也是能模仿出来的。” “那你们想想,谁想嫁祸你们?”展昭问,“你们最近得罪谁了?” “最近得罪……”长发老头甩了甩头发,下结论,“白玉堂!” “哎呀……” 胖老头让展昭踩了一脚,揉着脚背直蹦,“痛痛……昭,你,踩错……人。” 展昭扫了众人一眼,众人赶紧闷头不做声。 “你们集体来开封干嘛?” “鉴定一下。” 展昭费解,“鉴定什么?” “那什么,听说你叫白玉堂拐跑了。”吴一祸扯开扇子扇扇风,“我们来鉴定一下他配不配得上你。” “又听说是天尊的徒弟真吓死我们了!”瘦老头提醒展昭,“昭昭,宫主可能要生气的。” “他生气又怎么样?”展昭无所谓地来了一句,“我娘嫁我爹的时候他不是把房子都拆了么,到最后还不是我都生下来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这倒是——殷候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闺女殷兰慈,外孙生下来之后就最怕这小外孙,从小到大二十四孝外公,让摘星星不给月亮。不过殷候培养来培养去,展昭还是随他那个一身正气的爹和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好管闲事的娘,没变成小魔头变成了人人敬仰的南侠客。每每提到此事,殷候都要气得上火。 “话说回来。”青黄鬼婆啧啧了两声,“那白玉堂还不错哦!” 重三也点头,“嗯,不错的。” 展昭警觉地盯着重三和吴一祸,“你俩见过他了?” 重三赶紧摇头,“远远看一眼!” 吴一祸也点头,“就远远看!” 展昭走到窗边往外张望,见没人,略微松了口气。 “你们几个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展昭告诫众人,“别出去惹祸了,至于谁嫁祸你们,我会去查的。” “昭,要不要我们回天魔宫?”吴一祸是天魔宫众多疯子里头最明白事理的一个,知道展昭现在的身份,一旦江湖人知道他和天魔宫的关系,那到最后,庙堂江湖都将没有他的容身之所,那样子他们可就罪过大了。白玉堂也是顾虑到那一点,才头也不回地走了吧。 “嗯……我过阵子带白玉堂来见见你们,下毒的事情,好好跟人家道歉!”展昭接着瞪六老。 “你要告诉他你的身份啊?”重三吃惊。 “就是啊!”双鬼也摇头,“不好吧,万一他说出去呢?” 展昭摇头,“他不会的,我不打算瞒他什么。” “那不如现在一起去见?”四个老头提议。 “不行!”展昭犹豫了一下,“我……还没准备好!” 众人面面相觑,看展昭的神色,一颗心都被白玉堂那小子给吊走了啊!一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展昭叫一个外人给收了心了,八个老妖精就有一股子无名火中烧,好个白玉堂啊……太便宜他了! 展昭见八人咬牙切齿的,皱眉摇了摇头,“我先回去了。” “就这么走啊,给你做个饭吃。” 展昭倒是有些怀念双婆的手艺,不过这会儿要查莲花楼的事情,不能耽搁,如果真有人嫁祸天魔宫,那事情可大可小。就道,“我还是先回去了,下次再吃。”说完,放下个钱袋给众人,告了别就走了。 重三打开钱袋,见里头好些银两,啧啧两声,“昭昭就是孝顺。” “他是让咱们顾着花钱别给他添乱。”吴一祸摇着扇子想心思,“莲花楼……竟然用魔音诀还留下活口,看来是有人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在魔山猫了三十多年没下来了,这几天一离山就出了这乱子,对方什么来头?”瘦老头看看一旁大胖子,“结巴,右护法和红九娘还没到?” “九娘说……明,明天。右护,法,后……天。”结巴说着,拿出枚笛子吹了吹。这笛子没发出任何声音,但不一会儿,一直黑色的大蝙蝠落在了窗台上。双婆将一个纸卷装在了蝙蝠的腿上,放了出去。 “宫主不知道找天山老祖干嘛去了。”吴一祸皱着眉头坐在桌边,“别出什么乱在才好。” …… 白玉堂回了开封府,赭影和紫影问他怎么样,他回了句“没找见”,就回屋了。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再不提起这事儿,估计展昭不想让人知道。 没一会儿,展昭也匆匆回来了,到了后院,就见院子里,唐石头和岳阳正过招练功呢。箫良在一旁学,小四子刚刚也蹲了个马步,蹲累了,正趴在石头背上休息。 “白玉堂呢?”展昭问小四子。 小四子指了指房间里头,“屋子里。” 展昭纳闷,天还没黑呢,这么早进屋? 他走到门边,敲了敲门,推开……就见白玉堂正在擦刀,见展昭回来,就道,“人都救回来了。” “哦。”展昭走进去,在桌边坐了,倒茶喝。 坐了一会儿,展昭忽然问,“你觉得,是天魔宫的人做的么?“白玉堂笑了笑,“我更倾向于栽赃。” “哦?”展昭意外,“你这样想啊?” “魔音诀的确是天魔宫的功夫,血胆红也一样,不是么?”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皱了皱么,想起莲花夫人种的血胆红来了,“魔音诀的确是神功但也不是多难掌握,内力足够就能使出来。” “当年只有魔教的人会种血胆红,如今自称名门正派的也在种了。”白玉堂说着,将刀回鞒放到桌上,转眼看展昭,低声说,“过去和现在是两码事,杀些还在学功夫的后生,这种事情太没品了,不像是殷候这种人会做的。” “你又没见过他。”展昭小声嘟囔了一句,“他可是人们嘴里的大魔头。” “我没见过他,不过我见过我师父。”白玉堂淡淡笑了笑,“他还是人门口中的圣者之尊。” “天山老祖不是真正的圣者至尊么?”展昭笑问,“他可是万人敬仰。” “天魔宫宫主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么?”白玉堂笑着反问,“他也有万人敬仰。” 展昭笑了,“从某方面讲,他的确有些本事。” “能把我师父气得半死的人。”白玉堂一笑,“岂止是有些本事。” 第161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夜,雨转阴了起了西风,变得很冷。 小玉和小翠两个丫鬟抱着厚厚的被褥一间间屋子送过去。 到了展昭他们房里,小玉敲敲门,探头进来,“展大人?” 此时,展昭正靠在窗边发呆。 “多加床被褥吧。”小玉抱着被子过来重新铺床,左右看了看,“白五爷呢?” “哦,教唐石头功夫去了。”展昭回了一声。 “展大人,今天好惨啊。”小玉边铺床边跟展昭聊天,“外头哭晕的老人家就有十几个啊,有一个阿婆好可怜,儿子和老伴都是在莲花楼做事的,一下子变成孤苦伶仃。” 展昭微微蹙眉,点头。 “那些魔教的人,为什么要杀无辜的人啊?”小玉有些气愤。 展昭回过头看她,问,“为什么说是魔教的人做的?” “街上好些人都在说啊。”小玉回答,“说什么莲花楼是得罪了魔教里的大魔头!” “大魔头啊……”展昭喃喃自语。 “武林人有好的也有坏的啊。”小玉拿着展昭和白玉堂的枕头拍了拍,“要是大家都跟展大人和白五爷这样就好啦。” 展昭看着她一双手轻轻巧巧地拍着枕头,不紧不慢地问,“小玉,要是我说,娼馆私廖里的窑姐儿们都是贱人,你会不会觉得不妥?” 小玉一惊,睁大了眼睛看展昭,“展大人怎么会那样说呐?哪个好人家姑娘愿意去做这个啊,大多是走投无路。” “那为什么魔教的就都是大魔头呢?”展昭反问。 小玉愣了愣,摸摸下巴,“嗯,那做窑姐不过是为了活命,入魔教是为了干坏事么。” 展昭看了小玉一会儿,笑了,摇摇头拿着杯子继续看月亮。 小玉在刚刚展昭问他窑姐那些话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到展昭难得地认真了,她始终不知道展昭认真是个什么样,这人总是温柔地笑,给人的感觉就是好,太阳一样,从来没有阴暗的时候。 “展大人。”小玉抱着换下来的薄被子走到他身边,“你有烦心事啊?” 展昭摇了摇头,一贯地对她微笑,“晚上冷,早些回去休息。” “嗯。”小玉安心了,展昭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展大人,刚刚肯定是自己的错觉。抱着被子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刚跑到走廊口却见迎面一个白影到了。小玉一惊,以为一定是要撞上了,赶紧一闭眼。 但等了一会儿,没撞上,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没人了,回头……只见白玉堂的背影还是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手里拿着个酒坛子。 小玉摸了摸头,说起来,展大人和白五爷为什么会成为朋友呢?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么!展大人一派正气人又温文有礼,白玉堂有些正邪不分,小玉确定听过很过关于白玉堂的很可怕的传闻,形容他大多是修罗转世之类的,也就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所以实在不会让人讨厌或者害怕。但是小玉总觉得白玉堂是随心所欲的,反正没有展大人那样正派得彻底。很奇怪开封府乃至开封城一大半的姑娘看到他都会尖叫,果然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小玉拍了拍被子,她还是更敬重展昭一些,骨子里都正直的展南侠! 想罢,小玉高高兴兴跑回去睡了。 白玉堂回到展昭房里,关门,抬手一扬。 展昭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了,伸手接了他抛过来的酒坛子,问,“这么快?你又打一遍给人看就走啦?” 白玉堂到了桌边坐下,“嗯,打两遍还得了?” 展昭见他神色,似乎眼中有那么些疑虑,就凑过去问,“怎么了?” 白玉堂抬头看展昭,道,“那个岳阳……” “岳阳怎么了?”展昭搬了凳子坐到桌边,看白玉堂。 “我知道为什么岳峰会败给他了。”白玉堂倒了杯酒,“他倒也不是说功夫多好。” “那是什么?”展昭端着酒边喝边问,“我那天看他练功了,学东西很快!” “的确是太快!”白玉堂认真看展昭,“快得不正常!” “什么意思?”展昭不明白,心说快还不好啊? 白玉堂本来就话不是很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清楚一点,最后干脆懒得说了,想洗洗睡觉。 “唉!”展昭揪住他,“你还没说完呢。” 白玉堂只好说,“我觉得他并不是学,而是看了之后能原封不动地做给你看!但是他并不是真的学会了!明白这意思么,猫儿?” 展昭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摇头,“没明白!” 白玉堂摆摆手,示意还是别讨论了。 展昭倒是觉得有趣,抓着白玉堂的手腕子不让他走,“说清楚!怎么样的?” “我举个例子给你听。”白玉堂重新坐回去,“昨天我教他们练功的时候,小四子说肚子饿了,厨房大娘给他做了炒面。今天练功到一半,小四子又说饿了,但是厨房大娘没在,于是岳阳帮他做了一个。” 展昭眨眨眼,“然后嘞?” “我看了一眼,岳阳从动作、习惯、做出来的样子、味道,完全和厨房大娘一模一样!”白玉堂看了看展昭,“连葱叶子的位置都一样。” 展昭听后吃惊,凑过来问,“面好吃么?” 白玉堂望天,展昭果然关心的是吃的! 见白玉堂放弃了,展昭也不跟他逗了,拉着他衣摆道,“我明白你说什么的!我之前也发现了。” 白玉堂回头,“哦?” “衙门里的老杨每个月都要给家乡的老娘写信报平安。”展昭将一杯酒喝尽,“前几天抓贼伤了胳膊,怕老娘担心,就想找公孙模仿笔迹写一封去。那天公孙刚巧不在,岳阳让老杨拿笔比划两下给自己看看,随后就写了一封真假难辨的信出来。” 白玉堂皱眉,“果然天赋异禀么?”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这本事,简直跟当年的三手画圣林禅子一样。” “难道是一甲子一个轮回么。”白玉堂忽然有些感慨,“林禅子死了六十年了吧?” “嗯。”展昭点点头,“画完陵山弑血图后呕血而亡,血正好喷在了画面上,所以才改名陵山泣血图。” “当年唯一目睹那场激战的人么。”白玉堂不解,“林禅子为什么后来会呕血?师父说他可能被交战时候三大高手同时释放出来的内力所噬,但林禅子本身就功夫了得。” “我觉得就是过劳死吧。”展昭摇头,“毕竟,陵山那一战打了个天昏地暗,他要把整个过程都画下来还要记住武功招数,那要费相当的精力,累吐血也是有可能的。” 白玉堂看得出来,展昭是喜欢他外公的,虽然他可能是众人眼中的大魔头。 笑了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白玉堂伸手捏着展昭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问,“这案子从哪儿开始查?” “嗯,从莲花楼的背景开始吧。”展昭托着下巴,“还有昨天下雨时候有没有目击者……这么大的一座楼,杀了这么多人,不管凶手是一个还是多个,总有人碰上的吧?” 白玉堂点头,拽拽他头发,“睡吧。” 展昭也有些累了,两人躺下。 开封府的夜晚也平静了下来,就在开封城居民进入梦乡的午夜时分,有一队人马进入了开封的大门。 今天负责夜晚巡街的是张龙赵虎,带着他们的,正好是唐石头和岳阳。 唐石头他们走到北城,靠近莲花楼附近的街道,远远地就看到前边一大队人马,巨大的伞盖、马车……那架势跟皇族出行似的。 “什么人啊?”唐石头揉揉眼想上前看,岳阳拽了他一把,示意身后众人,躲到巷子里。 张龙赵虎戳戳岳阳,“唉,小岳啊,咱们才是兵。” 岳阳对众人,“嘘,是百花盟的人,这架势,估计是他们的掌门谢百花。谢百花这人阴毒狠戾,功夫又极高,咱们先看看情况” “女的掌门?”唐石头好奇。 “男的。”岳阳想了想,“这场面我们罩不住的,他们肯定是去百花楼,皇城军守在那里的是两百人,但是欧阳不在,我们两个未必能挡住他。万一一会儿对方要上楼,我们阻止不了,明天开封就会传说皇城军和开封府形同虚设,让些江湖人来去自如,难怪莲花楼死了那么多人都没人发现。” 唐石头一皱眉,“这样啊……” “你脚程快,赶紧回去,对着展大哥白大哥他们的院子喊一声,‘百花盟来人马了’就行。” 唐石头觉得他说得是有道理的,就跑了。 另外,岳阳让几个衙役绕到去通知附近的欧阳少征,自己则带着张龙赵虎尾随。 张龙和赵虎对视了一眼,岳阳够机灵的! 唐石头轻功很好,冲回开封对着院子喊了一嗓子,“百花盟来人了。” 没过片刻,展昭院子的大门一开,展昭和白玉堂已经穿戴好出来了,边问,“来的是谁?” “岳阳说什么谢百花……” 白玉堂一皱眉,“那个娘娘腔是不是来得快了点?” 石头不解,“娘娘腔?” 展昭给他解释,“谢百花是个娘娘腔的妖男!” 这时候,赵普也出来了,手插着袖子摇头打哈欠,“怎么来这么快……” 话没说完,就见岳阳一闪身,落到了院子里头。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地看他,“怎么回来了?” 岳阳摇头,“他们经过莲花楼附近没上山,往更北边去了。” “更北边?”展昭微微皱眉,天魔宫的人在北边的无忧客栈,该不会…… “另外,西北边有黑云,我刚刚仔细一看,是鸟群。”岳阳脸色严峻,“回来的时候看到南边有一队大概二十多个灰衣人,抬着顶灰色的轿子,踩着屋顶往北去了。 “天鹰山庄和乌衣堡。”白玉堂笑了笑,“四大门派来了三个,这是要私了么?”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不去莲花楼?”赵普不解,“还要先开个会不成?” 展昭皱眉不语,天魔宫那几个老人家可没有刻意隐瞒行踪,如果真是找他们报仇去的话…… “去看看吧。”白玉堂提议,没等展昭回答,已经往外走了。 “我也去。”赵普觉得这乐子挺有意思的,也跟着去了。屋子里箫良一听到江湖四大门派,也睡不着了,将小四子塞进公孙怀里就追出来了,唐石头和岳阳也跟上。 展昭望心中知晓,江湖人是断然不肯吃这种亏的,特别是四大门派正在势头上,怎么可能被已经没落退隐江湖三十载的天魔宫给唬住了。灭门之仇那可是大仇,如果只是一个百花盟谢百花,那吴一祸估计就能收拾他了,可再加上天鹰山庄的庄主和他三个儿子,若再加上乌衣堡的高手,那帮老头子功夫上应该不会输,但难保别人不玩儿阴的。一旦这一仗打起来,天魔宫势必再一次成为武林公敌。 展昭忧心忡忡跟去,考虑着,一会儿就算真被拆穿身份也要帮着打一架,如果让那几个老头中的任何一个受伤,那他真是不孝了。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 头顶的鸟群就是最好的方向标,展昭往远天一看一颗心就一沉——果真是去了无忧客栈的方向! 赵普跟着白玉堂往前,他俩轻功好,唐石头和岳阳比较后边。 赵普忽然问白玉堂,“难得你这么热心。”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以你的性格不是应该继续睡大觉的么?”赵普嘿嘿笑了两声,“管他开会还是打架?” 白玉堂挑了挑嘴角,知道赵普也猜到八九分了,这人粗中有细,心眼很足。 赵普见白玉堂的神色,知道自己才对了,暗自摇头——真没想到,展昭背景那么复杂!难怪那小子内力深不见底,原来背后大有来头。 而此时,无忧客栈里头,吴一祸看了看正在吃宵夜的重三,“三,我怎么闻到一股鸟屎味儿?” 重三摆摆手,“唉,安分一点啦,别给昭昭惹麻烦。” “现在是麻烦找上门。”吴一祸叹了口气,“还好宫主没在这儿。” 说话间,有人敲门,随后,四鬼里头的大胖子探头进来,“有……有,情况!” 吴一祸摆手,“忍啦。” 话刚说完,就听外头有人喊,“天魔宫几个老不死的,赶紧出来。” 吴一祸眼皮子挑了挑。 重三接着摆手,“老不死是夸奖呢,夸奖呢,夸奖呢。” 吴一祸扶额,青黄鬼婆探头进来,“喂,一把年纪了,难道做缩头乌龟?” “忍……忍忍,为,为了昭昭。”大胖子老鬼对旁边几个脸色变差的老鬼摆手。 这边众人都运气忍着,外头就听有内力夹着话语传进来,“小点儿声,别吓着里头几位老人家。” “可别吓死过去。” 吴一祸看了看重三,“你确定要忍?” 重三自言自语,“不想忍还是不想忍还是不想忍。” 八位老人家默契地站起来刚到窗边,就听半空中有声音传来,“叫魂啊!大半夜不在婆娘炕上躺着,上这儿来给那八个老不死的倒夜壶啊?” 屋里众人一缩脖子。 吴一祸看大胖子,“你不说九娘明天才到么?” “现,现在……已经明,明天了。”大胖子指了指天色,后半夜了! 赵普和白玉堂远远就听到这一声吼,心头一惊,好深厚的内力,还有……这泼妇骂街的架势! 展昭打老远听到了,一惊,是天魔宫的三大高手之一,九尾蝎子红九娘。 这红九娘之所以被称为九尾蝎子,就是形容她的狠毒和厉害。武林中有众多排行榜,如果要弄个泼妇排行榜或者恶女排行榜,红九娘保证是第一名,而且能甩出第二名十条街去。 展昭从小就叫她九姨,虽然他小时候因为爹娘的关系不住在天魔宫,但天魔宫那几个老魔头闲着也是闲着,总也在他附近转悠,这红九娘,就是最疼他的一个。 而且此人有个特殊爱好,喜欢在菜市场吵架,遇上泼妇骂街必定插一脚,隔着街跟悍妇对骂上两个时辰她是最爱干的……当然了,什么话难听骂什么,简直叹为观止。 此时,白玉堂和赵普已经落到了无忧客栈不远处一座高楼屋顶上,往下一望,就见无忧客栈已经被三大门票的人包围了。 百花盟的人比较多,当中一顶夸张的大轿子,十几个人抬着,大轿子上都是花瓣、花苞、花骨朵,白色的纱幔遮挡着轿子,里头坐着的人若隐若现的,是个穿着白衣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 赵普忽然“嘶”一声,抓耳挠腮。 白玉堂看了看他,“干嘛?” “没……”赵普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像是长虱子了浑身痒。白玉堂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嫌弃地看他。 赵普望天,估计是因为看到一个男的坐在一大堆花里,老天保佑别是个娘娘腔!他最怕娘娘腔。 展昭也到了他们身后站住了,往远处望。 百花盟的左手边是天鹰山庄的人,这帮人比较正常,除每人肩头都蹲着一只鸟之外。为首一个年轻的男子,肩头一只漂亮的雄鹰挡住了面孔,看不出长相。 右手边是乌衣堡的人,都穿着乌黑的衣服,为首是个女的,乌纱蒙面,看起来年纪也不大。 “四大门派除了天鹰山庄之外,大家都是年轻的掌门吧?”岳阳问展昭和白玉堂。 “天鹰山庄的老庄主薛鹰其实也只是挂个名,掌权的是他三个儿子。”展昭道,“这个养的是褐色鹰,应该是老二薛成雄,养黑鹰的是老大薛承志,养白鹰的是老三薛承义。” “那对面屋顶上那个女人是谁?”唐石头伸手指了指对过的屋顶。 只见他手指的方向,是无忧客栈的屋顶。 屋顶上,坐着个一身红衣的女人,所谓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大概就这感觉了。 这个红九娘看起来有四十岁了吧,但是漂亮至极,可见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大美人。肤色依然是白嫩红润,身材十分好,蜂腰翘臀,胸前伟岸!一头乌黑长发盘着,衣服领口也大,胸前一大片白色起伏是两山夹一沟,还是条深沟!惊得众人赶紧挪开视线。 展昭无语,红九娘从他记事那会儿起就喜欢露胸露大腿,所以众人才会说她是淫娃荡妇不知羞耻。不过红九娘为亡夫守活寡快四十年了,据说当年就是因为她太漂亮,才会被当地的武林恶霸杀了父亲和夫婿抢回去做小妾。她也从小就泼辣,当夜宰了那恶霸逃走。这恶霸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门下就冤枉她个良家妇女是娼妇,派人追杀。 逃命的时候,红九娘被后来的血魔吴不恶捡了。吴不恶原先还是天魔宫的护法,喜欢穿一身红,见九娘也穿一身红,就收了做干女儿,教她武功。 展昭总觉得红九娘和吴一祸能有些什么,但最终两人还是没走到一起,现在都六十多岁的人了。 唐石头盯着九娘看了一会儿,忽然对一旁岳阳说,“好大!” 岳阳点头,“的确好大来头!” 唐石头摇头,“不是说来头。” 岳阳不解地看他,“那什么大?” 唐石头脸红红,“胸!” 岳阳脸一红,也瞅了瞅……果然大! 白玉堂扶额,赵普一拍他肩膀,“你风流天下的名头有衣钵了!” 白玉堂无语,照这趋势下去要变下流天下了! “想不到有幸见到名动江湖的红九娘……对了,是当年名动江湖。” 百花哪拿顶大轿子的帷幔朝两边掀了起来,当中斜靠着一个人,幽幽地说话,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 赵普一听果然是个娘娘腔,挠胳膊,“要死,起疙瘩了。”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早提心过你那是个娘娘腔了。” “练百花神功是不是要先挥刀自宫啊?”赵普盘腿坐下,决定看热闹。 红九娘自然能听出这百花盟的盟主谢百花在讽刺自己太老,天魔宫已经不属于现在的武林,不过之前也说了,论吵架,红九娘怎么会输人。 “现在的武林可比我当年好混多咯,阿猫阿狗不说,连阉祸都出来当掌门了。”红九娘说着,慵懒地斜靠在屋顶上,她毕竟姿色非凡,下头好些三大派的卒子看着她的样子都面红耳热,低头非礼勿视。 “哈哈。”红九娘笑得放肆,“我常听宫主说,当今武林高手太少了,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那里头可没有百花盟的……哦,对了!倒是有个姓白的。唉,我说你也穿一身白,不会说的是你吧?” 谢百花今年不到三十岁,喜欢穿白,性格比较女性化,江湖盛传他自宫了,也有说他是太监。总之这些不提,但谢百花一向自诩自己是美人中的美人。的确他长得也是不错,细眉凤目,只是脂粉味稍重,所以展昭才会说他是娘娘腔的妖男。 当今武林中最有前途、最有名望、姓白还穿一身白的,自然是锦毛鼠白玉堂了。 谢百花冷笑了一声,看红九娘。 红九娘自言自语,“我听宫主说,那姓白的是天尊最得意的徒弟……哎呦!人家出身名门,那必定是一身贵气,估计不会把自己埋在一堆烂花枯树叶里头,跟盐碱地里的拉拉蛄似的。说话还拖个尾音,生怕人不知道他裤裆空空,少点儿东西。” 众人都有些傻眼。 赵普一挑眉,“嘴比公孙还毒!” 白玉堂也点头,“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唐石头一脸钦佩,“说话好连贯!” 只有岳阳记着捂住箫良的耳朵——小孩子不可以听! 展昭知道,红九娘是有意拖个时间再将事情闹大……这样,欧阳少征的皇城军就会过来了。江湖人毕竟不会跟皇城军正面冲突,比自己出手要好。 同时,就见九娘不知道是故意还是不经意,拿着一块红绸子扇扇风,其实是对着展昭摆手,让他别露面。 “泼妇。”谢百花眼睛微微眯起,从轿子里站了起来,别看他娘,个子倒也不低。他微合双目睨视着红九娘,“你天魔宫的人屠我百花楼,摘了血魔胆,夺了泣血图,敢做不敢认么?!” 在屋顶上的众人对视了一眼。 展昭看白玉堂——那棵血胆红开花了倒是真的,有结果么? 白玉堂摇头,那天他们的确没看到有结出果实,可如果是真的那就糟了!血魔胆一旦被服用,血魔就将诞生。江湖必将又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放你妈的屁。”红九娘双眉一挑。 赵普莫名觉得红九娘若是肯从军当先锋就好了,他军中就缺个会骂人的! “你当血胆红是烂桃烂苹果,浇水就能开花?”红九娘冷笑,“那是要用人血浇灌六十年才有可能开个花的妖花。是妖花不是腰花啊!你百花盟连那玩意儿都养,别是自个儿吃了血魔胆又内力不济控制不住,大开杀戒吃血保性命的吧?!” 红九娘一席话,是说来反驳这谢百花的,同时,也给展昭等人提了个醒——他们一直搞不懂,如果要偷东西,魔音诀就可以解决莲花楼里头所有的人,兵不血刃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还要弄得血流成河?! 如果真的如同红九娘说的那样,很可能凶手是吃了血魔胆,但是内力不济,因此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变成血魔后需要饮血练功、保命,一日不吸血就会觉得火烧火燎痛不欲生。 想到这里,众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血魔岂不是就在开封?! “血胆红并非我百花盟所养!”谢百花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来,“半个月前,我收到莲花夫人来信,说是在开封近郊拦截到了一队行踪诡异的人马,当时正在押送镖车。镖车一路走来血腥味浓重,当有一帮形同魔教中人打扮的恶徒劫镖,她们帮忙才偶的了镖车,打开一看竟然是血胆红,且已经结出了成熟的果实——血魔胆。她立刻写信给我,我才叫了四大门派的掌门还有各大武林正派的长老老辈前一起来开封开武林大会,商议如何处理这血胆红一事!不料你天魔宫竟然杀人灭口!” “笑话。”红九娘单手叉腰,“老娘告诉你,不是我天魔宫做的,你要寻凶手,上别处去!” “你口说无凭!” “我无凭你就有凭了?”红九娘一瞪眼,“拿出证据来!” “莲花楼门下都是死于魔音诀!” “哈哈哈……”红九娘仰天大笑。 展昭手按箫良肩膀,让唐石头和岳阳气运丹田扛住……红九娘的笑声之中夹杂着厚重内力,只笑了几声,三大门派有些内力不济的弟子已经晕过去了。 “自己资质低就觉得魔音诀是什么独门绝学了!”红九娘不改的犀利刻薄,“天魔宫养的狗,都比你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整天就知道吹牛的正派武林人要强。” 白玉堂和赵普一挑眉——骂得爽! 展昭在后头看着无语,这两人都不把自己往好人那头摆。但同时,展昭也知道,虽然血魔当年作恶多端,但九娘对他感情深厚,天魔宫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被正派武林人迫害过,无家可归,像野狗一样被殷候捡回去的。生路坎坷于是生得随性恣意,展昭记得他娘总说,不幸者的不幸,不是幸者能体会或者评价的。 “你这妖女,不与你多费口舌,今天就为武林除害!”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薛成雄轻轻一摆肩膀,肩头雄鹰展翅,箭一样射向房顶上的红九娘。天鹰山庄众人身上的群鸟也飞上空中形成鸟阵。 这时候,二楼窗户一开,一个人影窜了出来。鸟阵刚刚形成就被那青衫人从中穿过。随后,鸟阵与青衫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解。最后,一个人影落到了九娘身边,轻轻一拍身上的鸟毛。 再看那群鸟,被人揪掉了尾巴毛,东倒西歪落了一地。 那只褐色的飞鹰到了红九娘的眼前伸出利爪要抓向九娘的脸了,却见她打了个哈欠。 落到身旁的人早就一铁扇挥过来。那褐鹰爪子抓断了两根,惨叫一声飞了回去。 站在红九娘身边的,正是祸书生吴一祸。 “大晚上穿那么少?”吴一祸看看九娘,就要过去给她捏肩膀,“赶路累不累?” “去,死鬼!”红九娘扭了扭不叫他碰着,“一手鸟屎味儿。” “好个不要脸的娼妇。” 乌衣堡为首那位女子是副堡主乌在青,见两人恬不知耻在众人面前打情骂俏,忍不住骂了一句,“老婊子!” 红九娘瞧了瞧她,笑嘻嘻道,“羡慕啊?小平胸,没腰没屁股,还蒙快尿布,太丑见不得人啊!” “你!”乌在青气得脸都青了,见不少人回头看她胸口,赶紧扭过身。 唐石头点头,“是平的。” 岳阳也跟着点头,“嗯,很平!” 谢百花此时脸色可不好看了,这会儿,远处传来了马蹄声,看来欧阳少征已经带着皇城军赶过来了。 回头看了一眼,谢百花忽然微微一笑,“今日官府碍事,不过也不能这样放过你们!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着,只见他一伸手,身后一人给他拿上了一把兵器来。 展昭一看他的兵器就是一愣,“天魔伞!” “伞还能拿来做兵器啊?”赵普好奇。 “天魔伞是暗器之王。”白玉堂淡淡道,“打开会有无数剧毒暗器射出,我看整座无忧客栈都要被扎成马蜂窝了!” “客栈其他人呢?”箫良不解,“还有普通百姓的吧?” “据我所知天魔伞是红九娘的东西啊。”白玉堂不解。 展昭点头,“不久前遗失了,是九娘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岳阳和唐石头回头看展昭,有些纳闷。 “呃……”展昭张了张嘴。 白玉堂迅速扯开话题,“果然是有备而来么。” “谢百花居心叵测啊!”岳阳也皱眉,“这会儿开启天魔伞,欧阳赶到的时候恐怕已经造成重大死伤。到时他再把伞一扔,有门下几百人给他作证,是红九娘干的,那就有口莫辩了。” “卑鄙!”唐石头皱眉,对白玉堂道,“我不要做名门正派了!” 白玉堂赶紧点头,“嗯,有出息!” 箫良晃晃脑袋,他要不然也不做了? “被自己的暗器射中,不知道什么感觉?”谢百花一挑嘴角,将伞尖往地上一插,按伞扣。 “三,老鬼!”吴一祸赶紧对楼下人喊,让他们避开。这天魔伞在外边倒是还好避,一旦被困在屋里,根本避无可避,必死无疑。 而就在谢百花按下天魔伞扣的同时,赵普和白玉堂只觉身边一阵疾风过,展昭身形一晃已经冲了出去。 赵普一惊。 白玉堂伸手一拦要去帮忙的众人,“你们真当展昭只会捉老鼠?” 众人都不解。 白玉堂看着前边红色身影凌空抽剑,巨阙独特的光华划过夜空,恍若夜幕都被一切为二,“让他们见识一下吧猫儿,真正的传世绝学!” 第162章 同流合污 天魔伞,是天魔宫一位已经过世的长老朱九指做的。朱九指在展昭八岁那年因病逝世。那一年,展昭第一次随着母亲去了天魔宫,他对天魔宫的印象很深刻,巍峨的天魔山隐藏在云雾之上,宫殿并不是很华丽,不过很大很大,人也多。 小展昭在天魔宫错综复杂的院子里走来走去,走了半天,都没有走完。他遇到了很多天魔宫的人,这些人各式各样,有的很凶恶、有的很古怪,还有些特别友善。 朱九指被安葬在天魔宫的西北坡。那一个山坡很高,上边有很多坟,天魔宫去世的人都葬在那里,那里可以俯瞰整座天魔宫,是离开天空最近的地方。 展昭也认识朱九指,这人虽然只有九根指头,但是手很巧,善于做兵器。展昭现在身上佩戴的三十六枚袖箭,均匀地分布在袖箭桶里头,轻巧坚韧,戴在胳膊上一点都不碍事,这就是朱九指做的。他很细心地把袖箭桶做成了活扣,这样无论展昭长到多大,就算以后会变成个大胖子胳膊很粗很粗,也能戴上。 展昭记得,当时娘亲跟他说去参加葬礼,他又知道是喜欢的朱爷爷死了,于是很伤心地哭了一通,红着个眼就去了,没想到一上山,就被众人好一通笑。 到了朱老爷子下葬那晚,大家搭了凉棚张灯结彩鼓乐喧天,喝酒吃肉跟办喜事似的。 展昭不解地问他娘,干嘛要庆祝? 他娘就告诉展昭,“这些叔叔伯伯、姑姑婶婶对你是很好,但在魔教的人,都做过坏事。” “什么样的坏事?”展昭不解。 “各种各样的吧,他们也都不算是好人。”殷兰慈笑得无奈,“所以都觉得自己以后要不得好死的,像老朱这样寿终正寝,在他们看来运气太好了,所以要庆祝一下。” 展昭更不明白了,“他们对我那么好,不算好人么?那什么样的算好人?” 殷兰慈摸摸他脑袋,“昭,江湖里有在做好事的人,却没有真正的好人。江湖上也有做坏事的人,却不一定都是真正的坏人。” 他娘的话让聪明的小展昭脑袋打了两个节,一晃,绕开了,展昭就问了一句,“所以娘亲做那么多好事,是要抵消不是坏人却做了坏事的叔叔伯伯姑姑婶婶们做的坏事,以后可以不要不得好死,能和做了好事却不一定是好人的好人一样寿终正寝么?” 展昭当时年纪小,声音脆脆的,虽然不响,但他一句话,附近吵闹的魔头们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殷兰慈摸摸他腮帮子,展昭笑眯眯拍胸脯说,“那我以后也做很多好事,我年纪小可以做很多很多,这样大家就能一起寿终正寝了么?” “噗……”重三就在旁边,三口酒水喷了吴一祸满脸。 殷候哈哈大笑,举着酒坛子要大家干杯,说等着以后寿终正寝!从那天以后,天魔宫的人见面就问,“啥时候寿终正寝?” 这也许就是最初展昭立志做南侠客的原因。 他觉着,他对别人笑一笑,那么叔叔伯伯们对别人凶一凶,就能抵消掉一点。当然了,这是小孩子的天真想法,到最后,就习惯了作一个好人。 展昭一直很庆幸能做一个“好”人,因为坏人不是那么容易做的。白玉堂和赵普可以那么放肆地坏一下,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代表正义!换句话说,如果大家知道他展昭是天下首恶的后人,那么他从此之后想要做“好”人就难了,哪怕他天天做好事,到头来也是个做了好事的坏人而已。 所以,好、坏就是这么回事,不是你想好,想好就能好的!当然了,如果你想坏,想坏就能坏! 朱九指一生做了无数的兵器,尤其擅做机和关特别复杂的暗器。而这把天魔伞,就是他的得意之作。 当年血魔自己组织了一个血魔门,门下弟子上千,各个都学习血魔功,因此危害极大。 血魔功阴寒刻毒,与会血魔功的人交手,内力稍差就可能中毒身亡。 红九娘善于打暗器,但是袖箭再准再厉害,一次也只能杀个几十人,她就跟朱九指研究,“能不能一起将那一千人都解决了?” 朱九指当时就摇头,说绝对不可能——一千把修剪捆成一捆起码有一个圆桌面那么大,怎么随身携带? 红九娘本来已经放弃这个想法了,不过朱九指晚上做梦满脑子圆桌面,想着怎么样才能随身带一个圆桌面而不会被怀疑,且又很方便使用呢?圆来圆去,最后他想到了伞! 伞打开,不就是个圆桌面么?收起来随身带,也不会招人怀疑。于是他就动手,做了这把藏有一千枚袖箭的天魔伞。 天魔伞在伞扣打开的瞬间,将伞面对着敌方转动,千枚袖箭就会瞬间射出。而且叩开伞扣的威力巨大,箭的穿透能力很强,可以轻易地穿透铁板、砖墙,杀伤力惊人。 当年红九娘使用了一次,几乎将血魔门那些小血魔杀了个一干二净,在武林暗器排行榜上,天魔伞是排在第一位的。 不过后来九娘没怎么打开过天魔伞了,主要原因是那一千枚袖箭捡起来装回去太麻烦了。 展昭很小的时候见过这把伞,他还差点好奇扣开机关,当时红九娘捏着他腮帮子笑着说,“等你学会了宫主的绝世剑法,就能拿着它来玩儿了。 展昭不明白,九娘就对着殷候打开了天魔伞。 那千枚袖箭射出的时候,展昭惊得张大嘴,觉得外公要被扎成马蜂窝了。可是殷候在那一瞬间使出了天魔剑,轻易地化解了箭阵。 那套剑法,展昭深深地记在心里。他曾跟很多人学过功夫,主要因为他天赋极高骨骼轻盈乃是练武的绝佳之才,其中不乏高僧隐士之类的名门至尊。展昭的武功杂而奇特,且会一些绝迹了的独门功夫。因为有天魔宫一众大魔头,每人教他样看家本领,他就满身本事了。 唯独天魔宫公主殷候,也就是他外公教他的功夫,展昭几乎从未使用过。若要问为什么?大概就跟白玉堂从没用过天山老祖的那些绝学一样——犯不上! 殷候和天山老祖是两个性格非常极致的人,天山老祖平时话很少但是样子很君子,却是用刀,殷候这样一个狠戾怪异的人,看着十分粗野放纵,用的却是剑。 刀不总是霸道蛮横的,天山老祖的万陵刀,大概是天底下最沉寂的刀。而剑也不总是谦谦君子的,殷候的山海剑,则是世间最妖异的剑。 随着天魔伞的开启,展昭嗖一声冲了出去,腾空跃向了无忧客栈。 谢百花只听到耳边风声一响,同时,伞已打开,三面对着无忧客栈一展,千枚袖箭射出。 眼前却出现了一道红色身影,挡在了无忧客栈前面。 谢百花当时有些眼晕,因为那千枚袖箭组成的箭阵阻挡了他的视线。 展昭一见箭阵降至,提起内劲,在空中连挥数剑,剑势之快让众人只能看到巨阙划过夜空留下的错综痕迹,仿佛是写了个山字。 幸好箭阵阻挡,所以近处的三大门派众人都看不大清楚,而远处还是在高处的白玉堂、赵普等则是看了个清清楚楚。 赵普一惊,“山海……” 话没说完白玉堂一脚踹过去,赵普也自知失言了,赶紧将后半句吞回,对白玉堂抬手示意——抱歉! 唐石头没听明白,和箫良异口同声问,“山海什么?” 岳阳瞥了两人一眼,“听错了,是海参!” “哈?”两人不解地看岳阳,有些疑惑,明明听到山海什么的。 白玉堂看了岳阳一眼,岳阳则是摸着下巴仔细盯着前方,双眼亮晶晶的。白玉堂和赵普对视了一眼——这岳阳什么来头?以他的年纪,就算让他看到山海剑,也未必能知道这是个什么剑法,这小子,为何江湖阅历如此丰富? 展昭的剑招是凌空挥出的,没斩断任何的东西,却扫出了夹着巨大内劲的狂风。 疾风带着“呜呜”之声扫过房舍,木质的窗棱在咯吱作响,墙头上的瓦片飞出去了无数,三大门派的弟子们一个个仰面栽倒,身上衣裳都划破了,不晓得哪儿来的怪风。 谢百花举着伞只觉得双手发沉,往后退了一步稳住手中的伞,发现虎口发麻,皱眉,用内力顶住,以免受内伤。他毕竟内功深厚,年纪轻轻能当上江湖四大门派的门主也不是浪得虚名来的。只是他搞不清楚是哪位武林至尊突然到了么?好深的内力,还有那剑招,他没看清楚,但确定从未见过! 狂风一扫之后,箭阵忽然一变……箭尖朝上,直冲九霄。 赵普一下明白了“哦!天魔伞是圆的,打开后借开伞的推力,箭超前射出。然后举伞之人为了控箭阵的范围而转动伞,转力越大,箭阵的杀伤范围也越大。不过就有个弱点,袖箭在伞转动之后就不是平往前推了,而是转着走!” 白玉堂点头,赵普果然不是泛泛之辈,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精髓,“用极强的内劲催出劲风,随着剑势改变袖箭的旋转方向。转向一变,袖箭的攻击方向也就变了,如果地上没人,那么让箭头朝下,瞬间,所有袖箭会全部射进地里,伤不到任何人。这次因为地上有人,于是展昭让箭头朝上射上了天空,除了会射下几只倒霉路过的飞鸟外,不会伤人。” “可是袖箭如果掉下来?”箫良担心下边的人会被误伤。 白玉堂摇了摇头,“朱九指做的东西都是宝器,很讲究细节,袖箭都是空心的,里边有滚珠,一旦朝上飞了,滚珠沉到底部,落下来是箭尾先着地,不会伤人的。” 唐石头和箫良对视了一眼,就纳闷,白玉堂怎么连袖箭的内部构造都知道?果然是老江湖所以百事通么? 可事实上,是因为白玉堂研究过展昭的袖箭。 果然,白玉堂的话音落处,袖箭已经“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纷纷是头朝上掉下来的,没伤到人… 展昭收剑入鞘,巨阙的光华瞬间敛去,微微的剑鸣声和留在空中那一份巨阙特有的沉稳气势,让众人不得不对这把黑色古剑心怀惧意。 谢百花一看清楚落下的人,就是一皱眉,“展昭?” 三大门派都瞬间有些底气不足,不为别的,就为展昭刚刚轻易破解了天魔伞……武功之高果然名不虚传。 “开封府的南侠展昭为什么帮助天魔宫的魔头?”谢百花将天魔伞往地上一扔。 展昭皱眉,看着朱九指视若珍宝的天魔伞摔到地上,胸中有些憋闷。 屋顶上一块红绸子飞了下来,卷起天魔伞收回去,红九娘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没磕着碰着,就跳着脚说,“展大人,我要报官,那娘娘腔偷我东西!” 展昭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红九娘搂着天魔伞正对自己笑呢,边啧啧两句,“这天底下能破解天魔伞的高手可不多啊!展大人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种武功造诣,简直是高手中的高手!难得的是人长得也帅,脾气好性子好名声还好、家世好背景好亲戚还好,果然是人中龙凤,不是那种草坑里蹦跶的枯花烂叶子能比的啊。谁教的你功夫啊?特别是教你使暗器那个!”红九娘一挑大拇指,“绝对是武林至尊,全天下暗器用得最好的!” 展昭什么气都没了,红九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呢,教自己用暗器的可不就是她么? 吴一祸见红九娘有些想要扑下去搂着展昭亲一口的冲动赶紧拉住他,“唉,婆娘,你悠着点。” 红九娘咳嗽了一声,越发得意起来——展昭这几年武功越练越好了,刚刚接天魔伞那一招山海剑的山字诀,简直就有殷候十成十的功力了,够阔气的! 箫良拽着赵普的衣摆问,“师父师父,刚刚展大哥那招是什么?好厉害,你打得过他么?” 赵普一把掐住他耳朵,“你个小兔崽子啊,问我什么?!” “哎呀。”箫良捂着耳朵,“不是啊,剑好像比刀厉害!” “兔崽子你再说一遍!”赵普掐着箫良要打他屁股。 一旁唐石头也瞄了白玉堂一眼,“果然还是展大哥最厉害!” 白玉堂无所谓地笑,边看一旁的赵普,赵普那个气啊——风头被强光了! 跟来看热闹的紫影和赭影蹲在远处的屋顶上,紫影撇嘴,“之前白玉堂一直抢王爷风头,这回展昭也开始抢了,我们处于下风!” 赭影想了想,“要不咱就期盼辽国、西夏那边再派兵来一次,让元帅威风一把?” 紫影继续撇嘴,“大西北那边连只鸟都没有,威风给谁看啊?!早知道不参军了,混江湖去!” 展昭看了看谢百花,又看了看两边。乌衣堡的女子,看年岁应该是副堡主乌在青展昭微微一拱手,“三位,夜深了,这会儿闹事会扰着开封百姓。” “展大人。”谢百花拖长了个音调,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展昭,赞叹早听说展昭武功过人样貌也好,果然名不虚传。他原本就喜欢男人,觉得展昭是极品,脾气也稍稍缓和了些,慢悠悠道,“我莲花楼可死了两三百口人,我是苦主,找你申冤行不行啊?” 此时,后头欧阳少征的人马已经到了,他大半夜睡得好好的被吵起来了,一听说这边出了大乱子,气急败坏带着人来,心里有气,原本以为在开封当闲差不用跟在大漠似的劳碌命。没想到开封一天消停都没有,比大漠忙十倍,还不如在大漠喝西北风呢!他带着恼火吼了一嗓子,“这里是开封,你们他娘的当是菜市场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红九娘在屋顶上眨眨眼,笑了,“这位官爷我喜欢!” 欧阳少征抬头看了一眼,觉也醒了——呦!好身材!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看赵普,“我知道你干嘛让他当先锋官了。” 赵普扶额,紫影继续撇嘴,“真丢人!” 谢百花靠在那儿没动弹,“展大人,我替你找到杀莲花楼的凶嫌了,还不将这帮魔头带回去,审问审问?” 展昭依旧拿出展大人该有的浩然正气来,“是不是凶嫌不是你说了算的,开封府自会调查,不过你刚刚差点成为凶嫌这倒是真的,无忧客栈里伙计住客起码几十人,你这算杀人未遂!” “呵呵。”谢百花一耸肩,“我不过是捡到了天魔宫的天魔伞,一片好心想还给红九娘而已,何罪之有?只是这天魔伞太难控制,手一滑里头的箭就出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么烂的手艺!也对……少了一根手指么,是笨拙点的。” “你放屁!老朱的脚趾都比你手指好使!”红九娘立马上火了,这谢百花嘴太贱了,连死人都奚落。 展昭微微一笑,“谢掌门不用辩解,我相信你!这里两百多人外加皇城军三百人还有两大门派的掌门和天魔宫的人包括我都知道你没骗人,骗人的是乌龟王八蛋!” “噗……”紫影笑得直滚,“展昭真逗!” 谢百花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尴尬。 乌在青忽然问,“展大人,似乎向着天魔宫。” 展昭掏掏耳朵,“乌副堡主似乎向着百花盟。” “自然,我们四大帮派同气连枝。”乌在青微微一笑,“展南侠一身正气,总不会跟魔教中人同流合污吧?” 展昭依然笑得温和,“乌姑娘,我没同流合污做坏事,我是在阻止同流合污做坏事,谁同流合污杀人害命谁心里知道,还是那句话,骗人的是乌龟王八蛋。” 乌在青涨红了一张脸,这展昭不是南侠客么?怎么没正没经的?不过笑得倒是真好看! 白玉堂微微眯起眼睛,这猫……又来了! 薛成雄看了看谢百花,“谢盟主,今日既然有官府中人阻止,不如等明日武林前辈们都到齐了,再收拾天魔宫也不迟。” 吴一祸冷笑了一声,“还是这小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江湖正义之士向来喜欢群起攻之,不多拉几座靠山怎么得了,呐?” 薛成雄似乎性格比较冷酷,他看了看怀中那只伤了爪子的褐色爱鹰,看了吴一祸一眼,“吴一祸,你伤我爱鹰,这笔账,咱们记下。”说完,拨转马头,带着天鹰山庄的人先走了。 乌在青也带着乌衣堡的人走了。 留下谢百花,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他看了展昭一眼,也一摆手,懒洋洋说了一句,“今天暂且放过这群老鬼!” 展昭看着百花盟的人走远,轻轻叹气。他的确听说过谢百花是个狠角色,但江湖传言大多不实,就好似很多人说白玉堂心狠手辣一样。可如今看来,谢百花简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心术不正!而薛成雄和乌在青不是与他同流合污就是是非不分……这样的三大门派掌握了中原武林的未来,实在叫人忧心。 见骚乱平定了,欧阳少征打了个哈欠,对众人一摆手——回营继续睡大觉! 人都走了,展昭看看屋顶上的红九娘和吴一祸。 红九娘佯装不认识展昭,对一旁吴一祸道,“老不死的,抱我进屋,困死我了。“吴一祸立刻过去将她抱起来,红九娘暗中对展昭摆摆手,示意远处屋顶上的白玉堂等人呢,下次再叙旧,两人就进了屋,关窗。 展昭想说什么,但没法说,白玉堂他们还在呢。 这时候,箫良和唐石头已经跳下了屋顶,跑过来问展昭刚刚的是什么剑招。 展昭敷衍了一句,说是随便挥出来的,两人都磨着说要学。 一场骚乱暂时平息了,但并不代表以后就没事——只是个开端而已,刚刚谢百花他们也说了,今后会陆续有中原武林的人到来,而且可能会来高手,大家原本是来商议血魔胆如何处置的,这回……估计又要联手对付天魔宫了。天魔宫隐遁武林三十载,现在宫里都是六七十岁甚至八九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说白了,大家不收徒弟就是为了等死的,死绝了天魔宫也就不存在了。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武林正邪现在力量悬殊,一旦真的盯上了天魔宫……展昭也不敢想,这些老头老太太,是要寿终正寝的!大家说好的! 回到了开封府,白玉堂躺下接着睡,展昭见他也不问什么,就坐在床边发呆。 “猫儿。”白玉堂伸手拉他,“早些睡。” “哦……”展昭在担心天魔宫众人的安危,哪儿还有心思睡觉,现在江湖人都知道他们住在无忧客栈,躲得过今日,明天若是有更多的江湖人去追杀他们呢? “猫儿。” “嗯?”展昭回头,就见白玉堂递给他一样东西,是一把铜钥匙。 展昭拿着钥匙,有些不解。 “开封码头,地五个船库里,停着一艘画舫,很大,能住个十几二十个人没问题。这是开库房门的钥匙。这船是二哥前几天叫人弄来想送你的,你要是有朋友来玩,可以让他们住里头。”白玉堂转过身,盖着被子说,“西门药最近又开了家琴馆,好些歌姬都不错,你朋友若是喜欢,能借上船去弹唱。” 展昭愣了,白玉堂送给了自己一艘画舫,船上还能让琴姬弹唱掩人耳目,船舱里藏十几二十个人不会被人发现,而且想走一开船就能走。 展昭拿着钥匙,看白玉堂,“你……知道啦?” 白玉堂回过头问,“知道什么?” 在展昭看来,白玉堂似懂非懂,似茫然又似满含笑意的神情非常可爱。 “我怕给你惹麻烦。”展昭犹豫了一下。 白玉堂摆摆手,“没事,跟你同流合污是我人生最大爱好。” 展昭心中一暖,扑上去搂住他,“谢谢!” 白玉堂愣了,腮帮子上被“啾”了一下,展昭捏着他的脸搓了两下,高兴得眼睛都眯成弯弯两条线了。他爬起来,连夜去转移天魔宫那帮老魔头了。 白玉堂自个儿躺在床上可睡不着了,当夜,他满脑子都是展昭那句“谢谢”,动听得要命,他有些犯晕,就好像这辈子没听过谢谢似的. 第163章 爹爹的考验 “昭昭!”红九娘刚回屋洗了个澡,就看到展昭跑来了,高兴地扑过去楼主,“想九姨没?” “嗯。”展昭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哎呦,害什么羞啊?你小时候九姨没少给你洗澡”红九娘见展昭脸红,又捏了捏他脸,“怎么现在跑来,赶紧回去睡了。” “不是,你们换个地方比较安全。”展昭说了一下具体的情况。 “哈?”吴一祸凑过来问,“白玉堂给了你什么?” “船。”展昭道,“可以先避一避。” “你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了?”红九娘问。 展昭摇了摇头。 “刚……看,看到了山,山字诀了。”大胖鬼撇撇嘴,“够……够精明,明的。” “人早就猜到了。”吴一祸幽幽地说。 展昭一愣,“什么时候?” 吴一祸和重三将那天在无忧客栈门口碰到白玉堂的事情说了一遍。展昭惊讶不已,白玉堂原来早就知道了,又联想他之前的行为和他说的话,展昭忍不住嘴角挑起,心里甜蜜蜜! 八个老人看着展昭一副很幸福的样子,红九娘撇嘴,“那个姓白的,不愧是天尊的徒弟,不简单!”说着,又问吴一祸,“长得怎么样,我刚刚打老远没看清楚。” 众人都撇嘴,异口同声,“小白脸!” “才不是!”展昭横了众人一眼。 众人都扁嘴——昭开始胳膊肘朝外拐了啊! 红九娘摸了摸下巴,“这个白玉堂,有点意思……” 等众人跟着展昭悄悄转移到了码头附近,打开库房的大门进去一看,连同展昭一起,都傻了眼。 八个老头仰脸看着那艘大得离谱的船惊叹,“出手很阔气啊!” 红九娘看了良久,憋出一句,“还是个有钱的小白脸,太叫人不爽了!” “都说不是了。”展昭拉着众人上船,先安顿下来。船上真的是应有尽有,相当高档,几个老人对白玉堂的印象分大大增加。 展昭告诉他们,吃的用的他都会派人送上来,这些日子尽量不好到处走动,出门也最好稍微易易容。 等一切忙完,天都蒙蒙亮了,趁着清晨雾气昭昭的时候,船驶出了码头,和别的船混在一起停靠在码头。 这里还停着很多别的船,包括赵普和庞府的船,还有几条开封府的官船,有钱人家的私人画舫、饭馆琴阁的小画舫、以及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渔船。众多船混杂在一起,有几个赵普的暗卫负责境界,白天热闹跟菜市场一样,晚上歌舞昇平,人来人往的,就算不用掩饰都不可能被人发现。 展昭匆匆安顿好了长辈们,红九娘一定要按住他休息一个时辰吃了早饭再回去。但展昭莫名有些惦记白玉堂,所以答应晚些时候来陪大家,就先匆匆赶回开封府了。 船里,魔教那八位老人小睡了一会儿,天就很快亮了。 吴一祸听到开门声,睁开眼睛,就见重三跑了进来,“唉!” 吴一祸坐起来,“怎么了?” “船舱上方不晓得什么时候摆了张酒桌,两个年轻人来喝酒,说话挺大声的像是故意给我们听。貌似现在各大门派都陆续进了开封府,阵仗不小。” “早料到他们会到了。”吴一祸打了个哈欠,“管他呢,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什么没见过。” “还有,据说天山派的长老也被邀请了。”重三道,“可天山派掌门岳峰前阵子受了伤正在闭关所以不便走动,说天山派一切都听从白玉堂的。” “哦?”吴一祸倒是笑了起来,“这回有好戏看了,天山派向来是武林正派尊崇的圣地,白玉堂又是他们天尊的好徒弟,这下子,看那小白脸怎么处理了。” “哇,你还幸灾乐祸,你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看人家好戏!”重三对白玉堂的印象非常好,坐下叹气,“宫主还没消息,究竟干什么去了呢?这次白玉堂也挺难办啊,一边是师门,一遍是昭昭。” “我们昭昭也一样好不好?!”吴一祸道,“一边是亲人、一边白玉堂,一边还是官府道义,还有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和立足之地,他更加纠结!” “这倒是!”重三也有些心疼,“说来说去,就算我们这次没因为好奇下山,对方也可以冤枉我们。” “还是要把事情查清楚!”吴一祸摇了摇扇子,“至于白玉堂和昭昭,真金不怕火炼,只要他们真的彼此信任,什么考验都能挨过去!” 说话间,船舱上方脚步声响动,随后,结巴跑了进来,“开……开饭,了。” 重三和吴一祸正觉得饿呢,众人跑到前方的船舱,就见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船舱四面有窗户,对着湖面莲花池的窗户开着,景色十分宜人,河风也刚刚好。 桌上摆了一大桌美食,有精心烹饪的菜式还有看着就开胃的电信,另外,丰富的时令海鲜、好酒好茶、新鲜水果一样不少。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管家打扮的年轻人正在倒茶,“几位老前辈,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叫白福。” 红九娘问,“你是开封府的人?” 白福笑嘻嘻,“嗯,我是白府的,当然也听展大人的。” 众魔头对视了一眼,端起酒杯一口酒再一口菜,立马心情大好—好美味! “哎呀,白玉堂太客气啦。” “就是啊,真讲究!” “是个体面人啊。” “是啊是啊。” 白福嘴甜也会来事儿,他跟白玉堂领了照顾几位老魔头的差事,誓要帮着自家少爷把天魔宫这关给过了! 开封府里头,众人也都起了。 白玉堂翻腾了一宿,天亮的时候就见门一推,展昭跑进来往被子里一钻,头枕着自己肩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玉堂忽然就有了些睡意,跟他头靠着头,沉沉睡去。 晌午的时候两人才起来。 这时候,院子里箫良边比划,边跟小四子讲昨天展大哥多么威风。 小四子捧着下巴听得嘴巴张成个0形了,后悔昨晚上自己没有跟去目睹喵喵的风采。 吃过饭,展昭和白玉堂出了开封府的大门,明显地感觉到了一丝异动。 “果然来了不少江湖人。”展昭拿着剑走在开封府前最宽阔的大街上,感受着这份久违的江湖气息。 走到太白居附近,就见有两个食客走了出来,边走还在边交谈。 “你看到刚刚那人没有?” “看到了,好漂亮啊!” “就是,我头一回见那么漂亮的男人。” “不过你看他那么帅、那么贵气、穿得还那么考究,没钱付账是不是太奇怪了?” “是啊,吃霸王餐的见多了,没见过这么贵公子腔的。” 展昭径直就走过去了,却见白玉堂站在了太白居门口,回头看着那两人走远,似乎若有所思。 展昭走了两步见身边白玉堂没在,就回头,“玉堂?” “呃……”白玉堂想了想,对展昭说,“猫儿你先走,我一会儿追上来!” “啊?”展昭不明白,白玉堂却已经匆匆拐进了太白居,往楼上去。 展昭当然没走,而是快步跟了上去。 白玉堂跑上二楼,指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身下楼,正好撞见展昭。 “你干嘛?”展昭不太明白。 “走了。”白玉堂拉着展昭,二话不说就要走。 展昭见他像是有意不让自己上二楼,赶紧伸长脖子往上看。 正好,让楼上的伙计和掌柜看到了。 小六子赶紧喊,“展大人,展大人你来得正好,这人说他要吃霸王餐。” 展昭一挑眉——吃霸王餐还上雅间来?赶紧跑上了楼。白玉堂一把没拽住,只好扶着额头在一旁皱眉叹气,都怪自己,干嘛跑上来? 展昭上了二楼,就见雅间里摆了一桌酒席,几乎没怎么动,或者说,每一盘菜被试了那么一筷子。 有个白衣男子优雅地坐在那里,单手拿着一根筷子,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正对着门口张望,见展昭上来就上下打量起来。 展昭瞬间觉得自己产生了某种错觉,坐在雅间里那个人——好像白玉堂啊!不是,确切地说,气质上有些不同,不是,又非常相同。 展昭晃晃头,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后。 这人看起来有个三十多岁?虽然长相比较年轻但是展昭从他的神态气质判断,应该有个三十岁了! 若说白玉堂漂亮,不太确切,他样貌五官虽好看,但往外透着一股邪气,和一股不容靠近的冷酷劲,还有一些武林高手的霸道劲,总之,有人敢背后议论他好看,有人敢肚子里动动心思,但真敢靠近他的人可没几个。 而眼前这位则是完全不同……怎么形容呢?就是很纯粹的一个美男子!不属于江湖、不属于纷争、什么性格都能瞬间忽略,第一眼就会被他的外貌牢牢抓住的绝世美貌大叔! 展昭又仔细看了一下,暗自啧啧了两声,这鼻子嘴巴和脸型都跟白玉堂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太像的是眼睛。当然了,眼神还是像的,特别是提起兴趣打量人时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 此人的眼睛比白玉堂更大一些,少了份邪气多了份慵懒,高贵却不冷酷。他身材瘦高、四肢纤细手指修长,拿着银筷子的样子和白玉堂简直一模一样,展昭脑袋里晃了三晃,该不会…… “哦~”那人盯着展昭上一眼下一眼,来回看了好几眼,终于开,“你就是展昭啊。” 展昭回过神来……心说要死了,声音也有些像,说话的调子不太像,意味深长的劲,白玉堂很少用。白玉堂本性是老实的,话少怕麻烦不喜欢是非的,但是展昭敏锐地感觉到,这个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展昭见对方问自己,就点了点头,看一旁小六子他们。 小六子和掌柜刚才第一眼就觉得这位客人可能跟白玉堂有些关系,看起来很年轻,说不定是白玉堂大个八九岁的大哥,所以小心伺候着。 刚刚他叫人结账,小六子屁颠颠跑过去,还感慨这位公子吃得真少呢,一定是挑剔这里的东西不合胃口,却听这位美男子笑嘻嘻说了一句,“我吃霸王餐。” 当时小六子就傻眼了,他还多了个心眼问了一句,“公子在开封府有没有熟人?可以记账的。” 那白衣人却坚持说,“我要吃霸王餐,赶紧去开封府报案,叫展昭来抓我。” 小六子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叫掌柜的上来。 掌柜的上来一见这人长相,就说不收银子也行的,可那人就是不走,偏说吃了霸王餐了,赶紧找展昭来抓他。 双方正僵持呢,小六眼尖,看到展昭自己送上门了,赶紧叫上来,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他。 展昭回头看了看楼下白玉堂的神情,心中明了,傻子都能猜到了——眼前这位这就是传说中白玉堂那位帅的天地无色,让他娘一见倾心不惜强强民男的美貌父亲。 展昭暗自叹息,难怪当年陆雪儿要抢了他走了,的确好看啊!怪不得白玉堂长成这样,爹娘随便像错一个都好看! “来来。”白衣男子伸手,对着展昭招了招,笑得亲切。 展昭就见楼下白玉堂对他一个劲摆手,展昭忽然想笑,他头一回见白玉堂这神情,脚下也不自觉地往雅间跑了。 白玉堂无奈,展昭被他爹的脸给骗了,那是只老狐狸!这猫别吃亏了。 屋里的白衣男子嘴角又翘起了一些,对展昭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坐这里。” 展昭过去坐下,白衣人随后就托着下巴,靠在桌上盯着展昭仔细看了起来,“嗯,好看!跟外加面瘫儿子差不多了,就是不一样的款式。” 小六子和掌柜的对视一眼,觉得这画面有些诡异,赶紧互相拽了一把,下楼去了。 白衣人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了,抬起头对楼梯说,“玉堂啊,给爹去把饭钱付了。” 展昭心中微微一动——果然! 白玉堂磨着牙下去付账。 小六子和掌柜的正竖着耳朵在楼下听呢,一听到“爹”这个字,立马头皮一麻——白玉堂的爹那少说得有个四十岁了吧?怎么那么年轻,妖孽了! 白玉堂付了钱,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他对他爹了解,突然来了而且直奔展昭肯定有什么打算,要小心提防。 硬着头皮上楼,白玉堂刚到楼梯口,就听他爹正跟展昭说,“玉堂小时候每次去庙里拜拜,都有些男孩儿的爹娘跑来说‘呀,这闺女长得怎么那么好看呢?以后还不得倾国倾城啊,给我家儿子订个娃娃亲吧’之类。” 白玉堂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 展昭则是认真地想象,白玉堂小时候究竟会有多可爱? 白家爹爹倒是笑得开心,“所以我就跟他娘打赌了,说以后他是跟男人成亲呐,还是跟女人成亲呐?” 展昭问,“那伯父赌什么?” “我赌他跟男人成亲啊!”白家爹爹笑着说,“所以我留了个心眼,从小就把他丢陷空岛、让他学功夫,后来还拜了天尊。要知道,只要有了绝世功夫就不会跟我似的被抢走了!” 展昭觉得脑门有些冒汗。 白家爹爹接着说,“他小时候总说我丢人,还说,这辈子都不会跟我似的被个女人抢回去成亲,于是他功夫越练越好了!” 展昭听得睁圆了眼睛——敢情白玉堂练武的原因,比自己那条还幼稚! “咳。” 白玉堂黑着脸走了进来,在他爹对面坐下,虎视眈眈看着他,警告他——别胡说八道。 “呦,长这么大啦?”白家爹爹惊讶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心说,废话,每年都难得见一次,也亏你记得我什么样! “伯父怎么称呼?”展昭倒是觉得白玉堂的爹很好相处。 “我叫白夏,随玉堂叫爹就行。” “咳咳……”白玉堂被茶水呛到了,捶胸口。展昭也有些不好意思,心说怎么好现在就叫爹? 白夏笑嘻嘻对着白玉堂伸手,“给爹些银子,爹要买东西。” 白玉堂叹气,扔了自己的钱袋给他,边问,“娘呢?” “哦,你娘气晕过去了,所以我先跑来了。”白夏不紧不慢地回答。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 展昭心说,该不会——陆雪儿知道自己是殷兰慈的儿子?或者是不想白玉堂和男人成亲,所以气晕过去了? “你吃了饭赶紧回白府,别在外面晃。”白玉堂没再说什么,拉了展昭就要走。 展昭刚刚站起来,袖子就被白夏抓住了,“小展,你们去逛街啊?感情真好。” “我们是去办正经事。”白玉堂回了他一句。 白夏愣了愣,突然一把握住展昭的手,“玉堂这辈子竟然有干正经事的一天?!我代表白家列祖列宗谢谢你把他引上正道!” 白玉堂在一旁运气,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展昭见白夏的样子,忽然意识到——这个做爹的,似乎是以欺负儿子为乐? “玉堂小时候样子是可爱的要命,就是性格不可爱,面瘫爱发呆,长大了也是没情趣。”白夏抓着展昭的手晃了晃,“你多多包涵啊!该主动的时候主动点,等他,我怕你们头发都白了他都只敢牵你手。” 展昭心说没啊,都亲过了……刚想开口,白玉堂一摆手,“别被他套出来!” 展昭才明白过来,白夏一脸计划落空的失望,瞪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拉着展昭还要走。 白夏拉着展昭的手不放,“玉堂平时很闷哦?” 展昭点头,“其实还好,闷得挺有趣的。” 白夏微微一愣,眼中精光一闪,“是啊,闷的逗起来才有趣!想不想知道他的弱点?” 展昭刚想搬个凳子坐下好好听,白玉堂扯了他一把,无奈地盯着白夏,“爹!” 展昭虽然知道白玉堂肯定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肯定是有爹娘的,但是听他亲口叫出一声爹,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白夏等的就是儿子这声爹,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嗯,乖,早些叫不就没事了。” 白玉堂望天,他这辈子,对白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他娘功夫好,紧要关头还能打上一架,唯独这个爹,功夫是个半吊子,从小到大最大的乐趣就是逗自己玩儿。小时候白玉堂很可爱,不过很安静,于是,白夏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他逗笑。 好不容易他笑了,白夏又改变目标,想尽一切办法要把白玉堂弄哭。终于弄哭了,又要接着把他逗笑,笑了之后,接着弄哭……于是,小时候父子间的相处实际上就是较劲! 白玉堂的娘陆雪儿自己有一座映雪宫,她是宫主。 映雪宫地处极北雪山的寒洞里头,在二十多年前那是名震武林的大派。 陆雪儿和殷兰慈是当时的绝顶高手,那一年的武林出了名阴盛阳衰,被她俩一座映雪宫一座殷家寨,就占据了大半壁的江山。 后来白玉堂到了陷空岛,暂时脱离苦海,爹娘还是偶尔会追来折腾他,直到跟天山老祖学功夫去了,才是真正逃出白夏的魔掌了。 许久未见,白玉堂也聊到以白夏的性格听到传闻一定会来,果然!他爹某些方面和展昭倒是有共同之处,比如逗他做出各种诡异的表情之类…… 白玉堂拉着展昭离开,白夏跟了上来,“一起走,我不认得路。” “你去干嘛?”白玉堂警惕地看他。 白夏抱着胳膊反问他,“那你去干嘛?” “我……”白玉堂想说跟展昭办案啊,不过转念又一想,也对,展昭是官差自己又不是。 白夏高高兴兴站在白玉堂和展昭中间,三人正要往前走,就见前边跑来了一个信差打扮的年轻人。 “白五爷。” 那人伸手递上一封书信,“武林各大门派齐聚天涯古阁,共商对付天魔宫一事。几位长老请白五爷大驾光临。” 白玉堂没接他的信,说了声,“没兴趣。”就往前走了。 展昭跟上,白夏摸摸下巴,问那信差,“我是他爹,我代他去行么?” 信差愣在那里,傻眼看着白夏。 白夏刚想伸手去拿请帖,白玉堂回身一把拽住他胳膊将人拖走了。 “唉,别拖着爹走,老胳膊老腿,揪坏了就糟糕了!”白夏故意说话声音挺大,街上好多人都驻足围观白玉堂的爹。 白玉堂运气,告诫自己要忍耐!都忍了二十多年了,早该习惯了! 展昭在一旁好奇不已,原来白玉堂和他爹是这种相处模式啊?他还以为他爹是很威严、严肃的那种类型! 后头,那位信差回过神来了,急跑上两步在后头跟,“白五爷,天山派掌门交代说天山派由白五爷全权代表,请无论如何大驾光……” 话没说完,就见白夏对着他“嘘!”边伸手指后头白玉堂,连连摆手,示意——别说了,惹毛了要打人的! 那信差无奈,只好回去复命了。 “玉堂啊。”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白夏问白玉堂,“你这样师父不会生气么?岳峰掌门交代的事情要办好啊!” 白玉堂皱眉,“没兴趣。” 白夏对展昭摇头叹气,“玉堂他娘啊,很在意他天山派的身,就怕他跟邪门歪道沾边把自己名声搞臭。” 展昭微微皱眉,白玉堂手上一紧,白夏嚷了起来,“哎呀,疼!给爹揉揉!” 白玉堂郁闷地放开他手,“爹,你别胡说……” “你娘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别气着她啊!”白夏警告白玉堂,边伸手搭着展昭的肩膀道,“他娘事实上可不是别人口中的妖女,其实是出身名门的,人很传统也很保守,而且骨子里很正直。玉堂不听我的,你帮我劝劝他,记者代表天山派,帮着中原武林铲除天魔宫……永绝后患!” “喂!”白玉堂生气了,拉开白夏,“你……” 白夏一脸不阅,“干嘛?难道要我说你娘坏话?” 白玉堂无语。他明知道白夏胡说八道,但一时又解释不清楚,上火,“你别唯恐天下不乱好不好?” 白夏抱着胳膊看一旁脸色微微发白的展昭,“小展啊,你也是名门之后,帮我说说他!好好的正派不做,天尊的地位以后迟早是他的,武林至尊这位子别人想都想不来,他还往外推。” 白玉堂皱眉,白夏是故意在说这些给展昭听么?给那猫添堵还是有意说反话?他记得他爹一直告诫他,“别贪图什么虚位、也别在意名利、更别考虑什么光耀门楣。你放肆潇洒地过一生,好好地去爱个人,做些想做的事情,就算只是坐着发呆,只要你高兴,就不算白费这一生。如果不高兴,就算天下都是你的,你也是白活了一世。” 就在白玉堂不知道他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展昭却笑了,低声问白夏,“伯父,你在试我啊?” 白夏微微一愣,睁大了一双眼睛看展昭,“试什么?” 展昭挑起嘴角,“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接天尊的位置的,他喜欢开封府杏花树下的那个石头凳子,也喜欢泡桐树下那个凉榻,就是不喜欢那些镶金嵌玉的宝座。” 白夏惊讶地看展昭,白玉堂也有些出神。 展昭啧啧两声,“不瞒伯父,我从小在一堆大魔头小魔头里摸爬滚打,谁说真话、谁说假话,我能分辨出来。” 白夏伸手摸了摸头,想不到! 展昭脸上立刻露出了狡黠一笑,“玉堂感觉意外的时候也会摸头。”见白夏摸鼻子,展昭接着说,“被戳穿了尴尬的时候必定摸鼻子,还有他唬人和说反话时候,那虚张声势的样子跟你现在特别特别像。” 白夏无语地僵在那里,完全处于下风了! 白玉堂忽然“噗嗤”一声,转过脸面向一旁忍笑,他这辈子,就想着看他爹目瞪口呆一次,终于实现了。 “唉……”白夏手一摊,对展昭说实话,“不是我要这样的,是他娘吩咐,让我好好试试殷兰慈的儿子,不过你的性格和殷寨主相差很大啊。” 展昭点头,“嗯,大家都说我性格一半像爹爹一半像外公。” “外公啊……”白夏脸上的笑容敛去,转脸问展昭,“你会为了你外公,把玉堂拖进泥潭里么?” “爹,这事情跟他无关。”白玉堂站到白夏面前,展昭拍了拍他,示意——别挡住,我跟你爹说! 白玉堂只好由着展昭。 白夏看得出来,看来,玉堂心里是真的被展昭给占满了。白夏第一眼看展昭就很喜欢,因为他发现这人绝对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的温和,骨子里还藏着一些很有力量的东西。这种人,会活得有故事。 果然,展昭也没让他失望,谦谦君子表层下的小恶魔着实吓了他一跳。不过现在的这个问题,可能有些残酷,他期待展昭的回答会给他惊喜。 展昭听了白夏的问话,并未惊慌,也无任何措手不及之感,其实这些都是很实际的事情,他早就考虑过了。 “伯父原本不是江湖人吧?”展昭忽然换了个话题问白夏。 “嗯。”白夏点头,“是普通的读书人。 “那是白夫人拉你进入了江湖这个泥潭么?”展昭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夏一惊,“哎呀,好厉害!” 展昭微微一笑,“哪里都有泥潭,两个人的话,就算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了,另一个拉不上来还能陪你一起跳下去,好过空寂寞。” 白玉堂心中微微一动。 白夏愣在原地良久,忽然双手握住展昭的双手举到眼前,“好孩子!玉堂就交给你了!” 展昭认真点头,“嗯!伯父放心。” 白玉堂扶额——真不知道这发展方向究竟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这边展昭和白夏刚刚达成了某种默契,那边厢,就在不远处的街角,传来了一阵骚乱之声。 第164章 大闹天涯谷 见前方围着一大堆人,还传来妇人的哭喊声,展昭皱眉跑了上去。 白夏也要去,白玉堂拉住他,“你目的达到了还不回去?” 白夏瞧了瞧他,伸手搂住胳膊,“爹爹好久没见你了么!” “别拉拉扯扯的!”白玉堂将胳膊抽回来。 “哦,你现在有展昭拉拉扯扯就不要爹拉拉扯扯了?”白夏粘着不放,“不孝儿!” 白玉堂望天没辙,白夏笑眯眯挽着他胳膊往前,“玉堂啊,展昭不错,有眼光!”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不过心情稍稍好了些,叮嘱,“你要跟就跟紧点,别一会儿丢了,我还要到处找!” 白夏笑盈盈点头,“嗯嗯。” 白玉堂带着白夏上前看情况。只见前边是一间药铺,铺子门口,一个中年妇人正在哭,身边还有个受了伤的中年男子。 有不少人都在一旁叹气,还有安慰妇人的。展昭上前,众人一见到他,就七嘴八舌喊了起来。 展昭有些不解,那妇人已经过来拉住他,“展大人,他们把我儿抓走了!” 展昭一愣,不解地问,“谁抓了你儿子?” “是些江湖人!”一旁手上的男子说,“我儿今年刚刚十五岁,展大人一定救救他啊!” 展昭点头,“慢慢说。” “刚刚进来了一帮会武功的人,穿着白衣服,跟我相公说了几句话后就打了起来,最后相公受了伤,他们就把我儿子抓走了!”那妇人边哭边跟展昭说,“他们走的时候还说,因为我相公是什么天魔宫之后,所以我儿子是天魔宫的余孽……” 展昭一皱眉,“你们和天魔宫有关系?” 妇人抹了一把泪,一旁的他相公忍着伤痛说,“不瞒展大人,我爹原先是天魔宫的人,后来殷候隐退,遣散了一部分比较年轻的人,我爹就在里边。他得了天魔宫给的银两,出来自谋生路。我爹会医术,三十年前来开封开了这座药铺。我是在爹脱离天魔宫后才出生的,之前的事情,都是爹当故事讲给我听的。爹爹五年前就过世了。那帮人说要抓了我儿去,还说让我通知天魔宫的人,到天涯古阁去。如果太阳下山还不去,就杀了我儿子。” 展昭一挑眉,“这不是绑架么?岂有此理!” “是啊!”旁边几个街坊也嚷嚷,“这都没了天理了。今儿个早上抓了好几家的孩子呢!” “什么”展昭皱眉。 当年天魔宫的确遣散了不少人,但那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被抓的少年绝对是无辜的孩子……江湖武林群雄不是在天涯古阁开武林大会么?这样公然绑票做人质来要挟,简直颠倒黑白无法无天! 展昭脸色微变,让众人稍安勿躁,他去天涯古阁帮着要人去,先救治伤患。 展昭回头看了看走到跟前的白玉堂,“八成是谢百花干的。他们估计在无忧客栈没找着天魔宫的人,四处都找不到,所以急了抓人质想要引他们出来!“哎呀。”白夏在一旁听到了,摇头“真是无耻啊,怎么拿全无瓜葛的小孩来做要挟?” “那个谢百花简直肆无忌惮!”展昭生气,“他只说到天涯古阁要人,江湖正派都在那儿呢,聚集了那么多高手,天魔宫的人去,就是一场大战。不去,那对不起已经过世的同门手足。这些父母若是去官府报官,到时候大批兵将和大批的武林人士打起来,那开封还不乱得翻了天!” 白玉堂也皱眉,谢百花的确用心险恶,卑鄙到一定份儿上了。见左右无人,他低声问展昭,“这里消息传得很快,你说天魔宫那些人听到了,会去么?” 展昭连想都没想就点头,“绝对会,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这样都没反应就真的做缩头乌龟了……” “我们去天涯古阁吧。”白夏凑上来说。 展昭点头,就往前走。 “等等。”白玉堂一拉展昭。 展昭回头看他。 “我去,你把去把天魔宫的人拦住。”白玉堂说。 展昭看着他,“可是……” “猫儿,我会把人都救回来的。”白玉堂将拉着自己胳膊的白夏往展昭身边一推,转身走了。 展昭见白玉堂一闪没了人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这样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可他又担心白玉堂,一个人去会不会吃亏…… “走吧!”白夏拉着展昭道,“我正好去见见天魔宫的人。” “可是玉堂他……” 白夏对展昭眨眨眼,“啧啧,玉堂可是很可靠的哦,别枉费了他一片心意啊。” 展昭想了想,点头,“嗯!” 展昭带着白夏飞奔到船坞的时候,果然,就见红九娘已经掀了桌子冲出船舱了。 “九姨!”展昭追上红九娘,将她拖回船舱里了。 “昭!”重三也拦住展昭,“这事情你不用插手,我天魔宫还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呢……” “就是啊,再这样下去无颜见宫主了!” “我知道。”展昭指了指船舱,“你们在这里等着,白玉堂已经去救人了,我马上也去。” “我天魔宫的人干吗要他白玉堂去救?”吴一祸一皱眉。 “唉……” 众人正在上火,就听有人云淡风轻哼哼了一声。回头,只见白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船舱里,端着杯子正喝酒呢。 天魔宫众老都揉了揉眼睛,看展昭,像是问——这谁啊? 展昭给众人介绍,“这是玉堂的爹,白夏。” 众老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来。 白夏抬头看了看众人,端着杯子托着下巴,伸手指了指吴一祸,“说话要小心啊。” 吴一祸一愣,“什么?” 白夏啜了一口酒,“玉堂是你家小宫主的另一半,什么叫不是天魔宫的人?” 吴一祸张了张嘴,众老面面相觑。 “天魔宫的人去救天魔宫的人,不就是给你们争回面子了么?”白夏慢悠悠说,“哦,对了,大家还不知道玉堂也算天魔宫的人啊,要不然八位去外头喊一圈,说展昭是殷候的外孙,这样不就有面子了,不算缩头乌龟了么。” “喂,你,怎……怎么说话,的。”大胖子打着结巴问。 展昭在一旁摆手,白夏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白夏撇撇嘴,“当年殷候退出江湖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他笑话,说他怕了,他还不是为了后辈做了回缩头乌龟?你们也是为后辈,就不能忍一忍?” 众人都有些尴尬。 红九娘沉默而了一会儿,将掀翻的凳子搬起来,坐下,看了看展昭,“我们知道了,在这儿等着。” 展昭心中一喜,“那我也……” “你也给我坐下。”吴一祸回头叫住他。 “可是……”展昭一心要去帮白玉堂。 “那边都是武林高手,万一你着急使出什么功夫,被认出来呢?” 吴一祸话没说完,展昭却已经跑没影了。 “这孩子……”吴一祸着急。 “唉。”白夏给他倒酒,“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想法么,儿大不中留。” 众人同时看白夏。 白夏自来熟,举着杯子,“来,干一杯!” …… 白玉堂赶到天涯古阁的时候,阁楼前面聚集了大量的武林人。前方搭了个高台,台子上绑了十来个少年,背靠背围坐在一起,脸上都有惊恐之色。 台子外围,摆了很多座位,各大江湖门派都到齐了,众人似乎也不怎么清楚台上的是什么人,都在交头接耳。 天涯古阁其实就是一座古时候的阁楼,阁楼的匾额上写了“天涯”两个字,又地处开封近郊的天涯谷里头,因而得名。 白玉堂站在高处望向下方,忍不住摇头,这种所作所为,实在是丢尽武林正派的脸面。 这时候,谢百花走上了高台,站在那些被绑在一起的魔教后辈身边,是对台下拱手“各位前辈。” 在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谢百花朗声道,“今日劳驾各位武林前辈大驾光临,原本,我们是要商议血魔胆再现江湖之事的。可如今,我相信大家也知道我百花楼被灭之事。两百多条人命的仇,不能不报。可在下更担心的是,血魔胆遗失,以及陵山泣血图的丢失……还有就是,天魔宫的重出江湖。” “谢掌门,部分陵山泣血图,是什么意思?”有一个少林的高僧出来问。 白玉堂扫了一眼,还都是有些辈分的,看来大家都关注血魔胆的事情,他不动声色地看着。 “不知道各位前辈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据说,当年林禅子将陵山泣血图撕成四份分别送给了四位江湖泰斗。这一份陵山泣血图,是莲花夫人连同血胆红一起找到的,她曾小心收藏,但是遗失了。诸位,莲花夫人临死前,曾经受到严刑拷问,手段极其残忍……” 谢百花的话,引起了在场众多武林人的愤怒,莲花夫人和蔼可亲,平日在武林中人缘极好,一听她死得毫无尊严,众人都恼羞成怒,誓要为她报仇。 白玉堂在山上听得清清楚楚,冷笑了一声,莲花夫人的尸体还在开封府躺着呢,谢百花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公孙验尸了,莲花夫人根本没受任何刑讯,这谢百花信口开河煽动众人,无非是让大家对天魔宫心生恨意罢了。 白玉堂有些不解,这人,如果是为了莲花楼复仇,那首先应该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找到真正的凶手,为何这么笃定咬住天魔宫不放呢?似乎是别有用心。 “我昨日要找天魔宫的人算账,无奈被展昭和开封的官兵打扰。”谢百花说到这里,似乎相当愤怒,“展昭身为江湖出身、名门之后,却袒护天魔宫,以至于天魔宫的众魔头逃脱藏匿……试问,如果没做理亏之事,躲什么?为何不堂堂正正面对天下武林说清楚?!” 武林人士都交头接耳,对此事议论纷纷。 不过展昭在江湖之中的时间毕竟比谢百花要长久,而且展昭为人仗义,包拯在江湖武林之中地位尊崇,是人人敬仰的存在,众人都不相信展昭会故意偏袒谁。 这时候,就听有人喊了一声,“谢盟主,说话最好有真凭实据吧,老朽与展南侠有莫逆之交,他不会做这种事。” 白玉堂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他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武当二尊之一的活佛莫乾坤。莫乾坤是个矮胖子,面容和蔼,长得跟个活佛似的,因此得名。展昭与他乐呵呵的性子很像,两人投缘,的确是忘年之交。白玉堂还和两人一起喝过酒,展昭和这活佛喝多了都会搂着酒坛子傻笑。 活佛一听有人说他小兄弟坏话,立马急眼了。 “我也不觉得。”其他展出不少人都纷纷表示相信展昭的为人。 白玉堂点头感慨,展昭人缘够好的,一下子四五个武林泰斗给他说好话。 谢百花脸色微微沉了沉,“展昭是不是故意放走天魔宫的人不重要,但是天魔宫众魔头现在逃走了,血魔胆丢了、陵山泣血图也出现了……各位前辈难道不担心么?我莲花楼的大仇不能不报,可江湖若是再来场血魔浩劫如何是好?” “那谢掌门。” 这时候,天鹰山庄的大庄主薛天鹰站了起来,他在武林之中辈分很高,口碑也好,因此比较受人尊敬。他问谢百花,“这些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薛掌门,这些都是魔教之后。”谢百花道,“我们将他们抓来,为的是引出天魔宫众人。” 在场各大门派的人对视了一眼,几个少林高僧念了声佛,不赞成,“谢门主,稚子何辜,扣押人质此行径,非武林正派所谓啊!” “就是!”其他门派众人也都点头同意。 “各位,对付正义之士当然要讲究江湖道义,但是那天魔宫乃是群恶之首,当年害死了多少人?”谢百花问,“与这种人讲什么江湖道义?!” 武林众人都皱眉不语,觉得这事情似乎办得有些不恰当。 “谢门主,如今各大门派的掌门都在此。”薛天鹰问,“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血债血偿!”谢百花冷笑了一声,“如果天魔宫的人在太阳下山前还不来救他们的后辈,那也许殷候已经死了吧……留下的,都是群缩头乌龟。” 峨眉山的几个长老站了起来,“这种做法是否太过草率?不如等天尊来了再商议一下?” “可是。”乌衣堡的堡主乌在云道,“天山派说了让白玉堂全权代表,我们派人去请了,白玉堂不愿意来。” 白玉堂看情况差不多了,刚想下去,却突然听到半空中传来内力十足的一声笑,“几个无名小卒,在这里搭个台子,就冲起江湖来了?行为卑劣,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白玉堂意外,展昭没挡住天魔宫的那些人么?可一听声音,似乎又不像。 他抬眼望去,就见从另一侧,一个黄袍的老者凌空跃了出来,纵身落到了天涯阁高高的顶层,站在那里大笑起来。 他笑的同时,阁楼下众多武林后辈都感觉到不适。 活佛莫乾坤一看来人就蹦了起来,“吴不善!” 他一句话,江湖人都炸开了锅,纷纷抬头看着阁楼顶层的那人。 白玉堂惊讶,这就是天魔宫的右护法吴不善?当年那臭名昭著的血魔吴不恶的双生兄弟?! 吴不善比起天魔宫其他几个老人来,看起来年纪大多了。 白玉堂微微蹙眉——此人身材魁梧,剃了个短发平头,穿着黄袍,胸前挂着一串血红色的佛珠。双眼精光乍现,精神奕奕,面相比较憨厚。很难想象,当年的血魔是这样和善的长相。 “吴不善,你这妖人竟然敢现身?!”谢百花见天魔宫的人来了,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来。 白玉堂纳闷,谢百花跟天魔宫真是深仇大恨啊,满脸写着不待见。 吴不善扫视了武林群雄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台上那几个被捆绑的少年身上,“放了他们,正派武林,竟然做这种连我魔教徒都不齿做的事情,天尊是死了么?都没人管了。” 白玉堂眼皮子一跳,心说——你放屁! 吴不善的话是回敬刚刚谢百花说殷候死了那句,可不管远处的白玉堂听着别扭了。 谢百花低头,见那些少年都抬头看着吴不善,那眼神……估计他们没少听父辈讲天魔宫的事情,对这位武艺高强的右护法更是钦佩。 “放人可以,我只找天魔宫算账。”谢百花看了看那些少年,“只要你们说,你们与天魔宫无关,你们的祖辈入天魔宫是个错误,天魔宫的老魔头们不得好死,我就放了你们。” 几个少年都皱眉。就听其中年岁最小的一个忽然开口,“爹爹说了,殷宫主对他有救命之恩,叫我不能说天魔宫的坏话。” “就是,如果天魔宫都是坏人,那把我们绑来的你们算什么?” 所谓童言无忌,几个少年七嘴八舌的控诉,台下众武林前辈也都挂不住了,纷纷责怪谢百花帮些孩子来干嘛,太不仗义了! 白玉堂微微挑眉——这几个小孩儿很有骨气。他再抬头看楼顶上的吴不恶,原本以为吴不恶脸上会有得意神色,却见他微微一皱眉,似乎有些为难。 白玉堂觉得奇怪,有什么不妥么? 这时候,谢百花冷笑了一声,“不识抬举,既然你们自认与天魔宫有关系,那就是我百花盟的仇人,那就莫怪我无情了。” 说着,他抽刀似乎就要杀人。 “喂!”活佛莫乾坤和好几个江湖人都跳了起来,“谢百花,你疯了,跟他们什么相干,你怎么滥杀无辜啊!” 白玉堂则是蹙眉,他知道了谢百花的意图——因为吴不善犹豫了一下。 “哈哈。”谢百花仰起脸看楼上的吴不善,“右护法,不出手相助么?” 吴不善皱眉不语。 “哦……我想起来了!”谢百花摇了摇头,“你兄弟吴不恶手上有上千条人命,我听说你皈依我佛不杀生了,看来是真的。” 好些江湖人都笑了。 “上千条人命,以为吃斋念佛就能抵消了不成?”薛承雄冷冷说了一句,“死一千次都未必能抵命。” 几个少林高僧也都念佛,没想到吴不善竟然真的皈依佛门了。 “不如这样吧右护法,你让天魔宫其他几个魔头来救这些少年。”谢百花笑得邪性,“或者让殷候老魔头自己来也行!” 可就在他笑得最得意的时候,就感觉耳边有一阵风过……那几个少年被困在身背后的手突然移送,绑绳断了。 年纪最大那个少年站了起来,他也不是很搞得清楚状况,只是赶紧将其他几个少年都拉了起来。 同时,就听有个凉丝丝的声音远远传来,“都走吧,以后要是学功夫,千万别入台下这些武林前辈的门派,那里教出来的都是见死不救助纣为虐的无耻之徒。” 一句话,声音不响,内力却浑厚,台下武林群雄之中好些好些都上了年纪了,本就觉得百花盟这样做不妥。但之前也说了,中原武林现在势力最强的就是这新兴的四大门派,他们一个鼻孔出气誓要找天魔宫报仇了,这些武林人士也有些乱了阵脚。 可这一句奚落,却让他们红了脸,太丢人了。 另外众人也疑惑——这听声音年纪不大,哪儿来那么深厚的内力?而且话语中还透着些不耐烦,此人显然不将台下这些前辈尊者放在眼里。 武林人士四外寻找了起来,奇怪怎么听不出方位来。 莫乾坤一张脸涨得通红,就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而且当今武林年轻人里头,有这等内力的也没几个,不是展昭的话…… 莫乾坤一下子想起个人来,一拍桌子,“娘的,白玉堂!” 第165章 至尊无敌 吴不善在高楼之上,一听到“白玉堂”这个名字,立马伸长了脖子四外看,他刚刚还想着谁那么高深的内力呢,别是小昭忍不住跑来救人来了。不过听声音感觉自大臭屁又目中无人,一点不像他们家小昭那么讨喜。 再一听——啥?白玉堂! 吴不善来劲了,想看的就是你小子! 台下的江湖人也都吃了一惊,好奇地四处张望,疑惑怎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呢? 江湖人,无论上点岁数的还是新晋的后辈,大多知道白玉堂,他和展昭的名气实在是比较大。展昭总在开封府跑来跑去,也喜欢结交朋友,所以认识他的人很多是标准的朋友满天下,大家对他的评价都非常好。可白玉堂却不喜欢见人,一见人多他就闪,虽然身在江湖却从不过问江湖事,可偏偏身份特殊,所以江湖人大多对他有耳闻而很少有见过他面的。 “白五爷既然来了,是否是来代表天山派,主持公道。”薛天鹰走上了台。 薛天鹰今年也有个五十多岁了,长得一表人才十分的体面。他对空中拱了拱手,却也是摸不准白玉堂的位置,心中只是惊奇——真不愧是天山老祖的徒弟,年纪轻轻能有如此造诣,天分实在不是一般江湖人可比的。 “那放人吧。” 就在众人四处找人的时候,只听天涯阁上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在天涯阁最高一层的栏杆边,白玉堂抱着胳膊,正靠着一根柱子往下看,似乎是已经站了很久。 众人都微微蹙眉——他什么时候过去的? 吴不善在屋顶上呢,脑门也有些冒汗,这招他见过,天尊的轻功精髓——如影随形。如果说燕子飞是气吞山河的轻功,能让人在空中如鹞子般自由飞翔,那如影随形就是鬼魅般阴魂不散的轻功。来无影去无踪,但却能像影子一样紧紧缠住你,你永远不会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了你身后。 吴不善在屋顶上看不到白玉堂的长相,着急赶紧跳了下来,从后头入了顶层,就看到了个斜靠在廊柱上的白色身影,惊得他一缩脖子——举止和天山老祖好像! 说起来,吴不善这辈子最怕两个人,一个是他兄弟,血魔吴不恶,一个就是天山老祖。 虽然是双生,但吴不善和吴不恶性格迥异。吴不恶虽叫不恶,但性格凶悍极残忍冷酷。而吴不善虽然叫不善,却生性善良甚至有些傻佬实。 当年天尊没分清楚吴不善和吴不恶两人是双生,还当是同一个人,抓得吴不善满世界躲藏。后来分清楚了,天尊为了找吴不恶,跟鬼一样跟着吴不善一个多月,惹得他晚上做恶梦有背后灵紧紧粘着自己,总也惊醒。从此之后,他一见长得像天山老祖的,撒腿就跑。 如今看到白玉堂,有些本能想跑,不过退了一步明白过来了,又伸长脖子打量了起来——呦!吴不恶暗自吐舌头,这娃真俊呐!难怪小昭喜欢了。 江湖群雄也集体将视线聚集到了天涯阁的顶层,只觉心惊、白玉堂是怎么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去的呢? 谢百花之前也听说过白玉堂如何如何了得、功夫奇高又是天下无双的美男子,如今仰着脸往上看了看,忍不住惊叹,比传言的还要让人吃惊。 白玉堂见那几个少年还在那里发愣,有些不耐烦,“还不走?” 少年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往台下跑。 “慢着。” 乌在云伸手拦住众人,三两步上了台。 白玉堂打量了一下他,这乌在云和乌在青是亲兄妹,一手创建了乌衣堡。乌衣堡的人有个规矩,就是要用乌纱蒙面,不然不能出门,因此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只能看出乌在云身材瘦高,看不出别的来。 “白五爷乃是天山派门下,为什么帮着天魔宫的人?” 白玉堂靠在栏杆上看了看他,半晌才回答,“我是天山派门上,谁说是门下?” 吴不善在后头听着想笑,也是,岳峰是他师侄,他可不是门上么。 “天尊乃是武林群雄之首,不可能帮着天魔宫的人。”有几个站在四大门派一边的江湖人都怒气冲冲质问白玉堂。 白玉堂也不知道他们在激动什么,只是懒洋洋又回了一句,“他说他偏要帮,不服气你找他去。” “噗……”好些江湖人都偷笑。 “白玉堂,你若不诚心帮忙,就不劳大架了。”谢百花对他拱拱手,“我们自己能解决。” 白玉堂冷冷笑了笑,不理会谢百花,而是不紧不慢地对下边的武林群雄说,“莲花楼灭门是在前天下午,就是下大雨那天。我和展昭是头一批赶到的人,有几个疑点。” “说这些干嘛……”谢百花皱眉。 莫乾坤在下边吼了他一嗓子,“唉,我说谢百花,你少打岔行么?你都蹦跶多久了,这里都是武林前辈轮不到你做主。白五,你接着说。” 白玉堂和莫乾坤也熟,就接着说,“疑点一,莲花楼里众人的确都有被天魔诀震伤心脉的现象,不过奇怪的是每个人身上都有外伤,且大多一剑穿心。” “天魔殷候就是用剑的,有什么好奇怪的么?”薛天鹰问,“且他生性残忍,喜欢杀戮……” “放屁!”吴不善啐了他一口。 白玉堂看看他啊,“入佛门要戒妄语。” 吴不善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说话的样子和天尊好像,好可怕! 白玉堂回过头看薛鹰,“两百多人呢,吃饱了撑的么,挨个捅一刀?” “这算什么理由?”乌在青皱眉。 白玉堂看了看峨眉派和少林几位长着,就见他们都皱着眉头,看样子是也已经生疑了。 峨眉尊者出来说,“以殷候的内力,如果要血流成河,何必挨个捅刀?几招就能把人都扯碎了。” “也是。”武林群雄都觉得是有些可疑。 “那也可能不是殷候亲自动手,而是天魔宫那几个老魔头。”谢百花道,“除了他们谁会用天魔诀?” 白玉堂看了看他,回答,“你昨晚上就在用天魔伞,谁规定别人就不能用天魔诀?” 白玉堂话一出,谢百花脸上尴尬,台下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谢百花用天魔伞?那么刻毒的暗器,不是红九娘的么? “白玉堂,你别胡说八道。”谢百花皱眉,昨天白玉堂看到的?还是展昭告诉他? 白玉堂慢悠悠一抬手伸出两根手指,“我若是胡说八道,我师父就是乌龟王八蛋。” 台下群雄倒抽了口冷气,集体看谢百花。 谢百花一拂袖,也说不上话来,原本进行得顺利,没想到白玉堂出来横插一杠。 “第二。”白玉堂接着说,“莲花楼的两百具尸体都在开封府摆着呢,公孙策验的尸体,莲花夫人绝对没有被人刑讯的迹象,而谢百花你也没去开封府看过尸体。” “我……”谢百花刚想开口。 白玉堂慢悠悠又竖起两指,“我若是胡说八道,包大人就是乌龟王八蛋。” 群雄又倒抽了一口凉气,莫乾坤吼谢百花,“我说谢百花,你这就不对了,这不搬弄是非么!” “再一个。”白玉堂也不等谢百花说话了,继续道,莲花夫人死前,跟展昭说了一句话,“陵山泣血图……” 众人都皱眉。 “她可没说天魔宫或者殷候。”白玉堂淡淡一笑,“真相还没搞清楚,就抓着天魔宫的人要报仇,有些可笑。” 江湖群雄也都点头,觉得三大门派愤怒是可以理解,但这事情的确欠妥当。 有不少人都问白玉堂,“那白五爷觉得,如何处理比较好?” 白玉堂道,“这事情既然发生在开封,自然有开封府查清楚。两百多条人命,其中大多是未入江湖的少年学徒,已经不是江湖事那么简单了。各位前辈不如宽限些时日,让展昭查清楚。” 众人面面相觑,白玉堂说得在情在理。 莫乾坤可知道,白玉堂这辈子估计都没这么有耐心说过话,还不就是为了不让展昭难做?毕竟无论是江湖人打起来还是江湖人和官兵打起来,到头来最后麻烦的还是展昭。他之前就瞧着这两人不对劲了,原来传言都是真的啊! “既然白五爷都这么说了,的确是我们做的欠妥……”少林几位高僧赶紧站起来,不少武林人士都给那些少年赔礼,让赶紧回家去。 少年们就要下台。 但乌在云却没让,“凭什么白玉堂一面之词,就能抵消天魔宫的嫌疑?天魔宫突然出现在开封,同时血魔胆和陵山泣血图就都丢了,难道不值得怀疑?” 江湖群雄虽然觉得这三大门派有些纠缠不休,但说得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毕竟,天魔宫对于这一辈的江湖人来说,还是个可怕的存在,再扯上血魔,是应该谨慎些。 于是,下方的江湖人也分成了两派,一方面帮着四大门派,主张留下这些少年,引出魔教众人。另一些人则是主张先放人,跟这些无辜孩童有什么关系?留给开封府查清楚不就行了么。 这时候,吴不善凑近跟白玉堂说,“一会儿我挡着他们,你带着那些少年先走。”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 吴不善拍拍他肩膀,“放心,我虽然不杀生,但救人的话……” 白玉堂却反问,“今天送回去了他们明天再抓怎么办?” “呃,这个……”吴不善被噎住了,觉得也对哦,白玉堂叹了口气,问他,“为什么百花萌抓着天魔宫不放,你们有私怨?” 吴不善搔搔头,“没有啊!我们三十年都安分守己了,这臭小子天魔宫退隐江湖的时候估计还没出生呢,谁会得罪他?” 白玉堂皱眉,“那血胆红呢?” 吴不善眉头一颤,听到血胆红他还是心有余悸,低声说,“天魔宫后山的血胆红都被宫主一把火烧完了,不可能还有留下的。” “陵山泣血图?”白玉堂索性问个清楚,“林禅子当年画完后,怎么处理的图纸?” 吴不善还是摇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说白玉堂,咱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我们天魔宫都剩下些百十来岁的老头子了,没这个野心干这些。” 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吴不善算岁数估计有个九十岁了、殷候更是和师父一样过百,只是功夫太好成精了而已。其他魔头也都过了花甲之年,六十一个轮回,他们的确早就不属于这个武林了。 这时候,下边的武林群雄起了争执,有的说放,有的说不放。 薛天鹰见事态有些失控,就道,“不如这样,这几个少年先留下,白少侠给个时限,多少天能破案,或者多少天让天魔宫的人出面说清楚?” 众人都抬头看白玉堂。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开口,“放人,我不说第二遍。” “白玉堂,你还真不把天下武林放在眼里么?”谢百花冷笑。 白玉堂面无表情看他,“你凭什么把他们抓起来?视法纪为何物?你的江湖不是大宋的江湖么?” 说完白玉堂都有些想咬舌头,跟那猫待一起太久了么?说话一股展昭上身的味道。 “天魔宫不给我百花盟一个交代,我是不会放人的!”谢百花让百花宫的教众将几人围了起来,似乎气急败坏……江湖群雄都摸不透谢百花究竟在迁怒些什么,总觉得他有些过分了。 白玉堂皱眉,他话说得够多了,忍耐也到限度了,再说什么都没意义,这三大门派根本就是找茬来的。 白玉堂提刀,跟吴不善道,“我一会儿挡住四大门派,你把人救走。 吴不善有些傻眼,“那……他们明天再抓怎么办?” 白玉堂皱眉看了他一眼,“都宰了不就好了。” 吴不善嘴角抽了抽,抱头——天尊上身了,一样一样的! 江湖人见白玉堂纵身下来了,好些不像掺和的都退到了一旁。 吴不善也紧随着白玉堂下来了,伸手一拽那些背围困的少年,“走!” 众人从江湖群雄闪开的一条道路跑了出去,正经的,也没人敢拦吴不善。 谢百花想追,眼前出现了白玉堂的银刀。 华丽繁复的白色龙纹裹挟着刀身,古朴沉重的感觉……和展昭的巨阙发出一样的味道,上古名器的味道! 谢百花一侧身,盯着白玉堂“早听说白玉堂是天尊的得意门生,今日有幸讨教一下。”也不等白玉堂回答,他已单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条白色蛇形软鞭来,一鞭抽向白玉堂的劲项。 白玉堂微微一偏头,避开,脚下一动,闪到了谢百花的身后。 谢百花一惊,他是第一次跟会如影随形的人交手,光看还不足以形容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突然在背后出现的危险。这时候白玉堂就算一刀劈了他,他也来不及反应。 “在下也讨教一下!” 白玉堂刚到谢百花身后,乌在云突然闪了上来,甩手一串乌衣镖对着白玉堂就射了过来。 白玉堂也没看,抬手三枚墨玉飞蝗石接住了三枚镖。 薛天鹰身后的薛承雄也上了台。 莫乾坤一看多打少啊!赶紧窜了上去,“你们太他妈不像话了……” 可他话没说完,白玉堂正好到他身边,抬手将他推了下去。随即一脚踹开了回身要反击的谢百花,白玉堂站到了台中间,身边被薛成雄、谢百花和乌在青三人围住。 “唉,别动手伤了和气!” 台下武林人劝架,但薛天鹰却摆摆手,“在下从未有幸见识天尊的神功,如今能见识一下他的徒弟,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武林人虽然觉得不仗义,但是又觉得机会难得,毕竟白玉堂名声在外,见过他动手的却没几个。正在犹豫,薛承雄已经率先攻了过去,谢百花和乌在云紧随其后。 白玉堂也不抽刀,拿着银刀跟他们过招。 白玉堂的确有些恼怒,不过他也不能无缘无故一刀宰了这几人,到时候就该给他师父惹麻烦了。白玉堂虽然放肆,但轻重还是分得清楚的,所谓顾全大局,且这次事件原因不明,若是妄动杀机,可能会被人利用。 吴不善带着几人出了天涯谷,让他们赶紧回家,自己则是蹲在山头看下边的情况。 “小善叔?” 这时,就听身后有声音传来。吴不善一惊,回头,就见展昭一脸惊讶地站在那里,“你……怎么把头发剃了?” 吴不善一看到展昭,心花怒放,上前一个熊抱,“哎呀小昭啊!想死我……” “玉堂?!”展昭却是一眼看到了山谷下边的情况,一闪身冲过去,吴不善抱了个空,正要回头继续,却见展昭到了山前,皱眉看着台上,白玉堂正在跟三人交手。 “怎么回事?”展昭皱眉。 “哦,那姓白的小子还正经挺不错,只不过,这三大门派软硬不吃,还不讲道理,干脆打一架吧。” “你怎么不去帮忙?让他多打少!”展昭瞪吴不善,就要往山下冲。 “唉!”吴不善一把拽住他,“你不能去!他们刚刚还说你有意袒护魔教呢。” “那他一个打三个……” “哎呀,那三大门派都白给,白玉堂对付他们轻而易举。” 话没说完,只听人群一阵骚动,就见白玉堂已经一脚将薛承雄踹了下台,回手又将乌在云扔下了台。 最后留下了一个谢百花。 谢百花暗暗心惊,昨天一个展昭,今天一个白玉堂,年纪不大怎么都如此厉害? 白玉堂轻易放过了那两个,可不想放过谢百花,今天不能宰了他,起码把他打成猪头,消肿也要个一年半载,这样这娘娘腔估计不会出来祸害人了。 谢百花见白玉堂神色,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百花盟就有数人跃上了台。 “啧!”展昭皱眉,“是百花阵。” “这个谢百花……”吴不善忽然道,“他怎么好像不太正常?” 展昭点头,“我也觉得他似乎对天魔宫纠缠不休还完全没有理性,你们是不是以前对他做过什么,或者他有什么亲人是死在当年的骚乱中的?” 吴不善愣了愣,“这个……” 正想着,那边的百花阵已经摆好了。 “糟了!”展昭皱眉,“百花阵不是闹着玩的,玉堂不能不拔刀对付。” “那就拔呗。”吴不善耸耸肩,“他功夫那么好,还怕那帮人……” “杀了谁就麻烦了!”展昭甩开手,“他是天山派的人!” 展昭刚想纵身下去,忽然,就觉林间一阵狂风裹着内劲冲了过来。展昭一愣,这股内劲…… 展昭还在发呆的时候,就感觉有人摸了摸他的头,熟悉的手。 随后一个黑色身影从展昭身边闪了过去,接着,山谷间就回想起了裹挟着深厚内力的笑声。 展昭赶紧气沉丹田护住心脉——真正的天魔诀来了! 吴不善也捂着耳朵蹦,“宫主!” 天涯阁在山谷里,这带着内力的声响在山谷中来回撞击徘徊着,所到之处,武林群雄纷纷倒地,只有几个内力深厚的长者还能站在那里。 而白玉堂再看身边刚刚摆好百花阵的那些百花盟众人,都躺下了。谢百花脸色苍白看着空中一个黑影如同大鹏展翅一般从天而降。 白玉堂抬头望过去,暗暗皱眉——燕子飞,不是,应该是燕子飞和一苇渡江的结合。再看来者,白玉堂心中感慨,果然王者之风,邪得够霸气! 来的是个黑衣男子,身材和赵普相近,十分魁伟却不胖。此人看面相也就四五十来岁,样貌妖邪狂傲,让人过目难忘,一头黑发完全看不出百多岁的年纪。白玉堂摇头,又一个老妖怪,和他师父一样,成精了。 从天而降的正是天魔宫宫主殷候。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几声笑震晕了武林群雄中的一大半后,忽然脸色一沉,冲着白玉堂就去了。 白玉堂微微蹙眉——杀气! 可此时殷候已经到了近前,抬手一掌对着他拍去。 展昭惊得差点叫起来,吴不善赶紧拉住他,“别激动!” “要死了!”展昭急得跺脚,“别接他掌,玉堂!” 白玉堂见掌到近前,心中微一动,这是殷候的绝学临渊掌?对于内力特别高的人,自然不能硬接。殷候的内力绝对在自己之上,只是…… 白玉堂抬手一掌拍出,使用的是隔空一击,对着殷候的心口去的,所谓的以攻对攻。 殷候一挑眉,侧身收了掌,躲开那一招隔空掌,暗暗点头,临危不乱,是见过些世面的。 不过他双脚落地,手一甩,袖子里落出了四尺多长一把黑色古剑来。 展昭磨着牙抓住吴不善的衣领子使劲摇,“他要干嘛?!” 吴不善被展昭晃得头晕,“宫主大概想试试……什么的。” 白玉堂见一剑朝自己刺来,打老远就已经感觉到剑锋带着的内劲了,心中也是惊诧,这就是殷候的山海剑么? 据说山海剑是千年玄铁打造而成,埋藏之处原本是一片汪洋,斗转星移又变成了巍峨山峦,因为历经了沧海桑田,所以名曰山海剑。 此剑霸气不输给名刀,白玉堂当然不会怠慢,抬手宝刀出鞘,正面接剑。 殷候自己都让白玉堂吓了一跳,这小子竟然正面来?好胆色! 正想着,就听远处一声吼,“殷秃头!” 殷候一惊,他家小猫崽子翻脸了! 展昭小时候跟殷候闹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剃了他脑袋顶上的头发。于是这位有名的大魔头就当了小半年的秃子。那会儿展昭还小呢,殷候就总秃头秃头地逗他,于是展昭吼这一声“殷秃头”,是气冲脑门了。 殷候略微犹豫的那一下,就见白玉堂嘴角一挑。 殷候一愣——这小子,算计好了? 白玉堂占了个先机,虚招一收,使出如影随形,像是鬼魅一般窜到了殷候的身侧。 殷候一挑眉——白玉堂好眼力,竟然看出他的山海剑名门不在身后而在身侧,悟性惊人,不过…… 殷候一百多岁了,当然不会轻易输给个年轻的后辈,在空中一踩步,竟窜了出去。 白玉堂才想起来,燕子飞也是燕子三抄水的一绝,他半空不借力就出去了! 殷候略带得意地挑挑眉,那样子像是问白玉堂——有本事来追啊? 白玉堂眼睛微微眯起,侧身反手一刀,大开大合。 殷候心中啧啧两声——好小子,天尊的刀法使了十成十了,也就是年虽小点儿,再过个几年还得了? 白玉堂见殷候挥剑挡开刀,就变招应对。 两人落到了台上之后刀剑相碰,真刀真枪竟然打了起来。 台下没晕的和刚刚晕了醒过来的武林群雄,都目瞪口呆看着台上一黑一白打得天翻地覆。能看明白招数的实在没几个。 展昭在山上也傻眼了——白玉堂竟然跟他外公打了那么久!展昭知道,白玉堂的功夫和自己的差不多,是不可能打赢殷候的。但是……怎说呢?白玉堂除了功夫好,关键他还很聪明。之前天尊一定跟他说过跟外公过招的经过,所以他活用了那些招数。展昭还是第一次看白玉堂这样打架,看得出来,他不是求胜,是求不败! “好小子!”吴不善赞叹不已,“过两百招了!” 殷候也笑了,一收剑纵身跃上了天涯阁的屋顶,哈哈大笑。这次他可没用魔音诀,而是真的高兴得很。 展昭总算是放了心了,被他吓死! 白玉堂仰起脸,再一次确定,殷候的确是和他师父一样强的存在,原来真的有……传说中不可战胜的武林至尊。 “小鬼。”殷候蹲在屋顶上低头看白玉堂,“我很中意你啊,别跟那老东西了,跟我学功夫怎样?”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等你打赢他再说。” “哈哈!”殷候笑得拍膝盖,“连半死不活的性子都一模一样,好玩!” 吴不善凑过来拍拍展昭,“恭喜,宫主很满意啊!” 展昭耳朵有些红,抓抓头,白玉堂自然是讨人欢喜的。 殷候笑完了,挑眉看了看武林群雄,扫了一圈后,最终目光落在了百花盟、天鹰山庄和乌衣堡一众人的身上。 殷候一双眼睛如同鹰目,锐利慑人,他这一眼,看得谢百花等人都脊生寒意——当年让整个武林谈之色变的老魔头殷候,和天尊天山老祖打了几天几夜都分不出胜负的鬼才,此时竟然就在眼前。 “我天魔宫早已退出江湖了。”殷候慢条斯理地说,“可我当年就说过吧,谁敢找我天魔宫教众的麻烦,我殷候就让他从武林消失……记住了。” 武林群雄完全没了气势,一方面是震撼,另一方面是震惊,再就是是在没辙,没有天山老祖,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打得过殷候。白玉堂倒是真厉害,竟然能跟他过那么多招都不输,但他似乎并不站在三大门派这边。 殷候说完了,目的也达到了,对白玉堂招招手,“唉,小朋友,去喝杯酒怎么样?” 白玉堂挑了挑眉,一收刀,往山上去了,殷候笑着了追过去,边还跟他搭话,“我说,你师父说你有好酒,弄几坛子来喝喝?”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他师父还惦记着那些酒呐? 等众人再明白过来的时候,殷候和白玉堂都一惊没影了。 “唉,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活佛莫乾坤心情很好,招呼中武林人士喝酒去了。众人也各自遣散,只觉得今天虽然聚得荒唐,但见识了白玉堂和殷候的厉害,也不枉此行。 天涯阁就剩下了谢百花等人,谢百花一脚踹翻了台上的一张桌子,十分恼怒。 薛天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世侄,别动气,这事不算完!” “就是,殷候来了就更好办了。”乌在云笑了笑,“咱们按计划进行吧。” 众人都点头,谢百花心中有恨,一个展昭一个白玉堂,坏他大事! 此时,山上的林中。 展昭见白玉堂到跟前了,上前拉着检查了,“没事吧?” 白玉堂摇头,“没,先回船上,这里人多眼杂。” “嗯!”展昭点头,转眼,就见殷候双手插在袖子里,撇这个嘴看他,小声嘟囔,“臭小子,叫人家秃头……” 白玉堂被殷候那声“人家”恶寒了一把,皱眉看他。 展昭见他也没伤着白玉堂,过去蹭了蹭他肩膀,搂着胳膊叫了一声,“外公。” 殷候立马眉开眼笑。 众人施展轻功到了码头,上船的时候,殷候还感慨呢,“这船不错啊。” 一进船舱,就见满地酒坛子,桌上一堆虾壳,天魔宫八个老人喝的面红耳赤的,举着酒坛子笑得都合不拢嘴,正和白夏碰杯,嘴里喊“干杯,亲家!” “哦?”殷候双目炯炯有神,“亲家啊……” 展昭和白玉堂在船舱门口扶额——好累!不想进去! 第166章 血光 傍晚的时候,开封城中一如往日般热闹了起来,特别是湖面上,画舫穿梭歌舞升平。 其中一艘的舱里,天魔宫众人和白夏喝了个热火朝天。别看白夏不会功夫,酒量可是惊人,展昭总算明白白玉堂为什么千杯不醉了,原来是随他爹的酒量。 掌灯的时候,白夏和殷候已经喝成忘年交了,要不是白玉堂硬拽着白夏出来,他就要和殷候喝通宵了。 展昭也要回开封府,殷候拽着不让他走,将人塞进船舱非要通宵接着喝。 白玉堂见展昭似乎也很想念殷候,就说让他留下叙旧开封府要是有什么事,他会派人来通知。 于是,展昭留下,白玉堂带着白夏回开封。 “哎呀,那个殷候真好相处啊。”白夏抱着个酒坛子跟白玉堂往回走。 白玉堂皱眉,“你干嘛抱着坛酒出来?” “去开封府拜访当然要带见面礼么!”白夏回答得自如,“你受包大人照顾那么久,包大人也算展昭的长辈吧,我也去见见亲家。” “你哪儿来那么多亲家!”白玉堂望天,“我送你回白府,等娘来了你俩赶紧回映雪宫去。” 白夏斜着眼睛看白玉堂,“才嫑!” 白玉堂皱眉,他爹这语调跟小四子有一拼。 “我要去开封府!”白夏抱着酒坛子大摇大摆往前走。 白玉堂拿他一点辙都没有,只好在后边跟,边嘱咐他,“你见了包大人可别胡说八道。” “知道啦。”白夏伸手将酒坛子往白玉堂手里一塞,“给爹抱着,沉死了。” 白玉堂无奈接了坛子,提着跟他一起往开封走。 白夏在边走边上下打量白玉堂,一会儿摸摸胳膊,一会儿又拍拍背。 “你走路老实点。”白玉堂被捏得浑身不自在。 “嗯……”白夏摸着下巴,“别总喝酒,多吃点饭,你看你瘦的。” 白玉堂回嘴,“我不瘦,那猫才叫瘦。” “哦?”白夏笑眯眯蹭过去,“玉堂啊,你和展昭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白玉堂不解地看他,“什么什么程度?” 白夏眼睛眯成一条缝,“亲嘴了么? 白玉堂脸上尴尬,“不要问这种事情。” “哦……”白夏拉长了声音点头,“看来亲了。” 白玉堂面上微红,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竟然脸红啊,太嫩了吧。”白夏小跑跟上,“跟爹说说,还干什么了? 白玉堂看别处。 “就只亲个嘴啊?”白夏有些沮丧地拍了他一下,“傻小子,你要抓紧啊!” “抓紧什么?”白玉堂无所谓地问了一句。 “你说你这脾气像谁呢。”白夏摇着头埋怨,“我和你娘都是急性子,就你,磨磨蹭蹭。” 说话间,白玉堂一拐弯,带着白夏转进了一条长长的巷子。 “好黑!”白夏往两边看看。 “抄近路走。”白玉堂拉着白夏的胳膊,以免弄丢了还要找。 白夏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仰着脸四处闻了起来。 “走不动了?”白玉堂问他。 白夏摸了摸鼻子,“有怪味道。” “这种巷子有些味道正常。”白玉堂想拉着他快走。 “等等。”白夏摇头,“好臭啊!” “臭你还不走?!”白玉堂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过有臭味么?他是没闻到。 白夏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也有些天赋异禀的地方,比如说记性特别好、琴棋书画自然不在话下、最重要的就是——他的鼻子比狗还灵光。 “嗯!”白夏捏着鼻子眉间皱了个疙瘩,“好恶心的味道!” “走了!”白玉堂拉着白夏快步走,出了巷子,前方就是热闹的大街了,不远处是开封府的大门。 白夏一看到开封府,就把刚刚闻到臭味的事儿忘了,跑了过去。 白玉堂跟在他后面,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他们经过的院墙是一家客栈的院墙。这客栈大门紧闭,招牌是友来客栈。客栈离开开封府不远。 白玉堂微微皱眉,怎么这个时候就关门了?客栈这种地方,大多都是通宵开着的吧?不然有晚上来的旅人投宿真么办? “玉堂!” 前边,白夏已经到了开封府的大门口,回头招手叫白玉堂。 白玉堂也没多在意那客栈,走上前跟衙役们打了个招呼。衙役们一听白夏是白玉堂的爹,都惊得张大了嘴——好年轻的爹啊! 开封府众人刚刚吃了晚饭,和往常一样坐在大院里乘凉。 公孙喝着茶跟包拯说验尸的结果。 赵普在一棵梧桐树下靠着,眼前箫良、唐石头加岳阳三个并排在一起,正练拳呢。现在赵普和白玉堂采取混养制,谁有空谁教。岳阳虽然没正式拜师,但岳峰蹭写信极力向白玉堂推荐他,白玉堂就索性连他一起教了。这人聪明伶俐,和唐石头一憨一滑,各有各的长处,一起学功夫进步尤其快。 庞煜也依然在开封府蹭饭,和包延一起随着包拯分析案情。 小四子永远是最闲的一个,正拿着梳子,抓着石头和剪子梳毛。 白夏进入开封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出景象……可以称之为天伦之乐、其乐融融的和谐场面。开封府和江湖上传言的森罗宝殿,可完全不是一回事啊! 白玉堂给众人引荐了一下。 包拯站了起来,白夏抱着酒坛子过去,“包大人,久仰久仰,玉堂总在开封府叨扰,承蒙照顾。” 包拯赶紧笑着摇头,“哪里哪里,白少侠侠义心肠,帮了本府不少忙,本府道谢才是。”包拯赶紧让白夏坐下,三言两语一交谈,两人互相欣赏,很是投缘。 公孙揪住赵普,“白玉堂他爹怎么可能是这么有常识的人?还那么谦逊有礼!” 赵普也点头,“就是啊,简直不可思议。” 白玉堂揉着眉心,找了个石头凳子坐下,已经无力再去管这些了。 白夏性格相当好,三言两语跟众人都混熟了,还逗着小四子说要请他喝谢媒酒,乐得小四子直笑。 当夜,白夏坐在院子里那棵杏花树下的石头凳子上,靠着石桌子,看着已经结出杏果儿的杏树。 “还不睡?”白玉堂洗漱好了,走到他身边,“这么晚了还吹风小心生病。” “嗯?”白夏托着下巴,“你就是喜欢这张凳子啊。” 白玉堂尴尬,“那猫随口说的,进屋吧。” “开封府真是个不错的地方,难怪你住得那么开心。”白夏托着下巴啧啧两声,“对了,我刚才认真想了想,想起来那是什么臭味了。” 白玉堂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坐下问,“你说那座客栈里头?” “嗯。”白夏点头,“有老鼠掉在酒缸里淹死了,就有这种臭味。” 白玉堂觉得有点反胃,“大晚上的别说那么恶心的事情。” “可是,那个味道比死老鼠要臭得多哦”白夏摸着下巴琢磨,“嗯,可能是死狗、不对,死猪?” 白玉堂听得皱起了眉头,“会有猪不小心掉进酒缸里淹死么?” “所以说咯。”白夏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进屋去了。 白玉堂听得皱眉,联想到那家客栈关门闭户的样子,觉得,的确有些不妥。 正好,今日值夜的黑影白影从院门口路过,白玉堂问两人知不知道友来客栈。 两个影卫对视了一眼,“就开封府斜对门那家?” 白玉堂点头,说了下白夏发现的事情。 黑影也觉得有趣,“很近,我去瞄一眼看。”说完就跑了。 俄顷,黑影捂嘴打着恶心跑回来了,对差官棚里的王朝马汉指了指那客栈,“撞门去吧!死人了,都泡成药酒了。” 王朝马汉带着人去撞开客栈的门一看,也傻了眼——就见客栈里空空荡荡什么忍都没有,后院摆了满满好几个大酒缸,酒缸里头,浸的全是死人。 包拯听说有大案子也被吵醒了,因为近,就亲自带着众人来查看。 从酒缸里总共捞出了十几具尸体。有客栈的掌柜、伙计、厨子等。另外,还有六个和尚,四个年纪大的,连个年纪小的。 白玉堂一看白布下面的尸体就是一愣,“少林的高僧?!” 他觉得不可思议下午还在天涯谷见过这几人,这四个大和尚都是少林慧字辈的高僧,另外两个年轻的应该是徒弟。怎么转眼就死在缸里了?一来死法太诡异,二来,要杀死这四位高僧,没有绝世功夫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下午见过他们?”赵普问听白玉堂说了这几个和尚的身份,也是皱眉“这么说,是傍晚那段时间死的?我们都在开封府里头,距离这么近,怎么没人发现?” 白玉堂自言自语,“为什么杀了人,要浸在酒水里?” “可能是为了隐瞒一些事情。”公孙蹲下看了看尸体后,抬头问赵普和白玉堂,“觉不觉的,尸体少了些东西?” “东西?”白玉堂和赵普上下左右看了好一会儿,尸体完好无损,没外伤啊。 公孙笑了笑,拿出刀子,切开了一具尸体的脖颈……就见里头流出来的是透明的酒水。 白玉堂一皱眉,“血没了?” 公孙点头,“这些人在死前被抽走了全身的血水,这样尸体就会呈现一种灰败干枯的样子。浸在了酒里,身体又会被酒泡开,不仔细查看,会忽略没了血这回事!” “这算什么功夫?”赵普问白玉堂,“脖颈上也没有咬痕,是怎么吸血的?” “看看他胸口有没有剑伤?”白玉堂问。 公孙立刻打开了一个和尚胸口的衣服,果然,就见在死者的胸前,有一个很奇特的剑伤,伤口呈现三角形,还是倒置的三角,伤口边缘整齐,可见剑很锋利。 “这是种槽式的伤口,流了血止不住的。”公孙站了起来,“你们看杀猪宰羊要放血,都先用这种刀捅脖子。 这时,四处查看的影卫们跑了回来,紫影道,“院子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可能是被转移到这里来的。”公孙道“这样的伤口,如果一剑刺进去再拔出来,血会喷得到处都是,凶案的发生之处必定血迹斑斑。” “那干嘛费劲把尸体搬到这里来?”赵普更纳闷了,“就因为这里的酒缸大?” “这几个大师住在这里。”这时候,跟来的庞煜和包延也跑了进来。 包延拿了掌柜的账册过来,“你们看,几位高僧是今天早晨入住的。” 白玉堂拿过账册,发现二楼那一趟屋子都被包下了,而其他的客人似乎也已经清空,看来是包了整个客栈… “和尚有包客栈住的么?”赵普纳闷,“这么阔气?” “这几个掌柜的和伙计……”公孙翻开头掌柜的以及伙计的头发,惊讶地说,“他们头上有戒疤的痕迹!” “是还俗僧人,或者这客栈是个幌子,这里是一个分舵之类的地方?”白玉堂觉得事有蹊跷。众人到了几位高僧的房间一看,发现行礼都被翻找过了。 “打劫么?”庞煜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抖出来,“作孽,这年都连和尚都有人打劫。” “打劫不用做到连墙壁都撬开吧。”赭影指着床铺里边的墙壁给众人看。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地方,和莲花夫人死的时候,床铺里打开的暗格位置一样!大小也一样。” “一样,藏的是那什么图?”赵普问。 白玉堂摇头,不知道。 众人一间间房间走过去,发现每一间房间都被搞得乱七八糟,似乎是花了心思在寻找什么东西。白玉堂心中疑惑,这么说,当年林禅子将陵山泣血图分成几份的传言是真的,莫非这几个少林高僧手里也有一幅,所以招来了杀生之祸? 将尸体抬走,众人先回了开封府。 白玉堂回到房里,觉得这次还真是多亏了白夏的好鼻子,打开房门,却看到白夏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穿着白色长衫,搂着枕头,身边躺着大虎小虎,睡得正香甜。白夏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呢,嘴里呢呢喃喃说着什么。 白玉堂凑过去听了听,就听他含含糊糊说着什么,“娘子……” 白玉堂嘴角挑了挑,给他盖好被子,自己转身出了房间,在院中的凉榻上躺下,仰脸看天上的星辰。 …… 展昭躺在船甲板上,看着上方的星空,今晚很尽兴,好久没那么痛快了,不知道白玉堂睡了没有。 殷候走了出来,坐在展昭身边。 展昭有很多问题想问,就转身对着殷候,“外公,吃了血魔胆,会变成血魔么?” 殷候笑了笑,“哪儿那么容易。” 展昭好奇,“血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殷候微微蹙眉,单手托着耳侧,跟展昭面对面,“有很多江湖人,听了传言就以为世上真有能让人成魔成狂的灵丹妙药了。要知道,是吴不恶那臭小子吃了血魔胆,变成了血魔,而不是吃了血魔胆,才让吴不恶那臭小子变成血魔的,明白么?” 展昭觉得有些绕,“是说,能不能变成血魔,除了要吃血魔胆之外,还要看吃的人是什么样?” 殷候笑着点了点头,“我更在意的是陵山泣血图。” “那图怎么了?”展昭坐起来,“是不是因为上边记载了你和天尊还有血魔的武功,如果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殷候摆了摆手,“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和那老东西的功夫,不是看一眼就能学过来的,林禅子当年也未必都看明白了。” “你干嘛总叫人老东西。”展昭嘟囔了一句,“你也不比他小。” “没啊,我比他年轻三个月!他肯定死我前头。”殷候一撇嘴,“要不然你给我把白玉堂给拐来,这样就能提早气死他了。” 展昭哭笑不得,“说正经的,陵山泣血图有什么问题?” “关于吴不恶,我有些事情始终没搞明白!”殷候皱眉沉吟起来,“他和不善都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不善摔坏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人还很傻,不恶却记得。我捡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有古怪的伤、中毒、还穿着奇怪的衣服。” “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展昭好奇。 “不恶从来没说过以前的事情。”殷候摇头,“我也懒得问,天魔宫的人,谁没个不堪回首的过去呢,但他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怎么个与众不同法?”展昭追问,“比如呢?” “他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殷候回忆了起来,“包括血胆红。” “血胆红究竟是种什么花?”展昭被勾起了兴致,帮着殷候捏肩膀,要听他仔细说。 殷候让展昭捏了两下有些晕乎乎,见他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有些像小时候,展昭总趴在他膝盖上,仰着可爱的脸要听他江湖故事。心情大好的殷候,跟展昭讲起了血胆红的来历。 “当年,不恶精通医术,有一年,他与我去巫山办事,在一处悬崖之上,盯上了一棵通体黑红的藤蔓。那花长得跟朱顶红有些像,只是颜色很诡异。”殷候边回忆边说,“不恶冒着差点摔死的危险将那株花采了回来,说是血胆红。” 殷候耸耸肩,“我从来没听过这种花,就问有什么用。他说,是能起死回生的神药。回到天魔宫后,不恶在后院种下了这株血胆红。不知道他怎么种的,那可藤蔓越长越茂盛,而且根茎、枝芽都变成了丰润的血红色。从这天开始,吴不恶就每天围着这株血胆红忙前忙后,天魔宫的人都开玩笑,说他对花比对老婆还好。” “直到有一天晚上……”殷候自言自语,“我喝了几杯晚上睡不着,溜达到后山,就见不恶大晚上不睡,正在用一个杯子,小心翼翼地从一个桶里舀出红色的血水灌溉那块地。” “血胆红是要用人血养育的。”展昭道。 殷候点头,“当时我问他在干吗。他说,血胆红是要用血来浇灌的。” 殷候皱眉摇了摇头“我又问他是什么血。他说是猪血。” 展昭皱眉,“他骗你啊?” 殷候点了点头,“我当时没在意,又过了些时日,那血胆红长得枝繁叶茂,血红色的花朵异常鲜艳诡异,开了满满一个山坡。这花是很美,但却有一股子血腥味,还有死尸的恶臭味道。” 展昭皱眉,的确,他和白玉堂从莲花楼带回来那盆血胆红的花也是臭的。 “一天下午,我和九娘到了花田附近,就看到一棵藤蔓上长出了一颗果子。血红血红的,像个悬胆一样挂在那里。”殷候轻轻叹了口气,“九娘好奇就过去摸了一下,只是她的手还没碰到果子,不恶就吼了起来。” 展昭吃惊。 “九娘被吴不恶捡回来后,两人一直父女相处,不恶很疼她,九娘也很孝顺,两人从来没红过脸,可当时吴不恶的神情就像是要杀了九娘一样。”殷候无奈,“我当时很生气,闺女还不如一颗烂花值钱么?我要掀了那花田,不恶摘了果子,走了。” “走了?”展昭吃惊。 殷候点头,“再见他的时候,不恶已经变成了双眼血红,须发眉毛皆红,六亲不认杀人不眨眼的血魔。” 展昭隐隐觉得,殷候似乎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似乎还有些内疚。 “我追不恶的时候,遇到了也在找他的天尊。”说到这里,殷候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你也知道,我最讨厌正派武林人士,不过这天尊这人挺有意思,和白玉堂正经挺像,身为正,却看不起那些伪善的正,不入邪,却挡不住骨子里的邪,有趣之极。” 展昭也笑了笑,的确像白玉堂。 “我们都是为了找血魔,天尊听我说了血胆红的事情,就告诉我,血胆红乃是集天地阴气而成的一种邪毒之物,必须用人血浇灌才能成形,这种植物,源于一个传说,牵扯到一个大秘密。” 展昭眼睛亮了亮——到重点了! 殷候见他兴奋,无奈笑了笑,“天尊说听他的师父说起过,但他师父只说了这两句,其他什么都没说,还说不要探究太多!” “是什么秘密?”展昭郁闷了,被勾起了好奇却得不到答案,拽着殷候摇来摇去。 “这事情,知道最多的是林禅子。”殷候被他摇得无奈,只好使劲想,“只可惜那短命鬼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吐血死了,我让气死人给他算了算,老头说他窥探天机,所以早死。” 展昭惊讶,“外公你也认识神相啊?前阵子他还在开封府呢,不过说会有乱子,就跑了。” 殷候笑了笑,“连他都跑了?那看来是真有乱子了。” 展昭叹了口气,觉得真是多事之秋啊,莫名又想起了失踪的展晧,就问,“外公,你记得我大哥么?” 殷候想了想,“哦,展晧小子啊,讨人嫌的死小孩。” 展昭皱皱鼻子,展晧其实小时候很乖很懂事,大家都喜欢他,唯独殷候,总说他是讨人嫌的死小孩。 “大哥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展昭对殷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 殷候凑过去盯着展昭的眼珠子看了看,也不解,“怎么变色了?真成猫了?以后少吃些鱼。” 展昭被他逗乐了,就将眼睛怎么变色,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些事情跟殷候讲了一遍。 殷候皱个眉头,听说展晧害展昭中毒那段,脸色变了变,最后又沉吟起来“说起来,我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关于八眸乱世的事情。” “在哪儿听过?”展昭追问。 殷候哭丧了脸,“都说了,一把年纪好些都记不得了。 “用心想想。” 于是,甲板上殷候仰天抓耳挠腮地想,展昭则在一旁磨他。 船舱里,九娘拖着腮,趴在窗边往外看着祖孙两闹来闹去。 “宫主很久没那么开心了。”吴一祸到她身边站着。 红九娘笑了笑,忽然仰起脸看吴一祸,“其实……” “怎么了?”吴一祸见她脸色不太好,就问,“不舒服?” “没什么,早些睡吧。”红九娘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回去睡觉了。 吴一祸看着她背影,只觉九娘似乎有什么心事。 …… 次日清晨,展昭陪殷候吃了早饭才被放回开封府,路上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说少林高僧死了四个。 冲回了开封府,展昭见又是一地尸体,都是白玉堂和赵普处理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才是开封府的护卫. 白玉堂详细跟展昭说了一下昨夜案子的经过。 展昭也觉得古怪,“当年得到陵山泣血图的是哪几个门派?” 白玉堂看了看身边无人,就问展昭,“你外公不知道?” 展昭摇头,“我没问。” 说话间,外头人声鼎沸,似乎又有骚乱。 很快,紫影跑了进来,“有人上门踢馆了。” 展昭见紫影一脸兴奋劲,就问,“出什么事了?” “就那晚那娘娘腔!”紫影回答,“还有好些人,说让白玉堂将殷候交出来。” 展昭皱眉,和白玉堂一起往外走。 门口有很多少林的俗家弟子,还有几个大和尚,身后是三大门派的人,谢百花等也在。 众人都说,慧字辈四位大师遭逢不测,且就死在友来客栈。除了殷候,没人有能力在瞬间无声无息取这四位大师的性命!所以叫白玉堂告诉他们,殷候在哪儿。 白玉堂觉得好笑,展昭就更加来气了,昨天他一整天都跟殷候在一起,怎么可能是他杀人! “白玉堂,你身为天山派传人,昨天包庇放走了天魔宫的人,今天就死了四位大师,怎么解释?”乌在云不依不饶问白玉堂,“让天魔宫的人来说清楚!” 白玉堂望天,这帮人太会耍嘴皮子了。 展昭皱眉,“无凭无据不要胡说,四位大师的案子开封府会查清楚,不要在衙门前喧哗!” “我们信不过开封府。”谢百花冷笑了一声,“开封府的人似乎对天魔宫特别照顾。” 展昭微微一愣,一时有些语塞,自己是不是下意识地在包庇天魔宫呢,似乎是有一点。但昨晚大家都在一起,的确不是天魔宫的人做的,只是没法说。 “就是啊!”好些人都起哄,“莲花楼已经灭门了、现在又死了四位高僧,天魔宫是嫌疑最大的,可是也不见你们开封府逮捕过谁!” “莫不是你们和天魔宫有什么关系?”众人七嘴八舌地逼问。 开封府里头。 白夏踮着脚看热闹,“哎呀,江湖人这回可是得理不饶人了。” 赵普被烦得一个头两个大,皱眉磨牙,“都宰了吧,这像什么样子!” “要忍耐啊!”公孙在一旁拉住他,“你这个时候出动官兵会弄得江湖人都仇视开封府,万一真的官兵和江湖人大战了起来,到时候开封要大乱的。” “那就由得他们这德行?”赵普觉得憋屈头。 白夏摇头,“这四大门派现在是武林中势力最大的新生力量,他们一挑头,很多江湖人都会盲从的。” 赵普皱眉觉得忍无可忍,对赭影一招手,“让欧阳把皇城军拉出来,我看谁敢大乱,真要打就都宰了。” 赭影领命下去了,公孙也无奈,以赵普的性子,自然不能被几个江湖人爬到头上来,而且都围到开封府门口来了,的确太嚣张了些。 此时门口,脸色最差的是白玉堂和展昭。 白玉堂是本来就看这帮人不顺眼,展昭是气对方冤枉他外公! 正在对峙的时候,开封府里头,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出来的是谁?包拯! 外头的动静把书房里的包拯给惊动了。就算是江湖人,看到包拯,被他的威严和浩然正气震慑那么一下,也本能地地收敛。 包拯沉着脸,“有什么冤情写状纸上公堂,本府自会处理,再在这里扰民,一律做藐视公堂惩处!一律重责四十大板,拘役一年。” 重江湖人一缩脖子,心说——要大屁股的啊?! 包拯说完,对展昭和白玉堂道,“你俩继续查莲花楼和友来客栈的案子。”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包拯就要回屋。 “包大人,开封府接下去准备怎么做?”谢百花问,“是不是该抓天魔宫的人来审一下?” 包拯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双目一瞪,“混账,本府怎么审案用得着你来教么?” 谢百花一愣。 包拯审视了一下众江湖人,朗声道,“各位江湖朋友,是怀疑本府会徇私舞弊不成?” 江湖人各个张口结舌,在场围观不少百姓,都说包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的,让那些江湖人别在府门前围着妨碍别人。 包拯转过脸对展昭说,“展护卫,限你在一天之内,将殷候带来开封府,本府要亲自问话!” 展昭愣了愣,点头,“哦……” 在江湖群雄看来,包拯这条要求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白玉堂心中好笑,根本用不着一天,只要展昭喊一声外公,殷候就屁颠颠跑来了。这包大人不简单啊,不简单! 谢百花等对视了一眼,觉得都做到这地步了,也没法再要求什么,就说静候包大人审案,就各自散去了。 欧阳少征的兵马到了开封府门前打个转,见没什么事就回去了。 府里,公孙瞟了赵普一眼,“看着没,这才叫大人做大事!” 赵普嘴角抽了两下,“你该说他老奸巨猾才对吧?” 一旁白夏则是拍手,“包大人不愧是包大人,真有办法!” 展昭和白玉堂继续查案。 他俩借了小四子的石头剪子帮忙,小四子也骑在剪子背上跟他们一道去了莲花楼附近。 莲花楼一带经过一场大雨,留下的味道有限,剪子和石头就地闻了闻,团团乱转,都没什么头绪。展昭灵机一动,让它俩闻了闻血胆红。 这血胆红有一股特殊的血腥味,和尸臭味,非常容易辨认。石头和剪子嗅了嗅,还真的找到了个方向,顺着西南边山坡跑了下去。众人在半途发现了一些血迹——方向没错! 白玉堂和展昭继续跟着走,到了山坳处,石头和剪子停下,坐在一棵树边舔毛。小四子指着前边的林子说,“好像在那边。” 白玉堂和展昭拨开灌木走进了林中,就发林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上,一座小楼相当简陋。 四周围满是斑斑驳驳的血迹,还有一些散落的东西,其中一柄法杖,引起了展昭的注意。 “是慧明大师的法杖。”展昭捡起铜质的法杖给白玉堂看。街上四周血迹飞溅的场景,白玉堂点头,“慧明大师他们,应该是在这里遇袭的。” “吱吱!” 正说话间,石头和剪子忽然叫了起来,剪子挡在石头身前,弓起背,呲牙盯着前方的树林。石头将小四子挡在了后边,两只爪狸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危险。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就感觉前方一阵山风吹来。风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以及……尸臭的味道。 第167章 天意可违 白玉堂和展昭望向林间的风来处,茂密的灌木之后,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小四子趴在石头身背后好奇地望着前方,他也闻到了那一股怪味。他平日经常跟着公孙验尸,认得这是死人的味道,而且像是已经臭了。人死了都臭了的话,相比起活人来倒是更安全些,死人也不会害人。 白玉堂走了过去,用刀拨开草丛……众人从灌木的缝隙里望过去,只见前方是一片惨象。 灌木后边是一座小山坡,确切地说,是一个乱葬岗一样的地方,难怪有尸臭味了。可是,如果只有死人的话,石头和剪子是不会做出防御姿态的。 两人绕过乱葬坑,就听到前边传来了古怪的声音。 剪子吱吱叫了起来,小四子忽然看见远处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好奇想凑上去看看,被石头叼住了拽回来,一把按在了肚子底下。石头本能地将小四子藏了起来,剪子也警惕地盯着前方,两只爪狸从来没这样紧张过。 展昭皱眉——是什么东西呢? 白玉堂侧身望着林子的一角,的确像是有东西……他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只见一团黑色的身影正蹲在角落里,托着一截断肢,像是正在啃食。 两人这才看清楚,叼着残肢的,是一个蜷缩着的人,那人也不知道是生病还是什么原因,总之形同枯槁十分丑陋。全身皮肤都成了酱紫色,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什么鬼魅怪物。 “你是谁?”展昭试着跟他交流,但是那人却怪叫了起来,张嘴露出了一口血色尖牙来,纵身一跃扑向展昭。 展昭赶紧撤后一步,躲开了他的利爪,白玉堂见他凶悍不怎么通人性,就用刀对着他的背部一击。 “咔嚓”一声。 那人突然倒地,像是陶瓷摔碎了一样,摔在地上开裂,飞溅出好些黑血来,没片刻就死在了地上。 这回轮到白玉堂吃惊了,他对展昭做无辜状,“我没用力……” 展昭也理解地点了点头,让白玉堂看那人摔碎的地方露出来的骨头。 “怎么骨头那么细?”白玉堂蹲下看,也觉得不太对。 “唔!” 这时候,被石头藏在肚子底下的小四子奋力钻了出来,大口喘气,“石头,闷死了!” 石头赶紧站起来,小四子总算爬了出来,跑到展昭他们身边,也睁大眼睛看,“哦,这个人生病了!” “什么病?”白玉堂和展昭异口同声问。 “爹爹跟我讲过,叫什么坏血病,我以前见过一次的。”小四子拿一根树枝戳了戳那人伤口的骨头,“这种病很少见的,一般跑船的身上可能会出现。不过他好严重哦,你看骨头都缩到一起了,全身血泡。他这样子骨头很脆的,所以一碰就死掉了。”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别说,小四子还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跑船的?”展昭皱眉。 “吱吱!” 这时候,石头和剪子蹲在乱葬坑附近,对着众人甩尾巴。展昭和白玉堂走过去一看,只见它俩对着乱葬坑吱吱叫。 “它俩叫什么?”展昭问小四子。 小四子摸摸头,“唔,这么开心的样子,大概是找到你们要它们找的那些花了吧?” “花?”白玉堂皱眉,纵身跃上了旁边一棵高树,攀着枝头往乱葬坑里望了一眼,脸色也难看起来,“猫儿。” 展昭上去,也往下望,才发现——原来乱葬坑不过是个幌子,里头另有玄机! 这乱葬坑高于地面,形成一个小山坡,四周有尸体的残肢,因此大家不会注意里边的情况,正常人见着么个可怕景象,大多转身走了。 可事实上,乱葬坑的当中是空的,开了一块田地,血红色的泥土上面,开满了妖艳的红色花朵——大片的血胆红种植在乱葬坑里边。 展昭和白玉堂可算明白了,难怪石头和剪子要带他们上这儿来,可不就是找到了么! “玉堂。”展昭忽然指着花田让他看。 白玉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见花丛中,有些藤蔓上,竟然结了果实,有正从青色渐渐变红的,也有完全血红色的,如同悬胆一样挂在藤蔓上……血魔胆! “有人在这里培育血魔胆?”白玉堂联想到刚刚的棚,“那个窝棚也许就是种花人住的。” “四位高僧发现了,于是被杀了灭口……”展昭觉得有可能,不过还有疑点,“这个得了坏血症的人又是怎么回事?他动作很快,却不堪一击。” “喵喵,白白。” 这时候,就听下方小四子忽然叫了他们一声。 展昭和白玉堂低头看下面,就见小四子正仰着个脸看他们呢。 “小四子,我们一会儿就下去。”展昭说了一声,却见小四子伸起手,指着他们上方,“树顶上!”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仰起脸来看,立马都傻了眼。 只见树顶上挂着一些残破不全的尸体,都干枯萎缩,就和眼前死与坏血症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 很快,展昭让人找来了公孙他们,众人都被这奇异的景象惊呆了。 “嗯……”公孙皱眉盯着那死于坏血症的男子的尸体看,“这就是坏血病了。” “可为什么牙齿是尖的?”展昭不明白。 “坏血病的人牙龈会萎缩的,牙齿有些会脱落,稀疏萎缩又沾了血的牙齿看起来很会显得尖利可怕。不过他身体里还有其他毛病,而且你们看他内脏渗出来血的数量,我敢说他胃里也都是血。” “真恶心。”赵普撇撇嘴,“这里是莲花楼的地界,有人在这儿种血胆红,莲花楼不可能不知道吧?” “不算莲花楼地界。”展昭指着乱葬坑上方的一块地界碑说,“那里为界限,这乱葬坑刚刚好划在了莲花楼的外围!” “做法很巧妙么。”赵普冷笑一声,“这还得好好问问那个蹦跶得最欢的娘娘腔,看他怎么回答。” 处理完尸体,也到了晌午了,在乱葬岗晃悠了半天的众人都没有食欲,先回开封府。 刚进府,展昭就见庞煜叼着根牙签溜达出来,“有贵客到啦!” 众人都不解,“什么贵客?” “在书房和包相喝茶呢。”庞煜笑嘻嘻说,“哎呀,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好阔气!” 众人听了个一头雾水,跑到书房门口一看,展昭惊了一跳。 只见殷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正和包拯坐在书房里谈话喝茶呢,白夏也和他们一起,三人说得还挺高兴。 聊完了,殷候又到了开封府展昭的院子参观。 展昭揪住他,拽到没人的地方问,“你怎么跑来了?” 殷候耸耸肩,“听说包大人让你一天之内把我缉拿归案,我不是投案自首来了么?” “别瞎说!”展昭左右看了看,“大人怎么说?” “哦,他让我随意活动,行事低调、来去提防、尽力帮忙。”殷候笑嘻嘻回答,“包大人睿智聪慧,乃是人中龙凤。” “那你就听他的忠告,待在院子里别到处跑!”展昭转念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稳妥的法子,将殷候放在身边,就能时时看着,也不怕他被人暗算什么的。 一起吃完了饭,展昭和白玉堂去看公孙验尸了,大家还有公事要忙殷候无所事事四处晃荡,逛到了花园里,就看到一只肥肥胖胖,老鼠不像老鼠小熊不像小熊,奶白色的动物正跑来跑去抓一只蝴蝶。 殷候盯着它看了一会儿,蹲下,对它招手,“啧啧啧……” 在院子里追蝴蝶的是石头,石头扭过脸,见一个不认识的人蹲在那里,正跟自己打招呼,打起、鼻子嗅了嗅——有展昭的味道。 于是,石头就走了过去。 殷候跟它对视了一会儿,石头赶紧摇尾巴,本能地感觉到,这个人不可以得罪。 殷候摸了摸石头的耳朵,觉得手感不错啊,就捏来捏去玩耍起来,心说开封府还真是什么都有啊,这小家伙应该就是西域的爪狸吧? 正捏得好玩呢,就听院子门口“哒哒哒”的脚步声响,有人小跑过来,脚步很小,殷候心说这腿也太短了,莫不是个娃娃? 果然,院子大门口拐进了个胖娃娃来。 进来的是小四子。小四子原本跟公孙一块儿验尸呢,公孙要找些关于坏血病的资料,赵普一点用都没有,让他翻三页书要好几天,于是就打发小四子去藏书阁找。小四子跑进藏书阁,石头屁颠颠跟来,就在门口等着,于是跟殷候玩上了。 小四子捧着书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殷候正和石头玩耍。 捧着三本书站在了院中,小四子歪过头看殷候。 殷候也蹲在那里盯着他看,心说——啧啧,这娃娃真可爱,肥嘟嘟的,昭小时候也这么可爱,不过可没他胖呼。 小四子盯着殷候看了一会儿,一拍手,“哦,爷爷是喵喵的亲戚吧?” 殷候一愣,挑眉,“喵喵?” 小四子过来几步,仰起脸看殷候,“眼睛和喵喵好像哇!” “喵喵说的是展昭么?”殷候伸手,戳了一下小四子圆滚滚的腮帮子,心中再一次感慨,胖娃! “嗯。”小四子点头,感觉身后石头拱他,就把石头拽到前边来,“它叫石头,是个姑娘,开封府还有个男石头,喵爷爷不要弄错哦。” “喵……爷爷?”殷候莫名脑袋里冒出一只长胡子的老猫形象,赶紧甩头,伸手掐了小四子一把,“小孩儿,你是谁啊?我和展昭像么?” “我是小四子!”小四子回答,“像啊。” 殷候听着倒是新鲜,展昭面相温和善良,属于人见人爱,自己长得邪性凶恶,一般人都怕……两人完全没相似之处,这小娃竟然一眼看出他俩是亲戚? “哪儿像?”殷候很感兴趣地问。 “眼睛呐!”小四子仰起脸仔细看,“不过,喵喵眼睛现在不是这个颜色,以前更像哦。” 殷候微微眯起眼睛。 小四子拍手,“啊,你琢磨事情的时候和喵喵好像!” 殷候双目一闪,小四子高兴,“你刚刚高兴了是不是?好像喵喵的反应啊!” 殷候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就找了一旁的石头凳子坐下,跟小四子闲聊,“你叫小四子?” “是呀。” “你和展昭很熟啊?” “嗯!”小四子点头。 “那白玉堂呢?”殷候很感兴趣地问。 “白白和喵喵都熟的哦。”小四子将书放到了桌上,爬到凳子上跟殷候闲聊,“喵爷爷你是喵喵的什么亲戚?” “嗯……不能说,你就当我跟他没关系吧。”殷候托着下巴捏石头的耳朵。 “为什么啊?”小四子不解。 “会给他惹麻烦,小四子,你也别跟别人提起这事儿。”殷候嘱咐“哦。”小四子点头,“好的。” 殷候看到桌上的书,伸手拿了一本翻翻,“这么小就看这种书?” “爹爹要的。”小四子从怀里掏出小荷包来,打开拿出几颗松子糖,“请你吃糖。” 殷候乐了,拿了一颗,小四子又给了石头一颗,自己嘴里送一颗。嘴里含着糖,一边的腮帮子就鼓了起来,小四子接着说话,“喵爷爷也和白家爹爹一样是来观礼的么?” “嗯……主要还是来看看白玉堂怎么样吧。”殷候吃着糖,“观礼我倒是想,不过还是要看情况。” “白白很好的,不过这次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进行。”小四子略带失望地说,“自从喵喵的哥哥不见了之后,就有好多好多事情哦,一件接着一件,喵喵和白白都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九九和爹爹那时候,还打仗呢,他们都有空亲亲。” “从展晧失踪开始?”殷候皱眉,随手翻看着小四子拿来的书,“坏血病?” “嗯。”小四子觉得殷候越看有些地方越像展昭,好亲切,就回答,“刚刚我和喵喵他们在山上遇到了一个坏血病死掉的人。” 殷候皱眉,翻另外的几本书,“海上来的船?” “在水里漂太久的人啊,会得这种病的。” 这时候,托着果盘经过的小玉见一老一少坐在桌边闲聊,就过去送了一叠水果。包拯之前交代了,说殷候和白夏都是客人,要好好招待。 殷候给小四子剥了个橘子,问,“这病好治么?” “多吃点桔子柚子什么的就好了。”小四子笑眯眯说,“很多出海久的人,比如说运瓷器、丝绸出去卖的海船,上边都会放一筐筐的桔子、柚子什么的。” 殷候轻轻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从海上漂来的啊……原来如此。” “小四子。” 小四子和殷候正在说话呢,岳阳跑了进来,“公孙先生让我来看你找着书了没。” “找到了。”小四子将书交给了岳阳。 岳阳和殷候打了个照面,岳阳对殷候行了个礼,“前辈。” 殷候看了看他,轻轻点头。 岳阳拿着书走了,小四子晃着腿歪过头看殷候,就见殷候盯着岳阳走出去的背影,像是在发呆。 “这个表情也和喵喵一样呐。”小四子说着从凳子上蹦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殷候眉心两道浅浅的皱痕,“白白每次都会酱紫给喵喵揉揉揉,就揉开了。” “哦?”殷候笑得开怀,“会这样子揉开啊?” “嗯!”小四子点头,“白白自己也会皱起来,那时候,就喵喵给揉。” 殷候伸手摸摸他脑袋,“小四子,你平日在开封府闷不闷?” “闷倒是不闷,开封府每天都有千奇百怪的案子。”小四子拍拍石头的脑袋,“我早上要学艺术、下午跟着小良子练功,吃晚饭前去看小包子审案,或者跟小小胖、小馒头出去逛逛。吃了晚饭就比较好玩,大家都忙完了在院子里聊天,好多人很热闹的。 “哦……开封府是这样的生活啊。”殷候点头,之后,他跟着小四子一起去了前头的大院。就见仵作房门口,展昭他们正围在一起,公孙翻着书,众人似乎在比对些什么。 小四子跑过去,凑到公孙身边。 公孙掐了他一把,“去拿个书那么半天?” “我跟喵爷爷聊天么。”小四子说完,展昭纳闷,“喵爷爷?” 小四子一回头……却见刚刚跟出来的殷候没在了,“咦?” 赵普揉着他脑袋,“小四子,又大白天说胡话了啊?” “才没有……”小四子很想说喵爷爷是展昭的亲戚,不过想起来这是秘密不准说,只好将话吞了,跑去找小良子了。 折腾了那么久,除了知道这些死人都于不同时期死于坏血病和中毒之外,其他一无所获。 展昭见都下午了,就想找他外公喝个茶,可是前前后后找了一圈,殷候没在! 逛出院子,正好碰着白玉堂也找人呢。 “猫儿,见我爹了没?”白玉堂寻了一圈,发现白夏没了,也有些着急。他爹不比别人,别人丢了还好,他爹还爱惹是生非。 “会不会和我外公出去喝茶了?”展昭担心,要是叫人看到白玉堂他爹和殷候一起吃喝玩乐,估计又要落人话柄了。 “也许上船去了。”白玉堂提醒,“我们去找找。” 展昭点头,两人急匆匆跑了出去。 此时,开封府北城的书市里。 白夏下午见白玉堂他们挺忙的,就不想打扰,他得白玉堂给的零花钱,于是就问了开封府的衙役哪里有书市,听说城北很多卖书的地方,他就自个儿跑来了。 到了书市一路逛,白夏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最后到了一家玉器铺子前边。 白夏一想,好歹给展昭买个见面礼吧,顺便给玉堂也买一个,就当做是定亲的一点意思。 这开封府的铺子自然比别处要阔气很多,白夏进铺子看了看,发现冰玉很不错。他一眼看中了两个小巧精致的玉壶。这两个玉壶用来装鼻烟大些,用来装酒又小些,不过用来装药就刚刚好!样式也大方,男人带着应该不费劲。而且这是难得的好冰玉,玲珑剔透,里头的白色玉质跟丝绵似的雪白干净,是上乘好货。 白夏伸手一指那一对玉壶,“要这对!” 白夏手指着玉壶的同时,旁边也有人一指,几乎是和他同时说出,“要着一对!” 白夏抬起头,身边那人也抬起头。 白夏就见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青衫男子,斯文俊秀,彬彬有礼的样子。 那人手手里提着个包袱,像是赶了一阵子路刚到开封的。白夏暗道这位好斯文啊,就对他笑笑。 那人非常有礼,也对他笑笑。 掌柜的左右看看,笑道,“二位爷,这对玉壶只有一对,不如两位一人一只吧?” “这样啊……”白夏有些为难地摸了摸下巴,“我送一对新人用的,要两只才好呀。” “这么巧啊。”对面那位青衫男子也道,“我也是送人办喜事的,不过君子有成人之美,阁下买吧。” “不好不好。”白夏赶紧摆手,“你风尘仆仆而来,不露宿先买礼物,可见对那对新人十分重视,我可以另外再挑的。” “不好不好,君子不夺人做好。” “不好不好,就当我一点心意。” 两人在那里推来让去,掌柜的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办好,心说见过抢着要的,没见过抢着不要的。 “二位爷,不如再看看别的?”掌柜的见两人似乎都很有钱,就推荐,“冰玉还有其他款式呢,你看,玉玲珑啊、玉如意啊什么的,价格都一样,你看多漂亮。” 青衫男子和白夏异口同声问,“多少钱?” “哦,三百两银子一个!”掌柜的笑呵呵说,“咱这可是公道价!不划价啊!” “三百两啊,两个就是六百两咯。”青衫男子点点头,“倒是不贵,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 “嗯,是不贵。”白夏也点头,“可是君子有成人之美。” 于是,两人又一口一个君子地谦让开了。 掌柜的拿出了一对玉如意、一对玉鼻烟、一对玉扇坠、一对玉璧、一对玉玲珑……总之一对一对又一对,两人看中的都是相同款式,还是推来让去。 最后掌柜的毛了,“你俩这审美也太一致了!要不这样吧,你们玉壶呢,一人拿一个、鼻烟壶呢,一人拿一个、扇坠呢,一人拿一个、玉玲珑呢,一人拿一个……” 白夏和青衫男子对视了一眼,“这个么……” “可是掌柜的。”青衫男子看老板,“一对是值六百两,所谓成双成对才美满么,若是只买一个,单个不值三百两啊。” “呃,那我给你们便宜一点?”老板琢磨了一下,“二百八十两?” “不行,就便宜二十两。”青衫男子摆手,“要不我去别家看看。” “唉唉!”掌柜心说挑着半天去别家不白忙活了么,“二百五十两?” “我买来送人的,二百五太不吉利了!”白夏笑眯眯,“再便宜点。” “要不就二百二十两?”青衫男子笑眯眯,“成双成对!” “这个么……”掌柜的琢磨着,减了八十两啊,自己是不是卖得有些亏了? “不亏啦掌柜的。”白夏帮腔,“我们多给你买一对么!” 掌柜的搔搔头,觉得倒也行。 白夏挑了挑,拿了两个冰玉的葫芦,这葫芦造型奇特,还是个外挂葫芦,里头应该能装酒,十分别致。 两人付了银子后,默契地一交换。 白夏拿了两个冰玉壶,那青衫男子则拿了两个冰玉葫芦,相视一笑。 掌柜的摸了摸头,一拍脑袋——他们不就是买了两对么?好么,一对少赚了一百六十两! 白夏走到了门口,青衫男子问他,“兄台怎么知道我看中的是这对冰玉葫芦?” 白夏笑眯眯,“阁下一看就是个精明人,见我买冰玉壶,所以故意也说要,最后想让给我。于是要冰玉葫芦就是退而求其次,能砍砍价,是不是?” 青衫男子笑了,摆摆手,“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常做玉器买卖,这对冰玉壶么,二百两一个差不多了,一个卖三百两太贵了。可这里是开封府,店大欺客,我个外乡人不好还价。多亏这位兄台会了我的意,实在是聪明人。” “彼此彼此,我也是趁机还价啊,在下白夏,阁下怎么称呼?” “哦,我叫展天行。” “展兄。” “白兄。” “一起去喝一杯?”白夏善交朋友,看展天行怎么看怎么顺眼,展天行也是个开朗人,乐呵呵答应去吃饭不过要让自己请客。白夏拉着他就往太白居走,“好好,这顿你请下顿我请。哈哈,我儿子快成亲了,过几天请你喝喜酒。” “这么巧啊,我儿子也快成亲了,到时候你也来喝喜酒。” 两人有说有笑往前走,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可刚拐了个弯,前边出现了几个江湖人,拦住道路。对白夏道,“白夏,我们庄主有请。” 白夏愣了愣,“你们庄主是谁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那几人有些不耐烦。 白夏觉得莫名,“我不跟来路不明的人走的,我在开封也没什么朋友,免了。” “慢着,由不得你不走!”江湖人很是蛮横。 “好放肆!”展天行出言制止,“你们几个江湖人,竟然敢在开封撒野,还有王法没有了?” “跟你没关系!”那几个江湖人警告展天行,“少管闲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可以报官抓你们!”说着,展天行伸手一指后边,“看,官兵来了!” 几个江湖人一回头,展天行和白夏默契地转身就跑,两人冲出马路上了大街,远远看到前边开封府的大门。 那几个江湖人紧随其后就追了出来。没跑了几步,前边又冲出一伙人将他们拦住了。 白夏见被人包围了,问展天行,“怎么办啊?” 展天行看了看情势,将包袱往地上一扔,“没办法了!只能用最后一招。” “什么招?”白夏好奇地看他。 就见展天行将袖子卷起来,那几个江湖人还以为他要动手,都严阵以待。不料展天行突然将双手举起来放在嘴边,对着远处大喊了一声,“救命啊!有人打劫啊!” 白夏望天,所谓的最后一招原来是喊救命……倒是实际,于是跟他一起喊救命。 别说,毕竟是开封府的大街,两人这一喊还有些用处。 路上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心说光天化日竟然敢在开封府打劫?那些江湖人也皱眉,就想拉人走。别说,这两人功夫不好,却也不是不会,东躲西藏一时半会儿抓不到。 展昭和白玉堂刚刚上了趟码头寻找,但殷候和白夏都不见踪影,于是两人往太白居来了,想着两人是不是上这儿喝酒来了。 刚到附近,就听到有人喊救命。 展昭微微一愣,这个声音——耳熟啊! “爹?”白玉堂一眼看到白夏和一个青衫人被围在一群江湖人中间了,赶紧冲了过去。 展昭也跟了过去。 白夏正被一个江湖人揪着袖子要拉走呢,一眼看到白玉堂了,赶紧喊了一嗓子,“玉堂!” 白玉堂上前踹飞了那几个江湖人,拉过白夏,“爹,没事吧?” “没有。”白夏摇头,伸手指着那些江湖人,“这几个人指名道姓要抓我,肯定没安好心。” 身后展天行忽然摸下巴,“玉堂?姓白的话……” 这时候,展昭也跑了上来,将那几个要跑的江湖人都点了穴道踹翻在地,抬头看到白夏身边的展天行,吓了一跳,“爹?” 白玉堂和白夏都吃了一惊,一起望向展天行和展昭。 “昭!”展天行见到儿子了,伸手捡起包袱跑过来,“你不说开封治安很好么?怎么当街拦路抢劫啊?” “最近几天比较乱。”展昭搪塞了一句,“你怎么跑来了?” “哦,我听人说你要成亲,就想来开封看看,可是你娘偏不让我来,于是我就偷偷跑来了。”展天行说着,笑问,“我未来儿媳妇儿在哪儿啊?” 展昭伸手一指白玉堂。 展天行看了看白玉堂,笑眯眯道,“哎呀,个儿真高啊……” 白玉堂心中咯噔一下——儿媳妇儿? 展天行端详了一下白玉堂后,小声问展昭,“爹眼神不太好,怎么我儿媳妇看起来像个男的?” 展昭望天,敢情他爹连白玉堂是男是女都没弄清楚就兴奋滴跑来了。 “咳。”展昭低声说,“他就是男的。” =0=展天行瞬间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白玉堂微微皱眉,到目前为止他和展昭的婚事没受到别人的反对,不过展昭的爹,看起来很耿直的样子,会不会很固执? 刚想到这里,展天行拉着展昭到一边,又问了一遍,“男的?” 展昭点头,“嗯,男的!” 展天行脸色瞬间变了,板着张脸看展昭,“昭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白夏微微蹙眉,戳戳展天行,“唉,展兄,你对婚事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展天行一把拽住展昭的手腕子,“你这孩子真是没轻没重,幸亏我没写请帖,不然要改好几百张呢!” 白玉堂和白夏都愣在那里——请帖? 展昭原本也以为要挨骂了,不过一听这话,貌似他爹不反对? 白夏拍了拍展天行,“改请帖?” “可不是么,我家亲戚朋友多,你想啊,我一下子好几百张请帖都写,“女,白玉堂”。要改回来“男,白玉堂”,那多费工夫?请帖可都是我自个儿写的!”展天拍了展昭一记,“这孩子从来分不清楚重点!” 展昭和白玉堂嘴角抽了抽——所谓的重点……究竟是什么?! “也对啊,我没想到请帖的事情。”白夏对展天行拱了拱手,“展兄一看就是生意人吧?这么精明强干。” “不敢不敢,在下在常州府做些小生意。”展天行对白夏笑道,“还叫什么展兄,叫亲家么!” “亲家!”白夏自然乐呵呵叫了出来。 不远处就是太白居,两位爹爹进楼去商议婚事了。 白玉堂和展昭同时松了口气。 展昭一抱胳膊,“现在就剩下我娘那关了。” 白玉堂伸手,跟他对了个掌,“我这边也一样。” 两人将那几个江湖人都拖进了太白居里头,扔到桌边问,谁让他们来抓白夏的。 江湖人被展昭白玉堂一吓唬,都说是一个黑衣人出银子让他们抓白夏,也不知道是谁。 展昭叫来衙役将几人都押了回去,让影卫们帮审,随后画影图形捉拿嫌犯。 展天行喝了几杯酒,走到白玉堂身边,悄悄拽拽他袖子。 白玉堂看他,不知道该怎么叫人。 展天行将两个冰玉葫芦递给他,道,“拿着,见面礼。” 白玉堂脸上尴尬,接了,张张嘴,不知道该叫什么。 展天行乐了,回去跟展昭说,“昭啊,你媳妇儿,不是,你那口子是个老实孩子啊!” 展昭忍笑,过了一会儿,白夏来塞了两个冰玉壶给他,说是见面礼,逗展昭叫声爹来听听,展昭也尴尬地叫不出口。 最后白夏和展天行一人拉住一个,数落儿子,怎么就那么腼腆呢?! 吃了午饭,将两位爹爹送回开封府,让他俩一搭一档聊天喝茶,也省的出去惹是生非。 这两人脾气相投兴趣也差不多,很快熟络了。展天行是常州府最有名的商贾之一,对经营生财很有方法,白夏跟他学了不少。两人越聊越投机,最后聊到了自家媳妇,一听对方媳妇儿的大名,都卯着劲等看好戏了。 展昭和白玉堂寻了一天,却是找不到殷候的下落,天魔宫众人倒是叫他们别担心,殷候可能发现了什么所以去查了,他向来来无影去无踪。 太阳落山的时候,两人往开封走。 白玉堂见展昭心事重重,就安慰他,“猫儿,别担心,你外公的功夫,没人能伤得了他。” 展昭点点头,但还是放不下一颗心。 回去的途中,遇到了像是匆匆来寻他们的莫乾坤。 “莫兄?”展昭见莫乾坤面色凝重,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了。 莫乾坤左右看了看,对两人一招手,躲到一旁巷子里,低声说,“你俩,小心些啊。” “出什么事了?”白玉堂问。 “少林四位高僧的死,还有血魔胆的事情似乎闹大了,现在全天下的武林人都蠢蠢欲动。”莫乾坤告诉两人,“开封毕竟是皇城不好动作,所以他们转移到城外了,还是在天涯谷开武林大会,这次来的可不是四大派的后起之秀了,江湖各大门派都有掌门来,然后黑白二道的尊师圣者都会到场。” “他们要干什么?”展昭不解,“案子还没破呢。” 莫乾坤皱眉摇头,“薛天鹰那老小子、还有谢百花他们,说是掌握了一些武林的惊天大秘密,要公之于众。还说有证据证明天魔宫的确有意重出江湖欲危害武林,要正派武林人士一具铲除天魔宫。另外,江湖正派与邪道这些帮派受到了少林高僧以及威逼天魔宫的事情影响,现在貌似恢复了当年正邪不两立的状态。” “于是他们又想来一次正邪大战,再推举个盟主什么的么?”白玉堂冷声问。 “他们这次据说要做三件事。”莫乾坤一耸肩,“第一,要让武林人和官场朝廷划清楚界限!” “界限?”展昭皱眉。 “这条绝对是针对你俩的!”莫乾坤摇了摇头,“换句话说,他们是入了朝廷就不能再在江湖,江湖人不能与朝中官员有过密私交。” “他管得着么?”白玉堂不悦。 莫乾坤让两人稍安勿躁听他说完,“第二是,他们觉得正邪势不两立,邪派以天魔宫为代表,正派则是要让天尊再出面,争出个胜负。” “都是一百多岁的人了,还折腾他们做什么?”展昭觉得好笑。 “第三点,血魔已经再现江湖,要尽早将血魔抹杀掉。”莫乾坤眼色微寒,“于是出了江湖猎杀令,谁杀了血魔,谁就是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来真的么?! 莫乾坤忧心,“最近会有很多厉害角色来到开封。你俩之前帮着天魔宫的事情,被些别有用心的人以讹传讹说得很难听。可能已经触怒了某些人,回来找你们麻烦,要小心啊!”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莫乾坤给两人提了醒就走了。 “怎么看?”展昭和白玉堂往回走。 白玉堂忽然挑了挑嘴角,倒是笑了。 “你还高兴?” 白玉堂伸手一搭展昭肩膀,“怎么不高兴,天下群雄都在,办喜酒热闹。” 展昭乐了,“那该多破费?” “也对,我才不请那帮人喝喜酒。”白玉堂见展昭笑容之中隐隐有些心事,就凑过去问他,“咱爹都说我太腼腆。” 展昭听到“咱爹”俩字,眼皮子直抽,“你叫得还真顺口。” “那是自然。”白玉堂在他耳边低声说,“猫儿,西就那天,一定要让天魔宫的人,堂堂正正地坐在酒席上吃饭。” 展昭睁大了眼睛,看着白玉堂。 “殷候要坐在亲属席上,喝长辈酒。”白玉堂见展昭笑了,就知道这猫果然是担心这个,戳戳他心口,“成亲什么,当然要圆满,怎么能有遗憾?” 展昭翘起嘴角,笑着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两人心情大好,展昭也一扫心中阴霾,快步回开封府去了。 血魔的江湖追杀令一出,可谓牵一发动全身。各们各派的江湖人都蜂拥而至,赶往开封天涯谷。连赵祯那边都惊动了,派出大量影卫监视江湖人的一举一动,眼看着,一场武林盛会,即将开锣。 而离开封千里之遥的天山之巅,殷候蹲在一棵树上,看下边的白衣男子,“你千里迢迢叫我来,就是看他挖坑?” 白衣男子仰起脸,面容一如既往的年轻俊美,只是满头银丝,随着山风轻轻扬起,“你说,给你外孙送见面礼,拿什么好些?” “你把万陵刀给他就好了么。” “那你也把山海剑给玉堂?”白衣男子笑了笑,看一旁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边问,“找到没?” 过了好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彻地鼠韩彰爬了上来,拿出个东西,“天尊,你看看是这个不?” 白衣人接过来,拿在手上一看,是个黑色的盒子,掸掉了泥打开盒盖,从里头取出一张羊皮来。 “什么东西?”殷候纳闷,从树上跳了下来。 “林禅子死的时候叫我用内力埋进地底的,让我六十年后在挖出来看。”天尊将羊皮纸交给了殷候。 殷候看了一眼,皱起眉头,“放屁。” “所谓的天意,究竟是什么呢?”天尊背着手问殷候。 “我哪儿知道,你才是神仙我是魔头。”殷候将羊皮纸还给他,韩彰好奇瞄了一眼,就见羊皮纸上有一句话——血魔再现,浩劫将至,血染江湖,无一幸免。 韩彰暗暗皱眉——什么意思? “老魔头,你去开封?”天尊将羊皮扔了,一跃下山,“我也去。” “你不是天意不可违么?还不进洞里躲着去?”殷候开他玩笑。 “呵呵。林禅子死那会儿,他们还没出生呢。”天尊晒然一笑,“那时候和这时候,是不一样的天,自然有不一样的天意。” “有趣有趣。”殷候乐得点头,“这话我爱听。” 韩彰拿着块羊皮,见两人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很无奈。 “唉,二哥!”徐庆拿着锄头爬上来,“好了没?” 韩彰叹了口气,望了望山下,“你说咱俩天黑前能下山么?” 徐庆伸手抓了他手上的羊皮来擦把汗,“这俩老头,那咱俩当苦力使,使完了连水酒都不请一杯就走了,小气。” 他擦了一把汗,将羊皮往地上一丢,山风过,羊皮展开…… “咦?”韩彰仔细一瞧,喜上眉梢,抓住徐庆使劲晃了两下,“三弟!真有你的。” “哈?”徐庆莫名,没注意到,手边的羊皮上,刚刚沾到汗水处浮现出了几个字—— 天意可违…… 第168章 夜探 展天行和白夏的到来,让开封府又热闹了几分。 两位爹爹没事就在一起切磋棋艺,要不谈天说地,很是投缘,知道展昭和白玉堂忙,这两人也不去捣乱。 至于莲花楼灭门以及少林四位高僧遇袭一案,至今没什么线索。 可江湖,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太白居的雅间里头,小四子趴在窗边,看着楼下一会儿过去一个的江湖人,问箫良,“小良子,刚刚过去那个人是红胡子哦,看见没?” “嗯!”箫良点头,“样子好古怪!” “赤炼魔肖腾。”岳阳在一旁给两人介绍,“他的拿手绝迹是赤练神功,不过平时最好离他远一点,他随身携带赤练蛇。” “那边那个穿着紫色衣服的呢?”小四子接着问,“刚刚过去,他半张脸上都纹身了哦,好厉害!” “他是阴阳面吴盘,善使骗术,只算半个江湖人。” 唐石头看岳阳,“你怎么都认识?” “只是听过而已。”岳阳笑了笑,“我认得他们,但他们都不认识我。” “岳阳很能干啊。”庞煜端着杯子坐在桌边,问正埋头写东西的包延,“唉,你忙了一上午了,写什么呢?” “死了那么多人,每个人都要详细一份死亡记录的!”包延喝了口水,“我要写完了交给公孙先生整理,一份用来做案子的参考,一份存在卷宗房里。” 庞煜托着下巴凑过去看,边自言自语,“说起来,最近来了那么多江湖人,都是来抓什么血魔的是吧?” “嗯,因为出了江湖追杀令,谁杀了血魔就能一统武林。”岳阳回过头,“江湖追杀令只在当年血魔为祸的时候出过一次,因为是天魔宫殷候和天尊一起杀了血魔,所以他俩就是武林圣者。但殷候是邪派,而且早早退隐江湖,因此天尊其实是真正的武林至尊。” “就是白玉堂他师父?”庞煜笑嘻嘻逗唐石头,“唉,石头,是你家师祖哦!” 唐石头搔搔头,“可是,血魔在哪儿呢?” “我也觉得。”包延忽然抬起头,“说来说去,大家觉得莲花楼是血魔灭的、高僧是血魔杀的,可是血魔了半天,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就算真的谁杀了血魔,拖出一具尸体来,谁会信?” 小四子和箫良觉得有理,都点头,“是这么回事。” “呵呵。”岳阳忽然笑了一声,摇头。 “怎么了?”唐石头不解看他。 “你们想啊,当年杀血魔的是谁?”岳阳反问,“当今武林,有谁的功夫能在天尊和殷候之上?虽然白玉堂和展昭是能称之为厉害,但平心而论,差天尊他们还太多!” “就算真有血魔,也不是普通江湖人能抓住的……那还出个追杀令干什么?”箫良不解。 “能引出一些人。”岳阳一笑,见众人盯着他看,就回答,“猎人,和有野心的人!” “猎人?”小四子好奇,“打猎么?” “小四子。”岳阳捏了他一把,“江湖上每年作奸犯科之人很多,但这种人大多功夫很高,天赋异禀。天下这么大,他若是躲起来,官府派出多少捕快都未必能找到,于是就悬赏江湖人缉拿。那些江湖人,抓了江洋大盗送到衙门,就能领赏钱了,以此为生的人,就叫猎人。” “哦!”小四子一拍手,跟箫良说,“小良子,这个不错哦,可以抓坏人还有银子拿!” “做猎人可是相当危险的。”岳阳摇了摇头,“搞不好可是要丢性命的,当年捉拿血魔那会儿,可是死了好几百个猎人。” “那个什么追杀令,究竟是哪些人在发啊?”包延问了个比较实际的问题,“比方说,发通缉令的是衙门,那江湖追杀令,也有个衙门么?” “只要江湖八大派一致通过,就会发出来。”岳阳接着给众人普及江湖常识,“少林、峨眉、华山、泰山、昆仑、天山、武当和衡山,八大门派,掌握着中原武林的命脉。” “没有江湖四大派么?”箫良好奇,“之前谢百花他们,好像说话很有力道似的。” “那八个门派是武林的中流砥柱,但因为比较保守,收徒弟也很挑剔,而且整体年龄老迈,因此不怎么在大家面前露面。而百花盟之类的是新兴门派,土地众多生冷不忌,财力也很足,掌门年轻喜欢出风头。可当年林禅子若真的将陵山泣血图分成四分,给各大门派,一定在八个门派中选了四个!”岳阳淡淡道,“林禅子是个聪明人,曹操当年为了防人盗墓,建造了七十二疑冢,陵山泣血图,也有一份真,三份假!” “莲花夫人临终前说陵山泣血图被盗,那一幅是真是假呢?”包延问岳阳。 岳阳无奈摇了摇头,“谁知道呢。陵山泣血图上面记录了血魔、天尊和殷候的绝世武功,谁都想要的。而最想要的,绝对是新兴四大门派的掌门,只要武功上超越了八大门派,那江湖更新换代的时机,就来了!” “说起来。”庞煜好奇地问岳阳,“你小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啊?” “嗯?”岳阳一脸无辜地眨眨眼,“我听的书多啊。” “切。”众人都知道他又装傻,也不再追问。 …… 展昭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照顾他爹和天魔宫一众人,找殷候又找不到,还要破案,完全没有办法考虑成亲摆酒这回事。 白玉堂看在眼里,有些替他担心,这猫,别累坏了。 白玉堂很想帮帮展昭的忙,不过他自己也是麻烦缠身,起因都是因为一封信。 这封书信是天山派的人送来的,白玉堂一看信封,就皱眉——信封上就写了个“堂”字,署名是“师”。这笔迹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天尊的! 白玉堂拆开信看,信上,天尊告诉他,岳峰他们已经带着天山派的一众徒弟下山了。这次,天山派要参加八大派在天涯谷举行的武林大会,天尊让白玉堂代替自己,带领天山派出席。 “让我去?”白玉堂看天山派的信使。 那信使对白玉堂拱手,“太师叔祖,掌门他们这几天就到。” 白玉堂望了望天,这事情推都推不掉,天尊怎么给他出这么个难题。这次武林大会明摆着是对付天魔宫的,他过两天估计也要叫殷候外公了……这事情别人不知道,天尊可能不知道? 转念一想,白玉堂眼前忽然出现了天尊似笑非笑奸计得逞的的一神情——这人,该不会是故意的?! …… “重三,你要出去?” 天魔宫众人所处的船上,吴一祸见重三挂上腰包,那样子像是要偷偷出门,就问,“去哪儿?” “谢百花他们,应该住在天鹰山庄在开封的别院里头。”重三嘟嘟囔囔地道,“这次的事情,起因就是他们,你猜,他们在算计什么呢、算计什么呢、算计什么呢……” 吴一祸微微一笑,“你想去偷听?” 重三一脸的不爽,“没理由都让小昭去查。” 吴一祸看了看他,伸手摸摸下巴,“道也是。” “你也要去?”重三看他。 吴一祸一挑眉,“不主动就被动。” 两人相视一笑,偷偷从船上溜了出去。 …… “猫儿。” 傍晚的时候,白玉堂见展昭换了身夜行衣,看着外头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就笑着问他,“干嘛呢?” 展昭嘴角动了动,“哦……想去溜达溜达。” “早上出去还是只白猫,晚上就变黑猫了么?”白玉堂开玩笑调侃他。 展昭尴尬,坐回桌边,“总觉得没什么头绪,最好还是主动找些线索什么的。“白玉堂点了点头,“哦,所以你想去天鹰山庄的别院暗探?” 展昭瞥了他一眼,心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见白玉堂拿着刀似乎也想去,就小声嘀咕了一句,“白耗子不能去,暗探什么的,要做黑耗子。” 白玉堂让他逗乐了,看看他的夜行衣,“你还有没有黑衣裳?借我一件穿穿。” 展昭惊讶,“你穿黑色?” 白玉堂一耸肩,“黑耗子和黑猫,才般配么。” 展昭乐了,嘴上占便宜,“这叫嫁鸡随鸡嫁猫随猫哦?” 白玉堂眉头挑了挑,伸手捏他下巴。 正这时候,门被推开,展天行和白夏走了进来,抬头一看…… 就见展昭和白玉堂正站在床边对视呢,白玉堂还捏着展昭下巴,“深情”对望。 “咳咳。”白夏赶紧退出去。 展天行也摆手,“抱歉抱歉,你们继续啊。”说完,退出去关上门。 白夏捂着嘴,“哎呀,果然玉堂主动一点啊!” “我家小昭是呆一点,都怪他娘从小怕他学坏,都不跟他讲这方面的事情。”展天行在门口摇头。 “嗯。”白夏摸着下巴,“你们小时候没教过展昭怎么做哦?” 展天行摇头,“没。” “我也没教过玉堂,你也知道,我家玉堂小时候很孤僻的,后来被天尊带到山上去了,过得是清心寡欲的生活……” “这样子啊。”展天行蹲在门口的台阶上,问白夏,“那他俩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只有亲嘴而已,后面的什么都没做啊。”白夏也过去蹲着,两人并排蹲在展昭他们的房间门口,仔细讨论了起来。 “有空要跟他们讲一下,别到时候,洞房花烛夜了,两个人连怎么做都不晓得!”展天行抱着膝盖和白夏一起在那里担心。 就听到身后门一开。 两人回头,白玉堂和展昭站在那里,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 随后,展天行和白夏被撵了出去。 展昭见天色不早了,想着赶紧给白玉堂换了衣服,赶往天鹰山庄。 展天行和白夏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展昭拉着白玉堂进屋,嘴里说,“快脱衣服。” 展天行和白夏对视了一眼,往院子里看,就见两人已经进屋关了门。 忍不住好奇,两位爹紧着小跑到了门口,扒着门缝想往里看,只是门关得紧,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里头对话声音。 展昭:“好像有点小哦?” 白玉堂:“感觉是瘦了点。” “少废话。”展昭似乎还翻脸了,“白给的你还挑三拣四!” 白玉堂:“猫儿,你轻点。” “赶紧的。”展昭催促,“着急啊!” 白夏和展天行对视了一眼,展天行啧啧两声,自言自语,“昭啊,对情人要温柔么!” “有点紧哦?”展昭道,“用点力!” 白夏和展天行睁大了眼睛,白夏皱眉,“紧的话,用点药比较好吧?” “就是啊!”展天行也点头,“别受伤了……” “猫儿,弄坏了怎么办?”白玉堂有些担心。 “那你要赔!”展昭说着,“哎呀,真的破了!” 两位爹在门口还听到,“刺啦”一声,惊得赶紧用力扒门缝,想看清楚,于是…… “嘭”一声,这扇门经常被展昭和白玉堂一脚踹开,还被公孙和赵普踹开过,又被石头和剪子撞开过,所以十分的不牢固。没承受住展天行和白夏的重量,往里一开,两人摔了进去。 而再看房间里。 白玉堂站在床边,已经换了一身夜行衣,展昭正给他拉袖子。袖口的地方有些小,被扯破了。 展天行和白夏抬着头,眨眼睛看两人,脑袋里闪现同一个疑问——为啥还穿着衣服嘞? 其实,刚才的情况是: 展昭翻箱倒柜找出一件夜行衣来,是好几年前的了,就拿到白玉堂身前比划了一下,“好像有点小哦?” 白玉堂扯了扯衣服对着铜镜看看,“感觉是瘦了点。” 展昭瞥他,“少废话!白给的你还挑三拣四!”说着,就开始扯了白玉堂的外套换新的。 白玉堂见展昭笨手笨脚,那套夜行衣扯来扯去,就提醒:“猫儿,你轻点。” 可展昭担心时间晚了去天鹰山庄什么都查不到,于是就着急往上扯,这衣服还是收袖,和白玉堂的箭袖里衣卡在一起了,展昭用力一扯就破了,于是白玉堂要赔件新的。 两人正折腾呢,展天行和白夏摔了进来。 展天行还嘟囔呢,“昭啊,要慎重啊,不然很容易受伤的!” 白夏也点头,“是啊玉堂,情趣很重要,不要蛮干!” 展昭和白玉堂站在那里,一脸无语地看着二位…… 最后,白玉堂换完了衣服,两人将展天行和白夏丢回了客房,就起身赶往天鹰山庄在开封的别院。赵普吩咐紫影和赭影跟他俩同行,暗探他俩比较有经验,而且也能帮帮忙。 四人两前两后往天鹰山庄赶,展昭边走还边盯着白玉堂看。 “看什么,猫儿?”白玉堂叫他看得不自在。 “哦……没。”展昭搔搔头,心说,白玉堂穿黑色,也很好看啊,不一样的感觉。黑色的衣服一穿,脸那个白啊!雪白雪白的! 四人落到了天鹰山庄附近的一处小楼屋顶,想打量一下情况。 展昭怎么看白玉堂的脸怎么在意,终于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摸了摸。 白玉堂转脸看他,展昭摸了两下后,赞叹——各种光滑!皮肤好得。 白玉堂见那猫一脸得意的笑,有些不解,不过他既然主动上来摸了,那自家爹也说了,不能太被动! 于是主动凑过去,在展昭脸颊亲了一口。 展昭差点从屋顶上掉下去,幸好被白玉堂一把揪住。 展昭捂着脸一脸无辜地看白玉堂,“干嘛你?!” 白玉堂挑眉,“你自己摸上来的。” “我就摸一下!”展昭扒着他肩膀站稳了,“你下次要亲,先打个招呼,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白玉堂好笑,“你要准备什么?” 展昭眨眨眼,“反击之类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伸手摸摸他头,“又不是打架,反击什么,亲回来才是真的。” “就是那个意思!”展昭点头,白玉堂已经把脸凑过来了,“来吧,狠狠反击!” 展昭耳朵通红,伸手捏他耳朵。 不远处,紫影脸红彤彤看着,边伸手揪住正往山庄里头张望的赭影,“赭聪明,你看那两个人,跑来暗探还是来的!” 赭影摆摆手,“元帅让我们跟来就是怕这两人调着就把正经事忘记了。” 紫影眯着眼睛小声问,“你说,谁上谁下?” “哦……赌一筐黄瓜,白玉堂主动一点。”赭影摇了摇头,“展昭么,各方面都不差,就是脸皮似乎薄了点。” “是么。”紫影托着下巴寻思,“也不一定啊,展昭平日哪儿看得出他是殷候的外孙,可别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倒也是。”两人都点头,继续往远处望。 “你觉不觉的……”白玉堂和展昭闹够了,就也收拾心神往山庄里头看。白玉堂微微皱眉,“黑灯瞎火。” “是啊。”展昭也觉得不可思议,“天鹰山庄家大业大,别院应该很多人才对,莫非这次都不在这里?” “百花盟在开封的落脚点是莲花楼。”白玉堂摇头,“这会儿不可能过去,乌衣堡在开封没地方,只能选在天鹰山庄吧?” 说话间,两人就看到站在远处一点的赭影和紫影对他们打手势。 白玉堂和展昭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远远的,有一队人马走来,停在了天鹰山庄的门口。 有人下马,“啪啪啪”三声一砸门。 “咯吱”一声,门打开,有一个下人出来,无声无息地将人马引进了天鹰山庄,大门关上。 没一会儿,又来了一对。就这样……展昭和白玉堂目睹了短短一炷香时间,三四队人马悄悄进入天鹰山庄。 展昭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 白玉堂也点头,“不点灯不迎送是为了掩人耳目,只是这天鹰山庄,召集那么多猎人来干什么?” 四人正疑惑,忽然,就看到远处人影一闪,一个黑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进了天鹰山庄的别院,瞬息没了身影。 展昭皱眉,问白玉堂,“你刚刚,看到没……” 白玉堂轻轻点头,双眉微皱,也是满脸疑惑。 本来,闪进个人去,也许是盯梢或者暗探甚至是行刺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刚刚那人,却是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在夜幕中,人形的身影,眼睛的部位是两个红色萤光的圆点。他快速移动的时候,圆点还拖出了一道萤亮的光晕…… 紫影一把扑住赭影,“赭聪明,那是什么东西?!” 赭影也摇头,有股阴森森的感觉 白玉堂和展昭则是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关于“血魔”的传说。 第169章 红殷映雪 那个鬼魅一样的人影进入了天鹰山庄后,就没了踪影。 展昭等都只看到了黑影和红眼,其他全部模糊,长相身材之类的都没看清楚。 白玉堂对展昭使了个眼色,两人快速跟了上去。 紫影皱眉,戳戳赭影,“他俩虽然是大侠,但是一点暗探的技巧都不讲。” 赭影乐了,“他俩估计是觉得穿了夜行衣了,于是怎么乱来都不要紧了!” 紫影摇了摇头,将蒙面巾拉起来,和赭影一起跟上。 而此时,展昭和白玉堂心中想的是——反正穿了夜行衣了,怎么样乱来都不会被发现的! …… 进入山庄,四人发现天鹰山庄内部还是挺热闹的。 展昭和白玉堂往高处的屋顶上一落,就见后院大排筵席呢,薛天鹰、谢百花和乌在云正宴请宾朋。 而再一看那些客人,展昭和白玉堂都瞬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那些江湖人,怎么看着不像是正派啊?”紫影落在展昭身后,小声问了一句。 “这些都是所谓的中间派。”展昭回答他,“江湖人除了正派邪派之外,还有一大部分是中间派。” “所谓的中间派,就是非正非邪,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只是为了谋生的人。”白玉堂帮着补充了一下。 “还有这样的人啊?”紫影和赭影都第一次听说。 “比如说赏金猎人、镖师、信差、杀手……等等。”展昭笑了笑,“这些人没有所谓的是非观,只要给钱,好事他做,坏事也做。” “说是说没是非观,可事实上,还是偏向邪门歪道一点吧?”赭影问,“也就是所谓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主呗?”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 “一般正派武林都不屑于和这些中间派打交道。”白玉堂低声道,“所谓盗亦有道,坏得个性点还能接受,墙头草就最招人厌烦。” 展昭也点头,同意白玉堂的说法。 四人静静隐于屋顶之上,屏气凝神,听那些江湖人说什么。 就听众人给三位掌门敬酒,大多说些拜年的话,意思差不多就是中原武林八大门派都老迈了,没有进去之心,且满口假仁假义。他们功成名就,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从来不考虑一下江湖后辈的前途。因此众人这次看好四大门派接替八大门派,让中原的武林来个天翻地覆的变化。 “说起来。”紫影继续戳展昭,补习江湖常识,“不是说江湖四大门派么?可现在就来了三个,一个天鹰山庄、一个百花盟、还有个乌衣堡。” “还有个秦家堡。”展昭道,“秦家堡比较远,大概人还没到。据我所知,秦家堡的堡主和谢百花交情很好,估计也是一伙的。” “切。”紫影撇撇嘴,“跟那娘娘腔一伙的啊,那一定不是好人。” 院子里歌舞升平,三大门派的表现是有意在拉拢中间派壮大势力,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些客套话,听不出重点。 展昭有些生厌了,虽然是得到了些线索,但看来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正在想是不是先回去,明天再再探的时候,展昭感觉白玉堂拍了自己一下,抬起头,只见他伸手,轻轻地一指右前方,示意他——看! 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在右前方的屋顶上,趴着一个人。 因为展昭他们所处的屋顶是最高的,因此看其他地方都是俯视的角度。那人也是穿着一身黑衣,正以一种古怪的方式,从屋顶的后方爬向前方。 “咦。”紫影一缩脖子,问赭影,“好诡异的姿势!” 赭影也忍不住皱眉,问展昭和白玉堂,“那是个人?” 展昭点了点头,低声道,“壁虎功。” “是挺像的哦,就是少了条尾巴!”紫影觉得还挺形象的。那人悄无声息地爬到了屋顶靠外侧的地方,定住不动了,探出头去,悄悄观望下面的情形。 展昭低声跟白玉堂说,“功夫很高。” 白玉堂也点头,“非常古怪。” 两人话音刚落,那怪人忽然一抬头,似乎是发现他们了,朝屋顶的方向望过来。 展昭等人本能地一低头……那一瞬间——看到了那人脸上两只泛着血红色萤光的眼睛。 四人一惊,对视了一眼,再抬头,只见那人已经跟壁虎一样,快速转身,爬到了屋顶的另一侧,躲入了院中。 白玉堂皱眉,和展昭一起绕开别院追了过去,紫影和赭影一人一边蹲在两个屋顶的角上。以展昭和白玉堂的功夫,根本不需要他俩帮忙,一旦逃出来,他俩守在这里帮着拦截倒是有些用处的。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后院,就闻到一股带着尸臭的血腥味。 白玉堂摸了摸鼻子,低声提醒展昭,“血胆红的味道!” 展昭也想起了莲花楼山脚下那片血胆红田地散发出来的诡异味道,“这里也有种?” 展昭话出口,白玉堂忽然轻轻一摆手,伸手过去按住展昭的嘴,示意他,听! 展昭侧耳倾听,除了晚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鼓乐声之外,还有一个声音,“咝咝……”作响。像是蛇在吐信子。 可是蛇应该没那么大声吧?还是说,很大的蛇? 展昭听到了声音,就四处望过去,四周围一片漆黑,可展昭却能看得很清楚,也都归功于他眼睛变色后培养出来的古怪夜视能力。 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展昭就是一皱眉,只见在院子中间的庭院里,有一块很大的太湖石,大概两人多高,高高地耸立在庭院当中。在那太湖石的一旁,有一个井口……比一般的井口可大得多了,起码几丈宽。 那个古怪的声音就是从井口传出来的。 再看远处的院子内部,那里似乎有一座柴房?有门却没有灯,门虚掩着,里头黑洞洞的。展昭发现,门还在极轻微地摆动,刚刚应该有人推门进出过。 展昭还想细看,白玉堂拉着他一把躲到了一根立柱后边。 白玉堂盯着眼前的展昭一挑眉,像是问——能看到么? 展昭点点头,但又摇摇头,看是能看见,不过没看到什么东西。 白玉堂望天,这时候,两人都听到了“咯吱”一声,是木门打开的声音。 展昭赶紧探头,他扒着白玉堂的肩膀继续往外看,嫌他的头发碍事,伸手抓住。 这时,门后走出来了一个人来,这人的样子十分明显,因为那对幽幽的红眼睛。 展昭看得睁大了眼,此时借着十分暗淡的月光,展昭尽量地看清了那人的长相——这人身高体壮,胸格外的宽大,以至于有些畸形又有些驼背。一张大脸盘,脸色暗淡灰白,口鼻处呈酱紫色,穿着黑色的大斗篷,似人非人,似鬼又非鬼,十分的狰狞可怖。 再想看仔细些,那怪人又猛地一抬眼,展昭赶紧一缩脖子,对着白玉堂的脸使眼色——好像被发现了!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人是从前边来的,后边又是那怪人堵着,前后都没法躲。 情急之下,白玉堂一把搂住展昭往上一跃。 他的如影随形有个特点,只要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附借力,就能像粘住住了一样将自己挂在其上。这回他带着展昭一起窜到了立柱上方的屋檐下边,挂住。 展昭赶紧伸手一把扣住回廊的顶梁,借力平衡住身体。 两人刚刚躲好,就看到那红眼怪人走到了走廊附近,左右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怪人对气息很敏感,但又看不出他是个武林高手。他俩内力深厚,一旦屏气凝神想要隐藏,就算高手也未必能发现他们。但那个怪人却能感觉到有人的存在,完全是凭本能,他是什么来头呢? 那怪物左看右看发现没人,抓抓头,最后,他缓缓、缓缓地仰起脸,慢慢往上看。 展昭和白玉堂瞬间紧张了起来,要被发现了么? 正在紧要关头,就见走廊那头有人走了过来,还传来说话的声音,很严厉的斥责,“谁让你出来的?万一被发现了呢?” 展昭和白玉堂觉得声音听过,循声望过去,只见是天鹰山庄的二庄主,之前跟谢百花一起去找天魔宫麻烦的薛成雄。 薛成雄今天没带着老鹰,穿得也很体面,可见是从宴会上刚刚出来的。 那怪人也顾不得找展昭他们了,他似乎非常害怕薛成雄,赶紧跑回了院子里,躲到了草棚的门后头,怯生生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薛成雄。 “肚子饿了?”薛成雄问他。 那怪人点了点头,发出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薛成雄走到井边往里看了看,皱眉,“那畜生还活着?怎么,不和你胃口?” 怪人摇头,比划了两下。 “呵呵。”薛成雄笑了,“开封府最近风声紧,没有活人给你吃。这条巨蟒是前几天三弟给你抓来的,血很毒,吃了对你有好处,你先当药吃了,过几天给你些美味的少男少女吃。” 那怪人听了,立马咧开嘴,笑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在屋顶上方看了个清清楚楚,都下意识地皱起了眉,那怪人笑的方式——说不出的恶心! 另外,两人同时想,薛成雄是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拿人来喂那个怪物? 薛成雄招招手,那怪物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个子比薛成雄还要高,但是却显得很听话,蹲在井口边,薛成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脑袋,跟对待一只大狗似的。 那怪物探头,从井口爬了下去。 随后,展昭和白玉堂就听到井下传来了翻江倒海一般的响动。还有那种“咝咝”的声音,看来,是刚刚薛成雄说的大蛇。 “小心点儿,别把花压坏了!”薛成雄吩咐。 没一会儿,那大蛇的声音就消失了,只见怪人爬了上来,肩膀上还扛着一条一尺来粗的巨蟒。 怪人此时满嘴鲜血,眼睛更红了,他爬上来后,将蛇往地上一扔,蹲在井边似乎很不舒服地“呸呸”吐口水,边甩着头呜呜直叫。 薛成雄笑,“难吃啊?” 怪人一个劲点头。 正这时,外头传来了叫声,“二少爷,老爷让您过去。” “好。”薛成雄刚刚答应了一声,就见那怪人忽然拉住他袖子,仰起脸看他,一双红幽幽的双眼,透着一股森森寒意。 薛成雄跟他对视了一眼,眼珠微微一转,露出了些诡异笑容来,对着外面说,“薛城,你进来。” “呃,可是,老爷说这里是禁地……” “我让你进来,你就进来!”薛成雄有些不耐烦。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很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托盘,“二少爷……啊!” 那个叫薛城的一看打扮,就是薛家的下人,他刚进院子,就看到了薛成雄身边蹲着的怪物,惊得大叫了一声。 而同时,那怪物伸出舌头一舔嘴角的血,“嗖”一声扑了过去。 “妈呀!”少年吓得都迈不动步子了,尖叫着想转身,但已经一把被那怪物扑住。 薛成雄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袖子,“吃完了记得把骨头扔进井里。” 那怪物点头,张开大嘴,露出一口尖牙。 薛城吓得哇哇大叫,连喊少爷救命,但薛成雄叫他进来,就是来喂那怪物的。 展昭和白玉堂就在走廊上头,如果说刚才能忍,这会儿可没法忍了。 虽然怕暴露,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个十几岁的少年被怪物当了点心。 展昭伸手一袖箭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进了那怪物一只红彤彤的眼睛里。 “嗷!”那怪物惨叫了一声,一把捂住眼睛往后退。 薛成雄本来想出院子了,也是一惊,回过头。他见一个黑衣人下来,就喊了一声,“什么人?”伸手一掌拍过来。 白玉堂一闪身,落到他跟前,接了他一掌。 白玉堂虽然很讨厌四大门派的人,但原本并没有杀心。但刚刚看了这薛成雄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恶毒之极,这样凶残冷血的一个人,留着只会荼毒无辜,于是白玉堂这一掌用了七分内力。 白玉堂平日他打人很少用内力,三分就能致人重伤了,七分……薛成雄根本接不住他一掌,直接飞出了两丈远,摔进了那口刚刚怪人用来猎食蛇的深井里头。 展昭一把拉起被吓晕了的少年,和白玉堂一起,纵身出了院墙。 两人上了院墙想走,却感觉身后恶风不善,皱眉避开,就听耳边“嗖”一声,一团黑影杀气腾腾地飞过,落在了他们的正前方屋顶之上。 三人在屋顶上对峙,这响动,也惊扰了天鹰山庄的守卫,铜锣声响起,有人大喊,“有刺客!” 展昭和白玉堂此时站在屋顶上,眼前是那个黑衣红眼的怪物挡住去路。他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而且眼球似乎是被他连同袖箭一起拔出来扔掉了,现在整个眼窝黑洞洞的。 他满脸是血面孔狰狞,而且龇牙咧嘴暴跳如雷,仅存的一只红色小眼睛死死盯着展昭夹着的那个昏厥少年,那样子……展昭和白玉堂本能想到了被人抢走食物的饿狼。 白玉堂对展昭示意——你先走,我解决他。 展昭却是伸手一拦白玉堂。 白玉堂不解。 展昭将少年放下来。 白玉堂不太明白展昭怎么了,却见展昭轻轻摇了摇头,再看那少年,已经不是昏厥,而是面容苍白,已经气绝身亡。 白玉堂就看到他的脖颈处,有一道黑色的伤口,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刚那红眼怪物的确是抓住了他的脖颈,应该是划破了……他的身上,显然带着剧毒。 “猫儿,你有没有事?”白玉堂一皱眉,刚刚展昭扶了那少年。 展昭摇头,示意自己刚刚就是隔着衣服夹了那少年,感觉身体突然变硬了,低头一看,意识到他已经死了。所以展昭才阻止白玉堂跟他交手,血魔的传说中有——血魔身体含有剧毒,跟他交手必须十分小心,一旦被他所伤就可能中毒,要不然变成同样的血魔,要不然就一命呜呼。 见展昭他们将少年放下了,那怪物就不再针对两人,而是扑了上去,搂住那少年尸体啃食了起来。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捂嘴,有些反胃。 展昭也觉着恶心,有些不忍那少年尸骨不全被人当食物一样吃了,但此时院中已经大乱,有追兵冲了出来。 白玉堂见这个怪物似乎心智不全,据他所知,当年的血魔吴不恶可是个聪明之极的人。虽然他变了血魔暴力凶残,但他天生性格如此,并没有失去理智,更没有变成只会吃人的怪兽。也就是说……这不是血魔,就算是,也是个不成功的! “刺客在那里!”院中的江湖人纷纷拿着兵器追了出来。 紫影和赭影已经到了白玉堂和展昭附近,紫影低头一看就打恶心,“这什么东西?” “赶紧走。”赭影一拉捂着嘴巴反胃的紫影,边对白玉堂和展昭示意——被发现了! 四人跳下院墙,后头的天鹰山庄则是炸开了锅。 薛成雄的大哥薛承志见他兄弟久去未归,又听到守卫喊有刺客,赶紧追去看了一眼。就见禁地之中一片狼藉,薛成雄倒在坑里奄奄一息,怪物也不见了踪影! 他赶紧让人通知薛天鹰。 薛天鹰一听禁地被人闯入,怪物不见了,立刻意识到可能坏了大事,就赶紧带着人追了出来。 今天天鹰山庄可不乏高手,这帮都是亡命徒,追到门口,展昭他们已经躲回了屋顶之上。 江湖人刚到,只听到“啪嗒”一声,一条血淋淋的人腿从屋顶上落了下来。 众人一愣,那怪物也追了下来,嘴里还叼着半截没吃光的人身体,肠子流了一地。 “血……血魔啊!” 有几个江湖人误以为这就是血魔,大喊了一声,立时间,天鹰山庄里头的高手都冲了出来,拔刀要杀了血魔去领赏。 展昭和白玉堂躲在屋顶上皱眉,暗道不妙! 那怪物一见那么多人,搂住尸体就跑。他动作奇快,三两下窜上了墙头,展昭和白玉堂就听身后紫影拍胸口,“还好还好,是往那边墙上去的。” 赭影却是一皱眉,“那边好像有人……” 他话音未落,就见那血魔窜上的屋顶上,纵身跃出了两个人来,身形有些熟悉。 白玉堂轻轻地“啧”了一声,只见那两人也没穿夜行衣,一个是青衣书生,一个是黑衣怪人——可不是就是祸书生吴一祸,和影魔重三么? 展昭看清楚落在江湖人眼前的两人后,也是一皱眉,怎么会是他俩?! 重三和吴一祸自然也是来盯梢的,刚刚展昭和白玉堂救出少年,以及血魔追出来,他们远远也看见了,都惊讶不已。 发现那怪物冲上来了,他俩之前都跟血魔打过交道,知道无论真假这玩意儿可剧毒无比,赶紧就窜了出来。 原本他俩倒是可以直接踩着屋顶逃走的,反正那帮江湖人论轻功最多追一会儿也不见得能追到他俩。 可对面屋顶上躲着展昭他们呢,这一蹦不把他们给牵扯出来了么?于是两人就落到了人前。 “吴一祸?重三?”谢百花上前一步。 薛天鹰也跑了过来,“血魔果然是你天魔宫的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暗暗摇头——好一招贼喊捉贼,这血魔明明是薛天鹰养在府里的,这回都嫁祸给天魔宫了! 紫影也跺脚,“这俩老头怎么在这儿啊!” 江湖人见眼前是闻名已久的两位天魔宫高手,也是惊讶不已。 重三和吴一祸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倒是没怎么将这些人放在眼里,薛天鹰那招栽赃嫁祸他俩也没怎么惊讶。 重三戳戳吴一祸,“病夫,那个人……栽赃嫁祸来着、栽赃嫁祸来着、栽赃嫁祸来着!” 没见过重三的人,第一次看到他都觉得诡异异常。这人,有时候看着就一个人,可有时候看看着又似乎是三个人,而且说话声音、语调都一样,再加上都黑衣蒙面,看着跟三头六臂似的,他也就是没踩着风火轮,不然大家都以为哪吒下凡了。 紫影小声问展昭,“我早就想问了,重三到底是三个人,还是一个人?” 白玉堂和赭影赶紧竖起耳朵——他们也想知道。 “哦,小三叔是三个人,三胞胎来的,重老大、重老二和重老三。他们小时候很可怜的,病弱瘦小,所以被人捆在一起,穿了一件衣服做三头六臂来卖艺赚钱。后来也习惯了,三人就总也粘在一起,谁都离不开谁。”展昭说着,边对屋子下方的重三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江湖人的注意力都在重三和吴一祸身上,自然没注意到屋顶上的展昭白玉堂他们。 “天魔宫的老鬼!”薛承志拿着刀冲出来,“你们打得我二弟重伤,我要你们偿命!” 吴一祸冷笑了一声,“薛成雄心术不正,拿个无辜少年去喂怪物,没死是老天没眼,下手的人也忒妇人之仁了,应该一掌劈死他才是。” 白玉堂扶额头,吴一祸还真有闲心,这会儿还拐着弯儿数落自己。 展昭一看情况紧急,扑过去按住白玉堂就扒拉他腰间。 “猫儿!”白玉堂压低声音抓住他双手,“干嘛?” “你的雷火弹呢?”展昭想着往下边扔两个,好让二老先脱身,可白玉堂摇头,“腰包是白色的,换了夜行衣所以没戴……” 展昭皱眉,回头看赭影和紫影,两人一起摇头,示意没那么厉害的装备。 “吴一祸、重三,你们带着血魔行凶,今天就算将你们就地处决,也是为民除害!”谢百花早就恨天魔宫的人入骨,一见机会来了,这两个老头就算功夫再高,也敌不过这么多江湖人,就起了杀人之心。 聚集在一起的江湖人大多没什么名气,一想到杀了这两个鼎鼎有名的大魔头,乃是提高身价的绝佳机会,就也蠢蠢欲动。 听谢百花一声令下,众人不问青红皂白,杀了过来,下方立时混战一片。 重三和吴一祸也不客气,跟他们打了起来。 展昭急了,一把抓过紫影的剑,纵身跳了下去。他手里拿的是巨阙,一旦带着剑下去,江湖人十有会猜到他是谁。 白玉堂皱眉,身旁赭影已经很老实地将刀递过去,“那什么,你将就着用。” 白玉堂拿过刀,低头对赭影耳语了一句,赭影一点头,闪身往船坞的方向去了。 白玉堂跃下房檐,帮着展昭抵挡江湖人,紫影蹲在屋顶继续观战,以做接应。 这帮江湖人虽然人多势众,但大多是乌合之众,武功比起眼前四个武林高手还是差了很远。 白玉堂和展昭一把刀一把剑,如同蛟龙出海,那些江湖人完全无法近身,节节败退。 谢百花一看情况不对,喊了一嗓子,薛天鹰也阻止了江湖人混战,此时,地上已经倒了一大片的伤患。 “两位,是何人?”薛天鹰上前一步,“为何帮助天魔宫的人?” 白玉堂和展昭都不说话,他俩一说话可不就叫人认出来了么,白玉堂声音太冷,展昭声音太好听,所以有时候太有特点也不是什么好事。展昭将手背在身后摆来摆去,叫吴一祸和重三赶紧先走。 俩老头哪儿会留下两人先走啊,就有些犹豫。 这时候,重三忽然发现远处躲在人群后边的薛承志,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来。似乎是一枚短笛,或者是一只勺子?只见薛承志悄悄将东西塞进了嘴里,吹了一口…… 伴随着他的同坐,就有一阵类似蛐蛐叫的吱吱声传了出来,却不是很明显,这里混乱一片,自然不会有人注意。 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重三三兄弟已经四外张望,冲老三一眼看到旁边的屋顶上什么东西猛地冲了下来。 白玉堂余光瞥见一个黑影以一种鬼魅般的速度冲下来,黑色之中一点血红,应该就是那怪物。而此时展昭就站在离开屋顶很近的地方。 白玉堂暗道一声不好,刚想过去,只见身后重三一闪身,到了展昭身侧,抬手一掌拍向那黑影。 “嘭”一声。 那黑影结结实实挨了重三一掌,飞到了半空之中,一口血吐出来,“呯”一声倒地,正是那怪物。 “三!”吴一祸喊的却是重三的名字。 展昭刚才发现的时候,那怪物已经到了身旁了,他正想着要窜起来躲藏还是踹他一脚,燕子飞天下没几个人会的,一旦使出来,江湖人就知道自己身份了,踹一脚会不会中毒? 性命攸关,展昭自然不会迂腐到宁可中毒也不暴露身份的地步,所谓艺高人胆大么,他就想试一试白玉堂那种一闪没影的轻功。可就在他等时机的时候,重三误以为他来不及反应,挡在了他身侧,重三身后一只手,一掌拍中了怪物的胸口,是三兄弟里的老三! 而就在怪物摔死的同时,老二一把抓住老三的手,只见手掌上一片血红。 老三伸手一捂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 展昭赶紧伸手扶住重三,张嘴要叫,重老大一手捂住他嘴巴。 那边谢百花一见机会正好,刚刚展昭回转身那一瞬间,举动身形,让谢百花想到了展昭!他心中一喜,见展昭大惊失色没有防备,就一鞭子朝着他抽过去,想要结果了他性命。 他暗箭伤人正全神贯注,却没提防这一鞭子,可惹恼了一旁的白玉堂。 白玉堂刚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了,以为展昭会受伤,然而展昭轻轻一侧步的姿势,白玉堂又放下心来,知道这猫要卖俏使个什么花招了。 可重三显然太过关心展昭,所谓关心则乱么! 最后伤的不是展昭而是重三,想到刚才薛城的悲惨下场,如果重三死了一个,那展昭可能比自己挨一掌还自责,现在那猫估计面巾下面一张脸都是白的了。 而在这个时候,谢百花还要偷袭展昭。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到如今发生了那么多事,谢百花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是罪大恶极!从挑拨江湖人、家伙天魔宫,无所不用其极。 此人心术不正死有余辜,白玉堂眼光一寒,一刀挡住了谢百花的软鞭……赭影的刀不是什么宝刀,因此无法砍断软鞭只能将其绕住,而这正是白玉堂想要的。 一刀扯住了软鞭之后,白玉堂身形一转到了谢百花的身前。 谢百花抬头和白玉堂打了个照面……一惊。 虽然白玉堂蒙着面呢,但是那双冰寒刺骨的双目,谢百花一眼就看了出来,“白……” 只可惜他“玉堂”二字没出口,白玉堂抬手对着他的天庭就是一掌。 这一掌,是对着他额顶的大穴道的,白玉堂用了内力,一掌将其筋脉全部震断。 “啊!”谢百花偷袭不成却挨了一掌。这一掌,他只感觉全身刺痛,像是五雷轰顶一般,手脚麻木不听使唤,直挺挺倒地,抽搐起来。 白玉堂一刀甩了软鞭,见薛承志和薛承义袭上来,他撤后一步,刀插于地,双手隔空一掌拍了过去……薛家两兄弟没到近前就飞了出去。 薛天鹰见此两掌了不得,赶紧喊了一声,“各位英雄,杀了魔教妖孽!” 江湖人刚刚那一刹那也傻眼了,被薛天鹰一叫回过神来,举刀要杀过来。 展昭将重三交给吴一祸,“快带去开封府找公孙先生医治。”说完,抽剑到了白玉堂身边。是可忍孰不可忍,展昭脾气好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伤他亲友,如今和白玉堂一样,杀意上涌。两人内力深厚,动了杀机,紫影和赭影的刀剑都有些招架不住,剑身刀身都传来轻轻的“咔咔”声。 就在这时,只听到半空中有人骂了一声,“愣着干嘛,把老三带回去!” 话音一落,一袭红衣落地,白玉堂和展昭抬眼,只见红九娘落到了他俩跟前,手中天魔伞往地上一杵,冷笑一声,“你们这群败类,谁想尝尝老娘的天魔伞? 众江湖人一听“天魔伞”?惊得纷纷后退。 红九娘低声告诉展昭白玉堂,“快,老三的内力最多挺一个时辰,宫主在船上呢,将人抬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都知道救重三要紧,吴一祸和重三的老大老二已经抬着老三走了。 展昭白玉堂也一闪上了屋顶。 红九娘见江湖人想追,一抬天魔伞,“吧嗒”一声,扣开了伞扣。 众人一见天魔伞开了,赶紧四处躲避。可事实上,那天捡起来的一千来之箭,九娘还懒得装上去呢。 江湖人等了半日没见动静,再抬头……天魔宫众人早已没了踪影。 “啊!” 正在江湖人都想围拢过去看那“血魔”尸体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声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薛天鹰扶着谢百花。 谢百花此时七孔流血,人却是没死,只是全身堆萎,瑟瑟发抖。刚刚惨叫的就是他,此时他近乎疯狂,双目血红大叫着,“武功!我的武功!” 众江湖人面面相觑,薛天鹰给谢百花把了把脉,双眉皱紧——谢百花筋脉尽断,武功彻底废了! 薛承志和薛承义也受伤不轻。 薛天鹰轻轻叹气,要一掌就废了谢百花功夫,谈何容易?隔空双掌打飞他两个儿子,这种内力…… “白玉堂!” 谢百花咬牙切齿,“白玉堂你竟敢废我武功,我百花盟与你势不两立。” “谢盟主,刚刚那是个蒙面人,怎么会是白玉堂?” “就是啊,白玉堂是一身白,听说他从来不穿黑衣服。” “而且他用的也是普通的刀。” “口说无凭,不能栽赃嫁祸啊。” …… 还是那句话,江湖人是很现实的。谢百花之前身为武林新贵,可谓前途无量,众星捧月高高在上。可如今一旦武功废了,他百花盟盟主的位子也不可能长久。薛天鹰年纪大了,三个儿子一个重伤两个轻伤,也是打伤元气!而白玉堂和展昭乃是武林翘楚,白玉堂更是天山派正统,还是天山老祖的高足。武林人哪儿会为了谢百花这样一个已经没了前途的失败者得罪白玉堂。撇清关系还来不及,于是纷纷散去。 在场只剩下三大门派的人收拾残局。 这时候,一个百花盟的弟子跟谢百花说,“盟主,我刚刚好像听见红九娘说什么船……” “船”乌在云一皱眉,“对啊,我就说遍寻不到天魔宫众人的下落,原来都躲在船上了!” “给我去码头,烧光所有的船!”谢百花让亲随将百花盟所有弟子都召集起来。他此时已经没了理智,要与天魔宫和白玉堂同归于尽。 而薛天鹰也是忧心忡忡,如果刚刚只是天魔宫的人,那还好办,可要真是白玉堂和展昭,那自己在后院养“血魔”的事情,岂不是被二人知晓?那还了得? 另外,他也有些想不通,老魔头重三,怎么会为了一个年轻人挨一记毒掌?看他刚刚的样子,分明是为了救那年轻人连命都不要了,而那人的身形……有些像展昭! …… 放下三大门派心急上火不提。 展昭等人急急将重老三送回了船上,此时,老三已经双眼血红,一张脸也涨成了酱紫色,整条胳膊都黑了。 紫影早就通知了赵普,赵普已经扛着公孙来了。 公孙进门看到重三的样子,傻眼,他从来没处理过这样的情况,也有些乱了方寸。 “怎么办?”展昭问吴一祸,“三叔他……” “用内力把毒逼出来就行。”这时,门口殷候走了进来。 “不会中毒么?”白玉堂问殷候。 “推他内力一周天,毒自会冲出来。”殷候很是赞赏,白玉堂见识不浅。 “那需要双股内力,而且要极强。”展昭皱眉。 殷候将重三拉了起来,看看情况,一笑,“还好不是真正的血魔,血魔毒不到五分,数到十就能逼出来,不过要找个内力跟我差不多的人帮忙。” “我来!”展昭要上前,白玉堂也要去。 吴一祸瞪两人,“你俩还要至少再练五十年!” 展昭和白玉堂都无语。展昭心中内疚,重三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出事,刚刚不耍花招就好了! 殷候摆摆手,“你们都不顶用。”说着,对门口喊了一声,“老鬼,你来!” 众人都一愣,白玉堂抬头望向门外。 只见门帘轻轻一挑,一个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白衣人,三四十岁,和殷候一样看起来似乎很年轻又似乎已经上了年纪。样貌俊美斯文,儒雅非常,谪仙一般很有超尘脱俗之感。一头银发及腰,好不翩然,脸上神情就淡漠了点,似乎事不关己。 进来后,看了看众人,最后目光落到白玉堂身上。 众人的目光也都随着他动,展昭就见白玉堂明显吃了一惊的样子。 白衣人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眉头一挑,“不叫人?” 白玉堂尴尬,“师父……” 白衣人满意点头,“叫大声点儿啊,小时候一口一个师呼,叫得可讨喜了,长大一点不可爱。” 紫影忍不住问,“为什么叫师呼?” 天尊一指嘴巴,“小时候牙不齐,漏风。” 众人都惊骇地看白玉堂,心说,你还有牙不齐漏风的时候呐…… 白玉堂揉着眉心,耳朵有些红,太没面子了! 其他人此时也回了神来,是暗暗倒抽了口气——白玉堂的师父,那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天尊,天山老祖?!他和殷候都百多岁了人,为什么不老?成仙了不成? 天山老祖还有心思逗白玉堂,一旁重三就剩下半条命了,殷候抬头拿眼白他,“你倒是快点!死了我跟你没完!” 天山老祖赶紧走到了他身边,跟他一起站到重三身后,抬手。 两人同时一掌拍在了重三的背上。 吴一祸拉着众人稍稍后退,就见重三在挨了一掌后,一口血喷出……都是黑血,身上也泛出大量黑血。 公孙叫人准备木桶热水,他此时也不慌了,拿出银针准备一会儿帮助重三去除皮肤表面残留的毒。 只是俄顷功夫,二老一收掌——大功告成。 重三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躺在床上喘气,意识也恢复了些,认识人。重老二和老大都陪着他,此时面罩也摘下来了,众人都感慨,果然是三胞胎啊!好像好像! 展昭上去照顾重三,帮着公孙给他处理余毒。 殷候站了起来,问吴一祸出了什么事,吴一祸将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他。 “自己养了个血魔?”殷候皱眉不语,让吴一祸接着说。 天尊站在白玉堂身边,双眼不错目地盯着前方忙碌的展昭看,一脸的若有所思。 “哦?” 殷候听到最后,转脸看白玉堂,“你废了谢百花的功夫?” 天尊听到了,也看白玉堂。 白玉堂点点头。 “理由?”天尊双目微合,众人觉得他是不是要动怒了? 就听白玉堂回了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天尊沉默了一会儿,“哦。” 众人都等着他接下去要说什么,就见天尊到桌边坐下喝茶,边跟白玉堂说话,“玉堂啊,你爹在不?为师前几天弄到幅画,说是吴道子的真迹,让他给为师鉴定鉴定?” 众人都有些不适应——就这么“哦”一声过去啦? 白玉堂皱眉,问,“你买的哪幅?” “八十七神仙卷。”天尊笑眯眯从怀中抽出一卷画来。 公孙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就要扑过来,被赵普按住接着驱毒。 白玉堂狐疑地接过画来,也不信,“真的假的?” “为师花了大价钱呐!”天尊道,“应该是真的吧。” 白玉堂打开画卷一看,往桌上一扔,“上边只画了八十六个神仙,太好骗了吧你!” =0=! 天尊打开画,众人也都围过来,从头到尾数了一遍,真的是八十六个人! 于是,众人都一脸无语地看着桌边那位懊丧地托着下巴的天尊。 天尊拉着白玉堂的袖子,“玉堂,为师又被人家骗了!” 白玉堂扶额给他倒茶,“想开点了,你又不是第一次。” “那为师的银子都被骗光了。” “行了行了,我养你。”白玉堂叹气。 “那你先给为师一千两,为师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有人卖王羲之的字。”天尊话刚说完,白玉堂一把将茶壶拍在桌上,“王羲之的字怎么可能在路边买到!” 再看展昭那边,殷候正跟他打商量,让他明天陪自己喝早茶,顺便带一笼蟹黄包来。 众人默默转头,什么天尊天魔,果然距离产生美,神仙一落地也就倆跟小辈撒娇的怪老头儿! 这边正闹着呢,重三的毒已经全解了,众人也都放下心准备吃个宵夜休息。 却听到外头一阵喧哗。 四老里头的大胖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宫……宫主,百花,盟,的人,疯,疯了……放,防火呢!” 展昭一皱眉,“这些人,还有王法没有了?”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谢百花估计恨疯了,于是恼羞成怒想要同归于尽什么的。” 见展昭要出去,赵普一拦,“等等,你出去不等于告诉他们你跟天魔宫的人有关?” 吴一祸也拦住了白玉堂。 红九娘对四鬼说,“唉,把天魔伞装起来,老娘出去解决了他们。” “那不行啊!”展昭赶紧阻止,“死伤太大!” 赵普也有些犯难,这时候如果自己带人去,朝廷就掺和进江湖人的事里头了,怎么处理好呢? 正在众人犯难之际,就听天尊慢悠悠说,“都不用去,有人会处理的。” 白玉堂看他,“谁?” 殷候也算了算时辰,“差不多该到了吧。” 船里众人都在疑惑是谁会来处理。 趴在窗口张望的紫影突然“咦”了一声,就见眼前有什么东西飘了过去,伸手一接,竟然是一片雪花…… “雪?”赭影也觉得奇怪,仰脸往天上望,就见夜风裹挟着几片洁白的雪花坠落,雪花中,还有一片殷红的细碎花瓣。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一眼紫影接来的花瓣,上头渐渐融化成水珠的雪花,都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这会儿……人可算都到齐了! 第170章 冰火两重天 百花盟的人抬着谢百花,手上拿着火把冲到了船坞附近,薛天鹰和乌在云等也带着人跟来。 一群人数目不少,却各怀心事。 谢百花是疯了,要同归于尽,准备放火烧了船坞,烧死天魔宫的众人,还有白玉堂展昭。 薛天鹰和乌在云还有些理智在,船坞里停满了船,其中有大量的官船,这万一放火烧了,朝廷必不肯善罢甘休,到时候说不定会出兵镇压了他们三大门派。于情于理他们都不占上风,倒是想想法子将天魔宫的人引出来,就算到时候真的放火烧了船坞,也要嫁祸给天魔宫,这样才行。 正在想法子,就见天上忽然飘起了飞雪,雪中还夹杂着殷红色的鲜艳花瓣。 中秋刚过,天气也不冷,现在就下雪那可太不正常了。还有现在深秋,哪儿有红色花瓣满天飞的道理,又不是春天! 众人都有些不解,怎么天气突然就变了? …… 开封府里,小四子披着件白色的羊毛小毯子,趴在窗边伸手接天上的雪花和花瓣,“小良子,突然下雪下花瓣了哦。” 箫良好奇地凑过来,就见院子里正喝酒的展天行和白夏笑嘻嘻对视了一眼,“来了啊!” 一旁陪着喝酒的唐石头和岳阳都好奇,“谁来了?” “娘子啊。”展天行和白夏同时回答。 唐石头就问,“展大哥的娘来了么?还有师父的娘?” 他原本和展家是邻居,对展天行和殷兰慈都稍微有些印象,不过还是那句话,他太早摔山谷里了,爬上来的时候,两人已经都搬走不在老宅居住了,因此没见着。 “映雪宫宫主陆雪儿和红殷寨寨主殷兰慈啊……”岳阳仰起脸看漫天的雪花和花瓣,“哇,当年叱咤武林无人能及的两位大美人,竟然有幸能见到!” “大美人?”唐石头看了看岳阳,对传说中的“大美人”,有一点点兴趣! “白白的娘亲和喵喵的娘亲都是美人么?”小四子好奇极了,睡意全无,从窗户就爬出来了,箫良赶紧跟出来。 “那是。”白夏凑过来跟小四子说,“孩子他娘是漂亮,就是脾气不太好。” “我家那口子也是。”展天行点了点头,伸出手比划了那么一下,“稍稍有一点点暴躁。” 说完,两人端着酒杯闷闷地笑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 而此时的码头,从南边和北边分别有两艘巨大的画舫驶了进来。 北边一艘画舫通体雪白,两边围栏上阔气地摆满了雪莲花,整艘船寒气逼人,船身之上还有霜花,也不知道是有意雕凿的,还是真的结了霜。 高高的船舱像是用白玉镂花做的墙壁,繁复华丽,紫影趴在对着湖面的窗边看,惊叹,“这船感觉好贵!” 船舱都有白色帷幔,四周围站了不少人,都穿着白衣,一头乌黑长发,男女都有,各个都是美人! “赭聪明!”紫影一把揪住赭影,“好多漂亮姐姐!” 赭影白了他一眼,“里头还有男的呢!” 在船舱的顶部,站着三个人,他们正在往空中泼水……奇怪的是,水花一泼出去,立刻变成了白色的雪花,随风飘散。 “映雪宫的寒冰真气么,果然名不虚传。”赵普也走了过来,“据说陆雪儿有本事把整条河都冻住……”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白玉堂,“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你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桶水冻住了,用得就是寒冰真气吧?”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你也不差。” 赵普嘿嘿笑了笑,“弄点冰渣还可以,要这样下一场雪,够呛啊。” 展昭拍拍白玉堂,有些紧张地问,“哪个是你娘啊?” 天尊就在一旁,凑上来,单手一搭展昭的肩膀,“小展啊,玉堂他娘在船舱里呢……” 话没说完,就见白玉堂和殷候同时一把抓住他手指头,将它的手赶臭虫一样从展昭肩膀上摘开,异口同声,“别乱摸!” 白夏收回手摸了摸,一脸不满。 白玉堂低声跟展昭说,“我娘很好相处的,一会儿看见他,你夸她美夸她年轻就行了,什么好听说什么。” 展昭张大了嘴,“这么简单? 白玉堂伸出一指,认真说,“要记住,绝对不能说她不漂亮!说她不好看,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诶?”殷候伸手一搭白玉堂的肩膀,“跟我那闺女正好相反啊?昭昭他娘就是没太多女人味……” 话没说完,天尊和展昭一人一根手指头揪住,将殷候的手从白玉堂肩膀上赶开。 展昭将白玉堂往身边拽了拽,天尊白了殷候一眼,像是说——别打我徒弟主意! 公孙站在后头看着四人互动,忍不住噗嗤一声。 赵普看他,“怎么了?” “哦。”公孙笑眯眯说,“没,某方面来说,两人还挺像的。” 话一出口,一旁红九娘赶紧对着公孙摆手。 前边殷候眉毛就挑起来了,“我跟这老不死的像?” 天尊也一个白眼扔过去,“我怎么可能跟这老鬼像?” 众人默默住口继续往外看,心中却再一次确认——的确很像! 映雪宫的船渐渐驶近码头,对面,驶来了另一艘船,那是一艘同样很大,但非常古朴稳重的砖红色画舫。红木的墙壁,镶嵌着乌木,镂刻出图案,大气尊贵,与对面的雍容华贵形成鲜明对比。 花瓣并非是有人洒出来的,而是因为船尾部有一棵巨大的古树。那树的伞盖平铺开,和整个船舱融为一体。树冠上开满了一串串殷红色的花朵。随着湖上的夜风,花朵散开……随风飘散,和远处飞来的雪花夹杂在了一起,因此出现了白雪红花相呼应的美景。 “那就是红殷木?”白玉堂吃惊。 展昭点头。 “红殷木是什么?”紫影不解地问赭影。 赭影耸耸肩,也不知道,回头看众人。 “红殷木是十分罕见的水生树。”公孙帮着解释,“这种树长成之后,会漂浮于水面上,那艘船,应该是用整座红殷木雕刻而成,也就是说,是活的,所以会开花!” “活的船?”紫影睁大了眼睛。 “不止。”公孙指了指映雪宫的白色船,“那艘船也是活的,船身是雪太岁。” “雪太岁?”紫影抓着赭影晃来晃去,“好阔气啊赭聪明!比起来王爷府好寒颤!我们的官船还漏水哩。” 赭影赶紧捂住他嘴,公孙无奈瞥了赵普一眼,赵普抱着胳膊在一旁琢磨,要不然想法子去逮一只千年大王八来做艘船,叫你们见见什么叫活船! 说话间,两方面的船已经转进了码头,谁也不让谁。 可船坞晚上只剩下一个泊船的空位了,也就是说,一家的船能停在船坞里,一家的要在码头等着。 双方挤在了船坞入口处的位置,谁也不让谁。 映雪宫的船舷上,两个十多岁的丫头懒洋洋靠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对话。 “月牙儿,你看呀,是红殷寨的船。” “辰星儿,别吵着宫主睡醒觉,宫主说要养足精神看新儿子的。” 这边厢展昭听着惊骇,这两个小丫头,看起来还不到十五岁的样子,怎么内力如此深厚。 “呦,俩丫头长那么大了?”天尊往窗外看了看,“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前几天看还满地爬呢。” 白玉堂望天,“是十几年前吧?” 天尊摸摸腮帮子,“老人家时间过得比较慢么。” “她们是谁啊?”展昭问白玉堂。 “月牙和辰星,是我娘的徒弟。”白玉堂不忘记叮嘱展昭,“不要被外表迷惑,那是披着羊皮的狼。” 展昭紧张——不是吧,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啊!” 这时候,那个叫月牙儿的姑娘看到了这边窗口的众人,就蹦起来招手,“少主!” “啊,少主在那里!” 她的话音刚落,映雪宫船上各个窗口都有人探出头来,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美人都对着这边招手,尖叫,“少主!少主看这里!” 再看映雪宫的大船,一众大美女小美女拿着白色的帕子对着白玉堂他们所在的船挥手啊挥手。 白玉堂揉了揉眉心——说不出的丢人。 身边展昭斜了他一眼,“你还挺受欢迎的么。” 天尊告诉展昭,“映雪宫是个好地方啊,美人如云,陆雪儿有个规矩,非美人不收,因为映雪宫冷,再加上她们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保养!于是玉堂从小在美女堆里长大的,导致他对美丑完全没概念!” 白玉堂白了他一眼。 众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白玉堂,心说也是,山珍海味天天吃也要人命。 “嚯嚯,几年不见,映雪宫还是那么欢快啊。”这时候,红殷寨的船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个人。 那人看起来还挺年轻的,看起来刚刚二十出头。一头红发随意扎了个辫子。一张娃娃脸,大眼睛圆脸,鼻子两边有一些浅浅的雀斑,看着更年轻了几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拿着根古怪笛子,靠在船舷上对着映雪宫的一班美女们招手,“辰星儿,你咋又胖了呢?,脸盘子都快赶上苹果了。嫁不出去记得找我来,我就喜欢胖丫头” 辰星和月牙两个小姑娘是一胖一瘦,和名字很相配,辰星珠圆玉润,圆脸盘子圆眼睛圆鼻头圆嘴吧,肉呼呼两条胳膊,雪白丰腴。月牙则是纤纤瘦瘦细长条儿,丹凤目柳叶眉,悬胆鼻子薄片儿嘴,如柳扶风。 辰星一听对方占自己便宜,蹦跶起来就嚷嚷,“红猴子,你个小毛孩子,我才嫑你!” 白玉堂问展昭,“他是谁?” “哦,他叫红侯,我娘的徒弟,下任红殷寨寨主估计就是他了。”展昭回答。 “哦……”白玉堂点头,好奇,“年纪看着有些小啊。” “小猴子今年有十九了。”红九娘凑过来笑了笑,伸手对着窗外招了招。 红侯一眼瞅见了,蹦起来站在船舷上猛招手,“娘!” 众人都一惊,白玉堂盯着红九娘看,心说这老太太有这么嫩的儿子?五六十岁了还生孩子不成? 展昭拍了他一记,“是养子!” “哦……”白玉堂尴尬点头。 这红侯性格比展昭还开朗,站在船头一边招手一边叫人,“大爷爷、二伯父、三叔、四大爷、二姑、小三叔、展大哥,啊!哥夫!” “噗,咳咳。”公孙正在后头喝茶,听到“哥夫”这称呼,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你混叫什么!”辰星一个雪团子砸过去,将红侯砸了个正着,跳着脚道,“那是少爷和少爷夫!” 众人咧嘴,也没好到哪儿去。 “切,你叫你的,我叫我的呗,我凭啥随着你叫?”红侯一挑眉,“你嫁过来也是随我叫!” “我呸!”辰星恼怒,“你把船让开,我们宫主停了船要去找老爷!” “凭什么我们让开?”红侯不让,“你们映雪宫把船让开,我家寨主也要找老爷去!” 于是,两家相持不下。 展昭伸手掏了掏耳朵,“好吵啊……” 白玉堂也皱眉,这会儿,映雪宫船里和殷家寨船里的男男女女都跑出来了,相互要对方把道让出来,可听着像吵架又像打情骂俏。 远处的岸边,天鹰山庄和百花盟的众人都在观望,起先是下起了花瓣雪,后来又见两艘大船堵在了船坞旁边。 船上一众少男少女好生吵,两个小姑娘和一个半大小子蹦跶着吵嘴,远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到什么大伯、二姑、三大爷。 正在这时,后头来了很多江湖人,薛天鹰等回头一看,只见来的是少林寺的几位长老、武当、峨眉等大门派的长辈。 “薛庄主!”少林高僧慧贤师父走了上来,“贫僧听说刚才血魔到府上伤人了?” 薛天鹰一看机会正好,计上心头!他赶紧点头,拉着几位武林前辈哭诉,“几位大师啊,天魔宫众魔头简直罪大恶极,他们带着血魔前来行凶,打伤我爱子,伤了众多武林人……他们还重伤了谢掌门。” 说话间,百花盟的众人已经将谢百花抬了出来。 峨眉的静修道长上前给谢百花一把脉,当时骇然,“哎呀,谢门长的功夫被人废了!” 谢百花虽然对白玉堂恨之入骨,但是在这里不能说害自己的人是白玉堂。如果江湖人】群雄听说白玉堂废了他武功,必定要详细询问。到时候和白玉堂对峙起来,可能会坏了大事,于是他心一横一咬牙,一口咬定是天魔宫的人,废了他的武功。 等众人问是天魔宫的谁是,谢百花回答,是吴一祸和重三。 江湖人一听说天魔宫的人藏匿于船上,又看到谢百花年纪轻轻就被废了武功前途尽毁,觉得天魔宫时隔多年还是本性难移,凶狠残忍,因此纷纷觉得恼怒。 “阿弥陀佛。” 人群后面,一个大胖和尚缓步走了上来,念了声佛,沉声对着船坞的方向道,“殷候可在船上?可出来理论?” 船上众人听到这说话声音,就感觉船身似乎咯咯在响。 公孙不会武功,觉得头晕目眩,赵普赶紧搂住他给他捂耳朵,脾气上来,“呐个不长眼的带着内劲放屁?!” 紫影蹦起来,“我去宰了那和尚!” 赭影按住他,让他老实些。 殷候挑起嘴角笑了笑,“福浅那老秃驴都跑出来了。” 紫影小声问赭影,“什么和尚啊,取个法号还叫肤浅?” “是福浅。”赭影告诉他 “不是法号,是法名。” 紫影眨眨眼,“有区别么?” “法号是随师父取的,法名则是按辈分排的。”天尊坐到桌边去,倒了杯茶,“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按次序排下来,福字辈的和尚,整个少林寺就只剩下一个了。” “方丈么?”赵普问,“我怎么记得少林方丈是慧字辈?” “是方丈的师祖,福浅。”天尊笑了笑,“看来死了四个徒孙,老头忍不住了。” “正好,拿老秃驴练练手,我打五十年前就看他不顺眼了。”殷候说着就要出去,被展昭揪住,“你不准去!” 殷候跟被点了穴似的,回头请示,“干嘛不准去?人家叫我。” “叫你你就去?”展昭瞪他,“那帮人铁定要给你栽赃,你不辩解就跟人打架,到时候罪名就坐实了!” 天尊对白玉堂道,“你废了人功夫,自己去说清楚。” 白玉堂点点头,进屋,一会儿,换了件衣裳出来。 展昭也换了一件,要跟他一起出去。 殷候抓住展昭不叫他去,“唉,你去干码?” 展昭一拍胸脯,“我也有份。” 天尊让他逗乐了,“有趣……”见殷候抓着不舍得放,就笑了,“老魔头,舍不得就陪着一起出去么。” 殷候尴尬,白了天尊一眼。 白玉堂和展昭很从容地走了出去,两人站在船头,展昭对众人拱了拱手,“各位前辈,夜深人静的不早早休息,到这儿来扰民?” 福浅上下打量了一下,“原来是展施主和白施主,我们来找天魔宫的殷候,不知道二位为何在此。” 白玉堂背着手,也不想废话,开口道,“谢百花的武功是我废的,刚刚夜探天鹰山庄的是我和展昭。血魔就养在天鹰山庄的后院,薛天鹰贼喊捉贼而已……” “白玉堂,你无凭无据,可不要含血喷人!”薛天鹰赶紧打断白玉堂的话,“分明是天魔宫的重三和吴一祸带着血魔到我天鹰山庄杀人行凶,江湖人都看见了。倒是他俩半途被两个黑衣人救走,其中一个黑衣人还打伤了谢百花,没想到竟然是你!”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看吧,果然不讲道理! 船舱里,殷候撇撇嘴,看天尊,“你徒弟跟你一样嘴笨!” 天尊沉默了一会儿,“好男人都嘴笨,油腔滑调的要不得。” “咳咳……”紫影又一口茶水呛到了,众人都无语地看天尊。 殷候点头,“这倒是,稳重一点好。” “白施主,可有此事?” 从福浅身后,走上了一个老道士来,须眉皆白,看起来年岁也不小了,手里拿着个拂尘,穿着灰色道袍。 天尊微微皱眉,“鹤万年?” “谁啊?”紫影完全没有江湖常识,问赭影。 赭影回答他,“峨眉尊者。” “那些江湖人好能取绰号啊,那么多尊啊、神啊的,能记得住么?”紫影抱怨了一句,听得天尊和殷候哈哈直乐。 白玉堂早前认识鹤万年,这倒是功夫奇高,辈分也高,但白玉堂对他印象很不好,因为他傲慢,目中无人,并没有出家人的慈悲。 展昭开口,“我与白兄夜探天鹰山庄,这么巧,正碰上三大门派在大摆筵席,商量给江湖改天换地的事儿……” 展昭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了愣,少林武当几个老者看了看身后三大门派的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呵呵。”天尊乐了,“这话说得好啊,嘴皮子比玉堂利索多了。” 众人也点头,白玉堂就是懒得跟人多废话,属于动手不动口的类型。展昭嘴皮子麻利,你若是要他说,他也能侃晕了你。 “我想展护卫一定是误会了……”薛天鹰赶紧解释,暗暗骂自己大意,竟然没发现展昭他们在暗处窥探。 “我也觉得我可能误会了。”展昭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决定仔细查查,以免冤枉了三大门派。这么巧,就看到薛家后院种了一坑的血胆红,薛二少爷还想用个叫薛城的少年喂家养的血魔,于是我们就出手阻止,打伤了薛承雄。” “什么?”福浅和鹤万年皱眉看薛天鹰,“家养血魔” 薛天鹰暗暗皱眉,这展昭和白玉堂上辈子是跟自己有仇么?这一路尽是他俩在找茬! “绝无此事!”薛天鹰连连摆手指天发誓,“我后院养的是巨蟒,那只血魔闯进来吃了我的巨蟒,又吃了我一名仆人,在场江湖人都看见了!” 福浅和鹤万年见双方各执一词,就问展昭,“天魔宫的人为何会和二位同时出现在天鹰山庄?” 展昭有些不好说,稍稍停顿了一下,一旁白玉堂接了一句,“碰巧。” “哦?”殷候挑挑眉毛,“老实孩子。” 天尊点头,“就是!” “白玉堂。” 这时候,谢百花被人搀扶着走了上来,他看着白玉堂,牙齿都要咬出血来了,“你不用信口开河为天魔宫开脱。天魔宫的人到哪儿你们就到哪儿,你们与天魔宫究竟什么关系?” 屋中众人都皱起眉头,众老头加起来上千岁了,一起想怎么回这一句,都挠头。 赵普看了看公孙,公孙托着下巴,“开封府查莲花楼案子呢,你们不是让我们盯着天魔宫么?现在盯着了你们又有意见,你真当你是王法?” 众人都转眼看他,赵普点头,耍嘴皮子当然要他家亲亲出马! 船舱外头,展昭和白玉堂听了个清清楚楚,展昭照着说。 谢百花被噎了回来,他伤得不轻,内力尽失,一上火就咳嗽起来,“他天魔宫坏事做尽,若要算殷候手上的人命,上开封府接请狗头铡都行了!你们开封府竟然还帮他查案?!” 展昭微微眯起眼睛,毕竟说的是他亲外公,听着太让人火大了。 白玉堂叹了口气,“刚刚下手轻了点,一掌拍死他就好了。” 展昭点头,“我也觉得。” 两人正嘀咕,就听福浅问,“那么请问,二位施主,殷候在不在船上?”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默契摇头。 “哦?”天尊好奇地托着下巴,“心有灵犀啊。” “默契程度绝对超乎你想想。”赵普公孙异口同声说。 “真的不在?”福浅问。 展昭和白玉堂接着一起摇头,连看都没看彼此一眼。 鹤万年皱眉,看了看大和尚——两人不像是说谎啊。 “二位前辈,别被他们骗了!”谢百花咄咄逼人呢,问展昭“为什么天魔宫的人要救你?” 展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玉堂回了一句,“他讨人喜欢呗,你想知道,自己问天魔宫的人去。” 殷候一挑眉,“也不是不利索啊!” 天尊点头,“关键时刻还行。” 谢百花本来就恨白玉堂,如今自己前途尽毁,他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不由怒火中烧。“白玉堂,我百花盟与你势不两立,今日就要你偿命!” 鹤万年阻止谢百花,“谢门主,稍安勿躁。” 福浅问白玉堂,“白施主废了谢门主的武功,可有理由?” 白玉堂冷冷一笑,“他若无害人之心,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咎由自取而已。” 谢百花又气又恨,还有些懊丧,刚刚光顾着偷袭展昭,没提防白玉堂。 “就凭这一句话便废了百花盟盟主的武功,这于理不合吧?”薛天鹰冷笑着问白玉堂,“天山派武功高强,白施主的确尽得天尊真传,但也不意味着可以为所欲为!” “这薛天鹰是什么人?” 天尊隔着窗户盯着他看了起来,边问殷候,“你觉不觉的,他有些眼熟?” 殷候看了一眼,“好像是有点,不过我不记人的,你也不记得了?” 天尊摇头,拍着脑袋,“哎呀,人过了一百岁记性就是不好啊。” 众人都在听到“一百岁”三个字的时候眼皮子抽了抽——妖怪啊! “他原名貌似不叫薛天鹰。”赭影突然说。 赵普一脸惊讶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那天吃饭的时候,岳阳跟我闲聊。”赭影道,“他说薛鹰原本可能姓冯,叫冯鹰。” “冯鹰?!”红九娘一惊,到了窗边仔细一看,挑眉,“怪不得了!” “冯鹰……”殷候也自言自语了起来,“耳熟。” “宫主,你忘记了?他可不是什么干净东西!难怪有血胆红了。”红九娘回头告诉殷候,“我干爹身边有个随从,伺候他起居的,那人叫冯朗,冯鹰应该是他儿子!冯朗不是被你杀了么?当时冯鹰可能刚出世。” “哦!”吴不善也想起来了,“总跟着我大哥那个跟班啊?” “我也记得那个冯朗!”吴一祸点头,“跟这个冯鹰很像。” “只可惜,口说无凭。”天尊摇了摇头,“除了天魔宫和原本血魔宫的少数人,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吧?” 众人都皱眉,点头。 “说起来……”天尊好奇地问,“岳阳是谁?年纪很大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赵普和公孙正想着要怎么介绍一下,总不能说就是之前上你们天山派捣乱的那位可岳阳的身份的确是个谜,他似乎无所不知… 殷候忽然伸手,对着天尊比了个手势。 天尊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神色来,“有这种事?” 殷候笑了笑,点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这俩老头,打的什么哑谜? 外头,薛天鹰和百花门对白玉堂打伤谢百花之事不依不饶。 八大门派众人也觉得白玉堂废人武功这一点,做得过了点……另外,众人都知道他是天尊的徒弟,就有些想要试一试他的武功。而至于展昭,天魔宫的老魔头为了救他性命这一点,众人也有些疑惑。 “重三受了伤,应该不会走很远。”薛天鹰盯着白玉堂和展昭所在的画舫,“不如让我们上船搜一搜,如果能找到重伤的重三,就表示我们没有说谎!” “白玉堂必须给百花盟一个交代!”乌在云坚持。 三大门派的百来人一起起哄,要对方交出天魔宫的人,要白玉堂给个说法。 “白少侠。”福浅突然开口,“在武林大会开始之前,不如你暂时跟我们待在一起?至于展大侠,就帮着找找殷候与天尊。天底下能恢复谢门主武功的,恐怕只有天尊了。” …… 福浅话一出口,船上天尊眉头就皱了起来。 紫影低声问赭影,“那老秃驴的意思是要软禁白玉堂,想救他,就让殷候去当面对质,然后让天尊给谢百花恢复武功?” “他的确就是这个意思。”殷候冷笑了一声,“这秃驴几年没挨揍,浪疯了。” “要活捉白玉堂么?”赵普托着下巴,“就这些人能做到么?” “谢百花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红九娘背着手,“但是八大门派的长老都在这儿,特别是福浅和鹤万年,白玉堂要对付他俩,可能够呛。 “展昭多番庇护天魔宫!”谢百花却是不依不饶,“他入了官府之后处处与江湖人作对,理应成为武林公敌,被逐出江湖!” 殷候一挑眉,“还真敢说啊!” “我看……”天尊忽然沉声道,“福浅和鹤万年,有别的打算。” 众人都愣了愣,赵普点点头,“他们不是针对白玉堂,也不正对天魔宫,而是针对天尊你。” 天尊点头,看赵普,“九王爷,不愧是名帅,看什么都是一针见血。” “你霸者武林至尊的位子又不稀罕。”殷候淡淡一笑,看天尊,“难怪人家想挤你下台了,这鹤万年和福浅加起来也两百来岁的人了,再不尝尝这天下第一的滋味,岂不是要进了棺材再哭?” 公孙忍不住摇头,“出家人还那么热衷名利,假仁义!” …… “天尊似乎有几十年都没在江湖露面了吧。”薛天鹰多会来事儿,一看福浅和鹤万年的神色,就知道他们不服天尊,想要取而代之。他们现在需要这两人来对付展昭和白玉堂,便顺着意思说,“说不定,已经不在人世,而是你们天山派不舍得武林第一派的地位,所以瞒了他的死讯。” 白玉堂一皱眉,和展昭异口同声骂了一句,“放屁!你死了他还没死呢。” 天尊也有些气不顺,果然是要知心腹事但听背后言么,这些年江湖人更新换代,缺高手、缺奇才、缺仁侠仗义,唯独不缺而且越来越多的就是伪君子。 白玉堂从师命出来跟这些所谓的江湖正派解释,解释出了一肚子气,皱眉,“武林大会我自会代表天山派参加,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我师父健朗,活得好着呢,至于谢百花,我已饶他一名,好好回去反省吧。” 福浅和鹤万年脸色一变,他俩好歹也是尊者,百来岁的人了,白玉堂年纪轻轻竟然不把他俩放在眼里。 福浅冷冷一笑,“白施主能一掌废了谢门主的功夫,想必武功不弱,不如让老衲讨教讨教,看能不能继承天尊的衣钵。” 白玉堂眉梢一挑,身边展昭则是皱眉,大和尚功力深厚。就算白玉堂能对付,但一旁还有鹤万年和众多江湖人,要提防这帮人暗箭伤人。 福浅刚想纵身上船,船里殷候和天尊脸色微变,心说你上船就宰了你喂鱼。 这时候,忽然风向一变,一阵刺骨寒风从湖面上吹了过来,风中裹挟大片雪花。 白玉堂和展昭站在船头,发梢被风吹了起来……身后两艘船已经缓缓地驶进了船坞。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堵在港口通道两边的船只都被驶离了,空出的通道宽了不少,一白一红两艘大船正好可以一起驶进来。 公孙在船里一缩脖子,“好冷!” 赵普将外套脱下来给他穿上,也不禁赞叹,“好寒的内劲。” 天尊笑了笑,“呵呵,有人想动陆雪儿的宝贝儿子,她可是要翻脸的。” 殷候想了想,“陆雪儿?就那个小时候天天跟兰慈打架的冰丫头?” 红九娘一挑眉,“那个凶丫头啊!白玉堂是他儿子,难怪长那么俏了。” “你们都认识白玉堂的娘啊?”赵普觉得江湖还真小,还是说高人都彼此认识,就问,“我师父在极北的冰原岛住过,寒冰内力跟她的十分相似,她也是那边的人?” “你师父叫什么?”天尊忽然问。 赵普仰起脸用心想,公孙无力,“你不知道师门也就算了,怎么连你师父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普也无语,他师父吊儿郎当的,他也没问过。 “长什么样子?”殷候问他,“娃娃脸还是长脸?” “长的,一张大马脸!”赵普赶紧道,“够十五个人看半拉月的。” “哈哈。”天尊笑了起来,“那就没错了。极北冰原岛有两个岛主,两兄弟,老大娃娃脸,是陆雪儿的爹,陆天寒,也是白玉堂他外公。老二大马脸,是陆雪儿的叔叔,叫陆地冻。” “那‘天寒地冻’两兄弟估计是冰窟窿里蹦出来的,全身骨头都是冰做的似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天赋异禀。”殷候笑着道,“陆雪儿从小养在雪洞里,我跟两兄弟关系不错。兰慈小时候练致热内力,陆雪儿是致寒内力,要一起练,相互调和事半功倍。启蒙那会儿在冰原岛和天魔宫都住过,一个屋住了好几年呢。俩丫头天天打架,后来分开了还天天互相写信吵嘴,江湖再见了接着吵,一言不合就开打,她俩混迹江湖那些年,每天都在斗。” “为什么?”公孙不解,心说年纪差不多的两个姑娘不是应该成为好姐妹么? “丫头的事情,我哪儿知道。”殷候耸耸肩,“大概就是所谓的,女人的敌人是女人吧。” 天尊睁大了眼睛看他,“这话……很有些意思啊!” 殷候得意,“那是。” “白玉堂性格那么冷淡,平日寒气森森也是因为血缘的关系么?”赵普问天尊。 “嗯。”天尊点头,“是这么回事,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就是个雪娃娃。” 殷候撇撇嘴,“我家小昭小时候是个玉娃娃,也不差!” …… 寒风过处,后头白色画舫和红色画舫并驾齐驱驶进了船坞。 只见白色画舫上面月牙和辰星两个丫头站在不到一指粗的冰柱子上,居高临下。 辰星打量着福浅,“好不要脸的和尚。” 月牙儿连连点头,“就是,一把年纪了,心胸狭窄贪图权势。” 辰星接着说,“是非不分,枉为正派。” 月牙儿也跟着数落,“真小人伪君子,叫天下人耻笑!” “什么人?”福浅一皱眉,抬手取出两枚念珠,对着两个丫头脚下的冰柱射了过去。 念珠还没击中冰柱,就见画舫高大华美船舱两边的纱幔一起,一股寒风吹出。 那两颗念珠瞬间被冻住了,辰星和月牙抬手打了个响指,两枚念珠应声碎裂。 随即,就见船已靠岸,辰星和月牙抬手甩出长长两块白色锦缎。几个映雪宫的徒弟纵身一跃出了船头,将白锦扯出,扑在地上,长长一条走道。 展昭看得直眨眼,边揪着白玉堂的袖子,“好大的排场啊!” 白玉堂揉了揉眉心——品味还是没有变!嚣张跋扈加没理由的华丽丽。 帐幔掀起来又随风徐徐落下,隐约就看到船舱里边似乎有一张大床,床上斜靠着一个人,看身材修长婀娜,穿着白色纱裙,一头黑发很长。 也不知道那船是不是整个都冻住了,寒气森森。展昭搓了搓胳膊,小声对白玉堂说,“难怪你不怕冷。” 白玉堂也无奈,“你没见我爹随身带几个小暖炉么?” 福浅看得微微皱眉,意识到了来的人是谁后,回头看鹤万年。 随着映雪宫的排场铺开,那边红殷寨的船也到了。红侯蹲在船头的围栏之上,跟身后众红殷寨的弟子说,“嚯……不愧是映雪宫啊,排场还是那么大。” “原来是映雪宫和红殷寨的两位当家人到了。”福浅和鹤万年微微一拱手。 江湖人其实甚少知道白玉堂和展昭的家事。大多数人都只知道白玉堂出自陷空岛,陷空岛五鼠武功奇高却来历不明,无从考证。展昭是常州府人,他爹是常州展员外,家里很有些产业,却甚少有人知道殷兰慈那一茬。 殷兰慈与陆雪儿当年虽然叱咤江湖,但很早就嫁人结婚生子隐退江湖了,因此很多江湖人对她俩并不了解。 福浅和鹤万年是老江湖了,知道这两个女人,极不好对付。 薛天鹰却似乎不清楚两人跟白玉堂展昭的关系,就问,“映雪宫和红殷寨退隐江湖多年,为何突然在开封出现?”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从映雪宫的船里,和红殷寨的船里,同时传出了两个带着浑厚内力,却又十分好听女人的声音。只是一个慵懒,一个干练,同样的凶悍,“你管得着么?!” 展昭和白玉堂望天——好同步! 星辰和月牙对视做了个鬼脸,一旁红侯默默数着,“一、二、三……” 他刚刚数到三,就听到船里又同时传出来。“不要学我说话!” …… 众人沉默。 “你来干嘛?!” 又是一模一样的发问。 “我来看儿子!” “你儿子以后归我了,你闪边去!” …… 每一句吵架都默契至极,不愧是天天吵架从小吵到大的人。 展昭骇然地张大了嘴,他因为不怎么跟他娘在一起住,所以头一次听到。 白玉堂也是第一次听到,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在两位娘蓄势待发准备吵架或者干脆打一架的时候,红侯和辰星月牙同时回头对船舱里说。“师父,有人欺负少爷!” “什么?”船舱里传来两股内力,一股冷,一股热,但都带着淡淡怒意。只听两人同时吼了一嗓子,“哪个不要命的欺负我儿子?!” 船外的人就感觉一边寒冷刺骨一边滚烫灼热,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展昭和白玉堂立马明白了——原来是阴阳相克的两种内力,难怪水火不容了! 第171章 娘亲驾到 薛天鹰等人一听到船里两位宫主回话的内力,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同时,也猜到了两人的身份,有些顾虑——又来了两大神秘高手,看来这次是阻碍重重。 鹤万年和福浅倒是并不紧张,两人久经江湖,毕竟是至尊级别的。殷兰慈和陆雪儿虽然名噪一时,但毕竟是他们的后辈,还是女人,因此就有些轻视。 船舱里,紫影担心,回头问看热闹的天尊和殷候,“这样好么?让两个做娘的出面,对方可是高手。” 赭影托着下巴,“嗯,听这内力,应该是高手中的高手,没问题吧?而且总觉得白玉堂和展昭的娘,应该是很厉害的角色。” “年轻……人。”一旁结巴大胖子拍了拍紫影,笑着跟他说,“别,小看……女,女人啊!要,吃……亏!” 天魔宫众人都点头,他家小宫主小时候可不跟展昭似的那么好玩儿,那是小恶魔转世,就当大家都以为要培养第二个天尊出来的时候,那丫头叫个正气凌然的员外拐走来了,于是一入正派深似海啊,当时殷候气得每天跳脚。 紫影摸了摸下巴,和赭影对视一眼,更加好奇了! 福浅和鹤万年不想错失了这机会,两人想要生擒了白玉堂,这样从各方面说,都是有好处的,如果天尊真的活着,也能逼他出来。他俩总觉得,天尊也是会老的,过了一百岁还能厉害到哪儿去,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不见人,说不定老得都站不稳了。 想罢,福浅和鹤万年交换了一个眼色,身后薛天鹰看得真切,心领神会——两老头是想趁此机会生擒白玉堂。而映雪宫和红殷寨的人在这儿有些碍事,自己得想法子帮帮忙。 这边厢正想着如何下手,那边可有些热闹了。 红侯蹲在船头,离展昭他们的船已经很近了,就坐在船舷上问展昭,“展大哥,小玉好不好啊?长胖了点没?” 展昭无语,红侯是个怪人,特别喜欢招惹小姑娘,而且一大嗜好就是把瘦不拉几的丫头喂成小胖子。多年前他来开封府一趟看着小玉了,跟人逗了两天,喂胖了小玉五六斤,这会儿还惦记呢。 “红猴子,你个不要脸的小流氓!”辰星拿着雪团子对着红侯砸,一旁月牙帮腔。 两方面丫头小子一大群又吵了起来。 “目无尊长,这里岂是你等可以吵闹之所,还不速速退下?” 峨眉的几位道长都看不过眼了,他们觉得,这里都是江湖前辈,红侯和晨星月牙这些个小孩儿在这里肆无忌惮吵吵闹闹,似乎完全不把这些长者放在眼里。而身为宫主的陆雪儿和红殷寨寨主的殷兰慈竟也不加以阻止,可见平日也是管教不严。 “呵呵。” 这时候,船里的陆雪儿突然笑了一声,“这码头,是峨眉派的地方么?” 峨眉几位尊者脸色变了变,“这码头乃是官家之地。” “既然是官家之地,离你峨眉山又远,容得你吵,就容不得我吵?”陆雪儿慢悠悠地说,“牛鼻子不讲道理。” “就是!”晨星和月牙两个丫头牙尖嘴利,声音还清脆,给自家师父帮腔。 鹤万年冷笑了一声,“陆雪儿,我好歹是你的长辈,看来路寒天家教不严,怎的闺女如此放肆。” 陆雪儿冷笑了声,“我爹总教我,长辈里头,实至名归的有几个,沽名钓誉的就特别多,要区分有本事没本事其实很容易。越是架子大、想要人尊重他的,就越不值得尊重。越是说别人家教不严的,态度放肆的,就越是没家教,和最放肆。” 船舱里头众人都点头,“好口才!” 公孙也摸了摸下巴,“完美的反击啊!” 天尊笑了笑,“几年不见,那丫头嘴皮子功夫见长啊!” 赵普忽然问,“陆雪儿和白夏嘴皮子都那么利索,白玉堂怎么嘴那么笨?” 他的话说完,众人集体回头看天尊——莫非是谁带的像谁? 天尊咳嗽了一声,望窗外,决定假装看不见! 众人都想笑,见一旁殷候乐呵呵踹他,像是很解气,两人跟老小孩儿似的,众人都不禁感慨,陆雪儿说得其实很有道理,越有本事的,越没架子! “人说你没家教也没错啊。” 陆雪儿这边耍嘴皮子占了上风,那头殷兰慈却凉飕飕来了一句,“你没见人家老得都不行了?跟老糊涂你计较什么。” 福浅和鹤万年的脸色青了白,白了青。 陆雪儿不干了,“你有家教?怎么不下来叫前辈?” “都说了是老糊涂!”殷兰慈回嘴,“你就当他们不存在不就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算吵架还是一搭一档奚落那些老头? 福浅大和尚和鹤万年听陆雪儿和殷兰慈一唱一和连怨带损,明笑暗贬,心中有气。 薛天鹰上前一步,“这是我等与天魔宫魔头们之间的恩怨,为何除去开封府,映雪宫和红殷寨也要来掺上一脚?” “天魔宫?”红侯蹲在船舷上四处张望,“哪里有天魔宫的人啊?我听说殷候功夫天下无敌,早想见识见识了!” 船舱里,殷候满意地点头,“小猴子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这么说,映雪宫和红殷寨,不会过问天魔宫的事,也不会出手相助?”福浅问了一句,就听辰星儿说,“那是自然,我们映雪宫不问江湖事多年,才懒得管你们呢。” “甚好!”福浅说完,转向白玉堂。当务之急,还是先不和映雪宫、红殷寨的人计较,天快亮了,需速战速决! 想罢,他一提气纵身一跃,“白施主,老衲有些话,想跟施主当面谈谈,不如,到舍下走一趟?” 白玉堂见他要上船,船上有殷候他们,一旦让他上来客麻烦,虽然不怕他,但不能让他到跟前。 想罢,白玉堂没等他上来就一跃出去了,施展轻功跃出了传,脚尖在河面上轻轻一点,老和尚果真就到了。 展昭微微皱眉,白玉堂真是,这时候还在河上等那老头一下,小心栽河里,这旱地耗子!另外,展昭觉得福浅那老头,还有两下子。 就在福浅要抓住白玉堂的当口,白玉堂一个侧身,顺势飞上了船,在船舷上一绕而下。岸边之人只看到刚刚白玉堂好似飞起来了,现在又如同一片白影一样飘忽鬼魅,这轻功有些吓人! 白玉堂落地,到了星辰和月牙的前边——没错,他上的可是映雪宫的船。 福浅心中暗惊,白玉堂年纪轻轻,刚刚的轻功……怎么如此奇怪? 船里,天尊也微微皱眉,“诶?这不老魔头的燕子三抄水么?” “那天跟我过招的时候学的吧。”殷候笑了一声,“天分不错!” 天尊回过头,皱眉看殷候,“你跟他动过手?” 殷候摸了摸下巴,天尊撇嘴,“你都一百多岁了,还跟个小孩儿较真,要不要脸啊你?!” “我试试他配不配得上昭么。”殷候板起脸。 天尊点头,“行,你挑人人还挑你呢,一会儿我也试试你家小猫崽子去!” 殷候眼一瞪,“你敢?你笨手笨脚一个不小心伤到他,老子可跟你没完!” 天尊冷笑,“你倒是没笨手笨脚伤着我徒弟?!” “天尊,白玉堂小子跟宫主过了好几百招呢。”吴不善在一旁添油加醋,“我看再过几年咱宫主就擒不住他了。” 天尊听了哈哈大笑,指着殷候,“你个魔头竟然一百招里头收拾不了他,你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殷候眉毛一挑,“你个老不死的就能在一百招里头收拾了我外孙?!” “当然。”天尊得意,“展昭功夫和玉堂差不多,我自然制得住。” 殷候见他的样子,忽然有两个主意,凑过来说,“唉,老不死的,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天尊提起了些兴趣。 “你找个机会和昭过两招,若是他能扛过你一百招,你家白玉堂就算嫁来我天魔宫了。” 天尊嘴角抽了抽,“那他若是接不住呢?” 殷候耸耸肩,“那我家昭就算嫁进你天山派了,你看,你比较合算,毕竟白玉堂已经接了我一百招了,你打赢了我就输呗。” 天尊摸了摸下巴,觉得这赌似乎挺合算,不过似乎哪儿又有些不对劲。 “不敢啊?”殷候眼皮子一抬,“不敢也没关系,我不跟你老头较死理。” “谁说不敢?”天尊脾气上来了,“就这么定了!” 殷候咧开嘴坏笑。 一旁紫影戳戳赭影,“天尊自己也说白玉堂和展昭功夫一样好,他又跟殷候不分胜负,那白玉堂能接住殷候一百招,展昭为什么不能接住天尊一百招?” 赭影哭笑不得,凑过去小声说,“在路边买王羲之书法的人,能精明到哪儿去?这天尊估计就是传说中那种武圣呆子。好脑子光使在武功上了,其他方面有些呆,不太灵光。” 紫影回头看,就见天尊站在那里摸着下巴还琢磨呢——我是不是被骗了?不过也不要紧,反正嫁还是娶是玉堂的事情,我也没啥损失。 而此时,外头白玉堂和福浅已经打上了几十招了。 白玉堂试了试福浅的功力,觉得还成,不过没好到让人惊讶的地步,说他沽名钓誉有些过了,不过武林至尊真的排不上他,高人比他多了去了。 展昭看得有些担心,他比较注意的是岸边的鹤万年。因为看福浅的功夫,想生擒白玉堂是不可能的,可如果鹤万年再来掺一脚,就可能有麻烦了,所以展昭要帮着白玉堂盯住鹤万年的一举一动。 果然,就见鹤万袖子轻轻一摆,似乎从袖口里落下了什么东西!双眉一皱,展昭连想都没想就一抬手,一枚袖箭射出。 “当”一声,一枚飞镖被展昭的袖箭射中,落在了地上。 鹤万年皱眉,自己的无影镖,竟然被展昭发现了。 展昭也有些恼怒,鹤万年唐唐一代宗师,竟然用偷袭这种下三滥的手法。鹤万年当然知道展昭看穿了自己的手法,再加上他一脸的鄙视,有些面热。 天尊摇了摇头,“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因为你傻。”殷候冷笑了一声,“聪明人才能当正派呢,傻子原本该混邪道。” 天尊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对如今的武林,有些失望。 此时,江湖人越聚越多,好多都是来看热闹的。 年纪大的,希望福浅擒了白玉堂。之前在天涯谷,众人可被白玉堂败光了面子,这人年纪轻轻目无尊长,当然了,也顺道挫挫天山派的锐气。天山派因为有天尊和一字老人,已经独霸中原武林上百年了,也该改朝换代了,可没想到又出了个白玉堂!所谓出头椽子先烂么,狼崽子,就要趁他没长出尖牙的时候就宰了,以绝后患。 而年纪轻的,则是多多少少觉得展昭白玉堂占着位子挡着路,怎么看怎么碍眼,有些想看两人栽跟头。 福浅跟白玉堂打了这半天,忽然发现不对劲——白玉堂这小子,莫不是在试自己的功夫?他跳出圈外落到了船头的栏杆上,看着悠哉哉的白玉堂。只见他轻轻一撩衣摆,往后一靠,身后辰星儿和月牙儿已经挪过来了一张白玉椅子,白玉堂刚刚好靠上。架起腿,白玉堂施施然说了一句,“和尚,功夫还行,一百岁能练成这样也不易,比我师父就差了一百年功力而已,再努力努力。” 一旁的红侯捂嘴,辰星儿和月牙儿笑得只颤。 船里头陆雪儿和殷兰慈都跟着笑了。 福浅脸上变颜变色的。 船舱里,几个魔教的老魔头乐得直颤,围在窗边看,“呵,性格跟宫主年轻那会儿一样恶劣啊!” “是哇,原先还以为他是老实人,原来面相骗人呐!” 展昭在外头听得真,心说,还有人会觉得白玉堂是老实人么?用小四子的话说,他是个芝麻馅儿的汤圆,外头看着雪白,流光水滑,其实里头一肚子黑馅儿!虽然有时候是呆一点点,那是因为黑馅儿里头有葡萄干! 展昭莫名想到太白居的,桂花糖水水晶皮子芝麻馅儿大汤圆来了,有一点点想吃,一会儿和白玉堂吃去。 福浅脸色微寒,眼中也显出了杀气来,如果不能生擒,那就带着尸体回去! 想罢,他内劲一变,杀气腾腾就冲着白玉堂去了。 展昭担心,辰星和月牙忽然往两边一拽凳子,那玉石的凳子竟然变成了一张白色的绸子,跟变戏法儿似的。 福浅也微微一愣,就听耳边白玉堂说了一声,“动作太慢!” 福浅一惊,知道自己一时不备要被偷袭了,却不料白玉堂并没有偷袭他,而是从他身边走过,到船头站着看风景。 白玉堂的意思很明显,给你留点儿面子,知难而退吧,刚刚要是真要你的命,你也活不到现在。 可福浅却是恼羞成怒了,他何曾受过这种气,提起一口真气,举起手掌对着白玉堂拍来,动作奇快。 福浅毕竟是少林高森,内力深厚,纯阳内力震动的雪太岁船头冰柱做成的栏杆开裂了几根。 白玉堂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到眼前了,就想抬手接他一掌。 却听到船舱里忽然有个声音传出来,“秃驴,你什么身份,用索魂掌这么阴毒的功夫对付个后生?!” 话音落处,白玉堂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往自己身前一挡,“嘭”一声…… 福浅只觉跟人对上了一掌,一股内劲灌入体内,心中暗惊——强劲的内力,且寒气逼人! 索魂掌乃是武林最恶毒的功夫之一,杀伤力极大。倒不是因为掌力多么惊人,功夫多么玄妙,而是因为此功夫暗藏恶毒机关。 使用暗器的最高境界并非是将暗器射出来,击中对方的要害,而是直接将暗器打入对方的筋脉之中,让人无声无息中毒却痛苦而死。 练锁魂掌的人,都会在练功的时候驯养一种特殊的胡蜂。这种胡蜂会将有毒的针刺入练功人的手掌内,藏于皮下,平日不影响生活。这种针极柔软,藏在皮下后是不痛不痒。但是一旦使用索魂掌,就能借机将胡蜂毒针用内力催入对方的手掌内,直接进入血脉,伤及内脏。中掌的人无论功夫多好,都很难抵挡这种毒针,到最后大多痛苦而死。因此,这种功夫被称作索魂掌,乃是武林十大恶毒功夫之一。 索魂掌之所以阴毒,是因为被击中的人往往查不出死因,大家也分辨不出来其与其他掌力的不同,因此经常可以蒙混过关。 福浅藏着这玄机,原本是想要对付天尊的,没想到今天拿不下白玉堂,就决定还是先赢了他再说。 可没想到的是,接掌的非白玉堂而是个女人,而且还说破了自己用的是索魂掌,这可丢人了。 一时间,不远处武林群雄议论纷纷,都觉得福浅乃是泰斗地位,怎么用这种下三滥的功夫?! 福浅刚想解释两句,却感觉手臂麻木,低头一看,惊得他叫了起来——只见他胳膊从手指头开始一直到小臂的地方,全部冻住了,而且冰冻还在往上蔓延。他只感觉手上是麻痒难耐,颜色还在渐渐转黑。 公孙在船舱里看得真切,跟赵普说,“哎呀,他手冻伤了,冰冻会走遍他全身,只要冰走过他上臂,老头估计不死这胳膊也不用要了! 赵普暗暗点头,“映雪宫的寒冰真气,果然名不虚传。 展昭一听到“索魂掌”,也是惊出一声喊来,翻身上船就想让白玉堂别接那一掌。 可待到看清楚……展昭愣住了,白玉堂跟前当着个大美人! 展昭之前总听人说什么倾国倾城,什么嫣然一笑百媚生,乖乖,还真有这么“俏”的女人呀!要是让小四子看到,指不定就拽着叫漂亮姐姐了。 白玉堂身前当着的,自然是他娘,映雪宫宫主陆雪儿。 展昭仔细打量,这陆雪儿看起来也太年轻了点吧,不说年龄根本不敢相信是做娘亲的人。模样和白玉堂有些相似,特别是那双眼睛和那股慵懒华贵的气,两人往哪里一站,根本就是一对姐弟。 展昭算是明白了,白玉堂的脸,上边一半像她娘,下边一半像他爹! 陆雪儿甩了甩手上的冰渣,托着几枚被冻住的胡蜂针往地上一扔,抬眼,直视眼前的展昭。 此时,展昭的神情也很有趣。 一方面,他很担心白玉堂,看到他没事就安下心来。另一方面,似乎是惊叹于自己的美貌……这个表情让陆雪儿很满意。她侧开一步,胳膊肘靠在白玉堂肩膀上,伸手拿起他垂到胸前那长长的黑发,笑眯眯说,“玉堂,这就是展昭啊?” 白玉堂点头,“是啊。” 陆雪儿又瞧了展昭一眼,船下江湖群雄都没脾气了,只顾着看美人…… 陆雪儿容貌说天下无双一、天仙下凡、天下一品,没有任何人会有意见,那五官那身段,江湖人都羡慕死白玉堂他爹了。 一群江湖人看着陆雪儿流口水,陆雪儿似乎也习惯了,又瞄了展昭一会儿,撒娇似的问白玉堂,“他怎么不叫人?” 白玉堂对展昭道,“猫儿,这是我娘。” “哦,伯母……” 展昭“伯母”两字出口,就见陆雪儿眼睛微微眯起来,似乎不高兴了。 展昭瞬间想起白玉堂刚刚嘱咐的,就道,“伯母好年轻!” 陆雪儿眼睫微微一翘,“是呀?” “开封每年大大小小的选美比试不知道有过多少。”展昭也不管得不得罪人了,讨好眼前未来娘比较重要,“那些花魁跟伯母比差太远了。” “哦?”陆雪儿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展昭暗自松了口气,却听陆雪儿忽然慢悠悠地问了一句,“我和殷兰慈比起来呢?” 展昭一愣。 就感觉一旁殷家寨的大船上杀气传过来了,自己要是说她赢,那自家娘亲非翻脸不可,另外,殷兰慈也还真的不差,只是不一样的美法。 白玉堂知道陆雪儿使坏呢,就皱眉看她,“别闹了。” 陆雪儿笑眯眯看展昭,“问你哪,哪个漂亮?” 展昭抬起头,“这天下,我娘最漂亮。” 就听船舱里,传来殷兰慈得意的三声笑。 陆雪儿脸色一变,白玉堂拽她袖子,示意她别闹了,人家是母子! 展昭却是对着陆雪儿笑,似乎别有深意。 陆雪儿盯着展昭看了良久,眯起眼睛,“那我不让你叫娘还真不行了,来!叫声娘听听!” 展昭脸上通红,隔壁的船舱里,就听到殷兰慈吼了一嗓子,“陆雪儿,你别打我儿子主意!” 陆雪儿见展昭叫不出口,皱了皱鼻子——嫩!似乎挺好玩儿的,就决定留着慢慢玩儿。 见福浅还在一旁翻滚,她对月牙儿点点头,边说,“大和尚,你本想置我儿死地,我是绝对不能饶你的!但看在天尊的面子上,我既已对出江湖,就不想再伤了和气。” 月牙儿拿着一个葫芦上去,里头装的是药酒,在大和尚黑紫色的胳膊上浇了一些。 福浅的胳膊才算是保住了。 他狼狈地下了船,知道……自己虽然命保住了,但武林至尊的名望可没有了。 “可恶,你映雪宫未免欺人太甚!” 说话间,鹤万年抽出拂尘攻了上来,这次是冲着陆雪儿来的。 白玉堂心说你个牛鼻子老道真行啊,在我面前打我娘?!抬手就挡。 可在他挡之前,陆雪儿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嘶……”白玉堂没提防他娘暗算他,被她踩了一脚,一低头的功夫,鹤万年的掌已经到了。 陆雪儿也不挡,眼看着要被拍中了,展昭用巨阙挡开了他的拂尘。 鹤万年怒气都转移到展昭身上去了,就和他打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好多回合。 陆雪儿端着下巴看前边灵猫一样的展昭,对白玉堂道,“呦,功夫不错啊!” 白玉堂望天,“你干嘛暗算我?” “我看看未来儿婿几斤几两么!”陆雪儿上下打量,“哎呀,与其说功夫不错不如说身材不错哇,天赋异禀骨骼清奇,难怪轻功那么好了,这个好啊,骨轻身软好推倒!” 白玉堂有些晕眩,压低声音问她,“胡说什么呢你!” “哟,还害羞啊?”陆雪儿瞥了他一眼,“该不会,你才是被推倒那一个? “怎么可能?!”白玉堂转脸往一边。 “该不会……”陆雪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没做过啊?” “做什么?”白玉堂压低了声音回她,双眼还是关心展昭的状况。 陆雪儿双眼闪亮亮地盯着展昭,边挽着白玉堂的胳膊,“还没做过也好啊!咱们好好计划一下,彻底把他拐进门,气死殷兰慈!” 白玉堂无力。 这时候,就见展昭和那鹤万年从船上打到了隔壁殷兰慈的船上,展昭跟个猫似的满天乱窜,也是在试鹤万年的功夫。 鹤万年抓了半天,连根猫毛都没抓到,暗道一声不好,看来,他与福浅都太低估了这两个年轻人。鹤万年也有些沮丧,刚刚太沉不住气了,就应该忍耐一下! 想到这里,他心头出了个主意,假意地虚晃一招跳出圈外。 比武过招,跳出圈外就表示不打了。展昭自然知道这道理,而且人家毕竟是前辈,他也没追击,只是往旁边退了半步,心说你不打那我也不打了,给你留点儿面子。 可展昭刚刚撤开,鹤万年却来了个以虚变实,一拂尘甩了过来。 这一招,凡是看清楚了的人,都会鄙视鹤万年卑鄙无耻,这不是名门正派,更不是个武林前辈该做的事情。 “猫儿!”白玉堂一惊,陆雪儿见鹤万年想赢都不要脸了,就想去帮忙,可一旁红侯轻轻一摆手。 只听到殷兰慈的声音传出来,“牛鼻子、沽名钓誉的武林败类!” 话音落出,展昭眼前一袭红衣拂过,鹤万年只感觉拂尘一坠,似乎有千斤重,他一皱眉,心说什么女人这么厉害的千斤坠?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红衣女子一脚踩住他拂尘,他仰起脸的同时,对方的另一只脚已经到了。鹤万年刚刚好看到贴上了面门的鞋底…… “呯”一声,所谓的武林前辈鹤万年被怒气冲冲跑出来的护犊子的殷兰慈一脚踹出了船。 “娘。”展昭见殷兰慈跑出来了,就叫人。 殷兰慈回头看了一眼展昭,上下左右瞄了一圈发现没受伤,就迫不及待地回过头来,打量隔壁船上,担心地站在船头的白玉堂。 殷兰慈上下左右看了看,就见陆雪儿将白玉堂往自己身后一拉,跟她对视。 白玉堂当然也在打量未来娘了,看了一眼就确定……这猫长得完全是像殷兰慈的!如果说自家娘是艳丽形的,那殷兰慈就是文秀,秀美端庄,有一股子大家闺秀和武林正派的淑女劲。难怪大家都不曾怀疑过她的身份,是在长得太像好人了!当然了,刚刚打人那一记还是很霸气的,似乎天生神力,也是天赋异禀的主。 殷兰慈杏核儿眼睛,笑唇高鼻梁,瓜子脸,端正标志,传统美人的典型! 看了一会儿,白玉堂低头小声跟陆雪儿说,“人还真的不比你差啊。” “去!”陆雪儿白了他一眼。 殷兰慈打量完了白玉堂之后,低声问展昭,“他就是白玉堂?” “嗯。”展昭点头。 殷兰慈眼中闪过那么一阵俏皮劲儿去,“不错啊,你俩进展到哪儿了?” 展昭脸通红,“别瞎说,那么多人!” 殷兰慈瞪了展昭一眼,拉住他到一旁,低声说,“喏,昭你听好,绝对不能输给陆雪儿他儿子,知不知道?!” 展昭嘴角轻轻抽了抽,心说这有什么输赢可言啊? 殷兰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陆雪儿正拉着一脸无奈的白玉堂嚼耳朵根呢。 她回过头跟展昭说,“陆雪儿肯定教白玉堂怎么把你骗过去呢,咱们将计就计,将白玉堂抢过展家的门来!” 说完,两个娘隔着船怒目而望,谁都不服气谁。 展昭和白玉堂被自家娘亲揪着胳膊,哭笑不得地对视。 那些江湖人见大事不好,早就溜走了一大半了。 谢百花再不甘心,今天看来有人打扰也找不了白玉堂出气,只好被带走。薛天鹰暗暗记住了这些人,总觉得,他们和天魔宫的关系似乎不简单,要回去调查一下。但自己儿子和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血魔的仇不能不报,展昭的白玉堂——他薛天鹰是是必要报复的! 码头上很快没了人了。 踏上天魔宫众人所在大船的甲板,殷兰慈还跟陆雪儿互相飞白眼呢。 陆雪儿看了看船头韩彰特有的做船标记,笑眯眯道,“呦,玉堂手脚真快啊,聘礼都送过去啦?” 殷兰慈眉毛一挑,瞪展昭,“你怎么聘礼都没送就收人家嫁妆?!”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伸手揉眉心。 陆雪儿走到展昭身边,一把塞了个红包到他手心里,“来,婆婆给你的见面礼!” 展昭嘴角抽了抽——婆婆…… 殷兰慈也到了白玉堂身边,拉着手往里塞了个红包,“来,婆婆给你的见面礼!” 话音一落,两位争着做婆婆的娘亲同时回头互瞪,“不要学我说话!” …… 开封府里,小四子在院子里等白玉堂和展昭的大美人娘亲,等到睡着了。 箫良刚想抱他进屋,他突然一个喷嚏打出来,“啊啾!” 箫良看着小四子,“槿儿,打喷嚏声音那么奇怪?病啦?” “唔?”小四子揉揉鼻子,“刚刚好像,嗖一声,凉了一下!” 箫良亲亲他额头,“你等会儿睡,我给你弄些草药泡泡脚,别病了。” “嗯。”小四子笑眯眯点点头,忽然伸手指着夜空,说,“小良子你看,星星好亮!” 箫良抬头顺着小四子手指的方向望向夜空。刚刚乌云密布,月亮都看不着了,可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夜风将乌云吹散了,月亮露出来,滚圆滚圆,不过更引人瞩目的是月亮旁边的两颗特别大特别亮的星星。这两颗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在斗气,比谁更亮! 周围,一群零零散散的大星星小星星团团围着,还有半空中随着夜风刮来刮去的雪花和花瓣,原本宁静的开封府夜空,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第172章 血影迷踪 “青梅竹马”有很多的类型,无论是青梅对青梅,还是竹马对竹马,只要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相处起来就只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无法形容的默契,另一种就是无法形容的对立!而无论是哪一种,斗嘴至于彼此来说,是一种习惯。 殷兰慈看起来正直沉稳,完全不是那种会跟人吵嘴的人。 陆雪儿看起来慵懒骄傲,也不像是会跟人拌嘴的人。可偏偏这两人坐到一起,从第一句开始斗到最后一句,聒噪得厉害。 展昭和白玉堂一个头两个大,觉得不该在殷候他们的船上再待下去了,于是就打算回开封府。 众人离开之前,殷兰慈将天魔宫的诸位转移到了红殷寨的大船上,有红侯照顾着。 映雪宫的人也在船上随时待命,辰星儿和月牙儿看着大船,天尊可不愿意在这冰窖里头待着,他和殷候似乎还有什么事要办,一闪就没了踪影。 于是,开封夜晚的大街上,殷兰慈拉着展昭,陆雪儿挽着白玉堂,两对母子在前边走。 公孙和赵普竖着耳朵在后头跟着,偷听前边讲话。 “玉堂玉堂!”陆雪儿凑在白玉堂耳边,低声问,“展昭看起来好乖啊。”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心说——表面上而已。 “你跟他斗嘴不斗嘴的?”陆雪儿很好奇。 “偶尔。”白玉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昭啊。”殷兰慈挽着展昭,低声问他,“白玉堂样子好像有些风流,平日拈花惹草么?” 展昭摇了摇头,“他这方面很呆。” “哦……那好!”殷兰慈点点头,很满意。 陆雪儿回头看了殷兰慈一眼,笑声嘱咐白玉堂,“你俩晚上一个屋子是不是?” 白玉堂点头。 “今晚,你试着把握主动权!”陆雪儿认真说,“有什么不懂得就问娘!” “主动权?”白玉堂莫名。 另一头,殷兰慈凑到展昭耳边,“昭啊,今晚主动一点!” “主动?”展昭不解,“主动什么?” “啧。”殷兰慈拍拍他,“你懂得,娘在隔壁支持你!” …… 回到了开封府,白夏和展天行都在院子里等着呢。 “相公!” 殷兰慈和陆雪儿动作一致,甩开展昭白玉堂,飞扑向自家相公。被推到一旁的展昭和白玉堂无奈地望天,显然已经习惯了。 两位武林豪杰娘亲,在自家相公身边的样子却是一致,小鸟依人的感觉。 天时不早,众人先各自回房休息。 放下其他人不提,单说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房里,各自洗漱换衣服,准备休息。 展昭看了看正在洗脸的白玉堂,想起了刚刚殷兰慈叫他主动点,就伸手将帕子递给他,“喏。” 白玉堂愣了愣,接过来,“哦……谢谢。” 展昭转身回去换衣服。 白玉堂洗完脸回来,见展昭系衣带呢,想起他娘让他主动点,就走了过去,“猫儿,我帮你。” “哦……”展昭点头,“谢谢。” 随后,两人熄了灯,上床躺下。 门口扒着门缝偷看的殷兰慈和陆雪儿气得磨牙——太没用了! 白夏和展天行过来,一人领了一个,带回房间了。 “喵”一声,小虎从展昭的身上“踩”过去,蹦到了白玉堂的身上,坐在那里甩尾巴。 白玉堂将它提下来,放到床位让它和大虎一起睡觉,回过头,就见展昭双眼晶亮亮的,正盯着自己看。 “猫儿,还不睡?”白玉堂侧身躺回去,伸手拨弄一下他头发,“很晚了。” “想事情。”展昭摇了摇头,“很多事情,所以睡不着。” “薛天鹰后院养的血魔,还有莲花楼山下血胆红的事?”白玉堂问。 展昭转过脸,跟他对视,“江湖人各怀心事,到现在还看不出来究竟谁是幕后主使。” “你觉得不是四大门派?”白玉堂凑过去一点,微微合上眼睛,跟展昭讲话。 展昭也凑过来一些,两人脸对着脸,都闭着眼睛,鼻尖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不觉得这次骚乱,四大门派损失很大么?图什么?”展昭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觉得他们是被人利用了?” “只是猜测。”展昭感觉白玉堂或者自己的头发落到前边来了,有些痒痒,就动了动,于是往前挨了一下。 白玉堂感觉到了,展昭的鼻尖碰到了自己的,无意识地挑起嘴角。 “笑什么。”展昭问他,边伸手戳他腮帮子一下。 白玉堂睁开眼睛,就见展昭正闭着眼呢,有些想不通,“你怎么知道我在笑?” 展昭挑起嘴角,“感觉到的。” 白玉堂闭上眼睛,嘴角保持着刚刚的笑容,伸手拉着展昭的手,“睡吧,明天还很多事情做。” 展昭头偏了偏,两人脑门挨脑门,都觉得困倦了,静静睡去。 隔壁屋里,白夏拍拍正拿着杯子认真突听的陆雪儿,“娘子,别听了,我都听过了,他俩基本什么都不干,偶尔小声说说话,就躺下睡到天亮。” “怎么这样啊?”陆雪儿不明白,“他俩不正常?” “怎么可能。”白夏耸耸肩,“院子里有个公孙神医呢,不正常也能让变正常的!” 陆雪儿更加想不通了,“那是为什么啊?” …… 这边陆雪儿想不通,那一头殷兰慈更想不通了,她贴着墙壁听另一头展昭和白玉堂房里的动静,展天行靠在床上,“娘子,别听了,我都听过了,他俩什么都不干!” “什么都不干?!”殷兰慈坐回床伤好奇,“为什么?你儿子不正常啊?” “怎么可能。”展天行笑着摇头。 “那你想想,白玉堂也算才色兼备,昭昭怎么就跟他趟一个铺上不动心呢?”殷兰慈摸着下巴不满,“得给他俩制造点机会才行。” “你别瞎操心了。”展天行翻了个身,“我倒是觉得,他俩这样很难的。” …… “难得什么?”另一头,陆雪儿问白夏,“展昭也算才色兼备,玉堂跟他躺一块儿竟然什么都不干,你还说挺好?!” 白夏笑了笑,“嗯,有一种,很认真的感觉,以前玉堂从来没对谁认真过。“陆雪儿愣了愣。 展天行轻轻理她的长发,“因为认真,所以小心翼翼么。" …… 殷兰慈和陆雪儿美滋滋躺下——对对方的儿子越来越满意了,还是要想法子给他们创造些机会! “嘶……” 展昭和白玉堂睡到一半,不约而同伸手去拉被子,突然感觉一阵恶寒。两人又往一起凑了凑,挨近些比较暖和。 第二天大早。 小四子起了个早,洗了脸到院子里准备跟着箫良他们一起锻炼下。 刚到门口,被后头伸过来的一双手给抱了起来,回头一看……小四子长大了嘴巴——好大个美人! 抱他起来的是陆雪儿。 陆雪儿刚刚还坐在门口看后辈们练拳,一眼瞅见个胖乎乎的小家伙跑了出来,一把揪住抓过来一看,立马母爱泛滥。 小四子被陆雪儿搂着揉了半天才知道这是白玉堂的娘。两人刚处熟了想要说说话,小四子就让另外一双手抱走了,回头一看——又是个美人! 这回抱他的是殷兰慈。 殷兰慈举着个胖娃娃左看右看,“嗯,讨喜!” 于是,一大清早,殷兰慈和陆雪儿在院子里,一人一边揪着小四子抢夺起来。闹到众人都醒了,连包大人都上朝回来了,身后跟着好奇来看热闹的庞太师。 ……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院子里,挨在一块儿坐下吃早饭。 殷兰慈问白玉堂,“玉堂啊,天涯谷的大会,什么时候开?” 陆雪儿边剥咸鸭蛋,边白了殷兰慈一眼,“别叫那么亲热!”说着,夹出个红彤彤的咸蛋黄放到展昭粥碗里,“昭啊,你放心,玉堂会帮你照顾天魔宫的。” 殷兰慈眉头一挑,也剥了个咸鸭蛋,挑出蛋黄放到白玉堂粥碗里,“玉堂帮着天魔宫这么出力,娘先谢谢你了。” 陆雪儿也不示弱,给展昭往粥里又夹了个咸蛋黄,“昭别客气,应该的,别跟娘客气。” 殷兰慈再夹个咸蛋黄给白玉堂,“既然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要娘帮忙的就直说啊!” 不消片刻,就见展昭和白玉堂的粥碗都被咸蛋黄盖住了,殷兰慈和陆雪儿还在“娘来娘去”地斗嘴。 白夏和展天行边吃饭边聊闲天,似乎完全不拿那边的战争当一回事。 而开封府其他众人则是吃着咸蛋白加粥,认真地看着这边的热闹。 正吃着饭,外头王朝跑了进来,对包拯说,“大人,门口有位村妇,说她丈夫前天上山砍柴,到现在还没回来。” “哦?”包拯点点头,吩咐王朝“你带几个衙役上山帮她找一找。” “呃……”王朝似乎有些犹豫。 包拯看他,“怎么了?” “大人,那村妇说,他们村连着丢失了十来个人了,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王朝道,“最早是丢了个少年,五个村里的大男人上山找,都没找着。” “有这种事?”展昭皱眉。 “带上石头去找吧。”公孙道,“别是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危险。” “我们去吧。”展昭和白玉堂正想从两个妈妈的“魔掌”之中逃脱出来,带上石头和剪子,去找那些人了。 殷兰慈和陆雪儿想跟去,被一旁展天行和白夏拽住,两位夫君摆出一家之主的样子,“不要影响孩子们做正经事。” 两个妈妈只好皱了皱鼻子心不甘情不愿坐下,见还有两碗满满的咸蛋黄粥,就给了小四子和箫良一人一碗。 小四子笑眯眯伸筷子,被公孙一把揪住,警告,“不准吃那么多蛋!胆会坏掉!” 吃晚饭,众人各忙各的去了,只留下小四子和两位娘亲无事可做,坐在院子里发呆。 小四子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好想跟喵喵他们一起去哦。” 坐在他两边的殷兰慈和陆雪儿突然对视了一眼,嚯地站起来,同时伸手。 小四子正在发呆,感觉身子一轻,被抱了起来。 他转回头,看了看身边两位娘亲。 “既然小四子又哭又闹一定要去!”陆雪儿笑眯眯。 “我们两个做阿姨的怎么好不理你呢?”殷兰慈对他眨眨眼。 =0=小四子震惊,他哪里有又哭又闹?!但还没等他解释,已经一闪出了院子,动作快到他有些晕。 陆雪儿和殷兰慈带着还傻兮兮的小四子,跟踪两个儿子去了。 开封府郊外的村庄里,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丢了家人的农妇。 据调查,丢失的都是男性,女人走进树林采摘都没有遇到危险,这山林也不大,根本不可存在大型的伤人野兽。 展昭让石头和剪子闻了闻丢失村民的物品,两只爪狸就带着众人跑上山去了。沿途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迹象,直跑到一处山坳的时候,石头和剪子停了下来。 众人四下找了找,什么异样都没有。 展昭拍了拍石头的脑袋,“石头,找到了还是找不到了?” 石头抬起后爪挠挠脖颈,一旁剪子就刨了刨地面。 众人注意到,它俩屁股下面的地面是沙子地,似乎很松散,还有些草根在外边,好似是被人翻腾过的。 “挖开看看。”展昭让石头和剪子挪开些地方,两个衙役拿着铁锹来挖,没挖两下,一个衙役叫了一嗓子,“手!” 众人都一愣,几个衙役上去扒拉开了地面的土,只见在沙地下边,仰面躺着一具男尸。酱紫的皮肤,干瘪得像是骷髅一样,十分的恐怖。 “啊!孩子他爹啊!” 众人都纳闷,回头,就见几个跟上来的村妇之中,跑出来了一个,扑上去扒着那具尸体就开始痛哭,嘴里说着什么,“谁害死了你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办。” 展昭纳闷,这尸体都不成人形了,怎么认出来的? 农妇哭哭啼啼说,男子身上的褂子是她亲手做的,不会认错。 众人见她哭得凄惨只好安慰,展昭让衙役们将附近的土地都刨开,挖出了总共九具尸体,死法一样,都是形如枯槁的干尸。 “人只丢了几天?”白玉堂问那些处于悲恸之中的村妇们。 众人都点头。 “小山!” 这时候,一个老奶奶四外找了起来,“小山在哪儿啊?” 展昭拉住她问,“老婆婆,小山是谁?” “小山是我孙子啊,他今早看我咳嗽,说上山抓只山鸡来炖汤……”老太太椎胸顿足,“我都说了让他不要去了啊!都是我不好!” 白玉堂低声跟展昭说,“今早到现在也不是很久,会不会人还没死?” 展昭点头,让那老婆婆拿来小山的东西给石头闻。 同时,王朝检查了一下尸体,示意展昭和白玉堂去看。 两人凑过去,只见每一具尸体的脖颈上都有一个咬痕,环形的牙齿,是人的牙。 展昭和白玉堂一皱眉——这是什么情况?! 很快,老婆婆找来了小山平日常戴的帽子,石头闻了闻,就和剪子一起往山上跑了,展昭和白玉堂赶紧跟上。 众人随着两只小动物兜兜转转的,往山里去,越走越深。 山边,殷兰慈和陆雪儿胳膊底下夹着小四子,进入了林子。 小四子抬起头看看两人,“酱紫进去会不会迷路哦?” “小四子,别小看阿姨!”陆雪儿伸手捏小四子的腮帮子,“什么山林我没进过,从来没迷过路!” “吹吧你。”殷兰慈撇撇嘴,“就你那记性。” “我记性怎么了?” “胸大没脑!” “呸,我胸大你羡慕啊?” “你少来,我也不比你小!” “比比看啊!” …… 小四子叹了口气,心说,老神仙没说错啊,这两个阿姨还真是不对付。他正无奈想着什么时候能找到展昭白玉堂呢,就见到不远处的灌木后边,有什么东西。 探头看了看……是一只鞋子,鞋子还穿在脚上呢! “那里有个人哦!”小四子拽拽两个正斗嘴的阿姨,指了指前边的灌木。 殷兰慈和陆雪儿望过去,果然……她俩比小四子高,因此能从上边看到灌木后边,只见在树丛后边,趴着个少年。 两人对视了一眼,跑过去看。 翻过那少年,就见十七八岁,身上到处都是伤,脖子上好多血。小四子伸手给他把脉,“活着呢!” “唉!” 陆雪儿忽然用胳膊肘一撞殷兰慈,叫她看那少年的脖颈。 殷兰慈抬眼一看就是一皱眉,脸色都变了! 正这时候,一阵山风吹过,小四子一捂鼻子,“好臭!” 陆雪儿一把将他抱起来,殷兰慈站在前方抽出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可等了一会儿,除了远处的树林有枝杈晃动之外,没什么异样。两人对视了一眼——暗道一声不好!可能冲着展昭那边去了,如果没记错,练习血魔功最好是用年轻男子的血,女子的用处小! 两人夹起小四子赶紧就追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随着石头剪子带路,来到了一处山壁前边,发现隐蔽处有一个山洞。 石头朝山洞里探头探脑的观望,剪子又对着山壁一侧的密林深处看,它俩似乎产生了一些疑惑。 “山洞里好多血!”展昭钻进去看了一眼,回过头跟白玉堂说,“里边没人,也没尸体……” 展昭的话没说完,顿住了,双眼直直盯着远处的树林看。 此时,石头和剪子也盯着树林吱吱叫了起来,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危险。 白玉堂等人回头望过去,也是一皱眉! 只见在林子口,一棵粗壮的树干后头,有一个人探头探脑地看着。 现在天光大亮,他躲在树荫里,看不到他的样貌和衣服。只知道此人身材高大壮硕,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闪着幽光。 “娘啊!”几个衙役惊了一跳,“是人是鬼?!” 众人都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只有展昭和白玉堂知道——这不是鬼,是血魔!只是不知道,这和昨晚那个是一样的冒牌货,还是真货! 不过,不管是真是假,这血魔身上有毒,重三这样的高手碰到他都受伤差点丢了性命,其他人自然要小心。 展昭和白玉堂刚让衙役们别靠近它,忽然间……就见那血魔脸上的神情变化了一下。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 刚刚说了,血魔在阴暗的树丛之中,阴影挡住了长相,但是有些东西还是会看清楚,比方说红色的眼睛,以及长着建立牙齿的血盆大口。 那血魔,正以一种诡异的笑容,看着众人,它在笑!而且眼中似乎别有深意。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意识到——他有思维! 之前在薛天鹰的别院看到的那只血魔,完全没有思维,只知道吃人,听从命令是通过一种声音的指示! 白玉堂和展昭有同样的感觉,眼前这只血魔,比昨天那个要高级得多! 那血魔睁着诡异的红眼睛,逐一打量众人。 就在展昭和白玉堂想要怎么解决他时,林中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 展昭和白玉堂一皱眉,听脚步声是又有两个人来了——而且速度好快! 两人都紧张,内力这般高的高手么?会不会也是血魔? 可他俩还没想明白,那血魔一闪,躲进林子里没影了。 衙役们要追,被展昭阻止,他和白玉堂还是等着林子里的人出来,如果又是血魔,那些衙役对付不了。无论追或者不追,都可能让这些衙役丢了性命,这个险他们可不敢冒! 展昭和白玉堂正在焦急等待,就见林子前边的灌木一晃,两个人冲了出来。 众人屏息凝神想要提防,却看到冲出来的是殷兰慈和陆雪儿。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赶紧冲进林中追那个血魔去了。殷兰慈和陆雪儿就见对面衙役都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人,也有些疑惑。 石头和剪子看到小四子,欢快地跑了过去蹭蹭,小四子下来摸它俩的脑袋,听他们吱吱叫,一脸惊讶,“哦……姨姨们闯祸了啊?” 殷兰慈和陆雪儿对视了一眼——不会吧?! 展昭和白玉堂追出去很远,没找到血魔,两人无奈,沮丧地走了回来。 那个被殷兰慈和陆雪儿误打误撞救回来的少年,正是今早失踪的小山。展昭让人先带小山回去给公孙医治,总算还有线索,可以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再找血魔,已经踪迹不见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转回头看两个娘和中间的小四子。殷兰慈和陆雪儿对视了一眼,很不讲义气地同时伸手指小四子,“小四子哭着闹着说要来找你们,不带他来,他就不吃饭了!” =0= 小四子扁着嘴看两人,展昭摇了摇头,“你俩看到刚刚那人了没?” “只有个背影!”殷兰慈小声跟展昭说,“我之前听你外公提起过,那是血魔杀人的方法,练血魔功,男人的血至阳,比女人的血要好用!” 展昭和白玉堂皱眉,真是血魔不成? 带着两个娘回开封府,差不多是晌午饭时间了。进了城门,才发现原来已经来了那么多人,都是江湖人。 本想径直回开封府的展昭和白玉堂被两位娘亲拖进了太白楼,说是探听一下最近的风声。果然,昨晚上天魔宫带着血魔夜袭天鹰山庄、白玉堂一掌废了谢百花武功以及映雪宫和红殷寨打败江湖群雄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两位娘知道刚刚自己打扰了两人办正经事,于是坐下来就给儿子夹菜献殷勤,顺便给被冤枉了的小四子也夹两个菜。 展昭凑过去问小四子,“你带她俩出来的?” 小四子撅个嘴吧,自己是被冤枉的,不过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这时候,雅间的门一开,小六进来,神神秘秘地关上了门,“展大人,五爷!” 众人都看他。 小六将托盘里的菜放下,凑过来说,“楼下来了帮江湖人,说是抓住血魔了!”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皱眉,“是什么人?” “貌似是什么镖局的,说是要到天涯谷换赏金,还说要做武林盟主哩。”小六说着,放下托盘出去了。 白玉堂皱眉,“抓住了?” “八成是那些江湖人吹牛的。”殷兰慈摆摆手,示意不要相信。 可没一会儿,门又开了,小六又钻进来,手里拿了壶茶,“了不得了!又抓住一个!” “什么?”展昭有些不敢相信,“又抓到一个血魔?” “是啊,旁边雅间里刚刚来了一队人马,说是什么洱海派的,刚刚抓住了血魔,要到天涯谷领赏!” 众人都觉得好笑。 小四子拿着勺子歪过头,“那么多血魔啊?” “小六子。”白玉堂拿出锭银子给他,“你让太白居所有闲着的伙计去各大客栈酒楼转一圈,打听一下,多少人抓着血魔了。” “好嘞!”小六接了银子,欢欢喜喜跑了,等众人吃晚饭,小六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了不得了,就这一条街上,起码有二十各门派说抓到血魔了,有些还打起来了呢!” “这可真有趣了。”殷兰慈伸手将吃了一脸鸡蛋花的小四子抱过来,擦擦他嘴巴,“一夜间冒出那么多血魔来。” 陆雪儿拿出快白绸子,细心地将小四子的袖子挽起来包好,让他吃饭顺手点。 小四子左看看,右看看,心说,这两位大美人,会做这种事的啊,当年一定是好娘亲。 白玉堂和展昭端着茶杯看到了,瞬间想起小时候也是这么被照顾的。两人心中都有那么些异样的感觉,下意识地伸手,夹了两个鸡腿过去,放到了自家娘亲的碗里。 殷兰慈和陆雪儿笑眯眯的,随即看了彼此的盘子一下,眯起眼睛——都觉得对方碗里那个鸡腿,好像更大一点! 第173章 囧事一箩筐 仿佛一夜之间,开封府就血魔泛滥了,好些个江湖门派都说抓到了血魔,并且放出风声来,说是准备成为舞林盟主。 一下子这样的门派多了,于是就争来争去甚至大打出手,开封府又热闹了起来。 “什么武林盟主啊。” 开封府院子里,公孙边给小四子剥花生,边说,“都快成武林蒙主了,尽蒙人。” “他们都说抓到了血魔,可是我们查过他们的住所和落脚地,根本没有什么关押血魔的迹象。”紫影跟赵普说,“的确是空口说白话的。” “果然是瞎蒙啊?”公孙摇了摇头,“也对,大家都不知道血魔什么样子,随便找个死人搞得恐怖点就可以说是血魔!” “要不然弄张画影图形什么的。”赵普拿了纸笔一通图,举起来给公孙看。 公孙拿着那张赵普乱涂的怪物画像发起呆来,“别说……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说着,提笔在一旁写写画画,做了张通缉令出来。 众人都看了看他——公孙像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展昭和白玉堂此时正在包拯的书房里头,说的也是血魔的事情。 “那天林中的怪人,当真是血魔?”包拯皱眉询问,“这血魔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突然出现在开封,也是和这次天涯谷的大会有关系?” 白玉堂和展昭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估计就是——双眼血红、血盆大口,和传说中的血魔一样,但吴不恶的确死了好多年了。 武林群雄争盟主之位是一回事,这回儿开封府可是不得安宁了。前几天刚跑出来了一群僵尸吃人,这会儿又跑出一群血魔吃人,这世道怎么就这么不太平呢? 展昭和白玉堂从包拯书房走出来,箫良就跑来跟他俩说,那个被救回来的村民小山醒过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去看,只见小山坐在床上,脖子包着纱布,精神倒是还好,正在喝粥。 公孙给他把脉,边让他回忆当时的情况。 小山吓得直哭,说那天他上山抓山鸡,被个黑衣服的怪物抓到山洞里了,山洞里到处都是血,那怪物先是咬了他的脖子喝血,他就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那怪物坐在一块石头上像是在打坐,满脸血红,头顶都冒烟了。他害怕不过头脑还是清醒的,连滚带爬就逃出山洞了。小山在往山下跑的时候摔了一跤滚下山,又昏过去了,最后被陆雪儿她们捡到了。 “满脸血红,头顶还冒烟啊。”展昭自言自语,“这是练功走火入魔了么?” “今早在林子里见着那位,可不像是走火入魔的人。”白玉堂提醒展昭。 展昭点点头,就见一旁殷兰慈和陆雪儿都有些心事重重地盯着小山看。展昭知道她俩在担心什么,如果那真是血魔……小山可能有一天会魔化的吧? 之后,展昭和白玉堂又去林子里找了一趟,依然没有那血魔的踪影!两人回到开封府,看到的情景有些诡异。 院子里,展天行和白夏正在下棋,一旁围着公孙、赵普和一帮影卫们观战,似乎是在破什么残局。 唐石头、岳阳和箫良正在一起研究刚刚陆雪儿教给他们的一套内功心法。而在杨柳树下,陆雪儿和殷兰慈正边斗嘴边挠小四子痒痒,还拿了一大堆布行的料子样品回来选布料,准备给展昭和白玉堂做衣服。 展昭和白玉堂抱着胳膊在院门口看了一下,觉得这景象太温馨和睦了完全没有衙门的感觉!还是接着上街调查吧。 刚退出来,白福跑来了,“爷,天山派的弟子都到了,在白府等着了。” “哦。”白玉堂点了点头,“你好好招待吧。” “爷,岳峰掌门说请您去一趟。”白福说,“老爷子脸色好严肃哦,我都不敢看他。” 白玉堂微微皱眉。 这时候,里头岳阳跑了出来,“掌门之前的伤还没好啊?”说着,他有些内疚。 “好像不是啊,说是路上遇上百花盟的人了。”白福说,“说少爷废了人家盟主的武功,要给个交代,还要你给人家治好了。” “这武功废得好啊。”赵普在里头应和,“省的这人要再出来蹦跶。” 白玉堂对白福说,“你让他们别搭理百花盟的人。” “爷,您要不还是回去看看吧,别过几天百花盟的人上门来骂街来,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白福劝白玉堂白玉堂想了想,回头跟展昭说,“猫儿,我回去看看。” “我也去。”展昭一拽白玉堂的袖子。 “我也去!”身后陆雪儿一拽白玉堂的袖子。 “我也去!”殷兰慈一拽展昭的袖子。 白玉堂和展昭本想找借口脱身,无奈两位娘亲已经挂在胳膊上了,只好带着一起去。 两位娘还顺手拽上了小四子,一起带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走前头,边走聊案情,两个娘拉着小四子在后头跟着。 “喂。”陆雪儿叫了殷兰慈一声。 “干嘛?”殷兰慈看她。 “你昨晚听了没?”陆雪儿问。 小四子仰着脸,听了陆雪儿的问话,又转过去看殷兰慈。 “听啦。”殷兰慈兴趣缺缺,“就一会儿而已。” “你说他俩谁有问题?”陆雪儿啧啧两声,“我家玉堂是不是从小在冰窟窿里待久了,那么迟钝?” “我看是天行从小教昭昭什么一身正气之类的,搞得他呆头呆脑的。”殷兰慈叹气。 小四子仰着脸忙着转头。 “相公还说他俩是因为认真。”陆雪儿摇了摇头,“不过都是大人了么,该有还得有!” “天行也这么说。”殷兰慈叹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说着,就听小四子笑眯眯说,“姨姨感情好好哦!” 殷兰慈和陆雪儿一愣,对视了一眼……立马炸毛 白玉堂和展昭在前头走着,就听到后头两位娘嗡嗡说话,也听不大清楚是什么。原先气氛还行,突然声音大了起来,回头一看,果然又吵开了。 小四子见两人又吵起来了,叹了口气,放开两人的手,背在身后,撅个嘴鼓个腮帮子往前走了。 殷兰慈和陆雪儿对视了一眼,见小四子的样子——生气了不成? 两人凑上去,“小四子?生气啊?” 小四子左右看了看两位娘亲,拍了拍小胸脯“我哦,想撮合喵喵和白白好几年了!” 殷兰慈和陆雪儿吃惊,“真的?” “从五岁开始的!”小四子伸出胖乎乎的手,“等他们亲亲就等了三年!三年哦!” 殷兰慈和陆雪儿愣了愣,一起看向小四子,“你……你八岁了?” 小四子一愣,脸红红“唔,前几天中秋节刚刚过掉八岁生日!” “虚岁还是足岁?” 小四子小声嘟囔了一句,“过生日当然是足岁了,虚岁是过年么。” “你八岁了?!”陆雪儿吃惊地看他,“怎么长的那么小?” “就是啊,我还以为你只有五岁!”殷兰慈连连点头。 “我个子小又呆么。”小四子继续不高兴。 “小四子,你刚刚说光亲亲就等三年,那成亲岂不是要等到我们两个头发白?”殷兰慈和陆雪儿都摇头。 “前边慢的话,后边会飞快的,爹爹和九九就这样,小肚子说,这叫蓄势待发、厚积薄发!”小四子掰着手指头,“前边总是吵架,后来遇到些事情呢,就患难见真情啦,最后就酱酱又酿酿……” “等一下!” 殷兰慈和陆雪儿同时一拉小四子,打断他问,“你刚刚说什么?” 小四子被她俩吓了一跳,抬头看,“什么啊?” “你刚刚说患难见真情?!”陆雪儿眯起眼睛。 小四子点头,“是啊,嗯……我记得爹爹被欺负的时候呢,九九好凶哦,平日都不这样。九九被欺负的时候,爹爹就会变得很认真了!他俩每次经理一些挫折,感情就会进一步。” 陆雪儿和殷兰慈脸上痛处露出了精细的笑容——这个有理啊!给他俩制造些麻烦,这就是最好的刺激手段!所谓患难见真情临危露真心么!问题是,先欺负哪个呢? 陆雪儿一看殷兰慈,“不如先你们家昭昭吧?他看一张好人脸,被欺负比较真实!” 殷兰慈眉头一挑,“凭什么?欺负你家玉堂啊,看起来越不好欺负的人欺负起来才有劲么!” “你家的先!” “你家的先!” 两人争执不下,一起问小四子,“小四子,你说!” 小四子看了看两人,叹口气,一伸手抓住两人的手,“石头剪子布决定吧!” 殷兰慈和陆雪儿对视了一眼,一起伸手……石头、剪子、布! 结果,殷兰慈很不幸地输掉了,决定由陆雪儿开始,先拿展昭开刀! 走在前边的展昭和白玉堂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往上涌——不好的预感! 又往前走了几步,路过一个转弯口,只见前方一个黑衣蒙面人突然闪了出来,一指展昭,“展昭,纳命来!” 展昭一愣,那黑衣人刚要上前,被白玉堂挡了一下,他不解地问,“娘,你干嘛?” …… 那黑衣人自然是陆雪儿假扮的。听白玉堂试穿了自己的身份,她赶紧捂脸,发现蒙面巾还在。白玉堂怎么会认出自己?为了不被发现还特意穿了黑色的呢! “谁,谁是你娘,不要胡说!”陆雪儿决定死不认账,对着展昭,“纳命……” “纳什么啊!”白玉堂望天,拦住她,见陆雪儿还要来,就说了一句,“啊,你好像胖了点!” “什么?!”白玉堂此言一出,陆雪儿一把扯掉蒙面巾,跳着脚骂,“你个死小孩说谁胖,老娘三天不吃饭了,你个小兔崽子也跟我一起挨饿!” 展昭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暴走的陆雪儿,果然听不得不好的啊……说她胖都要挨骂,那说她丑岂不是要挨刀子! 身后,殷兰慈和小四子扶额——失败! 展昭和白玉堂继续往前走,陆雪儿垂头丧气跟在后边,殷兰慈瞟了她一眼,“都跟你说了,要智取不要乱来了!” “谁会来这套啊,三下五除二,你推倒一个我推倒一个,扔到一起不就好了!”陆雪儿抱怨。 “有勇无谋!”殷兰慈斜眼撇她,“这种事情,必须两情相悦么!” 陆雪儿和小四子都好奇,一起看她,“你有法子?” 殷兰慈得意地一笑,“等着瞧吧!” …… 眼看前边不远就是白府了,白玉堂和展昭加快了些脚步,刚走到路口,就看到路边围了一群人,都是些三姑六婆,在说闲话。 “唉,你听说了没?展大人和白玉堂要成亲!” “不是吧?” “就是啊,我听说啊,白玉堂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不是说他昨晚把人功夫都废了么!” “这么凶残啊?!” “那怎么配的上我们展大人啊?” 白玉堂和展昭耳力多好啊,听了个清清楚楚,那些大婶的对话还在继续。 “还有啊,听说白玉堂很风流的。” “不是吧,展大人不是很可怜?” “你猜,会不会其实展大人是被强迫的?” 陆雪儿在后头听得磨牙,心说这群三姑六婆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正磨牙,就看到一旁巷子里,殷兰慈正拿着银子躲在那里对那些三姑六婆招手,示意她们——再大声点! 陆雪儿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原来这就是“欺负”白玉堂的法子啊,用话来激怒两人,也对啊……如果展昭真的在意白玉堂,应该挺身而出维护其名誉才是啊! 陆雪儿和小四子一起暗暗给展昭鼓劲,“上吧昭昭,冲过去说,白玉堂是好人,没有沾花惹草,性子也好,你是自愿的,你们是真心相爱的!” 果然,展昭听那些姑婆们胡说八道有些来气,就想过去理论,没走过去两步,后脖领子就被白玉堂一拽,带走了。 “喂,由得她们胡说八道啊?”展昭不满。 白玉堂好笑,“又不是第一次听,跟一群老太太计较什么?” 展昭想了想,“倒也是。”就跟白玉堂一起回白府了。 陆雪儿和小四子一起望向巷子口目瞪口呆的殷兰慈,就见一众三姑六婆围上去,分她手里的银子。殷兰慈再那里跺脚,失策啊!刚刚有叫男人说就好了! 小四子和陆雪儿接着叹气——还是失败! 众人进入了白府,就见岳峰和天山派众多弟子正在喝茶。岳峰气色不错,看来伤势已经痊愈。 一见白玉堂,天山派众人赶紧起身行礼,叫什么的都有,什么太师叔祖、太叔叔尊、太太师叔尊……展昭听得直想乐。 陆雪儿还没来得及乐,就让人叫了一声“太师叔母”,立马气白了脸。 “小师叔,您为何废了谢百花的武功?”岳峰不解问。 白玉堂也不想瞒着天山派的人,先给众人介绍了展昭,随后落座,讲了一下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当然了,展昭和天魔宫的段落都省略不提。 “这谢百花简直咎由自取!”听完整件事情的始末,岳峰也不满,“这么说来,这次分明就是三大门派一手策划,太师叔,我们一定要在武林群雄面前揭穿这一切!” “不过我们也没什么真凭实据,那帮人就会胡搅蛮缠,到时候也说不明白。”展昭说得颇为无奈。 “唉,证据是要找的么!”岳峰吩咐天山派弟子,去找四大门派的秘密。 天山派弟子各忙各的了,白玉堂一见没自己什么事情,就和展昭准备回开封。 “师叔。” 两人刚要走,岳峰突然拿出一样东西来,递给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伸手接过来,是一个锦盒,有些不解,打开盒子一看,就见里头是一株灵芝。 白玉堂茫然地看着岳峰,“这什么?” “哦。”岳峰老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天山派弟子的一些小小心意。” 白玉堂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了,原来岳峰老小子给他俩送贺礼呢。 白玉堂尴尬地塞回去,岳峰赶紧摆手,“一定要的,师叔笑纳。” 陆雪儿跑出来接了,边数落白玉堂不懂规矩,贺礼是讨彩头的,怎么好往外退?!殷兰慈忙着赵虎岳峰他们,顺便请来喝喜酒。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一旁,展昭拍拍他肩膀,“收礼多不好意思” 白玉堂耸耸肩,“贺礼么,没法子。”见展昭头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片草叶,就伸手摘掉。 身后的殷兰慈看到了,忽然伸手轻轻一拍陆雪儿,“唉,我想到个刺激他俩的好法子!” “这么巧?”陆雪儿自信满满一笑,“我也想到了一个!” “这次我先来,我的主意保管灵!” “我这个也不差啊!” 两人相互登视,还没来得及开口争辩,双手被小四子一拉。两人低头,就见小四子仰起脸来,笑嘻嘻说,“来,石头剪子布吧!” 殷兰慈和陆雪儿上一旁石头剪子布去了,外头白福急匆匆跑了进来,“五爷。” 白福手上拿着张白色的请帖,“少林方丈托人送了张帖子来。” 展昭微微皱眉,“白色的帖子?福浅看来心胸也不怎么宽阔。” “可能跟少林高僧遇害有关吧。”岳峰等也凑过来看。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什么兴趣,觉得也没必要去掺和。 “还有啊,外头有个美人找展大人!”白福接着说了一句。 白玉堂瞄了展昭一眼,展昭眨眨眼——美人? 陆雪儿一把抓住殷兰慈,“好啊,你还说你家孩子是个老实人,看!我家玉堂还没成亲绿帽子就戴头上了!“绿你个头啊!”殷兰慈也有气,“只说找,说不定只是朋友啊!” 白福见白玉堂和展昭似乎并不想见,就补充了一句,“我说里头忙着呢,不让进,她说……和五爷很熟。” 众人一惊,这回轮到展昭瞄白玉堂了,白玉堂叹气,心说,这次又是谁? 陆雪儿也有些傻眼,殷兰慈一把抓住她,“原来绿帽子是扣我家昭昭头上的,我就说,一家玉堂一双桃花眼,怎么可能不招蜂惹蝶!” 小四子叹气,看来不是所有问题都能用石头剪子布解决的啊。 俄顷,白福出去请人进来,众人好奇等着,进院子的原来是赵媛。 展昭和白玉堂松了口气,两位娘正好奇,小四子告诉她们——是自己人! 赵媛原本在宫里溜达,见王公公急匆匆像是要出宫,询问了才知道是找展昭他们,她就屁颠颠跟来了。 据说昨晚皇宫里头进了刺客,让南宫纪他们拿下了,还死了两个侍卫。 王公公将一些缴获的兵器暗器放在了桌上,说是问了宫中的大内高手,都不太确定这些是什么,想问问白玉堂和展昭,能不能确定行刺者的门派。 白玉堂和展昭一看,就见是一些赤铁兵器,红色的,三角形,三头尖,样子十分古怪。殷兰慈微微皱眉,跑过来拿起一枚飞镖掂量了一下,“这镖起码一斤重。” “一斤重的镖?”展昭和白玉堂都去掂量,纳闷这么重要怎么打? “是什么镖?”众人都看白玉堂和展昭,两人回头看自家娘。 此时,殷兰慈和陆雪儿则是脸色不佳,特别是殷兰慈,良久才缓缓开口,“血魔镖,是当年血魔宫的。” …… 开封府里,众人围坐在包拯的书房中。 包拯拿着血魔镖,问,“不可能是伪造的么?” 殷兰慈摇了摇头,“血魔镖是用特殊的赤铁做的,模子只有一个,我以前见过一些留在天魔宫的,一模一样,所以这些都是真的。” “可血魔宫覆灭很久了,有人捡到使用也很正常。”白玉堂皱眉,“更像是栽赃,谁会拿着独门兵器去杀人,而且也的确没杀成功。“包拯也点头,“就算天魔宫真的要暗杀皇上,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本府也倾向于有人栽赃。” 赵普惊讶地看了看包拯,笑问,“包相很少这样无凭无据就下定论。” 包拯捋了捋胡须,笑道,“前几日与殷候一席长谈,此乃世外高人,本府信得过他。这种小人伎俩,和为祸天下的缺德事,他是不屑于去做的。放心,本府这就进宫与皇上探讨,皇上会封锁消息先拿兵器来给我们看,说明他也有疑问,因此不必担心。” 展昭回头看了看殷兰慈,就见原本脸色很差的殷兰慈稍微缓了缓,伸手过去拍拍她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一旁陆雪儿瞟见了,笑声嘟囔了一句,“都说了白痴才会信,穷紧张。” 说完,就见白玉堂在一旁看她,就一眼瞪过去,“看什么?!” 白玉堂无语,“你怎么跟只鹅一样逮着谁撵谁,想安慰人就好好说么……” 话没说完,被陆雪儿扑上来搂住他脖子掐住晃,“死小孩!敢教训你娘,翻天了你!” 随后,包拯去皇宫跟赵祯解释了一下,赵祯也觉得此时有蹊跷,他一贯的将事情交给包拯全权处理,让庞吉也帮个忙,这次非同小可,需小心处理。 因此,血魔进宫行刺皇上的事情暂且压了下来,没有传出去。 但是经过这次,有人暗中嫁祸天魔宫的意图却越来越明显。先是得罪江湖,再是得罪皇族,这分明是要置天魔宫于死地的计策,不用说,血魔宫的事情,最终也会算到天魔宫头上。 展昭和白玉堂都感觉到,有什么阴谋正在一步步地实施,幕后主谋另有其人,隐藏在迷雾之中,目标不明。而这一切——是冲着殷候?还是天尊……还是别的什么?! 当晚,白玉堂让人推了少林寺的请帖,无视了江湖人的邀请,和展昭坐着闲聊。正经的了,白天那么忙,晚上有空他宁可在院子里喂喂猫之类的,有意思多了。 见两人终于停下来歇口气了。 陆雪儿拍拍殷兰慈,“喂,刚刚那次石头剪子布你赢了的,你准备怎么办?” 殷兰慈狡黠一笑,“你等着瞧吧,这次包拯行!” 陆雪儿和小四子一起做个猫爪擦眼睛的动作——拭目以待,您请自由发挥! 第174章 狼来了 当夜少林寺的大会,据说没有几个门派参加,这让几个与会的武林泰斗非常生气。只是此时乃多事之秋,众人也不好计较,只能等待天涯谷大会。 然而现在是群龙无首,原本大会指望鹤万年和福浅两位高人主持,可码头一战,两位高手颜面尽失,也没这面目再出来见人。 百花盟群龙无首、秦家堡迟迟未到,天尊殷候也不见踪影,天魔宫更是眼不见心不烦,一群老人家猫在红殷寨的大船上吃喝玩乐,事情仿佛就被卡住了一般。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 这天清晨,展昭和白玉堂起了个大早到院子里,就看到带着早饭来串门的庞煜,他正跟睡眼朦胧的小四子和公孙、赵普等讲着在茶馆听到的消息。 “谢百花这么惨?”公孙一句话,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主意,两人也过去坐下。 小玉跑来给加碗筷盛粥,边应和着庞煜告诉众人,“是呀,我昨儿个去买菜也听人说了,那谢百花叫百花盟的手下给赶出来了。” “所谓墙倒众人推么。”赵普往忙着喂小四子的公孙嘴里塞个蟹黄包,边道,“武林人向来以武服人,没了武功,自然没资格做一门的门掌,只是好歹同门一场,谢百花的门下这么对待他,也有些过了。” “那个谢百花平日趾高气昂,做人不留余地,也难怪人家会落井下石了。”包延啧啧摇了摇头。 “百花盟估计也不会找你麻烦了吧。”庞煜拍拍白玉堂,“你想啊,那些个副帮主抢位子还来不及呢,你是给了他们出头的路子了,不然他们被谢百花压迫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他们应该谢谢你才是。” 白玉堂失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能抢到下一任百花盟盟主之位的,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同意。”展昭似乎对这四大门派也厌恶至极,估计是因为他们想尽法子陷害他外公的缘故。 “哈啊~” 公孙正往小四子嘴里塞早饭呢,塞着塞着塞不进去了,低头一看,小四子迷迷糊糊犯困呢。 “吃饱啦?”公孙捏捏他耳朵,“就吃了两口馄饨,再吃个包子!” 小四子搂着公孙的胳膊要往他怀里钻,“困。” 公孙笑问,“你昨晚上阿姨房里干嘛去了?” “唔?”小四子捧着一旁赵普的浓茶喝了两口,吐着舌头觉得苦,边神神秘秘地说,“去商量点事情。”边瞄了展昭和白玉堂一眼。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一动——说起来,展天行和白夏今天一大早跟包拯、庞吉上八王爷哪儿喝早茶去了,陆雪儿和殷兰慈呢?一大早就不见人了…… 其实,昨晚上小四子跟两家娘亲在一起商量事情,商量得太晚了所以没睡饱,殷兰慈和陆雪儿是一早就跑去准备东西了。 “谢百花现在在难处,其他门派不帮他么?”包延好奇地问庞煜,“之前他跟薛天鹰、乌在云他们不是关系很好?” “切,我看那几家躲他还来不及。”庞煜撇撇嘴,“我听说谢百花被平日一直欺压的两个副盟主打了一顿,要他跪下求饶才放他走。他最后好像逃出开封了,估计得沦落街头什么的。” 白玉堂微微皱眉,也没说话,百花盟如此不近人情,他倒是没想到。原本想饶谢百花一命,让他好好反省一下重新做人,没想到还不如死了——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么。 展昭以为白玉堂同情谢百花的遭遇,凑过去说,“他可没少害人,那天差点用天魔伞杀了全客栈的人,还种血胆红,此人其心不善,若将罪状罗列公堂,早就杀头了。” 白玉堂好笑地看了看他,伸手捏住他腮帮子,“猫儿,你当我是你?有闲心去同情那种人。” 展昭揉了揉腮帮子,放心下来。 吃完早饭,众人各忙各的。 展昭和白玉堂依旧去林子附近寻找血魔的下落,另外,殷候和天尊又神秘失踪了,两人急着要找到老头们,好问问血魔的事情。 出了开封经过热闹的街道,就听说天鹰山庄要摆擂台,让百花盟的人自己比个高下,选出下一任的盟主,而至于谢百花,已经没有人提起。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无奈摇头,感慨于武林的残酷,快步离开了。 就在展昭和白玉堂赶往郊外小树林之前,有个人先到了,正是落魄如丧家之犬的谢百花。 谢百花如今衣衫肮脏,风光不再,原本一帆风顺的他何曾受过这种气,一想到自己前途尽毁已翻身无望,与其受人羞辱不如一死了之。只是此人复仇心极重,心中对展昭和白玉堂恨不过,就跌跌撞撞无目的地往前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先躲一躲。 他一头撞进了小树林,往林子的深处走,走着走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谢百花虽然武功废了,但毕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察觉出异样,可能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吧,他顺着血腥的味道往前走,来到了一处山壁前边。 血腥味是从山壁之中的一个洞穴里传出来的,他到洞穴口往里张望了一下,黑乎乎的。 原本,赵普是要安排影卫和官兵守着林子等血魔的,但展昭觉得这血魔凶悍非常,而且武功极高,派些普通衙役官兵守着,无非是给他送些口粮而已。 血魔一日不吸血即亡,因此掐断他的食物来源才是关键。 于是,官兵们都是挨个村庄走访,将村里人劝出来,让这山成为一座荒山,饿那血魔几顿再说。 谢百花阴错阳差,没撞见官兵,也没碰到阻拦,一头就到了血魔洞的入口处,往里一看,只见黑乎乎的幽暗洞穴中,忽然,出现了两个萤亮的红点。 意识到这是一双红色眼睛时,谢百花联想到了天鹰山庄里的那只嗜血怪物,暗道了一声不好。此时,他人也清醒了些,见那双眼睛正幽幽地盯着自己,而且有东西正在跑出来,惊得他转身就跑。 只可惜他被打伤了,且饥寒交迫没什么力气,没跑几步,就听后头恶风不善,谢百花就知道天要亡他,这次必定是性命不保了。果然,一双利爪已经按住他脊背,将他按在了地上。 利爪尖锐,似乎已经穿破皮肉,谢百花疼得一闭眼,咬牙嘶吼,“老天爷,今天看来我谢百花注定要命丧于此了!只求你让我快些投胎转世为人、天赋异禀,能学到绝世武功,到时候,找那白玉堂和展昭报这杀命之仇!” 感觉那血魔正张开大嘴,喷出来的气息带着一股腥臭味道,身上冰冷刺骨,伤口疼痛。谢百花认命地索性放弃了挣扎,准备做血魔的盘中餐。 可就在血魔要一口咬死他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的林中,传来了一阵低笑声。 那血魔忽然停止了动作。 谢百花也惊觉有人,抬起头,只见一双鞋子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他仰起脸看,眼前人穿着一身黑,布料相当考究,可见身家不菲。谢百花见趴在背上的血魔爬了下来,到了那黑衣人身后,一副十分听话的样子。 忍着身上伤痛,谢百花爬起来,抬头看,只见那人戴着一张面具。面具是黑脸红眼睛再加一张血盆大口,做得相当吓人。看身形高大魁梧,应该年纪不大,但他昂着首的傲慢样子,似乎有些身份。 谢百花爬起来后,伸手摸了摸肩膀,发现已经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面具人微微低头,似乎是在打量谢百花,因为被面具遮挡了面部,所以看不出来表情,但谢百花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人,就问,“你是谁?”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了一些笑声,这笑声很惊悚,声音沙哑,带些假音,应该是刻意为之。 笑了几声后,那人蹲下,透过面具眼睛处黑洞洞的窟窿,只能看到一双瞳仁,颜色怪异,似乎是红色,但要仔细看,因为颜色很深很深。 那人听了谢百花的问话,冷笑一声,不答反问,“想不想变回以前那样,甚至更强?” 谢百花大笑了起来,“我的武功被废了,怎么回去?现在我就跟丧家犬一样,不如就给你养的这怪物做点心好些。” 那人摇了摇头,“你真的想死?我看你心中有恨啊。” “当然有!”谢百花咬牙切齿,“我不甘心,我要让白玉堂、展昭、天魔宫、开封府,所有的人都碎尸万段!” 那人又笑了起来,“就凭你?就算武功恢复到之前,你也办不到这些。无论地位、出身、武功、才能,你都跟他们差了太多。” 谢百花咬着牙,“我化作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你准备去哪里做鬼?”面具人很感兴趣。 谢百花觉得好笑,“做鬼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地府。” “那如果在人间做鬼呢?”那人说着,伸手摸了摸一旁乖乖地蹲在他身边的血魔,“像他一样……嗯,应该说,比他更强些?” 谢百花惊讶地看着一旁的怪物,“比他更强?” “而且,可以一天一天,变得更厉害,你的潜力将会永无止尽,不久的将来,整个武林,唯我独尊……你种那么多血胆红,为的不就是那一天么?” 随着面具人的话,谢百花的神情也一点点地兴奋起来,最后一惊,“变成血魔?可是,吃了血魔胆并不能变成血魔,我研究了好些年了……“唉,他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谢百花猛地一伸手,一把抓住了黑衣人的衣摆,“你有办法?” 黑衣人笑了笑,“那你肯不肯做鬼啊?做鬼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谢百花急切地说,“只要能报仇,让我死都可以!” “啧啧。”面具人摇了摇头,“记住,做鬼的第一要点。” 谢百花认真听着。 “只有别人死,千万别让自己死。”说着,面具人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来,交给了谢百花。 谢百花接过锦盒,见面具人站了起来,转身走了,有些不解,“就这样?” 面具人头没有回,只是径直走进林中消失了,以至于谢百花差点以为是自己伤重产生了幻觉。 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锦盒,就见里头有一颗胆囊一样形状的果实,血红血红,有一些黑色的斑点,仔细看,还有蛛网状的纹路。 谢百花微微皱眉,这颗果实,有些像是血魔胆,但又似乎不是…… 一想到吃下血魔胆之后的惨状,谢百花犹豫,但是耳边又不自觉地浮现出了刚刚那面具人说的话,想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赌一把。他把心一横,拿起那红果子往嘴里塞了进去…… “猫儿。”白玉堂和展昭往山上走,方圆几里地的人都被撤离了,所以很安静,两人就闲聊起来,白玉堂问,“你觉不觉的,咱娘在打什么注意?” 展昭听到“咱娘”两个字的时候,不自觉地乐了一把,“嗯,她俩跟小四子凑到一起了,自然是要闹一闹的。” “咱俩可得小心点,小四子最多嚷嚷几声,咱娘可是会来真的。”白玉堂笑着说。 “知道啦。”展昭笑嘻嘻一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白玉堂见他莫名心情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那具“咱娘”的效果。 两人有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岔路口,正在考虑是往左还是往右,就听到“啊!”一声惨叫。两人一皱眉,这一带应该没有人了才对啊! 他俩赶紧循声追了过去,拨开灌木,就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道。 这种味道两人在熟悉也再厌恶不过了。 冲到林中一片空地之上,就看到血溅了满地。 地上躺着三个人,样貌已经看不清楚了,血肉模糊的三个,穿着兽皮背着弓箭,可见是上山打猎的猎户。最近正是狩猎时节,经常有些不怕死的猎户长着自己年轻力壮冲进山里来,果然出事了! 三人浑身是血,其中两个已经变成干尸了,还有一个似乎有气,躺在地上抽搐,身上血也差不多干了,十分可怜。 展昭上前扶起他,“喂,你怎么样?” 那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展昭见他马上就要断气,赶紧点了穴护住心脉,但白玉堂伸手把了把他的脉,皱眉对展昭轻轻一摇头。 展昭凑过去,在他耳边问,“你叫什么?有家人么?” 白玉堂轻轻叹气,展昭还是心肠好,这也许是那人能说的最后一句话,这猫不问他血魔的线索,而是问他的家人。 那猎户张了张嘴,半天,只说出了三个字,“白衣……鬼。” 说完,气绝身亡。 展昭将他放下,看白玉堂。 白玉堂眉头紧锁,低声问展昭,“那血魔……昨日见,穿的是一身黑吧?” 展昭点头,“难道还会换衣服?” 两人站起来四处寻找了一下,展昭在一具猎户的尸体旁边找到了一个打开的锦盒。 他拿给白玉堂看。 白玉堂接了锦盒,不解地摇头,“锦盒?” 展昭皱眉,指着地上的一连串脚印,“脚印和之前的不一样,感觉体型稍微小了点。” “伤口似乎也不太一样。”白玉堂查看伤口。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都知道情况不妙了——出现了两个血魔!这玩意真的满大街都是不成? 两人在山里寻到了傍晚才离开,饿着肚子往回走。走了一路,都不说话,进开封城门的时候,终于听白玉堂问了一句,“猫儿,你觉得呢?” 展昭摇了摇头,低声道,“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也觉得。”白玉堂微微一笑,“特别邪恶的感觉。” “你也这样觉得啊?”展昭刚刚还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现在想起来,还真是! 两人想先回去先吃点东西再跟包拯说一下今天的发现,刚走到太白居的楼下,上边一颗花生米丢下来。展昭和白玉堂一起伸手接了,抬头看,就见小四子趴在窗台上,对他俩招手。 公孙也在,探出头来问,“吃饭没?这么晚才回来,饿不饿啊?” 不问还好,一问,两人肚子都咕咕叫了,赶紧上楼去。 楼上众人都在,正吃了一半,殷兰慈特地跑去厨房让多加几个菜,叫两人坐下吃。 展昭和白玉堂坐下后,端着饭碗听众人继续刚刚的话题。 庞煜啧啧两声,“我虽然不会武功啊,不过百花盟的那几个副盟主真的功夫很一般啊!” “是啊!”箫良点头,“难道没有其他高手了?” “所以才会那么惧怕之前的谢百花吧。”赵普摇了摇头。 展昭问,“那比完了没?最后新盟主是谁?” “还没定呢,就比剩下最后两个,一个叫张可一个叫吴斌,都是原来的副盟主,今晚打最后一场,就在天鹰山庄外边的擂台。”殷兰慈给展昭和白玉堂夹菜,“一会儿我们吃完了还要去看。” “白白和喵喵也去吧?”小四子给两人舀了两碗汤喝,嘴角翘着似乎心情不错。 “就这样去?”展昭有些担心,“会不会到时候又打起来。” “不会,百花盟的人都好像很讨厌谢百花,他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简直众叛亲离。”陆雪儿摆摆手,“我看等他们新盟主选出来,说不定要集体给玉堂磕头表示感谢哩。”说完,也给白玉堂和展昭夹菜。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看碗里的菜,怎么材料稀奇古怪的,就有些不解地看两位娘,问,“这什么?” “娘还能给你下毒不成?!”殷兰慈一眼瞪过去。 “就是啊!”陆雪儿拿着勺子给白玉堂喂汤,白玉堂就吃着觉得又一股怪味,一旁公孙咳嗽一声,“咳咳,认真吃,大补的。”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白玉堂就看到汤里有一段黑黝黝的肉,有些不解,“这什么汤?乌骨鸡?” “就是啊,味道怪怪。”展昭捧着碗看锅里,发现大家都不喝,就自己和白玉堂在喝,忍不住眯起眼睛,问小四子,“是什么?” 小四子张了张嘴,“那个……补汤。” 白玉堂从陆雪儿手里接过碗研究,用筷子夹出里头的东西看,边问唐石头,“是什么东西?” 唐石头自然不能骗师父了,再说他也不会骗人,就老老实实回答,“黑狗鞭。” …… 众人沉默了半晌,展昭一呲牙,白玉堂捂着嘴闪出门了,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刚刚吃的都吐了出来。 展昭夹了一筷子青菜清清嘴巴,斜眼看殷兰慈。 殷兰慈还纳闷呢,“哎呀,玉堂怎么吐了?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陆雪儿摆摆手,“他就是小孩子脾气。” 说着,给展昭夹了一筷子甲鱼,“多吃啊昭昭。” 展昭顺势将甲鱼夹进了小四子碗里,小四子刚要举筷子,公孙赶紧将甲鱼夹出来,“用党参炖的,吃了小心上火,嘴上长泡泡了就啥都吃不成了!” 小四子赶紧放下筷子,张嘴接箫良送过来的四喜丸子。 展昭放下筷,看殷兰慈。 殷兰慈挽着展天行的胳膊,假装没注意到展昭的表情,“天行啊,一会儿去逛街不?” 展天行叹气。 这时候,楼下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说是最后一场张可对吴斌的比试开始了。 “这么大动静?”展昭见白玉堂回来了,想给他吃别的,白玉堂已经没胃口了。 陆雪儿起先看到殷兰慈点了那一大桌子滋补壮阳的好菜,觉得还有门,估计孩子们火气不够,给补补也是好的。 可见白玉堂倒胃口不吃了,她也知道自家儿子就那点毛病,又心疼起来,狠狠瞪了殷兰慈一眼。 殷兰慈也讪讪的,觉得计划起先不是很顺利啊。 展昭正考虑要不要晚上给白玉堂弄些宵夜,一旁小四子端着碗递过来给他,“喵喵,给白白吃我的四喜丸子,很清淡的!” 展昭接过来,伸手舀了一个尝尝,觉得是特别香,就往白玉堂嘴里塞了一个。 本来,以白玉堂的怪脾气,估计要喝三顿酒不吃饭清清肠胃,不过莫名展昭送到嘴里的四喜丸子特别香的感觉,也不恶心了,嘴里的怪味也没有了。 吃了三个四喜丸子后,小四子悄悄递过一碗米饭,展昭给夹菜,白玉堂破天荒没挑食,乖乖菜就饭吃了一碗。 陆雪儿和白夏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半晌,白夏一把拉住展天行,“哎呀,你家昭昭我们要定啦!我家玉堂长那么大,就这顿吃得最乖啊!” 白玉堂听着别扭,让饭给呛到。 小四子赶紧递过去一碗汤。 展昭给他捶捶胸口,白玉堂拿起汤碗咕嘟咕嘟喝完了,也没注意就是刚才那碗狗鞭汤。 展昭忍着笑不去提醒他,小四子急忙忙问公孙,“爹爹,我们去看打擂台了么?”边将碗挪到赵普手边,藏起来! 殷兰慈和陆雪儿对视了一眼——小家伙果然不是泛泛之辈! 赵普很配合小四子地站了起来,“是该走了,看看后续怎么发展。” 众人都点头,白夏和展天行抢着付钱,殷兰慈和陆雪儿逼对方付钱,小六子嘻嘻一笑,“小侯爷付过钱了。” 庞煜嘿嘿了,他最近得了个正经八百的职位开始做事,所以不用花他老爹的银子了,请客起来更加爽快。 众人赶忙下楼,一起赶往天鹰山庄前边的擂台看热闹了。 此时,比试已经开始,两个副帮主正打得难解难分。 展昭和白玉堂等众人在人群里看着,正觉得索然无味,忽然,就听到半空中传来一声冷笑,“百花盟门规第一条,背弃盟主者,杀无赦。” 众人一听这声音,都是一愣。 白玉堂和展昭也对视了一眼——这不是谢百花的声音么? 众人齐刷刷抬起头循声望去——就见在不远处一座高楼楼顶上,一个白衣男子站在那里。衣服干净考究,举止略带女性化,但的确是个男的,正是那位相传已经生死不明被废了武功的谢百花。 谢百花扫视楼下的众人,忽然有一种将众生都踩在脚下的感觉,那种高高在上的快乐让他无法形容的舒畅。特别是在看到白玉堂展昭等人的时候,谢百花只觉那股仇恨的心思都涌上了脑门,他心中知道,目前还不是时候,但他已经决定,一定要彻底地报复这两人,最好是让他俩胜败名列,永不翻身! 展昭低声问白玉堂,“你确定废了他功夫?” 白玉堂更是不解,自己那一掌绝对不可能打偏,怎么回事?谢百花这时候看起来非但不像是武功被废了,反而似乎更加厉害?! 公孙微微皱眉,“这谢百花,怎么感觉不太一样了?” “当然不一样了。”赵普随口回了一句,“之前是娘娘腔,这回升级成人妖了,你看他那张嘴!” 听了赵普的话,众人仔细看,才发现谢百花的脸非常白,嘴唇相当的红,说唇红齿白已经超过了,就好像是擦了厚厚的白粉在脸上,然后涂了一张血盆大口似的。 “他是化妆了哦?”白夏问陆雪儿,觉得女人可能有经验一点。 “不是吧。”陆雪儿和殷兰慈同时摇头,“感觉他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似的!” 而此时最紧张的其实是百花盟的人,他们皱眉看着上方的谢百花,两个副盟主都不敢相信,这谢百花被他们赶出去的时候,还是落魄得不成样子,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可怎么转眼活过来了? 谢百花看了看百花盟目瞪口呆的弟子们,冷笑了一声,“不遵守门规的人,就要按照门规来处罚!”话音一落,众人再看,他已经落到了比武的擂台之上。 江湖群雄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众人面面相觑——谢百花真的被白玉堂废了武功了么 ?怎么比以前更厉害? 白玉堂微微皱眉,“不对劲,他功力大涨!” 殷兰慈摸了摸下巴,“奇怪啊。” 陆雪儿一笑,“你也这么觉得?” 展昭等人一起回头问她俩,“什么情况?” 殷兰慈笑了笑,“总听人说狼来了,狼来了。” 陆雪儿点了点头,无奈,“这回狼可是真的来了。” 第175章 血魔功 谢百花落到擂台之上,一眼看向身边的张可。 张可和谢百花双眼一对,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来。这个谢百花,一双眼睛,满是妖邪,森森的吓人。虽然平日谢百花为人也不怎么得人心,脾气暴躁非打即骂,但从没有过这种要取人性命的恐怖之感。 张可往后退了一步,谢百花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脑门,尖利的指甲直接捅进了他眼里。动作之快,张可根本没法反应,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谢百花抓着他的头往下一扯…… 咔嚓一声,张可瞬间身首分离,身体抽搐着摔倒在擂台上。 此时,四外鸦雀无声,准确地说,所有在场的武林人士都傻眼了,包括展昭和白玉堂等人。倒不是说谢百花这一招有多厉害,而是——太过凶残了! 谢百花与张可又不是血海深仇,竟然用这种残忍的手段。人头落地时候,腔子里喷出来的血溅了一地,谢百花雪白的衣服和脸皮上也溅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他看了看自己腥红色的手,脸上露出一阵诡异笑容来,回过头看一旁已经吓得哆嗦的吴斌。 吴斌知道大事不好,谢百花无论是遭遇了什么反正人家功夫比以前还好了!谢百花这人有仇必报,自己之前背叛了他,这次一定百倍奉还,看张可的下场就知道自己好不到哪儿去! 吴斌也算是拉的下脸,噗通一声跪下,就给谢百花磕头,口称盟主饶命。 谢百花冷笑了一声,伸手轻轻在他脑门上拍了三下,“放心。” 话音一落,最后一掌狠拍吴斌后脑,“啪”一声,这吴斌的脑袋跟挨了大棒的西瓜似的,被拍了个粉碎,也是一头栽倒,当场毙命。 再看江湖群雄,可是炸开了锅了,都觉得谢百花太过残忍,虽然是清理门户,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手下处以极刑,可见此人本性极其凶残。 百花盟其他弟子也看啥了,他们之前的确知道谢百花人不怎么样,但是如此穷凶极恶,还是第一次看到。 谢百花完全不理会众人闲言碎语,回头恶狠狠瞪了自己的一干手下一眼,百花盟的弟子们各个吓得跪倒行礼,口称盟主,再不敢多说半句怨言。 谢百花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把我的轿子抬来。” 原本负责给谢百花抬轿那几人脸色苍白——之前他们以为谢百花死定了,于是就拆了那害人的轿子,没想到他又回来了,这会儿上哪儿找顶轿子给他? 谢百花微微眯起眼睛,看了那几人一眼,这神情,跟修罗殿爬上来那种要吃人的恶鬼相仿,惊得轿夫们直打颤。 “没用的东西!”谢百花脸色一变,就要抬手,只听展昭喊了一声,“住手。” 谢百花停下动作,回过头看展昭,冷声问,“我处理自己门派的叛徒,展大人有什么意见么?” 展昭道,“不过是没准备好轿子而已,用不着杀人吧?谢百花,你在开封闹市杀人害命,就算是清理门户,随意取人性命也是违法,去趟开封府吧。” 谢百花“呵呵”笑了起来,一双带着血丝的双眼盯着展昭看,“展大人,你开封府对天魔宫的人,可是比对我们正派武林要宽松得多啊,天魔宫也杀人,可没见你抓他们!” 展昭皱眉,“眼见为实,你说天魔宫杀人,拿出真凭实据来,你杀人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谢百花一甩手上的血,煽动在场诸江湖门派的看客,“诸位,看看这些官场小人嘴脸,什么时候开始,武林门派清理门户也要到官府投案了?整个中原武林都及不上你开封府大是不是?” 展昭听了来气,这谢百花,凶残至极还颠倒黑白。 武林群雄起先吧,还闹不大清楚状况,的确也觉得谢百花过分了。可展昭毕竟是开封府的人,且如果开了这谢百花清理门户入罪的先河,以后岂不是所有武林帮派清理门户都得吃官司?涉及到自身利益,于是纷纷质问展昭,身为江湖人,为何要处处与中原武林作对。 展昭心说——当街杀人还有理了,这帮江湖人简直是非不分。 其实此时围观的还有好些百姓呢,特别是带着孩子的,小孩儿们第一眼见杀人都傻了,等爹妈想起来给蒙眼睛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吓坏了,纷纷哇哇大哭起来。 陆雪儿伸手一把将看傻了眼的小四子抱起来。 小四子见死人活人见多了,而且他反应慢,还在琢磨怎么回事呢,倒是没想着哭。被陆雪儿抱起来之后,殷兰慈过来伸手掐了他胖嘟嘟的屁股一下。 “呀!”小四子惊得叫了一声,揉屁股——好痛! 陆雪儿顺便把他的脑袋往胸口一埋,小四子在反应过来胸胸很软的同时有些气闷。 只听一旁殷兰慈嚷嚷,“怎么回事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杀人,还有王法没有了?江湖规矩还大过法纪了不成,展大人,抓那妖怪去开封府让他偿命!” 陆雪儿也假装哄着被掐疼了的小四子,“简直没有人性!吓坏小孩子了!” 江湖武林群雄人数是多,可再多也多不过围观百姓啊。武林群雄几百,围观百姓能有几千,特别现在完饭刚过,普通人可不像江湖人承受能力那么强,一看到谢百花的恶行,纷纷叫嚷着要开封府惩恶扬善,将杀人凶手绳之于法。 谢百花眼神一冷,就想宰了几个在前台嚷嚷得最起劲的围观者,被身后薛天鹰拉住,“谢兄,太过啦!你这事儿背地里做不行么?” 谢百花微微一震,觉得自己是稍微冲动了点,不知道是不是那血魔胆的缘故,总有一股杀意在心头,想要发泄出来,也就是说,他想杀人想见血! 见犯了众怒,谢百花微微一笑,纵身一跃上了楼顶,跳进了天鹰山庄里头。 展昭要进门搜查,薛天鹰大大方方让他搜,搜了一遍没人,就料定这天鹰山庄有问题,可能谢百花躲到什么密道里去了。 薛天鹰将展昭等又送了出来,拆了擂台,回府去了。 赵普派了影卫小心盯着,这谢百花诡异的紧,也不知道是中邪了还是怎么了,突然成妖精了,功夫涨了一大截不说,还凶残恶毒了好几倍,果然是自宫了么! 暂时结束骚乱回到了开封府,众人将事情的始末告诉包拯。 包拯也是疑惑,“那可真奇怪了!” “哇,那个谢百花,下次遇到一定要躲着走啊。”庞煜摇了摇头。 “你啊,还真别绕着他走。”说话的是包拯,递过去一大叠卷宗给庞煜。 “这是啥?”庞煜不解,捧着卷宗看包拯。 “这次朝廷出面跟江湖人交涉的人选,我选了你和包延俩。”包拯拍了拍他肩膀,“我和你爹可跟八王爷打赌了,你俩可别叫咱们失望啊。” “我们?”庞煜睁大了眼睛。 展昭也有些纳闷,“大人,不叫赵普去么?他俩都不会武功啊。” “九王爷身份太特殊,脾气也太差。”说着,包拯看了一眼一旁撇嘴的赵普,“王爷莫见怪,你若去与他们谈,不是你一人在谈,而是代表皇室和几十万大军,容易让人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江湖人好面子么!” 公孙点头,伸手将赵普撇向一旁的脑袋搬回来,认真跟包拯说,“大人说得有道理,是这么回事!” 包拯乐呵呵走了。 庞煜捧着一堆卷宗,和包延在院子里翻看,身后,唐石头和岳阳也在一起看,他俩现在是庞煜和包延的随身侍卫了,一起完成这次的任务。 “说起来。” 众人坐在院子里讨论这次的案子,白玉堂忽然问庞煜,“你究竟是个什么官职?” 话一出口,众人都看庞煜,就听包延“噗嗤”一声乐了。 “笑什么?”展昭觉得有趣,他也是这几天才知道赵祯给了庞煜个官做,加上他原本就是小侯爷,有一份很丰厚的俸禄,如今可算是真正的独当一面了。 说来也怪,之前庞吉和庞妃怎么求,赵祯始终没给庞吉一官半职,可这回却是主动给了他职位,还是颇高颇重要的职位,虽然名字怪了点。 “什么官职?”陆雪儿和殷兰慈也好奇。 “给事中和拿主意。”小四子帮着回答,边嘿嘿地乐。 “这是什么官职?”众人好奇。 “给事中就是给皇上出主意,拿主意就是给大家参详主意。”赵普帮着解释了一下,“皇上是看他脑子活,三教九流也都混的熟,想事情不受限制,外加运气还不错,所以给了他这个职务。庞煜成了超级助手,有外族的使节来,他帮着招呼,有那个官员想要了解些什么,他帮着查一查。每日说忙很忙,说闲也很闲,整天各个府衙和皇宫乱窜,总之很适合他。” “这次天涯谷的武林大会,需要朝中官员到场斡旋,就是我和包延了。”庞煜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得多了解些武林的事情,最好是能定下个规矩,以后闹也有个制约。” 众人都点头,觉得这法子不错。江湖事江湖了,也得有个限度,就跟刚刚谢百花清理门户似的,这根本不是清理门户,而是在草菅人命。 陆雪儿见时间不早了,捅了捅殷兰慈,“唉,你的法子呢?” 殷兰慈一下想起来了,“哦,对!” “今儿个晚饭吃了那么多发热上火的东西,他俩年纪轻轻,怎么也得气血两旺的吧?”陆雪儿嘀咕了一句,“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殷兰慈微微一挑眉,“把他俩关起来!共处一室再加上血气方刚,肯定事半功倍!” 陆雪儿看了看他,“这次行不行啊?” “怎么可能不行,当年天行就是这么搞定的!”殷兰慈自信满满。 陆雪儿嘴角抽了抽,“不是吧你……” 殷兰慈横了她一眼,“你还说我,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当年抢相公强!” 不过大局为重,两人暂且不斗嘴,还是先办正经事。 殷兰慈拉了要继续出去办事的展昭,往房间里带。 “娘,我还有事要办呢。” “办什么事,给我先去睡觉去!”殷兰慈将展昭拽进屋子里,陆雪儿将白玉堂也推进屋子里,关上门。 “唉,娘!”展昭着急,“我晚上还有事办呢。” “对啊。”白玉堂也点头,“完全不困!” 两个娘对视了一眼,那就对了,喝了那么补的东西怎么可能还会困,当然有精力了! 小四子也想往门前凑,公孙将他提起来,扔给赵普,一指房间,“带去洗澡。” 赵普一个堂堂兵马大元帅就这样一手托着小四子,一手拽着小良子,去洗澡去了。 展天行拿出一两银子来,问白夏,“我赌这次还是失败。” 白夏点头,“嗯,我也赌失败。” “不是吧?”庞煜皱眉,“都水到渠成了还失败?” “说得好啊!”白夏和展天行微微一挑眉,“所谓水到才能渠成么!” “嗯,要不然我赌这次成功。”庞煜也押了一两银子。 “我也赌成功。”岳阳也拿了两银子出来。 包延和唐石头傻傻问,“什么成功啊?” 白夏和展天行暗自笑了笑——原来四个人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类型啊! 此时比较郁闷的是展昭和白玉堂。门口堵着陆雪儿,窗口堵着殷兰慈,两人哪儿都去不了。 “娘啊,你要讲道理啊。”展昭说。 “包大人说了,你也就是白天工作,晚上不用忙的,你给我好好休息!”殷兰慈在外头警告展昭。 白玉堂倒是乐得轻松,发现桌上还放着坛子好酒,对展昭招招手,“猫儿来,喝两杯。” 展昭着急,“我还想去监视谢百花呢。” “大晚上的去看那娘娘腔作甚。”白玉堂给他递过去一杯酒,“不怕晚上做恶梦。” 展昭走到桌边,白玉堂拽住他坐下。 陆雪儿看落到身边跟她一起偷看的殷兰慈,“你想得周到啊,还有酒!” “那是,酒后乱那什么么!”殷兰慈得意。 “你觉得谢百花怎么个情况?”展昭喝着酒问白玉堂,“发没发现他双眼血红?” “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只有瞳仁红。”白玉堂点了点头,显然也注意到了。 “他俩还是谈公事啊!”陆雪儿戳戳殷兰慈。 殷兰慈此时却是微微蹙眉,“我差点忘了,刚刚谢百花的样子,才是真正吃了血魔胆会有的样子吧?” 陆雪儿点了点头,“我也听说过,双目先红瞳仁,眼白处是慢慢变红的,随着内力逐步升高,越来越红。整双眼睛都红的时候,那就是血魔功大成了。” 展昭和白玉堂在房里听到了,对视一眼,一起问门口,“这么说,谢百花真是吃了血魔胆?就是因为吃了血魔胆才恢复了武功?” “嗯,如果他当时就吸了血的话,的确会恢复的把。”殷兰慈自言自语,“还要问问爹,他比较清楚。” 说着,又觉得不对劲,抬头和陆雪儿对视了一眼,咳嗽一声,现在不是谈正经事的时候! 可房间里,白玉堂和展昭还在讲血魔和血魔胆的事情,联系到了刚刚看到的猎户尸体。 白玉堂皱眉,“我们将那座山林都找遍了,虽然找到只半人半鬼的血魔,却是没找什么血胆红,谢百花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自己变成了血魔?” “血魔胆不可能长在地上,我们倒是找到了一个锦盒。”展昭微微一笑,“如果他早有血魔胆,不会一直不拿出来吧?” “所以是有人给他的。”白玉堂抬头看展昭,“某个神秘的人!” 展昭会心一笑,“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幕后主使!” 于是,展昭和白玉堂先聊公事、再聊酒、一会儿又聊天气、再聊什么星星月亮风花雪月……总之天马行空想到什么聊什么。 陆雪儿蹲在门口托着下巴,听得腿都麻了,感慨“我养了玉堂那么多年,头一次听他过那么多话。” 殷兰慈也感慨,“昭昭是挺健谈,可也没见他那么啰嗦过。” 两人对视了一眼,无奈——他们还真能聊啊。 小四子洗完澡,穿着个大袍子拖着双木拖鞋溜达过来了,凑到两人身后往里看,就见展昭和白玉堂正喝酒聊天呢,精神正好。他就蹲在那里,跟两位娘亲一起看了起来。 众人从掌灯一直等到午夜,庞煜看完了所有资料实在受不了了,把一两银子往白夏展天行的眼前推了推,“认输了,我要去睡觉了。” 小四子也困得不行了,被公孙抱回去睡觉。 陆雪儿打了个哈欠,问殷兰慈,“怎么还在聊啊?不困的么?” 殷兰慈嘴角抽了抽,“那什么,喝了大补汤,精力旺盛吧。” “这俩孩子定力比他们爹是强多了啊。”陆雪儿摇头叹息。 身后展天行和白夏对视一笑——俩傻妞,怎么可能是因为定力不行,当然是故意的了!大补药加酒后乱性,当然是最好借口,吃干抹尽两位娘子不就逃不掉了么! 展昭和白玉堂聊到后半夜,开门一看,陆雪儿和殷兰慈挨在一起,已经靠在门口睡着了。 两人将两位娘亲附近去躺在了床上,给盖上被子。 展天行和白夏见状,也不去阻止,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展昭问白玉堂,“困不困?” 白玉堂摇头,“那补汤补菜有点用,精力充沛,以后多让厨房煮。” “那走吧,我们去盯着谢百花。”展昭提议。 白玉堂无所谓地一耸肩,“我没问题。” 两人就出门了。 屋子里,陆雪儿翻身搂住被子,“又失败了吧?” 殷兰慈跟她抢被子,“真奇怪啊!当年天行吃了明明就有把持不住酒后乱那什么的啊!” 陆雪儿摇了摇头,抽出被子一裹,“笨死了!” “你给我留点被子!”殷兰慈往回拽,陆雪儿也用力,两人一个拽一个……刺啦一声。 对视了一眼——一人一半! ……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天鹰山庄附近,问蹲点的紫影和赭影有没有发现谢百花。 紫影摇头,“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说话间,就听赭影“嘘”了一声。 众人安静下来,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后院翻了出来。动作迅速,从衣着身形来看,正是谢百花。 众人刚刚一愣神的功夫,就听到“啊!”一声惨叫传来。 赶紧追过去一看,只见在天鹰山庄后院的大马路上躺着一具尸体。 “打更的小王!”展昭认识开封府所有的更夫,一皱眉,小王肯定是不走运刚刚走到这里,撞了个正着。只见小王脖子上一个大口子,血流出来了很多,显然是被人咬了!但没有将血全部吸尽,似乎很匆忙。 “猫儿!”白玉堂伸手一指前方,就见一个白衣人仓皇地翻墙逃走。 众人站起来就追。 第176章 阴谋 那白衣人穿街过巷,动作快而且似乎道路还挺熟悉。 展昭白玉堂等人一路追赶,终于在一处房宅前边停了下来。这是挺大的一趟宅子,宅子门口守着不少人,展昭和白玉堂一眼认出,是百花盟的人。 百花盟几个侍卫虎视眈眈地挡住展昭和白玉堂,“二位,深更半夜的,请回吧。” 白玉堂微微蹙眉,展昭道,“谢百花呢?” 百花盟看门的众人脸上有些心虚,但还是摇头连连,“没看到,我们盟主还没回来。” “我们看到他进去了。”紫影道,“谢百花当街杀害无辜百姓,我们要拿他回开封府问案!” 百花盟教众都说,“没看到盟主,不信你们进去搜!” 展昭等人进了山庄,才发现里头挺大……原本以为百花盟在开封没有别院,没想到竟然租了那么大一处宅子,而且来了众多的帮众。 毕竟是武林四大门派之首,百花盟的弟子太多,且众口一词说谢百花没来过。 展昭他们搜了接近一个时辰,还是没见人。这里是别人的地头,谢百花当然比他们熟悉了,说不定就躲到哪儿去了。 展昭等人无奈,心有不甘但还是没辙,留下几个影卫暗中看守,众人先回了开封府。 更夫小王的尸体也抬回了开封府,让家里人来领尸体,又免不了一阵哭。最近开封府来来去去不少认尸的,感觉很压抑。 展昭觉得特别憋屈,那谢百花跟只蟑螂似的,打不死还害人!躲起来又找不见人。 白玉堂比展昭还憋屈,早知道一掌打死他一了百了!留下来那真叫祸患无穷。 两人回到了房中,只看到满屋子棉絮……对视了一眼跑到床边一看,见被子被一扯成了两半,殷兰慈和陆雪儿一人搂着半条正睡的香呢,中间大虎小虎挨在一起,挤在两位娘亲中间睡得四仰八叉的。 两人望天兴叹,到院子里拉过两张藤榻,躺着看星星。 …… 次日清晨,展昭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身边有人聊天,心中暗暗一惊——没理由有人聊天自己没发现!抬头睁眼,就见殷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院子里,和他聊天的,正是天尊。 白玉堂也醒过来了,看天色,刚刚蒙蒙亮,和展昭一起坐了起来,白玉堂问天尊,“你俩上哪儿去了。” “去取点东西。”殷候说着,将一个窄扁的小盒子丢给了展昭。 展昭伸手接了,有些不解地打开看。 白玉堂要凑过去,就听到地底下有声音,微微一愣……凑到另一边往地上看只听“哗啦”一声,地底下拱起一层土来,他的藤榻边开了个地洞,彻地鼠韩彰探头出来,扒拉了一下四边的泥巴,“老五!” 白玉堂吃惊,“二哥,你怎么来了……” 韩彰从洞里爬了上来,还拉出来了徐庆。 “三哥?”白玉堂皱眉,“陷空岛出事了?” “没,我们是天尊叫来帮忙的。”韩彰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卷包着炭笔的羊皮来,显然是刚刚画好的,递过去给天尊,“天尊,你要的图。” 天尊接过来道了声谢,将图纸给白玉堂。 “什么图?”白玉堂不解。 “开封府通往天涯谷的秘密通道,当中有几个岔口,可以到船坞、也能到郊外。”韩彰道,“我来了好几天了,按照天尊的指示和老三一起挖了这些通道。” 天尊笑眯眯点头,“辛苦辛苦。” 韩彰和徐庆赶紧摇头,“应该的应该的。” 白玉堂和展昭都觉得天尊想得很周到,这地道给天魔宫的人用是最方便的了。 这会儿,展昭也打开了手里的盒子,就见里头卷着一张图,像是丝绸的质地,薄如蝉翼,展开之后是一卷画,大得惊人。 丝绸底子薄而通透,看不出来上边画的什么。 展昭伸手将一旁白玉堂按躺下。 白玉堂还不明白呢,就见展昭将那张画铺他身上了……果然,白色的底子一衬托,就看出画上画的是什么了。 “人打架么?”展昭胳膊肘靠在白玉堂腿上,盯着那张图仔细看,“外公,有些像你啊这个人!”说着,戳了戳画上的人,正戳在白玉堂肋叉子上。 白玉堂叹了口气,索性双手靠在脑后,任凭那猫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在身上戳来戳去。 众人说话间,后院小四子跑了过来,他可是一宿没睡好,就惦记着殷兰慈的主意后来成功了没有啊?喵喵和白白有进展了没有啊?起了个大早还没等公孙给他洗把脸呢,就奔出来了。 他前头跑,公孙拿着热帕子在后头追,转过院子,就看到这里好多人呢。 “二大爷三大爷!”小四子一看到韩彰和徐庆,扑过来抱个先。 徐庆“哧溜”从坑里蹦了出来,跟座铁塔似的,将小四子往半空中一举,让他骑脖子上。 公孙蹦跶了半天没够着小四子的脸,帕子也凉了,气得磨牙。 “这是陵山泣血图?”白玉堂拿着绸子的一头仔细看了看,抬头问天尊。 天尊伸手比了个四,“四张里头的一张。” “是真的么?”展昭惊讶,别说,那林禅子果然是画功如神,好漂亮的画,人物景致简直是惟妙惟肖。 “这张肯定是真的。”殷候回答,“当年林禅子留下的。” “如果莲花楼截获的哪一张是真的,少林寺的一张也是真的,再加上这张……”公孙算了算,“还有最后一张么?” “那张在某个江湖门派手里?”白玉堂问天尊,“没在天山派?” 天尊笑了笑,“还有一张,也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众人异口同声问。 天尊微微一笑,“在开封府里。” 白玉堂皱眉,“你说在包大人那里?” 殷候失笑,“怎么可能。” 说话间,开封府众人也都起了,小玉忙着准备早饭,唐石头和岳阳也跑了进来。一看到白玉堂身上铺着的那张图,岳阳愣住了。 唐石头眼花了那么一下,傻乎乎问“师父,你今儿个穿新衣裳啊?” 白玉堂戳戳展昭,“猫儿,把我那新衣裳卷起来。” 展昭乖乖将画卷了,边问一旁殷候,“在谁那里啊?” 天尊和殷候一起望向门口的岳阳,“你曾爷留给你那份传家宝呢?” 众人都一愣。 岳阳脸色微微变了变,最后只好叹了口气,走到桌边,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木头锦盒来,放在了桌上,里头取出来的,是一卷一模一样的画卷,同是薄如蚕翼,上边的画,和殷候给的那张是连着的。 “怎么会……”展昭吃惊不已。 殷候拍了拍岳阳的肩膀,“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他姓林不姓岳,样子和林禅子太像了。” 展昭和白玉堂略一想,想起了岳阳那种过目不忘的能耐和特殊的画技,一起问,“你是林禅子的后人?” 岳阳耸了耸肩,“嗯,我本名叫林岳阳。” 唐石头有些不满,“你怎么骗人!亏我拿你当好兄弟,连房间都跟你一起用。” 岳阳尴尬,嘟囔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们也没仔细问过我。” 众人都想到了岳阳曾经说过,他拜入天山派,想要学武功变得更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查清楚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失去了一切——会不会和陵山泣血图有关? 吃早饭的时候,众人都来了,各个齐刷刷盯着岳阳看,门口一群丫鬟盯着里头天尊和殷候看。 赵普最后一个进门,见那群丫头叽叽喳喳谈论天尊和殷候,皱眉,“那俩老头都一百多了,你们不是喜欢展昭白玉堂么,口味什么时候变了?” “王爷你不懂,展大人和白五爷是美青年。”几个丫头双眼都闪亮亮,“殷候和天尊是美貌大叔!” 赵普嘴角抽了抽,心说年纪都够你俩爷爷了,还大叔?! 庞煜和包延也来了,庞煜手里拿着份名单,“天涯谷武林大会的时间定下了,就在后天下午,这是到时候会参加的所有江湖门派的名单。” 展昭接过来看,就见那名单可不是一张,而是一本上百页厚的册子,里头详细记录了各个门派的主要特征和武功风格,几乎每一个武林人的个人资料,连祖籍家乡、性格脾气都记录在册。 殷候拿过来翻了翻,“这够出本江湖谱了,谁做的?” 庞煜拍拍顶着俩黑眼圈的包延,“小馒头做了好几天了,资料是岳阳口述的。” 众人一笑——不愧是林禅子的后人。 包拯也表示赞赏,随后又问岳阳,为何隐姓埋名,要调查什么秘密。 岳阳想了想,撩起袖子,让众人看自己的左边胳膊。 就见在岳阳的左边胳膊上,有一个圆形的印记,不知道是不是胎记,像是长在肉里的,暗红色,一个八卦一样的形状。 公孙盯着仔细看了看,忽然笑了,“原来真的有啊……我还以为是传说。” 赵普纳闷,“什么传说?” 一旁庞煜笑嘻嘻问,“这什么呀?守宫砂啊?” 包延抽了他一鸡腿,“胡说什么你!” “我以前看到过,这种生下来就带在肉身上的八卦,是很不吉利的,叫天咒。”公孙饶有兴致地研究岳阳胳膊上的八卦。 岳阳吃惊地看公孙,“公孙先生,你在哪里看到过?” 公孙想了想,“一些残卷吧,我住在绍兴府静湖村,静湖里原先沉过一条船,那年好多人打捞器皿,路边就堆了一些石碑。” “那些石碑什么样子?”岳阳似乎有些激动。 公孙笑了笑,“一块块灰色石碑,一丈见方,上边刻满了西域文字。”说着,边问还跟二鼠闹着玩的小四子,“小四子,还记得静湖旁边的台阶不?” “嗯!”小四子跑过来,总算是让公孙抓住喂了口吃的,“石碑上有好多字,都看不懂。” 岳阳若有所思,展昭问公孙,“先生,天咒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吉利?” 公孙摇了摇头,“残卷上只说是大凶之兆,其他没写,我查阅过一些典籍,没有相关的解释。”说着,他看岳阳。 “我林家,自曾祖窥得天机横死之后,就世世代代受了这天咒之劫!”岳阳也吃不下东西了,将袖子放下来,“身上有天咒的人,阳寿都活不过三十岁,连同他的血亲和都会遭遇不测。我的亲人、爷爷奶奶、父母、兄长、姐姐、甚至是叔嫂,全部在三十岁之前毙命。我是林家最小的子孙,也是现在剩下唯一的一个,连从小照顾我的老仆人也在几年前死于非命了。” 唐石头睁大了眼睛,“那你岂不是只剩下十来年的寿命了?” 岳阳点点头,指着那天咒胎记,“现在是暗红色,等到变成黑色,我也就阳寿尽了,会吐血而死。你也离我尽量远一点,说不定会被我连累。” 众人都皱眉,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难怪岳阳那么着急了! 天尊将两份陵山泣血图放在一起,“当年林禅子也说过,秘密就在这陵山泣血图里头。” “现在想想,他冒着天咒之劫和断子绝孙的危险,也要把陵山泣血图画下来,必定有他的原因。”殷候夹了个小笼包塞进展昭嘴里,皱眉,“你才多大,别总愁眉苦脸的。” 展昭估计自己又皱眉头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脑门,吃包子。 吃完早饭,白玉堂见韩彰正跟石头剪子玩得欢,忽然想起件事情来,就对他说,“二哥,你再帮忙挖条道呗?” “挖哪儿?”韩彰问。 白玉堂告诉他,挖到开封郊外的山林,也就是血魔出现的那个林子。 韩彰一听自然没问题,就带着徐庆挖坑去了。 白玉堂和展昭彼此交换了个颜色心领神会,那林子里一定有问题,不如来个守株待兔。 直到日上三竿,陆雪儿和殷兰慈才爬起来,昨晚上打架闹了一宿,都不够睡,殷兰慈还上火了,嘴角起了个泡,冲着殷候撒娇,说要吃什么冰镇鸭梨儿下下火,殷候还真跑厨房给她做去了。 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放下展昭白玉堂他们筹备武林大会和调查血魔的事情不提,且说吃了血魔胆的谢百花。 如今的百花山庄别院是人人自危,所有百花盟的教众都觉得,谢百花可能疯魔了。 谢百花回家之后变得怕光,而且知道附近一定布置了大量开封府的密探,因此悄悄躲在地底的密室里头。 昨晚上他叫了两个随从侍寝,今天早上起来一看,谢百花自己也吓了一跳,那两个随从就剩下两具干尸,而且满屋子血。 虽然感觉内力大涨,但谢百花还是担心,自己似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另外,内力有些超出身体的负载,血脉还有点涨……照这个样子下去,岂不是会变成真魔?别哪天迷了心智发疯,自己都不知道! 谢百花始终觉得不妥,就等到天黑的时候,从暗道溜出别院,去了密林。 林中漆黑一片,他摸索到了那山洞附近,没见血魔踪迹,就开始压低了嗓子喊,“高人?高人!” 喊了半天,没人答应。 谢百花垂头丧气地一回头,却看到眼前站着个人,惊得他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就是给他血魔胆的那个面具男。 “高人……” 那面具人没等他说话,就一摆手,“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吃了血魔胆的人都疯了最后死了么?” 谢百花摇摇头,他就是来问这个的。 “因为吃血魔胆,一定要练血魔功,不然会筋脉尽断而死!”面具人背着手,边踱步边告诉谢百花。 “那你教我血魔功!”谢百花急切地说。 “我可不会。”那人说得慢条斯理,“天底下会血魔功的,只有血魔而已。” “吴不恶?”谢百花皱眉,“他已经死了……” “但陵山泣血图还在啊。”那人说着,笑了笑,“得到陵山泣血图,就能学到血魔功,还能一统武林!” 谢百花眼珠子都亮了,想了想又有些为难,“可陵山泣血图被偷了……被谁偷走了呢?” “呵呵,那就要靠你自己找了。”面具人说着想走,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谢百花,“过几天要开武林大会了,给我杀了殷候。” 谢百花一愣,随即失笑,“你拿我寻开心么?我连白玉堂都打不过,杀什么殷候?” 面具人黑洞洞的面具后面,露出赤红色的眼珠子,“杀殷候,未必要用什么绝世武功,知道他的弱点就行了。” “什么弱点?”谢百花满眼惊喜,如果能让他杀了殷候,那武林盟主的宝座还真不是梦了! “你知不知道,天魔宫的人,为什么能得到开封府的优待?”那人反问谢百花。 谢百花蹙眉想了想“我也觉得奇怪?白玉堂和展昭三番四次为天魔宫跟我作对……莫非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因为殷候的女儿是殷兰慈,而殷兰慈的儿子,就是展昭。”面具人一句话,谢百花彻底傻眼了。 良久,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你准备怎么做?”面具人接着问,“这个秘密可是最好的筹码,要好好利用。” “放心。”谢百花自信满满,“先用这个秘密要了殷候的命,不需要我杀他,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他必定挨了什么样的栽赃都不辩解,到时候,自然有天下武林人群起杀他。而至于展昭,大可以在特殊的场合将这秘密公之于众,好让他身败名裂,永远无法容身于江湖。” 面具男满意地点头,“我等待你的好消息。”说完就要走“你跟展昭和殷候有仇?”谢百花忽然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帮我?”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要的就是你要的——殷候死,展昭身败名裂,永远无法容身江湖。”说完,一闪没了踪影。 谢百花虽然没学到血魔功,但还是觉得今日收获匪浅,万万没料到,展昭竟然是殷候的外公,这可是条价值万金的消息,一定要好好利用。 两人都走后,林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山风呼啸。 就在这一片宁静之中,突然传来了“噗”一声。地底下拱起了一层土,出现了一个能容二人进出的深坑。 韩彰探头出来,四周望了望,徐庆挤了上来,“二哥,刚刚听到没?” “那个阴险小人啊!”韩彰点了点头,脸色可不好看,“你说玉堂是不是那展小猫的福星呢,若不是他让我们打洞来这儿,还真听不到这谢百花的腌臜主意。” “那个戴面具的是谁啊?”徐庆问,“他怎么知道展小猫的秘密?” 韩彰也摇了摇头,“不过看得出来,他功夫,很高很高!” “那我们怎么办?”徐庆见四周围黑灯瞎火的,就问韩彰,“有人欺负展小猫,我们去宰了那谢百花咋样?” “笨,宰了他有什么用,这秘密既然面具男已经知道了,谢百花死了,他还能告诉谢千花、谢万花!” 徐庆张大了嘴吃惊不已,“谢百花还有俩兄弟啊?” 韩彰无语,这愣子,伸手一拽他,“我的意思是,你脑袋有公孙、包大人他们好使啊?这回儿当然去想主意了!先下手为强,深的那姓谢的使阴招!”说完,韩彰拽了他一把,将洞口堵上,托着徐庆一起回开封府了。 第177章 恶人必要恶人磨 韩彰和徐庆风急火燎地回了开封府。 此时夜深人静,展昭和白玉堂昨天在藤椅上睡了一宿,好不容易有了新被子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就听到院子里徐庆拿个铜锣“哐哐”直敲。 开封府众人大半夜的都被惊醒了过来。到了院子里,就见三爷拿着个脸盆拿着把勺子正敲得爽快。 “三哥,大晚上的你干嘛?”白玉堂不解地看徐庆。 “都坐下坐下。”徐庆让众人坐下,韩彰就将刚刚挖坑时候碰巧听到的事情,跟众人讲了一下。 话说完,众人都不做声了,心中暗骂谢百花这个贱人啊,真是祸害遗千年啊!另外又都疑惑——给谢百花血魔胆那个人,究竟是谁? 展昭和殷候同时一拍桌子,一起开口: “谁敢害我外公?!” “谁敢害我外孙?!” 白玉堂问徐庆和韩彰,“另外一个说话的人是谁?” “声音嘶哑,听不出年岁。”韩彰仰天想了想,“面容我们没见着,他好像功夫很不错的样子,我们怕打草惊蛇。” 白玉堂点了点头。 公孙皱眉,“起码证明,的确是有人给了谢百花血魔胆。” 天尊摸摸下巴,看殷候,“你能想到是谁么?” 殷候倒是头一回认真地想了想,不过他都一百多岁了,生得又是那副性格,一百多年得罪了多少人数不胜数,让他上哪儿想去。而至于声音沙哑…… “那人,会不会也吃了血魔胆?”殷候忽然问。 “吃血魔胆后会声音沙哑么?”殷兰慈问。 殷候和天尊都点头,当年吴不恶就是这样子。 “昭啊,你有没有仇人恨你入骨,想要你身败名裂的?”展天行有些担心地问展昭,心中则是纳闷,他家儿子说人见人爱也不过分啊,谁那么恨他? “一定是坏人了。”包延托着下巴,手指头轻轻叩着桌面。 “那个谢百花,定会利用这个秘密大做文章。”庞煜抱着胳膊摇头,“那种卑鄙小人,势必会得寸进尺。” “怕他?”展昭皱眉,“大不了说实话么!不就是个出生。” “不准。”殷候板起脸。 展昭回嘴,“我本来也没想否认,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敢!”殷候来气,头一回板起脸“这事情我说了算,以后有人问你我是不是你外公,你不准认,敢说个是,都别来见我。” 众人暗暗吐舌头,老爷子发火了! 殷兰慈给殷候倒了杯茶,让他别上火。 展昭咬咬牙也不敢再回嘴了,撇开脸看一旁,胸中憋闷。白玉堂皱眉,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肩膀,示意——别上火,殷候也是为你着想。 展昭自然知道殷候是为自己好,但如果真有人问,“殷候是不是你外公?” 难道真的回答“不是”么!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唉。”包拯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不用着急,这事情,有挽救余地,说不定还能否极泰来,来个绝地反击。” 众人都看包拯。 包拯捻须一笑,“谢百花的确心术不正,但展护卫并不是他最恨的。” 众人微微一愣,同时看向白玉堂——的确,谢百花最恨的应该是白玉堂,其次是天魔宫,最后才是开封府的众人。 “这一个秘密,乃是谢百花东山再起的救命稻草,也是他报复的最好筹码,他当然会小心利用。”包拯看了看众人,“更何况他又吃了血魔胆,某些方面身不由己,且现在四面楚歌……所以,我们要估算一下他下一步的想法,好早作准备,应对自如。” “那小子都贱到骨头里了。”赵普撇撇嘴,“包相,怎么估算啊?” “说到坏主意么……”包拯轻轻咳嗽了一声,叫来张龙赵虎,让他们去趟太师府,请太师过来一趟。 众人都哭笑不得,的确……恶人自要恶人磨,说到坏主意坏点子,太师也许真能估算出谢百花的心思和行动,也说不定啊。 不多久,庞太师坐着轿子来了,进门就嚷嚷,“包黑子,老夫跟你有仇啊,你大半夜觉都不叫我睡……” 进得门见所有人都在,他也吃惊,想了想,坐下问,“出什么事了?” 众人喝茶,庞煜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问庞太师,“爹,如果你是谢百花,你会怎么耍贱招……哎呀。” 庞煜话没说完,气得庞吉胡子都飞起来了,抬手给了他一个烧栗,“好你小兔崽子啊,那黑子疯你也跟着疯。” “太师。”包拯轻轻一拍庞吉,“你帮的可不是我,是展护卫和白少侠,还有一位武林至尊,这面子可大啊。” 庞吉一摸胡须想想也是,这买卖的确干的过!于是轻轻拍着肚子想了想,道,“那谢百花不练血魔功就撑不过几天是吧?” 众人都点头。 “呐!”庞吉伸出一根手指头,“所谓的贱人呢,就是永远先想自己!” 众人都点了点头。 “自以为聪明的人呢,就是永远想同时做一件以上的事情。”庞吉伸出第二根手指。 众人又点了点头。 “又贱又自以为聪明的人呢,就会先照顾自己的野心,同时再顾着报复别人,双向进行!”庞煜啧啧两声,“也就是说,那谢百花一怕死、二还想飞黄腾达。三想报仇,四还要痛快的报仇,让别人身败名裂!” 众人都托着下巴仔细听,感觉庞吉说得倒是有点儿道理。 “如果我是他……” 庞吉说到这句,见包拯嘴角抽了抽,心里来气,给了他个白眼,转过脸认真对白玉堂说,“第一个,我就找你给我找陵山泣血图!以展昭的身世为借口,将你耍得团团转,好出一口恶气。” 白玉堂微微一愣, 众人也觉得意外,庞吉的意思是说——谢百花会先利用这个秘密,找白玉堂帮他找陵山泣血图?这倒是众人都没想到的。 “呵呵。”天尊笑着点头,“太师果然心思缜密,找玉堂帮忙拿陵山泣血图,是最好不过了。” “另外,他还会寻各种理由,将天涯谷大会推后!”庞吉拍了拍庞煜,“接下来就该威胁你了!” 庞煜皱眉,“也有我的份啊?” 庞煜一捋胡须,“展昭身边的每一个朋友,都有利用价值,当然要各自利用。另外,若是要向人报仇,除了看他不好之外,还要让他看到自己很好,这才是贱人想要的复仇方式!” 包拯点头,“果然分析这事儿非太师莫属。” “去!”庞吉又白了包拯一眼,接着说,“推迟时间,是为了更好地利用这个秘密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也是让自己准备更充分,更为了折磨展昭和他身边的人,让他们心力交瘁。” 众人都微微皱眉,暗自想着——别看庞吉是个草包,所谓大奸必有大才,赵祯重用他不是没理由的,千万不要得罪这个人! “那他具体的做法呢?”殷候问庞吉。 “嗯,找陵山泣血图、同时练血魔功、将血魔所犯的罪行都推到殷候身上,让人怀疑吃了血魔胆的其实是殷候。到时候武林大会,就说殷候是血魔,天魔宫本来没人帮,朝廷要维持正义,就爆出展昭的身份,到时候利用武林群雄的各种心态,群起而攻之,杀殷候。展昭一旦帮忙,从此身败名裂,沦为邪道。殷候或者天魔宫的人如果反击,则会成为武林公敌,第二次的剿灭天魔宫大潮势在必行,死得正派越多,仇恨也越多。白玉堂也会卷进去,因为他与展昭关系特殊。谢百花会将天山派贬低成和殷候同流合污,天尊当年和殷候合谋为的是某个阴险的毁灭武林的目的,从而挑动那些年轻没什么见识光有胆子没脑子的武林后生作乱。更新换代的时候一到,就会大乱!天下一旦大乱,朝廷必不能坐视不理,人总是随大流的,皇权不可能为了小部分人去得罪大部分人。所以天魔宫一定会被剿灭,谢百花到时候神功得成,声明鹊起,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一统江湖什么的。” 众人越听越皱眉,等庞吉说完,三爷徐庆一拍大腿,“娘啊贱人,做他的春秋大梦。”边瞪韩彰,“都是二哥你刚刚拦着我,不然早就宰了那个鸟人!” “的确是春秋大梦。”白玉堂慢条斯理问庞吉,“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吧,谢百花和太师比,还是差远了。” 众人吃惊地看白玉堂——了不得了,白玉堂夸庞吉啊,头一次听到五爷说好话。 庞吉乐了,哈哈大笑,“果然猫是心头肉啊,连五爷都说好话了,老夫怎么能不给出主意?” 白玉堂尴尬,众人都忍笑,所谓关心则乱,白玉堂为展昭可没少上火。 可再看展昭,只见他眼中隐隐有些情绪,可谓是百感交集,左右为难,一方面大家都为他尽心尽力,他很感激,另一方面,又不痛快。 如今大家想尽办法就是要隐瞒展昭的身世。展昭是个重情义的人,这种做法显得他嫌弃外公似的,自然让他不痛快。且展昭虽然平日性格随和,但骨子里还是有股子浑然天成的傲气在,有时候比白玉堂还拧。更何况他武功又好,少年得志,没怕过谁。 这会儿展昭想的是——让人知道外公是殷候又怎么了?不就自己被人骂几句么?总比这么见不得人好!自己还想让殷候参加婚礼做长辈席呢!难道成亲的时候连外公都不能叫? 众人也看出展昭的心情,殷候心中自然是欣慰的,展昭从小到大,没嫌弃过天魔宫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又担心——展昭别一起之下,为免连累他人自己诏告天下,江湖险恶人言可畏,不是想想那么简单。再说也犯不上啊,自己心中知道他孝顺就足够了……这孩子死犟死犟的! 众人都看白玉堂,意思是——你劝呐! 白玉堂更为难了,陆雪儿和白夏都摇头,以白玉堂的性子,比展昭还无所谓呢,换做是他,估计也是一样的处理方式,直接说呗,谁怕谁?大不了不混了。 “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包拯忽然板起脸,“枉费长辈一片苦心。” 展昭睁大了眼睛看包拯,开封府众人也吃惊。包拯只要在公堂下,人都非常随和。特别是对展昭,简直亲如子侄,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却明显在责备展昭,难得一见。 殷候还不干了,瞪包拯,包拯怕过谁啊,跟他互瞪。 赵普笑了笑,“的确天真了些。” 众人接着看赵普,公孙拽拽他袖子,示意——别添乱。 赵普笑了,“我只是深有体会而已。”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那只灰色的眼睛。 众人都不说话了,当年就是一句“八眸乱世,灰眼会带来灾祸”,先皇就差点杀了还在襁褓之中的赵普。后来他十六岁就为国争战,却处处被人怀疑,就是因为他有一半外族血统,混血子,两边都容不下。” 展昭微微皱眉,他可不傻,一点就透。比方说吧,包拯如果不是汉人,或者是大奸大恶之后,就算包拯还是包拯,也没人会再相信他的青天之名了。自古皆是如此,坏人可以坏到底,好人却不能有一丁点儿坏。 展昭一下子就想通了,虽然不甘心,但有大智慧的人都懂得忍耐。殷候和殷兰慈比他更为难,以前一直是长辈保护身为晚辈的他,如今他翅膀硬了,怎么好为了一口气让老人家担心。点点头,展昭问庞吉,“太师,有什么好法子,可以反制,来个将计就计么?” 庞吉笑了,众人也松口气——这就是展昭,给他一个理由,对的,他就会听你说。 “我是不会武功,勾心斗角的东西倒是会点儿。”庞煜托着下巴想了想,“第一,咱们要给他来个先发制人,打乱谢百花全部计划,让他自顾不暇。第二,将计就计,假装示弱,让他得势,叫他遇到点困难然后再觉得自己克服了困难,以它自以为是的性子,必定飘飘然,会越陷越深!第三,顺藤摸瓜,这谢百花是个小卒,大不了在他成事之前一掌拍死他,你开封府那么多高手呢,要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关键是那个幕后人!要通过谢百花,找到他!还有陵山泣血图的秘密,能挖多深就挖多深,机会难得!尽量抓住那幕后人。第四么,也是最重要的,永绝后患!”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庞煜头一回听他爹说这些,就逐条问,“爹,怎么打乱谢百花的计划啊?” 庞吉一笑,“他谢百花现在吃了血魔胆啊,整天涨的难受,让他吸不着血,定然方寸大乱!” “开封府可以加强防备,看死百花盟,让他没法进出。”包拯道,“他出来吸血要冒风险,就只好动身边的人,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他拿身边人下手,难免内乱,内忧加上外患,他必然着急。一着急,就要拼命找陵山泣血图了。” 众人都点头,有理! “然后啊,咱们给他一份假的陵山泣血图。”庞吉指了指岳阳,“伪造一份不难吧?来个半真半假,给他添乱,关键是拖延时间!” 众人都一挑眉——有理。 “将计就计和顺藤摸瓜,就是利用谢百花,找到那神秘人。”白玉堂低声问,“永绝后患是什么?” 庞吉一笑,“这天总是要下雨的,今儿个不下明儿个还下呢!” 众人不解地看他,“什么意思?” “要让天下人知道,殷候是展昭的外公……” 话没说完,众人睁大了眼睛,庞吉摆摆手,“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条消息是假的!以后再有人说,都没人相信了!让天魔宫从此变一变,不再是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头聚集之处,那以后,就再没人能拿这条信儿,来威胁展昭和他身边的朋友了。” 众人都倒抽了口凉气,问庞吉,“真的可以?” “嘿嘿。”庞吉拍了拍肚子,“怎么不可以,但是要找个人帮帮忙!” “谁?”众人都讶异。 庞吉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包拯抢了一句,“皇上是吧?看把你这胖子得瑟的。” 庞吉吹胡子瞪眼,“死黑子,你抢我话!” “找皇上……”赵普略一琢磨,笑了,“好计。” 公孙都还没想明白呢,见赵普明白了,惊讶地看他,“你明白?” 赵普一笑,“咱们不能把展昭抹黑,就把天魔宫洗白了呗!” 众人都皱眉研究赵普那话,箫良问小四子,“槿儿,师父说什么?” 小四子还迷糊呢,“洗白白?洗澡么?” “赵普以前是灰眼修罗,现在是灰眼活佛。”展昭微微一笑,“只要做的好事够大够轰动,就能从黑变成白。” 众人都看展昭——原来如此!想法子洗白天魔宫,有赵祯帮忙,自然是最好的事情。 庞吉笑笑点了点头,示意,就是这个道理!说完,似乎又有些欲言又止。 包拯看到了,笑一声,“怎么了胖子,你还有什么坏水,一次往外倒了吧。” 众人看庞吉,心说——还有计策呢? 庞吉道,“这是我个人趣味问题,小孩子不要学。” 殷候看他,挑起嘴角邪邪一笑,“你想整死谢百花?” 庞吉讪笑了一声,“这一套是官场厚黑之术,见不得光,对于武林人其实没啥用处,但谢百花杀人无数,严惩一下,也是应该的,是吧?” 天尊看白玉堂和展昭,问,“你俩觉得呢?” “当然要教训他了!”陆雪儿和殷兰慈异口同声,“这个人死性不改。” “他练了血魔功,到最后的下场肯定是身败名裂还会死无葬身之地。”白玉堂疑惑,“还能怎么整?” 展昭也纳闷,“而且他那么疯狂,到头来一无所有,还有更坏的报应不成?” 庞吉笑着摇头,“呵呵,果然还是好孩子。” 包拯瞟了他一眼,“是你官场待久了,戾气太重。” “我倒是想听一下。”岳阳好奇地问,“他都死无葬身之地了,还要怎么样更惨?” 庞吉笑着摆手,“算了算了,说出来以后没朋友。” 包拯帮着他说,“如果以太师往日为官之道,会让谢百花临终前幡然悔悟,悔不当初,切带着罪恶感痛苦离世,死不瞑目。让他临终吐真言,忏悔己过,并以此举杀鸡儆猴,让所有其他有同样心思的人,都知道他庞吉的厉害,以后离他远远的,不敢再犯,是也不是啊?” 庞吉撇嘴,“死黑子,你别污蔑我!” 包拯端着茶杯喝茶,摇头,“所以说,做官,大奸大恶比大善大仁难多了,前者要心机深沉废寝忘食,后者只要问心无愧就行。” 殷候也啧了一声,“看来,官场比起江湖,更加的腥风血雨啊。” 众人也都点头。 这时,就听展昭和白玉堂一起问,“能让谢百花悔悟?” 庞吉看了看两人,“人皆有本性,关键是看能不能直击要害。含恨而终远没有含悔而终痛苦,带着对别人的恨死去,远远比不上带着对自己的恨死去,更糟糕了。” “谢百花如果不知道错,杀了他就好像杀死一头野兽,没有意义。”展昭道,“需要让他知道错,这才对得起那些无辜死在他手里的人。” 白玉堂也点头,“还有那个真正的幕后主谋。” 众人都觉得有理,害人之心不可有,为了一己私欲残害苍生,满手鲜血的恶棍,不能太便宜他们!庞吉捻了捻胡须,“那就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众人商议了一宿,来了个有备无患。 第二天一大早,庞吉和包拯上朝找赵祯帮忙去了。开封府门口的侍卫,就接到了一封百花盟送来的信。 信是给庞煜的。 众人暗暗心惊——还真是! 庞煜打开信一看,果然是一些威胁的话,让庞煜以朝廷的名义,将天涯谷武林大会再推后五天,不然,展昭的身世之谜,将会泄露。 “太师果然不简单啊。”展昭赞叹。 白玉堂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那就等着谢百花,找我要陵山泣血图了。” 第178章 借尸还魂 白玉堂并没有等待太久,谢百花就真的写了张请帖来,说请白玉堂到太白居的雅间见面。 白玉堂看了看请帖,笑而不语。 一旁众人都啧啧称奇——庞太师真不是盖的啊!都让他说中了。 “干嘛约在雅间,在大堂不行么,见不得人啊。”展昭自言自语埋怨了一句。 众人都看他——呦,吃醋么? “约的什么时候?”天尊问白玉堂。 “今天下午,未时。” “那就未时三刻再去!”展昭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不好,申时差一点点的时候去!” 众人都想笑,展昭还没成亲呢,看得就挺紧啊。 “谢百花现在不人不鬼,没那种闲情逸致惦记你家白玉堂的。”赵普拍拍展昭让他心安,别胡思乱想。 展昭想了想,“我们这就去隔壁定个雅间!” 众人觉得这个倒是要的,可以监视一下,于是,影卫们将隔壁两个雅间都定下了,准备集体去偷听。 下午,白玉堂单独去了太白居。 进了房间,就见门窗紧闭,里头灯光昏暗,谢百花坐在远离窗户的角落,似乎很惧光,阴森森地坐在那里,看着走进门的白玉堂。 白玉堂上下打量了一下谢百花,忍不住皱眉。 谢百花虽然有些娘娘腔,但之前是个很讲究的体面人。如今讲究是讲究,穿得也不错,但体面却是不再! 只见他面色青灰,也不知道是不是光太暗的问题,整个人死气沉沉。眼窝深陷发黑,双眼布满血丝,眼瞳微微有些泛红。嘴唇青紫,形如枯槁,关键是还有一些味道,感觉发霉了似的,腥气恶心。 白玉堂微微蹙眉,他最受不得阴暗、脏、怪味这类东西,一想到还要在这里跟谢百花坐一会儿,就说不出的恶心。 见白玉堂脸色不善,谢百花冷笑了一声,“五爷,竟然会赏脸来,我可真是受宠若惊。” 白玉堂找了张离他远一点,并且靠窗通风一点点的位子坐下,等他说重点。 隔壁,展昭趴在墙上听着。墙壁之前让徐庆用大力金刚指捅了好几个窟窿,这边不说话,那边说话听得很清楚,反正太白居的人都好说话,捅完了给补上就行,至于为什么让徐庆捅……三爷指头最粗,隔壁拿画将洞挡住,神不知鬼不觉。 展昭听得直皱眉,那谢百花,说些有的没的。 而隔壁的房间里,谢百花阴测测盯着白玉堂看。 此时白玉堂坐在窗边,忍不住打开了些窗户透透气,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一身的纯白。 谢百花咬了咬牙,白玉堂,真是个叫人羡慕的人!无论是出身、天赋、武功、背景、成就、江湖地位、乃至外貌,都叫人嫉妒得眼里瞪出血来。 “若不是拜你所赐,我也不会沦落到今时今日。”谢百花恶狠狠看了白玉堂一眼,那神情,像是也想上来咬上一口,吸干血才解气。 白玉堂瞧着他那神情有些好笑,心说是啊,若不是饶你一命,也不会白白搭上那么多无辜好人的姓名,有些厌恶地问,“有什么事快说。” 展昭点点头,暗自嘀咕了一句——就是!要说就说,少罗嗦! 一旁殷候见展昭杀气腾腾的,觉得好玩儿,想起展昭小的时候,喜欢个白色的兔子,就一直抱着不松手,走哪儿都搂着,谁跟他要他都不给。那天重三抢去玩了会儿,小展昭就一直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虎视眈眈瞅着,跟现在这神情很相似。 “很简单,我知道展昭和天魔宫什么关系了。”谢百花很想看看白玉堂惊讶的样子,不过五爷没给他面子,只是问,“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你不用管。”谢百花神情略微得意,“我只要你帮我做件事,我就不把展昭的身份公开出去!” 白玉堂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边慢条斯理地问,“找什么,你又活不了多久,要什么好东西都白搭。” “你说什么?”谢百花皱眉。 白玉堂这招,是来之前包拯教他的。白玉堂不会骗人,这次对付谢百花又需要将计就计,所以他去征求了一下包拯的意见。包拯给他出了个主意,吓唬加误导加挑拨! 白玉堂琢磨了一下,吓唬是唬谢百花,练血魔功非但不会天下无敌还会死得早。误导就是让谢百花多疑的性子去猜忌自己的决定。而挑拨,自然是挑拨离间,天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血魔胆何其珍贵,人平白无故就送你一颗?铁定另有所图。 “你找个大夫自己去看看,我看你这样子估计也活不过个把月了。”白玉堂接着说,“还有你身上什么味儿?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味道都比你好闻些。” 谢百花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吃血魔胆之前是最注重外表的人,如今……落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玉堂,你不怕我将展昭的身世……” “我怕什么?”白玉堂打断他,倒是发自真心笑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谢百花心急上火的德行,“展昭若是不混江湖不混官场,我就带他回陷空岛享清福呗,省的他每天累死累活的跑来跑去。”说着,脸上显露出几分邪气来,“天下人都讨厌他,他就归我一个人了,正合我意。” 隔壁殷候对展昭挑挑眉,那意思像是说——喔唷,白玉堂还有这一面呐? 展昭望天,这耗子!心里则是噗通通直跳。 谢百花对白玉堂还真没辙,“白玉堂,那你做是不做?” 白玉堂耸耸肩,“你先说来听听,也不是什么事都做得的,比如说你让我杀了你倒是好办,杀别人难度就大点。” 展昭嘴角翘了翘,心说——干得好!最好气得那娘娘腔口吐血而亡! 谢百花眯起眼睛,心中对白玉堂恨得都绞痛了,可这人,软硬不吃,不比展昭殷候之类还有些顾虑。不过想想还是大局为重,谢百花道,“我要陵山泣血图。” 白玉堂倒是真的装出了那么一丝意外的神色来,“我手上没有。” “我知道哪儿有!” 白玉堂有兴趣听下去,“哪儿有?” “天魔宫!” 白玉堂皱眉,“为什么这么肯定?” “莲花楼和少林四位高僧都是死在天魔宫的人手上,当然是在他们那里。” 听了谢百花的话,白玉堂心中计较——灭了莲花楼,杀了四位高僧的人是个高手,可谢百花却并不知情?那幕后人是谁。 想罢,白玉堂索性顺嘴说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天魔宫是被什么人嫁祸的?” 谢百花哼哼了一声,“你和展昭关系特殊,当然帮着天魔宫的人!“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天魔宫的人所为,那么你就是被人利用。” 谢百花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似乎……他也是曾经往这方面怀疑过的。 “莲花楼山下,为什么种了血胆红?”白玉堂接着询问。 谢百花愣了愣,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还有天鹰山庄怎么会有血魔?” “那是……”谢百花自言自语,“都是薛天鹰做的事情。” “你们是在研究吧?”白玉堂之前跟天尊和殷候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谢百花他们可能在种血胆红,又用人做实验,培育血魔,是为了摸透血魔胆的药效,说不定日后就能成为了吴不恶一样的高手! “但是并没有成功!”谢百花也不隐瞒什么了,照直说,“白玉堂,你出身名门天赋过人,是天子骄子,自然不会知道普通人想要变强是多困难。种植血胆红虽然要用人血,但未必会松人命。再说了,一旦血魔胆成功,那就能大大增强功力,有什么不对?!” 白玉堂稍微花了些心思,去试着理解了一下谢百花,虽然不能认同他急功近利的做法,武林中不择手段想要出人头地的人很多,大多一念之差,谢百花确实是被人利用了那股子激进与虚荣……说不定,正如太师所说,会有醒悟的一天。 白玉堂不善于劝解人什么的,只是淡淡道,“若是被人利用,到最后还要搭上性命和一世英名,那之前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么。” 谢百花眼中闪过不安,最后变作恼怒,嚯地站起来,“白玉堂,我让你找陵山泣血图,没让你教训我!” 隔壁展昭摇了摇头——说中了心事才会这么大反应吧。唉,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这谢百花自作孽不可活! “你在遇上天魔宫的人之前,好歹是个武林正派,不会滥杀无辜。”白玉堂还是不紧不慢,“可是现在呢?那日打更的小王不过二十岁、你滥杀无辜破了规矩,难道觉得自己还是正派?最终能不受惩罚全身而退?” 谢百花的情绪激动起来,“我不知道,我没干过!” “你确定?”白玉堂冷笑,“那日山里的三个猎户呢?他们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也不是魔教中人,你疯魔了要吸血吃肉,就不把人当人?” 隔壁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白玉堂每次用展昭的方式说话,都能把句子说长一点。 展昭则是连连点头——是真个道理!说得好! “闭嘴!”谢百花越发急切,“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 “呵呵。”白玉堂干笑了两声,“你不过是个失败者,做什么大事了?驱除外族了还是保家卫国了?原本只是个疯魔的武夫,现在是杀人的狂魔,只是从糟糕到更糟糕而已。真正倒霉的百花盟的数千弟子,日后会因为你而被人唾弃,成为邪门歪道。” “不是我的错!”谢百花一指白玉堂,“都是你,因为你废我武功。” 白玉堂看他一眼,“有因必有果,谁让你们心术不正,种什么血魔胆。” “是薛天鹰种的血胆红!那些血胆红根本没用!只能将人变成禽兽。”谢百花有些混乱地嚷嚷,“那人,那人给我的不一样!薛天鹰种的那些都是血红,上边没有斑点和蛛网,那人给的才是真正的血魔胆!” “那莲花夫人盆里种的那一棵呢?”白玉堂一句话,让谢百花愣在当场。他忽然想到,那天莲花夫人的来信中的确说了,她截获的血胆红上结了一枚果子,和他们后山培育出来的那种血胆红不一样,上边有斑点和蛛网状的褶皱……可那颗血魔胆遗失了!而血魔胆是在莲花楼被灭门的时候遗失的,也就是说,是被凶手拿走了。如今血魔胆到了自己手上,是否说明,那个面具人就是灭他莲花楼满门的凶手!自己岂不是被骗?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究竟是不是血魔胆?! 见谢百花狂躁愤怒,白玉堂知道他大概想通了,估计他会跑去质问那个幕后主谋,他跟展昭跟着去就行了。于是,白玉堂也不想再多说废话,打住不言了。 谢百花生性多疑,对那面具人已经有了怀疑,但他还想回去一趟,好好想想,准备一下如何应对。于是就站了起来,对白玉堂道,“白玉堂,天涯谷的大会将会推后举行,到时候,拿着陵山泣血图来,不然,我就当着天下武林群雄的面,将展昭的身份公之于众。”说完,转身走了。 他一走,影卫们立刻跟踪他,展昭也到了白玉堂的房间。 白玉堂打开窗户透透气,就见楼下,谢百花戴着个斗笠匆匆离开了太白居,似乎是回别院去了。 “谢百花已经生疑,应该会去找那主谋质问。”赵普走到屋中坐下,伸手摆了摆半空中,皱眉“怪味道!” “尸臭味。”公孙也觉得有些不舒服,“谢百花吃的究竟是不是血魔胆呢?” “血魔胆六十年才可能出一颗,浇灌要花很多心思。”殷候在展昭身边坐了,“可事实上,当年不恶得着的那颗血魔胆,也并没有种太长时间。” “吴不恶的血魔胆是从山巅之上摘回来的,其中有没有什么讲究?”天尊问他,“你见过那果实没有?” “讲究骨膜是有的,他没告诉我而已。”殷候想了想,“果子是鲜红色的,有一些胭脂色斑点倒是没错,却没听说过什么网状的纹路。”殷候自言自语,“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公孙考虑了一会儿,拽上包延,跑去了太学的藏书阁,想找一找关于血魔胆的记载。 其他人全力盯谢百花,一定要找到那个给他提供血魔胆的怪人。 展昭和白玉堂去了那密林附近埋伏,天尊跟殷候左右无事,也跟着同去。 死人人寻到洞穴附近,就见洞内匍匐着什么东西,对视了一眼,想往洞里走,就闻到了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赶紧退出来,殷候捏住鼻子,“像是什么东西死在洞里了。” 众人正在洞口犹豫要不要进去,或者剪子石头布输掉的人进去……就听到洞里传来了“刺啦刺啦”的怪声。 “猫儿。” 白玉堂蹲在洞口朝里看,发现有些不对劲,就对展昭招招手。 展昭过去,趴在他背上,跟他同一个视角往里看,发现那尸体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干瘪下去,像是漏气了一样,没多久……化作了一滩血水和一副骨架,骨架也碎裂了开来,七零八落的,十分恐怖。 “化尸水么?”展昭捏着鼻子。 “化尸水应该不会留下骨头吧。”白玉堂用一根树枝往外挑了挑,挑出一件脏衣服来。 众人一看才发现,就是那日乱咬人,后来逃走了的那只血魔! “那血魔死了?”白玉堂话刚说完,身后天尊拍了他一把示意——有人! 白玉堂和展昭都微微一愣,他俩耳力极佳,内里有深厚,都知道周围并没有人啊!可是天尊和殷候一人拽了一个,带着两人纵身往上一跃,停在了枝头,蹲下,静静地往下望。 过了好一会儿,展昭和白玉堂也听到脚步声了。两人心中都有些不服气——这么远都能听到?!这俩老头耳力比自己好了一倍,不愧是百年功力的老妖怪! 就见从树丛里跑出来的,是一个黑衣人,或者说,一只黑衣的血魔。它不知道是暴走了,还是疯魔了,总之抓心挠肝边跑,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就倒在地上翻滚几下,扯着嗓子嘶喊,最终呜呼哀哉倒地,过了一会儿,又“刺啦”几声响,化为了血水,只留下白森森一副骨架。 众人目睹了这一切,都目瞪口呆。 一方面,想到这东西身前应该是个人,只是不知道是自愿还是被迫吃了那种古怪的血魔果子,以至于疯魔,到死的时候惨状惊人,臭气熏天死无全尸,何等的凄惨。 展昭摇头,他们找谁热水了? 正想着,又有脚步声传来,还有“普拉普拉”的声音,像是翅膀扑腾的声音。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众人同时想到——养鸟的天鹰山庄的人? 果然,薛天鹰带着薛承义走进了林子。 薛承义捏着鼻子,看薛天鹰,“爹,这批还是不行啊,虽然比上次那些畜牲没脑子只会吃肉好一点,不过挺不过十天就要死,而且吃了果子之后全身都烂。” “嗯。”薛天鹰皱眉点了点头,“当年血魔吃的究竟是什么样的血魔胆呢?可恨当年的血胆红都被殷候给烧了,不然的话,也不用那么麻烦。” “爹,你看谢百花有没有可能吃了血魔胆?”薛承义问,“他明明被白玉堂废了武功,怎么又恢复了?而且……” “那个蠢材。”薛天鹰干笑了一声,“他吃的不是血魔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果然薛天鹰这老头有问题! “那他吃的是什么?”薛承义好奇。 “以他的情况,可能是误食了血蛛断肠胆。”薛天鹰摇了摇头,“你别看他现在挺得意,不出十天,就会肝肠寸断,受尽人所不能承受的折磨而死!” 薛承义惊讶不已,树上众人更是吃惊——原本以为那怪人是利用谢百花呢,可这情形看起来跟他有仇似的啊!不过,薛天鹰为什么会知道? “爹,你怎么知道?还有,那血蛛断肠胆是什么?” “那是宫主当年为防止人偷吃血魔胆,而精心培育出来的极品毒药!”薛天鹰说得神秘,“当年可用它,控制了不少武林人!” “血魔胆乃是剧毒之物,还有腐臭的味道,每每种植,都会引来蛇虫鼠蚁等毒物!特别会引来一种剧毒蜘蛛,这种蜘蛛全身血红,又名血蛛。”薛天鹰给薛承义简单地说了一下,“一般种血魔胆,一定要避免和这种毒虫接触,否则,血魔胆就不纯了。如果在血魔胆结果的初期,被毒蛛织网包裹,那么结出来的果子就不是血魔胆,而是所谓的血蛛断肠胆。这种东西,乍一吃和血魔胆功效一样,还有续命的功效,可事实上此乃毒中之王,是在十天内,将你余下几十年的内劲和寿命都耗尽,谢百花估计是中了这毒了……八成是宫主给他的吧。” 众人原本听着,一来觉得这峰回路转了些,原来还有这种什么血蛛断肠胆,另一方面又纳闷,这两父子为什么等在这儿说话?可听到最后——宫主?什么宫主? 正在疑惑,就见殷候和天尊忽然一皱眉,盯着远处,似乎有人正在走过来。 薛天鹰和薛承义两父子双双跪倒,给来着请安,样子极谦恭卑微,口称,“属下参见宫主!” 从林间的茂密灌木之后,走出来了一个黑衣男子,身材高大,带着一张古怪的血魔面具。 殷候一双眼睛看得都有些直了,天尊也是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神情来。 展昭和白玉堂左右看了看,这两人怎么了? 那人刚刚往前踏了一步,立时一皱眉,往后退进灌木后面,消失在密林之中,天尊和殷候连看都没看薛家父子一眼,嗖一声就追了出去。 薛家父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闹糊涂了,此时他俩还跪在地上等所谓的“宫主”喊平身呢。 白玉堂拿出两枚墨玉飞蝗石来往下一掷,“啪啪”两下,点中了这父子二人的穴道,让他们一直跪着就爬不起来了。 让身后影卫将这父子两抓起来带回开封府,展昭和白玉堂追殷候天尊去了。 到了密林深处,就听两人吵架,是天尊和殷候。 “你拦着我干嘛?” “不拦着难道看你中毒?” 展昭大惊,冲过去问,“谁中毒?” 到了跟前才看到,就见前方山坳之中,有薄薄一层正在消散的黄色毒烟,天尊背着手站在延误后面,拉着火气上来要往前冲的殷候,而那黑衣人已经踪迹不见。 展昭赶紧过去抱住殷候的胳膊不让他乱来,“外公你干嘛那么激动?” “他!”殷候指着前边已经消失的黑衣人的身影,问天尊,“那人是不是吴不恶?!” 天尊皱眉良久,“的确,很像……” “吴不恶不是死了么?”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 “我们当年的确亲手埋了他的尸骨。”天尊也很是疑惑,“但那人的形态和举止,真的一模一样。” “根本就是一个人,一定是从坟里爬出来了!”殷候别看一百多岁了,脾气还挺大,“借尸还魂了还是诈尸了,总之阴魂不散!” “埋了六十年,应该变成白骨了才是吧。”白玉堂提醒,“而且他看起来真的很年轻。” “就是这点最可疑!”天尊和殷候异口同声。 展昭和白玉堂纳闷。 就听殷候自言自语一般,“这分明是年轻时候的吴不恶,那小子,返老还童了不成?!” “回去问问薛家父子吧。”展昭拉着殷候往回走,以免他一激动又追那神秘人去,那人身份可以来路不明,可别中埋伏。不过如果那人真是某种方法复活了的吴不恶,以他恨殷候和自己的程度来看,做出这些事情是可能的,只是展昭想不通,人为什么会返老还童? 白玉堂和天尊走在后边。 白玉堂低声问天尊,“那人眼睛似乎不是血红的。” 天尊点点头,“他功夫也不如吴不恶好。” “那就是假扮的?” 天尊笑着摇了摇头,“吴不恶这人,太有特点,我可忘不了他的样子,刚刚那个,是真的像本人!这事也太蹊跷了!” 第179章 画里乾坤 展昭等一无所获回到了开封府,天尊和殷候都闭口不言,只是坐在院子里发呆。 赵普见他们几个无精打采,还抓回来了薛天鹰父子,有些不明白。 影卫悄悄跟赵普报告了一下情况,赵普惊讶地看四人,“你们四个一起去的,竟然让那人跑了?!” 公孙拽他袖子,意思是——嫑这么直接! 殷候和天尊对视了一眼,刚刚叫那个活鬼给乱了心智,错过这么个活捉他的好机会!真丢人! 两个老爷子有些挂不住,去厨房喝酒。 白玉堂和展昭都瞄了一旁赵普一眼,赵普让公孙掐着胳膊带走了。 薛氏父子还被点着穴道呢,包拯下令先秘密关押在天牢,严加看守。 院子里,展白两家爹娘问展昭和白玉堂出什么事了。 众人院中落座,展昭和白玉堂说了一下事发的经过。 包拯眉头微皱,“吴不恶?当年的血魔怎么会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不可能吧?”殷兰慈也不信,“吴不恶都叫我爹和天尊打碎了,葬在陵山不会错啊!” 就在众人都想不明白之际,徐庆虎了吧唧,突然一拍大腿,想起件事情来,“我那回,和几个干地下买卖的人喝酒,听着了个事儿!不知道是真是假。” 众人都看三爷,“什么事儿?” “地下买卖,是指盗墓贼?”展昭多问了一句。 徐庆点点头,“那可不,我那几个朋友有个山寨,什么大墓都去过了,我跟他们喝酒那会儿,他们说,相传,陵山地下有好东西!” 众人都好奇,“好东西?” “嗯!”徐庆点头,“你想啊,陵山陵山,顾名思义,那就是好多陵寝的山啊!那你们猜,会不会是那血魔被埋下去,跟什么陵啊、坟啊之类窟窿里头的老鬼打了个照面,诈尸了?” 众人都撇嘴——不是吧…… “你那几个朋友还是别盗墓了,迟早叫老鬼叼走。” 这时候,后头传来了说话声。 众人转脸望过去,就见天尊和殷候一人拿着个酒坛子过来了,说话的是天尊。 “陵山真的是万坟之山么?”展昭好奇地问殷候,“我之前倒是也听说过一句。” “呵呵。”殷候摇头,“你们都叫林禅子那老小子骗了!” 众人好奇,岳阳也头一次听说,“难道没有陵山那地方?可史料分明记载,你们当年在陵山杀了血魔,所以才有陵山泣血图啊!” “那的确是一座山,不过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了。”天尊给众人解说,“地方是吴不恶选的,当时我用的是万陵刀,殷候用山海剑,各取了个字,林禅子随手写了‘陵山’,于是从此这座山就叫做陵山了。” “那具体地点在哪儿?”展昭好奇。 “我可不记得路了。”殷候摇头,“当年是追吴不恶追去的,地方都是他定的。老他妈难走了,崇山峻岭迷雾重重,差点出不来,出来是林禅子带的路。” 天尊也点头。 展昭等众人都望天,关键时刻他俩装老糊涂! “爹,好好想想!”殷兰慈拽着殷候摇袖子, 殷候摸着下巴歪个头,“这个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众人都无奈了,最后连岳阳都不知道陵山的所在,只好作罢,把希望放在审薛家父子身上。 审讯的事情依照惯例交给影卫们。 饭后,众人再一次坐下来研究。 可就在这时候,开封府外忽然围满了江湖人,说开封府强行抓走了薛天鹰和薛承义,有违道义,让他们放人!还说什么朝廷纵容魔教,欺压武林正派天理不容。 “嚯。”殷候乐了,“那帮江湖人又来了啊,当年也是这招,一口一个自居正义,行的却是偷鸡摸狗栽赃嫁祸之事。” “可见,天鹰山庄和幕后人有勾结,挑动了百花盟和乌衣堡,秦家堡堡主和谢百花关系那么好都没露面,估计是发现了所以没趟这浑水。”岳阳摇头,“这么急着要救薛家父子出去,一定有问题!” “可这帮江湖人如此叫嚣,怎么对付?”岳阳看了看外头。 包拯笑了一声,“得寸进尺!” 众人都好奇——包大人的意思是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每年有多少江湖正派被贪官污吏给害死,那些江湖人怎么不去门口喊话?”包拯问众人,“当年辽人大举进攻中原,有几个江湖正义之士是投身战场,保家卫国的?辽人杀了那么多武林人,这帮人也不见得去叫嚣什么。” 众人都点头。 “他们料定开封府是讲道理的清官衙门,赵普的人马也不会大欺小,这几年风调雨顺相安无事,也不想激起什么冲突,所以有恃无恐在门口叫嚣么?”展昭皱眉。 “他们以为自己走了招好棋,其实是蠢棋。”包拯笑了笑,“那些江湖人想,开封府若是不回应,那他们就说朝廷软弱无能,也坐实了我们心虚偏帮魔教的名头。如果我们动武,九王爷出去大打出手,他们又会说我们大气小欺负他们江湖人,挑动别的江湖武林人士跟官府作对。” 众人都点头,“的确小人嘴脸。” “那包相认为,该怎样应对?”殷候很感兴趣地问包拯。 包拯笑了笑,“这是九王爷的事儿了,我可是文官。”说着,又问包延,“小馒头,你会如何应对?” 众人都失笑,包拯都开始管包延叫小馒头了。 包延想了想,“嗯,杀鸡儆猴!咱们不会大欺小,但是忍耐有限度,趁此机会定下个规矩来!” 包拯捻着胡须点头,“嗯,说下去。” 包延正襟危坐,开始认真回答,“首先,这些江湖门派聚众闹事,到府衙门口咄咄逼人,无凭无据捏造事实毁开封府清誉,制造混乱,是他们不对!开封城里的禁军是用来维护开封治安的,有理由将他们都抓起来!这若说出去,我们是有道理的。” 众人都点头。 “第二,所谓杀鸡儆猴,不如就借着这傻乎乎冲在前边的天鹰山庄来开刀。依法办事,凡是犯法的,全部依法论处!你不是叫嚣么,你有本事犯法,我就有本事对付你。”包延接着说,“江湖武林人士,有行侠仗义的,也有为恶的,要区别对待。” 包拯脸上显出笑意来,“就这两点?” “还有。”包延想了想,“第三么,这次摆明了是幕后黑手指使,有所阴谋!有些帮派仗着有靠山,狐假虎威,简直荒谬。殊不知,所谓的幕后黑手,从来不是彼此均衡利益的,而是单方面利用。就好比说那谢百花,那面具人是用他的性命为代价,达到自己的目的!到头来,死的是他谢百花、是天鹰派那几个自以为占了天时想要图便宜的掌门,好处还是别人的。收拾他们一次,让他们知道,谁都不会帮他们,谁都不会出面……于是也就老实了!” “好。”包拯甚是满意,包延能顾全大局不争一时之气,灵活应对趋利避害,答得甚好! “关键是,赵普会不会那样做?”殷候问,“我看那小子挺愣啊。” “放心。” 这时候,公孙抱着小四子过来了,“赵普一天大概愣十一个时辰,有一个时辰是清醒的,就是打仗的时候。” “赵普呢?”展昭问公孙。 “后边去了,欧阳带着人马来了。”公孙道,“刚刚找虎符找半天。” 众人想笑,下次用跟绳儿,把虎符穿了,给赵普戴脖子上就不会丢了。 “王爷准备如何处理?包拯问。 公孙看看小四子,小四子鼓了个腮帮子学赵普的语调,“欧阳,走,他奶奶滴灭那帮忘恩负义的猴子去。” 众人相视一笑,庞煜蹦跶起来,“我去找几个人到开封府周围散布一下,说说天鹰派养血魔,对江湖人挑拨离间的事情,稳住其他几个门派省的他们到时候挑拨离间颠倒是非!” “我也去。”包延跟了出去,岳阳和唐石头赶紧跟去。 展昭忽然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我看,不出几年,包延就能独挡一面了啊。” “还嫩些,嫩些。”包拯嘴上谦虚,黑脸蛋上全是笑,嘴都合不上了,众人也都忍笑。 白玉堂站起来,“要再引那面具人出来恐怕不易,去看看薛家父子审得怎么样了。” 话没说完,紫影乐呵呵跑回来了,“审完了,老实交代了。” “这么快?”众人都不信。 公孙提醒,“小心那两父子使诈。” “不能。”紫影笑嘻嘻说,“昨儿个赭聪明守夜的时候无聊,拿裹脚布包红鸡蛋,在猪血里染红了放茅厕熏了熏,做了几个假的血魔胆。刚刚在牢房里吓唬两父子,说要给他们吃了变血魔,不给他们吸血让他们化成一滩血水,两人吐着就招了!” 众人张着嘴说不上话来——这都能想出来?!那个赭影真是意想不到的强大,亏他平日看起来那么温和,原来都是假装的。 “薛天鹰说什么了?”白玉堂问紫影。 “老小子说,那个黑衣人是吴不恶。”紫影说着,也耸了耸肩,“看着不像是骗人的,不过你们就做个参考,说不定疯魔了胡说八道呢。” “你们有没有问,那人为什么起死回生返老还童?”天尊问。 紫影点点头,坐下详细说,“薛天鹰改了名字归为正派之后,就一直发梦想要有血魔的功夫。他养了很多血胆红,来来去去试验好多回,杀了很多人,但都不成功。前不久,一个人出现在他眼前,就是那黑衣人——他就是年轻时候的吴不恶。薛天鹰以为自己见鬼了,但后来才发现,那人就是!而且据说,还快要练到血魔功登峰造极的最高层了。” “登峰造极?”天尊和殷候大为不解。 紫影犹豫了一下,告诉众人,“他说,血魔功的最后一步,并不是双眼血红,而是血红之后褪色,再血红。” “什么?”殷候吃惊,“血红了之后褪色……褪色……” 说着,他与天尊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猛然想起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来! “怎么回事,外公?”展昭赶紧问殷候。 “呃。”殷候想了想,回答,“是这样的,我与天尊将吴不恶打得筋脉尽断。他死前,双目血光退去,对我笑了一笑。” “血光退去了?”展昭好奇。 “我当时觉得,可能他死前血魔胆的威力消失了吧,所以眼睛才会恢复原来的颜色。”殷候皱眉,“而至于他最后的笑容……” “我说吴不恶最后笑容有蹊跷,你偏说他是人之将死,念了旧情。”天尊摊摊手数落殷候。 殷候也叹气,“他那一笑,当时我们都觉得那是如释重负,就好似他跟我们打那一场就是为了寻死似的。我以为他做血魔做得苦,所以不想活了。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啊!” “他们两父子还说什么了?”展昭接着问。 “嗯,他们对血魔功也很感兴趣,但是吴不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练到最高层,所以还不能到至尊无敌的厉害,还忌惮天尊和殷候。而要练到最高一层,必须要陵山泣血图。”紫影说完,就听到外头喧哗,可能打起来了。 “就这些了,别的都说不知道。”说完,他飞身出去帮忙去了。 “陵山泣血图……”展昭和白玉堂赶紧将画拿出来,找了张白纸垫底。众人将画展开铺在白纸上仔细瞧。 可看了半天,就是天尊和殷候打血魔的招式啊。 众人在这一头看,而小四子,就在对面蹲着看众人。今天一天大家都好忙啊,殷兰慈和陆雪儿连撮合展昭白玉堂的空都抽不出来,可见是有正经事办吧。 小四子尽量不打扰他们,可是这会儿忍不住了,伸手对他们招了招,“爹爹,你们怎么倒着看啊?” 众人都抬头看小四子,就见他站在对面,有些好笑,这小笨蛋看的才是倒的吧? “小四子,这边是正的,你看他的字。”岳阳指了指画上的一些题字,让小四子看。 小四子歪过头看了半天,眉头拧个疙瘩,“可是那样看,船会翻掉!” “船?”展昭走过去,蹲在小四子身边看了一眼,顿时愣住,“诶?!” 众人也都过去,发现站高了离远了都是一片混乱,唯独蹲下来,跟小四子差不多的角度看过去,都忍不住赞叹——神了! 原来这幅画正面看,是群山峻岭,山上三人在打斗。而上下颠倒过来看,头顶的云竟然变成了大海,山倒过来就成了大船,原本打架的人,成了一些古怪文字,原本的文字,则组成了人和一些其他东西。 “真神了!”公孙对这技艺赞叹不已。 岳阳也是目瞪口呆,这画他看过好多次了,可从来没看出毛病来。 另外,林禅子有意要误导看图的人,在画上提了很多字样。大家都以字的上下顺序来作参照,所以一直以来都看反了!小四子个子小,而且小孩子可能比较单纯,看东西角度和大人不一样。 “这画的是海中的城市么?”白玉堂指着画的一头,一座隐藏在海水和云雾之中的城市清晰可见,巍峨壮丽,“看起来有些像是蓬莱仙境。” “蜃楼!”公孙皱眉,“还是真的海上古城?” “这是着火了么?”展昭指着岛屿上红色的,一片片的印记。倒过来,看起来是当年山间的红色枫叶,可现在这个方向看,根本就是零星的火焰,树干是被烧焦的尸体,狰狞恐怖。 “有船出海了。”天尊指着仙境附近的船队。就见船有大有小,颜色却都是黑的,船上载满了人,还有棺材。 “玉堂,你看这船眼熟么?”展昭忽然指着其中一艘小一些的黑色船给白玉堂看。 白玉堂一皱眉,“那日漂到陷空岛海域的鬼船!” 众人都觉得惊奇不已。 随着画面内容移动视线,就见船在海上航行,遇到了风浪,四散开,各奔东西一般……上边还有密密麻麻很多大家看不懂的文字,公孙看了之后都连连摇头,“完全看不懂!” “猫儿,看!”白玉堂指着最前头那一艘船上,有一个男人站在船头,身后跟着一班人,像是某种祭典仪式的列队。为首的一人,手里捧着个金色的托盘,里头一颗红色的植物,上边悬胆一般长着一颗果实,而后边的几个人,则拿着小一点的盆,里边长了各种相似的果实。 “人鱼啦!”小四子伸手指着船下一个长着鱼尾巴的女人。 众人还在找千奇百怪的动物和东西、符号,却见展家人,都盯着船头那个男人看着。 白玉堂顺着展昭的视线望过去,就见站在船头的人,穿着黑色衣服,年纪不到三十岁吧,样貌端正眼神阴郁,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殷兰慈叹了口气,坐到一旁抹眼泪,展天行赶紧去安慰他。 “你说,我们怎么就没发现皓皓那么多秘密?他会不会变很坏,杀很多人?” 殷兰慈越想越气,天尊见闺女哭了,急得抓耳挠腮的,让展天行赶紧哄。 陆雪儿有些替殷兰慈不值,“展晧那只小白眼狼,亏你从小都当亲儿子领。” 白夏挠挠她肩膀,示意——忍一忍,越说殷兰慈越难过。 陆雪儿扁着嘴生闷气。 白玉堂也皱眉拍了拍展昭肩膀,众人都明白了,站在船头那人,长得很像展晧! “应该不是展晧吧?”白玉堂安慰展昭,“这画画好的时候,展晧还没出生呢!” 展昭也点头,伸手指了指画面中那个长得极像展晧的人的眼睛。 白玉堂看了一眼也皱起了眉头——金色的!金色的眼睛。 而再看他身后跟着的,是七个人,每个人都托着一棵红色的植物,结着特别的果子,而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不一样的色彩…… “喂。”殷候一拍天尊肩膀,指着八个人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里头,一对双胞胎兄弟问,“像谁?!” 天尊一皱眉,“吴不善和吴不恶!” 众人面面相觑。 “这人像小月子。”小四子伸手指着这艘大船上头,一个正举着书,站在最后一排,独立一个台子上边的男子,他像是在吟诵经文似的。长得很像岳阳,也就是当年的林禅子。 “怎么回事?”天尊无法理解,原来当年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秘密——他们的确是从海上漂来的,还出自同一个岛屿!那个岛屿着火的情景,反过来看是美丽的红枫树,正过来看,却是人间地狱,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看花,风浪中,船队倾覆沉默,就剩下最后那一艘大船还在前行。就在画的最末尾,那艘船上的人忽然都拔出了刀,表现出惊慌之色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画面到此为止,其他的部分应该在另外两张图上。 “要死了!”公孙看故事看到一半被掐断了,气得抓心挠肝的,怎么想怎么不痛快。 展昭看白玉堂,“我们要找到另外两幅图!” “应该在那个面具人手里。”白玉堂想了想,“或许,能从谢百花那里入手,将他引出来!” 第180章 因祸得福 赵普带着大军出去枪打出头鸟,狠狠收拾了闹事的武林人,当然了,动起真格的来,一见军兵,武林人就跑了一大半。 赵普抓了乘火打劫的人十几个,都关进开封府严加审问,还给江湖各大门派发去了几条禁令,让他们好好管束门下,否则将依法论处。 那帮江湖人可算都消停了,毕竟理亏。 赵普回了开封府,瞧见一群人正围着研究图纸呢,也凑过去看热闹,一听到八眸乱世什么的,他兴致更高了。 另外,岳阳还要伪造一份陵山泣血图给谢百花呢,谢百花得着陵山泣血图,一定是会被那个面具人抢走的,毕竟,图才是他真正的目的。众人要研究一下,怎么样把握机会,将那面具人引出来。 下午的时候,红九娘和吴不善他们都到了开封府,是殷候叫他们来的,主要是想问问吴不善,关于当年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吴不善跟吴不恶一起漂到陆地之后,不善就撞坏了脑袋,什么都不记得了。众人给他看那张图,吴不善坐在原地傻愣愣地想心思,半晌,他张了张嘴,“啊 ……” 众人都看他,“啊什么?” “我好像……”吴不善伸手搔了搔头,“好像……” “说啊你!”红九娘被他憋得差点喘不上气来,伸手掐了他一把。 “我脑袋里好像有一句口诀一直记得。”吴不善皱眉道,“什么,东西东东西,南北南南北,非东非西,非南非北……” “什么乱七八糟的?”殷候听得糊里糊涂。 小四子仰起脸,“唔?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众人都看他,小四子想不起来,展昭可是想起来了,一旁的箫良也想起来了,“那次跟展大哥去蕖山县找展晧大哥的时候听到过!” “哦!”小四子也想起来了,“是店里的伙计说,喵喵大哥一直在自言自语这几句话是吧?” 箫良点头,“还有一句呢。” “什么?”众人都好奇。 “人心歹狗不吃。”展昭一句话说完,看吴不善,“这句呢,有印象么……小善叔?!” 展昭一惊,只见吴不忽然善睁大了一双眼睛,双眼突爆面部抽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善?”殷候也吃了一惊。 “不是我……不是我!”吴不善觉得头痛如绞,双手抱着头猛摇,全身抽搐,嘴里念念有词,“大哥,不是我,不是我!” 众人听他胡言乱语,似乎疯魔了一般,公孙就想去给他把脉。 “啊!”吴不善忽然狂性大发起来,伸手一摆,推开公孙。 公孙才几两重,被他这一摆手,飞了出去。 “爹爹!”小四子吓了一跳,幸亏赵普扑过去接住了,身后更壮款,倒了一大片飞扑下来准备接公孙的影卫们。 展昭和白玉堂也站了起来。 “没事吧?”赵普看公孙,公孙却来不及回答,只是对众人嚷嚷,“别让他打自己的头!他脑袋里有东西!” 随着公孙话音一落,重三和祸书生一起按住吴不善要伸起来打自己头的双手,其他几个老鬼按住吴不善的双腿,让他尽量不要挣扎。 包拯听到后院惨叫声不止,动静好大,也被惊动了,过来看。 影卫们将不会武功的众人拦开。 吴不善忽然失控,他的功夫在天魔宫派是仅次于殷候的,众人合力将他压下之后,殷候和天尊就点他穴道,可奇怪的是——点不住! “不是穴道,是他的脑袋,你们看他的头!”公孙被赵普扶着站起来就要过来,赵普哪儿敢放手,再碰上怎么办?非砸扁了不可。 殷候和天尊对视了一眼,示意天魔宫众人全部去按住吴不善的腿,他俩则一人一边,将吴不善的双肩和胳膊按住。 殷兰慈和陆雪儿一人拿了一把用来固定东西的推子,带手柄的。一人一边将吴不善的脑袋固定住,众人一起使劲,但吴不善力气太大。天尊左右看了看,对站在小四子身边的石头剪子招手,“唉,让它门过来压住!” 小四子往前推了推石头。石头似乎是明白,跑过去,双爪收起来只剩下肉垫,扑在了吴不善的身上,剪子个儿太大,伸出爪子按住他腿,吴不善可算老实了,再动就喘不过气来了。 公孙拿着赭影给他提来的药箱,取出银针和刀子,众人再看,就发现吴不善的头,似乎大了一点,双眼突爆,样子十分吓人。 “这怎么回事?”殷候看得毛骨悚然。 公孙道,“他小时候被下了蛊虫,或者降头。” 众人都皱眉——降头?! 公孙给了一旁的展昭和白玉堂两把银针,说,“一会儿我把那东西放出来,你们马上用针钉住它,千万别让它跑了!” “哦……”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虽然不知道里头会放出来的是什么。 公孙选择了一下角度,吴不善原本就是短头发,公孙取出一把银刀,先将头顶头盖骨部分抹上一层黄色的药膏,给了一把钩子给赵普,告诉他,“动作要快!” 赵普拿着钩子,“勾什么?” 公孙道,“看到什么勾什么!” 说完,他忽然用锋利的银刀在吴不恶的头皮上划了一圈,往下一掀…… 众人都不自觉呼吸一顿,头皮给撕开了。若说手腕,公孙虽然不会武功,可下手真生脆啊,比会武功的还狠。 赵普睁大了眼睛看着,就见在吴不善的天灵盖上,骨头上竟然有个洞! 在那一瞬间,里头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赵普眼疾手快,也不管那是什么,一把勾住了往外一扯…… 扯出来才知道那东西是活的,三寸来长,胖乎乎一条长虫,甩动的力气非常大,赵普几乎不相信那玩意儿会在人脑袋里长着。 公孙一句话,“放手!” 赵普赶紧一松手,那长虫已经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他的手扭动过来了。幸亏赵普放手,不然估计咬着了。同时,展昭和白玉堂两把银针射出……那虫子被两排银针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箫良拿来了一个琉璃缸来,装起来,盖紧盖子。 公孙回头看,此时,吴不善已经不狂躁了,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夜空,似乎已经晕过去了。 公孙给他上药,再将头皮缝合回去,众人看得心惊胆战的,都替他捏把汗。 “他会怎么样?”良久,殷候才问。 公孙摇了摇头,“不知道。” “公孙?”展昭着急了。 公孙叹口气,抬眼看岳阳,“你祖先林禅子,可能也并非是窥探天机而亡。” “什么?”岳阳吃惊。 殷候想了想,“林禅子和吴不善都是一条船上下来的,他们都被下了蛊虫或者降头,为的是保守同一个秘密,谁泄露了那个秘密,蛊虫就会发作! “没错,林禅子吐血而死,可能因为蛊虫种在肺里。他是用内力憋住一口气将画画完了才死的。而吴不善……”公孙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蛊虫在脑袋里。”展昭看了看琉璃缸里横冲直撞凶猛异常的蛊虫,“谁给他下的?!” 公孙道,“这种蛊,相当罕见,我看到过一些关于它们的传说,刚刚十万火急才试一下,没想到对了。” “可不善还有气,不是么?”殷候伸手摸吴不善的脉搏,“他还能活下来!” 众人都点头。 公孙将他双眼合上,“人的脑袋,控制我们身体的很多功能,那虫子刚刚不知道有没有伤害到什么特殊的部分。如果伤到了,那么他可能不会醒、或者变瞎、聋、哑……” 众人脸色都一阵白一阵青,赵普扯公孙,亲亲,好残酷,说话婉转点啊。 “不能幸免么?”展昭问。 “也未必,看他的造化了。”公孙让人将吴不善抬进去休息。 众人看那条蛊虫。 “留着这妖孽做什么。”天尊问公孙,“看起来相当危险。” “这种蛊虫是会回家的。”公孙却轻轻摇了摇头。 白玉堂忽然招呼中人,“在这里!” 众人见他站在画旁边,都走过去,只见他伸手指着画上,极像展晧的人脚边,有几样东西——几条长虫!长相和罐子里的那条,一模一样。 “一样的虫,是那个人用来控制其他人的么,意思是——不恶体内也有?”殷候似乎想通了什么。 “那虫子要怎样才会离开?”展昭好奇。 “人死了之后。”公孙说着,一拍手,“哦,吴不恶会不会就是为了摆脱这虫子,所以才让天尊和殷候杀他一次?” “那他又为什么会起死回生?”殷候始终想不通吴不恶起死回生的事情。 “展晧也很年轻啊。”天尊看了看展家人,“船上的人如果还活着,年纪应该非常大……” “不会,不可能!”殷兰慈坚决摇头,“皓皓出生是我们都看着的,也是从个小娃慢慢养大的!” “那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白玉堂敢兴趣,“展晧之前既然接手了生意,应该没怎么离开过家吧?” 展昭看了看父母,展天行叹了口气,“兰慈和我,早早搬到红殷寨去了,家里买卖大多给皓儿打理。他虽然不说话,性格孤僻些,但很听话孝顺,生意头脑也好,我们很放心他。另外,他跟仇家的闺女订了亲,我们都觉得他要成家立业了,所以有一段时间,都没怎么见他。” 展昭低头,自己出了武林就跟放飞了的鸟儿似的,几乎没怎么回去过,后来在开封府定下来后一年回去两趟,认识白玉堂后,两年都没回去。 展家人似乎为自己对展晧的忽略而很自责,天尊摇了摇头,“该来的总会来,有些事情,天意难违。” 当晚,天魔宫众人轮流守着吴不善,陆雪儿半夜睡不着,晃到开封府后院的祠堂门口,果然,就见殷兰慈在里头念经祈福呢。 陆雪儿晃悠了进去,拿了个蒲团,跟她一起拜拜。 木鱼“笃笃笃”的声音响了一夜,展昭和白玉堂坐在院子里,盯着那幅图看着。 “东西东东西,南北南南北,非东非西,非南非北……藏着什么秘密呢?”展昭在图上找了半天,也分不出方向来,想到吴不善和展晧,简直心神不宁,烦躁郁结。 白玉堂托着下巴,“还有那句人心歹狗不吃。” 展昭神色黯淡下来,刚刚貌似就是这句话,差点要了小善叔的性命,展晧让他知道这句话,究竟是无意的,还是有意,要保守住那个秘密呢? 如果是有意,那展昭真是心灰意冷了,他大哥不惜借用他的手,来杀他的亲人,如果是无意……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展昭翻来覆去想这些,觉得放不下。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拍他肩膀,“猫儿,有些事情不能避免,不幸总是会发生,你不说那句话,蛊虫还是在他脑袋里。如果哪天他自己忽然想起来了,身边还没公孙在,岂不是死定了?” 展昭看看白玉堂。 白玉堂捏捏他耳朵,“吉人天相,今天能救他的人都在,所以你非但没害他,说不定还救了他一命。” 展昭也无奈笑了,“你这安慰人的功夫还真是见长。” “没办法,你最近老要人安慰,我突击学的。”白玉堂少见地说起了玩笑话来。 展昭伸手过去轻轻捏住他腮帮子,捏住白玉堂那张好看的脸往两边拽了拽,“这次,一定要查清楚!” 白玉堂点头。 展天行和白夏在院门口瞧见了,相视一笑——人生难得一知己啊,这俩孩子好福气,茫茫人海中,能遇到彼此。 第二天一大早,熬了一宿的人都有些犯困打盹,就听到九娘忽然嚎啕大哭。 众人惊得蹦起来了,展昭以为吴不善出什么意外了,眼圈一红就往后院跑。 一大群人冲进门,才看到吴不善搔着脑袋坐在那里,慌手忙脚地安慰趴在胸前哇哇大哭的红九娘,一脸的无奈。 “九娘,叫你吓死了!”吴一祸过来,“你哭什么?” “我看他醒了么!”九娘自从吴不恶死后,就与不善相依为命,将对吴不恶的那份感激和愧疚还有遗憾都补在吴不善身上了,刚刚见他安然无恙醒过来,惊喜过度,所以大哭起来。 展昭坐到吴不善身边,“小善叔,没事吧?” 吴不善摇摇头,“没素……” 众人愣了愣,怎么说话跟小四子一个味儿。 “诶?”吴不善自己也发现了,“假的了?”说完,觉得舌头打不过弯儿来,一夜变成大舌头了! 公孙过来给他把脉,终是松了口气,“那虫子没伤到他脑袋,只是碰破了血管,里头有血块了,跟中风差不多,没事,大舌头几天,好好调养调养,过阵子淤血散了就好了!” “呼……”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先好好休息,我去让厨房熬些补品。”红九娘抹了眼泪就要往外跑,却听吴不恶低声说,“等等。” 这句倒是挺清楚的,他说话还是有一点点吃力。 “公猪。”吴不恶叫殷候。 殷候鼻子都气歪了,一旁天尊闷笑。却听吴不善接着说,“天猪。” “噗……”这回轮到殷候乐。 吴不善比谁都别扭,努力让自己说清楚,“我,都想起鸾了!” 众人微微皱眉,他说的,是他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殷候追问。 “所有!”吴不善抬头看众人,“所有!”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惊喜交加,也就是意味着,很多的谜题都能解开了! “还有。”吴不善认真说,“我大哥……米屎!” 原本阴森森一句话,让吴不善说的有些喜感。不过,大家自然都听懂了,吴不善的意思是——吴不恶,没死! 第181章 蜃楼 吴不善清除了脑袋里的怪虫子,解除了一个随时可能要他命的威胁,也算因祸得福。另外,让众人欢欣鼓舞的是,他将那段众人苦苦探究却始终没有头绪的往事想起来了。于是,大着舌头的吴不善,费力地给大家讲起了,他记忆当中的事情。 “粉久粉久以前。”吴不善咳嗽一声,尽量纠正发音,“有一个粉大、粉大的城喜,在怀上。” 殷候耳朵都快掏出血来了,听着怎么就那么费劲呢。 众人面面相觑,想着——这样听完整个故事还得了? 赵普胳膊肘轻轻一蹭公孙,说了句,“亲亲,上!” 展昭和白玉堂也想公孙投去信任的目光。 公孙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他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大的城市,在海上。” 众人都惊讶地看他,吴不善一个劲地点头,还拍手,“公昏先森尊喜基因。” 公孙一耸肩,搂着小四子揉来揉去,“小四子说的我都能听懂,这个小意思!”边回答吴不善,“小四子才是你的知音呢。” 吴不善不好意思地抓头。 众人直接听公孙帮忙转述。 随后,吴不善的大舌头,在公孙的帮助下,将一个绮丽又诡谲的故事,告诉了众人。 在茫茫大海之中,有一座漂浮于海上的古城。这座古城建造于何年何月,是谁所建造,为何能漂浮在海上,无人知晓。吴不善出生在那里,只知道这岛仙气飘飘景色如梦似幻。烟波浩渺的海上,四周还有云雾包围,行船的人都不能发现那座岛屿。就算看见了的,大家也无法靠近,越是向它行驶过去,最后它却离得越远。所以当年经常出海的人,都说海上有个蓬莱仙境一样的地方,那里可能是海上神仙居住的地方。也有人说,那只是海市蜃楼而已……但事实上,那地方的确就叫做蜃楼。但上面居住的可不是什么神仙,而是吃人的恶鬼。 众人都皱眉,就是陵山泣血图上,林禅子画的那座起火的海上城市么?住的都是恶鬼? 吴不善出生在这个美丽的小岛上,他只知道,在他们出生之前,他们的先辈已经在那里居住了好几代了。 蜃楼之中,众人用来维持生计的手段并不光彩,大多靠打家劫舍,洗劫过往商船、游轮,小孩儿们普遍比较开心,少年们忙着学功夫,和繁育后代,大人们,则是每天外出捕猎和敛财。 岛上的人彼此只见很冷漠,交流也少。美丽的岛屿经常有被捕捉来的猎物的惨叫声和哭喊声,还有满地的鲜血,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对的,那些猎物,是被捕捉的人,金银财宝,大多是抢来的。 “岂不等同于凶狠的海盗?”众人都蹙眉。 吴不善摇摇头,表示——比海盗要可怕得多了! 蜃楼岛上,有很多拥有神奇力量的部族。比如说妖族、血族、尸族、鬼族、鱼族……等等,总共八个族类。这些族类,分别用日月星金木水火土来做图腾。妖族的图腾是月亮,也就是之前展昭他们遇到的月妖族,血族的图腾是土,鬼族的图腾是火……等等。 众人似乎能从纷扰的线索之中理清楚一些头绪了,原来妖族、血族这些,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就是那蜃楼。虽然只知道了那么一点点,但足以震撼众人了。 包拯感慨,“简直不可思议!” “什么原理?”白玉堂忍不住询问,“为什么会生出那么多怪物来?” “我们见过了妖族和血族,可什么鬼族、鱼族的,还没见着过吧?”展昭问。 众人面面相觑,都暗自祈祷——最好已经全部灭绝了! 吴不恶接着说,那些族类都有古怪神功,并非是天生,全靠了蜃楼之中长着的一些特殊果实! “什么果实?”众人异口同声问。 妖界龙、血魔胆、浮屠尸之类的。每一种果实都有自己的特点,长相差不多,功能却各异,有时候细微的差别可能会导致服用后结果大意不易昂。那些果实如何服用,服用后则样修炼,只有一个人知道,就是蜃楼的主人。 据传说,是蜃楼的主人带着最早的几个族人建造了蜃楼,培植了果木,发展壮大。 公孙边帮着说,边忙着用笔记录,觉得这个太神奇了,一定要想法子好好去找些资料来研究下。 众人接着听吴不善说关于蜃楼的事情。 蜃楼里的人,都有固定的阶层,其中最高的是楼主,有八大族的组长,还有长老,等等,依次排序。统治整个岛屿的楼主,是个相当神秘的人物,他几乎无所不知而且武艺高强,还会很神奇的法术,脾气暴躁善于用毒和控制人。整个蜃楼都是围着他转的,他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蜃楼之中任何族人的生死,大家都叫他,蜃主! 吴不善说着,指了指画中那个长得极像展晧的人,“他就是蜃主。” 众人都皱眉,展昭追问,“蜃主……名字呢?来历和年龄?他后来怎能样了?” 白玉堂也点头,“展晧会不会和他是亲戚?你也应该和展晧接触过吧?” 吴不善摇了摇头,“关于蜃主,我真的不知道,别说我,蜃楼里头,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和大哥出生的时候是血族的,但是要等到满十八岁才能吃血魔胆,然后历经轮回劫难,才能变成真正的血魔。血魔族在蜃楼里头是负责屠戮和捕猎的工作的。” “历经轮回劫难是什么意思?你说吴不恶没死?他是怎么起死回生的?跟轮回劫难有关?”殷候问。 吴不善点头,轮回劫难,是练就血魔功的关键!真正的血魔胆吃了,必须要死一次,等人气绝身亡了埋入土中,血族与土相对应,接受地底土壤之中的污浊之气和怨恨之气,就能让人血魔胆发挥真正的功效。之后,别的血魔会将食物送到坟墓附近。等到血魔大成,会诈尸出来吸食人血。从死后复生的第一口血开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血魔。真正的血魔可以控制自己的能力,如果只是单单吃了血魔胆而没有轮回重生,就只能成为一只吸血的怪物,和野兽完全无区别,而且极易容易夭折。 众人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薛天鹰自作聪明养育出来的血魔,都是只会吃人的怪物。 “不恶为什么会知道山里有果子?”殷候问出了一句比较关键的。 “口诀!”吴不恶一激动,不大舌头了,“桶蓝黑鬼那个!” 众人愣在那里,“桶蓝黑鬼?”集体看公孙。 公孙也愣了愣,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箫良举手,“东南西北。”说完,问小四子,“是不是,槿儿? 小四子和吴不善都认真点头,“是滴!” “具体怎么用?”众人也顾不得两人的样子很好玩儿了,什么都忘记了,急切地想要知道关于蜃楼的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 吴不善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众人都泄气,关键时候不知道!吴不善太不靠谱了。 红九娘气得掐住他,“好好想想啊你!还是脑袋里还有虫子?让公孙给你抓出来。” 吴不善赶紧护住头,“没有了没有了!” “你的蛊虫,怎么种进去的?”众人一听到蛊虫,又好气起来,接着追问。 大家想问的都太多了,就是吴不善舌头不好使,公孙翻译听着慢。 “蜃主带着我们逃跑的时候,怕我们叛变,而且约定了日后东山再起,所以种下去的。”吴不善说着,摇了摇头,“船上的事情我知道得太少了。” 众人就先跳过关于船上的伤情,接着问吴不善之前,为什么在蜃楼住的好好的,最后却着火还都离开了呢? 吴不善叹了口气,接着说,大家磕磕绊绊地听。 吴不善说,他以前经常听蜃主跟他们说狼和兔子的故事。 众人都托着下巴听。 狼有自己的家,母狼们哺育小狼,为了让狼群吃饱,繁衍下去,所有的狼都出去抓兔子。 而同样道理,兔子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族群,它们为了生存下去,逃避狼群的捕猎。 狼如果不吃兔子,狼群就会灭绝。兔子如果都被狼吃光了,兔子也会灭绝。 当年的蜃主,就是用这个故事一代一代地教育蜃楼里的居民。我们从小就知道,蜃楼里的人、我们的子女,如果想繁衍下去,就需要抢夺人的性命和财务。 “这算什么混账理论?”包拯皱眉,“若这样下去,天下岂不都是人吃人的怪物?强者抢夺弱者,继而被更强者抢夺杀害,到最后,世上还有谁去劳作,谁去锄强扶弱?” 众人见包大人正气凛然的劲上来了,包延赶紧拿袖子给他扇风,“爹,消消气,你当真干嘛,这说的不是个疯子么!” 吴不善也点头,感慨,蜃主是疯子,一个有野心的疯子!他的目的并不单纯的为了繁育后代!他是想得到天下,想让八大族变得非常强大,然后杀来中原武林闹他个天翻地覆,就凭那一株八圣果木。 “八圣果木……”展昭琢磨了一下,“长着八种果子的神树?” 吴不善点头,与其说是树木,不如说是挂在树木上的藤蔓。一切的灾难,都从那棵藤木被烧毁开始,当然了,遗憾的是并没有从那里结束! 做下坏事,就必有冤仇,这世上总是冤冤相报,做了坏事,迟早有报应。有一年,一个妖族的姑娘,在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落水,被一个渔民给救了。相处下来,姑娘爱上了救自己的渔民,并且厌倦了那种抢夺,弄得到处血流成河的日子。她向往普通人那种安逸平静的生活,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她不明白,他们明明可以过那么幸福的生活,他们蜃楼的人就不可以呢? 没多久,假装已经尸沉大海的自己还是被发现了,蜃主大怒,派人袭击了村庄。当世妖族姑娘刚刚临盆,以至于害死夭折,这也激起了姑娘那满腔的仇恨。 村庄被毁的时候,姑娘却带着那渔民逃走了,蜃主得到的禀报却是已经将村里人一个不留点彻底清除干净,包括那位姑娘。 蜃主满意地做别的事情去了,殊不知去执行命令的妖族成员,同族还有些悲悯之心,或者说,看到她找到了真爱,有些羡慕,不忍破坏。 最后,渔民带着姑娘找到了当年的四大武林圣人。 天尊想了想,“哦……就是当年极顶峰,那无故失踪的四位高手?” 那四位高手见识了妖族的武功,听说了种种关于蜃楼的妖邪之事,立即觉得这将是武林的一个毒瘤,若再置之不理,日后可能成为威胁天下苍生的大难。 妖族姑娘是认识路的,带着渔民和四位圣者回到了岛上。 六人砍断并且烧毁了圣木 众人都皱眉,哎呀——那蜃主还不疯了?说起来,其实挺可惜的,神树就这么被烧没了。 吴不善说自己的记忆,当时四位圣者大开杀戒,妖族姑娘和情郎则逃走了。岛上到处着火,而且随着圣木的倒塌,整个蜃楼也开始渐渐沉默。 “一个城市浮在海面上,是因为那样一棵藤蔓?”陆雪儿打着哈欠觉得不可思议。 蜃主拼了命才救出了八颗果子来,带着剩下的族人和八大组长坐船离开。 在船上,蜃主勃然大怒,问众人,是谁将四位圣者带入岛屿的。 众人都说不知道,蜃主一气之下,给大家都下了蛊毒,相约好——二十年后,要重建蜃楼。让我们保守秘密,若有违反者,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二十年早就过去了啊?”展昭纳闷,“没见什么动静。” 因为发生了变故。 吴不恶告诉众人,他们的船在海上遇到了大风暴,好多船都碎裂了,人掉到海里扑腾两下就消失了,那可是茫茫大洋! 在风浪中,吴不善被一块木板给敲昏了,昏迷中,就听到似乎有争执,随后,是那两句让他记一辈子都不敢忘记的口诀。就是那串东南西北,和那具人心歹狗不吃。 等吴不善醒过来之后,就一惊和吴不恶到了岸上,而且他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至于后续是如何发展的,他也不知道了,吴不善也从未跟他说过,只想让他做个快乐的不靠谱的魔头。 展昭等人大致了解了情况,就单独挑出不解的地方详细问,七嘴八舌再加上吴不善大舌头,屋子里里好一通乱。吴不善从舌头说到打结,到最后干脆说不出话来了。公孙也建议他休息,歇一会儿再说。 等到晌午饭时间,众人坐在一起,还在谈论蜃楼、蜃主、圣木这些事情。 吴不善捧着个饭碗,时不时又能多想起些什么,可当务之急,大家要让他回忆关于吴不恶的事情。 “其实这会儿,倒是反而不用担心了。”吴不善低声道,“我大哥搅不出风浪来的,除非让他集齐了四张图。可他现在功夫又远远打不过天尊和殷候,没法抢走,所以是死局。” “他不能马上变成血魔么?”展昭疑惑,“即使是他已经被埋进过土里,也咬过人,吸过血之类?” “而且他现在看起来神智清明,不像之前似的血魔那样无法自控,需要日日吸血才能维持生存。”白玉堂也点头吴不善摇摇头:只是功力恢复不到极致,因为缺少另外一颗圣木果,需要通过口诀和陵山泣血图才能找到。 众人都一挑眉——原来如此。 “那……那个蜃主,是长生不老的么?”展昭好奇。 “长生不老也不可能从娘胎里再生出来一回啊!”殷兰慈摇头,“为娘当年亲眼看见晧儿出生,这总不会假的吧?”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倒也是,这事情吴不善只不过揭开了冰山一角,就已经让众人震慑了。更何况还有很多很多秘密,藏在陵山泣血图,和当年的那一段回忆里边!需要慢慢挖掘。 第182章 前缘因果 吴不善的回忆七零八落,其中有很多没解释清楚的地方,介于他现在舌头不好使,众人一方面让他养伤,好好收拾回忆,一方面让公孙给他施针,助他脑部的淤血快点消散。 开封府中各人都拿着白纸写下心中疑惑,等吴不善好了,一一回答,毕竟之前的叙述太笼统混乱。 另外,岳阳的假陵山泣血图也画好了,交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打开一看,“只有正面没有颠倒,正面画得倒是很像。” 岳阳点了点头,“谢百花完全不会怀疑,但是吴不恶一眼就能看出假来,于是,围捕他是比较重要的一环。若不成功,必然打草惊蛇,他可能也不会再出现” 众人商议了心意啊,觉得时机还未到,现在马上行动可能会引致吴不恶的怀疑,毕竟他这会儿应该是惊弓之鸟。被天尊和殷候看到了,还险些抓住,他心里应该有数,一定暴露了。 又过了一天,吃过晌午饭,吴不善的大舌头好了不少。另外,他也整理好了零碎的记忆,又被围到了院子中间。 众人开始挨个问问题。 展昭先问,“蜃主的一切细节!” 吴不善想了想,“蜃主很神秘的,我出生的时候他看起来二十多岁,等我很大了,他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现在想起来,和阿晧真的很像。具体么……他和那个离岛出走的姑娘,似乎有些关系。” “哦?”展昭好奇,“真的么?那姑娘叫什么?” 吴不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大人们都知道这些,那姑娘貌似是他天定的新娘。” “天定?” “是啊。”吴不恶想了想,“岛上女人很稀少,而且繁衍后代的任务也很重,繁衍下一代蜃主的任务更重。蜃主也是天定的……当年我记得有一个很大的仪式,就是寻找天定新娘的仪式,最后选出来是那姑娘。” “她后来离岛爱上了别人,还生娃什么的,那蜃主不是戴绿帽子了?”徐庆问了一声。 吴不善摇了摇头,“蜃主让人去寻找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岛上族人是有心要放那姑娘一马……我听大哥暗中跟我说过,说是八大族长里头,有人有异心。” “那你大哥呢?”天尊忍不住问。 “大哥野心很大的。”吴不善叹了口气,“他比我能干多了,当年他们背着蜃主做了不少事,大哥什么事情都告诉我,关于这些,我都是在船上逃难的时候,听大哥说的,包括那姑娘的经历。” 众人皱眉,莫非……当年吴不恶等人,有与几位武林尊者里应外合烧毁蜃楼的嫌疑? “蜃主带着他们出逃之后,之所以会说人心歹狗不吃,是因为他问是谁背叛了蜃楼,大家都说不知道,但实施摆明了,里头有内奸!”吴不善道,“我原先以为内奸就是我大哥呢。当时的情况很可怕,幸好风浪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为什么会内乱?”白玉堂不解,“蜃主和那八位族长,不是创建蜃楼的人么?那上面应该有他们共同的心血才是。” “据说是意见相左。”吴不善盘着腿自言自语,“大哥总说,蜃主这个人不切实际,而八位族长又安逸怯懦,都没有看到真正的伟业在哪儿。” “还伟业。”殷候冷笑了一声,“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就是伟业了么?” 吴不善也有些郁闷,之前他不记得倒还好,如今记起来了,忽然想起他大哥以前跟他相依为命长大,又有吴不恶对他的种种好,心中不忍起来。 “漂上岸之后,大哥其实变了很多。”吴不善抬头看殷候,小声说了一句,“他原本拿殷候你当神明的,但你好似伤了他的心。” “哈?”殷候听了个云里雾里。 一旁天尊挑眉瞧了瞧他,“呦,你俩关系还匪浅?” “啊呸,才没有!”殷候赶紧摇头,问吴不善,“不恶身前是我好兄弟,我都干了什么伤他心了?” 吴不善摇头,他原本就有些缺心眼,“只记得大哥一次喝醉了,在屋里大哭,还拉着我,说你太让他失望了,伤了他的心!” 殷候眉间拧了个疙瘩,见所有人都怀疑地看自己,百口莫辩,“真的跟我没关系!” “吴不恶的野心究竟是什么?”白玉堂换了个问题,问吴不善。 “大哥想让魔教战胜正派,将世间正邪颠倒过来,用他的话讲,叫倾覆众神,自为做神!”吴不善傻笑,“我都听不懂,大哥也懒得和我说这些。自从上了岸之后,大哥就变得越来越冷淡了,没有以前那样跟我好……所以我一直想不通,当年我晕过去之后,船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应该在陵山泣血图的另外两张里头有记载。”展昭双手托着下巴,“可惜一时半会儿拿不会来。” 众人挨个发问,无外乎圣果、蜃楼、蜃主、姑娘……种种。 问到最后,众人都问了一圈,就轮到小四子了。公孙戳戳正在一旁发呆的他,“小四子,要不然你也问一个?” 小四子其实心里的确瘪了个问题,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问了,但始终问不出口,最后,他看了看公孙,小声问,“真的可以问么?” 公孙笑了,捏捏他,“问呀。” 小四子看了看吴不善,最后目光落到了殷候身上,小声问,“那个,喵喵的外婆,是谁呀……” “噗。” 一句话,问的殷兰慈喷了茶,魔教众人也尴尬地抓耳挠腮,殷候铁青着一张脸郁闷状。 小四子觉得自己可能闯祸了,往公孙怀里蹭了蹭,看众人。开封府众人则是一脸的赞赏,所谓童言无忌就是好啊!众人想八卦这个问题真的很久了,就是不敢问呀,连包拯都感兴趣! 赵普看了看殷候,也好奇他会看上怎样的女人。而且根据他跟殷兰慈的年龄差异,生娃的时候应该很大年纪了吧,还真是老不休啊! 白玉堂原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被这一问,立马勾起了十二分的兴趣,小声问展昭,“对啊,你外婆是谁?” “是个大美人,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叶子矜。”展昭道,“外公一夜风流惹的祸。” “唉!”殷候皱眉,瞪了展昭一眼,“说胡说啊!我那是被算计了。” “算计?”众人好奇。 “当年叶子矜啊,可是个大美人。”红九娘不顾殷候面红,凑过来跟白玉堂说,“和小昭长得特别像的,据说家人被魔教中人斩杀了,凶手告诉她自己是魔教中人,所以她学好武功后就来寻仇了。” “哦?”白玉堂好奇,寻仇寻出个娃儿来? “不过她的灭门仇人并不在天魔宫,她就非说殷候把人藏起来了。”红九娘说起这些眉飞色舞的,“子衿姑娘可讨人喜欢了,整天跟着宫主,说总有一天将人找出来,还说要为民除害,找机会杀了宫主。” 白玉堂惊讶不已——要杀他? “可是久而久之,那丫头就喜欢上宫主了。”红九娘笑着说,“我们天魔宫其实也不做什么坏事,我干爹那茬也过去。天魔宫基本就是收容无家可归和曾经十恶不赦后来无处容身的‘坏人’。满山疯老头和疯老婆仔,日子久了,子衿看清了江湖正派有时候的污蔑和误会,也看清楚了天魔宫的好,最后大家就相处得很好了,她还经常和我们一块儿喝酒。” 白玉堂点头,“后来呢?” “后来子衿开始追宫主了啊,宫主脸皮薄,而且觉得自己是糟老头子,人家姑娘正当花样年华,花容月貌、闭月羞花、花……” “别花了。”殷候脸涨得通红,“不就个疯丫头么!” 展昭笑了笑,告诉白玉堂,“后来外婆一不做二不休,把外公灌醉后,就地正法了!”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 徐庆嘴又欠了,“那堂堂天魔宫宫主岂不是被个姑娘霸王硬上弓?!” 殷候鼻子都气歪了,红九娘乐得直捶桌子,“就是!不过我们大家都觉得宫主是半推半就借酒装疯!” “我才没!”殷候撇脸。 天尊嘴皮子撇了撇,“你个老流氓啊。” 殷候尴尬地摸脸。 “后来子衿就在天魔宫住下了,十个月后生下了小兰儿。”红九娘笑着说,“宫主对她可好了,可惜她没看到小昭出世就过世了。” 重三叹口气,“咱不说这个了,换个换个。” 众人都觉得有些可惜,不想在说那些伤心事。 白玉堂暗自感慨,原来殷候也是人,人总有七情六欲,比自家那位师父正常多了!不过转念一想,不对啊……他认识天尊才多少时日,那老头一百多岁了,没理由百岁前没个情人。 天尊见他看自己,捋了捋胡须,红九娘趴在白玉堂耳边低声说,“天尊当年也荡气回肠过一回!后来才闲云野鹤的。” 白玉堂眼睛一亮,看天尊。 天尊咳嗽了一声,“唉!没大没小!” 众人又下意识地看包拯。 包延赶紧插嘴,“我爹和我娘亲那是……” “咳咳!”包拯黑脸有些泛紫,咳嗽一声瞪包延,“没大没小!” 众人这边笑闹,刚才的紧张之感也轻松了些许。 可吴不善却是忽然皱起了眉头,似乎心事重重游移不定,又时不时看展昭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十分困扰。 重三拍了他一下,“想什么呢你?” “呃……”吴不善拍拍脑袋,“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真的,好像!” “什么好像?”白玉堂看他。 吴不善伸手一指展昭,“昭和当年那位蜃主的天定之人,好像!” 众人都一愣。 展昭板起脸,“我是男的。”说着,伸手捏着白玉堂的下巴给吴不善看,“是不是更像他?” 展昭一句话,天尊都毛了,他最了解自家徒弟,白玉堂的忌讳就是说他好看,最最忌讳那他跟女人比。 展昭这么肆无忌惮啊? 白夏和陆雪儿都好紧张,心说亲家和亲家母都在这儿呢,万一他俩吵起来…… 白玉堂伸手掰了展昭的手横他一眼,展昭笑嘻嘻,那样子摆明故意逗他。 白玉堂无奈,不过注意力不在这个上面,而是问吴不善,“那个后来背叛蜃楼,毁掉神木圣果的姑娘?” 白家众人都惊讶不已——竟然没有发飙!竟然没有掀桌子没有抽刀砍人!展昭完全将白玉堂制得死死的了! 吴不善皱着眉头左右看展昭,“真的很像啊!” “这么说,也像子衿?”殷候沉声问。 “嗯。”吴不善点了点头,“和夫人是有些像……我当时不记得了,所以没发现。” 殷候脸沉了下来,忽然看殷兰慈,“晧儿生下来的时候,是鬼子,是么?” 众人面面相觑,殷兰慈点头,胸中也百转千回,该不会,几十年前,就是一个阴谋或者已经计划好了的事? 天尊沉吟半晌,“似乎有某种牵连,展晧长得像当年的蜃主,而展昭长得像蜃主的天定之人。” 展昭听这有些别扭,“巧合而已吧。” 重三也看吴不善,“唉,鳝鱼,你脑袋现在清醒么?确定很像?” 吴不善拉长了脸,“没准……” 众人都泄气,“仔细想想!” 吴不善盯着展昭看。 白玉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陵山泣血图来,扑在桌上,颠来倒去地看。 展昭好奇,“你看什么呐?” 白玉堂忽然定住不动了,指了指小岛着火的时候,四周围众多逃离的小船之中的一艘。之前他们虽然每一幅图都看了,但没仔细看那些妇孺,如今一看,就见有一艘小船,船上一男一女,也在风浪之中前行,方向看似和众人向接近,但实则相反!且其中的那个女人…… 白玉堂指着画中人对展昭说,“猫儿,你自己看。” 展昭凑过去,身边众人也都好奇地过来,看了半晌,集体无语。 “好像喵喵的妹子或者姐姐哦!”小四子也趴在桌边看,那个坐在船里的年轻女子,先不说五官,光是气质和神韵,就和展昭好像,关键是——她也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展昭摸了摸头,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更不明白其中蕴藏了什么含义。 殷候皱起了眉,看的却是那个和女子一起逃走的渔民。 “宫主?” 天魔宫诸位都看出端倪来了,有些忧心地看殷候。 “怎么了?”展昭不解地问。 殷兰慈伸手,指了指那个金眸女子又指了指那个渔民,“你外婆长得,好像他俩啊。” 展昭吃惊。 公孙算了算年岁和辈分,“会不会是曾祖母和曾祖父?” 赵普点头,“很有可能,排下来正好一百多年么。” 殷候看着画上有可能是自己岳父岳母的两人,沉默良久,“灭门之仇么?” 众人都看他。 殷候语调平缓低沉,“子衿说,他爹娘都是被一个金色眼珠的男子杀死的。” 众人惊讶,又一起看向船头那个很像展晧的人。 小四子揪揪箫良的袖子,小声说“好复杂的关系!喵喵和喵喵大哥岂不是仇人的后人?” 箫良点头,难得槿儿这次辈分没搞乱。 “外婆当年,没说过些什么么?白玉堂问殷候。 殷候回忆起当年事情,皱眉,“她之所以会来天魔宫找杀人凶手,是因为凶手临走前,跟她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众人异口同声询问。 “有生死,才能有轮回,我就在邪魔聚集的地方,想报仇,就来找我吧。”殷候回忆着亡妻经常念叨的这句话,“只是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玉堂忽然皱眉,脱口而出,“轮回咒?” 众人一愣,都看他,徐三爷不解,“老五,啥粥?” 白玉堂道,“五姨跟我讲过,有一种毒咒,叫轮回咒。三代内可以转世而生,再续前世的因果,代价就是手刃心爱之人,并且自我了断。” “这个算妖言惑众吧。”展昭有些不相信,“哪儿有灵魂转世这一说,我什么都不记得!” “可难保展晧不记得。”殷候皱了皱眉,“这个蜃主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会知道如此多稀奇古怪的妖术咒法?” 众人都觉得迷雾重重看不清方向,白玉堂的心思却不在那些上面,什么陵山泣血图、蜃楼蜃主,他都不在乎。真正他在意的是——展昭的缘分,是他白玉堂的,跟别人没关系,转世再续前缘什么的,哪怕只是妖言惑众,都叫人不痛快! 第183章 黑灯瞎火 吃晚饭的时候,展昭就感觉白玉不对劲,似乎是在想心思。白玉堂平日经常安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基本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发呆,一种是在想心思。这在外人看来根本没区别,不过展昭就能精确地分辨出来。 另外,展昭还能看出白玉堂平静的外表下,似乎有些烦躁,这可是十分少见的!展昭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认识到现在,似乎一直都是白玉堂在为自己的事情烦心,他好好一个贵公子,放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跑这里开封府天天陪他忙得团团转还要请客吃饭,真是怪难为他了。那一刹那,展昭都有那么一股子要以身相许的冲动了,当然……那个是冲动。 小玉在摆碗筷,今天厨房大娘不在,是两家娘亲和红九娘做的饭菜,丰盛的一大桌。众人落座吃饭,都惊讶,两位娘亲手艺还真不错。 白玉堂低头看着在脚边蹭来蹭去的石头,一直呆在那里,想得专注。 小四子盯着白玉堂看,心说——白白怎么了? 展昭隐隐感觉到,白玉堂很在意之前吴不善说的,关于他外婆的娘和蜃主的事情,特别是那个什么天定情人啊、再续前缘之类的怪事。 其实展昭觉得白玉堂大可不必在意,首先,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他展昭就是展昭。另外,展晧虽然行踪成谜,但展昭自小到大也就记得他作为兄长的那种情谊与照顾,从来没感觉到他有别的什么心思。且之前展晧跟他相遇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让展昭觉得背后似乎还有玄机,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反正展昭心里头就一个白玉堂就得了,还有就是坚决不相信展晧坏得无可救药! “玉堂。”殷兰慈给白玉堂往饭碗里夹了些菜,“吃饭。” 白玉堂抬头,就看到殷兰慈坐在自己身边了,点头,伸手捧了饭碗吃饭。 陆雪儿微微眯起眼睛,伸手给展昭夹菜,“昭,吃饭。” 两家儿子在对家娘身边坐了,捧着饭碗各有心思地吃饭。 陆雪儿忽然跟展昭说,“昭,晚上有事情么?” “嗯,没什么事……”展昭心说,大家还要在在一起讨论一下案子么? 殷兰慈问白玉堂,“玉堂呢?晚上有没有空?” 白玉堂点了点头。 “阿姨晚上要去买些东西,你陪我吧。”陆雪儿戳了戳展昭。 殷兰慈拉了白玉堂,“玉堂啊,阿姨晚上去买东西,你跟着一起去吧? “哦。”白玉堂也点头。 随后,众人接着吃饭。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好奇,其他人更好奇——为什么陆雪儿逛街不要白玉堂要展昭跟着,而殷兰慈又要白玉堂跟着呢? 白夏笑眯眯问自家娘子,“娘子,我也去不?” 陆雪儿神秘兮兮地摇摇头,“不准你去!” 白夏立马明白,估计又有什么计划了。一旁展天行给他斟酒,他俩晚上一起在院子里跟赵普他们喝酒好了。 入夜,陆雪儿和殷兰慈一人拉了一个出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逛街去了。 出了门,才知道今晚开封府有灯会。 “不年不节的,怎么灯会呢?”展昭这几天都在为血魔的案子闹心,见街上人头攒动一派的太平盛世之象,才觉得开封还是之前的那个开封,从来没变过,变的只是自己的心境而已。 陆雪儿笑了笑,拍拍他,“有些事情就那么回事,你越拿它当回事,它就越是影响你的生活,到最后,连每天看到的东西都陌生起来。” 展昭微微吃惊,原来陆雪儿是带自己出来开导来了。 展昭笑着摸摸头,“其实我倒是没什么要紧,倒是玉堂可能会胡思乱想。” “不怕,有你娘开导他。”陆雪儿挽着展昭往前走,走向今天的目的地……开封城里的铁佛寺,跟禅堂里的大师父说好了,要给他俩安排个机会! 白玉堂跟着殷兰慈一路买了好些东西,途中不少姑娘都羡慕地看着殷兰慈,只见白玉堂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殷兰慈买的大包小包。 殷兰慈买了一大堆,白玉堂问,“阿姨,买这么多布匹、茶叶之类的要回去送人?” “是啊。”殷兰慈点头,爆出三姑六婆七叔八大婶各种亲戚无数,说要送礼。 白玉堂有些无奈,心说这些亲戚就算一人一把花生米都要买一麻袋呢,就问,“不如阿姨列张单子,我明日叫白福来买?” “那怎么成?”殷兰慈笑了,“送礼物讲究的是一份心意,贵在那份想给你的真心,不是光花钱或者使唤人能得来的。” 白玉堂听了她这话,似乎有所得,但具体又听不出什么,他心事重重,也没多问,继续走。 殷兰慈见他呆呆的,就道,“我跟你讲讲昭和晧儿小时候的事情吧?” 白玉堂愣了愣,点头,“他俩感情很好?” “嗯,兄弟相处和睦,不过昭从小很听话,从不跟人胡搅蛮缠。”殷兰慈挑起嘴角,“全天下会挨他欺负的也就只有你了。” 白玉堂望天,是啊,展昭在别人面前都是温顺的猫,搁自个儿面前就野了,爪子麻利着呢。 “你和昭认识很早吧,几年前他写信回家,就有提起你。”殷兰慈微笑。 白玉堂好奇,“他怎么写的?” “哦,我记得最开始是说,有个十分好看的少年,害他成了猫,定要报复回来!” 白玉堂忍不住笑,这猫还真记仇。 “后来渐渐的,每一封信上关于你的是就多了起来,直到后来满篇满篇都是你。”殷兰慈说着,回忆起来,“晧儿当时看完信就说‘完了完了,小弟叫人拐跑了。’” 白玉堂意外,在他听了众多关于蜃主的事情之后,差不多将展晧妖魔化了,总觉得是个十恶不赦的可怕存在。 但现在一听殷兰慈说,似乎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晧儿是我与天行当昭一样养大的孩子,他断不是那种邪魔恶鬼,什么鬼子之类,都是胡扯。”殷兰慈拍了拍白玉堂,“再者说了,别说什么转世、天定之类的无稽之谈,若是有婚约又如何?你情我愿大不了私奔呗。” 白玉堂笑了,殷兰慈这做娘的倒是开明。 “你俩是幸运孩子,什么都不用顾忌,有喜欢的事情在做、有家事不用愁生计,更有能耐有天分。这么好的条件,该好好花心思安心喜欢对方才是,别胡思乱想浪费了时日啊。” 白玉堂认真点了点头,心中也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事儿不是翻醋坛子,而是完全的杞人忧天,该对展昭有信心才是。 于是,心中郁结被疏导了的展昭白玉堂,陪着两位娘亲接着逛马路,逛着光着,到了铁佛寺附近。 铁佛寺方丈是包拯的好朋友问清和尚,今年六十多岁吧,头发灰白的大胖和尚,很和蔼。 陆雪儿带着展昭进门拜拜之后,就说要借庙里的屋子住。 去庙里吃住,都不是为了单纯的吃或者住,而是图个清静,另外,洗去尘埃,以求静心安宁的境界。 陆雪儿去了女客房住,展昭住男客房。 所谓的客房,一间屋子不大,却没床,有一面大,人就睡柜子里,名曰柜铺。铁佛寺的柜铺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据说好几代的高僧都是在柜铺里悟禅得道的。 展昭进了客房,觉得难得清静一会儿参悟参悟也好,就钻进了柜铺里。 没多久,就感觉隔壁的柜铺里也钻进了个人来,躺下,两人当中就隔了一层木门这庙里吧,特别省,和尚们白天化缘加做香蜡,都是卖了救济穷人的,自己可不点灯,讲究日出而起日落而眠。 很快,四周围黑漆漆,静悄悄。 展昭翻了个身,心里想的是白玉堂这会儿不知道在干吗呢,殷兰慈有没有难为他? 而此时的白玉堂,就躺在隔壁的柜铺里头,也是叫殷兰慈拐来塞进客房的。他此时想的是,他娘可别捉弄展昭、或者欺负那猫啊。 柜铺是阴沉木做的,年代久远,有些阴凉。 展昭四顾看了看,还没被子,心说是不是在外边?就想坐起来。 “咚”一声,脑袋撞到了上一层的柜板。展昭伸手揉了揉脑门,莫名骂了一句,“死耗子!” 白玉堂在隔壁,听着这声音语调耳熟,但隔着木板听不真着。 展昭打开柜门出去,黑灯瞎火摸了一圈,没找见被子,来气了,说了句,“怎么都没床被子?” 白玉堂在隔壁听着了,看了看身上盖着的,发现他这儿有被子,不过隔壁的人不知道是谁…… “唉。”展昭躺下,叹了口气,忽然好奇隔壁的那人不知有没有被子,是不是要跟和尚们要的?就问,“兄台有被子没有?” 白玉堂听着声音和说话的腔调,可认出来了,原来是那猫儿!他立马明白了殷兰慈和陆雪儿的意图。 白玉堂脑筋一转,转过身,故意压低了嗓子,先念声佛,“阿弥陀佛,施主,睡柜铺,不能盖被子。” 展昭可没听出是白玉堂戏弄他,还以为隔壁睡的是位大师,就点点头,“哦,这样啊。” 他倒是也不怕冷,大不了用内力运转个几周天。 正想静下心睡呢,就听隔壁那和尚忽然问,“施主有心事?” 展昭听到了,笑了笑,“还好。” “来睡柜铺的人,大多都有心事。”白玉堂坏着心眼说,“这柜铺有个功效。” “什么功效?”展昭好奇。 “只要将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那些事情明日就不会再困扰你。” “这么神?”展昭忍不住笑,“可这样说了,不是要叫人听到了么?” “这是柜铺的第二个功效。”白玉堂接着捉弄还蒙在鼓里的展昭,“黑灯瞎火的,谁也不认识谁,贫僧是专门负责听施主吐苦水的,也帮着开解施主。等到天一亮,咱们各走各的,再遇见,也不知道谁是谁。” “哦……”展昭恍然大悟,还有这功效啊!想得挺周到的,难怪铁佛寺的柜铺出名呢。 “施主有什么苦水,大可以跟贫僧倒一倒。” 展昭想着,觉得也是,这人不认识自己,可能会有独到见解,毕竟……开封府众人都太关心自己。大不了不说什么重点,就瞎聊呗,反正这会儿展昭不困,闲着也是闲着。 “施主被什么困扰?”白玉堂问,“仕途、前程、学业、还是恩怨?” “都不是。”展昭想了想,江湖恩怨也算不上。 “那就是感情?” “嗯……是吧。” “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展昭摸摸鼻子,“爱……之类的吧。” “施主有意中人?” “有啊。” “意中人可中意你” “嗯!”展昭笑着点点头,“中意。” “那也就是两情相悦?” “嗯。”展昭接着点头。 “施主还有何困扰?”白玉堂问,“门不当户不对?” “嗯,我们都不讲究这个。”展昭摇摇头。 “家人反对?” “没有,很支持。” “那为何困扰?” 展昭翻了个身,趴在柜铺上自己也想不明白,“世事无常,总觉得有些心烦和心慌。” “施主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展昭心情又好了起来,“是个大美人!” 白玉堂眼皮子跳了跳,告诫自己——忍耐啊!小不忍则乱大谋。 “有什么优点么?” “优点一箩筐啊。”展昭笑眯眯,“什么都挺好的。” 白玉堂挑眉——这猫,评价还挺高。 “缺点呢?” 展昭皱皱眉头,“缺点……倒也不算缺点,就是特点吧,他性格很特别的。” “你对他有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展昭很爽快地摇了摇头,“哪里都很好。” “那你担心做什么?” “我这边事情太多,把他牵扯进来了。” 白玉堂微微皱眉,原来展昭在意这个。 “他嫌弃你事情多,牵扯到他?” “没有没有,他才不是这种人。”展昭轻轻叹气,“不过他平日逍遥自在,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认识我之后倒是处处揪心,闹心事也一桩接着一桩。” “他也许不这么觉得呢。”白玉堂忍不住说,“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其实也挺无聊的,你给他的日子带去了无穷的乐趣。” 展昭听着意外,这和尚真会安慰人啊!铁佛寺里的和尚境界真高!另外,说话的调子,特别是那股慢条斯理的劲儿,怎么有些熟悉,就是声音似乎低沉些。 “你真心喜欢那人么?”对面又问。 “嗯。”展昭点头,越听觉得声音越像,展护卫可不傻,他是机灵鬼儿,立刻觉得不对劲,就话锋一转,“不过他好像不喜欢我。” “谁说的?”那边白玉堂忍不住回了一句,一开口就知道说漏嘴了。 展昭眯起眼睛,心说——果然是那耗子!但他也佯装没发现,自顾自依旧说,“听说他以前喜欢过不少人。” “没有的事。”白玉堂摇头,“别听那不相干的人瞎说,他就喜欢过你一个。” “是么……”展昭伸手,一把拽开眼前的墙板,果然,墙板能拽开! 展昭虎视眈眈看对过,黑暗中那一抹白,“白玉堂!” 白玉堂先是一惊,后冷静下来,眼前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展昭不可能看到自己,赶紧捏着鼻子说,“施主,贫僧法号叫喂猫。” 展昭这气,伸手往对过抓了几把,顺着腰摸两圈,一拍床板,“死耗子,就是你!” 白玉堂惊讶,也不装了,“这么肯定?” “嗯!”展昭回了一句,“摸身材摸得出来!” 白玉堂尴尬,“你这猫,陌生人你也上手啊?” “就知道是你,敢糊弄我!”展昭踹了墙板蹭过去,一把抓住了一条被子,往自己这边拽,“你还说没被子!” 白玉堂连同被子被他一起拽了过去,黑漆漆伸手抓了一把,“猫儿,是你啊?你怎么上这儿来了?真巧!” 展昭气得不轻,这耗子又开始装傻,恼怒间,就感觉脸颊温热,似乎白玉堂的气息,在靠近。 第184章 错打错着 白玉堂气息倒是没大乱,只是微乱。 展昭也有些微乱,两人默默对视,虽然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但知道对方在看自己,似乎能感觉到那种眼神,带着的温度。 展昭戳戳挨近自己的人,“这里青灯古刹,佛门清净地,喂猫师父,你要破戒啊?小心菩萨打你手心板。” 白玉堂伸手凭感觉摸了一把,果然正中展昭脸颊,轻抚,低笑,“不怕,黑灯瞎火,菩萨看不到。” “菩萨有法眼。”展昭也伸手摸了把,抓住了他头发,“法号喂猫的喂猫师父,我有些饿,你身上有吃的没?” 白玉堂手指头顺着脸颊的线条往下出溜,“法号改了,不叫喂猫,叫吃猫。” 展昭也不示弱,抓着白玉堂的头发顺着手指绕两圈,“自古以来都是猫吃老鼠,哪儿有老鼠吃猫的道理?” 白玉堂笑了起来,“你没听过古谚么?山海经开封篇里有记载,铁佛寺白鼠柜铺食猫的故事。” “山海经哪里有开封篇,你编纂的啊?” “先吃了就有了呗。”白玉堂动了动,展昭按住他,“你别动,床板不太结实,一会儿塌了要赔钱的。” “怕什么,塌了陪他一座庙!” “别胡说,小心遭报应。”展昭双手顺着他肩膀绕过去,挂住脖子问,“喂猫还是吃猫?” 白玉堂压低声音,有些情深,“先吃后喂,两不耽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灯瞎火,两人到莫名胆子大了起来,脸皮子也不薄了。 展昭双手往下勾了勾,白玉堂顺势而为,气息交融带着股子由心底升起来的心慌意乱。 展昭吸了口气,立马被堵上,反正黑漆漆也看不到面红耳赤,不管了!两人心一横楼道一起,却听到…… “轰隆”一声。 “哎呀。”柜铺塌了,展昭和白玉堂双双随着柜板子落地,“嘭”一声,激起尘埃滚滚。 只是这叫的不是展昭也不是白玉堂,而是两个女人的声音。 原来殷兰慈和陆雪儿捂着嘴正在隔壁两间房的柜铺里头听呢,正激动。偏偏这一排柜铺是连着的,一头塌了整排跟着塌……哗啦一下,两位娘亲摔了个够呛。 大和尚问清从前头跑过来,惊讶地看着塌了一半的客房,一个劲念“阿弥陀佛”。 废墟里,白玉堂和展昭尴尬地爬起来,两人都暗道——果然不能轻视菩萨,更不能拿佛爷寻开心,阿米豆腐! 白玉堂走过去,掏了钱袋交给问清大师,展昭一个劲给赔礼道歉。 殷兰慈和陆雪儿气煞、恨煞……就差一步啊! 问清大师拿着钱袋掂量掂量,果真重修一座庙都够了,感谢白玉堂慷慨,边回大殿里拿了样东西出来,交给两人。 展昭伸手接了,是两串黑色的木佛珠,似乎开过光,有些灵气的感觉。 “这一趟柜铺历经百年了,这两串佛珠也一样寿命一样质地,二位施主与它们有缘,这佛珠可保福禄绵长,身强体健。” 展昭给了白玉堂一串,两人谢过大师,领着两个再一次闯了祸的无精打采的娘亲,出了铁佛寺,回开封府。 小和尚小声问大师,“师父,那一趟客房之前就闹大水蚁,其实塌了也怪不得展施主和白施主吧?” “咳咳”问清师父咳嗽了一声,一笑,“今日是这柜铺脱胎换骨的好日子,山海经开封篇上有这个记载。” 小和尚嘴角抽了抽,“师父,山海经上有开封篇么?” 老和尚打了个稽首,“佛曰,不可说。” 大晚上,开封府静悄悄的夜路上,殷兰慈和陆雪儿晃来晃去地走,显得扫兴至极。 殷兰慈瞧陆雪儿一眼——还不如不成功呢,空留个怨念! 陆雪儿撇嘴——谁知道那柜板那么不牢啊!没压死就万幸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人手里拿着串黑色佛珠,回头,就见两位娘亲并排走着,嘟嘴鼓腮帮子一脸的不痛快,知道一定又上火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回手将各自娘拉上来,将黑色佛珠戴在了两人手腕子上。 两个娘亲愣了愣,抬头看两人。 白玉堂和展昭一人搂了一个往回走,福寿绵长身强体健么,阿弥陀佛! 四人回到了开封府,就看到大院子里众人还没睡呢。 公孙在地上弄了长长的一卷白布,上边是地图,标出了好些地名。吴不善抱着脑袋死命想,包延翻书,赵普插小旗,一众人忙得不亦乐乎。 展昭和白玉堂有些面红——他俩上青灯古刹逍遥快活,还差点还意乱情迷大不敬了一把,这边却忙得焦头烂额的。 殷候和天尊在桌边吃茶,看两人回来了,还有垂头丧气的殷兰慈和陆雪儿,忍不住笑——看来,又失败了一回! “外公,你们这做什么?”展昭好奇问。 “殷候想起来了摘到血魔过的地方,公孙先生正根据东南西北那句口诀,找可疑的地方。”天尊帮着回答了一句。 白玉堂点点头坐下来,展昭也坐,藤椅上一大团被子,他原本以为只是被褥,没想到一屁股坐下去软乎乎。小四子“唔”了一声,惊得展昭赶紧弹起来,凑过去看,就见藤椅上,小四子搂着小虎睡得迷糊,箫良在一旁对着展昭,“嘘!” 白玉堂挪开点椅子,拍拍身边,叫展昭过来,这还半个凳面儿可以坐。展昭犹豫了一下,怪不好意思。 正这时候,外头王朝马汉跑了进来,到白玉堂跟前,“五爷,百花盟派人送了口信,说谢百花找你。” 白玉堂皱眉,“明早我去找他。” 王朝补了一句,“据说十万火急。” 白玉堂微微一愣,展昭低声说,“会不会是扛不住了?” “没那么快吧?不说至少能撑五天么?”白玉堂站起来。 “唉!”展昭拉住他,“我也去,那谢百花现在不人不鬼,万一他扑上来咬你呢?” 白玉堂失笑,“我还能被他咬着?”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展昭拿了巨阙跟白玉堂一起出门,殷候和天尊对视了一眼,跟上。 岳阳将假的陵山泣血图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早就揣在怀里了,一路跟展昭往百花门走,两人又想起了吴不善说的,吃了血魔胆,无非就是一个死!谢百花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白玉堂拿了刀去了百花盟,进门,眉头就皱了起来——百花盟风光不再,原本热热闹闹好些人,如今只剩下七零八落几个老弱病残。 几人出来给白玉堂行礼,“白五爷。” “谢百花呢?” 几个老人指了指远处一个院落,纷纷垂泪摇头。 白玉堂快步走过去,展昭在暗中跟,身边殷候和天尊也冒了出来。 “你俩来干嘛?”展昭看看左右,天尊指指前头,“赶紧盯着玉堂去!谢百花,说不定还真有些用处。”展昭不解,不过两人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白玉堂到了谢百花屋子门口,就感觉一股香气刺鼻,伸手推开门,皱眉…… 屋子里黑暗一片,借着外头的月光,只见地上铺满了鲜花,最里头的角落里,谢百花蜷缩着,抬眼看他。 似乎白玉堂身上的白衣反着月光很是刺目,他遮着眼睛。 白玉堂只见他已经换下了白衣,改穿黑衣,想起当年风光无限傲慢无礼的谢百花,白玉堂皱眉摇头——当初真的一掌拍死他,反倒更好。 “你找我?” “救……”谢百花痛苦地站起来,但是腿一软又趴下,伸着手,仰起脸看白玉堂,只见他此时双眼血红,对着白玉堂,“救我!你,你有法子的,是不是?” 白玉堂意外,谢百花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不是应该能撑更久?!而且他吃的什么果子若是能将人一生的精力在短时间内绽放,他应该神功附体意气风发才对。 “你怎么弄成这样?”白玉堂忍不住问。 “我……没吸血。”谢百花哑着声音说,“我谢百花,不想任人摆布……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一愣。 “我知道我……该死。”谢百花咬牙切齿,“我,我也曾想将你,碎尸万段。” 白玉堂一挑眉,别说,谢百花不愧是凭自己本事爬到百花盟最高点的人,卑鄙无耻之外,够硬气。 “我不想……不人不鬼!”谢百花仰着脸看白玉堂,“你,救我!” 白玉堂轻轻叹口气,“我救不了你,天下无人能救你。” “你能!”谢百花嘴角有血留下来,白玉堂见他浑身肌肉和皮肤似乎都已经开始坏了,摇头,比死无葬身之地还要惨,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死去、烂掉、化为脓血。 吴不恶这样对他,是为了利用他,还是不把他当人在耍弄。 “你什么……都能做到!”谢百花费力地说话,“如果不行,你杀了我吧。” 白玉堂吃惊,“你想死,为何要我杀你?” “我想死的,光彩点!”谢百花突然翻了个身,笑了起来,“我谢百花,想不到会落到这个下场。 展昭就在屋顶上,有些不想看,虽说谢百花死有余辜,但也并不是坏人就不值得同情,做错事杀人放火了,该抵命就抵命,谁也没必要受这样的折磨。 知道要利用谢百花找到吴不恶很重要,但白玉堂和展昭,都蒙生了结果他性命,给他个痛快的念头。 白玉堂忽然问他,“谢百花,你若有来世,想不想改?” “改?”谢百花愣了愣,无力地笑了起来,“白,玉堂,你觉得,我有错?” 白玉堂皱眉,“你不觉得自己有错?” “呵呵。”谢百花哑然一笑,“你练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要做天下第一?” 白玉堂微微皱眉,却也不隐瞒,点头,“我想过。” “你,想,你可以做到!老天爷,照顾你。”谢百花咬牙坚持,“我,也想,但是我做不到,老天爷不,不给我!我只好逆天而行,我狠、我要变强,有什么不对?我只是……走错了路。”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走错路么?” 谢百花摇摇头,“我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不过,我会,换一条路走。” 白玉堂伸手握住刀把。 谢百花笑了,“其实,我……现在,不是最恨你。” “你狠谁?”白玉堂问,“那个面具人?” 谢百花摇了摇头,“恨我自己,我死,但不甘心……” 白玉堂心中暗惊,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因果报应,谢百花真的落到了世上最惨痛的一种死法——含恨而终,而且还是怀着对自己的恨。 白玉堂抽刀就想了解了他性命,忽然,门口两股劲风过。 白玉堂一惊——他师父和殷候!这两人的内力不是闹着玩的,白玉堂收刀往回退了一步,就见殷候和天尊忽然闪入,抬手一掌,齐齐砸向谢百花的额头。 就听到清晰的筋骨尽断声响,谢百花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一头栽倒,一命呜呼。 白玉堂惊骇地看着两位,展昭差点从屋顶上跌下来。赶紧掀开几块瓦片,抛了个洞跳下来。一搭脉,谢百花早断气了,全身筋脉尽断,死得不能再干净了。 白玉堂和展昭齐齐看向天尊和殷候,“你俩……” “当年就是这一掌,打死了吴不恶。”殷候和天尊对视了一眼,极度不负责任地撂下一句,“不管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反正也是死定了。” 白玉堂和展昭扶额——行不行啊?谢百花吃的貌似不是血魔胆啊。 将尸体运回了开封府。 天尊和殷候叫来韩彰,就地刨了个坑将谢百花埋进去,再在上头架上一个铁笼子,以免他复活伤人,虽然不太可能。又在笼子里养上几只鸡,好歹是个活物,不说第一口要吸血的么? 展昭无语,“要不要给他立个碑啊,死的也太惨了!你俩根本不负责任。” 白玉堂点头表示无法接受,其他人听到其中经过,只觉得谢百花这辈子活得真叫作孽! 殷候和天尊想了想,要不然真的给立个碑? 徐庆搬来块石板,上头写上“谢百花只墓”,三爷是个粗人,手指头粗神经大条还是个白字儿先生。把谢百花写成了谢白花。 展昭和白玉堂摇头——都看不下去了。 众人也不抱希望谢百花能从坟里爬出来,就等着过几天他烂了找个坟给他办场丧失,人活到这份儿上死成这德行,什么罪孽估计都抵消了。 众人各回各屋睡下,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出来,却听到了一阵鸡飞狗跳之声。 石头和剪子在院子里乱蹦跶乱叫。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冲出门一看,就见开封府不少人都被惊醒了,骇然地看着笼子里头。 竟然有一只手,从泥土里钻了出来,扒着地面,奋力往上跑似的。 “娘啊!”徐三爷抓住他二哥,“诈尸了不成?!” 良久,泥土里已经死绝了的谢百花却爬了出来,他没有去杀鸡,也没有疯魔,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众人。 众人此时比他还骇然呢,因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谢百花满是泥土的脸上,就两只眼珠子清楚,也惊悚!原本红色的两只眼珠子,竟然变成了——紫色!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百花自己从坟堆里爬出来,他似乎也不信,想要站起来,却双腿一软跪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皮肤变成了青白色,满是尘土,但溃烂却不见了,疼痛和烦躁也消失了。他仰起脸看着远处的白玉堂和展昭,自从失去武功到现在,他一刻都没觉得困过,如今竟然睡意上涌,身上所有的伤痛都消失了。 其他人则是一起看天尊和殷候。 两人摸着头——哎呀,错有错着不过错的好像离谱点啊? 吴不善惊讶不已,“这……这是蛛族?” “蛛族?”众人好奇地看着他,却见谢百花三晃两晃,一头栽倒,晕在了“谢白花之墓”那块石碑前面。 公孙赶紧让影卫将他搬出来,给他一把脉,公孙惊讶得张大了嘴,“他迈向平和,身上的毒全解了,就是筋脉受了伤。现在是睡着了。” 陆雪儿也来给他诊脉,“功夫似乎恢复了,内力有涨!” 殷候和天尊点点头,一摸下巴一派的长者之风,“果然不出预料!” 所有人一齐怒指,“胡说八道!根本就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第185章 有鬼 开封府的后院之中,众人围成了一个圈,谢百花坐在院子中间的一张石头凳子上,紧张地看着周遭正认真打量自己的人。有一种被关在笼子里供人围观的错觉,更何况看自己那些人,还是之前自己恨之入骨的仇敌。 谢百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身上的病痛都消失了,整个人也活了过来的感觉,身体上的情况和被废掉武功之前差不多,相比起来,内力反而更高了一点。 不过相比起谢百花来说,更震惊的还是开封府的其他人。 公孙坐在桌边给他把脉,“脉象平和,的确是活过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天尊和殷候,像是问,“咋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同一个疑问在纠结——怎么活过来的?还能活多久?还是就这么不死了? “喂。”徐三爷打量了谢百花半天,“你自己呢?觉得咋样?” 谢百花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诶?”徐庆很感兴趣地说,“你之前不是娘娘腔么?好了?” 谢百花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转脸看别处,一眼看到正坐在不远处盯着他看的包拯。一想到之前自己做了不少错事,谢百花也不敢跟包拯对视,低头,就看一个小胖娃坐在一块石碑上边,托着腮帮子仰着脸很感兴趣地看自己。 估计是院子里板凳不够了吧,小四子就那么一屁股坐在了那块写着“谢白花之墓”的墓碑上面。 小四子圆圆的屁股正好压住个“花”字。谢百花盯着那个墓碑看了起来。 众人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公孙赶紧将小四子拉过来,抱他坐在膝盖上,坐人家墓碑不太厚道。 “刚才以为你死了,所以才立的碑。”展昭帮着解释,“别介意。” 谢百花沉默了好一会儿,低声笑了起来,“介意?我没想到,还有人会给我立碑。” 众人见谢百花活过来了,却弄不懂他算是原来的谢百花,还是个全新的人了。若是他依然死性不改,现在眼珠子忽然变色内力也涨了,可别弄巧成拙跑出个跟血魔差不多难对付的家伙来为祸天下。 谢百花当然能看出众人那种不信任的眼神,还有戒备心,他现在心境,却与之前有些不同。竟然能重生,那是否就表示可以再一次选择另一跳要走的路。他忽然想起了临死前和白玉堂的那一番对话——如果再走另外一条路,可不可以保证,那条路就是正确的? 一时间,院子里僵持不下。 殷候问吴不善,“紫眸的是蛛族,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嗯……蛛族原先数量很少,我记得是岛上人缘和脾气都相对好好的一族,专门治病救人。” 吴不善说完,只见众人睁大了双眼,都不敢相信地盯着他看,就差异口同声,“怎么可能?!” 谢百花自己听了都想笑,说他是专门害人的倒是能接受,可说他专门治病救人,别说他不会医术,会也不太可能啊。 “谢盟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还是包拯见惯了场面,将话题抛给活过来的谢百花,看看他怎么说。 “我之前害死过不少人,吃了血魔胆的时候,那三个猎户、打更的小王、还有我百花盟的一些徒子徒孙,都死在我手上……”谢百花说着,叹了口气,“似乎,我并没什么活过来的资格。” 包拯点了点头,“可你偏偏活过来了,而且如今,你也有了梦寐以求异于常人的天赋异禀,不想做点什么么?” 谢百花微微一愣,众人都有些不解——谢百花梦寐以求的天赋异禀? 谢百花看了看白玉堂,关于这番话,他就死前跟白玉堂说过一次,莫非他告诉包大人了? 不过说实话,白玉堂早就忘了谢百花跟自己说过些什么,被包拯一说倒是记起来了。 包拯笑了笑,看谢百花,“谢盟主,觉得三爷的墓碑做得怎么样?” 谢百花看了看墓碑,点头,“嗯……大人想我抛弃谢百花之名,重新做人?” “本府略通命格,给你算了算,你原先那名字可不好。”包拯笑着说,“花字对于男子来说太过阴柔,不如去掉,从此豁达阳刚一些。而百字太贪,人无百样好,你既已经死过一次,就索性将上一世的追求丢了,去那个一字,留下白字。当初若不是白少侠废你武功,你不会有其后的遭遇也不会有这一世的重新开始。虽然不知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对白少侠的恨意是否依然,但本府觉得你应该谢谢他,于是,不如就叫谢白吧?” 众人面面相觑,看包拯,那意思像是问——确定他改好了么?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说死过一次,但也不就是从坑了爬上来一次么!可别纵虎归山,又出去害人。 众人这样想,谢百花其实也这样想,他看包拯,“包大人,你觉得我能改过自新?” 包拯摇了摇头,“不是改过自新,而是新的开始,你之前罪孽深重,但已经死过一次!我将你视作新人,你的路,还是自己选择。” 谢百花皱了皱眉头,“那我若是回百花盟,继续做谢百花,大人也不留我?我若是出去了还像以前那样急功近利,大人也未必再够证据抓我。” “你奶奶的。”徐三爷指了指那块墓碑,“那碑还是留着,你指不定还用呢。” 众人都看他,觉得——是那么回事。 谢百花看了看众人,回头问包拯,“包大人,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嗯……不如这样吧,你既然眼眸奇异,必然有特殊的命运在身,在这奇案未破之前,本府建议你留在开封府。”包拯说着,看了看谢百花,“你虽死过一次,但生者尚在,那些被你杀死的无辜人,亲朋纷纷为之哀伤,你死一万次也不能使死者复生。因此,杀过多少人,就想法子再救多少人吧!” 谢百花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谢包大人提点。” 于是,谢百花的墓碑被竖在了百花盟别院的大门口,他自己放出消息去——谢百花已死。 而开封府,则多了个谢白。这人穿一身黑,相貌与当年谢百花相似,沉默寡言性格孤僻,按照包拯的吩咐,跟在包延身边。 众人都觉得不妥,谢百花毕竟心术不正过,说句不好听的不良过一阵子还有前科,包延不会武功,可别被他暗算什么的。 不过开封府除了几个担任要职的,大家都不知道从哪儿凭空冒出来了这么个谢白,也没人在意。 谢百花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天牢讹薛天鹰父子,骗出血魔的所在。这两父子虽然被赭影一吓唬,将很多秘密说了出来,但他俩对吴不恶十分惧怕,难保没有保留。另外,两父子贪念还在。这时候谁去都不好使,倒是谢百花,说不定能成功。 院子里,庞煜拽着包延碎碎念,“那个谢百花真的值得相信?别到时候养虎为患!” 包延挑着眉头瞧他,“你都改好了还不准别人改好啊?开封府连你个小螃蟹都养了还怕只老虎?” 庞煜立马一脑门黑线,扑过去掐包延,“你个死馒头,实心馒头,竟然取笑我!” 展昭和白玉堂进门,就看到包延和庞煜正互掐呢,小四子在一旁劝架,远处,唐石头和岳阳在下棋,岳阳兴趣缺缺,唐石头抓耳挠腮,完全无视这边两人的动静。 展昭摇了摇头,“哎呀,开封府下一代很不团结啊!” 白玉堂望了望天,“猫儿,不要用这种老头子的调调说话。” 上前将包延和庞煜劝开,小四子跑来问展昭,“喵喵你们昨晚上哪儿去了?” “呃……”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有那么一点点尴尬,想起昨晚上的事情了。 “啧啧。”庞煜眯着眼睛,“你俩脸红啥?” 展昭咳嗽一声,就听一旁岳阳慢条斯理地说,“听说五爷捐了个庙给铁佛寺,问清大和尚今天还给包大人写了张帖子道谢呢。” 白玉堂和展昭一惊,心说那大和尚没乱写什么吧? 见两人担心,庞煜乐了,“大和尚貌似就是说你俩与佛太有缘了,让你俩有空常去坐坐。” 展昭和白玉堂气不打一处来,这和尚太贫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展昭坐下,跟小四子逗了一会儿,就看到后头包拯和谢百花一起走了出来,应该叫谢白才对。 “问出来了。”包拯对众人点点头,示意……都来!” 旋即,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包拯的书房里。 “薛天鹰说了?”殷候问包拯。 包拯点头,“谢白假意还是谢百花,他有薛天鹰他们最想知道的事情,所以问出了吴不恶意图。” 众人微微愣了愣。 “薛天鹰最想知道……”展昭自言自语两句,一下子明白过来,“薛天鹰想知道怎么样能变成血魔?!他以为谢百花成功了,因为他非但没死还活得越发好了!” “没错,薛天鹰知道我应该很快会死,却没想到我还活着,眼睛也变了颜色,内力增强,这是他最想知道的。”谢白道,“他说了吴不恶的计划。” “什么计划?”众人皱眉,总感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要几天后的天涯谷血流成河,类似于发出一个什么信号,完成一个仪式。”包拯道,“之前一系列利用薛天鹰和三大门派挑起正派武林纷争,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为什么,杀那么多人有意思么?”众人都不解。 “他们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吴不恶让他们在天涯谷大会的时候,尽量地抹黑天魔宫,最重要的是,要殷候和天尊的命。 “哈?”众人都吃惊不已。 殷候和天尊对视了一眼,天尊托着下巴,“我俩加起来都两百多岁了,这条命还那么值钱啊,真想不到!” “对啊。”殷候也点头,“一把老骨头了。” “你还有心情说笑!”展昭瞪了殷候一眼,转脸问谢白,“薛天鹰没说吴不恶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白摇了摇头,“我觉得,薛天鹰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吴不恶恨你俩,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当年是你们结果了他的性命。”白玉堂看了看殷候和天尊,“但为什么要挑起中原武林的腥风血雨呢?” “不如,让我引大哥出来?”吴不善忽然开口,“现在薛天鹰被抓、谢百花又死了,只要将真实情况告诉中原武林,天涯谷大会也开不成了,大哥的身份更会暴露。所谓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了这一场,他无论如何也是想拿回点东西的。” “东西……”白玉堂点头,“陵山泣血图么。” 众人彼此看了看,觉得吴不善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不过怎么引他上钩呢?吴不恶此时是惊弓之鸟。 “血魔还是需要血的。”吴不善低声道,“现在风声那么紧,上山的人也少,他可能减少了吸血的量,但是不吸应该绝对不可能……也就是说,他还是会杀人。” “那他应该躲在人多也方便躲藏的地方?”白玉堂想了想,开封府大街小巷都搜遍了,一直无所获。 “对!”吴不善点头,“虽说飞禽走兽也能将就将就,但最好还是人血!” “他的血魔功还没成功呢。”殷候看了看众人,“估计要的量还不小!” “那就奇怪了。”赵普慢条斯理地说,“最近没有丢活人啊,开封府全城戒严,欧阳几乎每天都清点一遍人数,挨家挨户寻找登记。且整个开封的居民都很紧张,谁丢了都会知道,特别是人口比较密的地方。” 众人于是都开始想——什么地方人很多,而且丢了还不会被人发现? “流浪汉?”包延问,“乞丐、难民之类的?” “开封府最近没多少难民吧?都集中在粥铺那里。”庞煜摇头,“也都派了专人盯着了。” “嗯……”展昭想了想,问赵普,“派去统计人数的,都是赵家军的官兵,是不是啊?” 赵普点头。 “有没有可能,他们有些地方不去?” 众人都愣了愣,看赵普。 赵普皱眉,“那帮混小子哪儿都敢去的吧?” “赵家军不是三令五申不准嫖娼聚赌么?”公孙提醒,“会不会是妓院或赌坊?那里人流量很大。” “窑馆和赌坊都查了。”马汉道,“那里的老板掌柜主动报人数的,他们是吃人头饭,少了自己也麻烦,我们都派了衙役盯梢,应该也不会少。” 这下,众人可想不出来了。 正在这为难之际,却听徐三爷嘿嘿笑了两声。 众人都看他。韩彰捅他一下,“傻笑什么呢你!” “啊?”徐庆尴尬地抬头,“我若是说出来,你可不准告诉我媳妇儿,不然那醋罐子又该掀翻了胡思乱想了,” 韩彰皱眉,“你背着弟妹去嫖啊?” “呸呸呸!”徐庆蹦起来,“怎么可能?!” “三哥。”白玉堂问徐庆,“你想到什么了?” “你们这帮子都是斯文人,就知道窑子赌坊,不知道三教九流还有私娼寮和私赌寮呢?” 众人都一愣。 “私娼寮、私赌寮……”展昭倒是想起来了,“你是说,那种挤在巷子里,隐藏在角门后的小娼寮?还有私人家里对桌大牌银钱无人馆的小赌坊?” “没错,都是民间的买卖。”徐庆眨眨眼,“背着官家做的那种。” “哦!”张龙赵虎对开封府地形比较熟,见包拯不解,就帮着解释,“大人,在开封近郊,来往商贾多的地方,的确有做这种营生的。因为流动性很大,今天开明天说不定就换地方了,所以地方官员和街面上的衙役都不去多看那里。有很多巷子里不起眼的角门后头都别有天地。暗地里经营的私娼寮和小赌坊还是很有生意的。这些地方平日为了掩人耳目,都不挂招牌,当然也能省了税钱,有客人也都是彼此介绍。这里头的私娼大多是些犯妇或者走投无路逃到这里的女子和一些地痞合伙私开。且大多是外地来的,存够了银子回乡里还要重新做人,因此大多偷偷摸摸,不叫人知道。” “难怪点人头的时候总也看些女人钻进巷子三窜两窜就没影了。”紫影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么回事。” “还有这种地方啊?”包延惊奇,开封那么富庶也难免这黑暗苦难的一面啊。 “这个我也听过。”庞煜不愧是曾经的花天酒地纨绔大少,告诉众人,“那种私娼生意不错的,主要是她们不跟有大店铺的窑姐儿似的那么招摇,又或者粘着不放,不容易出事。男人们,特别是些做官的掩人耳目偷个嘴儿,那一带最好了!” “至于赌寮,无本无上限,比大的赌坊刺激多了!”韩彰道,“好些州城府县的人都留来开封悄悄私赌,几天甚至几个月不回老家,也不会被人怀疑!”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很可能那里就有很多人疏漏,或者丢了,都没人发现”赵普推测。 “绝对有可能。”庞煜也同意,“那种私寮,告诉你里头有两个人,说不定就有五六个,她们平日都受传出门做买卖,不好统计,问了人也不会说真话!” “那一带离之前出事的山林近不近?”陆雪儿问。 几个衙役想了想,都点头,“近!” 于是,众人怀疑,吴不恶就是藏在那附近,需要的时候可以抓个私娼或者地痞、外地商贾宰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喝血,然后找个石头缝隙将尸体塞进去,反正也没人会找到。另外,那里龙蛇混杂,他若是趁乱躲起来,除非他自己出来,否则还真抓不住。 于是,众人商议已定,谢白假装拿了陵山泣血图去找吴不恶。他现在样子,估计足够引起吴不恶的兴趣了,说不定还能问出点关于自己眼睛变化的事情。 吴不善准备跟他一起去,必要时劝一劝兄弟。 殷候他们暗地里盯梢,影卫接应拉网,准备这一次活捉吴不恶! 展昭白玉堂啧在附近走动,看有没有人见过他。吴不恶出门必带面具,不然他一双眼睛一下子就叫人认出来了。 众人分头行动,准备在天涯谷大会之前,先找见吴不恶。 开封府郊外的一些集镇的确非常热闹,街头人员构成也复杂。展昭和白玉堂到了这一带后,跟几个地痞打听了一下路。 开封府凡是街面上混的哪个不认识展昭的,见他询问,就指出了这一代私寮聚集的地段。 展昭多嘴问了一句那地痞,“最近可有人少了?” 地痞犹豫了下,说,“二位不如去问问仇老大。” 展昭在开封府那么久,还第一次听说有这么个老大,就问,“是什么人?” “负责收人头费和保平安的呗。”地痞对展昭和白玉堂做了个鬼脸,“这里明面儿上归开封府管,但大家大多不务正业,于是都听仇老大的。他黑白两道都通,所以问人数,找他正合适。” 展昭和白玉堂点点头。 那地痞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最近私娼寮里头的窑姐儿们,都在传一件事。” “什么事?”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 地痞撇撇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来了一句,“这附近啊,有鬼!” 第186章 守株待兔 展昭和白玉堂从地痞那儿得着了个模棱两可的线索,走入阡陌纵横的小巷,去找那仇老大的堂口。 根据地痞说的,仇老大住在南巷,天字弄,纵五,横十六、亥口,第五个路口的白梅门,豹子楼。 展昭听名字听了个晕头转向,心说这谁想的地名儿啊,记性不好的可真找不着。 这一带的街巷,就像是一张大网一样,按照方位、天干地支分好了大区,再根据十二时辰分成小区。每个区都有编号,各个门有各自的符号,再按照各自习惯标注门牌。因此若是没有认路人的指引,陌生人几乎很难找到地点。 展昭和白玉堂穿过了大街,拐进巷子里头,一个个数着找路口。 地上是青石板,地下铺着一层高低不平的石子,每踩一脚都要小心翼翼,因为石板下头可能有水洼,一踩就渐起一滩水。石板路上还长了不少青苔,有些打滑。 展昭背着手,见白玉堂专注地数着巷子的数目,莫名就想给他捣乱,“数到哪里了?“嗯。”白玉堂指了指前面的路口,“那边是纵四横十五,纵五应该在……” “十六后面。”展昭插嘴。 “呃?”白玉堂想了想,“可是横十五……” “横十四。” “……” 白玉堂揉了揉眉心,“猫儿,是纵五横十六。” “不是纵四横十五么?”展昭问,“还是纵三横十七?” 白玉堂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啊!”展昭像是想起什么来了,“纵七横十八!” 说到最后,白玉堂果然让他搅糊涂了,望了望天,“猫儿……”白玉堂伸手戳了戳展昭,“展护卫,我在帮你找地方!” 展昭眨眨眼,“哦,那就天字弄,西向,纵五,横十六、亥口,第五个路口的白梅门楼,里字豹子楼。”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伸手拍他肩膀,“立场要坚定呐,玉堂。”说完,乐呵呵笑着往前走,不过这猫太得意,一脚踩到了一大片青苔。 “啊!”展昭一个趔趄往后滑倒,白玉堂伸手一托他。幸好白五爷动作迅猛,从而避免了英俊潇洒的展大人一不小心摔个四脚朝天,到时后背上一大坨青苔,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 展昭让白玉堂扶稳了,长出口气,回头看他。 白玉堂凑过来问,“展大人,谁立场不坚定?” 展昭拍了拍袍子,站稳,“一时不小心,这种路我小时候经常走。”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你小时候也住巷子里?” “我好歹是江南出生的人么。”展昭笑了笑,“小时候经常跑巷子,你不是金华府出生的么?没住过巷子啊?” 白玉堂耸了耸肩,“我很小就上岛了,所以不熟悉。” “哦……”展昭点头,接着往前走。 “其实数字倒是不难数,不过东西南北太难分清楚了。”白玉堂自言自语。抬头看了看高高墙壁中间的一线天,“也看不到太阳的所在。 “那就看墙啊。”展昭伸手戳戳墙面,“你看这些苔藓都长在墙根,对面墙上青苔的位置却比较高。” 白玉堂仰脸看了看,立马明白了,“哦……因为这边可以照到光,这边要等到太阳西偏落山……所以尽量长高些?” 展昭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在白玉堂肩膀上一搭,“都说白五爷聪慧绝顶,不过猜反了!” 白玉堂吃惊。 “青苔这种东西当然是长在阴暗的地方了,越是照不到阳光阴暗潮湿的地方越多。”说着,伸手指了指,“这边南,这边北才对。” 见白玉堂有些讪讪,展昭不忘补一句,“别沮丧,那天小四子也猜反了!” 白玉堂有些无力地看了看他,“猫儿,你再闹,让吴不恶跑了。” 展昭收回手,笑眯眯往前走,边哼哼前两天小四子编的小歌谣,“小耗子,脸皮薄,酒量好来长得俏,不会煮饭嘴还叼。小猫儿,喜欢笑,斯文脸蛋肚里绕,上房揭瓦满街跑……”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跟上,胳膊碰了碰他,问,“猫儿,你这几天心情很好么?之前明明很焦躁。” “嗯,突然有些启发。”展昭笑着说,“谢百花十恶不赦,到最后还是被感化改好了,说明凡事总是会有好的一面,邪不压正。” “有没有改好也不一定啊。”白玉堂提醒他,“要以观后效。” “总之,世事无绝对,我也相信,大哥可能有苦衷。”展昭背着手,“所以我决定,在查清楚真相之前,再不不思乱想,也不怀疑谁了。” 白玉堂点头,“能把你大哥从你脑袋里赶出去倒是好事,他占了我的地方。” 展昭自然听出他话里有话,“你最近怎么学得油嘴滑舌。” “有么?”白玉堂凑近问他,“你尝过?” “说你油嘴滑舌,又没说你嘴甜舌蜜。”展昭也不示弱,跟他比厚脸皮。 白玉堂自然觉得意外,这猫……脸皮厚度见长。 展昭得意,白玉堂也是个老实性子,最多嘴上占占便宜,还没成真流氓呢。 两人顾着“打情骂俏”好容易找对了路,拐进了弄堂,开始找 “白梅”标志的门廊。 刚走几步,说笑几句,就听前边脚步声响,像是有人穿着木屐急匆匆往前跑。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青色花布裙的姑娘拐了进来,一眼看到走到前边的白玉堂,惊叫一声,仔细一看松口气,赶紧往两人当中跑。 展昭见她跑到他俩身后,靠在墙上喘气,有些不解,就问,“姑娘,你怎么了?有人追你?” 那女子连连点头,伸手指着后边,“鬼,鬼……” 展昭和白玉堂一皱眉,到了巷子口往前望,却没看到有什么人。两人都有些纳闷,血魔的轻功有好到这程度么? 同时回头看那女子,她喘匀了气,跑上前也看了看,见对方没追上来,拍着胸口松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会和小玉一样的下场呢。” “小玉?”展昭和白玉堂都看她。 女子抬起头,吓了一跳。刚刚太着急了,显然没留意两人的样貌,如今一看…… “呦,两位公子来找乐子么?”女子立马娇滴滴靠过来,“我知道好地方,要不要去乐一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展昭问,“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媚儿就行啦。”女子边回答,边认真打量两人,“两位公子一看就是体面人,要我介绍姑娘给你们么?” “媚儿姑娘不是开封本地人吧?”展昭不答,问她话,“见过鬼还不怕黑?” 媚儿一愣,赶紧摆摆手,“不会啦,我哪儿有那么倒霉,两位公子,我那儿可有漂亮姐妹。” 她话里带着笑,搔首弄姿的,白玉堂倒是没说话,只在一旁看着,眼中若有所思。 展昭问,“刚刚追你的鬼什么样?” “我就听大家说有鬼,戴个面具什么的。”媚儿笑嘻嘻说,“别在这儿站着么,上我那儿坐坐?” 展昭见她一直想将他俩拉回“家”去,就抬头看了看白玉堂,像是问,“去不?”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似笑非笑——无所谓。 展昭敏锐地察觉到,白玉堂似乎有发现,于是就对媚儿点头,“那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媚儿乐坏了,带着两人往回走。 展昭边走边套话,“小玉是你的朋友?” “嗯,我们一家的。”媚儿回答着,有些含糊,似乎是想隐瞒什么。 展昭点头。 媚儿跟展昭说了两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白玉堂,像是有些疑惑,就问,“两位公子,是一起来的么?” 展昭不太明白她为何这么问,想了想,估计两个大男人一起逛私娼寮可能有些奇怪,也不知道该什么回答。 白玉堂看着媚儿踢踢踏踏托着木屐,突然问 “为什么穿着木屐?” 媚儿一愣,“啊?” “这里青石板很滑,穿着木屐好走路?”白玉堂不解。 媚儿没说话,低着头闷头往前走,像是要隐瞒些什么。 展昭见她一手藏在袖子里,另一只手握着这边袖子的袖口,就问,“你手上拿着什么?” 媚儿一愣,看了看两人,道,“两位看来不是来找乐子的,那么我不打扰二位了……”说完就要从一旁的箱子逃走。 展昭微微皱眉,踏上一步拦住她,“等等。” 却不料媚儿刷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来,“你别乱来啊!” 展昭叫她吓了一跳,心说这女子是私娼寮的窑姐儿么?怎么还随身带了兵器。 那女子凶巴巴和展昭对视,白玉堂却低低笑了一声。 媚儿紧张地贴着墙面看两人。 展昭对白玉堂使眼色——什么情况啊? 白玉堂摇头,“只有你这猫才会分不出窑姐和良家妇女。” 展昭一惊,看媚儿,“你不是私娼寮的窑姐啊?” 媚儿脸一红,“我……” 白玉堂指了指她的木屐,“穿着鞋子,是为了引起人注意,对吧?” “也对啊。”展昭觉得是那么回事,“如果真是窑姐儿,该上前头的路口拉客才对,为什么上这窄巷子来?” “刚刚也根本没人追你。”白玉堂道,“你是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所以跑过来的吧?” 媚儿脸通红,就想跑。 展昭拦住她,“等等,你为什么带着刀,想带我们去哪儿?” 媚儿拿着刀指着展昭,“你这怪物,今天我要替玉儿报仇!” 说着,就冲过去刺展昭。她根本不会武功,展昭自然不可能被她伤到,当然了,他也不会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是单手轻轻收了她的匕首。 媚儿还是一头撞到了墙上,刚刚用力过猛了,回过头恶狠狠瞪着展昭,“你这妖魔,要杀就杀,我去阴间找了小玉,一起找你报仇!” 展昭被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哦……你以为我是杀人凶手,所以要引我去你那里,给死去的玉儿报仇啊?” 白玉堂点头,“只有这个解释了。” 媚儿看了看两人,微微蹙眉,“你们装什么?!杀死玉儿的是个妖瞳怪物。虽然他有时候戴着面具,但就是个年轻男人!”说着一指展昭,“你不就是妖瞳?! “就凭这点你就说我吃人啊?”展昭也来气了,摇摇头,伸手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金色的令牌给她看,“我都说你不是开封本地人了。” 媚儿凑过去瞧瞧那令牌,就见正面是御赐御前四品带刀护卫,背面是开封府展昭。 “啊!”媚儿一惊,“你是开封府的展大人啊?” 展昭点点头,收了令牌,指指后头的白玉堂,“这是白玉堂。” “哦!我听说过!”媚儿终于是放下了警惕,“我还以为……” “我这眼珠子是有些问题,也不怪你怀疑。”展昭将匕首还给她,“死了人,为什么不报官?” 媚儿犹豫了一下,低头,“我怕,我们会被赶出开封府,我们又不是这里的人,是流亡过来的。” “怎么可能。”展昭板起脸,拿出开封府正义之士的样子来,“开封府又不是只准开封本地人居住,我是常州府的,白兄是金华府,不一样住的好好的?包大人是泸州人,皇上也不是开封出生的啊。” 媚儿扁了扁嘴,显得有些丧气。 白玉堂看了看天色,问媚儿,“你们是出来找凶手,想自己给小玉报仇?” 媚儿点点头,“嗯!” “详细说。”展昭认真道,“我们就是来找那个凶手的。” 媚儿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带着展昭和白玉堂穿街过巷,来到了一条弄堂里头。一处角门口有个女子正在张望,见媚儿带着两个人来,赶紧跑回去。 展昭和白玉堂刚踏进角门,一群拿着刀的女人冲出来,两人赶紧退了一步,媚儿忙着阻止,说了两人的身份。 众多姑娘面面相觑,都赶紧收了刀,让两人进屋坐下。 展昭和白玉堂环顾四周,心说好么……掉盘丝洞里了!只见宅子不大,里里外外四间屋子,但是女人可住了不少,各种岁数的都有。 展昭不解,问,“你们,来自哪里?” 媚儿坐下来,给展昭倒水,“我们是都是家人出了事,被发配边疆的犯妇。大赦后,我们不用颠沛流离,却也没了容身之所。大家聚集到开封,租了这便宜的宅子。谋生的话,这附近有窑姐儿的,她们人都不错,会接济一下我们。我们这里,年纪大些的给人洗衣服缝衣服,年纪小些的,也都各自出外做些营生,挣养孩子的钱。” 展昭听了皱眉,“这里龙蛇混杂,你们那么多女子……” “所以都带着刀啊。”媚儿叹了口气,“龙蛇混杂其实没什么,地痞们都知道我们是苦命人,不来为难我们……倒反而是官差。” 展昭一拍桌子,“哪个开封府的官差欺负你们?” 白玉堂扶额,这猫一听到这些立马炸毛,真好逗。 媚儿和好几个女子都乐了,摇头,“开封府的官差不会欺负我们,所以才在这里落脚了啊,这里前前后后不知道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人呢,大家都像一家人似的,仇老大又照顾我们。” “他不是跟你们收人头费么?”展昭纳闷。 “可他也给我们找营生,尽量不让我们沦落风尘,人头费很少的,且都是给跑腿的地痞。”媚儿说着,叹气,“原本这日子过得好好的,可偏偏来了那恶鬼!” 随后,众女子七嘴八舌跟展昭和白玉堂讲起了之前发生的几件事。 开封府出了个血魔,这里的人多多少少听到些风声。之前就丢了一个窑姐,尸体被吸干了血,扔在后巷子里。于是窑姐们都不接不熟的客人了,且都集中在前头的大马路上。 但是后来,就开始丢不是窑姐的人,最开始是一个地痞,再地痞们都小心了……就轮到了小玉。 小玉是他们一家人里头年纪不大的姑娘,才十七岁。她通过仇老大的介绍,在附近的一个员外家里做丫鬟。前天说好了她要回家吃饭的,可众人等到半夜都没见人。到员外家一打听,说傍晚就放人回来了。 于是大家都知道出了事,整条巷子找,最终在南边儿的巷子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媚儿等人说到这里都哭了起来,“这附近好些人,都开始传说……说什么有时候能撞见鬼,戴个面具,一双妖眼冒红光。”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点头。 “大家实在是不甘心,于是我们这几天都在后巷子走动,穿上木屐踩出脚步声来引人注目,带着刀。一旦那怪物出来,能引回来最好,一起动手宰了他,不能引回来,拼上命也要捅他一刀,要他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无奈,这帮女子的确有骨气但也不分轻重,血魔哪是她们能对付的?碰上也不过白白送了性命,幸亏今日遇到了他们。 “我们要抓那个怪物,你们能提供些更具体的线索么?”展昭问,“比如他常在那一带活动?” “就我刚刚埋伏的地方,在那附近看到他出入的人特别多。”媚儿叹了口气。 白玉堂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有些感觉,刻意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找仇老大帮你们?” 媚儿等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地低下了头。 展昭了然,“那附近是仇老大的住所,是么?” 媚儿等人都点头。 “那个死掉的地痞和窑姐,都不是仇老大的人,对不对?”白玉堂接着问了一句。 媚儿为难地说,“仇老大对我们有恩情,但是……的确很古怪!仇老大手下的人一个有事的都没有,其他人却接二连三地出事。”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血魔要吃男人的血才最管用,女人的用处小很多。会主动退而求其次,会不会吴不恶一直受着仇老大的庇护?如果是那样,刚刚还好没去,不然打草惊蛇了。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觉得有了守株待兔的好机会,于是,两人让众人最近结伴出行,紧闭门窗,千万别做傻事了。如果真想替玉儿报仇,抬着尸体,去开封府报案。 展昭他们走后,媚儿他们真的就抬着尸体去开封府报案了。 包拯一听说血魔果然在那三不管的地儿,跟赵普一商量,派出数百将士到那一带重新调查和统计人数,尽量做得高调些,让人知道,好将仇老逼的急了。若真是他藏了吴不恶,就逼他赶人! 而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带着影卫蹲在仇府附近,等候吴不恶最终现身。 第187章 罪无可恕 仇老大究竟何许人也,让展昭和白玉堂很是疑惑。开封府的衙役挨个查登了人数,果然,最近丢失不少人,且偏偏都是不受仇老大庇护的。人数比众人原先预估的要多出不少,这么多活生生的人丢了,竟然没人发现也没人关心,真叫人觉得悲哀,也不安——谁都知道,吴不恶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人吧?! “我在开封府那么久,没听说过什么仇老大。”展昭大半夜的坐在屋顶,和白玉堂一起批了一大块黑斗篷。这是影卫们给的,斗篷上头有皮子,防水,开封许多高楼的屋顶都有一块藏在挡雨的夹缝里,方便影卫们埋伏用的。 “这个比黑衣服好。”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守候,“谢百花那边也没有消息?” 展昭摇头,“刚刚赭影去看了,说是没发现人。” “应该是多少收到了点风声,所以不敢出来了吧。”白玉堂托着下巴,“没事,我们人多个,跟他耗着,我就不信他饿了不出来找吃的。” 展昭笑眯眯转脸看白玉堂,“怎么你心情也好了?” 白玉堂肩膀撞了撞他,“夫唱夫随。” 展昭直乐。 后头,负责盯梢的紫影和赭影也躲在一个大斗篷里头,紫影戳戳赭影,“看吧看吧,又来了!” “来什么?”赭影帮他掰掉烤玉米的叶子,“吃不吃?” “吃。”紫影抓了玉米过来啃,边伸手指了指前边展昭和白玉堂,“他俩,最近好像有进步哦?” “两位娘亲努力的功劳吧。” 紫影啃着玉米棒子,边问,“你不是号称开封黑道通么?听说过着个仇老大没有?” 赭影想了想,“很低调一人,开封‘黑’道老大不是包大人么?其他的小黑都很安分,基本不敢乱来。不过这地界的确属于三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要自己负责,近期倒是的确出了个仇老大,据说此人身份神秘功夫也好,年纪还不小。” “你没见过呀?”紫影问重点。 赭影摇摇头,“还真没见过。” 紫影托着下巴觉得挺古怪的,“神神叨叨的啊,欧阳见过没?” 赭影也摇头。 “可疑人物!”紫影总结。 众人继续等待,转眼,到了午夜时分。 展昭和白玉堂就看到一个黑色人影,从仇老大所在小楼的二楼“嗖”一声窜了出去,动作之快,若是展昭白玉堂没仔细看,还真漏掉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略有犹豫——是追还是不追?会不会只是调虎离山? 那头,两个影卫已经追了出去,那人兜兜转转出,一下子没入了林中。 黑影和白影跟了一路,发现去的方向并非是谢百花他们所去的林子,对视了一眼——果然是调虎离山。 两人回来,对展昭和白玉堂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突然同时出来了好几个黑衣人,分别向不同的方向离开。展昭忍不住皱眉——追哪个?! 白玉堂忽然一指其中的某一个。 展昭对他挑眉,见他一点头,就没有犹豫地追了出去。 两人只是远远尾随,并没有跟得太紧,果然……那黑影拐弯抹角,最后一闪进入了原先那个林子。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因为林子里埋伏着大量的影卫,关键还有殷候和天尊!换句话说,他只要进了林子,就跑不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正主?”展昭好奇问白玉堂。 白玉堂撩起袖子给展昭看。展昭纳闷,凑过去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只见白玉堂胳膊上像是起了些鸡皮疙瘩。 白玉堂耸耸肩,“我一看到脏兮兮的东西就起鸡皮疙瘩,本能反应!” 展昭失笑,这会儿爱干净还能起作用啊? 两人进了林子,黑灯瞎火的也不能点火折子,只好仰起脸四外张望,只见远处有人对他俩招手……一身白衣挺扎眼的,是天尊!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意识到,已经发现情况了,于是就悄悄地到了天尊他们身后的一棵高树上,往下张望。 只见谢白背着手站在林间的空地上,吴不恶躲在树丛后面……同时,一个面具人落到了谢白眼前。 他还是戴着一张鬼面具,双瞳的血红在这宁静的夜色中显得尤其明显。白玉堂对展昭指指胳膊,得意地笑。展昭望天——爱干净到一定份儿上了才能那么用! 远处蹲点的紫影撇撇嘴,对赭影表示——这两人越来越没有正经样子了,整天都好似在谈情说爱! 赭影拍拍他——王爷和公孙先生不也一直那样?更何况这段时间是甜蜜期啊甜蜜期! 鬼面人此时则是饶有兴致地盯着谢白的眼睛看,“不错啊……你竟然没死?还能变成这样,真是意外!” “托你的福。”谢白如今,已经完全是一个陌生人,凉冰冰地说着话。 “知道我害你,还来找我?”面具人冷笑一声。 “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谢白问他。 天尊和殷候此时埋伏在树上,这黑衣蒙面人感觉真像吴不恶啊。当然了,此时最最沉不住气的,实际上是吴不善,他就躲在树丛后,屏气凝神盯着前边看,怎能看,怎么是自家大哥!只是现在感觉,哪儿是什么大哥啊,岁数都够当自己的孙子了,气息也有些陌生,怎么回事?太久没见的缘故么? “你不是想要陵山泣血图么?”谢白面露阴森,低声道,“我知道另外两张在哪儿。” 面具人明显地一挑眉,盯着这边看。 众人看得出来,他甘愿冒着这样的风险来找陵山泣血图,那图对他应该是真的很重要。 “图在哪儿?”面具人追问了一句。 “你回答我一些问题,我就告诉你。”谢白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呵。”面具人冷笑连连,“你敢跟我讲条件?我可以杀了你。” “第一,你现在未必杀得了我。”谢白倒是无所谓,“第二,杀了我,你也得不到陵山泣血图。” 展昭看白玉堂——哎呀!谢白真的脱胎换骨了啊?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还行吧,毕竟现在谢百花的确也有筹码在手!对方显然很想要图。 双方又持续了那么片刻的对峙,最后面具人退了一步,“你问吧。“谢白也是悄悄松了口气,开口,“我吃的是哪一种果子?这种颜色的眼睛,是属于什么族?有什么特点没有……我还能活多久?” 展昭点点头——嗯!谢白这问题问得挺精明的,一方面不打草惊蛇,另一方面,证明自己手上真的有另外两张陵山泣血图。 面具人显然是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看来,你还真的是有陵山泣血图,已经看过了?” 谢白点头,“自然。” “开封府的人……”对方的眼神也突然变得锐利,“也看过了?” 谢白一皱眉……被发现了? 只听面具人冷笑了一声,“别躲了,出来吧!” 他说话的时候,看着树丛,吴不善躲藏的地方。 天尊和殷候内力深厚,这两人若是屏气就跟两根木桩差不多,断不会被发现。而展昭和白玉堂内力稍逊,但是胜在躲得远,影卫们更远,面具人应该是绝对发现不了的!除了吴不善,他大概看到亲大哥,有些激动没控制好气息。 吴不善下意识地看了看殷候,殷候轻轻点头,示意他——出去见见吧! 吴不善索性站了起来,往外走。 一眼看见吴不善,面具人倒是愣在了那里,吴不善没等他开口,就喊了一嗓子,“大哥!” 面具人转身就想走,谢白问,“你不要陵山泣血图啦?” 他脚下停步,回头看着吴不善,眼含警惕,“你怎么来了?殷候呢?” 吴不善此时已经肯定眼前人就是吴不恶,嚷了起来,“大哥,要害殷候?你疯啦!” “他不仁我不义!”吴不善摘下了面具,年轻的程度的确叫人叹为观止,展昭下意识地摸摸脸,这吴不恶若是从之前皱巴巴的老头变成现在这德行,还真是返老还童啦,不知道皮肤会不会死掉? 白玉堂忽然想到这功夫估计天下一半以上的女人会感兴趣,不知道变成血魔后,会不会就容颜永驻? “谁对你不义了?!”吴不善连惊讶都不记得了,被吴不恶气得跳脚,“他奶奶的天魔宫谁对不起你了?!你杀了多少亲兄弟?” “他们不是我们兄弟!”吴不恶皱眉,“非我族类!” “我呸!”吴不善跺脚,“大哥你没良心,当年若不是殷候收留我们给我们治病还教我们武功,我们早死了!你变成血魔,弄个血魔宫,直接让天魔宫给你背了一甲子的邪门名头,你对得起谁?” “天意不可违想成大事必定有连带牺牲,太正常不过了。”吴不恶皱眉看着吴不善,“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嗯。”吴不善点头。 吴不恶似乎不信,“你为何没死?莫非是死过一次……” “没有,只是脑袋里的虫子拔出来了而已!”吴不善一句话,让吴不恶仰天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好命,当年昏过去,现在醒过来。该忘记的时候一夜之间都忘了,痴痴傻傻了六十年,如今该记起来的又记起来了,你我同胞兄弟,为何你那么好命?我却要背负这些。” 周遭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这么说来,吴不恶跟自己不甘愿似的,像是被拖下水的……什么命运?! “大哥,是不是有人逼你?”吴不善一听这个立马心生了向着自家大哥的意思,“你说出来,咱们去告诉殷候给咱们做主……” “呵。”吴不恶笑着摇头,“你怎么那么天真,这事情,不是殷候能管的,我这次来,任务就是要拿回陵山泣血图,还有……要殷候的命!” 展昭眉头一皱,火气“腾”就上来了,吴不恶简直十恶不赦! “你奉谁之命?”吴不善追问,“你变血魔,还有人指示不成?” “蜃族轮回转世,圣主降临。”吴不恶忽然神神叨叨地仰起脸,摆出虔诚之态,“只有皈依圣主,才能得到无比强大的力量,蜃楼将再现人间。到时候……将不再有大宋,千千万万的人,都是蜃楼奴仆,我们可以繁衍后代,光大蜃氏,我们跟他们不一样的不善,你知道的!” 展昭磨牙,“这个吴不恶,妖言惑众。” 白玉堂打了个哈欠,“他家圣主真那么厉害,当年就不会被一个浪头掀翻在海里了。” 吴不善无语地看着吴不恶,眼中之疯狂,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庆幸自己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可以浑浑噩噩地做了这六十多年的傻子! “不善,你来我这边!”吴不恶对不善招手,“你本就该回归蜃族,可以多出百多年的寿命!” 吴不善摇头,“我活那么大年纪干嘛?殷候他们若是去了,我也想随着去了。” “你宁可抛开这蒙受上天恩泽的蜃族血统,去和那些短命人同流合污?”吴不恶恼怒地看吴不善,“你看看你自己,都老成什么样子了?你看我!” 展昭撇嘴,“就是呀,快看你,不看你不知道什么叫杂种第二代!” 白玉堂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对展昭摆手——别泄恨了,小心关键时候露馅。 展昭还是气不过,在肚子里问候那吴不恶和他那帮子鬼马祖宗。 吴不善看了看谢白,只见他冷眼旁观,眼中有些悲悯,不知道是在怜悯如今疯狂的吴不恶,还是当初那个同样悲哀的自己。 “大哥。”吴不善劝吴不恶,“你死后,九娘日夜思念,你不像回去看看她?” 吴不恶愣了愣,似乎是想了想红九娘是谁,随即一笑,“哦,那个蠢丫头么,我只是利用她帮我做事。” 展昭牙都磨碎了,捋胳膊挽袖子,白玉堂按住他,“再忍忍猫儿,一会儿我帮你揍他!” 展昭点头——一定要!一会儿定要揍得九娘认不出他来方罢休,不然对不起他几位叔叔伯伯! 展昭气成这样,前边殷候也没好到哪儿去,幸好天尊抓着他胳膊用内力压着让他冷静,不然早窜出去宰人了。 “你杀不了我的。”吴不恶看着气得脸都白了的吴不善,“别忘了,展昭和殷候什么关系,我清楚得很!” 吴不善微微一愣,殷候也一皱眉,展昭让白玉堂搂住了才没蹦跶出去,嘴里还念叨呢——怕你啊?大不了不混了也要宰了你! 这边展昭和殷候的脾气越来越压不住,那边,吴不恶也似乎感觉到了些动静,不过……并非担忧,而是轻轻挑起了嘴角。 他的神情,众人都没有错过,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要出幺蛾子了!果然,林子外头传来的一阵微风,拂过了众人的身旁。 展昭一捂鼻子险些打个喷嚏,白玉堂则是皱眉——好臭! 紫影猛地窜上来对两人一个劲招手,示意他们,看林子外围。 两人转脸的同时,就听吴不恶哈哈大笑,“谢白,将陵山泣血图交出来,不然的话……” 停顿处,众人就见黑漆漆的夜色之中,亮起了无数对红色的幽光,随后才能看出人形来。 白玉堂皱眉,低声提醒展昭,“那些劣质血魔!” 展昭也明白过来了,难怪那么臭呢! “我知道开封府的人就埋伏在周围,殷候和天尊应该也在。”吴不恶笑得奸猾,“不过,殷候,你都老得快走不动了吧?” 话音一落,迎面一巴掌闪过来,吴不恶想躲开但还是慢了一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十分狼狈。 殷候看着身边用隔空掌抢在他前头扇出一巴掌的天尊,傻眼,良久火更大了,“别抢我的架打!” 天尊狠狠地瞪他一眼,示意他——看周围! “哈哈哈。”吴不恶仰起脸大笑,“你们再厉害,能阻止这些血魔么?” 谢白可乐了,“就百来只血魔,应该救不了你。” “谁让它们救我了?”吴不恶嘴角透露出阴森的笑容,“如果这些血魔一下子涌入开封府内,闯入民宅食人,你们猜,能不能彻底拦住?” 众人都一愣,白玉堂也讶异,“他可算卑鄙到一定份儿上了,竟然不惜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赭影对着后方灰影摆手,让他——赶紧通知赵普去,做好准备守住林子外边! 同时,吴不简短地说,“天涯谷大会不得推迟,否则,会有更多血魔行凶!” 话音一落,他打了个响指,血魔四散奔逃,凶神恶煞往开封城冲了过去,他自己也想溜。 众人都去拦截捕杀那些血魔,天尊和殷候交换了一个眼色——这次,决不能放跑了吴不恶! 第188章 擒血魔 吴不恶想逃,天尊和殷候却盯上了他,殷候也不管其他人,什么血魔不血魔,这吴不恶一定要抓住。 天尊见吴不善要帮忙,对他指指逃走的血魔,让他和谢白都去帮着展昭白玉堂他们抓血魔,以免冲进开封城去,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吴不恶让殷候挡住,交起手来,他此时功夫没有恢复,只能抵挡,殷候又不想杀他只想生擒,于是僵持起来。天尊在附近守着,并未抽身去帮着抓血魔,总觉得,对方可能还留着什么后手。 展昭等人此时对付的,都类似于当日在薛天鹰家找见的那个血魔,毫无心智,只会咬人。展昭知道这几个血魔剧毒无比,重三的教训就在眼前,便嘱咐所有影卫,“用兵器打,千万别碰着他们,也别沾着血!” 白玉堂解决了两个血魔后,观察当下情景——这些半成的血魔并无智慧,为什么会听命办事呢?他依稀记得之前薛天鹰父子是用一种无声的竹笛控制这些血魔……莫非暗中还有人? 一有这想法,白玉堂很想提醒展昭,谁知疏忽之间,几只血魔一起调头,向他扑过来。 白玉堂一皱眉——果然有人在控制? 他纵身一跃脱离血魔围攻,由上而下,抽刀……刚要砍杀,忽然,就见一个黑影从旁窜了出来,直扑展昭。 这人的动作身形并非血魔,而是一个正常的人,且还戴着面具! 展昭就听脑后生风,知道有人突袭,一矮身避开,就看到一个黑衣人落到眼前,一张鬼面红黑相间,怪吓人的。 那人二话不说,扑将过来,必杀之势袭击展昭,同时有两个血魔十分阴损地在后头偷袭。 展昭抽剑应对,觉那人鬼气森森,一双眼睛呈现绿色,跟野兽相仿,似有必杀之心。 大半夜的,跑出个鬼面,还是一双绿眸,的确叫人觉得阴气逼人。展昭心中咯噔一下,怎么跑出个绿眼睛来? “猫儿!”白玉堂见展昭身后蹲伏的两只血魔像是准备伺机而动,有些警觉,他想过去帮展昭,但那四只血魔缠着他,一时脱不开身。一着急,白玉堂的杀气就涌上来了,也不留情面,挥起几刀,那几个血魔避闪不及,叫他给一刀两断了。 别说,这些血魔似乎无心智,却知道害怕,被白玉堂的杀气所震慑,都犹豫了那么一下。一个愣神的功夫,白玉堂脱身到了展昭的身后,帮他盯着那几个血魔,边问他,“什么人?” 展昭摇头,到目前为止,出现了红眼、加上展晧和自己算是金眼吧,谢白是蓝眼,赵普算半只灰眼,不过貌似赵普跟这帮人没什么关系,是因为外族混血所致,这会儿多了一双绿眸,八眸出来其四了! “你是何人?”展昭问那绿眼面具人。 对方只冷冷一笑,“展昭,今天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古怪的红色长刀来,这刀不知道是生锈了还是怎么的,斑斑驳驳,呈现一种铁锈色。 展昭倒是吃了一惊——莫非是传说中的红毛宝刀? 那头,殷候一脚踹了吴不恶,见天尊还在另一头蹲着,来气,“你杵这儿干嘛?还不去罩着两个小的?!” 天尊张了张嘴,见殷候来气,觉得这边估计也没问题,就过去替了展昭挡住那绿眸人。 白玉堂和展昭继续对付血魔,绿眸人一见天尊加入,冷笑一声,“中原武林已经是强弩之末,就靠几个老不死的撑着。” 天尊抬手,一样东西落了出来,长四尺有余,通体乌黑,狭长的一把怪刀。 在场众人都睁大了眼睛看——传说中的上古神器,万陵刀? 天尊抽刀出鞘,展昭将那血魔弃了给白玉堂,站在一旁托着下巴仔细看,“啊,原来万陵刀长这个样子啊!” 白玉堂一脚踹翻了两个血魔,拽展昭一把,“猫儿,你专心点!” 展昭回身,一个燕子飞上了树,白玉堂心领神会,一闪身避开,展昭在树上抬手六枚袖箭射下来,血魔应声倒地。 绿眸面具人跟天尊打了几个回合,显然不是对手,就见他撤后一步,有几只血魔上来帮着阻挡。虽然说血魔功夫不够高,但无奈它们全身是毒,且凶恶勇猛,对付起来费功夫。 绿眸人从怀里拿出了一枚竹笛,对吴不恶道,“撤!” 吴不恶抽身想走,殷候哪儿那么容易让他走,那架势势要活禽了他。 绿眸人吹了竹笛,众多血魔跟得了命令一般,转身疯狂往林子外逃窜。 影卫们赶紧追,就听外头有人喊了一嗓子,“都闪开!” 众影卫一看,只见红九娘扛着天魔伞来了,众人赶紧闪。 那绿眸面具人再想吹笛子,天尊手起刀落,他的笛子被砍成了两段,面具也从中间碎裂。 他一手捂脸转身就跑,天尊欲追,那人挥手甩出一个什么东西,“嘭”一声,浓烟四起。 天尊一皱眉,捂住口鼻往后退去,吴不恶也要遁入迷雾之中,无奈殷候缠得太近,根本脱不开身。 同时,红九娘打开天魔伞,大批血魔来不及逃走,几乎全军覆没。 殷候一把擒住吴不恶,一抬头,却愣了…… 手一松,吴不恶逃脱,殷候也来不及管他,仰着脸看树上展昭,急急喊了一声,“昭!后面!” 展昭一个愣神,没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啊! 猛转脸的功夫,白玉堂同时仰脸,只见展昭身后一张惨白的脸忽然出现,血红色一对眼不怀好意,阴森森盯着展昭。那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类似于血魔但又似乎不是,他的眼神显然是有心智的,而且是早就蹲在那里准备暗算。展昭完全没感觉到他的气息,回头的同时,那血魔一掌拍下来。 殷候抬手山海剑脱手而出,直接射向了那人的脸面。 展昭赶紧窜下来,以免被血溅着,正庆幸逃过一劫,抬头一看,喊了一声,“外公!” 原来殷候只顾着救展昭,没提防吴不恶去而复返。他咬牙切齿抬手一掌毫不留情,黑森森的掌心就对着殷候拍了过来。 “宫主!”吴不恶气得大吼,但赶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殷候脑中清明,知他这掌有毒,但形势不好躲,若是用内力将他顶回去,估计能少受些伤。 他正想着如何应对的当口,就感觉有人推了自己一把,一个白影将他挤掉的同时,吴不恶的毒掌也到了。 天尊一皱眉,白玉堂将殷候推开了,那一掌可实实在在打在了他宝贝徒弟的胸口。 “玉堂!”展昭惊得心跳一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经冲过去接了白玉堂。 殷候回身一脚踹开了打错人的吴不恶。吴不恶撞在树上重重一击,受了内伤,影卫们赶紧过去将他擒获。 展昭接了白玉堂,天尊也到了身边,“快,掌上有毒……” 众人慌神,白玉堂却摆手,“没事没事。” “什么没事,我明明看到他打中你了!”展昭扒拉白玉堂的胸口,见一个黑手印,心都快跳出来了。 “玉堂,你怎么……”天尊脑袋还比较清楚,没跟展昭似的魂儿都飞了,仔细一看,就见白玉堂双眼清明脸色也如常,似乎没受伤。 “猫儿。”白玉堂拉住展昭,让他看自己,告诉他,“我真没事。” 展昭愣在一旁纳闷——真的没事? 殷候也过来看,就见白玉堂伸手小心翼翼将胸前有毒的一片前襟扯了下来扔到一旁,衣服下面,有一面金色镶玉的护心镜。 那护心镜可算是废了,玉石都打碎了,上头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白玉堂将镜子拿出来,对展昭晃了晃,“今早小四子给我的,说他右眼皮跳。” 展昭傻在那儿,“右眼皮……” “他右眼皮许的是赵普跟我,左眼皮是你和公孙,所以我和赵普被逼着一人戴了块护心镜。” 展昭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脱力之感涌上,长长松了口气后,扑过去搂住,“吓死人了!” 白玉堂拍拍他胳膊,自己刚刚是算好了推殷候的,吴不恶这一掌还真没拍错地方。 殷候看了看地上的护心镜,脸上已是冰冷。什么叫忘恩负义?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比起多年前那是有过之无不及!吴不恶那一掌,是真的想要自己性命,自己还曾经多方为他开脱。 殷候摇头,只觉心灰意冷,兄弟一场,不及那一点野心。 吴不善刚刚看得清楚,也是痛心疾首,远处红九娘拿着用完了袖箭的天魔伞跑过来,见背擒获的吴不恶,也有些傻眼。说真的,她都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吴不恶,只觉神似形似,却是不敢相认。 赵普带着大兵过来,下令严查整个树林,一个血魔都别放跑。又下令将吴不恶押回去,多重枷锁,连点三道大穴,打入天牢严加看守! 白玉堂站起来,伸手将展昭拉起,双手交握,白玉堂愣了愣神,展昭手心冰冷还有汗。展昭自个儿站起来还竟发觉双腿发软,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想想来气,推了白玉堂一把,“叫你吓死。” 白玉堂笑得开心,紧紧握着他手,原来这样挂心! 众人可谓大胜而归,唯独遗憾的是叫那绿眸怪人逃脱了去。 吴不恶被关入大牢后只说了一句,“天涯谷大会必须如期举行,否则展昭是殷候外孙这件事,将会诏告天下!” 影卫们再问他,他也不说别的了,嘴巴死紧。 众人只好到前边如实回禀,赵普低声吩咐紫影和赭影,“想想法子,让吴不恶开口。” 众影卫得令,下去“逼供”去了。 展昭进院子第一件事,一把拖住跑出来看热闹的小四子,捧着胖脸蛋狠狠亲一口。 殷兰慈问怎么回事,展昭一说,陆雪儿也拖着小四子亲了一口,殷兰慈再一口……亲得箫良不乐意了,将小四子拉到身后藏起来,槿儿怎么好叫人随便亲?! 小四子原本右眼皮跳个不停,刚刚坐立不安的,这会儿还真不跳了,见派上用场了,心满意足。 一旁天魔宫众人盯着他瞧,总觉得这小胖子福气忒好了点,不晓得煮了吃下去会不会长生不老? 念头刚在脑袋里打个转,叫公孙一眼瞪回去了。 包拯清点抓到的血魔,就见人数多达百人,都不像是开封本地人,身形佝偻像是重病缠身。 公孙对最后偷袭展昭那位更感兴趣一些,蹲在地上看那个大白脸。此人叫殷候一剑穿喉,已经死了,但血不流,脸上也无痛苦之色。 展昭蹲在一旁告诉公孙,“这人完全没气息,在我后头,我都没注意到他存在。” 公孙若有所思,这时候,外头欧阳进来,“那面具绿眼睛的可能是仇老大,我们带人去仇老大楼里找人时,人去楼空了!” 众人暗暗皱眉——漏网之鱼! 包拯坐下问众人,“如今血魔被抓、谢百花死了、天鹰山庄也几乎覆灭,三大门派挑唆各大门派的事实昭然若揭,必定受到各方武林人士唾弃。天魔宫的冤屈也解了……为何还要召开天涯谷的武林大会?到时候要说些什么?” 众人都摇头,不知道目的究竟何在。 “先不管这些。”包拯起身,“咱们得先下手为强!”说完,走了。 众人都有些纳闷,什么先下手为强?但包拯带着包延庞煜大半夜的就坐轿子进宫了。 这厢众人累了一天,也算大功告成,各自回屋休息。 天尊拍了拍殷候,“唉,发什么愣?” 殷候有些讪讪,叫天尊的徒弟舍命救了,感觉怪怪。 “嘿嘿。”天尊得意地一笑,像是诚心看殷候好戏。殷候脸上挂不住,转身回屋睡大觉去了。 后院展昭的房间里。 展昭拽着白玉堂,扒开前襟仔细看,见一寸肉皮都没伤着,稍稍放心了些。 白玉堂见展昭盯着自己胸前看起来没完了,笑问,“好看啊?” “有什么好看。”展昭放下,“我也不差。” 白玉堂合上衣服,让白福准备热水洗澡。 展昭坐在床头,抱着膝盖看他,低声说,“下次别那么乱来了。” 白玉堂撤回一步,坐到他身边,“总不能看着外公被打!” 展昭听他那声外公叫得真顺溜,轻轻叹气,“都怪我大意,幸好外公没事。” 白玉堂伸手搔搔他手背,“所谓的好心有好报么。” 展昭看了看他的手,白玉堂顺势伸手过去,握住,十指交扣。 展昭抬头看,到了嘴边的谢谢,让白玉堂一倾身,用嘴给堵了回去。 门口,拿着宵夜想来慰问一下的陆雪儿和殷兰慈,对身后白夏和展天行做鬼脸,“嘘”一声,四位家长将宵夜放到了门口,蹑手蹑脚地回避了。 那一晚,展昭和白玉堂房里的灯一直亮着,两人洗了澡趴在床上,边吃宵夜边细细碎碎聊天,说笑了一宿,第二天天亮才睡下。 次日,皇宫之中传出消息,说是赵祯嘉奖天魔宫众人,多谢他们救了开封全城百姓的性命。 开封的百姓和那些还没走的武林人士都摸不着头脑。 皇宫门口招贴的皇榜,将三大门派如何陷害天魔宫,以及血魔作乱,昨夜殷候如何带着天魔宫众人铲除血魔的事情都说了个详细。 还特意提到殷候救了展昭和白玉堂的命,将所有的功劳都归到了天魔宫头上,还将殷候塑造成了个年逾百岁,一直被人污蔑却心地善良的好老头。 殷候坐在开封府的大院里,看皇榜看得直龇牙,“谁写的,他奶奶滴,写得老子跟个娘娘腔包子似的!” 天尊拿着一根猫草逗石头,边对他摆手,“知足吧你!” 小四子啃着包子乐呵呵晃腿,“包子好呀,小包子可本事了!“果然,只一天光景,开封众人口耳相传,这事情也就传开了。版本经过缩水和传话者的再加工,变成了殷候不顾安危带着天魔宫众人救了开封百姓以及中原武林人士,同时救了身陷危难的展昭和白玉堂。正在开封府做客的展白两家家长,女侠殷兰慈和陆雪儿要拜殷候做干爹,还要请他喝展白二人的证婚酒。 这天下事吧,往往两说着。 比如说,有一十恶不赦之人,你若是他朋友,别人会说你同流合污。而某天,一十恶不赦之人改好了,你还肯和他做朋友,众人回说你大公无私! 这事情一传开,众人纷纷赞扬天魔宫回归正途,更对殷兰慈和陆雪儿,包括展昭白玉堂高看一眼,给人机会,便是给自己机会么!这才是名门正派该有的气量。 期间倒是也有人传说,会不会展昭真是殷候的外孙?不过传来传去,众人都觉得,是真的又如何?天魔宫已经改好了么! 另外,众人又对那个制造血魔的神秘组织心怀忌惮,武林群雄也将注意力从天魔宫,转到了血魔真正的“原产地”上。当然了,关于蜃楼的细节,并没有传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转眼,离天涯谷大会举行的最终期限越来越近了。 原本,开武林大会的目的是为莲花楼报仇,公审天魔宫和抓血魔。可如今血魔都抓住了,误会也解除了,武林大会还开不开? 果然,武林群雄都去白府问天山派的掌门岳峰,岳峰亲自带着弟子跑到开封府来了,要叩见天尊问问情况。 开封府众人围在院中商量——这会,是开还是不开?! 如果开,对方早就说过,目的是血洗天涯谷,取天尊和殷候的性命,要怎么个开法,才能即不中对方的计,保众人平安,又能不弄断了线索,顺藤摸瓜找到最后那位蜃主呢?真叫人头疼! 第189章 天劫和宿命 “对方一定要召开天涯谷大会,必定有所图谋。”包拯略一思索,问众人,“有什么能力,让当日血流成河么?” “我觉着有可能是虚张声势吧。”赵普拿了个茶杯摇头,“老实说,就算大批兵马去围剿那些江湖人士,也闹不到血流成河的地步。真血魔出来了又能怎样?高手如云还怕他一个?何况吴不恶都逮起来了。” 公孙也点头,“什么毒药、毒烟,我算过了,这几天天涯谷的风向乱,风也大,不太可能一击致命。而且天涯谷撤离起来还挺方便的,应该也不是这方面。” 众人愁眉不展,在那里思量。 “会不会是想传播什么消息?”庞煜问,“那天江湖群雄都在,如果有什么消息在那里说,是最好的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可能,不过也有些多此一举。 展昭和白玉堂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在那里讨论天涯谷武林大会,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唉,小善叔。”展昭拽拽吴不善,“绿眼睛的是什么人?” 吴不善皱眉,“那个……” 岳阳凑过来,“跟我这个还有些不太一样啊。” “小岳子晚上不会发光。”唐石头也说,“不太一样。” “岳阳这个是青眸。”吴不恶解释,“他并非八眸之一,而是圣者之后。” “圣者?”众人好奇。 “嗯?”吴不恶点点头,“先知先觉,会很多咒言,他是个神秘的存在,我与他不熟悉。” 众人越发好奇起来。 “至于绿眸,可能是鱼族。”吴不恶摇了摇头,“我在蜃楼的时间不算长,而且自己是血族,蜃楼各个种族只见很少交流……我记忆中,绿眼的鱼族是和血族一样常常外出的。” “猫儿,那人很想杀你。”白玉堂很笃定地提醒展昭。 “还有那个白脸的。”殷候也点头,“似乎有人卯足了劲要杀你,你得罪过什么人么?” 展昭抱着胳膊摇头,“不觉得啊,我也不认识什么绿眼睛的人……” 说到这里,展昭愣了愣,像是想起什么了似的,托着下巴开始出神。 “猫儿?”白玉堂低声问他,“怎么了?” “我想起一件事情。”展昭皱眉,“绿眼睛、大白脸的怪物,我小时候好像见过。” “什么?”殷兰慈和展天行对视了一眼,都过来问展昭,“你小时候见过?几岁的时候?” “嗯,三四岁,还一起住在大宅的时候”展昭点点头,像是的确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晚上做恶梦……大半夜的看到门口有人在窗户外边张望,鬼鬼祟祟的,透过纸窗还能隐约看到两点绿色的幽光。我当时就跟大哥说闹鬼,大哥说是做梦。” 白玉堂听着这话,纠结的就只是展昭小时候竟然跟展晧一间房,虽然那时候都是不到十岁的娃娃,但还是别扭。 展昭注意到他的神色,强调一句,“那时候我就三四岁!” “那后来呢?那个鬼出现过多少次”殷兰慈皱眉,“没听你讲起过啊,晧儿也没说起过。” “我连着见了好几个晚上,所以就渐渐觉得应该不是做梦。那天晚上临睡前,我特意将窗户开了一条缝,想看看是不是做梦……果然那‘鬼’又来了,在窗口鬼祟张望,我当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张鬼脸还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展昭补充,“鬼脸是不是和之前那个要杀我的人一样,我记不清了,当时我就叫了起来说要抓鬼。大哥很凶地跑到窗边,那人就逃走了。” 众人听着都有些无语,展昭小时候似乎和小四子是两种类型啊,小四子见这鬼还不吓得哇哇哭?展昭竟然蹦起来要打鬼?果然三岁看到老啊。 展昭又想了想,“那绿眼鬼之后就再没来过了,大哥后来一直跟我说是野猫,所以两个眼睛绿油油的,但是我真的看得很清楚,是个人影。大哥可能怕我害怕,所以骗我。” “那白脸呢?”殷兰慈追问。 “哦,那是那个绿眼怪消失之后不久,夏天一个晚上。”展昭道,“我晚上再院子里乘凉,到后院,看到大哥展昭后门口,正跟一个人交谈。那人我没看清楚,现在想起来,当时只觉得他脸白又大,跟个鬼面似的。我一去,大哥就让那人走了,然后关上门。我问他那个是谁,他说是打更的更夫,让我们小心火烛。”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哪儿有更夫上门让你小心火烛的,明显是展晧敷衍了事。 “这么说起来,那些人真的和展晧有关系……”庞煜想了想,问展昭“那不就是你大哥要杀你?” 包延瞪了他一眼,庞煜赶紧闭嘴干笑。 “不会。”殷兰慈坚决摇头。 只是众人心中都有疑惑——展晧比展昭大不了多少岁,原来他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跟这些人有联系。 殷候无奈地看了看展天行和殷兰慈,“你们两个做爹娘的,还真是管得宽松,都不知道儿子在跟谁交朋友。” 展家两父母也蔫头耷脑的,后悔当年没盯紧了。 “也不怪爹和娘,我以前总和大哥在一起跟个尾巴似的,也没发现什么一样。”展昭皱眉独自回想,“现在想起来,其实经常有些怪人来找大哥,小时候以为是他的怪朋友,长大了就去学武了,再没问起过。” 当夜,展昭抱着枕头靠在藤椅上,想着当年的事情。毕竟过去太久了,年幼时候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似乎绿眼睛、红眼睛的人,他都见过……他还想起有一个教展晧念书的夫子,是灰色眼睛,当时大家都说他有白翳,可他看东西又很清楚。 白玉堂回了趟白府,拿了一坛子好酒来,知道展昭今晚肯定心事重重,于是准备晚上陪他醉酒当歌。 刚到院子门口,就遇到了小四子。 “白白。”小四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九九买了酱牛肉。” 白玉堂见不错,正好用来下酒,就点点头,谢了小四子接过盘子。 小四子仰着脸见白玉堂眉间微皱,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几天,大家都愁眉苦脸的。” 白玉堂将酒坛子放下,坐在院子门口的石凳上,小四子爬上石凳坐他旁边。 “明天就是天涯谷大会了。”白玉堂皱着眉,“包大人似乎决定取消大会,以免出人命。” “不开好呀。”小四子拍个手,“我们准备订婚酒席的事情吧?不是事情都办完了么?” “还没有全完。”白玉堂见石头跟出来蹭自己的腿,就跩它过来捏捏耳朵,石头享受地哼哼起来。 “这会不开,的确是好事,可以避免再出人命,可开了就可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白玉堂摇了摇头,“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查清楚,不然这件事如鲠在喉,办什么其他的事情都不痛快!” 小四子听白玉堂自言自语,笑着点头,“九九也这样说。” “哦?”白玉堂很感兴趣地看他,“他也想开天涯谷大会?” “我刚刚问爹爹,你们的订婚酒席怎么还不摆,九九就说,是因为什么什么如鲠在喉,又有人要杀妙妙,你心放不下,于是办事会不痛快了!” 白玉堂淡淡一笑,心说赵普还挺能体会,叹了口气,“所谓敌在明我在暗,就怕中招。” “那就把坏人抓出来。”小四子抱个胳膊,帮着出主意。 “可关键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白玉堂皱眉,“陵血蜃楼,当年林禅子说的天机是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个什么东西从开封府的院子外头丢了进来,像是一块竹板还是木片,落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面。 石头发现了,跑过去叼了回来给小四子。 小四子歪过头看,“谁往开封府院子里丢东西呀?” 白玉堂伸手接了,就见这是一片普通的竹片,只是上边刻了些花纹。白玉堂拿起来仔细端详,皱眉——那花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想了一会儿,白玉堂想起了些线索,陵山泣血图上,那位蜃主所坐的那艘船上,似乎也有雕刻了这些花纹的竹片装饰,莫非是船上下来的? 感觉到这其中似乎预示着什么,白玉堂将竹片反过来,只见上边有几个字——城外五里树林,独自前来。 白玉堂眉头皱了皱,起身。 “唉!”小四子抱住他腿,仰着脸鼓着腮帮子,示意——不许一个人去! 白玉堂将竹片交给他,“我先去,你一会儿给展昭。” “有危险怎么办?是陷阱呢?”小四子担心。 白玉堂笑了笑,“好歹也有条线索” 小四子一脸不赞成,白玉堂拍拍他,“记得,半柱香之后,再给展昭。” 小四子楼主不妨,“那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呢?喵喵会生气的。” “放心。”白玉堂将他抱起来放石凳子上,酒坛子放下,转身走了。 小四子拿着竹片在原地想,半柱香要多久啊…… 一转眼白玉堂一惊没影了,小四子心慌慌,最后还是趴下来,冲进展昭的院子里去了。 冲进屋将竹片交给了展昭,“喵喵!” 展昭不解地接过他给的竹片,眉头一皱——这自己他认识,是展晧的笔记。 “谁给的?” 小四子指外边,“白白刚才。” 展昭一惊,“他自己去了?” 小四子点头,展昭啧了一声,拿起巨阙追了出去。 一转眼展昭也没影了,小四子带着石头赶回房间,将竹片给了公孙和赵普。 …… 城郊,十五里之外的一片竹林里头,白玉堂落到一片空地上,就见前方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两个人。 一个人站在凉亭门口,正看着自己,他头戴面具,一双眼睛阴森的绿光,像是夜晚的野兽一般。 另一个人坐在凉亭里,似乎正在喝茶。 借着月光,白玉堂认出了他的样子,皱眉,“展晧?” 展晧回头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我明明写了城郊五里,怎么那么快知道是十五里?” 白玉堂往亭子的方向走近一点,确认里头的的确是展晧,回答,“五子当中的十写得很正。” “呵呵,果然聪明仔细。”展晧赞赏地点了点头。 白玉堂到了凉亭切近,那绿眸人所戴的面具已经清晰可见,正是昨晚要杀展昭那人。“白玉堂微微皱眉,展晧不会真想置展昭于死地吧?亏展昭那么信任他。 “你找我来什么事?”白玉堂问他。 “我听说,你和昭要定亲了,特来给你送一件见面礼。”说着,抬手,一个狭长的盒子飞了出来。白玉堂伸手接了,可没打开……他还记得展昭第一回的教训。 “呵呵。”展晧站了起来,靠在栏杆边,“白玉堂,你信不信这世上有鬼神之说?” 白玉堂摇头,“不信。” “那宿命呢?” 白玉堂继续摇头,“事在人为。” “哦?”展晧双手交叉抱着胳膊,慢条斯理地问,“吴不恶起死回生又长生不老、谢百花双眸变色死而复返,你不觉得神奇?” “神奇只是因为药物功效,与鬼神天机无关。”白玉堂反过来问他,“你为何要杀展昭?” 展晧笑了笑,伸手轻轻一指眼睛,“有些事情,一定要死过一次再活过来,才会看清楚想明白,这是蜃楼一族的命运。” 白玉堂觉得好笑,“展昭并非你蜃楼中人,他生于常州府,他父母都来历清楚,跟你没什么关系。” “宿命如此,挣扎无用。”展晧一笑,“我只提醒你,想要逆天而为,你和展昭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白玉堂皱眉,“你究竟想说什么?” 展晧笑得别有深意,“另外两张陵山泣血图就在那匣子里,不过就算得到了,你们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白玉堂看展晧,“真正的秘密?” 展昭却是笑了笑,“只要展昭死一次,一切秘密都能解开。” 白玉堂脸色微沉,看着展晧的眼神有些吓人。 “哦?好吓人的表情”展晧却是笑了起来,“记住我的话,这世上想杀展昭的人太多了……因为那个大秘密关乎天劫宿命,你愿为他,与全天下为敌?” 白玉堂听着这话,心中疑惑——展昭生死关乎天劫宿命?什么意思……莫非是暗指猫儿会和谢百花、吴不恶等人一样,死而复生,记起一些十分紧要的秘密? 白玉堂问展晧,“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展晧认真问,“愿不愿为了展昭、与天下为敌。” 白玉堂冷笑一声,“你觉得我怕与天下为敌?天下是什么东西?” 展晧面露笑容,走到亭子前边,压低声音跟白玉堂说,“当年火烧蜃楼,圣木沉于海中,最终却并未死。” 白玉堂心头一动,那圣木不就是长出了很多古怪果实的树?一把火烧完了啊。 “得圣木者,可再见蜃楼……你当蜃楼就是个平常普通的小岛么?”展晧手指轻轻摆了摆,啧啧两声,“不是的!那里藏着关于天劫宿命的机密,得蜃楼者,得天下。” 说完,两人就听到林中一阵风声。 展晧嘴角微挑,对白玉堂一笑,“破天戒才能救展昭,杀展昭才能知天劫,宿命如此,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与面具人一起迅速闪入了幽暗的林中。 白玉堂一直盯着两人,看着那面具人的轻功,忽然意识到——只是面具款式相同而已,轻功却不同!这个……似乎并不是那天在林子里要杀展昭的人。 白玉堂纳闷不已——展晧此行目的为何?与其说他有什么目的,或者说得到了什么,倒不如说,他给自己送来了一样东西,还提醒自己展昭的生死就是关键,所以有很多人要杀他。和展昭在一起,要做好与天下为敌的准备,与其说他来者不善,倒不如说他恶言善行……此人究竟是敌是友?目的为何?为什么,要秘密行事背着展昭呢? 他正自想着,林子里头展昭急匆匆跑了出来,“玉堂!” 白玉堂回头看他。 展昭一把拉住他上下左右打量一遍,确定他没事才松了口气,随后脸色变了,“你竟然甩掉我自己来,你……” 白玉堂见他要炸毛,赶紧拿盒子给他看,“看这个,猫儿。” 展昭眨眨眼,盯着盒子看“这是什么?” “你大哥给的……” “你见到他啦?”展昭立刻左右找,“他人呢?” “你一来他就走了。” “什么?!”展昭板起脸,“他在搞什么鬼,就给了你这个盒子?还说了些什么?” “嗯……说恭喜我们大婚之类的。” “胡说。”展昭觉得白玉堂有所隐瞒,“你正经点,他究竟说了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道,“他说盒子里头是陵山泣血图的另外两张。” 展昭惊讶地睁大眼睛,“当真?” 白玉堂点头,“他还说陵山泣血图上线索有限,还有很多秘密等着我们查。” “就这些?” 白玉堂点头,“他还说你可能会有危险,让我好好保护你。” 展昭愣了愣,“他真这样说?” “嗯……语气没我那么好吧,不过意思差不多。”白玉堂一耸肩。 展昭叹了口气,一脸不高兴地看着白玉堂,“你没瞒我了吧?” “没有。”白玉堂坚决摇头。 展昭将竹排拿出来,心里头虽然不高兴白玉堂瞒着自己来冒险,但听他说展晧此行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提醒,意图为善,心中也好过了一些。 “你动作还挺快啊。”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往回走。 “亏你想得出来啊,让小四子那竹板给我,自己先跑了。我听他嚷嚷城郊五里,赶紧跑过去,扑了个空才想起来仔细看牌子。” 白玉堂笑了笑,问“猫儿,以前你小时候看到的那个什么绿眸人啊、鬼面人,对你有没有威胁,或者表现出来要杀你的样子?” “没有啊。”展昭摇头,“而且貌似很怕大哥,我只以为是小鬼……再说了,我小时候胆子也很大啊,没什么害怕的东西。” “这样啊。”白玉堂点了点头,果然那个鬼面人和昨晚上那个不是同一个人。 两人正往回走,前头赵普带着影卫们过来了,“都没事吧?” 展昭摇头,想说盒子的事情,赵普却是伸手一指身后,“林子里发现了些东西。”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随着赵普过去一看,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公孙正在验尸。 展昭走近,发现地上躺着的正是那晚逃脱的绿眼面具人,他被人一剑穿心,已经死了。双眸直挺挺地瞪着夜空,双眼空洞,还是能看出来,他的瞳仁是绿色的,颜色已经很淡。 白玉堂皱眉,是谁杀的人?说着,看了看展昭,两人脑中同时想到一个人——展晧? “还发现了些东西,在前边。”赭影带着众人去看,就见不远处有一个地洞,洞口,徐庆和韩彰正带着人往外搬东西,只见是大捆大捆的轰天雷。 紫影打开一张图纸给展昭他们看,“在那面具人身上找到的,天涯谷的地形图,画好了各种埋轰天雷的地点。” 展昭等人可算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的计划,准备在天涯谷武林大会当日炸中原武林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轰天雷一响,死伤无数不说,说不定还会有踩踏拥挤,死得更多,果然是好歹毒的心肠! 一块竹板,让开封府众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原本到了眼前的大难给结了,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怀疑,展晧究竟是敌是友,至少现在,众人对他没一开始那样反感了。 回到府中,白玉堂将盒子打开,里头并没有机关,只有两卷画轴,打开之后,的确是陵山泣血图,与之前两张十分的契合。 图纸翻过来,众人接着读之后的故事。 原来蜃主的船在风浪之中,遇到了一群古怪海寇。这些海寇都戴着面具,面目狰狞,手持各种怪异兵器,劫持海船。 其他船只四散逃脱,在大海中漂浮。 蜃主的船被劫持后,蜃主以及几位族长受了重伤落到海中。蜃主顺水漂流的时候,捡到了一块木头,像是一截粗树枝。他死死攥住木头,在海上漂了数日,最终被冲到了岸边。 他并未死,找了个山林隐蔽之所住下,将木头埋于泥土中,精心培育。最后木头慢慢长大,成为了一棵小树苗。 蜃主带着树苗来到一片古怪山区,跋山涉水穿过丛林、趟过河流,最后到了一座高山前。 他奋力登上山顶,将树苗种下。树苗种下后,圣主拿出匕首,将自己的手指割开,用血在树苗上涂涂画画不知道写了些什么。随后,他对着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像是在永昌又像在祈祷,最后天地变色,太阳被浓厚的云雾遮蔽。 黑暗中,蜃主刎颈自尽,用血液浇灌了那棵小树苗。随后,圣木渐渐长成,枝繁叶茂,结出了很多果实来。 随着春夏秋冬的变化,树上的果子纷纷落下,溃烂于泥土。 也不知道斗转星移了多久,忽然有一日,那树木下边的泥土里,伸出了一只手来。 之后,一个年轻的男子爬了出来,他的长相和当年的圣主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年轻,一双金眸依然炯炯有神。 他下了山便不知去向了…… 画面到此结束,众人面面相觑——这算个什么情况? “那些面具人,和当年挟持蜃楼船只的海寇十分相似啊。”展昭道,“会不会其中有什么关系?” 众人都觉得蹊跷,总之这四张图中包含秘密无数,待细细查证。 这次奇案已破,天涯谷大会正式取消,中原武林群雄也都陆续离开了开封府。一切平定,江湖人对天魔宫的恐惧之感也消散了,开封府,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十天后,开封府里热热闹闹举办了一场展白两家的定亲宴,据说这宴会相当热闹,天魔宫殷候和天尊成了证婚人,双方家长出席,没请太多人观礼,都是自家人闹腾了个天翻地覆。定亲当晚貌似还发生了不少意外,搞得鸡飞狗跳。 不过好歹,展昭和白玉堂算是正式订了亲了。 番外:鼠猫定亲直播记(一)前略01 各种想当年 (说明一下,《鼠猫定亲直播记》是一篇很长很长的番外,会详细讲述鼠猫的定亲过程,有前略中略后略,其中包括穿插老一辈的过去、鼠猫小时候的回忆、初次见面的情景、以及喜宴细节、第一次(河蟹凶猛,我会尽量写得唯美)、其他乱七八糟一大堆关于鼠猫和这一大家子人的八卦事情。因为太长,所以我会以番外的形式,将整个定亲记穿插更新,不会影响正文的进度。咩,原本番外是独立成章节贴上来的,但是今天出了点小差错,我在更新上一章的时候误贴了两遍,由于V文的字数只能加不能减,造成部分筒子重复扣款,所以把番外的第一篇更新在这里补字数了T T,给大家造成不便十分抱歉~~~捂脸爬走。) 案子告捷后,开封府恢复了平静。当然了,这个平静只是对于开封府外的人来说,而府内么……热闹依旧。 “亲家。”展天行桌前铺了一大张红纸,上边密密麻麻蚂蚁爬一般写了各种婚宴用度,都是需要采购的物品。拿着红纸,他问白夏,还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两人还研究,得给展昭和白玉堂在开封单独置一处房产,还是按照两人心愿,在陷空岛附近买个小岛?或者都买? “嗯……”白夏摸着下巴细细看,“蜡烛一百根够么?再加一百根吧?” 白玉堂和展昭就在一旁坐着喝酒,异口同声,“要那么多蜡烛干嘛?烧房子啊!” “唉!”包拯赶紧摆手,“这订婚喜宴的蜡烛,最好烧足三天三夜,我这开封府戾气中,这几天城里死人也多,正好冲冲喜” 展昭和白玉堂嘀咕了一声,“点蜡烛招魂引鬼的吧?” “大吉大利!”庞煜在一旁摆手,“你俩多说些好的吧!” 包延也点头。 “昭昭,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展天行拿着红纸给展昭看。 展昭睁看到密密麻麻一片头都晕了,“那么多东西?就是定亲酒而已,又不是真的成亲摆婚宴!不用那么铺张啦!” “那也要隆重点啊!”白夏认真说,“人生就一次么!” “呐。”殷兰慈正在选布料样子,用胳膊肘撞撞殷兰慈,“这次在开封府摆酒,算是你家玉堂嫁进来哦?” “凭什么?”陆雪儿不干了,“大不了去白府办么,当我家玉堂娶的!” “我家昭和你家玉堂都是男的,凭什么你家娶啊?” “对啊,你也会说,都是男的凭什么你家娶?!” 两位娘亲在那里争来吵去,非要争出个长短来,说是自家儿子娶。 一旁,殷候和天尊正在下棋,岳阳和唐石头在练功,院子里闹哄哄的。 办喜事自然少不了小四子的份儿,据说展白两家大人要请他喝谢媒酒,美得小四子这几天都笑嘻嘻。 正吵着呢,宫里头王公公来传旨,说赵祯今晚设宴请众人,另外,他也想见见天尊和殷候本人,还有展昭白玉堂两家的亲戚,于是所有人都请进宫,还给两人准备了定亲的礼物。 众人都答应了,就等着天尊和殷候,这两位也算世外高人,不晓得会不会想去。 殷候无所谓地挑挑眉,“去就去呗。” 天尊也点头觉得没什么。 陆雪儿翻箱倒柜掏出好多衣服来,白玉堂看她在那儿试衣服,凉丝丝来了一句,“捯饬那么好看干嘛?你都嫁出去了。” 陆雪儿回头给了自家宝贝儿子一个白眼,“哈,你小看你娘?听说宫里庞妃艳绝天下,我不能输是不是!” 殷兰慈再一旁说风凉话,“人年轻啊,你儿子都成亲了,还比什么。” “殷兰慈,你敢说我又老又丑?!”陆雪儿当下翻脸。 “我哪里有说!” “你想打架?” “怕你?!” …… “嘭”一声。 众人回头看,只见陆雪儿一脚踹了石头凳子,和殷兰慈打起来了。 小四子拉公孙,“爹爹,姨姨们打起来了!” 公孙摆摆手,“没事没事,感情好才打架呢。” 陆雪儿和殷兰慈打得激烈,从院子打上屋顶,也没个人管,她们的相公、儿子和爹都自顾自干别的。 “猫儿。”白玉堂对展昭使了个眼色,“出去喝酒?” “好啊。”展昭放下东西站起来。 庞煜和包延也说去,赵普带着箫良去军营了,公孙要去药铺,让众人把小四子也带上。 天尊和殷候对视了一眼,也要跟去蹭酒喝。 出了开封府的大门,殷候四外看,他到了开封一直躲着,还没正式逛过街呢,果然热闹非凡! 当然了,更多的人在看他。 展昭、白玉堂、庞煜和包延都经常能见到,小四子更是全开封的吉祥物,众人都认得他,唯独天尊和殷候,十分眼生…… 在众人眼里,这俩也不过三四十岁年纪,样貌出众风度翩翩,一个狂傲霸道一个斯斯文文,也是俊品人物。见两人器宇不凡,又跟展昭白玉堂他们有说有笑,众人都猜测,必定是有些来头的人。 当然了,普通人谁会把这两人想成一百多岁的老头子?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前边,两人闲聊着。 “猫儿。”白玉堂问他,“过两天大哥大嫂他们就来了,天魔宫的人也别住船上了,接到白府去一起住吧?” “好啊。”展昭点头。 身后,包延一手拉着小四子,庞煜手里拿着几张条子,正看呢,还边看边笑。 “这什么呀?”包延好奇地凑过去看,小四子也想踮着脚看。 “刚刚路过两位大婶儿塞给我的。”庞煜看了看身后,压低声音小声告诉包延,“是问天尊和殷候两人有没有娶妻生子啊?愿意给介绍介绍什么的。” 包延张大了嘴巴,“哦?两位这么大年岁了还走桃花运啊?” 庞煜甩了甩手里的字条,“可都是名门淑女家里送来的。” “啧啧。”包延赞叹,“不愧是名门之上!” 庞煜听着也了,展昭和白玉堂若是名门,那么他俩的确是名门之上啊。 小四子仰着脸看两人,边听边回头看身后的殷候和天尊,歪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 天尊走两步,瞧见前边一个画摊,过去就问,“有没有吴道子的画啊?” “有啊!”摊主拿出一张来,骗他,“一百两。” “哦?不贵啊!”天尊要掏银子,殷候上去一把拽了他就往别处带,“有病啊你!路边摊怎么可能有吴道子?” “怎么会没有?说不定有什么沧海遗珠之类……” 殷候白了他一眼,“沧海遗猪还差不多,你个败家精。” 天尊不睬他,走了几步,见有人写字,又过去问有没有王羲之的,对方开价五百两说有一份孤本,他又要掏银子,被殷候拽走了。 天尊十分气闷。 众人到了太白居楼下,就见门口停着两辆高大的马车,车子样式古怪,似乎不是中原一带该有的。 不过展昭白玉堂也没介意,开封府往来的商贾十分多。 众人进门,跟伙计要雅间。 小六笑着来招待,“三楼雅间还留着呢,就猜着您几位今儿个会来。” 殷候和天尊踏进太白居的大堂,引来不少人偷瞧。 说来也怪,今天太白居不知道怎么搞的,一楼都是大婶儿大妈,也有几个年轻的,不过都是女人。一见殷候和天尊,激动得两眼冒绿光,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哎呀,和小玉说的一样丰神俊朗啊!” “可不是么,听说开封府厨房的的大娘这几天都开始涂脂抹粉了!” “呦!好俊的二位。” “据说还是武林至尊!” “啧啧!” “嚯。”庞煜小声跟包延说,“真别说,这二老比展昭白玉堂还受欢迎呢。” 包延也点头,“果然这天下还是主妇们的天下。” 小四子拉着包延的手,仰着脸,听两人说完,又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天尊被墙上挂着的一副名画赝品给吸引了,殷候拽着他往楼上拖,边拖边数落他,“你别糟蹋银子了行不行啊!” 好容易众人上了楼进雅间。 小六边抹桌子边说,“五爷展爷,最近太白居请了个新厨子,做的一手好川菜,想吃辣么?” “想!”展昭双眼亮堂堂,庞煜一拍桌子,“要正宗川菜啊!又麻又辣的那种!” “当然啦。”小六给报了一溜的菜名儿,众人点了一桌子川菜,准备好好辣上一场。 “小四子能不能吃辣?”包延还比较细心,见小四子今天一路都不说话,以为他身体不好呢,“给你点个鲈鱼炖蛋吧?想吃什么菜?” 小四子搔搔头,“唔?” 展昭和白玉堂也发现了,小四子竟然在发呆,虽然他很呆但很少发呆,像是在想心思。 “怎么了?”庞煜问他,“你展大哥白大哥要成亲了,你这小媒人不是应该功成身退了么?好好享受人生吧,别总想着撮合别人,要不然你自己先把小良子办了吧?” 话没说完,包延踩了他一脚——胡说什么你! 小四子扁扁嘴,瞄了殷候和天尊一眼,那眼神…… “咳咳。”展昭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白玉堂也被呛到了一个劲咳嗽,紧着对小四子摆手,“小四子,你快打消这念头!” 展昭也点头啊点头,“不行啊不行啊!” 包延和庞煜面面相觑,不解地问,“什么念头啊?” 小四子又瞄了天尊和殷候一眼,小声嘟囔,“不行么?很配呀。” “什么?”殷候没挺清楚,拿着茶杯问小四子,“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哎呀,怎么这么小就愁眉苦脸的?你看我比你大一百岁呢,我都比你有朝气。” 展昭和白玉堂嘴角抽了抽。 小四子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接着瞧两人。 展昭正色,“小四子,你要知道,天底下大多数的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的!” 白玉堂点头连连。 庞煜和包延也点头,这孩子作孽啊,公孙和赵普一对,如今又展昭和白玉堂也一对,他就没见着正常的夫妻。 “我知道啊。”小四子撅撅嘴,“不过配么……” “配什么?”殷候老没正经了,以为小四子说心上人什么的,就凑过来问,“小四子,有好姑娘给我介绍啊?” 展昭一个白眼飞过去——一百多岁了还没个正经。 天尊摇了摇头,“你要脸不要脸啊,还姑娘,刚刚那些老太太还挺合适,你跟人谈谈去。” “切。”殷候无所谓地说,“老太太怎么了?” 小四子眯起眼睛,“喜欢老太太么?” 殷候和天尊都看他,天尊笑眯眯问,“小四子,他这年纪也只能喜欢老太太。” “我太奶奶好不好?她没有相公。”小四子一句话,殷候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众人无语地看着小四子。 小四子见殷候貌似不要,接着问,“皇奶奶呢?” “小四子啊。”展昭心说要了命了,这辈分该更乱了,而且皇太后和皇太妃分别都是各位先帝的夫人,太太都六十多了,怎么能乱点鸳鸯。 白玉堂倒是笑了起来,“也不用那么老,我看他俩挺有人缘的,若是愿意,二三十岁的也能骗着几个。” 天尊摸了摸下巴,“啧,如今的女子,和我们当年还真是不一样啊。” “可不是。”殷候撇撇嘴,搔着头仰起脸,“说起来,我二十多岁那会儿怎么就没看上谁呢?生兰慈的时候都快六十了吧。”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莫名对当年天尊和殷候的故事,有些兴趣。 “爷爷年轻的时候,和喵喵谁帅?”小四子很感兴趣地问殷候,“是不是有些像九九?” 殷候呵呵一笑,摸了摸脸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天尊饶有兴致地告诉小四子,“这老头年轻那会儿是个臭名远扬的马匪,名震漠北,号称大漠黑秃鹫,带着一帮子小弟转打外族,谁凶悍打谁,那一片儿地界,谁不怕他。” “哦?”众人惊讶地看殷候,没想到,年轻的时候那么厉害那?! 庞煜惊讶,“那是几岁的时候?” 殷候仰起脸,搔着头唑牙花,“那什么,十八九?” 天尊想了想,“嗯,就是十八九,而且你本名也不叫殷候吧,大家貌似都叫你殷老大。候是别人对你的尊称,因为说你是武侯转世,凶神附体了。” “这个版本不对。”殷候摆手,跟天尊说起了当年来,“那是当地官府想让江湖人捉拿我,随口编造的,这侯字是辽给取的,当年他们狼主想我入他们伙儿想疯了,非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给我封了个什么侯,于是众人漠北一带都管我叫殷候了。” “那外公你本名叫什么?”这一点,竟然连展昭都不知道,他好奇地问了一声,“我也只听说古殷老大。” “咳咳。”殷候颇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那什么……不提也罢。” “那怎么行?!”展昭板起脸。 殷候脸色不好,“名字难听啊。” 白玉堂笑了笑,“难听也好过某人。” “喂!”天尊瞪了白玉堂一眼,“呐,你敢出卖师父我可不给你证婚啊!” 白玉堂举着杯子喝酒,不说话了。 众人眯起眼睛——对于天尊原本的名字,越发的好奇起来。 小四子忍不住问,“爷爷们年轻的时候,都叫什么名字?” 殷候转脸看天尊,“你不是叫莫天少?” “咳咳。”白玉堂咳嗽了一声,忍着笑。 天尊赶紧瞪他一眼,那意思像是说——别瞎说啊你! 展昭纳闷,瞄着白玉堂,像是问——不叫这名儿?我还头一回听说,大家都管他叫天尊啊。 白玉堂对他眨眨眼,像是说——一会儿晚上回屋再告诉你。 殷候上下打量天尊,“哦,你骗我啊!” 天尊板起脸,“你跟我说真名儿了么?不都叫你殷候么?!” “我……”殷候撇撇嘴,“算了。” 俩老头儿都不说话了,空留众人好奇得要命。 “你们怎么认识的?”展昭问,“不是说后来抓吴不恶才认识的么?” “之前就见过,不过大家给的都是假名字,所以一直不知道就是他。”天尊笑了笑,“最早见面,也都十八九。” 白玉堂忽然抬起头问殷候,指着天尊问,“他十八九岁长什么样子?” 小四子也眼睛亮了亮,“是呀,是不是和白白一样漂亮?” 白玉堂有些郁闷地看了看小四子,他刚刚明明说展昭的时候用帅…… 展昭美滋滋挑起嘴角,对着白玉堂得意地笑。 “江湖第一美男么。”殷候拿着酒杯指指殷候,对白玉堂说,“跟你这会儿有点像,不过没你邪气。样貌和昭更相似的,看着特温顺,能骗人。” “哦?!”众人好奇地看天尊,不过老爷子保养得不错,能看出来当年的气度风华。 “说说你们第一回碰面呗?”展昭很感兴趣地问,“当时也有打架么?” “当年……”殷候仰起脸,“在客栈吧?” “嗯,黄沙客栈。”天尊干笑了一声,“我十年前经过,那客栈还在呢。” “当真啊?”殷候听着来劲了,“我那班兄弟呢?” “你闯祸之后他们都销声匿迹了,老四还在呢,没死,九十多岁了。” “哦?”殷候笑着点头,“小子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有空得去看看去。” 众人的思绪也被老头俩几句话,引到了烽火连天的当年,说起来,那时候正是边境一带战乱最多的时候,乱世出英雄啊。 “当时,有很多英雄么?”小四子激动起来,后悔没把小良子带来,他肯定很喜欢听! “那当年的江湖可比现在残酷多了,杀伐不断。”殷候笑了一声,摇头,“要不占据山林,要不拉绺子起义、还有流寇、土匪,路上可不太平了,能平平安安活到老的才几个人!” “外公什么样子出生?”展昭好奇。 “普通猎户。”殷候回忆起来,“我出生娘就难产死了,从小坐在我爹肩头打猎,三岁就能飞檐走壁满林子抓野兔了,五岁你太公就死了。” 展昭惊讶,殷候年轻时岂不是吃过很多苦。 “我年轻时候可没吃苦。”殷候摆摆手,“在山林中,早早遇到了个世外高人,不到十六岁就练成了一身绝世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当我死的?”一旁天尊听不下去了,白他一眼,“你当年也没见得打赢我。” 殷候撇撇嘴,“我没赢不过也没输。” “天尊,您是师出名门吧?”庞煜问。 “那可不。”天尊点头,“我师父当年也是武林至尊,他说我是学武奇才,带着我在深山潜心修炼,十六岁出山,我也打遍天下无敌手!”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对着喝酒——吹吧! 这时候,外头小六推开门进来,一阵麻辣味道跟着飘了进来。展昭和小四子同时,“阿嚏!” “嘿嘿,这味道可正宗啊!”小六笑呵呵上菜,“各位好吃好喝。” 众人兴致上来了,托着酒杯吃川菜。 几筷子下口,小四子辣得吐舌头,一旁包延自己也吐舌头,拿着杯子喂他水。 展昭拉的嘴唇红彤彤,边问殷候,“你们怎么见面的?第一次的时候?” 殷候一指天尊,“他来找我的。” 众人都看天尊。 “呵呵。”天尊笑了笑,“我下山前,不知道自己功夫多好,师父说,叫我杀个天下第一的大魔头,才能证明武功的确是学好了!我一路打听,说漠北有个大魔头,姓殷,自称殷老大,也有人叫他殷候,凶恶无比,功夫极高,于是我就闯去漠北了。 “后来打了平手么?”白玉堂问。 “嗯,第一场打了三天三夜没分出胜负,喝了百来坛的烧刀子。”殷候笑了笑,“第一眼看这小白脸怪不顺眼的,后来越看越顺眼了。” 天尊瞥了他一眼,“我起先也以为他穷凶极恶,后来才知道满不是这么回事,于是就成了朋友了,还一起打退了辽人的一只个怪教派。” “教派?”展昭吃着辣炒兔腿,咝咝着嘴,问,“是什么教,有名气么?” “嗯,星月神教。”殷候撇撇嘴,“那教主年纪跟我们差不多,臭小子自鸣得意,在边境随便屠杀汉人,还欺负黄沙客栈的老板娘。” “就是,妖言惑众,与官府勾结,控制了整个村庄的人来收人头税,搞得民怨沸腾。”天尊一挑眉,“我与殷候两人索性去了他的老窝,战了一日一夜,挑了他教派三座山头,打得那教主跪地求饶。” 展昭和白玉堂都想笑——真想不到,年轻的时候还有这种奇缘。 “后来就没怎么见了吧?”天尊看殷候,“听说你杀了漠北二十七个地方官,成了朝廷悬赏千万通缉的嫌犯?” “当真?”展昭惊讶不已,“有这种事?” 庞煜等人也张大了嘴巴,小四子吃惊加上菜辣,嘴巴成了一个0形,问,“为什么杀那么多官员?” “都是狗官。”殷候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地问天尊,“还记得妍黄沙么?” “嗯。”天尊点点头,“黄沙客栈老板娘么,美人儿。” “叫那些狗官给逼死了,我一气之下跑去给她报仇了。”殷候摇了摇头,“那丫头当年也就十八九岁吧。” 天尊盯着殷候看,“什么?” 殷候皱眉,“你这次去老四没跟你说么?那二十七个州城府县的官员联合了千余军兵要活捉我。我当时正好去了趟中原,他们就抓了黄沙去逼供,据说黄沙受尽折磨而死……” 天尊眉头拧起个疙瘩,“可我十年前见着妍黄沙了啊。” “什么?”殷候一愣。 “哦……”天尊一指殷候,“她说当年骗了你,让我有机会见着你跟你说声抱歉呢。” 殷候仰天想了想,恍然大悟“竟然骗我!” 展昭和白玉堂可算明白了,估计当年妍黄沙是看那二十七个官员不顺眼,假装死讯,让殷候宰了那些官员。 “那杀错人了?”包延皱眉。 “不算错杀。”天尊摆手,“当年有漠北二十七獠牙的说法,那二十七个狗官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直到殷老大动手宰了所有人,漠北一带才太平了。” “那是为民除害!”包延皱眉,“为何后来将殷候说成十恶不赦,还通缉捉拿他。” “所以说大反派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呢。”殷候淡淡一笑,“唉,话说回来,若是没当年黄沙骗我,也不会有天魔宫,不会有后头那么多事情,我可能一辈子就在漠北做马匪了。不会有兰慈,当然了,也不会有昭。” 白玉堂笑了笑,给殷候倒一杯酒,“那我可真得谢谢那位黄沙老板娘。” 小四子听得津津有味,转过脸兴致勃勃问展昭和白玉堂,“喵喵和白白呢?小时候也见到过一次是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笑,“那是啊……” 只是他俩话没说完,就听到隔壁一阵带着浓重外族口音的叫骂声。 众人微微一愣,就听到“哐”一声巨响,门被踢开,一个人飞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先继续新案子,新案的名字是《金棺镇五命猫》= =~两人继续耍暧昧破奇案。 番外很长,要详细写,会陆续穿插在下一个案子中间贴出来~ ^—^我尽量保持快速~~ 这个案子其中还有一些疑惑,会在番外中写,不然情节会重叠=,大家耐心点看哦~~么么。 第七卷:金棺镇五命猫 第190章 微服西巡 入冬,天气越来越冷,冬至刚过就下起了大雪,整个开封银装素裹。开封城中居民纷纷穿上了厚厚的冬装,能不出门的,也尽量不出门了。 这一天,天没亮,包拯就起了床,穿着厚厚的棉袍,准备上朝去。 刚打开门,一个激灵。 别以为皮肤黑就不怕冷,包大人刚跨出门槛那一瞬间又退回来了,有些想骂人的冲动,平生第一次羡慕庞太师那一身肥肉,估计那个比棉袍暖和。 包拯深吸一口气,雪后的冷风冻得他有些肺疼,摇了摇头,唯一的安慰恐怕就是赵祯勤政爱民,这么冷的天,早朝还是一天都不耽误。 打起精神踏出房门,冷风就开始四面八方嗖嗖地刮过来。 包拯出门,反手将房门关上,“咯吱”一声。门之前让石头剪子撞坏了,刚刚换了新的,有些紧。 包拯穿着官靴一脚踩进了雪地里头,往院外走,刚走两步,隔壁的房门开了。包延披了毯子,穿着里衣就冲出来了,怀里不知道抱着什么。 包拯皱眉,“不穿好衣服就跑出来,多大了!” “爹!”包延抖开手里的一大包,就见是条黑色的厚皮披风,里头还毛茸茸的。 包拯顺着他的意思把披风披上,瞬间觉得很暖和。 “那天跟九王爷他们去打猎,猎了只黑熊,给您做件袍子,这个暖和,上朝的时候穿刚好。”包延说完,搓着手哆哆嗦嗦回屋里去了,边嘱咐包拯路上走慢点。 包拯看着他钻进屋里将门关上,估计立马钻被窝去了,嘴角忍不住往上挑了挑。披着披风,包拯一步三晃地出了院子,觉得前所未有的暖和,天冷算什么?老子有儿子! 门口,王朝马汉就见包拯大摇大摆,穿着件黑熊披风出来了,上下一衬,再往雪地里一走,众人脑袋里莫名蹦出了“雪中送炭”几个字,赶紧甩头。 包拯经过第二井院子的门口,就见箫良正在练功,四周一圈大雪都扫完了,他穿着一身短装,正练得起劲。 包拯皱眉,“小良子,你小心着凉!” 箫良停下来,擦汗,“大人这么早啊,我不冷。” 包拯看了看箫良身上的汗,望了望天——果然年轻就是资本啊。 “练完了记得泡个热水澡。”包拯提醒他。 “嗯。”箫良点头,接着练,包拯继续走,望向第三趟院子门,展昭的院子。 院子里还静悄悄的,厚厚的雪没扫过。展昭和白玉堂定亲之后,包拯给了他两个月的假期,众人一起回了陷空岛。算算日子,今天估计就应该回来了。之前开封府到处都是人,显得很热闹,如今人突然都走了,显得空空荡荡的。包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了年纪,莫名恨想念众人,尤其是展昭和白玉堂。 经过上次的事情,追踪蜃楼的线索断了,包拯始终很担心展昭和白玉堂的安全,总觉得四周围有什么阴谋正在进行之中。 轿子一路走得很慢,到了皇宫门口打开轿帘,门口的守卫上来说,“包大人,皇上吩咐了,说外头冷,让您不必下轿,直接抬进宫里去就成。” 包拯暗赞皇上细心又体恤下属,点头道了谢,坐着轿子一路到了金殿门前。 金殿前边停着不少轿子了,包拯下轿要上台阶,正碰见对面披着一件裘皮的庞吉。 庞吉打老远一见包拯,先是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包子,你怎么整的跟个狗熊似的。” 包拯眼皮子颤了颤,眯起眼睛看庞吉,心说好你个死胖子,你不看看你自己,穿得跟只胖狐狸似的。 不过还是那句话,包大人今天心情好,一来包延有孝心,二来展昭白玉堂要回来了,所以懒得跟庞吉斗嘴,慢悠悠往台阶上走。 “唉。”庞吉乐完了,捧着肚子追上来,低声问包拯,“听着风声了么?” “什么?”包拯不解地看他,见他的神色跟有什么事似的。 “啧。”庞吉撇撇嘴,压低声音说,“蜀中出事了知道么?” 包拯一愣,皱眉看他,“出事?” “一个月前,蜀中来人了。”庞吉言简意赅地说,“梓州、茂州、雅州好几个地方县令、地方将领,上下总共十二个地方官儿,联名将成都府尹贺正给参了。” 包拯皱眉,贺正和自己是同期,与朝中多位官员关系不错,人很能干。他做成都府尹都快十年了,蜀中一带一直风调雨顺,怎么让那么多官员给参了呢? “参他什么?”包拯纳闷。 “了不得啊。”庞吉摇摇头,“勾结吐蕃、纵容山匪、贪污税款,还伙同南边军兵几个大将克扣军饷……而且十二个一起来的官员,死了是十一个,都是叫人半路拦截杀了的。” 包拯听得眉头都立起来了,“你直接说他十恶不赦不就行了么?” 庞吉耸耸肩,伸手一拍包拯,“皇上为保密,又怕诬陷忠良,估计特意冷处理,应该是派了密探过去看过了,这日子算算也差不多该回来了。昨儿个我进宫看香香,皇上脸色可不好啊。” 包拯皱眉,“莫不是,这些指控都是真的?” 庞吉一笑,“老包,如果是真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 “废话。”包拯皱眉,“成都府邻接吐蕃和大理,地理位置十分微妙,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了不得。” “贺正在哪儿根基稳固,皇上对他十分信任,要查那肯定是大动作。”庞吉用胳膊蹭蹭包拯,“你多久没出巡了?” 包拯皱眉,“不是吧……” “怎么不是。”庞吉啧啧两声摆摆手,“我看你这次八成得跑一趟蜀中了,展护卫回来没有啊?据说贺正自己也是武将从文,手下高手如云啊。” 包拯面含忧色,如果属实,真的可能要费点儿功夫。 上了朝,赵祯面色如常。 最近还是一如既往的国泰民安,除了比较冷需要发放棉衣和多开粥铺之外,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赵祯退朝后,单独叫了包拯,到书房详谈。 包拯看了看庞吉,庞吉对他做了个“看吧”的表情,乐呵呵约了王丞相和八王爷喝茶八卦去了。 包拯跟着赵祯到了书房,就见赵普正抱着小四子也坐在那儿,太后和赵媛也在,像是在话家常,赵媛给小四子剥花生吃。 赵普抬起头见包拯被赵祯带来了,微微愣了愣,意识到……难怪今天突然叫他进宫,还特意让他到书房呢,看来并不是话家常那么简单啊。 赵祯进门,抱起小四子跟他逗了两句,赵媛和皇太后就带着小四子上庞妃那儿玩去了,顺便看看香香。香香已经会走路了,还会叫小四子“哥哥”。 等众人走了,赵祯让陈班班关上门,坐下看了看两人。 赵普看包拯,眼神示意——出什么事了? 包拯微微一挑眉——嗯!大事。 赵普就明白了,等着赵祯说。 赵祯问包拯,“包卿,展护卫和白少侠回来了没有?” 包拯点了点头,“按计划,今天应该能回来了。” “好。”赵祯没接着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普和包拯对视了一眼,问,“皇上,出什么事了?” 赵祯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从书桌上拿起厚厚一叠奏折往桌上一摔,骂了一声,“反了他了!” 赵普和包拯可少见向来温和的赵祯发那么大脾气,拿起奏折打开看,越看,两人的眉头皱得越紧。 包拯问赵祯,“皇上,这些奏折……” “我派影卫们去查过了,千真万确!”赵祯压住火气,“亏朕那么信任他,他将个富庶的蜀中,搞得民怨沸腾。现在满山的山贼,据说还有几个县城的百姓都被饿死了。” 赵普合了奏折,“他贪赃枉法治理不当还是其次,主要的是,那么多税款和军饷,他拿去做什么?” 包拯也点头,“的确,吐蕃一直虎视眈眈,最近据说新皇子继位,一定是野心勃勃。” 赵祯看了看两人,“朝中必定有他眼线,皇叔、包卿,这一趟蜀中……” 赵普收了折子,“我们跑一趟。” 包拯也点点头,“不过不宜声张,微服较好。” 赵祯从墙上拿了配剑往桌上一放,“如果贺正不配合,可先斩后奏,此行凶险,一定要多加小心。” 包拯接了尚方宝剑,心说,贺正可是正二品,做成都府尹那么久,可谓一方霸主,要斩他谈何容易。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出动大军……看来,这个冬天又不得安宁了。 想到这里,包拯咳嗽了一声,“皇上,庞太师最近没什么事干吧?” 赵祯愣了愣,“包卿的意思,把太师也带上?” 包拯笑了笑,轻轻一摆手,“非也。” “嗯?”赵祯不解。 赵普笑了笑,看包拯,“包相,想要用太师做饵,分散贺正的注意?” 包拯笑了,点头。 赵祯何等聪明,立马也明白了,点点头,“也对,贺正必定知道那些官员上开封来参他,一定会提防有人微服查访。他若早作准备再加上按兵不动,你们办事就难了,所以……你们先悄悄地走,等差不多到蜀中了,朕再下旨,命太师代天出巡。贺正如果心里有鬼,必定要毁灭罪证或者先下手为强,你们好查。 包拯点头,“皇上英明。” 宫外,庞太师边跟八王爷他们喝茶,边叹口气。 “怎么了老庞?”八王爷问他,“没精打采的。” “王爷,您府上不有几大高手么,借我两个成不?”庞吉哭丧着脸问。 八王爷一笑,伸手点点他,“早给你准备好了。”说完,一拍手,八王府上四大高手都来了。 “他们四个就负责到时候保护你安全,等到了蜀中,不到万不得已,贺正应该不会动你,而且有展昭白玉堂和泽岚在,应该无恙。” “我不是怕丢性命,是怕那黑子诚心折腾我啊。”庞吉摇摇头叹气,暗骂那贺正真会给自己找麻烦。 赵普和包拯跟赵祯信商量好了西行的计划后,就告辞离宫了。赵普骑马先去了趟军营,这次需要欧阳的配合,还要从西边让贺一航调人马帮忙,不少事商量。 小四子别过了庞妃和太后,坐在包拯的轿子里,顺道一起回开封。 包拯一直坐着想心思。 小四子穿了一条白色的兔毛斗篷,脑袋上戴着小兔子帽子,脚上晃着一双鹿皮小靴子往窗外不时张望。 包拯见他着急的样子,笑道,“别看了,你回到府里,估计展护卫和白少侠已经回来了。 “真的啊?”小四子脸红扑扑,“我好想喵喵和白白哦!” 包拯笑着摸了摸他脑袋,“可惜展护卫刚刚回来,就要往蜀中去了。” “我们要去蜀中玩么?”小四子高兴。 “这回可不是去玩呐。”包拯叹了口气,“要去抓个坏人。” 说话间,就听到外头王朝高喊了一声,“展大人!” 小四子一喜,撩开轿帘往外看,只见展昭骑着枣多多,似乎刚刚进城,正悠闲地往开封府赶。听到王朝叫他,一回头,展昭也笑了,赶紧拨转马头过来。 轿子一停,小四子就冲了出来,展昭下马,一把接住雪球一样冲过来的小四子,抱起来,“小四子,想我没?” “想!”小四子搂住展昭亲一口,一旁枣多多也过来蹭小四子的脸蛋。 “咦?”小四子往后看了看,“白白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哦,陷空岛还有些事情,玉堂要耽搁几天才过来。”展昭拍拍他,“我先赶回来了。” 包拯也走了出来,“那么急做什么,与白少侠一起回来也不迟。” “嘿嘿,时间到了么,大人,最近开封府还好吧?我不在没什么事吧?”展昭一直挂心开封府的情况。 “自然没事。”包拯笑着问,“其他人呢?” “嗯,爹娘都回去了,唐石头和岳阳让天尊和殷候带走学功夫去了,说是三年后再放出来,到时候再到开封府帮忙,现在还嫩点。” 包拯点头,“甚好,甚好!” 展昭牵着马,抱着小四子,跟包拯一起往回走。 小四子捏捏展昭,发现没胖没瘦,不过似乎养白了些许,而且脸色红润气色很好,就知道这两个月一定很开心,心情也跟着好,唯一遗憾就是白白还要等几天才回来。 回了开封府,公孙也乐呵呵跑出来了,紫影赭影等围了一大桌,要给展昭接风。 庞煜屁颠颠跑来,包拯让众人一起上太白居好好吃一顿,特意不说出行的事情,让展昭先休息两天。 第三天的早晨,展昭也缓过劲来了,总觉得包拯这几天心事重重,于是抽了个空,到了包拯的书房询问。 包拯见时机差不多了,就将要南行的事情说给了他听。 “贺正?”展昭皱眉,“贺正早年在江湖混迹,号称金钱豹,在蜀中非常吃得开。另外,蜀中一带地形复杂,山多寨多。” “展护卫,对蜀中的武林人士熟不熟?”包拯问。 展昭摇头,一拍手,“玉堂过几天就回来了,他对蜀中那头很熟悉!蜀中唐门都是他朋友,几个山头的寨主也跟陷空岛有交情的。” “白少侠还要几天才回来。”包拯皱眉,“可我们最迟后天就要动身了。” 展昭想了想,“没事,我们留下口讯先走,他估计在我们到蜀中前能追上来。” 包拯点头,“那就最好,此行必定危险重重,一定要小心行事。” 展昭点头,准备去了。 第二天,众人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开封府,赶车上路。 此行人数不少,包拯、公孙、小四子、包延和庞煜,这些人坐车。众影卫们驾车和骑马,赵普和展昭也骑马走在前边。 一行人上了官道,日夜兼程,赶往成都府,第一站,成都府最东面的小镇,也是入成都的必经之地——金棺镇。 作者有话要说:咩,新滴案子。有筒子问,为咩定亲要番外写呢,两个原因,一是我想写详细写,所以不能保证一天一章,乃们也不想等文滴,是吧。二是要穿插很多之前的往事,若是连着案情看可能会很乱。我会尽量快和好地写完番外的= =+ 第191章 五命猫 “金棺镇?”小四子凑过去看公孙手上的地图,“好吓人的名字哦!” 公孙见他很高兴地在兔毛毯子上滚来滚去,伸手拍他屁股,“我们是来办正经事的,要有大人样子,别总想着玩,你看看小良子。”说着,伸手指了指外面。 小四子仰起脸,就见车窗外边,箫良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着,手里提着比他个子还大的一把刀,威风凛凛的样子。 小四子托着下巴瞧着,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嗯……小良子好帅哦!” 箫良像是感觉到了小四子的注视,回过头。 小四子赶紧假装没看到仰起脸来。 箫良宠溺地笑了笑,探头进来,“槿儿,饿不饿啊?” 小四子摇摇头。 “渴不渴?” 小四子接着摇头。 两个影卫跟着起哄,“要不要亲亲?” “讨厌。”小四子蹭进石头厚厚的绒毛里。 剪子甩甩尾巴,靠着它的包拯也忍不住动了动——真舒服啊。 一旁庞煜靠在窗边叹地一百零一口气。 包延从一大堆卷宗里头抬起头来看他,“干嘛唉声叹气的?“我爹现在肯定很暴躁。”庞煜没跟庞太师说就跟着包拯一行来了,因为他知道此行危险,就算说了他爹也不会同意他来,只是如果小馒头和开封府的人都走了,过阵子他爹又西行,那多没劲啊! 只是今天一早眼皮子就一直在跳,估计他爹上火了! 果然,此时太师府里头,庞吉看到庞煜的留书后呼天抢地,那个黑子把他庞家千顷地一棵苗给拐走了啊! 展昭坐在马上,时不时往后张望。 赵普见他心不在焉的,就笑着说,“白玉堂快来了吧。” “嗯?”展昭回过头看他,见他一副了然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是吧,动作真慢。” “说起来。”赵普很好奇地问展昭,“你们这两个月过得怎么样?” “咳咳。”展昭咳嗽几声,缓解了一下尴尬,“那什么,挺好。” “都在陷空岛过的?”赵普接着问。 “是啊。”展昭点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以为你们会出门玩一圈。”赵普慢条斯理地说,“比如说去趟南面北边之类的。” 展昭干笑了两声,心说原先倒也是想去的,只是那两个月都在白玉堂陷空岛的房间里待着,几乎没踏出房门,最开始几天都没下床…… 展昭越想越烧得慌,深呼吸。 赵普瞧着他的样子有些好笑,想起他和公孙刚刚成亲那会儿,那可叫天翻地覆。 临近晌午的时候,去前头探路的紫影和赭影回来了,“王爷,前边有金棺镇的界碑了,大路小路都能进城,大路上有个驿站。” 展昭和赵普点头。 展昭到了后头马车前,问包拯,“大人,金棺镇到了,前面有驿站。” 包拯点头,“展护卫先打听一下,我就不露面了,记住,低调行事,小心谨慎。” 展昭点头示意知道。 随后,赵普带着马车护送包拯先进金棺镇,展昭带着庞煜包延去打探。 刚想走,公孙叫住展昭,“把小四子也带上吧。” 展昭点了点头,从车窗里将小四子抱出来带走,石头向来紧随小四子不放,也想跟出去,被公孙按住。 石头对不能跟着小四子很不满,回头摇着尾巴对公孙抗议。 箫良不舍地看着小四子被带走,一旁赵普对他摆摆手,“我们接着赶路。” 车马继续赶路,公孙问包拯,“我之前还纳闷大人为什么答应让小四子也来,是因为暗探方便?” 包拯笑了笑,点头,“的确此行带着小四子可能有危险,但小良子和石头剪子完全可以保证他的安全。最主要就是……没有人会带着个娃娃来暗探的,是吧?本府原本还怕你不答应。” 公孙笑了笑,“我当时也想到了,果然大人也是这样想的。” 众人兵分两路,展昭等人到了镇店附近的驿馆,包拯他们则是继续前行,到金棺镇内部去。 之前赵普已经命人在金棺镇买下了一处宅子,为了掩人耳目还开了一间药材铺子。众人先去那里,展昭等随后到了会和。 驿站可不大,人也很少,显得比较萧条。 展昭原本以为从开封到了蜀中会稍微暖和一点,但是这一代湿气很重,湿冷湿冷的,倒反而感觉比在开封还冷。 包延不会功夫,和小四子两人都裹着厚厚的衣服。 “呦,几位客官。” 伙计一看到几人打扮体面举止气度不凡,赶紧招呼。抹着桌面,边问,“几位是来做买卖呀,还是来玩儿,这大冬天的。” 展昭撩袍坐下,注意到那伙计问话的时候双眼乱转,手上虎口的地方有厚厚的茧子。手上长茧,通过茧子的位置,可以判断出很多事情。通常手心和指腹有茧的人,大多干些重活。练功的人也容易长茧,练刀剑大多长在虎口处,练拳则是长得手背关节的地方。 此人虎口有茧,手背也有茧,可见是个练武的行家——这么普通的一个驿站,不应该有个这样会武功的人做伙计吧? 庞煜笑了笑,“哦,这孩子身体不好,我们听说蜀中唐门有神医,想来求医的。” 伙计打量了一下小四子,笑了,“哦,来找唐老夫人看病的啊?不过唐老妇人有怪癖啊,不会白白救人。” 展昭微微一笑,“听说要留下传家宝或者教给唐夫人一套看家本领才行,是吧?” “对对,当然了,这孩子那么可爱,若是老妇人合眼缘,说不定也给医治了就。”伙计笑呵呵问,“得的什么病啊?” 庞煜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哎呀——病症么…… 小四子仰起脸,“寒燥症。” 伙计微微一愣,明白过来,“哦,娃娃是江南人吧?” “嗯嗯。”小四子点头很活泼地用方言说了句,“绍兴人呐。” 伙计咧嘴,“哦……难怪了。” “伙计,你也会医术啊?”包延好奇。 “呃,呵呵,是啊,几位客官吃什么?” “四个馒头,一壶热茶。” “好嘞。”伙计跑进里头准备了。 庞煜瞥了一眼,凑过来跟展昭说,“唉,我说……” 展昭点了点头,这伙计有问题。见四外无人,展昭好奇问小四子,“小四子,寒燥症是什么?” 小四子凑过去在他耳边说,“忽冷忽热,南方的小孩子易得,治不好也死不了。” 展昭一挑眉,心说这小呆子真是越来越机灵了啊。 这会儿,那伙计拿着馒头和热茶出来了,动作可不是多熟练,众人心中有数——估计贺正已经防备有人暗探,于是派人在这里埋伏。 四人也打消了问话的念头,吃饭,边瞎聊。 小四子晃着脚丫子啃着馒头,忽然……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脚。 穿着厚厚的靴子不太感觉的出来,小四子低头一看…… “唔?” 众人也都低头,就见是一只黑色的大猫。这猫可够精神的,个子比一般的猫妖大了近一倍,油亮油亮的,浑身上下乌黑一片,一根杂毛都没有。体型健硕胖瘦均匀,脸长得也好看,脑袋滚圆滚圆,眼睛也滚圆滚圆,一双金色的大眼,长长的睫毛。 此时,它正眯着眼睛,专心地蹭着小四子的鹿皮小靴子。 “啊,猫猫!”小四子伸手,将那只漂亮黑猫抱了起来。那黑猫似乎冻着了,蹭到小四子的兔毛斗篷里,接着蹭,还喵喵地叫了两声。 “嚯。”庞煜也伸手过来戳了那黑猫一下,“这猫品相好啊!” “耳朵上有些红毛诶。”包延凑过去看,“个子那么大,该不会是红耳猫吧?” “红耳猫?”展昭听着觉得新鲜,还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耳朵,眼前忽然闪现出白玉堂好看的锁骨还有他调笑般那句“红耳猫”。脸上一热,展昭赶紧甩头——要死了,相思病了!那笨耗子动作真慢,还不来! 这猫显得特别亲人,或者是它特别喜欢小四子?总之蹭住了不放,展昭他们七手八脚摸它,它一脸享受地喵喵两声,似乎是在撒娇。 “好可爱哦!”小四子抱住了蹭来蹭去。猫咪的尾巴也轻轻地甩来甩去,磨蹭着小四子的胳膊,显得异常亲密。 正在众人赞叹这猫可爱的时候,却听到那伙计忽然尖叫了一声,“啊!别抱它,快,快放下!”说着,他一把抄起了手边的铁锄头,那样子像是要过来砸死这猫。 “喵!”那只黑猫显然感觉到了危险,大叫了一声尾巴的毛也炸开了。 展昭等人也一惊,小四子赶紧搂住那猫,躲到展昭身边。 庞煜问那伙计,“唉,兄弟,你这是干嘛?” “别……快,快放下啊!”那伙计声嘶力竭喊了一嗓子。 展昭一脸茫然,看看小四子手里那只可爱的黑猫,“你说这猫?” “五……五……” 展昭歪过头,他现在对“白和五”这两个字特别敏感,瞧了瞧那猫,心说别是小猫的名字里有个“五”吧?还是什么“五”的品种?那更不能打死了! “哇啊!”伙计扔了铁锹,跟受惊过度似的,惨叫着就跑了,嘴里喊,“别跟着我,我没看见你,没看见你啊!” 随着他的动静,厨房里和附近几个在驿站干活的人也都出来看了。奇怪的是,他们一看到那只黑猫,都跟见了阎王修罗似的,扔了手里的东西撒腿就跑,跑得还连滚带爬的。 展昭他们一早就看出那些人显然是带了任务在这里当差的,而且功夫很好,怎么都吓跑了?还那么狼狈。 没一会儿,驿站就空了。 展昭茫然地问包延,“这红耳猫,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包延也是一头雾水,伸手摸了摸头,“红耳猫其实算是山猫的一种,比较凶悍体型也比较大,而且不怎么亲近人,所以不适合家养。只是一种山猫的品种而以,没什么特别啊。” 展昭和庞煜对视了一眼,一起看那只还在蹭小四子的黑猫——完全看不出什么凶悍或者不亲近人。 小四子捏着它的爪子,这黑猫爪子是雪白色的。 “原来是只白爪黑狸猫啊。”包延笑了笑。 “白爪黑狸猫的确是不太吉祥的猫,一般人家不家养。”庞煜戳戳那猫咪柔软的胸口,“不过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吧。” 展昭看了看四外的情况,决定还是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走了小四子,这猫那么漂亮可能是有人家的,我们放了它吧,先进镇子去。 “哦。“小四子有些不舍得地亲亲那黑猫,将它放到了地上,还给了它半个馒头,虽然知道它肯定不爱吃。 众人起身,展昭还是在桌上放了饭钱,抱起小四子离开。 可奇怪的是,众人走了几步,那黑猫追上来,蹭着展昭的小腿,仰着脸,“喵。” 展昭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乖,我们不能带着你。” 那猫坐下,对着展昭甩了甩尾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舔嘴角,白色的爪子攀住展昭的袍子,像是不让他走。 小四子看得心都软了,可怜兮兮问展昭,“喵喵,我们养它好不好?” 展昭犹豫了一下,带着只黑色大猫? 小四子凑近展昭,“我看到它,就想到你跟白白。” 展昭一挑眉,不解地看他。 “你看呀,白色的爪子,红色的耳朵喏!还有金色的眼睛,还有白白不总说你是黑猫么?还有你看他好骄傲好漂亮哦,和白白好像……” 小四子话没说完,展昭将他交给庞煜,伸手一把抱起那黑猫,端详了一会儿,“嗯!的确是只不可多得的好猫,又撩开猫后腿瞄了一眼,“哦?还是只公猫啊!好,带回家给大虎小虎配种!”说完,乐呵呵抱着猫走了。 小四子抓抓头看庞煜。 庞煜一脸佩服地看他,“瞧吧,展昭得了猫,把你都给比下去了。” 小四子抿着嘴仰起脸,反正猫咪留下了! 众人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进金棺镇去和包拯他们会合了。 展昭等人刚走,从驿站不远处的林子里,钻出两个人来,一老一少,老的十岁,小的却只十二三岁,穿的像是普通的布衣。 “爷爷,看到没?” “看到啦,五命被带走了。” “这帮人真是不知死活哦?” “要不要跟去看看?” “好啊好啊。” “看他们什么时候死。” “嗯,看他们都死光!” 爷孙手拉手追着展昭他们去了,等两人走后,林子里,一个白衣人走了出来。靠在树边看着远去的两人,微微挑起好看的眉——五命猫? 第192章 番外 鼠猫定亲直播记(二)前略02 两小误猜 被踹进门那个,很不幸的,正是伙计小六。 小六和庞煜还挺相似,每次挨打的几乎都是他。他郁闷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前闯进门,动手打了自己的人。 闯进门来那位,是个五大三粗的大个子,这一举动,让展昭和白玉堂忽然就想到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初见面的那个场景。 画面很快回转,回到,那个很多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候,展昭刚刚十六岁,初入江湖,怀揣一腔正义,一心想锄强扶弱。 那时候,白玉堂也十六岁,初入江湖,根本没什么目标,只想到处逛逛。 那一天,江南某镇的一家以鸭舌头和桂花酒驰名的小客栈里,历史性的第一次会面,就这样诞生了。 这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午,也是个不同得不能再普通的江南小镇了。 展昭骑着枣多多,晃晃悠悠走在街上。 枣多多好奇地东张西望,瞧瞧这儿,闻闻那儿。展昭敲敲它脑袋,“多多呀,别跟没进过城的乡下姑娘似的行不行啊?小心找不到婆家。” 枣多多甩甩尾巴,表示很不屑,想它枣多多天生丽质,必定会找到一匹很帅很帅的白马王子,白马……王子…… 枣多多忽然停住了脚步,盯着不远处的客栈看了起来。 展昭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那客栈倒是没什么特别,门口有酒招子,上头写着大大的“桂花酒,鸭舌头”六个字。 “想喝桂花酒啊?”展昭笑着问它。 枣多多站在那儿愣神,似乎没听见。 展昭又敲了敲它脑袋,“还是想吃鸭舌头啊?” 枣多多可算回过神来了,打了个响鼻,仰起脸瞄了展昭一眼。那眼神充满鄙视——马怎么可能喝酒吃鸭舌头?! 这边一人一马的举动,引来了路边几个经过的大婶发笑。几个大婶都觉得,这少年好生俊秀,笑起来跟只小猫似的,讨人喜欢,人也感觉此人知书达理,十分温和。就是有些怪,怎么兴致勃勃,和一匹马讲话? 展昭见那些大婶对他笑,本着与人为善,别人对你笑,你也要对人笑的精神,年少的展昭给了对面众人一个极具杀伤力的微笑。 “呵……”几位大婶猛地吸了一口冷气,瞬间觉得头晕目眩。 于是,等展昭再骑着枣多多离开的时候,手里多了几个苹果、几个梨子、几条肉肠、几把青菜、一篮鸡蛋、一篮嫩笋……各种土产。 展昭不禁感慨,“哎呀,大婶们真亲切啊。”边拍枣多多,“多多,为什么爹总说江湖险恶?你看我们一路走来,东西都是大叔大婶送的,到现在都没怎么花银子,明明大家都很热情么!” 枣多多无奈地白了展昭一眼——展小昭,你个缺心眼的傻猫,那些都是被你不知不觉中“色诱”过来的! 走了一阵展昭才注意到方向似乎不对,“多多,你走歪掉了诶!我们要往官道走去开封的啊!不是说好了要第一站到京城玩的么?!” 但是枣多多完全不听展昭的,依旧斜向走,目标似乎是客栈。 展昭不解地抬起头,只见客栈门口,拴着一匹白马,那个白啊!那个俊俏啊! 展昭惊讶地张了张嘴,这马不止漂亮,还很洋气的感觉,因为鬃毛都卷卷的,像是留了一头长发一样。一看就是公马,鬃毛特别威风,尾巴也比一般的马大。而且此马全身雪白只有蹄子是黑色的,蹄子上方跟腾云驾雾一般有一团白毛,好一匹照夜玉狮子啊! 展昭啧啧两声,就见这马也正回头盯着枣多多看,还不自觉地轻轻甩了一下尾巴。 “多多。”展昭探头在枣多多耳边问,“好帅哦?” 枣多多一个劲点头——呜呜!好帅哦,比家里那些驴子骡子笨马羊咩老黄牛帅,不是帅了一点半点呐! 展昭心情好,随着枣多多到了客栈旁边,翻身下马,将枣多多拴在了那匹照夜玉狮子隔壁的马桩上面。 枣多多转过脸瞧瞧白马,白马也瞧瞧它,两马似乎是看对眼了,凑过去闻对方鼻子。 “哎呀,小哥。”客栈的伙计急急忙忙跑出来,“这白马旁边不能栓马啊。” 展昭眉头一挑,不解地问,“为什么?” “哦……这马特别凶悍。”伙计道,“刚刚在它身边站了几匹马,都被它踹开了。” 展昭一皱眉,瞄那匹白马。 那白马也抬头看他,一人一马,都是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彼此对视了一会儿,展昭忽然伸手,笑嘻嘻拍那匹马的脑袋,“不会吧,看起来很乖啊。” 伙计张着嘴差点叫出声来,刚刚好几个路过的旅人看这匹马好看,都想上来碰一下,不过两个被踹飞了一个被咬伤了,还有一个被一尾巴甩断一条肋骨。 正在为展昭担心,奇怪的是那匹白马只是甩了甩鬃毛,似乎还用额头蹭了蹭展昭的手心。 “哎呀,很讨人喜欢啊!”展昭在它胸前拍了拍,“要照顾多多啊,多多是女孩子。” 白马甩了甩尾巴,枣多多往前一拱展昭的胳膊,示意——讨厌啦,快进去。 展昭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进了客栈,也有些饿了,决定好好吃一顿再喝点小酒。 伙计乐呵呵问他,“这位少爷,第一次来小镇啊?买那么多东西。” 展昭笑着摇头,“不是啊,东西是人送的。” “哦,那就是来走亲戚的?”伙计看楼下人多,就引着展昭上楼,找了靠窗一张干净桌子让他坐下,问,“这位少爷想吃什么?” 展昭问,“有什么特色菜么?” “嗯,最有名就是桂花酒和鸭舌头,还有老鸭煲、炒三鲜之类的家常小菜,没有太厉害的。”伙计笑着说,“小店么,厨子就是咱们老板。” “这样啊。”展昭从刚刚的特产里拿出那篮子鸡蛋还有香肠和青菜,“伙计,用这个鸡蛋帮我做个韭菜炒蛋、再做个青菜肉肠少放油、再要一个老鸭煲和炒三鲜。嗯……再要一份鸭舌头在这儿吃,两份打包带走,还要一壶桂花酒这儿喝,再要一坛子装葫芦带走,再要一碗米饭。然后楼下的马儿,给它吃干草夹豆子,再给它一个馒头蘸糖水和两根胡萝卜一个红番薯。 伙计乐呵呵记下,“小哥好会过日子啊。” 展昭笑了笑,伙计立马深呼吸,“给你打个八折。” 展昭点头拍拍他,“谢啦,这客栈真好客啊。” 伙计屁颠颠就下去了,一旁桌上,几个客人都纳闷——怎么没给他们打折,就给这少年打了? 展昭乐呵呵等吃的,往窗外一望,只见枣多多和那匹白马正甩着头你看我我看你呢,偶尔嗓子眼咕噜两声,似乎还在交谈。 展昭笑了笑,不知道枣多多会不会成功嫁出去。 想到这里,展昭觉得应该找找那匹白马的主人。于是他就朝四周望了起来……这二楼的雅间还坐了不少人。展昭莫名觉得,这白马的主人,应该也坐在雅间里一个安静的,能看到马儿的地方。可应该还是个白衣翩翩的英俊少年…… 想着,展昭的目光落到了对面一张靠窗的桌子上。 那桌子离开展昭不算远,当中只隔着一张空桌子,面对面,看得很清楚。 有一个白衣人,靠在窗边,一手拿着酒杯,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展昭对这人好奇起来,首先是他的衣服——真白啊!这人一身白色衣服料子绝对高档。展昭也算是好人家的孩子,殷兰慈注重衣着,总跟他说,布料好不好,看垂感。而眼前那白衣人身上的白色布料,显然是最高档的那种。 这人大概跟自己一样年纪,至多十六七岁,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优雅贵气,一定是好人家出生。 仔细瞧他容貌,展昭也忍不住啧啧两声——好个风流潇洒的少年郎! 此时白衣人正看着窗外,留下一个清晰侧面,高挺的鼻梁让展昭印象深刻,眼睛深邃,轮廓分明却不突兀,侧面几乎完美。皮肤雪白,显得清瘦精干。展昭一眼看到白衣人,就已经看出此人功夫极高。心中惊讶,果然江湖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那人除了面孔好看外,手也好看,干净雪白的手指,长而匀称,虽清瘦骨骼却不突兀,动作随性中带着潇洒。 展昭看了一会儿,断定此人必定就是那白马的主人。 就在他看的专注之时,那白衣人忽然猛一转眼,一双眼睛直直瞪过来,锐利中带着几分邪气。 展昭没防备,一惊。他正端着茶杯喝茶呢,叫他这一眼,一口茶水呛住,咳嗽起来,赶忙拍胸口。 而那白衣人显然是故意的,好看的双眼里闪过一丝促狭。 展昭暗自撇了撇嘴,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性格好恶劣好恶劣哇! 那白衣人是谁?自然是白玉堂。 白玉堂在陷空岛待得没劲了,他大哥就让他去开封帮忙办点事,顺便出去走走。 他一路到了这个镇店,白云帆死也不走了,站在客栈门口撒脾气,一定要休息。这马白玉堂也拿它没辙,脾气大还死犟,每天就走三里地,想让它多走?才不干哩,必他白玉塔还大爷!另外,白云帆还极爱干净,每天必定要洗一个澡,还挑嘴,喜欢吃胡萝卜和红番薯,不给吃就撒脾气。进客栈酒楼的马厩,一定要单独一间,或者打扫干净全新没别的马用过的。 把它拴在上马石上,谁靠近踹谁,不管是人还是马。用徐庆的话讲,这马随人性,谁养像谁。 白玉堂其实早就看着展昭了。 那少年的马乍一看的确不怎么样,但站在白云帆身边,竟然没挨踹。白玉堂仔细看了看,见那马耳朵内毛色火红,暗暗咋舌——原来是匹火麒麟,还是匹不可多得的母马!白玉堂心说,白云帆,你把握机会啊,不可多得! 而更让白玉堂吃惊的是,坏脾气的白云帆,竟然被那少年拍了脑袋还不炸毛也不翻脸,还恬着脸蹭人家手心,跟个撒娇的大狗似的。白玉堂可想要好好看一看那少年了。 展昭上了二楼雅间,到落座,一路,白玉堂都在看他。可以说……白玉堂比展昭看到自己,更早注意他,而且印象也更深刻。 白玉堂自己长得好看,所以通常觉得别人都不怎么好看。而这个少年,真是特别。 展昭一双大眼睛,十分灵气,天生笑唇,想让人讨厌都难。 怎么说呢,这是个一眼就看得出来很乖很听话很和善的正品少年。出生应该不错,念过书,还有些才气。 另外……最让白玉堂吃惊的是,这人功夫非常好!原来除了自己,还真有这种年纪轻轻就武艺出众的人啊,果然江湖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再看展昭落座点菜的样子,白玉堂莫名想笑,这少年笑起来跟个猫似的。 白玉堂有个怪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号有个“鼠”字,他此生最爱做的就是逗猫。陷空岛上的猫通常看见他扭脸就跑,因为一旦被抓到,不是扯胡须恰耳朵,就是拽尾巴捏爪子,一直折腾,直到那猫咪喵喵叫着求饶为止。 因此,他也莫名想要戏耍一下这像猫一样的少年了。 于是,白玉堂故意转脸看窗外。意识到展昭盯着自己看了良久,他就猛回头瞪了一眼,果然……展昭被吓了一跳。 没一会儿,伙计将展昭的饭菜都送上来了。 展昭将刚刚的不悦一扫而空,好好吃饭。 先喝一口老鸭煲的汤,点头——好鲜! 再吃了一根招牌鸭舌头,忍不住嘴巴抿起来——好吃哦! 接着咪一口酒——好酒! 又夹了一筷子炒三鲜,展昭眼睛也眯起来——不错哦! 再一筷子韭菜炒蛋,展昭皱皱鼻子——唔,稍稍咸了点。 最后吃了一筷子青菜炒香肠,展昭愣住,片刻后,仰起脸——好好吃哇!赶紧端起饭碗,用香肠炒青菜下饭。 他正吃的香呢,对面白玉堂忽然笑了起来。 白玉堂为什么笑,因为太逗了——这少年,吃每一口的表情竟然都不一样!而且越吃越满足,最后竟然被一盘子青菜炒香肠给征服了,原来还是个傻孩子! 展昭捧着饭碗,腮帮子鼓着一嚼一嚼的,一脸茫然地看着前方那忽然笑得前仰后合的白衣少年,觉得——哎呀,这少年长得那么好看,好像不太正常! 白玉堂对展昭的第一印象是——笑起来很好看,却没什么心眼的傻小孩。 展昭对白玉堂的第一印象是——帅得天地无色,却有些坏心眼的怪孩子。 于是,原本应该两小无猜变的见面,成了两小误猜……当然了,这会面的气氛被“嘭”一声巨响打断了。 刚刚那个给展昭点菜的伙计,被人一脚,从楼梯口踹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一在189章 第193章 峰回路转 展昭等没探听到什么情况,就是捡了只好看的黑猫,进了城。 进金棺镇的时候,展昭骑着枣多多,小四子坐在展昭身前,怀里抱着那只大黑猫。展昭留意了一下金棺镇的城门,发现城门上面的“金棺镇”三个字很怪异。当中的那个“棺”字很新,像是后加上去的。 “嗯……”包延摸着下巴,“‘金镇’二字,明显是颜体,而当中的‘棺’字则是蔡体。” 庞煜撇撇嘴,“小馒头,什么颜体蔡体?” “笨笨。”小四子转脸告诉庞煜,“颜体是颜真卿的书法字体,蔡体是蔡襄的字体!” 庞煜搔搔腮帮子,包延瞥他一眼,“你啊,有空多看看书,别整天不学无术,小四子都懂得比你多。” 庞煜撇嘴,“说得跟我爹一样,啰里啰嗦。” “什么?!”包延一眼瞪过去,庞煜赶紧转脸赞小四子,“哎呀小四子你果真是聪明啊!小才子,不输给你爹。” 小四子让庞煜一碗迷魂汤灌下去,美得都有些晕乎乎了,捏着怀中小黑猫的耳朵,“小黑听着没?” 展昭微微一挑眉,“小四子,你叫这猫小黑啊?” “唔。”小四子点头。 展昭挑挑眉,凑过去,“叫小五怎么样?” “小五?”小四子歪头不解,而同时,就听到那黑猫“喵呜”了一声,似乎很满意这称呼。 小四子眯着眼睛看身后美滋滋的展昭,摇头——比他爹爹和九九还腻歪呐! 不过一想到展昭和白玉堂终成眷属了,小四子莫名有些失落和空虚,身边人都已经撮合成一对了,以后撮合谁呢?想了想,还是让石头和剪子早点生宝宝吧!嗯,就这么定了! 三匹马,一行人,进了金棺镇。 展昭有些搞不清楚路,刚想打听打听,只听到一阵尖叫声刺耳。 众人赶紧望过去,就见有一个村妇提着篮子,正惊骇地看着他们。 起先,她可能是因为看到小四子很可爱,所以多看了两眼,可一眼,看到小四子怀里的黑猫了。 那大婶的脸色立刻大变,尖叫着指着小四子手里的猫,“五命猫!五命……” 展昭等人都一愣,小四子也让她吓了一跳,搂住猫看身后的展昭。 同时,街上的行人被大婶这一声喊,吓得都纷纷回头看,眼里的惊恐让众人都有些无错,随后发生的事情,叫展昭等人都傻了眼。 只见整条大街上的人,嘴里喊着,“猫!猫回来啦!”然后没了命一般地发足狂奔,疯狂往前跑。 口耳相传,远处的人见猫如见虎,跑得连滚带爬的,跟刚才茶棚里两个密探差不多。 小四子抱着猫,回头看了看展昭,没一会儿,整条街上空空荡荡,连四周的客栈店铺都关门闭户,原本开着窗户的人都关上了窗。 瞬间,整座金棺镇跟空了一样。 众人一起看向那只坐在小四子怀里舔爪子洗脸的黑猫,都有些无语——这只是一直猫而已吧? 小四子抱着猫回过头看展昭,“喵喵,他们其实怕的是你是吧?” 展昭也是一头雾水,“呃……我有那么吓人么?” 小四子捧着黑猫给他看,“可是小五很可爱,为什么大家看到它那么害怕?” “就是。”展昭认真点头,“小五不知道多可爱!” “爷爷,你看那几个笨蛋呀!” 等展昭他们走了之后,跟到了城门口的爷孙倆悄悄说话。 “就是,带着五命到处跑,还不知道!” “嘿嘿,我们赶紧去看看……” 只是两人话还没说完,已经不能动了。 “诶?”小孩儿定在那里,“爷爷,我怎么不能动了?” “奇怪啊奇怪,我也不能动了。” 两人正说话,眼前出现了一个白衣人。 “爷爷,爷爷,我们看到神仙啦!” “是啊……是不是突然死掉了?” “神仙好好看啊!” 话没说完,就见白衣人冷笑了一声,凉冰冰的声音传过来,“不是神仙,是要命的罗刹。” “啊!”小孩儿吓得大叫,“爷爷,是白无常,白无常哇!” “鬼爷爷饶命啊!” “爷爷,你叫他爷爷,那我叫他什么?” 小孩儿嘴还挺贫,白衣人眼色一寒,吓得两人都一闭眼,在明白过来,白衣人没影了。 “呼……”老头儿叹了口气,“白无常是不是走啦?” “可能哦,爷爷,白无常长得还蛮好看的么!”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五命叫来的。” 正说着,忽然一旁有人探头出来,“五命是说那只黑猫?” “呀!”爷孙俩又吓得大叫了起来,就听那白衣人慢条斯理说了一句,“别演戏了,说吧,五命猫是什么?” 爷爷嘿嘿一乐,“这是问人的态度啊?” “就是!”小孩儿撇嘴,“要问人,就要做小!” 白衣人点点头,“好,我先把你舌头割下来。” “爷爷!”小孩儿吓得直嚷嚷。 “大侠饶命啊。”老头赶忙求饶,“我说啦!那个五命猫啊,就是……” …… 展昭他们一路被人畏之如虎,一路走,街上的人一路清场,到最后一个人都不见了,他们也总算是到了药铺附近。 紫影探头出来左右看了看,不解地问展昭,“你们干什么了喂?怎么大家都喊着猫就跑了?你想白玉堂也不用随便吓人吧?!” 展昭望了望天,“哪有。” “小王爷,来。”紫影跑过去接小四子,看到了那猫,“呦,这猫挺俊啊。” “叫小五,路上捡的,喵喵说回去给大虎配种。” 紫影直乐,那小五瞧了瞧他,白色的爪子伸过来,轻轻搭住紫影的肩膀,四外张望,显得异常乖巧。 紫影啧啧两声,“哎呀,比起大虎那个傻妞乖巧多了啊!” 众人进屋,赵普等正在院子里喝茶呢,见人来了,包拯立马问,“辛苦,有没有探听到什么?” 展昭和庞煜包延面面相觑,倒是小四子抱着猫坐在公孙身边,说了这事情。 “五命?”赵普让赭影找来了先到此处打点的下属来。 赵普派了赵家军几个机灵又有经验的老兵先来这里张罗药铺的事,几人在这儿生活了几天,倒是也了解了一些当地的民风。 一听到五命猫,几人都笑了。 最年长的那一位是赵家军的一个兵长王城。 “王爷、包大人,各位。”王城告诉众人,“这金棺镇原本叫金倌镇,因为村上很多姓金的人。” 展昭等人都坐下听。 “直到一年前出了一件事情。”王城说着,看了看小四子手里的猫,“这只黑猫名字叫五命,是当地一个富户家里的,富户姓吴,叫吴林,乃是个慷慨热心的乡绅,为人乐善好施,很得当地百姓的爱戴。一年前,突然一场大火,吴林和他相依为命的孙儿都死了,唯一活下来的就是这只猫。这猫名原本是吴林捡回来收养的,据说吴林在路上遇到了劫匪,这猫救了他一命,自己却落下了悬崖。吴林爬下山将它捡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费了千辛万苦,吴林才将它救活,于是取名叫八命。意为猫有九条命,失了一条,还剩下八条。” 众人都点头,包拯不解,“那后来为何改名五命呢?莫非这期间又死过三次?” “可不是么!”王城笑了笑,“一年前,吴员外带着五命去庙里吃斋几日,不料想有个通缉的凶徒躲进了庙里,大开杀戒。这猫帮着吴员外挡下一刀,差点丧命。于是,庙内死了几乎一半的和尚,伤了另一半,就吴员外没死,猫受重伤可奇迹般活了下来。于是,又送走一条命,变成了七命。” “这猫很有灵性啊!”展昭摸了摸小猫的脑袋,“为何见了它会如此畏惧?” “但是庙里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不是?”王城接着说,“不久之后,山洪暴发,泥石流几乎冲毁了半座城。因为发生在半夜,大家都没准备,死了很多人。唯独王员,据说半夜被黑猫吵醒了,见一向乖巧的猫突然发癫一般吵得声嘶力竭,吴员外起床看了一眼,才发现山上山洪滚滚而下。他带着小孙儿及时躲到了高处才躲过一劫。但是两人逃到山坡,却发现小猫没跟上来。” “啊?!”小四子搂着小猫觉得好可怜! “吴员外等山洪退去后立马回去找,这猫竟然活着,于是变成了六命。” 赵普听得好笑,“我觉得当地人应该建座庙给这猫做个泥胎镀上金身供起来才是真的吧?” “就是!”众人都点头。 “的确是只有情有义的吉祥之猫。”包拯捋了捋胡须,“为何如此怕它?” “唉,这猫自从来了金棺镇,已经接连发生了好几次大灾,死了很多人!”王城摇头,“而得救的就只有吴员外这一家,因此就有传说,这猫是带来不幸的原因。” “又是这种谬论。”公孙皱眉,“天灾人祸,怨一只小猫做什么?!” “有一天,来了个很奇怪的道士,据说是什么天师下凡,具有无穷法力。”王城皱眉,似乎这事情让他挺困惑,“他在酒楼喝茶的时候,听说了猫的事情,就说着猫乃是转世的孽障,到哪里都会带来灾祸。” “道士说的?”公孙皱眉。 “村民都很害怕,想让王老员外将猫杀了。” “胡说八道。”庞煜皱眉,“好好的一只猫,能带来什么灾祸。” “老员外被这猫救了好几命的,当然不肯了!”王城摇头,“他甚至和孙儿搬到了乡下去住。” “后来呢?”展昭问,“这猫变成了五命,应该有它的理由吧?” “后来就是一场大火啊……烧光了所有,整个南郊,包括吴员外的家。”王城叹气,“吴员外爷孙都葬身火海了……只有这只猫活着。” 众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剩下五命了! “那道士说,这猫乃是不祥之物,而且它已经深恨这里的人,所以会想尽方法害死大家。”王城耸耸肩,“于是道士出主意,将金倌镇改成了金棺镇,为的就是骗这猫,整个镇子的人都在棺材里,就是说已经都死了,猫害不了大家。所以大家看到这黑猫就跑,谁都不敢接近,生怕它变成四命猫,害死其他人。” “就因为这个原因?”展昭等人都哭笑不得。 小四子鼓起腮帮子,摸摸五命的脑袋,“才不会呢,五命多乖啊,发生的一切事情,跟它有什么关系?” “可金棺镇的人还是对这猫很害怕。”王城摇头 “怕到什么程度?”包拯问。 “包大人,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王城无奈,“这金棺镇的人,这一整年都不敢出城门,就怕离了这金棺庇护,就会命丧黄泉!” 众人无奈摇头,“怎么会……那吴员外真的死了?尸体可找到?” “呃,这个不清楚,我来得不久,还没来得及查当年的事情。” 赵普点了点头,问包拯,“包相觉得呢?需不需要查查当年的案子。” “问这两人吧。” 众人话没说完,就见眼前摔下了一老一少两个人来。 两人甩了个屁蹲儿,都摔在了院子里的软泥地上边,显然是对准了不会摔坏的地方扔的。 说话的,则是扔他们下来的人。 展昭一听声音,嘴角就微微一翘。 小四子回头望,只见墙上白影一晃,白玉堂已经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站在展昭身边。 包拯正要问这爷孙两人是谁,只可惜白玉堂一双眼睛只看展昭,展昭也看他,两人相视一笑,甜蜜得众人一哆嗦。 “咳咳。”包拯无奈咳嗽一声,白玉堂才回过头来,伸手一指这爷孙,“他俩一路跟着你们,而且暗地里在谈论五命猫的事情。” “哦?”包拯低头,盯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你俩是什么人……” “啊,爷爷!”小孩儿叫他爷爷,“看呀,阎罗王!” “不对啊,他脑门上还有个月亮!” “真的诶!”小孩儿仔细看,“可是那么丑那么吓人……” 包延瞪了两人一眼,“不得无礼!” 两人立马噤声了。 众人都等着包拯问话,良久,就听包拯说了一句,“长得黑也不见得就是丑吧!五官还是好看的,不信仔细看!” 爷孙俩下意识地仔细看了看,“呃……对哦。” 众人瞬间有一种望天的冲动——原来包大人介意这个啊! 包延也是张大了嘴。 “咳咳。”赵普咳嗽了一声,问两人,“说吧。” “说……说什么?”老头结结巴巴。 赵普嘴角一挑,“不说,先剁你手指脚趾。” “哇!”小孩儿吓得嚷嚷了起来,“爷爷,怎么办,落在强人手里了。” 包拯随手拿起桌边的被子像是响木一样敲了一把,厉声道,“不得扰乱公堂,你们两个还不充实招来!” 包拯毕竟是包拯,一老一少一时间都震住了,彼此看了看,老头叹气,“说就说么,能不能先解开我们穴道啊?” 众人都看白玉堂。 可此时,白玉堂和展昭已经完全忽略了众人存在,处于一种“我的眼里只有你”的状态。 展昭小声问白玉堂,“事情都办完啦?” “嗯,来晚几天。”白玉堂伸手帮展昭整理一下头发,“路上累不累?” 展昭笑起来,“你才是吧,赶路赶得那么急。” “想你么。” 众人叹了口气,传说中的如胶似漆,总算见识到了。 赵普哀怨地看了公孙一眼,他家亲亲刚成亲那会儿,都没有这样亲热! 那只小黑猫从小四子怀里跳下来,轻轻巧巧到了白玉堂身边,嗅了嗅,随后“喵呜”一声,在他腿边蹭了起来。 “啧啧。”被揭开了穴道的爷孙俩看着都摇头,自言自语一般,“五命可盯上你们咯,小心小命啊,小心小命!” 包拯看了看两人,一拍桌子,“好好说话!” 爷孙俩吓得一咋舌,异口同声,“要天下大乱了啊,包大人!” 众人都一愣,白玉堂挑着嘴角一抬头,“果然是装疯卖傻。” 包拯也沉了脸色看两人,“你俩怎么知道我身份?” 老头收起了笑容,抬手拍拍少年,“拿出来吧。” 少年仰脸看他,“爷爷,这个黑老头,真的信得过么?” 老头笑着点头,“天底下,他最信得过了,他若还救不了我们,这天下也就没得救了。” 小孩儿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个本子,交给了包拯。 包拯不解,“这是什么?” 说话间,就听五命“喵”一声,蹦过来钻进了小孩怀里,一场亲昵地蹭他脖颈。 小孩儿伸手拍拍它脑袋,“五命乖,你最聪明了,能找到包大人。” 身后老头对包拯拱了拱手,“包大人,这是成都府贺正里通外国图谋造反,以及多年来贪污税款、克扣军饷的账簿。” 众人都一惊,包拯也有些傻眼,“老人家,你究竟是……” 老头嘿嘿一乐,伸手摸了摸小孩儿怀里的五命,“在下姓吴,是五命花了自己四条命,就下来的那个吴林。” 众人惊讶不已。 顾着你侬我侬的展昭和白玉堂也总算回过神来了,展昭问,“你没死?” 老吴点头,“当年贺正不惜害死金棺镇百姓,为的就是杀我,好毁灭证据。幸亏五命我才逃过几次劫难。最后隐姓埋名等待时机,包大人,我等你可等了太久啊。” 白玉堂可算明白了,“你俩神神叨叨的,就是为了被我抓来?” “没想到那么快,只是想尽办法引起包大人主意,最好能被抓来相见。而且我们也怕被骗,所以先前试了试诸位,几位大人原谅小人们无礼了。”老头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幸运,让白五爷撞见了,真是太巧了。” 众人都觉有趣,这老头竟然谁都认识。 “诸位。”老头轻轻一叹,“前路乃是九死一生,这贺正,可不是那么好搬到的啊!” 第194章 番外 鼠猫定亲直播记(三)前略03 缘分天定 伙计被人踹上楼板,摔了个仰面朝天,一时有些懵了。 随后,一个大胖子一步三晃地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众打手。这胖子年纪不大,满脸横肉,穿得倒是很富贵,只是衣服似乎有些紧,或者衣料赶不上他胖的速度? 那人一上楼,周围的食客纷纷扔了碗筷和银子,起身逃走了,见了那胖子跟见了瘟神似的。 展昭捧着饭碗美美吃着,边瞧那摔在地上的伙计,对他说,“伙计,给我来叠米醋,要米醋不要陈醋。” 白玉堂听得清楚,拿着杯子暗笑,边对伙计说,“伙计,给我来碟陈醋,要陈醋不要米醋。” 展昭嘴里嚼着一块鸭肉,边抬头瞄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拿着酒杯看展昭,见他眯着眼睛,活像只想心思的猫,觉得尤其,不动声色继续喝酒。 展昭抿了一口酒,边悄悄打量那位白衣少年的正脸,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男人原来真能长这样好看啊?! 这边厢,那闯楼气势汹汹的胖子也似乎注意到了白玉堂。 这胖子,一看便是平日里作威作福,好色顽劣的纨绔子弟,他一眼瞧见白玉堂可来了劲了,肥肉堆积的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来,嘿嘿笑着往白玉堂身边就走了过去。 展昭暗暗好笑,心说——哎呀,这胖子死崔的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果然,那胖子到了白玉堂附近,就想瞧个仔细。 白玉堂独自喝着酒,心说,又来了!这一路出了陷空岛都碰上机会了?! “这位小少爷,不是本地人吧?”胖子说着,就一屁股准备在白玉堂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只是他屁股没挨着椅子面,身后椅子忽然飞了起来…… “嘭”一声,那胖子坐了个空,一屁股桩在地板上了。因为他太胖,仰面还滚了两圈,咕噜噜滚到了展昭脚边,撞翻一溜桌椅。 展昭看着躺在脚边的胖子,伸手接过战战兢兢的伙计拿来的一碟米醋,将空碗递过去,“再给我盛碗饭。” 伙计拿着空碗赶紧跑了。 那胖子抬眼,一眼瞧见展昭了。 他还躺在地上呢,仰着脸,刚刚摔那一跤的痛也忘记了,就这么端详展昭,心说——乖乖,今天什么日子啊,出门碰着的美人是一个接一个啊!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搓搓手打量展昭。 展昭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影响食欲,为了不打断自己这顿美好的中午饭,于是年少的展昭将桌上那盘青菜都填到了饭碗里,然后用盘子把那胖子的脸扣住。 之后,展昭继续捧着饭碗吃饭。 随着展昭的动作,楼里传来了一片抽气之声,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顺便暗暗帮着展昭捏一把汗。 说起来,这胖子可来历不小。 此人姓谭名裕,乃是当地县官家里的独生子,镇上的人都管他叫痰盂大公子。此人仗着老爹疼爱是嚣张跋扈,平日就爱干一些抢男霸女的事情。今日他原本心情不好,据说是他老子听说最近山贼横行,怕他被绑架,所以禁止他出城。害得他不能到周边的地界去作威作福,困在这么座小城里,都快憋出病来了。 谭裕可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小地方竟然能看着这么“俏~”的两人,果然今天走大运了! 只是第一个没调戏成功,摔了个四脚朝天,地二个还让人往脸上扣了一菜盆。 谭裕手下那几个打手就要过来理论。 谭裕将菜盆拿下来,对他们一摆手示意他们退下,边笑嘻嘻问展昭,“这位小少爷,江南人士吧?” 展昭挑着炒三鲜里头的白虾吃,这白虾壳软,味道极好。第二碗饭里头伙计给盛了锅巴,嚼着嘎嘣嘎嘣特香脆。于是,展昭就嘎嘣嘎嘣地看着那谭裕,见他满脸菜汤,伸手用一根筷子挑了桌上伙计落下的抹布给他。 那谭裕一见展昭像是要给他擦脸,心说这小少爷真疼人啊,赶紧将大脸凑过去。 展昭索性“啪”一声,一块油腻腻的抹布拍了谭裕一脸。 “噗……”谭裕赶紧甩脸,心说什么味儿啊,一股抹布味儿。回过神来,才看明白可不就是抹布么,于是他火气也上来了,“啧……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老子是谁么?” 展昭将碗筷放下,“废话,谁不知道老子是谁?” “呃……”谭裕张了张嘴,有些反应不过来, 展昭摇摇头,放下银子就准备走了。 谭裕见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赶紧拦住。 展昭却突然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白玉堂。 谭裕一愣,白玉堂也一愣。 展昭捂着嘴小声跟谭裕说,“你不觉得他更好看么?” 谭裕皱眉,两厢比较了一下,也算各有各的长处……正在犹豫,展昭已经一晃…… 谭裕一惊,白玉堂也暗暗吃惊——展昭好快的身手。 虽说谭裕是个浑人,但毕竟也见过些世面,就知道这少年估计有些功夫,于是还是别惹他了,反正他走了,还有个白衣服的美少年呢! 一想到这里,就往白玉堂那里走去了,展昭乐呵呵提着东西下楼了,走到楼梯口,问伙计,“这附近有坏人没有啊?” 伙计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少爷指怎样的坏人?” “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残害忠良……总之是坏人的都可以。”展昭说着,塞给伙计一块碎银子。 这种小地方,伙计拿好处都是拿的铜钱,头一回拿着银子,乐坏了,赶紧告诉展昭,“在城西一座破庙里,聚集了一伙妖僧,其实就是剃了光头的强人,专门打家劫舍残害百姓。而且最近这帮人流行绑票,抓了镇上好人家的孩儿就带上山去,父母拿着银子来赎,不来就撕票,拿了银子去也可能撕票,总之搞得人心惶惶的。这地方的县太爷是个草包,什么都不管……就楼上那胖子痰盂的爹。” “哦?”展昭点点头,问,“那座破庙在城西什么地方?” “城西五里坡的一座小山上面。”伙计见展昭乐呵呵出去牵马,赶紧追上去,“唉,小哥,你可别乱来啊,看你细皮嫩肉的,那帮强人瞪眼宰活人的!” 展昭眯着眼睛对他一笑,示意——知道了,就牵了枣多多准备走了。 可问题是……多多不肯走了。 展昭拽了两下多多的缰绳,没拽动,瞄它。此时,枣多多和身边白云帆似乎正说什说得高兴,冷不防被人拆开了有些不乐意。 展昭拽多多的缰绳拽不动,就上手搂住它脖子往外拉,“哎呀,来日方长么,女孩子家家的,你就不知道矜持一点?! 多多死活不走,正这时候,就听上头“呼”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砸下来。 展昭和多多本能地往旁边一躲,白云帆也退了一步……当中让出来的一块空地上,就看到谭裕第一个被丢下来了,随后是那几个打手,都摔了个四仰八叉。 展昭一乐,仰起脸看,就见白玉堂站在窗边冷眼看着谭裕。谭裕好不容易在下人的搀扶下爬起来了,展昭一瞧,差点了喷了……就刚刚那么一会,这谭裕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头,脸都变形了,肿得跟猪头似的。 枣多多也好惊讶,睁大了眼睛盯着那“猪头”看,一旁白云帆傻乎乎看它……哎呀,这姑娘太讨人喜欢了。 展昭摇了摇头,心说那白衣少年下手也太狠了,不过他还有事在身,就拉着枣多多先走了。多多跟展昭走出老远去,才想起来忘了个白云帆告别了,回头瞧。白云帆正远远瞧它呢,见多多回头,它赶紧叫了一声——以后再见啊! 多多甩了甩尾巴——嗯!以后还会再见的! 于是,两匹小马在心中暗暗记下了彼此,以后要再见面!非你不嫁/非你不娶! 白云帆送走了展昭和枣多多,看了看一瘸一拐被扶走的谭裕,抬头看了看白玉堂——这都是第几个了?白玉堂每天都在揍人,还说自己脾气不好,真是! 白玉堂见展昭走了,扔下银子从楼上跃了下来,到了白云帆身边解开缰绳,甩了一大锭银子给伙计,问,“刚刚那少年去哪儿了?” 伙计瞧着那一大锭银子眼睛都发直了,赶紧说,“貌似是要去西山一带抓匪徒。” “匪徒……”白玉堂微微一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就跟伙计详细打听了一下西山破庙的情况,骑上白云帆,追展昭去了。 展昭溜溜达达骑着枣多多找西山,刚到山谷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微微一皱眉,他赶紧催马过去,只见几个男子摔在路边,貌似受了伤。展昭翻身下马过去问,“唉,怎么回事?” 那男子一看到展昭,赶紧抓住他衣摆,“快……快去报关!包大人和黄少爷叫那些妖僧抓走了!” 展昭一愣,蹲下问他,“包大人?包青天包大人么?” “嗯!” “包拯?”展昭又确定了一遍,小时候就听说过他的事迹,伟人啊!偶像啊!虽然现在官职还不算太高,但是他爹早就预言过,说包拯日后必定能胜任丞相一职! “大人陪黄少爷出来走走,路过此地,叫山上妖僧给劫持了!”那随从伤重走不动,让展昭赶紧报官。 展昭想了想,眼前又出现了谭裕那个肥脑袋……估计他那县官老爹也好不到哪儿去,等他来救人,黄花菜都凉了。摇了摇头,展昭将几个随从藏进了树丛里,给他们留下金疮药,随后……自己上山去了。 展昭前脚刚走,白玉堂后脚就到了,刚到山下,寻到草丛之中,见几个随从躺着。他正想问话话,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哗。 往外看,就见那谭裕被几个和尚拿刀挟持着往山上带,后头几个随从被打的屁股尿流的。 那谭裕还叫嚷呢,“你们知道我爹是谁么?我爹是县太爷!” 几个妖僧冷笑,“逮的就是你,你最好求神拜佛你那贪官老爹晚上拿一万两银子来赎你,不然的话,我们就把你扔了油锅,熬出这一身膘来丢去山里喂狼!” 谭裕何曾受过这种惊吓,唉唉叫着就被人挟持上山了,白玉堂嘴角一挑——有意思。 给几个随从留下些他大嫂特指的疗伤药,白玉堂就上山去了。刚进山门,就见里头已经打得天翻地覆,一个蓝衣人一把古剑战群僧,竟然不落下风游刃有余。 白玉堂一看,可不就是展昭么,他既然来了,自然帮忙,就抽刀帮着杀强盗。于是,这一窝的强盗被打了个溃不成军,根本不是对手。 墙边,有不少被绑架来的人,其中一个是个中年男子,样子很威严,皮肤黝黑昂首挺胸。他的身边,还站着个和展昭他们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样子十分儒雅,虽然衣着朴素,但隐隐透着一股特别的贵气。 白玉堂撒么了一眼,那黑面皮的应该是包拯没错,那个年轻人是谁呢? 踹飞两个山贼,白玉堂回头看展昭,就见他一跃上了半空,踩着房顶上蹿下跳,折腾得那几个妖僧人仰马翻的。 众被扣留的人质起先都很害怕,但后来全看傻眼了,有几个小孩子还跳着拍手,看得高兴。 白玉堂看着看着,莫名想起他在陷空岛抓小猫时,那些猫咪着急了飞檐走壁的样子,脱口而出,“猫啊。” 展昭眉头一挑……谁叫他猫?! 一脚踹飞了一个山贼,蹲在墙头往下一看,展昭脸一黑——又是那个白衣人! 说起“猫”这个字,展昭可是十分郁闷。 他小时候刚出生的时候,一双大眼睛特别大也特别亮,而且性格温顺,还喜欢趴着仰起脸看人。那样子,他外公看着第一眼就喊了一声,“呦,小猫崽子啊!” 于是,他那一大帮长辈都管他叫小猫崽子,展昭很小的时候都没名字,大家都叫他小猫崽儿,让他看着别人有名字十分羡慕。 稍稍长大了点,大家还都逗他学猫叫,小时候被一群长辈折磨的,展昭一听到“猫”这个字,脑仁就疼。而让他更愤愤的是,他明明武功高强,人也很“威武”……起码他自己觉得自己挺威武的!左邻右舍所有人都管他叫猫,这也太别扭了,好歹得改成老虎! 于是,展昭出门前告诫自己,除了要做好事之外,还要摆脱猫这个名号,做一回老虎! 可万万没想到,刚下山没几天,就让白玉堂一声猫叫出来了……而且在场所有人都一起点头,似乎很同意——可不就是猫么! 有几个小孩儿还扯着嗓子喊,“猫哥哥好厉害啊!打败那些坏人!” 展昭满脑袋黑线,踩住一个妖僧,用力跺了两脚,边抬头看白玉堂,只见他一脚踹飞了一个妖僧,正狡黠地对这边笑呢。 展昭郁闷了。 当时,远远看着的包拯十分欣赏这少年,人品一流,一身正气,不过会不会过于正直有些迂腐? 可就在白玉堂叫出“猫”的那一瞬间,包大人产生了一种错觉,那个纯白的、纯良的、温顺儒雅的少年……瞬间黑化了! 将几个山贼妖僧一起捆起来摔在了地上,展昭拍拍手,结束战斗。 白玉堂也走了过来…… 此时天色已晚,四周围没什么光亮,包拯等人刚想道谢。就在这个时候,展昭忽然对着白玉堂一拱手,“多谢姑娘相救,姑娘好功夫啊!” …… 在场众人瞬间沉默。 包拯不自觉地嘴角抽了抽,他身边那位贵气年轻人也是嘴角抽了抽,当然了,眼皮子直跳的,就该轮到白玉堂了。 而偏偏这时候,有几个傻兮兮的小毛孩子就跑过来说,“谢谢姐姐!” 白玉堂立马崩溃,怒瞪那些小孩儿,吓得几个光屁股孩子躲到自家娘亲身后就哭,“娘啊,好吓人!” 他们娘自然知道误认了人了,这少年虽然可以说貌美绝伦,但毕竟是男孩子,怎么好叫人家姐姐,立马训斥几个孩子,“不好这样无礼,这分明是哥哥!” “怎么会?”几个小孩儿仰着脸一脸不解地问他们的娘亲,“娘你是女人你都没有人家漂亮。” 展昭嘴角的两端又往上翘起了几分,略带促狭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自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原来光老实了一张脸,满肚子弯弯绕啊!果然猫还是猫,不能掉以轻心。 包拯摸着下巴,将展昭盯上了——奇才啊!若是能得他做左右手,那开封府就等于有了定海神针了! 身边的年轻人也上下打量展昭和白玉堂,觉得果真英雄出少年,这两人可能岁数和自己差不多,应该比九叔小,但是武功别说,可能和九叔差不多高强了! 白玉堂一脸黑线转身就走了,临走前还瞄了展昭一眼——你这猫,后会有期! 展昭在那里咧着嘴笑。 当晚,拿着一万两来赎儿子的县太爷,也叫包拯逮了个正着,而展昭则被包拯他们黏上了,一起同赴开封。 一路上,展昭每每想起白玉堂临走时郁闷的脸色,都会得意一把。 只是,展昭刚得意了没多久,就郁闷上了。 原来他救下的除了包拯,还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就是赵祯,两人合力将展昭骗进了开封府,当了四品带刀护卫。 展昭稀里糊涂被封了官,本着随遇而安的性子,瞧着不错的俸禄,又挺轻松的工作,觉得没亏本!于是就安心跟着自家偶像包青天破气起了案,没几天,展护卫就拜倒在厨房大娘的灶台前了,开封府伙食忒好!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不止得了四品官,赵祯还多事地给他封了个绰号——御猫! 可怜的想要摆脱“猫”命的展昭,终身被按上了个“猫”的头衔,于是……展昭火大了好久。 一连半个月,他给枣多多梳毛的时候都抱怨,“都是那白衣人,别让我再见着他!见着了定要讨回公道!” 枣多多撇撇嘴,心说,最好你快点找到他,找到了啊,我和白云帆也就能见面啦! 随后的几年,展昭和白玉堂名动天下,二十出头的时候,两人终于算是正经八百地碰了面了。 展昭一眼就认出了白玉堂,于是,长大了的小黑猫变本加厉捉弄这个显然忘记了自己的大白耗子。 白玉堂总觉得展昭有些眼熟,他向来记人不记脸,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直到被点穿……才想起来几年前那只会瞬间黑化的猫儿来! 第195章 直指段家寨 吴林爷孙的出现,无疑为包拯此行增添了一大优势,可谓开门大吉。吴林详细叙说了贺正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咋舌。再加上他有理有据,且熟悉蜀中地形,包拯等决定跟他好好聊聊。 吴林的小孙儿叫吴豆豆,跟小四子呆呆的性格不同,这小孩儿神神叨叨,是个机灵鬼儿,而且嘴巴还很啰嗦。 小四子很快就和他成了好朋友,小四子说一声,吴豆豆霹雳巴拉倒豆子似的说出一堆,小四子再一声,聊天的样子都逗人。 “小豆子,五命真可爱,我家石头和剪子也很乖的。”小四子一直正在用力蹭白玉堂小腿的石头。 展昭蹲在石头身边戳它,“石头,以后不准蹭了啊,不让你蹭了!” 石头转个向,跑去蹭展昭,白玉堂拽住它推给了剪子。剪子按住还要撒欢的石头,不让它再扑上去。 公孙问吴林,“吴老爷子,你怎么会有这账本?” 吴林叹了口气,“跟我儿子,也就是豆豆的爹爹有关系。” 说着,看了看一旁在和小四子玩耍的豆豆。 展昭比较体贴,站起来,“豆豆,小四子,我们出去坐坐怎么样?” 说着,将众小孩儿带了出去,白玉堂见缝插针,反正他现在对什么都不在乎,粘着展昭就行了! 出了屋子,箫良带着小四子和吴豆豆去玩了。 白玉堂伸手一拉展昭,“什么情况?” 展昭回头看他,“你来的时候没听案情啊?” 白玉堂一耸肩,“我一到开封听说你们来了蜀中,我就赶紧赶来了,到半路瞧见爷孙俩跟踪你们,就给抓来了。” 展昭微微眯起眼睛,“刚刚包大人讲案情,你也没有听到?” 白玉堂一笑,“刚才顾着看你么。” 展昭伸手捏着白玉堂的下巴按了两下,“哈,几天不见嘴更甜了啊!” “那是。”白玉堂一笑,“特地吃了半斤蜜枣才来的,尝不尝。” 展昭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尝!” 白玉堂笑着凑过去。 展护卫心情大好,刚一撅嘴,就听那头小四子喊了一嗓子,“喵喵,外头好多人!” 展昭和白玉堂本能地一扬脸,尴尬地看着小四子。 小四子发现似乎是打扰两人亲亲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这会儿,吴豆豆也跑进来了,“爷爷,刘县令又来了,还带了一帮人,一定是听说五命出现了!” “这狗官真是阴魂不散。”吴林皱眉摇头。 展昭问他,“那个刘县令,是个什么人?” “哦……大人有所不知。”吴林叹回话,“这州城府县现任的官员,都是贺正手下。金棺镇隶属姚县,这县令大人轻易不来,一定是知道五命出现了,所以怕我们爷孙还没死,就带着打手来查看了。 “刘县令全名叫什么?”包拯问。 “叫刘喜贵。”吴林回答,“是贺正的爪牙,一个十恶不赦的狗官。” 白玉堂听着了,冷笑一声,“这名字起的好,刘西归,是嫌自己命长不成?” 王城过来问包拯,“大人,一会儿他们定会进来搜查,倒不是怕他,就是怕到时候打草惊蛇。” 众人也觉得是个事儿,看样子贺正真是很小心。外头的人据影卫说快进巷子了,众人还一筹莫展。这时候,庞煜忽然举手,“包相,我有鬼主意!” 众人都无语,他还知道自己的主意是鬼主意。 包拯一笑,心说带你来就是让你出鬼主意来的,“小侯爷请说。” “咱们吓唬吓唬他们呗?”庞煜搓搓手,看了看蹲在石桌子上舔爪子的小黑猫,“这猫听话不?” 豆豆点头,“五命最最听话了!” 包延在一旁催庞煜,“你什么法子?快说啊,人快来了。” 庞煜一挑嘴角,坏笑,“我要几个影卫帮忙,其他人都躲到房间里去,关门闭户别出来。 包拯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倒是知道这会儿仔细说估计来不及了,就都退到房间里,留下庞煜挑人。 庞煜留下了八个影卫,还留下了小四子。 小四子抱着五命,仰着脸问庞煜,“小肚子,什么鬼主意?” 庞煜让王城准备了桌子出来,将小四子抱起来,让他抱着五命坐在桌子上,然后又叫人拿来白粉和香灰,给影卫们化妆。 伙计拿出八卷炕席来,八个影卫换上破衣裳后躺下,仰着脸瞧着庞煜,有些莫名其妙。 庞煜拿香灰抹了众人一脸,又要来一碗鸡血抹抹画画,搞得巴尔影卫跟活鬼似的。他又让吓人出白色的被单来给他们盖上,当死人装扮。 众影卫都看庞煜,紫影眯着眼睛,“哎呀,香灰就眼睛里去了。” 赭影赶紧给吹,庞煜怕挨揍,“喏,我不是故意的啊……” 赭影笑着摇头,他也是鬼灵精,知道庞煜的用意,众人都躺下,安心装死。 此时,天近傍晚,天色也暗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头顶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白玉堂看了个大概,“庞煜要影卫们搬死人,吓唬那地方官?” 展昭摇头,“不晓得,不过他向来有鬼主意。” 白玉堂听展昭说话,凑过去低声说,“饿。” 展昭一听白玉堂这话,竟然还带着几分跟他撒娇的意思,惊讶加心疼,“你没吃饭啊?!” 白玉堂一耸肩,“顾着赶路了,今天一天都没吃。” 展昭立马一瞪眼,拉着白玉堂到后头厨房去了,亲手给他做炒面。 包拯站在窗边无奈,看着完全状况外还在甜蜜中的展昭和白玉堂,摇头——是不是叫他们回来得早了? 公孙笑着安慰包拯,“大人,他俩这状态估计就是常态,习惯就好了。” 一旁赵普幸灾乐祸,“包相,展昭可算让人拐跑了。” 包拯也无奈望了望天,不过……他心里其实是挺高兴的。展昭是个爱笑的人,从十六七岁跟着自己破案,到现在长大成人,可以说是亲如子侄。他虽爱笑,但现在脸上的笑容,包拯却从未见过。那种出现在展昭脸上的,无法形容的幸福和愉悦,是包拯第一次看到的。白玉堂就更别说了,对着别人是冰山的话,对着展昭就跟一锅沸水似的,看着都叫人高兴。 没一会儿,庞煜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展昭也做好了炒面,躲在厨房里,和白玉堂边吃面边看前边情景。 说起来也怪,白玉堂嘴巴极刁,一般山珍海味都吃不惯,最爱吃三样东西,展昭做的炒面、展昭做的蛋炒饭,展昭做的鸡蛋汤。 庞煜最后对众人嘱咐了一遍,门口就传来了闹哄哄的人声,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说,“就在里面!就是这里!那些人带着五命猫进去了。” 小四子抱着五命不解地望向外边,庞煜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早先来的时候,众人就觉得奇怪,庞煜带了一箱子衣服随行。打开一看,原来是他跟相熟的戏班子老板借来的一箱戏服,三教九流干什么的都有,十分方便。 庞煜换上一身道士服,粘了三根胡须,手握拂尘,边对远处白玉堂比手势。 白玉堂正吃面呢,就见庞煜对他比击掌的姿势,还有扇人耳光的动作,猜到大概是让自己用隔空掌帮着吓唬一下来人,就点点头,示意——明白了。 展昭往他嘴里塞一筷子菜,“别光吃饭,乖乖吃菜。” 白玉堂皱了皱鼻子,对着眼前一盘子鱼撇嘴,继续专心吃干炒面,展昭细心挑出鱼肉来给他塞嘴里,他不吃就捏住下巴往里塞。 赵普瞧着特羡慕,公孙掐着他耳朵让他看前头,嫑分心! 一切准备就绪,庞煜一手拿着铃铛摇来摇去,另一手甩着拂尘,嘴里神神叨叨,跟在做法似的。 小四子抱着五命瞧着庞煜真想乐,不过按照庞煜说的,他要装菩萨,不能动弹。 外头砸门的声音传来,王城跑去开门,门一打开,刘县令就带着人凶神恶煞闯了进来,扯着公鸭脖子喊,“我听说,这里匿藏妖物……哎呀。”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腮帮子上一痛……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谁……谁打老子?”话音一落,又一个耳光。连着啪啪啪,白玉堂赏了他十三个耳光,打得刘喜贵脑袋肿起一圈来,捧着脸退后了一步,才不再挨打了。 他捂着脑袋说话都变音了,惊骇地问王城,“这……这是干什么呢?!” 有几个本地人眼尖,一眼看到贡桌上的小四子了,伸手指着他怀里的五命,“看!在那儿呢!” 刘喜贵也有些纳闷,心说这些人搞什么鬼呢?再一看,好么……满地死人“喵。”五命叫了一声。 这是豆豆教给小四子的,只要摸一下五命的肚子,它就会叫一声,貌似是很怕痒。 庞煜刚刚嘱咐小四子了,在对方说话的时候,就摸一下五命,让它叫。 刘县令身后那些跟班和百姓,自然都惧怕五命,纷纷后退了两步。刘县令也不明白,他捧着脸,刚刚谁打自己?没看见人啊,莫非见鬼了不成? 庞煜嘴里“天灵灵地灵灵”的念叨着,有模有样。他拂尘一甩,后头内劲身后的白玉堂、展昭、赵普等,就帮他拍上一掌,于是一阵阴风扫过,人群发出惊叫声。 刘县令皱眉问王城,“王掌柜的,你这怎么回事?” 王城说,“回禀大人,那位是我特地从天山请来的得道高人,张天师,有通天彻地之能,说这黑猫乃是不祥之物。” “那是。”刘县令一撇嘴,“当年多位大师都曾经说过,此猫邪灵附体,乃是来取命的妖孽。” 王城十分机灵,按照庞煜事先教给他的,不慌不忙回答,“的确,此猫被邪灵附体,但是作恶的是邪灵,而非猫本身!” 众人都微微一愣,有些不太明白。 “张天师说,此猫会再在金棺镇现身,说明它已经识破了金棺骗局,这会儿它已经十分愤怒,会抓住一切时机前来报复,你看,它到我这里不到一天,已经死了那么多吓人!” 王城此言一出,门口好奇来看热闹的百姓都大惊失色,竟然又死人了! 刘县令得着的命令是将城中百姓都看住,特别是金棺镇的人,不准让他们出镇子。可至于具体原因,他官阶太低,也无从打听去。如今听王城几句话弄得人心惶惶,就怕百姓一哄而散,跑去外边胡说八道去,到时候他可官位不保,说不定贺正还要摘他脑袋嘞! “唉,胡说八道!简直信口雌黄”刘县令一摆手,“哪里来的妖道妖言惑众,来啊,给我抓了!” 他话音一落,几个衙役就要上前驱赶庞煜,展昭赶紧端了白玉堂手里的炒面碗。 白玉堂运内力一挥袖。 那头,几个衙役就感觉阴风一阵,随后顺着围墙竟然腾空而起飞了出去……这风来历不明横冲直撞,几个衙役重重落地后都差点吓得尿了裤,纷纷跪地求饶,让鬼爷爷饶命。 连那县令刘喜贵都感觉出了不同来,四处看,直觉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直冲脑门——别说总装神弄鬼,真出来鬼怪了。 就在这时候,庞煜忽然神神叨叨地念了几句,“恶灵驱散……”之类完全听不懂的经文,随后伸手一指那几具影卫假扮的尸体,“邪灵上身!” 他话音一落,就看到那几个躺在地上盖着白布的影卫忽然剧烈抖动了起来。 这一下子,衙役们吓得大叫一声,百姓们惊叫连连,刘喜贵就觉得自己脑门冒虚汗,腿肚子转筋动不了了。 庞煜又神神叨叨喊了几句,就见三个装死的影卫一跃蹦了起来,直挺挺跟僵尸似的站在院子里,随后随着庞煜挥动拂尘的动作,绕着小四子所在的贡桌转着跳了起来。这场景,别提多诡异了。 白玉堂一口面差点呛住,展昭赶紧抚他胸口,给他捏着鼻子灌茶水。 白玉堂无奈地看展昭,明知道他使坏呢,但怎么看怎么顺眼!太顺眼了! “娘啊!” 金棺镇的百姓们大喊了一嗓子,刘喜贵都受不了了,惊吓过度,哪儿跑来的僵尸啊,于是跟着受惊的百姓一转身,那是撒腿就跑。 跑出去半里地,刘喜贵回过神来,心说自己跑什么?赶紧带人回到王城的药铺门口,擦了把汗。此时,就见那三个“僵尸”还围着小四子转圈呢,小四子忍笑认得都快不行了,伸手戳着五命的肚皮,五命翻着也乐呢,喵喵直叫唤。 刘喜贵狐疑地就问王城,“我说王掌柜的,你们折腾什么呢?那天师这是在干吗” 王城一笑,“回禀老爷,天师说,这猫原本没那么邪乎,但是沾染在身上的亡灵太多,这不,那些亡灵都是意外死去的冤魂,缠着这猫,于是变本加厉的更加邪恶。” 刘喜贵有些心虚,心说王城说的可没错啊,这原本不过就是只普通的猫,他们想对付吴林才故意给它造假安了杀人害命的罪名。若说那些在陷害吴林计划中枉死的人来报仇,可不就是通过附体这猫,最好实现么?! 王城见火候不差,这刘喜贵果然相信,就接着说“天师说将这恶灵都从黑猫身上引出来,让它们附在死尸上,这样跳族七七四十九天,怨灵就会消散,从此之后,五命就不会再害人了。” 刘喜贵听着倒是觉得不赖,亏心事做多了总会害怕人报仇的,若是能让那些冤魂往生不再找自己麻烦,还真是件好事。就问,“天师有把握?” “有,不过要十分小心。”王城说,“这僵尸现在千万碰不得,也不能接近,一旦有生气冲撞了,要诈尸咬人的。一旦尸气外露,那整个金棺镇恐怕就会毁于一旦。” “有这种事?”刘喜贵摸了摸刚刚被狠揍的脸面,也有些胆怯。 这时,刚才飞出去那几个衙役都来低声告诉刘喜贵,“大人!真的阴风阵阵啊,我们刚才都跟被鬼打了似的感觉。” 刘喜贵点点头。 厨房里,白玉堂冷笑,“打的就是你。” 展昭拿了帕子给他擦嘴,“吃饱没?” 白玉堂点头,瞧着展昭心里头舒坦。见远处刘喜贵等人还磨磨蹭蹭,他索性一抬手…… “啪嗒”一声,刘喜贵愣在门廊下边,就见刚刚从院墙上落下一片瓦片来……随后,噼里啪啦往下掉瓦片,都险些砸到他。 门口围观的百姓都吓坏了,纷纷后退。 刘喜贵对着王城嚷嚷,“你……你这屋子里头岂不是闹鬼了?” 王城阴森森笑了笑,“不怕,小得出生就在天山真庆观,从小见邪灵见惯了,还开过天眼,不害怕,见着些妖魔邪祟都见怪不怪了。” “你能看到脏东西?”刘喜贵问。 “可不,大人的身后就跟着个中年的男子。”王城戳了戳刘喜贵空荡荡的肩膀,“是个女的,趴在你背上呢。” “啊!”刘喜贵大叫着跳了起来。 王城递过去一片护身符,“大人待在身边,可让它看不到你。” “哦,多谢多谢!”刘喜贵赶紧接了,战战兢兢地看四周围。 “大人。”王城打断他继续说,“近期金棺镇的人宜关门闭户安分守己,切不可到处走动,以免撞着这怨灵。” 刘喜贵原本生怕有人出去给自己惹麻烦,一听王城的话,正中下怀!既然没人会走,他也不担心顶头乌纱帽了,于是点头,嘱咐身后金棺镇居民要安分守己,以免撞到死尸。 宅子阴风阵阵,刘喜贵也不想多待,就带着属下走了,晚上他还要去怡红院喝花酒呢,哪儿有空管这事情。 等人成功打发走了,王城赶紧关门,众人重新返回了书房。 包拯夸奖了庞煜机智,众人落座,都对吴林的来头十分好奇。 原来,吴林的儿子是个书生,十分能干,在成都府谋职,主管账目。他细心地发现,贺正等人正在暗中谋划什么,并且账目有假。 于是,吴公子就悄悄复制了几本账目,没想到越到后来越惊人,吴公子就感觉到事情不妙,而且他察觉到贺正似乎已经怀疑他。料定自己可能有杀身之祸,他就悄悄将账本交给了了老父,让他小心收藏。 果然,不出几日,吴公子就遇害了,吴林带着孙儿拿着账目东躲西藏,对亏了五命这猫极聪明,救了他们几名。两人只想有朝一日可以为子报仇,将贺正绳之以法。 包拯一听,爷孙遭遇,也是十分生气,那贺正处心积虑,似乎是还在隐瞒什么……为的是拖延时间么?不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赵普也笑,“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趁他还未完全准备好,先将他挑个底朝天,不然等其羽翼丰满,说不定就迟了!” 吃过晚饭,公孙和赵普到院子里,就见展昭白玉堂在桌边坐着,正研究五命呢。 那黑猫趴在两人跟前的石头桌子上,轻轻喵一声,舔着爪子洗脸。 展昭捏捏它软软的尾巴,对白玉堂晃了晃,“白玉堂看着他笑。” 赵普一个激灵,“妈诶,白玉堂还会这样笑啊。” 公孙也摸脖子,“你瞧他俩腻歪的。” 赵普伸手一楼公孙,“亲亲,咱们不能输给他俩!” 公孙瞥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比的啊……” 赵普还是搂着公孙过去,跟展昭白玉堂对坐下。 此时,小四子和豆豆也坐在桌边,箫良坐在剪子背上,正认真问吴豆豆,“这蜀中那么多门派和山贼呐?” “嗯!”吴豆豆老头老脑的,告诉众人,“要知道,金棺镇是蜀中的大门,门后步步都是危机!” 白玉堂捏着五命的耳朵,皱眉想了想,“蜀中最大的门派是峨眉派,不过那群老道姑向来不问世事,其次就是唐门……如今也比较没落。” “对啊!”吴豆豆点头,“现在最厉害的是那些山贼!” “这一带穷山恶水,哪个山头若是驻扎上百来人弄个山寨,可不是好攻打的,费时费力。”赵普摇头,他在大漠住惯了,喜欢平原战最烦这种山沟沟捉迷藏,憋屈得厉害。 “金棺镇后头有个段家寨,那大寨主是贺正的外甥,叫段大山。”豆豆跟众人介绍,“那人坏得都没谱了……抢男霸女无恶不作。” 展昭眉头都立起来了,“贺正怎么这种亲戚啊?也不管束管束!” “所有经过金棺镇进入蜀中的人,都要经过段家寨的地盘。”豆豆摇头,“他们比官兵查得还严格呢,而且有贵重物品还会被打劫。” 赵普抱着胳膊,“幸亏遇着你们爷孙倆了,不然还真不好办,我们不熟悉地形又不好雇向导,容易落陷阱里头。 “贺正根基稳固,他才不怕什么青天大老爷呢,我看皇帝他都不摆在眼里。”豆豆撇撇嘴,“要进蜀中,先要过了段大山这一关,而且啊……段大山知道很多贺正的秘密。” “既然躲不过,就硬碰硬也无所谓。”白玉堂摸着下巴想,“索性端了他的寨子,换我们的人。” 赵普一拍巴掌,“和我意!” “会不会打草惊蛇?”公孙有些担心。 “不怕,官兵打山贼这算打草惊蛇,可是山贼打山贼,只不过是争抢地盘,贺正未必能顾得过来!”展昭狡黠一笑,“咱们也占山为王一回。” 他的话一出口,众人的兴头也都起来了——做山贼占山为王,还是头一回。 第196章 番外 鼠猫定亲直播记(四)中略01 新婚买房要注意展昭和白玉堂回忆着刚见面的场景,有些出神。 而同时,被踹进来的小六咕噜噜滚到了众人脚边。 “哎呦……”小六揉着胸口,“你干嘛踹我啊?!” 众人往外看,就见闯进来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而且貌似还不是汉人,一身的异域打扮,头发蜡黄还卷卷的,长着络腮胡。 “哼,你这店欺人太甚,我问你有没有雅间,你说没用,这些人分明比我来的晚,为何他们有,我没有。” “你讲不讲道理。”小六揉着胸口站起来,他这会儿也不怕,心说这里这么多高手呢,还怕你个外族?跟他争辩,“这雅间是有客人长期定下的,你问当然没有啦!” “哼。”外族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汉人,真真不老实,我买宅子被骗,如今吃个饭也要被骗,欺人太甚!今日我就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帮……” 他话没说完,展昭忽然就问,“买房子被骗了?” 外族一愣,撇嘴,“是啊!” 展昭转脸跟白玉堂说,“最近开封倒是真出了几例置办宅子被人骗的事情。” 白玉堂微微皱眉,最近他和展昭也想在开封府单独置一间宅子,定亲之后几天住在自己的宅子里,也免得在开封府或者白府被那一群家伙听墙角。而且两人既然已经定了终身,也该一起有些东西。 “你在哪儿买的宅子?”展昭最近对这事儿也挺留心的,主要是他看中了开封府和白府差不多中间段,离开赵普的九王府也挺近的,不过貌似这几天出现的骗人事件都是在那一块地界比较好的地方。 “就在所谓的皇城路附近。”大汉十分不满,“别人的宅子,竟然转手卖给我,交了定金又说有人抢,急急忙忙将银子付了他竟然来个携款私逃?!” 包延一听这不是骗人么,就问,“唉,你被骗了多少银子?” 大个子一听,气更不打一处来了,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庞煜眨眨眼。 大个子一咧嘴,“不止!” “一千两?”包延惊讶,“赶紧报官去啊!” 大个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更多!” 众人面面相觑,“一万两?!” 大个子脸皱成个包子,一脸的痛心疾首,“想我从西域远道而来,做运输赚钱虽然不少但那也是血汗钱,沙漠多胡匪,跑一趟那是冒着生命危险,让我抓到那骗子,一定饶不了他!” 一旁小四子张圆了个嘴巴,“好多钱被骗喏!” 殷候失笑,看了看身旁一脸同情的天尊,“人好歹一所宅子骗走一万两,你一幅画就一千两了。” 天尊被戳到了痛处,“那要怪骗子骗人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殷候撇撇嘴,望天,心说——被骗的人通常自己也有些责任。 “你怎么不报官?”包延皱眉。 “你们宋人都是一伙的!”大汉显然火气上撞。 包延和庞煜对视了一眼,问他,“骗你那人叫什么?” “姓魏,叫魏广。” 庞煜仔细想了想,摸下巴,“魏广……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包延对他招招手,“我带你去开封府报官,包大人会帮你将银子要回来的!” “当真?”大个子惊喜,但又似乎有些将信将疑。 “唉,当然了。”一旁小六子添油加醋,“咱们包大人是公正廉明,骗银子那是犯法的,自然帮你讨回来!” 众人坐下一谈,大个子名叫迟洛,仔细一问还跟殷候以前的什么朋友有些渊源,众人就相处得熟络了。隔壁还有几个大个子的朋友,一问,都是被骗了银子的。 展昭托着下巴纳闷,“最近用卖宅子和地契骗人的那么多啊?” “那可不。”庞煜挑挑眉,“开封府可算寸土寸金啊,毕竟是天子脚下。” “那宅子也很贵咯?”展昭盘算着自己那点存款。 殷候瞪他,“你怕啥?想要什么外公给你买。” 展昭无奈,嘀嘀咕咕,“不是这么说,这种房子当然自己买了。” 殷候还想说话,天尊拉他,“哎呀,你管那么多小孩子的事情。” 小四子拽着庞煜认真问,“小小胖,房子很贵么?” “那是啊小四子。”庞煜拍了拍他脑袋,“这年头,普通人家干一辈子就买所宅子了,不然只能上田里自己搭个草棚过。” 小四子一惊,“那现在开封城里带瓦片儿顶的宅子多少银子啊?” 庞煜见他小模样像是担心自己买不起房子,觉得好玩儿,就说,“那可贵,好歹有个千八百两的。” =0=,小四子震惊了,他每个月就几两银子的零花钱,而且平日买吃的和小东西都花完了。 包延瞪了庞煜一眼,“少胡说八道你!”边安慰小四子,“别听他的小四子,就普通住的房子百八十两就够了,而且远些的地方自己盖房更便宜。再说了,你还有逍遥岛和老家的宅子呢,以后还怕没地儿住么?开封府有九王府,不都是你这小财主的么,而且你是世袭的小王爷,以后有大宅阔院给你。” 小四子听了不明白,歪个头,“为啥呀?” 庞煜笑了笑,“皇亲国戚高官厚禄,当然有你的份儿。” 小四子撅个嘴,“我才不要呢,我要和小良子自己买房子,住在小草棚棚里也嫑紧。” “嚯。”殷候伸手捏了捏他腮帮子,“行啊,有志气。” “唉。”迟洛也叹了口气,“我这房子就是想买来做婚房的,我媳妇儿是新娶的,想带她来开封住,别老在大漠吹风。没想到……这天杀的片子!” 包延和庞煜放下筷子,带迟洛先回去开封府包拯那儿报案去了。 殷候拎着天尊和小四子接着逛街,小四子负责紧盯天尊不让他被骗。留下白玉堂和展昭另有事办,两人要去挑宅子。 白玉堂从怀中掏出一张单子来给展昭看,“猫儿,我让庞煜找的,他说这几处地方的宅子都不错。” “嗯。”展昭拿了仔细看。 一路走,众人就到了皇城路附近,这条大路十分阔气,因为往前径直走就是皇宫的正路大街,四周买卖铺子不少,不过房子都在巷子里挺幽静,有那么些闹中取静的意思。出入也方便,离开开封府和白府都近。 庞煜在开封那可是三教九流都吃得开的,白玉堂和展昭就根据他的介绍,挨家挨户看起房子来。 第一家在路口,觉得地方还行,就是大门太招摇太欠揍了。 白玉堂觉着进去看看再说,反正大门能改,大不了都封死了,翻墙进去。 房主已经得着消息说这会儿有小侯爷的朋友来开方子,早早在宅子里等着。 一脚迈进大门,展昭就有些傻眼,只见满院子的枯草,好吓人。 白玉堂也皱眉,“这宅子都多久没人住过了? 房主乐呵呵说,“哦,自从十年前主人家都死了之后就没人住过了。” 展昭一惊,“主人家怎么死的?” 房主指了指院子里一口枯井,“跳井死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赶紧换房看,婚房总不能弄个凶宅来住,虽然他俩也不在意,但架不住诡异。 到了第二家看房,宅子里头太过富丽堂皇了,一看是某官员落马后留下来的房子,墙上估计都是民脂民膏之类。 两人都摇头——太俗气了,一点没意思。 又接着往前走,到了另一所房子。走进门,各方面都不错,不过白玉堂在地上看见了几只大水蚁,赶紧跟展昭说这房子要不得,迟早得塌。 两人逛啊逛的,直逛到日落西山了,展昭找了路边一个茶棚坐下,要了两碗小馄饨,边捶腿,“累死了,我抓贼都没那么累过。” 白玉堂也坐下,“这开封就没好宅子卖了?!” 两人正埋怨,就见一个中年男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到了桌边问,“二位,想买宅子么?”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抬头看那人,斯斯文文,似乎是个买卖人,就点了点头,“是啊。” “若是不在意价高,在下倒是有几处十分好的大宅。”那男子一笑。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一起问他,“兄台贵姓?” “哦,在下姓魏,单名一个广字。” 展昭和白玉堂心下都咯噔一记——还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两位如何称呼?”魏广自来熟,就坐下跟展昭白玉堂叙谈。 展昭纳闷,这人竟然不认识自己,那应该是个外乡人?若说骗子,也估计是个拖,背后还得有人指使。 白玉堂回他,“我姓白,他姓展。” “趁天色还早,不如我带二位去看看宅子,我手头倒是有两间不错的。”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答应跟他一起去,心中则是在冷笑,这叫地狱无门你偏撞,可算抓住你这骗子了。 两人随着魏广往前走,果然,回到了皇城街的拐角,这里比刚刚他们看宅子的地方更幽静,造得却更好。 “还有这地方?”白玉堂也第一次看着。 “这些宅子不是都有人的么?”展昭心中纳闷……这一带都是些私人宅院,怎么就拿出来卖了? “呵呵。”魏广神秘一笑,“房子不好,也不敢拿来给几位大人看啊。放心,这些房子都是别人托我卖的,万无一失。” 说着,带着展昭他们进入了第一所宅子。 一进门,就瞧着花园里头是花团锦簇,地上一尘不染,这房子和之前展昭他们看的比起来,之前的就是鬼宅了。 白玉堂和展昭暗暗咋舌——心说还有这好地方呢?! “大了点。”白玉堂四周围看了看,问魏广,“就我俩住,有小一些的么?” “有,有个十分精致的小宅子。”魏广带着两人出门。 展昭小声问白玉堂,“小宅子?你住得惯么,不住惯了大房子的么?” 白玉堂笑了笑,“自然住得惯。” “你可别因为迁就我选便宜的啊。”展昭撇撇嘴,“我还是有些银子的。” 白玉堂让他逗乐了,伸手一搭他肩膀,“大宅子收拾起来多费劲,小宅子就不同了,反正就住我俩,你要是觉得不够热闹,养两只猫呗。” 展昭一听那句“就住我俩”,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可不是就两人住么,自由自在!真正属于他俩的天地。 随着魏广又往前走了几步,天边隐隐有了些雷声,那样子像是要下大雨了。 魏广带着两人赶紧到了巷子的井里头,打开一所大宅子让二人进去,然后关上门。 这所宅子的大门就给展昭白玉堂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首先,宅子门前没什么傻乎乎的牌匾,一点不张扬,门框和门,还有门前的台阶都显得十分精致干净。 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种的不是花,而是苍松翠柏,屋檐墙壁都是那种外露式的建筑,交错的木梁有一种特别的美,还简简单单的。 院中有几个石雕特别逗,是石头刻着的猫儿戏鼠图。 展昭一眼瞅见了,眯着眼睛对白玉堂笑,那神色像是说——就这里吧,这里吧! 此时,天空闷雷滚滚,乌云压顶。 魏广回头问展昭和白玉堂,“二位要这房子么?这可是开封府独一无二的好宅子了。” 展昭白玉堂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瞧了个便,觉得太满意了,这宅子各方面都符合他俩的喜好,特别是在卧房之中的大床和大屏风。那大床够人来回滚个十几二十圈的,怎么做了那么大的床呢?床周围的屏风竟然还是黑猫白鼠图,怎么看,怎么就是特意给他俩定做的啊!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对展昭挑眉——好! 展昭也满意,不大不小刚刚好,很有家的感觉,就问魏广,“这房子什么价?” “两万两纹银。”魏广开价。 白玉堂觉着贵了点,不过也过得去。 展昭盘算着自己貌似能拿出一万两来,不过得跟他还还价,“便宜点呗?” “这位少爷,很多人都看重了这房子啊。” 白玉堂问,“什么时候能住人?” “随时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房。”魏广也爽快,“若是一下子筹集不到那么多银子,可以先付定金。” “定金多少?” 魏广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一次付给你就行。”白玉堂道,“我们马上要,你地契拿来吧。” 魏广一愣,展昭眯着眼睛瞄白玉堂,像是问——你随身带那么多银子啊? 白玉堂无奈一笑,其实他是带着银子出来以免天尊又看中什么东西非要买。 魏广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怪怪,就问,“几位,莫不是这会儿就带了两万两在身上?” 白玉堂点头。 “哎呦,那我可得去拿地契和房契去,二位稍等啊。”说完,他急急忙忙往外跑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没动声色,在后头暗暗跟踪他。 只见魏广三转两转,跑到了巷子口的一个小楼里头。展昭和白玉堂落到了窗外偷听。 从窗缝望进去,就见里头还有两个男子。展昭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开封一带的地痞。 其中一个叫二蛋,前阵子拦路打劫,被包大人关了半年,打了一顿屁股都开花了。大人下令他不准再在街面上走动。 另外一个则是个惯偷,叫刘开,会开各种门锁,跟二蛋是一个牢房里头的,估计刚刚放出来。 魏广一进屋,就跟二蛋和刘开说,“老大,遇见肥羊了!” 展昭对白玉堂挑挑眉——叫你肥羊哦! 白玉堂伸手过去,要捏他脸,展昭赶紧捏住他手指头。 “肥羊?”二蛋一下子就来精神了,一把操起刀,“走,干他奶奶的一票,赚够了银子咱们就离开开封,弄个山头占山为王,省的那包黑子阴魂不散盯着咱。“展昭冷笑了一声,对白玉堂一挑眉……两人回到了小宅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魏广就带着两人杀回来了,本想打劫一番,但一看到竟然是展昭和白玉堂,那二蛋与刘开“娘呀”一嗓子转身就跑。 可哪里还跑得了,被展昭好一顿揍,用绳子捆了丢到路口等开封府的人来领回去。 原来这一趟宅子,大多是无人的空宅。 刘开将门锁打开,魏广做个拖,骗人来看房。之前他们一直都是骗钱,这次起了歹念想打劫,于是被抓了个正着。二蛋和刘开因为是惯犯,街面上的人都认识他俩,知道他们干的不会是好事,所以二蛋特意找了他一个外乡的亲戚来帮忙,就是魏广。不料魏广不认展昭白玉堂,于是将要命的阎王请回家了,来了个自投罗网。 等人押走了,展昭回头看看那小屋,有些遗憾,若是真卖该多好。 这会儿,天上淅淅沥沥就下起了雨来,白玉堂拉了展昭,“猫儿,在这里避避雨吧。” 展昭让他拉进了小屋,两人并排站在屋檐下。 白玉堂想仔细再看看这房子,若是展昭真的很喜欢,他就无论如何去找找房主,想法子出高价买下来。 此时,雨水在屋檐上汇聚成雨珠落下来,原来屋檐有特殊的设计,水珠滚落正好打在屋子下边的五个水缸里头。而水缸里养着鱼、乌龟和白莲花……水珠落到了荷叶上左右滚动,特别生动。 一旁那些石雕也活灵活现,草丛里竟然还隐藏着不少老鼠和小猫的石雕。 “这家的主人这么喜欢老鼠和猫啊?”展昭纳闷。 白玉堂也觉得奇怪。 “你看房间里的装饰也是,不是白色就是蓝色,还有那些青花的瓷器,到处的鼠猫雕刻……” 正说话间,就听到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准备推门进来,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可能是房子原来的主人回来了。为了避免尴尬,两人悄悄躲到了屋檐下边,以免被误会。 果然,没一会儿,门被推开。 展昭和白玉堂定睛一看进来的人,愣了——都认识!一个是赵媛,还有一个是开封府的小玉。身后还有两个打伞的男人,张龙赵虎。 “还真有小猫的烛台啊。”小玉捧着两个白玉的小猫烛台,“可惜没有小老鼠的。” “我定做啦,明儿个就送到了,能赶在定亲酒之前给放进屋子里。” 小玉和赵媛跑进了院子,张龙赵虎收了伞一抬头,就见展昭和白玉堂对两人,“嘘……” 两人一笑,心领神会,假装没看见他俩。 小玉笑眯眯拉着赵媛出来,“公主,展大人和白五爷肯定喜欢这份礼物的,还是包大人有心思,还知道找公主你来布置。” “我想给他俩布置房间很久了。”赵媛一捂嘴,“能让我参观洞房就更好了……好想看!” 小玉捂着她嘴巴,“羞死了,别乱说。” 两人乐呵呵锁上门,和张龙赵虎一起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跃下了屋檐,站在走廊上继续看雨水。 “小猫的烛台啊……”展昭自言自语。 白玉堂肩膀轻轻一碰他,“还有小老鼠的。” 两人满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展昭戳戳白玉堂手心,“喜不喜欢这屋子?” 白玉堂点头,“嗯……适合咱俩住。” “咱们把银子还给包大人哦。”展昭说。 “嗯。”白玉堂点头,“咱们自己买,不过赵媛这设计不错。” 展昭脸上一个大大的微笑,“我也这样觉得。” 白玉堂接着自言自语,“尤其那张大床。” “嗯?”展昭没听清楚。 “去看看厨房吧!”白玉堂笑着指后头,说完拉着展昭往后跑。 “你刚刚说到床了没?” “没啊。” “可是你觉不觉的床实在太大啦?” “还好吧。” “真的很大啊!” “还好还好,大的睡起来舒服。” “也对哦……” …… 第197章 他乡故交&琴棋书画 众人打定主意,先对付段家寨。挑山寨得踩盘子,攻山可比打地面战难多了。赭影奉命带着众影卫先去探一探段家寨的虚实。 半日后回来,回禀赵普,“段家寨有些难打。” 赵普皱眉,“人多?” 赭影摇头。 “地险?” 赭影还是摇了摇脑袋。 赵普眉头皱起来,“那是山上有机关?” 赭影接着摇头。 赵普来气了,就想踹他,“反了你,说啊!” 赭影看了看紫影,那意思像是说——你来! 紫影摇头,推给青影。 青影又推给赤影。 众人都有些不解,这帮影卫怎么的了? 最后推到小四子都打哈欠了,赭影才支支吾吾问了白玉堂一句,“那什么,五爷有没有个朋友叫林泉风?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了看众人,点头,“我的确认识。” 展昭也惊讶,“神扇林泉风?” 公孙等人不会功夫,都好奇地问,“什么人啊?” 白玉堂皱眉,“他是我老朋友了,很早就认识。” “林泉风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名气的,他善用扇子和暗器,是机关高手。只是这人为人低调行踪不定,不太有人知道他。”展昭蹭蹭白玉堂,“他是你好朋友啊?” 白玉堂听展昭在“好”字上加了个重读,有些想笑,“我都好几年没见他了。” “他在段家寨不成?”展昭问赭影。 赭影伸出两根手指头,“二把手。” 众人都一皱眉,一起看白玉堂。 “林泉风是段家寨的二把手?!有这种事。”白玉堂摇了摇头,似乎显得不可思议,“他是我大哥的把兄弟。” 众人都明白了,卢大爷那也是朋友遍天下的人,这人尤其喜欢到处拜把兄弟,白玉堂那么敬重他大哥,自然跟林泉风关系也近。 “这林泉风我也依稀有些耳闻。”赵普皱眉,“不是个江湖人物么?怎么落草为寇了?” 白玉堂也摇了摇头。 吴林老头插嘴说,“可能是最近才刚到的吧?原先没听说过有这一号人在段家寨做二当家。也许……是贺正身边的人。他早就料到有人要进成都府的话,第一关就是过段家寨,所以特意派下了个能干的人来帮忙。” 众人都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分析还是有些道理的。 包拯问白玉堂和展昭,“有了这人,是否更难对付?” 白玉堂皱眉,“林泉风不是沽名钓誉的人,此人文武双全天赋异禀十分难对付。不过据我所知此人人品极正直,不像是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事的……莫不是和贺正有什么关系?” “他认识你的吧?”展昭问,“也就是说一旦你见了他,可能就会打草惊蛇?” 白玉堂点头。 赵普问赭影,“还打听到些什么?” “哦……那林泉风似乎跟段大山相处不到一起去,段大山一看就是个草包,林泉风却是冷静沉着,人很冷漠,段大山十分害怕他。”赭影说到这里,搔搔头仰起脸。 赵普微微皱眉,问他,“还有什么事?” 赭影尴尬。 白玉堂叹了口气,“他发现你们了,是吧?” 赭影无奈点了点头。 赵普双眉一挑,“打草惊蛇了?!” 影卫们赶紧认错,白玉堂一摆手免得赵普上火,“林泉风在的话,影卫们没那么容易骗过他,此人有个绰号叫林大耳,耳力极佳,我和展昭都未必能骗过他。” 赵普点点头,紫影他们也松了口气。 赭影抬头看白玉堂,“他听到动静后,没拆穿我们,只是到了无人的地方,说了一句,让你今晚去金棺镇五琴会馆见面。 展昭纳闷,“他怎么知道你有来?有情报?” 包拯也皱眉,“我们这次出事小心,应该没有露出马脚才对。” 白玉堂想了想,对展昭笑,“我跟你都成亲了,若是皇上派人调查贺正,必定找开封府的人,你来我能不来么?林泉风这人极聪明,很有可能猜到。” “今晚……那我陪你去。”展昭说了一句,众人就都差点笑出声来,那样子展昭还挺醋坛子,看得紧啊。 白玉堂无所谓地一耸肩,“嗯。” 随后,众人按照影卫们画的图纸研究段家寨的地形,发现其他都没什么,就不知道哪儿有埋伏,还需要小心应对。 一下午,众人继续各忙各的,包拯和和公孙在听吴林详细叙述贺正的罪行,写成折子要准备叫人递进京城给赵祯过目的。另外赵普带着影卫们出城,接应了邹良带来的一部分人马,暗中埋伏准备攻山。 小孩子们始终很闲,展昭白玉堂则是转眼就没了踪影。 小四子转了几圈,发现展昭和白玉堂都没在,好奇问庞煜,“小小胖,喵喵和白白呢?” 庞煜望天缩了缩脖子,“大概又躲到哪个角落去亲热了……唉,这订了亲就这样了,以后成亲那还得了?!真是……果然厚积薄发这玩意儿是有点道理的,所以说忍耐没好处啊! 小四子歪个头,听了个半懂不懂,抱着五命带着石头剪子到处找展昭白玉堂。 这会儿,展护卫和白五爷在干吗呢? 这两人自从定亲后做了点儿病,就喜欢往没人的地方钻,主要是他俩订亲那会儿,听墙角的人太多了。而且其中有几个武艺高强轻功卓绝,那墙角听得人是防不慎防。因此,此时两人正在药铺最高那层的屋顶上,一来可以监视街面上的动静,二来还不会被人发现。 院子里,小四子带着一众小动物跑过。 屋顶上展昭瞧见了,托着下巴笑起来。白玉堂靠在琉璃瓦屋顶上,单手轻轻绕着他长发。 展昭回头,靠在他身边,单手托着半边脸戳戳他,“唉,你觉得林泉风这次是敌是友?”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低声说,“林泉风是林渊的儿子,听说过林渊么?” 展昭微微一愣,惊讶,“那个大贪官,被下令杀头的林渊?!” 白玉堂点了点头,“他娘是苦蜈蚣秦苏。” 展昭抓了抓头,“女魔头?他出身真不好听了啊,难怪平日这么低调,这么好功夫也不怎么过问江湖事。” “当年不少人知道他底细,对他十分排斥,庙堂江湖没地方容得下他。他却是我行我素。大哥之所以会跟他拜把子,是因为他曾参与救援黑虎山难民的事情。” 展昭坐了起来,“当年卢大爷解救黑虎山难民这事情的确有名。” “当年黑虎山山高路陡,机关重重,黑虎帮三百个土匪洗劫了十六个村庄,奴役村民抢男霸女,当地官府对他们无能为力。我大哥接到做知县的好友求助,集结了一伙江湖人攻打黑虎山,到了山坡前,被林泉风拦了下来。他说山上有机关,这样冲上去行不通,要从后山走……当年所有江湖人都不相信他。” “他这样的身份,的确会引人怀疑。”展昭皱眉,“不过以大哥的性格,应该会相信他吧?” 白玉堂点头,“大哥听他说完详情之后,不仅相信了他,还说服了其他武林人,多亏了林泉风绕过陷阱,众人才能成功攻入飞虎山。当年若不是他,大哥他们在半山腰就可能全军覆没了。” “可是当年参与黑虎山救援的一百多个江湖人都得到了朝廷的褒奖,声名远播,没有林泉风的名字啊。” “他自己不肯。”白玉堂摇了摇头,“他是这样跟他哥说的‘我这人是非多,好好的事情加上我说不定就搅黄了,无所谓,人都救出来了就好。’” 展昭挑了挑眉,“是个了不起的人!” “大哥对他欣赏有加,跟他结拜做了兄弟,并且时常对我们说起他,对他赞不绝口。”白玉堂想了想,“大哥的兄弟自然也是我的兄弟了。我在四年前见过林泉风一次,你也知道我不怎么夸人,但他不是坏人。” 展昭当然相信白玉堂的眼光,能得他说一句“不是坏人”,那这人已经好得不得了了! “可能他有什么苦衷,或者什么想法,他没有直接报信而是约了见面,见见再说呗。”展昭说着,又有些好奇,“五琴会馆是什么地方?” 白玉堂摇了摇头,“哦,林泉风琴抚得不错,可能是他自己开的琴馆。” 展昭挑挑眉,“你听过他抚琴啊?” “嗯。”白玉堂随口答了一句,“以前一起喝酒的时候听过。” “你不是也会抚琴么……”展昭幽幽问了一句。 白玉堂摇头,哭笑不得,“猫儿,醋劲比我还大?” 展昭一挑眉,“没啥,反正我也抚琴给人听过……” 展昭话没说完,白玉堂双眉一挑,“什么?你不是不会抚琴么?” 展昭望天。 白玉堂一抓他手腕子,“你这猫爪抚的琴我不是第一个听?” 展昭略带得意地坏笑。 白玉堂明白过来,展昭这是以牙还牙呢,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展昭伸手戳戳他腮帮子,“你才是醋坛。” “啊,找到了!” 两人低头,就见小四子捧着五命仰着脸看他们。 白玉堂灵机一动,低头问,“小四子,你爹的琴带来了没?” “带了啊。”小四子点头,公孙是大才子,琴棋书画工具自然要带身上。 “琴借我用一下。”白玉堂纵身跳下了房顶,伸手接过小四子手里的五命,一手托着猫的前爪,一手搔着它耳朵挠痒痒。 小四子嗯一声,跑去公孙房里拿了琴过来。 展昭也跃了下来。 白玉堂接了小四子的琴,将小猫还给他,拽过另一只还在犯迷糊的猫来。左右找了找,没找到高低合适的琴台,白玉堂索性将石头拉过来,让它趴下当琴台,将琴放了上去。 石头乖乖趴在哪里,剪子趴在一旁,小四子坐在剪子背上晃着小腿,抱着五命看着。 展昭坐在了石头跟前,白玉堂坐在他身后,从后面伸出双手环绕,半拥半搂着,轻轻抓着展昭的手,低声在他耳边说,“左手按着,右手拨琴弦。” 展昭低头瞧着细细的琴弦,回头瞧他,“我没这个天赋啊。” 白玉堂一笑,只是下巴轻轻搁在展昭肩膀上,低声教他,“这个是宫音。”说着,轻轻按着展昭的手指拨了一下。 琴声出来,展昭觉得挺有趣。 “这个是商……”白玉堂的声音就在展昭耳边,前所未有的温柔和耐心,“角、徵、羽……” 这几个音,白玉堂反反复复教了好几遍。展护卫别看心灵手巧,不过这弹琴学得挺费劲。 白玉堂忍不住小,“真是猫爪不成?五爪都分不开。” 展昭瞥他一眼。 白玉堂耐心教了他一小段,让他反复练习,弹熟了就会了。 展昭还当真认真练起来,边问,“这是什么曲子啊?” 白玉堂微微一笑,“我最喜欢的一首。” “挺好听啊,叫什么名儿?” 白玉堂低低一笑,“玉树后庭花……”说完,还从后轻轻拍了展昭一下。 展昭立马炸了毛回头掐他脖子。 白玉堂也不挡着,反正展昭不舍得真掐死他,倒是伸手过去,即兴抚起了琴。展昭掐了他一会儿,觉得费力还不如饱耳福,就这么听着。 前头公孙听到了,赶紧往后溜达,到了院子门口侧着耳朵听。 一旁包延和庞煜也跟过来了,书房里,包拯和吴林捻了捻胡须。这琴声潇洒随性,极有气魄,与一般琴声可不一样。 包延啧啧两声,公孙赶紧对他“嘘”。 庞煜撇嘴,“白玉堂看来心情不错啊,等他有兴致弹一曲可真不容易。” 包延惊讶,他原本还以为展昭在抚琴呢,原来是白玉堂啊,这琴技……果然翩翩佳公子么?! 公孙对他眯眼笑了笑,“书画更是难得,白玉堂那一笔草书,张癫素狂集于一身,所以说他一辈子不会受穷呢,实在没钱了卖字画都行。” “那下棋呢?”包延问。 公孙一笑,“能和赵普下成和棋。” 庞煜包延立马嘴巴成了个小四子惯有的0形。赵普别看是个老粗,但精于兵法,下棋那是和打仗一样从来没输过。 庞煜包延面面相觑,同时问公孙,“那展昭会不会被白玉堂欺负?” 公孙白了他俩一眼,“你们真当展昭是只傻猫啊?白玉堂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展昭是除了琴棋书画之外的,样样精通。” 第198章 所有小猫上辈子都是折翼的醋坛 展昭在白玉堂的教授下,划拉了一下午的琴弦,多少还是能弹奏出一首比较完整的曲子了,洋洋得意。 白玉堂仿佛看到他身后毛茸茸一根猫尾巴晃来晃去,跟五命这会儿的姿势差不多。 不过展护卫也挺有意思,三抓两抓觉得自己抓住了抚琴的精髓,就有心创作一番,于是开始即兴弹奏。 这下,可苦了听琴的众人了。 小四子原本抱着五命坐在剪子背上,原本听白玉堂弹琴听得是如沐春风,这会儿就觉得头晕脑涨了,最后实在受不了,捂着耳朵赶紧就跑了。 外头包延手里茶杯都洒了,庞煜捂了耳朵惊叹——展护卫敢情是个音痴! 包拯和吴林毕竟有点儿上年纪了,手部的刺激听着这乱曲听得胸闷气短的,两人不约而同找个地方坐下喘气。 公孙探头出院子,瞧瞧白玉堂,那样子像是说——你好歹管管你家猫。 可白玉堂此时只是单手靠在石凳子上,一手轻轻把玩着展昭的头发,瞧着某只弹得高兴的猫儿,面露愉悦。 展昭一曲终了回头问白玉堂,“怎样?” 白玉堂很自然地点头,表扬都不带犹豫的,“神曲,了不得。” 展昭受了鼓舞决定再来一曲,于是公孙也捂着耳朵跑了。 满院子就剩石头趴在琴下受苦,两只扁扁的耳朵盖住脑门——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等到傍晚赵普他们回来的时候,就见开封府众人都蔫了,殊不知是叫展护卫魔音贯耳给弄的。 庞煜拉着小四子还小声说呢,“展护卫又得了个独门绝学,这曲子了不得!上了战场他一抚琴,那抵上几万弓弩手,敌军当时就趴下了!” 小四子也点头,“白白竟然说好听哦,不可思议。” 吃了晚饭,展昭和白玉堂一起赶往五琴会馆。 虽然这林泉风是白玉堂故交,但毕竟是贺正那边的人,说白了还是敌人。他既然单独约了白玉堂,展昭自然要跟着,赵普还吩咐了几个影卫跟上。 影卫们都在五琴会馆较远的地方埋伏,展昭轻功可以说是众人里头最好的。他反正身轻如燕,脚底下又没声音,一般他若是想躲起来,殷候天尊一时半会儿都找不见他,因此估摸着骗过林泉风也是绰绰有余。 所谓先小人后君子,当然要提防着林泉风使阴招了!所以展昭悄悄埋伏在五琴会馆的屋顶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即刻出手帮着白玉堂,以免他吃亏。 影卫们也准备随时帮忙。 白玉堂往五琴会馆的方向走,夜里街上还是有不少行人的,众人大多在讨论五命重现和天师捉鬼的事情。可以想见,那么多年都不能出外走动,被困在一个小城镇里头自生自灭,这金棺镇的百姓早就到达了某种极限。一种可称之为蠢蠢欲动的动静,正在悄悄地酝酿着。 五琴会馆就在金棺镇市集一条不起眼的弄堂里,建得十分雅致,二层小楼。 白玉堂和展昭在巷子口分开,展昭拽拽白玉堂的头发,“你可打起精神,别喝他的茶水和酒水,公孙给的香囊带身上了么?睡醒没?有什么事情就叫我啊!” 白玉堂有些好笑,戳戳他,“你才是,稳住气息,别一会儿炸毛了暴露行踪。” 展昭眯起眼睛,“我干啥要炸毛?除非那厮调戏你!” 白玉堂望了望天,见展昭斗志满满的样子像是要去挠人的猫,只得拍了拍他肩膀,“沉住气啊,不然问不出什么事来。” 展昭皱了皱眉头——那要看情况! 白玉堂伸手轻轻将展昭的发顺到耳后,凑过去,在耳鬓的地方亲了下,展昭嘴角翘起,摸摸他腮帮子,笑眯眯上了房。 远处紫影捂着脸,“这两人随时随地……比王爷还不靠谱!” 赭影叹气。 白玉堂也心满意足转进巷子,一人在上一人在下,边走还边对瞧呢,看得后头紫影赭影都有些心惊胆战的,展护卫走那么窄一条围墙,可别掉下来。 到了五琴会馆门口,就听到里头隐隐约约有动听的琴声传出来,展昭听了听,暗自哼哼一声,老子也会! 白玉堂瞧他那样子忍着笑,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很快,就有个老头打开了门。 白玉堂看了看那老头,问,“林泉风呢?” 老头似乎又聋又哑,伸手指了指院中的小楼。 琴声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白玉堂进入了小院……余光瞥见展昭蹲在墙头猫着,心中也是暗暗心惊。展昭这轻功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而且他蹲守和移动的时候,动作真的十分像猫,是不是这也是他轻功的某种精髓?白玉堂记得天尊当年教他练轻功的时候,就经常让他学猫走路。只可惜白五爷心高气傲,觉得自己是生出来欺负猫的,而不是用来学它,于是没学会这招。 五琴会馆远处的一个高高屋顶上,为了避免再露马脚的赭影紫影蹲在那头,手里拿着个远镜往楼里窥探。 四面窗户倒是都开着,二楼桌边,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衫的翩翩公子正在抚琴。两人之前见过了——这就是林泉风。 “嗯……”赭影忽然托着下巴琢磨了起来,似乎若有所思。 紫影不解地问他,“赭聪明,你又想到什么了?” 赭影笑声说了一句,“这林泉风古里古怪的啊。” “哪里?” “你瞧这小楼的设计和院子的摆设。” 紫影左右瞧了瞧,微微皱眉,“诶?有些像是陷空岛的摆设啊,还在院子里种白桃儿,跟白玉堂院子里一样的。” 赭影挑了挑眉,指指牌匾,“你看啊,五琴会馆。天底下什么琴不行,非得五琴。”说着,拿出刀来放在眼前。 “干嘛你?”紫影不解,“元帅不说了么,不准打草惊蛇。” “得了吧,我都瞧出来了展昭能瞧不出来?”赭影撇撇嘴,“展昭别看平日温吞水似的,那要是翻起脸来,打起来那是必然!” 紫影忽然笑嘻嘻,一脸“有好戏看了”的神情。说实话,赭影也挺期待的,看看展昭吃醋发飙是什么情况。另外……他也有些纳闷,这白玉堂虽然样子好看吧,但那种性格一般人吃不消吧?也许只是误会,总觉得林泉风老谋深算,说不定有什么打算。 赭影瞧着院中景致眼熟,展昭则是看着更觉熟悉了! 他在陷空岛出出入入,白玉堂的院子就是他的院子,早就烂熟于心。 这点儿摆设,除了白桃树还有地上的盆栽以及那些石头雕刻,无不是投白玉堂所好。再看那小楼,展昭心里头就闷堵堵,跟白玉堂自个儿设计那小楼很有那么点异曲同工之妙,再配上“五琴”这名号。 展护卫撇嘴——这招蜂引蝶的耗子! 白玉堂倒是完全没在意,他向来比较迟钝,而且一颗心都在某只猫身上,对于其他自然是视而不见。只是耳朵有些发烫,展昭莫不是在碎碎念什么?白玉堂心说完了,这猫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发脾气了,虽然没声响,但气息之中有些异样,自己能发觉,估计林泉风那双大耳朵也能听出门道来。 白玉堂进门前又瞧了一眼墙头,展昭已经“嗖”一声跑没了踪影。 随着琴声上二楼,白玉堂就看到房门敞开着,许久不见的林泉风按住琴弦一曲终了,抬头看走到门前的白玉堂。 林泉风脸上露出了笑容来,倒是不假也不做作,站起来,“多日不见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跨入门槛进屋。 林泉风跟个老朋友似的,去一旁倒茶。 展昭蹲在墙头特意看一眼这林泉风什么长相,看明白后,展护卫的心情又不痛快了几分——小样,长得还不错。 这林泉风是卢方的拜把兄弟,年岁比白玉堂可是大了几岁。看起来十分儒雅,人也像是清高冷傲的那种款型,似乎不爱说话。 展昭看完后,翻身上墙,靠在屋顶上屏气凝神,边看着头顶的星空,边听下头的动静。 “原来包大人已经动身前来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林泉风低声道,“看来这次大宋皇帝用的是声东击西之计,估计过几天就要派出钦差出巡了吧,到时候必定声势浩大,好方便这边探查。” 白玉堂微微皱眉看着林泉风。 展昭也眉头微皱——这林泉风果然老谋深算,他们的计策都叫他猜明白了。 “贺正根基牢固,想要扳倒他可不容易。”林泉风将茶端到白玉堂跟前,请他入座。 对面对坐了,贺正开始仔细打量白玉堂,“气色不错啊,新婚还好?” 说话间带着几分似调笑又似打趣的调调,白玉堂一笑,“甚好。” 屋顶上,展昭撇嘴——个耗子!又想起新婚种种,展护卫忍不住咧开嘴,是挺好! 林泉风摇了摇头,“你还是老样子,大哥大嫂都好?” “都很好,卢珍都会走路了,有空你去岛上做客吧,大哥十分挂念你。”白玉堂低声说着,心中估量,林泉风为什么会跟随贺正? “是么。”林泉风也笑,“大哥喜得贵子的时候我也听说了,有事在身一直没去看我那侄子。” 展昭在屋顶上有些气闷,心说你们倒是快点说正题啊,这孤男寡男的,在一个屋里唠什么家常?想看卢珍去陷空岛不就行了么?想起卢珍,那小家伙也、胖乎乎,虎头虎脑挺有意思的。 紫影拿着远镜,边问赭影,“似乎没什么机关啊?” 赭影也点头同意。 “你怎么会和贺正扯上关系?”白玉堂开门见山,直接问了。 林泉风笑了笑,“我爹是他的朋友,当年交情甚笃。我爹过世的时候,他接济过我和我娘,算是对我有恩。” 白玉堂皱眉,知道不好——若说是为了钱财功名都还好说,可这恩惠,对于江湖人来说可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林泉风站了起来,叹了口气,“贺正这个人十分了不起,你说他是贪赃枉法也好,心术不正也罢,但是的确相当能干聪明,而且此人野心极大心狠手辣,你们想查他,要多费些功夫。” 白玉堂抬眼看他,“你知道他干过多少坏事么?帮着他可是助纣为虐。” 林泉风笑了笑,“我并不是帮着他,他既有恩于我,我不过是报恩罢了,他的作为我也不赞成,但拒绝也要想法子。当年徐元直讨了曹操将领出去办事,才逃过赤壁一劫,我不过也学学前人,离成都府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否则我若在他身旁,他若真的到时候大难临头,我也得左右为难一阵,说不定还要违背本心去救他。” 白玉堂算是明白了,这么说,林泉风也是身不由己,但并不像帮贺正。 展昭在屋顶上听得清楚,理由算是挺充分,就不知是真是假。 “那你今天约我来做什么?”白玉堂问。 “弹琴啊。”林泉风含笑说。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按住脑仁——这林泉风故意把“琴”字念得怪怪的,听起来跟“谈情”似的。 展昭想到这里就有些上火,但是转念又一想,觉得自己应该压一压火头,说不定是多心了呢?! 于是,他靠在屋顶上,脑中忽然出现了小四子的形象,他正拽着自己右边的袖子认真说,“喵喵,肯定是你多想了!嫑误会!沉住气。” 展昭的气头才压下去了些,深呼吸。 白玉堂皱眉,他倒是没听出别的,就知道这林泉风说笑呢,单刀直入接着问,“你不会插手此事?” 林泉风笑了笑,摇头,“不会,只是知道你们一定想攻打段家寨。为了安贺正的心,我在段家寨附近准备了好些机关,怕你们误踩。” 说着,他拿出一张图纸来交给白玉堂,“你看一眼应该就会懂。” 白玉堂伸手接了,打开看,皱眉……说起来,赵普他们没急着攻山是对的,这机关布置的简直是天衣无缝,若是没这张图纸,真的有可能全军覆没在那儿。 白玉堂皱眉看林泉风,“你就这样背叛贺正?他不是对你有恩么?” 林泉风笑了一声,“大意当先吧,更何况是为了帮你,我可不想与你为敌。” 屋顶上,展护卫胸口更加堵了一点。左边忽然又出现了个小四子,凶巴巴一脸的不忿,撅个嘴拽住他袖子,“喵喵,那个家伙摆明了对白白有意思!” 展昭就觉得恼仁一抽一抽的疼,心里头就骂——死耗子!沾花惹草。 白玉堂在屋里都感觉到展昭在屋顶上闹脾气了,但轻功太好一点儿声响都没有,这感觉特别诡异,跟闹鬼了似的。 远处,赭影拿着远镜看小楼里头,紫影却拿着远镜看展昭的面部表情,还伸手拍赭影,“赭聪明,你看展昭脸上表情可精彩哩!” 收了图纸,白玉堂盘算着接下去说些什么。 林泉风却先开了口,“段大山是个蠢材,毫无用处,贺正并不知道我与卢大哥的交情,所以放心让我来看守大门。毕竟,若是想从我这儿安然通过而不弄出动静惊动成都府,几乎是不可能的。”说着,拿出一样东西,“对了,这个给你。” 白玉堂接过林泉风递过来的一块玉牌。 “贺正府内,跟皇宫建造相似,他如今就是一方诸侯,与吐蕃联系甚密切,你们要出入他府邸查找线索,用这方便点。” 白玉堂接了令牌有些不解,“你帮着我们对付贺正,不怕人说你背信弃义?事实上你不必做那么多,不助纣为虐已经足够。” 展昭也撇嘴——一定有阴谋! 林泉风却是笑了笑,“不是帮你们,是帮你。” 展昭就感觉一左一右两个小四子用力扯他。 一个说,“喵喵忍耐啊!不要管他说什么,大局为重小心被人家发现。” 另一个却说,“喵喵,这样你都能忍啊?那人对白白有意思哦!” 对过紫影和赭影早就不记得看白玉堂那头的情况了,都看着展昭。 白玉堂在屋里都感觉到展昭在屋顶上不知道折腾什么呢,林泉风抬头看了看头顶,白玉堂有些尴尬。 就听林泉风一笑,凑过来,“还有,有件事情一直想跟你说……”说完,低声在白玉堂耳边说了一段话。 展昭听不清,不过彻底炸毛——都咬耳根子了,他奶奶滴!左边那个让他去打架的小四子越来越大,右边那个让他别冲动的小四子越来越小。 展昭正纠结,就听林泉风忽然哈哈大笑,“你家养的猫还真不识逗,我跟逗个背后灵似的,这有趣。” 白玉堂扶额叹气。 林泉风坐下,“你嫂子也想你呢,有空去晋城我那儿坐坐,最好能让大哥他们一块儿来,我儿子还想跟你学功夫。” 白玉堂轻轻点头。 屋顶上展昭差点没滚下来,左右看看,两个闯祸的小四子都撒腿跑了。 远处紫影和赭影面面相觑——展昭咋的了?突然就霜打的茄子了?刚刚那股子较劲的气势嘞? 拿着图纸别过林泉风,白玉堂在拐角看到了一脸讪讪的展昭,上前瞧着他笑。 白玉堂忍不住伸手捏着展昭下巴晃两晃,“你这笨猫。” 展昭脸都皱到一起,“你也不早说他已经成亲了。” 白玉堂失笑,“他跟大哥差不多年纪,自然成亲了。” “那么大啦?”展昭睁大了眼睛惊讶状,“长那么嫩呢?” 白玉堂无奈,搭了他肩膀往回走,“他有意逗你呢,才把小楼院子弄成这样。” 展昭问他,“你觉得呢?林泉风信不信得过?”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拿出一封信,“临走时他让我交给包大人的。” 展昭伸手捏了捏,“这么厚?” 白玉堂点点头,“你猜这是什么?” 展昭不解摇头。 “刚刚林泉风小声跟我说的,这是被贺正软禁和关押的人的名单。”白玉堂低沉了声音。 “哦……”展昭一脸郁闷,“这人,悄悄跟你说话原来是说这个!” “你以为?他胡乱说话不过是逗你玩儿,真正让他不惜背叛的原因是这个!”白玉堂指了指那信封,“贺正在成都府山中私设牢狱,将有异心的官员和百姓都拘役。另外,还从四里八乡绑架了几百个孩童,以要挟父母。” 展昭听得双目圆睁,“有这种事?!简直无法无天!” 白玉堂点了点头,“贺正如今狗急跳墙,我们必须加快行动,除了要拿下贺正,还要想法子将人质都救出来。” 展昭点头,和白玉堂快步回去跟包拯回话了。 包拯等人一听这个也是惊骇不已——这贺正疯了不成?! 众人一商,议事不宜迟,先由白玉堂和展昭带着影卫按照图纸上山探路,发现图纸无误,赵普便带着三千赵家军神不知鬼不觉地攻了段家寨。那段大山还在做梦呢,睡梦中就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关了起来。 赵家军数万人将整个段家寨都占为己有,变成了一个隐秘的营盘,埋伏于山中,等待下一步行动。 第199章 五命神猫 得了段家寨之后,紫影和赭影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审讯段大山。 一般来说吧,骨头够硬的人,都挺有出息的,而没骨头的人,基本都没出息。这段大山是个草包不说,还是个窝囊的胆小鬼。 紫影一瞪眼刚拿出烙铁一吓唬他,这厮跪地磕头,连他家祖坟在哪儿埋着都说出来了。 赵普和包拯都在牢房外边听着,两人对视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流露出了一丝疑惑。 段家寨修葺得十分漂亮,这段大山一看就是个十分会享受的人,山寨据说半个月前刚刚翻修过,请了不少名工匠,中了好些奇花异草,地板都用方砖铺了,奢华至极。更缺德的是他还好色,光压寨夫人就十五个,原本据说还都是良家妇女。 山寨的人都扣押了起来,其他人在别院里商量事情。 展昭拿着林泉风给白玉堂的名单,发现在名单的末尾,还有几十个名字是用朱砂写的。朱砂写人名,无外乎告诉看的人——这些人已经不幸死了。 之所以会引起展昭的主意,是这几个名字——似乎都能对上一些著名,但消失了不见踪迹的武林人。 展昭双眉微皱,正想不通,就感觉有人挨近了,揉自己眉心。展昭原本以为是白玉堂,但瞧见眼前胖胖小小的手,才知道是小四子,转眼看他。 “喵喵,不可以皱眉头。”小四子说着,双手扒着桌面,坐在展昭身边看名单,“朱砂写名字是已经过世了么?” “嗯。”展昭抬起头,才发现众人都不在身边,只剩下几个小孩儿,和剪刀石头……以及趴在桌上打盹的五命。 吴豆豆过来看了一眼,黯然神伤的样子出现在小脸蛋上,有些不协调。 展昭摸了摸他脸蛋,“豆豆,这里有你认识的人么?” 豆豆点了点头,伸手指着一个名字——刘欣。 “刘欣是很普通的名字哦,会不会认错了?”小四子安慰豆豆。 豆豆摇了摇头,“他是爹爹的把兄弟,帮着偷账册他也有份的,当年若不是为了救爹爹,他也不会死了……爹爹让我一直记着他。” 展昭皱眉,“那个刘欣,长什么样子?” “很高很壮的!”豆豆认真说,“他平时总拿着棍子,功夫可好了,我一直以为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有他保护爹爹,爹爹一定不会有事,但最后……” 豆豆低头抹眼泪,五命忽然醒了,凑到豆豆身边,软软的白爪子轻轻按住他胳膊,像是在安慰一般。 展昭放下名单,问身边箫良,“白玉堂他们呢?” “五爷说给你去找点吃的,其他人都去安顿赵家军了。”箫良回话,“五爷说不让打扰你。” 展昭知道自己刚刚看的专注,可能白玉堂也发现问题了,又问豆豆,“豆豆,刘欣使用的那根棍子,是不是一根黑铁棍子,棍子顶端有个虎头?” 豆豆惊讶地看着展昭,“展大哥,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刘叔叔啊?” 展昭脸色更沉了几分。 “猫儿。” 这时候,白玉堂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食盒,里头都是吃的,将三个小家伙聚拢到一起让他们吃饭。 白玉堂拿了一份点心给展昭,边问,“发现没?” 展昭点头。 “发现什么了?” 这时候,公孙提着个药匣子,和包延、庞煜一起走了进来,这几人是去给那些被山贼押在山上的村民检查身体去的。 展昭让公孙看那一份朱砂色名单,“这里十几个人,各个都是江湖闻名的高手。” “高手?”庞煜有些兴趣,过来抱着五命给它喂鱼,边问,“多高的手?” 展昭一笑,“很高。” 另一头,小四子正在给石头喂炒面,自己叼着半个包子,仰起脸,“真的么?死了那么多厉害的人?” 白玉堂将名单又过目了一遍,“奇怪啊……莫非贺正有千军万马可以动用?” “这些人都是被暗杀的。” 这时候,老头吴林走了进来,说了一声。他手里拿着几个馒头,见豆豆已经在吃饭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馒头,苦笑一声,“习惯了,差点忘了这里没人追杀我们。” 包延皱眉,这一老一少,之前也不知道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这会儿,包拯也回来了,展昭问,“大人,赵普呢?” “到营里吃饭去了应该。”公孙没等包拯开口,帮着回了一句。 众人都有些不解。 箫良给剪子喂炒饭,帮着答,“师父要和将士们一起吃饭的。” “嗯嗯。”小四子晃着腿,“九九说了,兵不吃,将不吃,有饭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仗一起打,这个是规矩。” 吴林叹气摇头,“只可惜,这样的将太少,这里的兵每年军饷都被占光了,若是吐蕃那边打进来,我怕我们的兵饿得连刀都拿不动。 公孙赶紧给他递茶,边嘱咐,“老爷子,这话一会儿赵普回来你可别说啊。” 众人都点头,赵普要被气死的。 吴林点了点头,见展昭正看着自己,就想起刚才话还没说完,接着说,“这些江湖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就那样死了!“什么?”众人都一愣。 白玉堂问,“暗器还是毒药?” 老头连连摇头,“都不是。” “那是怎样死掉的啊?”小四子想不明白了。 “我说出来,你们也许不信。”老头低声说,“是咒语。” “咒语?”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异口同声问了起来。 连包拯都皱了眉头,“真有这种事?” 公孙想了想,“莫不是……借助了西域妖僧的诡计?” 吴林点头,“公孙先生也听过西域妖僧一说?” “听过。”公孙道,“据说西域一带妖僧都有诡秘咒术,能杀人于无形,还能让人癫狂。” 吴林皱眉,“我觉得是一种诡计,但是防不胜防倒是真的。” “必定是诡计。”包拯忽然开口,“凡这种说能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的,大多是些诡计。” “大人有何高见?”公孙好奇。 “你们想,若是真那么邪性,为何不直接将皇上、我、等等朝中全部官员直接杀死?而为何就杀几个身边人?”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包拯说得很有道理。 展昭摸了摸下巴,“但是我们此行必须小心,能一下子解决那么多高手,定留着杀手锏呢。” “说到杀手锏。”包拯插话,“贺正的确可能深藏不露,只可惜平日与他交情不深,同期的时候也没说多少话……只听传闻,对他太不了解。” “大人,问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白玉堂见包拯疑惑,就问。 “段大山那里线索有限,都是些我们已经掌握的,但对于贺正,段大山也不了解,而且最奇怪的是。既然贺正知道这金棺镇很重要特地派了林泉风来协助看守,为什么要安插一个段大山这样的庸才在这儿呢?他能做些什么?这不添乱么!”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是那么回事。 到成都府还有一段路,众人先在段家寨安顿过夜……山上的夜晚,自然和平地有些不同。 展昭和白玉堂在院子里的凉榻上坐着,也没心思看星星了,翻看着手里的名册,都有些唏嘘。 “想不到这几个高手忽然消失在武林,原来丧命于此,还死了个不明不白。”展昭感慨世事无常。 “若是能找到尸体就好了。”公孙也点头,“这样能查出凶手。” 说话间,赵普回来了,可见忙了一天了,回来往凳子上一坐就往公孙怀里钻,“亲亲,老子好久没那么累了,贺一航那家伙还派了邹良那个闷葫芦来,老子说三句他连个屁都不放。” 公孙将他按在藤椅上,给他捏肩膀,赵普舒服得哼哼。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还没说话,就听到五命忽然“喵”了一声。 展昭和白玉堂转脸看它,只见五命站在院子中间,不停滴转圈。 起先两人觉得它可能是在追什么虫子,可是五命一直“喵喵”地叫着,似乎非常不安。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五命的叫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嘶叫了起来,叫声慑人。 “哇。”赵普托着下巴,“这猫什么毛病,不是春天猫才叫的么?大冬天叫什么?” 公孙拍了他一下,“春天叫的是母猫,五命是公猫。” “这样啊……”赵普抓头。 五命的叫声引来了吴豆豆。 “五命,怎么了?” 豆豆把它抱起来,可五命接着叫,嘴角都流血了。 “呀!”小四子心疼地凑过来,“它怎么回事?” “爷爷!”豆豆看急匆匆赶来的吴林,小脸蛋雪白,“跟那天一样啊!” “哪天”白玉堂问。 吴林此时也脸色苍白,包拯走了出来,“发生什么事?” 五命还在叫,叫声凄凉令人不安。 吴林忙解释说,“五命救过我很多次,最危险那次就是山洪来的那天晚上,五命就是用这样的叫声把我们叫醒的。” 众人面面相觑。 庞煜抬头四顾,“这里是山顶,应该不会有泥石流或者山洪吧?” “这几天都没下雨,天那么冷,不可能的。”公孙摇头。 这时候,就见五命低着头,对着一个方向叫,众人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就见石头坐在地上,正瞧着吴豆豆怀里的五命,剪子也走了过来,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像是在交流。 “它们,会不会听得懂?”展昭问。 小四子摸了摸石头,“石头,五命说了些啥?” 石头坐在那里,像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回头瞧剪子。剪子低头,开始嗅地面,一直到了墙根的位置,便扯一些地上的草。 “我就说一股味道。”庞煜过去捡起草来敲,“地上怎么种了那么多艾草?赶蚊子的么?” 公孙看着墙角的艾草,若有所思,“这种草是夏天才有的,冬天早死绝了,这些是应该从西边炎热的地带挖过来,刚刚种上的,你们看根在土里都没长好。 扒拉开了艾草,剪子确定地面上刚干净净就剩下泥土了,回头叫石头。 石头过来嗅了嗅,就开始狠命刨地,剪子也同它一起飞快刨地,随着沙石尘土不断地飞起,众人就发现——五命不叫了!它似乎是安心了一般,很疲劳地趴在豆豆怀里,公孙帮它处理伤口,发现嘴巴都扯裂了,估计它喉咙一定也受了伤,要好好调养。 没一会儿,石头钻进了洞里,很快出来,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到了赵普身边,给赵普。 这情况有些奇怪,石头无论捡到什么,都是第一个给小四子的,这次却给了赵普。赵普拿起来一看,脸色大变,“雷火弹!” 众人大惊——地底竟然埋了火药?! 赵普立刻吩咐影卫,“让所有人把火熄灭,山寨里不准见明火,今晚月亮挺大,我们就接着月光,所有士兵一起挖地,把雷火弹挖出来!” “是。”影卫们也知道非同小可,带着人集体挖地去了。 今晚上可热闹了,整个段家寨被掘地三尺,挖了个底朝天。 这边院子里,石头剪子将整个地都刨开,发现了地底的大量雷火弹。 赵家军这一晚当了一宿的掘子军,等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将雷火弹都聚集到了临时的操场上,堆成小山。 白玉堂带着一些熟悉雷火弹的老兵拆引信,以免误爆,看着堆得高高小山一样的雷火弹,赵家军众人都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好家伙啊!若不是发现得早,突然一爆炸,所有人都得死。 白玉堂累得手都软了,练功都没那么累过,展昭将他的胳膊放在腿上,双手帮着按摩,再看看一尘不染的白五爷白衣服上都是黑黑黄黄的火药,也有些哭笑不得。 赵普盯着那小山看了半晌,问欧阳,“多少?” 欧阳回答,嗓子都有些哑,“三千颗。” 赵普冷笑了一声,“够把这山炸平了。” 包拯皱眉,“贺正果然老谋深算,他安排段大山这草包上这里,是为了让我们夺取段家寨,好来个瓮中捉鳖。又怕太容易攻下山寨会引我们怀疑,所以特意安排了林泉风来。 庞煜想了想,“那亏得林泉风给了我们图纸,我们提早上来,若是没图纸,真可能中招啊……” “对方应该是想我们攻山需要一段时间并且可能闹出大动静,段大山可趁机派人去报告去,然后等我们得了山寨安营于此,贺正再随时随地派人来,把我们、段家寨所有人包括林泉风炸上天去。”赵普冷冷一笑,“果然不毒不狠不丈夫啊,他奶奶的,老子打了半辈子仗,差点拖家带口栽在这山沟沟里。” 展昭揉着白玉堂的胳膊,小声说,“幸亏你大哥和林泉风有交情。” 白玉堂失笑,看了看豆豆怀里乖乖趴着的五命,“谢它才对。” 众人一起回头看五命,一只胖乎乎的小黑猫,温顺地趴在豆豆怀里晃尾巴。再看看那高高一堆雷火弹,差一点就集体做了烤肉串。 赵普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就听欧阳“嗷”一嗓子将五命抱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这不是猫,是猫菩萨!” 赵家军全员都点头。 欧阳举着五命,“加入赵家军吧?给你坐第二把交椅!” 众将士再次一起点头,赵普抚着额头,公孙无奈地瞧他,“你带出来的兵,打仗是挺厉害,就是性格么……” 赵普瞧他,“性格怎样?” 公孙撇撇嘴,“跟你一样,脱线、秀逗!” 赵普再一次叹气,抬头看,全营几万士兵都跑来要摸一下五命沾沾喜气,吓得五命炸了毛赶紧逃回豆豆怀里。 展昭捏着白玉堂的胳膊,对一脸享受的白玉堂说,“看吧,天下猫儿最厉害!” 白玉堂也想笑,接了一句“厉害猫儿耗子逮。” 展昭忍不住拍了他一记,白玉堂佯装很痛,展昭好笑,白玉堂装流氓都装得很优雅…… 不过,众人始终好奇——五命究竟是什么来历呢?为什么如此聪明通灵性? 赵普让人将雷火弹妥善保管,众人又聚集到了一起商量对策。 包拯道,“雷火弹不响,贺正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到了。” “听林泉风的意思,的确,贺正也没想到我们来得那么快!”展昭问,“大人是不是想将计就计?” 包拯点头,看赵普,“这些雷火弹,有一天可能还给贺正和那帮外族!” 公孙拆开一颗正研究呢,边告诉众人,“这些用来做雷火弹的黄纸都是西域纸。” “贺正囤积那么多雷火弹,这厮真想造反呐!”庞煜摇头,“而且这人心思也太细了,竟然还在地上铺艾草,去除味道,好让我们没法发现!” 赵普点头,“他何止想造反。” “用西域咒术杀害武林人士,又用西域来的雷火弹。”展昭抱着胳膊,“可见他勾结吐蕃的事情也是真的!我们得尽快想法子,以免到时候大战一起,会血流成河。” 第200章 番外 鼠猫定亲直播记(五)中略01 准备就绪 眼看着定亲酒的良辰吉日是越来越近,开封府众人也忙碌了起来。 基本,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情做。 公孙算账最精明,这次虽然不说是有多铺张,但用度花销还是不少,所有的账目和调度全部由公孙负责,包延就是他的得力助手,两人把每天众人的活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庞煜是对外的,最近有很多人送礼套近乎的,庞煜帮着一一打发走,这次定亲只请自己人,不请外人。 剩下众人,展白两家的爹娘负责筹备婚礼的一切需要物品,影卫们一半帮忙搬东西,一半帮忙装扮喜堂,开封府全部下人衙役负责扫尘。 天魔宫一众人等和陷空岛众人布置船。包拯已经准了展昭假期,等到订婚宴结束,展昭会坐船,和白玉堂一起出游。 第一站北上,去极北映雪宫,到那里住三天;再南下到红殷寨,再住三天;到天尊的百花谷,再住三天;到天魔宫,再住三天;接着就一直南下,到常州府,展昭的老家住三天;再到陷空岛,多住几天;再到逍遥岛住几天;最后……卢方腾出了一座白沙小岛给展昭白玉堂他们,上头已经盖好了房子,那岛子还没命名,等着他俩自个儿取。 大致行程就这样安排了一下,因此众人忙得双脚不着地,连小四子都整天抱着东西跑来跑去。 相比起来,展昭和白玉堂倒是比较闲的。 这一天,一大早起来展昭就觉尘土飞扬,出外一看,只见众人都拿方巾捂着口鼻,院子里鸡毛掸子飞舞,开封府众人正集体扫尘呢。 白玉堂最怕灰尘,索性退回房里,展昭左右看了看,也想帮忙,被殷兰慈赶了回来,“去去,今天扫尘,开封府、和船上,定亲前最重要一整理次,你俩不准参加。” 展昭无语,“那我们住哪儿去?” “你俩不准参加是不准你俩打扫这几处地方,因为人手够了。”殷兰慈说着,交给白玉堂和展昭两把鸡毛掸子,对门外招招手,“进来。” 展昭和白玉堂抬眼望出去,就见门外走进四个人来,小四子提着个桶、箫良拿着一堆抹布,殷候和天尊一人拿着一把扫把。 白玉堂眼皮子挑了挑,“不是吧……” “你们的新宅子呢,之前打扫过一次,本来就比较干净,所以你们几个负责新宅打扫。”殷兰慈笑眯眯吩咐。 外头陆雪儿拿了一个大包袱来,“这是新的被褥,都带去啊,床要铺好。” “好。”小四子伸手接住,陆雪儿一松手,“噗”一声,小四子被压在了一叠被子底下。 “槿儿!”箫良赶紧挖开被褥将小四子救了出来。 两位娘亲要走,白玉堂忽然开口,“我申请换人!” 殷兰慈和陆雪儿回头看白玉堂,“换人?” 白玉堂将鸡毛掸子放下,坐下端着茶杯,“我要白福、包富、庞福和小玉,他们四个一点用都没有。” 展昭连连点头,“是的。”边说,边伸手一指白玉堂,“随便找个下人,把他也替掉,这耗子懒得都不成样子了,扫尘最不顶用的就是他!” 殷候和天尊都点头! 白玉堂一脑袋黑线,有些怨念地看展昭,不过替掉自己也行啊,大不了上太白居喝酒去。 小四子也挺高兴,凑过去挨着箫良,“小良子,我们去听戏好不好?那天媛媛姐姐说,沈家园子的戏班拍了一出新戏,叫鼠猫天仙配,好好看的!“是么?” 小四子话一出,开封府一半的人都跑了过来,凑过来问他,“鼠猫天仙配?” “嗯呐。”小四子喜滋滋点头,“媛媛姐姐说那日还请进宫里给太后他们演来看,大家看了都说好看!” “演的是展大哥和白大哥?”包延好奇。 “是哦。” “哎呀,不如包场吧。”庞煜赶紧让人去定位子,还有说要带家眷一起看的,包延在一旁统计人数。 “你们哪个都不准去!”殷兰慈和陆雪儿一拍桌子,将众人都撵了出去,回头警告白玉堂和展昭,“定亲有规矩的,一定要把房间整理好,不准有尘土,我过会儿来检查的,给我好好收拾!”说完,还瞪了小四子他们四人一眼,眯着眼睛威胁,“扫尘啊!扫尘!” 小四子钻到殷候身背后,殷候拿着笤帚撇嘴,“大材小用。” 很快,众人到了白玉堂和展昭的新宅子门前。 小四子他们还是头一遭来,进了门一看,就忍不住赞叹“哇……好漂亮的宅子!” “包大人真够意思啊。”殷候啧啧两声,“还送你们房子。” 小四子在屋里转了几圈,“好多小老鼠和小猫!” 展昭拿着鸡毛掸子走到屋檐下,抬头看着上方漂亮的木椽子,还有结构外露的飞檐,还真是积累了些灰尘啊。 箫良算是这几个人里最靠谱的,拿来了梯子,拿着抹布爬上去擦窗户。 小四子带着石头剪子去打水。 殷候拿着扫把看了看,挑起一边的眉毛,研究该怎么用。 天尊优雅地坐在石桌边上等茶喝,边环顾四周,“这宅子有些年头了啊,啧啧,竹子和菊花都不错啊,够雅致的。” “叫你扫地,谁让你来赏花的。”殷候将他拽起来,给了他一把扫帚。 “我怎么可能会扫地?!”天尊扭转脸。 殷候觉着天尊不扫地,自己就要多扫一个人的份了,那怎么行?!就道,“老东西,筋骨老得都动不了了吧?怕闪了腰就直说!” “我呸。”天尊不服气,“你跟我半斤八两。” “我可跟你不同,我扫地拿手。”说着,殷候还当真扫起地来。 天尊是个小孩子脾气,见殷候会没理由自己不会,就拿着扫帚学着殷候的样子扫了两下。扫着扫着,天尊觉得还挺好玩的,可以用来写书法,不过扫帚不太好使。 那一头,小四子提着个木桶晃晃悠悠过来,嘴里哼哼唧唧唱着小歌谣,后边石头剪子跟着,一人叼着一个拖把。 “小四子。”殷候叫住他,接过了他手里的水桶,又拿了一个拖把,打湿后开始在地上写字。 “这个有趣!”天尊腾身施展,在地上写起了书法,小四子边看边拍手,“哇,天尊好棒!” 殷候靠着扫把看着,“还挺得意啊,你一天到晚名人字画,我也没看出什么特别好的来啊,看我的。” 说完,殷候也抓了拖把,跟天尊比谁的字写得好。 两人一来一往,院子里的地被擦得锃亮。 小四子看得直拍手,展昭拿着鸡毛掸子掸灰尘,边说,“这倒是个擦地的好法子。”边说,边回头看白玉堂。 就见他一派悠闲地坐在石头桌旁边,手里的鸡毛掸子逗着石头,看着热闹。 “白玉堂!”展昭好久没连名带姓叫白玉堂了,吓了他一跳。 抬头看他,“猫儿?桂花茶喝不喝?” “喝什么茶啊。”展昭伸手指了指他手里的鸡毛掸子,“让你扫尘呢,谁让你喝茶了,起来。” 白玉堂傻傻看着展昭,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指使过呢,一耸肩,“不会。” “不会?扫尘你都不会?” “从来没扫过。” “不会我教你,你看你,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白玉堂依然笑得云淡风轻,“要分五谷干嘛?会吃不就行了么?” 展昭眯起眼睛,拿着鸡毛掸子对他勾了勾,“你来不来?!” 白玉堂无奈,不过展昭的话有魔力么,白大爷乖乖站了起来,拿着鸡毛掸子跟拿着什么名器似的,慢悠悠走过来,双手一背,抬头,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下来……赶紧退了一步。 “啪”一声,一块脏兮兮的抹布落到了白玉堂眼前的地板上。 白玉堂低头看了看,仰起脸,只见箫良紧着道歉,“啊,白大哥,你别站在那里,我用过的抹布都会丢到那里。” 白玉堂见的确四周比较危险,就一跃到了展昭身边,拿着鸡毛掸子轻轻拍了拍展昭。 “不是让你掸我,掸灰尘。”展昭伸手指了指上方的屋檐。 白玉堂仰起脸看了一眼,觉得也没什么难度,就伸手学着展昭的样子掸了起来。 刚刚扫了两下,立刻一捂眼睛,“灰……” “灰?”展昭回头,就见白玉堂揉眼睛。 “喂!”展昭赶紧一把抓住他手,“进灰尘了还揉眼啊,跟我过来!“说完,拉着白玉堂到旁边坐下,伸手掰他眼睛。 白玉堂觉得眼睛睁不开,展昭掰开他眼睛瞧。 “呼……”展昭对着白玉堂的眼睛吹风,边感慨——睫毛好长! “猫儿,口水别吹进去。” “那算你便宜。”展昭弄了块干净的湿帕子给他擦眼睛。白玉堂的眼睛立马没事了,就是稍微有点红。 “还痛不痛了?” 展昭挨近看。 “嗯?”白玉堂仰着脸也看他,故意说,“好像还有一点。” “还有?”展昭认真盯着白玉堂的眼睛,上边翻翻下边翻翻,拧着身看不清楚,就索性将白玉堂按在藤榻上,自己爬上去看,“躺着别动!” 白玉堂靠在藤榻上随便展昭看,展昭翻来翻去,“怎么还在痛啊?好奇怪,你是不是长砂眼了?“什么砂眼?”白玉堂伸手去翻展昭的眼睛,“和你的不一样?” “好像有一些哦?”展昭边伸手,“小四子,给我那面镜子来。” 展昭说完了,众人却没了声音,转过脸一看,只见小四子正傻乎乎地看着他们,连一旁殷候和天尊都不说话了,无语地看着两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才发现怎么离得那么近啊,再看一下彼此这会儿的处境……展昭赶紧爬起来,尴尬地咳嗽一声。 白玉堂也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衫。 “眼睛不疼了。” 良久,白玉堂厚着脸皮说了一声。展昭有些无语地看他,分明就是装的! 殷候和天尊忍着笑到一旁,继续“书法”拖地,小四子提着小桶去帮小良子扫尘。 留下展昭“手把手”教白玉堂扫尘。 “灰尘……” 白玉堂刚一抬手,又落了灰尘入眼。 展昭郁闷,这人真是富贵命啊,扫个尘而已,至于扫一下就眼睛进灰? “抬着头扫灰尘,怎么可能不进眼睛?!”白玉堂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 “是你笨。”展昭一手托着他的下巴,“扬起一点,再避开一点,看准灰尘的位置!” 白玉堂一脸佩服地看展昭,“掸灰尘还是练功?” 折腾了半天,最后的结局还是展护卫忙忙叨叨掸灰尘,而白五爷在一旁优雅地喝茶,继续用鸡毛掸子逗石头。 忙到傍晚,白玉堂出去一趟买回来晚饭,众人都累趴下了,房子倒是打扫得一尘不染,尤其是地板。 殷候和天尊不愧内力深厚,地板砖都被磨下一层去,锃亮! 小四子累得趴在石头背上,箫良给他捏胳膊。 白玉堂将吃食都拿出来,左右看了看,“展昭呢?” 殷候指了指后头,道,“在后院呢,刚刚说去洗手。” 白玉堂就放下东西,到后院找展昭去了。 此时院子里,展昭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正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看地板砖。 “猫儿。”白玉堂到了他身后,“找什么?” “嗯……有些东西。” “什么?”白玉堂略感紧张,“轰天雷?毒药?” “哇,白少侠,你怎么这么阴暗啊。”展昭伸手拉他蹲下,和自己一起看。 “什么东西?”白玉堂蹲下才发现,原来地上刻着一些图画。像是小孩儿刻的,一幅幅的地板砖画都是连着的。画了两个小孩儿,幼年时候青梅竹马在一块儿玩耍的样子,十分开心,他们似乎就生活在这个院子里,整天吵吵闹闹追追打打的。 于是,两人顺着石砖一直看到了墙边,看着两个小孩儿长大,一个上了学堂,一个出去闯荡江湖,一文一武都很有学问,知道二十多岁两人又回到了开封。最后在一片小树丛前边,画面停了下来。 “没有了么?”白玉堂皱眉,“好不容易等他俩长大了,就没了?” 展昭想了想,扒开树丛,就见墙壁上还有一幅画,是一个成亲的场面。 展昭和白玉堂会心一笑。 白玉堂伸手搭着展昭肩膀,“猫儿,后天就定亲酒了,你准备好没有?” 展昭托着侧脸看他,“你呢?” 白玉堂一挑眉,“我准备好很久了。” 展昭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多久?” “比你久啊。” “切,分明最开始都不记得我!” “你承认从小就暗恋我?” “笨耗子!” …… 第201章 夜行者 众人决定分头行动,先派人深入成都府查探虚实,赵普公孙包括包拯留在山寨里,等待时机。 而展昭白玉堂则决定先行深入成都府,不过这里遇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两人要变装! 成都府也有不少江湖人,展昭和白玉堂平日特征太过明显,尤其是白玉堂,一天到晚一身白,长得还那么帅,招摇过市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展昭倒是还好些,只要不穿官服,基本也没人能认出他来。 首先,两人的兵器包了起来,变成两个布条,其次……给白玉堂换衣服。 展昭跟公孙借了件书生袍子,白色,显得特别斯文儒雅,穿上后活脱脱一个念书人。 小四子拍着手,“喵喵好像夫子哦!” 白玉堂百般无奈,借了赵普一件黑色衣服穿。这一穿上,白五爷黑了一张极俊的脸,浑身不自在,寒丝丝的。 小四子瞧了一眼,躲到箫良身后,“小良子,白白好吓人!” 两人去自然不行了,还有庞煜和包延随性,另外,赵普派了紫影赭影两个最机灵的影卫跟随同行,主要是保护庞煜和包延的安全。 六人连夜下山,赶往成都府。 赶了一晚上路,次日清晨天亮前悄悄入了成都府,四人轻功都好,庞煜包延被他们随便一带,无声无息跃过了重重关卡,在没引起任何怀疑的情况下进入了成都府。几人先在一家普通的客栈落脚,趁着时候还早,睡了一觉。 次日晌午左右,众人起床。 展昭就看到白玉堂在一旁扯衣服,有些想笑,凑过去伸手从后面一搂。 白玉堂叫他吓了一跳,回头看他,展昭笑眯眯,“不舒服啊?” “浑身不自在。”白玉堂有些郁闷,“我最讨厌黑色。” “不会啊,挺好看的。”展昭说了一句。 白玉堂略微愣了愣,忽然觉得好像还真没那么难受了,就回头看展昭,“真的?” “嗯。”展昭下巴架在他肩膀上,“挺好看的,穿白穿黑各有各特色。” 白玉堂感觉好多了,点点头,头一次穿了黑色也觉得浑身舒畅。 “不难受了吧?”展昭笑嘻嘻问他。 白玉堂一挑眉,“十分有效。” 展昭得意地换了衣服,拍拍衣摆,似模似样打开了一把折扇,扇扇风,问白玉堂,“如何?” 白玉堂觉得果真不错,展昭这一穿,还真像个书生。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庞煜和包延也准备好了,紫影赭影一大早就在城里逛了一圈,回来说了一下基本情况,成都府一切正常,硬要说不妥,那就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成都府晚上没人上街。 “为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 “就是啊,晚上才好玩啊。”庞煜纨绔子弟的本性显露无疑。 紫影赭影一耸肩,“我下楼,伙计就跟我说,以后晚上别出门,小心丢了性命。” “嚯……”庞煜干笑,“晚上还有鬼不成?” 众人也懒得理会这些,赶紧出门,还有重要事情要做,就是调查那些被抓官员和被绑架的无辜孩童关押在哪里。 出了客栈,六人往成都府最热闹的街区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街上几乎所有人,看到他们后都纷纷躲避,有些甚至是落荒而逃。 展昭和白玉堂原本就穿着自己不适应的衣服,很别扭,尤其是白玉堂,感觉身体和衣服都不是自己的,见众人瞧了自己就跑,更是别扭。 展昭也有些不明白,看看身后,五命没跟来啊!就问紫影和赭影,“你俩刚才出门也这样?还是成都府的人都认得出外乡人?” 紫影和赭影都摇头,纳闷——没有啊,他俩刚才出来很正常。 庞煜跑去一旁小摊问价,老板很热情地招呼,包延过去,也没问题,展昭去一个书画摊看书画,老板还对他笑脸相迎,可白玉堂刚一靠近,众人都露出惊恐神色,有的甚至是落荒而逃。 白玉堂颜色又黑了几分,他随便挑了幅字画问多少钱,老板抖着说,“大人尽管拿去,不收银子。” 白玉堂莫名其妙,船了黑色莫非跟那修罗阎王相似了?怎么把人吓成这样? 展昭也觉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之后一路走,众人看着白玉堂就跟在金棺镇看到五命猫似的,都躲得远远的,他若看中什么东西,卖家绝对不敢收钱,他一定要给,卖家就跪下磕头叫他饶命。 白玉堂心说莫不是这成都府有个狗官跟自己样子差不多,到处欺压百姓? 展昭对此坚决不相信,白玉堂问他,“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展昭摇头说不知道,不过捏着白玉堂下巴晃他脸,“耗子,你要有自信,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再长出这样一张脸!” 白玉堂一脸怨念地看展昭。 选了成都府闹市最大的一间酒楼,上二楼雅间,“哄”一阵,片刻之内,整个二楼的客人跑得空空荡荡。 庞煜端着茶杯看了看四周,会过头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了,金棺镇的人怕猫,成都府的怕老鼠!” 包延踹了他一脚。 众人等半天没人来上菜,庞煜吼了一嗓子,“他奶奶的,没人啊?!” 没一会儿,就有个伙计战战兢兢跑了上来,跌跌撞撞到桌边,抖着手问,“大……大人要什么?” 庞煜瞅瞅他,“你站稳了,抖什么抖啊?” 伙计悄悄看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抬眼看他,吓得他本能伸手一把捂住脖子,“大人……您白天,也出来啊?” 白玉堂心说老子是绰号叫锦毛鼠但不是真老鼠啊,谁规定白天不能出来只能晚上溜达,就皱眉看了他一眼。 伙计惊得捂着脖子摇头,“大人,小的胡说八道,大人见谅。” 展昭觉得他举止怪异,捂着脖子干嘛? 白玉堂皱眉问他,“你很怕我?” “怕……怕啊。”伙计点头,小声问众人要点什么菜。 庞煜随便点了几个,这会儿众人都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只奇怪为什么平日在开封府最讨酒楼客栈喜欢的客人白玉堂,到这里却成了人人敬畏的瘟神。 上菜前,就听到楼道里头有脚步声,还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 没一会儿,掌柜的带着几个年少女子走上二楼,一字排开。那些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排在那里低着头。 白玉堂等人都不明白这是做什么。 展昭问掌柜的,“这些是什么人?” 掌柜的咽了口唾沫,对白玉堂指了指那些姑娘,“大人……您挑吧。” 白玉堂更觉奇怪,不解地问,“你说什么?” “大人放心,这些姑娘都是干净的,很新鲜……” “放你的屁!”庞煜心说大爷改邪归正好多年了,这成都府的客栈也太不靠谱了,你说带一群窑姐来助酒兴也就算了,竟然送上一批良家妇女来,还有王法没有了?! “大人,这几个姑娘都是有家人的,不是娼妓。”伙计说着,拿了一个空酒杯过来,”要不然,我们一人放一点血,别弄死她们,行么?“伙计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带着颤抖,像是跟白玉堂打商量一般。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良久,“放血?” “是啊……”伙计点了点头,盯着白玉堂看起来,良久,忽然注意到白玉堂似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伙计就看掌柜的,展柜的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白玉堂,最后大着胆子去看他的手。 白玉堂见他很害怕似的,索性伸手给他看,“有什么问题?” “你指甲不是黑的啊……”掌柜的看了看伙计,众人也都聚拢了过来,掌柜的仗着胆子问白玉堂,“那个,大人不是夜行者?” 白玉堂一头雾水,“什么夜行者。” “呼……”掌柜的这才算长出了一口气,对伙计们说,“他不是夜行者,大家放心,认错人了啊这是。” 客栈众人可算都松了口气,纷纷各忙各的去了,话也传开,客人没吃完饭的继续吃饭,有说有笑已经刚刚之事抛诸脑后。 别人能坐到,白玉堂可做不到——这究竟是怎么了?! 展昭好奇地问掌柜的,“你们说的什么夜行者啊?” 掌柜的左右看了看,低声问,“几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展昭摇头,“我们到蜀中投亲戚,听说成都府好玩所以来逛逛。” “啧,这兵荒马乱的,逛什么呀,几位还是赶紧回去吧。”掌柜的摇头,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展昭和白玉堂,再看看一旁几人,“真的,几位赶紧走吧,都快完蛋了,还玩什么玩儿啊。” 白玉堂还是对那个什么夜行者的事情耿耿于怀,问掌柜的,“究竟夜行者是个什么?为什么误认我是他?” “夜行者是最近兴起来的,貌似是从西边儿很远的地方传进来的一种妖人。”老板找了张凳子坐下,“他们只晚上行动,所以大家都叫他们夜行者,似乎是贺正大人的朋友,总之官府也不敢管他们,横行无忌啊。这些人别的倒也还行,就是喜欢喝人血,这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说着,他张开嘴点着牙齿跟展昭他们比划,“那个牙齿啊……好几寸长呢,跟老虎似的。手上长着利爪,见见的黑色指甲几寸长,硬如铁甲。这些夜行者咬人的时候还有吼声,妈呀老可怕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白玉堂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牙齿,觉得也不尖啊,他的牙是平的,那猫倒是有两颗尖的虎牙,亲嘴的时候发现的。 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似乎也想到了一样的事情,两人默契地转开脸。 庞煜指了指白玉堂,追问掌柜的,“那夜行者和我这位朋友有什么相似之处么?” “有,那帮夜行者啊,据说永远穿一身黑,身材都很瘦削,但是个子很高,感觉很精悍的样子。长得啊,那一个个无论男女都个顶个的漂亮,皮肤很白很白,黑发。关键啊,平日都冷冰冰的好似冰块一般,不苟言笑也不说话。” 众人都默默地看了白玉堂一眼,难怪认错了……果然一模一样。 白玉堂无语地望了望天,真是无妄之灾。 “那些夜行者有伤害你们么?”展昭好奇地问掌柜的,“不然你们干嘛这么害怕他们?” 掌柜的低头,“他们刚到的时候,晚上出去的人,有不少被咬死然后吸尽了血的,十分可怕。” “怎么不报官?”包延皱眉,“这不是草菅人命的事情么?!” “官府不会受理的,知府衙门只通知我们太阳下山后就别出来了,否则出了事情官府可不负责任。”伙计叹气,“最近啊,很多人白天给那些夜行者跑腿,出来找些还没嫁人的姑娘买血,再转手卖个夜行者,都能卖个好价钱。” “胡闹!”包延皱眉,“姑娘家血气本来就不旺,怎么能随随便便卖血?!而且你们也不知道卖多少量是好的,万一卖多了,轻则头晕目眩身体亏损,重则命丧黄泉一命呜呼,这不是闹着玩的!” 伙计无奈地说,“我们知道,可是这样少放一些,起码姑娘还能活着,供给了他们充分的血,才不会发生女孩儿被偷走,捡回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具干尸的惨剧。 “岂有此理!”展昭觉得不可思议。 伙计走了之后,留下众人都有些无语。 庞煜低声问包延,“唉,小馒头,你不念了好些书么?听过夜行者没有?” 包延托着下巴想心思,“这以血为食的,可不就是僵尸么?” 展昭将白玉堂拉过来,让众人看他的脸,“类似这样的僵尸?” 众人也都觉得不可信。 包延忽然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对了,我看过一本记载北边部族的书籍,里边提到过一种叫阿瓦尔人的部族,似乎与夜行者有些关系。 众人都听包延详细说。 “阿瓦尔族的部落基本分布在匈奴人生活的山谷附近。有一本书上记载,阿瓦尔族曾经发生过一件重大的事情,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是西北最神秘的部族之一。” 众人都静心听包延说。 “阿尔瓦族据说有一位族长,被一只吸血蝙蝠咬了一口后死去。亲人将他埋葬,却不料他没多久就苏醒,并且爬了出来。爬出来后的长老返老还童,变成了年轻俊美的样子,还拥有无穷尽的力气和本事,唯一缺点就是怕太阳光。从此之后,长老开始只在夜晚活动,白天不出来。不久之后,村上的人开始失踪,等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被吸尽了血。最后众人怀疑长老是妖魔附体,于是将他烧死,但他已经繁衍了后代,从此,阿尔瓦族出现了两种人,一种是白天出现的,叫日行者,一种是晚上出现的,叫夜行者。”包延说完,轻轻一耸肩,“我就听说过这点事情。” “阿尔瓦族……”赭影搔了搔头,“那真的很远啊!” “为什么贺正会和千里之外的阿瓦尔族有联系?”庞煜托着下巴,“这老头联系吐蕃、联系西夏也就算了,还走那么远?” “对了。”包延提醒,“夜行者有一个最大的特点!” “什么?”众人都看他。 “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众人都觉得有些好笑,这不是胡扯么。从始皇帝开始,历代君主就都想拥有长生不老之心,但从来没实现过,更何况返老还童这样荒谬的事情。 展昭想了良久,轻轻地问了一声,“你们猜,会不会贺正生病了?” 众人都一愣,皱眉。 “的确。”白玉堂似乎也察觉了什么,“没发现么,从金棺镇开始,一路到成都府,什么最多?不是客栈酒楼,而是药材铺!” “贺正最近太高调太性急,以至于露出了破绽,之前我就觉得有些古怪。”庞煜托着下巴,“苦心经营了那么久,再忍耐一下等准备更充分,就能做到万无一失。那他为何那么早露出破绽?岂不是给了我们机会?!” “大家都以为他野心膨胀。”展昭微微一笑,“说不定,是因为他命不久矣,所以做最后挣扎。” “猫儿,什么计划?”白玉堂问展昭。 展昭微微一笑,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晚上咱们都换上黑衣服,假扮成夜行者,混进贺正家里头,瞧瞧那真相去!” 第202章 深入虎穴 决定了晚上夜探之后,众人就安心吃饭。 正吃着,就听楼下一阵叫骂声传来,展昭探头望窗外望,只见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往前跑,后头是客栈里的伙计在追赶。 “怎么这样啊,那么大人打几个小孩子?!”庞煜站起来看。 展昭端着饭碗,他眼睛尖,一眼看到小孩儿手里拿着的馒头,忍不住皱眉,“这几个小孩瘦得跟猴儿似的,和小豆豆的情况有些相似,只是豆豆看起来更健康些,别是好几天没吃饭了才出来偷吃。“展大侠自然见不得这个,就想追上去,紫影摆摆手,示意他别动,自己去看,若是伙计欺负小孩儿,就直接宰掉。 展昭是假扮书生,也不想惹人注意。白玉堂按了按他肩膀。紫影下楼悄悄跟过去,到了巷子口,就见几个小孩儿叫伙计堵上了。 伙计手里一根棒子,嘿嘿乐,“还跑不跑了?” 几个小孩儿坐在那儿盯着他看。 紫影脸色一沉,心说好你个店小二啊,看爷打断你的腿。 正想过去帮忙,却见伙计将木棍放到一旁,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来,“来来。” 那些小孩儿笑嘻嘻就跑过来了,一扑将伙计扑到了,爬了满身,好不亲昵。 伙计给了他们油纸包,又从腰间掏出两个小包袱给他们,还有一包糖,“琵琶糖,掌柜带回来的时新货,晚上不准吃啊,要烂牙。” “谢谢哥哥!”几个小孩儿显然跟伙计很熟悉了,接了东西道谢。伙计送走了他们,边咳嗽一声,捡起棒子好像很生气地往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死小孩,不学好,学人偷东西。” 路边商铺好些路人都骂他,说他刻薄,欺负孩子。 紫影觉得这伙计人不错,不过施舍小孩子么,伙计的东西看着也不像是偷抢的,大大方方不好么?还能落个好名声,何苦这样多此一举?莫不是,想隐瞒些什么…… 想罢,他就跟着那群小孩儿往前跑。 小孩儿们跑到了成都府西城郊外的一个破旧小山村。这村子像是已经没人居住了一样,山村背靠着一座大山。小孩儿们一直跑到山里,走了好一段山路才到了一个山洞前,山洞里有几个老弱妇孺在等待。 紫影微微一挑眉——小孩儿是来给大人送食物的? 将食物送了进去,几个小孩儿又调头跑了出来。紫影歪个头跟着,就见这帮小孩儿跑到树林子里,脱了乞丐的衣服放在一旁,跳进河里洗了个澡再换上一身干净利索的衣服,跑回城里去了。紫影一挑眉……别看一个两个瘦猴儿似的,原来还都是好人家的小孩儿。 跟着这些小孩儿挨个回家,发现他们都是些买卖铺子人家的小孩儿。带着满肚子的疑惑,紫影回到了酒楼,将所见所谓告诉了展昭和白玉堂。 “这么奇怪?”展昭也觉得事有蹊跷。 “去问问那伙计就知道了。”白玉堂看了看正走上来加菜的伙计。 吃了饭后,众人结账佯装离开。 那伙计到后巷倒东西,就叫人提了衣裳领子,拽到了一处无人之所,堵在墙角。 “爷爷饶命!”那伙计不分三七二十一先求饶。 展昭拍了拍他,“伙计,有事情问你。” “客官?”那伙计惊讶地看着展昭,不明白刚刚的食客这会儿怎么抓了自己。 “刚才那些小孩子是什么人?”展昭问。 那伙计愣了愣,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紧张和戒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哦……一群小乞丐而已,经常来偷吃的。” “是么?”紫影笑了笑,“那山上住的是什么人啊?” 伙计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展昭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展昭一挑眉,说了句大侠都会说但是十分雷人的话,“好人。” “呵,这世上哪儿还有好人。”伙计愤愤说了一句,一扬脖子,“不过是群心地良善的小孩儿,你们别找他们麻烦,要杀就杀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刚刚瞧着这伙计唯唯诺诺,没成想还是条汉子啊。 展昭问他,“是否和贺正有关?” 伙计忍不住皱眉,狐疑地看着展昭和白玉堂,“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你先回答我们。”展昭不答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济山里的人?” 伙计似乎是若有所思,出了会儿神猴,轻轻撩起袖子。这举动看似不经意,但似乎有很可以。众人就见他胳膊上有一个月牙儿形状的烫伤,一旁还有个古怪符号,似乎是半条龙。包延托着下巴看着,那月牙儿和他爹脑门上的相似,应该不是坏人。 展昭皱眉想不起来这是个什么符号,赭影和紫影则是蹲下,拉过他手臂仔细看,赭影惊讶地问,“你……你是冯云程旧部?” 那伙计原本也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想到他们还真认出来了,也十分意外,“你……怎么会知道这伤疤?” 冯云程是原来蜀中驻军的一个将领,年纪轻轻十分能干,专与吐蕃军马作战,可谓战绩卓著,与赵普也有些交情。只是当年被贺正参奏贪污军饷,判了死罪,后来人就失踪了。有人说他是畏罪潜逃到大理或者吐蕃,也有些又说他已经被人暗害。 伙计将袖子收口,似乎还是不相信。 赭影一拽他,“冯云程呢?” 伙计冷笑一声,“你们觉得我会说么?既然认识我这明月断龙纹,估计也是个当兵的,大宋朝快亡国了,回去好好准备吧。” 庞煜一挑眉,“不是吧……冯云程真的叛国啦?亏赵普还总给他说好话。” “呸!”伙计先狠狠啐了庞煜一口,惊得他赶紧躲展昭身后。 “将军是被真正卖国求荣的赃官诬陷的!”说到这儿,他又愣了愣,疑惑地问众人,“你们认识赵普?” 展昭搔搔头,心说这会儿还是赵普的名号好用啊,就对赭影点了点头。 紫影觉得这伙计应该不是坏人,起码刚刚对那些小孩儿的时候他看见了,于是拿出一块令牌给他看。 伙计接了令牌一看,惊讶地张大了嘴,“真……真的有彻查的一天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白玉堂见他神情激动,就问,“贺正抓了很多人,你知道么?” “当然知道!”伙计点头,“你们带我去见九王爷,将军说了,这世上就两个人还能信得过。” 众人一挑眉,那其中一个肯定是赵普了,虽然平时看着挺不靠谱的,另一个人是谁呢? 带着伙计悄悄返回山寨,展昭跟白玉堂说,“我押一个铜板是包大人。” 白玉堂点头,“我也押一个铜板不是庞太师。” 展昭斜他一眼,白玉堂坏笑。 山寨里,果然那伙计见了包拯和赵普嚎啕大哭,说可算遇到救星了,含冤莫白很多年了。 众人让他坐下,详细说事情的经过。 原来山里那些是被贺正通缉捉拿的相关人员家属。那些去开封告御状,大部分死在路上的官员家属都躲到了山里,以免被贺正抓取。而他们的孩子都被地方几个仁义乡绅收留,这些孩子一直假扮乞丐,帮着送食物和酒水。这伙计真名叫翁坤,是冯云程部下,十分能干。冯云程隐姓埋名,一直在暗中搜集贺正的罪证,已经有一大堆证据,翁坤告诉了影卫们冯云程所在的地点,并帮着写了封书信,让冯云程看到信后可以来见包拯和赵普,说明当年真相。 另外,他特地跟展昭白玉堂他们提到了夜行者。 “这夜行者究竟是什么人?”包拯刚才也听了白玉堂和展昭提起,有些好奇。 “大人有所不知,贺正原本与吐蕃勾结,还要准备两三年才叛变,可是他缺德事情做得太多现世报了。最近身体不适,据说是得了不治之症!”翁坤告诉众人,“你们想啊,贺正他处心积虑做了那么多事,就是因为那一份野心,如今有野心无奈没性命,得来的好处没命消受怎么行?所以,吐蕃一个巫师给他介绍了夜行者。” “这次搞得民不聊生,莫不是跟那夜行者也有些关系?”包拯原先就猜测贺正突然露出马脚必有缘由,看来就是此处了。 “没错。”翁坤点头,详细跟众人解说,“这种夜行者,过着一种诡异的生活,属性十分的邪恶。但是因为他们不会老,永生不死还不会生病。加之外表年轻俊美,还拥有大过一般人的力气,动作也迅捷。另外,这些夜行者生活放纵,行为随意凶残冷酷。所以一些纨绔子弟,还有高官富绅都很推崇他们的生活。不过这倒是也好,这帮人啊,过了夜行者的生活之后,就只在晚上行走了,每每在家里弄一帮人纵情声色,白天不怎么出来害人,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都晚上生活,不见阳光?”白玉堂有些纳闷,“那他们白天干什么?睡觉?” “对。”翁坤点头,“还睡在棺材里。” “睡在哪里?”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棺材里。”翁坤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他们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所以才会把人血当食物,把人当动物、宠物那么对待,十分可怕。” “好好的人怎么会变成那样?岂不是成魔了?”包拯问着,看了看展昭。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之前的血魔,会不会是一样的情况?可是病症似乎又和服用了血胆红有所不同。 “我觉得可能只是一种功夫或者某种药物,不过他们现在每天想着血血血的,都疯魔了。” “那真的有效么?”展昭忍不住好奇,“吃了真的不老不死,返老还童?” “有点儿用,之前见了一个夜行者,那个脸白得跟死人差不多,但是整个人感觉年轻了十几岁。 众人都觉神奇或者说妖异,于是还是按照之前的决定,晚上潜入。 又问了一些关于夜行者的细节,貌似要潜入还要化妆,夜行者都有一点特征,只要外形相似,就很容易混入……据说他们的生活很混乱荒唐。 白玉堂被公孙带进屋里,按照翁坤的说明,假扮夜行者去了。 展昭托着下巴在院子里等,手指头逗着桌上的五命,边问包拯,“大人,这么看来,贺正罪证已经确凿,这次动手抓他是最好时机。” “不错,只要找到那些被关押的人质,就能将贺正党羽一网打尽。今晚白少侠假扮夜行者潜入他们当中,要多获取些线索,最好是能见到贺正本人。” 这边正讨论案情,那边小四子他们不知道听豆豆说了什么,都一惊一乍的。 “被咬一口也会变成夜行者啊?”小四子惊讶地问。 展昭凑过去听,“小四子,什么被咬一口?” “豆豆说,夜行者咬了人之后,人也会变成夜行者。” “和血魔好像啊,血魔是中毒。”展昭不无忧虑,好好的别又跟之前的蜃楼扯上关系,到最后就难免要牵扯到展晧。 正胡思乱想,房门一开,公孙拍着手上的白粉跑出来了,身后跟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白玉堂。 白玉堂往外一走,众人就感觉一阵凉飕飕。他穿了一身黑,原本就白,这次更是被涂了个面无血色,所谓一白遮三丑,他本来就好看,涂白了之后样子说不出是妖异还是俊美,总之挺好看就是了。 展昭左看右看怎么看,竟然觉得挺满意的,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一手白面儿。 公孙赶紧挡住,“别啊,我好费劲才涂上的!” 赵普在一旁瞧见了,抱着胳膊很怨念地问公孙,“亲亲,你拿什么给他涂的啊?!” 公孙伸出手,手里抓着把刷子。 赵普脸色好看了些。 展昭也凑过去小声问白玉堂,“不是用手抹的吧?” 白玉堂失笑,“怎么可能。”这一咧嘴。 展昭皱眉,“你嘴里什么东西?” 白玉堂忽然一笑,展昭一眼就看到了两颗尖尖的牙齿。 “哦?”展昭第一次瞧见,凑过去仔细看,“这是家牙齿么?” “公孙做的,像不像?”白玉堂凑过去给展昭看。 “还挺好看的么。”展昭敲了敲,“还挺硬,会不会刮到舌头?” 白玉堂舌头动了动,对展昭呲牙,“猫儿,咬一口?” “嗯。”展昭露出脖子给他咬。 白玉堂还真不客气,凑过去轻轻咬一口。 一旁众人都万天,包拯咳嗽,也扭脸——非礼勿视,只有小四子看得津津有味。 “真像。”翁坤在一旁点头,“和夜行者一模一样。” “有一点我搞不明白。”公孙问,“夜行者无论是吃药也好、服毒也罢,怎么会长出两颗尖牙来? “血魔也会长牙齿。”众人将之前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都怀疑会不会和圣果之类的有关系。 “不如我也去吧?”公孙忽然说。 “你去干什么?”赵普皱眉。 “说起来,如果带着猎物去,效果会更好的。”翁坤提议。 “猎物?”白玉堂皱眉,“是指活的人?” “据传说他们每天都狂欢的,有时候也会有新人加入。”翁坤说着,一耸肩,“坊间很多关于夜行者的谣传。也会有些特别傻的男孩儿女孩儿好奇他们的生活,被骗去做了猎物,也有说是贡品。” “作为贡品,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白玉堂问。 “嗯,无论男女,一定要漂亮,看起来还要干净……带去貌似会有个仪式,让贡品被吸血变成夜行者。当然了,变成了夜行者后就再不会家,死活家里没人知道。” “这样啊,仪式具体要做些什么,是被一个人吸血,还是被所有人?”白玉堂随口问了一句,就见赵普眼皮子直颤。 “这个我也不知道。”翁坤无奈摇了摇头 “还蛮有趣的啊。”公孙来了兴致,“我去弄个血袋什么的,装在脖子上!” “不行?!”展昭和赵普异口同声。 赵普一拽公孙,“你想都别想!” 展昭也瞪了白玉堂一眼,还敢要别人?! “我想去弄清楚是什么药物造成的。”公孙认真跟赵普说,“是去做正经事。” “你想研究就让他们给你带几只活的回来!”赵普坚决不让。 “不如我去装猎物吧。”展昭指指自己,问白玉堂,“你带着我去呗,反正有危险我能自保,突发状况还能照应你。” 展昭说完,一旁小四子揉着五命嘀咕了一句,“喵喵是怕白白去沾花惹草……” “嘘。”箫良赶紧捂住小四子的嘴巴。 小四子眨眨眼,展昭尴尬,“别瞎说。” 白玉堂也搔头。 “也好,就白少侠和展护卫一起去,继续请赭影紫影二位影卫接应。而九王爷……还是与本府在这里等冯云程将军,咱们双管齐下。”包拯见公孙还是对夜行者很在意,就嘱咐展昭,“展护卫,记得,尽量抓一个夜行者回来。” 展昭点头,和白玉堂一起,带着紫影赭影折回成都府。 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玉堂打开窗户往外望了望,整条街上静悄悄声息皆无,一点灯光都没有。 紫影皱眉,“真的闹鬼不成啊。” 四人熄了灯,悄悄上屋顶,俯瞰成都府的各条大街,就见远处最宽敞的一条街上,有一些黑色的人影在动……动作奇快。 “就是那个吧。”白玉堂背着手看着。 紫影和赭影分散开,白玉堂一拽展昭,“带你去了,你可护好自己的脖子。” “嗯!”展昭一脸兴奋,白玉堂无力望了望天,“猫儿,你是被我抓去要吃掉的!” “嗯!”展昭接着点头。 白玉堂咳嗽了一声,“不是那个吃,是真吃。” 展昭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恶狠狠一脚踹过去,白玉堂躲开,伸手捏着展昭鼻子,“你倒是害怕点啊!” 展护卫傻眼了,盯着白玉堂看着,“害怕?” “嗯!”白玉堂鼓动他,“你显得害怕点,很害怕!” 展昭憋得一张脸通红了也没想起要怎样装得很害怕,才想起来自己从小到大号称展大胆,没有害怕过。 白玉堂见他还是笑眯眯的,有些无语,这不等于告诉别人——我有问题,快来查我么?! 想了半晌,白玉堂想起来了,通常害怕的人眼睛都会瞪大,这猫这么大眼睛,瞪起来可能有些效果。 “猫儿。”白玉堂伸手在展昭眼前打了个响指,“瞪眼!” 展昭瞪眼。 白玉堂摸着下巴端详——果真有些效果啊。 “再瞪一点!” 展昭努力,再瞪大一点。 白玉堂觉得好玩儿,忍着笑,“再大一点!” 展昭用力瞪大,现在的样子跟个努力要装成青蛙的猫似的。 展昭觉得好累,眼睛瞪得太大凉风嗖嗖往里灌,都喘不上气来了,再看白玉堂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样子,就知道他使坏呢。展昭赶紧闭了眼,揉着眼皮,“累死我了!” 白玉堂摇头,“笨猫,连假装害怕都不会。” “呵。”展昭回头瞧他,“白五爷,你装个害怕给我瞧瞧!” 话一出口,白玉堂愣在那里,随即皱眉认真地想了想,也没装出来。他索性一拉展昭的手腕子,“算了,你就笑眯眯吧。” 展昭放松,跟着白玉堂跃上半空。 白玉堂望天,“你不会武功啊,比我飞得还高?!” 展昭真气一松直接往下掉。 白玉堂一惊,赶紧落地稳稳接住,磨着牙看展昭。 正想往前走,就感觉身后有动静。 白玉堂和展昭相互使了个眼色,一闪身……展昭被白玉堂带到了墙边,回头看,就见刚才的位置,有一个正伸着利爪像是要袭击他们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缓缓回过头,展昭就是一皱眉,只见他也一张白脸……嘴唇倒是血红。展昭这才发觉,也许是白玉堂太好看了或者他太熟悉了,完全觉察不出不妥来,可这个人,黑夜之中,还真叫人不寒而栗。 那人惊讶于白玉堂的动作之快,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看,“好快……你不是本地人,还是说,是血王?” 白玉堂腹诽了一句——什么血王,他家的猫倒是爱吃毛血旺。 这时候,旁边又过来了两个黑衣人,走到刚刚说话的人身边,“有新人?” 那人点了点头,问白玉堂,“来参加聚会?”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把将展昭拉到身边。 三人对视了一眼,微笑,“这贡品可是上乘。” “走吧,带你去见血王。”三人转身带着白玉堂和展昭,去参加那所谓的聚会了。 第203章 血王 白玉堂拉着展昭,随着三个古怪的黑衣人,也就是传说中的夜行者一起,穿过长长的大街,去参加所谓的夜行者聚会。 这一路上,又加入了很多别的夜行者,好些人都带着所谓的猎物,有男有女,不过很多夜行者都好奇地看着展昭,而好多猎物都盯着白玉堂。眼中都有一股奇怪的一位——馋。 白玉堂有些警惕地拉着展昭,心说早知道不带他来了,叫人盯着一会儿可别不小心被咬到。 展昭则是四顾,觉得纳闷——这帮男孩儿女孩儿年纪轻轻神志看着也清醒,怎么就不害怕呢?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要抓去被吃掉的?不想想家中父母亲朋可能会担心? “唉,你该不会,是原血吧?” 这时候,一个夜行者凑上来问白玉堂。 白玉堂当然不懂什么圆血扁血,不过蒙人他倒是拿手,而且他习惯都没什么表情,可谓处变不惊的好榜样,淡淡回问了一句,“你呢?” “呵呵。”那人笑了一声,顺便瞟了展昭一眼,“我当然不是原血的了,是重血的,据我所知除了血王,没有原血的。” 展昭瞧着白玉堂,看他怎么回答。 白玉堂则是冷冷一笑,转眼看了看那个夜行者,下意识地将展昭换到另一边,离他远一点,“你们那里,有几个血王?” “血王当然只有一个了。”那夜行者又靠近了一些,双眼还是盯着展昭。 白玉堂微微皱眉,注意到那夜行者的脖颈后方有一个伤痕,看来是两个血洞,日子应该还不久。 白玉堂眯起眼睛,“谁把你变成夜行者的?” “我是三重血,我的主人是血王改造的。”那人说起这些似乎还挺自豪。终于,他有些忍不住了,低声问白玉堂,“你从哪里找来的贡品?我那三个跟你交换怎么样?”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搂展昭,警告那夜行者,“别打他主意,不然我可拔光你的牙。” 展昭也有些警惕地看着那夜行者,心说你离我远点,不然拔光你的牙! 那夜行者后退了一步,觉得白玉堂冷冰冰感觉又很尊贵,会不会真的也是血王等级的? 略一虚张声势就吓走了那人,展昭和白玉堂意识到——所谓的夜行者,似乎等级森严,而用来衡量地位的标准,就是多少重血! 众人一路走,兜兜转转,来到了一个展昭和白玉堂都万万没想到的地方——贺府! 聚会竟然就在贺正的府邸开,这可真让展昭白玉堂吃惊。 屋顶上,紫影问赭影,“这贺正大晚上的在府里搞这个还明目张胆啊,他真是快翘辫子了不成?” 赭影也笑了一声,“你想啊,苦心经营,到快成功了却发现自己快死了,难怪疯了,相信什么吸血能永生。” 白玉堂和展昭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进入贺府。 门前站着几个侍卫,吆喝着,“所有贡品都要搜身。” 展昭皱了皱鼻子,一个侍卫走过来,还没碰着他,白玉堂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众人都惊骇地看着这边的骚乱,有几个侍卫都抽刀走了上来。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露出尖尖的牙齿,样子显得冷酷又妖异,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从来没见过这人。 忽然,就见白玉堂一伸手,五指在空中缓缓握拢,一个士兵就感觉有人抓着他的衣领将他举了起来,惊吓过度大叫救命。 众人也惊骇不已,都怀疑白玉堂是什么高级别的夜行者,或者是纯血统,竟然有这种本事。 展昭站在一旁腹诽——白玉堂的几门绝技用来唬人和装神弄鬼最好用了。 一甩手,白玉堂将那侍卫甩到了地上,顺便扫视了惊慌的人群一眼,“世上可并非只有一个血王。” 展昭在后头用手指头轻轻戳白玉堂的背,像是说——玉堂,淡定啊,白玉堂回头看他一眼——与其等待还不如主动出击。反正你也听到了,血王就一个,只要证明我比他强,再骗那贺正老子已经活了一千年了,看他信谁! 展昭就见白玉堂对着自己挑眉头,忍着笑在他背上画圈圈——不要逗我笑! 众人纷纷进了屋子,进门的时候,每人都领到一件斗篷。夜行者领到的是黑色的斗篷,贡品们领到的是红色的斗篷。 随着众人穿上斗篷戴上帽子,展昭和白玉堂低着头走进大殿,才发现这大殿十分宽敞,而且四周石质结构,插着火把,有些昏暗。 很多夜行者和猎物站在那里,围成一个圈,中间一个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个穿着深红色长斗篷的男子。脸面看不清楚,只看到斗篷没遮住的白色鼻子,鼻梁高挺。 展昭仔细看那人的样貌,觉得正常人的鼻子不应该这么高吧?好似长相有些与众不同。想罢,又下意识去看了一眼白玉堂的鼻子——挺得分外好看!展昭边看,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白玉堂抓着他胳膊,让他老实些,带他混入了人群之中,换了好几个位置。 台子正中间的那个古怪男子正在吟诵着什么经文一般,叽里咕噜也听不清楚,正念得起劲,就见那个侍卫走上前,贴着他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没说完,就被那人一把抓住胸膛抬手扔了出去。 展昭看了看他扔人的手劲,觉得他力气好大。 那人猛地一把掀开了头上的斗篷帽子,竟然露出了一头金色卷起长发来,台下众人都不起巨额地惊呼了一声。 那人抬眼张望,淡蓝色的眼睛落在了刚刚守卫所指的地方,脸上神色可形容为暴怒。 只是守卫没注意到,展昭和白玉堂早就换了位置,在那里站着的是另外两个人。 那金发男子猛地仰起脸,张开嘴,发出了一阵类似响尾蛇抖动尾巴、或者老猫嘶吼的叫声,带着重重的鼻音,听着像是野兽在叫一般。 白玉堂跟展昭更觉纳闷——声音很怪,类似野兽,这方面和血魔比较接近,但血魔可比他粗鲁多了,又有打不同,究竟和蜃楼有没有关系? 正想着,那人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一个低着头的夜行者,也就是站在刚刚白玉堂他们所在位置的人。 那人身边带着一个女孩儿做贡品,见人凶神恶煞地扑过来,而且双脚没着地,跟个蝙蝠似的飞来,惊吓过度,大叫了起来,其他夜行者也都散开。 那人一把拖住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年轻夜行者,扯开他斗篷,就张嘴要咬他的脖颈。 展昭皱眉——连累无辜了。 白玉堂手一抖,轻轻一弹——一枚墨玉飞蝗石飞出,射向那金发男子露在外边的尖牙。 “当”一声,那金发男子一捂嘴,发出一声怪叫,退到了一旁,四外张望,捂着嘴的手指缝里流出了血来。 “血王!” 他身后有几个夜行者忍不住叫了出来。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对视了一眼——原来这个就是血王。 展昭捏着白玉堂一根指头轻轻拽了拽,示意——他比你像啊! 白玉堂倒是有别的心思。金发碧眼的人他以前也见过,西域很多这种人,还有波斯以及远在西北的外族。 血王一摆手,露出了被墨玉飞蝗石砸到的嘴。嘴里,牙齿没掉,但是嘴唇被磕破了,一个大口子,正在流血。 众人就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 展昭和白玉堂又暗暗皱眉——这和血魔又不太一样。血魔不只有血腥味还有尸臭味,这个只有很新鲜的血液味道,就是有些浓。 “嘶……” 那血王又路着牙齿发出了一声低吼,随即,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他嘴角的伤口以极快的速度复原了。那伤口,一般来说上了药,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结痂,全好得两三个月吧,还可能留下疤痕。可展昭和白玉堂看到的则是那血王嘴角的伤口瞬间痊愈了,他伸手将嘴角血迹抹去,竟然完好如初,完全没有被袭击的痕迹。 白玉堂皱眉——这算什么功夫? 展昭也讶异。 这时,那个侍卫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眼尖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伸手一指,告诉血王,“是他们!在那儿。” 血王一转眼,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抬手,轻轻掀开斗篷的帽子,和那血王对视。 血王脸上原本凶恶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狐疑地看着白玉堂,鼻子微微地动了动,似乎在嗅闻什么味道,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白玉堂。 展昭心说还好这里不少“贡品”,希望他不会闻出来白玉堂其实是个人。 “血王,他说他也是原血的血王!”刚刚在路上跟白玉堂说话的那人,悄悄告诉了金发血王,似乎有些挑拨离间的意思。他一直盯着展昭呢,就想血王能将白玉堂收拾了,他好得了贡品。 白玉堂抬手一摆……那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 这一下,四外的夜行者也纷纷后退,对白玉堂另眼相看。 血王抬眼,上下打量白玉堂,冷声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白玉堂回了一句,“西海。” “海上?”血王沉吟,“海上……哪里?” “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白玉堂淡淡一笑,露出牙尖来,“你主人以前生活的地方。” 金发血王瞬间睁大了眼睛,不确定地看着白玉堂。 展昭暗暗佩服,这耗子最近越来越机灵了,想探探他的来历和蜃楼有没有关系,就胡乱编造了个模棱两可的话题出来,让人自己往套里钻。另外,展昭也有些沮丧,担心什么来什么。这血王——看来真跟蜃楼有关系,就是不知道他这种超强的能力是哪儿来的。什么伤口都能痊愈,那岂不是不死之身? 众人见血王迟疑,就也信以为真。虽然白玉堂外表没有金发碧眼那么唬人,但那股子里偷出来与众不同的阴寒之气,还是很能让人信服的。血王也有主人……莫非血王也不是纯血统? 这边正在对峙,就听后头有传话的声音来,“贺大人驾到。” 那调门拉得挺长,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识想到了那一声——皇上驾到。两人暗中摇摇头,贺正看来,真是个利欲熏心的。 那些血族立刻停止了围观和争斗,连血王也最后看了白玉堂一眼,戴上斗篷帽子,跑到前边去,带着众人一起给贺正行礼。 白玉堂和展昭站在后边,略微低头,双眼却是打量着贺正的情况。 贺正在一个随从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在前方的一张宝椅上就坐。 展昭就见那张椅子是五彩斑斓珠光宝气,身边白玉堂凑过来低声说,“传说中的天宝椅。” 展昭挑挑眉——古董宝贝么?很值钱? 白玉堂点头,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古代帝王之物,集天地所有宝贝于一身,象征坐拥天下财富。” 展昭暗暗冷笑——好个司马昭之心啊,那点野心都坐在屁股底下了。在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袍子上用银丝线绣着江山万里——看来这贺正既要财宝又要江山! 只是野心和他此时的状况不太相符。 展昭和白玉堂不会看病,都看出贺正那样子病入膏肓了。 他年岁还不算太大,实际上跟包大人应该是差不多的。只是包大人平日严以律己,保持得相当好,一看就精神奕奕人也体面。这贺正可不同了,不知道是不是补药吃多了,头发乌黑、双眼精光四射,却是一副痨病鬼的身板儿,胸口薄的都不到几寸厚。 贺正坐下后,开始微微喘气。 白玉堂皱眉——说话都要先喘一会儿,他们这次真的有必要对贺正动手么?他这样子不过三四天可能就病死了啊! 贺正喘匀了气,转脸看血王,“血王,找到极品之血了没有啊?” 血王摇了摇头,“今日贡品很多,还未开始。” 贺正点头,“本座今日感觉比往日乏累,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赶紧给本座提一提神,再开始找极品血。” “是!”血王点头,随便找了个丫鬟,“你,过来!” 丫鬟惊得直往后退,却被两个侍卫押了过去。 展昭一皱眉,心说光天化日的你们想干什么? “大人饶命啊!”那丫鬟原本战战兢兢在一旁端着茶盘伺候,没想到被抓来了,赶紧求饶。 “怕什么。”血王瞪了她一眼,“不过取你一碗血,又不是要你命!”说完,抽出匕首在她胳膊上划了一道,开始往杯子里放血。” 放了满满一碗后,那丫鬟推开。血王恭恭敬敬将血水端到贺正眼前。贺正赶紧端起来,咕嘟咕嘟就喝。 在场所有夜行者都咽唾沫,唯独白玉堂在打恶心。展昭深谙他性子,这举动若不是在暗探,平日叫他看见,这白耗子不是掀桌估计就已经找个地方吐去了。 展昭伸手轻轻抚白玉堂的背——忍一忍啊。 白玉堂就觉背痒痒,心也痒痒,正享受,却感觉展昭的手不动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只见展昭惊讶地盯着前方的贺正。 白玉堂也看过去,只见贺正将血碗放下后,整个人立刻容光焕发。虽然还是形同枯槁,但精神状态和刚刚完全不同,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开始吧。”贺正深吸一口气,吩咐血王。 血王点了点头,指着前方的台子,对台下的夜行者们说,“聚会开始,将你们的贡品,挨个献上来吧!” 第204章 欲擒故纵 白玉堂和展昭都没想到原来“聚会”还要展示贡品,怎么展示他俩自然不知道。 另外,白玉堂见那血王一直打量自己,似乎有什么很在意的事情,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玉堂暗暗抓着展昭的手,似乎有些担心。 展昭倒是很稳当,轻轻一拍他——没什么问题,看别人怎么做,咱们也怎么做不就行了。 这会儿,有一个夜行者就将自己的“贡品”推上了中间的台子“展示”。 走上台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懵懵懂懂的,却是一脸的兴奋。展昭见他站在台上,将帽子拿掉的时候还有些傻气,忍不住皱眉——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呢?看着细皮嫩肉穿着体面,可见家里应该条件不错,家里大人肯定也宠爱,怎么就上这儿来寻死来?! 白玉堂轻轻拉着展昭,跟他使眼色,让他忍一忍,这时候只能顾全大局了。 贺正看了一眼那少年,就转过脸问血王,“是不是他?” 血王摇了摇头,示意不是。 那个将贡品献上的夜行者显然表现得很沮丧,带着那“贡品”退到了一旁。 接下来换另外一个,同样的,血王一个一个地辨认过来。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像是问,“他按照什么标准来确定哪个是什么极品呢?” 白玉堂摇头,更好奇的是,找出所谓的极品,要干嘛? 最后大家的贡品都展示得差不多了,就剩下白玉堂身边的展昭。 此时,贺正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了,可能刚刚喝的那几口血效力也过去了,整个人精神萎靡。 最后,血王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白玉堂的身上。他身边的展昭还是披着红色的斗篷低着头。 血王对白玉堂微微一挑眉,示意——该你了。 白玉堂有些舍不得把展昭送上台叫人看,虽然他家的猫在开封府的时候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参观。 展昭轻轻按了按白玉堂的手背,安慰——不用在意,咱又不是长得不能见人。 展昭大大方方就走上了台子,伸手撩开帽子,朝血王和贺正看。 贺正眼露惊讶之色,除了赞叹展昭相貌出众外,更让他在意的是——这年轻人温文儒雅,与之前被带来的那些懵懂少年似乎有些区别。 而此时,白玉堂则是注意到了血王的眼神,他看起来像是兴奋极了,盯着展昭亮两都放光。 白玉堂倒是熟悉这种神情,血王那么兴奋也不像是出于某种欲望或者看上他家的猫了……而是,有那么点终于松了口气的感觉。更像是一个人在找寻某样东西,苦寻不得,终于发现的时候,那种激动。 贺正转过脸,看到血王神色也是微微吃了一惊,就问,“血王?” “哦,大人。”血王靠近,在贺正耳边说了几句。 贺正点了点头,伸手一指展昭,“你留下,其他人,可以尽情地去后院玩耍了。”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都一脸羡慕地看着展昭和白玉堂,三三两两走出房门,往院子里去了。展昭有些担心地往外看,心说这些年轻人不会笨到真的出去被人咬吧? 他正看着,四面的门窗却都关上了。 贺正笑了笑,问展昭,“叫什么名字?” 展昭愣了那么一下,心说,哎呀!忘记取假名了,怔愣间,被白玉堂抓着手从台子上拉了下来,帮着回答了一句,“白家茂” “哦……”贺正点了点头,又看向白玉堂,大概也看出他气度不凡来了,“这位夜行者,未曾谋面。”说着,边抬头看血王。 血王也看了白玉堂一眼,像是在想如何介绍,就听白玉堂低声道,“在下尺茂术。”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刚刚那个白家猫也就算了,这回连吃猫鼠都出来了,这耗子上房揭瓦了都! “听起来,并非是汉人?”贺正好奇地问白玉堂,“来自何方?” 白玉堂背着手笑了笑,“我只是路过此处,听到血王在此,想来会会老朋友,没想到碰到了个假冒的……” 贺正一愣,那血王也有些尴尬,一指白玉堂,“唉,休要信口雌黄!” 贺正此人生性多疑,一听白玉堂的话,就略有些怀疑这血王的真伪,不过介绍人明明说这人是真的血王……莫非是那位高人骗了自己? “大人!”血王赶紧拱手,对贺正道,“在下的确是如假包换的血王,这人信口开河,十分可疑。” 贺正不愧是老狐狸,只是笑了笑,点头问展昭,“这位小兄弟,为何眼睛是金色的?” 展昭一笑,“天生的。” 白玉堂心中思量,如果和蜃楼有关,那一定事关八眸。展昭是最少见的一种金色眸子,和展晧相同,会不会……其中有某种关联? 想到这里,白玉堂一笑,问血王,“怎么,还见过其他金眸么?” 血王此时的脸色,让展昭暗暗揪心,果然和展晧有关系么?莫不是展晧也在这里?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如果他认识展晧,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大人。”血王低声告诉贺正,“这便是极品的血源,此人的血可以解除你的一切疑难杂症。” 贺正脸色微微一变,惊喜交加,“当真?!” 血王点头。 他胡说八道,白玉堂可是翻脸了——要用展昭的血去喂那痨病鬼大贪官大奸臣?做梦!拿毒药喂他还差不多。 说着,白玉堂就对展昭挑眉头,像是说——猫儿,咱们索性把他抓回去,这里也没什么难度。 展昭还是不主张太冲动,多套出一些线索为佳,这贺正身背后还有不少秘密,最好是能留在他身边! 两人靠眼神当然不能说那么多话,但展昭的眼神足以让跟他心有灵犀的白玉堂明白他有什么意图,于是冷笑了一声,看血王,“你说谎,想把至宝变成害人的毒药,你是何居心?” 血王一愣,贺正也有些不解地看了看白玉堂,“尺先生何出此言?” 白玉堂伸手一指展昭,“金色的眸子能够看到世人看不到的东西,但血液并无治病功效,所以我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却从未曾伤害。这世上能治百病的血根本不存在,连用来续命都只是暂时的,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拖延时间。真正的好法子,是找神医医治。” “胡说!”金发血王双眼一瞪,看着白玉堂,“是你见识浅薄,我等夜行族都是通过吸血做到不老不死!” “对啊。”贺正也附和,“我已经遍寻天下名医,但所有郎中都说我已无药可救,唯独吸血能让我觉得舒服些。” 白玉堂摇了摇头,“大人,这不过是个诡计而已。” “诡计?”贺正看身边血王。 血王此时为难,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又对白玉堂有些忌惮。展昭从他的神情看得出来,他不过是颗被人操纵的棋子,在这里的作用只是蛊惑贺正,知道的应该有限。此时,他可能误把白玉堂当成了什么厉害角色,所以犹豫不决。 白玉堂抬手,拿过刚才贺正用来饮血的那个空碗,伸手操起桌面上的一个茶壶。 众人的双眼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移动,展昭则是注意到,白玉堂拿着碗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往碗里放了一颗小药丸,无人发现。 白玉堂若无其事将茶水倒入碗中,将碗递过去给贺正,低声道,“这一碗茶里,我放了神药,你一饮,保准你精神百倍!” “真的?”贺正惊喜,端着碗就要喝,血王赶紧拦住,“大人,小心他下毒!” 白玉堂摇头,“这里可是龙潭虎穴一般,我下毒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是你怕被人戳穿了戏法?” “我……”血王无言以对。 贺正轻轻摆手,“无妨,试一试。” 白玉堂和展昭默契地对视——看来贺正真的是病得快疯了,病急乱投医。 果然,贺正捧着碗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其实这水里,白玉堂放入的是他大嫂给他的灵药,药名就叫“续命丹”。这药并不针对什么病症,里头只是些大补的东西,有吊命提神的功效。闵秀秀将这药给白玉堂,为的是让他拿着以备不测。比方说身中剧毒或者某人命不久矣,想拖一拖时间,就用这个!药效大概能持续三四个时辰。但是这药吃了之后,必须在药效过掉之前吃解药或者及时医治,否则将会加重病情,需要持续服用。 白玉堂的想法是——管他呢,反正这贺正老儿不是什么好鸟,死了就死了呗。 贺正吃了这灵药,立马觉得一股热气在五脏六腑间穿梭,仿佛将之前积累的病痛全部洗清了,那种舒畅让他忽然感觉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贺正激动得看着众人,“灵!灵药啊!太神奇了!” 血王不相信,拿过空碗去一看,皱眉——闻起来无色无味,根本就是正常的茶水啊?也就狐疑地看着白玉堂。 白玉堂施施然一笑,问贺正“大人,舒服了吧?” “舒服!”贺正伸出大拇指对白玉堂点头,“阁下,神人啊!这究竟是什么灵药?” 白玉堂却是一摇头,“大人,其实我根本没给你吃药。” “什么?”贺正惊诧,血王也一愣。 “那是我的神力所致,真正的夜行者,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白玉堂开始瞎掰,“可惜大人遇到我太晚了,若是能早点遇到,也不至于被奸人所误,导致成为低等血族,无法见天日。” 展昭在后头听着,就见贺正一张脸都白了,无奈地搔搔下巴——这耗子忒能编了!平时可真没发现。 贺正已经相信了一大半了,一想到自己是低等血族,忍不住问白玉堂,“何谓低等?” 白玉堂指了指上空,“低等的就是只能晚上出去,高等的,就是白天黑夜都能出去。” 贺正一听此言,气得双眼都有些暴突——是啊!他为了续命,把自己弄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只能跟野兽一样,天黑了才出来。万一他的病治好了,山珍海味他吃不上,只能喝恶心的人血,还要整天不见天日,那他苦苦求得江山,是为了什么?! 一想到此处,他猛地站了起来,怒视身边的血王,“原来你是沽名钓誉之徒。” 血王此时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摇着头争辩,“我不是,大人你听我说,没有血族是能在白天生活的。” “我就能啊。”白玉堂一笑,给他来了个火上浇油,“我不只能在白天行动自如,还拥有长生不老之能,不老不死之身,更有神力……”说着,只见他抬手轻轻一扬。 血王手中的碗就到了自己手里,白玉堂又将手轻轻一挥,变戏法一般,那只坚硬的瓷碗,竟然灰飞烟灭。 血王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他连连摇头,“不可能……” 贺正怒不可遏,不过知道这会儿发火也没用,回头问白玉堂更要紧的,“这位高人,是否我的病已经好了?” 白玉堂遗憾摇头,“还未根治,我都说了,你需要神医治疗,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我认识不少有神鬼莫测机变的高人。” “哦!”贺正喜上眉梢,想了想,又问,“那……我还能重见天日么?” 白玉堂迟疑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能,不过要花费些时日,还要人力物力……” “这些都好办!”贺正大手一挥,“阁下可在府中暂住,我必好好款待,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到时候必定是重重有赏!” 白玉堂似乎有些为难,“我只是路过而已,看不惯他冒充夜行者,还要赶路,并无常住打算。” 展昭在后头等得无聊,就悄悄用手指头戳白玉堂的背——好奸诈啊耗子!欲擒故纵啊耗子! 白玉堂忍着笑伸手到身后,握着他的手轻轻搓了搓,两人手心相贴,传递彼此手中温度,只觉有趣。 贺正好一番劝,还下了血本,挽留白玉堂。 白玉堂显得兴趣缺缺,贺正便让人拿出了大量金银财宝,白玉堂也没跟他客气,似乎留下办事只是为了赚点钱。白玉堂很不给面子地狮子大开口,贺正一一答应,展昭心说这耗子越来越精明了,贺正这种人,你不要钱他反而害怕,你越贪心,他越觉得你好控制。 白玉堂将血王挤掉,来了个取而代之,血王可有些不乐意了,他还想跟贺正辩解,贺正只是安抚了他几句,就将他打发了。 血王愤愤地看了白玉堂一眼,转身离去。 当夜,贺正邀请白玉堂和展昭住下,两人说也不着急,回客栈收拾收拾,过几天再来。 贺正干着急也没辙,只好拜托白玉堂一定要尽快来。 白玉堂拉着展昭,轻轻松松出了贺正的府门,后院里,还是歌舞喧天,展昭很在意那些无知少男少女们会一时冲动,误了终身。 出得们,就见紫影赭影扛着个黑布大袋子,在屋顶对二人招手。 白玉堂轻轻一拍展昭肩膀,安慰,“猫儿,不用担心,看来他们抓到活的夜行者了,带回去给公孙研究研究,若是种病,都能治好!” 展昭点头,和白玉堂往回走,走了一阵子,就感觉身后有人。 拐弯的时候,展昭暗中看了眼,黑暗的街道上,那一头金发和一张白面还挺明显的——展昭一眼认出,跟着他们的正是血王。 白玉堂暗笑了一声,忽然停下脚步,一把将展昭按在了身边的墙壁上,惊了展昭一跳。 展昭戳戳他鼻子,“干嘛?” 白玉堂一笑,露出尖尖两颗牙齿,“咬一口?” 展昭配合地仰起脸露出脖子来,白玉堂凑上去,一口咬住。他当然不会用力咬了,与其说咬,不如说在亲。展昭就觉脖子上痒痒的,余光望向走到巷子口的血王,就见他一脸的惊讶。 这时,赭影落到了他身后,一把敲晕了,抽出绳子五花大绑,再把嘴巴封上装进麻袋,和紫影一起继续往回走。 展昭推了推白玉堂,“咬够没?完事儿了!” “嗯?”白玉堂觉得好玩,有些舍不得撒嘴,展昭一动,他又不小心一用力。 “啊!”展昭一惊,白玉堂也一惊,抬头看……真的咬出了两个小洞,殷红的血渗了出来。白玉堂尴尬,公孙也太实诚了,这牙齿倒是别磨那么尖啊。 “是不是咬开了?!”展昭看不见伤口,郁闷地问白玉堂,见他不回答,就要伸手摸,白玉堂一把抓住他手,“唉,别忙。” “疼啊,还凉飕飕的。”展昭瞪他,“给上点药,不然两个洞……” 白玉堂笑了,“只是擦伤。”说着,凑过去将血舔干净,“别浪费。” 展昭张大了嘴,一张脸通红。 白玉堂则是笑着看已经“止血”的伤口,对展昭道,“味道还不错的。” 展昭斜了他一眼,觉得自己有些牙痒。 白玉堂见他磨牙,知道不好,这猫要报复了,撒腿就跑。 展昭在后头追,“别跑!给我也咬一口!” …… 第205章 神秘幕后人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客栈,假意睡下,再从后窗户悄悄溜回了山寨里。 两人赶了一路可算累坏了,刚进山寨院子,展昭一眼瞅见了迷迷糊糊被公孙拉着出门上茅房的小四子。 白玉堂一张白脸凑到他眼前,成功吓得小四子觉都醒了,睁大了眼睛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公孙和赵普都无语地看着笑得开心的展昭和白玉堂——这白玉堂跟展昭待一块儿都学坏了,这不没谱的事儿么。 众人集中到了包拯的书房里,展昭就说了贺正的病情。 “病入膏肓喝了血能精神百倍?”公孙摸着下巴想着这是一种什么疾病,头一回听说。又听说续命丹药吃了让那贺正很受用,他略略给算了算,摇头,“按照病情来看,这厮估计活不过三个月了!” “那我们不如等吧?”庞煜给出馊主意,“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反正这会儿白玉堂都到他身边了,给他吃毒药呗!他死了天下也就太平了!” 众人都看了看庞煜,他这主意虽然损了些,但也不能说不对,对付什么人就用什么法子么! 包拯问公孙,“公孙先生,当务之急,有什么药能让贺正续命的么?” 公孙有些为难,“大人,病情需要诊治一下才知道如何下手,不然我怕一不小心毒死他或者真的将他救活了,那就弄巧成拙了。” “那可不行啊!”赵普赶忙摆手,“让他多活几天,我看看吐蕃那些人跟他合谋来着,顺便教训他们一顿。” 白玉堂想了想,“他什么病情……也许问一个人会有线索。“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心中有数——血王! 这次被紫影和赭影带来的夜行者总共有两人,一人是那倒霉的血王,另一人则是之前盯着展昭想跟白玉堂交换贡品的夜行者,叫沈庆。 沈庆都吓傻了,连连说和自己没关系,他是地方一个官员家的公子,贪图好玩儿才入了夜行者之列,想变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众人也不难为他,关起来以待后用。 血王可受了苦了,叫人五花大绑还堵着嘴,一路颠簸来到这里。 他愤懑地看着展昭和白玉堂,大概也知道,这两人绝不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来历简单的。 包拯正襟危坐,让公孙看看这血王究竟是人还是鬼。 公孙给血王把了把脉,发觉一切正常,分明就是个人,那尖尖的牙齿是从哪儿来的?公孙要看他的牙,以免他发疯咬到人,紫影和赭影找了个东西撑着他的嘴巴。 公孙用跟竹签敲了几下,硬邦邦的,牙根也连载一起,是他本人的牙齿没错,就越发好奇起来,他问血王,“你这牙齿怎么长出来的啊?” 血王一直动弹,摇着头很难过的样子。 包拯让众人拿掉了他嘴里的支撑,叫他开口说话。 “你们是什么人?混入成都府有何居心?”血王盯着众人看,最后目光落到了包拯身上,像是想起了什么来,“你该不会……是包拯?” 包拯一挑眉,“本府问你才对,你是哪里人士?为何入中原妖言惑众,害人不浅?” “上哪儿是我的自由!”血王一扭脸,“那些年轻人对成为夜行者趋之若鹜,又不是我逼他们的。” 紫影见他挺得瑟,有些来气,“喂,你老实点,信不信我绑你在院子里叫你晒太阳?” 还真别说,紫影随口威胁了一句,戳中了血王的软肋,他还真的就害怕了,紧张地看着众人。 公孙皱眉,“你真的怕太阳晒?不如明早晒一晒,看看有什么变化。“不行!”血王的惊恐也出乎众人意料,只见他连连摇头,“会死人的,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用害我吧!” 赵普冷笑了一声,“无冤无仇是不假……可你死有余辜也是真呐。” “不错!”众人都点头,配合起来一起吓唬他,“明日正午时分带你来院子里好好晒一下。” “你们想知道什么?”血王的气焰立刻消失了,一脸哀求,“我也是受人指使替人办事的,你们冤有头债有主,不要找我!” 包拯一拍桌子,拿出惯有的威严来,“还不从实说?!” 血王皱了皱眉头,似乎很为难,“我说了,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么?” “保证不让你晒太阳总行了吧!”赭影不耐烦地催促他。 “不止是不晒太阳的问题,还有……还有不被人害死!” 白玉堂见他心有余悸,似乎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就问“你天赋异禀,伤口能在瞬息间痊愈,怕什么?” “不是伤口的问题,伤口能愈合又怎么样,脑袋搬家了或者被活活烧死了,也好不来!你们以为贺正身边没有人么?!”血王叹气,“他身边有很多能人,他以为是为他所用,其实自己被人利用了却不知道。我们不过是小角色,也没什么居心野望,不值当的卖命。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说便是了,但是你们别杀我。” 赵普点头,看包拯,那意思是——包相,赶紧问吧,这家是个脓包。 “听你刚才所言,那贺正并非是主谋?”包拯沉着脸问话,和赵普配合着连唬带吓,往外套话。 “他只是被人利用而已,但他自己不清楚,以为已经大功告成,就连他的病……” “他的病如何?”众人追问。 “他的病是因为中毒造成的。”血王倒还真的如数告知,边说,还边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此时正坐在桌边,腿上是刚刚吓了一跳的小四子,此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见血王看着自己,展昭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就追问了一句,“那个人,是否也是我这样的金色眼珠?” 众人也都皱眉,又是展晧么?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但也无踪无迹。 血王犹豫了片刻,无奈点点头,“是。” 展昭的脸色无奈沉了下来——展晧!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有一样的金色眼珠呢?这人之前种种所谓都有一个目的,原本以为他是想要恢复蜃楼报仇雪恨,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那么简单。 “他人在哪里?”白玉堂问血王。 血王摇摇头,“我就见过他一次,是因为风大人对他很尊敬,所以我怀疑他是什么大人物。” “风大人?”众人摸不着头脑,怎么又出来一个人? “他好似叫风听水。”血王看了看众人,“是贺正的一个军师,来历不明,但很有本事。他与贺正关系微妙,贺正这么多疑,但对他却十分信任。风听水此人十分聪明,文武双全而且深藏不露,最可怕的是……他会使用咒术!” 众人都默默对视了一眼,想到了之前豆豆提起的,那些反对贺正的人,都死得离奇,可能也是源于一种咒术。 “他不只能杀人,还能控制别人的想法,此人十分危险!”血王摇头,“其实他让贺正染上病灶,引入夜行者,就是为了拖住!贺正白天无法行事,只能躲在棺材里,他们就有时间进行计划,至于他们在干什么,现在没人知道,因为大部分人都已经变成我这样的夜行者了。” “你们若是晒了太阳,会怎么样?”白玉堂好奇问了一句。 “灰飞烟灭,浑身燃烧而死,我说真的,真不是与你说笑。” 众人听着他的话,都将信将疑,什么毒药,能让人这样受罪? 公孙从血王和那被俘获的夜行者身上都取出了一些血,发现都快不是血了,而是一种浓稠的状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公孙拿着药,和包延拽着半梦半醒的小四子,一起去后头做研究。 留下众人详细问血王询问风听水是什么来头,以及他的目的,最主要的是,那些人质被关押在哪里。 “具体我不知道,但是人质分为两块,这个我知道。”血王告诉众人,年轻力壮的一大批,被带去建造什么建筑了,因为在大山里且守卫森严,所以没人见过。而小孩儿则特别被重视,带走干嘛去了倒是不知道。不过应该没死,因为风听水每日都需要大量的食物,似乎还挺疼爱那些孩子。 众人听着都新鲜,那怪人莫不是想孩子想疯了,绑架一大群去养? “这么多人,都乖乖听话?”展昭不解,“有些还是武将,如何控制得了?” “风听水会用咒术控制他们的,这一点他最擅长。”血王说完,显出一副见过鬼怕黑的神情,“我原本只是西北边儿来的一个旅者,半途被风听水绑架了,他用一种毒虫咬了我,我就变成了这般样子。他让我尽量将成都府的权贵都变成夜行者,维持贺正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只要能拖过三个月就道阿公告称了,到时候会给我赏赐。我偶尔一次看到他和一个金眸男子说话。看得出来,风听水很怕他,处处听命行事。之所以搞夜行者聚会,还要展示贡品,是因为风听水命令我要找一些眼睛颜色和一般人不同的人。” “具体哪种颜色?”展昭等人都知道,每一种颜色代表不同的部族,知道对方具体是在找哪一种颜色的眼睛?大概就可以猜到对方的意图。 “都可以!”血王的回答却叫人吃惊。 “你是说,他们找的是所有眼睛有不同的人,并没有什么挑剔?”白玉堂皱眉问了一遍,血王点头称是。 展昭的眉头皱了起来——展晧究竟是打了什么主意呢? 包拯将血王和那夜行族都留下,关入牢中,等待公孙他们连夜研究血液推测病因,寻求医治的方法。展昭和白玉堂原本打算连夜赶回客栈,次日进入贺正府中打探消息,却被包拯拦住。 包拯告诉二人,“贺正现在比你们着急,你俩要慢!他是个老狐狸,你们越是上心,他越是疑心!” 二人点头,按照包拯说的,在山寨里先睡上一觉,明天再进城溜达溜达,反正天快亮了,贺正这会儿得钻棺材了。 回到房中,展昭就觉筋骨酸,趴在床上摇头,“唉,好好的一个案子,又扯到我大哥头上了。” 白玉堂拿了块皂角洗着脸上的白面,洗了好几遍了,还在洗,边回答展昭,“有线索也比没线索好些,正好看看你大哥什么打算。” 展昭托着下巴仰起脸看他,“玉堂,别洗了,皮都搓掉了,这么好看一张脸,搓破了多叫人心疼呀。” 白玉堂听展昭又嘴上占便宜,有些想笑,不过这会儿他没空回嘴,因为脸上太不舒服了,“还是白色的,公孙不知道弄的什么粉,都洗不掉。” 展昭打了个哈欠,“你天生就那么白,再洗也洗不成包大人那样。” 白玉堂回头瞧了他一眼,愣了愣。 “干啥?”展昭见他模样像是见着什么新奇事物了,很是有趣。 “猫儿?”白玉堂皱眉,是不是光线的缘故?还是自己眼花?他拿着油灯走到了展昭跟前,盯着他眼睛仔细看。 “怎么了?”展昭也惊诧,“眼睛又变色了啊?”边问,边拿出床头的铜镜来瞧。 “铜镜能照出什么来。”白玉堂拿开镜子,凑过去,跟他眼睛盯着眼睛仔细看,“嗯……今晚上貌似比哪天都金啊,怎么回事?” “还会深浅变化?”展昭纳闷呢,揉揉眼,“不过眼皮子重,很久没那么困倦了。” “困倦?我还以为你高兴呢。你一兴奋眼睛颜色才会稍微变化点。”白玉堂说着,压低声音在展昭耳边提醒,“那晚上就贼亮贼亮的。” 展昭听着先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哪个晚上时,伸手一把掐住白玉堂,“死耗子。” 白玉堂顺势钻进被窝里,“贼猫,这会儿又亮了!”说着,熄了灯一拉被子。 “你脸真的没洗干净啊。”展昭窝在被子里,端着白玉堂的下巴,用手指轻轻搓了搓他耳朵前边的发根,“还沾了些白粉,跟白头发了似的。” 白玉堂不说话了,盯着展昭看半天,“猫儿……” “嗯?” “你能看见?” 展昭眨眨眼,才想起来,他俩都钻进被子里了,灯也熄了……也对啊!自己怎么看出来那么清晰?就跟白昼似的。 白玉堂仔细对着展昭的眼睛,“猫儿,晚上有光亮,之前还没有的,这回真成夜猫子了不成!” “我刚刚有碰到什么东西么?”展昭也疑惑,“我也觉得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了些,会不会很怪啊?” 白玉堂仔细想了想,“刚刚在贺正的宅子里,你没吃任何东西,该不会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想到这里,白玉堂掀开被子。 “玉堂?你去哪儿?”展昭就见白玉堂披了衣服一头冲出去,赶紧做起来。 白玉堂冲到院门口,跟急匆匆跑进院子的小四子撞了个满怀。当然了,小四子只能撞到白玉堂的腿。 “白白!”小四子揉着鼻头,身后石头剪子跟着一串。 “你还不睡?你爹在后院么?”白玉堂将他从腿上拽下来,转身要接着跑,就听小四子说,“爹爹说,你们可能中毒了,要多喝水!” 白玉堂停下脚步,看小四子。 这时候,展昭也走了出来,与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中毒? 没过多久,众人都聚集在了院子里,公孙拿着两个瓢,桌上放着两大桶水,见展昭和白玉堂来了,就将瓢递上去,“喝水!这两桶统统喝光!” 白玉堂和展昭瞧了瞧水桶,看着都饱了。尤其是白玉堂,让他喝那么多水还不如直接淹死他。 公孙将一些药粉和刚刚拿走的血水放到桌上,道,“贺正之所以病了治不好、人被吸血了之后会变成血族,就是因为毒药就下在贺正宅子里,而且到处都是!” “烛火和油灯么?”白玉堂想到了江湖人比较少用到的一种下毒方法,将毒药涂在墙里或者洒在土里,还有放入蜡烛灯火之中,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人就会慢慢中毒。这法子神不知鬼不觉! 公孙点头,“进了宅子的人都中毒了,特别是身上有创伤的,比方说被牙齿咬出来的血洞。” 展昭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瞧白玉堂,白玉堂有些不好意思,莫不是自己害展昭中毒了? “你俩的伤不是在贺正府里弄的,所以中毒不深。但是人眼睛、嘴和鼻子还是很容易被四周围的毒药伤害到的。”公孙说着,点了点展昭,“一般人眼睛中毒了也会变色,但不如你明显,你看你,都快成火眼金睛了。” “这么说,那些血族、贺正,都长期在药物之中待者,所以才中毒!”赵普冷笑,“什么夜行者,吸血续命,不过是幌子!在毒药环境之下,就算不吸血只是给自己划一刀,也会变成夜行者!” “没错!”公孙点头,告诉白玉堂和展昭“解药我会先研制,让你们不至于中毒,不过还是要多喝水,将沉积在体内的毒素冲刷干净!”说完,他调头走了,留下众人监督展昭和白玉堂河水。 当晚,白玉堂和展昭在院子里灌了一肚子水,直到展昭那一双猫儿眼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才被放回房间休息。 “原来喝水比练功更累。”白玉堂觉得现在看见水就想吐,躺在床上休息。 展昭靠在他身边,拍了拍他肚皮,凑过去听有没有水声,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他。 展昭躺好了,瞧瞧枕边的白玉堂,嘟囔了一句,“你还挺细心的啊,眼睛一变色就发现了。” 白玉堂转身看他,“那要看对谁了,通常我都很粗心!” 展昭一笑,白玉堂这甜言蜜语已经开始说得不着痕迹了,伸手一拽被子蒙头,顺便将身边白耗子拽过来搂住当抱枕。两人决定好好睡一觉,醒过来再去收拾那贺正老儿。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筒子们,原本应该更番外的,但是鼠猫定亲夜写得不太满意,修改了几次后决定重写,先更一章正文在这里,大家耐心等一下,番外最晚明天会更上来滴~~还有筒子们嫑熬夜等文,每次看到乃们说一两点滴等偶压力山大哇,早点睡,反正第二天可以看到滴= = 第206章 番外 鼠猫定亲直播记(六)中略02 定亲礼 开封府向来是个森罗殿一样的地方,这几天却是喜气盈门,连包大人那张平日黑惯了的脸,都黑里透红,与众不同。 众人一个个喜气忙得不亦乐乎,唯独展昭白玉堂两人很闲。 眼看着到了成亲前一天了,开封府里众人都忙疯了,小丫鬟们跑前跑后双脚不着地。 展昭睡了个懒觉爬起来,发现身边没人。 伸着懒腰往外走,展昭觉得自己这两天是不是稍微胖了点啊,伸手掐了一把胳膊,自言自语,“唉,整天无所事事,不胖才怪了。” 走到院子里,展护卫抽剑准备练两招,刚刚宝剑出鞘,就听到院子上方传来了“喵呜”一嗓子。 展昭愣了愣,抬头循声望去,就见在墙头,蹲着一只漂亮的白猫。 这白猫也不知道是迷路了还是怎样,优雅地坐在围墙上舔着前爪,边微微眯着双目看展昭,嘴里发出好听的“喵呜”声音。 展昭跟它对视了片刻,勾手指,“啧啧啧” 引了它两下,原本以为这小白猫会转身就逃,但奇怪的是它非但没逃走,反而纵身一跃。 展昭伸手接了,惊讶地看着那猫,心中感慨,好标致的白猫,体型匀称五官绝美,应该还是只波斯猫,中原不会有这么大的猫吧。 “喵~”白猫又叫了一声,蹭着展昭的胳膊亲昵状。 “好乖啊,你是谁家的猫?”展昭捧着白猫到桌边坐下,发现这白猫的左边前腿上,系着一段红绳编的链子。 展昭愣了愣,抬起猫爪子仔细看,这红头绳他认识,因为编的手法很特别。这是前天小四子拿来给他和白玉堂的。这两人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兴致戴首饰之类,因此小四子特地让小玉她们编了两根红头绳的手链给两人,还特地打了两个桃花节。 展昭下意识地伸手看了看自己手腕的红绳,又去看那只白猫……果然一样的! 将那只猫抱了起来左右端详。只见那猫一脸的高傲,瞧着展昭的样子挺神气的,那神情举止,展昭下意识叫了一声,“玉堂?” 果然,就听有人回了一句,“猫儿……” 展昭到抽了一口冷气,捧着猫,又叫了一声,“白玉堂?” “干嘛,猫儿?”那猫张张嘴,回了他一句。 展昭抱着猫转身就跑,心说——了不得了,白玉堂怎么变成白猫了?! 等展昭急匆匆冲出去,隔壁房间里,白玉堂走出来,他昨晚上让石头剪子蹭了好久,于是一晚都觉得自己身上是不是有虱子?浑身痒痒。清早起来就去洗澡了,刚刚泡了个澡舒服点,就听到隔壁展昭叫自己,就答应了两声,穿上衣服赶紧走出来。 可他出来后左右看了看,院子里空的,没人。 白玉堂有些纳闷——怎么回事?自己的幻觉么? 转了个身进屋,发现展昭似乎已经起了,而且今天被子都没叠,什么事那么着急? 白五爷打着哈欠帮着叠被子,伸手一抖……咕噜噜,被子里滚出来了一只漂亮的黑猫。 白玉堂盯着那猫看了起来。 那小黑猫也仰着脸看白玉堂,此时它睡眼惺忪的,貌似是让白玉堂一抖被子给吵醒的。 白玉堂看了它良久,记得开封府除去他家展昭外总共还有两只猫,一直大虎一只小虎,都是虎纹的小黄猫啊。什么时候跑出了这样一只小黑猫来? 正疑惑,那黑猫慵懒地叫了一声,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白玉堂皱眉,只见小黑猫的手腕子上绕着一个红色的绳圈儿,上边打着桃花节,怎么看怎么眼熟! 白玉堂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子上前几天小四子送的那个红绳儿,另一个应该绑在展昭手腕上才是啊,怎么上这儿来了? 正纳闷,就见那小黑猫打了个哈欠走过来,抬起软软的肉垫扒着白玉堂的腿,仰着脸看他。那神情,笑眯眯翘着唇的样子,白玉堂哭笑不得,“猫儿,你现原形了?” “喵……玉堂。” 白玉堂一愣。 “猫儿?!”他举起黑猫盯着看,只见黑猫嘴一张,“玉堂,真的是你……” “呵……”白玉堂倒抽了一口冷气,抱着黑猫转身就跑出门,心说了不得了,展小猫真的现原形了不成?! 白玉堂刚走,展昭托着小白猫从后窗户回到了屋子里。 他刚刚搂着白猫跑出几步,觉得自己脑子有病,怎么可能?!白玉堂要变也是变成白老鼠,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变成什么白猫? 于是又叫了那白猫一声……说起来也巧,展昭叫那一声的时候,正好是白玉堂叫了一声猫儿之后,于是两人一声“猫儿”和一声“玉堂”连在一起了,就好似一问一答,别提多合拍了。 展昭挠头不相信,带着猫决定回屋好好找找。 懒得走路翻后窗户,正巧让屏风挡住了,白玉堂前脚走,他就后脚进来了。 展昭站在屋子里发呆——不会吧?!真是白猫在说话? 此时,白玉堂正好跑到了院子后头刚才展昭所站的地方,对着展昭屋子的后窗户,因为被屏风挡住了,看不到屋子里的情况。展大人房里的床边围了一圈屏风,还都是实木的屏风,阻挡着着门窗——不为别的,主要开封府扒门缝和窗缝的人实在太多了。 白玉堂跑到院中,也冷静下来了,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洗了头出来吹个风吹傻了,展昭虽然叫猫,他可不是猫妖转世,什么现原形不现原形的,莫名其妙。 站在院子里,白玉堂捧着猫看了起来,“猫儿,真的是你?” 展昭正在屋子里发呆呢,一听那小白猫叫了自己一声,也战战兢兢地捧起来,“嗯,你叫我啊?” 白玉堂震惊了,捧着那猫,“展昭,展小猫!你真的是展小猫?!” “白玉堂,白耗子!天呐!” 窗外,白玉堂捧着猫说不上话来。 窗内,展昭捧着猫惊得张大了嘴。 半晌,展昭问,“怎么回事啊?!” 白玉堂皱眉,“我怎么知道,一大早醒过来我去洗了个澡,回来就……” “洗澡?!”展昭眉间拧了个疙瘩,莫不是洗澡的时候水有问题还是碰着水鬼了?! 就小声问了一句,“碰着水鬼了。” 白玉堂也脸色凝重,“碰到水鬼了?” 展昭皱眉,“果然!” “那要怎么办?”白玉堂着急,“今晚就要排场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要不去问问公孙先生……啊,别!说不定包大人更有办法。” 只是展昭说到公孙先生四个字,白玉堂已经赶紧捧着猫跑了,展昭捧着小白猫,匆匆找包大人去了。 后院,忙得热火朝天的。 白玉堂小心翼翼抱着猫到了后头,四处寻找。 他娘正招呼人布置喜堂和摆桌子呢,见白玉堂进来,赶紧往外撵他,“你来干嘛,定亲酒之前不准进喜堂,外头玩儿去!” 白玉堂无奈,也不好说穿,只好问他娘,“公孙呢,有没有看到?” 正趴在屋顶绑红绸子的小良子举手,“先生和槿儿上太白居定喜宴的菜去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揣着黑猫就出门了。 陆雪儿看他跑得飞快,有些不解,“玉堂干嘛揣个黑猫?他不是最怕把有毛的东西放到怀里么,怕有虱子。” 殷兰慈端着两坛子酒过来,“说起来,那黑猫是哪儿来的,挺好看的啊。” “是公主的。” 小玉提着一篮子花瓣走进来,“那天一个波斯使节进宫进贡了两只漂亮的猫,公主一眼盯上了,还叫我给编了两个红绳镯子呢,说看着特别像展大人和白五爷。” 陆雪儿和殷兰慈对视了一眼——考虑自家的儿子都被对方的儿子拐走了,是不是应该养个什么来填补一下。 展昭冲到了包拯的书房,一进门就见血光冲天,惊得他赶紧退了出来,仔细一看原来不是,只是满屋子都是红色的东西,红毯子、红绸子、红绳子、红布头、红纸。 展昭张望了一下,“这是干嘛呢?” “展大哥,你挪开点儿,别挡着路啊。”包延赶展昭,“今天开封府里都要铺上红毯子,一会儿太后皇上他们都要来祝贺,还有今晚起大庆三天,红毯得铺到门口呢,没地方放,我爹这儿暂时当库房。” 庞煜也摆手,让展昭上外头玩儿去。 展昭看了看左右,也顾不得其他了,“包大人在哪儿呢?” “大人上八王府借椅子去了。”小包福抱着一大捆红绳经过,“虽然不请外人,但过客人还是坐不下,太师府的椅子都借来了,还差八把,大人跟八王爷借去了。” “哦。”展昭转身跑了。 庞煜边拿着账目划勾,边问包延,“展昭干嘛抱个白猫?他家猫不是黄色的么?” 包延也不解。 “那是公主的猫吧,一只叫小白一只叫小昭。”包福笑嘻嘻回答,“都是波斯进贡的猫,那天公主找小玉编红头绳儿,还是从我这儿拿的绳子呢。” 众人都点头,心说展昭爱屋及乌爱白玉堂也及了白猫了吧,不然干嘛抱着只白猫不撒手? 街上,众人就看到白玉堂抱着一只黑猫,骑着白云帆飞奔向太白居。 没片刻,又看到展昭抱着只白猫,骑着枣多多直奔八王府。 开封府众人还纳闷呢,心说大好日子就在眼前了,这二位还在忙啊?! 最纳闷的是白云帆和枣多多。它俩原本胸口都挂了红绸子准备也成亲呢,正粘在一起吃草,白云帆就阿让白玉堂拉走了,没一会儿枣多多也被展昭拽走了。 白云帆边跑边给白玉堂吃白眼——烦不烦你,打扰我谈恋爱! 枣多多也边跑边郁闷——展昭不晓得又多管什么闲事去了,定亲都不消停。 太白居里头,公孙拿着长长的酒席菜单,小四子趴在桌面儿上一条条对下来,“爹爹,少个八宝桂圆饭哦。” “哦。”公孙赶紧拿笔补上,“要河蟹还是海蟹啊?” 小四子皱个鼻头,“嫑河蟹,壳好硬。” 公孙点头记录,就听到房门“嘭”一声,白玉堂破门而入。 趁机跟出来休息的赵普原本正在一旁的榻上睡大觉呢,这几天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刚眯了会儿,就被惊得跳了起来。 三人傻看着破门而入的白玉堂,就见他急的脸都变色了。 白玉堂进屋,拿着那黑猫对着小四子和公孙,“猫儿,你跟他们说!” …… 赵普沉默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淡定地继续睡,心说白玉堂那小子别看平日冷冰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敢情还不如自己呐。自己跟公孙成亲那会儿是有些神情恍惚甚至产生幻觉,但这还只是顿定亲酒,他就开始有幻觉了,日后成亲还得了? 公孙和小四子盯着那只黑猫,随后又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看那猫,心说你倒是说啊,找公孙这主意可是你出的! 那黑猫无辜地看了看公孙又看了看小四子,它似乎认识小四子,轻轻一晃尾巴。 “呀,小昭啊!”小四子总跟赵媛她们在一块儿玩,当然认识这黑猫了,赶紧伸手抱过去,揉脑袋。 白玉堂惊讶地问小四子,“小四子,你也知道这事情?” 小四子狐疑地抱着猫看白玉堂,有些不解,“知道什么?” 公孙冷静地对白玉堂钩钩手指,“伸手。” 白玉堂下意识伸手,公孙三指按着他脉搏听了一会儿,点头,“没病。” 白玉堂无奈,“这猫……” “媛媛姐姐的么,她到开封府去啦?”小四子捏着猫爪子问小黑猫,“小白呢?就你在呀?” 小黑猫喵了一声,窝进小四子怀里决定将早上没睡醒的觉补齐。 白玉堂尴尬地站在那里,“呃……” 公孙伸手一拍他肩膀,“白兄,你们虽然是定亲,但是这架势和成亲也差不多了,你紧张也能理解啊,赵普那会儿都尿急呢,据说上战场都没有那样紧张过!” 赵普“哄”一声从藤榻上滚了下来,他的形象啊! 小四子抱着猫问白玉堂,“白白,你今天要好好休息哦!明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摆酒席和迎客人了,还有啊,和喵喵定亲的衣裳穿过没?定亲信物准备好没?” 白玉堂张了张嘴,看了看那白猫,想起他俩最近这阵子收礼太频繁了,差点忘记了,还没给展昭送过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白玉堂一阵风似地走了。 小四子和公孙面面相觑——白玉堂究竟来干什么的?送个猫么? 小黑猫喵呜一声,低头舔手腕上的红头绳。 另一头,八王府里头,包拯、八王爷、柴王妃、王丞相、庞太师、太后、太妃、庞妃抱着小香香都在。最近朝中无事,又加上大办喜事,众人都坐在一起唠嗑。 包拯去借椅子,正好坐着一起聊,也省的回去给众人添乱。 说起包拯这几日,也不怎么好过。他要办公吧,整个开封府吵翻了天,幸亏也没啥大案子要处理。想帮把手吧,包大人一拿起扫帚,十几个人冲过来抢夺,都说这活儿不是他干的,左右无事,只好来这里休息,也可谓偷的浮生半日闲吧。 只是这一众原本谈兴甚高的朝中大员和皇亲国戚,此时都不解地看着展昭。 只见展昭抱着个小白猫对着包拯说,“大人,你看啊,玉堂,你跟大人说!” …… 包拯沉默良久,伸手拍展昭,“展护卫,你要好好休息啊,不要胡思乱想,也别太紧张,不过是个平常事儿。” 众人都点头,安慰展昭叫他别紧张。 庞妃好奇地问,“这不是媛媛养的小白么?还有那只小黑猫呢?” 展昭张嘴,“小白……” 小香香似乎认识那白猫,笑着拍小手,那小白猫就轻轻巧巧地跑了过去,在香香身边坐下舔爪子。 展昭愣在那里,自己好似……出什么洋相了。 “展护卫,来,坐下一起吃点心?”柴王妃见展昭似乎神情恍惚,知道他可能紧张,毕竟是人生头等大事。拉着他坐了,边问,“马上就定情了啊,都准备好了没?” “哦……”展昭心说都准备好了吧?虽然他也没怎么准备,都是大家帮准备的。 “都准备好了。”包拯笑着点头,边问展昭,“衣服试过了没?记得送信物不要太大,衣裳搁不下。” 展昭微微一愣——对啊!定亲也是定情,白玉堂出手阔绰,成亲当晚必定会给自己礼物。不说礼物价值几何,但毕竟是一份心意!若是自己到时候两手空空,岂不是显得对他不重视?! 展昭暗骂自己糊涂。 于是,展护卫嚯地站了起来,对众人一拱手,转身就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太后摸着手中小白猫的背毛,不解地问,“展护卫跑来做什么?送个猫?” 白猫趴下,舒舒服服地晒太阳 白玉堂出了门,苦恼——给展昭送什么呢?送东西不在乎钱,自己有的是钱展昭也不缺钱,今天日子特殊,一定要送一样有纪念意义的!最好展昭能随时带在身上,又不会遗失或者损坏。边想边走,拐过弯一抬头……白玉堂挑嘴微笑,有了! 展昭出了门,困扰——给白玉堂送什么呢?他有的是钱,喜欢什么会自己买,而且那位大少爷什么都不缺。今天日子特殊,一定要送一样特别珍贵的,最好能让白玉堂随时待在身上,不会遗失损坏,又不破坏他贵公子形象。想着想着走上大街,一抬头……展昭翘起嘴角笑,有了! 第207章 真棺与真猫 展昭和白玉堂睡了个好觉,又和包大人详细研究了此行进入贺正府邸暗探的方法,以及两人要扮演的角色。这次他们主要有两件事情做,第一,找到关押人质的地点。第二,查风听水此人的背景,最好能查出他背后的秘密。第三,顺带调查一下展晧的行踪。 紫影回来说,贺正果然是十分着急,今天一大早就派了不少人出来寻找白玉堂和展昭的踪迹,可见是做吐蕃鼠做得太久了,想出来见太阳。 公孙给白玉堂准备了一些药物,都是给贺正续命的,当然了,还有最重要的是给他俩自己吃的药。他俩要长期在贺正府邸待着,可能随时会受到毒药威胁,就需要服用药物避免中毒。另外,公孙还嘱咐他俩,按时回山寨,他给把脉,检查是否中毒。 两人准备妥当后,换衣裳去了成都府。两人尽量低调地到了贺正的府门前,果然,早早就有人在等候了,将二人迎进屋内,贺正在那里等待已久。 且说贺正的书房,四周都用厚厚的黑布包裹着,窗户门口挡得是严严实实,大冬天的屋子里十分闷热,喘口气都费劲,也难为他在里头住。 贺正早就等不及了,见二人终于来了,就问有没有法子医治好自己,让自己可以白天出来走动,这日夜颠倒的日子实在没发过了。 白玉堂根据公孙教给他的步骤,像模像样给贺正还把了把脉,皱眉,“嗯,那夜行者是个半吊子,非但没把你的病治好,还叫你中了毒了!” “什么?!”贺正恼羞成怒,命人去找血王来,可血王此时正在段家寨的地牢里和段大山做邻居呢,哪儿找得到人。贺正以为他被戳穿了伎俩,畏罪潜逃了,更加生气。 贺正皱着眉,对给自己介绍血王的得力助手风听水,也有了些想法——听水平日都挺靠谱的啊,怎么介绍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给自己认识? “那能不能医治?”贺正忧心地问白玉堂。 “倒是也能。”白玉堂点了点头,“我得准备些药,需要些时间。”说完,就起身准备走了。 “唉,尺先生!”贺正赶紧拦住,“我这夜行者的病若是能医治,那我本身的病呢?”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着贺正,按照包拯事先教给自己的,来了个疑兵之计,让他疑神疑鬼“你没病啊。” “什么?”贺正一愣,皱眉看着他,“我……没病?” “对啊。”白玉堂点头,“若不是中毒,你应该还好好的,你年纪也不大正值壮年。” 贺正的眉头皱了起来,“可是我分明多方找人医治,那些郎中都说我病入膏肓,我也不舒服的很……” “这是夜行者的早期症状。”白玉堂轻描淡写地回答,“也称为血毒症。最开始是浑身不舒服,显现出僵死之状,饮过第一次血后,就如同上瘾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最后才成为夜行者。” 贺正站在书房正中央,双眼乱转,显然是已经生了疑心出来,至于他怀疑的是谁,他自己清楚,是风听水,还是这刚刚见面没多久的夜行者…… 白玉堂和展昭交换了一个眼色,大概也看出贺正疑心重来了,套用包大人教给他们的法子,越是不在乎,就越可信!越是在乎,就越可疑。于是两人又要告辞离去,像是准备去逛街。 贺正却挽留二人吃饭,边假装随意地试探,“二位高人,怎么会来成都府?” 白玉堂淡淡一笑,“有些事情去西边办,路过,不方便说。” “哦。”贺正点头,“那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白玉堂叹了口气,“若不是在这里耽搁了,我们过两天就离开了。” 贺正笑了笑,“我这病,可是要拜托尺先生了,花多少银子不重要,只要能治好。” 白玉堂点头,“大人放心便可,我既然收了你的银子,自然会尽心尽力。” “好好。”贺正点头,这时,就听外头有个下人禀报,“大人,风先生来了。” “哦……”贺正犹豫了那么一下,似乎是纳闷风听水为何这个时候前来。 而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心中欢喜——可算来了!等的就是你风听水。两人迫不及待想见见这风听水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号人物。 所谓欲擒故纵,白玉堂见贺正很为难的样子,就道,“若是贺大人有公事要处理,我们还是回避吧。” “不用不用,我正好也给你们引荐引荐。”贺正笑着对属下点头,“请风先生近来。” 片刻的功夫,门帘一挑,一个三十来岁,样貌斯文儒雅的书生走了进来。 乍一见此人,展昭吓了一跳,为什么?因为觉得他有些眼熟……展昭记性不错,就觉着自己应该不认识这样一个人,起码叫不出名字来,那为何会觉得眼熟呢? 白玉堂也微微皱眉,这人别是曾经见过,或者有过一面之缘他们不记得了,而他若是记得他俩可糟糕了,别刚来就戳穿了身份。 白玉堂下意识地想了想退路,一会儿若是有变,可掀了屋顶,叫这不敢见天日的贺正方寸大乱,他们好趁机逃走。 那风听水走了进来,一眼看到展昭和白玉堂,也略微愣了愣,但他又回过头,对贺正行礼,“大人,我听说血王不见了。” “唉,那个血王!”贺正说起来有气,就数落了血王两声,边给风听水引荐白玉堂和展昭,“多亏了这位迟先生。” 风听水回头,看了白玉堂和展昭一眼,微微一笑,拱手,“幸会。” 展昭和白玉堂略微松了口气,看他的神色也看不出有认出他俩的征兆,就含含糊糊跟他打了招呼。 风听说听了贺正说血王给他下毒,也挺气愤,说派人去捉拿他。说完,边又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显然,有什么秘密的话要跟贺正说。 贺正心中领会,让下人带展昭和白玉堂去别院住下,好好招待。 两人临出门的时候,就听风听水低声告诉贺正,“宫里传来消息,皇上派了庞吉和包拯微服出巡,到蜀中来……可能是那批告状的人到了。” …… 展昭和白玉堂不便多听,不过算算日子,的确庞太师该出动了。而且这次除了庞太师,随行还跟着一辆空马车,假意包拯在里头。毕竟,如果只有庞太师这出了名的草包独自来蜀中,会惹人怀疑。赵祯想的十分周到,包拯一出马,自然显得更加可信。 放下风听水和贺正秘密商量不提。 展昭跟白玉堂一起入了别院,等四外无人的时候,展昭悄悄问白玉堂,“唉玉堂,你觉不觉的在哪儿见过那风听水?” 白玉堂原本以为就自己有这感觉,没想到展昭也有,便深深皱眉,“的确!我也觉得这人眼熟,猫儿,你记不得在哪儿见过了?” 展昭皱眉,有些困扰地摇了摇头,“我有时候糊涂了,你不是记性好么,不记得见过这么个人?” 白玉堂摇头,“我只觉得他眼熟,可能像某一个我们都认识的人。” “而且应该是很久没见到的人了。”展昭托着下巴想心思,“没理由我想不起来,你也想不起来。” “他似乎也没认出我们。”白玉堂安慰展昭,“别想了,可能人有相似。” “嗯。”展昭低头,“我基本不在蜀中走动,所以应该是你先认识的人,然后我才认识,蜀中的江湖人,唐门?” 展昭还没然后完,白玉堂的眉头就皱到了一起。 展昭见白玉堂突然安静下来,猜到估计他想起什么来了,就问,“你脸色不太好看啊,想到什么了?” 白玉堂轻轻地“啧”了一声。展昭吃惊不已,白玉堂虽然长得挺细致一人,其实没心没肺的,竟然让他担心了,莫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道,“想起个人,不敢肯定是不是他,不过长得实在是像!” 展昭皱眉,“谁啊?爽快点说,我认不认识的?” 白玉堂点头,“还记得唐青松这个人么?” 展昭微微一愣,立马想了起来,“唐门那个唐青松?就是之前在逍遥岛和沈颜联手拐走你那个?” 白玉堂听着“拐走”两字怪刺耳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你还记得那人?” “当然记得了,之前叫他给跑了,这回别让我逮到他,饶不了他!”展昭生完气,坐下来想心思,“被你这么一说,那个风听水,和唐青松感觉好像,只是年纪似乎大了些,而且……感觉怪怪的。” “两人这么相似,那人年纪似乎比唐青松还大了些,会不会是兄弟俩?”白玉堂若有所思,“唐门的人为什么会掺和到贺正这边来?” “唐门别的不多,就是兄弟姐妹多,你是不是都认识?”展昭有些担心,“别你不记得他他记得你。” 话没说完,两人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看来是有人走过来。 两人立刻收了声,假意坐在花园之中喝茶赏花。 门口传来了说话声,没一会儿就走进了两个人来,走在前边的是风听水,后边那个…… 白玉堂和展昭一看,好不尴尬……所谓说曹操曹操到,只见那位走在风听水身后的,正是唐青松。 唐青松原本跟着风听水晃悠进来,还说呢,“找了这么多天还没找见,指不定在哪儿呢,我都快蹲出毛病来了。” 拐过弯走进院子,一眼也看到了两人。 唐青松愣了……他张了张嘴,白玉堂和展昭一皱眉。 “咳咳。”唐青松赶紧咳嗽一声,望向一旁,“这天真热。” 风听水一脸狐疑地看他,“这么冷的天,还热?你刚才不还说冷么?” 展昭和白玉堂很紧张,心说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就偏偏在这里遇上唐青松了呢? 风听水给众人引荐了一下后十分客气地对展昭和白玉堂道,“大人吩咐了,二位初来乍到要好好招待,我有事在身不能久待,所以让青松陪着你们。若是想去哪里游玩,吩咐他便是,他地方很熟。”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心中知晓,说得好听些是向导,说白了,其实是监视,当然了……不知道是贺正的主意,还是这位风听水的主意。 随便客气了几句,风听水就告辞离去了,留下唐青松对着白玉堂和展昭大眼瞪小眼,半晌,唐青松抽了口冷气,转身就想跑。 白玉堂一个纵身挡住了他去路。 唐青松回头一步,展昭一把拽住他衣领子,快速将他踹进了屋子里,随后,两人紧跟进去,“嘭”一声关掉了房门。 “唉唉!”唐青松赶紧摆手,“冷静啊!太不够意思了吧,我都没戳穿你们。” 白玉堂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就是蜀地的人啊……我问你俩怎么千里迢迢从开封到这儿才是。”唐青松还耍贫嘴,边打量白玉堂,“这么打扮还挺像回事,难怪贺正相信你是夜行者。” “你之后还是和我大哥有联络?”展昭最在意的还是展晧的事情,没空跟这唐青松扯些有的没的。 唐青松微微一耸肩,“没办法啊……谁叫我上了贼船,想下来就难了。” “风听水和你什么关系?”白玉堂皱眉问他。 唐青松笑了笑,“哦,我兄弟,不过不是一个娘生的,她娘不是唐门中人,姓风。我被赶出唐门后就去投奔了他,也是他带我见的展晧。” “我大哥现在人在何处?”展昭一听可算有展晧的消息了,心情立马紧张起来,“他安插你们在贺正身边,想做些什么?” “你大哥估计在吐蕃呢。”唐青松嘿嘿一乐,“我们还能干吗,找东西呗。” “找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心中则是在意,展晧为何会在吐蕃? 唐青松点了点两人,“多日不见,你俩越来越有默契了,也对,现在是一家人了么。唉,果真开封那头已经得着消息了,没想到动作那么快。你们来查贺正那老小子了吧?这人黑啊,赶紧铲除这蛀虫。不过这事情与我无关,总之啊,你们查你们的,我们办我们的事,井水不犯河水。”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展昭挑起嘴角,“唐青松,你们找什么?” “这不能告诉你们。”唐青松一笑,就觉得后脖颈子直冒凉气,回头一看,就见白玉堂阴森森的,显然还在记恨之前的仇怨,说不定就手起刀落宰了自己。 唐青松下意识就咽了口唾沫。 展昭重重地“啪啪啪”拍了两下他肩膀,唐青松惊出一身冷汗来,“呐,展大人,咱们真井水不犯河水。” “贺正为非作歹,你们没插手?” “当然没有啦!”唐青松撇嘴,“他作恶多端,什么坏事都是他干的,我们可没帮忙,在他身边不过是听你大哥吩咐,找样要紧的东西。”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看他,“找什么?” “我不能说啊……”话没说完,白玉堂一抬袖子,明晃晃寒气逼人的刀刃架在了他脖子上,“这样呢?” 唐青松叫苦不迭,“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说!”展昭不依不饶。 唐青松叹了口气,“唉,算了算了,我不过混口饭吃,你们可记得今日欠我个人情,以后若是兄弟我有什么危难,你俩可帮忙啊!”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一挑眉头,回他一句,“谁是你兄弟!” 唐青松嘴咧得老大,不愧是定过亲的人,真默契! “不妨告诉你们,我要找的是金棺和五命猫。” 唐青松的话出口,展昭和白玉堂愣住了,同样的想法是——那岂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唐青松大概也看出了他俩的心思,干笑两声,“不是那个金棺镇和那只黑猫,说的是真的金棺和五命猫!” “金棺是金子打造的棺材?”展昭追问。 “嗯,上古神器之一,似乎是某个妖王的棺椁,金子打造不说,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唐青松一笑,“而至于那五命猫么,麻烦些。” 展昭皱眉,想起之前他大哥寻的几样东西,丧魂珠、招魂铃、都与起死回生的传说有些联系,如今又找起了金棺,大哥是要复活什么人么? “五命猫是什么?”白玉堂问唐青松。 “这东西是最烦人的了!”唐青松摇头,“金棺我们大致知道在哪儿,在成都府西边的深山里头,已经派人去挖掘了。而那五命猫,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是真的活生生一只猫呢,还是就是个摆设,或者什么玩器。” “要它有什么用?” “那你们问我真的有些为难我了。”唐青松很是无奈,“我不过是个小角色。” “少罗嗦!”白玉堂眼色一寒,莫名想到之前死了的梅姨,就有些杀意流露。惊得唐青松汗毛直竖,忍不住说,“多日没见,脾气越来越坏啊。” 展昭点头,“他最近很暴躁,我劝你不要惹他!老实交代。” 唐青松左右看看,这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一唱一和的,自己也有些招架不住,而且白玉堂这人没准,别针动手宰了自己,就回答,“行了,说说也无妨……你们听没听过,棺材里不能进猫,否则撞尸了会诈尸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盯着他看。 展昭忍不住笑,“唐青松,你糊弄谁呢。” “我说真的!”唐青松无奈解释,“我听我大哥提起过,那五命猫呢,是一旦进入了乱葬坑,坑里的怨灵死鬼,都要活过来。” 展昭和白玉堂听他说得半真半假,虽然有些怀疑,但更纳闷展晧找这些东西,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些被贺正绑架的人呢?”展昭看着唐青松。 “都进山找金棺去了。”贺正回了一句,“至于小孩子,你大哥带走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展昭问他,“他带那么多小孩儿要干嘛?”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唐青松摇了摇头,“不过我大哥负责给调运食物,说明小孩儿还活得好好的,而至于展晧要用他们来做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 见展昭和白玉堂脸色难看,唐青松不忘加一句,“不过展晧不是个没品的人,那些小孩子不会吃苦的,放心。” 展昭和白玉堂心情稍稍宽松了些,胸中疑问却更甚——展晧,他究竟想干什么? 第208章 魍魉山 入贺正府中查探可谓是“惊喜”不断,除了久未露面的展晧又出现了,还抓住了个活的唐青松。 这唐青松原本也跟展昭白玉堂无什么嫌隙,当年虽然交过手,这人是个混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是个混日子的。一见二人要动武,唐青松赶紧就招了。 “真金棺和真猫。”展昭皱着眉头,“这玩意儿还有真假……这么说真的在山里?那是座什么山” “嗯,叫黄梁山,形状像个枕头……我觉得像两个馒头。”唐青松笑嘻嘻说完,“唉,你们可别说我说的,咱们各顾各自的。” “大哥要这些东西究竟干嘛?”展昭皱眉追问,“他要复活什么人?” 唐青松实在是无奈,对着展昭和白玉堂拱手作揖,“两位大侠啊,我真的不能说!” 展昭见问不出来,就看了看白玉堂,那意思像是说再问问,还有没有什么没说出来的? 白玉堂心领神会,冷冷看唐青松,“以免你胡说八道,先割了你舌头怎样?” 唐青松赶紧捂住嘴惊讶地看白玉堂,“不是吧,咱俩好歹关系不错……” 话没说完,脑袋叫展昭敲了一下,“胡说什么你?宰了你信不信?” 唐青松睁大了眼睛看展昭,“哎呀,才年把时间没见,你怎么变那么暴戾?” 展昭冷冷瞧他,看得唐青松缩脖子。世人都说展昭温文儒雅,不巧的是唐青松遇见展昭那会儿,正是他救白玉堂那会儿,这人,生气起来可不比白玉堂好对付。 “你俩也真算蛇蝎美人了啊,我那么善良一人。”唐青松啧啧两声,“放心吧,把你俩的事情供出去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么,我是傻子么?才不会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还是有些怀疑。 “放心,我就混口饭吃,没事比有事强,你们爱怎么查怎么查,我继续上街和花酒去。”说完,笑嘻嘻问两人,“你俩去不去?” 展昭和白玉堂没说话,唐青松就准备溜达出门,没想到刚抬腿就被展昭白玉堂从后头按住了,他苦哈哈看着两人,“两位大侠,你们饶命啊,我真不知道……” “别想糊弄过去。”展昭不依不饶,“金棺和五命猫,再说详细些!” 唐青松无语地看着展昭,白玉堂想了想,“你们怎么发现金棺的?” “唉!”唐青松最后无奈地一甩手,“行了,都告诉你们,那金棺是古代有记载的,就在蜀中某座山里。我们要找就必须大动作,贺正在这里霸占着,做事情不引起他怀疑几乎不可能,所以才弄病了他……那些人都被我大哥风听水给下了迷魂阵,往山里找棺材去了,还没找见呢。至于那只猫,连展晧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偏偏那么巧,这里也有关于五命猫的传说,就这样了,其他我真的人微权轻不知道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见问得差不多了,也不再逼唐青松,那架势再逼就把人逼疯了。 唐青松赶紧溜,临走还来了一句,“那什么,白五,沈颜可也在蜀中呢,人做梦都想着你。” 白玉堂皱眉,就感觉身后展昭周身一阵阴森森的寒意飘出来,唐青松幸灾乐祸地跑了。 展昭斜眼看白玉堂,白玉堂伸手摸了摸头,很镇定也很迷茫地问展昭,“猫儿,沈颜是谁?” 展昭泄气,“狡猾耗子!” 白玉堂见展昭没生气,赶紧换个话题,“猫儿,下一步怎么办?查金棺还是五命猫?” 展昭想了想,“我想先找大人商量下。” 白玉堂点头,就和展昭一起离开了贺正府。两人佯装逛铺子,也没人跟踪他们,就七拐八拐离开了成都府……赶往山寨。 路上,展昭注意到沿途似乎有了一些改变。 “玉堂。”展昭拉了拉白玉堂,“貌似关卡增加了!”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走的是林间小路,的确发现官道似乎戒严了一般,沿途检查的人也多了,好多人都被要求改道。 “贺正下手挺快,看来是提防钦差来袭。”白玉堂皱眉,“我始终有些想不通,如果展晧只是为了找东西,安排风听水到贺正身边应该有很长时间了吧?怎么会如此大费周章?” “而且大哥他此时人在吐蕃,贺正还传出和吐蕃皇族勾结之类的谣言。”展昭摇头,“唉,希望大哥别再折腾了,娘现在都快担心死了。” 白玉堂嘴角微微翘起,凑过来,“咱娘啊……” 展昭瞧着他乐,“那是!定亲那会儿,你不一口一个娘叫得开心么。” 白玉堂笑着摇头,莫名多了对爹妈还多了一大帮天魔宫的长辈,感觉十分微妙。 两人边说笑,边以极快的轻功往前走,在一处驿站附近,两人被一些人马吸引了注意。 这是个岔路口,一条是北边来的路,一条是西北边来的。北边的前后半里地都封死了,来往车辆行人不准通过。而西北边的岔路上,有一支长长的队伍正在走来。砖红色的长袍和黄色的高帽子,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主意。 “喇嘛?”展昭纳闷,“哪里来这么多喇嘛?” “猫儿,看后头的大轿子。”白玉堂伸手一指长长的队伍后头,就见喇嘛身后还跟着几个穿异域服装的棕发大汉,扛着一定明黄色的轿子。在岔路口就有一个关卡,那里守着的分明就是贺正的人。那些人客客气气地让队伍通过了关卡,礼数周全,似乎是在迎接。 “原来一路严守不让行人通过,是为了给这帮人让路啊。”展昭摸着下巴打量,用肩膀轻轻一碰白玉堂,“你懂不懂吐蕃的轿子有什么区别?” “嗯……”白玉堂很认真地想了想,回答,“估计和我们那儿差不多。” “差不多?”展昭好奇。 “嗯,就猪肉馅,要不然韭菜鸡蛋?” 展昭愣了愣,听着挺纳闷,一下子明白过来白玉堂耍贫呢,瞪他,“不是饺子,轿子!” 白玉堂看着他笑。 展昭就觉得跟他眼对眼就挪不开了,两人在林子里对视,良久,就听到一阵轻轻的叹息,后头有人戳他俩,猛回头……紫影一脸无语地点着前方的岔道口,“看呀!” 展昭和白玉堂顺着紫影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长长的队伍拐上了主路,那顶轿子也到了近处。透过微微有些透明的黄色幔帐往里看,就见轿子里头坐着个大胖子。论体型,正经胖! 展昭和白玉堂知道紫影赭影他们跟随赵普南征北战,见过不少吐蕃人,说不定认识,就回头问两人,“谁啊?” 果然,紫影一把拽过身后赭影,“赭聪明,瞧那大胖子眼熟不?” 赭影皱眉点了点头,“大饼将军,没错,就是他!”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问,“什么大饼将军?” 紫影嘿嘿直乐,“你俩不认识他,这人叫达并,官阶相当于吐蕃的大将军,号称力大无穷。当年打仗那会儿叫王爷狠狠抽了一通嘴巴子,这会儿还没消肿呢。” 赭影也忍不住笑,笑完了正经下来,“不过这人在吐蕃地位挺高,且握有兵权,至于他为什么上这儿来……那可就两说了。” 白玉堂和展昭理解了一下他俩的话,就问,“也就是说作为贺正一样的官员,是不能跟他来往的,是吧?” “那当然啊!”紫影和赭影异口同声,“这属于通敌叛国,直接咔嚓!” 展昭和白玉堂就觉得跟着这吐蕃大将军,可能会得着些什么消息。 “你俩也听不懂吐蕃话,我们跟去就行了。”赭影怕两人跟踪不成又调起情来,到时候心无旁骛可别叫人发现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从两人眼里看出了那么些鄙视来,都有点尴尬。 紫影和赭影随着那吐蕃将军去暗探了,展昭和白玉堂继续往回走,到了山寨里,就见人马越发多了,原来是邹良带着人到了,欧阳正在山寨前头跟他打趣。 邹良是个闷蛋,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站在门口听欧阳说十二三句,他来个“嗯”,景象挺好笑。 “这么快回来了?” 这时,公孙正走到门口,手里拿着配药的笸箩,身后跟着小四子和箫良。公孙告诉两人“赵普还没回来呢。”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脚上公孙一起去寻包拯。到了屋内,两人就亟不可待地将事情跟包拯说了。 “真的金棺?”包拯皱着眉头,可见也是第一回听说,“能起死回生之效,还有能让死人复活的怪猫?”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我们准备来问一问,然后上山里看看去。如果唐青松说的是真的,那就找到一半人质了,可还有孩子没找见。” “那座山……”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跟包拯讲地形的吴老头走了过来,问众人,“可是叫魍魉山?”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貌似是叫黄梁山,说是形状像个枕头。” “啧。”老吴一个劲摆手,“黄梁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说法,真正是叫魍魉山,那地方可去不得。” 众人见老吴心急火燎的样子,包拯问,“老爷子,那地方有什么问题?” “蜀中一带什么都少,就是山多雾气重。”老头找了个地方坐下,认真告诉包拯,“在众多山力,有一座特别诡异,这山形状的确像是个瓷枕,山前有一块巨石。石头上刻着几个字——魍魉之地,活人免入。” 众人听着都邪性得慌——魍魉之地?还活人免入! 公孙坐着皱眉,“魍魉就是妖魔鬼怪,是说那地方是个妖魔鬼怪出没的地方?” 老吴点了点头,“蜀中一带猎人非常多,唯独那地方,没有人敢进去,因为进去的就没人出来,当然了,这魍魉山,大多老人才知道,年轻人有很多没听过这说法。” “因为地势难走所以容易迷路么?”展昭和白玉堂猜,蜀中山高林密,关键容易起雾,一旦遇到大雾,在林子里迷路很正常,也未必就要装神弄鬼。 老头笑着摇头,“唉……此事说来话长,也幸亏今日九王爷不在,不然可能不爱听。” 包拯大概猜到可能是前朝那点儿事,笑得也坦然,“老爷子,但说无妨。” 老头点了点头,“还记得郭威么?” 众人都笑了,庞煜帮着答,“周太祖郭威么,自然知道。” “当年郭威手下可有两个十分受赏识之人,这两人,后来也都当了皇帝。”老爷子话锋一转,“只可惜命运各异。” 公孙点头,“世宗柴荣和太祖。” “这当年侧翻残唐的时候,他们几兄弟起兵那会儿说好的,江山大家轮着坐,你几年我几年。只是这世上唯独江山社稷和美人不能与人平分,于是一场厮杀……周亡宋兴。但柴荣实际是郭威的世侄。郭威的天雄军虽然没落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人马不愿弃周顺宋。于是他们辗转来到了南边,遁入了蜀中山林之地。” 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的确,当年兵荒马乱,很多兵士走失。不过一想到柴氏后人,两人又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闹了开封一阵子的四叶教,会不会其中有何关联?” “天雄军当年名噪一时。”公孙跟赵普久了,知道些战事,“这些军马曾经屠城掠地,相当凶恶残暴,不过跟魍魉山有什么关系?” “当年天雄军有个大将,叫伯梓,骁勇善战但是过分残暴。他到了蜀中之后,就想做一方诸侯,没想到后来朝中派兵马来战他,于是他就想躲进山里做山大王。地方官员忌惮他武功高强又凶蛮,想要大事化小,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可苦了地方百姓。” 包拯皱眉,“我也听过伯梓这名字,他曾经以好战成名,杀人几百里是一步夺一头,因嗜杀被世人唾弃,光被他所屠的城池就有十座以上。” “不错。我也是当年听父辈们说过他的事情,”老吴接着跟众人讲,“他因为作恶多端,所以蜀中百姓都怕他,也觉得让这样一个人留在蜀中是一祸患,迟早出事。当时,他找了几位向导,询问他们哪里的地形最好、最适合占山。那些向导出于私心,就给他介绍了这座黄梁山,说此山易守难攻,是不二之选。伯梓十分高兴,让将士们抢劫了足够一年吃的粮草,进入山里。只是他们却中了向导的计,这山地势极度险要,不熟悉路的人,进去就出不来了。而且还常常下雨阴冷潮湿,根本无法居住。那上千的兵马,进去之后就神秘地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很多人都说他们带的粮食被雨水和露水泡了两天都发芽了,无法食用,这山里又没有野兽可以捕猎,蛇虫太多,很多人得了怪病。最后连同伯梓在内,都被困死在了深山里头。” “没想到伯梓下场如此凄惨……也可谓报应不爽。”包拯轻轻摇头,“那最后为何改名黄梁为魍魉,读错了么?” “非也啊包大人。”老头苦笑不止,“那帮暴徒进了山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最后都化为厉鬼了。曾经有人在山下,隐约看到山上有一队兵马操练,那都是悬在半空之中,面貌死鬼青面獠牙,狰狞可怖。那山里有些珍贵草药,也曾有胆大的人进去采药,可惜一旦走进去,那就万万出不来咯。” “所以在山前巨石上刻字,为免误入么?”展昭点头,“难怪要用被巫术迷惑了心智的人进山找金棺了。” “那石头还在?”白玉堂疑惑,“唐青松并未提起。” “已经不在了。”老吴摇头,“几十年前,一夜雷电交加,一个惊雷劈下来,石头碎成了几半,山上也着了山火烧光大片。对了,当年有人传言说山里可能有金矿,据说山火烧过之后,黑漆漆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金光闪耀,只是没闪两天又消失了。众人因为忌惮山上魂魄,所以不敢进去寻找。那山石还在山前的,年深日久已经埋入泥土之中,四周围长满枯草,现在成了一个小山坡。”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了然,难怪唐青松没有提起,可能谁都没发现吧。 “我儿也曾经跟我说起过魍魉山。”老爷子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他原本不太信鬼神之说,但是那次,我记得他很反常,问了很多关于我小时候听过的魍魉山的传说。还详细问了那些魂魄长相穿着。” “他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老头摇了摇头,“没,他只是心事重重,连说奇怪。” 众人心中都泛起一丝好奇——这魍魉山里头,藏着什么秘密?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更加疑信——展晧派人去魍魉山寻东西,为的是金棺,那老爷子口中火后出现的金光,是否就是那传说中的金棺? “老爷子,猫的事情,你听过么?”展昭和白玉堂接着问。 老头摇摇头,“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我家五命,这名字是我胡乱取的,而且他若再救我一命,就改名叫四命了,所以真正的五命猫是什么,我是闻所未闻。” 众人没有头绪,展昭和白玉堂眼看着天就快黑了,为免贺正起疑心,便赶回成都府。 一路上走,发现关卡都撤了。 “果然是为了那大饼将军而设的关卡。”展昭冷笑一声,“贺正还算有些顾忌,没明目张胆地约见他。” 刚走进大门,白玉堂一眼就看到隔壁的院门口站着几个喇嘛。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回到了自己屋里,然后佯装休息,从后窗户溜出,到了贺正的书房附近。 紫影和赭影正在假山后头生闷气。 展昭和白玉堂过去问,“你俩调查到什么没?” 紫影撇嘴,“都怪那贺正的怪病!房间窗户都堵得严严实实,连屋顶都两层,我和赭聪明都快累死了,也没听着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也哭笑不得,因祸得福么? 没一会儿,贺正书房的门开了,吐蕃大将在贺正的陪同下缓缓走向院门。此事太阳落山,天也黑了,贺正大摇大摆往外走,跟那吐蕃大将客气,“今晚,万方居,我请将军好好喝一顿。” “哈哈……”那大胖子挺着肚子直乐,肥肉一晃一晃的“贺大人,太客气了。” 这大将军汉话说得还行,展昭和白玉堂能听明白。 “那宝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贺正好脾气地问,“听说赵祯已经起了疑心,派出钦差来查我了。那庞太师还好应付,这包拯可太厉害,而且,我怕到时候带兵来的,就是九王爷……” “嘶!” 贺正话没说完,那大胖子将军本能地一缩脖子,那样子听着赵普的名字做点儿病。他摆着手,还拔了拔胸脯,“赵……赵普算什么!” 白玉堂和展昭觉得挺可乐,这人说起赵普差点咬到舌头。紫影和赭影都撇嘴,过几天让你瞧见活人,看你尿裤子不! “只要那宝贝一到,什么赵普包拯,就算是千军万马……也叫他们全都完蛋!” “呵呵!”贺正笑着点头,“那是最好,最好啊!” 等人出了门,留下展昭等人面面相觑——什么宝贝这么厉害?! 第209章 番外 鼠猫定亲直播记(七+八)中略 情定此生 展昭一眼看到了前方的铺子,跑了进去,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了一样东西,心满意足往外走。 白玉堂一眼看到了前方的铺子,急急走了进去,挑来挑去,最终选定了一样东西,也心满意足往回走。 拐过街道,白玉堂远远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前方走过,他微微一愣——那不是展昭么! 一想到他家猫儿没变成小黑猫,白玉堂也自嘲般地笑了笑,摇头,就想追上去。 可是展昭此时手上拿着个盒子,走上了一座小桥,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站在桥上发起呆来,看着手里的一个锦盒,看着有心事。 白玉堂疑惑,脚步也停了下来,看着桥上的展昭,有些好奇,展昭在想什么?如今开封府热闹得不行,展昭脸上怎么会有些落寞的神情? 白玉堂就站在原地发起呆来,只见展昭将锦盒拿起来,托在手里看着。 白玉堂有些意外,这锦盒样子挺特别,从来没见展昭拿出来过……莫不是什么秘密物品? 正想着,展昭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下桥离去了。 白玉堂心中疑惑,猫儿为何叹气?这几日,分明是笑的开心,莫不是心中有事,只是强颜欢笑?心乱如麻,白玉堂最后也值得心事重重地抬脚往前走。 刚才展昭在干什么呢?其实,展护卫刚刚买了个礼物给白玉堂,买好了走到桥上,想起些和他认识的往事,忽然就有些感慨。又开始为难这个礼物怎么送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莫名想到了那白耗子算是被自己这事儿精卷进了江湖庙堂的大漩涡之中,今后更是和自己绑得死死的不得脱身了,展昭还是有些愧疚。 发了一阵子呆,展昭感觉有些饿。毕竟一大早没吃东西就跑出来,早上还受了虚惊一场,于是跑去太白居的雅间,准备好好吃一顿。他原本兴匆匆的,想着能不能找到一大早就失踪了的白玉堂,结果没发现人,不过想想可能他也会来了,于是就靠窗坐下,要了点心边吃边看风景。 说来也巧,一眼,展昭看到了刚刚自己站着的那座桥,只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缓缓地走上了桥面,站在自己刚才站的地方发呆。 展昭叼着点心托着下巴,盯着白玉堂发呆,见他没变成小白猫,也松了口气,含笑继续吃点心。 只是看了一会儿,展昭微微有些愣神……为什么?因为白玉堂神情怪怪的,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焦虑。 展昭微微蹙眉——这白耗子焦虑什么呢?貌似是在担心,心事重重的! 其实此时白玉堂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展昭在想什么,为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摆弄着手里的锦盒,白玉堂想,怎么送这样东西比较好,那猫会不会不喜欢?还是说,展昭那别扭性子,对这次的成亲还有些迟疑? 就这样,展昭担心着白玉堂在担心什么,白玉堂担心着展昭在担心什么,两人一直迟疑到了晌午,都心事重重的。最后,莫名有一种不确定和惶恐涌上心头——为什么一大早就不见人了呢?! 展昭心里一凸,那耗子莫非想逃婚?! 白玉堂心中一凛,这猫不会又打退堂鼓了吧?! 展昭低下头,盘子里的点心都没味道了,再抬头——白玉堂已经不在桥上了。 展昭叹了口气也没食欲了,放下点心钱,急匆匆往回赶,玉堂应该不会逃婚或者不辞而别的吧?他分明很想成亲的,还是说之前自己一直拖拖沓沓,拖得他有些不确定了? 白玉堂茫然地往回走,心中也是十分担忧,展昭会逃婚么?那只猫一直很怕成亲之类的,而且喜欢胡思乱想,可别又出了什么岔子! 两人就这样心事重重地跑回了开封府,一头扎进府门,跟对面人碰了个满怀。 白玉堂抬头看,撞上来的可不就是展昭么。 “呃……” 两人莫名尴尬地对视。 这一阵尴尬很快影响到了彼此,察觉到了这种异样后,两人更不安起来。 展昭心说,白玉堂干嘛那么僵硬,莫非真的有心事? 白玉堂则是想,这猫一脸的尴尬,不会真有什么打算吧? “咳。”两人又对视咳嗽了一声,彼此笑了笑,尴尬和僵硬还在持续,展昭有些在意地问白玉堂,“你去哪儿啦?” 白玉堂总不能说自己以为展昭现原形变成猫妖了吧,就支支吾吾说了句,“哦,没,出去走走。”随后,又很在意地问展昭,“你去哪儿了?” 展昭摸摸头,也回答,“出去走走。” 门口两个守门的衙役面面相觑,心说——这二位今儿个又是唱哪出呢? 两人一起往里走,刚踏进大门,就听到小四子和箫良的笑声传出来。走过长长的回廊,只看到院子中央铺了一张大大的红毯。石头和剪子都趴在上头,小四子和箫良正追着一黑一白两只小猫儿玩呢,公孙等人显然第一波已经忙完了,围在一起吃饭。 殷兰慈眼尖,看到白玉堂和展昭了,就招手,“回来啦,吃饭了么?” 陆雪儿叼着个银勺拿两人打趣,“你俩可算回来了,都快派人去找了,还当你们逃婚了呢!” “谁逃婚?!”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随即对视了一眼。 展昭见白玉堂似乎有些心虚,白玉堂见展昭貌似有点气短,该不会……真的想逃婚?! 于是,两人站在院子里对视。气氛古怪,正在吃饭的众人面面相觑,公孙抓住小四子给他喂饭,边问展昭和白玉堂,“怎么了?” “没啊……”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摇头。 赵普托着下巴,“不像没的意思啊,你俩啥情况?” “就是!”徐庆粗着个嗓门吆喝,“呐!这会儿就是定亲不是成亲,那什么想反悔还来得及啊,不然你俩也没谁休了谁的……哎呀。”话没说完,叫三嫂狠狠一脚踩住脚趾,“胡说什么你!” 其他几人也拿筷子指他。 展昭下意识地看白玉堂,想确定一下他是否想悔婚。 而白玉堂则是下意识地看展昭,想看看他是不是想悔婚。两人彼此对视,这一下就犹豫了,展昭误会了,白玉堂听到悔婚的时候犹豫了啊。白玉堂也误会了,展昭是不是刚刚有些犹豫?莫非…… 于是,两个平日极度粗线条缺心眼的人,在今天这个大好日子里,极度细腻敏感多起了心眼来。 “嗯,我回去睡会儿。”展昭急急往后走,白玉堂也跟着走,“我也去。”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小四子嚼着个四喜丸子不解地问一旁吃叉烧包的箫良,“小良子,喵喵和白白怎么咯?” 箫良也不解地摇头,“不知道啊,感觉好怪异!” 众人都憋了一脑袋疑问,包拯端着碗问庞吉,“唉,胖子,你成亲次数最多,什么情况?” “咳咳。”庞太师让米粒儿给呛住了,瞪了包拯一眼,“你这黑子啊,想呛死我是不是……这还看不出来么,他俩明显就患得患失。” “患得患失?”众人都凑过来问。 “没什么情况,情况好着呢。”庞太师摆摆手示意众人别往心里去,“婚前紧张么,没事,这会儿折腾折腾,一会儿说明白了就蜜里调油了。” 众人听了个迷迷糊糊。 天尊和殷候自顾自在一旁吃饭,吃完饭他俩还接着杀完那盘残局呢! 放下两人不提,且说回了院子的展昭和白玉堂。 走回房里,就看到院子里、院墙上、自己的屋子里、床头、所有的门上、墙上、桌椅板凳上都贴满了大红的囍字,还有红蜡烛、红被子。 展昭看得哭笑不得,白玉堂就更加别扭了,感觉自己跟翻进西瓜瓤儿里了似的,“这谁折腾的,真不如咱那儿。” 展昭听到白玉堂脱口而出的那句“咱那儿”,心头产生了一丝特别的感觉。之前他们一人一半银子,将小屋的房钱还给了包拯,就当是他们自己买的宅子,还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按照自己喜欢的法子精心布置。 展昭一想到这里——若是白玉堂不想成亲,他不会做这些事,这耗子从来没为哪件事如此费心过。 白玉堂也有同样的想法——展昭这辈子可能都没花那么多心思做过一件这么无聊的事情,自己当然也一样了。布置家、扫尘……不为别的,只为了那家是“咱们”的。 两人都意识到,要再加把劲,这回一定要下决心把事情给办了,不能再拖了! 想罢白玉堂将藏在袖兜里的锦盒拿了出来,回头,就见展昭莫名瞪着眼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手上也拿着个锦盒,就是刚刚他在桥上发呆时拿着的那个。 展昭也瞅见白玉堂手里的锦盒了,眯起眼睛——这耗子,买啥了? 白玉堂撩袍子坐下,将锦盒塞进展昭手里,问了一句,“那什么,吉时就快到了,你可不准悔婚!” 白玉堂这次不是问展昭想不想悔婚,而是告诉他不准悔婚,这件事情不纵容这猫了,不然拖下去无止尽。 展昭眨眨眼,接过盒子,想了想——莫不是那耗子在愁的不是他想悔婚,而是怕自己会悔婚?展昭脸上的僵硬立马消失了,换做了笑容,将自己手里那个锦盒塞进他手里了,“谁悔婚了,给你买定情信物去了。” 白玉堂微微一愣,接了展昭塞到手里的盒子,有些傻眼,盯着他看。 展昭笑眯眯打开盒子一看,里头有个白玉的指环,指环上头白银镂空包了一圈,嘴角又翘起了几分,“嗯,果然有眼光!” 白玉堂也打开盒子,里头也有个白玉的指环,也用白银包了一圈边,只是两个指环白银包边的花式有所不同。 展昭试了试,指环套在右手中指上刚刚好,正想戴,白玉堂抢过去,帮他戴在左手的中指上,补了一句,“左边离心近一点,再说了,男左女右。” 就瞄了白玉堂一眼,也拿过指环,帮白玉堂待在了左手的中指上。 两只手往一块儿一放,白玉堂甚是满意——嗯!这样往外一走别人就知道这只猫有主了! 展昭也甚是满意,用指环套住这耗子,让人知道这耗子有主! 两人瞧着戒指就缓缓凑到一起去了,正想一吻结束这一天的提心吊胆,却听到门口一阵脚步声乱响,随即有人破门而入。 两人一抬头,门被踹开。 只见殷兰慈和陆雪儿跑了进来,身后跟着捧着两个托盘的小四子和箫良。 “啧,你俩还亲热呢,留着晚上慢慢来不行啊,吉时快到了还不换衣服!”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今晚? “不然你们以为哪天?!”殷兰慈吼了一嗓子,“还不换衣服!” 展昭和白玉堂就纳闷,心说明明记得是明晚啊!莫不是记错日子了?糊里糊涂被拉起来换衣服。 其实,刚刚他俩进屋了,门口包拯他们可嘀咕开了。 庞太师说什么患得患失,包拯说他胡说八道,两人都快成连体了,还患得患失个什么劲儿啊!可又一想,徐庆一拍桌子,“糟了,这俩不是又有幺蛾子要打退堂鼓了吧?” “什么?”殷兰慈一蹦三尺高,“我可准备了这一个多月了,他俩敢说不定亲了我可宰了他俩!” 陆雪儿也点头,伸手戳殷兰慈,“这次撑你!” 闵秀秀转念一想,“不如这样,先下手为强,迟则生变,咱们赶紧把这亲给定了!” 赵普正喝茶呢,一听,哭笑不得地抬头,“不至于吧,就一晚……” 可他话还没说完,小四子和箫良已经跑去后院拿来了成亲当晚要换的衣服,凑到了殷兰慈和陆雪儿的跟前。 公孙一指展昭和白玉堂的院子,“没错,迟则生变,赶紧办了得了!” 最后包拯一拍板,“放炮!” 于是……开封府大门前爆竹喧天,整个开封府的人都被闹了个措手不及。 众人还都问呢,“怎么了这是?包大人是准备大办三天还是怎么的?这不明天才定亲么?” 皇宫里头也听着信了,赵祯就见开封的夜空中那是华彩绽放,仰着脸站在院子里,问庞妃,“爱妃,这是怎么了?” 庞妃抱着小香香指着烟花看,也摇头“不知道啊,不明天才定亲么?” 正疑惑,南宫纪进来回禀,说包大人那儿来信了,说什么…… “什么”赵祯和庞妃一起看他。 “说……迟则生变,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想反悔,没门!” 庞妃和赵祯面面相觑,赵祯笑着摇头,“这开封府还真够热闹的。” …… 展昭和白玉堂迷迷糊糊被套上了两身新人喜服。 也别说,殷兰慈和陆雪儿真没少花费心思,白玉堂和展昭的衣服红色的,但极雅致,一点也不俗艳,两人穿上潇洒中透着喜庆,不难看。 小四子和箫良做喜童,提着两个花篮跟在后头,展昭和白玉堂几乎被殷兰慈和陆雪儿押着往前走,生怕两人跑了似的。而这一对新人往前走的时候脑袋还空空的,手里摸索着自己手指头上那枚指环,忽然觉得——是不是幸福来得太快?!脸上也不禁笑容满满。 最忙的是开封府一帮下人,本想着下午好好睡一觉,等着明天估计天不亮就得起了,厨房大娘吃了饭都躺下了,一听——什么?!今儿个就成礼了?骂着娘就爬起来了,说这帮人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啊。 小玉凑上来说怕展大人和白五爷反悔啊,又跟上次似的打个马虎眼跑掉…… 厨房大娘一听,拿了勺子擀面杖,找了开封府一帮大厨都下灶房给做定亲宴去了,太白居的人也紧着往这儿送,开封府鸡飞狗跳,门口好些人围观,小四子和箫良欢欢喜喜发红包。 公孙抓了把花瓣扔啊扔,扔得赵普眼珠子都红了,抓了人就直接扛走了,小四子发完红包回来——爹爹和九九不见了! 正厅里头,更是喜气盈盈。 几位家长和前辈都按着辈分坐好。 展昭和白玉堂过去行礼。白玉堂大概这辈子都没跪得那么开心过的,只是这亲戚也太多了点。 殷候和天尊当然首当其冲了。 两人给二老行礼。 殷候点了点头,掏出一样东西给白玉堂,权当见面礼。 白玉堂心说殷候送的,什么好玩意?低头瞧了瞧,看着是不是一条腰带啊还是什么东西?软趴趴的。 伸手轻轻一抽,白玉堂双眼一亮——原来腰带里有把薄入蝉翼的刀,这可是传说中真正的蝉翼刀啊!白玉堂心说果然殷候和天尊大不同啊,自家师父只会买假货。 一旁殷兰慈用胳膊肘捅捅展天行,“唉唉,爹了不得了,花那么大本钱!” 展天行一笑,“可见他对玉堂很是满意。” 天尊见殷候得意洋洋的,撇嘴,也拿出样东西来给展昭,“来,拿着。” 展昭接在手里,心说是假的兰亭序啊、还是假的五牛图?可低头一看,展昭张了张嘴,就见是一把十分短的玉剑,短小得只能做匕首或者配饰用。可这东西糊弄一下别人行,展昭可是行家。这是江湖至宝,也是上古名器,别看那么小,一旦拔出鞘,就会抽出一根四尺长的宝剑来,削铜断铁,不比白玉堂手里的蝉翼刀差乃是蝉翼剑里的上上之品,赶紧也道谢。 白玉堂挑挑眉——呦,老头还有点儿真东西啊! 陆雪儿捅捅白夏,“师父够大方的啊!” 白夏哭笑不得,“我预感,俩老头又开始较劲了!” 果然,殷候又摸出一样东西来给白玉堂。 白玉堂伸手接了,惊出一身汗来——前朝大才子李白用过的八宝紫檀香盒。 天尊也不示弱,拿出个卷轴塞给展昭。 展昭接了,张大嘴——颜真卿的墨宝,这看着是真的啊…… 幸好周围的人都比较理智,在二位老头将自己家产都掏空做见面礼之前,被两家的徒子徒孙给拦住了。 之后,展昭和白玉堂又去给两家的爹娘行礼。 如今,多了一对爹娘了,展昭原本嘴也甜,那一声娘一声爹叫得颇有架势,了的陆雪儿和白夏哈哈大笑。 白玉堂今儿个也可能是真开心了,这爹和娘叫得不含糊,殷兰慈和展天行满意得都不行了,怎么看怎么顺溜。 之后,天魔宫的群老、陷空岛的哥哥嫂嫂、还有主人没了踪影就剩下紫影和赭影尴尬地给众人作揖的九王府众人,庞太师一家,包延、王朝马汉等等开封府所有人以及远道而来的皇宫里的朋友。当然了,少不得给包拯行大礼。 最后,还有小四子作为小媒人,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接了展昭和白玉堂的道谢。 定亲仪式自然比不得成亲拜堂那样的隆重大场面,只是亲人太多,这一说一乐又一闹,就闹了整整一个下午,眼看着天就黑了,院子里的酒席可就上桌了。 庞煜喝多了两杯还跟包延一起跟众人逗乐,庞太师和包拯接着吵嘴,殷兰慈跟陆雪儿吵着谁娶媳妇儿谁招女婿的问题,一时间院子里吵翻了天。 白玉堂的任务就是跟人拼酒,和以免别人把展昭灌醉。 他是这样想的,反正他千杯不醉,先把众人都灌趴下,免得晚上都去打扰他和展昭的定亲夜。 只不过大家都喝高了,就个白夏跟白玉堂拼酒毫不示弱,殷兰慈和陆雪儿在一旁眯着眼睛等啊等,等着天快些黑。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心领神会。 当夜,开封府众人喝得东倒西歪,有些干脆直接睡桌子底下了,院子里就剩下殷候和天尊还边喝酒边下棋。 展昭悄悄拉过小四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四子虽然不太明白,不过还是和箫良一起点点头,照办去了。如今小四子一桩心事了,而且收到了好多谢礼哦,够他以后娶小良子了! 随后,展昭和白玉堂回院子。 殷兰慈和陆雪儿佯装不胜酒力,让展天行和白夏扶着进屋,可一转眼就溜去展昭和白玉堂的院子,准备听墙角。 可到了门口,就见里头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见。 两人侧着耳朵听,似乎听到什么东西“扑腾”的声音,是被子?奇怪,怎么还有吱吱叫的声音? 而此时的屋子里,是洗好澡准备睡觉的箫良和小四子。 石头和剪子刚才在地上的毛绒毯子上打滚,折腾出那种声响,而小四子则是钻进被子纳闷——喵喵和白白将房间让给了他们,那他俩准备上哪儿睡去呢? …… 此时的开封府,烟火声停下了,天空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硝味道,带着某种节庆的喜气。 开封的百姓今日一天都饶有兴致地在谈论那场定亲宴,聊累了,也就趁着这美好夜色,都睡下了。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自己的那所小院里,穿过漂亮的庭院进了屋子,点上一根囍烛,在暖暖的灯光下,有两个白玉杯。 白玉堂挖出埋了很久的一坛子好酒,倒满了两个白玉被子,和展昭喝交杯。 “不是成亲才喝交杯的么?”展昭笑着问他,却是伸手去拿了杯子。 “定了自然也就成了!”白玉堂拿了杯子跟他双手环绕,“难道你定了还想不成?猫儿,可不准反悔。” 展昭喝了酒,对他笑,“你才是,不准反悔。” 静夜之中月色撩人,小院考究又古朴的青石路面上洒了满地的月光,银灰闪烁,说不出的动人。 一阵单单的酒香在唇齿见流转,不亚于这月色的动人。 透过小屋纯白的窗户纸,就看到暖暖的灯光里头有两抹好看的剪影。剪影渐渐靠拢,交错,或分或合,带着一股浅浅的暖意,莫名的缠绵。 夜风吹过树梢,落叶乘着风,凌乱地飞过屋前,经过窗棱时浅浅一瞥,似乎连树叶都带着羞涩之感,长夜如水般,无比温柔顺遂。 屋中的囍烛渐渐燃尽,床帘也落下,遮住一室的氤氲暧昧。直到红烛彻底熄灭,眼前人那双含着绵长爱意的双眼还是印在了心里,夜色落幕,爱意却未止。 心跳带着淡淡的疲惫和餍足,用落在耳边的温情软语安抚好,慢慢长夜,情人相依,数年的思念,几年的妄想,终于是落到了实处,满满的欢喜从门缝之中流出,让人不舍窥探打扰。 那一夜,未说誓言,全因彼此就是最重的那句誓言,最想到达的终点。 第210章 截棺 展昭和白玉堂在贺正府中看到了吐蕃来的大将军,得知贺正正在等待什么东西,是从吐蕃运来的。而那件所谓的“宝贝”,是可以轻易将赵普和包拯都置于死地的。若说要对付包大人,那还好说,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对付赵普,岂不是能一下子对付数十万大军? 等贺正走了,展昭拉着白玉堂回到了房间,“那么厉害?神兵还是军马?” “不像是说人或兵马。”白玉堂放下刀,想了想,“莫不是什么兵刃?就好似红九娘手中的天魔伞之类,可以直接干掉数百人的东西?” “嗯……”展昭也感为难,究竟是什么呢? “王爷刚才让灰影捎来信了。”赭影给二人传话,“说是地形都摸清楚了,人马也到齐,可以发兵夜袭贺正府,轻而易举地将人抓了。” “那么着急?”展昭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也对,若是让贺正好过来更麻烦,而且他与吐蕃勾结情况不明。” “嗯,王爷一定有理由,情况紧急,他让我们赶紧。”赭影告诉展昭和白玉堂,“分头行动。” 白玉堂点头。 “我们还得想法子将那大饼抓住。”紫影对展昭和白玉堂道,“谁知道他们弄来的什么鬼东西?万一真有杀伤力呢?一起拿到。” 众人都觉得打仗还是听赵普的吧,正讨论着,白玉堂轻轻地“嘘”了一声。 展昭也听到了,似乎有人进了院子,而且鬼鬼祟祟的。 紫影和赭影赶紧闪到了屏风后头隐藏。 展昭闪到门口,突然一开门…… “唉!”有人喊了一嗓子,显然刚才正趴在门口准备偷听,可展昭猛地一开门,他一个踉跄就跌了进来,白玉堂拿刀轻轻一拍他,按住了他肩头一看。 展昭皱眉,“唐青松?” “唉,白老五,松开松开,痛死了!” 来者正是唐青松,他指着白玉堂的刀,摆手,“我是来告密的喂!撒手撒手。”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白玉堂收回了刀,唐青松轻轻揉着肩膀,“下手太狠了,五爷。” 展昭不解地问,“告什么密?” 唐青松看看两人,“我知道,你们迟早得了结了贺正,也会去找展晧。我呢,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想跟你没做个交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换你没一个承诺,怎么样?” 展昭皱眉,这唐青松还挺精明的,两头都讨一面免死金牌,到时候明哲保身,怎么都不会丢了小命。 白玉堂见他又要谈生意,微微挑眉,“那要看你给的消息值不值你这条命。” “嘿嘿。”唐青松笑得颇得意,“绝对值!难道你们不想知道知道,展晧究竟在哪儿?” 展昭和白玉堂脸色都一变。 展昭追问,“在哪儿?” 唐青松笑着看两人,那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展昭点头,“我答应你,只要你告诉我们的都是真的,能找到展晧,我保证留你的命。” 唐青松又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欣然点头。 “好了!”唐青松轻轻一拍手,“你俩是人物,一言九鼎,既然答应我了,我绝对相信。” “展晧在哪儿?”展昭迫不及待问,一想到马上就有展晧的下落,他就想赶紧知道了地点,马上直接找去,问问他究竟想干嘛,看看他到底在干吗! “吐蕃恶魔城。” “恶魔城……”白玉堂从来没听过这个地名,别说他和展昭就连屏风后精通塞外地理的紫影和赭影也有些犯迷糊——吐蕃有恶魔城这个地方么? “具体方位在哪里?”白玉堂皱眉。 “不知道。”唐青松理直气壮回了一句,气得展昭和白玉堂就想直接宰了他。 “别急!”唐青松摆手,“这恶魔城是我听风听水和展晧谈话的时候知道的,金棺和五命猫都要送到恶魔城,在吐蕃西北边的沙漠里。要知道具体在哪儿,你们知不知道这儿来了个吐蕃草包大将军?” 展昭和白玉堂关心则乱,唐青松倒是一语提醒梦中人了,可以抓那大饼将军问一问。 “大哥在那里做什么?” 唐青松迟疑了一会儿,“那些小孩子养得白白胖胖活泼可爱的,都送去恶魔城了,沿途很小心,还有人教他们念书。” “大哥要小孩子干嘛?”展昭好紧张,他之前一直维持对展晧的某种信任,可如果他伤害那些无辜的小孩子……展昭真不想到时候要跟展晧搞得你死我活,那他爹娘岂不是要痛苦死? 唐青松的秘密就是一个“恶魔城”。这也能换他一条命了,展昭和白玉堂不再多说什么,直叫他自己小心。 唐青松眨眨眼,“好人做到底,再附加一条吧,金棺找到了。”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惊。屏风后头紫影和赭影也着急了,要通知赵普赶紧拦截!一定要把金棺留在大宋! “他们今晚就起程运往吐蕃了,就用那些被控制的人。”唐青松一耸肩,“大哥也担心你们会治好贺正或者迟则生变,现在既然都找到金棺了,所以赶紧撤。” “那你呢?” “我留下继续找猫啊!”唐青松也想笑。 “那吐蕃大饼将军和贺正什么关系?”展昭问唐青松,“你没有参与其中?” “这倒是没有。”唐青松摇摇头,“贺正通敌卖国,无非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那这次大饼来干嘛你也不知道?” 唐青松坦率摇头。 展昭和白玉堂没接着往下问,既然他不熟悉那吐蕃将军,应该也不知道运送的是什么东西。 “我话说完了,你们保重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展昭无语摆手,让他快别套近乎了。 “你为什么帮我们?”白玉堂问出了众人心中都有的疑惑,唐青松就算找个地方躲起来,到最后也可以明哲保身,为什么要透露那么多? 唐青松一笑,转身出门,临走对白玉堂眨眨眼,“你说呢?” 白玉堂皱眉,身后展昭身上又寒气犯懒,白玉堂摸着下巴一脸疑惑,“啧,他什么意思?我怎么不明白呢。” 展昭叹气。 紫影已经报信去了,留下赭影,告诉二人,“王爷再派兵拦截金棺恐怕要时间,不如……”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我们先去!” 众人就分头行动了。 展昭和白玉堂去后山拦截风听水他们,刚出门,就看到了拿着一把响箭的灰影。 “贺正呢?”展昭问他。 灰影道,“哦,陪着大饼花天酒地去了,一会儿邹良和欧阳会分头夺这两处,包大人会直接带人去衙门,元帅抓贺正和大饼去。” 展昭就要往后山赶。 还没走得,白玉堂拽了展昭袖子一把,“等等猫儿!” 展昭不明所以,回过头,只见白玉堂奔房间里去了,关门一顿折腾。没一会儿,他跑了出来。 又恢复了白衣翩翩佳公子的样子,一张干净脸,牙齿也拿掉了。 “嗯!这个顺眼!”展昭满意地点头。 “我穿着那身浑身不得劲。”白玉堂拿上刀,和展昭纵身一跃出了屋子,往山林的方向赶去。 路上无话,两人上了房檐就发现远处已经有黑压压人马聚拢,可见是赵普的大军到了。 “好安静。”白玉堂忍不住感慨,“几万大军,还真能无声无息地发起袭击。” “当兵也挺好哦?”展昭微微一笑,指了指另外一侧,“那里也不差。” 白玉堂顺着展昭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在远处山林腹地的一条山沟里有一队人马走出来。那些人排着长长的队伍,悄无声息往城外走。若不是为首一匹马上有人举着个灯笼,还真发现不了。 “人不少。”白玉堂想仔细看看那个为首的人是不是风听水。 “你看。”展昭指着在队伍后方出现的一辆巨大马车给白玉堂看,“里边会不会是金棺?” “大了点吧,这么大个棺材?”白玉堂眯着眼睛让展昭看,“猫儿,山腰是不是也有人?” 展昭眼尖啊,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人,原来是疑兵之计。” “不如我们先放大部队过去?”展昭提议“步行走得慢,赵普的兵马一会儿估计就能追上。” “然后?”白玉堂淡笑,“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万一不是疑兵之计呢?” “要不要赌一把?”展昭问,“放这队人马出城,追另外一队。” “赌什么?”白玉堂笑,“你的不就是我的,你还是我的呢。” 展昭嘴角翘了翘,一时无语了,是没啥好赌的。 此时,城门口一阵骚乱,展昭胳膊一碰白玉堂,“好快!进城了,分散了。” “好久没看见赵普带兵打仗了。”白玉堂说着,忽然站起来,“猫儿,看来还真是押对了。” 展昭回过头,只见果然,大批人马过去后,又有一辆马车从山上下来,往反方向去。 展昭就要追。 “等一下。”白玉堂拉住他。 “你怀疑还有疑兵之计?”展昭回头。 “不是。”白玉堂略略一摇头,“还记不记得豆豆和吴老头说过的?” 展昭愣了愣,立马想到……之前豆豆说过,贺正身边有能人,能瞬间取高手的首级。 “除了风听水之外,可能还有埋伏。”白玉堂用刀柄轻轻敲了敲展昭的肩膀,“先提个醒,猫儿,小心啊。” 展昭原本有些着急,不过听了白玉堂的提醒,的确该小心才是。 两人施展轻功快速追了上去,没有贸贸然靠近,而是紧随在附近,一人一边跟着。 原先展昭和白玉堂还觉得纳闷呢,刚才就奇怪,怎么这马车跑得那么快? 可如今一看,吓了展昭和白玉堂一跳。因为拉着那辆大马车的马实在也太大了……或者说不是马么? 黑灯瞎火的,两匹巨兽还有通红的双眼。 白玉堂一抬手,墨玉飞蝗石甩了出去,直中那拉着马车两匹巨兽的脑门。 两人就听到了一声古怪的嘶叫,两匹巨兽如同马失前蹄一样的一个前倾摔了出去。白玉堂则是微微皱眉……这东西真不是马! 那马车一下子也倒了,“嘭”一声,一个用黑色布匹包裹的大箱子摔了出来,似乎很沉重,一下子砸到了地上,激起尘土飞扬,感觉箱子十分沉重。 同时,马车里飞出了两个黑衣人来。 展昭和白玉堂落到路中挡住去路,与落到眼前的两人对峙。借着月色分辨,其中一个是风听水,而另外一个……则是让展昭和白玉堂生生地吃了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还是继续写,都别吵了,我没仔细写H,之前说要详细写番外,让筒子们觉得可能会详细写H,所以期望很高。还有人说我之前写小四子不要吃河蟹是暗示要详细写……我没那意思,还有一句“河蟹壳硬”呢,是无奈。 写河蟹确是有风险,有人写但多数人不写,这也是人之常情,选择权在作者,关灯盖被的作者也不在少数。至于误会承诺,我是说不清楚了,不喜争吵,爱之深才会恨之切,理解的,所以筒子们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那篇番外的确改了好几天,我还真是详细写了一版H,但是写了大半写不下去了,就是原先要更后来没更说很不满意的那天。非但感觉不出爱还觉得很诡异。几种写法比较下来,我选择了只写气氛,多些想象,这是作者的选择,文章只能听作者的。 这篇文的风格一直是温馨、真情,小暧昧,起码我自己一直这么觉得。筒子们想看H的心我理解,看不到想咬人的心情我也理解。 昨天早上看到留言有些生气,不过想想也就这样呗,隔着网线,谁也不了解谁,多说无益。 故事还很长,番外也还有后略(ps,你们骂人也骂得太着急了,我后头还有三篇后略呢),当然也是暧昧向,总体清水,千万不要期望太高= =,木有期望木有失望是真理,以后我什么话都不说。顺便说一下,河蟹不散我一直都会写清水(虽然一贯也没什么肉),鼠猫同人我也会一直写下去,探案温馨小暧昧,一直这文风。 有筒子说文章长流水账,这见仁见智,我比较爱写大长篇,本身也话痨,不太喜欢生离死别感情冲突特激烈的桥段,这是个人风格问题,我每篇文都是这么写的。你们把看文当消遣,我也把写文当消遣,鼠猫暧昧来暧昧去,破破案过过小日子,轻松简单,是繁忙工作之余的一种享受。我自己也看文,每篇文章基本都有雷点有萌点,自己取舍自由,我有时看自己写的文还被雷得嗷嗷叫呢,这种事情就算吵翻天,其实也没多大意义。 至于质量、速度,我只能说每一篇、每一天,我都尽力在写,可能今天这心情,写出来这感觉,明天换个心情,写出来就另一种感觉。我一直都说自己是业余写作业余画画专业买萌的。筒子们要理解很容易,开个文档每天写三千字坚持一个礼拜,也就明白了。人是活的,活人不可能写出一成不变的文章来。至于写出来读者看了高不高兴喜不喜欢,不是我能决定的,也不是任何一个作者能决定的。 错别字我会改,有时候一懒就拖着,于是越积越多,也的确太不认真,我道歉,抓紧改正。 最后还是那句话,爱看滴筒子们继续往下看,不爱看滴也就别看了呗。吵架真没必要,一腔热血用这儿干嘛?特别是那些怕我看不见留言特地写信来骂人的……汗,不至于。 话说回来,这次有些事情挺叫我哭笑不得的,还有人用我的解释套用到铁道部,拿不爱看别看和怕不安全就别坐火车相提并论……那什么,太无语了。铁路出轨要死人的,不坐火车要影响生活生产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哪个作者能跟铁道部比OTZ,春运时拿我的书能当票回家么?!= =。(说句不相干的,那几位说这话的筒子还说什么笑而不语。我也曾调侃铁道部,当时一个长辈就来了句,你知道每年修铁路死多少人么?有一只蛀虫还有千万只蜜蜂呢,你说段子觉得自己好聪明好过瘾的时候,才是在消费灾难。年轻人要有敬畏之心,别把无知当光荣,别把起哄当成就。当然这是题外话,我又话痨了。) 吵闹没营养,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你们照常我也照常,这事我以后就不再解释了。 以上。 第211章 万魔卷宗 双方看清彼此面貌后都是忍不住皱眉。 白玉堂和展昭的注意力很快从风听水身上移开了,因为站在他身边的,是个面具人。这人是不是曾经见过,展昭和白玉堂都不确定了,但是这张面具却是十分熟悉,而且还是在不久前就见过。 那日捉拿吴不恶的时候,逃走了一个面具男子。 白玉堂脸色微变的缘由就是——这人对展昭曾经有明显的敌意,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还想杀殷候。 风听水显然认出了展昭,但白玉堂的落差还是让他有些意外,正想说句什么,身边那面具人忽然微微一抬手,阻止了风听水,示意——走! 风听水看着地上的黑布箱子,似乎犹豫不决,但见那面具人伸手摸向胸口。 展昭和白玉堂都打了个愣神……因为刚才还有些犹豫的风听水,一看那面具人抬手,转身就走。两人就预感到那面具人会从怀中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来。 就听那他忽然笑了一声,嗓音似乎刻意压低了些,“展昭,棺材留给你吧,好好享用。”说完,抬手一甩,抛出了一样什么东西……纵身后退。 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识地去一挡身边人,怕是有暗器。同时……就看到一团白色的古怪烟雾从地面腾升而起。 原本两人以为是某种毒烟,可升腾起来之后,却似乎是个人影。 白玉堂微微一皱眉,感觉展昭猛地一压他肩膀,“小心!” 白玉堂下意识地一低头,有寒光往头上划过,他余光就瞥见了一个人影正偷袭。白玉堂可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心中疑惑,什么人轻功那么高强,闪到身后偷袭,自己都没发觉? 顺势回手就一刀扫过去,白玉堂明明看到自己经砍到了身边人,可下手却没感觉,疑惑……忽然……那人就像是团烟雾一样被砍成两节,同时,手上还是拿着刀进攻,似乎完全没有受伤——这根本不是个人啊! 白玉堂一挑眉,回身退开一步。 身后展昭也退到了跟前,两人背靠背站着,才看清楚围攻的人。原来四边站着四个拿刀的武士,两白两黑,看起来有那么点黑白双煞的意思。 展昭和白玉堂仔细一看,可算明白为什么有股子神出鬼没的感觉了,这根本就不是人啊……轻飘飘如同一个烟人,或者说得更邪乎点,是一道灵魂?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是相信怪力乱神的人,但眼见为实啊,难免觉得诡异。 那四个烟人连面目表情都似乎是一样的,合力攻击展昭和白玉堂,关键这些烟雾来无影去无踪。 白玉堂和展昭武功再好,也没法阻挡一些虚无票面的非实体,刀剑挥上去就像是砍在空虚之中相仿,没处下手。偏偏这四人手上的兵器还是利刃,所到之处都带着阵阵剑风、刀风。 展昭正皱眉,白玉堂说了声,“猫儿,上去。” 展昭与白玉堂有默契,知道那耗子铁定想到了什么,纵身一跃上了半空。只见白玉堂抬手横扫数刀,用内力催起了一阵劲风。 “呼”几阵大风扫过,只见那些烟雾三晃两晃,就被吹散了。 展昭落下,和白玉堂依旧背靠背站着,警惕地四外望。良久……四周平静了下来,那烟雾也彻底散了,四个武士再没有出现。 除了地上一个黑色大箱子之外,也没别的什么了。刚才的风听水、面具人以及那两匹古怪巨兽,统统消失不见。 白玉堂抬手给展昭看了看,就见他袖子还被划开了些。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行走江湖那么久,还是头一次吃这种亏。 沉默半晌,展昭问白玉堂,“以前见过没?” 白玉堂摇头,“从未见过。” 展昭也不再多说,这事情既然跟展晧扯上了关系,有多古怪都已经不奇怪了,于是回头看那棺材。 白玉堂就站在他身后,“风听水他们,这么轻易就走了?” “这箱子那么沉,就算想搬走他俩估计也不够力气了……”展昭皱伸手去轻轻敲了敲那箱子,果然……黑布之后是坚硬的金属质感。 “我们也弄不回去。”展昭仰起脸看天色,夜晚还静悄悄的,并没有响箭,看来赵普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只好等影卫来支援。 白玉堂拿出匕首,轻轻划开了一些黑布,借着月色,就看到下头是有些像黄铜质地的东西。 白玉堂用匕首柄轻轻敲击了一下,回头告诉展昭,“猫儿,鎏金的,很古旧。” “那应该就是金棺了?”展昭也走到他身边,顺手靠着他肩膀趴着看,“上边的图案缝隙里还有泥,显然刚刚出土。” 白玉堂侧耳,也伸手轻轻敲了敲,里头有空空荡荡的回声传来。 “空的啊。”展昭就有些起疑,“风听水他们这么轻易就放弃了,会不会拿走了什么东西?” “虽然说要找金棺,但金棺里头是不是空的,这可从来没人知道!”白玉堂也觉得有些遗憾,“可惜被人逃走了。” …… 这时,来路上传来了马蹄声。 就见灰影带着一队人马来了。白玉堂和展昭让他们将金棺想法子运回去,他俩则是往前追出了一段路。 只可惜追了老远,已经不见风听水他们的踪迹,只得作罢。 “情况怎么样?”白玉堂问正指挥人将棺材搬上马车的灰影。 “贺正的府邸、衙门和军营都已经占上了,王爷找到了贺正和大饼喝花酒的地方,估计这会儿也快抓着人了。” “大人。” 这时,一个士兵回头问灰影,“箱子太沉了,马儿拉不动。” 灰影皱眉,让人加马匹、换大马车。折腾了半天,总共用了十六匹马,二十多个士兵在后面推,才将金棺运走。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疑惑——那两匹似马的巨兽究竟是什么东西?跑得还那么快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边往回走,两人边询问灰影有没有见过。 灰影倒是吃了一惊,“黑色的大马还是红眼睛?”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 灰影仔细想了想,“还真是没见过,会不会是牦牛?” “那玩意儿不会跑那么快吧?”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不像,摇头的动作很一致。 “野驴?” 展昭和白玉堂接着摇头。 “马熊?”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这名儿,心说马熊马熊,那是不是跟熊一样强壮的马?异口同声回答,“这个有可能啊!” “真是马熊?”灰影睁大了眼睛问,“拿狗熊拉马车?” “你不说马熊么?”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挑刺儿,刚才还马熊呢,瞬间便狗熊了! “马熊是一种叫法,其实还是和大黑熊长得相似。”灰影摇了摇头,“我觉得玄,那狗熊不太可能听人的吧,而且它也不可能跑很久。” 展昭和白玉堂什么都没猜着,只是捡了口大棺材,众人一起回了城。 再进成都府,情况可就不同了。 赵普的兵马动作迅速,兵不血刃地就占了贺正府,各大地方官员的宅邸都有人马入住了,所有官员都是从被窝里被请出来的,一起集中到了贺正府中,包拯也带着众人来了。 此时,赵普没在,展昭和白玉堂一问,听说带着人上酒楼堵贺正去了,两人也赶紧赶去。 这会儿,赵普带着紫影和赭影到了酒楼门前。 这是个喝花酒的地方,那些窑姐儿们原本还挺高兴,赵普虽然平日流氓了些,但好歹是一表人才器宇轩昂的,往里一走,窑姐儿们就要往上靠。 可哗啦啦一下子,进来了几百官兵。 众人都惊得一愣。 有些要喊,赵普吩咐紫影,“谁敢出声就宰。” 这一句话,众人把到了嘴边的喊声都吞回去了。 赵普让老鸨带他去找贺正。据说贺正和大饼刚才在二楼喝花酒,这会儿已经挑了两个窑姐,上不同屋子休息去了。 赵普冷笑了一声,带着人上楼,踹开门先抓住了贺正。 贺正此时正将一个窑姐绑了准备吸血,他那夜魔症还没好,没有血饿得慌,白玉堂给他的续命丹药也是药效有限。 贺正曾经见过赵普一眼,这一打照面,暗道一声不好,知道被暗算了,这叫大势已去。 赵普让人抓了他,五花大绑后重兵押解送到开封府去给包拯。 隔壁房里,达并并不知情,还风流快活呢,听到有人敲门,喊了嗓子,“谁啊?给老子滚。” 可话没说完,就听到“嘭”一声,赵普推门进来,打了个照面,他可乐了,“嚯,许久没见又富态了啊。” 达并一听这调门,再抬头一看,嗓子眼里不自觉“嗷”了一声,吓得腿都软了。 赵普命人将他也抓了,一起押回包拯那儿。 出了门,正好碰上展昭他们。 双方一说刚才发生的事情。 “烟?”赵普觉得新鲜,又参观了一下白玉堂那被割破的袖子,眉头就皱了起来,“几个人?” “一下子冒出来四个。” 赵普点点头,示意两人别再告诉更多人。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知晓其中利害。这烟无踪无迹,而且没有弱点。他俩内力深厚可以用内劲驱散烟雾,普通士兵则是不可能。这是四个武士,万一千军万马对千军万马,那就有些麻烦了。这是动摇军心的事情,在没搞清楚之前还是不亦说出去。 展昭见那大饼被绑着,蔫头耷脑跟着走,紫影在一旁逗他,“唉,大饼。” 大饼可惨了,笑得一脸苦相看着众人。 展昭也往后退,问他,“你们要运什么东西来?” 大饼脸色微微变了变,环顾一下众人,佯装不解地问了一句,“运什么?” “你答应运来给贺正的东西啊。”展昭知道他装糊涂,帮着提醒。 “没……” “不说?”白玉堂冷笑了一声,“看你肥头大耳的,能剃下不少肉来。” 大饼嚷嚷着喊前头的赵普,“唉!赵普,我好歹是吐蕃皇亲,你……你不怕打仗啊?!” 赵普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开嘴笑,“你说我怕不怕?” 身边众人都一脸无语地看着那饭桶将军,心说赵普这阵子想战场都想疯了,你若是给他机会,让他动手他还不乐死?! 大饼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紫影拿出匕首来要先割了他耳朵,他就嚷嚷开了,说什么都说,不过不能杀他。 众人将他送进了贺正府邸的书房,贺正已经被押在那里,眼前放着一堆账册,还有他贪污来的金银也都从地窖挖了出来,家中妻妾和随从纷纷反咬一口,将他平日恶行说出,以免殃及自己。 包拯看着昔日同僚如今落魄,还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只余叹息。 随着达并被抓,贺正通敌卖国的罪名也算是坐实了。 达并路上被吓唬过了,于是知无不言,将所有事情一并说出,他跟贺正如何勾结不提,包拯追问他,要运来的是个什么宝贝? 达并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而是一尊泥雕的老猫。 众人最近对棺材和猫都特别敏感,一听是猫,都提起了几分兴趣。 包拯讯问贺正“那猫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你说它能对付千军万马?” 贺正也没再反抗,现在只求能保住性命了,挺配合地回答,“那是以前刚入蜀地时听说的一件事情。” 原来贺正刚刚掌管成都府的时候,受到了不少山贼流寇困扰。他派出了大批人马镇压山贼,耗时十年余。一次,他抓住了一个山贼,那山贼为了自保,说告诉他一个大秘密。 相传百年前,蜀地曾经也是盗贼风起,这期间出过一件事情。那时有一个山大王,在打劫一支商旅的时候,无意中抓到了一个百来岁的巫师。 那巫师告诉他,他懂得使用一样宝贝,如果不杀他,那就能帮他打败这里所有的山贼,一统蜀地。 山贼觉得也不妨一试,就留了他一条性命命。那巫师拿出了一尊泥胎大猫,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法式,大猫闭着的双眼忽然就睁开了。 同时,猫儿眼看到的地方瞬间一片血海……它眼睛所看到范围内的所有人统统身首异处。 没多久,山贼已经成了蜀中一带的霸主。只是人心不足,山贼又想当皇帝,老巫师劝他不要太贪,不肯帮他。最后他逼迫巫师教自己使用泥猫的方法,巫师不愿意,他便起了杀心。最后巫师觉得此人留在世上必定为祸天下,于是吟诵咒语,当时猫的眼睛就睁开了……于是整个山寨的山贼死了几乎大半,留下几个逃走的,其中一个,就是这个告密山贼的先辈。 当时流传下来对此猫的描述是,半人高的一尊泥猫,十分古朴,蹲坐着,双眼紧闭脸对正前方,最奇怪的是,它身后长着五条尾巴。 猫、夺人性命,再加上五条尾巴,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五命猫十分相似,也触动了展昭等人的心思,会不会这便是唐青松他们苦寻不见的五命猫呢? 贺正老实告诉包拯,“都怪夜王害我,让我以为性命不保才会疏于管控,让那些告密者到了开封。做人总要自保,我记得当年山贼告诉我,那巫师是一个西域喇嘛的打扮,所以我就怀疑那猫会不会在吐蕃。”说着,他看了看达并。 达并哭丧着脸,“那猫我见过,就在雪山边的一个小寺庙里头放着。那是雪山神物,也没人知道它是什么,只当做神物那么拜祭。贺大人跟我偶然提起,他既然肯花大价钱买,那我就派人去弄来运到这里了,若是真有神力,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众人都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之前大家的猜测都是什么黑猫撞了尸体引起诈尸,已经觉得十分可怕,可如今一听更邪乎了,好家伙,看一眼就死一片啊?! 这时,派去追另一队逃亡人马的黑影和白影回来了,跟赵普禀报,“王爷,我们截下来了,人都跟木头似的,公孙先生正在诊断,孩子没找到,另外,马车上还发现了些东西!” 众人赶紧跟出去。 只见在院子里听着一辆大马车。几百个被贺正绑架的囚犯呆呆地站成几排,双眼无神完全没有意识。公孙一个个给他们把脉,“都只是中了简单的毒,可以解!” “这是什么?” 赵普让人打开马车,发现里头藏得既不是人也不是什么假棺材,而是一捆一捆的竹简,斑斑驳驳还有不少泥土在上边。 “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众人将那些竹简都从车上搬下来。包延就拿起一卷翻开看,皱眉,“空的啊。” 公孙和包拯也走了过来,众人一卷一卷打开,发现真的都是空的竹简,很多很多。 “谁那么无聊啊,把空竹简埋在地下。” “有字啊……” 众人都一愣,回头看,说话的是展昭。 白玉堂皱眉,“猫儿,你看得见?” “嗯。”展昭接过一卷竹简打开,“分明写着字啊,不过看不懂是什么,像是古字。”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只有展昭看得见,大家都看不见的情况似曾相识。 白玉堂想了想,伸手拉过展昭,摸他腰。 “喂!”展昭赶紧抓住他手,瞪他——干嘛你! 再看四周围的其他人,咳嗽一声,纷纷望天。 “那块琉璃石!”白玉堂一脸认真,显然不是想这会儿玩些什么,问展昭,“还记不记得曾经有快琉璃还是玉石,透过它可以看到图纸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都想起来曾经貌似是有这么个茬儿,只是当时的那块玉石在哪儿呢? “在这里。” 众人正找,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从荷包里摸出了一块琉璃石来递给展昭,“是不是这个?” “是啊!”展昭接过。 赵普好奇地凑过去看小四子鼓鼓囊囊的小荷包,“里头藏着什么宝贝啊?” 小四子赶紧将小荷包藏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眯眯。 那玉佩还是老样子,上头有图,众人都看不见,唯独展昭能看见,将玉佩放到了竹简之上,隐隐约约似乎是能看到一些笔画。 “看不太清楚,不过能看到一点。”公孙和包延都认真瞧着。 包拯命人将灯点得再亮些,众人一起看。 公孙皱眉,“胖胖的字体,不像是古时候的文字。” “我觉得有些眼熟。”展昭不用玉佩也能看的最清楚,包拯就给了他笔,让他将一枚竹简上的字迹描一下。 展昭一笔一划地描了好一会儿,终于是画好了,给众人看。 “像是之前在五坟村找到的那种竹排,还记不记得?”白玉堂还是记性很好,问众人,“就那画着鸟的木板。” 众人自然已经想起来了,和前朝复辟以及四叶教都有关系,只是看似相似,又似乎不完全一样,十分怪异。 “包延。”包拯先问自己儿子,“能看懂么?” 包延有些羞愧地摇了摇头,问,“爹,儿才疏学浅学业未精,看不懂。” 包拯点点头,沉默了半晌,十分认真地说,“我也没看懂。” 众人都有些无语,包大人还有心思说笑了。随后,所有人都本能地看向博学多才的公孙。只是公孙将竹简颠来倒去看了良久,放弃一般摇头,“看不懂。” 这回,众人可都哑然了,满满一大车的卷宗,既然是写在竹简上的,那自然是古时留下来的。风听水他们想运走,表示也很重要……上边写的究竟是什么? 展昭等人问贺正和达并,他俩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竹简。一时间众人都为难了起来,最后包拯只得命人将卷宗小心收藏好,一并运回开封府。 余下的就是追查那些失踪孩童的下落。对于风听水的所作所为,贺正是一概不知,身边家奴也都不清楚。 最后展昭他们只得用唐青松给的线索,问达并,“吐蕃有一个恶魔城么?” 一句话,达并仰起脸来看了看众人,“恶魔城?” 众人都有些泄气,这位吐蕃将军都没听说过啊……别是中了唐青松的什么计。 “是万魔城吧?” 就在大家都不抱希望的时候,达并却是问了一句。 “万魔城?”白玉堂问他,“是什么地方?” “传说中邪灵聚集之地,也是埋葬万魔卷宗的宝地。”达并回答,“密宗的古老经卷里头有记载。” “万魔卷宗,是什么东西?”公孙最爱看书,却从未听过这书名。 “万魔卷宗不是书也不是经卷,而是一万幅锁着恶魔怨灵的卷轴。”达并回忆着,“我听传道大法师讲过,曾经轮回之门裂开了一个口子,有妖魔万名从裂口逃出。当年护法神集结了万名得道高僧日夜诵经施法,才将这些怨灵收复。只可惜轮回之门已经关上了,所以就将怨灵封印在了卷轴中,埋于及天地灵气的宝地,说是万年之后怨气消亡,卷轴就会化为灰土。那地方就叫万魔之城,具体位置,只知道是在雪山,就连最年长的高僧,也不知道它在哪儿,可一旦动了这宝地……” “会怎样?”众人都问。 “传说应该是会日月倒转的。”达并想了想,“人世会落下,地狱会升起,从此邪魔临世……不过也说了,只是传说。” 虽然是个很玄乎的传说,但听者有心,再加上此事和展晧有牵连,众人不免心中存疑。 白玉堂多了个心眼,抽出一张展晧的画像给达并看,问,“见没见过这个人?” “当然啦!”达并看了一眼,“大法师么。” “什么?!”展昭惊讶,“他是汉人!” “谁说的?”达并却不认同,“这是我们天授的大法师啊,讲道传佛法,是我们的神护法,万魔城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们的!” 众人都不觉心中一凛……不祥预感! 第212章 白梅示情,猞猁非猫 这次抓住了贺正和达并,得到了很多线索。 让展昭最高兴也最担心的是——终于得知了展晧的下落他仔仔细细地问了达并关于展晧的全部消息,如果展晧是吐蕃真正的大法师,那还真是拿他没什么办法。展昭就动了想去吐蕃找他的心思。 包拯忙着审理贺正的案子,那猫据说今天就能到,众人都在焦急等待。 晌午还没到,在院子里描了半天竹简的展昭打了个哈欠,揉揉酸痛的脖子“好困,我果然不适合干这些。” 小四子在一旁帮着卷竹简,卷得手都酸了,“喵喵,好闷。” “我也闷啊。”展昭无奈,“可是大家都看不到竹简上的字,我迟早得描一遍,只可惜描出来了也看不懂上面的字。” “这个竹简好脏哦,之前都埋在地里么?”小四子摸了摸竹简粗糙的表面。 “可能是吧。”展昭也顺势摸了一下,“埋在地里怎么就没烂呢?” “好多字是重复的哦!”小四子拿着几卷已经描好的卷轴看了起来。 “我也发现了。”展昭认真点头,“写来写去,发现有些字出现很多遍。” “会不会是之乎者也?”小四子猜着那些符号,正这时,悠悠扬扬地有什么东西飘了下来,正落在竹简上——是一朵漂亮的白梅。 展昭伸手捡起那朵白色的梅花,花是重瓣的十分精致,莫名就想起了那个人。 小四子仰起脸,“怎么会飘进来的啊?附近都没有梅花。” 展昭微微挑起嘴角,伸手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该吃饭了吧?箫良可能已经练完功了。” “对哦!”小四子蹦下来,“我去找小良子吃饭,喵喵你也要去吃饭啊!” 展昭自从听说了展晧的事情后一直心情不佳,小四子有些担心他,嘱咐他要吃饭。 “嗯。”展昭点点头,小四子就带着石头剪子跑了。 展昭看着手掌上的那朵梅花发呆,单手托着下巴笑。 这时候,就听有人问,“下午,有空没?” 展昭嘴角又挑起了几分,轻轻卷起手中的卷轴,“有事情做啊。” “事情总是做不完的,对吧?” “那不做事情,去干什么呢?” “比如说,这里的山上,有个温泉,知道么?” “温泉不稀奇啊,陷空岛也有温泉。” “这个温泉,在一个叫白梅山庄的地方,听说过没?” “哦?” “山上下雪了,有趣吧?” “嗯。” “还有白梅酒,想喝么?” 展昭仰起脸,就见院墙上一个白衣人潇潇洒洒地坐在那里,逆这明媚的阳光问他,“白梅树下泡温泉,喝白梅酒,一起去吧?” 展昭笑了,将卷轴收起来放进库房锁上,和白玉堂一起出门了。 “大家都在忙,我们这样子跑出去,有些没良心。”展昭出得贺正府,就见大批人马进进出出忙得厉害。 “泡个温泉、喝杯酒吃个饭,一个时辰也就够了。”白玉堂背着手拿着银刀慢慢往前走,“不要总是做事,要休息。” 展昭跟他肩并肩,走在成都府的街道上。 虽说贺正被法办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但街上百姓也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倒是各个脸上都笑意盈盈的,可见对他也有不少不满。 展昭仰起脸看看天色,之前一直阴沉,今日竟难得地放晴了,碧蓝的天空许久未见了,异常亲切,开始怀念开封总是明朗的天空。 “只看重一件事的结果就是看不见很多其他重要的事情。”展昭忽然开口,低低的声音说,“我记得十六岁那年,我受了一次伤,回到老家养伤。当时爹娘都没在,老管家也回家去了,是大哥在照顾我。他要算账,又要顾着买卖,每天还似乎总在我身边晃悠。” 白玉堂静静走在他身边,也不插嘴,只听他细细说一些过去的事情。都说真正怀旧的人只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过去,而不太愿意对别人说起,因为过去的就表示无法再回去,于是说起来,往往是叫人伤感的……就好似现在。 “我当时躺在大宅院子的藤榻上,大哥坐在石桌边算账,算一会儿,就会仰起脸来看一看天,有时候甚至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就那样发呆。” “为什么?”白玉堂有些不明白。 “他总是说,他不能去很远的地方,但是每次看到很远的天,就感觉自己已经去了很远很远一样……”展昭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当时我没多想,但是现在想起来,他在说很远很远的时候,那种眼神似乎已经告诉我,有一天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白玉堂仰起脸也看向天空,“也许,他对谁都很冷淡,是有原因的。” “嗯?”展昭转脸看他。 “反正迟早要离开,又何必与人太过亲近?”白玉堂已经能闻到随着山风而下的清淡白梅香味,“我好似能理解这种感觉。” “是哦,你通常也对人很冷淡,为什么呢?”展昭很感兴趣地问他。 白玉堂耸耸肩,“每个人想法不同,有的人可能觉得来人世走一遭不易,应该找些志趣相投的人好好处一处,也不枉费这一世。可有的人却觉得不过是一世而已,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越多留恋就越不洒脱,还不如自由自在的好。” “那你是哪一种?”展昭往他身边又靠了靠,伸手摘下沾在他发中的一片梅花瓣。 “不管是哪一种。”白玉堂伸手指了指前方巨大的山门,以及写着“白梅山庄”的牌匾,“没人可以独自一人自始至终走下去,在他一生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是例外,是他想要留住的。” 展昭笑了,穿过高高的山门,眼前出现了漫山遍野的白梅。 “为什么那么多白梅?” “这是一个奇人种的,那人叫薛白梅。”白玉堂回答,“我有个朋友家财万贯,可惜身体不好,郎中说他不到二十岁就会死,他十六岁那年开始种梅,种了四年,二十岁刚过就死了,留下这万梅之园。” 展昭觉得此人奇怪,“还有四年的性命,为何不做些别的,而是在这里种梅花呢?”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我以前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什么道理?” “他只说,很多事并非做了就有结果,也并非当下就会明白,很多年后再看吧。”白玉堂说着轻轻拉了展昭一把,“上边冷,结冰了,小心打滑!” “嗯。”展昭脚步稍稍放轻了些,此时,半山的冰雪半山梅,梅花落下跟落雪相仿,一片雪白非但不惨淡,反而十分美好,还有些莫名的兴兴之感。 “没了他的莫名其妙,也就不会有这一片梅林了,是吧。人有时候也该冒点儿傻气,或者执着一回,不是很多人能懂。”展昭轻点头,就看到白玉堂笑得欣慰,也跟着笑,暗暗摇头,这耗子,可谓用心良苦。 再往上走一阵子,雪就化了,已经可以感觉到温泉的热气。 “真暖和。”展昭换好衣服的时候,就见白玉堂已经从一棵梅花树下将一坛酒挖了出来。 两人泡在温泉里,手端着酒碟赏着梅花。 落下的花瓣漂浮在雅致的酒碟上边,展昭明白了白玉堂干嘛要拿酒碟而不是酒杯喝酒了,也知道为什么这酒叫白梅酒了。落梅漂浮在酒水之上,给酒的香醇添上一些落梅的味道……酒随了景,就越发醉人。 “你大哥也就是执着了一回,或者冒了傻气了,不是谁都能控制。”白玉堂放下杯子,转脸看展昭。目光穿过氤氲的水汽落在他脸侧,伸手过去轻轻碰触,安抚一般,“就跟我那朋友舍命种梅花似的,结局要到最后才会知道。” 展昭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也不嫌累,我当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去了,原来是执着地冒傻气去了。” 白玉堂微微一愣。 展昭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山谷,“那山谷前几天我们还经过了,根本没看到那么多梅花。” “咳咳。”白玉堂干咳了两声,“梅花开得快么!” “你当我不知道啊,这些梅花分明是从别处运过来的,你昨夜跟赵普借了三千赵家军帮忙,今晨山上下雪的。”展昭笑问他,“据说成都府的一个村庄叫梅村,专卖梅花树,你买了多少造这白梅山庄啊?” 白玉堂被揭穿了,只好老实交代,“五千棵。” “花多少银子?!”展昭佯装翻脸。 白玉堂讪讪地摸了摸脸颊,“钱不是问题……” “谁说的。”展昭瞪了他一眼,往水里沉了沉,温暖的泉水没过下巴,一双眼睛看着白玉堂,“花多少银子?” 白玉堂也沉下来了些,“一万两。” “一万两?!”展昭恶狠狠盯着他看,“败家子!” “这山庄一直能让人来啊,也不算浪费……” 展昭笑着摇头,“你千辛万苦造了这美景,又编了你好友的故事,想跟我说什么呀?” 白玉堂看了看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想让你开心啊,而且这也不算是骗人。” “嗯?” “我以前和师父住在山谷,山两边每年都有很多海棠树,不过相比起海棠春天开花,漫山遍野的红,我更喜欢白梅冬天开花,漫山遍野的白。” 展昭深吸了口气,“的确值得,以后梅花越长越好,我们可以再来的。” “那你放心了没有?”白玉堂帮他将肩头的黑发轻轻抚到耳后,“我们成亲那会儿说好了,以后都要开开心心的。我不像你不高兴,无论是为了谁,你大哥也不行。” 说话间,一阵山风过,满天的梅花被风卷了就跟大雪一样飞舞了起来。 “这一万两花得值啊玉堂。”展昭看着这绝景笑得开怀,将酒碟中的酒饮尽。 白玉堂手环过去,轻轻扶着他肩,低声问,“那不生气?” “怎会生气?” “那你究竟从什么时候看出破绽来的?”白玉堂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觉得自己也算做得天衣无缝了,怎么这猫这么精明。 “那白梅山庄几个字分明就是你的耗子体!”展昭靠近一些,单手环住他脖颈,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肩,“还有,谁会取个薛白梅这样俗气的名字,就你这个懒人。” 白玉堂失笑,微合双目在他发顶轻轻一吻,“猫儿。” “嗯?” “白头到老的时候,也要一起来。” “嗯,一定。” “说定了。” “玉堂。” “嗯?” “没……想叫而已。” 等下午众人再见展昭和白玉堂回来的时候,就见两人气色上佳,特别是展昭。昨晚审问了达并之后展昭就魂不守舍愁眉苦脸外加心不在焉的,可如今看起来,状态还是和原先一样好。包拯舒心地笑了笑,白玉堂的确遵守了他当日拜堂时候和殷候的约定,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展昭开开心心的。 公孙拍着正睡午觉的小四子,低声问赵普,“白玉堂很有办法啊。” 赵普干笑了两声,他倒是听几个侍卫说了,白玉堂也算真花心思,转念一想,凑过去问公孙,“亲亲,你喜欢什么花?” 公孙眯着眼睛,“冬虫夏草什么的……” 赵普嘴角抽了抽,“再呢?选样别的。” “灵芝啊什么的。” 赵普右眼皮又开始跳了。 “人参?” “花!”赵普望天,他家书呆子就是个药箱子,一点不可爱! 公孙皱眉想了想,双眼亮晶晶回答,“冰山雪莲啊之类的!” 赵普抚着额头,一撇嘴,“算了,送你一山头仙人球得了。” “什么?”公孙没听明白。 “没。”赵普立马换上笑脸掐着公孙的腮帮子轻轻捏了一下,“说你有品味!” “那是。”公孙得以,继续拍小四子,小四子睡觉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动一下,公孙笑着指给赵普看,“长个呢!” 赵普也忍不住笑起来,起身,他小声问赭影,“什么情况下能弄到一山头的冰山雪莲?” 赭影皱眉看了他半天,“元帅,弄一山头韭菜花比较实际。” 赵普眯起眼。 赭影赶忙闭嘴,“我去找紫影研究下……” 等众人都到院中落座,庞煜欢欢喜喜跑进来,“我爹来了。” “那么快啊?”包拯也有些意外。 “东西也到了。”同时,包延进来说,“从吐蕃来的,已经被扣下了,刚到门口!” 众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传说中的五命猫,那能一眼“看死”敌人千军万马的神兵利器,赵普让人赶紧拉进来。 等庞太师的轿子停到贺正府门口时,正看见众人将一个箱子抬进来。 他还纳闷呢,跟着进屋,许久没见庞煜和开封府众人了,特别是好几日没跟包黑子斗嘴,他还有些不自在了,进门就嚷嚷,“黑子,手脚真利索啊!贺正老小子呢?” 刚到院子里,就见满院子的东西。 一个黑布包裹的大箱子,形状像是棺材。 一辆大马车,带着锁的,桌上有一些卷宗,奇怪这次做文书的不是公孙,而是展昭拿着笔。 另外,众人都看着院子中间那刚刚搬进来的箱子,没太多人在意他。 庞吉纳闷,到了包拯身边,“唉,黑子,你们折腾什么呢?抓到贺正了还不送回开封去?皇上那头可担着心了。” 包拯示意他别忙,赵普先吩咐人,“开箱子!” 影卫们将箱子撬开,从里头搬出一尊猫的泥像来。比众人想象之中的都要小一些,但猫的形态却是栩栩如生。 一只挺健壮的泥猫,比一般家猫要大,形体更像豹子。眼上蒙着一圈皮套,钉得很紧,皮子干了之后会自动收紧,紧紧地箍着猫儿眼,这猫估计想睁眼都睁不开。猫的身后,果然有五根尾巴,均匀地分布着,可是每一根的高度却是不同,形态也各异。 “呦,古董啊?”庞太师好奇地凑上来仔细看,“这像是秦汉以前的工艺,这宝贝价值连城啊黑子。” 众人都知道庞太师对古董宝贝很有研究,秦汉之前? “年代那么久了么?”众人都问他。 “还是五根尾巴啊!”庞太师摸着下巴发呆,“这么不吉利的东西还有人做?该不会是哪个坟头挖出来的吧?” 包拯惊讶地看庞吉,“你知道它的来历?是什么猫?” 庞吉见众人忽然刷拉一下望向自己,也有些茫然,半晌才说,“猫?这形状,分明不是猫啊。” “那是什么东西?”白玉堂也不解。 “这是猞猁狲啊!”庞太师好笑地看着白玉堂,“你养猫养傻了?猫和猞猁都分不出来?!” 白玉堂一愣,包大人也一愣,众人都盯着那泥猫又看了起来——的确!此猫头大,而且有一圈颈猫,分明是猞猁。 “猞猁多生于高寒之所,也是邪兽的一种,十分不吉利。”包拯命人将猫放回箱中,准备回去再研究。 庞太师听了大致的案情,又对那口金棺感兴趣了起来,“这也是宝贝啊?老包,贺正他贪了不少吧?” “是啊,你要引以为戒!”包拯回了他一句,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然人头不保啊!” 惊得庞吉一缩脖子。 众人将棺材抬下来,打开黑色的包布,就见金棺之上的花纹竟然是一副有内容的画卷。 画上画的是两方兵马的征战,一方手中只拿着盾牌,一方手中只拿着兵刃。 “这可有趣,一方死守,一方强攻。”赵普蹲在棺材前看着,边伸手指,“看,拿盾牌的人都长了一张猞猁脸,可是没尾巴,而拿着兵刃的人身后都长着五根尾巴,脑袋却是正常人的模样!”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哪个年代的征战场面,甚至那诡异古怪的画风,究竟是出自哪个朝代? 庞煜提议,“开棺看看吧?” 众人都看包拯。 包拯微微点了点头,紫影和赭影他们就去开棺。 由于是金棺,棺材盖不是钉住的,但严丝合缝很难开启,众人费了半天力气总算打开了。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金闪闪的棺材盖子打开。 众人往里一看……都惊得一皱眉——原来这金棺,并不是空的! 第213章 鬼影婆娑 这金棺的造型比较奇特,内部更不是空的,而是镂出了一个人形,其他地方都是实心的,金灿灿的。 庞太师盯着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敲了两下,“难不成是纯金的啊?难怪那么沉了!” 包拯一脸佩服地看他,“你关心的重点果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啊!” 庞太师咳嗽了一声,他也是为了把这恐怖的气氛稍微盖一盖,因为那棺材里除了金子的部分,装着的东西实在有些太可怕了。 在棺材镂出的人形空隙里,不大不小,正好放进一具穿着铠甲的枯骨。 这枯骨通身焦灰色,比一般人要高,也更魁梧。 赵普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我怎么觉得它不像人啊?” 众人都跟着点头,开封府的人,骷髅见了不少,只是眼前这具骨头,却不太是像平日常见的那种,特别是头的部位,不像人类,更像兽类。 “鼻子好突出,牙齿也尖,这个更像狗头之类的吧?”庞煜皱眉。 “是猫。”公孙摆了摆手,“不是狗。” “那么大的猫头?”白玉堂下意识地转脸看了看展昭的头,“而且牙齿也太长了吧。” 展昭也下意识摸了摸下巴,的确很像是猫头,不过没理由那么大个吧?而且头似乎和脖子很契合的样子,不像是拼接的,有人天生长了这样一个脑袋? “爹爹。” 小四子站在剪子背上往棺材里指了一下,“看呀,好多尾巴!” 这时,众人才将注意力都从死尸的头部转移到了尾部——果真好多尾巴。 “五根哦!”小四子一根根数过去,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问箫良,“是吧,小良子?” “嗯!”箫良点头。 “和棺材上的是一种东西吧?”白玉堂指了指棺材上雕刻的两种武士,也是这种兽面多尾的模样。 “只是一边只有猫脸没有尾巴,一边没有猫脸却有尾巴,这个躺在棺材里的人,似乎是两边的集合体! “有这种人存在么?”展昭皱眉,“看起来更像妖怪。” “猫妖或者是猞猁精?”公孙皱眉,“真的有妖怪存在?” 众人盯着棺材看了良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不吉利得慌。 “唉,老包,你弄这玩意儿来干嘛?瘆得慌,赶紧把盖子盖上!”庞吉在一旁催包拯,“咱还不少正经事干呢。” 包拯瞧了瞧他,众人还是决定先把金棺盖上,回去再研究究竟怎么回事。 “喵~” 正在众人盖棺材盖子的时候,只见五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窜到了那尊五命猫泥像的身边。 再看五命,跟见了许久未见的兄弟似的,尾巴勾着那泥猫的尾巴,侧着脑袋蹭啊蹭,嘴里“酿、酿地叫个不停。” “哦,五命很喜欢它哦!”小四子伸手揉了揉五命的脑袋,“它是泥的哦,不会动。” “酿~”五命还在蹭。 展昭戳了戳白玉堂,小声问,“觉不觉的,五命叫得比以往要嗲?” 白玉堂看了看他,佯装不经意地问,“以往什么叫法?” “就是普通猫的叫法了。”展昭解释。 白玉堂还是摇头,“有什么区别?” “啧。”展昭不满,“你不是对猫很有研究么!普通来说应该是‘喵~’,五命这会儿是在叫‘酿~’”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 “明显差很多听不出来?”展昭见他还不明白,有些着急。 白玉堂点头,“好像是有点不同,再叫两声听听?” 展昭皱眉,“喵……”随即又觉得不对,抬眼就看到白玉堂似笑非笑一脸享受地在一旁听着。 展昭伸手过去,捏住他腰,只是这耗子精瘦,隔着腰带捏不着肉。 白玉堂凑过去小声问,“要不要捏别处?” 展昭猛地捏住他腮帮子…… 枯骨加泥胎,也没什么好看的,众人将金棺和泥胎暂时放进了一间空的大房里头,派了影卫严加看守,而且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丢。 又忙碌了一下午,赵普收到了吐蕃赞普的回信,他也十分紧张,一方面达并在赵普手上,二来这是吐蕃单方面与贺正勾结企图策反,一旦引起战火,吐蕃理亏不说,也不占优势。西南诸国,谁不怕赵普呢? 于是,赞普回信说那些孩子都十分健康安好,愿意将人送还,来交换达并,赵普欣然同意。 包拯也松了口气,同时还有好消息,那些被贺正绑架后失去意识的大人们也都渐渐康复了过来,公孙给他们的用药都有效,于是当天包拯让众人早些休息,次日大早再做定夺。 入夜的时候,忽然起了一大风,没多久,成都府就开始下起大雪,天气也冷了下来。 府衙里头高挂气死风灯,这是公孙给影卫们发明的法子,专门用来在晚上守夜用。将四周都点亮,于是有人潜入便无处遁形,于是影卫们可以在暖和的地方集中看守,不用在雪地里走来走去。 厨房给众人都热了些姜丝黄酒,展昭提溜着一壶急匆匆踩了雪地回到屋中,关门,“嘶……好冷。” 白玉堂正靠在床上看着一卷展昭描好的卷轴,身边趴着在舔毛的五命。 “五命怎么在这里啊?”展昭有些不解。 白玉堂抬头,“吴老爷子带着豆豆回家收拾屋子去了,他们现在可以搬回原处住,这几天托我照顾五命。” 展昭拿着酒走到桌边,边随口问了一句,“豆豆很喜欢你啊?怎么专门给你养,我还以为他会给小四子呢。”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据说豆豆问小四子,‘开封府谁最喜欢猫?’”说着,他一指自己,“小四子不假思索就说是我!” 展昭干笑。 “然后吴老爷子问包大人‘开封府谁最会养猫,谁又比较闲?’”白玉堂接着指自己,“包大人和庞太师也连想都没想就说是我,于是……” 白玉堂有些无奈地提起五命晃了晃,“这猫这几天暂时跟我。” 展昭倒了杯酒走到床边,见白玉堂没穿袜子趴在被子上,就伸手一掀被子盖他身上,“大冬天的小心着凉!” 白玉堂伸手一把将他拉下来,拽到身边,展昭还稳着手里的酒杯,“别闹,酒洒了还得洗床单……” 白玉堂微微一笑,接了展昭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就听到“笃笃”两声,有人敲门。 “进。”展昭门没落锁,答应了一声,就见门被推开。 小四子探头进来,还抱着个枕头。 “小四子?”展昭和五命一起仰起脸,动作特统一。 小四子探头看了看,见白玉堂和展昭都躺在床上,就撅个嘴问,“你们也不方便呀?那我找小包子睡去吧。”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公孙和赵普不方便?他俩还真有兴致。 白玉堂不解,“你不是和箫良单独住一间么?” 小四子继续撅嘴,“今天冷,房间不够用了,大家都挤在一起哦。” 展昭和白玉堂往他身后瞧了瞧,就见还有扛着被子的箫良和石头剪子。 展昭和白玉堂这间客房是比较大的一间,床也够大,于是就对两人招手,“来吧。” 小四子和箫良对视了一眼,欢欢喜喜跑进去。 展昭在地上铺了一条厚被褥,让石头剪子也睡暖和点,接着就让箫良和小四子钻进被窝。 “外头冻死了。”小四子钻进被子里,伸手抱五命。 展昭熄了灯,众人就想早早睡了。 “好亮。”白玉堂皱眉看着外边。 “下雪本来就亮,还点了那么多灯。”展昭也躺下,转眼看着纸窗。 白玉堂偏头凑过来一些,“睡不着?” “还好。”展昭指了指窗户,雪花飘落打碎了明亮的灯光,感觉有些闪烁,非常特别。 白玉堂低头看了看床尾,小四子已经抱着五命枕着箫良的胳膊睡熟了,箫良也正边休息边调整内息,看来是在练内功。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下雪的夜晚特别安静,两人也这样安静地睡去。 展昭睡得迷迷糊糊就开始做恶梦,一会儿人脸怪物,一会儿又梦到展晧出现,随后又是什么猫长了五条尾巴。他倒是也知道自己可能在做梦,就是醒不过来,越睡越累,正在难受,就感觉有人轻轻地推自己。 展昭伸手搂了一把,“别闹。” 可是那人还在推,而且似乎还有人抱着自己的腿。 展昭正纳闷呢,就听到耳边传来白玉堂低低的呼唤声音,“猫儿!” “嗯?” “猫儿!” 可能是因为白玉堂在身边所以展昭睡得特别熟,有些叫不醒。最后他感觉不大对劲了,白玉堂对着他耳朵吹气呢,热热的,一点点暧昧。 “嘶!”展昭一把捂住耳朵赶紧睁开眼睛看。 只见眼前白玉堂一双眼睛睁着,亮亮的,脸上神情也怪异。 展昭有些犯困,伸手搂住蹭,决定继续睡觉。 这时候,就感觉抱着自己腿的小四子戳他的腿肚子两下,“喵喵,别睡啦。” 展昭才醒过来,低头,就见小四子趴在他腿上,箫良半个身子在外头,搂着趴在床边的石头和剪子,众人此时的共同点就是,直直地盯着窗外看。 “干嘛?”展昭不解。 白玉堂双手捧着他脸扭向外,让他朝窗户的位置看! 展昭这才回过头,一眼,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此时,外头可能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的灯估计有一半也灭了,还剩下一半,不亮不暗。而就在这种晦暗的夜色中,院子里站着一队人。 展昭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完全没有声息。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里,外头应该还是大雪满地,他们竟然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甚至一点气息都感觉不到,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仔细看那些人影,只见他们手中都拿着长长的大刀,似乎是在操练,穿着盔甲显得特别巨大,最诡异的是——身后还有几条尾巴在挥舞。 展昭越看,嘴巴张得越大,就感觉搂着自己小腿的小四子也越抱越紧。众人此时不约而同想到的就是今早金棺里头的那具诡异的猫人尸体。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拍白玉堂放在自己肩上的那手,低声问,“玉堂,那个……” “鬼鬼!”小四子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会不会是影子?”箫良性子比较随赵普,不管看见没看见只要不想相信的就说不存在,于是要爬起来看个究竟。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不会让他去了,赶紧将他按回床上,把他和小四子都塞进被褥里头,两人一起爬起来,闪到了窗边。 先侧耳听了听,此时外头起了西北风,呜呜地响,却没有其他声音,连挥舞刀剑的声音都没有。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伸手按住两扇纸窗,轻轻推开一条缝——往院子里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有满园的大雪,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白,一个脚印都没有。 展昭和白玉堂一皱眉,猛地推开窗户…… 同时,对面、隔壁……各个房间的窗户都推开了,同时有人探头出来看。 公孙和赵普的房间就在他们对面,双方打了个照面,展昭指指眼睛。 赵普和公孙都点头,示意——的确也看到了! “这时候,屋顶上有两个雪球动了动。 众人抬头看,只见屋顶的帐篷里负责看守的紫影和赭影探出头来,似乎是不解,“元帅,你们怎么了?” 展昭仰着脸问,“你们刚刚看到院子里有人没有?” 紫影和赭影都不解地看了看对方,“人?” “没有啊。” 这时候,停在院子角落的马车帘子也掀开了,青影和赤影探头出来,“我们一直守着,没有人来过。” “是啊,连脚印都没有。”灰影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展昭皱起了眉,问白玉堂,“难道看错了?” “不可能吧!”白玉堂摇头,“一个人看错,可能喝多了,所有人都看错了不成?” “喵喵!” 这时候,小四子从被子里钻出个脑袋来,指着窗户,叫展昭“还有哦!又出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退回来,关上窗户退后几步……果然就看到窗户上又有刚才的人影在晃动,一排士兵正在操练。 对面赵普和公孙也关上窗户看了一眼,果然还是能看见。 “是影子,猫儿。”白玉堂去床边拿了衣服披上,同时留意到五命睡得正香,石头和剪子也没什么大的反应。 片刻之后,所有的大门都打开,众人都从房间走了出来。连包拯和庞吉都醒了,庞吉一路上在马车里睡,晚上睡不着了,看到鬼影吓得从床上窜起来猛摇包拯,把包大人惊得醒过来就直接先给了他一拳。 众人走到院子里,一起望向存放金棺的库房。 灰影他们一直都在库房的屋顶上,没看到任何异样。 展昭走过去到打开了库房的大门,众人往里一看……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连向来处变不惊面部僵硬的白玉堂都忍不住发出来一声惊叹,“这不可能吧?!” 第214章 童惑 此时房中的景象是,金棺的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那具猫脸五尾的古尸就那样直挺挺地坐在棺材里头,头朝着外面,黑洞洞的眼眶直视着门口的众人,那样子,像是刚刚爬起来。 门口众人沉默了半晌,就听到“娘喂!”一嗓子,庞煜、包延、庞太师、加上小四子和随行的几个衙役都惨叫一声躲到了展昭白玉堂以及赵普的身后。 屋顶上,紫影一把熊抱住赭影,“啊!诈尸,好可怕啊!” 赭影他们跟随赵普行军打仗多年,什么可怕的事情没见过,不过眼前的情景还是有些瘆人。 特别是就在屋顶上守卫的灰影等人,他敢保证没人进去过,这么说,棺材盖是怎么打开的?尸体是自己做起来的……怎么可能? “唉,老包。”庞吉手指头戳戳前边的包拯,也难得,包大人的脸色比平时可是白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大雪天映的。 “呀啊!” 正在众人想往里走,看个究竟的时候,小四子突然一把搂住公孙大叫了一声。 公孙胆子是大的,死人见多了,不过会自己动的骨头还是头一次见到,正兴奋呢,小四子这一扑把他也吓了一激灵,回头看,“小四子,咋的了?” “动了!”小四子激动地跟公孙说,“爹爹,那个骨头刚刚动了哦!” 众人都皱眉,同时,就听到“嘎嘎嘎嘎……”的古怪声音传来,似乎是那股骷髅在笑。 在场众多高手,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同时,就见那猫脸古尸忽然一扬脸,又躺了回去。与此同时,那大而沉重的棺材盖子缓缓移动了起来,轻轻落在了棺材上,盖紧,严丝合缝一般。 万籁俱寂的大雪夜里,众人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音,以及自己的心跳——太邪门了! “老包!”庞煜拽了拽包拯的袖子,“撞鬼了啊!你不文曲星下凡么,问问那将军要什么!咱给他多烧点纸钱行不行啊?” 包拯无力地回头白了他一眼,皱眉看看众人,“诸位,有没有什么想法?” 赵普挑着半边眉毛瞧着,良久,问那棺材,“有本事再来一次。” 公孙拍了他一把,“你跟它较什么劲啊。” 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包拯,像是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包拯也有些无奈,这情况他还真没碰到过。 正在犹豫,公孙就感觉身后小四子拽住他,本以为他害怕,却见小四子伸手指了指前边。 公孙和赵普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站在最前边的白玉堂和展昭此时比较奇怪。 展昭正好奇地看着白玉堂,而白玉堂则是半蹲下来,单手按着雪地,歪着头看着金棺的下部,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莫非是白玉堂发现了什么? 这时候,只见白玉堂仰起脸看了看天色,雪已经彻底停了,风还是很大。 白玉堂走过去,把门关起来,再打开,里头没什么变化。 众人都默默地看着他动作,展昭伸手轻轻戳了戳他,“玉堂,什么情况?” 白玉堂回头,“我想让它再来一遍。” “真能再来一遍?”赵普也感兴趣起来,众人都聚集过去看。 白玉堂问,“谁房里的火盆借来用一下?” 众人对视了一眼,箫良快步跑回去拿来了房间里的火盆。 白玉堂又说,“要一桶热水。” “我去弄。”青影快步去灶房弄来了一桶水。 白玉堂让把水桶和火盆都放到房间里,然后将房门关上,对众人道,“回房去等一会儿。” “白少侠……”包拯问白玉堂,“这是?”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如果我没猜错,这棺材是一个结构复杂的机关,我以前见过这种类似的机关,叫做走马灯盒,机关里头有乾坤。机关打开的时候,会利用光影的变化,产生影子,而且影子还是会动的,所以看起来特别真实,就跟走马灯的原理是一样的。 说话间,众人都集中到了白玉堂他们的房间里。 等了一会儿后,只听小四子叫了一声,“出现了!” 众人再看,果然!纸窗户上出现了和之前一样的影子,一群士兵在操练,还长着五根尾巴。 “可以了。”白玉堂说完,带着众人到了库房门前,不过这次他们没打开门,而是上了屋顶,打开几块瓦片,纵身跳了下去…… 进了屋子,果然,就见那棺材盖子已经打开了,而古尸也坐了起来。可与刚才不同的是棺材板和棺材里头都有“咔哒咔哒”的声音不断地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转动。 展昭看着墙上四壁都投射着影子,还会动,也惊讶不已,“原来光影是从这里映出去的啊。” “真的和走马灯一样啊。”公孙也蹲在地上看着棺材的变化,“难怪空出了那么大一块,以为是实心的,没想到里头都是机关。” “可是,为什么尸体会坐起来?”赵普不明白。 白玉堂笑了笑,“恐怕这尸体不是真的骨头。” 公孙微微一愣,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尸骨,“真的!不是骨头的!” 众人也都过去敲敲骨头,发现像是木头做的。 “整个机关都是连着的。”白玉堂道,“这种走马灯式样的机关通常要几个要素。第一当然是机关了,第二就是启动机关的关键,冷热变化。第三就是光和影子。” “冷人变化……”展昭皱眉想了想,“因为里头暖和,还有水汽是么?” “之前大家都说在山里有看到成群的官兵在操练是吧?”白玉堂问,“其中提到了几个要点。” “雷雨交加,山火。”赵普反应还挺快,“有光亮了,也厚冷暖突变。” 白玉堂拆开尸体的手骨,从里边抽出了一根绳子。 “这是什么东西?”展昭勾住轻轻弹了弹,发现绳子有弹性,很软但是也很韧。 “这是传说中的龙肠,是走马灯机关的关键。”白玉堂道,“这种龙肠绕在机关上,紧紧地固定住机关。但是它有个特点。只要一热一受潮,这种龙肠就会松掉,机关开启。而等到我们一开门。 “冷风往里一灌,龙肠就会僵硬,机关瞬间停掉。”众人都明白了过来白玉堂让人把棺材打开,果然……棺材停了下来,影子消失,尸体就僵直在那里。 “等再冷一会儿,机关就会倒回,一切复回原位。”白玉堂笑得有些无奈,“小时候见过。” 展昭小声问,“五姨做给你看的么?” 白玉堂点头,“小时候她做了一堆机关来吓唬我。” 展昭就开始自行想象小时候牙齿没长齐叫着“师呼”的小白玉堂被机关吓得直蹦的样子。 白玉堂见他的神情,凑过去,“五姨带我的时候牙齿早就不漏风了。” “咳咳。”展昭赶紧收拾心神,瞄了白玉堂一眼——竟然可以猜到?! 金棺的机关解除后,众人就开始疑惑。 “展晧之所以要找金棺,是因为它有让人起死回生的传说吧。”包拯看了看众人,“可是如今证实不过是个骗人的机关,可见没多大价值?” 众人都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展晧费尽心机要找这样一具假金棺,还有这些猫脸怪物,有什么意义? “哈啊~”小四子打了个哈欠,公孙将他抱起来拍了拍。 包拯看了看天色,“今晚虚惊一场,大家还是先休息吧。” 众人都各自回房,离开库房的时候,展昭就看到五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到了屋子里,正趴在装五命猫泥胎的箱子旁边闻着,边又很亲昵地叫了两声,蹭起来。 展昭微微皱眉,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五命。”展昭叫了小黑猫一声。 五命抬头瞧了瞧,轻轻巧巧地蹦了下来,窜到展昭怀里。抱着它离去的时候,它还对着那装泥胎的箱子叫了两声,那样子,像是在告别一样。 白玉堂关上房门,看了看眼前满是凌乱脚印的雪地——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有想通,哪里不对劲呢? 回到了房间,白玉堂刚坐下,展昭就凑到他身边,“见多识广啊,白五爷!那么厉害的机关竟然没被唬住!” 白玉堂一笑,“有些事情我没说。” “什么?”展昭好奇。 白玉堂低声道,“我不太明白那几关为什么会发出声音。” 展昭眨眨眼。 “也就是说我不明白为什么那玩意刚才会笑……” 白玉堂阴森森一句话说得展昭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惊骇地看着白玉堂,“说笑的吧你?!” 白玉堂皱眉,跟他对视了良久,忽然一笑,轻轻捏他下巴,“嗯,说笑的。”说完,一个翻身,盖被准备睡。 展昭愣在那里,才明白过来白玉堂故意逗他的。 “死耗子!”展昭扑上去,连着被子一起按住。 “猫儿,重。”白玉堂在被子里拽他,“还不睡?” “不睡!你也别想睡!”展昭按着被子跟他闹。 正闹得欢,就见小四子探头进来,撅个嘴打量。 白玉堂和展昭一挑眉,异口同声,“不是吧,赵普和公孙还不睡?!” 小四子歪个头说,“九九说不睡了,和小良子练功去了,爹爹也说不睡了,要配药,明天下午再睡中觉。” 展昭和白玉堂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人一副老夫老妻的腔调。 “对小四子招招手,让他进门。”展昭问他,“那么大一张床自己不够睡啊?” “害怕么。”小四子钻进被褥里,抱住五命,又往门外望了一眼。 “怕什么?”展昭拍拍他脑袋。 小四子小声说,“就算白白说那个是假的,但还是好吓人,死人竟然坐起来。” “不用怕,这世上没那么多妖魔鬼怪。”白玉堂戳了他肉呼呼的腮帮子两下,“就算有,也不会找上你的。” “真的么?”小四子鼓着个腮帮子还叹了口气,“嗯,我总觉得老碰到古怪的事情哦。” “那是因为在开封府的缘故。”展昭给他盖好被子,“衙门就是跟这种鬼啊神啊之类打交道的地方,坏人总是各种各样的都有,想尽一切法子害人。” 小四子看了看怀里已经睡着的五命,“说起来,五命好喜欢五命呐。” 展昭和白玉堂都笑了,轻轻拍拍小四子让他睡觉。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展昭看看被公孙养得白白胖胖的小四子,莫名想起了那些被展晧拐走的小孩,大哥拐那么多小孩去干嘛呢?无论他有多少理由,就算有一万条万不得已的道理,把小孩子带离亲身父母的身边总是不对的,光这一条,就让他耿耿于怀,怎么说服自己,大哥是好人呢?! 展昭叹了口气,白玉堂轻轻拍他肩膀,“猫儿,别想了,睡吧。” 展昭再一次闭上眼睛。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动,他原先觉得是五命,后来发现不对,可能是小四子想起床了或者起夜。 他伸手轻轻抓了一把,果然抓住了小四子的一只胳膊,问,“小四子,起夜啊?” 问了一声,没人回答,展昭睁开眼睛,就见果然,小四子正在往外爬。 “小四子?”展昭又叫了一声,但是小四子完全没有反应,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机械地要往外爬,但是爬不动。 展昭抬眼,才明白为什么小四子爬不出去了,原来他的衣服后头被白玉堂拽住了。 展昭不明白一大一小在闹什么,看了看天色,还没有彻底亮,刚才躺下去到现在应该还不到一个时辰。 “玉堂?”展昭看白玉堂,白玉堂对他“嘘”了一声,示意他看小四子。 小四子还是机械地往外爬着,五命也醒了,喵呜了两声,不解地看着小四子。 展昭愣了良久,见小四子的双眼睁着,只是原本亮晶晶的大眼睛此时一点神采都没有,直直地更像是无意识状态。展昭立马想到是不是小四子做梦梦游呢,这会儿可不能吵醒,的确小孩儿梦游很常见,突然叫醒了容易吓出病来。 他压低声音问白玉堂,“他怎么了?” 白玉堂摇了摇头,低声说,“他这样一盏茶时间了。” 展昭惊讶地睁大了眼,“这么久……” 正这时候,就听外头传来了赵普的大喊声,“公孙!”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惊,第一个反应是去看小四子,但是小家伙完全没被吵醒,只是无神地呆呆地往外爬。第二反应则是——赵普竟然叫公孙的姓!这是出了多大的事情才会如此? 展昭翻身起来,白玉堂还拽着小四子在床上靠着。展昭推开窗户,就见赵普抱着被他五花大绑的箫良在院子里喊“公孙!” 公孙原本调配好了药准备再眯一会儿,被赵普这一声惊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手忙脚乱跑出去,就见箫良睁大了眼睛被赵普绑起来了。 “怎么回事?!”公孙跑出来。 展昭回头叫白玉堂,“玉堂!” 白玉堂抱着小四子跟出门,就感觉小四子在怀中还动弹呢,像是想挣脱,然后往外跑。他和箫良所面对的,是同一个方向,西边…… “不知道,练功练得好好地,突然就走了,也不说话,拦都拦不住,跟撞邪了似的。”赵普将箫良放下,箫良立刻挣扎着像是要往远处跑。箫良想来十分听话懂事,这情况真是第一次发生,其他人也都惊动了,纷纷跑出来问情况。 “小四子也是。”展昭一句话,众人都抬头看,只见小四子也呆呆的样子,要往外跑。 “小四子!”公孙去推他,“你醒醒!” 赵普摇头,“我推了小良子半天了,他都不醒。” “两人一样的么?”影卫们也束手无策。 公孙赶紧给两个小孩儿把脉,可半晌,他也挠头,“没问题啊……” 包拯和庞吉不解,“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疑惑上火的时候,突然……只见小四子和箫良不动了,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 “不动了……”白玉堂低头看了看。 没一会儿,小四子仰起脸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好似是脖子酸,伸手揉了揉看四周,一脸茫然。 同样的,箫良也醒过来了,不解地看着自己身上的绳子,最后抬头看赵普,“师父?” 赵普伸手摸他脑门,“你怎么了?” 箫良不解地摇头。 “小良子?”小四子看到箫良了,惊讶,“干嘛把小良子绑起来啊?” 众大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赵普将绳子解开,公孙一手抓住一个,警惕地看着,生怕一会儿又跑了哪个。 小四子和箫良则是不解,怎么回事? 展昭蹲下,看着两个小孩儿,“你俩刚才,有什么感觉?” “嗯……”小四子像是也有什么想不通,“我好像做梦了哦!” “我也做梦了。”箫良点头,“好古怪的梦。” “梦到什么了?”白玉堂问他们。 “我梦到有人叫我走,好像有人对我招手。”小四子回答了一句,另一边箫良惊讶,“槿儿,我也是啊。” “这么巧一起梦游了?”庞煜觉得稀奇。 “怎么可能。”赵普皱眉指着箫良,“我教他练功到一半难道突然睡着了?” 箫良也挠头,“我好像是在练功哦……突然怎么回事?” “看来,只是小孩子受了影响。”白玉堂自言自语。 展昭点点头,“现在明白那么多小孩儿,是怎么被乖乖带走,还神不知鬼不觉的。” 第215章 横生事端 小四子和箫良突然梦游,差点跑丢了,让众人都捏了把汗。 两人醒过来之后,公孙一手抓着一个都不敢放,闹得小四子和箫良也很郁闷。 这一天,成都府同样炸开了锅,因为小孩儿失踪了好些。之前大家都说是贺正下令绑架的,可这回坐镇成都府的是包拯,包青天总不会让手下去绑架无辜的小孩儿吧? 于是那些孩子跑去哪儿了,全城的人都开始寻找,街上一团糟。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后悔,刚才不叫醒小四子和箫良就好了,可以跟着他们去看看,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公孙还抓着小四子和箫良呢,生怕一个没盯紧又中招了,边问,“你俩知道要去哪儿不?” 小四子困得打哈欠,就觉得昨晚没睡好似的不舒服,箫良倒是稍微记得一些,毕竟比小四子大一些,“西边……好似有人在召唤一样。” “西边哪里?”展昭问。 箫良摇了摇头。 赵普皱眉,影卫们带人往西边找过去,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错过。 好在城外有守城的官兵,都说没看到过有任何小孩儿出城,也就是说孩子们还在城里。 影卫们带着大批人马全城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人都照出来。 “为什么只有小孩子能听到?”白玉堂纳闷,他对音律有些研究,没听过还有这钟奇怪的事情。 “会不会跟小孩的身体情况有关?”展昭问白玉堂,“还记不记得那一次,调查马腹案的时候,晚上有奇怪的声音,只有我和小四子能听到。” “那这次你没听到?”白玉堂问展昭,“还是说效果与第一次不太一样?” “嗯……”展昭也觉得困惑,转眼就瞥见赵普抱着胳膊皱着眉,正站在一旁发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都看他,赵普回过头,双方对视了一下,赵普“啧”一声,说,“我就是想不通,贺正的余党都抓起来了,吐蕃人也抓起来了,谁弄出这种怪法子骗小孩,骗走了又如何?” “除非……” 正在众人想不通的时候,就听庞煜问,“会不会不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公孙捂着小四子的耳朵问他,“又是鬼神之说?” “不是。”庞煜摆手,“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么,会不会是什么特殊的东西,可以引小孩子的?未必是声音啊,气味、感觉之类?” 众人都觉得也有可能,但依然无线索。 晌午的时候,豆豆跑来了,说来看看五命。 众人见他来了赶紧问他昨晚干嘛了,有没有做梦。 豆豆一脸茫然,“睡得挺好的,没做梦。” “没出去走走?” 豆豆听得搔头,“去哪儿啊?” “好似的确只对有些小孩儿有用,对大多数小孩儿没用。”包拯走了进来,“昨夜也不是城中所有的孩子都丢了,好多都睡觉呢,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下,众人都回头看小四子和箫良,他俩和豆豆有什么区别呢? 公孙站起来,拉着三个小孩儿进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出来后还是摇头,“都没问题,就是小四子胖些、豆豆瘦些、小良子精壮些。” 而此时,白玉堂一言不发,一直在发呆,好似想着什么。 “玉堂。”展昭轻轻一拽他,“怎么了?” “没……”白玉堂回过神来,说了句,“有人召唤着走,我小时候好似也做过这种梦。” 展昭睁大了眼睛。 白玉堂皱眉,“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梦吧?” “后来呢?”展昭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和五姨一起的时候?”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这猫还挺敏感的,的确是因为和五姨有些关系,所以他才会在意。叹了口气,“我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似乎没到半夜跑出去的程度。” “等一下。”赵普突然打断众人,“这几天一直相安无事,为什么偏偏是昨晚?昨晚有什么不同的事情发生么?” “硬要说的话,昨晚金棺吓着人了。”展昭一句话出口,所有人都同时望向了库房的方向——会不会和金棺有关系? 赵普过去打开了库房的大门,这次没什么可怕的场景,尸体也没坐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根本没有变化。 白玉堂就有些想要拆了那金棺的冲动。 展昭发现他从昨晚就已经盯上金棺了,像个发现了好玩东西的小孩子,就一拍他肩膀,“拆吧!” 白玉堂看了看包拯。 包拯先问了一句,“拆掉了,可装得回去?” 白玉堂笑着点头,“应该可以。” “那拆吧,看看里边究竟有什么东西。”包拯点头答应。白玉堂便拿来了好些工具,真跟个小孩儿似的,开始研究那棺材,准备拆卸。 展昭托着下巴靠在一张凳子上盯着他看,神情专注……很少看到白玉堂小孩儿似的认真样子。 众人起先都觉得这么大一座金棺,壳硬又没什么接缝,怎么拆呢? 可白玉堂拿着一把锉刀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撬了一下,只听到“咔哒”一声,竟然有一条缝裂开了。 展昭惊讶地看着白玉堂熟门熟路地拆开棺材侧面一边,从里面拿出不同的零件来,一件件,都好似知道位置。 连小四子都觉得神奇,“白白好熟练哦!” 赵普靠在门边问,“你不是以前拆过吧?”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众人,淡淡回了一句,“的确拆过。” 展昭吃惊,“在哪里拆过?” 白玉堂放下钻头道,“五姨做过一座很大的七巧玲珑阁,我被困在里边三天三夜,到处都是这种机关。” “这是你五姨做的?” 白玉堂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本人,但是手艺几乎一样,这点最奇怪。” 等白玉堂将最后一点拆开,抽身出来对展昭道,“猫儿,来帮把手。” 展昭跑过去,就见白玉堂从最里边抽出了一个盒子来,帮他接了一把,就见在大金棺里头,还有一樽小金棺。 “里边竟然还藏了东西!”公孙不得不赞叹这巧夺天工的技艺。 白玉堂让众人退开一些,开始拆解金棺上边的八重金锁,展昭看得脖子都疼了,也忍不住佩服,他家白耗子真是很聪明,这么精细的事情都记得住,一般脸长得好看的男人大多绣花枕头,他家耗子可是秀外慧中! 展昭想到这里,原本全神贯注的白玉堂就感觉嗖的一阵凉气从地底冒出来。 随着“嘎达嘎达”的几声响动,白玉堂往后退开了一些,就看到小金棺的盖子微微一松,裂开了一道口子。伸手轻轻揭开了棺材盖子……里头有一件东西。 小金棺里头并没有尸体,而是放着一个圆形的玉盘。玉盘上突出一个把,四周一圈有刻度也有方位,看着像是一个司南,又像个日晷。 “是冰玉啊。”庞煜对玉器比较在行,凑过来摸了摸,赞叹,“上等好玉,这玩意儿一定是古器,价值连城。” “是用来干嘛的呢?”展昭纳闷。 白玉堂摇头,他以前也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这么大费心机地藏起来,铁定是了不得的。 正在众人一起观赏这玉器的时候,紫影和赭影跑了回来,“元帅,找到了!” 包拯赶紧问,“找到那些小孩子了?” “嗯,都找到了,聚集在一起正哭呢,都是自己跑去的。”紫影说着,脸上露出了些疑惑的神情,“不过你们最好去看看,还有别的东西。”说着,边看展昭,“你可能会感兴趣。” …… 众人随着影卫赶到城西,离开城门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边。那里有个大山洞,小孩儿们都掉进了山洞里头的一个大坑内。坑内填了满满的稻草,十分柔软,看起来就像是个陷阱专门用来抓他们用的。 展昭等赶去的时候,小孩儿们已经被救上来安抚好,等着家里大人来接。 赭影纵身跳过了大坑,指着山洞的深处,“在里边。” 白玉堂伸手捏着鼻子皱眉,“什么味道?!” 赵普也皱眉,“嗯,一股香不香臭不臭的味道。” “有味道么?”公孙纳闷。 白玉堂和赵普一起看他,“你闻不到?” 公孙摸了摸鼻子,身后也有几个人点头示意闻到了,同时还有人摇头说完全没闻到。 展昭皱眉。 白玉堂看他,“猫儿,你闻到没?” 展昭摇摇头,“闻是闻到些味道,不过不是香香臭臭。” “那是什么味道?”众人都纳闷。 展昭仰起脸想了想,“怎么形容呢……就跟果子没熟似的味道,生脆脆、感觉还有些酸。” 白玉堂挑眉,没法想象这种味道要怎么“闻”出来。 “进去看看就明白了。”赭影在前边带路。 众人点了个火把,走入黑暗的洞穴深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尽头。就见在黑暗的洞穴内,横着一截枯木。在枯木上开着几多碗口大小的红花,类似于红棉的感觉。 而就在那些红花附近,长了几颗果子。这种果子形状奇特,就跟吊胆似的,可在展昭他们看来却是熟悉!血魔胆也是这长相,而这枯木的形态,众人同时想到了陵山泣血图里头描绘到的那棵圣木。 形状实在是太相似了,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棵圣木上边长着不同颜色的果子,而这棵则是只长了一种颜色的果子,或者说是因为还没成熟所以颜色都没显现。那些果子都是白色的,微微有些青。别说,看看这果子的样子,真的像是展昭描述的那样——生脆,还没熟,一眼望去就觉得应该是酸的吧?当然,大家都知道这果子的厉害,谁都不敢去尝试吃一口。 “这里竟然有一棵圣木!”公孙正感慨,就见赵普和白玉堂捂着鼻子似乎都不行了。白玉堂摆摆手,要出去找个地方吐一下,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叫人想吐。赵普没他那么难受,不过也觉得不好闻,赶紧跑了。只有公孙没事人儿一般,展昭则是盯着那些果子看,眼中淡淡的疑惑。 众人出了山洞,就见门口的小孩儿们已经平复了平静,坐在那里好奇地看着大人们。 展昭将几个看起来比较胆大的拉过来,蹲下低头仔细审视。小孩儿们觉得这个大哥哥长得很好看,也都好奇地仰着脸跟展昭对看,有好些小孩儿都指着他的眼睛说,“啊!是你叫我们呐!” 展昭微微一愣,不解地看着他们,“我?” 几个小孩儿都点头,“我们是跟着你来的。” “我没啊……”展昭皱眉,“那个带你们来的人,什么样子?” 小孩儿们彼此看了看,只说记得那人长了一双金色的眼睛,笑起来好好看哦,其他都不记得了。 展昭一听到金色眼睛,自然又想到了展晧——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棵诡异的果树,这么说来,这些小孩儿是被这棵树引来的么?为什么只能引来一部分,另一部分却完全没有反应呢? 将孩子们都送了回去,众人开始观察那棵树。 “如果让它留在这里,会一直引来小孩吧?”公孙指了指其中一朵刚刚盛开的花朵,“会不会是因为花开导致的小孩儿失常?” 众人都觉得有可能,不过再看看那大坑,完全是为了安全捕获小孩儿设置的。展昭就纳闷了,展晧抓小孩儿做什么? 包拯命人将这树丛黑洞洞的山洞里拖出来,还没来得及装箱,不知道是不是太阳照射的缘故,那棵树瞬间萎靡了。 “诶?”众人被闹了个措手不及,随后“哗啦”一声,那棵树竟然转眼间变黑枯萎,一阵山风过去,立刻灰飞烟灭一般,飘散了。 包拯急得跺脚,后悔自己太着急了。 圣木怕晒太阳这一点谁都不知道,当然不能怪包拯了,这东西留着也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没了就没了吧。 回到了成都府,又处理了几天公务,吐蕃那边就将所有被绑架的小孩儿都安安全全地送了回来。 包拯一一让家人来领,还问了那些小孩儿被带走的情况。 据说这些孩子只有极少部分是因为家中父辈与贺正作对,于是被绑架了做人质,其他大多数都是晚上做梦,自己跑去那个陷阱的。他们没受到任何伤害,相反的这一段时间好吃好喝好玩还有人教读书识字,一个个胖了不少。 展昭找了几个小孩儿问有没有看到一个像展晧的人,那些小孩儿就说看到了,他就看大家的眼睛,人很和气。 “眼睛……”展昭微微皱了皱眉头,拉来了小四子、箫良还有豆豆。终于……展昭看出了他们之间的不同。 小四子的眼睛也是小猫儿眼,颜色很淡,眼珠子和白玉堂一样有些偏向琥珀色。箫良是外族,不是混血,没有赵普的阴阳眼,但是眼睛的颜色类似于赵普那只灰眼,总之也不是纯黑的。而小豆豆则是一双眼睛乌黑乌黑,跟黑曜石似的。之后众人又观察了所有被绑走的小孩儿,发现他们眼睛的颜色都偏淡。 展昭和白玉堂就想起之前夜王撺掇贺正弄了很多少年来,也是要找有颜色的眼睛——展晧想找什么颜色的呢? 既然孩子都交回来了,赵普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就将达并还给了吐蕃,让他的随从送他回去了。 接下来,众人开始商量下一步怎么走,是回开封府,还是想法子去吐蕃找找传说中的万魔城,以及展晧的行踪。 商量了两天,觉得还是先回开封府吧。 可还没动身,西边就出了乱子,边关加急文书送来,贺一航派人来告诉赵普说出事了。原来那天达并并没有回到吐蕃,而是中途失踪。他的随从回去禀报说达并被几个蒙面高手绑了回去,可能是赵普出尔反尔,于是赞普咽不下这口气,集结兵马联合西夏辽国,准备跟大宋开战。 赵普接着信后打了个愣神,问赭影,“达并没回去?” 赭影也皱眉,“我们陪着送去的人马送到边界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交给吐蕃的武将后,我们的人折返,当时达并还活着,但是后来就消失了。” 赵普眉头一皱,“啧……被摆了一道。” 包拯也点头,“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想挑起我们与吐蕃的矛盾。” 赵普点头,“失策,派人送送他就好了。” “那接下来呢?”公孙有点担心。 “怕他做什么。”赵普一挑眉,“来就一起揍。” “唉,王爷。”包拯赶紧拦,“没必要打!正中别人的奸计。” “就是。”公孙也点头,“找到达并才是正经,要打也打那个挑事儿的!” 包拯也点头,“公孙先生说得有理,这是典型的栽赃嫁祸。而且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达并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了,他位高权重,对方未必会下毒手,可能还活着。” 展昭拍了拍赵普,“你先别急着打,咱们找找凶手!” 赵普皱眉,“我倒是无所谓,不过赞普未必肯等。” “给个时限吧。”公孙道,“就说多少时间破案,给那赞普个台阶下,我还真不信他敢真跟你叫板,那是下不来台了而已,打肿脸成胖子呢。” 赵普微微挑眉,觉得也不错,于是就提笔写了封信给赞普,就说他已经放达并回去了,半路丢了可能有人挑事,半个月时间,想法子找到人,找不到,到时候愿打再打。 一封信送过去,没几天赞普就回信了,说愿意等,可说了,西边儿没人会主动招惹赵普。而且熟悉他为人的人都知道,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不是赵普的一贯作风。 之后,众人分道扬镳,赵普带着公孙还有包拯和庞吉大部队,启程前往军营,处理这次的战事。 而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带着紫影赭影,踏上了达并返回时走的路线,调查这次的绑架案件,查查,究竟是谁在重中作梗。 第216章 大风谷 “赭聪明,你说冤不冤?大老远去找那个死胖子!” 在成都府通往吐蕃的官道上,紫影骑在马上跟赭影抱怨,“大冬天的,挨着冻去找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赭影正查看地理图,也点头,“那大饼未免太不中用了,好歹是个将军,带了那么多人还半途消失,真不像话。” “你猜是谁动的手脚?西夏还是辽国?大理应该不至于吧?”紫影摸着下巴揣测。 赭影微微一耸肩,“李元昊和野驴都有嫌疑不过似乎条件并不成熟,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说不通。” “唉,你有没有想过……”紫影凑过去,“会不会是我们自己人?” 赭影微微一挑眉,“你说朝里的人还是江湖人?” “江湖人应该不至于跟达并过不去吧,消息也不至于那么灵通,朝里么……”紫影冷笑了一声,扭脸也不说话了。 赭影也皱眉,心中谁都有数,虽然赵普做了逍遥王爷,整天看着也是不务正业,但军权还是在手。而且打仗靠的是本事,军中将士还是大多惟赵普之命是从,几乎所有有些能耐的大将也都对赵普敬佩有加。另外毕竟是亲三分向,赵祯也是十分信任赵普,现在又风调雨顺的,导致个别有点儿野心的将帅统统爬不上来。大宋原本就重文轻武,赵普可以说是个例外,其他将领日子都不好过,迁怒赵普或者因妒生恨都是有可能的。 说到怀疑,紫影他们倒是也有几个嫌疑人,不过没真凭实据,他们也不好说。 而走在两人身后的,则是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那天拆棺材装棺材花了太多时间,困得都快不行了,骑在白云帆背上,一直在点头。展昭瞧着他犯困的样子觉得挺有意思,就坐着枣多多,边看着他继续点头。 成都府往西北边走,就进入吐蕃境内了,往来两头只有一条商路,这一带吐蕃与汉族混居,多是买卖货品的。成都府不少居民也到这里来卖衣服和粮食,开饭馆儿的更多。 这一带两边靠山,通常风大气候恶劣,所以附近的人都管这里叫大风谷。 展昭等人从成都府出来,等到达大风谷附近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入夜了。 展昭和白玉堂还是第一次往吐蕃这边出关进入西域的地界,就问比较熟悉地理的紫影和赭影,这一带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是外族众多,基本混居在一起,通过长长的走廊那头就是吐蕃。如果真的有人动手抓达并,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里,人多好办事么,绑架了直接往哪个柴房一塞,还真不好找。” 入夜的时候天又冷了下来,展昭和白玉堂披着厚厚的披风,骑马踏过界碑,走进了这个大风谷。 展昭和白玉堂披着白色的皮毛披风,走在前头的紫影回头望了一眼,皱皱眉,两人本来就长得好看,穿着一身白,看着特别赏心悦目。回过头,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那条黑色的毛皮斗篷,皱着鼻子问赭影,“赭聪明,你看王爷多没品位,什么都拿黑的,连毛披风也要黑的,穿着跟个狗熊一样。” “熊本来就是黑的啊,白熊还得了?”赭影拍了拍紫影,“展昭他们那套是狐狸毛的,你也知道王爷有规矩,不准碰狐狸。” 紫影皱了皱眉头,“还是白色的好看,小四子那身兔毛就好看的。” “小四子才多小一只,你要多少兔子才能包住了?”赭影那他调侃,见紫影臭了脸,赶紧道,“行了,下次要是真碰上白熊,我跟它大战三百会和,给你做披风。” 紫影听着还挺满意,想了想,“不如咱们做两件黑白相间的?你一件我一件!” 赭影一脸佩服地看他,“你索性说想要剪子的皮得了。” …… 此时,出了成都府往西北的官道上,赵普的大队人马正在行进中。趴在马车里给小四子做靠垫的剪子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哆嗦,小四子枕在它软乎乎的背毛里,搂着石头的爪子,身上盖着被子还有兔毛小披肩。 公孙打了个哈欠,给正睡得香的小四子塞好被角,边往车外看。此时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雪,赵家军驻的大营就快到了。公孙去过一次,黑风城,是赵家军的总部,要塞一般建造得很好,但是公孙不喜欢那里,那里的人都拿赵普当神一样,好像他一个人就能保住这天下。 公孙正在看着路边的风景出神,眼前忽然出现了赵普的脸,他骑在黑枭背上,弯腰对着车窗里的他嬉皮笑脸的。黑枭觉得赵普坐姿不好拧巴得难受,踹了两蹄子雪,甩鬃毛——赵普,你他娘老实点! 赵普原本想凑近来亲公孙一口,没想到黑枭一动害他一头床车窗上了,揉着鼻子勒缰绳,“你个家伙!” 黑枭回头瞪他,边踹后蹄子,扬起一片飞雪——想打架?! 公孙看着和黑枭互瞪的赵普叹气,还真是没个主帅的威严样子,他分明就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浪荡子,偏偏要被逼着做保天下太平的修罗王。 赵普没看到公孙眼中满满的心疼,后头欧阳等人可看的真切。 欧阳挑了挑嘴角,野小子也有人疼了,真不得了。 赵普和黑枭闹了两下,黑枭甩开四蹄就跑起来,黑袍飞雪横冲直撞就往前去了,将士们一个个拔着胸脯看赵普骑马的“英姿”,赵普则是用脚跟踹黑枭的屁股。惹得那疯马气得在雪地里撒泼发癫。 公孙就看着赵普越跑越远,乱雪迷了双眼就感觉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心中莫名纠结起来,这次西行,总有些很不祥的预感。 心烦意乱地将帘子放下,公孙回头叹第一百零一口气,就感觉小四子挪到了他身边,搂住他腰。 “醒啦?”公孙低头。 “爹爹,你一直在叹气哦。”小四子往上爬了些,伸手揉公孙皱着的眉心,“不准皱眉头,九九最怕你皱眉头了。” 公孙抱他起来拍了拍,“爹爹有些担心啊。” “担心什莫?” “担心赵普。” 小四子一惊,“九九怎么啦?生病了还是有人要害他?” 公孙倒是意外,“你怎么知道,有人想害赵普?” “唔……”小四子摸着下巴,指了指外边,“你看哦,从出了成都府,小良子就一直跟在九九身边,盯得好紧哦,小良子似乎比以往要紧张!“吃醋啊。”公孙戳了戳他胖乎乎的胳膊,下意识地看窗外。 被小四子一提醒,他才发现,之前他就觉得小良子出了成都府似乎不怎么看着小四子,而是紧跟在赵普身边,他原本以为是赵普要求的,好让他学习行军打仗之类。赵普想来对小四子的要求是叫他吃喝玩乐,对箫良的要求就是让他勤学苦练,可两个孩子他都一样疼爱,而且也似乎并不希望箫良做官什么的,只要他有能力日后保护自己和小四子。 公孙仔细看了看,笑了,箫良双眉微皱盯着赵普的样子,像是有人要欺负他爹是的,就问小四子,“小良子,有些与以往不同啊?” “大概是小肚子说的话吧。”小四子随后说了一句。 公孙一愣,“庞太师说了什么?” “出成都府前,我们不是在小肚子和小包子的马车里边么?”小四子仰着脸告诉公孙,“小肚子他们就说什么这次十有八九不太妙,还说什么内斗之类。” “内斗?”公孙眉头一皱。 小四子伸手按住,“小肚子说,要小良子看紧九九,小良子于是就变得好紧张了。” 公孙心中就咯噔一下,果然,庞太师和包大人也都觉察出了些不妙。他正想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公孙一个前倾,抱着小四子摔了出去,幸好前边有软乎乎的石头给做肉垫。 “怎么回事”公孙探出头往外看,只见赵普已经下了黑枭,站在马车边盯着车辕看,原来是车辕突然断了,马拉着车子的缰绳也散了。 公孙看了一眼,赵普回头笑着跟他说,“没事,可能车子太久没用所以坏掉了。” 公孙回到车里,低头——车辕断是十分不吉利的事情,特别是对于行军打仗的战马以及战车。他脑中就反反复复几个字——断了、散了…… “爹爹。”小四子忽然摸着公孙的手背,“不要担心哦,喵喵和白白他们一定会帮九九的。” …… 展昭和白玉堂进入了大风谷后,眼前的景象叫两人吃了一惊。 原本以为大风谷地如其名,是个多么荒凉的地方,可一进来,灯火辉煌的街道还有满街的行人,俨然有些开封夜市的样子,只是开封没那么多的外族而已。 “先吃点东西吧?”紫影指着前边一家看起来阔气一些的酒楼。 “吐蕃有什么好吃的么?”展昭还是保持着好心情,天大地大、除了耗子就是吃饭最大。 “唉,等等。”见展昭和白玉堂大摇大摆就要进酒楼,紫影赶紧拦住,“我先打个招呼啊,西域一带的饭庄酒楼和中原那边可不一样。”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多不一样?” “里头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我们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尽量低调一点。”赭影从一旁的摊贩那里买来了四顶大斗笠,没人一顶戴着。 酒楼为了驱寒,在门口挂了两块棉被那么厚的门帘。 外头听着还挺安静的,可是一掀开帘子……哄一股热气伴着浓浓的酒味传了出来,当然了,还有差不多能掀翻屋顶的吵闹声。 展昭下意识地回头看身边白玉堂,大大的斗笠下边,白玉堂一脸无奈的神情。 四人戴着斗笠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也并没有引起什么骚动或者注意,因为这里有一半左右的人都戴着斗笠呢。 进去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赭影告诉两人,“这里什么人都有,因为不属于大宋也不属于吐蕃、西夏等,几乎是个三不管的地带,所以什么重犯要犯、恶棍狂徒,到了此处也就算脱困了。这一带的人大多跟逃出了牢笼的野兽似的,十分嚣张狂躁。 展昭和白玉堂行走江湖,也甚少见这种场面,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坐下就跟伙计点菜。 展昭一开口就想要吃糖醋鱼,那伙计愣了半晌,笑得前仰后合的,“客官你江南来的?这地方哪儿来的鱼给你吃,要不然来只烤全羊,要不然就吃碗牛肉面吧,哈哈。” 赭影和紫影幸灾乐祸地看着尴尬的展昭,赭影对老板道,“要半只烤羊,四碗牛肉面,一坛烧刀子,再要二十个馒头和干牛肉干四袋,四个水壶,两个装满酒,两个装满水。” “好嘞。”伙计问赭影,“几位爷要出关啊?往西还是往北啊?” 展昭和白玉堂倒是知道,往西是向吐蕃的。 赭影和紫影可没直接回答,只是问,“西边最近太平么?” 伙计左右看了看,一挑眉,“怎么可能太平。” 展昭好奇,“出什么事了么?” “九王爷赵普突然在成都府出现了,还带了十来万大军。”伙计摇了摇头,“唉,这边的人都吓坏了,希望是冲着西边或者北边去的。”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里的人怕什么?赵普不是来蜀中平贪的么?” “唉!”伙计一摆手,“谁知道他会不会心血来潮上这儿来抓人?我们这儿不知道多少当年的降将和逃兵,谁身上没几条人命官司?这不包拯包青天也来了么?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这里的人好不容易太平了一阵子,都怕又要打仗了。”伙计抱怨着就走了。 展昭问紫影和赭影,“这里的人似乎警觉性相当高啊,要怎么才能找到达并的线索?” “最重要是先知道什么人动的手。”紫影将桌上的茶杯摆了摆,“这里主要分成几种人,一种是常住在这里的生意人,这些人大多比较安分,不会惹麻烦,也不好勇斗狠,应该不会是他们做的。第二种是山贼,这里的山贼和关内的山贼不太一样,因为这里的大多是抢劫西域商贾车队的马贼,平日这里也就是销赃和居住,这帮人倒是有可能绑架达并,不过一定会要赎金的。第三种人,则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寇。” “就像是那些逃走的重刑犯么?”白玉堂问,“亡命徒之类?” “没错,这些人有很多一部分含冤受屈,或者一时冲动犯下大错,之前很可能还是官员或者武将,不愿意做贼,要抢劫也是做些劫富济贫的事情,所以……” “这帮人很有可能会做。”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达并是异族还算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官。” “第四种人。”赭影接着说,“外族。” “都是生意人么?”白玉堂看了看那些最吵闹的,大多都是外族,只是他不太会区分哪些是哪个族的,大家似乎都差不多,头发卷曲,穿着兽皮。 “这个我知道。”展昭捧着杯子喝热茶,边告诉白玉堂,“通常留两撇小胡子的是辽人,头发黑一些戴着佛珠的是吐蕃人,西夏么……”说着,展昭轻轻弹了白玉堂的耳朵垂一下,“多戴着大大的耳环,还是好几个圈儿串在一起的那种。” 白玉堂本能地一让,这猫又摸他耳朵。 展昭坏笑,白玉堂耳朵果然红了,这时候,伙计也把吃的都送上来了,还附赠了一大叠的辣椒面。 紫影抓了辣椒面自己碗里洒一把,又给赭影碗里洒了两把。赭影无奈地看他,紫影拿胳膊撞撞他,显得颇任性,“吃呀。” 赭影吃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紫影高兴得笑。 展昭撒了点辣椒面在碗里,尝了尝,也抓了一把给白玉堂,“这个辣椒很厉害啊!” 白玉堂看着碗里红彤彤的辣椒面,心说可不是么……蜀中的辣椒。 “展兄说得没错,特征基本都是对的。”赭影边说,边撕下烤羊肉来给紫影吃,“外族通常是来做买卖的,除非是有人安排,假扮成商贾来这里绑架达并,挑起事端。” 白玉堂皱眉,“那就不好办了,如果他们想法子把达并带离这里,可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幸好达并那家伙目标比较大,容易被发现。”紫影笑嘻嘻,“世上没不透风的墙,这种地方,没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干什么。” “那还有没有第五种人?”展昭有些意外这穷乡僻壤的食物也挺美味,心情跟着好了起来,接着询问。 紫影和赭影听到这里,却是沉默了下来,对视一眼。 “有什么问题?”白玉堂见两人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就觉得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如果真有第五种……那就是最麻烦的了。”赭影看了看两人。 “那是什么人?”展昭和白玉堂见他俩突然脸色严峻,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自己人。” “啊?”展昭一愣,“自己人?” 赭影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你知道朝内有多少人想坐王爷的位子么?别说三军统帅这至高无上的权位了,赵家军里头任何一个有些实权的位置,都是不知道多少人在抢的,我们当兵久了,见得多了。因妒生恨之类的也是经常有的事情,王爷打仗那么久,最多的绊子都是自己人给下的。不过是王爷没心没肺又看在他皇侄当皇帝不容易的份上,不跟那些人计较罢了。” 展昭皱眉,“该不会,这次的事件是朝中有人故意作梗,为的是对付赵普?”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防不胜防啊,古话说得好么,英雄通常都死在自己人手里,特别是战无不胜的那种。” 第217章 当年恩怨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替赵普担心,联想到历朝历代那些能征惯战的忠臣良将大多没什么太好的下场,不禁捏把汗。赵普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真会动摇军心天下大乱,另外,公孙不是要伤心死?小四子估计也要哭死的! “有没有什么怀疑对象?”展昭问。 “嗯,明面儿上当然没有了,元帅虽然会打仗,不过这方面他反应很迟钝……”紫影话没说完,白玉堂笑了一声,“有人迟钝就有人警醒,比如说庞太师。”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伸手点了点白玉堂,“哈,难怪庞太师和包大人都说你和展昭在一起后展昭很少吃亏了。” 展昭眉头挑了挑,说得好像以前自己多吃亏似的!伸手掏了块帕子擦擦油乎乎的手,又塞回去,问,“这么说,你们临走的时候庞太师给提供人选了?” “嘿嘿。”赭影掏出一张纸来,原封不动地交给了展昭,“临走时太师塞我手里的,说让我们默默处理,别让王爷和包相知道。” 展昭打开纸,“神神秘秘的啊。” “他得保住自己女婿的江山,赵普可是他的保命草。”白玉堂似笑非笑,“不让赵普知道是怕放不开手脚,不让包相知道是因为包大人不想知道。” 赭影和紫影一起对白玉堂竖大拇指,“小王爷常说的那句,就是酱紫!” 展昭看了看纸上,才一个名字,心里松了口气,好办啊,就一个怀疑对象——赵琮。 “本家人么?”白玉堂对皇室成员和开封朝中大官都不了解,问展昭。 展昭也歪着个头,“好像……是在哪儿听说过。” “啧。”紫影摇了摇头,似乎很不待见此人。 赭影告诉两人,“这个人,一言难尽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事情可能比较复杂,就让赭影详细说说,他跟赵普有什么恩怨。 “赵琮就算捅王爷一刀,王爷估计也不会宰了他,连他认错不认错,他都不在意。”紫影语出惊人。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想不通,赵普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两人下意识地脑袋里一个念头闪过,脱口而出,“皇太妃的私生子?” “噗……”紫影一口茶水喷出来,展昭和白玉堂十分敏锐地往旁边一躲,茶水都喷地上了。幸好此时外间很吵,没什么人注意。 赭影无奈地拿袖子给他擦嘴,边一脸佩服地看展昭和白玉堂,“你俩,想改行说像生啊?”(ps,据传说相声起源于宋朝,那时候叫“像生”,8过具体是北宋南宋俺也不确定,这里用一下= =。) 展昭和白玉堂讪讪地摸了摸头。 “王爷是八王爷和柴郡主养大的,知道吧?”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谁都知道。” “赵琮比王爷小一岁,是八王和柴郡主的亲生子。”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不解,“不是说八王没儿子么?就是领养了几个……” “呵呵。”赭影笑起来,“原本王位是八王爷的,叫先皇抢了去,当然世人也怕他成了皇叔后,会不会再抢回来。”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喝茶,又是皇位之争啊,那就复杂了。 “王爷是八王最小的弟弟,据说从小性格古怪天赋异禀,当年有人预言他会带来战火,但也有人说他日后是不世之才。过去那点事情你们也都知道的,王爷是混血,被接了回来养了一阵就回了大漠,一直到长大了才再回来,那段恩怨,就是小时候种下的。” “王爷和郡主十分低调,似乎是很想隐瞒自己亲生儿子的存在,等他稍大一些,就送到了亲戚家,找人代为抚养。他们夫妇俩则是全心全意照顾王爷以及还年幼的皇上。”紫影撇撇嘴,“那儿子就是赵琮。” “把亲子交给外人抚养,任何父母都不会愿意的吧。”白玉堂道,“是不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说到点子上了。”赭影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么,当时皇上年纪很小,身体也比较孱弱,而且性子很温和。王爷就十分霸气,与太祖当年性格非常像,于是朝中人马分成了两派,都是保皇派,只是保得是不一样的血统。八王爷身份最特殊,他比较镇得住。但是……” “但是赵琮的存在是个障碍。”展昭也学着白玉堂刚才深沉了一把,“八王爷权衡利弊保着赵祯的皇位,又照顾赵普,可自己偏偏有个儿子,无论在哪一派看来,他都有可能有私心,先将两个皇子控制在自己手中,日后皇位传给亲生子,也说不定。” 紫影和赭影都点头,“所以说,好人不易做,一不小心就会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然后呢?”白玉堂追问,“怎么外界都没有关于赵琮的传言?” “王爷为了低调,很晚都没给赵琮取名字,所以外界流传不开,也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后来出了件事情,当时权倾朝野的太后,也就是狸猫换太子后来自尽那位刘后,知道赵琮还没名字,就赐了一个给他。”赭影双眉微挑,“那个女人不简单,歹毒不说,心机还重。她亲子夭折后,就将皇上视若己出,后来发现皇上竟然就是当年被自己换掉那位皇子,都气疯了,总觉得有人跟她抢儿子、抢后位。她给赵琮赐名‘琮’字,当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展昭倒是微微皱眉,他向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人往坏处想,而且某些方面还很迟钝,不解地问,“为什么?这名字挺好听的啊。” 紫影和赭影伸手一指他,“啊!缺心眼!和当年的王爷一样单纯!” 展昭满脸黑线,看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叹气,“琮字,一个王一个宗,是暗示此子才是王室正宗,提醒先皇以及保皇两派,还有一个抢皇位的人呢,也暗示八王爷才是正宗……的确十分歹毒。” 展昭“哦”了一声点头,倒也是真坏心眼。 “赐名当天,八王爷就与王丞相等几位老臣商量,最就设了一条计策,假装八王府失火,赵琮没逃出来被烧死了。就是因为这件事情,王爷差点把命搭进去。” “什么意思?”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 “赵琮那人,从小娇生惯养,性子也比较小家子气。而且八王和王妃为了保护他,总也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八王想他成才,也对他很严苛,他和赵祯倒是也好相处的,毕竟皇上之前名义上是个义子,而且很快被接进宫里养了。可王爷就不同了,赵琮从小就很讨厌王爷。”赭影认识赵普最久,知道很多过去的事情,而且他算个万事通还是个好好先生,王府上下所有三姑六婆包括柴郡主都喜欢找他谈心事,他也乐得听。 “赵琮是独子吧?有赵普这样一个皇叔……其实也跟个大哥差不多吧,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就表示不会有人欺负他?”展昭皱眉不解,“赵琮如果体弱多病那不是正好?干嘛不高兴啊?” 紫影和赭影耷拉着眼皮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展昭,半晌,指他,“缺心眼,迟钝,反应跟王爷一样的,思考方法也一样的!” 展昭嘴角抽了两下,身旁白玉堂伸手拍了拍他肩膀,“真单纯……” 展昭瞥他一眼,心说你才是缺心眼的耗子! 白玉堂笑了笑,“我原本不懂,后来跟师父去了两次天山派,发现很多比我大的徒子徒孙都给我脸色看,还以为自己很讨人嫌,后来师父说,这叫嫉妒。” “没错啊!”紫影和赭影对白玉堂点头,紫影拍着他肩膀,“其实你不是最讨人厌的,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招人恨就躲着人走呗,以免撞小人。最怕那种明明招人恨却还傻乎乎一根筋,觉得天下人都差不都的!”说着,一起斜了展昭一眼。 展昭捧着杯子呼噜一口,“瞎说,我从小都只跟老头子打交道!不招人恨。” 白玉堂失笑,见展昭一脸不怎么甘心的样子,赶紧接着问赭影,“赵普怎么差点把命搭进去?” “得从前头开始说。”赭影又要了两坛子酒,“王爷小时候据说也根正苗红的,后来越长越痞气了。” 展昭和白玉堂忍着喷酒的冲动,继续听。 “赵琮相貌很好,从小人见人夸,文采也很好,功夫也不错,相比起来,倒是皇上从小非常平凡,似乎很不起眼。” 白玉堂冷笑了一声,“是凡事留一手吧,高就高在这里,寄人篱下的人太能干容易招人恨,大智若愚的最高境界。” “喂,你最近睿智了很多啊!”紫影对白玉堂挑大拇指。 白玉堂喝酒不说话,展昭暗笑,白玉堂只见过赵祯几次而已。一般人第一眼看到赵祯都会觉得这皇帝不起眼,太平凡,只有白玉堂,见完赵祯之后就跟展昭说了一句,“离他远一点。” “赵琮什么都好,家里照顾他那位大太监岑公公是早年照顾八王爷的,总觉得八王爷好吃亏,于是从小就给赵琮灌输一些他才是真命天子之类的东西,搞得他傲慢自大。”赭影托着下巴啃羊肉,“可是突然有一天,来了个从道理上说,比赵琮更真命天子的赵普,长得又比他好,据说当时把王府所有丫鬟的心都勾跑了。” 展昭和白玉堂忍不住啧了声,这话亏得没叫公孙听到。 “另外,比起女人,王爷其实更容易得到男人的心……” “噗。”紫影话没说完,展昭和白玉堂果然喷了。 赭影抬手给了紫影一个烧栗,“把话说清楚啊,这让先生听到王爷又要被掐了。” “什么意思?”白玉堂擦了擦嘴,一擦一嘴油,才发现帕子上油乎乎一个手印子。原来刚才展昭抽帕子擦嘴又把帕子塞回去的动作太纯熟了,以至于他都没发现那猫抽的是他的帕子…… “王爷的确很多兄弟么!”紫影被赭影敲了一下还委屈了,嘟囔一句,“你问赵家军四十万男人哪个不喜欢他?!” 赭影抚着额头,“你千万别说有四十万男人喜欢他的话啊,先生要抽王爷四十万下的!” 展昭和白玉堂回过滋味儿来了,要照紫影这么说也没错,赵普的确非常得人心,而且此人没有架子,又有些草莽气,比起他俩都好交朋友。白玉堂自己人怪,还有不少怪朋友,比他还怪千百倍的那种都有。有时候偶尔碰上了一起喝一顿酒,几天后,那些怪人大多会跟他说,赵普这人忒适合做兄弟了。 展昭莫名有些感慨,“和我大哥正好相反呐……” 众人都看他,貌似展晧是和别人都没什么交情,只与展昭相处融洽。 “王爷最气人的不是一来没几天就夺走了众人的注意力,而是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赭影轻轻叹一口气,“柴郡主总跟我说起,王爷小时候整天吊儿郎当的,不是去骑马打猎就是找一群朋友玩,小时候孩子王长大还是孩子王,老早就喝酒交朋友。可是他太聪明,学什么一看就会。夫子请回来,没几天就换一个。武夫子来了,三天后铁定给打趴下,最奇怪就是文夫子也能被气跑了。” 展昭皱眉,看了白玉堂一眼,想起了卢大嫂口中某人小时候打跑所有武师父,气走全部文师父的壮举。 “赵琮武功是绝对敌不过王爷,但是看外貌,可能觉得王爷这人文不成。”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同意,赵普的确看起来大大咧咧不学无术的样子,其实不然。相处一下,他吟诗作对是不喜欢的,但博古通今不是吹牛皮的,特别是古今历史十分通晓,尤其那些战术战役之类简直如数家珍。 “王爷不是不会,是懒得。”赭影笑了一声,“据说最开始他和赵琮是一个夫子在教书,很有名的,陈夫子,也是皇上的帝师。”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知道这老头,包大人对他十分尊敬。 “据说陈夫子每每上课,王爷铁定不见了……”赭影干笑,“逃学找人打架或者喝酒去了。” “阿嚏……” 刚到兵营的赵普刚下马车就一个响亮的喷嚏,刷拉一声,几万人同时回头惊骇地看他,一副——他竟然伤风了!的神情。 赵普气得一踹木桩,“他奶奶的,哪个说老子坏话?!” 公孙警惕地在后头瞧着他,应该不会被下药了吧?一会儿给他做个仔细的检查! 小四子拉拉箫良,“小良子,爹爹看着九九的样子,好像在盯着一棵珍贵药材!” 箫良也有些无力,赵普这几天都叫公孙看得汗毛直竖,他还没发现公孙拿“热切”的眼神,以为自己被什么背后灵撞上了。 望了望灰蒙蒙的边塞天空,箫良只希望展昭和白玉堂能快点找到绑架达并的人,化解这一次的阴谋,不能让赵普出事。 …… “那个陈夫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赭影含笑接着说,“他有一天给赵琮布置了一篇老长的文章,让他背诵。那文章总共三段,夫子说每天背一段就行,可赵琮熬了一宿都背完了。第二天,夫子跟八王爷告状,柴郡主在门口将正要偷跑的赵普抓了回来。陈夫子也不说他昨天布置的课文,就说是十天前布置的,再笨也该背出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忍不住笑,“那夫子够坏的,赵普背不出,岂不是很没面子?” “关键是王爷从来不上他的课,所以根本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柴郡主见他哭丧着脸,也以为这回能好好管束一下他的野性子,于是站在一旁等着看好戏。”赭影撇嘴,“陈夫子先让赵琮背了一遍,赵琮将长长三段都背完了,据说陈夫子当时就夸了他,说他勤奋刻苦,继续努力,来日必定成一番事业。” 展昭和白玉堂挑眉,评价不错啊,那陈夫子据说出了名的严厉,很少夸人。 “然后呢?”白玉堂很好奇,“赵普出丑了?” “没。”赭影摇头,“他听赵琮背了一遍,记下来了,也一模一样背了一遍。” 展昭和白玉堂张大了嘴,摇头,一脸“我不相信!”的模样。 紫影干笑,“最初我也不信!不过柴郡主亲口说的,我们问王爷有没有这事儿,他那文章现在还记得怎么背呢,据说当时貌似是急了,于是一听就记住了,还很招人恨地说,谁急了都能背出来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白玉堂十分认真地点头,“确实欠揍。” 展昭一脸不满地掐他胳膊,“过目不忘的人没资格说这种话!” “王爷背完后,据说陈夫子傻了。”赭影笑着继续,“当时陈夫子跟他说,下一盘棋,如果王爷赢了,以后可以不来上课。” 展昭一听觉得有些没意思,“不用问,赵普铁定下赢了,他下棋从来没输过吧?” 紫影摇头,一脸嫌弃“比那个更气人的!” 白玉堂在一旁端着酒杯说风凉话,“赵普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 展昭顺势又踩了他一脚——你没资格说别人,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白玉堂看着自己雪白靴子身上的脚印,怨念地看展昭。 “王爷连和了他三盘。”赭影也笑得无奈,“据说后来陈夫子掀桌子了,说王爷看不起他,活到这岁数没受过这种侮辱,要悬梁自尽。” “呵……”展昭咧嘴,“老先生够刚烈的啊。” 白玉堂挠头,想起了是不是曾经也有几个夫子,貌似也说要自尽什么的…… “后来这事情怎么解决的?”展昭好奇。 “据说陈夫子气病了,蹲在家里不出门,还跟司马大人他们说,这孩子幸亏没当皇帝,恃才傲物不像话。”赭影撇撇嘴,“不过两天后就改口了,说大宋有福了,此子绝非凡品日后能定乾坤,搞得大家都以为他老糊涂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他,“别卖关子!” “王爷去他家请罪了,跟陈夫子说,不赢棋是不想不来上课,因为那样柴郡主和八王会担心,本来应该故意输的,不过他从小好胜最不喜欢输,于是让老爷子大方点,一把年纪了甭那么小气,大不了请他喝酒。” 白玉堂和展昭沉默半晌,“那夫子没被气死,也是个奇迹。” “据说陈夫子被气乐了,笑得差点背过气去。最后他把王爷介绍给了多位大文豪,王爷见那些文豪都好酒如命,就跟人家成忘年交加莫逆交了。最后每次陈夫子上课他都去了,只是通常学和赵琮不一样的内容,陈夫子不用他背课文,只让他看书,都是兵书、不懂可以问,还有很多野史闲书,王爷爱看这些个。” “赵琮什么表现?”展昭和白玉堂一起问了一句。 “没表现。”紫影摇了摇头,“依旧不冷不热,念他的书,只是日日熬夜,王爷看的那些书,他都要看,看不完不睡觉也看。” 白玉堂和展昭都皱眉,难说这究竟是好是坏,也可以说这孩子有志气不认输吧,不想输人之常情啊! “他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展昭问,“为什么怀疑他?” “据说从那天之后,赵琮就变了,陈夫子似乎也不是太喜欢他,至于理由,怪老头也没说什么。”赭影眉头微微一皱,“直到刘后赐名那天。” “当时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只有赵琮十分高兴,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是王室正宗,回到家里,见赵普正准备出门,就问他,‘赵琮’这名字怎么样?”赭影咧了咧嘴,“你也知道王爷是直性子,他根本没听清是哪个琮,还以为是赵怂,说‘哪儿能叫赵怂啊,这名儿也太怂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哭笑不得,赵普死小孩那会儿太欠揍了!不过这也能理解,赵琮念快了的确像赵怂,“怂”是说人土气没用的吧?的确不能叫。 “这话,说得直了些啊。”展昭认识赵普久了,直到他没心没肺,“也不用太在意,赵普自个儿不也总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么?说什么哪儿能照谱啊?不能照谱,当年就该叫赵没谱,什么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心!当日说这话不少家人都听到了,有些坏的,背地里就说闲话,都叫赵琮做赵怂。” 白玉堂皱眉,“赵琮是心高气傲的性格,生气也正常吧,可以理解,谁受得了。” “对。”展昭也有些抱不平,想想赵琮出生本就特别,从小铁定受了不少不公待遇,小孩儿大多想得人疼爱,他努力想要更好一些,就算嫉妒赵普也无可厚非,是那些背后取笑他的人不对! “到这个时候,我们都没说他不对啊。”赭影笑了笑,“之前的种种,我们都说是王爷缺心眼。王爷后来听了有人管赵琮叫赵怂就翻脸,还动手的揍人,后悔得不行。找赵琮道歉,他也就是笑笑说王爷想太多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个……作为一个小孩儿的确深沉了些吧?若说发通脾气或者索性跟赵普翻脸,也还正常些。不过各人各人的性格,估计赵家人心眼都多,赵普偶尔也是多的,比如说打仗的时候。 “事情就出在这不久后。计策定下来后,八王跟柴郡主告诉了赵琮,要他装死,暗地里将他送去亲戚家里。”赭影脸色沉了下来,“计划是,伪造成他原本的屋子走水。那一天,屋子里泼满了火油。八王还特地弄了一具和赵琮身材差不多的尸体放在火场里。这事情是要保密的,只有几个人知道,王爷年纪还小,而且那天八王把能打发走的人都打发走了,王爷也正好跟一群朋友喝酒,原本是不会回来的。” “但是?”白玉堂和展昭也都沉下了脸,该不会…… “但是,王爷临走前碰上赵琮,赵琮正抱怨呢,说他被八王骂了,要关禁闭,一天不准吃饭。”赭影冷笑,“王爷当时就说要带他出去躲一天吃香喝辣,不过赵琮可怜巴巴说他又不是王爷那么得宠,他可能过几天就要被送走,再也不能待在他娘身边了。” 白玉堂皱眉,“戳中赵普的死穴了,这是对付他的终极方法。” 展昭也叹了点头,“他的确吃软不吃硬啊。” “王爷当晚出去喝酒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还买了一堆吃的,准备回去陪着赵琮一起关禁闭。虽然不知道赵琮为什么被送走,不过铁定跟自己有些关系。只是喝酒到一半,听人声喧哗,说八王府着火了。王爷看到的时候早就火光冲天了。糟糕的是八王爷为了营造气氛叫人信服,故意让人到处嚷嚷,说小王爷还没出来呢,于是……” “赵普冲进火场救人去了吧?”展昭皱眉,想想当年他年纪还小,的确够危险的。 “最离奇的是,房子里拦了一根绊绳,就在里屋,王爷看不清楚,顾着找赵琮的时候,被绳子绊了一下,触动了一个机关,四边落下不少暗器,而且门还被大木头挡住了。” 展昭已经再不为赵琮不平了,如果真是他设下的陷阱,那只能说他小小年纪心肠歹毒了,歹毒和嫉妒是两码事。 白玉堂也不说话,端着杯子听。 “王爷还是把赵琮的尸体找到了,当时都烧焦了,他把尸体扛了出来,到了门口就嚎啕大哭。”赭影无奈,“其实吧,当时刘后原本不信的,也当八王爷是用计,可看到王爷冒死进去救人,出来伤心欲绝的反应,她反倒信以为真了。八王爷和柴郡主以为王爷葬身火海了,也吓坏了,见他平安出来后,为赵琮哭得死去活来的,知这孩子重情义,想想自己的难处,也伤心地陪他哭起来。家人都以为赵琮死了,想想八王柴郡主为人忠厚,好不容易一个儿子小心翼翼养着竟然这么死了,也跟着哭,于是哭声一片。看的刘后想不相信都难了,最后赵琮那小子也算保住了性命。” “赵普不知道真相么?”展昭问,“直心眼不代表他笨啊,会猜不到赵琮是有意害他?” “其实,八王爷第一时间就发现火场里头有蹊跷,知子莫若父,他抓来了赵琮的贴身侍卫拷问,果然那些机关都是赵琮吩咐他们悄悄做的。当时,八王气得要宰了他,柴郡主苦苦求情才最后保住了赵琮。八王很内疚,觉得养儿如此无颜面对一腔真心的王爷,于是一直不敢告诉他真相。可是之后王爷伤心了几天茶饭不思的,像是要生病。后来一天,皇上突然来了,进屋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王爷就恢复正常了。” 展昭和白玉堂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刘后没看出来的事情,当年还是个小孩子的赵祯却看出来了,是么?” 紫影和赭影都点头。 “后来再住了半个月不到,王爷就回大漠去了。”赭影道,“留下封书信,说开封太小了,他先回大漠去看看他娘,再找个高人学功夫去,让八王和柴郡主好好保重,切莫挂念,等他长大了再回来尽忠尽孝,于是开封从此宁静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是赵普一贯的洒脱风格。 “事情虽然平息了,但八王始终对此耿耿于怀。”紫影低声道,“赵琮长大后,承袭了爵位原本该回朝做官的,但八王给他要了一个没什么大权力的官职,皇上虽然对他十分客气,但也显然留着些提防,于是赵琮可谓是郁郁不得志。不过据说他的确长进了不少,也算文武全才,虽然现在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庞太师最了解朝中那些明争暗斗,会让我们小心这个人,定是有道理的。” 第218章 枯叶 展昭和白玉堂从赭影口中了解到了赵琮和赵普当年的一些过节,也明白庞太师为什么会怀疑他了,只是凡事也要真凭实据才行,当务之急先找达并。 四人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就打算找个地方落脚,正琢磨住哪儿好呢……忽然,隔壁桌一个喝高了的大个子站起来,他一脚踩着凳子,一脚踩着地。正好那凳子估计有些年头了,“咔嚓”一声,凳子腿折了。 “唉!”那人往后一仰,一下子撞向了展昭。 白玉堂伸手,顺势将展昭往自己怀里一拽……“嘭”一声,那大个子撞到了他们的饭桌。 桌子倒了,菜也是洒了一地。 展昭堪堪接住了落下来的斗笠,看那大个子,心说,这人真马虎。 可这一眼看过去不要紧,展昭愣了一会儿,叫了声,“啊!二虎!” 那大个子也回头看他,惊讶地一张嘴,“展……” 话没说完,个包子对着他的嘴砸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把他嘴巴给堵上了,丢包子的自然是白玉堂。白玉堂好奇地看展昭,像是问——二虎?谁啊? 展昭凑他耳边小声说,“老乡,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很久没见了。”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这么巧? “嘶。”那叫二虎的,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包子给拿出来,揉着嘴看展昭,“差点认不出你了。” “虎哥,熟人啊?”与二虎一起喝酒的几人都好奇地问,边打量这边……展昭已经戴上了斗笠。 “哦,以前一个兄弟,功夫可好啦……”二虎话没说完,展昭拽了他一下。 这二虎估计也见过些世面的,见展昭戴着斗笠神神秘秘的样子,大概猜到他有什秘密行动,于是也不说破,跟同桌几人打了招呼后,就和展昭他们一块儿出去了。 “到了门口,众人选了条无人的巷子,紫影和赭影把风,展昭跟白玉堂和二虎到了巷子里边。 “你怎么在这儿?”展昭好奇地问二虎。 二虎搔搔头,“我在家乡犯了点事,跑来这边避难,后来就糊里糊涂做了个小小的山大王,也有了些人马,算混得还行吧。” 展昭有些不敢相信,这二虎虎了吧唧的,从小就是个愣子。当时他体格大力气也大,总是欺负同村的小孩儿,一次他欺负到展昭家里一个官家的娃娃身上,展昭看着了,揍了他一顿。不过这二虎不打不相识,满村宣扬,说展昭才是一把手,他是二把手。总之后来两人处的不错,展昭在老家住的时间太短,还真不知道这二虎后来竟然成了山大王。 白玉堂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只是注意地观察二虎的言行举止,虽然暂时没什么不妥,但他还是加着地方。二虎这种类型的人是最不容易引人怀疑的,可在这种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老乡,又是这种时候,会不会太巧了些?另外,作为老乡估估计也认识展晧,展昭家里可没少出老乡,那个诡异的仇朗行就是他老乡,一样是展晧的人。 “喂喂。”二虎见白玉堂冷冰冰站在一旁,那眼神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被看得鸡皮疙瘩直竖,小声问展昭,“他谁啊?你们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都说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 展昭微微一笑,反问,“打仗?谁和谁打?” “不说是吐蕃、西夏、辽国,联手要打赵普么?”二虎问,“赵普绑了他们三家的重臣和接班人,搞得三家都没辙了,说欺人太甚才咬牙反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巷子口的紫影和赭影也吃惊——不是只绑了一家么?其他两家也丢人了不成? 展昭皱眉,“为什么说是赵普绑的人?什么时候的事” “啊?你们不知道啊?”二虎见没第一手的消息还有些遗憾的样子,“达并是前阵子丢的吧,就在大风谷附近,然后不说昨晚上有高手潜入西夏和大辽,将几家的皇子和重臣都掳走了么?现在说两边儿都急眼了。” “你们哪儿来的消息?”白玉堂终于是开了口。 “这地方南来北往的人多,现在大家又都关心这事儿。”二虎又偷眼看了看白玉堂,此时天色也暗了,他带着斗笠,披风拉得挺高的,二虎只能看到他一双眼睛。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二虎往展昭身边靠了靠,心说这人是谁啊?好冷一双眼睛。 “你们有没有想过,是别的什么人干的?”展昭问二虎,“毕竟,赵普这样做,有些招摇了吧?” “不都说皇帝有心思要一统西域么?”二虎啧啧两声,“绑了人回来好控制么,现在谁敢跟赵普对着干啊,那几十万精兵各个骁勇善战。” “这些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展昭心中疑惑,他们和赵普才刚刚分开没多久,这段时间赵普应该是刚到军营驻扎,怎么又冒出了两件绑架案来? 紫影和赭影也没得到消息,说明赵普可能还没得到消息或者刚刚知道……不然应该已经派人来通知他们了。 一想到这里,众人心中都咯噔了一下——原本西夏和大辽帮着吐蕃也有那么点勉强的意思,吐蕃也给了很长的期限。如今如果二虎说的事情属实,那估计辽国和西夏态度也会变化,可见是有人不想见到这种缓和的局面出现,希望事情越闹越大。 不过同时,众人也觉得——达并可能真没有死,不然的话,对方不会这么着急。 “西夏和辽国的人,也是在大风谷被绑架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里来往外族很多的,我们若不是因为现在局势不稳妥,也不会跑来这里。” “哦……”展昭点头,同时看了看白玉堂,像是问——你觉得呢? 白玉堂单手轻轻摸了摸下巴——半信半疑吧。 二虎一拍展昭,“展老二,要不要去我的山寨玩玩?” 展昭微微一笑,“你是山贼我是捕快,你不怕惹麻烦?” “怕那个做啥。”二虎嘿嘿一乐,“这地方是三不管,我就在西边儿藏锋山里头,是虎家寨,你什么时候上我那儿坐坐,我好久没打听家里的情况了。” 展昭点点头,又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你见过我大哥没有?” 二虎像是愣了愣,咧嘴看展昭,“你说展晧啊?” 展昭点头,白玉堂也看他。 “说起来,好似是见过一回,不过人感觉很不一样啊,我都没敢认,而且一瞥就不见了。”二虎仰着脸想…… 这时候,他的随从都从酒楼出来了,在远处喊,“大哥,走不走?” “来了。”二虎赶紧跟展昭道了别,让他一定上山上找自己去,就急匆匆走了。 等人走后,白玉堂伸手给发呆的展昭紧了紧斗篷的衣领子,“总觉得可疑。” ……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先找客栈落脚,而同时,赵普军营。 黑风城驻守的将士好久没见赵普来了,一听说主帅来了都都喜气洋洋的,而赵普身边的人则是虎视眈眈的。 赵普再迟钝也注意到公孙和箫良紧盯不放的眼神了,他家公孙整天紧张兮兮的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 刚刚驻扎好人马,影卫就来说了西夏和辽国也丢了人的事情,这两家如今非常激动,正连夜和吐蕃商议。 包拯和庞吉也都觉得蹊跷,真的是有人从中作梗的话,目的究竟是什么?总觉得,似乎不单纯。 …… 展昭等人好容易找到了一家客栈住下,这大风谷的所有店家都是宰人的“黑店”,要价昂贵还没什么保障,这地方比江湖更危险。 当夜,四人聚集在房中。 展昭刚才去外面逛了逛,觉得沮丧,大风谷的本地人几乎不与人交流,外地经商的都是路人,什么事都不关心,他愣是没问出哪怕一丁点儿线索。 紫影托着下巴生闷气,“呐呐,赭聪明,要是他们把达并关起来往深山里一眯,就是死活不出来,我们怎么办啊?” 赭影也挠头,看展昭,“你有没有好建议?” 展昭也有些束手无策,这时候,就听“啪”一声,白玉堂将厚厚一叠银票放到桌上,开口,云淡风轻几个字,“最不是办法的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 展昭等人都无语地看他,这人又开始败家了! 之后,白玉堂叫来了店伙计,故意让他看到满桌子的银票,那伙计离开的时候眼珠子都绿了,估计会招来一大帮人晚上打劫来。 当夜,果真就热闹了。 紫影和赭影在门口把风,展昭跟白玉堂在屋子里,来一个打劫的就抓一个,最后堆起来了不小一座人山。 天亮的时候,抓了几十号人,挤得屋子里都没地儿下脚了,还吵闹得厉害。 展昭用巨阙敲了敲桌子,“都安静。” 那些盗贼强人都回头看着展昭,一个个瞧着还挺硬气。 白玉堂放在桌上的银票始终没动过,他看了看众人,“我想问个问题,谁能给我答案,钱就归谁。” 众人面面相觑,“问什么?” “绑架案的线索,还有,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 展昭的话问出来,众人反应各异,有些茫然地看身边人,有些嚷嚷吵闹,展昭和白玉堂一个个地看过去,最终,还真发现了几个人,他们似乎若有所思,可能知道什么线索。 展昭和白玉堂让紫影赭影将其他人带走,塞了点银子封口,留下了三个人——两个应该是本地的地痞,而一个就是纯粹商贾,显然也是过路人。 赭影到了三人面前,蹲下朝他们看了看,“几位,有什么线索么?” 两个地痞咽了口唾沫,似乎很犹豫,不过后来架不住重金诱惑,就说了一件事情。 “最近,的确来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都落脚在西山的山寨里头。” 展昭一听西山的山寨,就想到了二虎,有些不好的预感,问,“哪座山寨?” “那不知道啊,西山那里是山寨密集区,山寨很多的。”两人压低声音说,“这帮人可能是去了其中的哪个山寨,我们会注意到,完全是因为里头有个很奇怪的人。” “多奇怪?”展昭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追问。 “嗯……八九十岁一老头,满头白头发一身白袍。”两个地痞描述着,“说话女声女气的,像是个太监。” 他这话,让紫影和赭影都皱了皱眉头。 紫影追问,“这白发老头,有没有什么特征?” “有,虽说一头白发好似年纪不小了,皮都皱了不过还画个浓妆。动作举止不像老人,他还带着一支人马,都是黑衣人,看起来好像武功很高的样子。” “对了!”一个地痞想起来,“拿个白头发老人哦,眼睛下边有一圈红色的,像是特意画的一样,脸也很白嘴也很红,正眉心的位置还有一个红色的竖条,总之古怪得要命。” 紫影和赭影对白玉堂跟展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知道此人! 那两个地痞领了赏钱就走了,最后留下一个商贾。这商贾看样子一脸犹豫,像是很害怕。 紫影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想叫他别发呆了,他都吓得一激灵。 “怎么了?”展昭问他。 “我是没见过他们说的什么人,可是……你们说的外族,我倒是见过些尸体。” 展昭和白玉堂心里咯噔一下——尸体?别的不怕,就怕对方杀人灭口,一旦达并等人交回去时只是一具尸体,那就麻烦了! “那些好像都是外族人。”商贾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本来还带着几个手下,是打算连夜赶路的,经过西边山区一片林子的时候,就听到里头有怪声音。我打发几个手下去看看,可等了半天手下人也没回来。我又派了两个随从去看,但他们都没回来。后来天暗下来,我也有些担心,进入林子一看,就发现林子里一片平地,什么人都没哟,除了淡淡一点血腥味外。” 众人都皱眉。 商贾接着说,“后来我才在地面上,发现泥土很松软,像是被人挖过,而且还踩到了一样东西,那是我属下的一把兵器。我就拿起来挖了两下,发现地下买者尸体。”商贾擦擦汗,“我连着挖了好一会儿,但尸体越挖越多,发现除了我那几个属下之外,还有好几具外族的……当时我吓怕了就逃回了大风谷。车马和钱财都留在山路上了,我又不敢回去拿,没银子了,就稀里糊涂跟他们上这儿来抢劫了。” 展昭等人让他详细说了一下山谷的位置,给了他银两做回去的路费,四人连夜赶往那片山区,果然,就在官道边不远的一片林子里,找到了那片区域。 这一带的地面的确松软,像是被翻挖过,赭影和紫影带着铁锹呢,挖了一宿,挖出了众多的尸体。因为这片地区天冷,尸体并未腐烂,样貌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展昭他们一眼就认出来,其中几个,正是达并的护卫队。 “奇怪,怎么都死在这里了?” 展昭到了林子的外围,“这附近有很多马蹄印子,不过很整齐一点都不凌乱。” “还有车轮的痕迹。”紫影蹲在地上看着因为少有人来而保存完好的车轮痕迹,“车子行得也不快,看这大鞋印,那么深那么大,应该是达并的吧,毕竟三四百斤的胖子也不多见。” “似乎没有被强迫的痕迹。”赭影眉头紧皱,“是达并自愿到这儿来的么?” “这些尸体里并没有达并。”白玉堂抱着胳膊仰起脸看树林浓密的高山,在这里发生了变故,达并被掳走,属下全部杀死。 “对了。”展昭忽然想起来,拍了拍紫影问,“刚刚那地痞说的白发老头,是什么人啊?” 紫影双眉一皱,抬头看赭影。 赭影也沉着脸,“多半是岑公公。” “太监?”白玉堂想了一下,形象倒是很符合的。 “岑……就是赵琮身边那个公公?”展昭心中暗叹,还真跟赵琮扯上关系了? “那老太监,鬼气森森的。”紫影摇头,“平日他基本深居简出,因为身份很高资格很老,八王都比较敬重他。他基本不怎么见人,就是跟着赵琮,对赵琮言听计从或者说……是潜移默化,从小就在按照自己的意思影响着赵琮吧。” “哦……”展昭干笑了两声,“可以说是个忠心的奴才,也可以说是个有异心的奴才,是吧?” “嘿嘿,王爷说过一样的话。”紫影笑嘻嘻,“但是据说他功夫很高强。” 白玉堂和展昭默默对视了一眼,发现紫影对赵普有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崇拜,认为赵普的判断都是对的,几乎所有的影卫都是如此,所以说,兄弟和奴才……是不一样的。 “达并可能在山中。”白玉堂问展昭,“也许真该去拜访一下你那位老乡。” “嗯……”展昭正蹲在一具尸体旁边,“我想……我可能知道是谁干的了。” “这么快?!”紫影和赭影都激动地跑过来。 展昭指了指几具尸体的脖颈,“全身无其他伤口,只有脖颈割开一般,快准狠,目的只是杀人,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杀手。”白玉堂也点了点头,“而且还是高手。” “动手的是一个人,跟你一样是左撇子,用刀。”展昭仰起脸看白玉堂,“达并的随从都是高手,普天之下能瞬息间杀死那么多人的人不多,还有就是……”他说着,从一个死者的身体地下抽搐了两片黑色的树叶。乍一看是树叶,但仔细一看,像是蝴蝶——长得和树叶几乎一模一样的蝴蝶。 “枯叶。”白玉堂惊讶地接过那两只蝴蝶看了起来,最后皱眉,“难办了。” 紫影和赭影面面相觑,好奇问,“枯叶是谁啊?” 展昭微微一笑,抱着巨阙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想引他出来可容易,大喊三声,白玉堂在这儿,他就来了。” 紫影和赭影惊讶地张大了嘴,“啥意思?” 展昭拍拍白玉堂,“那家伙好久没出现了,可能躲在哪个深山练功去了,这回出来似乎武功又进步了。” 紫影和赭影着急,“你俩别卖关子好不好啊,什么人啊?!” “枯叶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展昭给两人解释了一下,“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年岁么,跟我们差不多,用枯叶刀,刀法精绝。此人无感情,无原则,只收钱替人杀人而已。而且杀的都是高手,从未失手,除了一个人。” 紫影和赭影下意识地看向白玉堂。 展昭点了点手指,“没错没错,让他大受挫折的就是这白耗子了。” 白玉堂此时皱眉盯着那枯叶看,“他和其他杀手不同,一般以杀人为营生的人,杀人后都会尽量不留下痕迹,唯独他,每次都会留下几枚枯叶,做标志。” “江湖人曾经一度对枯叶闻风丧胆。”展昭笑道,“三年前,你们还在打仗的时候,他横扫几乎整个江湖。而且这人有个毛病,他要杀人前,会先在被杀的人枕边放一枚枯叶,过几天再去杀。” “嚯,这不是吓唬人么?”赭影不解,“能将枯叶放枕边,直接杀了不就好了?” “他可能觉得没意思,他是将杀戮当成一场游戏。”展昭戳戳白玉堂,“那次他要杀的不是你吧?” “嗯。”白玉堂点头,“是我大哥。大哥因为河帮的事情,与一些帮派发生了点冲突,所以对方花高价雇佣了枯叶杀他。”白玉堂淡淡道,“那次我还不在陷空岛,接到二哥的消息,说大哥被枯叶盯上了,把大嫂吓着了。” 紫影和赭影交换了一个眼神,长嫂如母小叔是儿……白玉堂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容忍别人吓着他大嫂。 “于是嘞”紫影很感兴趣地问。 “我听说后就回陷空岛了,枯叶第二次来的时候,我抓住了他,仅此而已。”白玉堂一耸肩,“这人有些毛病,疯狗一样,打架不要命。我觉得他从小不是经过非人训练就是吃过不知道多少苦。我没杀他,他却从此销声匿迹了,起先还会冒出来一两次要跟我比武,后来彻底消失不见了。” “那他参与了绑架达并?”赭影挠头,“也的确,杀手的话,谁都能雇。” “枯叶这人不简单,目前为止除了我、展昭、赵普……可能还有欧阳他们几个,其他人未必是他对手。”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白玉堂的意思是…… “这人杀人不眨眼,而且以杀人为乐,如果对方有他帮忙,我们恐怕会遇到麻烦。”说着,他望向身后浓密的山林,“看来暗中之人,来头不小。” 第219章 开场 “哈啊~”小四子打了个哈欠,搂着石头躺在军帐里,捏着石头毛茸茸的耳朵抬头看,只见公孙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围着一身熊皮盯着前方赵普的大帐,目不转睛地看着,已经看了块一个时辰了。 “爹爹,你要不然去陪着九九吧?” “那怎么成,九九有军务的。”公孙回了一下头,接着看,“小四子,咱们不能给九九拖后腿知道么?” 小四子撅个嘴,“九九一直都说小四子跟爹爹是他的福星,怎么会拖后腿。” 公孙轻轻叹口气,这些事情当然没法跟小四子说明白,但是这份担心却是越来越浓,公孙暗暗祈祷,展昭和白玉堂,这次都靠你们了。 …… 白玉堂找到枯叶蝶之后,倒是有了些头绪,展昭他们决定上山找二虎,如果是同一片山区的山寨,说不定会有些线索流出来。 上了山,展昭感觉这二虎还真是混得不错的,起码山寨大门挺阔气。 为了安全,紫影和赭影依然暗探山寨,展昭和白玉堂则是敲开了山寨的大门。 小校进屋通传了一声,二虎立刻带着人迎接出来,展昭和白玉堂被上宾一样迎接进了山寨里。二虎令人大排筵宴招待,展昭忙摆手说吃饱了,有正经事情想跟二虎打听。 二虎屏退了左右,和白玉堂、展昭坐在分赃聚义厅里头。 下人奉上了茶,二虎问展昭,“啥事儿?” “这一片山区,有多少个大寨?” “那多了去了。”二虎想了想,“我们从粗了算啊,大概有个十五六个。” “那么多?”展昭皱眉,“那各个山寨的动向,你大致了解么?” “嘿嘿。”二虎笑了笑,“不说一清二楚但好歹也是知道点的,干我们这行风吹草动需要警醒。”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展昭直接问,“那最近这附近,有没有哪个山寨来了什么高手或者奇怪的人?” 二虎微微一愣,摸了摸头,“高手或者奇怪的人……我给你问问啊。”说着,他让师爷去找来了几个经常在附近走动负责查探的小山贼。 其中一个看起来特别机灵,就说,他看到了,的确有怪人还有高手。 二虎单独留下他,让他详细给展昭和白玉堂说一说。 那小山贼道,“前阵子,说是马家寨来了一票人。” 二虎插了一嘴帮着解释下,“马家寨是这儿最大的山寨,寨主叫马方,貌似是军旅出身,人挺厉害的就是性子很古怪。 展昭和白玉堂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没细问,屋顶上的紫影和赭影则是对视了一眼——马方?同名同姓么?! “那个马家寨,来的什么人?” “几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因为他们骑的马都很好,所以山上有些人传说是马家寨请来了什么高手。其中貌似还有个白胡子的老头。”小山贼接着说,“还有啊,这阵子马家寨也怪得很,不做买卖了,关紧大寨不知道是干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有几点是符合的——不如去看看。 因为事关紧急,展昭和白玉堂问明了情况也不耽搁,就匆匆别了二虎离去,闹得二虎一头雾水,就来喝杯茶啊?啥情况?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大寨外面,紫影赭影跟了过来。 “这二虎的山寨没什么大问题,看起来挺正常的。”紫影说着,看了看赭影。 赭影眉头微皱,似乎有什么心事。 展昭和白玉堂都看出了些端倪,忙问,“事关紧急,但说无妨!” “如果这个马方真的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马方,那倒是可能会跟他有些关系。”紫影道,“赵家军原先出过一个叛徒,就叫马方。” “叛徒?!”展昭和白玉堂都惊讶,“详细说说。” “马方这人原是西北军的守将,性格十分狂傲,好勇斗狠。元帅到后,他有些不听指挥,后来带领将士不听命令身陷险境,王爷去救了他们出来,就把他贬了,让他好好反省。马方觉得在将士面前有些抬不起头,就拼命想争口气,后来盲目行动被辽兵俘虏了,最后成了叛徒,回来刺探。”赭影说到此处颇为不屑,“总之是个反复小人,最后杀死亲信趁乱脱身,听说他逃出来做了什么山贼,总之是销声匿迹很久了。”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都皱眉。 “这么说,赵普也算救过他的命,他很恨赵普么?”展昭有些想不通。 “怎么说呢。”赭影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他究竟是恨还是不恨元帅,不过这人会突然出现,的确可疑。” 紫影抱着胳膊点头,“就是,那些阿猫阿狗平日不见,一到出点儿什么事就立马冒出来了。” “刚才二虎说,马家寨人也不少,得有个一两百,再加上枯叶等高手。”展昭算了算,“我们先暗探吧?” 众人都无异议,就下山,按照二虎给的指引,赶往马家寨了。 临走的时候,白玉堂盯着栓马的木桩子看了良久,也不知道他看的什么。 “怎么了?”往山下走,展昭总觉得莫名别别扭扭的,就问白玉堂。 白玉堂沉默半晌,“总觉得过分顺利。” 展昭沉默不语,白玉堂一句话说出了他此时的感觉——的确是太过顺利!到了马家寨,会成功找到那些被绑架的人么? 马家寨并不难找,展昭等人十分顺利地就上了山,发现寨门前守卫森严,层层关卡,让人不猜想其中有蹊跷都难。 展昭和白玉堂轻功好,绕了路上山蹲守,发现山寨里头竟然还筑造了防御的攻势。展昭看得有些想笑,问白玉堂,“你看看这山寨,那架势跟要打仗相似。” “这是军队才会做的防御阵仗。”紫影给展昭和白玉堂指出了潜入的途径,众人便溜进了山寨内部。 寨中依然守卫森严,然展昭和白玉堂轻功太好,都有惊无险地躲过,最终到了大厅附近,往大厅里看。 厅堂之中的确有人,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正当中正问话呢,下边跪着几个小校。别看他们没穿着统一的号衣,但说话拿腔作势的调调,就跟正规行军相似,而这位坐在虎皮金交椅上的大王,显然也那自己当了三军统帅似的,发号施令。 展昭微微挑眉,问赭影,“是不是他?” 赭影无奈点头,“可不就是这马方么,这么多年了还没变,野心勃勃一心只想出人头地当老大。” 众人四周看了看,毕竟是山寨,守卫再森严,也总有个躲藏的地方,于是他们也不着急,就在暗中等着。 大厅里的会面很快结束了,马方打发众人散去,便独自回屋了,一切都似乎相安无事。 但其中有一人,却引起了展昭他们的主意。 那人类似于山寨的一个师爷,出了门,就往后院去。 展昭他们之所以觉得此人奇怪,是因为他手中拿着一些东西——文房四宝。 那人拿着文房四宝,不是朝着书房去的,他走入的,而更像是一座废弃的柴房。 紫影轻轻一拽展昭的衣袖,“那里像是牢房!” “怎么看出来的?” “门窗钉死了,以前行军都这样,临时关押抓住的俘虏。这马方是个军痴,一心一意只想当元帅将军,南征北战,所以大寨按照军营那么设计很有可能。” 于是,展昭等人落到了柴房的顶上,悄无声息,拨开一些稻草,再掀起下边的木片。展昭等往下望,白玉堂接过他手里的木片,盯着发呆……好新的木头。 屋子里的景象叫众人吓了一跳,原来一排木桩子上绑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大胖子分外显眼,那一身肥肉和那身衣服,可不就是达并么! 众人再看其他的木桩子上,连着捆了好几个,有西夏打扮也有辽国打扮,这些人都被堵住嘴绑在木桩上边,紧张地看着进屋的人。 展昭抬起头,看了看身后,白玉堂手上拿着木片,皱眉看着下方。紫影和赭影也歪着头——按理来说,找到了达并他们,就表示案子有线索了,应该高兴才是,可众人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呢?另外,四人心里不约而同产生了一个想法——这也未免太顺利了吧?就这么找见了? 那师爷将文房四宝放下,抬头看众人,微笑,“几位大人,谁先动手给写封信,就放了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师爷从达并嘴里抽出了堵嘴的布团,“达并将军,你就给赞普写,是赵普绑架了你。” 达并张着嘴,旁边几人对他一个劲摇头,这几人位高权重都不是傻子,谁不知道若是这么写了,估计命也没了,对方的目的就是为了挑拨西域和中原这场战火。众人都明白,打起来,损失最惨重的还是他们,谁好端端的想跟赵普拼命? “不写的话,不如我替你写?”师爷放下笔,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顺便,给赞普寄回去你一只耳朵……还是一只手呢?” 达并惊得就嚷嚷,“你……你是什么人啊!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我……啊!”话没说完,那师爷狠狠踹了他肥胖的肚子一脚。达并窝着胸一个劲咳嗽,显得十分痛苦,“咳咳……” 紫影看了看赭影,那样子像是问——救不救啊?万一他打坏了达并或者真的给他剁下些什么来,那估计就麻烦了。 赭影头一次有了些不知所措的感觉,执行任务那么多次,真的也有遇到过十分容易的情况,但这次总觉得好似少了些什么,莫非是他们准备太充分了,所以觉得轻而易举得手有些诡异? 展昭也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下面,示意——他进去,让三人在外边接应,以免有什么埋伏。 赭影决定跟展昭一起去,白玉堂也不放心展昭一个人去,但是展昭示意他留在外面,两人一起不怎么安全。 白玉堂担心,抓着展昭的袖子——再考虑下? 展昭拍了拍他的手背,还对他眨眼睛——我有分寸! 于是,白玉堂紫影留在外边,赭影跟着展昭一起下去了屋里。 展昭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拿着刀走向达并的师爷身后,一掌敲晕了他。 达并自然认识他了,一激动,“展……” “嘘!”展昭瞪了他一眼,过去解开他的绑绳,又将其他几个人的绳子也解开。同时,展昭有些挠头——这几人功夫都不像是很好的样子,能逃出去么? 站在屋顶上的白玉堂也有些好笑,的确也不用严加防范,就达并那块头,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紫影撇嘴,嘟囔了一句,“那死胖子干脆就地砍了吧,谁拖得动他!” 赭影也叹气。 展昭带着众人出门,紫影和赭影就跳了下去,众人都想,大不了杀出去吧,这山寨的情况也大致看了一下,突围成功的可能性还挺高。 白玉堂也想跟下去,忽然……他回头看了一眼。 远处除了浓密的树林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从飘过来的一阵冷风中,白玉堂莫名闻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嘘。” 白玉堂低头,展昭正对他招手,示意——赶紧下来了! 白玉堂纵身一跃,和展昭一起,保护那几个被绑架的皇亲贵胄突围。 …… 而就在刚才白玉堂回头看的那片浓密树丛之中,站着两个人。 “呵呵” 低哑的冷笑声传来,带着一股子嗜血的兴奋。 “别那么激动,还不是时候。”另一个的嗓音却是尖细,有些阴阳怪气,来自一位白头的老者。他腥红的下眼线让一张白脸似哭又似笑,看着眼前兴奋地舔着嘴角的残忍男子,老头提醒,“这次不过是预布棋子,必须让赵普放心地回到了开封,才好下手。” “我对赵普不赵普不感兴趣。”那人蹲在树梢之上,单手支着膝盖,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黑色的怪刀,“白玉堂身边那个,就是展昭?” “嗯。”白头人点了点头,“要除掉赵普,他们两个就是最大的阻力。” “呵呵。”冷酷的笑声又传来,“将展昭剁碎在白玉堂面前,那才叫好玩。” “你也未免太自信了些。”老者摇头,“凭你一人,与这两人为敌可不会有胜算,还是要按照少主的计划行事。” “哼。”那人不屑冷笑,盯着手中的刀自言自语,“白玉堂,这次赢的那个,肯定是我!” 展昭和白玉堂还有两个影卫保护着那几人往外突围,一路上的确遇到了些阻碍,但都被顺利地摆平了。最后他们突围出大寨,一起逃到了半山腰,才看到山上响起了响箭,估计是发现人质逃走了。 众人加快脚步到了山下,混入大风谷的闹市,买了一辆马车,上路。 直到车子驶离了大风谷,展昭等人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达并他们成功脱逃,高兴得欢呼雀跃,紫影和赭影赶着车,两人都一言不发,怎么说呢——不妥!越想越不妥!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展昭和白玉堂都沉默不语,骑着马跟在后边。 展昭回头看,并没有追兵,两边观察,也没埋伏——这是见了鬼了么?要将这几人从各自的地盘绑架出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没理由大费周章之后,将人交给一群饭桶这么松散地看管,如今人丢了也不出来追,究竟什么意思? 白玉堂骑马,拖在最后边,不时地回头,不是怕人追来,而是奇怪为什么不追来?绑架一个达并就杀了那么多人,枯叶那疯狗一样的性子他最清楚,没理由不露面。 众人在回到成都府的时候,准备与留在那里的几个影卫和上千赵家军会和,保护着众人北行,往黑风城去。 连青影和赤影都想不通了,“那么快啊办妥了?” 紫影抓着青影叽里咕噜一通说,青影皱着眉头,“这么顺利?会不会有诈?” 赤影转念一想,冲进马车,抓住那几个皇亲国戚一顿扯脸皮,疼得他们哇哇叫,都捂着脸不解地看他。 “奇怪啊!”赤影搔着脑袋,“是真身没错,莫非王爷吉星高照了?真的撞狗屎运撞到那么容易化解的危机?” 既然人没错,那任务也完成了,至于抓不抓凶手那是后续的事情,当务之急是把人送回去。 众人就赶路前往西北。 几天后,黑风城里忧心忡忡的公孙得到了消息,说展昭他们将人质都救出来了,已经到了城门口。 公孙一阵欣喜,可算松了口气,小四子也拍手,问公孙,“爹爹,是不是人都救出来了,就证明九九是清白的了啊?” 公孙点头,抱着他出去迎接展昭等人了。 箫良也想跟出去,但就见营中众将都很高兴,而唯独应该最高兴的赵普却是没什么表情。他抱着胳膊靠在军帐的大门边,似乎满脸费解。 “师父。”箫良问他,“怎么了?” 赵普皱了皱眉,“他们走了几天?” 箫良愣了愣,“嗯,七天半吧,先生每天都数着呢。” “到从成都府到这里,路程要几天?” 小良子摸摸头算了算,“嗯……最快也七天。” “换句话说,他们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把那些人都找到了。”赵普摸下巴,“这也太快了吧,我估算着凭展昭和白玉堂的本事,少说十五天左右也刚刚够。” “那是因为展大哥和白大哥很能干吧?”箫良见赵普皱着眉头,就仰着脸笑,“或者他们运气很好呢?” 赵普低头见他也一脸担忧,伸手轻轻摸了摸他脑袋,“嗯,也对。” 箫良又问,“那我们把人还回去后,是不是就能回开封了?” 赵普轻点头。 箫良欢欢喜喜拉着他往外跑,“那我们赶紧办完了事回开封吧?” 众人到大帐外先检查了一下,果然那几个做人质的都没事,就是看到赵普还有些腿软。公孙多了个心眼,一一给他们把脉,发现无病也没中毒,十分完好。 众人很想看出其中有什么端倪,但是实在无证据,也总不能自寻烦恼吧?于是赵普索性派人通知了三家的王过来接人,当面说清楚。 要说那三家也够有意思的,疑神疑鬼怕赵普用什么计谋骗他们入瓮,都不敢来。 赵普望天,带着人将几人给这三家送了回去,那些人质也挺靠谱的,虽然不知道绑架他们的是谁,但还是说了实情,此事的确与赵普无关,是有人想要挑拨。 等最后一人送完,赵普回到了黑风城,雪也停了,就感觉一天云彩散,成功度过了这场危机。 又在边关住了几天,赵普就等着变天或者来个什么大叛乱,可等了半天,风平浪静。 他就觉得邪了门了,抱着胳膊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身后跟着小四子也抱着胳膊走来走去。赵普一脚停下来,小四子一头撞上去,揉着鼻子仰脸看。 “小四子。”赵普将他抱起来,“九九烦了。” 小四子也对着他点头,“是哦,小四子也发现九九烦躁了。” “你说是为什么呢?”赵普百思不解,“老子是不是焦躁过头了?” 小四子歪个头,“对哦!” 赵普皱眉,“果然。” 但仔细一看,小四子也很焦躁的感觉,“你怎了?不每天开开心心的了么?” “嗯!”小四子认真点头,就是感觉怪怪的。 “哪里奇怪?”赵普觉得有趣,边掐他鼻子,“你才多大,就焦躁?” “九九很少焦躁,对不对?”小四子问他。 赵普点头。 “喵喵和白白也很少焦躁,是吧?” 赵普继续点头。 “小肚子和小包子,也很少焦躁,对不?” 赵普点头,“嗯。” “可是今天大家都在焦躁!”小四子一脸费解,“为啥?” 赵普微微一愣。 小四子揪揪赵普的衣袖,“我们啥时候回开封吧九九?” “哦。”赵普嘴上答应着,心中则是在想小四子刚才的话,果然,大家都感觉到不对劲了么?总觉得这次绑架人和脱裤子放屁一样多此一举。 正这时候,外头有人进来,是影卫。 “王爷,开封来圣旨了。” 赵普微微一挑眉,“不是派人回去报过平安了么?” “不是边关和人质的事儿。”紫影压低声音道,“最近开封出了怪案,皇上叫包大人回去呢,然后……” “什么?” “几天前皇宫遇袭,皇上受了轻伤。” “什么?”赵祯双眉都皱到了一起,心中惊奇不已,什么人那么大本事。从赵祯登基以来,进宫行刺的不在少数,但真能近他身的从来没有,更何况伤到他了。 “刺客抓到没有?多少人?” 紫影摇头,“就一个人,逃走了,据说是个绝顶高手,还杀了不下二十个大内侍卫。” 赵普心头一凛,武林中这样的高手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人吧?怎么会…… “据说那日幸亏小王爷挺身相救,不然皇上可能丢了性命。”紫影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赵普则是追问,“哪个小王爷?” “赵琮。” “哦……”赵普了然点头,又问,“当时赵琮也在?” “是啊,他之前到南方游历刚刚回开封,和八王爷一起进宫面圣的时候正好遇到刺客。” 赵普点头,“通知包大人了没有?” “赭影去说了。” “好。”赵普站起来,“马上回宫!”一声令下,众人都去准备了。 出了门正准备启程,赵普发现展昭和白玉堂不在,原来包拯生怕皇宫再次遇袭,让展昭先回去,白玉堂自然也跟着走了,只是白五爷这几天一直都沉着脸,也不怎么说话似乎心事重重,问他他也说不清楚。 展昭一路跟他往回赶,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这次的事情还没完,或者说……刚刚开始? …… 而此时开封也是冰天雪地,今年的冬似乎特别的愣,落雪飘洒铺满了院落里的十字路。一个人坐在桌边,眼前一个棋盘,对面空无一人,棋盘上却是杀得正欢。 抬手轻轻放下一枚黑子,围困住对手,观赏着棋盘上的敌军苦苦抵抗,那人的嘴角也露出了浅笑来,“角儿都到齐了,咱们的好戏,也该开锣了……呵呵。” …… 第八卷:魔魇困城 第220章 雨夜破庙 “阿嚏……” 开封近郊的驿站里,长途跋涉从边关赶回开封的展昭刚坐下,就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白玉堂放下刀在他身边坐了,伸手摸他的额头,皱眉,“病了。” 白玉堂这话说的不是发问也不是惊讶,而是十分肯定地告诉展昭——生病了! 白玉堂对伙计招了招手,要一壶热茶,边看展昭微红的脸,这猫真不愧是江南出生,一冻就病了。 说到展昭是怎么病的,那还是前几天的事情。 刚到黑风城的时候,这猫还知道披条皮子跑进跑出,不过包拯安排他俩先回开封之后,展昭就精神了,觉得离了黑风城就不用再披什么笨重的劳什子裘皮了,穿着便衣就跑进跑出。白玉堂劝他多穿点,但那猫还神气活现一撇嘴——才不会生病! 白玉堂练的是偏寒的真气,平日里就寒气森森的,冷一点无所谓,况且他也知道冷了要添件衣裳。展昭练的却是偏阳的真气,一提内劲就热了,可实际上身体还是受了凉的,但也不知道及时加衣服,容易冻坏。在开封府气候宜人,还好些,从边关到开封,气候变化极大,这两天就觉着有些不得劲了。加之之前在成都府,展昭始终担心展晧的事情,总体来说比较疲累。 “嗯。”展昭坐在桌边,无精打采双手托着下巴,看着伙计端上来的热茶,皱眉头。他犯困,嘴巴里也苦,一看到热茶更加苦的感觉,白玉堂问他饿不饿,他也什么都不想吃。 白玉堂瞧着展昭像是要生大病了,便考虑——现在天色已晚,且头顶上阴云密布,说不定一会儿就会下雨。这里离开封有差不多小半天的路程。也就是说他们连夜赶路,也要到明早才能回开封。偏偏前边都是官道荒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如往回一点,找个客栈让展昭休息一晚,再吃点药,雇辆马车明早再赶路,稳妥点。 白玉堂正想呢,展昭已经捧着茶碗咕嘟咕嘟喝了茶,仰起脸问他,“接着赶路吧?回到开封喝碗姜汤就好了。” 白玉堂皱眉,“你能熬得住?还一宿呢!” 展昭懒懒摆摆手,“又不是多严重,再说跑步的是多多,我大不了趴它背上睡一宿。” 白玉堂始终觉得不妥,抬头问伙计,“有姜汤没有?” 伙计挺为难,“客官,倒是能给煮,不过买来老姜再煮,得等个把时辰呢,这天快黑了,俺要关掉铺子回去,家里人还等着呢。” 展昭拉了拉白玉堂的袖子,“哎呀,哪儿那么娇贵。” “那马车呢?”白玉堂不死心,问驿站的伙计,“你这里有没有马车?” 伙计更挠头了,“客官,马匹有的,驿站换马自个儿拿就成,马车么……没有。” 展昭对伙计说,“给包倆馒头一壶酒就行啦。” 白玉堂皱眉,展昭伸手揉他眉心,“你不老说我皱眉头么,你也来。” “猫儿……”白玉堂担心展昭身体,但是这猫死犟。 没一会儿,伙计拿来了酒和馒头,还给两人拿来了两个斗笠,“这天看着像是要下雨,您二位戴着斗笠走。” 白玉堂接了斗笠,伙计低头看展昭的面色,“看着真是病得不轻啊,你们连夜要赶去开封?不如等明早吧?” 白玉堂刚想再劝劝展昭,展昭站了起来翻身上马,对白玉堂勾手指头,“快些快些。” 白玉堂也没辙,展昭吧,内力深厚平日身体也好,属于一年半载都不会伤寒一次的人,这猫觉得自个儿有本钱就一天到晚稀里糊涂过日子。其实,要按照公孙的话说,这越是不病的人,一旦病起来越麻烦。 “你真没事?”白玉堂也上马,还忧心忡忡问他。 展昭眨眨眼,“晕乎乎其实挺舒服的……” 白玉堂彻底无语,觉得还是回镇上吧,但展昭已经一踹枣多多,“多多,咱们回去了。” 枣多多撒开蹄子往前飞奔,白云帆自然也跟着去了,白玉堂只好祈祷一会儿千万别下雨。 可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没一会儿,天越来越黑,风里就带着些湿气了,白玉堂抬头看了看觉得不成——这平日还好,现在天那么冷展昭还生着病,万一淋雨病上加病怎么办。 “猫儿!”白玉堂一把扯住枣多多的马缰绳。 展昭还有些不满,觉得白玉堂有些过度保护了,他那么好功夫,不就个伤寒么,又不会有事。喝碗姜汤睡一觉也就过去了,别耽误正经事,眯着眼睛瞅白玉堂。 展昭停下来的同时,就开始有“啪嗒啪嗒”的大雨点子落下来,而且越来越密集。 白云帆甩了甩鬃毛回头看白玉堂和展昭,那意思倒像是问——还赶不赶路了? 白云帆和枣多多还有黑枭是三种性格,其中白云帆和黑枭都不喜欢水。黑枭是因为本就生在西北,不怕冷不怕干,就怕湿漉漉。白云帆是因为性子随白玉堂有些爱干净,最怕粘糊糊湿漉漉的环境。而枣多多吧,性子比较活泼,还爱玩水,夏天每日最爱就是洗澡,还爱甩人一身水。见下雨了,它还在雨地里溜达,边晃晃背上展昭,像是问——继续走呗? 但是它这一晃,就感觉背上展昭似乎没坐稳?随后也觉察出不对劲来,回头的同时,就见展昭身子一歪…… 白玉堂赶紧一接,展大侠很没面子地一阵天旋地转,因为高热,昏过去了。 这下可急死白玉堂了,天上雨越来越大,这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如何是好? 脱下外袍给展昭披上,白玉堂前后四顾想法子。 这时候,枣多多冲着山坡上方叫了几声,边跑上半山坡,对白玉堂甩鬃毛。 枣多多长年跟展昭出入开封府,这条道不用人就能来去自如,所以估计知道山上的情况。白玉堂仰起脸一看,果然——山腰上有一座破庙。显然,破庙里边似乎还有人避雨的,因为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白玉堂心中一动,说不定能跟那里的人商量商量,买了马车来,送展昭入开封。 带着展昭骑马不容易,白玉堂索性抱着他纵身跃起,施展轻功跟个鬼影子似的就“飘”上山去了,枣多多和白云帆随后跟着,一起上山。 此时山上的破庙之中,的确有人正在避雨。在庙宇中有四个人,点了两堆篝火。 一个是个大和尚,穿着一件灰色僧袍。这和尚年纪不大,似乎只有个十八九岁,样貌还挺不错的,皮肤白净,肩上背着个包袱,正坐在篝火边盘腿打坐,闭着眼睛养神。 他是最早到破庙里的,徒步而来,没骑马。 而另外三个人,则是坐马车来的,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个穿黑一个穿青,年纪都二十多岁。 穿黑那个头发偏短且硬,看面孔,五官长得甚是不错,但有些玩世不恭的随性,嘴角还有些歪,没什么正经的样子,看起来随随便便流里流气。此人身材高瘦,盘腿坐着,一手托着腮一手拿着根树枝,正在拨弄篝火,边懒洋洋打哈欠。 另外一个男的与他相反,斯文端正,年纪身材都与他相仿,穿着青色得体的长袍,外罩青纱腰缠玉帛,十分的贵气,头发一丝不乱地梳理着。此人面如冠玉十分端正,手边放着一把漂亮的长剑,全身饰物也是精细名贵,一看应该是某些名门正派的公子哥儿。 在两个对面,坐着个年轻的女子。这姑娘十八九岁年纪,蜷腿坐在庙内的蒲团之上,穿着一身鹅黄长裙,和那贵公子一样,显得优雅富贵。这姑娘长得不能算多好看,圆脸大眼睛,鼻头微微有些扁平,嘴巴很小,显得挺俏皮可爱,是一种不同的风情,但不能算是个大美人。 她手上拿着一根树枝,比比划划,似乎在琢磨什么剑招,手边也放着一把白色的短剑,边跟那贵公子说话,“二师兄,我听说刘师伯当年叱咤武林,为什么后来到开封府做买卖,退出江湖啦?” 那位贵气的二师兄还没开口说话,流里流气那位黑袍男子就插了一嘴,“你刘师伯在武林吃茶啊?现在在做茶买卖么?” 姑娘双眉一挑,颇为不屑地瞪他一眼,“你懂什么,是叱咤武林,什么吃茶!”边有些不满地看了她师兄一眼,小声嘟囔一句,“师父真是的,干嘛让我们带这种人一起走,什么都不懂,丢天山派的脸面。” 那贵公子皱眉,“玉清,不得无礼,师父说了,对岑公子要尊重。” 正说着话,那黑衣的岑公子忽然看了看庙门的外面,同时,一直在庙内打坐的和尚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庙门外的方向。 那叫玉清的姑娘也听到山下似乎有马蹄声响,觉得是不是又有人上山避雨了呢?她是头一回出远门,见到什么都新鲜,于是赶紧回头看。 就在她回头的同时,就觉一阵风,把她的头发都吹乱了,赶紧伸手摸头发,一抬眼,吓了一跳。 只见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两个人。 庙内的空地上,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白衣男子。 众人转眼一望,都暗暗吃了一惊,脑袋里同时蹦出来三个字——美男子! 进来的白衣人自然是白玉堂。 白玉堂进了庙宇也不看别人,单手一抽包袱就抖出了之前收着的白色裘皮斗篷。将斗篷往地上一铺,顺手轻轻将展昭放上去。见展昭双眉微蹙双目紧闭,嘴巴也闭着,白玉堂就知道这猫得了什么急症了,也有些闹心——刚才就该强行拉他回去客栈睡觉。 伸手轻按他额头,白玉堂心惊,烫手! 庙里四个人就见那白衣人动作迅捷潇洒,从他刚刚神不知鬼不觉进入庙宇的轻功来看,绝对是个决定高手。此时他头发微湿,黑色的长发上带着些水珠,从肩头滑落,一身考究的白衣银丝滚边上边暗藏锦绣河山,那可不是一般的名贵料子。只是此人此时眼里就眼前一个裹了银白色外袍,似乎昏迷的人,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一身素白挺拔高傲,又给人冷冰冰的感觉,偏单膝点地半跪在那人身边查看病情,满眼的虔诚与担忧……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搂着的是情人吧! 正在众人出神的时候,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两声响亮的马嘶之声,下意识地往庙门外面看去,只见庙门口来了两匹骏马,一白一红。 白马鬃毛炸着,照夜玉狮子,而那红马毛一湿,一甩干,鬃毛也翻起来了,从里往外就泛着一层红,如同火焰一般耀眼夺目。那贵公子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马。 枣多多和白云帆到了门口,躲在屋檐下避雨,甩了鬃毛后边往里看。多多似乎也知道展昭病了,它身上还有行囊和水袋,就跑进了庙里,张嘴叼住白玉堂白色的衣袖。 白玉堂一扬脸,刚才被黑发半遮半挡的颜面也露了出来,庙中几人都暗暗抽了口气,赞他好相貌。 黑衣那位岑公子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嘴角带出淡淡笑容来。 那叫玉清的姑娘不自觉地有些脸红,低头,就见那岑公子挑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自己呢,脸更红,赶紧瞪他一眼。 枣多多咬了白玉堂袖子后,又低下头蹭展昭的腰带。 白玉堂立马想起来,离开黑风城之前,公孙给了他俩一些药的,说路上应急用,他伸手摸索了一下,掏出个白玉药瓶打开一闻,一股淡淡的人参味道,说不定有些用? 倒出两粒来放进展昭嘴里,白玉堂顺手从枣多多马鞍上摘下水袋来,自己喝了一口,低头……单手轻托着昭的脖颈,另一只手轻按他下巴,嘴对嘴给他喂水,把那药丸顺下去。 一个动作,看得在场除了那黑衣人之外的三人都下意识地低头。 和尚打了个稽首,赶紧闭眼。 二公子神色似乎也有些一样,转开视线似乎是在想心思。 那姑娘则是惊讶——那个被白衣人抱上来的竟然是个男人啊!看不太清楚长相,只隐约看到鼻子很好看,那白衣人似乎是有意挡着不让众人看清楚。 枣多多见展昭吃了药了,就跑去门口和白云帆一起躲雨了,两匹马站在屋檐下,头时不时地碰在一起,似乎在交流着什么,只有它俩自己懂得。 白玉堂又从包袱里抽出一件衣服来给展昭盖在他身上,抓起他手腕子,撩袍坐在他身边,似乎是在给他把脉,其实是在过一些内力给他,他不敢给得多,因为内力和展昭区别比较大,怕物极必反,只是帮着他撑一下,看展昭能不能醒。他就想着雨快些停,然后直接抱着那猫冲回开封,找个郎中看病。 “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天色也彻底黑了。 庙宇中没有人说话,和尚继续闭目打坐,那贵公子抱着胳膊,低头闭目,似乎也在养神,只有那姑娘似乎没什么睡意,四处看,无所事事,那黑衣人,则是挑着嘴角继续拨弄着篝火。 又过了好一会儿,雨水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白玉堂见展昭呼吸已经均匀,眉间的褶子也打开了,脸色没刚才那样潮红,就伸手摸了摸他额头……公孙给的药就是厉害,似乎是压下去了。 松了口气,白玉堂靠在身后一根庙宇的大柱边,静静地等雨停。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黑衣男子忽然问那姑娘,“唉,有吃的没有?饿死了。” “哦。”姑娘站起来,“马车里有干粮。”说完,跑回去马车拿,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不屑跟傲慢。那黑衣男子笑得有些滑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玉堂。 而白玉堂始终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看着展昭,又似乎是在发呆。 他俩这一说话,和尚睁开了眼睛,那位二师兄也抬头,他看看黑衣人,“岑兄,你跟陆师伯很熟么?” “嗯?”黑衣人无所谓地一笑,耸耸肩,“一般般吧。” 此时,那叫玉清的姑娘回来了,拿着一包干粮,递给黑衣人,“吃吧。” 黑衣人往包袱里看了看,失笑,“这么客气?怎么突然淑女了?” 姑娘瞪了他一眼,嘟囔一句,“不吃算了!”说完,又递给她师兄。那二师兄摆摆手,黑衣人赶忙伸手拿了个包子吃,边回头问和尚,“大师,要不要吃点东西?” 和尚打了个稽首,彬彬有礼地笑道,“多谢施主,贫僧不饿。” 说完了,黑衣人又看白玉堂,“你呢?” 白玉堂没回话,只是低头看展昭……因为展昭突然轻轻地动了动。 白玉堂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在展昭人中按了一下。 “嘶……”展昭疼得一激灵,睁开眼睛,和白玉堂眼对眼,良久……展护卫眨眨眼,伸手捏住白玉堂的鼻子,“你表情好诡异。” 在场除了白玉堂,众人都惊讶不已。原先他们觉着这白衣人是不是天生冷酷,总觉得跟冰块似的生人勿近,一点温度都没有,还有些邪气。 只是展昭伸手一捏他鼻子,白玉堂的眉间也舒展了,伸手颇为无奈地拿开这猫的爪子,低头用额头碰他额头,问,“难不难受?” “呃……”展昭才觉着,嗓子痛、鼻子不通、头还有些晕乎乎,明白自己可能是真的病了。一想到此处,展昭脸一红,心说——不是吧?!他堂堂南侠展昭竟然因为伤寒病倒了,还晕倒了!面子没有了!还在这耗子面前,以后怎么混呐。他也纳闷,原先一个人的时候什么病都能扛一扛的,怎么在白玉堂身边竟然会晕倒? “冷不冷?”白玉堂只管问他。 “不冷。”展昭就想坐起来,顺便看看这是哪里,四周似乎还有人。 白玉堂将他按住,淡淡一句,“接着睡。”不容违抗的感觉。 展昭扁扁嘴,知道这耗子估计翻脸了,自己也觉得挂不住,索性翻了个身,抓着白玉堂一只袖子睡了起来,边问,“允州城西五里坡的观音庙吧?” 白玉堂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神龛的方向,就见是矗立着一座观音,就点点头,“嗯。” “这庙怎么来的知道么?”展昭刚才似乎睡醒了,或者是公孙的药起了效果,心情挺好的样子像是想跟白玉堂聊会儿天。 白玉堂无奈地按住他下巴,送他一个字,“睡!” 展昭眯起眼睛,不过他了解白玉堂,这耗子开始单个字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惹他。 于是只好闭着嘴巴捏白玉堂修长的手指,边尽量睡一会儿。 雨声渐渐地小了起来,四周围再一次恢复了安静,直到午夜左右,和尚眼前的篝火熄灭了,只有被黑衣人反复拨弄的篝火,还有微弱的火光。 就在这安静的子夜,忽然……外边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似乎又有一队人,上山来了。白玉堂一听马蹄声凌乱,之前似乎还有不稳的脚步声,就微微皱眉——似乎是有人在追赶某个人。 展昭刚睡着,病情似乎又有些反复,白玉堂觉得他热度上来了一些,果然还是治标不治本么。心烦意乱,只想着别来人吵醒他。 庙里其他人也醒了,和尚点燃了眼前的篝火,庙中亮起来的同时,有一个人冲进了大堂,“嘭”一声关上了破旧的庙门。 跑上来的是个女人,三十多岁,不算很年轻了但算是十分漂亮,一身红色的衣裙,一手拿着剑一手捂着肩膀,头发和衣服湿了有一半,肩头一个血口子,半边衣服也都被血染成了深红色。 她关上庙门后看到庙中有人,也惊讶,但很快就要往庙宇的后门走,只是似乎失血过多,跑到黑衣人身后、展昭脚边的位置,她忽然腿一软,摔倒在地。 玉清站起来,“唉,你没事吧?” 此时,外边马队声音也到了,那女子眼看来不及逃脱,赶紧躲进了菩萨像后边。地上有斑驳的血迹。 同时,庙门被“嘭”一声踹开。 走进来的是一伙男的,年纪各异,为首一个三十多岁,连鬓胡子十分的魁梧,手里拿着一杆大刀,身后跟着十几个像是打手,都持着刀剑,进屋就四外看,边伸手一指众人,“你们是那妖女的同伙?” 和尚轻轻说了句,“阿弥陀佛。” 拿着大刀的大个子看了看破庙里的人,扯着嗓子嚷嚷,“有没有看到一个红衣服的妖女跑进来?” 那叫玉清的姑娘似乎是好打不平的性子,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那么多大男人,追个姑娘,也不害臊。” “你说什么?!”大个子恶狠狠瞪她,“果然是那妖女同党,来啊,抓起来!” 姑娘一挑眉,见两个大汉朝自己走过来,也不拔剑,用那根树枝啪啪两下,挡住了两个打手,“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还想强抢民女不成?” “呸!”大个子啐了一口,“那个妖女是朝廷钦犯,你们这伙人包庇她,小心杀头之罪。” 大个子嗓门也大,白玉堂就见展昭皱着眉头动了动,似乎要被吵醒了很不舒服,脸色也不自觉沉下来——真烦。 这会儿,大个子一眼看见躺在白玉堂身边的展昭了。此时展昭盖着厚厚的衣服,看不到样貌,脚边有血,他就伸手一指,“那个人是谁啊?把衣服掀开我看看是不是那妖女!” 白玉堂抬起头,目光一对,那大个子吓了一跳,一来是白玉堂眼神冷,二来……这男的咋长那好看? 玉清姑娘皱眉,帮着说话“那是个男的,病了,你别去吵着人家!” “我管他病了还是死……”他死字没出口,忽然就觉脸上挨了一巴掌,原地转了个仨圈一屁股坐地上,不敢相信地捂着脸抬头看,那眼神——谁打我? 他的手下也不解,黑衣人和那位二师兄都惊讶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看着那大个子,“滚出去。” “好啊,你胆敢窝藏钦犯……”那大个子刚刚爬起来,要叫身后人冲上去,就见原本躺着的展昭一抬腿,一脚将他踹出了庙门。白玉堂低头,展昭捂着耳朵一头扎他腰眼里,郁闷地蹭,边嘟囔,“吵死了。” 白玉堂也无奈,展昭别看平日脾气温和,唯独这起床气厉害,谁都别吵他睡觉,被吵醒了脾气贼大。开封府众人一般叫他起床都拿食物引诱,实在没办法也是隔着门喊,直接靠近太危险了,猫睡迷糊了容易失去控制。 那大个子被展昭这一脚可踹了个实打实,一屁股摔在地上就感觉尾巴骨肯定摔碎了,疼的他直捂胸口,边对身后人喊,“快!告诉将军人在这儿呢!这里有人窝藏那女妖,拘捕还打人。” 展昭此时觉也醒了,晕乎乎十分难受,白玉堂给他揉了揉太阳穴,“再吃点药?” 此时,门口又有更响的马蹄声传来,显然来了大批人马。那大个子回头,立马带着一众人跪下行礼,“将军……” 此时,从外边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摆手阻止了大个子说话,开始环视四周。 这人穿着一身酱紫色的锦袍,十分的贵气,白玉堂倒是认得这袍子的花样,赵普偶尔参加什么正式场合也会穿类似的衣服,这是大宋武将的官服。当然了,赵普那件是黑色的,上边的九条金龙更加霸气一点,属于元帅袍。这人衣服上绣的是雉鸡之类的图案吧?白玉堂也闹不清楚是个什么官阶。 细看此人相貌,算是上上的品相,五官端正,不突兀不平扁,但若要说多有特色也不然,看起来显得斯文温和。只是又隐约能感觉到,眼神有些阴郁。 “姜泓月,你出来吧。”那人说话声音比较低,话也是说得不快不慢,“不用躲了。” 正在众人琢磨这姜泓月是谁的时候,展昭忽然睁开了眼睛坐起来,抓了抓头问,“西江红月姜泓月?” 白玉堂行走江湖也有些年头了,头一次听说西江红月姜泓月这名头,也有些纳闷,问展昭,“你认识?” “嗯!”展昭点头,半睡半醒地回答白玉堂,“开封不有个西江红月茶楼么?那儿的冰皮点心特别有名,中秋那会儿不还定过她家的冰皮火腿月饼?就小四子最爱吃的那家。” 白玉堂盯着展昭看了良久,“于是姜泓月是厨子么?” “嗯!”展昭很认真地点头,“厨子!” 白玉堂扶额,果然……开封府的厨子,这猫都认识! 展昭也顾不得生病了,站起来问,“她怎么就成朝廷钦犯了?” “大胆!” 那“将军”身边一个随侍怒视展昭,“不得对将军无礼……” 话没说完,那位将军摆手阻止了他,打量了一下展昭。虽然展昭此时看起来有些病倦,但此人相貌出众有着一股特别的气度,绝非凡品。再加上他身边的白玉堂,两人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此时,躲在菩萨后边的那红衣女子也听到动静了,探出头来一眼看到了展昭,惊喜,“展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那位将军微微一愣,自言自语了一句,“展大人?” 展昭见她脸色苍白地上还有血,忍不住皱眉,“姜师傅,怎么受伤了?” “我被他们打伤的……” 那姜泓月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位将军忽然问,“展大人……阁下莫非也在开封为官?” 展昭回头看他,“在下展昭,阁下是哪位将军?” “哦?”那位将军脸上又惊又喜的神色,“阁下竟是御猫展昭,小王仰慕已久了,这次回来可算见着了!” 在场其他几个江湖人也有些讶异地看向展昭,此人名气甚大,只是未曾想,竟然如此年轻。不用问啊,他身边那位关系亲密,又生人勿近性格冷酷,相貌出众的白衣人——自然是锦毛鼠白玉堂!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则是都咯噔一下——小王?大宋总共赵普和八贤王两个王爷,怎么又跑出一个王爷来? 展昭对他拱拱手,“尊驾哪位?” “哦,太巧了,我总听父王提起展兄。”那男子笑得越发和气,“父王说你跟随包大人还有九叔就快回来了,我正天天盼着呢。”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都有了些数,九叔,这人该不会就是…… “哦,你看我话多。”那人笑着对展昭抱拳,“在下赵琮!久仰展兄大名。”说着,看白玉堂,“这位该不会就是……” 白玉堂见此人说话带笑,为曾出声先见笑的人,白玉堂是最讨厌的。 基本,白玉堂的朋友除了展昭之外都不爱笑。赵普不爱笑,甚至话少还难相处。公孙也不爱笑。 原先白玉堂一直都以为自己只是单纯讨厌爱笑的人,但后来发现不是……展昭的笑容他就十分喜欢。现在知道,关键不是爱笑不爱笑,而是有没有必要笑,这笑容是发自真心的,还是虚情假意的。 赵琮脸上的笑容就是白玉堂最不喜欢的那种,这样官样文章的人,也是他最不会应对的。 白玉堂原本不会理他,展昭大致了解他脾气,但毕竟这里头牵扯甚多关系微妙,关键还是他们都尊敬八王爷,所以就代替白玉堂点头,“他就是白玉堂,小王爷为何捉姜泓月?她不过是个厨子。” “不瞒展兄。”赵琮道,“此女子涉嫌入宫行刺皇上,我正要捉她回去问话。” 展昭微微皱眉,姜泓月远在开封城西做月饼,怎么跟入宫行刺扯上关系了? “我没有!”姜泓月赶紧争辩,“展大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牵扯到这里头去,但我什么都没干过……” 展昭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多说。姜泓月的确也会些功夫,但功夫很一般,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入宫行刺的刺客功夫极好,断不是她能做到的。 赵琮也很会看眼色,对展昭一笑,“包大人不在开封,我父暂代开封府尹一职,我也是帮帮忙,既然展兄回来了,而且听说包相也不日就到,那我便不多管了,这人便交给展兄吧。” 展昭心说赵琮这人,可比赵普圆滑世故多了啊,对他点点头,说了声,“多谢。”转身去扶姜泓月。 赵琮身后几个副将似乎有些犹豫,赵琮一摆手,示意——都别多话。 众将就退到了门外。 白玉堂暗中打量,这赵琮,也不是个彻底的草包,起码手下十分听话,但和赵普比起来,确实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姜泓月伤得挺重,而且就伤在胸口,展昭也不好去帮她处理,玉清姑娘突然跑了过来,手上拿着干净的白布绷带,不过仰着脸看的却是白玉堂,“你……你是白玉堂?” 白玉堂愣了愣,微微点头。 玉清一阵惊喜,对一旁显然一脸吃惊的二师兄和黑衣人招手。 黑衣人笑了笑,“果然啊……” 白玉堂微微皱眉,心说果然什么? 展昭也回头,真担心那黑衣人胡说一句“天下长那么好看的男人舍你其谁”,那估计白玉堂要翻脸的。不过黑衣人很识趣地闭上了嘴,没继续往下说。 那位二师兄也走了过来,对白玉堂恭敬一礼,“天山派俗家弟子沈伯清、深玉清,见过尊师叔祖。” 白玉堂一听,头都晕了,什么尊师叔祖,辈分又长了么?他也闹不清楚这俩人是谁,只是暗骂天山派那帮徒子徒孙也太喜欢收徒弟了,收徒弟就收呗,还跟每个人都说一遍自己和天山派的关系,搞得他走哪儿都能无缘无故遇上几个年纪相仿的后辈。 淡淡点了点头,白玉堂也没多说话。 沈伯清就让玉清帮忙处理那姜泓月的伤口,边又看白玉堂,神情有些怪异。 展昭站了一会儿,白玉堂就扶他坐回去,心中厌烦,这帮人还真能吵闹,就不能让这猫安静睡片刻么,果然一回开封展昭就不得安宁,刚才就该回去镇上住客栈! 赵琮见展昭似乎不适,白玉堂又脸色很臭,就问,“展兄莫不是病了?” 展昭干笑了一声,心里哀怨——老子的威名啊! 赵琮派人立刻去准备马车,顺道带着御医来,准备送展昭他们回去了,殷勤备至。 “九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赵琮问展昭和白玉堂,“边关还好吧?” 展昭点点头,“三四天后就到了。” 赵琮显得很欣喜,随后左一句“九叔”右一句“赵普”,说得热络。 若是没有之前紫影和赭影跟两人说起过的那一段往事,展昭和白玉堂真的会觉得这赵琮只是一个把赵普当神明尊敬的后辈,就跟千千万万赵家军里头的年轻官兵一样。 白玉堂没心思应对赵琮,看了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姜泓月一眼,却注意到一个细节。 那一直在角落打坐不说话的小和尚很在意地看着展昭,似乎欲言又止。等发现白玉堂在看他,他又转开了视线。 白玉堂皱眉,视线又落在了沈伯清沈玉清两兄妹身边的黑衣人身上。 这黑衣人始终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而沈伯清也似乎有什么心事,总觉得这破庙虽不大,庙中的人却是各怀心思。 白玉堂在展昭身边站着,更担心展昭的病情,而此时……大雨也停了,“吱吱”的虫鸣声伴着山风响起来。 赵琮起身,外边马车带着御医来了,他就请展昭白玉堂上车。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没拒绝,送展昭和姜泓月上了马车,自己骑马,随赵琮一起下山赶往开封府。 赵琮也骑着马,身后的大批兵马已经撤走了,只留下几个随从,也不知道他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白玉堂总觉得这人,心机太过深沉。 这些人一走,那小和尚也突然就下山了,庙里留下三人。 沈玉清这才惊讶地问沈伯清,“二师兄,白玉堂原来这样年轻啊?!” 沈伯清淡淡笑了笑,“虽然听说他才二十多岁,且相貌俊美,没想到竟是真的。” “展昭也好年轻啊。”沈玉清叹了口气,“你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就名动江湖了,我们还都没什么名气。” 那黑衣人听了这话笑起来,“你们天山派真有趣,年岁差不多,辈分就一个天一个地。” “岑经!”沈玉清怒瞪那黑衣人,“你真是讨厌!陆师伯就让我们送你来开封府,现在开封快到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玉清!”沈伯清皱眉,“别吵了,赶紧上车,我们也赶路去开封找刘师伯,那头还乱着呢。” “哼。”沈玉清扭身愤愤出去了。 沈伯清回头,对还在篝火边拨弄着火堆的岑经说,“走吧。” 岑经摆摆手,“你们走吧,那丫头说得不错,咱们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一路多谢照顾,后会有期。” 沈伯清皱了皱眉头,也没勉强,对他轻轻拱手,就转身走了。 此时,破庙之中就只剩下了岑经,他站起身来,看到了墙角有一件白色的袍子。这是刚才白玉堂用来裹住展昭的袍子,湿了又沾了土,白玉堂的性子,自然就丢了,展昭也是没看见,不然又该说他败家了。 走过去捡起袍子,岑经冷笑了一声,“白玉堂和展昭……果真有趣。”说完往外走,抬手轻轻一挥,庙中篝火熄灭。 出了庙宇,几个黑衣人落下,岑经对他们点点头,“按计划行事。” 黑衣人“嗖”一声就没入了林中,消失不见。 岑经笑嘻嘻披上那件白袍,晃晃悠悠下山去了。 第221章 不祥之兆 马车离开了山坡往开封的方向走,展昭坐在马车里,感觉比之前好了些,问姜泓月,“究竟怎么回事?” 姜泓月显然伤口处还隐隐作痛,一脸不甘地说,“说起来真是冤枉死我了,前几天,我还是老样子给太后做点心。做完了就交给了宫里的魏公公,可是魏公公拿进宫去的时候被人袭击了,貌似是什么刺客。然后拿刺客假扮成他行刺皇上,还在糕点里下了毒……他们便说我跟刺客有勾结,要带我去问话。” “那你为什么跑,还拔剑和官兵打起来?说明一下情况不就好了么?”展昭见她伤得挺重的,也有些疑惑。 “我不是要对付官兵的!”姜泓月无奈,“昨天早上,所有相关的人都被带到枢密院问过话了,当然也包括我。傍晚的时候还要到我的作坊查找,看有没有隐瞒,我都很配合的。但是昨天晚上有个黑衣人突然杀出来袭击我,我就还手了,正巧这个时候官兵上来,于是就发生了误会。我是被那黑衣人砍伤的……但是那帮官兵凶神恶煞地就冲着我来了,我解释他们也不听,到最后我只好跑了。” 展昭皱眉,“从开封城一直跑到这里?” 姜泓月无奈地望了望天,“展大人,我的老作坊是在这允州府镇上的,根本不在开封城里头。” “是么?”展昭第一次听说,“老作坊……” “西江月的点心从我爷爷那一辈就有了,我接手做大了,才在开封开了铺子,作坊还是老的。”姜泓月叹了口气,“不知道老窑老灶砸坏了没有,那些都是爷爷和爹爹的心血,如果没了这些,西江月的点心也可能再做不出来了。” 展昭一听那岂不是损失巨大?!不过有一点让他想不通,姜泓月不过是个做点心的,如果真有刺客,干嘛跟个做点心的过不去呢?古怪! 马车外面,赵琮想问问白玉堂边关的情况,不过白玉堂不是什么健谈的人,基本有问无答,气氛十分尴尬。 等天亮的时候,马车可算到了开封府门前,几个衙役见展昭他们回来了,可来了精神。 案情没查清楚之前,姜泓月也算是个嫌疑人,展昭让人先把她安顿在开封府的后院,派人看守着,并找了大夫来诊治,一切等包拯回来之后再处理。姜泓月也很配合,乖乖留在了开封府里,总比被官兵带回去不分青红皂白严加审问要好,实在是无妄之灾。 赵琮送人到了开封府,就带着手下回去了,行事也看不出什么不妥,不过此时,白玉堂根本没心思琢磨这人到底好不好,因为眼前出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 “开封府一个丫鬟都没剩下?”白玉堂惊讶地问几个衙役,“那厨房的大婶呢?” “大家都回老家去了,包大人临走的时候给她们放了大假。”一个衙役交代,“我们昨天刚派人去通知她们,估计要明后天才能回来吧。” 白玉堂只好让人去白府把白福找来,可衙役很快回来禀报,说白福也放假回陷空岛了,要过几天才回来。白府的门关着,就剩下个守门的老头儿。 白玉堂心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时候,给展昭看病的郎中走了出来,给开了药方子,“展大人无大碍,就是得了严重的伤寒,不过身体底子好,将养几日估计就好了。这期间要多喝水,吃热的东西,记得吃药。”说完,留下方子,郎中也走了。 白玉堂手里拿着药方子站在院子里发呆,手边没有人啊,开封府那些衙役不少都放假回家了,留下一些不怎么熟的,他也不放心让他们办事。 想了想,白玉堂进了房间,展昭这会儿还低热呢,头上顶着个冰包,盖着厚厚的被子,双颊绯红正睡觉。 白玉堂让开封府的衙役守住院子不要打扰他,自己出门,去药铺抓药了。 虽说皇宫出了件大事,但开封街上的百姓显然不知情,还是一派的平和繁荣之象,认识白玉堂的都跟他问好,好多人还打听,“五爷,你们回来啦?怎么不见展大人来逛街来?准备了好吃的等着他呢。” 白玉堂只好对他们笑笑,说过几天就来了,心中则是感慨——那猫真是好人缘。 进入了回春堂,白玉堂将方子放到了柜台上,掌柜的低着头正在拨算盘,头都不抬地问他,“要几副?” 白玉堂想了想,刚才郎中说几副来着?说是连着服用三天,那一天吃几副?他正犹豫,掌柜的还有些没好气,“几副?” 白玉堂想了想,多多益善吧,就道,“有多少买多少吧。” 掌柜的一愣,这些都是治疗伤风的常备药,一般来说有个头疼脑热的大家都吃这种药,铺子里存得也多,谁会买那么多这些个回去?莫非来了个傻帽?他好奇地仰起脸一看,惊了一跳,“呦,这不白五爷么?” 白玉堂点了点头。 掌柜的乐了,“怎么您亲自买药来?” 白玉堂面无表情地回答,“没人。” “呵呵。”掌柜的汗都下来了,第一次跟白玉堂本人说话,果然冷冰冰啊,相比起来展大人可亲切多了。估计他不太懂,掌柜的就笑着问“您要几天的量?” 白玉堂想了想,郎中说是三天,不过让展昭多吃几天吧,治标要治本么,就道,“四五天。” “哦,这好办。”掌柜的快手快脚包了十副药材,“一天两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连着吃五天什么伤风都好了。” 白玉堂点了点头,脑袋里却是想着“三碗水烧成一碗水”这句话。平日总听到,不过貌似有些难度,比方说你三碗水倒进锅里了,怎么就知道烧成一碗水了呢? 白五爷愁眉不展从药铺走了出来,街上路人都纳闷,白五爷这是怎么了?从药铺出来还愁眉苦脸的,莫不是什么人得了不治之症?按理不能啊,开封府有公孙活神仙在,什么病是治不好的?殊不知白玉堂烦恼的只是三碗水和一碗水的问题。 走出一段路后,白玉堂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刚才有那么一阵,他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 身后并没有人跟踪,以白玉堂的功夫,有人跟踪肯定能发现,这种感觉……是被谁远远盯着的感觉,而且还是一种不怀好意的注视。 拿着药材回了开封府,就见门口蹲着个赵家军的信使,说是赵普派来的,他们明儿个下午就能到。 白玉堂点点头,公孙明天下午回来就好了,希望这之前展昭的病情不要加重。 偌大的开封府,没了那些叽叽喳喳的丫鬟、没了跑进跑出的小四子等一帮小孩儿,还真是冷清。 轻轻推开展昭的房门,白玉堂走进屋先到床边看展昭的情况,果然……胳膊出来了! 白玉堂赶紧走过去,轻轻把展昭的胳膊放进被子里,给他盖好棉被,伸手摸了摸,头发湿漉漉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潮红了。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白玉堂低头在他面颊上浅浅一吻,站起来,拿着药去厨房了。 房门关上,被子里有什么东西拱了拱……原本闭着眼睛的展昭缓缓地睁开了眼,伸手将钻进被窝的小虎抓了出来,放在枕边。 小虎好一阵子没看到展昭了,亲昵地在他手边蹭来蹭去。展昭脸上带出浅浅的笑容来,翻身,搂着被子继续睡,嗓子没那么疼了,心情莫名有些期待。那耗子说他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差不多了,不知道熬出什么味儿的药来。 而此时厨房里的白玉堂,则是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推开厨房的门,白玉堂算了算,这大概是他人生可以数的过来的唯二一次进厨房,当然了,第一次也是因为看展昭煮面。 厨房很久没动了,最近厨房大娘回老家去了,衙役们都上外头开伙去。 厨房里有个大的灶台还有个小的炉子。白玉堂左右看了看,生火……要怎样弄? “喵。” 回头,就见窗台上,大虎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那里舔着爪子。它似乎是刚刚吃了中午饭,一阵子没见,又肥了一圈。 白玉堂左右找了找,弄来一些柴草扔进了灶台里,拿出火折子也扔进去,抱着胳膊在灶台边等着。良久,就看到那么一点点的火星子。白玉堂皱眉,觉得好慢,索性从柜子里拿出一小罐子火油一泼……轰一声。 白玉堂猛地退开,才没被烧着,不过旁边的窗帘布着火了,赶紧扑灭。 不管怎样,火算是点起来了。 白玉堂退后一步,颇为得意地看看燃着熊熊大火的炉灶,回头,就见大虎吓得窜到窗户外边去了,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蹲着,往屋内张望。 白玉堂伸手拿了炉子,放了药又兑了三碗水,放上灶台煮起来。他就站在旁边,没过一会儿,打开盖子看一眼,貌似还没变成一碗水,于是又放回去。又打开盖子,烫了一下,似乎水没变过,皱眉——好慢! 卧房里,已经睡醒了的展昭单手托着下巴算着时间,边戳戳枕边的小虎,“怎么那么慢啊?煮个伤寒药而已啊,那耗子会不会把厨房燎了?” 直到展护卫等得都坐不住了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展昭一喜——来了!赶紧躺下,卧床盖被蒙住半个头,将小虎塞到床底下。 同时,听到了“嘎吱”的开门声。 白玉堂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不多不少,刚刚好一碗,黑乎乎稠乎乎,样子和一般的药很符合,就是味道难闻了点。 展昭蒙在被子里都闻到了一股糊味儿,不用问啊,那公子哥儿至少烧掉了半个厨房。 走到床边,白玉堂伸手摸了摸展昭的额头,已经不烧了,不过汗涔涔的,是不是该给这猫洗个澡?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猫儿。”白玉堂凑到展昭耳边,低声说,“起来吃药。” “嗯……”展昭佯装睡迷糊了,继续蹭了蹭缩进被子里。 白玉堂看了看药碗,这猫睡糊涂了,只能用喂的了。伸手将被褥撩开一些,白玉堂跟喂水似的,喝了一口药…… “咳咳!”这一口药,呛得白玉堂差点把药都喷展昭脸上——这也太苦了,还一股子古怪的的糊味儿。 强忍着那种难喝,白玉堂低头,还是将药喂给了展昭。 “唔!”展昭原本还美滋滋的,一口药下去,噌就窜了起来,“好苦!” 白玉堂尴尬地端着碗看他,“猫儿……”他还有些内疚,是不是药太苦了,把展昭都苦醒了。 展昭睁开眼睛一看,乐了,伸手捏白玉堂的下巴,“成花猫了!” 白玉堂凑到铜镜前看了看,可不是,满脸黑灰。伸手擦了擦,又看了看手里的药丸,“干脆我出门让太白居的伙计给再熬一副吧,我记着没那么苦……” 展昭心说糊了当然苦了,不过他可没让,伸手夺了药碗,一扬脸,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伸手一指桌子,“茶!” 白玉堂赶紧倒茶给他,别看他平日从容,这会儿手忙脚乱的。 喝了茶水,展昭又说要吃鸡蛋面,这回可难倒白五爷了,说给他买去,他还不要,就要吃白玉堂做的。 于是厨房里又一阵大乱,黑乎乎一碗鸡蛋面送到了展昭眼前,白玉堂的贵公子形象算是彻底毁了,浑身黑灰,而且厨房刚才已经着过一次火了,白玉堂就预感厨房大娘明儿个要是回来,非生气不可。 展昭却是吃得很高兴,呼噜噜的吃面声音,白玉堂在一旁坐着,也尝了一口,伸手就抢了要扔,展昭还不敢了,拽住面碗不让丢。最后白玉堂跑了趟太白居给展昭叫了些好菜,展昭也不吃,说怕串了味儿,最后都便宜了已经胖得快走不动了的大虎小虎。 一碗面两碗药,花费了白玉堂一整天,等展昭神清气爽再睡醒的时候,屏风后边浴桶里,已经接了大半桶热水了,白玉堂提着两个热水桶进来,两人对视。 展昭看着长发凌乱随意扎在脑后,脸上身上还有些灰迹的白玉堂,倒是别有一番帅气。 “猫儿。”白玉堂试了试水温,正合适,“洗个澡,我给你换床被褥。” 展昭莫名不好意思起来,白玉堂估计这辈子头一回伺候人,还是全套,再说了……他会不会换被褥这一点,展昭也有些怀疑。 正想说两句,白玉堂已经走到柜子旁边去找床单和被褥,扯出一大块白布,左右翻着,看要怎么弄。 展昭将自己浸在热腾腾的浴缸里头,觉得一蒸之后整个人都精神百倍,显然伤寒已经好了,再看屏风后边,白玉堂扑腾着一床的被褥,正在奋力将被单的一头撤出来,还要严防大虎小虎捣乱。 等展昭洗完了澡跑出来,白玉堂快手快脚将他塞进了被褥里边,边坐在床头,帮他擦着湿润的头发,一点一点地擦,细心而又有些笨拙。 展昭仰着脸,看白玉堂低着头,专注地擦着头发,忍不住伸手上去想帮他擦掉面颊上的一点灰色痕迹。 白玉堂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认真吩咐,“睡觉!” 展昭的手又不老实地伸出来,摸着他脸颊。白玉堂停下手上的动作,抓住展昭的手,顺势在腕子上亲了一口,低声道,“不准再生病了。” 展昭翘起嘴角,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柔软的被褥和药物的作用,让展昭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熟睡中,他还能感觉到白玉堂似乎在他身边躺下了,抓着他的手。他今天一定很累……展昭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景象……似乎是某片草场,头顶有蓝天和很大的风,草场上白色的花朵被风吹得飞了起来。 展昭心情也跟着轻飘飘的,顺着白色的花丛往前看,就听到笑声传来。远处,小四子和箫良带着石头剪子在草地上跑着,公孙和赵普还有一帮影卫在野餐,包拯、庞吉还是在斗嘴,庞煜和包延也都在,大家其乐融融的。 展昭正纳闷呢,怎么白玉堂不在呢?这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熟悉的声音传来,“猫儿。” 展昭心中一喜,赶紧回头,就看到白玉堂一袭白衣站在他身后,张嘴,似乎要跟他说什么话,忽然之间……感觉脸上沾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展昭伸手摸了一把,粘糊糊的,低头一看,满手鲜红的血。草地雪白的花朵上也有长长的血迹,一直连到白玉堂雪白的衣襟上。视线慢慢地向上移……只见白玉堂的胸口有红艳艳一大片,还在渐渐地扩大,一柄锋利的刀正从他的胸口刺出,白玉堂随着风缓缓地倒了下去。 “啊!”展昭突然叫了一声从床上弹坐了起来,他虽然隐约知道可能是在做梦,但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还是清晰异常。 伸手一把抓旁边,“玉堂!” 白玉堂原本今天神经紧张外加熬了一宿有些困,刚刚睡着,谁知道展昭一声吼外加揪住他衣服领子来回晃,把他也吓醒了,惊骇地睁着眼睛看展昭,“猫……” 展昭上下左右检查了一遍,白玉堂一点儿伤都没有,而且他也彻底清醒知道那肯定只是一场梦而已,只是那种感觉还在……心痛加不吉祥。 “你怎么了?”白玉堂坐起来跟展昭对视,展昭还没开口,忽然,就听房顶上,传来了一丝异样的响动。 第222章 鸡蛋面 房顶上的响声自然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注意,听内力,来的应该是个高手。 展昭刚想起床,白玉堂却伸手将他按下,一扯被子盖好了示意他继续睡,顺便那爬到自己膝盖上的小虎丢到了他怀里,拿着刀出屋子。 展昭躺在床上眉头皱起来——真的被当做病患了!这耗子。 到了大院,白玉堂抬头看着西边的屋顶,神色也冷峻了起来,因为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有几片枯叶飘飘忽忽地落到了眼前,就在落叶掉地前那一刹那,“噗啦”一声,落叶张开翅膀,飞了起来,竟然是蝴蝶。 白玉堂微微皱眉,房顶上传来了笑声,“堂堂的白玉堂,竟然沦落到在开封府打杂的境地,这人果然是会变的。” 屋顶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这人年纪大概二十多岁,长相有些尖锐,细眉细目鹰钩鼻子,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只是他只露出了左半边的脸面在外边,右半边的脸上蒙着的面具是皮质的。这是枯叶的习惯,据说他的另外一侧脸上有严重的烧伤,或者是有胎记,总之一直都以半边脸见人白玉堂见是他,心中了然,刚才在药铺附近盯着自己的果然是此人么……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开封府?之前绑架西域官员的案件,果然跟他有关系? 展昭在屋子里听得真切,一口气“腾”就上来了,说白玉堂打杂了?!急急忙忙穿了衣服拿着巨阙就往外跑。一推门,他还没往外迈步子,就听白玉堂十分严厉地说了一声,“把被子披上!” 展昭嘴一扁……气势矮了一半,这耗子,太不给面子了! 白玉堂见他将在门口,眉头更皱,“回去躺下!” 展昭眯着眼睛看他,郁闷——老子才是开封府的护卫! 谁料白玉堂一挑眉,回瞪——你人都是老子的,争什么,回去睡! 展昭只好退回去一点,觉得气势被压住了,这耗子越发嚣张了! “呵呵。”枯叶见两人还有心思眉目传情,显然白玉堂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干笑了一声,蹲在屋顶上朝房门口半退半进的展昭看,“哦……那个让白玉堂弃了江湖的展昭就是你啊?也不怎么样么。” 展昭横他一眼,也没好气,“比你强得多。” 枯叶早就听说展昭脾气很好,没想到被噎了一句,这哪儿是脾气好啊,比白玉堂还难相处。 白玉堂则是微微皱眉,这枯叶是不是转性了?以前没那么多话啊,通常见面就打,打输了回去接着练,怎么这会儿开始耍嘴皮子了? 展昭还在为刚才枯叶诋毁白玉堂的话愤愤不平,只是白玉堂不让他出来吹风,只好冷森森瞧着枯叶,心说——你小子找死啊。 “嚯,好吓人的眼神。”枯叶似笑非笑地对展昭比了个手势,“我最讨厌用剑的。” 展昭眼眉微微挑了挑,“为啥?同名同姓啊?” 枯叶愣了愣,随即脑经一转,展昭拐着弯骂他“贱”呢,大吃一惊——展昭真是传闻中的温文儒雅? 白玉堂也纳闷,这猫平日温顺、偶尔腹黑、喝多了爱笑、喝醉了睡觉,原来病了还会呱呱叫。 枯叶站了起来,显然他并不像在此时动手或者发难,对白玉堂道,“我不过来打声招呼,反正以后还要见面。”说完,眼神微微变了变,脸上的笑容带点诡异和残忍,“呐,白五,你的人头总有一天我会割下来。”说完,一闪……翻墙走了。 白玉堂也没追,回头就见展昭正站在门槛后面,探着半个身子磨牙呢,有些想笑,“猫儿,他就是这种人,你跟他计较什么?” 展昭伸手一指他,“他胡说八道,你怎么不揍他?!” 白玉堂好笑,“你不总叫我不要跟人打架么……” “这次不一样!”展昭低头穿好鞋子,要踏出屋子,白玉堂将他推进屋子里,关门,“门口风大,你刚好,还想吃药啊!” “咽不下这口气!”展昭还有些愤愤,白玉堂失笑,伸手摸了摸他头,“咽不下这口气的是枯叶才对。” “怎么说?”展昭皱眉,“他说你打杂的!” “你还说他贱呢。” 白玉堂放下刀,将展昭拉到床边,塞进被褥盖好被,“别理他。” 展昭见白玉堂给自己盖好被子后原地转悠,似乎有些饿了,那样子像是盯着桌上的菜琢磨,是去热一热呢,还是再叫一桌。 展昭有些过意不去,还是很在意刚才枯叶的话,竟然敢说白玉堂是打杂的,刚才太着急没穿好鞋子,别让他再看见那小子,下回饶不了他。 窝在被褥里,展昭满心都在气枯叶说白玉堂是“打杂”的这件事,而完全没注意枯叶刚才还顺带说了他。 白玉堂觉得热菜估计有些难度,再泼一次火油说不定厨房就烧掉了,干脆去买一趟。 正想着,房顶上又传来了响声。白玉堂和展昭仰起脸,皱眉——这回又是谁? 那人并未在屋顶停留,而是一个翻身落到了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展大人?白五爷。”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声音还挺耳熟的啊。 白玉堂去把门打开,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是赵祯身边最信任的影卫之一——南宫纪。 南宫纪进入了屋子,伸手拿出一卷黄色的手谕给展昭,低声道,“展大人,开封这几天出了点乱子,皇上让我委托你秘密调查,具体事宜,等包大人回来后,再详细谈。” “哦。”展昭接了手谕,南宫纪一转身,离去。 白玉堂再一次关上门,感慨影卫们大多来去如风,回头就见展昭已经在看手谕了。 展昭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白玉堂觉得可能事情严重,“猫儿,先睡吧,等病好了再说。” 展昭点了点头,将手谕递给白玉堂,“你看。” 白玉堂接过来,赵祯事情写的很简短,主要是说了一下皇陵被盗,但是东西却没丢。可下手之人手法娴熟,似乎是有准备而来。赵祯想知道他们进皇陵拿了什么,或者目的为何。 “皇陵……”白玉堂皱眉,“先帝的陵墓?” 展昭点了点头,单手托着下巴,“这事儿,如果没拿走宝物,也就不算盗墓了。那闯进皇陵目的是什么?” 说完,展昭摸了摸肚子,伸手拉住白玉堂,“我又饿了。” “正好我也有些饿,我去再叫些吃的。”白玉堂刚想往外走,展昭一把拽住他胳膊,嘴角挑起,笑嘻嘻说,“我只想吃面,要吃鸡蛋面。” 白玉堂无奈,“那我给你买鸡蛋面。” “不要买的那种。”展昭仗着自己生病提要求,要吃亲手做的面。 白玉堂无奈但也没辙,最后只好点了点头,“好,我去做……” “我也去。”展昭莫名很想看白玉堂做饭,就要裹着被子下床。 白玉堂瞪他一眼,“给我回去躺下!” “我躺了一天了。”展昭围着被褥,顺便抱了小虎往外走,边对白玉堂招手,“来来,饿死了。” 白玉堂没办法,被展昭拽到了厨房里,伸手摸摸他额头,果然已经退烧了,见展昭生龙活虎的,白玉堂随口问了一句,“猫儿,你好了要不然你做吧?你做的好吃。” “哎呀。” 话音一落,就见展昭找了厨房里一张椅子坐下,捂着额头“好晕……” 白玉堂无语,伸手摸他脑门,“明明烧退了。” 展昭笑嘻嘻,“还是晕。” 白玉堂只好挽起了袖子,走到一片狼藉的灶台前边,伸手进缸里抓面粉。 展昭觉着白玉堂为难的样子太有意思了,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好久没来了,开封府的厨房怎么貌似和以前的不太一样了呢?细细一打量,展昭惊出了一身汗来,厨房墙壁一半都焦黑了,满地的面粉,到处都是稻草和柴禾,酱油坛子料酒瓶子原本都应该是完整的啊,碎了一地,还有地上一片一片的白色,那些是盐巴不成? 展昭越看越心惊,这要是厨房大娘突然回来了……那她还不得闹翻天了。 “猫儿。”正这时候,白玉堂无奈回过头看展昭,“你要不然回去躺会儿?” “没事,你忙你的,我看着。”展昭托着下巴笑眯眯看着,“玉堂,面粉不用那么多吧。” 白玉堂原本就不会弄这些个,身后还展昭看着,脑袋里也跟面粉一样一片空白。展昭坏心眼地笑了起来,这笑声终于招致白玉堂无比怨念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展昭哪儿还像有病的样子,都生龙活虎了。 展昭自然是好了,像他这样的身体,两碗药一下肚,再加上白玉堂那么悉心照顾了两天,好得都过头了,这会儿他精神十足。 “玉堂,面里不放个鸡蛋?”展昭裹着被子架着腿,膝盖上放着小虎,桌上还趴着大虎。 白玉堂回头看他,“鸡蛋不是煮面的时候放的么?” 展昭点点头,“可是和面的时候放一个,面更好吃。”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面粉,又想象了一下鸡蛋,产生了一个疑问,要怎样将两样东西放到一起?鸡蛋不是会流出来的么? “说起来。”展昭往柜子里看了看,“没鸡蛋了啊。” 白玉堂无所谓地回答,“嗯,今早在外边买了两个。” 展昭沉默片刻,“你是说,你出去买了两个鸡蛋?” “嗯。”白玉堂点头,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给了人家多少银子啊?” “一两吧……”白玉堂摇头示意不记得了。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其实后院养着芦花鸡,要不要去摸一个来?” 白玉堂立马脸色铁青——鸡窝?! 展昭笑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 “别啊,我教你怎么偷鸡蛋。”展昭继续坏心眼地拉着白玉堂往后远走,大虎小虎兴致勃勃跟着。 白玉堂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一大两小三只猫,面部表情十分相似。 一走到后院,白玉堂松了口气,鸡窝挺干净的,几只芦花鸡趴在一窝睡觉呢,一直大公鸡睡在门口。这公鸡名字叫大红,因为有个大红鸡冠还有个大红腮帮子,特别凶悍。这公鸡养了好些年了,是开封府的打鸣鸡,整个开封府的人它都认识。 大红见有人来了,抬眼撩开眼皮子瞅了瞅,见是展昭白玉堂,也没动弹,继续眯着。 白玉堂轻轻咳嗽一声,大红挡着道路,怎么走进去? “唉。”展昭拽了拽白玉堂的袖子,指指鸡窝,“母鸡在里边呢。” 白玉堂略微迟疑了一下,朝鸡窝里看了看。 展昭蹲着对母鸡的肚子指了指,“在肚皮底下。” 白玉堂犹豫了一下,抬脚走过去。 走到鸡窝边往里看了看,母鸡们还在睡觉,肚皮底下会有鸡蛋? 正想伸手,身后一阵“恶风”不善,白玉堂赶紧一闪,只见大红扑闪着翅膀窜过来了,脖颈毛炸着咯咯直嚷嚷,那些母鸡也醒了,扯着脖子咯咯哒。 白玉堂赶紧退开,展昭眼疾手快,窜到鸡窝边伸手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大红看见了,蹦跶着就追。 大红是给厨房大娘教好了的,谁偷鸡蛋撵谁,这下可好,院子里看门的大黄狗也惊动了,大虎小虎惊得窜上墙头就跑了。 展昭一把拉起白玉堂,两人冲出院子就关上门,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 白玉堂见你兴致勃勃的展昭,“不病啦?那面你做。” 展昭眨眨眼,将鸡蛋塞进白玉堂手里,裹着被子伸手扶额头,“哎呀,晕……” 白玉堂气得深吸一口气,摇着头,拽住犯“晕”的展昭,快步回厨房了。 按照展昭的“指导”,白玉堂切了青菜,还捏着鼻子拍了几片大蒜,面条倒是擀得很漂亮,毕竟内力深厚,只是拍了一身的白面儿。 另外刀法也好,那切出来的面跟拉出来的龙须差不多,一溜一溜贼利落。 展昭教了几遍,白玉堂毕竟聪明,有模有样,就是分不清楚糖和盐、料酒和酸醋。 等面要下锅的时候,被展昭一把拦住了。 展昭可算知道刚才的面为什么都是疙瘩汤了,“要等水开了才下面!” 白玉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水什么样子算开?” “起泡了就差不多了。” “多少泡?” “多少……” “一个还是两个?” …… 沉默良久,展昭伸手,拿满是面粉的手揉白玉堂极俊的脸。 水开面下锅,再加进鸡蛋,撩上来加了作料后,和刚才的面糊糊不同,两碗漂亮的鸡蛋面就做好。 白玉堂拿着筷子,尝了一口,嘴角微微地挑了挑。 展昭见他笑了,也端着面碗呼噜噜吃起来,满意点头,“嗯,不错。” 见白玉堂边吃边笑,展昭纳闷,“那么高兴?” 白玉堂吃了口面,边点头,“嗯,我会煮面了,以后可以养你了。” 展昭愣了半晌,再一次扑上去揉脸。 正边闹边吃面,两人就听厨房外头一声狮子吼,“我回来啦!小展和小白是不是回来啦?大娘特地早回来给你们做宵夜嘞!” 两人一听这熟悉又中气十足的吼声,惊得头皮一炸——厨房大娘回来了! 对视了一眼,看了看杯盘狼藉一塌糊涂的厨房,两人捧着面碗站起来,“嗖”一声就往后窗户溜走了,临走展昭还不忘提上大虎小虎。 刚一出厨房的院墙,就听到惨叫一声。 随后,厨房大娘更加中气十足的骂声就传来了,“哎呀!哪个天煞的把我的厨房拆了啊!来人啊!开封府闹贼啦!鸡蛋和面粉都没啦!油盐酱醋都打翻了,这是要闹大耗子呀?那些猫呢,那些猫怎么不逮耗子啊!” 开封府的衙役们早知道展昭和白玉堂在厨房折腾了,都眯着不出声,心说——可不就是猫怂恿的大耗子么。 展昭和白玉堂捧着面碗回屋,将面吃完了,面碗装进一个盒子塞到床底下…… 白玉堂拉开被子把展昭塞进去,对他眨眼,“明天把碗丢河里,就毁尸灭迹了!” 展昭捏着他下巴认真点头,“嗯,不过要先把你那一身面粉洗掉!” …… 当晚,厨房大娘挨间屋子搜毁了厨房的小贼,白玉堂洗完了澡潇潇洒洒站在浴缸旁琢磨,这一浴缸的面糊糊,要怎样毁尸灭迹比较好呢? 而展昭则是已经睡熟了,估计吃得开心了,睡着了嘴角还挂着个美滋滋的笑。梦里,一只漂亮的白耗子扛着根擀面杖,得意地跟一只小黑猫说,“我会煮面了,以后可以养你了!” 第223章 合伙试探 第二天大早,白玉堂睡得迷糊的时候,就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拍他面颊。 微微皱眉,白玉堂昨晚忙了一宿,因为倒面粉水的时候被厨房大娘抓住了,可怜白五爷英雄气概潇洒贵气,抵不过厨房大娘的一声狮子吼。展昭很不讲义气地睡着了就不醒,厨房大娘让白玉堂将厨房恢复原样,最后白玉堂只得让衙役拿银子找人,把厨房翻新一遍。 等他再躺下,天都快亮了,连着熬夜赶路,白玉堂躺下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喵~”喵呜声在耳边响起,白玉堂翻了个身,又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蹭自己面颊。 白玉堂原本以为是小虎,抬手拍了一下,抓住毛茸茸一条尾巴。虽然睡迷糊了,但他还能分辨出来,小虎没那么粗的尾巴,大虎么? 正糊里糊涂,就听耳边有人说话,“日上三竿啦,耗子,再不起来被猫吃了!” 白玉堂睁开眼一瞧,只见展昭抱着一只肥肥的大花猫正看他呢,脸上带笑,似乎心情极好。 白玉堂看着两猫盯着自己看,伸手戳了那肥肥的大花猫肚子一下,猫尾巴一甩,又拍了他的脸……好胖! 白玉堂伸手摸展昭的额头,“烧退了?” “早就好了。” “吃药了没?” 展昭指了指旁边的茶碗,“一大早小玉给我煮的,已经喝过了。” “人都回来啦。”白玉堂点点头坐起来,见那大花猫肥啊,比大虎还肥,有些不解,“哪儿来的花猫?” 展昭神神秘秘地笑,“大虎的相公。” 白玉堂望天,“小虎它爹?” “嗯。”展昭点头,“原本在厨房大娘闺女家里养的,这回闺女有了,就带来开封府再跟大虎生两胎,名字叫花狸狸,五岁。” 白玉堂觉得有些好笑,“你一大早抱着只胖猫做什么?” 展昭盘腿坐下,捏着花狸狸的耳朵,“已经中午啦,还早,去不去太白居吃饭?“中午……”白玉堂感觉腿上一重,低头看,那叫花狸狸的大肥猫坐他腿上了,再一次感慨这猫的肥硕,白玉堂边穿衣服,“今天赵普他们会到了吧?” “嗯,紫影他们早上刚到,现在进宫去了,貌似说我晚上皇上要设宴。” “设什么宴,迎接赵普?”白玉堂皱眉,“他俩那么熟了。” “说是给包大人他们接风,不过是八王爷提议的。”展昭对白玉堂眨眨眼。 白玉堂看了看他,“哦……是否赵琮要进开封做官了?” “我刚才去门口转了一圈,听到不少消息。”展昭从床头拿了把梳子给白玉堂梳头发,边说,“赵琮回来没几天,为人亲和,特别是开封府包大人不在这阵子,八王爷代管开封,基本的案子都交给他办了,据说赵琮秉公执法,行事妥当。” 白玉堂微微点了点头,“的确是个聪明人,再加上他是八王家的孩子,应该口碑更好了。 “别动。”展昭按住白玉堂的脑袋,继续梳头,“而且近期似乎在流传一个很诡异的说法。” 白玉堂回头,“什么?” “不要动!”展昭将白玉堂的脑袋摆正,“说他和赵普不愧都是八王教出来的,都那么有出息。” 白玉堂微微挑了挑眉。 “还有流传说王室正宗应该在八王这一边之类……当然都是私下讲讲的。”展昭给白玉堂梳好了头发,又坐回去包花猫,白玉堂起床洗漱。 “你怎么看赵琮这人?” “表面看不出来什么。”展昭翻了花猫揉肚子,“要不是赭影说以前的事情,我可能会觉得他人还不错吧。” 白玉堂洗了把脸,“那你觉得,人能改好么?” “按理来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错也分哪一种。”展昭捏着花猫两个白色的爪子晃来晃去,“当时也许年少无知?” “我不觉得他改好了。”白玉堂洗漱完了,走到床边把花猫提起来丢到床上,拉了展昭,“走,吃饭去。” 太白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展昭白玉堂一上楼,伙计小六就屁颠颠过来了,“呦,二位爷你们可回来了!” 展昭笑着在雅间坐了,问他,“这段时间开封怎么样?” “唉,都一样呗,也没啥大事儿,不过没有包大人在,总觉着不得劲。”伙计给展昭和白玉堂倒茶,边问,“听说边关的事儿又叫九王爷摆平了,是不?” 展昭和白玉堂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多说。 “嗨!有九王爷在就是稳妥啊!”小六笑嘻嘻道,“如今又出了个小王爷,越发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不解地看小六,“什么小王爷?” 小六也有些意外,“小王爷赵琮啊,不都说他是九王爷的继任么?” 展昭差点笑喷了,“赵普还不到三十岁呢,什么继任啊?” “不说赵琮小王爷也是文武全才,九王爷有心归隐和公孙先生做神仙眷侣,赵家军日后就归赵琮小王爷带领,他是最佳人选。”小六子抓着后脑勺,“好些人都那么说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没说话,不过两人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事情……是该说赵琮野心不小呢,还是该说有好事之徒无中生有? 小六何等的机灵,见两人若有所思不说话了,就凑过来低声问“该不会……满不是那么回事?” 白玉堂没说话,继续喝茶,展昭则是对小六说,“我们刚从边关回来,具体不清楚。” “哦……”小六心下有数,再不说这些了,跑去端菜。 等雅间的门关上,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 “怎么看?赵琮故意传的流言?” “死无对证的事情吧。”白玉堂淡淡一笑,“不过说到文武全才……” 展昭托着下巴笑,“你觉得他不够文武全才?” “会写字也会打拳的人多得是,赵琮不会真傻到想抢赵普的位子吧?”白玉堂觉得好笑,“要抢也抢赵祯的不是?留着赵普帮忙打天下,那才是聪明的做法。” “啧啧。”展昭拿筷子戳戳白玉堂,“就你精。” 白玉堂拿了他筷子,“小心为妙,姓赵的心眼都多,估计没那么简单。” 展昭微微一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楼下传来了两声清晰响亮的“阿嚏!” 展昭和白玉堂探头往外望,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九九伤风了吗?” “小四子,我也打喷嚏了。” “呼呼也伤风?” 展昭和白玉堂一挑眉——不会那么巧吧? 果然,就见楼下一队人马,还有两顶轿子,是包拯、赵普他们回来了。刚才打喷嚏的是赵普和赵虎。 小四子正坐在黑枭背上,赵普和公孙手拉着手走在旁边,黑枭平日都疯疯癫癫的,唯独小四子往它背上一坐,就会非常安静温顺。 展昭随手拿了颗花生米往下一丢。 箫良抬手一接,仰起脸,众人相视一笑。 赵普伸手把小四子抱下来,“正好,饿的慌,好久没吃太白居的小菜了。” 小四子下了地,欢欢喜喜跑进楼里,冲上二楼,“喵喵、白白!” 其他人也风尘仆仆上了楼,显然众人也是急着赶回来的。庞太师上楼都要庞煜扶,嘴里嘟囔,“哎呀哎呀,腿麻了,那轿子也太颠得慌了。话没说完,从他身边溜溜达达过的石头踩了他一脚,疼得他直呲牙。 坐下吃饭,白玉堂第一件事情让公孙看看展昭的情况。包拯一听展昭病了也挺担心。公孙给展昭把了脉后示意已经彻底没事了,还夸了白玉堂两句照顾得不错,白玉堂又想起了昨晚上被他烧掉的厨房,不知道这会儿修好了没,不然叫包青天看见,会不会判他故意放火打他板子? “对了,皇上说没说什么事?”庞煜挺好奇的。 “嗯……”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赵琮的事情先没说,因为毕竟也没什么证据,还不知道赵普对他什么看法,别多事。展昭将手谕拿出来给包拯看,“皇上给了这个,让一切等大人回来后再谈。” “哦……”包拯打开手谕,也是吃了一惊,“皇陵被盗?” “嚯。”庞吉伸长了脖子看包拯手里的圣谕,“先皇节俭,坟墓之中也没太多值钱物件吧?” 众人都看赵普,赵普端着饭碗正吃饭呢,见众人看他,摇头,“我不知道啊,八哥比较清楚,不过好似是没啥东西,要不然我写信回去问问我娘。”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这会儿,窗户外头赭影和紫影来了,一大早展昭跟他们约好了,他们从皇宫回来,就在太白居见面。 “王爷?!”赭影一愣,“你们那么快回来了?” 赵普点头,问,“宫里咋样?” “没什么事,皇上还有太后和各位嫔妃都无恙。”赭影神色如常坐下吃饭,身旁紫影却是撅个嘴,愤愤坐下似乎肚子里带气。 公孙看见了,知道紫影小孩子心性不会藏着掖着,有什么不高兴就摆在脸上,便给他夹菜,问他,“怎么了?又和赭影吵架啦?” “咳咳。”赭影赶紧摆手,“不关我的事。” 紫影扁着嘴抬头看了一旁正给箫良剥个虾,边嚼着小四子递到嘴边的煎饺的赵普一眼,叹了口气。 赵普抬头,不解,“怎么了?” 紫影张了张嘴,下边赭影掐了他一把,紫影把到嘴边的话都咽回去了,捧着饭碗不满地吃饭,一副没什么食欲的样子。 白玉堂和展昭大概猜到了些原因,可能跟赵普有关,更有可能跟赵琮有关系。 赵普见紫影闹脾气不说话,搔搔头,“赵祯给你气受啦?” “才不是。”紫影撇嘴,“另外一个姓赵的。” “八哥?”好普更纳闷。 “当然不是。”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下意识都看正狼吞虎咽吃饭的赵虎,赵虎惊得赶紧摆手,紫影昨晚上离开那会儿他们还一块儿喝酒呢,自己没招惹他。 “还有一个。”紫影赌气嘟囔了一句。 赭影给他夹了个鸡腿让他别说了赶紧吃饭。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是心知肚明,这么说,惹恼了紫影的是赵琮? 赵普偶尔糊涂可不是个傻的,大概也猜到了些,给一旁忧心忡忡的公孙夹了菜,“吃饭。” 公孙端着饭碗看展昭,那眼神——你们知道些什么么? 展昭和白玉堂都下意识地低头吃菜,伸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这一招开封府的人经常用,表示——一会儿再说。 公孙眉头就皱了起来,果然针对赵普的事情还没完么。 等众人饭罢回了开封,就有宫里太监来传旨,说是皇上请九王爷、包大人还有庞太师进宫去一趟,三人洗漱一下换了朝服,进宫去了。 等人一走,公孙一把抓住展昭白玉堂,问出了什么事。 两人将关于赵琮的事情说了一下,这几天展昭这么巧生病,所以并没有太多地去打听。 这也够公孙不开心的了,他让小四子将闷闷不乐的紫影抓了过来,问他缘由。 紫影不满地说,“我和赭影出宫的时候碰着赵琮那厮了,跩得二五八万的,得瑟不死他,气死我了!” 展昭和白玉堂不太明白——跩?赵琮不是十分谦卑么? “赵琮也带了几个影卫。”赭影道,“而且都蒙着面打扮得和我们差不多,只是胳膊上缠着八王府的家徽,功夫看起来还都不错,应该是江湖人。”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那天他们倒是也注意到了,赵琮身边跟着几个功夫不差的黑衣人,当时他俩都没怎么注意,不过这么一想——真的和影卫们的打扮很相似啊。 “赵琮那晚上救驾有功,皇上今晚也准备封赏他。”紫影闷闷不乐,“他刚才跟我妈说想从军,还说勤学了兵书想打仗什么的。说以后有什么简单的事情,王爷可以差使他做,不用凡事亲力亲为,唱得跟歌谣儿似的那么好听,讲得他多崇拜王爷似的,谁不知道他心里头打什么算盘呢。” 展昭和白玉堂都无奈笑了笑,影卫们护赵普心切,尤其紫影和赵普感情颇深,对赵琮有猜忌也是正常。 “可是赵琮的话完全没有任何破绽。”展昭道,“总不能不准他为国效力吧?会不会是想多了?” “才不会。”紫影小声说,“这小子肯定是个坏人!” 展昭和白玉堂同事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紫影一指自己的脑门,正色道,“直觉!” 展昭和白玉堂哭笑不得。 “那你觉得呢?”白玉堂转脸看赭影,“赵琮是有野心呢,还是改邪归正了?” “我从来不觉得人能改邪归正。”赭影淡淡道。 一旁小四子有异议,“那小小胖就改好了!” 庞煜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小四子也知道以前自己很坏啊。 “呵。”紫影嗤笑了一声,捏了小四子的腮帮子一把,“你啊,见过什么坏人啊。”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公孙轻轻地点了点头,“的确,坏人分很多种,人会变化也有很多理由,但变坏和改好的前提是有好的本性。可也有些人是天生就坏的,或者说,根本不是善与恶、好与坏的问题,而是选择了完全不一样的生存方式,有完全不一样的,考虑事情的方法。 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自己的那种不安感觉是怎么回事,两人长年混迹江湖,好人坏人见太多了,之所以对赵琮有一份提防,完全是凭借着那份感觉。 正在众人心中感慨之时,门口衙役来禀报,说八王爷来了。 公孙等人一愣。 “哎呀,大人不在。”展昭站了起来,那就只能他去招待了,公孙跟他一起往外走,小四子一听能见到小八子,也欢欢喜喜跟了出去,进屋的却是两个人。 八王爷脸上带着笑容,似乎春风得意,一进门就喊,“泽岚?老包!” 展昭迎出去对他笑,说包大人和九王爷进宫去了,他可没说是赵祯派人来请的。 “哎呀,那我来早了。”八王爷有些沮丧,他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展昭和白玉堂认识,正是赵琮。 “那可惜了,我还以为能碰着皇叔。“赵琮叹了口气,很多年没见了,还有大名鼎鼎的包大人。” 公孙往客厅迎众人,“王爷坐下等一会儿吧,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好好!”八王笑着往里走,边伸手抱小四子,还给赵琮介绍,“琮儿,这位是公孙先生。” 赵琮自然知道赵普和公孙的关系,殷勤备至说话却很有分寸,公孙也不动声色,笑脸迎人。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对视了一眼,公孙这人吧,平日都是冷着脸的,只对两种人笑,一种是关系很好,他信任的人,另外一种则是外人,他加着提防的那种。显然,事关赵普安危,他可能是想趁此机会,试一试赵琮。 展昭跟在后头往里走,见白玉堂也在一旁,似乎是在留意四周围——赵琮,的确是带着影卫来的啊。 八王爷一派轻松,进客厅坐下后跟小四子闲聊,赵琮也过来逗,“这是皇兄的儿子么?” 公孙点点头,“嗯,大名叫公孙槿,小名叫小四子。” “哦,槿儿啊。”赵琮笑着捏了捏小四子的脸,小四子原本笑眯眯的脸上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摆了摆手,“不行呐,虫虫叫我小四子,槿儿只有一个人可以叫的。”说完,脸皮子又红了几分。 箫良也尴尬地低头站在一旁,耳朵绯红,槿儿真好呐! “是么?”赵琮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些微收起了些,但很快笑得越发和蔼,“小四子,跟皇兄感情很好啊。” 一直留意他神情的公孙,心中“咯噔”了一下,紫影和赭影讨厌赵琮是有理由的。此时赵琮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睛里隐约有些怒意,显然,刚才小四子那句‘虫虫’让他很不开心。 但最奇妙的是……看出这一点的,不止是公孙一个。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赵琮,最后往八王身边缩了缩,捏着手指头看别处了。公孙心中想笑,自从来了开封,小四子很久没露出这种神情了。进了开封府后,大家都宠爱他,所以他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愿意和大人说话了。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因为小四子呆呆的很容易说错话,有些人都会不高兴,于是他对人的情绪变化非常敏感。一般来说,大人不高兴了,就好似以前那些亲戚们,都会对他很凶,所以他知道这个人不高兴了,就干劲别说话了。 八王爷没察觉到,只是捏着小四子的胳膊,“往西边一趟受了不少苦吧?看着怎么没有去的时候圆了? 小四子还是很喜欢八王爷的,笑眯眯伸出一根手指头,很高兴地说,“瘦了一斤!” “那怎么行?!”八王立刻一脸不满,“泽岚也不把你喂回来啊?我一会儿说他。” 小四子咯咯笑,公孙适时地将他从八王爷手里接了过来,放在地上,“你不说要给小玉她们送西域带来的礼物去么?” “哦,对!”小四子想起来了,拉着箫良的手就跑,出院子的时候,箫良回头看了赵琮一眼。 赵琮一愣,这小孩儿,眼神犀利坚毅,带着一种这个年纪小孩儿不应爱有的煞气。再看他年纪轻轻似乎功夫不错,样貌出众又不喜废话,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的赵普。 “刚才另一个孩子是谁啊?”赵琮问八王爷。 “哦,那是小良子,小孩儿不错吧?”八王爷喝着茶笑呵呵说,“那是泽岚的得意门生,功夫好极了,性子和泽岚也像,迟早有大出息。我看泽岚再过几十年以后归隐了,赵家军也不怕群龙无首,小良子到时候就独当一面了。” 展昭和白玉堂相视,微微一挑眉——说句不恭敬的话,八王也够二的,看赵琮此时脸上虽然笑着点头,眼里可有些不怎么自在,果然,还是有野心的么?只是此人的情绪变化只有那么一瞬间闪过眼底,很快就遮掩过去,心机深沉,不容小视啊。 但有一点也让公孙比较放心,八王爷似乎并不知道赵琮的心思,希望赵琮这次只是小打小闹,不然的话,最伤心的还是八王,和柴郡主。 众人已经证实了之前对赵琮的猜疑不止是猜疑,以后要对他严加提防,于是也就有一句每一句地扯些闲话。 赵琮坐在八王身边听着他和公孙聊起了字帖和书法,展昭可是坐不住了。白玉堂刚才抽了个空就溜走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厨房和小四子他们吃好吃的呢。 “展兄。”这时,赵琮突然叫了展昭一声,“不如,带我参观一下开封府,如何?” “哦,那好那好,你们年轻人多亲近亲近。”八王爷见赵琮等着无聊,就往外撵他,他也想赵琮能跟展昭成为好友,人伴贤良品自高么! 展昭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总不能说不好,只好带着赵琮往外走。 “我以前一直以为开封府森罗宝殿似的,没想到这么清幽的庭院。”赵琮边走边张望。 “那是说的公堂,其实公堂也不吓人。”展昭带他去看了看,又往后,到了别院转了个圈,去侍卫房转了转…… “真没想到,开封府那么大,一点都不输给王府。”赵琮脸上倒是露出一些天真来,展昭笑了笑,没说话,因为难辨真假。 “我小时候总觉得王府是个迷宫,都没逛全过,不过这次回来看看也没多大,倒是爹娘苍老了不少。”赵琮声音挺低,似乎有些伤感。 展昭伸手轻轻摸了摸耳朵,是他多心么?赵琮是否是暗示自己,他很小就离开了王府,刚刚回来,但是对八王和柴郡主他却并不记恨,反而因为没在身边尽孝而遗憾……这算动之以情? 两人经过灶房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一阵笑声传出来。 展昭眼皮子挑了挑,是小四子在笑,指不定那群丫鬟又逗他玩儿了。 探头往院门里看,只见包延带着小四子、小良子,还有几个在开封府私塾里头念书的小孩儿们,正跟庞煜玩老鹰捉小鸡呢。一群丫鬟在一旁绣花聊天,厨房大娘在灶房里研究新的菜式。白玉堂也在,在院里那棵梨花树下的藤榻上坐着,看一份卷宗,膝盖上趴着小虎,脚边是大虎和花狸狸。 “这么热闹?”赵琮惊讶地问展昭,“开封府为什么有那么多小孩儿?” “大多是衙役们的孩子,后头有私塾。”展昭轻描淡写地回答。 庞煜追着包延身后那一群小尾巴,可是每次都不能顺利抓到,不是被包延发现了,就是被小良子挡下了,要不然就是被石头剪子挡住去路,最后气得他跺脚,“小馒头,你耍赖,母鸡只有翅膀,不用爪狸绊我!” “你才耍赖呢!”包延就是不让庞煜得逞,“老鹰都飞着的,你飞一个看看!” 一群小孩儿在他身后笑。 “这两人是……”庞煜对包延和庞煜有点好奇。 这时候,院子里的众人也注意到门口的展昭和赵琮了,都停了下来。 展昭走进去,白玉堂抬了抬头,见赵琮也跟着,继续低头翻书。 “这是包二公子,包延。这位是小侯爷庞煜。”展昭给一一介绍,“这是小王爷赵琮。” 包延和庞煜都打了个愣神——哦,这就是那赵琮啊!是善是恶,得想法子试试他啊。 赵琮也万没想到,包延和庞煜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不去考功名一个不去争权夺利,在这里陪一群小孩儿玩什么老鹰逮小鸡?他心中暗笑——看来名门之后,也是后继无人了。 包延看不出什么不妥,拿着帕子给身后一群跑得满头大汗的小孩儿擦脸,丫鬟们从厨房拿出大娘刚刚煮好的红豆汤哄小孩儿们吃,院子里叽叽喳喳的特别吵闹。 赵琮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当然了,也是瞬间敛去的。展昭到白玉堂身边坐下,将小虎接过来,两人心中都有些明白赵琮的性格了。童言无忌,从他跟小四子生气这一点,看得出赵琮心胸狭窄,可能是个记仇的人。而再看他讨厌小孩子这一点,可见此人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 “唉,我说小王爷。”庞煜嬉皮笑脸一搭赵琮的肩膀,“推牌九不?” 赵琮一愣,展昭和白玉堂低头喝茶,直接无视掉。 “晚上要不要去喝花酒?”庞煜嘿嘿直乐,“你不好久没来开封了么?小爷带你玩到天亮怎么样,见识见识这花花世界……哎呀!” 庞煜话没说完,见身后包延一掌拍了脑门,“花你个头啊!” “死馒头,你又打我!” 包延白了他一眼,对赵琮拱拱手,“小王爷,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这个人自己不学无术没上进心,还以为全天下都跟他一样是闲人,整天吃喝玩乐。” 庞煜摸着脑袋,“那他应该也很闲么,又没有什么事情做,出去玩玩怎么了。” 赵琮微微笑了笑,虽然笑得有些僵硬,“小侯爷快饶了我吧,我不太玩得来那些个。” “那你喜欢啥?”庞吉撇撇嘴,“我还当你跟赵普是叔侄好歹性子差不多呢,啊,敢情是个文生,对了,你这会儿在哪发财呢?” 包延踹了庞煜一脚,“你看看你,哪里像个好人说话的样子,教你多念点书!” 庞煜撇个大嘴,“就看不上你个书生。” “你……” 庞煜机灵地躲开了包延砸过来的拳头,一搭赵琮的肩头,笑着道,“唉,你若是没地方做官?不如我让爹在翰林院给你弄一个位子?那地方工作闲得慌,俸禄还厚。” 赵琮嘴角微微动了动,一拱手,“多谢小侯爷美意,但是……” “唉,客气什么。”庞煜大大咧咧一摆手,“小爷有的是门路,就知道八王爷肯定看你看得紧,抱在我身上,保管给你找个不用干活还有银子拿的肥缺!” 赵琮忽然哈哈大笑,拍着庞煜的肩膀,“小侯爷太客气了,这翰林院我可进不去……” 话没说完,八王府的官家找来了,“小王爷,九王爷回来啦。” “哦?!”赵琮一喜,赶紧脱身,别过众人往外走,身后庞煜和包延还斗嘴了,包延说庞煜没出息,庞煜说包延假正经。赵琮出门的那一瞬间,脸色沉了下来,快步离去。 等人走了,包延和庞煜也不吵架了,庞煜双手叉着腰问包延,“怎么看?” “这货心里有鬼。” “你不是书生么!”庞煜睁大了眼睛看包延,“说话斯文点不行啊!” 包延挑挑眉,回头,就看到一群小孩仰着脸捧着红豆汤,惊讶地看着两人,刚才还以为吵架呢,怎么一下子就和好了哦? 包延挽起袖子问,“还来不来?!” “来!”小孩们欢欢喜喜吃了红豆汤,接着玩。 一旁树下的展昭和白玉堂一脸敬佩——真行啊!简直合作无间。 白玉堂将都爬到自己身上的三只猫提起来挨个儿放在桌上,霎时觉得身轻如燕,站起来对展昭道,“走,我们去外边看看情况。” 展昭却是拉住他,略带狡黠地眨眨眼,“我想到个,更好的地方!” 第224章 琉璃巧遇 赵普和包拯、庞吉一起进了皇宫,赵祯问了边关的情况之后,拉着赵普到屏风后面,私下聊了几句。 庞吉和包拯竖着耳朵努力也没听到一句半句的,急得抓耳挠腮。 没一会儿,赵普走了出来,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庞吉用胳膊肘碰碰包拯,“唉,你问问。” 包拯一挑眉,“要去自己去。” 两人正争吵,身后赵祯咳嗽了一声,两人赶紧噤声,觉得有些失态。恭恭敬敬给赵祯行了个礼,跟着赵普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赵祯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敛去了,伸手抚着眉心。 “皇上。”陈班班给赵祯端来人参茶,“莫忧心,您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 赵祯笑了笑,“朕与九叔那么多年联手克敌,每次都可以遇难成祥,但是这次有些不同啊。” 赵祯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边,“有时候,还真不是帝王无情,而是别人不领情……” 赵普出宫后翻身上马,赶回开封府,包拯和庞吉坐着轿子走在后头。包拯还嫌弃呢,“我说你这胖子不回太师府,怎么老跟着我?” 庞吉挑着帘子白他,“我看儿子去不行啊?” 包拯不信任地看他。 庞吉嘿嘿一乐,摸了摸下巴,“今日必有好戏,不看不行啊。” 包拯摇头,这老狐狸。 赵普下了马后,进开封府一眼瞧见了捧着蜂蜜罐子往后院走的小玉。 “王爷回来啦!”小玉乐呵呵跟赵普打招呼。 “嗯,我家公孙呢?”赵普一如既往的好心情,还伸手捞了一把蜂蜜吃,点头,“嗯,好东西,一会儿给那群小孩儿弄个蜂蜜糖糕吃。” “嗯,大娘也这么说。”小玉笑眯眯,“先生在里边会客哩。” 赵普微微一愣,“什么客人?” “八王爷,还有……” “九叔。” 赵普和小玉正说话,就听有人喊了一嗓子,抬头,只见从后院快步走出来了一个人,年纪不大,一身的华服,样貌么…… 赵普认了一下,惊讶,“赵琮?” “九叔,多年不见了。”赵琮跑出去,就要给赵普行大礼,赵普赶紧伸手扶了他一把,“你回开封府了?” 随后跟出来的,还有不少人。 从正殿走出来的公孙他们、从后院出来的展昭等人,还有后头进来的庞煜和包拯。让众人万万没料到的是,赵普怎么就那么吃惊呢? 众人一想,也是啊——在去边关的时候,赵琮的事情谁都没提起,庞太师也就是背地里跟他们说了说。到了开封之后,白玉堂和展昭第一个碰到赵琮,也没跟赵普提起,到最后就是刚才赵普进宫了。原本以为赵祯必然会跟他说吧,可如今看赵普那一脸惊讶,莫非赵祯也没跟他提起?那可怪了,赵祯叫他进宫干嘛去了? 赵琮也有些惊讶,神情总之有些变化,也看不出什么意思,都在瞬息间。 庞吉对包拯一挑眉——什么情况。 包拯摸着下巴也是沉思状,最后笑了笑,对庞吉一挑大拇指,那意思——皇上越来越高干了。 庞吉见包拯对自己挑大拇指,乐呵呵地拍了拍胖肚子,得瑟,“老包,你总算知道老夫的好处了啊!” 包拯嘴角抽了抽,手腕子一番,大拇指朝下,接着对他晃,气得庞吉磨牙。 赵普好几年没看见赵琮了,记忆当中那还是个小孩儿,后来一直打仗,上回也没看见他,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好小子,长那么大啦。” 赵琮也高兴,“九叔你才比我大几岁,别卖老。” 这会儿,八王也出来了,“泽岚,边关的事情都了了?” “嗯,放心吧八哥。”赵普点头,见八王爷气色很好,也松了口气。 展昭轻轻一拽白玉堂的衣服——不对啊,刚才吃饭的时候,紫影赌气,算是提到赵琮了! 白玉堂皱眉——没明说吧……以赵普的神经,也可能没注意? 两人想到这里,又对视——还是装的?也装的太像那么回事了吧? 赵普伸手把跟箫良跑出来的小四子抱起来,到公孙身边,“唉,书呆,皇上刚才跟我说庞妃好像又有了,要你今晚给去诊脉呢。” “啥?!” 这回惊讶的可是庞吉,庞太师都快蹦起来了,“真的啊?王爷你别骗老夫啊,上次也说有了结果查出来是胃病,害老夫白开心一场。” 赵普一笑,指了指耳朵,“太师你刚才没听见啊?皇上带我进屏风后边说的,我看你跟包相在外头竖着耳朵,还以为听着了。” 庞吉和包拯一愣,都拍腿,叫皇上摆了一道,敢情赵祯不是试赵普呢,是在试他俩。 庞吉也顾不得追究了,管他什么赵琮不赵琮,拉了乐颠颠的庞煜,进宫看闺女去了。 众人进屋子坐下继续谈话,很快人都走了,就剩下院子里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抱着剑,问白玉堂,“唉,你觉得……” 白玉堂摇了摇头,“赵普那人,他若是想藏着谁也看不透,估计……” 展昭点头,“嗯,我也觉得应该只有公孙知道。” “对了,你刚才说去哪儿?”白玉堂见都没人了,就问展昭。 “去买古董。”展昭莫名回了一句,乐呵呵拉着他往外走了。 “古董……”白玉堂皱眉,“你这话可别在我师父面前说。” “是咱师父。”展昭笑眯眯,笑得白玉堂心情莫名好了一大截,就是有些饿,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吃过饭。 两人出了开封,来到城北的一趟大街,这里是一处古玩市场,大多卖的却是些书画。 白玉堂明白了展昭的意思,“猫儿,你想看看有没有人从皇陵里带出了什么,上这儿脱手?” “总能打听打听,察言观色什么的我不在行,还是干些在行的。”展昭随口答了一句,摇头,“唉,我一想到八王爷觉得可怜的慌,含辛茹苦那么多年,教出皇上和赵普都那么出色,唯独亲生儿子……你说赵琮像谁呢?王爷柴郡主明明都是大好人。唉?你说赵普是不是为了不让八王难过,所以才装成什么事儿都没有?” 展昭嘀嘀咕咕,就听白玉堂没什么反应,一转脸,气得展昭跺脚——白玉堂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一旁的一个琉璃摊子前边,好奇地看着那些从西域过来的琉璃。 展昭拧着眉头走过去,瞄他。 白玉堂抬眼,“猫儿,脸色那么难看?” 展昭心说,你倒是知道。 “是不是又难受了?”白玉堂伸手去摸展昭的额头,展昭气消了一半,凑过去,“我早就好了,你看什么呢?” “展大人,白五爷。”这一带的人也差不多都认识他俩,看铺子的伙计就招呼他们“这是西域天水一带来的冰珀琉璃,好东西啊!” “你不是天玉行的伙计么?”白玉堂望了一眼不远处一座巍峨的大门,那宅子差不多将一整趟街都占满了,气派非凡,匾额上写着“天玉行”三个大字,龙飞凤舞的……是赵祯的亲笔题字。 “嘿嘿,五爷还记得我啊。”伙计乐得脸都开花了,“这不是老板娘最近喜欢上玩琉璃了么,从天水进了一大车来,我这儿卖些小物件,里头有大的,五爷有兴趣进屋瞧瞧去?” 白玉堂倒是也想找天玉行的老板娘打听事情,正想走,就见展昭站在摊边看。 “冰珀琉璃啊,晶莹剔透的是挺好看。”展昭看中了一只胖乎乎的兔子,就伸手想去摘,却被一只手抢先摘了下来。 展昭下意识地一转脸,就见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个应该是少爷,穿帛戴玉,十分的体面。身后一个黑衣服的小厮,挺机灵的。那年轻公子可能十岁,小厮看着菜十六七。 那公子摘了小兔子给小厮看,“你看这个兔子好不好看?” “挺好看的二少爷,不如你就买这个吧?” “嗯。”那位二少爷点点头,美滋滋地问伙计,“这多少银子?” 伙计看了看展昭,这个是他先看上的。 展昭自然不会跟个半大小子抢东西,就对伙计笑了笑,示意——无妨。白玉堂见他似乎喜欢琉璃,就站在一旁等一会儿,展昭说不定还能看中什么。 伙计告诉那二少爷,“十两银子。”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觉着有些贵,这琉璃不是什么玉器,估计是伙计做买卖呢,觉得这二少爷穿得不错,有意开个高价,好让他还价。 不料那二少爷皱了眉头,“啧……那么便宜啊,送不出手。” 伙计一听真相转身抽自己一嘴巴,刚才早知道多要点儿。 “少爷,他已经要贵了。”那小厮嘴挺利索的,跟自家少爷说,“这个琉璃又不是玉器,就值个一二两的,这里小摊卖的都是便宜货,店铺里头才是贵的。” 伙计不乐意了,“唉,这位少爷这么说就不对啦,我这摊也是后头大铺子拿出来摆的,东西自然有贵有便宜。” 二少爷沉默了一会儿,眉头一挑,“原来这东西就值一两,你却卖十两?” 伙计赶紧摆手,“不能这么说啊,我这可是天水来的冰珀琉璃,和一般琉璃不同嗒,你想想,脚程费都得多少呢!” “呵。”小小厮煽风点火,“了不起啊,你们进货都是一车一车来的,平摊一下一个的进价就几钱银子,就是你做买卖不老实。” 白玉堂一看有要吵架的趋势,决定还是走吧。 伙计也懒得跟俩人吵架,到一旁去了。 那小厮将兔子挂回去,对他家少爷说,“走吧少爷。” 两人就转身走了。 展昭见他俩不要了,拿过小兔子瞧了瞧,越看越像小四子,就问伙计,“六两卖不卖?” 展昭老在这一带走动,知道规矩。一般叫十两的东西,本钱就三四两,通常五两伙计就买了,于是客人基本都还价到五六两。偶尔有些特别呆的,就跟天尊那样的,叫个高价,他若是不缺钱也就买亏了,这也不能说商家骗人,毕竟愿买愿卖,他卖的也是真东西,厚道倒是不厚道了些,属于宰客。 伙计嘿嘿朝展昭乐,点头,“六两行,买回去是给小四子的不?是的话收您四两银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挑眉——瞧瞧!小四子这面子多大。 展昭给了他五两银子,只是银子还没到那伙计手里,一旁伸出来了一只手,一把抢走了银子。展昭瞅着那只手挺眼熟的,不就是刚才抢玉佩的那只手么? 伙计一看就皱眉——还是那位二少爷。 那位少爷瞧了瞧伙计,“你这奸商,为何给他四两,给我却十两?” 伙计白眼,“我说这位大少爷啊,我怎么做买卖你也管啊!” “你这买卖有失公道!”那小厮还挺能蹦跶,“哦!我明白了,这琉璃是我们先看上的,我刚才看到他对你笑了,是不是让你叫高价讹我们的银子?好就地分赃?!” 伙计听了那小厮的话,愣了,良久才明白过来他说自己和展昭说好了讹人呢,哈哈大笑,“我说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小子,赶紧回家吧啊,别搁这儿吵了,跟你都说不明白。” “你敢说我没见识?!”那位少爷不干了,伸手拿过伙计准备给展昭包起来的小兔子琉璃,就往地上丢了出去。 “唉!”伙计大急,这么丢非摔碎了不可。 同时,人影一晃……伙计就见眼前蓝色的身影晃了一下,展昭再伸手,那琉璃兔子已经在手上了。 白玉堂嫌多事,又抛给了伙计一锭银子,拉了展昭,“走吧。” “慢着!”那二少爷不干了,伸手要拉展昭的胳膊,“兔子给我!” 白玉堂轻轻一带展昭,少年就觉手上一痛,似乎有人拍了一下,但又没看见,纳闷抬头。白玉堂脸色微微有些不善,心说这猫不是你碰的。 展昭这会儿,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二少爷,十岁没错,只是虽然做汉族打扮,但似乎有些像是外族,因为五官感觉和中原人稍微还是有些区别的。但是展昭看不出他是哪儿的人,应该不是西域那几国的。 “这兔子是我们少爷看上了。”小厮将展昭那五两银子扔了回去,又给了伙计四两,“我们买了。” 说完,将展昭拿在手里的琉璃抢了回来,交给二少爷,“少爷,您尽管扔,我们有的是钱,把他整个铺子买下来砸烂了都成!” 那少爷嘴角微微挑了挑,似乎心情也好了,伸手拿了琉璃兔子,抬手就扔了出去。 可眼看白玉堂一抬手……琉璃兔子不知道怎么就到了他手上,伙计一看糟糕了,把白五爷惹着了。 展昭伸手,将那琉璃拿了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白玉堂,“唉,去看天玉夫人不能空手去,你买两坛子好酒去。” 白玉堂就见展昭左边的嘴角瞧着,知道这猫估计是看那少年不顺眼,多管闲事的性子上来准备教训教训他了。点点头,白玉堂转身就到附近的酒庄买酒去了。 这天玉行,乃是开封府最大的玉器行。 玉器行的老板是个寡妇,叫风天玉,她亡夫是白玉堂和展昭的好友,人称玉痴的大才子江满湖。江满湖是大才,恋上了江湖女子风天玉,为她开了这天玉行。只可惜天妒英才,他年纪轻轻就怪病缠身,原本早就不行了,公孙愣把他救了回来,但也事先说了,至多再活两年。风天玉与江满湖感情深厚,两人又共同生活了三年后,江满湖就静静地就离开了人世。风天玉从此继承了这玉器铺子,越做愈大。 风天玉原本在江湖上就来头不小,常住开封后,交游极广,展昭知道白玉堂是趁着这会儿,找风天玉问消息去了。 那二少爷见展昭又捡起了琉璃兔子,十分不满,“把兔子还我,我不要了要丢了它!” 展昭一笑,“对啊,所以这兔子不是你的了。” “什么?” “你说你不要了,丢了,我捡起来的自然归我了。” 伙计赶忙将银子收了,点头,“我看见了!” “好啊!”那小厮跳脚,“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展昭依旧浅笑,“你说你能把整家玉器铺子都买下来砸烂,我怎么那么就那么不信呢。” “你觉得我买不起?”那少爷恼了。 展昭上下打量他,“你不像多有钱的样子。” “我呸!”那二少爷看伙计,“这铺子多少银子?” 伙计也乐了,“我说这位少爷啊,我身后的大铺子你就别想了,这一摊的琉璃进价是三千两。” “哈,不就三千两么!”小厮拿出银票砸在了伙计桌上,“少爷,咱们砸!” “好!”那少爷捧起玉器就往地上砸……可奇怪的是,等他气喘吁吁砸了所有的东西,东西却都到了展昭手上。 伙计乐呵呵收了三千两。 展昭将玉器都还给了那伙计。 “你干嘛?”那少爷不明白了。 “我捡到了却不想要,所以白送给伙计了。”展昭一笑,“有本事你再买再砸啊?没钱了吧。” “爷爷银子多得是!”那少爷气得一张脸通红,让小厮买给了银子,他再砸,展昭依旧都捡了,给伙计。 最后那少爷都砸不动了,累得靠在摊子上,越看展昭越来气,“你这混蛋……给钱!我就不信砸不了。” 伙计捧着几万两银子都乐晕了,这不白给钱么。 那小厮尴尬地揪了揪他家少爷的衣袖,“少爷,我们没银子了。” “什么?” “要不然,我回去拿?”小厮哭丧着脸。 那少爷脸涨得通红。 伙计乐呵呵逗他,“哎呀,没银子啦,我这玉器铺可还好好的呢!” 那二少爷像是恨极了,跺着脚怒瞪那伙计,“奸商!你等着,我让人拆了你的铺子。” 伙计一挑眉,“我说你才是小混蛋,这开封府大家讲道理,动不动拆铺子,你有点儿王法没有?” 那少年气得脸都皱到一起去了,身后小厮小声嘟囔了一句,白扔了几万两。 展昭见差不多了,将玉器还给伙计,一挑眉。 伙计也笑了,将银子都还给了那小厮,“拿着钱。” 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解。 “这位是衙门的大人,怎么会跟我合计起来讹你们银子,不过你们也太嚣张了些。”伙计伸手将那小兔子琉璃包好了递给展昭。”他在这界面上混久了,知道这少年随身带了那么多银子,一定来头也不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能给老板娘添麻烦啊,于是也不想跟他多计较了。 小四子收了银子看二少爷。 那二少爷看了看展昭,“你功夫不错啊,我叫……刘度,你叫什么名字?” 展昭想回答,就见不远处白玉堂走过来了,手上拿着酒坛子对他轻轻一扬。展昭就跑过去了,跟白玉堂一起进了天玉行,找风天玉打听消息去了。 等人都走了,那二少爷问伙计,“唉,伙计。” “啊?” “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你不是本地人啊?连他都不认识。”伙计笑,“那是展昭展大人,鼎鼎大名的南侠客。” “展昭?”二少爷抱着胳膊皱起了眉头,“原来他就是展昭。” “少爷少爷。” 二少爷正出神,就感觉身边小四子拉着他的一袖子直拽,声音还有些抖。 “干嘛你?” 小厮十分害怕地示意他看不远处。 二少爷一转脸,就见不远处的巷子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靠着巷子的墙壁。一旁房舍的屋顶正好斜斜落了一道影子在墙上,遮挡了他的面容,远远地,看不清楚样貌。 但是那少年瞬间白了脸色,一旁小厮小声说,“赶紧回去吧少爷。” 伙计有些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巷子里的人正转身走进巷子,他只看见了个背影,微微皱眉——他见得人多了,本能觉得,那人似乎功夫不错,而且……有一股阴森的感觉。 那位刚才还挺嚣张的二少爷不知为何已经蔫了,怯怯地拉着小厮往前走,追进巷子里边去了。 第225章 木盒藏疑 展昭和白玉堂进了天玉行,找风天玉去打探消息。 玉铺里,风天玉正端坐在后院的桌边,用一块水砂石,轻轻地打磨着一块玉器。 见展昭和白玉堂来了,她放下石头乐,“吃了定亲酒后上哪儿去了?叫我好找!” 展昭和白玉堂也笑了,坐下与她谈话。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俩突然上我这儿来了,是想打听什么吧?”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绕圈子,但又不能直说皇陵被盗,只得问风天玉,“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手上有心奇玩意儿?” 风天玉愣了愣,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挑起嘴角微笑,“这也说得太笼统了些,稍再明白些?” 展昭想了想,“就这几天,让人很吃惊的那种。” 风天玉听后点头,“嗯……我大概猜到你们要说哪件事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果真有风声了? “其实不少人都在猜了,最近皇陵附近守卫增加了不少,是不是皇陵出了什么事情?”风天玉问了一声,也的确问在了点子上。 知道这种事情展昭不好直接回答,风天玉看了看两人的神色,也猜得差不多了,就自顾自往下说,“只是这次绝对不是这一带的人做的事情。” “这么肯定?” “嗯!”风天玉摆手不停,“谁敢偷皇陵啊,不过么……我倒是曾经听过一个关于皇陵的传说。”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洗耳恭听状。 “当年太祖南征北战的时候,得到过一些宝贝。”风天玉神秘地一笑,“我也是听满湖说起,据说是在出海的时候得到了,似乎是拦下了一艘漂浮的破船,找到了为数不少的稀世珍宝。” “破船……”展昭皱眉,“那些珍宝是什么东西?” “那我上哪儿知道去。”天玉夫人一摊手,“不过我认识个明白人,说不定,他能给你们些线索。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天玉夫人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有个外号叫土爪狸的老头,是出了名的木匠。年纪么,得有些了吧。当年太祖活着的时候请他师父做过一个机关盒子,说是藏天机的宝盒,将来要带进坟里,以免遗祸后世子孙的。”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想问是什么宝贝,不过估计风天玉也不晓得,便寻根究底,想尽量打听一下关于那个外号“土爪狸“的木匠,他师父的话,估计已经仙逝了。” “那土爪狸早些年还听到有人提起过的。”风天玉想了想,“这几年就没有了,不过他手艺很好,估计找找木匠,或者找些地方上的老人,还能打听到一些。” 展昭和白玉堂觉得是条线索,又跟风老板娘闲话了几句,就告辞离去。 之后,两人去了一趟皇陵,发现果然守卫严密。展昭有赵祯给的彻查此案的手谕,自然通行无阻,白玉堂熟悉机关暗道,跟他一起进入皇陵的内部。 “我还是头一回进太祖的皇陵。”展昭看着四周围的壁画,大多记录了太祖一身征战的功绩。 “这皇陵大门封死,还有机关,是打盗洞进来的么?”展昭问陪同进来的禁军将领苏栋。 苏栋摇头“当晚所有守卫都被点了穴道,有人破坏了机关,打开大门进入内室,而且层层机关都轻而易举地打开了,我们查点了葬品清单,没有遗失任何东西。” 展昭跟他要来了清单,他也不太懂这种金银玉器,就顺手递给白玉堂看。 白玉堂拿过来细细看。 太祖出身戎马,不太喜欢金银玉器,陪葬品倒是有很多兵器、陶俑之类。看了良久,白玉堂抬头问陈栋,“有没有一个机关盒子?” 陈栋眨了眨眼,不解,“机关盒子?” “嗯。”白玉堂点头,“设计精巧不易打开的那种机木关盒子。” “没有。”陈栋想都没想就摇头。 “这么肯定?” “清单上的东西每一样我们都仔细比对过,没有少,关键是……陪葬品里面没有木头盒子装的东西!”陈栋十分笃定地告诉展昭和白玉堂,“唯一装在盒子里的是太祖喜欢的几枚刻印和一把匕首。刻印是装在锦帛盒里的,而匕首则是装在一个鎏金盒子,没机关。”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看来——对方可能是拿走了那个传说中的木头盒子?当然了,如果那个盒子真的存在的话。 之后,白玉堂就在地宫里转了起来,展昭站在一旁等着,十分有耐性。 陈栋不太明白白玉堂在干些什么,不过也不敢多问,只好在一旁等。 白玉堂找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按住了墙壁上的一快砖,不动了。 展昭赶紧跑过去,知道他肯定发现了什么。 “玉堂?” 白玉堂伸手轻轻将展昭拉到身边来,又示意陈栋躲开一点。 陈栋不太明白,往旁边让了让,忽然,就听到“嗖”一声,什么东西从耳边飞了过去。 陈栋一惊,猛然回头才发现身后的墙壁上插着一支短箭。仔细一看,心里突一下——因为在那根短箭的旁边,似乎有一个黑色的小窟窿。 陈栋下意识地脑门就有点冒汗,刚才白玉堂的确在那面墙附近看了好久,之后才到对面去的……是发现了那个窟窿么?他们几百个士兵这几天都快将皇陵翻了个底朝天了,却是谁都没注意这个窟窿。 白玉堂在射出机关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咔哒一声,暗格打开,里边是一个空空的方格。回头,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点了点头,这个机关曾经被打开过,被拿走的应该是这里的东西,的确可以放进一个很大的木头盒子。 陈栋也走了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暗格,打开了清单前前后后翻了个遍,摇头,“单子上没有这个的记载啊!” 展昭微微挑眉,问他,“你们怎么发现皇陵被盗的?” “门没关上。” “奇怪啊。”白玉堂有些想不通,“盗宝之人为什么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也对。”陈栋自己都点头,“如果他临走记得把门封死,我们可能一年半载都没法发现有人进来过。 “不像是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展昭和白玉堂喃喃自语一般,同时抬头看顶部。 陈栋也跟着抬起头,不太明白二人在看什么。 展昭忽然微微皱眉,一跃上了屋顶。这地宫十分高,穹顶弧形,四壁没什么特别好抓的地方。 展昭上了顶部一仰脸,脸朝屋顶往前划出去了一段路后下落,一个翻身稳稳落到了地上,指着头顶告诉白玉堂“有个手印。” 白玉堂皱眉,“有人埋伏在那里?” “或者是跟踪进来后,藏在了上面。”展昭提醒,“此人轻功极高,内力深厚。” 两人已经心中有数,可能进来的不止一个人,有可能在一人拿走了盒子之后,另一个突然出来抢夺。也许抢到了,被抢那位故意不关门想引起注意,又或者没被抢走,那人急急忙忙逃走了,没来得及关门。 之后,展昭和白玉堂又开始找起脚印来……原本地宫的地面上应该是落了一层灰的,应很容易留下脚印。但是正如陈栋说的,他们一大群人进来,踩得乱七八糟,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展昭耸耸肩,不无遗憾,如果有清晰的脚印留下来,可以推测出偷东西的人的大致体型。若是有交手那更好了,还能推算出武功门派。 陈栋很不好意思,非但没查到任何线索还给展昭他们添了乱,不过开封府查案就是快啊,一下子就有了线索。 展昭和白玉堂匆匆回了开封府,先找了府里最老的一个衙役,也号称开封万事通的金老伯。 “土爪狸啊!”金老伯点头,“哈哈,知道知道。” “哪儿能找到他?”展昭挺着急的。 “这个就难说咯。”金老伯摇摇头,“好些年没见着了。” “你认识他啊?”展昭和白玉堂都惊喜,这么巧? “认识啊,他虽然是木匠吧,不过性子很古怪,除了木头活儿做得好,石头活儿做得也很好。”金老伯说着,还撇撇嘴,“就是毛病多,这人疑心病极重,总说什么天要收他,或者什么大难要临头了。他每两三个月就要搬家一次,而且必定在家里安装机关,还要四通八达挖上三四条的地道,说方便日后逃跑用。” 白玉堂有些想笑,叫那人爪狸还真没叫错,比石头剪子还爱挖洞。 “他逃什么?”展昭不解,“有人抓他?” “谁知道啊。”金老伯摇头,“我认识他完全是因为巧合,他挖坑不小心把人家的地窖给挖开了,别人当他是小偷,抓住就报了官。” “那包大人也认识他?” “当时大人的确问了一下他的情况,老头年纪大了还有些疯疯癫癫,大人让他帮着人家把地窖修补好,也就没为难他。”金老伯说着,又有些担心,“他出什么是了么?我记得他人还挺不错的,偶尔疯癫之外都很正常。我孙女儿出嫁的时候,拜托他做了个首饰盒,做得是漂亮极了。” “土爪狸,本名叫什么?” “叫图垒。” “姓图?” “没错,人么,年纪不小了,得有个五六十岁,一头白头发,瘦猴儿似的。他有个比较明显的特征,在左边腮帮子靠近下巴的地方,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很好辨认。” 展昭和白玉堂得到了紧要的线索,急匆匆回书房。 赵琮和八王爷已经回去了,众人正准备去宫里参加赵祯的晚宴,都收拾好了就等他俩。 展昭很想说查案不去了找个借口开溜,不料包拯黑着脸,“一定要去!” 展昭瞧着白玉堂。 白玉堂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准备晚上去太白居喝一杯、或者早早睡一觉,总之比在皇宫坐着好。 没想到包拯转眼看白玉堂,“白少侠也要去!” 白玉堂一愣,展昭也说,“他又不是官员,为什么一定要去?” 包拯失笑,心说刚定亲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伸手轻轻一捋胡须,“他是官员家属,皇上圣旨上说了,要携眷出席。” 展昭眨了眨眼,随后笑得欢畅,伸手一拍白玉堂肩膀,“眷,换衣服去!” 白玉堂回到房间,才瞬间意识到自己被划分在了“家属”一类。展昭乐颠颠地伸手揽他肩膀,“如花美眷!” 白玉堂伸手就去抓他,展昭一个翻身跃了出去,站在房门口还气白玉堂呢,“眷,快些啊!” 白玉堂叹气,赵祯明显是故意的! 等众人都换好了衣服,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一起出门赶往皇宫。 途中,公孙和赵普同坐在黑枭背上,小四子和箫良分别骑着石头和剪子,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出行。 展昭到了轿子边,将大致的调查结果跟包拯说了一下。 包拯暗暗点头,问赵普,“先皇有陪葬一个木头盒子么?” 赵普一脸茫然,“那我就真不知道了,不过里头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都陪葬了还挖个暗格藏起来?” “有多少人是有可能知道的?”公孙问。 “我看……还真的不剩下几个了。”包拯也有些为难,转念一想,“倒是能问问庞吉,说不定他会知道。” “不问问八王爷么?”公孙问,“他可能知道得比太师多。” 赵普笑了,“问太师的意思就是让他去打听。” 众人都觉得是好法子,太师心眼儿贼多,估计能考虑到各方面都很周详。 赵普还对公孙眨眨眼,“庞妃都有了,日后他可不得跟你搞好关系么,一定帮忙的。” …… “唉,小事情,抱在老夫身上!” 果然,众人到了宫门口下马入宫,这么巧就碰上了庞太师。 赵普跟他一说,庞吉拍着胸脯满口答应,脸上喜气洋洋的。 包延问庞煜,“你爹心情很好啊?” “我姐又有了,爹可不开心么!”庞煜抱着个胳膊对包延龇牙,“现在谁都阻止不了他高兴,嘿嘿!” 展昭忽然想起来,庞煜也算是交游广阔的,就问他,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土爪狸”的木匠。 庞煜搔了搔头,“那还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开封卖最贵的盒子在哪里。” “最贵的盒子?”白玉堂觉得好奇。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谁没几件珠宝首饰,是不是?”庞煜显然还挺懂行的,“好东西总不能就拿个碎布包一下,都要拿盒子装起来,这好盒子可不比珠宝便宜。” 包延摇头叹气,“一看就是经常流连青楼的人。” 庞煜冤枉,“小馒头,说什么呢你,我家里娘多你不知道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什么铺子?” “那家铺子叫金霞满堂。”庞煜拿出一块随身带的玉佩交给展昭,“这家只接待熟客的,要买东西也得排队,不过盒子真的挺精致,据说是找最好的木匠雕刻的。大概天下的木匠他们都能有些联系。”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挑眉,觉得这的确是条好线索,金老伯不也提到土爪狸给他孙女做过首饰盒么。 走入御花园,因为赵普在呢,群臣都来问候。刚入座,就见赵琮走了过来,“九叔。” 赵普点点头,见八王爷不在,微微蹙眉,“八哥呢?” “哦,我皇娘突然病了,父王让我先来。” “什么?”赵普眉头一皱,“病得严不严重?” 赵琮摇头叹气,“不清楚啊,下午突然就不舒服了,请了好几个郎中也没查出来病因,父王一直陪着。” 赵普脸上显然闪过一丝担心,毕竟是柴郡主一直照顾着,对赵普来说跟亲娘也没太大差别。 “不如我去看看。”公孙见赵普忧虑,也担心柴郡主的身体。 赵普很想和公孙一起去,不过今天给他们接风的,他若是走了…… “展护卫、白少侠。”包拯立刻来救场,“你俩送公孙先生去一趟吧?” 展昭站起来,却听赵琮说,“不用,让我手下送先生吧,几位今日是主角,怎么好离席?”说着,对身后招了招手。 有一个黑衣的男子走了上来,赵琮吩咐,“送公孙先生回王府,若出了什么事为你是问!” 男子点头,但公孙还没迈开腿,就被小四子拽住了。 公孙回头,小四子抱着他的胳膊紧张地盯着那个黑衣人,“爹爹不要去。” 公孙摸他脑袋,“你在这里陪九九,我去看看柴郡主就来。” “我也觉得不太妥当。”展昭同时一伸手,拦住了公孙,看向赵琮身后的那个黑衣人,“为什么王爷会留一个杀手在身边?” 赵琮一愣,回头,身后那人依然气定神闲地站着,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赵普皱眉看展昭,“杀手?” 展昭点头,沉下脸色,“杀手枯叶。” 站在赵琮身后的那个人戴着半边树皮面具,可不就是昨晚上夜袭开封的枯叶么。 赵琮惊讶,回头看枯叶,“你是杀手?” 枯叶微微一耸肩,“恐怕展大人认错人了。” 正这时候,就听有通报声传来,“皇上、太后驾到。” 众臣赶紧回到了座位上坐好,剩下开封府众人和赵琮,也都回去自己的座位。 公孙看了看赵普,赵普拉着他坐下。坐好了手也不放开,跟怕丢了似的。 展昭见白玉堂脸色也不善,伸手按了他的手背,示意——慢慢来。联想到昨天枯叶说以后应该会经常见面,两人都有所悟,原来他投靠了赵琮……这次的麻烦,看来是当真不小。 赵祯免去礼数,说好久没聚了,抽空群臣聚一聚,也顺便给赵普他们洗尘,不必拘谨。当然,他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八王不在,惊讶问赵琮,得知柴郡主病了,太后第一个急了。 “太后。”赵琮道,“我刚才还跟九叔讨公孙先生去给皇娘看病呢,最好能在王府住一段时间帮着皇娘调理调理。” 展昭和白玉堂案子冷笑,身边赵普身上都杀气泛滥了——赵琮不要命了? 包拯和庞煜暗自摇头,赵琮是装傻充愣呢,还是心怀不轨呢?可坏就坏在话没说错,佯装不知,拿他一点儿辙都没有太后一拍手,“对……干脆啊!来人!”话音一落,就有宫中侍卫过来,“去,抬着哀家的凤驾去把嫂嫂接进宫里来,哀家要亲自照顾她。”说完看公孙,“公孙先生一会儿要替哀家好好给皇嫂诊脉啊!还有庞妃也是。” 公孙会心一笑,点头答应。 庞煜紧着对包拯使眼色——姜还是老的辣啊。 赵琮起身谢礼,也看不出什么不妥,还连谢太后关照,显得挺开心……演技好还是没心没肺呢? 回头,赵琮对公孙也拱手,“有劳公孙先生了。” 公孙笑了笑,示意无妨,赵琮再看赵普,却是吓了一跳。 赵普沉着脸坐在那里,眼神冰冷,赵琮不自觉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一阵恐惧之感,幸好身后枯叶轻轻拍了拍他背,才没有失态摔了手里的酒杯。 放下酒杯暗暗握住自己有些僵硬的手,赵琮可算明白为什么战场上有让赵普吓死的人了,两只眼睛不一样,看起来妖异得厉害。 展昭对白玉堂摇头——赵普果然翻脸了。 白玉堂笑得无奈——那是,主意都打到公孙头上来了,赵普可不得翻脸了么。 随后,赵祯让人开席,叫众臣随意,大家也都来给赵普、包拯和庞太师敬酒。 展昭拽过小四子,往他嘴里塞丸子,边问他,“小四子,你刚才干嘛不让你爹去?” “唔?”小四子嚼着个丸子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那个人我以前见过啊,是坏人。”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盯着小四子看,“哪个人?” 小四子遮住自己半张脸,“这个!”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明白是指枯叶,忙问,“你在哪儿见过?什么时候?” 小四子仰着脸,“嗯……” 展昭和白玉堂在那儿等着小四子快些说,可是小四子的架势像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于是急得展昭和白玉堂抓耳挠腮的。 小四子想了半天,扁嘴,“忘记掉了,不过我记得讨厌这个人。” “你再好好想想!” “唔……”小四子是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小四子,来,皇奶奶这儿来!” 这时候,皇太后叫小四子,小四子跑过去陪皇太后了。 展昭和白玉堂瞬间就觉一颗心被吊了起来——小四子不可能见过枯叶啊,在什么时候见到的呢?还知道他是坏人…… 第226章 毒计 展昭拽过箫良,小声嘱咐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从小四子嘴里问出他在哪儿见过枯叶。” 箫良将这活儿应承了下来,展昭和白玉堂才稍稍松口气——反正能对付小四子的,估计也只有箫良了。 酒过三巡,小四子说想去看胖姨姨和香香,太后就拉着他的手往后走了。赵祯看了包拯一眼,包拯用胳膊肘捅了庞太师一下。 庞吉正喝酒呢,好悬一口酒从鼻子里喷出来,怒瞪包拯。 就见包拯正看太后那头呢。 庞吉赶紧蹦起来,“老夫也去看看王妃。”说完,颠颠儿地就跟去了。出了院子,太后一边拉着小四子的手,边问庞吉,“太师,有什么要问哀家的?” 庞太师立刻竖起大拇指,“太后太聪明了!都看到老臣心里去了,老臣对太后的敬仰真是……” 太后深吸了口气直摆手。 小四子掐了掐胖太师的裤腿,“小肚子,直说,不准拍马屁。” 太后听得直乐,太师也笑嘻嘻将小四子拉到自己这边,低声问太后,“跟您打听个事儿……” …… 此时,赵琮站在不远处和众臣聊得热络,这边赵普坐着喝酒,似乎有心事。 公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别愁眉苦脸的,吃点东西。” 赵普看了看静静站在赵琮身后的枯叶,低声告诉公孙,“你这几天别一个人出去知道么,我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嗯。”公孙点头,拍他肩膀,“放心吧。” 展昭留神观察赵琮的情况,白玉堂却是没怎么在意,四处看了看,一眼看到站在角落的回廊里,陈班班似乎正看着自己。 白玉堂微微一愣,果然,陈班班抬手对他招了招手,像是示意他过去。 白玉堂和陈班班交情比较深,毕竟白玉堂救过他一命,陈班班对他十分照顾。 到了陈班班身边,白玉堂有些不解。 “来来!”陈班班招招手,往后边园子走去。 展昭自然看见了,白玉堂对他一挑眉,展昭估计也是赵祯安排的,于是没动弹,继续喝酒,边盯着赵琮及枯叶的动静。 “白少侠。”陈班班带着白玉堂到了一座类似于祠堂一样的小殿里头,取出一个大口壶来,放到了桌上。这壶够大的,酒坛子相仿,似乎很沉重。 陈班班打开了壶,从里边取出一支发簪来,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皱眉,这发簪并非是女人的那种发簪,而是男人用的那种简单的木头发簪,上边刻了几道浅浅的花纹,看起来相当朴实。 “这是什么?”白玉堂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接,他最怕碰陌生人的东西,别人插在头发上的钗他怎么会拿,又不是那猫的。 陈班班无奈地笑了笑,“知道太史公么?” 白玉堂失笑,“知道啊。” “历朝历代都有史官,我朝也有个有名的史官,叫陆心程,白少侠听过么?” 白玉堂欣然点头,“自然听过,不是说已经被太祖下令斩首的么……” “太祖当年,斩的是他的发髻。”陈班班说着,将那坛子转过来一些,就见果然上边刻着陆心程的牌位。 白玉堂暗暗咧嘴——原来是个骨灰坛子。 “陆心程虽然性格顽固不化,还爱说丧气话,但聪明绝顶记忆极好,而且博古通今,太祖实在是不舍得杀他。”陈班班将发簪塞到白玉堂手里,将骨灰坛子归位,“太祖一直将陆心程带在身边,后来带他南征北战,直到有一天,陆心程忽然被开刀问斩就地火化……从此消失于人间。” 白玉堂点头,他倒是也听说过关于这位奇人的传说。 “只是先皇临终前曾传话下来,告诉我说,陆心程其实没死,他答应先皇,为他保守一个能挽救后世子孙的大秘密,隐遁民间,而这根发簪,就是找到他的最好线索。” “就凭这样一根发簪?”白玉堂拿着簪子打量一番,只是普通木制簪,几条道道的花纹,说明什么呢?没地图也没暗语,这有些难度了……一想到陆心程的智慧和技巧,他设下的迷局,不好破啊! “先皇嘱咐了,等到十万火急之时,将这件事告诉皇上,让他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办,那人最好还别是官府中人,还要胆子够大、够有本事。”陈班班尴尬地笑了笑,“白少侠,不是老奴恭维你,第一个想到的最好人选,就是少侠你了。” 白玉堂淡淡地笑了笑,拿着发簪,“你们想我通过这发簪找到陆心程的下落,问出那个大秘密?” “不错!” “我要告诉展昭的。”白玉堂也不是征求意见,直接告诉陈班班,不可能瞒着展昭做什么。 陈班班微微一笑,“那个当然,老奴只是遵从圣命告诉白少侠这些,而至于少侠如何去找……当然不过问。” 白玉堂点了点头,还是将发簪收了,“不过现在找,应该也找不到陆心程了吧?” “他估计早就过世了,可陆心程是个重情重义信守承诺的人,所以一定会将这个秘密传给后世子孙。”陈班班微笑,对白玉堂拱了拱手,“有劳白少侠了。” 白玉堂点头,见陈班班说完就要走,忽然心生一计,坏心眼上来了,叫停他,“等一下。” 陈班班回头,“少侠还有何不明?” 白玉堂微微一耸肩,“展昭是官差我不是,没理由要我白帮忙。” 陈班班笑了,“久闻白少侠富甲一方,应该不是为了钱,按少侠的性格也不会是为了权或者名利……莫不是少侠有什么想要又求不得的?老奴一定尽力成全。” 白玉堂一笑,“班班客气,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陈班班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白玉堂就低声说了两句。 说完,陈班班差点没乐笑了,捂着嘴点头,“这个好办这个好办,少侠稍等,老奴这就去办。” 白玉堂嘴角微挑,淡定地回到了展昭身边坐下。 展昭正等得不耐烦呢,心说陈班班神神秘秘地找白玉堂去打听什么? 见白玉堂坐下继续喝酒,展昭赶紧拍了拍他,问,“唉,他找你干嘛?” 白玉堂轻描淡写地回答,“想让我帮个忙,这里人多,回去详细给你说。” 展昭皱个眉头,“他们想让你替他们干活啊?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 白玉堂微微愣了愣。 展昭一脸忿忿,“竟然擅自使用我家如花美眷!” 白玉堂伸手揉眉心,正好赵媛养的那只小黑猫到了他身边,伸手一把掐住……捏着尾巴拽胡须,惊得小黑猫喵喵叫着就逃走了。 展昭正得意,这时候,就见几个小丫鬟走了过来,往展昭眼前摆了几道甜点还有一碗甜羹。 展昭礼貌地道谢,转脸却发现白玉堂没有,又往一旁看,发现公孙和小四子都有,有些不解,“只有我有啊?” 丫鬟点头,笑眯眯说,“嗯呐!皇上说了,这个是给家眷的点心。” “家……”展昭来气,正色,“唉,这位姑娘你这就不对了,怎么看我也不是家眷!” “可皇上说你是啊……还说你不认就当众宣布你是眷。” 展昭张大了嘴深吸一口气,赵祯这招也太狠了些吧?转回头,就见赵祯对白玉堂微微一挑眉,白玉堂点头轻轻拍了拍胸口的那根发簪——包在我身上。 赵祯举杯敬他,展昭愤愤,果然说好了! 小丫头拿着勺子给他,“展大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展昭心不甘情不愿接了勺子,赵祯这家伙,什么都做得出来,还是别跟他硬碰硬,一会儿要是他真的发起疯来在众臣面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可得受气了。 想到这里,展昭郁闷地瞧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觉得这样倒是的确有些欺负展昭的意思,不过这猫刚才左一个家属右一个眷的,叫得也没留情面。 展昭拨弄了两下甜汤,忽然捞到一个莲子,舀出了满满一勺子甜汤递给白玉堂,“玉堂,你吃!” 白玉堂微微一愣,双眼就有些移不开了,这猫笑得真开心。 展昭笑眯眯将勺子放到他嘴边,“大嫂说你喜欢吃莲子的。” 白玉堂看着展昭的一张笑脸,本能地就张嘴将那一口送到嘴边的美食给吞下去了。甜甜的汤水再加上清脆爽口的莲子,还有展昭那一声好听的“玉堂”。 白玉堂就觉得心飘乎乎的,一抬头,却见赵祯坐在最上手的龙椅上,抚着额头苦笑,颇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而同时,展昭已经将一汤盅甜羹都塞进了白玉堂的手里,“你吃啊,里边很多莲子!” 说着,又拿起一块核桃酥送过去,“配着核桃酥吃,多吃点!”说完,刚才小丫鬟端上来的点心都被移到了白玉堂的面前。 于是,身边那几个小丫头捂着嘴笑着就跑了,白玉堂也回魂了,暗骂自己不争气,叫展昭三两下糊弄过去了。在看赵祯,只见他一摊手,对白玉堂示意——不是朕不帮你,你自己把持不住啊! 白玉堂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索性捧着甜汤吃起来,味道还不错啊。 展昭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吃,心情阴转晴,反正都是眷,也不吃亏。 又过了一阵子,太后的丫鬟跑来传话了,说柴郡主已经送到,病得真的很重。 赵祯赶紧令群臣今日到此为止,早早回去休息,就带着公孙赵普他们往后院去。 赵琮也跟着进去了,枯叶却没有尾随,转身似乎要走。 展昭可没让他走的意思,一跃上了屋顶拦住他去路,“枯叶。” “展大人,有何指教啊?”枯叶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展昭,又见白玉堂在下边站着似乎并不想上来,冷笑了一声,“我不过小王爷的一个随侍而已,至于什么杀手,展大人实在认错人了。” 展昭眼神一凛,想起那天他说白玉堂的事儿来了,动了些杀气。 枯叶微微一惊,展昭果然好深厚内力,见他眼神不善,知道他对自己有意见,慢条斯理地问,“展大人……不会真的打算在皇宫的屋顶上跟我较量一下吧?” “要不要选个空地方?”展昭似乎坚持要为他家“美眷”强出头,白玉堂知道以展昭的功夫对付一个枯叶应该没问题,也没干预。 这时候,屋顶上落下了另外一个人来,站在展昭身旁。众人一看,是皇宫的守卫南宫纪。 南宫纪似乎是有意要阻止双方的争斗,对两人摆手,“都是自己人,息怒息怒,一场误会而已。” 展昭皱眉,这又唱的哪出? 枯叶只是无所谓地一笑,“那各位,过几天再见。”说完,一闪身离去,临走还不忘横上白玉堂一眼,似乎有什么深仇大恨。 展昭看南宫纪,像是问——这人真的要自由出入皇宫? 南宫纪转身,低声跟展昭说,“展大人稍安勿躁,皇上有话,还不是时候,日后乱子还多着呢。 南宫纪是走了,展昭和白玉堂则是觉得耳朵嗡嗡响——还有乱子?难道还不够乱! 到了后宫太后的宫殿,院子里包拯他们都在,八王爷也来了,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等,庞太师在安慰他。 “怎么样?”展昭过去问庞煜。 庞煜小声告诉展昭,“公孙说柴郡主中毒了,还是一种中原一带很少见的西域奇毒。 “西域……”展昭皱眉,都回到中原了,怎么还跟西域脱不开关系? “要多久才能解毒?” “爹爹说要五六个时辰呢。” 这时候,小四子抱着胖乎乎的小香香跑了过来。 展昭赶紧抓住他,“公孙说王妃中的是什么毒 “爹爹说虽然是慢性毒,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中毒了,不是近期的事情!”小四子抱着香香拍了两下,还很熟练地晃晃她,边回答展昭,“可是王妃不记得什么时候中毒的了。” 展昭微微皱眉,看八王爷。 八王也挠头,“这……王府之中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人,怎么会下毒?!” “大概多少天前中的毒?”包拯问小四子。 “爹爹说有个小半年了。” “小半年?!”八王爷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竟然就沉默了下来,良久,“该不会……” “不会什么?”包拯纳闷。 “没……”八王爷摇了摇头,不说话了,走到一旁去坐着发呆。 展昭等人面面相觑,这是发现了什么,却不肯说?事关王妃生死,八王为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打住了呢?莫非是他不想往下追究。 庞煜见众人都没辙,摆摆手示意莫急,对展昭和白玉堂使了个眼色,两人跟他出去。 到了院子门口,就见几个丫鬟站在那里。 禁宫之内守卫森严,几个小丫头心急火燎担心柴郡主伤势,却又不敢进内院去打听,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团团转。 庞煜带着展昭和白玉堂远远出来了,那几个丫头一眼瞧见了,眼巴巴看着。 “唉……可怜呦。”庞煜还故意长吁短叹。 跟着王妃那个最年长的丫鬟受不了了,冲过来就问,“小侯爷,我们王妃怎么样了啊?” 庞煜为难地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两人望天不说话,等着庞煜套话。 “唉!王妃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呢?!真是……” “去哪个地方?”丫鬟们一头雾水。 “来不及了!”庞煜一跺脚,“都小半年前的事儿了,这会儿黄花菜都凉了,还不肯说。” “小半年前……”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啊!是去皇陵祭祖那次啊?”几个丫鬟急得哭了起来,“那天王妃是说见鬼了来着,还说恶心不舒服,怕惊动八王爷,所以我们都不准说的。” “那怎么办啊,王妃还有没有得救?”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微微一挑眉——王妃小半年前去了皇陵?众所周知啊,柴郡主是柴氏之后,应该是前朝余下的贵族。柴氏宗亲是应该很恨大宋的,唯独这柴郡主声明大义,毕竟再错也是上一辈的过错,她没兴趣追究。但皇族毕竟是皇族,柴郡主从不去参拜皇陵的,尤其是太祖陵,怎么还一个人去? 大概看出了展昭和白玉堂的疑惑,两个丫头支支吾吾地回答,“那个,王妃去的那个,不是太祖陵,而是……”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了然,还能有谁,周世宗柴荣的墓吧? 几个丫鬟尴尬地点头,庞煜撇嘴摇头,心说八王爷那是不能说,说了可不得罪皇上了么,这么多年关系密切,竟然去拜祭前朝的皇帝?! “你们说王妃那天不舒服,还见鬼了?”展昭觉得见鬼比较可以,追问,“详细说!” “对啊!”丫鬟们压低了一些声音,“我们拜祭完后,在别院里露宿一晚,当晚风雨交加,王妃大半夜的噩梦警醒,就说在门口有人影晃动。我们派守卫去看,但是为了不让王爷知道,也不引起人注意,咱们都是偷偷去的,守卫没带够。当时就有个会飞的白袍恶鬼飞了进来,还在王妃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什么?”展昭惊讶,“这……” 话没说完,就听一个嫩嫩的嗓音传来,“什么啊?!被咬开的,那就是有外伤的咯?” 几个丫鬟回头,就见是抱着香香的小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出来了,听了个正着。 “嗯!当时咬开了的,伤口已经好了很久……”几个丫鬟话没说完,小四子将香香塞给了庞煜,转身往里跑,边嚷嚷,“爹爹,有外伤的!有外伤!” 众人都不明白小四子怎么了? 而屋子里头,沉默片刻后忽然一阵脚步声,公孙踹开门大吼了一声,“有外伤不早说,想害死王妃啊!” 众人都一惊,才想起这个也算是王妃,就是实在彪悍了些。 八王惊得跳了起来 赵祯忍不住皱眉,“这究竟怎么回事?” 太后见八王爷还在那里犹豫,也气急,“老八,你倒是说啊,想急死人么!” 八王爷跺跺脚,死就死吧,大不了陪着夫人一起,便将那日王妃偷去祭拜先祖,还被恶鬼咬了一口的事情说了。 公孙听完后想了想,转身又进去了,叫丫鬟帮着打开柴郡主的衣领子一看,果然,肩膀后边有一片青吁吁的。 公孙沉下脸,“何等的歹毒!” 赵普不解。 赵祯也进来了,“先生?” 公孙将银针刺入王妃肩胛骨的淤青处,没多久,用了十几根银针驱毒,直到将那些毒素差不多都吸得差不多了,王妃面色也渐渐恢复,再不似刚才那般白纸一般。 “差不多了。”公孙给开了个药方子让陈班班找人煮药。 众人都不解,“不是说要治疗五六个时辰么?” 公孙摇头,伸手摸一旁小四子的脑袋,“不是,这种毒和另一种毒很相似,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有外伤一个没外伤。偏偏一中毒的解药是令一种毒的毒药。换句话说,我若刚才没停下来继续施针,王妃已经死了。” 众人都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好险! “这法子真歹毒啊!”包延和庞吉都摇头。 包拯轻叹,“下毒之人看来并不只想要王妃的命。” 太师也摸着胡须,“一箭三雕。” “爹。”包延问包拯,“什么意思?” 包延低声说,“柴郡主去祭拜先祖突然中了毒,八王爷会怀疑是谁给她下的毒?有可能怀疑皇上或太后。公孙先生神医盖世,这次特意将人接近了皇宫去治,若是治死了,八王估计会怀疑是皇上下的命令。必令皇上和八王之间有嫌隙。同时九王爷和公孙先生也会对两家多方猜疑,可不就是挑拨离间的妙计么?” 站在门口的展昭和白玉堂时不时地看一眼站在角落的赵琮的脸色。这个人,此时无喜无忧、无任何表情在他脸上。双眼看着前方,似乎是在关注柴郡主,但眼神又似乎漠不关心。 展昭看白玉堂——该不会,连亲娘也害? 白玉堂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在他眼里,亲娘为了别人的孩子能不要他,他反过来为了自己害死亲娘,有什么问题? 展昭皱眉,始终不想相信这种母子关系。 白玉堂轻轻一拍他肩膀——不见得是赵琮下的毒,但也难免跟他有些关系吧,人心难测啊,别忘了赵祯说过,还有大乱子。 第227章 毒舌传人 柴郡主的治疗很快结束了,人也醒了过来。 太后坐在她身边说她傻,祭祖拜先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怎么会怪罪。相反的,这么独自一个人跑了去,万一碰到危险怎么办! 柴郡主见太后皇上都没为难八王,也松了口气,身体还是比较虚弱,赵琮在一旁照顾她。 展昭远远看着,低声对身边白玉堂说,“不好办啊,柴郡主似乎十分疼爱赵琮。” “自己生的自然是疼爱的。”白玉堂摇了摇头,“更何况这么多年养在外面,多少会有些内疚的。” “而且赵琮看起来挺会讨人欢心。”展昭无奈,“还是说我们一直对他有偏见?” 白玉堂一笑,“就算没有紫影和赭影事先提醒,你也不会觉得这人讨人喜欢的。” “为什么?”展昭疑惑。 “因为小四子都不喜欢他。”白玉堂淡淡道,“庞太师让提防他。” …… 公孙的治疗结束,说柴郡主已无大碍,就是需要静养。 太后想留下她在宫里住,柴郡主似乎有些舍不得赵琮,就说想回家住,毕竟这么多年没在了,想尽量多陪陪赵琮。 赵琮也跟皇太后保证这几天都不外出了,好好照顾自家皇娘,柴郡主显然相当欣慰。 临走,八王爷忽然找到展昭和白玉堂,说借一步说话。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跟着八王到了偏院。 “赵琮这孩子,你们觉得怎么样?”八王爷忽然问。 展昭和白玉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展昭只好说,“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深交,不过小王爷一表人才,看得出十分的聪明。” 白玉堂在一旁暗暗叹气——的确,展昭也不算说瞎话。 八王苦笑,“那个,我不想瞒着你们,这孩子小时候做过很荒唐的事情,我一气之下,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把他赶走了,他独自一人长大,也没有爹娘在身边。我原本以为他再回来会恨我们,不过他却没用,本王看得出来,他是改好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只可惜孩子的心,藏在肚子里,谁都看不见。 “我跟他皇娘,始终都觉得欠那孩子的,当年若不是对他太过忽视,他也不会误入歧途,归根结底是我们的错。”八王伸手拍了拍展昭和白玉堂,“你俩与泽岚、公孙先生……那都是人中龙凤,良禽择木而栖,你们帮我提点提点琮儿。” 展昭点头,“八王言重了。” 八王爷满脸期待地看着两人,展昭和白玉堂都点点头,答应一定尽力。八王爷也算松了口气,回去后,展昭就看到包拯和庞吉不无忧心地看着八王,眼中似乎还有一丝的无奈。 “真可怜。” 展昭就听身后白玉堂忽然说了一句,惊讶地回头,他认识白玉堂那么久,白玉堂第一次说一个人可怜。他以前都不会对人抱有不必要的同情心,特别是家有逆子之类,他从来都说爹娘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真少见。”展昭忍不住问他。 “我不是说八王可怜。”白玉堂淡淡道,“是整个皇族,可怜。”说完,一拉展昭,回去了。 回到开封后,白玉堂将簪子和陈班班的话告诉了展昭,至于告不告诉别人,由展昭自己决定,于是……包拯的书房里,众人被叫到一起讨论下一步怎么走。 刚坐下,庞吉颠颠地跑来了,也不通传,踹开门就进,“老包,我打听到个事情!” 包拯皱眉看他。 没等包拯开口,庞煜正坐门口呢,“爹,有什么事你明早说么,这里是开封府又不是太师府,这么晚了你还跑来!” 气得庞吉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烧栗,“你他奶奶的小兔崽子还知道这里是开封府?你都拿这儿当自己家了还好意思说老子?你说说你几天没回家了!” 庞煜撇撇嘴,嘟囔一句,“家里又没案子破。” 赵普问,“太师,什么事?” “哦,老夫刚才听说过几天,西夏、辽、吐蕃、还有回鹘以及一些边塞小国都要派使者过来。” 众人都有些不解,“来干嘛?不年不节的。” “说是那三国先来谢谢王爷救了他们的重臣,另外好似有议和的意思。” 展昭立马对白玉堂挤挤眼睛——果然,还有大乱子! 白玉堂也不明白,“本来也没打仗,议什么和?” “他们的意思是说,不是他们想打仗,而是我大宋兵强马壮……”说着,庞吉看了看赵普,“尤其九王爷骁勇善战,他们那不是怕么,所以不得不防。就好似你家门前总蹲着只老虎,那我好歹也得养几条狗防备着是不是,如果把老虎关起来换成狗,那不就天下太平了!” 众人都一皱眉——原来,是变着法儿地想来骗赵祯削减军力,或者排挤一下赵普。 “老生常谈。”赵普冷笑了一声,“我原本都卸任了,分明是他们惹事。” 庞吉轻轻摆手,“唉,王爷,话不是那么说啊,您这卸任了还不是兵权在握么。这会儿,他们似乎想提议找个温和一点的人上任,跟他们能沟通的……” 赵普嘴角抽了抽,瞪眼“沟通?沟屁通,老子把他们肠子抽出来看他们通不通。” “啧。”公孙伸手抓抓他肩膀,“你又来了,别说一句就瞪眼么,要学会以德服人!” 赵普嘴角抽得更厉害,无语地看公孙,“亲,打仗怎么以德服人?他打我右脸我再递过去左脸让他打?” “不是!”公孙也跟他说不明白,想了想,正色,“就是你打了他左脸,他没及时递上右脸来给你打的时候,你也不能说他不懂事。” “哦……”赵普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那我以后适当忍耐。” 公孙伸手摸头,“嗯!也不用忍太多的。” 赵普心情明显阴转晴,大狗似的蹭了公孙手心两下。 这回,轮到在座的其他人抽嘴角,展昭和白玉堂忍笑忍得辛苦,公孙还教赵普忍耐,他自己脾气比谁都暴躁。 庞吉咧了咧嘴,找了张凳子坐下,“这事儿是太后悄悄跟我说的,说最近的事情太蹊跷了。先是那晚上遇袭,当日救驾的都是赵琮的手下,那几个黑衣人不显山不露水,功夫贼高强。皇上让人打听了一下,发现都是一些江湖异类,多为人所不齿的杀手。他有些奇怪,为什么普普通通一个赵琮,可以集结那么多的穷凶极恶之徒为他卖命?还有,赵琮既然救驾有功了,那就得给封赏,拖着不是办法,若是过几天再出点乱子和流言……到时候局面不好控制,所以让老包你尽快摸着个头绪!” 众人都点头,包拯问他,“你说了半天,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呢?” “打听什么?”庞吉一脸天真无邪。 包拯长叹一声,“我问你太祖当年弄到的事关天下存亡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哦……”庞吉眨眨眼,“这样啊,那我再去打听打听。”说完,转身走了,顺便不忘一把揪住庞煜的耳朵,“你也给老子回家!” 庞煜被揪出门还冲包延嚷嚷,“唉,小馒头,我明早过来,你给我留俩萝卜丝馅儿的包子!” 话音落处,“嘭”一声书房门关上。 众人面面相觑,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念头——堂堂庞太师,竟然沦落到给包大人跑腿。再看捻髯沉思的包拯……果然还是黑压白一头! 随后言归正传,展昭说了找陆心程传人的事情,白玉堂也拿出了簪子给众人看。 公孙接过簪子瞧了一眼,一笑,“哦,我知道他在哪儿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不是吧?这么快! 赵普得意地撇嘴——公孙博学自然与众不同! “巧合巧合!”公孙却是笑了起来,“这三道图案,横看是川、竖看是三,三川叠到一起是个田字。这开封城,田地大多在南边。另外三道划痕,也就是三道沟。在南边有个小溪谷,俗名就叫三道沟,这三道沟出产三七。估计说的是那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有门! “还有,这木头是黄梨木。”公孙接着说,“这种簪子很普通,只能别发髻不能别箍也固定不住头巾,黄梨木加发髻,我听说陆心程平生最爱吃的就是三黄鸡。不如明早上南边的三道沟一带找找养三黄鸡的人家,主人家姓陆,只有发髻不别簪的打扮。” 包拯摸着胡须频频点头,看包延,“学着点!” 包延一脸佩服地盯着公孙,服气得无可无不可的,就凭一根木簪上头三道沟,竟然推测出了人家的所在还有人的样子,怎么能不佩服呢! 包拯就让展昭明天去趟三道沟找一找,白玉堂作为“家属”,自然跟着。 赵普说明天要去王府陪郡主一会儿,下午还要去趟军营。 公孙原本也想去看王妃,但赵普不放心,让他带着小四子留守开封,最后公孙决定跟展昭他们一起去找陆心程的后人。相传陆心程这人是个怪到几点的鬼才,包延也要跟着公孙去,包拯就让众人早早休息,他继续派人,寻找丢失箱子的下落。 一夜无话,次日大早,公孙伸了个懒腰精神气爽地站在院子里,身边是趴在石头背上连连打哈欠的小四子。 “小四子。”展昭正在井边洗脸,瞧见小四子的样子伸手捏他腮帮子,“小孩子早晨应该精神饱满才是啊。” 小四子怨念地看了一眼展昭,惊了展昭一跳。 公孙哭笑不得,“别怪他,昨晚上小良子问他在哪儿见过枯叶,小四子想了一宿,说睡不着了。今天一大早小良子叫他撵走去盯着赵普,可算清净会儿。” 展昭和白玉堂也怪不好意思的,给了箫良个艰巨的任务。 “赵普这么早去王府了?”白玉堂纳闷。 “哦,不是,紫影和赭影昨晚上似乎发现了些什么线索,今天一大早他就跟人一起走了,欧阳也来了。”公孙说话间始终带着忧心,军情之事他从来不跟赵普打听,但总觉得忧心忡忡。于是让箫良日夜不间断地盯着他,以免被人暗算。 展昭心中了然,伸手一拍公孙的肩膀,“赵普风里来雨里去的那么多年了,一般人难不住他的,别担心!” 众人准备完毕出发前,就听到院子外边包延和庞煜吵吵闹闹进来了。 “我说真的,你怎么就不信!” “八成你做恶梦呢!” “真的啊!” 庞煜似乎在跟包延解释些什么,但包延不信。 “怎么了?”展昭问两人,边往外走 “这人睡糊涂了,非说晚上听到鬼夜哭。”包延一指庞煜“真的!”庞煜急得跳脚。 展昭看白玉堂,那样子像是问——昨晚你听到怪声儿了没? 白玉堂摇头,展昭也摇头,他俩耳力好,如果连他俩都没听到,那估计就真是幻听了。 庞煜搔头,“没理由啊,明明听到了,奇怪啊……庞府里大家也都没听到,除了我小妈。” “小妈?”包延有些纳闷,“你家最小的娘不是六姨娘么?哪儿又多出个小妈?” “嘿嘿。”庞煜笑嘻嘻,“还不是俺爹欠下的风流债么。” 众人下意识地将胖胖的庞太师和风流债几个字联系在一起,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我小妈姓花,叫花叶彩。”庞煜一句话说完,小四子噗嗤一声乐了。 公孙见他在石头背上趴着,捏他,“笑什么?” “花椰菜。”小四子小小声嘟囔了一句。 众人也一脸佩服地看庞煜——瞧你小妈这名儿取的。 “啧啧。”庞煜摆手,“我们都叫她阿花,年纪大概没到三十吧……” “是三十吧还是三十八?”展昭问了一句。 “今年大概有个二十八九?”庞煜想了想。 剩下众人立刻一脸鄙视地看他,包延啐了他一口,“缺德不缺的啊,你爹都能做别人爹了,还娶过门?”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庞煜赶紧摆手,“我最小那个六姨娘都四十岁了,俺爹也有心无力啊!” 众人更加听不明白。 “这个阿花以前是我家的下人,年轻那会儿被我爹爹救回来的,力气很大功夫也好,我十几岁那年她来我家里,也算含辛茹苦带大我跟我姐,打架那叫一个狠啊,关键是她暗恋我爹!” 众人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口味很特别!” 庞煜也怪不好意思的,“这不我爹让她嫁好几回她都不干么,一转眼二十八了,再不嫁人就该三十了啊!她最近测了一卦,说二十八岁之前嫁不掉有血光之灾,而我爹又测了一卦,说最近血光之灾最好弄门亲事冲冲喜,于是就做了个挂名夫妻,两人都了了一桩心事。” 众人都觉得,这种家务事也没什么好管的吧,便没再细问。 庞煜掏着耳朵,“我昨晚上真的听到了,可刺耳了!” “什么样的声音?”公孙详细打听了下。 “嗯……你们放过风筝没?带空竹的那种,一放上去嗡嗡响,就是那种嗡嗡嗡的声音。”庞煜拍着胸脯打保票,“我昨晚听到这声音的时候醒着的!没睡着所以绝对不是做梦!” …… 絮絮叨叨了一路,众人顺利到了三道沟附近。 一打听,果然在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户陆姓人家,家里老人差不多都过世了,就留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平日喜欢耍钱,不学无术。家里的确养了很多三黄鸡,这小子养鸡有一套,开封城各大酒楼都到他家来买鸡的。 “不学无术?”包延觉得可惜了,如果真的是陆心程的后人,那么大的学问没继承,说不过去啊! 小四子这会儿差不多也睡醒了,坐起来,公孙拉着他手往前走,“小四子,有三黄鸡,我们买两斤鸡蛋回去做鸡蛋干怎样?” “好哦!”小四子最爱吃厨房大娘做的五香鸡蛋干,兴匆匆地就跟着公孙往前走了。 白玉堂轻轻一拍展昭,“猫儿,有人跟着我们。” 展昭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庞煜昨晚没睡好,也哈欠连天的,听到了,就压低声音说,“昨天我小妈还说呢,说最近开封府总是影影绰绰的,好似多了不少密探的感觉,别是要出大事。” “你小妈是江湖人?”展昭挺好奇。 “算吧,就是貌似名声不太好。”庞煜随口答了一句,“好像人称花慕吉。” “噗!”这回噗的是包延,“花母鸡……” 庞煜撇嘴,“她当年取名字的时候光顾着意思了没顾着读音,后来江湖人都笑她,她也退隐江湖了,懒得再争这些有的没得。” “意思?”包延脑筋一转,立马撇嘴,“该不会是仰慕你爹,所以慕吉了?” 庞煜笑眯眯,“可不是!” 庞煜答得轻松,展昭和白玉堂则是眉头微皱,江湖上,当年有个著名的杀手叫花木疾,武艺高强心狠手辣,但很早就传说已经惨死,该不会……就是这个含辛茹苦带大庞氏姐弟的花慕吉? 说话间,众人到了那一处农舍附近,一眼望去,够气派的!一大溜鸡棚,拉出半里地远,几个小丫头小伙计忙忙活活地正在给鸡舍里添食儿换水。这鸡棚里头的鸡,一溜都是单间,养得膘肥体壮油光锃亮,公孙就想买几只回去给小四子和箫良炖鸡,估计吃几只就能长个儿。 “几位要买鸡啊?”这时候,一个小丫鬟乐呵呵跑过来,见好些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还有个漂亮娃娃,脸上笑容更盛了些,“要几只?我们陆家庄的三黄鸡最好了!” 庞煜大手一挥,“要两百只!” 包延踹他,“有病啊你,买那么多鸡干嘛?” 庞煜揉着屁股,“都说了俺家人多啊!” 包延一伸手,“五十只够了!” “嗯……” 展昭开始算人数。 一旁白玉堂抚着额头来了句,“都要了。” 庞煜回头对他竖大拇指,小四子笑眯眯对那小丫头说,“姐姐不要理他们,就要三只老母鸡和两只大公鸡,还要两斤鸡蛋。” 小丫鬟伸手拍了拍小四子的脑袋,“小娃娃懂规矩呀!我们这里的鸡,最多一次买五只。” 小四子点头,“嗯,一般鸡舍买卖好的都这样的,他们都是公子哥,不懂的。” 公孙在一旁捂嘴,展昭等人一脸沮丧。 小丫头吩咐人抓鸡去了,边说,“我们这儿鸡可贵哦,我家主人有规矩的,有钱人一百两一只,没钱的一两银子三只,你门是有钱人哦!” 众人都愣在那里。 良久,公孙笑问,“为什么定着种规矩啊?” “我家主人说了,有钱人平日肯定吃得很好,再补也没什么用。”小姑娘晃着两根小辫儿嘴皮子挺利索,“穷人家一只鸡可以正正经经补身体,鼎大用的。所以两者吃起来心情不同,对鸡的重视程度也不同。若是皇亲国戚沾边的来,一千两一只。” 众人下意识地看庞煜,庞煜撇嘴一指小四子和公孙,“你俩看我,亏心不亏心呐?!” 小四子和公孙对视了一眼,一拍额头——对哦,他俩也是皇亲国戚。 展昭笑了笑,觉得这么古怪的性子,这位主人和陆心程说不定还真的有关系,于是问小姑娘,“价钱你开吧,你们家主人是不是姓陆?” 小丫头点点头,指了指门口的牌匾,“不写着陆家庄么。” “我们能不能见见他?”展昭问。 “嗯……”小丫头歪着个头打量众人,“找他做什么呢?” 展昭还没开口,身边白玉堂插嘴说了一句,“赌钱。” “哈哈。”小丫头拍着手赶紧开门,“早说呀,我家主人有规矩,赌钱的进,其他免谈!” 庞煜一撇嘴,白玉堂够精明的,之前的确说了这家主人不学无术就爱耍钱。 “他爱耍钱怎么不去赌坊呢?”庞煜随口问了句,“我在赌坊都没见过他。” “呦,这位公子看来也是豪客。”小丫头揪住小四子的衣袖要跟他玩儿,边回答,“我家主人早些年被开封以及周边府县所有的赌坊、赌庄甚至赌摊都给禁了。因为他太厉害,老赢钱,所以没人跟他赌,这不自己给自己弄了个封号。说着,伸手一指通往后头幽静田园小院儿的门廊。 众人抬头一看,就见上边一个大牌匾歪歪扭扭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赌遍天下无敌手寂寞难耐 下联:骰子大小推牌九就是不败 横批——谁能赢我鸡白送 “噗。”小四子一捂嘴,“对子好怪,字好难看喔!” 公孙淡淡一笑,“他是用脚写的吧。” 众人都一愣,脑袋里同时蹦出一个画面——这人该不会故意有辱斯文的吧? 那小丫头拍着手蹦跶,“啊,先生真是慧眼,里边请里边请,杀杀我家主人的锐气吧,我们想揍他很久了!”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看那丫头,庞煜也问,“喂,他可给你工钱的,你这么说不要紧啊?” “怕什么!”小姑娘一拍胸脯,“我家主人太讨人厌了,根本没人肯给他干活,所以他都不敢得罪我们。” 众人一挑眉——真有那么讨人嫌的人么? 众人往里,走进第一趟院子,在第二趟院子门前停下,小丫鬟喊了一嗓子,“讨厌鬼,有人来找你赌钱了!” “啪啦”一声从院子里传出来,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似乎是骰盅或者牌九。随后有人嚷嚷,“这世上竟然还有肯来跟爷赌钱的人,小玉,今晚上母鸡肯定下红蛋!” 展昭对白玉堂使眼色——似乎天下丫鬟都叫小玉啊! 白玉堂一脸鄙视——不是小玉就是小翠,没办法,给丫鬟取名字的人太懒记性还不好,怕取复杂了记不住! 小玉一叉腰,“他们说能赢你!” “呵呵。”笑声传来,“输了老子要他们从狗洞钻出去的啊!” 白玉堂眼皮子一挑,心说不管赌不赌,进门先揍他一顿再说,怎么说话的。 展昭反问,“那若是你输了么?” “不可能!” “万事无绝对。”公孙一笑,“到时候你可不能耍赖。” “老子输了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展昭点头,对白玉堂挑眉头,“那先让他吃两百个生鸡蛋!” 白玉堂望天,小玉刚想推门,却听里头传来了一声惨叫,众人一惊——不好! 第228章 步步紧逼 这陆家庄庄主的宅子极有意思,大门打不开,据说是陆家庄庄主自己钉上的,小丫头搬来了一把梯子,叫展昭他们爬上去。 院子里倒是相当的整洁,正当中一张老大的赌桌,石头做成的,旁边一圈儿石头凳子,两边两棵硕大的无花果树,遮天蔽日的,很是气派。 树下站着个人,手里拿着骰盅,正仰着脸看从墙上下来的众人。 展昭他们自然也在打量他。这陆家庄的主人年纪不大,二十多岁,品貌也十分出众。看起来有些像书生又有些痞气,咧着嘴笑得一脸欠揍,手里拿着骰盅耀武扬威,“谁跟老子赌?” 展昭他们自然没人会接话,不然岂不成了认他做老子?这人张口就占人便宜,还真讨人嫌。 最后从房上下来的是小四子,胖乎乎扒着梯子要往下爬,公孙托着他屁股怕他摔下来,被那陆庄主看到了,乐得直打颤,“哪里来的小金猪?你们输了干脆将他给我吧,我缺个儿子。” 公孙嘴角抽了抽,想上去呼他巴掌,敢跟他抢儿子。 小四子下了地,拍拍手上的灰跑到前边看热闹。 那陆庄主蹲下“啧啧”了两声,跟引小猫小狗似的勾他,小四子一张脸憋红了,闭着眼睛仗着胆子骂人,“讨厌你!” 公孙扶额头。 身边庞煜就纳了闷了,公孙一嘴毒牙外加一条毒舌气死过多少人啊,怎么儿子就这么呆呢! 包延拉着小四子躲到一旁,“咱们不理他啊!” 小四子扁着嘴,那陆庄主乐得前仰后合的,公孙就想给他丹田来两根银针! 展昭对他一拱手,“怎么称呼?” “陆不败!” …… 白玉堂突然嘴角微微抽了抽看旁边,似乎并不认同。 “唉,你笑什么意思?老子真的是陆不败。” 公孙打量了一下此人,发现他穿着讲究,唯独脑袋上那个发髻有些光秃秃,似乎少了什么……现在一想,少的估计是一枚发簪。 陆不败哗啦哗啦地摇着骰盅,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像是问——真要在这儿陪他玩,还是就开门见山直接问? 展昭虽然也很想教训教训这毒舌,不过还是算了,事情一大堆,如果能成功问出当年的什么秘密,也省的再费周折。他们还要去趟庞煜介绍的什么金霞满堂,寻找那神神秘秘的土爪狸,问出木盒的秘密。 想到这里,展昭从怀中摸出了一枚木头发簪来,给陆不败看了看,“这发簪认识么?“陆不败刚才脸上还笑嘻嘻的,一眼瞅见那发簪后,愣了愣,随即笑容消失了,惊讶地看着众人。再随后,陆不败做出了一个众人都没想到的举动……撒腿就跑! 等白玉堂展昭倆高手明白过来,陆不败已经钻进了房间,关门闭户不见人了。 众人不明白这算是个什么状况,愣了一会儿,小四子眨眨眼,“跑掉了!” 展昭和白玉堂赶紧追,庞煜嚷嚷,“唉,我说陆不败你跑什么?!” 房门果然锁上了,白玉堂一脚踹了开来,展昭进屋翻找,没找到陆不败的人影,后窗户倒是开着。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铁定疑兵之计!从后窗户跑他们肯定能听到声音。 众人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陆不败,院外围墙上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丫鬟小厮,都交头接耳。 “哎呀,庄主总算是要挨揍了吧!” “也是该有人教训教训他了!” “得罪人了啊!” “展昭和白玉堂兜了一圈没找见陆不败,最后就发现石头在刨桌子底下的一块方砖。 众人都一挑眉,庞煜和包延轻手轻脚将桌子搬开,随后展昭二指一扣方砖,打开了隐藏着的地下室入口,果然……里头躲着抱着头的陆不败。 “出来。”展昭对他钩钩手指。 “我不!”陆不败撇嘴,继续抱着头蹲着。 白玉堂皱眉,“问你点事情,又不打你骂你怕什么?出来!” “就不!”陆不败还耍横,“有能耐你下来!” 展昭和白玉堂皱眉,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展昭要伸手抓他,被白玉堂拦住了,白玉堂轻轻一摆手,示意自己有办法。就见他低头对里头躲着的陆不败道,“我打赌你不敢上来!” 陆不败愣了愣,仰起脸,“赌什么?” 白玉堂一耸肩,“一千两怎么样?” “好!”陆不败一蹦上来了,瞪眼伸手,“一千两拿来!” 展昭一踹那石板,将地下室的入口给关上了,陆不败低头看了看,立刻苦了脸色。 再想跑,庞煜把门堵上了,包延和公孙也带着小四子走了进来,公孙不解,“我们不过问你些事情,你跑什么?” 陆不败一瞪白玉堂,伸手,“你小子行啊,来,一千两,认赌服输!” 展昭在一旁有些着急,心说白玉堂不会真的老实巴交给他一千两吧?虽然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出去救济贫民更好! 白玉堂不慌不忙,伸手从桌上拿来纸笔,写了“一千两”三个字,直接递给了陆不败。 “一……”陆不败拿着那张纸干瞪眼。 白玉堂一笑,“收好你的一千两,我可没说是一千两银子,而是一千两仨字。” “噗……”已经偷偷溜到门口扒窗户偷听的陆家庄下人们难得见陆不败吃瘪,乐得什么似的,一个劲笑。 展昭见这人痞力痞气的,也不跟他客套了,摸出了腰牌给他看,“我是开封府的展昭。”接着,又挨个给他介绍了一下其他几人,“想问你关于发簪的事情,你一见着发簪就跑,看来是知道来历的。” 陆不败颓然地坐下,似乎有点丧气,“真是的,上一辈我爹那会儿你们不找,这会儿偏偏来找我,我还以为这事情起码得轮到我孙子的孙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啊……要了亲命了!” 展昭将木簪放在他眼前,“事关重大,你还是说吧。” “啧。”陆不败苦着脸,“我爷爷呢,死前是跟我说过些事情,关于太祖当年跟他的一个约定。不过呢,他说不到万不得已天下大乱千万不能说出来。”说着,他仰起脸看众人,“这眼么前天下太平啊,也没有万不得已天下大乱吧?” 他的话说完,门口下人们都面面相觑,展昭觉得在这儿说不太好,“走,我带你回开封见包大人府说去。” “我才不去!”陆不败眼皮子一抖,“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 “你瞎紧张什么?”展昭皱眉,这陆不败疯疯癫癫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包大人就随便问你几句!又不要你坐监。” “我才不去呢,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严刑拷问?!” 展昭拿他有些没辙了,回头看白玉堂,像是问——你还有没有对付这人的招?没有干脆打晕他算了。 白玉堂略想了想,“让包大人下令所有赌场不准拒绝你入内怎么样?” 门口众位下人都暗暗挑大拇指,心说这位白衣飘飘帅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大美男真是太聪明了!这招绝对对症下药。 陆不果然受用,一拍胸脯一点头,“行!” 展昭笑着摇头往外请他,“走吧。” 到了门口,丫鬟小玉已经把展昭他们要的鸡和鸡蛋都准备好了,装车让陆不败赶着一起往开封府去。 路上,展昭对陆不败有些好奇,“你本名真叫陆不败?” “没啊,我叫陆生,念差了叫陆胜,可不就是不败么!”陆生还挺得意,“所以取个别名就叫不败了,多吉利!” 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好奇地看着这边的大人讲话,石头原本走得挺安静的,可突然……它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展昭和白玉堂也一把拽住了马缰绳,伸手对身后庞煜和公孙示意——别再走了,有情况。 陆生左右看了看,不解,“怎么了?” “你应该谢谢我们早些来找你。”白玉堂淡淡说,“也许想要杀你灭口的人已经上门了。” 陆生愣了愣,随即脸一白,拨转马头就跑。 “唉!”庞煜拽住他马缰绳,“你怕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在这儿呢!” “我不是怕这儿!”陆生急得直跺马凳子,“我家里还好几十个小伙丫鬟呢,还有几千只鸡!”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不至于会去陆家庄杀人灭口吧? 不过众人此时倒是也对陆生生出了几分好感来。这人的无耻无赖也只是装假的而已,关键时刻见本性,此人心地良善。 这时,陆生已经拽开了马缰绳,飞快地往回赶,展昭等人只好追上。到了陆家庄门口,果然就听到院子里边一阵大乱,鸡飞狗跳的。 大门敞开,丫鬟小玉带着一伙人拿着擀面杖跑出来,见着陆生就大喊,“庄主,有人闯进鸡舍啦!” 展昭和白玉堂就想进去救那些陆生的雇工,陆生抬手阻止,“骗进鸡舍了就没事了,等着吧。”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鸡舍里平静了下来,那几十个工人都没事,陆生得意地对展昭笑了笑,“我在里头装了机关了,厉害……” 孰料他的“吧”字没出口,就感觉迎面恶风不善。 白玉堂一抬手,一枚墨玉飞蝗石打掉了一枚已经飞到了陆生眼前就快碰着眉心的飞刀。 “啪”一声,镖落到了地上,蓝幽幽的光表明镖上有毒……看来是有人要陆生的性命。 展昭一挥手,庞煜带着公孙小四子他们退到了角落的位置,隐蔽到马车后边,那帮下人们也拿着工具找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展昭翻身下马,“出来吧。” 没一会儿,眼前四条黑影落下,挡住了去路,黑衣人各自手中握着两把弯刀……这可不是常见的兵器。 “弯刀门的?”展昭略感惊讶……弯刀门是个很神秘的门派,里边的弟子基本都做些杀人的勾当,是个十分有名的杀手组织。然而这帮人甚少到中原一带走动,更有流传说弯刀门实际是西域的门派,所以才会都使用弯刀。 弯刀是十八般兵刃中比较难以驾驭的一种兵器,然而杀伤力很大,袭击范围十分广,基本刀刀致命,远近都得意。 白玉堂在马上皱眉,“弯刀门的人,为什么会来杀一个养鸡的?” “刚才跟踪我们的人叫你们来的么?”展昭脑筋转得极快,“刚才那帮人看行动应该是受过训练的兵士,跟踪一点儿没经验,却不像是江湖人,莫非雇佣你们的是什么官府中人?” 几个黑衣人并不答话,看他们眼神空洞杀气十足,像是已经被训练成了完全的杀人机器。 展昭和白玉堂也不再多说了,交换了个眼色——一人两个,抓活的! 同时,就见那四个杀手腾身而起,举刀就向展昭和白玉堂袭击过来。白玉堂抽刀,展昭举剑,两人回击并且护住身后众人,很快两厢便打到一处。 一时间只有刀光闪烁,还有不断传来的金属撞击声音,也看不清楚是谁打谁,惊得庞煜直抹汗,那些丫鬟下人们拍着手叫好。 陆生也暗暗咋舌,白玉堂和展昭果然名不虚传,看来,事情真的到了这一步,投靠包拯,估计是最好的法子。 展昭和白玉堂稍稍花了些功夫,将那几个黑衣人生擒活捉了,白玉堂抛出了一枚响箭……这响箭种类各有不同,这次丢上去的是个蓝色的。蓝色就表明危险已经解除,不需要人支援,但是还需要人手帮忙打扫或者带什么东西回去。因此没一会儿,开封府就来了不少衙役,将黑衣人全部押送回府。展昭拆开了其中几人的面具看,发现这些人面部僵硬,而且也看不出是不是外族,莫非其中有什么古怪? 送陆生回到了开封府,这么巧,包大人刚好进宫办事去了,还没回来。展昭和白玉堂将人安排给了影卫们看守,陆生就跟公孙下棋象棋来了,据说这他也要赌。 展昭和白玉堂见时候还早,就想出门再找找那金霞满堂的首饰盒店面。谁知道好容易赶到了店门口,管事的说他家主人跑外地进货去了,可能这几天就回来,闹得展昭和白玉堂白跑了一趟。 往回走的时候,展昭想去附近的木器、石器甚至是玉器铺子再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土爪狸这个人,白玉堂自然是陪着。 只是,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吧,展昭和白玉堂在热闹的街市里走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迎面就遇上了也在逛街的赵琮,他一身便装行色匆匆,身后跟着的是枯叶……那张阴阳脸也遮着蒙面的纱巾,似乎是不想引人注目。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狭路相逢。 白玉堂无奈一笑,这里是开封龙蛇最混杂的一个地方,他赵琮是堂堂的小王爷,上这儿来做什么? 正想着,赵琮已经到了他俩眼前了。 “展兄白兄,这么巧?”赵琮一脸热情,但是眼里却似乎还有一些意外,还有点困扰。 这可给展昭和白玉堂提了个醒。 原本他俩以为赵琮有什么事,故意在这里狭路相逢,但如今一看满不是那么回事!应该是赵琮要去办什么事,不想让人知道,却不料在这里偶遇了他俩。 展昭嘴角微微翘起,身边白玉堂心领神会,这猫估计要兴奋了,自己送上门的鸭子,哪里有不煮的道理! 只见展昭笑眯眯回答赵琮,“是啊小王爷,这么巧?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哦……阿叶带我来的,这里还挺热闹的,我以前可没来过,所以四处游玩一下。”赵琮回答得也算滴水不漏,但太过刻意掩盖,就越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你这位侍卫不是开封人士吧?”展昭问得随意。 “不是,阿叶,你之前还和展大人有些误会,赶紧解释清楚。” 枯叶脸上有似笑非笑的神情,反正遮得就剩一只眼睛了,也看不清楚他表情,不过还是勉强跟展昭拱了拱手。 展昭则是大方地笑了一声,“唉,是一场误会么,正好我有空,不如做东,带你们游开封?” “那怎么敢当……”赵琮眼中又闪过的一丝疑惑让展昭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坚持,“小王爷有什么不方便么?” “没啊。”赵琮赶紧摇头,“展大人多虑了,这边走,我们去吃点东西。” “正好饿了,王爷有什么提议?” “不如前边的朱记馄饨吧?”赵琮笑得开心,“我在外这么多年了,好久没吃到美味的馄饨了。” “王爷没来过,就已经听过朱记馄饨的大名了啊?”展昭似有意思无疑,“看来这店真的是名满开封了。” 赵琮见展昭字字挑剔显然是有备而来,知道今日必定要被他纠缠误了大事,但又不能急着摆脱,反而会引起怀疑,只好跟他一起走,边寻思着怎样脱身。 身后,白玉堂忽然听到枯叶凑过来说了一声,“你家展昭似乎把你疏远了。” 白玉堂冷冷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赵琮,“你的饲主那种才叫疏远,或者说,完全没把你放在眼里。”说完,抬脚迈步往前走。枯叶微眯着眼睛,心说好你个白玉堂,连冤带损还拐着弯骂他是赵琮养的狗。 “白玉堂,展昭还不是跟我一样给公家卖命?我只是暂时的,他却是死心塌地长长久久!”枯叶咬牙切齿说着,边冷笑,“我是狗的话他是猫,没差多少吧?” 白玉堂有些惊讶地看他,“赵琮封了你狗的称号了么?我可没说你是,你别侮辱狗。” 枯叶脸色发青。 走在前边的展昭实则听得清楚,有些想笑。 “赵琮可不是包大人,包大人重情重义的,不会卸磨杀驴。”白玉堂低低的声音提醒了一下他,“不过,你当然也比不上我家猫落下的一根猫毛。”说完,撇下脸色铁青的枯叶,走去前边听展昭对付赵琮了。 第229章 湖心亭 展昭和白玉堂随便走走,就将要去办什么事的赵琮和枯叶截了个正着,相约了去吃饭。 众人一路走到了馄饨店,虽然是小店,不过环境很不错,众人落座。 赵琮随意叫了些菜,展昭盘算着逃不出话就拖时间,到时候赵琮一着急,自然露出马脚来。 随后,展昭和白玉堂坐着吃馄饨,他俩也刚好饿了,边吃还边讨论这里的馄饨和开封府厨房大娘包的哪个有特色些。 赵琮显然是坐立不安,枯叶倒是很稳当,他的表现似乎是一切都事不关己,靠在一旁的窗边发呆。 一碗馄饨吃完,展昭和白玉堂也觉得肚子填饱了的时候,就见一个赵琮的手下急匆匆跑来,低声说,“小王爷,八王说让您速归。” “哦。”赵琮似乎是如释重负一般地喘了口气,对展昭和白玉堂拱手,“今天真是不巧了,二位,我先告辞。”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赵琮立刻带着枯叶就走了,展昭和白玉堂付了帐,跟踪。 说来也有趣,原本两人觉得赵琮会有两种方法应对,一种是直接将计就计回八王府,另一种是转而去别地,他应该也猜到他们会跟踪吧。 可让两人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赵琮穿巷过桥,最后绕过几个巷子……突然消失了。 白玉堂追到巷子口,展昭蹲在巷子的墙头左右张望。这一带,四处的房舍都是屋顶房,并无天井也没花园,翻墙之类的几乎不可能做到。再说了,就算翻墙,他俩一个上边一个下边在跟踪,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不见?谁能单凭轻功甩掉他们两个?除非是天尊殷候这种武林至尊的级别,赵琮和枯叶还差了一大截呢。 “人呢?”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示意没看见! 展昭皱眉,“没理由啊,我也没看见!” 白玉堂记性好,按着原路慢慢往回走,沿途并未发现机关或者什么暗门…… “赵琮学过土遁不成?”展昭摇头,“失算失算,竟然我们两个一起都跟丢了,好丢人。” 白玉堂微微笑了笑,“猫儿,这种叫死门遁,也是机关的一种。” 展昭惊讶,“死门遁?” “就是这个机关一旦开启就只能使用一次,闭合就变成了死门。”白玉堂前后看了看,“这条巷子很适合做死门,墙壁众多……” 展昭见白玉堂出神地看着巷子,伸手拍了他一下,“赵琮应该是请了不少帮手吧?这机关,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就能做的。” “当然。”白玉堂点头,“中原一带能做这种机关的不超过五个人,而且除了一个武林泰斗之外,其他的都是邪门歪道。”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赵琮纠集的似乎都是江湖败类,我真不明外为什么那些亡命之徒都会听他指示。” 白玉堂也想不明白,他伸手,像是要从墙壁上找到那个死门的位置。 “算了。”展昭将他的手拉下来,“怪脏的,跑了就跑了呗,我们在明人在暗,再怎么查也没用,相反的,他有所求我们没有,等他自己露出马脚都来得及。” 白玉堂原本对这些就不感兴趣,更何况目前似乎还没什么会危及展昭,他也没什么热情去追查,就点了点头,跟展昭一起往回走。 “接着去哪儿?”展昭算了算,“土爪狸的线索要明天,不然回开封去?大人若是回来了,陆生估计就能提供些线索。” “好。”白玉堂点头,和展昭一起往回走,心中稍稍有一些在意——刚才那个死门机关,做一个需要花费不少力气,如果赵琮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随便用吧?一来太可惜了,这等于是花费了一条逃生路。另外,也给他和展昭露了露底,对他百害无一利,他急着去见谁? 又走了一阵子,忽然就见前边一团糟。 展昭见大批行人堵在路口,还有很多挑着扁担推着小车的,人群骚乱,有些急得直嚷嚷。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什么情况? “哎呀,展大人。” 这时候,路边一个摆摊的大爷认出了展昭,赶紧拉住他就说,“您快去看看吧,前边鬼砌墙了!” “什么?”展昭一脸不解,“什么东西?” “这开封府好好的街被堵上了!”那大爷道,“这鬼事儿吓死人了,突然从地底下竖起一面墙来,将整条大街给堵住了。有些人想砸了墙,但是怕冲撞了鬼神,那头的人似乎已经去开封府报案了。 “墙在哪儿?”白玉堂问了一声,老汉一指,他就纵身一跃,从人群上方飘了过去,落到那面墙壁上。 展昭也跟着过去,就见这墙壁是普通青砖砌墙,至少有三尺厚,青石是整块的,一块估计就得有个百十来斤中,而且墙体四周崭新,是新作的不应该是老墙。 白玉堂低头,见墙边好些人,微微皱眉,低声说了句,“散开。” 可能是因为白玉堂眼神太阴沉,或者语调比较冷酷……围观的众人真的就连连后退,乖乖空出路来,露出了墙根。 白玉堂翻下墙,看墙根处的接缝,皱眉。 “玉堂。”展昭问他,“怎么回事?” 白玉堂站了起来四下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喂。”展昭轻轻一拽他袖子,“什么情况?” 白玉堂一想,拉着展昭到了一旁,“这和刚才的死门机关,是个联动机关。” “联动?”展昭想了想,“哦,也就是赵琮那头的机关动了,这边的也会动,是不是?” 白玉堂点头。 展昭回头看了看被厚墙挡住的大道,是直通皇宫,贯通整个开封最重要的一条大路,而墙后围起来的,应该是整个大宋的命脉,几乎所有关系大宋安慰的人,都被圈在了里边。算算墙高,有个三丈余,人翻过去需要轻功,普通人得架个梯子……马匹则是根本没法过的!这是谁设计的东西?居心叵测啊。 “展护卫。” 这时候,就看到另一头,包拯的轿子到了,身边还有一乘是庞太师的轿。两人的样子像是刚从皇宫出来,在半路就被截住了,前来查看。一看到这样的墙壁,包拯的双眉就皱到了一起。连向来脸上都挂着真假难辨笑容,偶尔装傻的庞太师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展昭站在墙头,明白两人这种表情后的含义。这若是主干道被一拦死,皇宫一旦出了些什么事,援军根本没法第一时间赶到。 包拯怕引起太大骚乱,两边堵着的人已经太多,就对展昭微微点了点头。 展昭看白玉堂,白玉堂向后轻轻退了一步。 展昭抬腿猛地运足内力一脚躲下去,众人就听到“咔咔”几声,墙壁上出现了蛛网状的裂纹。随后,展昭腾身跃起,落下时又一脚踩住了墙头,墙壁就开始稳稳地往下沉,很快,沉入了整个地底,那面墙瞬间消失了。 人群传出叫好声,凡是会些武功的,都不得不暗暗佩服展昭内功的高深,羡慕他的好天赋。 白玉堂见墙壁和地面几乎严丝合缝,一点都看不出来,就知道技艺精湛……是哪个机关高手做的呢? 展昭左手往前右手往后轻轻一摆。 两边的行人都很明白,往前的都走左边,往后的都走右边,众人很快通过了这墙壁,拥堵的大路瞬间恢复畅通。 包拯走了过来,对展昭耳语了几句。 展昭点头,包拯就和庞太师先坐轿子离开了。 白玉堂见展昭没有跟包拯回开封府,而是看着远处的湖面,不解,“猫儿,怎么了?” “怪事一箩筐还来添乱呢。”展昭回头无奈地对白玉堂笑了笑,“包大人刚才跟我说,对面的湖心亭出了命案,皇上那边刚得到消息,他要紧急回去处理。” “死了什么人,宫里都知道了?”白玉堂不解。 展昭凑过去,小声说,“兵部侍郎龚学,龚大人。” 白玉堂微微一愣,也难掩脸上的惊讶,“兵部侍郎几品?” 展昭望天,白玉堂记性那么好,唯独这些管制爵位之类的永远记不住,“正三品。” 白玉堂倒是会算,“这么大官就这么死了?难怪了。” “兵部侍郎掌管所有兵将选拔、招募、升迁……这官虽不如赵普那样关乎国之兴衰,但也是个要命的要职。”展昭摇头,“据说他是在跟回鹘来使喝酒的时候突然暴毙的。” “兵部的人为什么会和回鹘的来使喝酒?”白玉堂虽然不太打听官场之事,也知道这不合规矩,貌似接待外族来使都有特定官员,出动礼部的人也比让兵部接待正常吧? “唉。”展昭单手一勾他肩膀,“所以说了,龚学身为兵部侍郎擅自见那回鹘来使,虽可解释成是私交或者偶遇,也十分敏感。” 白玉堂眉头打皱。 展昭见他似乎不感兴趣,就道,“要不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就来。” “不行。”白玉堂果断摇头,“我陪着你去吧,你问你的,我去看看景。” 展昭抱着胳膊看他,“这么好?” 白玉堂伸手点点他心口,“我什么时候不好过?” “这倒是。”展昭笑开,跟他并肩往堤岸走去,上了一艘小船,驶往湖心亭。 今日河上有风,亭上更是凉爽通气,展昭和白玉堂一起走上三楼。 三楼只有三张桌子,亭子每一层都站了几个禁军看守现场,所有人不得离开。 龚学是死在最靠里边的一张桌子上的,背对着一面百鸟朝凤的木雕屏风。他就那样静静地趴在桌上,手中拿着杯子还没掉……显然死得突然。 公孙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里,将一枚变黑的银针从酒杯中拿出来给展昭看了看。 展昭皱眉,“毒死的?” 白玉堂略观察了一下,那龚学不过四十岁年纪,能坐上这一职位实可谓平步青云了。看他形销骨立的,可见平日没少操劳,劳心劳力费尽心机往上爬,曾经应该也因为仕途坦荡羡煞过不少人吧?但是……谁又料到他会这样的下场。估计他自己都不曾想到,往高处爬的时候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辛苦,可惜刚到,还没站稳,一阵风就将他刮下来,瞬息摔得粉身碎骨。 懒怠得理这些,白玉堂独自走到窗边去看湖景顺便吹风和发呆了。 展昭去公孙身边,“死了多久了?” “不超过一个时辰。”公孙压低声音告诉展昭,“杯中的是剧毒,与柴郡主所中之毒是一样的。” 展昭惊讶,“可是……你不是说柴郡主中的是慢性毒?” “量不一样,个成分剂量微调。”公孙一耸肩,“补品和毒药之间通常都只有一步之遥,更何况是毒药跟毒药。” 展昭点了点头,见桌上有三副碗筷,就回头问,“谁和龚大人一起喝酒的?” 一旁的伙计伸手指了指。 就见在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一个有些男女不分,另一个则是十分魁梧,打扮倒都是回鹘的风格……估计就是那传说中的回鹘来使。 展昭知道近期会有回鹘使者来,没想到那么快,而且还卷进了这一场风波之中。 展昭问两人,“二位,为何会与龚大人饮酒?” 魁梧的那个张嘴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展昭蹙眉,回头看公孙。 公孙刚要帮着翻译一下,另一个年轻人笑眯眯跟展昭说,“这是我们大汉的三公子吐迷朗。我是译官,叫我哭则就可以了。” 展昭目测了一下,此人年纪不太看得出来,应该大不到哪儿去吧,脸上的白粉擦得也太厚了,还有那种抬手兰花指,张嘴尖利嗓的调调……让他想起了赵琮身边那位白面的古怪公公。这哭则莫不是个阉人? 展昭突然想到回鹘贵族间流行养一些阉人,还有些阉伶,据说歌曲能感动得大漠都下起雨来……展昭觉得那些阉伶也挺可怜的。 哭则微微地笑了笑,“久闻展大人大名,果然名不虚传,还是个慈悲的人呐。” 展昭轻轻咳嗽了一声,问,“三公子刚才说什么?” “哦,我们和龚大人是偶遇的。”哭则道,“我们今日刚到,在驿馆等待大宋皇帝接见。皇帝说晚上宴请我们,于是我们就出来走走。到了湖心亭,见这位大人在喝酒,这么巧他会说回鹘话,年轻的时候还去过回鹘,于是我们就坐在一起喝酒聊天了,我们可不知道他就是大宋兵部侍郎龚学大人。只是喝了几杯后,他突然就死掉了。” “突然死了?”展昭不解。 公孙走了过来,跟展昭说,“只有龚学的酒杯里有毒,至于怎么下的,还要查。” 那三公子吐迷朗又叽里呱啦说了一阵。 哭则想开口,公孙看了看他,告诉展昭,“他说他喝酒的时候,有看到漏水,以为下雨了。” 哭则微微一挑眉,赞赏地看公孙,“久闻公孙大人博学多才,乃是当世少见的奇才,真不假啊。” 展昭有些好笑地看他,“你刚见面就知道我们是谁?很好奇你从哪儿久闻来的。” “我喜欢打听天下的名人轶事。”哭则无所谓地一笑,“对开封府众位自然了解了不少……当然了,最想见的是名震天下的九王爷,以及,包大人……对了!”他便说边望向窗边的白玉堂,“还有名震江湖的锦毛鼠。” 展昭淡淡一笑,没跟他再多说什么,走到窗边翻身上了屋顶。 白玉堂仰起脸看他,也没跟上去。 不久,展昭回来了,告诉白玉堂,“没脚印,但有一块瓦片掀起了,应该是有人用吹滴下的毒。” 白玉堂看了看四周围的湖水,以及湖心亭四面大敞的结构——谁能在没有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上到屋顶? 展昭也觉得不通,就环顾四周找了起来,正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人。 就见在离开他们最远的一端,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奋笔疾书。展昭刚开始以为他是在写什么东西,可仔细观察,才发现他好似是在画画。而且他速度极快,下笔如飞,画一画就抬头看一眼,所看的方向正是白玉堂站着的放下。 展昭眉头微皱,毫无征兆地向他走了过去。 白玉堂原本并不在意展昭走向哪里,反正他是在查案呗,但是他能感觉到展昭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同,那猫怎么突然生气了? 白玉堂看的时候,展昭已经走到了那画师的身边,伸手……一把夺过了他笔下厚厚的一叠画稿。 那人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惊讶地看展昭,良久,转为愤怒,“你干嘛?” 展昭低头一看,果然,他笔下的是白玉堂,只是刚刚那一瞬间白玉堂仰起脸看上方的样子。这动作瞬息即过了,但那人画得太像了。 公孙也走过来看了一眼,“喔,好画功。” “还给我!”那人要抢回画稿。 展昭翻了翻,发现这人是个画画的奇才,画了很多,从他一路坐船看到的风景,到了湖心亭,以及上楼坐下喝茶,湖心亭上的人,亭外的景致都画得一笔不差。直到他们上楼之后,画稿就都变成了白玉堂的画像,从他走到窗边一直到刚才,几乎每一个神态都捕捉到了。 “还不错。” 白玉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展昭身边,忽然抽出其中一张,给展昭看。 展昭拿在手里,只见那应该是这个画匠坐在往湖心亭驶来的小船上画的一幅湖心亭全貌。引起众人注意的是,在图上,湖心亭楼顶停着一只很大的鸟,像是秃鹰。 “哦!”公孙一拍手,“我明白了,是用的飞鸟下毒,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是大漠秃鹰。”哭则也看了一眼,说,“西域一带才有的东西,这种鸟是可以驯养的,会很听话,凶猛、飞得也很高。” 展昭将那张画收了起来,问那人,“你是何人?” 那画匠似乎还很愤愤,“我不跟你这种蛮横的人说话。” 众人都下意识地一挑眉——还有人说展昭蛮横的。 展昭淡淡一笑,“你不说我把你当可疑人等抓回去,未必能关你多久,但你这几天是别想画画了。” 果然,展昭一招按住了那人的死穴,他嘴角微微一撇,“我叫林起落。” “画圣林起落?”公孙一惊,“难怪有这种本事了。” 展昭将那一张画收了,又抽出所有白玉堂的画拿在手里,剩下的都还给了林起落。 “那些画也是我的!”林起落似乎很着急。 “你画这个人做什么?” “这世上所有特别的人我都会画!”林起落双目一瞪,看展昭,“原本觉得你五官柔和一表人才,还想画你,现在不想了,你快把画还给我,不然我去官府告你!” 展昭一笑,“问你画这人做什么?你扯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我林起落行走江湖画遍天下的人……” 展昭掏了掏耳朵,“说重点。” 林起落一甩袖,“他好看!” 公孙含笑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无语地看窗外。 “这不犯法吧?”林起落伸手跟展昭要,“还给我!” 展昭微微一笑,抬手将画稿还给他。 林起落一愣,伸手接的同时,就有一阵河风过,那一叠画稿瞬间如同灰飞烟灭了一般碎得四分五裂,被风一吹,如柳絮一般飘远。 “你……”回过神后,林起落大怒,“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讲理,我……” 展昭脸上笑容收气,难得阴沉地看他,“下次要画,先问过本人。” 林起落张了张嘴,“你,你简直不讲理。” 展昭一挑眉,“不讲理也不犯法。” 公孙忍着笑,回去让人将龚学的尸体抬去开封府验尸。 展昭回头,见白玉堂正看着自己,仰脸回去继续调查。 白玉堂低头微微一笑。 “哎呀。”哭则摸着下巴,“真想不到,原来展大人还有这一面。” “什么南侠展昭,简直蛮不讲理。”林起落问白玉堂,“这位公子,我画你并无恶意,我……” 他话没说完,忽然就见白玉堂回过头,冷冰冰一双眼看他。 林起落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似乎……这人的确不喜欢自己画他。 白玉堂也没多说什么,见展昭准备下咯,他也走了下去。 展昭到了楼下摸出一张刚才悄悄藏好的画,拿着端详了一下,啧啧……画得不错,他家耗子低头出神的侧面完美无缺,瞧着鼻子这眼睛! 展昭正看得起劲,身后一人伸手一把抢过画稿,展昭赶紧追,“唉!” 白玉堂轻轻一扬手,将画稿扯碎了扔出窗外。 “死耗子!”展昭急了。 白玉堂好笑看他,“你想看什么我给你看不就得了,要张画做什么。” 展昭嘟囔了一声,“八十岁的时候看也好啊。” 白玉堂微笑看他,难得的温柔。 展昭咳嗽一声,算了,反正白玉堂估计老了也是个帅老头。拉住那耗子的袖子,下楼,公孙提着药箱子在后头看,展昭那神情,像足了一只护食的猫,而白玉堂那满眼的分明是纵容和欢喜,这种眼神是专属展昭的,其他谁都不可能从白玉堂那双冰冷的眼睛里,看到这种火焰燃烧一般的灼热。 公孙摇头叹气,他家赵普估计到了八十岁,也是个帅帅的老流氓吧……远在军营的赵普刚处理完军务就一个喷嚏打出来,摸了摸鼻子一笑,他家公孙想他了吧。 第230章 似曾相似 白玉堂摇着头一脸无奈地看四周,“我竟然真的跟你下来了。” 展昭站在他身边,笑得像只满足的猫。 此时四周一片漆黑,两人正在开封府的下水道里头。 事情发生在一个时辰前。 展昭和白玉堂离开湖心亭回到开封府,还没进门呢,包拯就让他俩带着石头剪子调查一下,开封城内究竟还有多少这种暗藏的机关。这些机关留着那是后患无穷,所以赵祯让包拯尽快排查清除。这会儿赵普脱不开身,就让赭影紫影带着五百掘子军来帮忙。 而最关键的是,拆除各种机关白玉堂最有经验,只是机关都安装在地面以下,最难的不是怎样拆,而是怎样把白玉堂骗进脏兮兮的下水道里头。 果然,赵祯的圣旨一下,包拯就全权委托给了展昭,自己询问陆生关于太祖秘宝的事,公孙验尸去了,赵普等人都跑了个踪迹皆无。展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长吁短叹,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时候小四子和箫良穿着两双蛟鱼皮做的大靴子,绑起裤腿带着石头和剪子跑到院子里来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觉得下地有趣得紧,完全没发现展昭眉间拧的一个疙瘩。 展护卫在忧愁什么?他家那只怕脏的耗子跑掉了!就在刚才包拯一说完要彻查下水道,展昭转了个身,发现白玉堂已经溜走了。 “唉……”眼看着那几百掘子军都准备好了,拿着垂头铲子在门口等,展昭只能挠头。 “喵喵,白白呢?”小四子抱着两双胶皮的靴子给展昭一双,还有一双似乎是给白玉堂准备的。 展昭拿着鞋子一闻,皱眉——一股鱼腥味,让他家那只精贵的耗子穿这鞋还不如直接给他三刀……怎么办好呢? “喵~”小四子伸手戳了展昭的腮帮子两下,“怎么啦?爹爹说下地要趁天还没黑的时候。” 展昭长叹一声,“可是要带玉堂去。” “那白白呢?” “跑掉了!”展昭眯着眼睛,“这人最怕脏。” “喵喵叫他去,他自然会去啊。” 展昭微微一挑眉,也不一定? “白白人呢?”小四子站起来四处望。 “不知道,刚才一听说下水道就没影了。”展昭看了看四周,白玉堂肯定没跑远,指不定在地方眯着偷听呢。 “唔。”小四子点头,拍展昭,“米有关系,我们先下去,要是喵喵不小心踩到机关,那就完蛋了哦!” 展昭无语地看小四子,怎么好像自己踩到机关这小家伙还挺高兴。 时间也不早了,展昭带着人到了下水道的入口处,刚要下去,就见小四子笑眯眯对着不远处招手。 展昭回头一看,脸上立时露出笑容来——就见白玉堂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来,那神情真叫人看着不忍。展昭捂嘴,这耗子! 白玉堂当然不想下去,但是正如刚才小四子说的,如果展昭独自下去一不小心踩着机关,那自个儿可没地儿哭去,想来想去,藏就藏,还是猫比较重要。 下到下水道,白玉堂就后悔了,但也不能上去,硬着头皮跟着展昭往前走。 展昭拉着他手,尽量挑着干燥的地方让白玉堂走,见白玉堂忍耐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得不得了。 小四子和箫良跟在他俩身后,就觉仿佛看到展昭身背后一条黑色毛茸茸的猫尾巴,晃得得瑟呢。 其实,这下水道除了阴冷潮湿之外,还真不太脏,沿途连只老鼠都没看见,只稍微有些霉味,算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又走了一会儿,小四子觉得没劲,坐在石头背上问箫良,“小良子,九九说下水道里会有很多小老鼠,都没有哦!” 箫良原本也纳闷这个,被小四子这么一说,皱眉四顾——奇了怪了!非但没有老鼠,连虫子都没有一只,这不正常? “呀啊!” 正在众人纳闷的时候,从前方的下水道里忽然传来了一阵瘆人的尖叫声。 听声音至少有百米远,叫声发闷不过声嘶力竭,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有这种叫声的。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前边,身后就是石头剪子,还有几条大狗。紫影他们带着一小队人马跟在后边,也就是说,前边并不是他们的人在叫咯? “下水道里有人?”紫影觉得奇怪,就要追。 却被白玉堂拦住了。 展昭轻轻一把拉住石头的尾巴,让它和剪子退到后边去,保护好小四子和箫良。但是再看石头和剪子此时的状态,两只爪狸像是突然紧张了起来,背毛竖着盯着前方,做出放伪状,石头把小四子丢给了身后的箫良,用毛茸茸的身体将他挡住,剪子挡着石头,两只爪狸露出了凶悍的一面。 与此同时,那几只大狗狂吠了起来。 “怎么回事?”赭影不解。 白玉堂拿着刀指了指前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众将校都紧张起来,这乌漆吗黑的下水道里,突然传来人惨叫声……莫非是有什么凶兽? 就在众人凝神屏息准备的时候,突然,前方黑压压一团东西快速冲了过来。 就听展昭喊了一声,“低头!” 众人赶紧一矮身,就听到一阵“吱吱喳喳”的声响吵闹而过……原来是一大群蝙蝠飞出去。 小四子被箫良抱住头塞在石头毛茸茸的肚皮边上,从缝隙里看到上方的蝙蝠,“好多大蝙蝠哦!蝙蝠不是都躲在山洞里边的么,下水道也有啊?” 众人心中知晓,蝙蝠这种东西,你不惊它,它们不会这样集体飞走,加之刚才那一声惨叫,前边究竟有什么? 众人想到这里,都下意识地抬头望远处望去…… 就见在前方漆黑的拐角处,出现了两点幽暗的光。 两个光点的位置应该不偏不倚正好是人双眼的高度所在,只是这两只怎么看都不是人眼睛,那种萤光闪烁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了黑夜中有一双慑人绿眸的野兽。 “什么人?”展昭问了一声,那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瞧着他们,展昭他们在明处,那人在暗处,看不清楚身形。 就在众人刚打了一个照面看清楚个轮廓的当口,那人一闪身……逃了个无影无踪。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追赶,石头和剪子还有那些狗也都追了出去,循着味道一路寻到一处光亮口。 众人仰起脸看了看,就见上方一个窟窿。下边也没发现尸体或者受伤的人,那刚才是谁在尖叫?会不会顺着出口出去了? 展昭正要上去看,白玉堂忽然伸手一把拉住他,弹指一枚墨玉飞蝗石砸中了出口处。 就听“咔嚓”一声,原本空空的洞穴两边戳出了两把锋利的刚到,刚才若是真有人过去,估计还没出洞口就被一切为二了。 展昭惊讶地摸了摸脖子……好险啊,这是什么机关? 白玉堂用刀柄轻轻一拨,整个机关就掉了下来,设计得相当精巧。之后,白玉堂第一个上去,展昭紧随其后。 上到了地面再四顾,展昭微微皱眉,轻轻拍白玉堂,“唉,玉堂,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么?” 白玉堂也发现,的确!不过开封一带他只熟悉人员密集的城区,这里么…… 正在想,就见下边小四子踩着剪子的背爬上来了,探头左右望了望,“咦?这里是九九军营附近么?” “什么?”下边赭影赶紧上来看,只见果然——离赵家军临时军营只有一小段路。 白玉堂拉住要往前走的赭影,抬手丢出几颗墨玉飞蝗石……他是对着地面胡乱扔出去的。只见石头落地的时候,触发了很多机关,都是刚才展昭差点误触的那种,圆形坑,带双刀。 “这是什么?”展昭伸手进白玉堂腰包抓了一把飞蝗石出来,往远处一抛,地上竟然密密麻麻排满了这种窟窿。 “是军营附近的陷阱么?”展昭不太相信,赵普是不屑弄机关的人,就算他真的要弄,最高难度也就是拉跟绊马索之类的。而这种机关阴狠刻毒,不像是赵普的风格。可如果不是他,是谁在军营附近设了那么多机关埋伏? “这是伏击大批人马的陷阱,用来砍马腿的。”白玉堂提醒展昭。 展昭顿时领悟,问赭影,“赵家军驻扎在这里那么久,为什么没发现呢?” “这里并不是出入的必经之路,但是万一皇宫出了什么事要增援,那就要用到这条捷径了。 联想到之前的暗墙似乎也是要把皇城与外界的联系切断……展昭小声问白玉堂都意识到——目标被锁定在了皇宫,或者说……有人想要皇宫里的那张宝座。 之后,赭影留下一部分人,按照白玉堂教的法子,一点点拆除机关,展昭他们继续回到下水道,找其他的机关,以及寻找刚才那个神秘人。 沿着下水道一路往前,越走众人越纳闷——好干净!没有一只老鼠,确切地说是任何活的东西都没有找到。 小四子坐在剪子背上,身后是箫良,他回头小声问,“小良子,这个地方好吓人。” 众人都明白小四子的意思,的确诡异,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活物在这下水道里。 一路,白玉堂拆除了不少的机关,都十分刻毒,用心险恶,然而又极为复杂,一看就应该是高手所为。 等众人排除了皇宫周围地界的机关后,上得地面来,已经是午夜时分。 小四子早就睡着了,留守在原地拆除机关的兵士们也整肃人马后回军营。 展昭又饿又累,还有些懊恼,始终没找到那个鬼气森森的家伙,是个什么人呢?来去无踪影啊!莫非又是什么死门机关?会不会就是那个做机关的神秘人……当然了,最让展昭在意的还是他那双不一样的眼睛,展晧要做的事情,显然还没有做完。 回到开封府,展昭想找包大人说一下情况顺便问问陆生说出些什么没有,但包拯又进宫去了。 而溜了一圈到后院发现公孙和赵普也没在,据说赵普刚回来,公孙验尸也刚结束,两人去太白居吃饭了。 展昭问趴在石头背上犯困的小四子饿不饿,小四子立马觉都醒了,饿死了! 可众人再想找白玉堂——踪迹不见。 展昭着急忙慌一路找,刚才拆机关的时候白玉堂也不知道是过分专注还是有什么心事,总之觉得他很严肃。 “白玉堂呢?”展昭问正准备去赵普他们那里蹭饭的紫影和赭影。 两人都摇头。 “哈嗯~”小四子仰脸打了个哈欠,“白白肯定洗澡去了哦!” 众人愣了愣,低头闻自己……衣服上有一股子下水道的霉味。立马觉得吃饭都倒胃口,各自回屋洗澡换衣服去。 展昭走回房间,推开门果然就见屏风后面烛火亮着,但是没有水声。 探头望屏风后面望了望,展昭眯起眼睛——耗子出水图! 白玉堂正靠在浴桶里发呆,脸上神情像是有什么很费解。展昭玩闹的心思上来了,趁白玉堂不注意到了他身后,伸手轻轻一搭他肩膀,“美人,劫个色!” 白玉堂回过神来无奈地笑了笑,仰起脸看展昭,“你想怎么个劫法?” 展昭伸手抓了一把他乌黑的湿发,“有的是法子!” 白玉堂伸手,拉住他衣领子将整只猫都拽进了水里。 展昭一下水,惊得差点蹦起来,“好烫,你退皮呐?放凉水了没?!” 白玉堂看了看他,无所谓地一耸肩,“我本来就练得纯寒内劲,热啊?我冻住它!” “唉,你别乱来啊,我伤风刚好!”展昭湿漉漉的衣裳剥了,舒舒服服地浸入热水里头,“呼……泡一泡就是舒服。” 白玉堂靠近过来,“累不累?” “嗯……习惯了,这还算好的。”展昭捏捏腿,“我还试过一天把开封都溜个遍呢。” 白玉堂看他,“那么辛苦啊。”说着,笑问,“有没有想过……” 展昭伸手捏住白玉堂好看的鼻子,“想过什么?” 白玉堂知道劝展昭丢下开封府众人跟自己离开,有些难为他,于是索性摇头作罢。 “倒是你。”展昭好奇问,“怎么心不在焉的?” “哦……有些事情觉得很奇怪,不过我还不确定。”白玉堂伸手拿袍子,“饿不饿,赶紧去吃个饭。” “不确定什么?”展昭却抓住他不放,“说来听听。” 白玉堂回头,“说不清楚。” “不说怎么清楚!” “不行。” “行的!” 门外,洗完了澡想来找展昭白玉堂一起去太白居的紫影赭影一听里头什么“行,不行”的,嘴角抽了抽,抱住小四子,捂着耳朵把人带走了。心里还佩服呢,真不愧是大侠啊!这会儿还有雅兴呢,精力太充沛,都不知道累啊。 屋子里,展昭白玉堂折腾了满屋子水,最后白玉堂拧不过那猫,只得回答他,“天底下能在短时间内作出那么多机关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 “谁啊?” “五姨。” 展昭泄气,伸手拿衣服,“你敷衍我啊。” “我说真的!”白玉堂认真说,“这些机关我都认识,五姨之前教过我,除了她,我不觉得天底下有什么人会。” “可是五姨不是过世了么?”展昭穿了里衣伸手擦头发,“说起来,当年五姨原本是有个儿子,后来走散了还是死了,对不对?所以他才会那么疼你。” “嗯……”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她说过当年还有其他的姐妹,我一直没打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展昭想了良久,“真的一模一样的机关?” 白玉堂点头,“天下机关千千万,虽然已经有人详细分类,一样的机关一样的做法,但不同的人却能做出不同的效果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拆机关的时候,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会不会太累了最近?”展昭抓白玉堂过来给他梳头发。 “你这猫真怪。”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他,“别的猫都喜欢叫人梳毛,你就喜欢梳别人的头发。” “什么别人,你是内人,眷属……”展昭嘴上便宜没占完,白玉堂抓着他衣领子往下拉,按在桌上,“你也就耍耍嘴皮子。” “不舍得跟你动真格么!”展昭回了一句,忽然觉得语气有些奇怪。 白玉堂也是一脸不解地看展昭,最后伸手摸了抹他的嘴,“猫儿……张嘴。” “干嘛?” “嘴上有油,我看看舌头滑不滑。” 展昭明白白玉堂说他油嘴滑舌,他长那么大可是头一回被人说油嘴滑舌,觉得挺有意思。 白玉堂见展昭虽然嘴上说累,但是脸上并无疲倦之色,还是笑得开心。莫名想起了刚刚认识展昭的时候,相比起那时候的笑容,展昭的笑容一直都在,虽然烦心事不断,也危险重重,但展昭却是的确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这也算自己的功劳?! “喂。”展昭帮白玉堂梳好了头发,伸手戳他腮帮子,“想什么呢?那么得意。” 白玉堂一笑,站起来觉得全身清爽,伸手一拉展昭的手腕,“走,吃饭去,吃饱了再想主意。” 两人出了开封赶到太白居,公孙他们都吃完了。 赵普对白玉堂和展昭示意——说来话长,明早,再不睡一会儿天都亮了,明天还很多事情做! 展昭和白玉堂内力深厚,也不在意,但公孙累不起,赵普要心疼死的,于是只好等明早。 赵普他们先回去,留下展昭和白玉堂吃东西,边吹夜风。 展昭吃了两筷子菜,见白玉堂端着酒杯发呆,有些来气。 “你是神仙啊!”展昭抢了他的饭碗往里头堆了一大堆菜,“乖乖吃饭!” 白玉堂揉了揉眉心,伸手接饭碗。 但拿了碗,展昭却不撒手了,白玉堂好笑,“猫儿,要喂我吃?” 他调侃一声,展昭却没回答。白玉堂才发现展昭正在看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白玉堂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只见在不远处的一条弄堂里,巷子口的地方隐藏着一个人。若不是展昭眼尖,根本没法发现。 而展昭之所以会注意到,白玉堂也能理解——因为那一双绿莹莹的双眼,太过惹人注目了! “是刚才那个……” 展昭忽然眯起眼睛,伸手轻轻去拉白玉堂,“玉堂,她是个女的啊!” 白玉堂自认眼力不差,但离开那么远,而且那人特意隐藏在黑暗之中,他是怎么都没看出来是个女人。但展昭自从眼睛变色之后目力增强不少,应该不会看错。 两人正想起身,那人影又一晃,不见了。 “她刚才是在看上,没错?”展昭托着下巴出神,见白玉堂要去追,拿着筷子敲他眼前的碗,“耗子,别想逃,饭吃光再跳窗!” 白玉堂一脸无力。 “追不上的,乖乖吃饭。”展昭继续往白玉堂的碗里添菜。 白玉堂想伸手喝口酒,展昭瞪他,“吃完饭再喝酒!” 白玉堂一脸佩服地看展昭,“猫儿,我这碗饭吃了很久了,你一直往里添,我要吃到什么时候?” 展昭挑眉,“你试试看咯。” 白玉堂抚着额头反省自己为什么被这猫治得服帖至此,烫烫锦毛鼠白玉堂,这是怎么了?! “再吃个葱爆蛋!”展昭戳了个鸡蛋送到白玉堂碗里。 白玉堂抱着被撑死的决心夹起那个葱爆蛋,就听展昭边嚼个四喜丸子边自言自语,“那个女的长得还不错哦,怎么就有那么一双怪里怪气的眼睛呢?” “多大年纪?”白玉堂问,“在下水道看到的时候,觉个子还挺高的。” “从上往下估不出身高,说不定未必是一个人。岁数么,三十多,挺漂亮。哦!”说着,展昭伸手指了指两边颧骨,“这里有两颗泪痣,不大但是好明显……” 话没说完,就听“嗒”一声,原本白玉堂夹到嘴边正犹豫要不要吃的那颗葱爆蛋落到了桌子上。 “玉堂?”展昭纳闷,“你怎么了?” “两边……两颗泪痣?” “嗯。”展昭点头,见白玉堂脸色发白还带着惊讶,“你的样子像是见鬼了。” 白玉堂抬起头,皱着眉头直视展昭的双眼。 展昭何等聪明,“你真的见鬼啊?五姨也有泪痣?” “她只有左边脸有。”白玉堂低声道。 “哦……”展昭拍拍胸口,“可能是巧合。” 白玉堂摸了摸脸,“我小时候最爱干的就是趁她睡着的时候给她另一边也画上一颗。” 展昭张嘴惊讶状。 “她下葬的时候我也给她点了一颗。” 展昭沉默半晌,“那个……大眼睛双眼皮?” 白玉堂点头。 “人有相似啊……鼻子不是特别高?” 白玉堂接着点头。 “大多人都长这样,嘴巴是薄的,下巴尖尖的?” 白玉堂一直点头。 展昭伸手摸脖子,“不是那么瘆人?!” 白玉堂想了良久,最终还是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的,五姨的确死了,我们几兄弟亲手葬的她,不可能有错。” “我也应该没看错。”展昭想了想,神色也微微严肃了些,“唯一的解释就是,要不然单纯的人有相似,要不然……有人在故弄玄虚!” 第231章 火中脱困 这顿饭因为那个怪人的出现,吃得展昭和白玉堂有些堵。 展昭边发呆边往白玉堂碗里不断添菜,最后白五爷觉得自己已经吃撑了,索性拽着展昭回开封府。 这会儿已到了凌晨,府中众人都入睡了,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梳洗后就躺下。 展昭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挺困的了,但是躺了很久都没睡着,就往白玉堂身边靠了靠,看他……果然,漆黑的夜晚,那耗子一双眼睛还是睁着的,似乎是在望着床顶发呆。 “喂。”展昭轻轻拍了他一下。 白玉堂转过头看他,“还不睡?” “你也不睡。” “我睡不着。”白玉堂双手靠在脑后。 展昭靠过去,手指绕着他的长发,“如果真的是有人假扮五姨,那会不会是针对你的?” 白玉堂想了一会儿,“赵琮突然冒出来的,要对付的也是赵普,再过些最多对付赵祯或者包大人了。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我都不算是官府的人。” “那你是我眷属么。”展昭索性翻了个身,看着白玉堂,“而且你本身反应慢人又迟钝,说不定得罪了什么人自己都没注意。” 白玉堂无奈看他,“猫儿。” “还有啊,以你沾花惹草的习惯,说不定又被什么人盯上了!” 白玉堂望天,把被子拽上来一些,蒙住展昭嘀嘀咕咕的嘴,“再不睡就天亮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夜猫子?” 展昭抓着被子想再逗白玉堂两句就睡了,可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些古怪的声音。 白玉堂回头,就感觉身上一重,原来展昭扒在他身上,也往外看,“听脚步声像是小四子?怎么走得那么慢?” “对啊,他平时都是跑的,身后还会跟一串尾吧。”白玉堂觉得不太对劲,就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展昭也跟了出来……两人往外一望,看到了一个怪异的场面。 只见走出来的果然是小四子,他抱着个枕头,仰着脸,似乎是边走边寻找什么。他的样子也不像是梦游,大眼睛睁着,仰着脸一脸的不解。 展昭想叫他一声,但白玉堂微微摆了摆手,压低声音,“万一真是梦游,会不会吓着他?” 这时,就见小四子忽然转过脸看他们。 展昭一惊,白玉堂小声问,“看到我们了!” 展昭点头,“样子挺清醒的啊。” 两人正窃窃私语,就见小四子歪过头,不解地问,“喵喵白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清醒的? 这会儿,院门外石头溜达了进来,弓着背伸懒腰,显然是刚刚爬起来,到了小四子身边坐下,打了个哈欠拿大脑袋蹭他。 “小四子?”展昭走到门外叫了他一声,试探的。 “唔?”小四子回头看,和往日一样的,没什么异样。 “你一个人?”展昭走到他身边,确定他是醒着的,往他身后看看,发现小良子没在。这可新鲜,小四子大半夜跑出来,箫良竟然不跟? “嗯。”小四子打了个哈欠,“小良子说睡不着,练功去了,九九和爹爹在隔壁睡的。” “那屋里就你和石头?” “嗯。”小四子点头。 “你大半夜跑出来干什么?”展昭见他还仰脸看呢,也跟着抬头,看不到什么东西。 “有声音哦!”小四子回答,“闷闷的,然后我看到一只大鸟飞过去。”说着,小四子还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枕头掉地上了,赶紧捡起来拍拍。 “大鸟?”白玉堂靠在门边,和展昭对了一眼——想起了湖心亭里龚学被杀案,屋顶上出现的那只大秃鹫。 展昭找出那张图来给小四子看,问他,“是不是这个?” 小四子歪个头,“不知道哦,我就看到一眼,在飞飞,好大!” “你听到声音?”展昭好奇,“什么样的声音?” “嗯,闷闷的。”小四子掏掏耳朵,“就嗡嗡嗡。” 白玉堂也走了出来,“那晚庞煜也说听到响声,除了他小妈其他人都没听到。这边也似乎只有小四子听见。如果真有大鸟飞过,他和展昭怎么没察觉?公孙他们的院子离开这里并不远……莫不是小四子睡糊涂了做梦呢?” 展昭和白玉堂正纳闷呢,就见赵普披着睡袍走了过来,“小四子。” “九九!”毕竟是第二个爹,小四子回头一把抱住,那个亲昵啊。 赵普把他抱起来,有些不解,“你大晚上跑出来干嘛?” 展昭将刚才小四子说的一说,赵普皱个眉头,“鸟?” “你没发现?”白玉堂纳闷,赵普和公孙的房间就在小四子隔壁,他没发现而小四子却发现了,有这种可能性? 赵普伸手摸了摸小四子的额头,确定没生病,一脸不解地摇头,“什么鸟?我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随后,公孙和负责守卫的影卫也过来了,今晚是黑影和白影值夜。 一问……众人都没听到什么声音,最奇怪的是,小四子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抱着枕头跑出来。 赵普一脸疑惑,“他跑出来的时候声音很轻。” 影卫们也以为小四子是一个人睡着没意思,所以找展昭白玉堂他们来了。 “小四子,你是不是做梦啊?”公孙抱着小四子看脸色。 小四子也一脸困惑,“我真的听到了啊,石头哦?” 站在后头舔毛的石头见小四子叫自己,甩甩尾巴,继续舔毛。 眼看天都快亮了,公孙就先抱着小四子回去睡了,众人都当他小孩子做梦了事。 再躺下,展昭和白玉堂却更加睡不着,总觉得其中有蹊跷。胡乱歇了一会儿就天亮了,早早起来洗漱完毕,两人想早饭的时候谈一谈案情。 刚到中院准备吃早饭,大门外包拯行色匆匆地进来。今日有早朝,所以包拯天没亮就进宫了,可是回来得似乎早了点。 “大人?”展昭见包拯的黑脸比以往更黑了几分,莫非早朝出了什么状况? “唉。”包拯坐下,皱眉摇头,“奇怪,今日皇上没早朝。” 展昭和白玉堂也有些意外——这可新鲜,赵祯是勤勉的皇帝,这么些年没听说过早朝不来,莫不是病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往太医院拐了拐,太医们都没被传召,也就不是病了。”包拯摆了摆手,“老庞去后宫找庞妃打探了,一会儿估计有消息。” 这会儿,赵普和公孙也起了,小四子昨晚累趴了,估计今天不到晌午不会醒,箫良练完功回来了,也一起睡一会儿。 “小四子没事吧?”展昭问公孙。 “没,不过昨晚睡下了糊里糊涂说梦话。” 众人边吃早饭,边互相说起了昨日调查的发现。 “确定那人长得像已经过世的五姨?”包拯也觉得新奇,不忘提醒白玉堂要多加小心。 “验尸的结果怎样?”包拯问公孙。 “嗯,就是中毒而死,死法并无特别,不过死前么……”公孙拿着半跟油条,“大人,龚大人这几天是不是很忧愁?” 包拯一愣,龚学是新上任的,此人为人低调,与自己也不太相熟,没太注意过。 “为什么这么问?”白玉堂问公孙。 “哦,我发现他死前似乎很疲劳,双眼黑眼圈深重,像是劳累过度。”公孙摇头,“我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担心的事情。” “兵部最近并不忙。”包拯摇头,“他平步青云前途无量,最近朝野之中也没有什么党同伐异,轻松得很,有什么好担心的?” “对了大人。”展昭问包拯,“陆生说了没有?” 包拯沉默半晌,“说是说了,但是说了等于没说。” “什么意思?”众人都不解。 “他说当年他爷爷替太祖保守的秘密就是,天机藏在太祖皇陵的暗格里头。”包拯说完一耸肩,“这不等于没说么?” “那天机是什么?” 包拯脸上有些惋惜,“这个陆生啊,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隐瞒还是真糊涂,竟说他爷爷临终罗里啰嗦说了一大堆,他就听进去了一两句,而且当时年纪太小,记不清了。” 众人都挑眉,表示——这不可信吧! 这会儿,外头庞太师来了,进了门一张脸上表情复杂,包拯就猜到有事,“打听得怎么样?” 庞吉坐到了座位上,“皇上据说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 “噩梦?”赵普纳闷,“做恶梦没睡好所以不上朝了?” 庞吉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昨晚我闺女就躺皇上身边,说皇上那一个噩梦惊醒的时候脸都白了,问他也不说。后来又躺下就开始梦呓……糊里糊涂间,貌似说了句‘九叔不会害我’” 众人都一愣。 赵普一脸疑惑,“嚯,他做的什么梦?” 众人摇头,想到了昨晚小四子也奇奇怪怪的,巧合么? “还有。”公孙从腰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众人看。 展昭接过盒子打开,就见里边躺着三片白乎乎的东西,细看,是三片碎皮,像是被胡乱扯碎的,上边还有青色的线图,感觉是一张地图。 “哪儿来的?” “在龚学胃里找到的。”公孙挑眉,“他死前没多久吞下去的。” “这不像是能吃的东西吧。”展昭将几片碎皮拼接了一下,发现都连不上,“干嘛把么硬碎皮吞进肚子里?” 白玉堂戳了戳皮子,“这是什么皮?猪皮?” “太小了分不太清楚,人皮和猪皮晒干了其实差不多,说句实话,更像是人皮…” 公孙一句话,众人都有些倒胃口。 赵普惊讶,“龚学还有这吃人的习惯?” “他是单独吞的皮子!而且皮是干的。”公孙指着其中一块比较大一点的碎皮,“你看上面。” 赵普皱眉看了半天,“地图么?” 白玉堂忽然将盒子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机关图!” “机关?”众人立刻想到了昨天查出来的大批机关。 “就是昨天的机关?” 白玉堂点头,“这是下水道我们通过地方的一些机关位置标示,这张是后山军营附近的,这张上是死门所在的胡同。” 展昭眉间微皱,觉得可疑,“是我们昨天发现的三个地方……这和龚学有关?” “展护卫。”包拯拿了块金牌给展昭,“一会儿,你带人去龚学府上走一趟,查一查他的书房和私人物品,看他和这次的机关案件,有没有什么关系。” 展昭接了金牌,吃了早饭,就和白玉堂一起去兵部龚学办公的场所。今日一天看来又要奔波了,上午先去兵部和龚府,下午去金霞满堂看看老板回来了没。 兵部一行并没有太多收获,龚学的部下都说龚学最近情绪比较低落,不过他平日性格阴郁很少说话,大家也没怎么在意。 到了龚学府上,展昭先问他的家人龚学近况,老管家说他连着失眠好几天了,晚上不睡觉,整天无精打采的又心事重重。因为龚学平日阴沉且冷漠,大家都不敢问他。 展昭和白玉堂走进了龚学的书房,细细翻找。 “这书房真简单。”展昭四处看了看,“和包大人的书房比起来差好多,看起来不像是念书人。” “他似乎醉心机关研究。”白玉堂拿了一个盒子转了转。 “这是九连环么?”展昭拿起一串铁环转来转去。 白玉堂伸手接过来,“这是最难的莲花九连环。”说完,手指上挂了九个已经分开的圆环。展昭嘴角抽了抽——好快! 伸手再去接,白玉堂又揉了两下,交到展昭手里,九个环又都接上了,铺开了像一朵盛开的莲花。 展昭接过来转了半天,郁闷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笑了笑,伸手摸他头,“要讲巧劲。” “喵。” 两人正在说话,就听到一声猫叫。 顺着叫声找去,只见在墙角的花架上,蹲着一只棕色的虎纹老猫。这猫个头不小,一看就已经有些年岁了,它趴在花架上一动都不动,所以展昭和白玉堂刚才都没察觉。 展昭走到那猫咪身边盯着它看了看,“这是龚学养的猫么?” 白玉堂点头,“喜欢弄机关的人是应该养只猫,有些小零件经常会被老鼠偷咬掉,还有,做机关的大多会有大量的图纸,最怕老鼠。” “图纸……”展昭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没有啊。” 白玉堂皱眉,“猫儿,这房间可能有暗格或者暗室,总感觉似乎少了什么。” “哦!”展昭立马跑过去,找了书架上的花瓶,搬来搬去。 “你在干吗?”白玉堂不解地看他。 “一般不都是找到一个固定的花瓶,一挪,然后就有一扇墙壁打开!”展昭说的还挺认真的,白玉堂哭笑不得,这猫还是那么欢脱。四周围看看,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只猫上。 走到猫咪身边,白玉堂朝它看。 那猫“喵呜”一声,对白玉堂晃了一下尾巴,随后跳上窗台,用脑袋蹭他。 展昭眼皮子轻轻挑了挑,这耗子,果然招猫待见。 白玉堂却是伸手抓住了猫咪身后的一小盆盆栽,往左右转……“咔嚓”一声。 在龚学的书桌下边,正好有一整块方砖打开。 展昭将砖板掀开,对白玉堂招手,示意——有暗道! 白玉堂走过去,对他微微一笑,“果然有猫的地方都有宝。 展昭眯着眼睛瞧他,这耗子可算笑了,怎么看怎么顺眼! 这时,那只老猫“哧溜”一声,就钻进了地道里头,没一会儿便没了踪影。展昭顺手抄起桌上的烛台,拉着白玉堂往下走。 白玉堂小心地注意地面,知道他们一直走到平地,也没遇到机关,才稍松一口气。 这地下室并不是很深,修得挺不错的,地底下不同于上边书房的简单,显得很凌乱,特别是一个书架上堆满了各种图纸和画着图案的皮子,还有桌上一大堆的机关器皿。展昭在白玉堂陷空岛的一间房里也见过这场面。不过白玉堂东西虽然多,比他可是整齐多了。 “同好哦?”展昭将两边的灯点上,密室之中立刻亮堂了起来。 “这个龚学……研究的都是杀人的机关。”白玉堂皱着眉头看一些图纸,“那些歹毒的机关埋伏应该都是他做的。”说着,他给展昭看了几张图。 展昭皱眉细看,这些机关的确凶残歹毒,“龚学似乎有些心术不正啊。” “这年头也久无战事,基本征兵操练招募学员都是赵普他们在管,兵部侍郎可能十分空闲,所以有那么多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吧。”白玉堂翻了翻桌上的器皿,找到了一样东西,“猫儿,看这个。” 展昭凑过去,就见是个竹筒,两边两个凹槽,有些不解地看白玉堂,“这是什么?” “从屋顶给人往杯子里下毒的东西。”白玉堂说着,找了桌上的茶壶晃晃,发现里边还有水。拿起茶壶往竹筒里滴了一滴,将竹筒拿起来摇晃。 展昭发现水没滴下来。 随后白玉堂又按住两边的卡槽,就有极小的一个水滴滴落,如不细看,很难察觉。 “哦……”展昭点头,“难怪一只鸟都能下毒了!” “可为什么龚学会被他自己做的暗器杀死呢?”白玉堂将竹筒放下。 “玉堂,那个是什么呢?”展昭伸手指着不远处摆着的一个三边架子,架子上缠绕着些凌乱的绳子,绳子很乱,上边还有些碎皮。 “眼熟。” “我在赵普的军帐里边看到过。”展昭凑过去,“不过赵普用的那个比这个大很多,这个架子上的绳子是用来绑住地图的是不是?” “嗯。”白玉堂也觉得的确就是那东西。 “原本的地图似乎不见了。”展昭伸手摘下一小块皮子来,细看,和公孙在龚学胃里找到的很相似。 “也是人皮么?”展昭皱眉。 “只要线头解开,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地图拿下来,不用拿而是用扯碎的法子……似乎很着急。”白玉堂边说,边四外张望。 “我更好奇的是他为什么在家里放这样一张图!”展昭神色变得严肃,“如果真是开封府的机关图,龚学将它放在密室里头天天研究,究竟想做什么?” “这里那么多书。”白玉堂打开书桌下边的柜子,发现里边有厚厚一摞,翻开看了看,“猫儿,都是龚学每天的记录。” 展昭接过来,发现有厚厚一大叠,“那这些回去让包延都看完,估计能发现什么。” 两人往外边搬书,边考虑要不要索性叫包拯和赵普来看看。 正这时候,忽然有滴水的声音传来,声音还不小,似乎是下雨。 “下雨了么?”展昭觉得不对劲,刚下来的时候还晴空万里呢,没听说今天要变天。又一想,下雨屋子里边也不可能听到吧? “不好!”白玉堂赶紧往过道的方向跑,就看到漆黑的楼梯间离,地上一大滩水,是从上方被泼下来的。 “什么味道?”展昭一捂鼻子。 白玉堂拉着他后退,“火油。” “啊?”展昭一惊。 这时候,火油慢慢往密室里淌进来,两人心中也是一凛……有人要将密室毁掉,或者,要将他俩赶尽杀绝。 刚想到这里,就看到一个光点从楼梯上飞了下来,同时,“轰”一声。 大火顺着火油迅速往下蔓延。这地下密室四壁不通风,火熊熊燃烧,很快浓烟四起。 展昭捂着口鼻和白玉堂一起退到里边,知道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玉堂。”展昭发现用来铺桌子的是一大张皮子,用烛台试了下,果然耐火,扯下盖住白玉堂,顺便让他抱着书。 随后,展昭抓起一把看似想笤帚的东西,“我们用上去……” “你敢!”白玉堂一把拉住他,扔了那一摞文书。 “唉!” “我要着劳什子破纸做什么。”说完,扯了皮子盖住展昭。 “这个是重要证据。”展昭皱眉,“我轻功好,烧不到我。” “万一烧着了呢?”白玉堂少见的跟展昭翻了脸,“我管他什么证据,总之你不能受伤。” 展昭扁扁嘴,斜着眼看继续四处查看的白玉堂,耗子急眼了!悄悄地用脚将那些被白玉堂发火扔出去的文书勾了回来,凭展昭多年办案经验,觉得放火的人,八成是为了烧这些文书。 白玉堂寻了一会儿,忽然问展昭,“刚才那只猫呢?” 展昭微微一愣,发现前方火都快烧进来了,这密室里头却也不太闷,莫非还有其他通道? 正这时,就听到“喵”一声传来。两人心中一喜,一起回转头一看,只见那只老猫趴在墙壁角落的一个窟窿里头,正朝着他们看。 熊熊火光之中,那猫咪的一双眼睛也被映的很亮,让两人不自觉地想起了昨晚上小巷里的那对眼睛。 展昭捡起文书,拉了白玉堂过去。那只猫退到了窟窿里,似乎后头空间不小。 白玉堂略一阵摸索,抓住了一块石砖往外一拽,“咔”一声,石门转开了一条够一人进出的缝。 白玉堂将展昭先塞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石门。 再往前看,两人身处一个黑暗的洞穴之中,快步往前。走着走着,前方的景象熟悉了起来。 “是昨天的下水道。” “龚学的地下密室和这里竟然是通的,那昨晚那个人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没多久,两人就看到了一个出口,爬出来一看——是龚府门外的一口水井。 平安脱困后,再看龚府,整个宅邸都燃起了熊熊大火。家奴院工们扑不灭,就只好逃出来。水龙队的士兵也来了,只可惜火太大,灭不掉了,只能救人,房子任由它烧。 展昭捧着一叠文书,就看到白玉堂脸上有些黑灰,伸手拿袖子给他擦,“变成灰老鼠的!” 白玉堂盯着展昭一张大花脸,“白老鼠配黑猫,灰老鼠配大花猫。” 展昭让他逗乐了,两人也算劫后余生,多少年没碰着这种危险了,刚才能带两个影卫来就好了,有些托大。 展昭将文书整理好,白玉堂愤愤地盯着那一摞文书。嘴里嘟囔了一句,“蠢猫。” 展昭赶紧将文书保护好,生怕这耗子泄私愤,发起疯来将所有资料都撕吧了,那可真白白熏了一脸黑灰。 正想回去呢,忽然……就感觉头顶的阳光,被什么东西遮去了一块。 两人下意识地仰起脸,只看见在头顶很高很高的天空中,有一只张着翅膀的巨大秃鹰,掠过。 展昭将文书塞进白玉堂手里,纵身一跃追鸟去了。 白玉堂着急,这猫,看到只鸟就精神了!赶紧追上房去。展昭轻功极好,窜得老快跟着那只鸟不放。 白玉堂的如影随形讲究轻巧借力,偏偏手里一大摞书那个费劲啊!他真想丢了,不过估计展昭会翻脸,只好在后头跟。 展昭三窜两窜就快追上了,白玉堂惊讶……瞧展昭的样子,像是目测了一下距离要纵身追上去,白玉堂摸出一把墨玉飞蝗石来准备给他帮忙。 却不料展昭要跃上去还没发力的当口,眼前寒光一闪。 “猫儿,收爪!”白玉堂一声,展昭想都没想就将张开的手臂收了回来。 同时,一阵疾风从肩侧飞过,还好收手快,不然估计扎身上了。 展昭脚下一停顿,再看那只大鸟……飞远了。 身后的屋顶上也落了一枚飞镖,枯叶状。 浪费了大好时机,展昭看着不远处突然出现,发暗器袭击自己导致跟丢了那只怪鸟的枯叶。一肚子火,磨牙……又是这小子! 枯叶站在屋顶,手里拿着把破刀佯装惊讶,“哦?原来是展大人,我听到鸣锣声,还以为抓什么刺客呢,没伤着你吧?” 展昭双目微微眯起——这枯叶,三番四次出来搅局。 枯叶见展昭面色不善,笑了起来,“唉,龚府怎么那么大的火啊?果然树倒猢狲散么,人一死,房子都烧没了。” 展昭冷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龚学死?今日也没早朝。”展昭边说边一指身后,“那一片府邸何其多,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一间大宅着火,你怎么知道是龚府?” 枯叶愣了愣,随即也无所谓地笑起来,“对啊,为什么呢?”边说,他边伸手到怀里,“展大人,给你变个戏法看怎么样?”说着,他手展开……一只枯叶蝶飞了起来。 在空中扑扇了几下翅膀后,枯叶突然轻轻一打响指,“呼”一声,那枯叶蝶的翅膀燃烧了起来,随着它一点点往前飞,火光也翻飞了起来,最后变成一个光点,往下落。 展昭眼神一寒,身后白玉堂也觉得这光点熟悉无比,刚才点燃火油的东西,就是这种燃烧的枯叶蝶! “原来是你放火。” “唉!”枯叶赶紧一摆手,反问展昭,“展大人,有证据么?” 此时,那只枯叶蝶早就灰飞烟灭了,在现场自然也不会找到痕迹。 “呵呵。”枯叶很是得意,一拱手,“那下次再变戏法给你看。”说完,对远处的白玉堂一挑眉,转身要走。 他还没迈出步子,就感觉一阵疾风过。 猛地一低头,“咔嚓”一声……身周围的屋顶瓦片断裂,枯叶一回头,展昭宝剑出鞘。 枯叶吃惊,出刀阻挡,然而展昭来势汹汹,却不像是与他闹着玩的。 白玉堂摇了摇头,将那一摞文书放在屋顶上,自己坐在了文书上观战。此时展昭的面部表情他熟悉,那猫心里肯定在说——这小子太叫人看不顺眼了,不教训你还真当爷是病猫啊?! 第232章 弄巧成拙 枯叶原本以为展昭是个彻底的宫门众人,凡事按照规矩办事,再加之他供职开封府,无凭无据自然不会胡乱动手,给包拯惹麻烦事小,坏了开封府的名声是大。因此他有恃无恐,再加之因为白玉堂的事情,他对展昭存着些敌意,所以肆意有意挑衅。 可他万万没想到,展昭卯着劲,想揍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另外,觉得展昭担心给包拯惹麻烦而变得畏首畏尾,那绝对是天下最大的误会!展昭不是不会惹事,而是太会惹事,用白玉堂的话来说,这猫只是忠厚了一张脸而已,所谓人不然我我不犯人,展昭的性子若是真惹急了他,那他可跟你不客气。 枯叶一见面就曾招惹了白玉堂,已经让展昭心生不满,这次还歹毒防火,差点置他俩于死地,展昭自然不放过他。 两人交了手,枯叶也暗暗心惊——别说,展昭平日一副问问顺顺老好人的模样,动起手来才知道,真的是高手中的高手。 枯叶自视甚高,在他看来,这世上唯一还没对付的以及近期对付不了的就只有白玉堂,可跟展昭一动手,才发现——原来展昭的功夫不比白玉堂差! 他没什么准备,见处于下风,也有动了肝火,遂拿出看家功夫来抵挡。 一旁,白玉堂看在眼里,摇头淡笑,枯叶也未免太小看展昭了。 枯叶打着打着也觉得不对劲,刚交上手,他只觉得展昭功夫挺好但,已经有了个底,准备还击。可越打越觉得不对头,还击了就觉得展昭似乎比想象之中更加厉害……到最后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估算展昭的深浅。 展昭显然和白玉堂是两种性格。白玉堂怕麻烦,一交手通常几招就摆平了你,而展昭的性格比白玉堂恶劣的多,就跟猫抓了老鼠似的,也不急着收拾,就拨弄着你,让你筋疲力尽,他再给你致命一击。 枯叶觉得自己和展昭打得有些傻,就一个纵身跃出圈外,说了声,“真无聊。”说完句想走。 展昭却是微微一挑嘴角,说走就走?你想得美! 枯叶还没逃走,眼前人影一晃,他想招架的时候那人突然闪到了自己身后。枯叶额头就有些冒冷汗——这是白玉堂的如影随形才是!自己当年曾见识过,可刚刚用这招的分明是展昭。 连白玉堂也吃惊不已,如影随形他并没有教过展昭,展昭用的这一招也是最基本的换位诀。可能是展昭看自己用多了,所以自学会的……白玉堂也不得不佩服展昭的天分,学什么会什么,而且一眼就能抓住重点。 等枯叶彻底明白过来,已经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了。展昭点了他的穴道,还剑入鞘。 白玉堂拿着书过来,见下边人已经很多,不老远,紫影赭影带着官兵急匆匆赶啦,还有身背后张龙赵虎带的衙役。 “展昭!”枯叶皱眉,“你想干嘛!” 展昭一笑,“你是这次纵火的重要嫌疑人,我当然要抓你回去见官了!” “呵。”枯叶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被我抓了个正着啊!” “你想冤枉我?!”枯叶不屑,“展昭,我听说开封府包大人办案最讲究证据,你栽赃嫁祸,小心我反告你诬陷好人。” “呵呵,有什么冤枉你上了公堂再说,包大人清如水明如镜,一定会还你公道的。”展昭微微一笑,“再者说了,我们一出火场就看到你了,还有。”展昭说着,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只枯叶蝶来。 枯叶微微一愣。 白玉堂刚才可看得清楚,展昭和枯叶过招的时候,悄悄从他衣兜里拿了一枚枯叶蝶出来。 “这么巧,我在火场里边捡到的,你说你是不是最可疑啊?” “你想栽赃我?!”枯叶咬牙,“枯叶蝶多得是……” “对啊。”展昭拿出一快帕子将枯叶蝶包了起来,“你也说了枯叶蝶哪儿都有,所以你的肯定有点不同啦,比如说上边沾了磷粉之类一点就着的。” 枯叶皱眉,展昭竟然能看出来枯叶蝶上的磷粉…… “你……” “唉,别你你我我的了,我跟你又不熟。”说完,展昭突然喊了一声,“紫影,让开。” 枯叶一愣,展昭突然抬腿,一脚将他踹下了屋顶。 本来下边紫影他们都在,可突然停到展昭喊了一声,紫影多机灵啊,以为有什么危险,赶紧一下子闪开。于是原本可能被接住的枯叶这一下可摔得结实,幸亏他内力深厚,不过也痛得够呛。 他翻了个身,就见展昭站在屋顶旁边对着他笑,才明白之前赵琮警告他——开封府最不好得罪的不是包拯、不是庞太师,更不是他一直打不过的白玉堂,而是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温顺顺的展昭。 枯叶被王朝和马汉拉了起来,因为还点着穴道,他被人架走了。临走的时候抬起头,就见屋顶上展昭站在白玉堂身边,跟他说着什么,边指向正冒着浓烟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龚府。白玉堂站起来,伸手帮展昭擦掉脸颊上的黑灰,和他一起下屋顶,往另一边去了。 枯叶眼神黯淡,又带着些恨意——展昭,这仇一定找你报! 等龚府的大火熄灭,整座大宅基本变成了一片废墟。 地下室更是几乎整个都烧没了,展昭和白玉堂惋惜的同时,都庆幸还好找到了通道出来,不然今天不死也得落个烧伤的下场。 “去金霞满堂还是回开封府?”白玉堂见影卫们收拾现场,就问展昭一声。 “嗯……要不然先回开封府吧,我预感,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展昭神神秘秘地对白玉堂眨眨眼。 白玉堂摇头微微一笑,估计……把枯叶抓来了,赵琮不会善罢甘休。 回到了府中,赵普先让人给枯叶搜了搜身,果然,从枯叶身上搜出了几只带磷粉的枯叶蝶。包拯脸色不善,让王朝马汉将枯叶押入监牢,容后审问。 展昭拿出了那一大堆文书,包延就捧了,带着闲来无事的小四子一起关进书房,认真看了起来。 众人原本以为庞煜要去帮忙的,他却拿着个包袱,说要出门。 “带着行礼走?”公孙好奇,“要出远门啊?” “到不远,我带点换洗的衣服走。”庞煜搔搔头,跟包拯说,“包相,我最近恐怕没法住开封了,要离开几个月。” “几个月那么久?什么时候回来?”众人问完了,也都觉得纳闷,这庞煜小螃蟹原本在开封府住着也算蹭吃蹭喝,怎的这会儿要走了,还舍不得了。 “我就在附近的。”庞煜抱着包袱说,“我姐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公孙之前不是给把脉说是个男孩儿么,这不,皇上和太后宝贝的要命,也紧张的要命。这几天皇上晚间都睡不好,昨晚上惊了我姐差点动胎气,所以皇上寻了处清幽的别院,让我姐姐去安胎,太后陪着她去了。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准备去蹲点,守着我外甥出生。” 众人挑眉——倒也是人之常情。 赵普让赭影安排一队赵家军的暗部日夜轮班守候,保护庞妃和太后安全。 赭影领命走了,庞煜也就乐呵呵提着包袱出了门,嘴里叽里咕噜唱着他自个儿编的外甥歌。 他刚走出门,包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庞煜,“小侯爷,昨晚听到怪声了没?” 庞煜摇头,“没有啊。” “做梦了没?” 庞煜也傻傻摇头,“也没。” “可否借一步说话?”包拯忽然到了走廊里,在场众人都不解。庞煜眼珠子一转,跟进去,“大人,有啥要我办的?” 包拯一笑,低声道,“庞妃似乎有事情瞒着。” 庞煜一愣,想了想,“不过我姐最近是有些忧心忡忡的,我还当她大着肚子心情不好,脾气又暴躁了。” “非也。”包拯轻轻一摆手,“暴躁是因为睡不好,庞妃睡不好不是因为大肚子,而是因为皇上这几夜是噩梦连连。” 庞煜一皱眉,“大人怎么知道?不就是昨晚做恶梦么?” “庞妃这几日并非天天与皇上同床共枕,皇上大多数时间在御书房。”包拯低声告诉庞煜,“陈班班悄悄跟我说,皇上连着一段日子,时常会做恶梦大叫惊醒,所以不敢回后宫陪着庞妃。昨日是因为与香香玩得累了,就索性住下了,没想到出了事。不过最熟悉皇上的还是庞妃这位枕边人,你……” “我明白了。”庞煜多机灵,“包相是想我问问姐姐,她可能知道皇上究竟做的什么噩梦,或者在担心什么,搞得心神不宁的,是不是?” 包拯对庞煜微微一拱手,“那就有劳小侯爷了,晚些时候,我让展护卫去你那里,你务必将打听到的如实告诉他,事关重大啊小侯爷,切莫隐瞒。” 庞煜拍拍胸脯,示意包在自己身上,就别过包拯,带着人走了。 庞煜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人,奇怪的是,来者并非赵琮,也不是八王爷,而是之前还病重的——柴郡主。 “皇嫂!”赵普见柴郡主形容憔悴,心中恼火,“您不在家养病跑出来做什么!” 公孙更是生气,他分明叮嘱了要让郡主在床上躺着好好休养,哪个让她出来吹风的?! 众人一团大乱,却见柴郡主连连摆手,走到赵普跟前拉着他胳膊,“泽岚,嫂嫂有话想跟你说!“赵普微微一愣,“出什么事了?” 包拯要扶柴郡主进房中再说,但柴郡主拉着赵普,“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琮儿的气!” 赵普叫柴郡主说了个莫名其妙,不解地看她,“生气?我没生赵琮气啊。” “嫂嫂知道,琮儿小时候害过你,不过他真的改好了。”柴郡主本就病得里哈,苦苦哀求赵普,“他刚刚回来,很着急想表现,之前救驾有功,王爷很高兴,答应他留下来。” 柴郡主说得急切,赵普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只能劝柴郡主别急慢慢说。 展昭转脸,见白玉堂靠在他身后的一根廊柱边,眉头微皱冷眼看着这边的情况。他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问,“什么情况?” “苦肉计呗,还能如何。”白玉堂淡淡摇头,“连自己的亲娘都利用,赵氏子孙果然优劣各异。” 展昭也无奈,回头继续看。 “琮儿不过是想急着表现,想让他爹对他重拾信心。他是怕了,怕他爹再赶他走。泽岚,嫂子我也怕,我从小都没照顾他,如今他好不容易会拉,我真舍不得他再去别处孤苦伶仃一个人。”柴郡主叹气,“我知道他用了一些江湖人,有些口碑还不太好。” 赵普脸上的疑惑也渐渐地消散了,绕了一个大圈子,他可算明白了……柴郡主一定是听说开封府的人抓了枯叶,怕和赵琮有关系,所以急着赶来了。 “泽岚,我……” 赵普笑了笑,看了包拯一眼,像是说——包相,赶紧给解围吧。 包拯立刻到了柴郡主身边,“郡主,王爷并不知道此事,人是刚刚抓回来的,而且也没查到和小王爷有什么关系,您多虑了。” 柴郡主终于是点了点头,犹豫了起来,似乎还有话想说。 “王妃。” 这时,公孙走到柴郡主身边问她,“别担心了,您现在体弱,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 柴郡主看了看众人,低头,拉着赵普说,“泽岚,你能答应嫂嫂,不要对琮儿下杀手么?” 赵普一愣,心中有些好笑,赶忙摇头,“嫂嫂,我怎么会想杀他?” “我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心绪不宁的,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都梦到……” “梦到什么?”公孙纳闷,最近噩梦多发季么?为什么大家都做恶梦?连昨晚小四子都做恶梦了。刚才睡饱了,他还问小四子昨晚上踹什么呢,嘴里还叽里咕噜的。小四子就说昨晚上做了个可吓人可吓人的噩梦,不过忘记了,只记得他喜欢的人都遇到危险了! “我梦到……梦到王爷亲手杀了琮儿,要不然就是琮儿被你砍去了四肢……” 赵普想死的心都有了,“皇嫂,这怎么可能!” “泽岚,你答应我,看在我和王爷的份上,别跟琮儿计较!更不要伤害他。” 赵普无语问苍天,“我不会的,你放心。” “真的?”柴郡主则是情绪激动,一定要赵普发誓不为难赵琮,看得众人都面面相觑——说是护犊心切呢,还是光阴如箭?柴郡主此时行为大变,和以前那个温婉成熟的娴淑贵妇完全不同! “九九才不会酱紫残忍!” 正这时,从书房跑出来帮包延拿茶水的小四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柴郡主的身后,小脸板着,眉间拧了个小疙瘩,“为什么大家都说九九是坏人?从来九九也没干过坏事,他打仗杀敌人也是为了保护大家么!与其在这里让九九发誓不杀什么人,不如去让那人发誓不要做坏事逼九九一定要杀他。” 展昭微微一挑眉,身办白玉堂点头赞许,“说得好啊,正中要害!” “小四子!”公孙赶紧把小四子抱起来,跟柴郡主道歉,“郡主,你别在意,童言无忌。” “呃……”柴郡主却是站在原地,似乎是觉得费解,伸手怕了拍头,“我好像是有不对劲。” “皇嫂?”赵普伸手扶她,“你怎么了?不舒服?” 公孙给柴郡主把脉,“王妃身体很虚弱啊。” “我派人送你回去。”赵普对紫影招手。 “泽岚。”柴郡主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我……我好像有些糊涂了,怎么会做这种梦说这种话?你别放在心上,嫂嫂我可能烧糊涂了。”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展昭忽然问,“郡主之前,有没有在睡前听到过怪声音?” 柴郡主微微一愣,随即想了起来,“怪声音……的确,有一种嗡嗡的声响。” “小四子昨晚也听到了。”展昭看小四子。 小四子刚刚十分生气,因为他跟赵普感情深厚,而且柴郡主是被赵普当做长辈敬重的亲人,还这样误会他,九九多委屈!听展昭问自己,小四子摸头,“是哦,昨晚上我也做梦了。” 公孙觉得事有蹊跷,“有古怪,怎么会听到怪声就做恶梦?”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外头有人来传话,告诉包拯,“小王爷赵琮求见。” 包拯看了看柴郡主。 柴郡主此时似乎还有些混乱,“我怎么了呢?” 赵普见她就快站不稳了,赶紧让公孙扶她进屋休息,顺便对公孙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给郡主检查一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那种古怪的声音来自何方?为何对有些人有影响,其他人却完全听不到! 柴郡主刚离开,赵琮就急忙跑进来,“九叔,我听说枯叶闯祸了?” 赵普还没作答展昭替他开口,“人是我带回啦的。” 赵琮惊讶地回头看展昭,“展大人,枯叶虽然行事率性人也比较孤僻,但是他应该不敢做什么坏事,而且他也真不是你们说的什么杀手……” “他是不是杀手另当别论。”展昭一笑,“可是他想杀我们那可是被逮了个现行。” 赵琮脸色一变,“他要杀你们?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小王爷,若是误会,本府一定会查清楚,放心。”包拯还是十分稳当,没说太多有的没的。 “哦,我能不能见见枯叶,我想问问他……” “你不是说全天十二个时辰盯着你娘么?” 赵琮话没说完,就被赵普打断了,“她自己跑出来,你没发现?” 赵琮张大了嘴,“我皇娘跑出来了?我……刚才看她还好好在睡觉。” 赵普忽然笑着摇头,走到赵琮面前。 赵普身材高大,一般看人都是低着头的,赵琮只好微微抬眼,对这种仰视的感觉,他有些不自在。赵普不愧是赵普,只是接近,就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无与伦比的霸气。 “赵琮。”赵普淡淡开口,声音没有温度。 赵琮脸上还是平静,佯装镇定不要输了架势,“嗯?” “别做对不起你爹娘的事。”赵普一字一顿,说得很慢,“你做什么,我和赵祯都能看在八哥嫂嫂的面上原谅你,唯独一点,你若做了对不起你爹娘之事,我饶不了你。” 赵琮第一次和神情严肃的赵普说话,不知不觉中手心都是冷汗,下意识点头,“……我知道。” 赵普看了他良久,随后转身走了,留下赵琮尴尬地站在院子里,包拯伸手往书房请他,“小王爷借一步说话,本府有话要问,关于案件的。” “……哦。”赵琮才回过神来,神色尴尬地跟着包拯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展昭和白玉堂,还有发脾气的影卫们。 “摆明了利用王妃,赵琮那个混蛋!” “消消气,王爷生气了也是好事,不然还得忍他多久……” 白玉堂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展昭,“猫儿,我们去金霞满堂吧,估计也没什么热闹看了。” “嗯。”展昭觉得今日这一场有些莫名,不知道是赵琮的苦肉计呢,还是发生了什么差错,因为效果并不太好。 两人刚准备走,就感觉衣服的下摆被人抓住了,回头看,果然是小四子。 “小四子。”展昭伸手捏他腮帮子,“刚才真厉害啊!” 小四子红着脸,“爹爹说我没礼貌哩。” 展昭见他抓着自己的衣摆,“我们要去查案子,你也想去?” “不是哦!”小四子一拍小手,“我昨天不是做恶梦了吗?”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点头,不解地问,“做恶梦了,然后呢?” “然后我一害怕。”小四子仰着脸笑嘻嘻,“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半张脸了!”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一愣,蹲下问他,“在哪儿见过?” 小四子搓搓脸,“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嘴角抽了抽,心说你才几岁,还很久很久以前…… 第233章 魔魇 小四子说的很久很久以前,是三年前,他那会儿刚刚四岁,还很小,和公孙一起居住在雅竹村里头。 四岁那一年的冬天,村头一户人家的媳妇难产,公孙被找去帮忙了。因为天冷,公孙让小四子乖乖在家等着,不要出门。 小四子和家养的小猫咪做伴,打着瞌睡等公孙,忽然就听到柴房里头传来了古怪的声响。“嘭”一声,闷闷的,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 柴房里有公孙养的几只鸡,小四子就想是不是大母鸡跑出来了?于是打开后门,去看看。 却在柴房里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那人全身上下跟个血葫芦似的,满身的刀伤。 也亏得小四子跟着公孙见多识广,没有吓傻了,倒是走到他身边,歪着头看。那是个重伤的年轻人,小四子看了一眼,吓了一跳……因为那人的脸是阴阳的,一半挺好挺干净,另一半上,却是画满了刺青。 那人奄奄一息却还没有昏迷,见小四子走过来,张嘴哑着嗓子,用最后一点力气说了一声,“水。” 小四子赶紧跑去拿来了热水和食物,还在柴房里给他点了个炭火盆取暖。之后,他按照公孙平日教给他的法子,用热水给那人仔细清洗洗伤口,再上金疮药、包扎。这人虽然伤痕累累,但并没有伤到内脏和筋骨,死不了,只是极度虚弱。 小四子将厨房里公孙早晨炖的准备给村头那位产妇补身吃的人参鸡端出来了,那人狼吞虎咽一顿吃,吃完了,小四又抱来了一床被子给他盖上,让他睡。 一大一小都没什么交流,就是小四子照顾他,那人被照顾。到最后,那人看了看眼前那个呆呆似乎不太会说话的小娃,说了声“谢谢。” “嘿嘿。”小四子笑了笑,就要回去了。 那人当时突然问了他一句,“小娃,我问你。” 小四子回头瞧他。 “你说,报恩和报仇,哪个重要?” 小四子当年才四岁,还是个小呆子,听不太懂,不过公孙经常跟他闹着玩,比如说今晚吃面还是吃粥?小四子若是想吃面,就伸一根手指头晃晃,若是吃粥,就伸出两根手指。说来也怪,小四子没事就喜欢伸两根手指头晃来晃去。于是公孙总逗他,说他二。这回小四子听着似乎是要选,就下意识地伸出手,鼓着腮帮子对他比划了一个“二”。也许是他长得跟个四喜丸子似的太讨喜了,那人竟然笑了起来,那半张脸上都是刺青,看着怪怪的。 这时候,前院有村头生孩子那家的大人来敲门,给小四子送来了一食盒好吃的。说娃娃还没生下来呢,公孙今天要在那家守夜,让小四子吃了早早睡,睡前记得把炭火盆拿到外边去。 当夜,小四子捧着食盒跟那满面刺青的人一起在柴房里坐着吃东西。两人还说了会儿话,因为小四子口齿也没现在清楚,胆子也不够大,那人又虚弱,所以只是有的没的断断续续地说了些废话。 不知道多晚,小四子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他是被公孙摇醒的。 醒来的时候柴房里那床被子已经叠好了放在台子上,炭火盆拿到外头去了,小四子盖着厚厚的毯子睡在避风的角落里,而那人也不见了。 公孙见小四子在柴房躺了一宿,有些心疼,有发现一罐子人参鸡都没了,伸手摸他肚皮,“要变成小猪了!” 小四子当时慢悠悠跟公孙说了那人的事儿,公孙摸摸他头,说自己来的时候,屋里就小四子,那人估计已经走了。 之后小四子还和公孙到村里转了一圈,那人就这样消失了,若不是被子上边还有淡淡一层金疮药的味道,小四子甚至要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个怪梦而已。 这事情也就这样子过去了,之后再没提起过,要不是阴阳脸的人太少,小四子还真不记得了。如今又做了个怪梦,梦啊梦的,他就把这茬想起来了。 “你确定那人是枯叶?”展昭又问了小四子一遍,“人有相似,会不会只是同样阴阳脸而已?” “不是哦,我想起来了,很像的!没刺青的那半边脸。”小四子撅撅嘴,“不过他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 之前枯叶出现的时候,的确小四子也在场,但他完全没有多看过小四子一眼,这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吧,如果小四子没记错人,那么是枯叶忘性太大? 只是,作为江湖人的展昭和白玉堂都知道,忘记仇人很容易,想忘记有救命之恩的人,可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是小四子这样的一个小娃……那么说,枯叶是故意的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报恩和报仇,这就是枯叶突然出现的理由? 问明原因的结果却是多了重疑惑,展昭和白玉堂别过小四子,去了一趟金霞满堂。掌柜的倒是的确会来了,一听要找土爪狸,随口答了一句,“来晚啦,老头不久前过世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皱眉,追问他有后人没有,掌柜的只说没听说过。两人问了老半天,确定掌柜的的确没骗人,土爪狸无论死活,线索算是断了。 无精打采地出来,展昭仰脸叹了口气,“报仇、怪梦睡不着、赵琮、枯叶、秃鹫、被害死的兵部尚书……复杂的关系。” 白玉堂背着手往前走,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 “喂。”展昭叫了他一声。 白玉堂抬头回过神来,突然笑了。 “怎么了?”展昭纳闷。 “枯叶有个怪习惯,知道么?” 展昭不解。 “他不吃兔子。”白玉堂微微一笑,“还有他刀上的挂坠是个白色的小兔子,原本我以为他不正常,不过看来并不是。” “你觉得他还记得小四子救过他?”展昭抱着胳膊摇头,“那小四子真是好心救了条狼回来了,他这些年可没少杀人,这事儿不能让小四子知道。” “线索还不算全断了。”白玉堂点了点头,“可以从枯叶四年前的经历开始查起。” “枯叶是最有名的杀手,个人的身世却从来没人知道。”展昭一摊手,“不都说他是被狼养大的么?很难想象他当年竟然没伤害小四子,还跟他道谢。” “开封府应该有各地大案的资料卷宗的吧?”白玉堂问。 “你想查四年前雅竹村附近发生了什么大案啊?”展昭伸手戳戳他肩膀,“老实,问公孙不就行了么!大人当然不会把血腥的案件告诉小孩儿,但公孙这么大个名医,应该或多或少知道些。” 离开金霞满堂,两人匆匆往回走,就见开封街上好生热闹。 “怎么这么多异族?”白玉堂不解。 “恐怕是四地儿的外族都到了。”展昭摇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希望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进了开封府,两人就见庞吉和包拯都在,穿了一身官服,赵普正换衣服呢,小四子和公孙却是一身的便装。 “展护卫,来得正好。”包拯赶紧跟展昭说,“今日朝会,皇上召集文武百官要封赏一次,晚上晚宴。” “啊?”展昭一脸“不想去”,瞧了瞧白玉堂,朝会肯定不准带家属的! 包拯暗自摇头,这才是传说中的如胶似漆了,难舍难分,片刻不离。 赵普换了衣服出来“那帮子外族来者不善,皇上这时候开朝会可能有些用意。” “那你晚上怎么办?”展昭问白玉堂,像是担心没自己投喂白玉堂可能会饿死一样。 白玉堂望了望天,心说天底下只要还有酒楼他就永远不可能饿死!转脸看一旁公孙和小四子。 公孙手上拿着个包袱,“我给庞妃开了些补品,还有太师要给香香带去的御寒小绒袄,我们一会儿要上别院去,就不去宴会了。” 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点头,“嗯,宴会闷闷,白白去不去山庄?去看香香和胖姨姨。” 白玉堂想了想反正有事情要问公孙,又见赵普和庞太师都放心不下的样子,就点头,“我也走一趟吧。” 果然,赵普和太师都满意点头。 于是,展昭和白玉堂分头行动,展昭随着赵普包拯他们进宫。白玉堂陪着公孙和小四子,一起往城郊的别院去了。 小四子一如既往地喜欢白玉堂,往他马背上一座,伸手捋白云帆的长耳朵。 “小良子呢?“白玉堂见他一个人,有些纳闷。” “陪着赵普去了。”公孙帮着回答,“那些外族来者不善,或多或少都惦记着坑赵普呢,还有个赵琮用心险恶,我让小良子时时盯着。” 白玉堂点了点头,以箫良现在的武功,的确是个不可忽略的得力助手。 “土爪狸找到了么?”公孙见白玉堂他们那么早回来,觉得可能不妙。 “别提了。”白玉堂摇头,将人死了的事情告诉了公孙。 “死了?”公孙皱眉,“没道理啊,年纪并不大,而且听开封府那几个衙役形容,他身体很健硕。” “也许是他不想让别人找到吧。”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越是那样,倒是也越证明他的确是知道些什么。 低头,白玉堂就看到小四子正抓着白云帆几绺鬃毛编辫子呢,便问了公孙,“四年前,也就是小四子捡到枯叶的时候,附近有没有出什么大案子。” 公孙迟疑了一下,看了小四子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不想说。 白玉堂纳闷。 小四子回头瞧着两人。 身后跟来的绯影她们也都听着呢,看到公孙的神色,绯影骑马上来,“小四子,姐姐们玩对对子呢,你来不来?” “好!”小四子立马乐呵呵答应。 等他和绯影他们到了身后听不到白玉堂他们对谈的地方,公孙才轻轻叹了口气。 白玉堂看他。 “那一天我永远都记得的。”公孙低声道,“那天村头有人难产,那晚上狂风大作,还下了场暴雪。”公孙低声道,“我回去的路上,听说邻村出了些事情,有一个不小的江湖门派被人屠了满门。打更的更夫看了一眼,说凶手是个只有半张脸的恶鬼。” 白玉堂双眉紧皱,“枯叶手上,是因为屠杀了那个门派,所以……” “所以小四子并不知道他后来救的是一个一夜杀了上百口人命的恶魔。”公孙摇了摇头,“其实救人是见很单纯的事情,我只要小四子因为能救人而开心就好了,不想他不开心。” 白玉堂点了点头,“那户被灭门的人家,你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是个江湖门派,还挺有名的,他们的掌门好像姓郭还是霍的……很神秘,不怎么在地方上走动,也从来不开馆收徒弟,更没见他们从事什么押镖或者保镖的工作。但是又似乎有花不完的银子。 “枯叶如果是接受任务完成了这一票……跟报恩报仇能扯上什么关系?”白玉堂仔细回想,“而且枯叶最多一次执行任务也不过杀个一二十人,这里可是灭了一个门派,事情却没传出来。 “等给庞妃看过之后,我回开封府找卷宗,可能会有联系。” 白玉堂点头,放下众人赶往城郊去不提,但说展昭和赵普他们。 这一队人马更加浩浩荡荡,赵普坐在黑枭背上打着哈欠,黑枭和枣多多两匹马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吸溜吸溜”嘴里唠叨个没完。 展昭歪着头看两匹马,就发现黑枭正瞅着不远处经过的外族马呢。它也是个机灵的,估计以为要行军打仗了,觉得又有笨马可以咬了,所以很兴奋。 箫良人小鬼大,跟着紫影他们去探了探情况,溜回来到了赵普身边跟他说,“师父,辽国和西夏来了几个大将军,紫影说是你的熟人。 赵普似乎是提起了些兴趣,“什么人?” “辽国来的是隆布尔大将军,西夏那边是巴彦。” 展昭都听过这几个人的名字,全部算是赵普的手下败将。当然了,也都是名将。 “这帮人来做什么?”赵普还挺意外的,就听箫良接着说,“辽国三皇子耶律齐也来了。” 赵普微微一愣,“野驴老三也来了?” 箫良点头,赵普撇嘴,跟展昭说,“那一大群野驴里头,老三可最不好对付。” “嗯,我也听说过,说耶律齐是文武全才,深藏不露是么?对了,我记得之前有个老四耶律明,就是被你整挺惨那个。”展昭微微一笑,“若不是他暗算你,你也得不着箫良着好徒弟。” 赵普一笑,“这帮人不见兔子不撒鹰,都集中这会儿跑过来,肯定有什么图谋?” “怎么看都是个很笨的决定啊。”展昭似乎有些想不通,“你想,巴彦也好、隆布尔也罢,都是对方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特别是耶律齐,不是下一任辽王的最热门人选么?这样孤身而来,是不是有些托大?” 赵普耸耸肩,示意自己也很想不通。 庞太师的轿子正在旁边,听到这边对话,兴匆匆挤进来,“王爷,今时不同往日了,那帮人未必带着敌意来的,可能是试探加算计,还有保住自己的权势。” 赵普和展昭都看他,“太师,这个何解啊?” “嘿嘿,这些个玩弄权术的人,没有什么永远的对头的,对他们来说,谁有利谁就是亲人!虽然之前他们叫嚣着说王爷太厉害了,劝王爷退一退。可如今外头有传说找了个接班人赵琮……这赵琮可从没在正式场合露过脸,那些个大将当然是来试一试真伪看看他能为的。另外,耶律齐会来也不奇怪。整个大辽的武将基本都跟王爷对着干过了,一个个输的挺惨,唯独这耶律齐崇武却从来没跟王爷对过手。最近大辽内部分成两派,一派比较强硬,属于好战派,也就是耶律齐那宗族的。一派则要求休养生息……主站派崇武的第一理由就是咱们大宋有个赵普,这万一哪天打过来了可不得了。” “哦……”展昭算是明白了,“所以唇亡齿寒,他们怕赵普一旦真的退了,主战派声势就下去了,耶律齐会丢了未来的大位。” 庞吉点头,“那可不!所以啊,王爷,要懂得借力打力,就是不要自己出力。” 赵普挑着眉头瞧了瞧庞吉,大概明白他意思是叫自己装糊涂,笑了笑,点头。对于谋权求利这一套嘴脸,应该没有人比庞太师更精于此道,所以这方面的建议听他的应该没错。 很快到了皇宫门口,就见宫门口人头攒动,车马入龙,光各种轿子就几百乘。 展昭等人一下马,有宫中的太监前来迎接,说赵祯想先见赵普、包大人和庞太师,让带着展昭一块儿去。 众人进宫,没走两步,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九王爷,多年不见了。” 赵普回头一看,来的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人,相貌堂堂,只是赤红色的头发和分明的轮廓,让人一眼就能认定是个异族。 此人穿着华贵,带着几分傲慢之气,不过跟赵普倒是显得十分客气。 赵普看了看,乐了,“这不是三狼主么。” “哈哈,几年未见,王爷风采依旧啊。”来人正是耶律齐,展昭仔细打量了一下,有些可惜,刚才带白玉堂也来就好了,可以讨论讨论这个三王子。 耶律齐跟赵普客套了几句后,就说想见见包拯,赵普代为介绍,最终就介绍到了展昭这里。 展昭此时心不在焉,一来是比较担心之后的朝会和晚宴都会很闷。如今没有白玉堂陪着,还没小四子来逗个闷子,一直熬到晚上少说四个时辰,比抓贼还累! “这位就是名震江湖的展昭?”耶律齐突然冒出来,伸手一把抓住展昭的手,“久仰久仰,小王平生最羡慕的就是江湖豪杰。” 展昭从盘算怎样溜走去找白玉堂的当口被扯了回来,抽回手,笑道,“三狼主太客气了。” 赵普心说幸好白玉堂不在! 连同一旁包拯和庞太师都擦了把汗——刚刚耶律齐那一手,他俩就下意识地找,发现身边没白玉堂,才觉得捡回条命,没在皇宫里就闹出人命来。 众人往里走,耶律齐似乎很中意展昭,在他身边说笑,十分热情。最后连展昭也冒汗,幸好玉堂没在,不然估计要急眼了……醋耗子! 一想到白玉堂可能会吃醋,以及吃醋后还挺帅挺严肃的神情,展昭心情瞬间好转了一些。 …… 白玉堂他们的车马顺利到了城郊别院附近,太后她们刚刚搬来,还有好多东西要往里运,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小四子和公孙捧着食盒走去后院,太后正吩咐丫鬟们准备给庞妃养胎的菜单。公孙和小四子都觉得好玩,太后亲自给定菜单,庞妃这会儿可是得宠到了极点了,也难怪赵祯把她送来别院。他久久不立其他的妃嫔,原本已经有人说三道四,幸好庞妃挺争气的,如今肚子里有了真龙天子,赵祯更是心安理得独宠她一个。 小四子和公孙进屋,就见庞妃正坐在床边叫香香听肚子。 香香已经精灵可爱了,瞧见小四子眉开眼笑,只是牙没长齐,说话漏风,扑过去就叫“小柿子”。 公孙坐在床头给庞妃把脉。 白玉堂自然不会进都是女人的后院,带着影卫们,分头在山庄外围转了起来。 他之所以跟来,也是想看看这山庄的守卫怎么样,可别出什么乱子。刚绕到后院,一眼,就是微微一愣——只见在院墙西边的应该土坡上,建在了一座很漂亮的墓地,而且墓碑上没死者的名字。 白玉堂觉得纳闷,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个墓碑?墓碑上还没有字。 “这是柳夫人的墓碑。” 白玉堂回过头,说话的是庞煜。 “柳夫人?”白玉堂有些不解。 “嗯,过去很多年了,皇家一些恩怨,不去理会也罢,反正人都死了。”说完,庞煜乐呵呵一拍白玉堂,“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家眷属呢?” 白玉堂心情立马好了几分,“去皇宫参宴了。” “哦……”庞煜撇撇嘴,“我这儿有好酒,你喝不喝?” 白玉堂挑眉——有好酒当然要喝。 两人回山庄,刚经过别院想绕过去到厨房,忽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声叫,似乎是谁受到了惊吓。 后院是庞妃居住的地方,庞煜一个箭步就冲过去,白玉堂也跟了进去。 只见在院子正中央,一个丫鬟倒在地上,一地的血,旁边落满了影卫,太后和庞妃应该都在屋里被保护起来了……果然赵祯把守卫做到了撵苍蝇赶蚊子的那般严密。 公孙正在给那个丫鬟检查,可能已经没救了,他无奈摇着头。 白玉堂问拿着药箱子在一旁的小四子,“怎么回事?” 小四子显然余惊未消,“她刚刚拿着刀就冲进来了,要杀胖姨姨,可是在院子正中间摔了一跤,然后刀好像扎到自己了。” 白玉堂皱眉,心说什么刺客这么乌龙? 公孙将丫鬟翻了个身,抬头看白玉堂,又看看身后的影卫。 只见丫鬟以一种古怪的姿势躺在地上,手上拿着刀,刀就这样插在胸口,已经一命呜呼。 “刚才有人绊倒她么?”白玉堂看了看丫鬟脚边的青石板,完全没问题……不像是绊倒的更不想滑到,莫非太紧张跑了几步所以腿软了? 影卫们都摇头,“我们谁都没碰她,她自己就突然摔倒了,然后这么巧被刀扎斯了。” 白玉堂正纳闷,公孙忽然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蹲下看。 白玉堂蹲下,公孙扒开丫鬟的衣袖给他看。 白玉堂忍不住一皱眉,这丫鬟的胳膊跟筷子似的那么细,只剩下皮包骨了。 “怎么瘦成这样?”庞煜看不下去了,“这丫头多久没吃饭啦?” “还有。”公孙指着丫鬟眼睛底下明显的两个黑眼圈给白玉堂看。 这种憔悴的样子,让白玉堂下意识地想起了昨天死在湖心亭的龚学,以及刹那间迷失了神志的柴郡主……所有人是一副过劳的样子,怎么回事? “她是云儿。”这时候,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说,“原本我们都是御膳房负责伙食的帮工,云儿最仰慕庞贵妃的,想尽办法争取到机会跟过来。可是这阵子她精神很不好。我跟她一间屋的,她天天做恶梦,茶饭不思。” 白玉堂和公孙对视了一眼——这么巧? “又是一个做恶梦的。”庞煜来气,心说是因为换季所以人比较容易发病么? 正在众人想着要不要调查一下尸体的时候,只听角落里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丫鬟突然尖叫了起来。 白玉堂等回头,只见她像是害怕极了,抱着自己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嘴里叽里咕噜说着疯话。众人下意识地听了听,反反复复就那么一句,“回来了……魔魇回来了!” “魔魇?是什么?”白玉堂随口问了一句,就见出来看情况的皇太后,瞬间脸色苍白。 第234章 后浪前浪 “魔魇?”白玉堂见太后神色异常,有些不解,“什么魔魇?” “哦……”太后轻轻一拂袖,让左右都退下,对白玉堂、公孙和庞煜招了招手,让两人进屋再谈。 众人都跟着太后进屋落座,庞妃带着香香和小四子到屏风后的里间,也想听一听,似乎事关重大。 “白少侠,公孙先生,平时做梦么?”太后刚刚坐下,忽然问了一句十分莫名的话。 白玉堂稍稍愣了一下,摇头,“很少。” 公孙想了想,“偶尔。” “那……有没有试过美梦成真?” 白玉堂的淡淡地笑了一声,“我理解的美梦成真似乎和做梦没什么关系。” 公孙则是望天,想当年做梦和赵普长长久久了,于是真的长长久久了……这算美梦还是噩梦? 太后点了点头,“人大多觉得不会平白无故做梦,梦境总是带着某种预兆在,喜梦是大吉大利,噩梦则是不祥之兆,自有人就有梦,自从有了梦,人就没发忽略它们。” 白玉堂微微皱眉,耐着性子往下听,不太明白太后想要表达什么。 “事情出在四十年前。”太后道,“我是听先皇说的,那时候他还年幼,宫中接二连三发生命案,更有丫鬟太监发疯行凶,因此闹的人心惶惶。” 白玉堂算了算四十年前那时候正是宫闱大乱的时候,倒是也能理解。 “后来查出了原因。”太后低声说,“原来……是因为做怪梦。” “梦?”庞煜听了稀奇,“做梦把人给做疯了么?” “嗯!”太后点,“有一年,开封下了一场雷暴,雷电击中了好些房舍,后来烧成大火,死了不少人。” 公孙点头,“各种史书都有此记载。” “那一年,雷电还劈中了一座枯井。据说等人发现的时候,就见枯井里只剩下一口石缸,还有被一劈为二的缸盖子。盖子上有画着怪异符号咒文的封条,正当中一个大大的‘魇’字。” 白玉堂头一回听说这么邪乎的事情,有些不解“那里,莫不是封印着些什么?“正是!”太后神色严肃,“那里封存了一种魔物,叫魔魇。” “那罐子被劈开了,就表示梦魇逃出来了么?”庞煜不解。 “之后就开始怪事连连,大家开始做梦,梦后就开始发疯,越来越混乱。”太后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说而已,先皇当年还小,据说整个开封都人心惶惶,直到一位姓古的道士出现,再一次封印了那魔魇。” “那倒是后来将梦魔放在哪儿了?”庞煜好奇,“哎呀,这玩意儿太危险了,应该重兵把守才对么。” “关键是那道士没告诉任何人梦魔封印后所在的位置,除了太宗”太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而太宗死后,再也没人知道那东西在哪儿了。” 白玉堂听到这里,见太后一脸的担心,便安慰到,“可目前为止有做梦杀了自己的,还没出现过因为做梦害死别人的情况。” “那宫女刚才……” “太后太紧张了。”公孙也劝慰,“莫再提起此事为好,不然……” “哀家懂得。”太后连连点头,“这个时候,可不得天下大乱了么。” 太后也不是一般没见过场面的老妇,知道这时候不能胡说闹得人心惶惶,刚才一时失神了,很快便恢复正常。她叫来了那几个老宫女,吩咐她们不得提起当年魔魇之事。 白玉堂和庞煜出了别院,原本白玉堂决定将人送来了便回去的,可是这下子应该没法走了,总不能置太后和庞妃的安全于不顾。 “唉,公孙先生。”庞煜抱着胳膊一脸好奇,“魔魇是个什么东西啊?神魔还是邪怪?” 公孙皱眉沉吟半晌,“魔魇,应该就跟古代神怪志上记载的梦魔差不多,就是长年寄宿于人的梦中,影响人心智以达到自己目的的心魔。” “那也只是传说而已吧。”白玉堂一贯不相信鬼神之说。 公孙点头。 这会儿,就见小四子从别院里出来了,手里托着个汤盅,跟公孙说,“爹爹,胖姨姨好像有反应哦,吃不下东西。” 公孙皱眉,“啧……庞妃这几天受了不少惊吓,最近似乎也精神不佳。” 庞煜叹气,“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前阵子刚知道有喜的时候,不知道多开心,这几天却突然闷闷不乐了。” “是皇皇做梦的缘故。”小四子将汤盅放下,掏出毛梳子来,抓过石头梳毛。 “庞妃跟你说的?”公孙有些担心……梦魔也好魔魇也罢,兴风作浪不要紧,可若是迷了赵祯的心智,让他胡乱做出些什么决定,可是非同小可。 “嗯。”小四子还挺不开心的,“胖姨姨说,皇皇这两天连着做梦,要不然九九兵变了,要不然大灾降临山崩地裂,要不然就有刺客偷袭皇宫大火烧尽……总之就是不详。所以她在担心会不会有人说她肚中的胎儿是不吉的,到时候出什么闲言闲语。” 白玉堂倒是明白赵祯把庞妃送到这里来的真正原因了。若只是担心做恶梦,分房睡不就成了,送到这里来,是为了远离皇宫——莫非赵祯早就预料到,近期宫中会有祸乱? “外边的无名碑,究竟葬的是谁?”白玉堂忍不住问庞煜。 庞煜迟疑了一下,道,“吴名将军。” 白玉堂微微一愣,“吴名……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我也听过。”公孙点头,“赵普以前也提起过,据说他除了文韬武略,还会测卦神算是不是?只可惜早死,而且还是自杀而亡。” 庞煜笑了笑,“我姐姐和吴名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吴名是砍柴人之子,在我家做下人,因为他有一把子力气,所以我爹爹让他给姐姐做随从,专门保护她安全。”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还有这事儿? “我姐从小娇生惯养,性格十分泼辣跋扈,基本府中下人都怕她,唯独吴名,对她言听计从,让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但是两人身份差异太大,吴名为了能和姐姐名当户对,投身军中,十分卖力,爬得也很快。其实我爹早年也挺看好他的,觉得他必成大器,只是后来姐姐上宫里溜了一圈就让皇上看中了,两人认识的时候也都不大,就情投意合两小无猜了。后来……吴名被委以重任,派往边关,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要给我姐姐下跪叫王妃了。” 公孙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祯玩儿阴的吧,把情敌调走了,自个儿抱得美人归。 “吴名看得出来,我姐是真心喜爱皇上,于是也不强求,默默守候。几年前皇上出巡遭袭,吴名救驾身亡,临死只有一个要求,他的墓碑上莫写名字,他原本无名,‘吴名’这名字是姐姐小时候给他取的。将他安葬在府门外的山坡上,可以守护姐姐一世……这别院原本就是吴名的将军府改建的。” 白玉堂暗暗挑眉——还是个痴情种,赵祯就算大度,但是男人总会有些醋意,他会主动将庞妃送到这里来暂住,莫不是真的预计会有大的祸患,借吴名英魂保护庞妃母子? “哎呀。”庞煜撇嘴连连摆手,“我说你们可千万别在我姐姐面前提起吴名啊,她估计心情更不好了。” 白玉堂和公孙都点头。 说到此处,就见小四子蹲在墓碑前边瞧着,“是大将军的墓,那官阶和九九一样大么?” 庞煜乐了,蹲下戳他肉呼呼的腮帮子,“小四子,你还知道官阶大小了?” “知道!”小四子揉着脸蛋,“九九那天说,不要皇陵地宫什么的,以后要跟爹爹一起埋在逍遥岛的桂花树下面。” 公孙赶紧捂住小四子的嘴巴,不让他再胡说八道了。 白玉堂看了看庄园,“这里曾经是吴名的家?” “嗯。”庞煜点头,“书房什么的都还在呢,你是不是想去看看?” 公孙也点头,“对啊,如果吴名精通测卦推算,那还真值得一看。” 庞煜就去拿了钥匙,带白玉堂他们参观宅邸,顺便进书房看看。 …… 此时皇宫之中更加热闹,朝会时间很短。近期事情颇多,也算经历了一场小磨难,众臣齐心协力共度难关,特别是负责此次西行的赵普、包拯和庞太师,赵祯都给予了封赏。 另外赵祯还做了两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一,册封赵琮为少齐将军,供职于赵家军,具体职务赵普安排。 赵祯一封赏完,包拯和庞吉差点乐喷了,八王爷兴高采烈的,赵琮有些傻眼,赵普则是无语。他无奈地看了赵祯一眼,赵祯忍笑一脸正经……可这摆明了是把难题交给了他,从今以后赵琮仕途坦荡不坦荡,做事开心不开心,得不得到重用或者有没有受到排挤,就跟赵祯无关了,一切推给赵普。 另一件事,让太师和包拯帮忙暂代兵部尚书一职,为期一年,这一年里,他再物色合适人选。 谁都知道,开封府要案缠身,外加包大人还身兼宰相以及龙图阁大学士一职,根本无暇分心管兵部的事情,相对的,庞太师就很闲,也就是说这兵部侍郎实则是给了庞太师,带上包拯是为了避嫌的。明白人都清楚,庞妃有孕,无论生男生女已经是皇室的第二条血脉……这对本就人丁凋零的赵家皇朝可是贡献颇大,赵祯这是在变着法儿,奖励庞太师一下。虽然赵普手握大权,兵部尚书一职权利不大,但却是实权的一个职位。庞太师的这一次升迁也算是对赵琮得着军权的一点点抗衡,是赵祯玩了一把平衡之术。 庞太师自然是喜上眉梢,跟赵祯道了谢后,回头撒么包拯。 包拯捋了捋胡须,对他微微一挑眉,示意——恭喜。 庞太师脸上笑意更甚。 同时,耶律齐等人进攻面圣,送来谢礼无数,客套了几句后,天色也晚了,赵祯下令——御花园大宴群臣。 展昭站在人堆里发呆,宫廷之中倒也不算歌舞升平,只是朝中官僚甚多,他跟包大人和赵普站在一起,就见眼前一茬一茬过人。 赵普这次也得了封赏,貌似那一长串名号里头又加了几个,反正除了赭影没人记得住那一大串。 此时全场最受瞩目的就是两个人,赵普,以及赵琮。 赵普军权在握,且皇上并没有要夺他权的样子……而且叔侄俩可谓感情深厚彼此信任,因此大臣们都赶着上来拍马屁。更何况身边还有包拯和庞煜两大要臣,一时间,来问候的人排起了队。 展昭实在闷得慌,到桌边和箫良并排坐了。 小良子虽然年纪小,却是很有些大人的样子,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前边的赵普,像是生怕有什么人要偷袭他师父似的。 一旁紫影给他剥栗子往嘴里塞,“小良子,不要那么严肃么!笑一个!” 箫良嚼着栗子立马对紫影笑一个,回过头继续认真监视赵普,搞得紫影和展昭哭笑不得。 不远处,赵琮身边也不少人,大多是估算着赵琮可能要得势了,所以上来套近乎的。而另一堆人则是那些远道而来的异族,众人以耶律齐为首,似乎正在打量。 掌灯的时候,众臣还在聊,展昭和箫良忽然一起托着下巴长叹一声。 展昭此时想的是——真没劲啊,玉堂不知道在干吗。 箫良想的则是——好没意思,要不是要看着师父他才不来,槿儿现在不知道在干吗呢。 就在两人闷得都快扛不住的时候,钟声响了三下,皇上驾到了。 赵祯一身便服出现在了众人眼前,示意群臣不必多利,今日尽兴便好,随后便有歌舞丝竹,好酒好宴。 展昭见上好的梨花酒和肥肥美美的秋螃蟹送到眼前,心情才好了一点。 众臣忙着喝酒他忙着吃螃蟹,觉得味道还是不错的,但是和陷空岛的螃蟹比起来那可是差的太远了。展昭戳着螃蟹盖子力撬,别看白玉堂笨手笨脚不会做饭,剥螃蟹还挺能的。 箫良在一旁看着展昭跟一只螃蟹较劲,忍不住戳戳他,“展大哥,从后边剥比较快” 展昭眨眨眼,掉转了个方向一掰!——果然! 箫良递过帕子,展昭吃东西的时候和小四子一样,小孩子腔调,吃一会儿玩一会儿。他正觉得好玩,展昭抹了他一脸蟹黄,“你才是小孩子!” 箫良讪讪拿了帕子擦脸。 “喂。” 这时候,一旁紫影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展昭,示意他看前边。 展昭抬头,就见对面异族那一堆人里,那位巴彦将军正端着酒杯,和耶律齐说着什么,而在巴彦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这人看着有些像是混血,一半像辽人一半像汉人,样貌十分的出众,身材瘦高显得很精悍。 “那是谁?”展昭有些纳闷。 “巴彦的徒弟,西域第一勇士,龙格。 “龙格?”展昭觉得这名字似乎是有些耳熟。 “这小子了不得,他十几岁那会儿跟巴彦一起打过仗,巴彦差点让王爷活捉时,幸亏他将人救走了。他和小良子一样,是只狼崽。”紫影撇撇嘴,“当年王爷看他是个人才,没杀他。” “是人才也是外族的啊。”庞吉摇摇头,“啧啧,王爷还是太仁慈了。” “没,是王爷算计着让他长大点变强点这样比较好玩。”紫影一个劲晃悠脑袋,“而且王爷比他大一辈呢,让王爷以大欺小怎么行。” “他们在说什么?”展昭知道紫影精通唇语,知道他必定是看懂了什么,才叫自己。 “巴彦那小子使坏,说要试试赵琮是个什么料,让龙格提出跟他较量较量。”紫影小声告诉展昭,“赵琮那小子的功夫根本打不过龙格的。” 展昭瞧了瞧那年轻人,问,“他很厉害?” “嗯……怎么说呢。”紫影撇撇嘴,“如果说小良子是狼崽儿,但是在王爷身边长大的,有人性,据我所知龙格可不一样,那是只地地道道吃肉的狼,厉害不厉害是其次,关键是够狠!” 展昭皱眉。 果然,酒过三巡之际,巴彦说找人比武助兴。 赵祯很放松,心说,你比呗,赵普和展昭都在呢,你爱怎么比怎么比。于是点头说好,问谁出阵。 巴彦站起来,“皇帝,我们打不过赵普,而且现在你我较好,也不用再跟赵普打了。” 赵普托着下巴,心说你这蛮子说话还结结巴巴前言不搭后语啊。 群臣也觉得巴彦说话直接。 “我有个接班人。”巴彦一拍龙格,“听说九王爷也有个接班人,不如让他们两个比试比试,看看谁厉害!” 赵祯愣了愣,“九叔的接班人?” 巴彦一挑眉,“皇帝,我们一路都听说,是小侯爷,叫赵琮……那日皇上遇到袭击,他救了你,现在奉为大将军,想必十分的厉害!” 赵祯哭笑不得,心说赵琮只要喊一声“护驾”就可以了,帮着打走刺客的是枯叶。 在场众人都看赵琮,巴彦却转脸问赵普,“九王爷,能做你的后继,武功一定非常高强,帮我教一教龙格。” 龙格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赵琮。 赵琮虽然不似小时候那般文弱了,但功夫还是相当一,最多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准,要他跟龙格打那实在是等于找死。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辽国人一到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可这时候若是坐着不动,岂不是丢人? 群臣也都有些看好戏的意思……特别是那些武将。一来,赵普军旅多年,是靠实力取胜,全军皆拜服。可这赵琮初来乍到,单单因为自己也姓赵,就想着做下一任赵家军的接班?有好些武艺高强东征西讨的武将,到目前也只是个同龄或者副将,赵琮毫无功绩竟然做了将军,谁服气他,都卯着劲看他被龙格打得爬不起来。 不过此时最着急的却是八王爷。 他自然知道赵琮武功不行,赶紧摆手,“唉,巴彦将军误会了,琮儿虽是泽岚侄儿,却并非什么接班人传人的关系,那些都是谣言乱传。泽岚尚年轻,谁说了他要离任?” 展昭就见赵琮的神色略显暗淡,果然么,在儿子的心目中,父亲的看法是最重要的。八王也柴郡主从小保护他,可在他看来,可能只是一种看不起。如今他回来了,八王和郡主觉得对他有负罪感,对他越发好。但有一样始终无法改变,就是在他们心目中,赵琮比不上赵普……起码,赵琮是这样觉得的。 八王爷这话一说,对面一大群外族集体泄气——原本以为赵祯担忧赵普功高震主所以有意削他的权,敢情就是个谣言。得……众人摊了摊手,没戏! 巴彦眉头皱起,“那也无妨,不如,找个年轻一辈的武将,跟龙格打一打,让他学点东西。龙格,你要跟谁打?” 巴彦毕竟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龙格转脸看赵普,“你!” 赵普单手托着下巴喝酒,心里琢磨着其中的利害关系……最初他以为赵琮会和外族有些什么瓜葛,毕竟这些年他游历了不少地方。可如今一看远不是那么回事,那是谁在支持他,给了他那么多的人帮忙呢? “不如让我的随从试一试?”赵琮觉得没面子,就想让枯叶上,挽回一些。 龙格看了看他,不屑,“我是大将军的徒弟,你的侍卫只配跟我的侍卫比试,有胆子你就自己来。” 赵琮脸色白了白,就要上去,但八王爷抓着他手。赵琮十分懊恼,总觉得群臣看他的视线都变了,带着几分鄙视。 龙格伸手指赵普,“赵普,你来!” 展昭拿着个螃蟹腿儿看热闹,心说,这宴会比想象中有趣多了啊,可惜白玉堂没来。 赵普可算是抬头看了看龙格,上下打量了一下,一笑,慢条斯理问巴彦,“他是你徒弟?功夫看着比你强些。” 巴彦见赵普开口就知道没好事,警惕,“长江后浪推前浪……” “你这前浪跑得实在是慢了点。” “噗……”赵普一句话,不少武将都笑了起来。 欧阳少征在一旁啃了个鸡腿瞧着龙格挺不顺眼,问他,“唉,我跟你打吧?” 龙格回头一看是火麒麟,眼眉立了起来,“你可以。” 只是欧阳还没站起来,赵普就道,“你个大人,跟个小毛孩子较什么劲,我赵家军不是用来打奶娃子的。” 展昭听着赵普的话,心说赵普你跟公孙练了一嘴毒舌那才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呢,人都二十多了你管人家叫奶娃子…… “赵普,你敢侮辱我!”龙格一张脸涨的通红。 赵普一笑,“我没什么兴趣,你长得不够好看。” 紫影在展昭身边撇嘴,“你看,先生不在,他又野了胡说八道了。” 展昭也好笑。 龙格抽出刀来,显然是恼火了,“赵普,不管是谁,你选一个人出来跟我打!或者你亲自来。” 赵祯和群臣端着茶杯看热闹,赵琮脸上阴晴不定。赵普不愧是大风大浪见过的,对方如何的无理挑衅,他都能处变不惊应对自如,而且不知不觉就占据了上风。 包拯也小声跟展昭说,“九王爷真是监管场面,这种情况还能谈笑风生。” 展昭嘴角抽了抽,“大人,他只是单纯在耍流氓而已……” 一旁众影卫点头啊点头。 赵普放下茶杯,“小良子。” “师父。”身边箫良早就按耐不住了,瞧着龙格挺不顺眼的。 “你去。”赵普慢悠悠道,“远到是客,让着他点。” 赵普话一出口,众人都傻眼了……箫良是赵普的徒弟众人都知道,反正这小孩儿总跟小四子在一块儿养在赵普和公孙家里,估计算是当儿子了。可怎么看都只是个比小四子大几岁的小孩儿。 展昭点头,这才是纯正的奶娃子。 箫良将外裳脱了,走进当间,看龙格,“你比拳脚还是兵刃?” 龙格愣在原地,看了箫良半晌,问,“你几岁?” 箫良一挑眉,“你管我几岁,反正断奶了。” 展昭扶额,以前那个根正苗红的小良子啊,瞬间和赵普一个德性了! 巴彦等人暗自摇头——果然!这一张嘴就跟赵普十足像。 龙格一张脸涨的通红,“你个小孩子也敢上来比武?我学武功的时间至少是你的两倍!换人!” 箫良慢悠悠卷袖子,“我师父可不止比你师父强两倍,他教我一天你跟你师父一年都学不到,少废话,啰里啰嗦。” 耶律齐淡淡叹了口气,“不愧是赵普的徒弟。” 军中众多不了解箫良的武将,也觉得有趣,这不是活脱脱一个小赵普么! 赵普十分欣赏地点头,“嗯,小良子开始领会我的精髓!” 展昭回头,一众影卫围在一起深刻反省——好好的一个小孩儿,哪里出了问题!平时明明很乖巧,上了战场立刻流氓化。 龙格脸上变色,目露凶光看着箫良,“小子,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说完,他赤手对箫良一抱拳,箫良也一抱拳,陈班班一声“比武开始。”两人就打到了一处。 展昭托着下巴细看,龙格的确是武功高强,而且天赋异禀力气很大,掌带劲风招招致命。 箫良最开始,只是在让他,左躲右闪跟只狸猫似的。众人瞧得眼花缭乱,有几个老臣都看得晕了,拿了药油直抹太阳穴。龙格打得火气很大,这小孩儿怎么回事,跟个鬼影似的缠住又抓不到,有力气没地方使。 展昭微微挑眉——小良子从白玉堂那儿学来的如影随形。虽然还显稚嫩,不过胜在他体型比龙格小,因此龙格抓不住他。 赵普笃定地喝茶,一旁庞太师有些担心,“王爷,小良子毕竟还小,会不会有事……” 赵普一摆手,无所谓来了一句,“都懂得打情骂俏,不小了。” “咳咳……”包拯一口茶水呛住,展昭摇头,幸好公孙不在。 龙格抓了箫良半天,最后跺脚,“你究竟想不想打?!” 此时,箫良已经将他的武功套路和出手习惯都摸清了,见他也着急了,嘴角一挑——这是他跟展昭学的打架方式,先挑衅,摸透你的功夫,却让你摸不透,然后给你个厉害的瞧瞧。 “这不是来了么。”箫良说完改守为攻。说起来,箫良近战喜欢用白玉堂和展昭的武功套路,因为他俩打起架来十分潇洒,打着好看。展昭是满天乱飞,招式不致命但精妙无比,三招一用,龙格被箫良唬住了,心中动摇……这个小孩为什么功夫这么好?! 赵普暗暗点头,箫良不止功夫好,脑子还好使。对敌就是要这样,要先掌握对方的弱点,攻其不备,动摇他的军心! 箫良见他动摇,立刻改成了白玉堂的功夫。白玉堂和展昭略有不同,展昭性格温和,猫性十足,打架的时候还卯着劲逗你玩儿,很少动真格的。白玉堂极懒,几招致命,招招都是吓死人。箫良也就学了个三四分,不过用来吓唬已经怀疑自己能力的龙格足够了。 龙格脚下就有些乱,心说这人是什么功夫套路,为什么变化那么大? 赵普接着点头,步步紧逼,趁胜追击,有脑子! 最后,箫良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施展赵普的掌法,准备将他制服。赵普的功夫适合沙场征战,跟他打仗时候性格有关系,咄咄逼人气势汹汹。龙格哪里招架得住,往后一退眼看就要输了,身后巴彦突然抽刀扔给了他,“拳法不分上下,比一比兵刃。” 见此情形,群臣皆不满。 庞煜撇嘴,“那小子要不要脸啊,拳法那叫不分上下?我不会功夫都觉得小良子比他厉害得多!” 包拯连连点头,“就是!” 龙格得了剑后就连砍反击,箫良及时避让,只是这里地方比较窄,新亭侯一旦耍起来容易伤着别人。而且新亭侯这刀比较疯,万一打开心了,伤着哪个臣子可完了。 他赤手空拳对龙格的剑,有些吃亏,就听后头展昭突然说,“小良子,接兵刃。” 展昭抬手将巨阙甩了出去。 箫良一接剑,回手挡开杀到近前的刀。 宝贝就是宝贝,巨阙一接到手上光滑四射就听到“咔嚓”一声,龙格的兵刃被削掉了一截。他一个愣神后退了一步,就见有个什么东西连着巨阙一起从一眼前飞了过去,好像……是个螃蟹。 箫良也一愣神,就听到“哎呀”一嗓子。 众人再看,只见巴彦将军被一个螃蟹正面击中,摔了个四仰八叉。 身边耶律齐一脸无奈地回头,看了看展昭。 展昭伸手拿了块帕子擦手,“哎呀,失手失手,一着急螃蟹和巨阙一块儿飞出去了。” 巴彦扒开螃蟹坐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名震江湖的展昭,也没法子生气,反正也打不过他,气能怎样?他估计展昭是因为刚才自己帮着龙格,所以不满。 展昭对箫良道,“小良子,继续继续。” 箫良微微一笑,心中灵机一动……展昭刚才除了给他报仇教训巴彦之外,还有提醒他的意思。 箫良其实是不怎么会用剑的,因为他跟赵普和白玉堂学的都是刀。刀是单面刃,剑是双面刃,区别很大。每次箫良一用剑就使不好,主要是正面对敌两边开工特麻烦。 那次他练剑练得恼怒,小四子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斜着跟人打,不就单面了么?于是箫良将从展昭那儿学来的剑法侧着身子用了,跟横着打似的。 刚练完了和展昭一打吓展昭一跳——小良子把他一套帅帅的剑法使得跟螃蟹似的,不过威力惊人。 于是这套剑法被小四子命名为螃蟹剑法,这套剑法无敌于开封,因为谁一看见先就笑趴下了。 箫良知道展昭提醒自己,用螃蟹剑解决他,于是出招。 这回可乐坏不少人,因为动作实在很滑稽,龙格别扭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招了,又不敢碰展昭的巨阙,那剑太快,兵刃越削越短。 最后箫良给他留了一节刀把儿,跳出圈外一收剑,“还是势均力敌吧,师父说了,远来是客,我兵器也占便宜些。” 龙格傻愣愣站在那里,箫良刚才再加一招就能将自己揣个四脚朝天,到时候自己必定大大出丑,可他没有。他暗暗皱眉,这小孩儿才这点年纪竟有如此气度,真不愧名师出高徒。龙格虽然是莽汉,但他也敬佩英雄,对箫良一拱手,“你赢了。” “啪啪。” 赵祯放下酒杯拍手,“甚好甚好,英雄出少年,两位都十分出色。” 箫良回到赵普身边坐了,龙格也有些沮丧地回到了巴彦身边,“师父……” 巴彦轻轻一摆手,示意无妨,边又看赵普,“恭喜九王爷,名师出高徒,以后战场厮杀有传人了。” 赵普轻扬了扬眉,给箫良夹了一个鸡腿,伸手摸头,“小孩子么,打打杀杀的是其次,开心比较重要。” 箫良笑眯眯啃鸡腿。 展昭托着下巴用一根筷子拨弄着剩下的一个螃蟹,看的却是对面的赵琮……很难形容现在的赵琮是怎样一种表情。 展昭忽然想到白玉堂时常说的一句话,“人适合干什么是天生的,不要强求。” 第235章 八眸图 白玉堂和庞煜、公孙到了吴名的书房,这书房已经废弃多时,紧紧锁着不让人进入。白玉堂撬开门锁的时候看了一眼,发现门锁与众不同……那是一把技艺精湛的自制锁,光是锁里的那些机关,就表示制造者不是普通人。 “吴名精通机关么?”白玉堂回头问庞煜。 “嗯……小时候经常会做些小玩意儿逗姐姐开心什么的。”庞煜摸着下巴,“应该是擅长的吧。” 打开房门,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陈旧的味道,还有上好檀香木持久的清香。 “藏书花了很多心思。”公孙走到书柜前,“这书架用的是好木头,所以书本保存得这样好。” 庞煜跟在白玉堂身后走进房间里,一眼瞧到了墙上的美人游园图,啧啧两声,“吴名这小子钻牛角尖啊,爱死了俺姐那只母老虎,真是死心眼,倒是另外找个人试试呀。他也算大才,若不是姐姐自己看上了皇上,我爹就想招他做女婿的,可惜了。” 白玉堂和公孙无语地看了看他,竟然管自己姐姐叫母老虎。 小四子也跟了进来,在房间里仰着脸四周围看,伸手抓住白玉堂的衣摆,“白白,看屋顶呀。” 带个小孩子进屋的好处就是,他会留意大人们很少留意的地面和头顶。 白玉堂仰起脸,就见这书房的屋顶挂着许多的草人,这些草人形怪异,有的沾着血有的被扯断了四肢,十分的邪门。 “为什么挂个草人?”白玉堂皱眉。 “吴名那小子不会乱七八糟地诅咒人吧?”庞煜摸摸脖子。 “这些草人不是害人用的,是救人用的。”公孙似乎对这个还有些了解,让白玉堂摘一个下来。 “这不是那种诅咒用的娃娃?”庞煜好奇。 白玉堂纵身上了屋顶,从悬梁上解开绳子放下一个草人来,同时……他注意到在悬梁的内层,靠墙的地方藏着一个小木盒。 会藏在这里的必是重要的东西,他伸手取了下来,落地。 “这草人能救人?”庞煜托着看,就见上边写着一些日子和时辰。 “这是些生辰八字?”白玉堂看了看那一串鬼画符一样的字。 “别掰下来!”公孙赶紧阻止庞煜多手扯草人背后的生辰八字,“这是挡煞用的。”说着,将草人给白玉堂,“再挂回去。” 白玉堂点了点头,挂上去。 庞煜托着下巴就琢磨,“这生辰八字怎么那么熟呢?” “草人如何挡煞?”白玉堂将木盒放到了桌上,边问公孙。 “这只用于会推演测算之人。”公孙道,“先是用对方的生辰八字算出吉凶,再制造一个草人,贴上生辰做那人的替身。然后写上发生不幸的大凶日子,再祈愿……等到那天,这草人就会代替原本的活人接受不幸,比如血光之灾之类的。” “难怪之前那几个,不是被水浸变形了,就是被火烧了。”庞煜看了看,猛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那是我姐的生辰!” “这么说……是吴名在制作草人,帮着庞妃挡煞?”公孙仰脸一一看过来,“难怪这么多年庞妃都能逢凶化吉,大家都觉得是她命好,原来有人暗地里保佑。” 白玉堂用一根银针撬开了小盒子上的铜锁,打开盒子一看……只见在盒子里,装着一把钥匙。 拿起钥匙左右端详,“很古旧的东西。” “什么的钥匙?”公孙觉得钥匙形状奇特,有些看不懂。 这边两人正研究钥匙,那一头,庞煜站在桌子上,肩膀上扛着小四子,“看到没?“看到看到。”小四子正帮着庞煜查看草人上的时辰,以免近期有什么对庞妃不利。 “这里!”小四子突然伸手指着其中一个胸口插了一把刀的纸人,“今天的哦!” 公孙看了一眼,想起了刚才若不是那丫鬟摔了一跤,可能庞妃真的有危险,而那丫鬟,的确帮着庞妃挡掉了一煞……莫非这真的是灵的? 白玉堂也忍不住皱眉,“这边还有一个人哦!”小四子伸手指着那草人身后的一个,“上边什么都没有呀,时辰是今天的。” 庞煜愣了半晌,“也是今天?” “是呀。”小四子点点头。 白玉堂和公孙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不放心。 庞煜将小四子抛给了白玉堂,下桌子就往后院庞妃的住处去了。 白玉堂将钥匙收了起来,他倒是不怎么担心,因为庞妃的住处附近安排了大量的影卫。将小四子放到了地上,白玉堂看到斜下方一张桌子腿似乎是短了一些,在下边压着一个折成方形的羊皮……是用来垫桌脚的? 他伸手将羊皮抽了出来,打开,就见上边有字。 白玉堂将羊皮递给公孙。 公孙打开看了看,双眉紧皱,“不得了。” “怎么?”白玉堂不解。 “这是当年吴名写的,上边主要是写了他调查的一些东西。可以说是他的遗书……” “他已经算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了么?” “是的,他之前调查的事情只查到一半。”公孙迅速将信看完,“他推测会有大的劫难,时间他没有推测出来。” “推测的?”白玉堂问,“什么样的劫难?天灾还是人祸?” “他只写了灭顶之灾。”公孙脸色严峻地将羊皮交给白玉堂,“劫难是——梦和眼” “梦眼?会不会和魔魇有关系?”白玉堂看了看那张羊皮,眼中透露出一些不信来,“这种测算推演真的准么?” 公孙微微一笑,“见仁见智了。” “背面有东西!”小四子站在两人中间,他矮,一抬头就看到了羊皮的背面。 公孙和白玉堂将那张羊皮翻过来,对着光一看……只见那里有一个图案。这图结构复杂,但是正当中一片四叶草,还是引起了白玉堂和公孙的注意。 “会不会和四叶教有关系?” “仔细看四叶草旁边。”公孙让白玉堂仔细看,“像不像围绕着八只眼睛!” 白玉堂皱眉,伸手摸了摸眉心,“传说中的八眸乱世么?所谓的灭顶之灾,梦和眼会不会是指魔魇和八眸?” 公孙脸色也不太好——八眸乱世,不知道和赵普有没有关系。 这边两人正想不通,突然,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骚乱,有人大喊,“有刺客啊!” 白玉堂立刻往外跑,公孙抱着小四子,小四子就看到刚才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草人左胸口,留下了一串血珠。 “呀!”小四子惊讶地叫了一声,公孙回头看了一眼,也惊讶。 此时白玉堂已经上了房顶,发现出事的正是后院。他赶到的时候,影卫们正在围攻一个黑衣人。 见他应该跑不了,白玉堂快步到了里间,只见庞妃哭着趴在香香的小床边。白玉堂心里头咯噔一下,过去一看,香香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胸口的衣襟化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抽了口凉气伸手摸了一把,发现脉象平稳,再看……香香还咂咂嘴,小手握个拳头翻个身,衣服里头,有什么东西明晃晃的。 白玉堂伸手一抽……就见有一面被砍出了一个口子的护心镜。 “香香没事。”白玉堂将庞妃搀扶起来,就见庞妃屁股底下还坐着个人呢,正是庞煜。 庞煜屁股上插着一根箭,被扎得直往外冒血,嘴里唉唉叫着,还问他姐有事没事。他外甥女儿和未来外甥没事吧? 公孙进来检查庞煜的伤势,就屁股上伤了,不过肉厚只是轻伤,庞妃和香香一点事情都没有。 小四子过来安慰受到惊吓的庞妃。 太后就在一旁,她黑了一张脸跟外头的影卫们说,“别让他跑了,哀家要看看谁三番四次想要我儿媳的命!” 公孙边给庞煜洒药边问他怎么回事。 说来刚才真是凶险。 庞煜看了草人觉得不吉利,跑来庞妃这里。庞妃刚刚将香香哄睡下,放进小床里头,外头就“嗖”一声,一根利箭直射进来。说来也阴毒,这箭射的是庞妃的肚子! 庞妃还没明白过来,庞煜一把挡在了她前边,不偏不倚,让箭射中了屁股。 他一个趔趄摔倒,瞬间就有人破窗而入,此人轻功诡异,影卫们一个没抓住,让他闯了进来。 一个黑衣人抬刀就对着摇篮里的香香砍过去。 庞妃奋力推了他一把,那一刀砍歪了,正砍中香香的护心镜。 庞妃见刀砍在自家闺女身上了,惨叫一声就要跟他拼命。那黑衣人一脚踹向她肚子,这时候几个影卫撞了过来将人踹出院子,打了起来。 庞妃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庞煜身上,查看香香,发现她没事,于是后怕得大哭了起来。 白玉堂回头见影卫们还在与那黑衣人纠缠,微微皱眉——这人轻功怎么这么奇怪? 想罢,他窜出去,影卫们见他出来,立刻一闪身想。 那黑衣人也一愣,就见一道白影如同鬼魅一般窜到了自己眼前,可瞬间又不见了。 心中一紧,背后被人一记敲中了肩颈,疼得他哼了一声,拔地而起就想逃走。但白玉堂哪儿会让他跑,顺势抓住了他衣服的后脖领子,抡圆了往地上一甩,“啪”一声,摔得他满眼金星。 影卫们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人绑了起来。 太后怒气冲冲走出来,命人摘下他的面罩。 这一把扯下来,众人都一皱眉。 “哎呦!”太后往后退了一步,她身边的女侍卫赶紧扶她进屋,以免受惊。 白玉堂也纳闷……这人一张脸都毁了,好像是用滚烫的生铁滚了一遍,面目全非。 “你是什么人?”白玉堂问了一声。 那人一双用怨毒的眼睛盯着白玉堂看,随后破裂的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众人都看着皱眉。特别是他一张鬼脸和白玉堂这一张帅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脸放在一起看,对比太强烈。 公孙见小四子要探头看,赶紧捂住眼睛,塞他回屋里——省的晚上做噩梦。 “问你呢!”黑影踹了他一脚,“说话啊!” 那人只是冷笑,随后,双眼微微地暴突。 公孙喊了一声,“他要自尽!” 可没等众人组织,那人已经七窍流血仰面栽倒。 白影撬开了他的嘴,发现嘴里舌头都烧掉了,可见藏着十分猛烈的毒药。 “死得这么干脆。”公孙上前查看他的尸体,“这人大概三十多岁,脸是被热铁烫伤的,应该是不久前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一股子臭味。” 白玉堂皱眉,“他为什么这么做?” “这不是应该很痛么?”绯影也不太明白,“还能来暗杀?” “你们看他眼睛突爆,虽然脸上皮开肉绽的但是黑眼圈还是很明显,最特别是看他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公孙摇了摇头,“状态太糟糕了,那样子像是被人关起来酷刑折磨或者好几天没睡觉了似的。” 黑影他们脱下那人衣服查看,只见在他的身背后,有一大片纹身。 白玉堂和公孙仔细看了一眼,都有些纳闷……那是一只眼睛。纹身非常大,而且栩栩如生。那人的背上一整只占满了大半个背部的大眼睛,看的却不是前方,而是侧边,也不知道是朝的哪一个方向,总觉得诡异无比。 “这是什么的纹身?”公孙觉得眼熟,想了想,突然拿出那张人皮来比对。 白玉堂也凑过去看,只见人皮上围着正当中那片四叶草的八只人眼,也是方向各异,总体来说他们都是看着当中的四叶草。 “一样。”公孙找到了其中一只人眼,给白玉堂看。 白玉堂皱眉——有什么关系呢?这人感觉都不像是要杀庞妃,而是要害死赵祯的孩子,为什么呢? 太后黑着脸,让影卫们严加防卫,就进去陪着庞妃了。 小四子帮着赵普处理伤口,公孙见白玉堂靠在树边发呆,走过去,“闷啊?刚才赭影来了,说皇宫那边宴会已经散了,展昭应该已经回开封府了。” 白玉堂微微点头。 “影卫们都来了,皇上也加派了人手,一会儿赵普可能也回来,今晚应该不会有事,你要不要先回去?”公孙知道白玉堂还有很多线索要调查,特别是这次吴名的事,问问庞太师也好。 白玉堂收了羊皮。 公孙要等赵普过来,跟他一起去军营,就拜托白玉堂将小四子也捎带回去。 白玉堂骑着马,带着小四子回开封,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开封府的大门口,只见门外停着好几匹高头大马,还有一辆马车。 白玉堂看了一眼马车上的狼图腾,微微皱眉——辽人的马车?为什么会在开封府? 原来,刚才宴会结束的时候,赵祯接到了影卫的暗报,听说了庞妃差点遇害,有人似乎一心要除掉他的子嗣。赵祯气得脸色也变了,早早叫了包拯赵普他们进书房商议,其他人散去。 展昭留下等包拯,耶律齐也偏偏不走,陪展昭站着闲聊,最后就说要跟他回开封府见识见识。 展昭和箫良面面相觑——耶律齐若是在开封府待着,可以近距离监视,起码他没法作怪,麻烦的就是…… 展昭瞧了瞧耶律齐笑意盈盈一张脸,白玉堂应该会很想揍他吧?于是,等包拯赵普出门的时候,耶律齐就跟回开封府了。 赵普也没阻止他,因为众人都看得出来,耶律齐这次似乎是有什么事想说。 如今辽国内部争位,与大宋无战事,两家倒是能和平相处,耶律齐巴结赵普或者大宋皇室寻求帮助争位,也是有可能的。这个时候与其拒他于千里之外不如和他谈谈条件,将来也有利。 白玉堂翻身下马拉着小四子的手往里走,就见院子里有人影在晃动。 只听一个声音传来,“展兄,今晚不如同塌而眠?” 白玉堂愣了愣,随即眼皮子就抽了起来。 小四子捂着嘴——唔!喵喵被调戏了! 展昭哭笑不得,对耶律齐拱手,“三狼主,开封府有客房的。” “客房住不惯么!” “那你不如去金庭馆驿?那里好吃好喝好招待,开封府本来就是清水衙门。” “好!说得好!”耶律齐笑得开怀,“本王就是喜欢展护卫这种快人快语的性子……” 展昭望天,“那么三狼主请把,我要休息了。” “唉,再聊一聊么!”耶律齐死气摆列不肯走,“对了,开封府附近有没有温泉,我在大辽总听人说这大宋朝温泉很多。唉,我长年在西域风沙漫天的地方生活,就是喜欢水,不如一起去泡一泡温泉?” 展昭心说泡你个头! 可还没等他回答,就听门口一个凉丝丝的声音传出来,“出门右转,打开一扇门那里有个坑,跳下去泡一会儿吧。” 展昭脑袋里一过……出远门右转,门后有个坑——那不是茅厕么? 他忍不住“噗”了一声,同时也一个激灵,这声音——白耗子回来了! 耶律齐一听,乐了,“哎呀,原来开封府里边就有温泉?展兄!”说着,他伸手一把抓住展昭得手腕子,“咱们一起去泡一会儿!” 展昭就看到门口白影一闪,一大一小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边的是脸色铁青的白玉堂,身边跟着的是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瞧着的小四子。 展昭再看白玉堂的眼睛,正微微眯着,紧紧盯着耶律齐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赶紧一把抽了回来,“不用了,三狼主如果有雅兴,不如自己去泡个够。” 展昭将手背到身后,笑眯眯看白玉堂,“玉堂,回来啦。” 白玉堂原本心情极糟糕,心说哪儿冒出来的狼猪,跟他家猫儿动手动脚的。但一听到展昭这一声亲切非常的“玉堂”,白玉堂瞬间心情阴转晴。 耶律齐一眼看到白玉堂,愣了愣,“……莫非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此人,看展昭。 展昭帮着介绍,“这位是耶律齐。” 白玉堂早就知道他也来了,但是不太明白辽人为什么会住在开封府,还纠缠展昭。 “说到白兄,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耶律齐突然抱着胳膊,很感兴趣地问,“听说白兄精通机关,是不是?” 白玉堂和展昭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耐着性子等他说。 “哦……我手上有一样东西,找了各地的能工巧匠研究过,其中不少人告诉我,这机关,可能只有白玉堂能解开。”耶律齐微微一笑,“不知道,白兄有没有兴趣看一下?” 白玉堂无所谓地说了句,“没兴趣。” 说完,他伸手拉了展昭,“晚上吃饱没?” “嗯。”展昭琢磨了一下,刚才光顾着看箫良比武了,好像只吃了螃蟹,就答“还差一点儿……” “我也没吃饱。”白玉堂一晚上都在忙,挽起袖子,“我煮面给你吃?” 展昭笑眯眯——白玉堂最近一有机会就要煮面表现一下! 小四子凑过来,“我也要吃。” “小四子,小良子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回来。”展昭蹲下跟他说,“今天小良子可出风头了。” “真的啊?”小四子欢欢喜喜就带着石头找箫良去了,要赶紧问问他家小良子出什么风头了。 展昭要拱手跟耶律齐作别,让他早早休息,耶律齐却是微微一笑,叫住走到门口的两人“不知道,两位听过八眸乱世没有?” …… 展昭和白玉堂都脚下一顿。 “呵呵。”耶律齐了然地笑了起来,走过去,“怎么样,要不要请我也吃一顿面?”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对他说,“你先去泡个温泉吧,我们吃饱了再说!”说完,两人径直往外去了。 耶律齐得意一笑,出院子右转打开门一看……捏着鼻子望天,锦毛鼠和御猫么?有意思! 第236章 树木劫 厨房的院子里,展昭捧着一碗鸡蛋面,“呼噜噜”吃了一口之后啧啧两声,“嗯,味道越来越好了!” 白玉堂心情甚好,边吃面边问他箫良怎么出风头了。 展昭大致说了一遍,原本以为白玉堂会挺高兴,不料白玉堂皱眉看着他,问,“枯叶跟赵琮一块儿去参加晚宴的?” 展昭立刻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伸手搔了搔下巴,“皇上下令把他放了,大人只好照办。因为今晚晚宴就是要封赏那日的救驾之人,所以……” “他差点要了你的命就这么放走了?” “是咱们俩。” “包大人同意啦?”白玉堂一撇嘴,“青天个屁。” 展昭瞪他。 白玉堂显然不高兴,“你还给他们干什么,跟我回陷空岛得了,老子养你。” “要你养!”展昭撇撇嘴,“要回也是你跟我回常州,你就会煮面,我还会蛋炒饭呢。” “也行啊。”白玉堂无所谓地一挑眉,“有猫的地方就是窝!炒面炒饭我都爱。” 展昭让他气乐了,伸手揪住他垂到胸前一缕头发,“是御猫,只有御猫一只,其他的什么家猫野猫大花猫,你都少招惹!”说完,伸筷子抢白玉堂碗里的鸡蛋吃,“不然小心御猫收拾你这白耗子。” 白玉堂摇头,心里始终有些不悦……包拯是不可能不公正的,但是这次有些特别。枯叶的行为没有什么具体证据,只有嫌疑,这次可以抓他也可以放他。包拯之所以会放完全因为赵祯给的压力,而赵祯为什么特赦一个嫌疑犯?当然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晚宴,而是因为赵琮,和赵琮背后的八王爷、柴郡主。毕竟,赵祯赵普两个决定大宋朝命运的人,欠着八王爷的情呢,如何是好…… “对了。”展昭喝着面汤,想起来问白玉堂,“庞妃今天一天两次遇袭,你可算是救了她命了啊,太师明儿个非给你作揖不可。” 白玉堂端着杯子摇了摇头,“说起来,救庞妃的还真不是我。” “庞煜?” “他的确给庞妃挡了一刀,还有个已经死了的高人。”说着,白玉堂将吴名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展昭听。 “吴名?”展昭莫名有些忧郁,“我有些想五命了。” 白玉堂愣了一会儿才想到是那只黑色大猫,笑了笑,“说起来,草人冒血这还真是有些邪门,这种转灾挡煞只说,是在匪夷所思。” 展昭接过白玉堂给他看的八眸围着四叶草的图,皱眉,“起码说明,八眸和四叶教有些关系……” “那个耶律齐也知道八眸乱世。”白玉堂将碗筷塞到了水池里头,洗洗手拉着展昭回屋。 经过公孙的院子,两人原本担心箫良和小四子今晚没人照顾自己睡,但一看…… 只见院子里,小四子正抓着个螃蟹瞧着箫良打拳,一旁紫影绘声绘色跟他讲小良子怎么出风头的,小四子乐得直拍手,石头剪子打着哈欠趴在一旁……其乐融融。 展昭对白玉堂挑挑眉,两人放心回屋休息了。 当夜,展昭睡到深沉的时候,就感觉身边的床猛地“一震。” 他一惊睁开眼睛,左右看了看并无人,有些纳闷。转眼看白玉堂,发现他一脸平静地躺着,便也没去吵醒他。 决定接着再睡,展昭就感觉手指头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湿乎乎、粘糊糊……还凉冰冰? 抬手看了一眼——红色的。 展昭眨眨眼,又仔细看了看——一手的血。 愣了良久,他转脸看身边的白玉堂,发现白衣上,有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特别刺眼。视线顺着血迹往上移动,再移动……在白玉堂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 “玉堂!”展昭一下子坐起来,伸手去探白玉堂的脖颈,边叫边一个劲摇他,“你醒醒!” …… 也不知道这么用力了多久,展昭心里只一个念头升起来,谁?谁杀了他的白玉堂…… 这时候,他就听到冷笑声从门口传来。 转脸一看,只见门口有个人。 展昭一眼望出去,那人却一闪没了踪影。虽然只是一瞥,但展昭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枯叶! 展昭心中悔恨不已,刚才包大人要放走他的时候,自己没有阻止!他伸手就要拿剑去杀了枯叶,而且脑袋里反反复复想着——干脆抹脖子吧,白玉堂死了他也不要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觉得天旋地转的……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猫儿!” 随即,脸上火辣辣的触感传来,展昭猛地一惊,叫他的是白玉堂。 眼前瞬间黑了一下,展昭清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有一阵类似于“嗡嗡嗡”的怪声音。再睁开眼睛,就见白玉堂一手抓着他肩膀一手按住他手腕,还穿着睡下时候的里衣。 展昭上下打量仔细查看……发现雪白的里衣还是雪白,完全没有血迹。白玉堂也活生生好端端的,只是一脸惊吓过度,外带担忧地看着自己。 展昭这才觉得手腕子有些痛,低头,发现白玉堂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自己手里不知何时抓着巨阙。 “呃……”展昭皱眉晃了晃头,腮帮子火辣辣的,伸手摸了吧,有一点点微重,眯着眼睛看白玉堂。 白玉堂尴尬地看他,“你做什么梦了,一直叫不醒,所以……” 展昭揉揉脸,也亏得白玉堂一巴掌扇醒了他,不然他说不定就真的发疯拿着剑出去随便砍死一个两个,那就完了! “猫儿。”白玉堂将展昭手里的巨阙拿下来放到枕边,伸手拖着他脸看,“你没事吧?” 展昭揉了揉微微有些痛的太阳穴,“有事!做恶梦不舒服,现在感觉像是宿醉后被人打了一顿最后用锤子砸脑袋才醒过来,又晕又痛又恶心。” 展昭描述得白玉堂都替他难受,再加上面颊上那红色的印子出来了,白玉堂更是心疼。 可不料他还没表示什么,展昭一把将他搂住,“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被人家干掉!” 白玉堂哭笑不得,顺势拍了拍展昭的背,“没事。” 至于刚才展昭梦昏了头,嘴里乱七八糟那些“玉堂、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之类的“甜言蜜语”,白玉堂也不想提起了,留在心里,管好几天饱呢! 展昭对梦境进行了一下描述,还说了听到“嗡嗡”声的事情。 白玉堂皱眉,“似乎在变得越来越严重。” “对啊,第一次庞煜做的是不痛不痒的梦,小四子那会儿也就是稀里糊涂跑出来,我就差点拿着剑出去杀人了。” “皇上呢?”白玉堂问了一声,“之前不是说他也晚上做梦,差点伤到庞妃?” “说起来,我之前的确一直在惦记放走枯叶这事儿。”展昭盘腿坐好,认真跟白玉堂说,“大人放走枯叶的时候,我脑袋里有闪过那么一丝疑虑,觉得他那么恨你,会不会跑回来报仇什么的,然后晚上就做了最坏的梦!” “白天最担心什么,晚上就会做什么梦么。”白玉堂见展昭难得的萎靡不振,伸手摸了摸他头发,“再睡会儿吧,别胡思乱想。” “不睡了!”展昭双眼亮晶晶,郁闷地说,“我要是又睡昏头了,一剑砍了你,那怎么办?从有如花美眷变成孤家寡人!” “是孤家寡猫!”白玉堂望天,问他,“那你从此之后就不睡了?” 展昭抱着被子,伸手抓过床头趴着的小虎,“我怎么会做这种梦,还有那个怪声,没理由我也会中招。” 白玉堂也觉得疑惑,问他,“你今天有没有特别的遭遇,比如说吃错了东西,或者喝了酒或者闻了不该闻的?” 展昭抱着小虎往白玉堂身上一靠,仰着脸想心思,“我今天吃了螃蟹。” 白玉堂无奈,伸手揉他的太阳穴,“别想螃蟹了,你没梦见我被螃蟹吃了已经不错了。” 展昭让他逗笑了,想了想,“除了鸡蛋面和几杯酒……” 说到这里,展昭停顿了一下。 “想到什么了?”白玉堂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脑门,拖着他的头让他躺好。 “嗯……”展昭不说话,只是双眉微皱似乎在想心思。 白玉堂探头看他,同时,展昭猛地坐了起来。 “啊!” “嘭”一声,展昭和白玉堂来了个头碰头,撞得是七荤八素。 “嘶。”白玉堂揉着脑门,痛得直龇牙。展昭揉了揉脑门赶紧凑过去掰开他手看,“痛不痛?” 白玉堂见展昭还若无其事的,感慨,“你真是猫啊?脑壳儿那么硬?” 展昭见白玉堂脑袋上撞出了一个红色的包,心痛啊!伸手给揉,“哎呀,毁容了毁容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这回可好,南侠加上锦毛鼠,一个脸肿一个脑门肿。拉下展昭的手,接着问,“你想到什么了?” “嗯……庞煜和小四子在这儿没了?” 白玉堂摇头,“小四子在啊,庞煜在别院呢,屁股上挨了一刀么不是。” “还有庞煜他小妈!”展昭蹦起来,穿了衣服拿着剑就出门。白玉堂赶紧跟上……两人先到了小四子的院子。 小四子刚才累了,这会儿搂着箫良的胳膊呼呼大睡。 展昭和白玉堂推门进的时候,箫良立刻醒了,不解地看两人。 众人狠狠心,掐小四子的屁股又捏住鼻子,好容易把小家伙弄醒了。 小四子扁着嘴抱着枕头钻来钻去,怨念地看吵醒他睡觉的众人,他昨晚上就没睡好,困死了。 “小四子。”展昭拽他胳膊,“还记得你昨晚上做梦么?” 小四子晃头,“昨晚是哪晚?” 箫良知道他还没睡醒呢,跑去打湿了一块凉水帕子,给小四子在脑门上按了两下。小四子一激灵,睁大了眼睛,算是醒了。 “昨晚!”展昭戳小四子。 “唔。”小四子点头,“昨晚做怪梦哦!” 展昭赶紧问他,“你白天去皇宫了没?” “去了啊。”小四子点头,“我昨天去了好多地方嘞。” “在皇宫的时候,你去皇上御书房门外的院子了没有?”展昭问。 小四子想了想,点头,“去了啊,我还抱着香香溜达了一圈呢。” “于是你回来就做梦了,做梦梦见有人害赵普了是不是?” “是啊。” “你这两天是不是担心有人害赵普。” “对啊,小良子说有人可能要害九九么,我当然担心啦。”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挑眉——果然如此! “庞煜也去书房外边的花园了?”白玉堂问展昭,“前几天的时候?” “小小胖有去哦。”小四子笑眯眯,“那天他说跟小馒头去书市的,后来让胖姨姨叫进宫里了。回来后他还跟我说,在院子里跟皇皇走了走,商量给未来小宝宝取名字的事情!还说我运气好,小名儿叫我取呢!” “赵祯也是那天做梦。”白玉堂提醒展昭。 展昭点头,“那庞煜的小妈当天也去了?” “有可能。”箫良大概知道他们在问什么了,就道,“庞大哥说庞妃和他小妈感情很好的,他小妈会做庞妃最爱吃的菜,经常会花一晚上的时间给她做吃的,尤其是她孕前孕后养身子,之前生香香也是这样,多亏了她照顾得好,母女都健康。所以皇上给了庞夫人特权,进出自如的。” “庞妃孕期经常去皇上的书房坐一坐,庞煜的小妈有可能在院子里走动或者等她。”展昭一拍手,“果然都去过那院子么?” “猫儿。”白玉堂问展昭,“那院子有什么问题?” “有几棵很大很大的桂花树,还有很多花,香得一塌糊涂,也很漂亮。”展昭道,“这几天花都开了,味道特别特别浓!” 白玉堂双眉一皱,“那包大人他们呢?有没有经过那里?” 展昭想了想,“他们只是经过,包大人和赵普一直在书房和皇上说话,我是因为在院子里等他们,有个小丫头还给我弄了只螃蟹……” 展昭说到这里,伸手搔了搔腮帮子。 白玉堂一脸佩服地看着他,到哪儿你都能跟海鲜扯上关系。 正这时,就听到院子里一阵骚乱。 众人对视了一眼,跑出去,就见紫影捏着鼻子跑进来,“要死了!” “怎么了?” “那只野驴不知道什么毛病,疯疯癫癫跑出来,嘴里乱七八糟喊着,直接跳茅坑里头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惊,嘴巴张得老大。 “跳进去了就醒过来了,说做梦泡温泉,爬出来那个臭啊,老子还要去救他,奶奶滴。”紫影气得跺脚。 展昭眨眨眼——之前耶律齐说想泡温泉,原来是真的啊! 白玉堂问他,“他刚才跟你一起在花园等的?” 展昭点头,“是啊。” 白玉堂觉得气挺顺,这野驴果然纠缠了展昭很久,活该他跳粪坑了。 “还有谁在书房外边的花园坐了很久的?”展昭问众人。 “什么花园?”紫影纳闷,“皇上书房门口那个么?公孙先生早晨有去……” 紫影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口脚步声响。 众人回一看,只见赵普黑着脸,怀里抱着盖着毯子的公孙进来了。赵普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是狂奔回来的。 “怎么了?”展昭微微一惊。 赵普将公孙抱进屋里放下,将毯子掀开……公孙额头上有一块撞伤。 “爹爹!”小四子大惊,跑过去查看公孙的伤口。 展昭立刻问赵普,“做恶梦所以受伤了?” 赵普皱眉,“嗯,撞晕过去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爬起来,嘴里喊着我和小四子的名字就疯跑,一头撞到了门框上。幸好我拉了一把,不然他那么瘦,说不定碰死了。” 说完,赵普见展昭和白玉堂一脸了然,脸色也严峻了起来,“你们知道原因?” “嗯……” 正这时候,就见公孙动了一下。 “爹爹醒了。”小四子将放到公孙鼻子下边的一个药瓶收起来,伸手拿出药棉给公孙擦拭伤口,心疼地扁着嘴。 “小四子!” 公孙一睁眼,又惊又喜地一把将小四子搂住,“果然是做梦,赵普呢?也做梦是不是?!” “没事,我在这儿呢。”赵普坐到床边,问公孙,“你梦到什么了,吓成这样?” “梦到小四子和赵普都被杀了是么?”白玉堂问。 公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盯着白玉堂和展昭看。 展昭微微一抬手,“我刚才梦到玉堂也出事了,差点拿着剑杀出来。” 公孙毕竟是公孙,心思细腻思维缜密,一下子坐起来,问小四子,“你昨天去没去皇上书房门外的小院子?” 展昭和白玉堂案子点头——果然!两人没再耽误,告诉了公孙之前他们的推测。 …… 午夜,赵祯靠在寝宫里,因为担心庞妃和想最近发生的事情睡不着,就见陈班班急急忙忙跑进来,“了不得了,皇上!” 赵祯让他吓了一跳,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 “九王爷!九王爷他……”陈班班年纪大了,跑得急了直喘气。 赵祯惊得蹦了起来,心说别是赵普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动了他国之根本了,“九叔怎么了?” “九王爷拿着斧子,带着大批影卫把花园的树都砍了!”陈班班直跺脚。 赵祯愣了半晌,随即一挑眉,恍然大悟状不怒反笑,“原来如此啊……” 第237章 小和尚 公孙做了个噩梦,赵普一气之下,砍了宫里所有的树。 三天内,这条流言传遍了全国各地。基于百姓对赵普的喜爱,并没有什么人对此表示不满,只是成了坊间的一则趣闻,大家都戏称赵普是“冲冠一怒为蓝颜,蓝颜一梦树遭殃”。 其实,只是因为这么大张旗鼓砍光皇宫的树,多少会落人口实,所以要随便挑个理由让宫里宫外的人信服,于是就说是公孙看到张牙舞爪的大树做了噩梦。反正赵普一贯任性妄为的做法也是深入人心,换做别一个王公贵族可能会被人视作无法无天,在赵普却显得很合理。且最妙的是赵祯非但没有反对还挺赞成,顺便改栽种些桃花儿梨花儿,让赵普有空再去砍。百姓都觉得这叔侄俩挺逗。 树砍掉当天,公孙检查了所有树,发现其中几棵香味最是宜人的桂花有些异样。相比起其他的桂花树,御花园门口那几棵品种特别,颜色并非淡黄色,而是深黄色,单独看只觉得艳丽,但与其他桂花放在一起一比较——却显得很诡异。 公孙仔细检查,“这树木是用毒药浇灌的,脉络里头还有毒药的存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蓝色颗粒,亮晶晶的,有些像是盐巴。 公孙将毒药刮下来,拿回去慢慢研究了,那天之后,众人都没再做过噩梦。赵祯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精神也好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调查了负责种植这一片花卉的管事。 皇宫的花卉每年都是从特定几个地方挑选,负责皇宫内装饰的官员们一个个紧张得不行。这若是查出来谁有责任,估计人头不保。 众人都庆幸,幸好这次负责调查的是开封府,如果是大理寺审那就完了。起码开封府调查,展昭还会和和气气地问问你原因,进大理寺,一个两个凶神恶煞,不问三七二十一先三十大板,打掉你半条命。 展昭很快问清楚了桂花的来源。中秋过后,很多地方都会进贡秋季花卉,以桂花和菊花为主。这几株叫金桂抱月,形色味俱佳,香气宜人,颇有些提神醒脑的功效,所以特地挑选出来种在御书房门前。此花就缠在开封府西边一个桂花园里头,种花的是个老农,姓张,很普通……谁都无法想象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会刺王杀驾。 展昭和白玉堂按照官员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张老伯的桂花园。 没想到家里没人,所有花卉都已经衰败,似乎很久没人浇灌。展昭问附近村民,说是张老伯已经死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详细问了死因。 说是那老伯最近常常精神恍惚,有时候大半夜突然就鬼哭狼嚎,后来有个和尚来看他后好了些。但不久前,他在酒楼喝酒的时候,突发心疾去世了。 展昭和白玉堂找到死者所在坟地,挖出尸首叫公孙一验尸——结果证实是他杀,且所中剧毒,与杀死龚学的方法是一样的。 死者也是正在酒楼喝茶的时候突然倒毙。展昭和白玉堂上他所在酒楼的屋顶看了一眼,有一些抓痕留着,可见和那只秃鹰有关系,而下毒之人,应该也就是杀死龚学之人。 跑了一圈线索又断了,展昭和白玉堂回到开封府的时候,已近午夜。 刚坐下换了身衣服,门口小四子小跑着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食盒。从里头拿出两碟点心放到展昭和白玉堂眼前,“夜点心!” “冰皮饺子?”展昭惊喜。 “嗯,姜姨姨说你们爱吃的,虾仁儿馅儿。”小四子笑眯眯。 “姜姨姨……姜泓月啊?”展昭吃着饺子啧啧两声,“难怪那么好吃了,她伤好点了没?” “已经好了。”小四子将食盒又提起来,转身像是要出门。 “这就走啦?”展昭一天没看见他了,对他勾手指,“来,一起吃几个饺子。” 小四子鼓着腮帮子,“不吃了,我还要去给小馒头他们帮忙。”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帮什么忙?” “很多很多书要看!”小四子认真说,“就是那次从火场拿回来的。” “哦……”展昭知道是龚学生前写的日记,就端了盘子叼着饺子,“走,我跟你一块儿去,顺便问问进展。” 白玉堂帮着小四子提了食盒,还没进院子,就听里头那个闹腾。 “小馒头,这个什么字?” “傀。” “什么亏? “傀儡的傀啊,笨死你!” “哦!”庞煜挑眉,“拼一块儿认识拆开了认不出来了哦!” 包延无力望天。 “你说这人名儿里搁一个傀字,难听不难听啊?”庞煜摇头,“这也太不吉利了。” “你好烦,给我认真看,要不然回去睡大觉不要吵我!”包延今天看了一天了,现在头晕目眩,捂着脑袋撵庞煜,庞煜上这儿来蹭吃蹭喝不说,还跟他捣乱。 “我才不走呢。” “你不去别院陪你姐,上我这儿来干嘛啊?” “我姐说了,不让我去陪,没出息,让我在开封府干正经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听到门口“咳咳”一声咳嗽,抬起头…… 包拯站在了大门口,一脸严肃。 包延赶紧低头,要挨训了! 身后,展昭端着一盘子冰皮饺子,和白玉堂小四子一起走了进来。 “大人,吃饺子不?”展昭见包拯黑着脸,估计要训两人做事不用心了,赶紧将盘子递到眼前。 白玉堂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所谓一物降一物,整个开封府也就展昭对包拯有办法,而包拯对展昭一点法子都没有。 包拯还真的吃了一个饺子,嚼了几口后嘴角微微抽了抽,看展昭,“还有没有了?” 展昭叼着饺子看小四子,小四子也有些愣,伸手一指厨房,“厨房还好多哦,还有燕皮的混图馄饨包拯双眉一挑,佯装从容但脚步匆匆就奔厨房吃点心去了。 众人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包延见躲过一顿骂,赶紧拍胸口。 展昭坐到他身边,“有线索没有?” “嗯……这龚学从很年轻就开始记笔记了,我怀疑他有病。”包延很认真地说。 “有病?”白玉堂不太明白。 “可不是么。”庞煜架着腿,“这人,事无大小,连每天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去过什么地方都要记下来,不是有病是什么?” “哦!”小四子到众人身边,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我和爹爹以前看过酱紫一个病人的!” “什么病人?”白玉堂拿起一卷卷宗翻了翻,也觉得这种行为实在不正常。 “爹爹说这叫什么忘记病,世间罕见的。”小四子摸着下巴说,“就是人只能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情,昨天的就不记得了,所以这种人大多随身带着本子,什么都记录下来。” “有这种病?”展昭觉得神奇。 “有的。”小四子点头,“这种人通常都过目不忘,但是只限于一天,第二天就把之前的都忘记了,需要很认真地看一遍笔记才能记起来。” “难怪这几本笔记都翻烂了。”庞煜甩甩手里的纸。 “龚学这人,有没有什么特别?”展昭伸手将跟进来的小虎抱着揉毛,边问包延,“我听说他算是平步青云,升迁极快,还一下子从地方到了京里。” “嗯,根据他自己的记录,有一件事非常特别。龚学之前在南方做过地方官,担任的是绍兴府的知府,三年前才被调入开封,供职兵部。不久之前,被任命为兵部侍郎。” “绍兴府,和我是同乡哦!”小四子一拍手。 “小四子一直住的雅竹村就是绍兴府,是吧?听说过这位知府没?”展昭伸手摸摸他脑袋。 “嗯。”小四子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啊。” “和兵部侍郎似乎扯不上什么关系。”白玉堂觉得莫名。 “他在绍兴府的时候,似乎一直在寻找一样东西。”包延给展昭和白玉堂看自己画出来的,觉得比较可疑的部分,“他一直在跟一个叫大少爷的人来往,而且似乎听命于他。” “大少爷?”白玉堂皱眉,“没提到什么人?” “具体名字一直没出现过。”包延一耸肩,“大少爷吩咐他找一件东西,这里称之为生死盒。” “生死盒……”展昭和白玉堂都没听过这东西。庞煜和小四子也表示不清楚。 “最后找到了么?” 包延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找到了,在一个被他称作‘郭氏镖局’里找到了。然后这里记载了当夜行动,雇佣了杀手,一个不留。”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会不会就是之前公孙听说的,被枯叶杀了满门的郭家镖局? “那镖局的详细情况还有没有?”展昭急切地问包延。 “目前还没有。我们查阅了从绍兴府送来的资料,不过很大一部分都丢失了。”包延摇了摇头,“可能是有人有意销毁。” “啧。”白玉堂蹙眉,“郭氏镖局全国各地起码十几二十个,是那郭谁开的?” “只好派人去绍兴府打听一下了。”展昭话刚说完,就觉得衣袖叫人轻轻地拽了拽。 展昭低头,只见小四子低着头,小声说,“主人家叫郭再兴,家里有三房太太,五个孩子,两个老人,六个管事,二十四个镖师,三十三个徒弟、八个丫鬟、五个小厮、三个马夫、两个看门的大爷,还有八只狗。” 展昭等人都一愣,惊骇地看着小四子。只见他说完,红着眼圈抽抽鼻子,小声说了句,“别告诉爹爹。”说完转身就跑了。 “小四子!”展昭赶紧追出去。 庞煜和包延面面相觑,都看白玉堂——这是怎么啦? 白玉堂眉头皱着摇头,公孙不想让小四子知道他救的枯叶是杀了上百口人的杀手,可没想到……小家伙还是知道。 可不是么,毕竟一个村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小四子从哪儿都能听到些。之前他不记得,可能是有意忘记这些不高兴的事情,如今提起了,自然也记得,无非是不想让公孙担心,才佯装不知而已。亏得他一个小傻子怎么瞒住的,别晚上一人躲被子里哭呢吧?难怪之前他第一眼看到枯叶——说他是坏人,不让公孙跟着他走。 没一会儿,展昭垂头丧气回来了。 “怎么样?” “让公孙抱走了。”展昭将事情大致跟一脸茫然的庞煜包延也说了一遍。 庞煜一脸后悔,“早知道不在他面前说死人的事情了。” 包延托着下巴,“这事情以小四子的智慧一定会很快想通的,救人无罪么,以公孙先生慈悲心肠,就算知道对方十恶不赦,大夫的天职就是救人。小四子也有公孙先生的聪明和慈悲心啊!” 包延自顾自感慨,展昭和白玉堂一脸佩服地看着他,良久,庞煜终于忍不住拿手背抽他脑门,“你看人也太准了!” 包延抱着头瞪他一眼,接着跟展昭和白玉堂说,“这边龚学记录了生死盒到手,秘密运抵开封,他也到了开封任职,所作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妥善保管这个生死盒。” 白玉堂点了点头,“龚学精通各种机关,让他保护这个盒子应该是最好人选。” “那盒子后来上哪儿去了?”展昭问。 这时候,门口赵普走了进来。 他是刚才从军营回来,到了院门口见小四子正哭鼻子呢,吓一跳,公孙示意他别进屋,过一会儿再回,于是他就溜达到这里来了。 “知道生死盒是什么么?”展昭问赵普。 赵普愣了愣,微微一挑眉,“好像听说过。” 众人立刻都提起了精神来,“在哪儿听过?” 赵普搔头想了想,“先皇那里……小时候听过好似。” 众人都盯着他看,示意——具体! “生死盒,源自一个传说。” 正这时候,门口包拯进来了,显然是吃饱吃开心了,黑脸油亮亮的,照着人立马一团黑气。 “对,我想起来了。”赵普被包拯一提醒,也明白过来了,“据说唐王李世民晚年得着过一个盒子,是一神仙所赠。盒子里头藏着一只碧眼的赑屃,能让天地翻转、江山换代。唐王重金打造了一个机关重重,无人能打开的大盒子,将神盒装了起来,沉入海底。他当年说,此盒不开,则江山在,此盒若是开了,则江山失,对于唐门李氏乃是生死攸关的盒子。而且盒子的机关精妙非常,天下之大,只有钥匙可以打开,用错了钥匙,盒子的机关就会触发,无一人能幸免,都会死于非命。因此赐名——生死盒。先皇曾经也想找到这盒子……乃是绝世之宝。” “钥匙?”白玉堂伸手,拿出了从吴名书房房梁的隔间里头拿出来的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枚钥匙给众人看。 “是这把钥匙?”赵普惊讶。 包拯接过钥匙端详,“果然不凡。” 白玉堂不确定地摇了摇头,“如果真是世间精妙的机关,钥匙应该不止一把。” “五爷不愧是行家啊!”包延点头,“这边记载的是,钥匙有四把,分别藏在天干地支四个盒子里边,藏于不同方位,多年之后已经失传。龚学在全国各地寻找钥匙,手上说是有一把。” “龚学的书房里有么?”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有!” “不在龚学手上。”包延翻到后几页,“这边写着,不久前,生死盒被不明身份的人抢走了,大少爷大发雷霆。龚学知道自己可能命不久矣,就将偷偷收藏的钥匙托给了好朋友,刘兄。” “刘兄是谁?”赵普咧嘴,“这世上刘兄很多很多吧?当朝为官的就有十几二十个。” “确切地说是二十四个姓刘的。”包拯回答了一句。 众人都暗暗叹服——不愧是包大人。 “这里没写,不过提到刘兄是江湖人,不在官府平日也没什么往来,而且与天山派的掌门交情笃厚,应该能保护钥匙不被偷走。” 展昭看白玉堂,“他认识天山派的人,莫飞有渊源?” 白玉堂望天,那上哪儿知道去,天山派他那帮后辈老头就喜欢漫山遍野收徒弟、结交什么知己,和谁都交情笃厚,姓刘的估计也不少。 “我一会儿写封信去问问他。”白玉堂说着,就看到展昭摸着下巴想心思,似乎是有什么困扰。 这时候,门口公孙走了进来,脸色阴沉着一脸的担忧。 展昭赶紧问他,“怎么样了?小四子还哭么?” 公孙叹气,“他还闷闷不乐的,我怕他胡思乱想,这会儿小良子哄着呢。” 赵普一边眉头都挑起来了,“他奶奶滴,老子去抓了枯叶来当着他面砍了。” 公孙瞪他一眼,赵普挠头,“那怎么办啊?” 包拯好奇,“出什么事了?谁欺负小四子?” 展昭将大致的事情跟包拯说了一下,包拯却乐了,“本府有法子。” 众人疑惑,就见包拯一摆手,“升堂,带人犯小四子。” ……所有人都傻了眼。 公孙若不是赵普搂着早上前跟包拯拼命了,这会儿包青天他都不给面子! 展昭和白玉堂也疑惑——小四子成人犯了? 没一会儿,大堂之上灯火通明,两旁三班衙役站立,水火无情棍敲着地面喊威武,小四子战战兢兢地就被张龙赵虎带上来,捏着手指低着头,都不敢瞧包大人。 包大人惊堂木拿起来了,轻轻一放,就“啪嗒”一声,问,“小四子?” 所有衙役都忍着笑,还没见过包拯这么和气审凡人的,当然了……他们的水火无情棍敲地面,发出的声儿也比筷子响不了多少。 小四子眨眨眼,瞧了包拯一眼,赶紧低头。 公孙在屏风后边看得心疼,要冲出去,赵普捂着他嘴拽他胳膊,让他稍安勿躁。 白玉堂也靠在屏风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庞煜小声问包延,“小馒头,你爹不会真的打小四子板子吧?” 包延一挑眉,“怎么可能,当然是想法子让小四子别难过啦!” 堂上,包拯继续问话,“小四子,你做过什么坏事,要自首么?” “嗯。”小四子犹豫半晌,点点头。 “如实招来!” 小四子结结巴巴说,“我救过一个坏人,他之前杀了好多人,之后也杀了好多人。” “原来如此!”包拯点头,“那你救他的时候,知不知道他是坏人?” 小四子摇摇头。 “你若是不救他,他会不会死啊?” 小四子想了想,其实枯叶伤得并不重,就摇摇头,“应该不会。” “那知道之后,有没有告诉你爹?” 小四子接着摇头。 “你是不是还把这事儿给忘了?” 小四子扁着嘴,点头。 “为什么不说?你想袒护坏人?” “不是。”小四子一脸幽怨,“我不晓得怎么样就忘记掉了,后来想起来了,我又怕爹爹担心。” “哦。”包拯点头,“小四子,你犯案的时候几岁?” “四岁。” “大宋律法,五岁以下的孩童犯罪不承担刑责。”包大人笑着问他,“你知道不知道?” 小四子眨眨眼,“酱紫啊?” 白玉堂纳闷,问展昭,“有这一条么?” 展昭望天,“五岁以下的孩童能害谁?” “而七岁以下孩童、七十岁以上老人,忘记重要事件,以至于案情延误,也是不犯法的。”包拯接着说。 小四子抓抓头,“是么?” 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想笑,七岁以下小孩儿和七十岁以上老头,能记住什么? “隐瞒你爹爹,是不对的,不过你是出于孝心,所以可以抵消罪过。”包拯轻轻一拍惊堂木,“本府如今判你无罪。至于那个坏人,你也说了,他的伤不是重伤,连个四岁娃娃都能治好,他原本就死不了。所以他是作恶也好,不作恶也罢,都与你毫无关系。你救他一命,他没杀你就表示他有所感悟,说不定为此还烧杀了一些人,你非但无过然而有功,值得表扬,今后要多多救人,知道没?” 包大人一脸严肃,举起金堂木又一次轻轻落下,“小四子当堂释放,退堂!” …… 包拯和衙役们都退了堂,小四子傻呆呆站在原地,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没罪的啊!包大人说得有道理,他救不救枯叶枯叶都不会死,而他之后也会继续杀人,而且说不定他原本会杀更多人,自己救他一次,总不是坏事吧?于是,一直哭哭啼啼的小四子心情平复了,拉着公孙赵普回房睡觉去。 庞煜一脸钦佩地跟包延说,“你爹真行啊,升堂哄小四子!” “这不叫哄,叫讲道理!”包延跟展昭白玉堂说,后边的资料他还没看完,今晚熬一宿,明早告诉两人,让他俩早早休息。 见众人都散了,白玉堂原本想拉着展昭回去睡,展昭却是一把抓住他,“玉堂!” 白玉堂一愣,看他,“嗯?” “其实,你死不是第一回了!” 展昭一句话,惊出白玉堂一脑门汗来,“啊?” “我说,我梦到你死不是第一回了!”展昭一脸认真。 白玉堂哭笑不得,“猫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不是吧……” “去!”展昭认真说,“我头一回听到的不是嗡嗡声,而是风声!” 白玉堂微微皱眉,想了想,他毕竟聪明,记性也好,“猫儿,你是说,你病了那晚?” 白玉堂的确想起了刚回到开封那晚,展昭喝了药后半夜惊醒,抓着自己一个劲晃悠,神情紧张行为也失控,估计就是那次。 “那天……”白玉堂开始往回想,“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我们经过了破庙,见了一些人。” “那对兄妹,就是你们天山派的,记不记得?”展昭笑问。 “对。”白玉堂也想起来了,“他们的确说是要去找什么刘师伯,认识天山派的刘师伯,会不会就是龚学说到的那个刘兄?” “那晚还有几个怪人吧?”展昭微笑,“除了赵琮之外。” 白玉堂一下子想起来,“还有一个叫岑经的黑衣人,以及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和尚……村里人提起过,有个和尚去过桂园,也许他也和此事有关?” “这么说,现在就在那个小和尚身上!”展昭微微一笑,“在开封府要找个过路人不太容易,找个过路的和尚么……还是简单的!” 第238章 戒嗔 “找和尚就简单了?”白玉堂觉得挺好奇,“猫儿,你有法子。” “那是。”展昭伸手一拍胸脯,“地头蛇在此!” “地头猫还差不多。”白玉堂摇了摇头,跟着展昭出门。 兜兜转转,展昭带着白玉堂到了开封府最大的一座寺庙门口——青山寺。 青山寺的老和尚白玉堂也熟悉。门口一个扫地的小和尚一见来的是展昭,立马乐了,跑上来“阿弥陀佛,展施主,白施主。” 展昭一拍他肩膀,“小静诚,你家戒嗔大师在么?” 叫静诚的小和尚打了个稽首,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展施主,还用问么?那癫僧这会儿估计在后院喝酒吃肉呢。” 白玉堂听着都新鲜,忍不住问展昭,“和尚还能吃肉喝酒的?” 展昭对他眨眨眼,“所以说是癫僧呐。”说完,往后头走去了。 青山寺的后院是一片菜地,菜地后头是瓜田。平日菜地里头有青山寺的小和尚们种着庄家,后头瓜田却没什么人走动。搭了座小屋,住一个看瓜地的人……这也算是整个青山寺里头最闲的一个差事了。看瓜地的和尚就是戒嗔,酒肉和尚,疯疯癫癫,整日胡作非为。 青山寺里所有和尚都不知道戒嗔是怎么来的。七年前他突然就出现在了庙里。当时他伤得很重,天还下着大雨,他就像死了一样躺在门口,还哭天抢地的,像是经历了什么大的不幸。青山寺的方丈救了他,等他晕了足足四天后醒过来,就变得孤僻沉默,双眼也死气沉沉,就留在这里做了和尚。 方丈说他心中有郁结,让所有的和尚都不要干涉他的生活,让他自己慢慢想通。可惜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想通。 从那日之后,再没有人提起过他姓名、身份、曾经。他也不说话、不跟任何人交往,每日我行我素喝酒吃肉。 唯一的优点就是,他的瓜真的种得很好,香甜可口,又大水分又足。 曾经有几个小和尚想找他麻烦,但最终自己怎么飞出瓜棚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打这儿之后,再没人进来偷瓜吃了,直到五年前,一个初来开封的年轻人跑来瓜田吃瓜,叫他逮了个正着。 戒嗔出来要抓住那少年,不料他灵得跟只猫似的,半晌没抓着他,眼睁睁看他吃完了一个瓜,就当着自个儿的面。 戒嗔勃然大怒,那少年竟然还凑到他身边,用他的一袖子擦擦满是西瓜水的手,还啧了一声,“大和尚,该换衣裳了,你这僧袍都让你穿成毡子了。” 戒嗔双目一瞪,抬手又是几拳头。 那少年东躲西窜,顺便还挑瓜,“哪个好些?我还要挑两个。” “你个嚣张的小贼!”戒嗔可算是发话了,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说话,突然被逼急了憋出一句,嗓子都是沙哑的。 “哦!原来你当我是贼啊。”少年伸手一拦他,“我是方丈的客人,他跟包大人正下棋呢,跟我说这里的瓜甜,让我吃了还要再摘两个去井里冰镇。” 戒嗔微微一愣,“方丈让你来的?” “可不是。”那少年一脸郁闷,“嗨呀,那老和尚还骗我说这里有个可好玩的小朋友,叫我来逗一逗,小朋友哩?” 戒嗔盯着少年看了良久,这人一脸笑容明媚,看到他的时候他就觉得纳闷,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的人那么开心,而且开心得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有些人却是永远的苦闷,而且苦闷得没有尽头。 “你笑什么!”戒嗔越看他笑越是不痛快,吼了一嗓子。 那少年眨眨眼,伸出两根手指戳戳自己的嘴角,“我娘说我生的是天生笑脸,我本来就长这样啊!” “放屁!”戒嗔一指他,“不准笑!” 那少年生性似乎相当的顽劣,对着他呲牙,“偏笑偏笑,你不服气就哭啊!” “臭小子!”戒嗔一脚踹过去,那少男直接踩着他膝盖跟爬楼梯似的从他脑袋顶上踩了过去,落到了一颗瓜上继续对他呲牙,“就笑!” 戒嗔早已看出这少年功夫奇高,也不接着跟他耍最脾气了,从瓜棚抽出刀来,要跟他打一架。 “唉!”少年此时挑了两个瓜,蹲在一个瓜上,腰眼里还插着一把剑,“我给钱还不成么?你别乱来啊!” “少废话!”戒嗔抽刀就砍,那少年左躲右闪,还顺势踢走可能会被戒嗔砍坏或者踢到的西瓜。戒嗔打了半晌,最后累得一屁股坐在瓜田里,决定不打了。那少年根本就是猫儿转世,而且轻功气高,估计追一天都抓不到他一根头发。再一看手边,竟然已经堆了一座瓜山。回头一望……好家伙!整片瓜田的瓜都被收起来了。堆到一起的瓜一个不乱、一个不破,每一个都圆滚滚。 那少年就蹲在瓜堆的上头,跟一片羽毛似的,瓜一点变化都没有——戒嗔从未见过如此强的轻功,禁不住感慨,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么?这少年也不过十七八岁光景,哪里来的那么好功夫? 戒嗔愣在原地没法动弹,他活到这把年岁,越来越觉得,现在的天已经和他小时候的天不一样了,现在的人也和曾经的人不同了,这个天下变得有多快,他离开江湖太久了,已经老了。 正发呆,后脑瓜上让人拍了一记。 戒嗔回头,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后,笑嘻嘻看他,“你也忒小气,瓜都熟了不摘下就烂了,我就吃你一个瓜么,大不了下次请你喝酒。” 戒嗔张了张嘴。 “别愁眉苦脸的。”少年笑嘻嘻。 戒嗔伸手一指自己的脑门,“我是和尚,喝什么酒?” 展昭眯着眼睛指他棚里吃了一半的烧鸡,一脸鄙视,“少来这套!” 戒嗔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哈哈大笑。 从此之后,每年瓜熟的时候,都有人来摘瓜,顺便跟戒嗔喝上几杯。而当年那个年轻人,正是展昭,也正因为如此,开封府众人每年都能吃到整个开封最好的西瓜。 另外,戒嗔除了种瓜之外,还有一个不为人质的能耐…… “大和尚。”展昭带着白玉堂进了瓜棚,见没人,就往小院子走去。 刚到门口,只见迎面一个筷桶连同筷子一起丢了出来,筷子散开,砸向的是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皱眉,一偏头伸手接了筷桶顺便接了筷子放回去,跟着展昭进了院子。 将筷桶放到桌上,展昭左右瞧瞧,“大和尚,给你带好酒来了。” 展昭的话音一落,就见小院里头一间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和尚趴在窗边,一脸不悦,“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带别人来的么。” 展昭伸手一搭白玉堂的肩膀,“这个是我家眷属,不是别人!” 白玉堂无语,不过那么一瞬……他莫名觉得这大和尚似乎有些眼熟。 那大和尚靠着窗棱看了看白玉堂,见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寻思着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哦!原来是你啊,长大了啊,原来真是个男的,小时候那德性,我还想这女娃脾气那么臭,将来肯定没人要!” “噗。”展昭捂嘴,不过同时也意识到一点,回头问白玉堂,“你们认识啊?” 白玉堂也有些纳闷,觉得此人的确眼熟,如果说小时候见过…… 白玉堂猛地想起个人来,仔细看那和尚,如果留着头发,留着胡须…… “你是五姨从客栈带回陷空岛的那个醉鬼?”白玉堂一下子想起小时候,五姨带着自己一起去松江。当时他俩经过一个客栈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醉鬼闹事,从来没朋友的五姨一眼看到他,理科就冲上去阻止,似乎是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最后他俩就将那醉鬼拖回了陷空岛照顾,还将他关在水牢里半个月,将他的酒给戒了。 “哈哈。”戒嗔哈哈大笑,“当时就是你砸了我一酒坛子,你俩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绝配。” 白玉堂原本听他说自己小时候长得像女娃儿十分生气,不过听他说自己和展昭绝配,什么气都没了。另外,他也想起来了,那时候这人喝醉酒疯疯癫癫,五姨抓不住他,自己等得反了,就随手从桌上拿起个酒坛子,一坛子砸他头顶将他打晕了。因为五姨拖他费劲,所以白玉堂提着他一只脚将他就这么直接拖回了陷空岛。戒嗔当时没少受苦,背磨破了还撞了一身包。之后好了发癫还让白玉堂教训了几顿,对这小孩儿是在敬而远之。当时白玉堂在松江府一带早已十分有名,长得漂亮至极但赶出来的事情那可吓人至极。 “我记得五姨叫你老岑。”白玉堂十分给面子地,给了他一个好脸色。 “你五姨还好吧?”戒嗔笑着问,“我很久没去看她了。” 展昭伸手摸了摸鼻子,白玉堂也有些尴尬。 戒嗔看到他们神色不对,微微皱眉,“她怎么了?” “五姨已经去世了。” “什么?!”戒嗔一惊,随后情绪激动起来,“她怎么死的?被人害死,还是……” “她身体一直不好,后来病重就过世了。”白玉堂说得十分平淡。 “是么……”戒嗔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走出屋门坐在了门槛上边发呆,说话的语调有些痴又有些迟缓,“寿终正寝的啊,那就好,就好。”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他想表达些什么,什么叫寿终正寝就好? “你认为有人想杀她?”白玉堂问,“你离开陷空岛的时候不是好好的么,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戒嗔摸了把额头,脸上那异样的神色也扫走了,站起来,“说来话长,反正我也是不长进的性子,对了,她多久前走的?” “很久了。”白玉堂回答了一声。 戒嗔点点头,像是欣慰,“好。” 白玉堂和展昭都皱眉,他们之前见到的那个很像五姨,半夜三更出现在小巷子里的人,会不会戒嗔知道些什么? “你们怎么认识的?”展昭好奇地问。 “小时候的事情,不记得了。”戒嗔似乎想要一句话带过,随即话锋一转,问展昭,“你不会只是来找我喝酒那么简单吧?” “哦。”展昭微微一笑,“最近开封府来了个小和尚,你知道是谁么?” “嗯。”戒嗔一想后,点了点头,“你们说的是不是一个十七八岁,武功很不错的小和尚?” “是。”展昭点头。 白玉堂就纳闷,戒嗔怎么会知道? 看出白玉堂似乎有疑惑,戒嗔解释了一下,“我要找一个人,所以开封街面上有很多眼线,最近新来了什么人,我都会知道。” “他眼睛很好。”展昭伸手指了指戒嗔的眼睛,又指了指青山寺正当中一座宝塔,“那飞宇七层塔可以看到开封城门的位置,戒嗔经常在那里蹲着,观察往来的行人。“戒嗔微微一笑,“那小和尚几天前来的。” “你要找什么人?”白玉堂试探着问了一句。 “啊,我记得你小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还老拿眼角看人,怎么长大话多了?”戒嗔有意打了个马虎眼,再一次避开了话题。 白玉堂和展昭就看出来,他在极力避免谈起关于他自己的事情,或者说,他在隐藏一些秘密。 不过这已经算是意外收获了,展昭实在没想到和这位认识多年却来路不明的大和尚,竟然这种渊源,于是,他可能也将会为这次的案件提供线索。 “他应该住在北边的悦来客栈一带。”戒嗔告诉展昭和白玉堂,“这个小和尚到了开封之后,不去化缘也不烧香打坐,日日往外跑,似乎在寻找什么,比较可疑的。” 展昭和白玉堂记下后,又跟戒嗔寒暄了几句,就先告辞离开了。 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青山寺的方丈。展昭拜托他这几天稍微看着戒嗔一些,因为他和白玉堂都清楚,如果戒嗔和此次的案件有关,他极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出了庙门,两人往北走。 展昭就问白玉堂“戒嗔之前在陷空岛的时候,五姨没说过他的来历么?” “没怎么提起过,我只知道他当时很颓丧落魄,不止是个酒鬼还像个乞丐,破罐子破摔的活法。”白玉堂微微摇了摇头,“五姨跟他聊了几晚后,他整个人就好起来了,后来临走的时候,还跟五姨说了一句‘我一定会把他们找回来’” “找谁?”展昭纳闷。 白玉堂摇头。 “你说你这人。”展昭不高兴了,“怎么不问问,没有好奇心么?” 白玉堂好笑,“人都说好奇害死猫,你听过好奇害死白老鼠的么?再说了,你也听戒嗔说了,我小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展昭嘴角翘起,刚想说他几句,就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展昭伸手一指,示意白玉堂看,“小和尚。” 白玉堂也看到了,前方有一个行色匆匆走来的小和尚,正是那晚在庙宇中见到的人。 此时,那小和尚正好抬头,不偏不倚,一眼瞧见展昭和白玉堂了。 双方对了一眼后,那和尚一愣神,随即转身就跑。 白玉堂和展昭皱眉,分头就追了上去。于是白玉堂走路,展昭窜房顶,随着那小和尚跑进了开封的街巷。 与此同时,三人都听到了从头顶处,传来的异样风声…… 第239章 关猫 展昭听到扑扑的风声,仰起脸,就看到头顶一只硕大的秃鹰飞过。 那秃鹰飞得极快,展昭一皱眉,会不会就是之前他们一直看到的那只秃鹰?这鹰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总在附近出现。下毒害死龚学和桂花园老板的,是否也是这只鹰,什么人在背后主使? 但此时追那小和尚比较重要,展昭也无暇顾及,和白玉堂上下夹击……最后,将那小和尚堵在了一条死胡同里头。 “别跑了。”展昭蹲在胡同墙上对着下边的小和尚摆摆手,“我看你那日欲言又止,还以为你有话要跟我说呢。” 小和尚抬头看展昭,又看看堵着巷子口的白玉堂,伸手按住腰间匕首,“我原先以为你们是好人,可是现在看来,也并不是……官府走狗,要杀就杀!” 白玉堂抬头看了看展昭,那样子像是问——你确定要跟他耍嘴皮子?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我说小和尚,你是佛门中人,别张口闭口骂人啊。” 小和尚抽出匕首,就觉得手腕子一痛……原来白玉堂一颗墨玉飞蝗石正击中他的胳膊。 匕首掉地后……明晃晃的短刀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注意。 “这刀好亮啊。”展昭瞄了一眼,“我虽不怎么识货但也看得出价值不菲。”说着,展昭掂量了一下手里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如今的和尚真是阔气,出门带那么多银子。” 和尚一愣,伸手一把摸向腰间,气急,“你堂堂宫门中人,怎的偷东西?” 展昭一挑眉将银子扔给他,“你和那桂园的老板什么关系?” 小和尚微微一愣,“他怎么了?” “死了。”展昭从屋顶落了下来,“叫人灭了口。” 小和尚眉头紧锁,见展昭下来了,就想上房逃走,叫展昭拽住衣领子提溜了下来。 白玉堂见他一脸的不信任,有些不解,“你说我们是坏人?” “这年头,杀人凶手都能做官,都能救驾。那魔头分明进了开封府的大牢,还被完好无损地放出来了,你们说,你们不是蛇鼠一窝,是什么?!” 小和尚说这话是义愤填膺。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听得糊里糊涂——抓了还被放出来…… “你说枯叶?” “就是那杀人的魔头!”小和尚双眼一瞪,“你们开封府,我还以为是天下最清廉的衙门,没想到……” “唉!”展昭伸手一指他,“你别胡说八道损害包大人名声,一码归一码,包大人自会秉公办理,抓了放也好,放了抓也罢,自有他的考量,大人办事你个死小孩不准插嘴!” 白玉堂望了望天——展昭骂人果然有个性。 小和尚一张脸通红,恶狠狠回了一句,“你才是死小孩!” 展昭见他没刚才那么抗拒了,正想问话,就听到头上又有风声不断,抬头看,只见头顶盘旋着刚才那只秃鹰。 小和尚盘腿坐下,似乎是刚才跑累了,伸手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葫芦来,拔开瓶塞,就要仰脸喝水。 就在他嘴张开之前,白玉堂又一颗墨玉飞蝗石打中了他手里的水葫芦。 “啪嗒”一声,葫芦掉落,水洒了一地。 “你干嘛?”小和尚蹦了起来。 展昭纵身一跃上去,那秃鹰在半空盘旋着,一时半会儿升不高。 白玉堂连着两颗墨玉飞蝗石扔上去给展昭借力。展昭纵身窜上半空,一把擒住那秃鹰细长的脖子。 秃鹰扑扇着翅膀,钢勾一样的爪子四处乱抓。 可展昭哪儿能让它抓伤,拽着它的脖子就在空中轮圈。 那秃鹰被甩得呼呼生风。 此时开封府街上不少行人都听着动静了,抬头一看……展昭正在大半空耍风车呢,手里甩得什么看不清楚,就看到满天飞羽毛。 最后展昭扯住那秃鹰翅膀尖上两把羽毛,用力揪下来了几片。 那秃鹰再飞不稳了,加之被转了几十圈头晕目眩,就颓靡地挂了下来,直翻白眼。 白玉堂抱着胳膊看着,心说——鸟儿到了猫手里,还能有好的么? 小和尚不太明白,低头一看……只见洒在地上的水,竟然变成了一层焦黄色……有毒?! “谁给我下的毒?”小和尚蹲下看了看水,又仰起脸看提着秃鹰落到眼前的展昭,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桂园的老板和之前的兵部尚书龚学都是死于这秃鹰下毒。”展昭指了指秃鹰爪子上的一枚小巧竹笛一样的机关。正是之前他们在龚学家里看到的那下毒器皿。 “龚学……”小和尚低沉的声音冷笑了一声,“死得好!” 展昭摇头,“小和尚,佛门中人,戒嗔戒杀的,你怎么如此暴戾?” 那小和尚叹了口气坐下,“龚学作恶多端,报应已经迟了,叫他做了那么多年大官,真真便宜死他。 展昭和白玉堂都不是笨人,一听这话,猜到他可能与龚学和枯叶都有仇怨。而会和这两人车上关系的…… “莫非,你认识当年被灭门的郭家镖局的人?掌门是叫郭再兴吧?”展昭试探着问了一句。 小和尚猛地抬起头,“你们知道当年郭家的事情?好啊!你们果然是一伙……” “你急什么?”白玉堂皱眉看了他一眼,“人话还没说完你眼珠子就爆出来了,秃驴又不是真的驴。” “你怎么骂人?”小和尚叫白玉堂抢白一句,噎得说不上话来。 “谁骂你了?我骂秃驴。” “唉,算了算了。”展昭赶紧阻止两方面斗嘴,问小和尚,“你真的认识郭家?” 小和尚上下看了看展昭,“我凭什么相信你?” 展昭回头看白玉堂,像是问——咋办? 白玉堂伸手一指地上的毒酒。 “凭我们救了你的命。” 小和尚扁扁嘴,“一码归一码!” 白玉堂对展昭一耸肩——你来吧,我没折了。 展昭见着小和尚软的不吃还疑心病重,挑眉,伸手一把揪住他衣领子,“臭小子,爷没空跟你啰嗦,你说不说?”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展大人这算恼羞成怒? 小和尚也傻眼了,盯着展昭看。 展昭一挑眉,“你若真想给郭再兴报仇,就说了,天底下能帮你申冤的也就开封府了,你不说,对得起死去的那一家人?” 小和尚嘴角微微地动了动,眼神也开始游移,似乎是动摇了。 良久,他看了看展昭,问,“你……真的肯给老爷申冤?” “老爷?”白玉堂纳闷,“你是郭家的下人?” “当年若不是老爷收留,我早就是个饿死街头的乞儿了。”小和尚低声道,“出事那天晚上,正好是七少爷的周岁生辰。老爷让我拿一封银子上铁佛寺给小少爷求个保平安的百锁……等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大家都死了,一个都没留下!我问了好多人,都说有个阴阳脸的怪人杀了郭家满门,然后放火焚烧。我去报官,当时的府尹龚学竟然以失火草草了事。整个绍兴府谁不知道这是灭门案,他却不查,最后还平步青云一路高升。我幸得铁佛寺方丈的收留,出家做了和尚还学了功夫,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查当年事件的真相!最近真的让我找到了真凶的下落,所以才进了开封寻人。我的银子都是当年老爷家里留下的,对方不是为了劫财,完全就是为了去杀人的,连不会说话的稚童都不放过,不是杀人的恶魔是什么?!” 展昭点点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叫郭游。”小和尚打了个稽首,“法号叫了仇。” 展昭和白玉堂有太多问题想问这个小和尚,便立刻将他带回了开封府,希望可以查出当年郭再兴一家被杀背后隐藏的秘密,以及那个传说中,神秘的生死盒。 三人回了开封府。 展昭将小和尚带去了包拯的书房,却看到房中还有几个人在。 和包拯一起在书房坐着的是一个长相十分特殊的人。此人年纪不大,应该也就个四十来岁?却是一头白发。身材瘦削精悍,面部冷酷,鹰钩鼻剑眉隼目,显得阴郁又有些可怕。 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官服,十分恭敬地跟包拯说话,旁边,还坐着个人——赵琮。赵琮稳稳当当端着茶杯,身后站着枯叶。 展昭远远看到枯叶了,怕郭游看到他胡思乱想,立刻安排赵虎先将人带到后院安顿下来,等人走了,再告诉包大人问话。 白玉堂没见过那个白发的男人,只觉得此人似乎武功十分高强,就问展昭,“这是谁?” “大理寺少卿,仇少白,听过这名字吧?”展昭对他吐了吐舌头,“据说他名字一出,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都腿软。” 白玉堂心中了然,仇少白的确名声非常大,此人功夫奇高,冷酷无情,供职于大理寺,年纪轻轻就成了少卿,只听从赵祯的命令。大理寺与开封府都属于办案的地方,只是开封府掌管开封以及全国各地的刑案,大理寺属于秘密机构,专门调查些见不得光的案件,还有就是涉及官员的问题。仇少白人称“白头瘟”,意指他是白头的瘟神,此人轻易不出动,一出动,见着他的官员就倒霉了。仇少白怎么会在开封府?展昭满腹的疑惑,不过此人平日低调,清廉严肃,且很尊重包拯,所以展昭等人对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印象。 走进书房,展昭就见包拯看到自己似乎神色有异,再看身边众人,都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不解。不过他也没多问,对包拯略行了个礼,想跟他说一下郭游的事情。 包拯没开口,仇少白站了起来,“麻烦展大人随我去大理寺走一趟。” 展昭不解,大理寺和开封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上大理寺做什么?还是出了什么乱子要人帮忙?不会是赵祯又拿他做人情了吧…… 可不等展昭问话,仇少白对身边侍卫点了点头。 几个隶属大理寺的捕快就拿出了一副镣铐,走向展昭,说,“展大人,得罪了。” 展昭一头雾水,见他们似乎是要拷上自己,往旁边闪了闪,看包拯——这是唱哪出啊? 白玉堂原本见有官员在,不想进书房掺和,但觉察出似乎情况不对,就皱眉望向里边。 只见赵琮坐着喝茶,气定神闲的,而枯叶则是对自己挑起嘴角笑了笑。白玉堂就皱眉——有问题! 仇少白道,“展大人,你涉嫌谋害辽国使节巴彦将军,现在要带你回大理寺问话。” 展昭双眉一挑,眼睛睁得溜圆,“巴彦死了?” “不错,昨日死在驿馆了。”仇少白拿出一枚袖箭来,“在他尸体上找到了你的袖箭,还有……巴彦的随从看到是你行凶。” 展昭心说你们就扯吧,“这是栽赃!” “展护卫。”包拯立刻说,“本服也觉事有蹊跷,只是……” “只是什么?”白玉堂站在门口,问包拯。 包拯为难,似乎有话说不出口,展昭跟随包拯多年,见他的样子像是吃了什么哑巴亏,估计其中是有些缘由的。毕竟,包大人不会看着他蒙受不白之冤,他这么多年被冤枉的次数可多了,哪次不是包拯跟红了眼的斗鸡似的护着他,这次竟然眼睁睁看着不插手——莫非其中有安排? 想到这里,展昭对着那两个同样为难的捕快一伸手,示意——拷呗。 几个捕快回头看了看仇少白,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两人拿着锁链刚要套展昭的手腕子,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握住链子。 “嘶……”两个捕快就觉得一阵阴寒刺骨,下意识地一缩手,锁链落在了地上,被冻成了冰柱子。 展昭暗道一声不好,把那白耗子忘记了,赶紧拉住盛怒的白玉堂,以免他发脾气动手宰人。 仇少白看了看两个捕快,只见两人手上都起泡了,冻伤,暗暗惊讶白玉堂内力的深厚。同时,他也知道——和包拯说得再好,展昭再配合,真正难过的是白玉堂这关。临来时赵祯也说了,可能会触怒白玉堂,因此…… 仇少白开口,“白五爷,皇上有旨,将展护卫暂押大理寺大牢,本案由大理寺和开封府联合督办。展昭若没有杀人,则只是在大理寺少住几日,若是真有罪,那杀人偿命,谁都保不住他。” 白玉堂眉头微微地挑起了几分,“赵祯说的?” 展昭拽着他袖子心说——完了完了,耗子失去理智了。 仇少白伸手摸了摸鼻子,一旁捕快吼了一嗓子,“白玉堂,你敢直呼皇上姓名?” 白玉堂冷眼看他,“你敢直呼我姓名?” 捕快暗暗咧嘴,预感情况不妙。 “玉堂。”展昭拉着白玉堂说,“我不过去配合调查,上大理寺住几天就回来了。” “不准。”白玉堂看包拯,“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 “白玉堂,我知道你武功盖世,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仇少白将那枚袖箭扔到白玉堂眼前,“人证物证具在,我们不过依法办事。” “放屁。”白玉堂冷笑,“你去杀个饭桶会留下自己的袖箭,还让人看到你长什么样?这大理寺卿改名饭桶卿如何?” 仇少白磨着后槽牙暗暗摇头——白玉堂这性子怎么就这么轴呢,软硬不吃都不知道变通。或者……按照赵祯说的,因为事情到了展昭头上,他便无法变通了。 “我也这样认为。”这时候,赵琮看仇少白,“仇大人,看在包大人面子上,不如通融通融?” 展昭微微皱眉,赵琮这厮拿包大人的清誉开玩笑呢么?他暗暗戳了戳白玉堂的背脊,手指飞快在他背上划了几下,扯他,让他别挡着。 白玉堂知道,展昭在他背上写的是个“计”字,按理法也好、规矩也罢,展昭这趟大理寺是非去不可,当务之急是找到杀死巴彦的真凶。可是让他眼睁睁看着那猫被拷上手链子带走,那怎么可能? “仇大人。”包拯开口,“展护卫有嫌疑,但被栽赃的可能更大,他这几日忙于调查案件,琐事缠身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驿馆行凶,你带人走,镣铐是不是能免则免?” 仇少白看了看包拯,包拯想来刚正不阿从不低头,这会儿真难为他,黑脸都憋青了,点头,“自然,只要展大人配合。” “那走吧。”展昭转身往外走,顺便也把白玉堂扯了出去。 “猫儿!”白玉堂怒意更盛了几分。 展昭按住他脑袋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见白玉堂还不干,急了,瞪眼,“听话!” 白玉堂咬着牙拉着他手腕子,不肯放人。 两人在院子里僵住。 仇少白等人也匆匆出来,就要跟包拯告别。 白玉堂想跟展昭一起去,不过留在外边查出真凶才是要紧。 好不容易展昭生拉硬扯把手抽了出来,安抚好白玉堂让他暂时忍耐,就听枯叶忽然来了一句,“展昭武功高强,轻功更是无人能及。这若是不戴枷锁逃走了,谁能抓住他?” 包拯微微蹙眉,看着枯叶。说实话,包大人此时比谁都窝火。偏偏赵祯跟他定了这条计策,非让展昭去大理寺天牢蹲两天,这枯叶还欺人太甚。 说来也巧,谁都没发现,此时在院子的一角,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把一切都看到了眼里。 这两天,大花猫花狸狸总在大虎跟前转悠,小四子刚才摸了一把大虎的肚皮,觉得鼓鼓囊囊的,就猜是不是又要生了?于是他抱着大虎跑来找他爹给看看。 去后院从包拯书房前走能抄个近路,小四子欢欢喜喜抱着大虎到了院子,就见很多人在书房,似乎还在争吵。 小四子站在屋角犹豫要不要走过去。里边说话的声音也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于是……小四子听了个明明白白。 经过小四子的梳理,事情是这样的——有人冤枉展昭杀了什么人,明知喵喵被冤枉的可能性很大,赵祯还要人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理寺。小四子平日总跟影卫们在一起,已经对官职有了些了解。他知道,大理寺是所有衙门里头最可怕的地方。他也知道,展昭是好人,赵祯听任人冤枉他,包大人也没有帮他,任凭他被带走了,现在……他们还要铐住他! “坏人。” 众人太过专注,没注意小四子什么时候靠近。 枯叶低头,不知何时小四子到了他身边,仰着脸,愤怒地看着他。 枯叶微微一愣,小四子放下大虎,跑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你是坏人,我讨厌你!” 枯叶被推了一个趔趄,竟然差点摔倒。 赵琮微微蹙眉,疑惑地看了枯叶一眼,枯叶站好了,没再说话。 仇少白见小四子也来了,心说别一会儿哭起来把赵普再给引来,一个白玉堂就够轴的了,再来个赵普,说他们欺负他宝贝儿子,估计到时候就更乱了。 “包大人,告辞了。”说完,仇少白让捕快们也别拿什么锁链不锁链了,赶紧带着展昭走。 “喵喵!”小四子要追上去,白玉堂伸手将他抱起来,抬头看展昭。 展昭回头和他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忍耐! 赵琮也带着枯叶,也出了开封府。 白玉堂皱着眉,脸色不善。同时,怀里小四子放声大哭了起来。 包拯就觉得揪心外加丧气,摇着头进屋了,无颜面对小四子,赵祯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小四子的哭声把在仵作房的公孙引来了,赵普这几天累够呛正补觉呢,一听心肝宝贝哭得跟死了爹似的,赶紧冲过来。 院子里气氛十分诡异,白玉堂将小四子往赵普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赵普莫名地捧着小四子,边哄着边不解地看在场都蔫头耷脑的影卫和开封府衙役,“白玉堂怎么了?脸那么臭。” 公孙也抱着胳膊,问小四子,“出什么事了,小四子?” 小四子抹抹眼泪,抬头瞪赵普。 赵普一惊,“宝贝儿,咋的了?” 小四子扁着嘴,“皇皇叫人把喵喵抓起来了!关到大理寺去了。” 赵普眼皮子抽了抽……不是吧?赵祯抽了? 小四子一头扎公孙怀里,“爹爹,我嫑做小王爷,嫑姓赵,我们回雅竹村去!” 公孙斜眼看赵普。 赵普骂娘,奶奶滴,不姓赵岂不是不认他这个爹了?赵祯这小子哪根筋不对? “你看着儿子。”赵普捋胳膊,“老子去拆了大理寺。” “你也有病啊!”公孙一把扯住他胳膊,“包大人能坐视不理么?一定有原因的。” 赵普皱眉,“又有原因?” 公孙拍了拍小四子,“小四子,先别哭,爹给你查清楚,如果真是姓赵的冤枉好人,爹休了九九。” 赵普张大嘴——这算株连九族?! 小四子捏着手指头赶紧嘟囔了一句,“休掉就不要了。” 赵普激动,接过小四子,“真没白疼你!” 公孙摇着头,进屋找包大人去了。 小四子回头继续瞪赵普,“我还在生气的!” “行行,你接着生!”赵普抱着小四子道,“大不了我带你上大理寺去,咱们在展昭牢房隔壁搭个地铺,全天陪他。” “好啊!”小四子点头,蹦下来往房里跑,“我去拿包袱。” “真去?” 片刻之后,赵普惊讶地看背着小包袱骑着石头的小四子。 “嗯那!”小四子一拍胸脯,“小四子有情有义,九九先跟小良子说一声,我去陪喵喵坐几天牢,让他好好练功。” 赵普一脑门汗,转身想抽自己嘴巴,心说多这一口干什么啊,公孙又该跟自己拼命了。 这时候,公孙从包拯的书房走了出来,脸色如常,拍了拍赵普的肩膀低声说,“包大人说这是皇上坚决要求的,里头似乎另有隐情,但是皇上很清楚展昭是被冤枉的,仇少白也早就打过招呼,大家演一出戏罢了。” 赵普点头,还好还好。 公孙注意到背着包袱的小四子,“小四子,你干嘛去?咱们不回雅竹村了,展昭过阵子就能出来。” “真的啊?”小四子欢喜,“那正好,九九说,让我去跟喵喵一起坐牢,爹爹,我还没坐过牢呢!” 公孙猛地转眼,恶狠狠瞪赵普。 赵普抱着胳膊望天——老子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老子! …… 皇宫里,在御书房连打了三个喷嚏的赵祯揉着鼻子。 陈班班进来问,“皇上,伤风了?” “没,估计不少人骂朕呢。”赵祯说话间,就见门口南宫纪往里张望,脸上十分尴尬的神情。 “白玉堂是拆了朕的寝宫了,还是点火烧了御花园啊?”赵祯端着茶杯问门口的南宫纪。 南宫纪硬着头皮跑进来,“不是,皇上……您要不要出来看看?” 赵祯微微一愣,走出门就听到“喵呜”一声。抬头一看——好家伙,整个寝宫大猫小猫上千只,宫女们被猫挠得唉唉直叫。 “皇上,皇上啊!” 这时候,太傅王大人跌跌撞撞跑进来,“藏书阁里闹耗子了。” 南宫纪小声说,“御膳房里头也闹耗子了,还有酒窖里所有的酒都没了,御花园皇上最喜欢那几株牡丹花朵儿都没了,其他仙鹤孔雀被拔了毛跟脱毛鸡似的,奇珍花卉没有一朵幸免。还有……” “还有?”赵祯睁大了眼睛有些想不出来还能出什么事? “辽国所有使节被绑起来扔粪坑里了。”南宫纪低声道,“皇上,任由白玉堂闹么?” 赵祯一笑,“白玉堂动作再快也不可能这么快抓几千只猫来,把展昭抓起来小四子不得哭鼻子么,九叔估计也不怎么高兴吧。” 随手抓了只挺好看的白色小猫,赵祯摸了摸脑袋,被那猫一爪子,“嘶……” “皇上?”众人紧张。 赵祯摆了摆手,看看手背上那三道红印子,“朕这一把可算得罪了不少人了,让他们闹去吧,展昭那头呢?” “仇少卿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将他关入了地牢最里间。”南宫纪回话,“至于什么时候发现,以展昭的精明,应该不用多久。” “白玉堂这会儿在哪儿呢?” “抓了驿馆那个目击证人正问话呢。”南宫纪低声道。 赵祯微微一笑,“好。” 大理寺恶名在外的天牢总共分三层,第一层在地上,专关一些轻犯。第二层在地下,关的都是重犯。而第三层则是在更深的、暗无天日的地底……关的都是极度重犯。 展昭到了第三层,走过长长的走道,发现两边的牢房都空空的,偌大的一长趟地牢,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有些不解地看亲自带他下来的仇少白,“这么多牢房都没人,住哪一间不是一样么?为什么走那么远?” 仇少白暗暗感慨,展昭果然是个机灵鬼,微微一笑,“皇上吩咐的。” 将最后一间牢房打开,仇少白客客气气地请展昭进去,“门口有衙役,不过估计一日三餐白五爷会给你送来,你想要什么直接吩咐就行了,告辞。” 展昭托着下巴盯着铺了厚厚被褥的床铺发呆——赵祯这唱的究竟是哪出?莫非这监牢有问题? 展昭盘腿在一个蒲团上坐下,托着下巴发呆。 半个时辰后,展昭继续托着下巴发呆,看的却是抱着枕头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四子。 “呼……”展昭叹气,“小四子,你可不能住在这儿啊!” 小四子将枕头往床上一放,爬上床去坐下,“不行,我要陪着喵喵吃牢饭。” 展昭扶哭笑不得,额头……估计赵普和公孙也跳脚了。 正为难该怎么劝这小孩儿乖乖回去,就见跟着小四子进来的石头,开始东闻闻、西嗅嗅,最后好似找到了什么东西,屁股一撅,亮出前爪藏在肉垫里的两幅钢爪,开始刨地。 “石头,不要闹!”小四子拍开漫天飞舞的泥土,想阻止石头。 展昭却伸手把他抱到角落里,让他别打扰石头挖洞。 此时,展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除了自己和小四子,这天牢里,似乎还有第三个人…… 第240章 地牢 展昭和小四子站在角落里,拿枕头挡着四散飞溅的尘土,好奇地看着石头挖坑。 石头刨啊刨……最后,咕咚一声——掉下去了。 小四子和展昭面面相觑,良久,小四子才明白过来,“石头!” 两人跑到坑边往里一望,好家伙,深不见底! 展昭皱眉,石头早就不是以前那只猫咪大小的小家伙了,如今的石头又大又胖,跟只小熊似的,小四子都能那它当马驹那么骑,就这么掉下去了,显见得下边的坑有多大。 这里是大理寺的地牢,为什么会有那么大个坑? 没一会儿,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传上来。 “嗖”一声,石头窜了上来,站稳后接着甩毛,展昭赶紧用枕头一挡。 小四子伸手摸了石头的背一把,抬头看展昭,“干的,没有挖到水坑哦。” 展昭低头往洞里看了一眼,同时,侧耳听里头的动静。 小四子好奇地往洞里张望,边瞧展昭,不晓得他在听什么。 “小四子。”展昭压低声音,轻轻地问小四子,“你觉不觉的,洞里头似乎有东西?” 小四子一把搂住展昭仰着脸,紧张,“什么东西?妖怪么?” “当然不是,世上哪儿有什么妖怪。”展昭摆摆手,“我是说,人!” “什么人会住在地底下啊?”小四子更觉得发毛。 “我去看看。”展昭就要往下蹦,小四子抱住他不放,“我也去。” “那怎么行?”展昭心说你要有个好歹公孙还不跟我拼命? “那喵喵你要留我一个人在上边?”小四子皱着个眉头,展昭觉得也是啊……更不放心。 想来想去,他蹲下,“那你趴我背上,记得抓紧。” “嗯!”小四子赶紧爬上去,伸手搂住展昭的肩膀。 展昭带着小四子纵身一跃下了深坑,石头刚甩干净毛,左右瞧了瞧,索性也跟下去。 往下跳的时候乌漆吗黑的,展昭不敢怠慢,摔坏自己是小,碰着小四子是大,因此左右借力动作迟缓。说来也奇怪,按理来说下边黑漆漆什么都没有,他却能看清楚四壁。连展昭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眼睛不正常。 这一落下去,展昭几乎以为这地牢还有地底第三层,地下交错纵横的道路根本不像是一时半会儿能造成的,四壁人工挖凿的痕迹十分清晰。 “好多岔路!”小四子趴在展昭背脊上,接过展昭递给他的火折子举着照明。 展昭也皱眉,这若是走出去,会不会迷路回不来? 石头吱吱叫了两声走到了展昭的前边,回头对他晃了晃扁扁的尾巴。展昭微一挑眉,有石头在,自然不用害怕。 “小四子,有帕子没有?”展昭回头问他。 小四子伸手在腰间掏了掏,掏出一块帕子来递给展昭。 展昭用脚在地上松软的土地上随便挖了个坑,将那块帕子埋进去,这样就不怕石头找不到路了。 小四子趴在展昭肩头瞧着,盯着他专注的侧脸看——喵喵好像不是很生气哦,希望他不要生九九的气。 展昭忙完了,就带着小四子一起,和石头沿着主路往前走。 到了岔路前,展昭问小四子,“如果让石头找人,行不行?” “行啊。”小四子和石头相处久了,石头聪明机灵,基本什么都听他的。 “石头。”小四子指了指鼻子,对它打手势。 石头四处嗅了嗅,原地转了几个圈,就坐在那里抬后爪搔耳朵。 展昭回头看小四子。 小四子一摊手,“石头好像闻不出来。” “闻不出来?”展昭纳闷,石头的嗅觉比狗还灵呢。 “嗯,要不然就是很久没有人,要不然就是有很多人味道很乱,石头不晓得找谁。” “有很多人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展昭想了想,“没人么,我的确感觉好像有……” “阿嚏。” 正说着,石头突然打了个喷嚏。 “会不会是什么东西影响了石头?”展昭问小四子,“比如说,只有它能闻到的草药味之类。” 小四子眨眨眼,“有哦!跟狗狗一样的,石头有时候也会被骗!” 展昭略微有些为难,那么复杂么?会不会是自己过虑了,所以疑神疑鬼。 正在为难的时候,小四子对着石头,“嘘嘘,石头!”边说,他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石头用耳朵找。 石头晃了晃尾巴,趴下后侧着头,耳朵贴着地面,很认真地听了起来。 展昭蹲在它身边瞧它。 石头听了一会儿,抬起头,随后又贴着地听,似乎很困惑。 小四子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这又是什么情况。 “吱!” 突然,石头好似很恼火一般,抬起爪子,接着刨地。 展昭和小四子惊讶地张大了嘴,“还来?” 没一会儿,石头一个大坑挖完,往里一蹦……展昭和小四子低头一看,两人异口同声喊了一嗓子,“亮光?!” 随着“嘭”一声,似乎是石头落地,那一头传来了一声惨叫,“妈呀!熊!” 展昭赶紧带着小四子一跃而下。 只见下方是一个有前后门的房间,有桌子有椅子,还有满桌子的木材,满地的木屑。 展昭定睛一看,发现石头前爪按着个正在用力挣扎的白头发老头。 “压死了压死了!”那老头趴在地上唉唉直叫,石头见他要逃,按住不放。 “石头,先放开他。”展昭对石头摆了摆手,石头缩回爪子,那老头“噌”一声就蹦起来了,然后夺路而逃。 展昭能让他跑了么?抬脚勾了桌边的一把椅子,飞踹出去。 那老头刚刚打开的后门就被椅子给撞上了,他哭丧着脸回过头,手里抓着一把豆子对展昭一晃,“看暗器!” 他原本是想虚晃一招,可一把豆子撒出去,展昭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皱眉看着眼前的老头,似乎呆住了。 小四子也看得真切——这老头下巴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呢! 那老头再想逃,石头已经堵住了大门,眯着一双眼睛瞧着他。 老头后退了一步,回头看展昭——这年轻人长得斯文俊秀,实在不像是坏人,更何况肩膀上还趴着一个圆滚滚的可爱小娃,这组合还真叫人想不通。 “你是土爪狸?”展昭忍不住问了一声。 老头赶紧缩起来,躲到角落里,“别杀我啊,赵家人说话不算话啊,不是说好了不告诉别人我在哪里,也不派人追杀我的么!当皇帝一言九鼎,胡说八道天打五雷轰的!” 展昭和小四子彼此看了看,瞬间明白了——赵祯费尽周折折腾了半天把展昭送进大理寺的地牢,原来就是为了不通过“‘告诉’或者‘派人追杀’的法子,让他们找到土爪狸。 小四子撅撅嘴,好像误会赵祯了,刚才还跟赵普发了脾气……还好爹爹没有休掉九九。 展昭将小四子放下来,走向土爪狸。 老头真的如传闻中的,胆子特别特别小,缩起来,“我知道了,你是来杀我灭口的是不是?” 展昭望了望天,“图老爷子,我是展昭,开封府的人。我不过想问你些事情,不会伤害你的。” “不行不行!”老头抱着头,“我不跟你讲话,你是官就是皇帝派来的,要来杀我灭口的。” “我真不杀你!” “我不信!”老头眯着眼睛看他,“看你小白脸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那么年轻就当上那么大的官儿?肯定有阴谋!” 展昭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可能完全无法跟这老头沟通。 “都说了不伤害你了!”展昭皱眉,“你就是怕人害你所以躲在这里?” 老头点头,“那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喜欢钻地洞啊?” “谁要害你?” “全天下的人啊!”老头疑神疑鬼的。 展昭缓缓蹲下,低声问身边的小四子,“你看他是不是有病?” 小四子纳闷地看着那人,“是胆子很小吧?”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老头抱着头,“我从小到大整天提心吊胆的,都怪大宋皇族!” 展昭觉得他似乎不怕小四子,觉得也是,谁都不会觉得小四子能伤害什么人吧,于是伸手戳戳小四子,示意他去。 小四子不知道要问什么,展昭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四子点点头,跑到了土爪狸身边坐下。 毕竟是老人,对胖乎乎的小娃娃没什么抵抗力。土爪狸看了看他,也许孤独太久?所以没逃开,“怎么那么小的小孩儿跑这种地方来。” 小四子眯着眼睛问他,“你是不是因为知道一些秘密,所以过不好?” 土爪狸点头。 “那就把秘密说出来,会好一点。”小四子说着,凑过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你悄悄跟我说,会好一点的!” “真的?”老头将信将疑,但是小四子看起来完全没有威胁性,他也没那么紧张。 “真的!”小四子点头。 老头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看展昭。 展昭望天,站起来退到远一些的地方,示意——不偷听! 土爪狸可能也真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就真的跟小四子说了几句。 小四子听得好奇,睁大了眼睛一个劲点头。很快,老头说完了,小四子伸手轻轻帮他摸了摸前胸,“舒服点没有?” 土爪狸鼻头一酸,一个劲点头。 “你呀,不可以一直待在地底下的知道不?”小四子跟小郎中一样认真给他把脉,“地底下四周密闭,还点着灯,你的肺会坏掉的!”说着,凑过去耳朵叠着他胸口听,“已经有点杂音了,你赶紧到开封府找我爹爹给你看病吧。” “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老头一个劲摇头。 “为什么?” “出去就死定了,这里暂时安全。”老头瞄了展昭一眼,“当然了,如果你不杀我的话。” “我当然不是来杀你的。”展昭见他皱眉问,“谁想杀你?我可以保护你的。” “你怎么保护我啊,你自个儿都是个金瑁子。”老头不以为然。 展昭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金瑁子?” 老头继续往角落缩。 展昭只好接着看小四子,小四子问他,“金瑁子是什么?” 老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小四子微微一愣,“你说喵喵的金眼睛?” 老头撇嘴,“切,想当年全天下缉拿所有金色眸子的人,一旦抓住,不问原因一律处斩。如今竟然还有金瑁子帮着赵家人办事,啧!” “什么?”展昭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能有谁?”老头满脸厌烦,“皇帝呗。” 展昭算了算时间,可能是先帝的父亲,也就是赵普的爹。当年赵普也是因为眼眸的问题,离开皇宫远赴异乡。只是因为眼睛的颜色就决定将亲生儿子都杀死的皇帝……他究竟在怕什么呢?金眸者一律杀死……当年应该全城搜查了,可似乎并没有很多人知道这件事。是之后故意隐瞒,还是当年的知情人都被封了口呢?八眸乱世,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展昭对小四子招了招手,问老头,“你躲在这里,吃饭怎么办?” “我自然会解决,你少管。”老头往外撵他,“你走你走,千万别说我在这儿。” 展昭见他情绪激动又怕一不小心把他吓跑了,就带着小四子和石头,暂时返回了地牢。 到了地面,展昭先将地上的土归拢了一下,将坑封起来,再铺上稻草,遮住洞口以免惹人怀疑。 他边忙边问小四子,“刚才那老头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不能打开那个盒子,一旦打开,就会疯掉,或者死掉。怪物们会被放出来,世上永无宁日了,跑到哪里都会有很多很多只眼睛盯着你,让你生不如死什么的。喵喵,这个人好像真的不太正常,一会儿爹爹要是来看你,我们叫他看一看吧?” 展昭点头,正想接着说,忽然听到远处脚步声传来……仇少白将他安排在最里边的牢房其实也有个好处,可以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 展昭拉过小四子,对他“嘘”了一声,不太舍得他直接坐在石头床铺上,虽然铺了被褥,但毕竟很硬。将小四子放在腿上,见他腮帮子上还有些泥土,展昭帮他擦了擦。 小四子对着刚才那个坑一指。 石头晃晃悠悠地坐过来,趴在了洞口上面,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开始打盹。 这时,来人已经出现在了牢房门口。 来的,正是赵琮和枯叶。 赵琮到让衙役打开牢门。 衙役伸手刚摸到铁链子,就见石头忽然扭转头,呲着牙齿发出,“呼呼”的威胁声。 石头体型硕大,那衙役迟疑了一下,看赵琮。 赵琮笑了笑,“展兄。” 展昭点点头。 小四子低着头,坐在展昭腿上捏着手里的一个小玩意儿。这是之前白玉堂送给他的一个木头玩具,由好几个三角形的木块组成,可以移动。白玉堂通常片刻就能将盒子变换成任何形状,小四子很喜欢玩这个,知道在牢里待着要磨时间,就拿来和展昭一起玩。 “小四子?”赵琮和展昭打过招呼之后,就跟小四子说,“你怎么也来了?” 小四子抬头瞧了瞧他,也看到他身后的枯叶了,嘟囔了一声,“来陪喵喵。” 赵琮笑得无奈,“坐牢可不是儿戏啊,小四子,你又没罪,不能在牢里待着。” 小四子撅个嘴,“喵喵也没罪。” 赵琮看了看展昭,展昭笑问他,“小王爷怎么来了?” “哦,我想看看展兄有没有什么需要。”赵琮说得有些歉意,“皇上这次的确似乎草率了些……” “唉。”展昭摆了摆手,“有嫌疑受调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用介意。” “展兄能如此想自然好了,我们一定会尽快抓到真凶,还展兄清白。”赵琮在门口,也找了个地方坐下,似乎像是要长谈。 小四子看了看展昭,继续掰手里的那个木头玩具。 “小四子。”赵琮见展昭似乎没话说,就问小四子,“第一次来牢房吧?” 小四子瞄了他一眼,往展昭跟前挪了挪屁股,脑袋靠在他胸前,不说话。 赵琮微微一笑,“晚上牢房里更吓人,你也要在这儿待?” 小四子扁扁嘴,“不吓人。” “不吓人?”赵琮微笑,“有什么好玩的么?” 展昭心中了然,赵琮对赵祯将自己关起来的事情,铁定也心存疑惑,所以这次来并非探望,而更多的是试探。从他现在的言行来看,估计是想从小四子身上下手。 小四子拧着眉头捏手里的积木。 展昭摸摸他脑袋……赵琮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小四子看起来呆呆的,但是他并不笨,而且一旦当他不喜欢某件事情的时候,就会拒绝接受。 果然,小四子的全部心思都放在玩积木上面了,赵琮说什么,他没怎么听清楚。 玩了一会儿,仰脸问展昭,“喵喵,牢饭什么样子的?好不好吃?” 展昭捏了捏他脸,怎么舍得让他跟自己一起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待,就等着白玉堂或者公孙他们什么时候来,将小家伙接出去。 “展兄。”赵琮见问不出什么,石头守着牢房又不让他们进门,就站了起来,问,“要不要我把小四子带回开封府去?” 展昭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四子赶紧搂住展昭胳膊,“我不走。” “唉!”赵琮板起脸,“小四子,牢房重地,不能随便待着,乖,我带你回去九叔那里。” 小四子害怕,不肯离开展昭。 赵琮回头对枯叶微微一挑眉,示意——把小四子带走。 展昭见小四子一脸紧张,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着他胳膊,示意不用担心。 同时,就听有个声音冷冷传来,“你确定敢带他走?” 赵琮皱眉,身边枯叶也没动手,只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在走道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白影。白玉堂抱着刀靠在牢房门前,冷眼看着赵琮和枯叶。 赵琮一看白玉堂的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好。这人和其他人不同,不会给自己留情面。之前对白玉堂的了解只是他为人比较冷淡,但这会儿看来,这人是一旦被招惹就十倍奉还的类型。 白玉堂一开口就暗示自己怕赵普,赵琮觉得也没意思在这儿自讨没趣,今天看来是查不出线索来了。他是万万没料到,开封府一个展昭、一个赵普也就够了,竟然还会多出个白玉堂来。 赵琮对展昭笑了笑,“我再回去劝劝皇上,告辞了。” 展昭依然一脸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赵琮就带着枯叶走了。 等确定人出了地牢,白玉堂走到了牢房门前。 “白白。”小四子过来,白玉堂伸手轻轻摸他的脑袋,看展昭。 “你别生气。”展昭见他脸色阴沉,“有原因的……” 白玉堂似乎并不关注这个问题,只是说,“我去查了一下辽国驿馆,那晚巴彦喝多了,睡下后遇袭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奇怪的是一直负责保护他的徒弟龙格,那晚竟然睡着了,没有出现。” “他被下药了?” “一种可能而已,有或者干脆就是龙格干的。”白玉堂道,“我问了耶律齐,他似乎也感觉到,龙格最近行为有些异常,而且他们来开封府前,在路上曾经发生过行刺的事件。当晚也是龙格突然消失不见,刺客就来了,这也是他躲进开封府住的理由之一。” “龙格有嫌疑。”展昭架着腿,伸手拉白玉堂的胳膊。 “怎么?” 展昭笑着问小四子,“闻着味儿没?” “嗯!”小四子笑嘻嘻仰脸,“螃蟹!” 白玉堂无奈地望了望天,从刚才站的地方,拿过来了一个硕大的食盒。抬手轻轻一挑那锁着门的锁链,发现只是象征性地挂着。白玉堂皱眉,将食盒放到展昭他们面前,打开——里边是一大盒子的螃蟹,还有醋碟以及一些两人喜欢吃的点心和炒面。 白玉堂还拿了公孙让他带来的厚厚貂裘皮以及一个取暖的炭火盆和两个手炉。 展昭和小四子拿着螃蟹腿儿,见白玉堂还是黑着脸,都瞧他。 石头打了个哈欠,白玉堂将紫影给他的一大包石头的口粮放到了一旁,石头赶紧爬起来吃东西。它肚皮底下的松软地面就暴露了出来。 白玉堂一眼看到了。 展昭就说,“原来土爪狸在下面,因为一些原因,所以要这样子才能见到他。” 白玉堂点了点头,却似乎并不买账。 展昭递了一筷子蟹肉给他,“吃不吃?” 白玉堂到了他眼前坐下,吃了一口。 “这个螃蟹是陷空岛的是不?”小四子问,“肉是甜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 “你还生气啊?”展昭戳戳白玉堂。 “我自然不会生你的气。”白玉堂见展昭还在内疚,忍不住皱眉,没理由让他受了委屈还在这里帮赵祯他们道歉。 “有特殊原因的。”展昭指了指洞口。 白玉堂淡淡一笑,“有原因又怎么样?” 展昭瞧他。 白玉堂指了指螃蟹,“这是我前两天让白福回去拿来的,本想跟你在船上开开心心的吃,这就是损失,可以理解不代表会原谅。” 展昭无奈,“那你是拆了皇宫了,还是烧了御花园了?你可别为难包大人啊,他很难做的,你看我走的时候他那么难过。”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 小四子左右瞧了瞧,拿起一个食盒夹了好几个螃蟹,又拿了一碟子醋,披上袍子坐到吃饱了的石头背上,“石头,我们去下边找那个爷爷一起吃。” 石头带着小四子就钻进洞里去了。 牢房里只剩下了白玉堂和展昭两个人。 展昭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脸颊,“笑一个。” 白玉堂看着他,也没了脾气,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就只这一次,若是还有下一次,我就带你走,谁的面子我都不给。” 展昭伸手捏他鼻子,“就这么说定啦!” 第241章 魔魇不散 小四子独自和石头下地洞去了,他是想着展昭和白玉堂能好好说说话,自己不要打扰。 可展昭和白玉堂自然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走,不跟下去的原因,是他俩准备跟在后边。 展昭觉得那土爪狸提防心太重了,但是小四子人畜无害,让他俩聊一聊,他和白玉堂在门外听,说不定能听到更多线索。 展昭拿着螃蟹对白玉堂招招手,示意——去下面吃? 白玉堂探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在门口的两个影卫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不过白玉堂的意思,大概是不想有人进去打扰,于是就守住大门口。 两人到了第二层,坐在洞口吃螃蟹,边听下边小四子和土爪狸的对话。 小四子说请土爪狸吃螃蟹,土爪狸整天提心吊胆的,多久没正正经经吃饭了,一见这陷空岛的大秋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小娃,刚才那个人呢?” “在上边啊。”小四子摇摇头,“喵喵人最好了,你连他都怕啊?胆子也忒小了!” 被小四子这么个小孩儿说胆子小,土爪狸也有点挂不住,嘟囔了一句,“你小孩儿,懂什么。” 小四子给他剥开了一个蟹壳,放上厚厚的蟹膏和蜜醋,递给过去。 “嗯!”土爪狸吃了一口,长叹一声,眼泪都快下来了,“好吃啊!” “那是啊,陷空岛的螃蟹最好吃了,逍遥岛的也蟹好吃,下次你去逍遥岛,我请你吃。”小四子还挺好客。 “我才不出去呢。” “你叫土爪狸,又不是真的抓里,石头都不愿意一天到晚住在洞里。” “你不知道。”土爪狸摆了摆手,“这里真的最安全,迟早要出事。” “出了事再跑呗。”小四子不解,“也不能害怕出事就躲起来。” “出了事再跑就来不及了,你个小胖娃什么都不懂。”土爪狸连连摇头,“你知不知道,只要看一眼,就一眼!人吃人都会出现!” 小四子鼓着个腮帮子觉得听不懂,“什么看一眼啊?还吃人。” “生死盒!”老头压低了声音。 展昭啃着螃蟹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总算是说到生死盒了,他果然知道些什么。 “生死盒?”小四子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呵呵。”土爪狸低低地笑了一声,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你啊,最好期望那生死盒别被找到,更别被打开,不然的话……” “不然怎样?” “恐怕等不到你长大的那一天,就天下大乱咯。” “真的么?”小四子还真不信,“一个盒子而已。” “不然怎么当年先帝宁可编排出什么盒子开则朝代换的不吉言辞来,阻止后人打开盒子?”老头撇嘴。 展昭和白玉堂都惊讶——那是编的?那为何不准打开盒子,那盒子里什么东西,比丢了江山社稷还吓人? “你是不是瞎编的啊?”小四子拿着个螃蟹腿儿,“如果从来没人打开看过,那谁会知道里边究竟有什么那么厉害?” “谁说没人打开过。”老头说着,有些没耐性了,摇头,“算了算了,你个小孩儿问这些干嘛,无忧无虑地过吧。” “不行!”小四子将醋碟子一抢,“你说,里头是什么!” 老头啧一声,“哎呀,小孩儿还挺执着。” “那是啊,你看你年纪那么大了,我还小,还要娶小良子成亲呐!”小四子撅个嘴,“要是天下大乱了,那我可亏本了。” 展昭和白玉堂含笑摇头。 “嗯……”老头看了看醋碟,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点头“好吧,说说了,你可不准告诉别人,还有,你若是害怕得晚上做恶梦,可不准怪我!” “嗯!”小四子爽快地答应。 “那盒子里,有六眼!”老头沉着声回答。 展昭皱眉,掰着指头算了算,不解地看白玉堂,那意思——不说八眸乱世么?怎么少了两眼? 白玉堂一耸肩——继续听。 小四子也挠头,“六眼?六只眼睛么?” “这个,具体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早先……的有个好几百年了吧,有人打开过一次盒子!” “谁啊?” “唐朝的时候,离开这会儿很久远了。”老头伸手指了指眼睛,“那时候,有一眸落了出来,再也没找到。那是八眸里头的第一眸,生眸,据说是八眸之中最叛逆的一个。” 小四子听着双眼瞪得溜圆,“喔唷,眼睛还有性格哒?” 土爪狸拿筷子一敲他脑壳儿,“呆啊你,当然不是眼珠子了,那是魔!” 小四子摸脑袋,“哦,酱紫啊,接着说。” “生眸就是永生不死,聪明绝顶且野心勃勃,因为它存在的时间太久,所以老谋深算。”老头感慨。 “你确定你在说一个眼珠子?”小四子小脑壳儿转不过来,“一个眼珠子能干什么?一脚不就踩扁了么?” “哎呀,都说了是魔了!”老头差点要跺脚,“是魔自然要寄宿于人体!” “哦!”小四子拍手,“原来是被附身么?那这种人,有什么特征没有啊?” “就是金瑁子啊!”老头道,“据说那种人,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下意识地想到了一个人——展晧! 白玉堂联想到之前看到的陵山泣血图上记载的那一个长达百年的诡异轮回故事,似乎的确,展晧就没死过,不停地改换身份,重生么?该不会真的那么邪门? “所以你刚才说,早先看到金色眼珠的人就杀,原来是抓生眸啊?”小四子想明白了,接着问,“后来抓到了么?” “上哪儿抓到去?”老头连连摇头,“先帝命短,这秘密又一直藏着掖着,后来又怕引起混乱动摇根基,于是没告诉后世子孙,所以知道的,也就我们这种糟老头子了。 “那还有一个呢?”小四子纳闷,“你不说,丢了两个么,一个是生眸,还有一个啥?” “梦眸。”老头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就是先帝不小心,放出来的那一只。” “梦眸?”小四子开动一下小脑筋举一反三,“等等啊,生眸是管生死的,那么梦眸不就是管梦的么?和梦魔是一个么?” “哈!”老头一拍大腿,“你个小娃有时候还真不傻。” 小四子听着被夸奖是还挺开心的,但同时腮帮子也鼓起来的,“不是说,梦魔是被不小心打雷劈出来,被个高人封印了的什么神兽么?” 土爪狸望天,“那只是用来解释当年皇宫内院血案的一个借口而已,凡是解释不通的事情就推给神魔呗,一了百了!” “那,那个梦魔一直没有抓住么?”小四子紧张。 “当然抓住了,不然你想,皇上要我师父做个箱子干嘛?”老头说到此处,颇有些懊恼,“要怪啊,也怪我师父太能干了,摊上这么一档子事儿,到最后连自个儿的命都搭上了。” “你师父因为做箱子死掉啦?”小四子不解,“为什么做个箱子会死人?” “那是给梦魔做棺材盒子,自然要死人的!”老头叹了口气,“他当年,太好奇梦魔是什么,所以在将它装入盒子之前,偷偷保留下来了一部分。” 展昭皱眉——保留? 白玉堂摇头——胆子真不小。 “之后,他就开始做恶梦,变得疯疯癫癫的,最后上吊死了。”说到这里,土爪狸似乎还心有余悸,“他死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样东西,是一块绿色的,树木嫩枝一样的东西。我一开始以为是一条小虫,但后来看像没什么用,就随手扔在窗外的院子里了。不久之后,在那个地方长出了一棵藤蔓来。那藤蔓爬啊爬,到了一棵大树之上,最后将大树缠住了,寄生在上面。不久之后,就臭气熏天,我起先以为什么动物死在地里了发臭,后来才发现是那棵藤蔓发出来的。仔细一看,才发现藤上竟结出了一颗悬胆形状的果子来。”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苦胆形状的果子,立刻想起了之前制造血魔的那种血魔胆。 白玉堂低声问展昭,“会不会展晧就是通过这个法子,培育出了八种果子,也就是那棵圣树,从而造出了各种族类?” 展昭暗暗担心,如果血魔胆如同之前土爪狸种出来的果子一样,只是八眸的一部分,那真正的八眸,该有多可怕?光一个血魔,就要殷候和天尊两个人对付,如果是完整的一颗魔眼……说起来,那八眸究竟是什么? 展昭见白玉堂也一头雾水,就问,“真的是眼珠子?还是什么魔物?” 白玉堂想了半天,“会不会,其实是某种果实或者种子?” 展昭听着皱眉,“果实?” “如果种出血魔胆一样果子的,是魔眼的一部分,那其他果子也很有可能是因为那一部分被培育出来的。”白玉堂想了想,“有不少花草,直接把根茎或者枝杈埋进地里就能生长。” 展昭觉得这倒是一种比较可信的说法,起码比什么魔物附体可信多了,但其中还是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 展昭和白玉堂这边正疑惑,下边小四子则是接着问,“那果子后来呢?你吃掉啦?” “怎么可能!我不要命啦?!”老头撇嘴,“果子后来不见了。” “不见了?”小四子纳闷,“被偷走了么?” “说不定被野兽叼走了呗。”土爪狸撇撇嘴,说的却有些含糊。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土爪狸似乎是在隐瞒些什么。 “那另外那个装着好多眼睛的盒子嘞?”小四子接着问,“不是说,先帝把生死盒沉在大海里了么?也是骗人的?” “嗯……骗人的。”老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皇陵里面陪葬的是个什么盒子……唔。” 展昭和白玉堂就听小四子说话的声音忽然一断,两人一惊。展昭心说别是小四子遇到什么危险了,正要往下窜,被白玉堂拉住。 就听土爪狸,“嘘”了一声,“你小子从哪儿听来的?” 原来是小四子话没说完,叫土爪狸把嘴巴捂上了。 喘口气,小四子不满,“我是住在开封府的,当然知道很多很多啦!” “这……倒也是。”土爪狸突然微微愣了愣,问,“那盒子被人找到了?没中机关?” 小四子得意地扬扬脸,“那个当然啦,白白可厉害了!” “你一会儿喵喵一会儿白白,还什么爹爹九九,说话也不咬舌头。”土爪狸摇头,想了想,试探着问,“唉,小四子,我问你。” “问呗。”小四子剔出螃蟹肉来喂石头,边回他的话。 “最近……开封府出什么怪事没有?” “什么怪事?” “比如说,有人做梦,梦游杀人什么的……” 白玉堂和展昭听着,就知道土爪狸说的,可能和梦魔有关系。如果如今皇宫之中有人故意捣乱,那当年的梦魇之乱,又怎么解释? “有啊。”小四子这会儿来挺激灵,没太多说什么。 “真的有?”老头急得跳脚,“我就知道,就知道要出事!” 展昭和白玉堂急得真想下去踹那土爪狸两脚,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倒是一次给个痛快啊! “出什么事?”小四子站起来,拍了拍衣摆上边的螃蟹壳,“嗯,生魔是金色眸子的话,那梦魔是什么特征?” “绿色……眼珠子。”土爪狸回答,说完,走过来蹲下,看着小四子,“记住啊,如果看到双眼冒着绿光的男人,千万不要靠近他!” “男的啊?”小四子总也跟公孙他们一起,展昭等人说什么他都能听到。他之前好似听展昭和白玉堂吃饭时候说起看到个绿眼珠子和五姨长得很像的人,那如果是个男的,也就不会是白玉堂的五姨咯!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也为此事烦心。之前他们见过不同颜色眼珠的人已经很多次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灰黑白赭红朱皂,究竟哪些才是天生的、哪些是吃了圣果造成的,哪些,是这里提到的邪魔附体? 连展昭和白玉堂都想不清楚的事情,小四子更是一个头两个大,皱着个眉头苦着脸问,“那要怎么分?我之前也看到过颜色很不一样的人呢。” “哦,这个都正常。”土爪狸点点头,“那不是后来出事了么!” “出什么事情?” “我都是听陆心程那个短命鬼说的,说是出了一次海难,把源头冲乱了。”老头摆了摆手,“他当年没说明白,只说这是天意,也亏得那场海难,保佑得天下太平了那么多年。” “什么意思?”小四子没太听懂。 老头撇撇嘴,“你个小孩儿懂什么的,别问那么多大人的事情。总之啊,那东西一旦放出来,铁定得找其他几样,找不到还好,若是找到了……难保那天就天下大乱。劫数啊!所谓在劫难逃。”老头神神叨叨说完了,又补了一句,“至于解法,陆心程和吴名那两个短命鬼都要窥伺天机,只可惜有名看没命说,到后来一个两个早死收场。” 这会儿,螃蟹也吃完了,土爪狸打了个哈欠,那意思像是没心思谈,想歇了。小四子也是小孩子,对于一个话题没法专注太久,就趴在石头背上,回到了第二层。 展昭和白玉堂大致掌握了一些线索,带着小四子一起回到地牢里,将坑继续掩藏起来。 “猫儿。”白玉堂下意识地一拉展昭,“走,我想到些线索……” 等展昭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白玉堂出了牢房了。 小四子和石头更在后边不解,喵喵不是在坐牢么? 展昭也想起来了,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手,歉意地看了看白玉堂,“只好你一个人去了。” 白玉堂微微皱眉。 展昭慢慢退回了牢房门口,有些不舍地对白玉堂摆了摆手。 白玉堂咬咬牙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猛地一回头,伸手一把拉住要关牢门的展昭的手,“今晚我就把你弄出去!” 展昭微微一愣,立刻笑了起来,点头,“嗯!我等你。” 白玉堂转身就走了。 展昭含笑关上了牢门,低头一看,就见小四子仰着脸笑眯眯正看着呢。 展昭走到他对面坐下,“小四子,你刚才跟土爪狸聊起的,觉得可信么? “嗯。”小四子还正经认真地想了想,“喵喵,爹爹从来都说怪力乱神的东西不是真的,我觉得吧,那八眸可能就是某种珍贵的草药。” “草药?”展昭问,提起了几分精神,“有这种草药么?” “能迷人心智的草药少了说也有个几百种,特别是一些藏在深山里头的。还有很多是有灵气会逃走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爹爹总这样说。”小四子捧着下巴,问展昭,“白白真的今晚就能弄我们出去啊?” 展昭微微一笑,伸手捏小四子腮帮子,“白玉堂说出口的,当然一定能办到了,咱们等着晚上出去吃宵夜。” “嗯!”小四子点头,展昭就想给他铺了床,让他睡一会儿,这时……从上方传来了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展昭微微皱眉,扬起头。 与此同时,石头忽然窜了过来,仰着脸看上方,很兴奋的样子,也不知道发现什么了。 白玉堂离开了地牢,赶奔金庭驿馆。驿馆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不少的官兵,大多都是开封府的侍卫和衙役,他们自然不会去拦着白玉堂了。 白玉堂进了驿馆,就见院中两人正在交谈,是庞煜和耶律齐。庞煜和包延都听说了展昭的事,着急得厉害。庞煜就来驿馆这里问问,看有没有线索。 “展昭怎么样?”庞煜问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还行。”说着,看了耶律齐一眼。 “我听公孙说小四子陪展昭坐牢去了?”庞煜想确认一下,觉得稀奇。 白玉堂点头,“嗯。” 庞煜乐了,看耶律齐,“你知道小四子是哪个不?” 耶律齐好似有些印象,想了想,一挑眉,“赵普的儿子?” 庞煜咧着嘴点头,“难怪刚才看赵普和小良子黑着脸,你完蛋了啊。” 耶律齐也是一皱眉,以赵普那疯子的性格…… 他正担心,白玉堂问他,“龙格在哪儿?” “呃……巴彦是他师父,他这会儿可能不好过吧,在房里陪着尸体呢。”耶律齐说着,看了看左右,问白玉堂,“你怀疑龙格?” 白玉堂没回他的话,只低声跟庞煜说了两句。 庞煜点头示意明白,就出门办事去了,之后,白玉堂看屋顶上的紫影,“赵普呢?” 耶律齐心头就是一紧。 “来了。”赭影往远处指。 耶律齐就想找个地方躲一躲,被白玉堂一把抓住肩膀,“还要你帮忙呢。” “我?” “呦,驴三!” 耶律齐就是一皱眉,望天——连他爹都不会这么叫他,赵普这人,讨厌无极限! 门外,赵普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黑着脸的小良子。大老远的,赵普就一声“驴三”叫出口,听得附近驻守的官兵纷纷忍笑。 耶律齐看了他一眼,这回连本国的大将军都死了,更拿赵普没辙了。 “唉,先不说这个。”耶律齐看白玉堂,“你不要我帮忙么?没问题,不过我说的那个盒子……” “看你帮的怎么样了。”白玉堂凉丝丝不冷不热一句,耶律齐撇嘴,一个比一个嚣张! 白玉堂对赵普使了个眼色,赵普微微一愣,白玉堂的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跟他走……走就走呗,不知道去哪儿。 “去看看巴彦的尸体。”白玉堂说着,就往后走。 耶律齐没明白,糊里糊涂跟着白玉堂进了后院,走向停着巴彦尸体的书房。 “诶?”耶律齐觉得气氛比较可怕,就想缓和一下,往赵普身边看看,“你那位公孙先生没跟来么?我还想找人验一验巴彦的尸体。” 赵普立刻白了他一眼,“去牢里看儿子了。” 耶律齐识相地闭嘴,这算不算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边书房门开着,巴彦的尸体平躺在桌子上边,一旁,龙格头上绑着一块白纱跪在尸体旁,盯着巴彦的脸发呆,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箫良虽然很讨厌辽人,但龙格师父死了,自己没帮上忙,这种懊悔还是可以理解的,就想去安慰他几句,但是被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把拉住。 箫良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 白玉堂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小良子,一会儿我和赵普都有事,你带人看着驿馆吧。” 箫良愣了愣,伸手指自己鼻子,那意思是——叫我带着? 耶律齐一挑眉,心说赵普真相信自己徒弟啊,这娃看来十来岁啊,就担这么重胆子? 白玉堂话一出口,赵普就明白了。若是论坏心眼,白玉堂平日一般不耍,赵普却是装了满肚子,一下子领会白玉堂在怀疑什么,点头配合,“是啊小良子,你五六千人都带过了,这里几百人算什么。多上点心思,这会儿可不能再死人了。” “……哦。”箫良心说我什么时候带过五六千人? 耶律齐正抱着胳膊看热闹,就见白玉堂横了他一眼,这刀子眼看得他就一蹦,下意识地问,“那……那么小孩子就带兵啊?我这辽馆的安全咋办?” 赵普撇撇嘴,笑,“小良子一个足够了,今晚铁定死不了人,你住这儿都行,至于你自己带来的守卫,我看干脆散了吧,一个两个都不顶用。” 耶律齐听着有些刺耳,他毕竟是大辽三狼主,赵普这不说他手下加起来不如一个十岁小娃?摇头,“我说赵普,我手下再不济,也不会敌不过一个小孩儿。“赵普微笑,“那你说说,你辽馆现在功夫谁最好?” 耶律齐下意识地一指跪在里头的龙格,“呃……”可转念一想,不对!龙格昨天比武刚刚输给小良子。他忍不住就轻轻地“啧”了一声,一甩袖,“那就有劳小将军了,今晚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师父可是要颜面扫地的!” 箫良一听这话,看了他一眼。箫良着孩子对开封府众人有感恩之心,再加之时常对着小四子,所以总是温温和和显得特别乖顺,可事实上,他外族出生,从小流落荒野,与野狼为伴的日子过了可不是一天两天。第一次见面要不是他够野够狠手够黑,赵普也不可能看得上他当徒弟。他最恨有灭族之仇的辽人,一听耶律齐话里带着几分挑衅,立刻寒了眼色,“死不死都是损失,所以死不死也都不算损失,不想死就自己争气点,丢人现眼。” 赵普一挑眉,笑容满面。 白玉堂心说小良子也够激灵的啊,领会精神真快,殊不知箫良只是在耍脾气。 耶律齐心说真是什么师父带什么徒弟,他堂堂一个狼主,总不能在这儿跟个小孩儿吵架,但也气够呛,可不就是自己人不够争气么?那么久了,也没出一个能打败赵普的人。他只得摇了摇头,“你们继续查案吧,我去歇一会儿。” 等耶律齐一走,白玉堂对赵普轻轻一点头,拍了一下箫良的肩膀,转身走了。 出院子的时候,经过侧边的格子窗,白玉堂特意看了里头跪着的龙格一眼。虽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也足够白玉堂吃惊的了。他脸上哪里是悲伤,而是有些邪气又有些怪异的冷笑,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表情。 不过,白玉堂也算是松了口气——可能,真的呗自己猜中了! …… 牢房里,展昭竖着耳朵听屋顶,觉得是不是闹耗子? “呀啊!” 正这时,就听小四子叫了一声。 展昭一惊,赶紧把他抱起来,只见他指着床铺上,“掉下来个东西!” 展昭还没看明白是什么,就见石头“嗖”一声窜过去,一口叼住了,一扬脸,嚼都没嚼,吞下,舔嘴。 展昭和小四子傻眼。 “石头,你不要乱吃东西啊!”小四子刚想过去,突然,就见石头窜过来一把撞开他。 展昭赶紧带着小四子退后一步,立刻就听到“哗啦”一声,牢房的顶部破了一个洞,就有黑乎乎的东西掉下来。 展昭眉头打皱——蛇、蜘蛛、蝎子! 那一瞬间就,展护卫有想骂脏话的冲动,蛇蝎子蜘蛛他倒是不怕,就是看着恶心巴拉的有点麻爪。谁这么狠往下丢这东西,摆明了要他的命么? 幸好小四子和公孙在一起久了,见得也多,不怕这些,还提醒展昭,“喵喵,不要碰哦,有毒的。” 展昭心说你还挺稳当,还知道叫别人别动,赶紧搂紧了他。 不过那些毒虫毒蛇根本没有一样能接近小四子和展昭,因为石头已经敞开了肚子开始吃美餐了。可能因为是天敌,那些毒虫毒蝎只有四散逃窜的命。 展昭打开天牢的门,站在门口往上看,还有其他的声音传来,这次,显然不是毒蛇或者毒蝎子,两只脚走路的虫子,应该不存在吧? 展昭冷笑,谁呢,处心积虑,要自己一条命。 “啊!” 这时,小四子突然一拍手。 展昭一低头,小家伙伸手指牢房门口的墙壁。 展昭看了一眼,心中欢喜——只见自己留在开封府的巨阙,好好地靠在墙边。显然,是白玉堂刚才放在那儿的。 展昭将小四子放到墙边,一手握住了巨阙,暗暗感慨,自己什么时候最想要什么,白玉堂永远都知道。 同时,就听到一声巨响…… 牢房顶部又破了几个口子,有四个黑影下来。 展昭巨阙出鞘,寒光闪过,晃得那四个刺客都一个愣神。 “哦?”展昭了然一笑,“觉得意外?” 几人从背后抽出刀,眼前展昭却是不见了踪影。 四人微一乱方寸,身后有声音传来,“精神点,我正无聊呢,好好陪你们玩玩。” 第242章 虚实难辨 四个刺客偷袭展昭,原本展昭空手,还要照顾小四子,可能会畏首畏尾,而且四人也实在没料到半路杀出一只爪狸把那些用来暗算展昭的毒虫毒蛇都吃了。可若想单凭武功,偷袭手持巨阙的展昭得手,难度太大了。 无奈四人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展昭戏耍了他们一番后,点了穴道,将他们捆成一圈,扯下面罩看了看。 小四子也凑过来看,就见几人凶神恶煞,一看便也不是什么善类,一般的刺客,好像都不长成这个样子。 拿着黑色的蒙面巾晃了晃,展昭一笑,“哦?你们是那个什么昆仑山四煞是不是?是在缉的要犯,我看过你们的画影图形。” 四人脸上变颜变色的,被点了穴道还困了绑绳,咬着牙忍着不说话。 展昭微微一笑,“仰起头看上一层的地牢。 地牢地下两层基本都没什么人,上一层还有些重犯,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要抓紧时间逼他们说话才行。 展昭左右瞧了瞧,没什么趁手的能吓唬人的家伙,于是只好先试试以理服人,“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大费周章杀我来,谁主使的?” 几人装哑巴,来个一问三不知,就是不说话。 展昭皱眉头,以前逼供的活儿都交给影卫们,开封府不太用得上这个,没啥经验。 正为难,就见小四子跑过去,在那四人其中一人的肩膀上放了一样东西。 四人都不太明白,扭脸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小四子放了只又大又黑,肥乎乎毛茸茸的黑蜘蛛在他们肩膀上,蜘蛛胖胖的肚皮正上方还有一个类似于骷髅头的白色花纹,毛茸茸的腿上带着倒刺。 别说四人吓得脸都白了,展昭瞧着那蜘蛛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小四子!”展昭见小四子还抓着那蜘蛛,赶紧摆手,“这咬人不?” 小四子点头,“这个是鬼面大蜘蛛,最毒了,被咬到要痛足七七四十九天,全身溃烂而死的!” 四人满脑门冷汗,心说这小娃怎么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这么心狠手辣啊。 展昭也不管什么有的没得了,反正小四子是公孙养大的,应该对这种毒虫毒蛇的很熟悉。 “是谁派你们来的?”展昭走到近前,盯着四人看了看,“这里可是大理寺的大牢,不是开封府,一会儿落到仇少白手里,什么下场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死人彼此看了看,昆仑山四煞的大哥仰起脸看展昭,“我们也是受雇于人。 展昭微微挑眉,“谁?” “不知道。”老大摇了摇头,“那人戴着面具,说话声音沙哑,分辨不出来,但是他武功极高强,而且……” “而且什么?” “他好像会摄魂之术,我们叫他看了几眼就神志不清,然后他吩咐我做的事情,我们都只好照做,有时候做完了才会觉得——为什么要做?” 展昭听得稀奇——这么大能耐么? 这时候,外边传来了脚步声,只见仇少白带着人急匆匆往里跑,展昭赶紧把巨阙藏在了被褥下。 仇少白一脸凝重到了牢门外,见展昭没事,才松了口气。四个刺客都被绑起来了,仇少白一摆手,让手下将人待下去,并派人将被损坏的牢房修缮好。 “没事吧?”仇少白到了展昭身边,就见小四子手里正拿着一个黑色的大蜘蛛,愣了愣,紧张,“小王爷,这……” 展昭也想起小四子手里那个蜘蛛来了,“赶紧,叫石头吃了。” 展昭要招呼石头,回头,就看到石头吃撑了,正仰天躺在床边舔毛呢,肚子圆滚滚的,一看就心情很好,那样子像是马上要睡觉了。 展昭无语,心说爪狸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 “啊!” 正这时,只听仇少白喊了一声,向来处变不惊冷酷无情的仇少白竟然喊出了点大惊失色的味道,这还真是叫展昭吃惊。 回头一看,只见小四子正啃那蜘蛛呢,嗷呜一口咬掉两根爪子。 展昭张大了嘴,小四子还揪下一根蜘蛛腿来问展昭,“喵喵,吃不?” 展昭倒退一步,仇少白也心惊,看展昭,那样子像是问——莫非王爷家这位公子,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小四子,你不说蜘蛛有毒么?”展昭才回过神来,发现那蜘蛛也忒老实了,被小四子啃还一动不动。 小四子眨眨眼,“唔?这个是焦糖做的芝麻糖糕啊。” 展昭和仇少白都一愣。仇少白接过小四子递过来的蜘蛛腿看了看,拿到鼻子前边闻闻,果然一股焦糖和芝麻的味道。忍不住皱眉,谁这么缺德把个糖糕做成这德行。 展昭蹲下看小四子手里的蜘蛛,“做得好真啊。” “嗯,姜姨姨这几天在开封府做点心卖呢,最近多出好多糖和芝麻,就说要做几个可爱点的焦糖糕卖。”小四子举着蜘蛛给展昭看,“可爱吧?爹爹设计的。” 展昭和仇少白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可爱?! 小四子又啃了一口,“味道也好,那天小良子捂着九九的眼睛让他吃了半个,九九明明说很好吃么,等睁开眼睛竟然跑去吐了。” 仇少白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对赵普深表同情。 小四子撅个嘴,“真奇怪哦,那么好吃就是卖不出去呀……” 展昭和仇少白嘴角都抽了抽,心说,卖得出去才怪了。 想到这里,展昭忽然一笑,蹲下去问小四子,“小四子,还有没有了?” “有啊,做了好些个呢,都卖不出去,就我和爹爹吃了,小良子都说怕胖不吃糖。”说着,他打开腰间放零嘴的小荷包,拿出一个给展昭。 展昭捧在手里看了看,抿嘴一笑,一会儿用来吓唬白玉堂!那白耗子估计能暴走。 …… 仇少白见展昭一脸坏笑,有点替白玉堂担心。 “展兄无忧就好,在下告辞了。”说完,仇少白就带着人走了,什么都没问,甚至连牢房的大门都没给他锁上。 展昭摇了摇头,抱着小四子回到牢房里头,给石头揉肚子,以免它被撑着。 刚将刺客抓起来,公孙来了一趟,陪着展昭坐坐。展昭将从土爪狸那里调查到的线索告诉了公孙。 “这倒是头一遭听到和八眸有关的具体线索。”公孙托着下巴出身,“眼睛,一个茎块能长出果子来……” 展昭将公孙送下去,让他给土爪狸看病。公孙说土爪狸长年住在地下,肺已经出现了比较糟糕的状况,如果再不上去和正常人一样居住,老头恐怕没多少年可以活的了。 展昭索性让两个影卫点了老头的穴道,强行将他带回了开封府,也给他弄个地下室装着,让他安心养病。 公孙则是去了藏书阁,仔细查阅一些卷宗,寻找关于有可能是魔眼的东西。 …… 展昭等啊等,估摸着已经天黑了,就站在牢门前,靠着一根柱子发呆。 小四子躺在床上,枕着石头的肚皮睡着了……牢房四周静悄悄的。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展昭听到了一些声音。有了刚才的那次教训,展昭提高了警惕,以免又有人偷袭。 只是这次脚步声渐渐响起来,来者,似乎并不会武功! 没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展昭抬头看了一眼,微微惊讶,“八王爷?” 八王爷此时神情木讷,抬头,呆呆地看着展昭,“展护卫。” 这里的说话声音把小四子也吵醒了,他坐起来,迷迷糊糊问,“喵喵,白白来接我们了么?” 展昭摇了摇头,“八王爷来了?” “我来看你。”八王看着展昭,双眼似乎有些发直。展昭总觉得最近他憔悴得厉害,原本俊逸非凡一张脸,两颊都有些凹陷了。 “要王爷担心了。”展昭伸手,接过八王爷递过来的一个小坛子,有些不解。 “姜丝酒。”八王一字一句地说,“驱寒、避地气。” “哦……多谢。”展昭疑惑,八王怎么这样说话。 “小八子。”小四子也从床上下来了,跑到牢房门前,就见八王爷都不看自己,只是双眼发直地盯着展昭,说,“喝一口。” “哦,我一会儿喝。”展昭点头,却见八王爷执拗地盯着他手里的酒坛子,阴沉沉说,“喝一口。” 展昭只觉得后脊背发凉,八王爷怎么的了? 小四子也觉得不对劲,伸手在八王爷眼前晃啊晃,“小八子。” 可是八王爷好像看不到小四子,一双眼睛就是盯着——展昭,酒,嘴里也只是说,“喝一口。” 展昭打开坛子,往里看了一眼,就是普通的姜丝黄酒,还有些温,似乎是来之前热过了。他想了想,算算八王府到大理寺附近的距离也不远,酒不至于凉得那么快才对。 展昭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八王爷的行为好古怪。 “八王,你没事吧?”展昭顺手将酒坛子放在了地上,小四子从怀里拿出一个针包来,打开抽出一枚银针测了测,只见银针乌黑发紫……酒里有剧毒。 小四子张大了嘴看展昭,展昭抬头看八王爷。 八王也蹲下,伸手握住展昭的手腕,脸上带着笑容,“展护卫,喝一口。” 展昭想将手抽出来,但是发现八王爷的手十分用力。指关节都发白了……展昭忍不住皱眉,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不可能使出这么大的力道!但是八王爷是如假包换的八王爷,不太可能是别人假扮的。 展昭已经可以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痛感,八王爷的手指发出了“咯咯”的响声,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手指骨头可能会断掉。 展昭也不敢用内力,双眼盯着八王爷的眼睛看,只见在地牢昏暗的灯光下,八王爷的眼睛里,星星点点,似乎有一些些绿色的粉末状物体,还是自己眼花? 展昭想了想,伸手,拿起封上了口的酒坛子,佯装喝一口,“好喝。” 八王爷盯着他看,终于是笑了,松开手,站起来。 展昭也跟着他站起来,小四子躲在展昭身后探个头,只觉得小八子跟被鬼附体了一样。 “八王,谁给你的酒啊,这么好喝?”展昭试探着问。 “谁……”八王爷认真想了想,伸手进袖口掏东西。 展昭和小四子注意地看着,就见幽光一晃,八王爷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展昭和小四子都一惊。 “王爷?”展昭手背到身后对小四子招了招手,像是跟他要东西。 小四子也不知道他要什么,要回去拿巨阙么? 展昭手指头又弯了弯,比了个圆圈,此时他只想要些小石子儿之类的东西,可以让他隔着牢门打中八王爷的穴道,以免他乱来。 小四子伸手一通掏,掏出几颗糖豆来放到展昭手里。 展昭捏着糖豆,看八王爷的行动。此时八王拿着刀,手指头轻轻在锋利的刀尖摸索,血都下来了,“谁呢……” “王爷!”展昭心惊肉跳的。 却见八王猛地一抬头,抬手举刀,就对着自己的脖颈划过去。 “呀啊!”小四子大叫一声的同时,展昭手中两颗糖豆飞出去,击中了八王爷的两处穴道后,八王僵直着身子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刀,双眼定定地看着前方,全身的骨头,也传来,“咯咯”的声音。 “糟了,他在用力!”展昭抽了链子打开牢门出来,连点八王爷周身大穴,让他不能动弹。 小四子要往外跑,“喵喵我去叫人。” “慢着。”展昭一把拉住小四子。 小四子回头。 展昭沉声说,“八王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独自进入大理寺,仇少白也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就这样走进地牢里。” 小四子张着嘴,没太明白展昭的意思。 “应该还有人跟他一起,帮着他这样无声无息地进来。”展昭将八王先扶到了牢房里的床铺上躺好,回头出了牢门,站在长长的过道一端,看着前方黑洞洞的入口处。 他屏息凝神,排除掉小四子的气息、八王爷还有石头……在前方一片幽静的黑暗之中,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 “什么人?”展昭暗暗奇怪,此人功夫应该极高,不然气息不会隐藏得那样好。 他又问了一声,渐渐地……在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对绿色的亮点。 展昭心中一紧——莫不是那天在太白居看到的,那个疑似五姨的人?因为站得远,展昭不太好判断他的距离。那两只绿色的光点盯着展昭看了很久很久……最终,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笑声。 这笑声慑人,与夜晚林中会出现的老枭相仿。展昭听得出声音中夹着内力,立刻对小四子做了个捂住耳朵的动作。 小四子伸手帮着八王爷捂耳朵……展昭担心他被内劲震伤,想过去帮忙,笑声却瞬间停了。 回头望向前方,那绿色的两个光点正缓缓向自己靠近。 展昭已经可以依稀辨别出一个人形,是男人的轮廓。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展昭些微有些愣神——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有点熟悉。 正当展昭想上前一步看清那人长相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雾气昭昭。那人影和走道都开始如同被击碎了的镜中花、水中月一般,飘飘摇摇起来,到最后,全部消散。 “喵喵!” 展昭听到有人在叫。 “喵!” 衣领子被人晃了两晃,展昭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牢房顶部那个被堵上了的大洞。打了个愣神,他转过脸,就见小四子坐在床边一脸不解地看他,“喵喵,天黑咯,好安静你不要睡觉么!” 展昭坐起来朝四周围看了看,自己躺在床铺上,地上是打着盹的石头,小四子坐在床头,四周围静悄悄。 “八王爷呢?”展昭不解。 小四子眨眨眼,“嗯?小八子?” 展昭伸手摸了摸头,“我刚才……” “你睡了一个时辰了。”小四子戳戳展昭的脸,“睡糊涂啦,喵喵?爹爹走了之后你就说躺一会儿,然后睡着了。” 展昭立刻想了起来,这么说,刚才的不过是个梦境。可是也未免太真实了吧?他长这么大做过那么多梦,第一次有这种真假难辨的感觉。 “小四子,掐我一把。”展昭赶紧探头过去。 小四子纳闷,“掐你?” “用力点!”展昭还催他。 于是小四子索性伸手在展昭的腮帮子上重重掐了一把。 “嘶!”展昭疼得一个激灵坐起来揉脸,“刚才做了个好真实的梦。” “又做梦啊?”小四子从腰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掏出一颗酸梅糖给展昭,“吃这个,很酸很提神的。” “呵,谢……”展昭接了糖,本想跟小四子道谢。只是糖到了手里,他忍不住皱了眉——这颗糖果,就是他刚才梦中用来打中八王爷穴道的那一颗。 展昭转眼看了看牢门的方向,微微一愣。他赶紧下床快步地走过去,就见地上放着一个空了的酒坛子。正是刚才八王爷递过来,给他的那个装毒酒的酒坛。 “小四子?”展昭回头问小四子,“刚才没人来过?” 小四子歪个头一脸不解地摇头,“没有啊,我没有睡着,一直在等白白来。” “奇怪。”展昭站在门口,怎么感觉一觉醒过来,似乎是少了点时间。刚才那个,究竟是梦,还是真实? …… 金庭驿馆的大院之中,箫良清点了守卫的人数,按照白玉堂和赵普的要求,严守辽人行馆的安全,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剪子跟在他身后,晃着个小尾巴,拿大脑袋蹭他,像是催他——赶紧去找石头和小四子。 眼看夜色渐浓重,箫良带着剪子开始四处巡视,他揉着剪子的耳朵,“别着急啊,我也想小四子和石头,不过正经事要紧。” 剪子懒洋洋晃着尾巴,拱了箫良两下,让他坐在自己背上,溜溜达达带着他围着驿馆转悠。 就在转到驿馆正北面,也就是最偏僻的一面时,剪子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左右回头看,像是发现了什么。 箫良耳力已经不错,听得出来,有人隐藏了脚步声,隐了气息,正无声无息地跟在后边。 这种内力,应该不是白玉堂也不是赵普,谁跟着自己呢? 箫良警觉地听着后边的响动,边拍拍剪子的大脑袋,示意它继续走。 又走了一阵,绕到院子后头一条巷子的时候,箫良就听头顶一阵风声,知道有人偷袭,抬手举刀往身后一背。 箫良的刀极大,一把挡住了来着刺来的利剑。 挡开兵器后抬头,箫良微微一愣。只见偷袭自己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龙格。 “喂!龙格!”箫良皱眉,“你怎么回事?” 龙格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路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箫良,“纳命来!” 箫良有气,“你疯了么?” “都说我不如你,今日提着你的人头,让他们见识见识谁不如谁!”说完,龙格气势汹汹就杀过来,箫良只好出刀抵挡。 龙格论年岁可比箫良大着一截,虽说比武输了,但是当日箫良觉得他是输的心服口服的,当时对他的评价也不错,是个敢作敢当比较正直的人,应该不会背后搞这种动作。想到这里,箫良一刀横扫退出圈外,“该不会,巴彦是你杀的?” 龙格冷笑了一声,“是他自己找死,你知道他说什么么?” 箫良皱眉。 “那个老不死的,竟然劝狼主归降大宋!”龙格气急败坏“说是原本以为赵普要退了,可如今你又出现了,攻打大宋恐怕无望了!他当我是死人么?竟然当着我的面这么羞辱我,我今日就证明给你看,我比你更强!” 箫良举着刀连连挡开龙格的进攻,“你疯了?!就因为你师父一句话,你竟然欺师灭祖杀了他?” “他该死!”龙格出刀凶狠不留余地,跟失心疯了相似,有些失去理智。箫良跟他对了几招觉得不对劲,就在转身再出刀的同时,箫良忽然瞥见……刚才龙格眼里似乎有一层浅浅的绿色荧光! 箫良一愣神的当口,龙格的刀就到了。 “当”一声,箫良猛地抬头,就见白影一道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白玉堂一把抓住了龙格的剑,手中施内劲一把钳住剑的中部,一折。 “咔嚓”一声,宝剑折断,白玉堂飞起一脚将龙格踢了出去,回头跟箫良说,“抱歉了小良子,下次你再陪他玩,这会儿我赶着用他换展昭。” 箫良傻呵呵点头,那头赵普已经带着人来将龙格五花大绑。 耶律齐也被惊动了,出来一看果然是龙格行凶。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无比疑惑。特别是看到龙格疯狂挣扎要杀死箫良的举动,耶律齐喃喃自语,“他以前不是这样啊,为什么到了中原,就疯了呢?” 箫良听得真切,想和白玉堂说,但白玉堂已经走了,带着人去大理寺换展昭。 赵普拍了拍箫良的脑袋,“干得不错,今晚回去陪小四子吧。” “啊!”箫良一听到小四子,把什么绿眼睛红眼睛都忘记了,骑着剪子就跟随白玉堂去了。 “龙格性格虽暴戾,但不像是嫉妒心那么重的人吧?”赵普问耶律齐,“这小子受什么刺激了么?” 耶律齐淡淡一笑,“与其说他受什么刺激了,我更觉得他是中了什么邪了!” 赵普一脸嫌恶地上下打量他。 耶律齐叹气,“我知道你不相信鬼神,不过这次,情况有点儿特殊。” …… 展昭和小四子觉得肚子有些饿该吃宵夜了的时候,就看到了眼前白影一晃。展昭立马笑了,小四子就吓了一跳——白白穿一身白,偏偏走路从来没声音。 白玉堂一开牢门,对展昭招手,“猫儿,可以走了。” 展昭笑着站起来,拉着小四子往前走的时候,却踩到了一样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展昭愣住了。 “猫儿?”白玉堂站在牢房门口,“怎么了?” 展昭盯着地面发呆,随后缓缓蹲下,将泥土挖开一点,又拨开了阻挡住视线的稻草,往外一抽……就见在泥土里,埋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白玉堂看得真切,失笑,“这大理寺的牢房也太乱来了。” 展昭将匕首放下,站起来,抬头看白玉堂。 “猫儿?”白玉堂见展昭神情古怪,忍不住叫了他一声,“怎么了?” 展昭微微偏过头,一脸的困惑,“嗯……不知道。” 白玉堂一笑,伸手拉他的手腕子,“走了。” 一拉手,展昭的袖子往后落,露出手腕。就见展昭腕子上,有几道清晰的、红色指痕,似乎是被人狠狠地握过。 白玉堂一皱眉,“谁干的?” 展昭看了看手腕子上的红痕,突然伸手,用力掐了白玉堂的腮帮子一下。 “嘶……”白玉堂捂着脸一脸诧异地看展昭。 展昭收回手,凑过脸,“你也捏我一下试试。” 白玉堂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四子手快,掐了展昭的手背一下,疼得展昭一激灵,低头看——匕首还在手上。 “究竟什么事?”白玉堂困惑。 “呵呵。”展昭却是笑了起来,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觉得,要不然是我疯了,要不然……就是撞鬼了!” 第243章 钥匙 白玉堂把一脸困惑的展昭拉出了地牢,小四子也和石头跟在后边,一出门,就看到箫良和剪子跑过来。 “小良子!”小四子欢叫一声跑过去。 箫良可算看见小四子了,奔过来一把搂住,抱起来转圈,“槿儿,你没事吧!担心死我了。” “没有。”小四子笑嘻嘻,“白白说,小良子帮喵喵抓到了真凶的,是不是?” “呃……”箫良愣了愣,小四子笑得开心,“果然,小良子最靠得住了!” 箫良也笑了,见小四子那么开心,他什么烦恼都没有。剪子凑到石头身边蹭来蹭去,石头轻轻一掌拍开它——死相! 白玉堂见那边都卿卿我我了,这边展昭还在走神,有些失落。猫儿见到自己都不激动么…… “喵喵。” 小四子拍了展昭一下,白白为了救他们出去,肯定花了不少功夫,但是喵喵从刚才就走神。 “啊?”展昭回过神。 小四子有些生气地指了指白玉堂。 “呃。”展昭赶紧看白玉堂,有些歉意,“玉堂,那个……” 白玉堂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不高兴,只是比较担心展昭的状态,“猫儿,你刚才说什么撞鬼?” “哦,我做了个梦。” “做梦?”这会儿所有人听到做梦多会比较敏感,尤其白玉堂,“又梦到我死了?” “你别瞎说!”展昭瞪了他一眼,为难,“说不清楚。” 这时候,不远处赵普带着公孙过来了。 “做梦的话,回去边吃饭边说吧。”赵普指了指开封府的方向,“包大人等着你们回去呢。”说着,边摇头,“他可内疚了。” 展昭皱眉,“大人内疚什么,又不是他的错。” 白玉堂也点头,“是啊,眼下猫儿也没事了,没人责怪包大人。” “他自责么,再加上有人趁机数落他。”公孙说着,做了个鬼脸。 众人回到开封府,一进门,就看到屋子里丫鬟们正在上菜,小玉他们都扁着嘴板着脸,包大人一脸无奈地坐在那里,身边庞吉撇着嘴正数落他,“你说你个包黑子,也舍得把展护卫送进大理寺,哼无情无义!” 包拯有苦说不出,外加又觉得是自己不厚道,心情低落,这次连被庞吉说都没顾得上回嘴,眉头皱着随便他骂。 开封府的下人们是又急又气,一方面,觉得包大人被庞太师数落不像话,但是又恨得慌,大人竟然看着展昭被送进大理寺。 正这时,展昭溜溜达达带着小四子回来了,小玉等人都欢喜,“展大人!” 展昭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到了包拯身边后,低声说,“大人,都办妥了。” 包拯微微一愣,点头,“哦……” 展昭的声音不高不低,似乎是秘密禀报,但是又恰巧能让身边的人听到一些。 丫鬟们没太听清楚,但是看展昭的神色,似乎是事先跟包大人说好的。几个丫鬟可算知道了,原来是两人定计啊,那可真是错怪包大人了。 庞吉竖起耳朵,好奇看着展昭,心说莫非有玄机?也对,按照包拯的性格,不至于让展昭受委屈,于是也就不说什么了。 丫鬟们脸上恢复了笑容,再也不板着脸了。 小四子坐在赵普身边,给他夹菜,刚才对赵普乱发脾气他有一点点内疚。赵普让小东西三骗两骗,心情立马大好。 吃饭的时候,展昭没怎么说话,倒是问了不少关于龙格假扮自己杀巴彦的事情。 “龙格的状态好奇怪。”箫良突然想起来了之前一直关注的事情,“他好像失心疯的感觉。” “失心疯?”众人都不解。 “就是我觉得他自己没法控制他自己。”箫良摇头,“跟被鬼附身了似的。” 众人面面相觑。 “的确很奇怪。”公孙端着酒杯看展昭,“你和龙格才见了一面,他应该跟你没有深仇大恨。而且如果真的要挑起什么事端,假扮你不如假扮赵普,杀了巴彦不如杀了耶律齐。” “说得有理。”赵普和包拯都点头,是不合情理。 “被鬼附身啊……”展昭忽然感慨一般喃喃自语,如果包大人是将计就计,和赵祯一起将自己送进大牢,那龙格是什么目的呢?或者说,刚才出现的那个绿色眼睛的家伙,以及自己糊里糊涂失去的那一段时间,是否就是对方要的。 白玉堂不解。“什么被鬼附身?” “说不上来……对了!”箫良一拍手“我记得好像看到他眼睛变成绿色的了。” 展昭手里的勺子一松,丸子落进了汤碗里,“啪”一声,汤水溅了起来,胸前都是。 白玉堂皱眉,拿帕子给他擦,展昭也还魂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白玉堂。 这时,外头马汉来禀报,“大人,八王爷和小王爷来了。” 展昭一听“八王爷”,就一个闪神。 门外,赵琮和八王爷缓缓地走了进来。 “展护卫,没事吧?”八王爷神色如常地走在前边,看起来精神各方面都还挺不错的。他边往里走边询问展昭的情况,还不忘跟包拯调侃,“老包,你也太严厉了啊,这样子就把展护卫送进大理寺,我们可都老大意见了!” 包拯不知道八王爷为什么会来,只好站起来请他入座。 八王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在意,坐在了展昭和小四子的身边。 赵琮都没入座,站在了他身后。 “琮儿告诉我经过了。”八王爷好奇,“龙格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师父?” “大概水土不服吧。”赵普一句话将事情盖过了。逗得八王哈哈大笑,边看白玉堂,“据说这招激将法是白少侠想出来的,果然聪慧。 白玉堂淡淡一笑,也没多说什么,他不是会作假的人,对于赵琮,十分不满。 赵琮也识时务,在一旁给八王爷倒酒,话也不插一句。 八王爷伸手举杯,“来,展护卫,本王恭喜你洗脱嫌疑。” 展昭拿起酒杯和八王碰杯,却是忘记道谢,也忘记喝酒,而是呆呆看着八王爷拿着酒杯的手。只见他的手指上缠着绷带,像是受了什么伤。而展昭想到的则是……“梦境”中,八王爷在牢房门外摸刀刃的时候,手指上受了伤,好像就是这里。 展昭正在愣神,身后白玉堂轻轻拍了他一下,他猛地回过神来,众人都看着自己。展昭也意识到,自己此时一定像个呆子一样很反常,而且很无礼。 “八王的手,受伤了?”展昭放下杯子,问话。 “哦……”八王爷似乎也有些困惑,“嗯,我刚才出门前打碎了一个杯子。” 展昭留意八王爷的眼睛,里边并没有绿色的痕迹,自己眼花么?只是觉得他刚才说出门打碎杯子的一刹那,似乎有些机械。 展昭看的认真,肩膀被人轻轻拽了一下,回头,白玉堂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丸子,黑着脸。 展昭莫名地嚼着丸子发呆,白玉堂则是脸色难看——发呆可以、走神也可以,不过盯着别人这么看就叫人不爽了。 起了视线,展昭吃着丸子想心思——八王爷究竟有没有去过地牢呢? 见气氛突然尴尬,八王赶紧招呼大家继续吃饭,展昭边吃,边时不时地留意八王爷的举动。这时候,就见石头搔搔耳朵,在八王爷脚边嗅阿嗅,边仰起脸,好奇地看着他,同时……石头的眼里,似乎也带着一丝困惑。 “石头。”小四子揪住石头的尾巴,把它拉回来,以免它冲撞了八王爷。 石头回到小四子身边,瞅着八王爷不放。 白玉堂注意到了石头的举动,低头,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八王爷的鞋。只看了一眼,白玉堂就微微皱眉……石头似乎是在嗅八王爷的鞋子,而八王如此尊贵的身份,鞋子上却很不协调地沾着一些黑色的泥土。白玉堂同时看展昭和小四子的鞋子也同样沾着黑色的泥巴。这是大理寺监狱地牢里特有的黑泥。白玉堂十分爱干净又穿一身白,刚才去了一趟回来后就换了双鞋,因此印象比较深刻。这么说——八王爷去过地牢?这也是展昭会突然失常的原因么? 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白玉堂托着下巴想心思,手肘不经意地碰到了桌上刚才给展昭擦胸前汤渍的白色帕子,帕子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白玉堂像完全没注意到,展昭就弯腰替他捡。也不知道是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帕子跟长了眼睛一样,落到了八王的脚边。展昭捡起帕子的同时,愣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八王鞋子上的泥巴,还有自己鞋子上的。 拿着帕子抬头,只见白玉堂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帕子,微微挑起嘴角,跟他眼神交汇。 展昭一惊,白玉堂的眼中,似乎有什么讯息传递过来,像是在说——他了解了! 心中一喜,展昭抬头。 “嘭”一声,撞到了桌子底。 “哎呀。”展昭揉着脑袋,惹来赵普一声笑,“我说,你在牢里受什么刺激了,回来就稀里糊涂的。” “嗯,可能有些困吧,睡了一觉,做了个怪梦,起来就觉得有些糊涂了。”展昭笑了笑,再没了刚才的犹豫,捧着饭碗认真吃饭。他此时已经很确定,八王爷有问题,而且,这个问题是八王爷本身不知道的。而自己也的确在牢房里,失去了一部分的时间和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吃过饭,八王带着赵琮离去,赵普摸着下巴有些不解,“八哥突然跑来干什么呢?” “我也觉得王爷消息过于灵通,也比以前热心了不少。”庞吉皱着眉,“以前他向来后知后觉还糊里糊涂的,对这种纷争从来不关心。果真赵琮回来了之后,他也是护犊心切,想给赵琮铺一铺路啊。” “八王只是关心小王爷而已。”包拯拍拍他肩膀,“螃蟹,你也该回去了吧。” “不用你催。”庞吉撇嘴,“我是来看展护卫的,他没事我不就回去了么。”说完,庞太师乐呵呵站起来,问庞煜,“儿啊,走不走?” 庞煜看了看包延,“我跟小馒头再留一晚。” “嗯?”庞吉好奇,“留一晚做什么?” “看卷宗啊,还有好些没看完。” “公事为重啊,好!”庞吉点头赞许,“有上进心,那爹先回去了,晚上让你小妈做点好吃的,明天和小馒头一起来吃饭。” “嗯。”庞煜点头,送着他爹出门。看了看只有一顶轿子、四个轿夫和三个侍卫。 “爹,让影卫送送你吧?”庞煜有些担心。 “啊?”庞吉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放心放心,开封府到太师府就一小段路。”说完,上了轿子,对庞煜摆手,离去。 庞煜站在门口目送太师的轿子走远,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 “哈啊~”庞太师在轿子里坐着,打了个哈欠,刚才,展昭好似对八王爷有些怀疑,而八王爷的举动,怎么说呢,总觉得反常。 正想着,忽然,轿子震了一下。 “怎么啦?”太师打开轿帘子往外望,只见三个侍卫拦在他眼前,“太师,有人拦轿。” “什么?”太师往两边摆手,“让开,我看谁敢拦老夫的轿子!” 侍卫往旁边让了让,只见漆黑的夜色中,长长街道的尽头,有一个人缓缓地走来。 庞太师走下轿子,站在几个侍卫身边,见那人越走越近,就眯着眼睛想看清楚那人的轮廓。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吧,个子不矮,只是随着他越走越近,庞太师也睁大了眼睛,同时觉得是毛骨悚然。 因为那个人,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庞吉后退了一步,暗道一声——糟糕! “太师。” 两个侍卫到了前面拦住来人,一个侍卫后退一步,带着太师就跑。 “唉?”太师哪儿跑得动啊,停着个大肚皮也不太方便,边问,“那人要干嘛?” 问话声刚落,就听到“嗖嗖”两声。 两个侍卫和四个轿夫都应声倒地。血流了一地,可是太师却连他们怎么受的伤都没看到。 太师身边只剩下一个侍卫,他的冷汗也下来了。 太师自知不妙,没想到今天碰到伏击的了,他之前光干坏事不干好事的时候还没人来找麻烦,今天不清不楚就碰上个活鬼。 “太师,我拦住他,您赶紧往开封府跑。”最后剩下那个侍卫还挺忠心,挡住刺客,让太师让他赶紧跑。 太师没跑两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同时,那个侍卫也被踹飞,撞上了远处的一堵墙壁,摔晕了过去。 太师坐在地上,咽了口唾沫,只见那绿色双眸的人一步步逼近,最后站在自己眼前,低头望着。 太师仰着脸,可以看清楚看到那人的面容。这人二十多岁,穿着一身黑衣,没有见过。样貌长的怎么样他没怎么能看清,但是注意到一点,就是这人他绝对不认识。 “你是谁啊?”太师盯着那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觉得古怪,怎么会有人生一双野兽一样荧光绿色的眼睛? “庞太师啊?”那人伸手,像是要去扶他起来,太师赶紧甩手往后退了退。“你想干什么?想谋害朝廷命官不成?” “呵呵,我与太师无冤无仇,自然不会伤害太师,只是想让你老人家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 “我想,在庞妃生产的时候,去负责她和皇子的守卫工作……”边说,那人的脸上边带出了诡异的笑容来。 庞太师瞬间脸就白了,他是要打自家闺女和即将产下的皇太子的主意么,赵氏目前还无子,也就是说,他外孙日后就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他们想窃取江山不成?庞妃深得赵祯宠爱,如果在她身边,就可以轻易接近赵祯,到时候刺王杀驾都不是问题。 “你,你休想!”庞太师一甩大脑袋,“老夫活了一把年纪了你要杀就杀吧,我闺女的主意你可别打。” “呵。”那人笑了笑,“都说太师是大奸大恶之徒,看来传言也未必可信啊。之前也有人说包拯是秉公执法大公无私,我看也不尽然。” “喂,你看那黑子不顺眼你找他去。”庞太师便怂恿他去祸害包拯,边悄悄缩手进袖子里,摸着一样东西。 “太师,看看我的眼睛。”那人说着,低头,睁大了一双绿色的眼睛,跟庞太师对视。 “去你的吧。”太师突然抬手一挥,一把粉末“噗”一声被洒了出来,那绿眸人光顾着睁大了眼睛,没提防庞太师还有这一招,猛地抬手一挡。 那洋洋洒洒被洒出来的是一包石灰粉,有些沾到了他眼睛里,刺痒难耐。那人一皱眉。见太师连滚带爬地就往前跑,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眼带杀气,抬手抽出一把匕首,就对着太师的后脖颈飞了出去。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太师被匕首射中倒地,而是听到了“当”的一声,匕首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调转方向飞了回去。 抬手一把挡开,没防备那匕首的内劲有所加强,擦着胳膊就划了过去,在那人胳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一甩手,后退一步,就看到地上圆滚滚一颗绿色的墨玉飞蝗石,滚到了庞太师的脚边。 太师一看,惊喜交加,这时,就听上方传来熟悉的说话声音,“果然,目标是庞太师么?” 太师一扬脸,在身后不远处,左边的屋顶上,站着个蓝衣人,熟悉的声音和那听起来永远愉快的语调——是展昭! “需要通过直视人眼,才能迷人心智么?” 另一个声音传来,冰冷刺骨,庞太师转脸,就见后方右边的屋顶上,站着的是白玉堂,刚才那一颗墨玉飞蝗石,就是他打出去的。 “眼睛果真是够绿的啊!”这次说话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太师举目望去,只见前边一整条街,出现了几个人影将去路拦截。中间是赵普带着箫良,两柄大刀异常的显眼。 “包大人果然精明啊,拿太师当诱饵,基本能钓上大鱼来。”最后,是太师身后。 红彤彤一颗脑袋出现在眼前,吓了太师一跳,仔细看,只见欧阳少征带着身后上百的精锐部队站在那里,手上拿着绳索和网兜,显然是来抓人的。 太师喘了几口气,被人扶了起来,回头一看,差点就老泪纵横,原来是庞煜。 “爹,没事吧?” “儿啊,你们怎么知道……” 庞煜将太师带到一旁,“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爹,好像是包大人拿你做了饵了。“庞吉咧嘴,果然是包黑子搞鬼,差点吓掉他半条老命。 那黑衣绿眸人被四面包围,看样子哪里突围都不成,单手遮着自己的脸,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望着四外。 白玉堂觉得这双眼睛熟悉,然而,脸却不是五姨的脸,正疑惑,就见他的手绕着脸部转了一圈,就跟变脸似的,立刻套上一张人皮面具,换上了一副面孔。再看——众人也抽了口气,他的面容改变了,从男人变成了女人的脸,而且头发也似乎是瞬间戴上了假发,拉得长长的,随风飘散开。 他猛地一抬头,望向白玉堂那一边。 展昭见他举动,和那张脸上两颗泪痣,立刻明白过来,他是想通过假扮成五姨的样子,诱使白玉堂中计,直视他的双眼。 “玉堂,小……”展昭想提醒白玉堂小心,却为时已晚,因为白玉堂已经皱着眉头,和那黑衣人对视了起来。 赵普虽然觉得不妥,但是他也很想看一下,绿眸摄魂术的厉害,很难想象,有人能通过双眼就操控白玉堂这样的人? “玉堂。”展昭叫了白玉堂一声,但白玉堂似乎没什么反应。 展昭暗暗心惊。 绿眸人嘿嘿地笑了起来,面露得意之色,张嘴缓缓命令白玉堂,“杀了展昭。” 众人都一愣,展昭皱眉,立马火冒三丈,想脱鞋子抽那绿眸人的嘴巴。 然而,命令下达了,白玉堂却依然没有动。 绿眸人一愣,盯着白玉堂看,又下达了一遍命令,“杀了……” “不像。” 他话没说完,白玉堂却忽然开口,缓缓地说,“上次太白居我没看清楚你的脸,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像五姨,你是从哪儿听来她的长相的?” 绿眸人一惊,“你怎么……” 白玉堂笑了,“看来,你的眼睛对我似乎没什么用处。” 赵普笑着摇头,果然没人能拿白玉堂有什么招么。 展昭有点受打击,莫非自己中招了,白玉堂却没中招?为什么?自己没有比那白耗子弱才对吧! 白玉堂思索片刻,双眉微微挑起,“难道只是小喽啰?” 绿眸人一皱眉,退后一步,“太聪明容易早死!” “怎么看,先死的那个也会是你。”展昭听了不顺耳,帮着白玉堂回了他一句,和赵普使眼色。 赵普点头一摆手,欧阳伸出两手,身后四个影卫拖着长长的网兜就罩了出去。黑衣人纵身而起,但是他刚刚到了上空一个人影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上方,挡住他去路。 他猛地抬头,惊讶于展昭竟然会这样出现,这人的轻功究竟高到何种程度。 展昭早就想赏他脚了,抬脚对着他的面门就踩。 那黑衣人躲闪不及,被踩了一脸的泥巴,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横向劲风过,白影一晃,鬼魅般又不见了。 黑衣人听到耳后生风本能地躲避,耳边却传来说话的声音,“好慢。” 声音落下,绿眸人就感觉背后挨了一脚。 他一个前倾想前扑去,但还没落地,感觉后脊背被人拍了一掌,白玉堂的声音带着寒意,“你非要每个动作都那么慢么?” 黑衣人一扬脸,已经被人一把按在了地上,随后,尖利的刀剑对着他的眼睛就扎了下来。 “啊!”那人惨叫一声,刀锋在贴住眼珠的地方停了下来,就见白玉堂的脸出现在眼前“你直接告诉我,这眼睛是怎么回事?或者,我挖出来找人研究。” “呵呵。”黑衣人冷笑,“你想吓唬……啊!” 话没说完,凉冰冰的匕首就下来了,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凉冰冰的,随后剧痛传来,疼得他惨叫起来。 白玉堂一双琥珀色的眼眸看起来无比冷酷,而且黑衣人此时更惊慌的是,自己的眼睛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这么接近,都不受任何影响。 “最后一次机会。”白玉堂脸上露出笑容来,却是更加慑人,似乎很乐意赏他一刀。 “是他给我的,那个人给我的!”黑衣人喊了起来。 白玉堂收了匕首站起来,“谁?” “我不知道他名字,大家都叫他大少爷。”那人紧张地喘着气。 “大少爷?”白玉堂扯下了他那张半真半假的五姨面具,看他本来面目。 众人都觉得这是无比普通的一张脸,之前没见过,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他给了我这双眼睛,我可以控制人……” “怎么给你的?” “他给我喝了一些绿色的药水。”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可惜,抓住的只是个手下! “你刚才去过大理寺?”展昭问他。 那人一愣,摇头,“没。” 展昭凑过去盯着他的双眼看了看,才觉得,似乎没有刚才自己在半梦半醒之中看到的那一对那么清晰,或者说那么绿。 “原来是个小喽啰。”展昭不满,众人也泄气,看来没钓到想钓的那条大鱼。 赵普名人将他押走,回去严加拷问,其他人都回开封府。 展昭问收了匕首的白玉堂,“你刚才看他的眼睛,有什么感觉么?” 白玉堂摇了摇头,“一点都没有。” “没有么?”展昭疑惑,“我好像微微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我也是。”公孙也点头。 “老夫刚才看了一点点就有一点晕啊。”庞太师上前说。 “是么?”赵普摸了摸下巴,“我刚才没注意看,不过……”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身后好几个犯晕或者呕吐的赵家军士兵,“貌似真的有问题!” 再看此时的展昭,只见他捧着白玉堂的脸,眼睛对眼睛盯得死死看着,“嗯……” “咳。”白玉堂尴尬,“猫儿,这里人多。” “琥珀色的哦。”展昭认真看着。 “正常人都是这个颜色。”白玉堂无奈。 “不是,不一样!” 公孙也凑过来,“其实,每个人的眼睛颜色深浅都不同的,但是汉人的话,琥珀色也是正常现象。” “总觉得好像不一样啊!”展昭皱眉头,就听身后欧阳少征嘟囔了一句,“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众人都八卦地往这边看,展昭尴尬地望天,总算是放开了白玉堂的脸,不过还是很在意他的眼睛。 “猫儿,我的眼睛真的没问题。”回去的时候,白玉堂笑着看展昭,“可能是因为我没怎么仔细看。” “这样啊……”展昭心里存了个疙瘩,可能是自己多疑吧。 白玉堂见他神色黯淡,低声在他耳边说,“你之前在牢里,出什么事了?” 展昭轻轻叹了口气,“被偷走了点东西,要找回来的话,我们先得好好查查那个所谓的,大少爷。” 白玉堂点头。 …… 等众人离去,漆黑的街道又恢复了安静,远处一座客栈的二楼,楼顶的小窗敞开着,漆黑的窗台后边站着个人,黑暗可以掩去他的面容,却掩不去那清晰的绿色荧光。 “大少爷,十三被抓走了,他可能会泄露我们的行踪,影响计划。”有个黑衣蒙面的随从走到了他身后,恭恭敬敬地回禀,“我们是不是转移个地方?” “这些事你去办吧,弃足没什么可惜的,适当的时候除掉他。”说着,他回头,淡绿色光芒将他的侧面勾勒出几分阴森来,“你去仔细查一查,白玉堂是什么来历?” “白玉堂?” 那人回转头,“该不会我们走运,苦寻不到的钥匙,自己出现在眼前。” “大少爷,你怀疑白玉堂就是钥匙?” “如果展昭是眼,白玉堂就是钥匙……那对于我们来说,可大事不妙了。再加上开封府,以及赵普……天书中所谓的‘意外之解’,可能就是这一个点!” “赵琮对付赵普,似乎一点办法都没有。”属下埋怨,“展昭和白玉堂都不受控制,这次想利用庞太师也失败了。” “会有办法的,别着急。”绿色的眼眸合拢变成一弯月牙,诡异的笑容出现在了脸上,“赵普命数将尽,死期就在眼前。好好盯着白玉堂和展昭,别让他俩坏了我的大事。“是!大少爷。” “对了,二少爷呢?” “呃,好像又偷偷溜出去了。” “啧!赶紧把他找回来,他上次就差点不小心招惹了展昭。” “是,属下这就去办。” 第244章 朱砂琉璃顶 抓住了绿眸人后,众人回到开封府。包拯连夜审讯,想找到些线索,这次差点丢了性命的庞太师也坚决要参与调查。 和众人的关心不同,展昭大踏步回了开封府后,迅速洗了个澡,然后上床盖被,对站在房中目瞪口呆的白玉堂一指桌子,“玉堂,熄灯!” 白玉堂坐在床边,“猫儿,你想干嘛?” “想做个梦。”展昭十分认真地说完,盖被。 “别闹了。”白玉堂将被子给他扒拉下来一点点,“梦也不是说做就做。” “我需要一些提示。”展昭想了想,“比如说,那个大少爷什么的……” 白玉堂抱着胳膊刚想说什么,外头传来了喊声,“五爷!五爷我回来了。” 白玉堂愣了愣,去开门——原来是白福。 说起来,白福自从之前回陷空岛之后,原本早就该会来了,但是到了半途接着封信,是白玉堂让他去趟天山派,帮忙打听打听关于什么刘师伯、还有沈姓氏兄妹的消息。白福跑得鞋都磨破了,好容易打听到,赶紧跑回来跟白玉堂回话。 “五爷,展大人。”白福背着大包小包闯进来,身后跟屁虫一样跟着包福。小包福之前也回了趟家保平安,这回路上跟白福撞见了,就和他一起来了。 “你俩从哪儿来的,怎么那么狼狈?”展昭上下打量着白福和包福两人,见风尘仆仆的。 “最近天气不好老起风沙,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白福拿出一个本子来,“这是陆掌门给的,天山派所有弟子和俗家弟子的名录。” 白玉堂一看就皱眉,“那么多?” “这算少的了,还有些个已经去世的以及只来过一两趟的徒子徒孙都没记录在内,天山派好歹是大门派么。”白福将名录放下后,喝着茶,跟白玉堂说,“那沈伯清和沈玉清两兄妹,是天山派近期收的俗家弟子,他俩出生还挺不错的,他们的爹是沈青祖,以前在兵部任职,几年前过世了。” “兵部……”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天山派姓刘的俗家弟子不少,其中有很多都是开镖局的,在开封府有两个。”白福说着,拿出两张名帖来,“就是这俩人。” “开镖局还有两个人?”展昭拿着名帖,“和龚学有交情,会称兄道弟的是哪个?” “应该是这个,叫刘熙。”白福拿出其中一张,“刘熙早些年从天山派学艺,只学了半年,是俗家弟子。下山后投靠了一家镖局做买卖,后来自立门户就来了开封。” “他之前在哪个镖局?” “绍兴府的郭家镖局,总镖头是郭再兴。”白福消息还挺灵通,“这小子离开郭家镖局没多久,镖局就叫人灭了门。” 展昭和白玉堂都暗暗一挑眉——巧了! “为什么说刘熙和龚学有关系?”展昭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刘熙之所以能在开封府这么快立足,就是因为有龚学的支持。”白福从行李里拿出好些特产,分好了给包福,包福就挨个房间去送了。 “刘熙在江湖上混得如何?”白玉堂似乎没怎么听过这人的名字,就问展昭。 展昭一耸肩,他不混江湖很多年,不过这名字大概太普通了吧,记不住。 “你们二位爷当然不会听过他的大名了。”白福给拿出大包小包塞到展昭手里,“展大人,大夫人给的。” 展昭捧着包袱打开一看,眼皮子抽了抽,很多吃的和零嘴。他瞄了白福一眼,“这是给小四子的吧?” “没啊,小王爷的已经让包福送去了。”白福笑嘻嘻,边继续跟白玉堂说,“刘熙也算有些名堂的,之前在郭家镖局走镖的时候,干过不少狠事儿,江湖上有些名堂。” “走镖能干什么狠事?”白玉堂不解,“又不是劫道的。” “有啊,比如说把想劫镖的剁了四肢挂在路上,又或者平了山寨,将山匪全家大小都宰光。” 展昭和白玉堂听得皱眉,“确定他是个走镖的不是个贼?” “匪气重么。”白福拿了一个小包袱给白玉堂,“五爷,这个天尊给你的。” 白玉堂微微一愣,“师父?” “对啊。”白福扁扁嘴,“他说你可能有用。” 白玉堂将包袱打开,就见里头是一个阴沉木雕刻的盒子,很小很精致。 “这是什么?”白玉堂不解。 白福摇头,“天尊说是什么辟邪的。” “辟邪?”展昭和白玉堂觉得新鲜,天尊还相信这个? 将盒子打开,发现里边没东西,但是也装不下东西。这盒子很特别,里边更像是一个木头雕刻的凹槽。凹槽形状类似一把钥匙。 “这是个模子么?”展昭拿起来上下看了看,问白玉堂,“和之前吴名屋子里找到的钥匙一样么?” 白玉堂拿出钥匙比了比,摇头,“不一样。” “为什么突然出现了那么多盒子?”展昭叹了口气,“现在关于盒子和钥匙还有眼睛的事情我一件都不相信。” “为什么?”白玉堂不解。 “因为没有一个人是第一接触人,都是间接的,就好比说听祖先说,到处都是据说、据传说。”说完,展昭坐到床上,“我还是做梦,玉堂,熄灯!” 白福不解地看白玉堂,像是问——展大人怎么了?几天没见而已。 白玉堂也无奈,将包袱都放到桌上,跟白福说,“你去歇会儿吧,明早我还有事情要你办。” “好嘞。”白福往外走,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这是刘熙目前的地址。” 展昭觉得白福跑一趟打听到的消息比开封府那些衙役们几天打听的都多,就有些不解,“白福,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 白福嘿嘿一乐,“有时候城外的人比城内的人知道更多。”说完,乐呵呵往外跑了。 白玉堂关门,展昭趴在床上感慨,“真能干啊……白福。” 白玉堂点头,“他的确能干。” 展昭突然好奇起来,“白福从小就和你在一起是吧?” 白玉堂想了想,“嗯,跟了真的很多年了。” “嗯。”展昭点了点头。 “怎么了?”白玉堂到他身边坐下,“我从小到大,少说白福都救过我好几命,猫儿你不会怀疑他有什么问题……” “啧。”展昭摆了摆手,“我当然不是怀疑白福有异心啦,那次你被拐走,还是他帮我救的你呢。” 白玉堂听到“拐走”两字,眼皮子轻轻地挑了挑,“那次是意外!” “白福当时给我一种感觉。”展昭颇为认真地说,“就是他慌而不乱,显得很胆小,但做事情非常有条理,聪明又不显露……” “猫儿。”白玉堂很好奇地问,“你究竟想到什么了?” “关键是。”展昭点了点白玉堂,“以你的性格,为什么会带着他在身边,而不是做独行侠?” 白玉堂笑着摇了摇头,“嗯,我小时候的确不喜欢他跟着。” “嗯?” “不过白福的确非常忠心。”白玉堂道,“我小时候性格现在想起来根本没人能忍受,他却除外。” “是哦,我听闻你是比赵普还离谱的。” 白玉堂翻身躺下,扯过一半被子,“算了,睡觉吧,我陪你一会儿看能不能做梦。” 展昭半靠在他身边,盯着他的脸看,“其实你对白福也不错的。” 白玉堂有些想笑,伸手握了握他的手,“猫儿,你别胡思乱想,不会连白福的醋都吃?” 展昭摇头,“嗯嗯,我才不是吃醋什么的,可能最近有些过度紧张,总觉得哪里怪怪。” “睡吧。”白玉堂熄灭了灯火躺在床上,他让展昭别胡思乱想,却不能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说到白福……白玉堂对他当然没有怀疑,但是展昭刚才说的那些疑惑也绝非只是他多虑,而是仔细想一想,会觉得很困惑的事情。 白福的确从小就忠心耿耿,而且作为一个下人来说,他太聪明能干了。另外……他又似乎时常表现出一些胆小、慌张。但正如展昭说的,他从来没有真正搞砸过哪件事情。白玉堂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问题。 在白玉堂纠结的时候,展昭却是好好地睡了一觉,而且,如愿地做起了梦来。只是这次的梦里头,没听到古怪的声音,没看到骇人的景象,只是几段模模糊糊的回忆而已。这些回忆,有的似乎是小时候的,相相隔时间已经很遥远了,以至于展昭都没有看清楚梦中的人长什么样子。有些是最近刚刚发生的,一些没有被记住的零星片段。比如说那晚在破庙里,他听到的一些,闻到的一些,又比如说……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情。 三声鸡鸣,这一个不算漫长的夜晚过去了。 白玉堂睡醒了睁开眼,就看到床边,展昭盘腿坐在那里。原本以为他调息练内力呢,但抬眼看,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展昭盘腿坐着,双手却不是调息也不是合掌运功之类,而是抱着小虎,双眼直视前方像是在发呆。 白玉堂翻个身,展昭都没注意到。 白玉堂悄悄伸手,在小虎的尾巴上轻轻掐了一把。 “喵呜!”小虎痛得一激灵,立刻窜了下来,拿脑袋蹭白玉堂的胳膊。 展昭也回魂了,低头。 “怎么样?”白玉堂双手枕在脑后,问他,“做梦了没有?” “做了。”展昭凑过来,低声问白玉堂,“还记不记得,我们刚回开封那晚上去山顶破庙过夜?” “嗯。”白玉堂点点头,“你老人家病倒晕过去那……” 话没说完,展昭一把按住他嘴巴,“晕倒什么的省略掉!” 白玉堂失笑,“嗯,我们碰到小和尚和沈姓兄妹,然后救了姜泓月遇上了赵琮。” “当时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展昭问。 白玉堂点了点头,“我记得,好像也是天山派的俗家弟子?” “嗯,听沈家兄妹的说法,他好似不会武功。” 白玉堂坐了起来,穿衣服,“嗯,好像……” “叫什么名字来着?”展昭记忆有些模糊。 白玉堂皱眉,摇头。 “你没理由不记得的啊!”展昭不满,“你不是过目不忘的么?!” “我那晚上光顾着你了,上哪儿管那么多闲人去。”白玉堂仰起脸认真想了想“那黑衣人不会武功?” “你觉得呢?”展昭问,“我就听那姑娘好似对他挺不客气,然后那姑娘对你有意思!” 白玉堂皱着眉头看他,一脸佩服,“你不是晕了么?” “晕了该知道的还是知道!”展昭微笑,像一只狡黠的猫。 “呵。”白玉堂换衣服,这时,外头就听到说话的声音。 白玉堂和展昭听了一下,是小四子和白福在说话。白福早早来开封府,是因为昨天白玉堂跟他说了,有事情还要吩咐他办,估计门口遇上小四子了,所以在逗他。 白玉堂下床,衣袖被展昭拽住了,回头,只见展昭眯着眼,“我话还没说完呢,梦还有一半!” 白玉堂点头,“要我把袖子剪断?” 展昭用力扯他袖子。 白玉堂坐回床上,索性靠在展昭身边,问,“还有半个什么梦?” “嗯……”展昭指了指鼻子,“那天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白玉堂一愣,摇头,“什么味道?” “我不太确定,像是火硝或者雄黄,又或者是水杉松木之类比较刺鼻的。” “这几种东西味道区别可不小!”白玉堂不解,“有什么问题么?” “这个味道我后来又闻到过!”展昭一脸苦闷,“但是我想不起来在哪儿闻到。” “你的意思是……让我想想?” “通常,我在哪儿你也在哪儿,你想想看,有没有在哪儿闻到刺鼻的味道?” 白玉堂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想不出来。 “五爷。” 外头,白福好似听到了里边的说话声音,就叫了一嗓子,“我带了蟹黄包子来。” 展昭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下来,白玉堂看了看自己那截袖子,摇头。 洗漱完出门,院子里,白福摆着盘子,展昭和小四子已经边赞边啃包子了。 白玉堂走到桌边坐下,白福给他拿出包子,边问,“五爷,早晨要干嘛?” “我想去趟刘熙的家,有什么法子能显得不是很刻意,不影响我查案?” “嗯,那就巧遇呗,让他自己请你去。”白福想了想,“您往他们家附近走过,我去安排个捣乱的事情,你们出手相助什么的……” 展昭笑着看他,“这主意不错啊。” “嗯,大福子最有办法!”小四子在一旁点头,边问展昭,“喵~爹爹说今天下午想跟九九出去走走散心,你们去不去?” 展昭听着有些怪,“去……等等,喵?” “嗯!”小四子点头,“喵~”刻意将尾音拖长了一点。 “不是喵喵么?”展昭疑惑。 小四子微微笑,“昨天九九说,我们是患难兄弟啦,一起吃过牢饭关系不一样的,所以要更加亲近点,我想了想,就少叫一个喵好了,酱紫亲切!” 展昭无语,殊不知昨晚上,赵普和箫良逗小四子叫喵,就跟听他学猫叫似的,乐得前仰后合,于是怂恿他以后都这么叫了。 “这次回去,大嫂没给你说们亲事?”白玉堂记得之前闵秀秀提起过,说白福岁数不小该成亲了,想给他将个媳妇儿,早日成家立业,于是就问他。 “唉!”白福赶紧摆手,“五爷,哪儿有姑娘看得上我。” 白玉堂皱眉,“为什么看不上?庞太师都能娶个。 展昭和小四子一起点头,院子外面走进来的庞吉眼皮子抽了抽,包拯笑得开怀。 “那哪儿成啊,我得伺候五爷!”白福坚决摇头。 白玉堂道,“我那么大了,你也别老伺候我,我让大嫂给你陷空岛安排个好点的活计,你那么能干,肯定能帮上大哥……” 白玉堂话没说完,就见白福眼泪汪汪“哇”一嗓子,跪下抱住他腿,“五爷,你要赶我走啊?白福哪儿做错什么了你不满意?我改我改,您别赶我走啊!” 白玉堂扶额,抬脚踹他,“你给我起来!” “那五爷让我留身边?”白福拿袖子抹脸。 白玉堂无奈点头,就见展昭托着下巴,啃着个包子,饶有兴致地看着。 之后,白玉堂没再提起什么,白福吃了早饭,就带着包福一起去准备谋划那一场“巧遇”,给白玉堂他们制造进入刘熙府中调查的机会。 “你确定要去?” 这边饭桌上,公孙问赵普。 “嗯。”赵普见他似乎担心,伸手摸了摸他耳朵,“放心,我带着影卫呢。” “去哪里啊?”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解。 “赵琮约他打猎。”公孙担心地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什么时候?在哪儿?” 赵普想笑,“下午,你们忙你们的呗。” “不是说要去逛街的么?”小四子撅个嘴。 “明天陪你去,今天你先陪着你爹。”赵普捏了捏小四子的腮帮子,“对了,小良子今天也得闲,你俩好好玩玩。” “你不带箫良,就自己去?”公孙皱眉,更担心了。 “小良子毕竟还是小孩子,总不能真当个侍卫来使唤!”赵普见公孙担心,安慰他,“我十六个影卫都带上总行了吧?再说了,我又不是不会功夫,你怕什么。” “怕人家使阴招啊!”公孙撇嘴,“我也想去!” “你跟只斗鸡似的,我怕赵琮没开口就被你啄死了。”赵普安慰公孙,“真的不用担心。” “九王爷,是小王爷主动约你的?”包拯问赵普。 “对。”赵普点头,“昨天他说西郊那一片区域有野猪在林子里出没,经常出来踏坏农田,所以他想去打猎。” “理由很牵强啊。”展昭觉得不是很稳妥,“你也算日理万机,他家里郡主还病着,如今案件也告急,又刚刚死了辽国将军,这么乱的时候大老远去猎一只野猪?” “所以我想去看看,就好像他是有什么事情特地约我出去似的。”赵普一笑,“我也很久没跟赵琮聊过了,有必要谈一谈。” 公孙虽揪心,但赵普毕竟不是小孩子,他可是三军主帅,既然下了决定,谁能拦得住…… 就在这时,公孙感觉展昭轻轻敲了敲他放在椅子上的手背。 公孙微微一愣,顺势低头,就见展昭在桌子下边指了指自己和白玉堂,对公孙摆了摆手。 公孙抬头,展昭微微一笑,挑眉——示意,放心!他和白玉堂下午会跟去的。 公孙总算松了口气,有展昭和白玉堂跟着,应该就不成问题了吧。 众人刚拿起筷子准备快点吃了饭开始各忙各的,外头赵虎急匆匆跑进来,“展大人,展大人!” 展昭就感觉心一抽,又出什么事啦?! 赵虎却出人预料地来了一句,“殷候来了。” 展昭一愣,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纳闷,天尊刚刚让白福给自己送来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盒子,怎么殷候突然又来了? 赵虎话刚说完,外头传来了殷候说话的声音,“昭!” 展昭往门口望,“外公!” “你们开封府那个什么神医在么?”殷候边往里走边嚷嚷,“就那小胖娃的爹,叫什么竹笋的。” 公孙和小四子同时嘴角一抽。 小四子扁嘴——小胖娃? 公孙更是郁闷——竹笋…… 殷候从外边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个衙役,拿担架抬着一个人。那人都没人形了,血肉模糊一个。 “他是谁啊?”展昭惊讶地站起来,殷候那么担心,特地跑来找公孙医治,别是他的哪个长辈。 “不着急。”殷候一摆手,“救不救的话不要紧,让他开口说话就行了。” 众人都不解。 公孙过去将担架上的人翻转过来查看他的状况,一看就是一愣——这人的脸上,烫伤了一大片,几乎认不出样子来。着刺客可眼熟得很啊……之前也有过类似毁了容的! “这人是谁?”白玉堂也站了起来。 殷候拿眼睛上下打量他,“不叫人?” 白玉堂尴尬,“外公。” “咳咳,乖。”殷候很满意地点头,问展昭,“昭,这几天过得咋样?白玉堂欺负你没?” 展昭着急啊,“外公!这人是谁?” “我不知道啊。”殷候一摊手,“前阵子路过金华府附近,发现这小子鬼鬼祟祟的,不过功夫还不错,正在到处打听白玉堂的身世。” “什么?”展昭一惊。 白玉堂也指了指自己,“我?” “嗯!”殷候点头,“我见他很可疑,就一路跟着他,发现是往开封这边来的,后来发现他悄悄进了一座大宅子。” 太师皱眉,开封有人打听白玉堂的身世?做什么? 展昭也不明白,问白玉堂,“你身家清白父母健在,有什么好打听的?” 白玉堂无奈,这他可真不知道。 “该不是哪家小姐求你八字?”赵普火上浇油来了一句,众人都一脸怀疑地瞧着白玉堂,白玉堂有口难辩。 “如果是,那那个小姐应该相当暴力。”殷候啧啧两声指了指躺在地上那位重伤的黑衣人,“我看到他进了大宅,就想进去看看,可是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有人抬着个黑袋子从后门溜走,到了后山乱葬岗丢了。我去打开袋子一看……”殷候说着,指了指那人,“就是这个样子。” 公孙此时已经用针封住了那人的几大穴道,“他很危险,下手杀他的人可真是心狠手辣。” “殷宫主可曾看到他进了谁家的宅子?”包拯问。 殷候一摇头,“我就记得宅子挺大的,红色琉璃瓦十分气派。” 殷候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良久,庞煜张了张嘴,问,“您老人家,确定那是红色的琉璃瓦顶?” 殷候一笑,“我年纪是大点,还没老眼昏花呢,朱砂色的琉璃顶,顶上还有龙头什么的,很阔气。不过俗气了点,不如我天魔宫那么大气!” 殷候是这么说,但众人的思绪却在“龙头”后边被彻底打断了。 小四子仰起脸问公孙,“爹爹,九九家里的屋顶是红色的啊!” 公孙点了点头。 “皇宫也是哦?”小四子看殷候。 殷候干笑,“你个胖娃,皇宫我总分得清楚,那宅子很大但不是皇宫。” 小四子鼓起腮帮子,想争辩一声自己不是胖娃,但又想到自己见过这种红色屋顶,还有龙头…… “是小八子家里么?”小四子问赵普和公孙。 公孙脸色严肃,“可以用朱砂琉璃顶的只有皇亲国戚。除了皇宫和九王府,就只能是……八王府。” 第245章 心想事成 吃过早饭,出了个大太阳,天气突然就转暖了,晒得整个院子都热乎乎的。 院子中央的石头桌上,大虎小虎等一群猫躺在太阳底下晒得软乎乎的,一个两个舔着毛犯困。石桌下,石头和剪子偎在一起彼此梳理容貌,石头靠着剪子黑亮黑亮的背脊打盹,脑袋还蹭来蹭去。 在一群小动物身后,有一张棋盘桌,两头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却是显得挺协调。 棋盘桌上几枚石头做的棋子,一头是小四子拿着个“象”,左看右看想下一步怎么走,另一头是打着哈欠的殷候,托着下巴逗他,“想好了啊,输掉了要请吃点心的。” 小玉等几个丫鬟在他们后头的空地上架了竹竿晒被子,边看着一旁小四子和殷候“对战”。 “这里!”小四子最终做了决定走哪一步,“啪”一声,将棋子放下。 “确定啦?”殷候脸上露出笑容来,举着棋子像是要将军。 “唔,等下!”小四子赶紧又伸手将棋子拿了回来,继续犹豫。 展昭和白玉堂刚才去包大人的书房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出门就看到院子里这样的情景。 展昭赶紧凑过去,“小四子,那是疑兵之计!他诈你呢!” 小四子仰起脸,展昭戳戳刚才的位置,“还是摆在那里!” 小四子将棋子放下,和展昭一起眯着眼睛看殷候。 殷候眼皮子抽了抽,抬眼瞧展昭,“你个小孩儿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展昭一脸不赞成,“你才是啊,那么大人欺负小四子!你都比他大一百岁了好不好!” 殷候继续撇嘴,“知道我年纪大就让着我点么。” “就不让。”展昭对殷候做鬼脸,孩子气十足,“输了要请吃点心!” 小四子也跟着点头,“嗯!请吃点心!” 白玉堂站在一旁,看了看棋盘,给殷候做了个手势。殷候看到了,微微一笑,按照白玉堂说的下了一步,果然……豁然开朗! 展昭和小四子都一愣,这招妙啊!展昭了解殷候,他向来没什么性子下棋,这种棋路不像是他会下出来的啊。 殷候却是得意地一笑,“将军!” 小四子捧着脸,“输掉了!” “呃……”展昭狐疑地回头,只见白玉堂正看着天上飞过的小鸟。展昭再低头,小四子捧着腮帮子一脸怨念地看他。 展昭有些讪讪,殷候笑着凑过来,伸手捏了一把展昭的鼻头,“想赢你外公,还早呢!” 展昭揉鼻子,又斜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 “小四子,我要吃太白居的三鲜包子。”殷候对小四子眨眼。 小四子拿出小荷包,大方地说,“我有银子的,三鲜包子再加小馄饨!” 殷候让他逗得直乐。 门外,白福小跑进来,“五爷,都办妥了。” 白玉堂和展昭点了点头,问,“现在什么情况?” “说来也巧了,我又打听到点事情。”白福跟两人说,“我今天去查了一下,沈玉清和沈伯清兄妹俩的确在刘熙的镖局呢,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知道么?赶日不如撞日了!” “什么日子?”展昭好奇。 “刘熙今天金盆洗手,关门大吉的日子!” “刘熙年纪还不大吧?” “四十多岁,不到五十,膝下两儿一女,都是练武的。” “他镖局经营不善么?”殷候和小四子一块儿收拾棋盘,边好奇地问。 “没有啊,刘熙的镖局在开封府也算好的,江湖上有他那么一号,起码也算家大业大了,手底下镖师两三百人呢,虽然平日是比较低调点。” “那为什么要关门?”白玉堂觉得不合情理,“他有子嗣,自己不想干传给儿子不就行了么?” “所以说奇怪啊!”白福一笑,“我上周边邻里那里打听过了,说是最近刘熙镖局里出了点儿事,已经好几个月没接买卖干了,至于出了什么事,没人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那天听那对兄妹的语气,似乎也是刘熙出了什么事,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古怪。 “还有更古怪的呢。”白福接着说,“沈伯清已经打算为官,有人举荐他去兵部任职。” “谁举荐的?”展昭好奇,“他是江湖人,并未参加过科举或选拔,也没从军,直接进入兵部,应该是有要臣举荐吧?” “嗯,八王爷推荐的。”白福一句话,听得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向来不问世事的八王爷会无缘无故举荐一个年纪轻轻的江湖人担任要职,这本身就很奇怪。 “而且,他似乎和赵琮交往甚密。” 白玉堂和展昭都意识到——最终,还是赵琮在搞鬼啊。 展昭忽然想起破庙里另外那个人,就问白福,“沈伯清有没有某个朋友来找过他?” 白福眨眨眼,“这个……朋友叫什么?我去打听打听。”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摇头,“不知道名字。” 白福咧嘴,“那,长相特点呢?” 展昭和白玉堂继续摇头,“没注意长相,就记得穿一身黑。” “一点线索都没有?”白福可乐脸色,自己又不是神仙,上哪儿找去? “哦!有一股味道!”展昭认真说,“比较刺鼻的那种。” 白福傻愣愣看着展昭。 “有困难哦?”展昭自己都觉得有点强人所难。 “你们一会儿估计能见面,碰个头,聊聊再试探看看?”白福提议,“沈家兄妹铁定认识这个人啊。”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具体怎么安排的?”白玉堂问白福。 “哦,刘熙当年仇家不少。”白福道,“我具体打听了一下,嵩城山的王家寨,当年寨主就死在他刀下。我找一群人假扮成了王家寨的人去挑事,等打起来的时候,就借机辱骂天山派,这样子五爷就能出手帮着出头啦!等一套近乎,天山派的后山哪个不想跟你攀关系的,也就能谈到一起去了。” “嗯!”展昭点头,“这法子相当好!” 白福得了夸奖,屁颠颠问白玉堂还有吩咐没有。 白玉堂想了想,道,“这几天你就跟着外公吧,小心伺候。” “是嘞。”白福乐呵呵给殷候行礼,“老爷子,有什么事儿您吩咐我办就成。” 殷候挑眉,哈!天尊怎么还说白玉堂死板来着?这孩儿知情识趣,很会收买人心啊。刚才支招帮他赢棋,让他保住面子还出了风头。如今又派白福伺候。名曰伺候,实际上就是跟着付银子呗。 展昭瞟了白玉堂一眼——真行啊,武林第一魔头这么轻易就收买了!这马屁拍的。 白玉堂淡淡一笑,伸手搭他肩膀——那是咱外公,这叫孝顺,不叫拍马屁。 随后,两人别过了殷候,一起往刘熙的镖局去。 殷候看了看天色,还很早,见小四子伸了个懒腰起来扭两下,似乎准备溜达走了,伸手揪住他头上小辫子。 “唔?”小四子捧住头回头看他。 “小娃,你一会儿上哪儿玩?” 小四子看看天色,“嗯,我去瞧瞧小馒头他们。” “点心嘞?”殷候对他眨眼睛。 小四子却是板起脸,“刚刚吃过早饭哦!”说着,伸手捏了殷候的手腕子把脉,“年纪大了不可以一下子吃很多东西的!必须隔开至少一个时辰才能吃第二顿。而且三鲜包子里头有虾仁儿蟹肉,很发的,现在太阳那么大不能吃!” “你才几岁就那么啰嗦,大了还得了。”殷候不满。 “人家是大夫!”小四子撅个嘴,又要跑。 殷候哪儿能放他走啊,他一走就没人陪自己了,于是又将他提了回来放到石头说子上,“小馒头是书呆子么,你找他能玩儿什么,咱们跟着我那俩乖外孙出去怎样?” 小四子眼睛一亮,“跟着喵喵和白白啊?” 殷候嘿嘿乐。 “好呀!”小四子拍手,“不过晌午的时候要回来。” “没问题。”殷候一笑。 身后白福立马出主意,“刘熙那镖局对面有个茶楼,挺高的,看什么都清楚,去那儿坐坐还能喝壶茶。” 殷候挑眉——啧!白玉堂的下人都那么会办事儿,他家昭昭这对象找的真是……要样子有样子、要功夫有功夫、要门楣有门楣、要文能文要武有武,有钱有闲,专一痴情,家里衬着房躺着地,有船有车有码头,有楼有馆买卖多,还有一座岛,孝顺又大方。好得是不能再好了啊! 白福在前头引路,带着殷候和小四子往刘熙镖局的方向走。 小四子拉着殷候的手,仰着脸看他,就觉得他完全显不出一百多岁的样子,好奇问,“殷殷为什么不会白胡子?” 殷候一撇嘴,“我内力深厚啊!” “那尊尊头发就很白。”小四子仰着脸,“他们都说你俩功夫一样的。” “切,我比他稍微强一点点!”殷候还不服气了。 小四子忽然抓着他手问,“那,你是不是天底下功夫最最好的人?你比九九厉害么?” 殷候站住,低头看小四子,“你说赵普小子?” “嗯!”小四子点头,“九九和喵喵白白差不多的。” 殷候见他小脸板着,很认真的样子,就蹲下瞧他,“嗯,他们加起来岁数都没我大,功夫自然也没我好。” “真的啊?”小四子抓着殷候,“那你可不可以保护九九?” 殷候微微一愣,皱眉,“有人要害赵普小子?” “嗯!”小四子点头,“爹爹这几天,每个晚上都担心得睡不着觉,吃也吃不下。” 殷候微微一笑,伸手摸小四子的脑袋,“你个小娃倒是挺孝顺,行了,我反正也要在开封住一阵,帮你看着赵普不让人害他好了。赵普身份特殊,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国破家亡那可没地儿哭去咯” “真的啊!”小四子又惊又喜,拉着殷候,“今天下午九九要去狩猎场打猎,殷殷能陪着去么?不过要悄悄的。” “没问题!”殷候答得爽快。 小四子高兴得直蹦跶,“那我每天请你吃三鲜包子。” 殷候哈哈大笑,将小四子抱了溜溜达达往前走,白福在后头擦汗,心说小四子真行啊,请保镖请到武林至尊级别的了。别说,有殷候罩着,赵普应该怎么都丢不了性命了吧?可惜天尊不在啊,要是也来了就更好玩儿了。 放下这一老一少合得来不提,单说展昭和白玉堂两人。 他俩大模大样往刘熙的镖局方向走。 展昭低声告诉白玉堂,“这刘熙平日行事很低调,几乎不怎么露面。” 白玉堂看他,等着他继续说。 “我在开封当差那么久,几乎不认识他,可见此人神秘了。” “开镖局,不是应该尽量高调些的么?”白玉堂也觉不对劲。 “而且这地方也不是开镖局的地儿。”展昭带着白玉堂拐过两条巷子,在一条比较不起眼的街上,前方有“刘氏镖局”的棋子。 “我这里都几乎不怎么路过,你说在这儿开个棺材铺倒是合理,哪儿有镖局开在死胡同里的?” 白玉堂也觉得稀奇,“跟见不得人似的。” 说话间,两人到了到了刘熙的镖局附近,刚刚靠近大门,就听到里边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似乎是大骚乱。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不会这么真吧?白福找的赵家军帮忙配合不成?” “不能吧。”白玉堂刚往前踏了一步,就见眼前“嗖”一声飞出一个人来,一头撞在了门外的墙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霎时就血流满地。 展昭一惊,上前查看……死了!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别是白福玩出火来了。可正这时会,对面来了几个人,见展昭和白玉堂在呢,地上还有个死人,也愣了。 展昭一眼认出来,那里头有几个是军营里头的。赵普自己有时候也会弄些以假乱真的戏码,方便打仗用计,所以在赵家军里专门培养了一支戏班子一样的人马,白福可能是拜托这帮人了。 这么说…… 展昭和白玉堂纳闷——演戏的刚刚到,那里边是谁在作怪? 几个军校都不解地看白玉堂和展昭,那神情——还演不演了? 白玉堂对几人轻轻一摆手,示意他们先等等。他和展昭从门口往里一望,只见里头人山人海的……硕大的院落里挤满了人,正当中一个高台子上边,站着几个人,那样子更像是在打擂。 白玉堂和展昭还没闹明白为什么金盆洗手变成了打擂台,就先听到了一个嚣张的笑声传出,“都说天山派是什么天下第一大门派,我看,功夫根本平平无奇。你们中原武林气数已尽了。” 白玉堂微微挑眉,看展昭,“这算不算所谓的心想事成?” 展昭扶额,“真有你的……” 既然机会刚好,两人就趁机溜进了镖局的大院,不动声色,想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246章 清理门户 展昭和白玉堂混进镖局,问了一个在外围看热闹的江湖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展昭,道,“哦,今儿个本来刘熙总镖头金盆洗手,没想到来了两个人挑事,打伤了不少人。” “哦……”展昭挑了挑眉,好奇,“这么多江湖人,被两个人难道了?” 几个围观的江湖人都摇头,“今天来的高手不少,还有很多江湖后起之秀,偏偏这大和尚太厉害!”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和尚?于是一起抬头望台上看。 此时,擂台之上,一个高高的架子上边蹲着一个黑衣人。此人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一头棕红色的头发打着卷,年纪轻轻可不像是个和尚。他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台下的人,“我看还是算了吧,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要勉强啦!” 仔细看那人容貌,展昭疑惑——年纪不算大,十六七岁?长得还真挺不错的,五官轮廓分明,英气里头带着几分霸道,而且…… 展昭凑过去低声问白玉堂,“你觉不觉的,这人长得有些眼熟?” 白玉堂微微一愣,叫展昭那么一提醒,似乎还真是似乎在哪儿见过。 “阁下是何人?” 这时候,从擂台后方的主宅里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此人身材魁梧,若不是下巴上那三缕长髯,可能会给人凶恶的感觉。 穿着华丽,倒是有几分气派,身后跟着三男两女,都是年轻人。其中的一男一女展昭和白玉堂都认出来了,正是沈伯清和沈玉清两兄妹。看来,走在前方那位,就是这镖局的总镖头——刘熙。 “唉,刘总镖头出来了!” “有好戏看了!” 展昭低声跟白玉堂说,“原来仪式还没开始,就有人来捣乱了。” 白玉堂微微一笑,“也对,白福安排人,应该不会迟到,是那位眼熟的早到了。” “说起来。”展昭提醒白玉堂,“我知道那个人像谁了!” 白玉堂吃惊,“像谁?” “你每天都能见到的人。”展昭狡黠一笑。 白玉堂更是皱眉了——还是熟人?不可能,他认识的小孩子只有小四子和…… 但被展昭一提醒,白玉堂再仔细一看,也是吃惊不已。 此时,不远处的一座小茶楼上,小四子拉着殷候的手,溜溜达达上了楼。这一带比较僻静,这个时候又不是饭时,楼里自然没人。白福多会来事儿啊,给了伙计好些银两,说这一层包了,别再放人上来。伙计揣着银子乐颠颠索性把茶楼大门都关了,好好伺候这一老一少。 殷候在窗边坐下,果然,这里看刘熙镖局的大院还挺清楚的。 “好多人哦!”小四子站在一张小板凳上,趴在栏杆边往远处望。看了一眼,他就瞅见了那个站在台子上的黑衣人,愣了一下。 “咦?” “怎么了?”殷候怕他站不稳掉下去,给他往回拽了拽。 小四子忽然皱了个眉头,“小良子为什么在那里啊?还顶了一个鸡窝。” “啊……阿嚏。”那来捣乱的黑衣外族少年,突然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头,回头看走到切近的刘熙等人。 展昭和白玉堂此时也琢磨出来了——会觉得此人眼熟,是因为除去头发和年岁,这年轻人,和小良子在外貌上长得有六七分相似! 小四子站得远,又是从上往下看,总觉得这人不是小良子么?个头稍微高一点?一看到箫良,他自然着急,蹦跶着问,“为什么小良子在那里?” 展昭低声问白玉堂,“人有相似吧?毕竟,小良子整个族都被辽人灭了,应该不会还有什么亲戚?” “也许。”白玉堂示意——再瞧瞧。 这时,刘熙身后一个二十多岁,面皮黝黑的男子嚷嚷了一声,“哪里来的野狗,敢来我爹的金盆洗手仪式捣乱!” 那少年冷冷一笑,没做声。 “问你话呢!”他身后一个看起来十分刁蛮的丫头说了一声,“哑巴还是听不懂人话?果然,蛮子就是蛮子。” 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姑娘,撇嘴,“啧……我总听人说中原的姑娘漂亮又温柔,现在一看,前平后平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不说,脾气还都不好。” 那女子长得的确也并不漂亮,看样貌,应该是刘熙的女儿。刘熙五大三粗的,那姑娘身材平板,的确没太多女人味。 不过哪个女子也不爱听这个,更何况是当着那么多人。 “臭小子,本小姐撕烂了你的嘴!”说完,既要提刀过去,却被刘熙轻轻一摆手挡住。 刘熙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少年,“小兄弟,你是何人?为何来我的金盆洗手仪式捣乱?“少年双手一抱胳膊,“我和师父只是路过,看到很多江湖人聚集在这里,又有擂台,所以来比划比划。” 展昭问身边看热闹的人,“也对,金盆洗手仪式,干嘛还摆一个擂台?” “唉,镖局这种地方,人来人走很频繁的。”那围观的自己似乎也是个镖师,“新的镖师来了,怎么安排职位啊?打一架再说,多厉害就多拿钱,不厉害就少拿钱呗。这擂台一直在这里,刚才大家来早了,等刘总镖头开始仪式之前,就上台切磋切磋。没想来突然来了个外族少年和一个大和尚,可能以为这里比武呢,就上去打了起来。一对多不说,还打伤了人。” 展昭皱眉,“刚才那个飞出去的男人,是这少年做的?” “哦,那人倒不是他打死的,是他。”说着,伸手一指不远处。 展昭和白玉堂这才注意到,那里还站着一个人,因为没站着,所以不太显眼。 只见那是个穿着黑色僧袍的大和尚,脖颈里围着一大圈佛珠。那珠子血红血红,一个珠子的个头跟人拳头差不多,挂着也不嫌累。 展昭一见这大和尚就是一皱眉,问白玉堂,“会不会是……” 白玉堂点头,“血弥陀布嶒。” 展昭惊讶不已——这就是传说中那个天山派的叛徒,臭名昭著的血弥陀布嶒啊?难怪他找天山派的麻烦了,刘熙镖头门下大多是天山派的俗家弟子。 展昭下意识地转眼看了看白玉堂,见他脸色不善起来。 原本,白玉堂铁定不会管这档子闲事,有人找天山派麻烦,他看热闹还来不及呢,不过这血弥陀,跟他还是有些恩怨的。 这布嶒是个作恶多端的凶僧。说到他的残忍邪恶实在是人神共愤,所犯罪行罄竹难书,但是他的出身门派,却是正大光明的天山派,而且……和白玉堂还是同门! 天尊这辈子没收过什么徒弟,最有名的自然就是白玉堂。然而,有一个徒弟,是天尊自己从来不提起,江湖人也很少知道的,那就是眼前这个血弥陀——布嶒。 布嶒原先是个跑船的,生性狡猾野心极重。当年他因为功夫不好,觊觎天山派的武功,所以费尽心机进入天山派。因为他天分过人聪明绝顶,所以天尊还看他挺顺眼的,指点了他几下。天尊和殷候不同,是个糊涂的性子,又怕麻烦,所以没怎么详细地调查布嶒的底细,只是听天山派几个掌门都推荐他,说他是可塑之才,于是就教了他些功夫。 然而布嶒野心膨胀,天尊安排他一年才能练好的功夫,他偏要一个月就练完,且偷偷练习天山派已经禁止练习的邪功,以至于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天尊救了他之后,废去他邪功,让他收心养性。他怀恨在心,趁天尊外出的时候,血洗百花谷,杀了几个平日伺候天尊的小道士,偷走了藏经阁中的武功秘籍,隐遁江湖继续练习邪功。 天尊后来要抓他清理门户,这布嶒隐遁空门暂避风头,并对外放出布嶒已经走火入魔死于非命的消息。天尊以为他死了,于是没再寻找。后来布嶒的功夫是越练越好,终于重出江湖,大开杀戒,得了血弥陀这个名号。 血弥陀作恶之时,白玉堂和展昭还没出生呢,天尊当年忙于与殷候一起铲除血魔,故没空收拾他。等一切办妥,天尊追击血弥陀,将他打成重伤。血弥陀装死逃过一劫,最后隐遁西域,据说这伤一治就是几十年。后来江湖上再没怎么听过他名字了,据说只在西域出没。但是他恨天尊,那是肯定的。 天尊后来年纪大了,不太喜欢过问江湖事,只是他交代过白玉堂,若是以后遇到那血弥陀,就将他就地正法,为天山派清理门户,也为天下除一大害。 展昭的江湖见闻比大多数江湖后辈都多。尤其是关于天尊的事情,天魔宫那群老头老太太没事就跟他八卦。他连天尊年轻那会儿有几个红颜知己都清清楚楚,恐怕比白玉堂知道的都多,因此对血弥陀也有些耳闻。论辈分的话,这还是白玉堂被逐出师门的师兄呢! 只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里头,除了展昭白玉堂,没人认识这血弥陀。当然了,远处还有一个人认识的…… 殷候站在栏杆前,看了一眼,就跟小四子说,“那不是你家的那个小良子,年岁看起来不一样。” “那是小良子的亲戚么?”小四子仰着脸,“因为长的好像好像!” “有很像么?”白福在一旁纳闷,“我看着五官样貌有个六七分接近,不过人有相似么。” “不对哦!”小四子啧啧两声摇头,“你要看骨头不要看肉!” 白福傻眼,“那要怎么看?” 小四子一脸认真,“知道九九干嘛要收小良子当徒弟么?因为小良子身材好,适合练武功。有很多东西,如果爹娘有,子女就一定也有的。比如说小良子的下巴,你看这个人的下巴,还有腿的样子,还有笑的时候的习惯动作!” 殷候微微皱眉,“的确……莫不是失散多年的兄弟之类?” “有可能哦,小良子是外族的,这个人也是。”小四子说着,兴奋起来,“会不会是小良子的哥哥?那小良子要开心死了呀!” “希望不是吧。”殷候却是皱眉,视线落到了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正打坐的血弥陀身上,“如果是,那可算是误入歧途了。” 众人继续看台上。 刘熙问话,那年轻人伸手一指身背后的大和尚,“我师父是来找中原武林的天山派报仇的,听说你们这里都是天山派弟子?” 刘熙脸色一沉,望向血弥陀,“大师,出家人怎么妄开杀戒?” “呵呵。”布嶒冷笑了一声,“我听说,天尊已经老糊涂了,看来真是不假。” 展昭瞄白玉堂,就见他眼皮子跳了一下,伸手轻轻一按他,“玉堂,忍一忍,还不到时候!”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往下压了压,心说你个秃驴,让你把话说完,再宰了你清理门户! “放肆,天尊是你评论的么?!”沈玉清还是不改刁蛮性格,上前一步指着他,“你是什么人?” 布嶒微微眯起双眼,凶光露出,“要你们命的人。” “好大的口气。”沈玉清说着,一把抽出宝剑就要上前。 不料,那黑衣少年一挡她剑,嬉皮笑脸说,“一边呆着去,你个丫头才几斤几两的能耐,找大人出来,别脏了我师父的手。” “混蛋!”沈玉清一剑就对着那少年劈下来。 少年纵身一跃躲开了,踩了她拿剑的手一下……嗖一声躲到了那沈玉清身后。 展昭一挑眉,问白玉堂,“如影随形啊?” 白玉堂微微摇头,“不够纯正。” 沈玉清叫他吓了一跳,还没明白过来,让人在屁股上踹了一脚,踹回了沈伯清身边。 少年抱着胳膊吊儿郎当,“我师父可是高手,你们也不打量打量,别以为人多就行,得高手出马!” 展昭微微皱眉,狐疑地看着那少年,低声问白玉堂,“他是不是暗示,一个个单打独斗是打不过血弥陀的,要群殴才行。还有,最好去找几个高手帮忙?” 白玉堂也点头,“我听着也觉得他似乎胳膊肘往外拐呢,刚才血弥陀内劲都运上来了,若不是他将沈玉清踢走,那姑娘可能已经没命了。” “哎呀,敢情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展昭啧啧两声。 黑衣少年退到那大和尚身边,“师父啊,这里都是乌合之众,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大和尚忽然冷着脸色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为师办事,不用你教,一会儿,为师教你天山派的葬心刀,你要好好地学!” 少年眉头微微一皱,眼中似乎闪过些担心,抬头看众人,那眼神——像是在催人,赶紧跑啊! 大和尚说完话,站了起来,从袖中抽出一把黑色的大刀来,刀头是打卷的,样子有些古怪。 “葬心刀是什么?”展昭好奇地问白玉堂。 “葬心刀是天山派禁止的武功之一。”白玉堂低声道,“葬心刀也叫百人斩杀阵,相当凶残的刀法。因为太过凶残,使刀之人需心术不正,正常人若是想学,就要先把自己那颗心给埋了,变得冷酷嗜血,才能学会。” 展昭皱眉,“这大和尚想通过杀人来教那少年功夫?” 此时,刘熙踏上了一步,他手中持着一把金刀,“你怎么会使用葬心刀?莫非,你便是那失踪了几十年的凶僧,血弥陀布嶒?” 布嶒哈哈大笑,“看来你也不是全无监视,这样也好,能让你死得明白!”说完,一招手,“我徒弟说的没错,一个两个不够看,一起上吧!我会留一个活口,去告诉天尊那老不死的,我会杀光他天山派所有弟子,让他天山派,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在场群雄一片哗然,这可是近年来,平静的武林第一次出大事了。 远处,殷候耳力极佳,再说大和尚喊得也响,他听得真切,哈哈大笑起来。 小四子仰着脸,什么状况?他现在只担心那位疑似箫良亲戚的大哥会不会有事情。 场中不少天山派的人,但却都是俗家弟子,说是武林群雄,但刘熙自己身份有限,能请来的好友功夫也都只能说一般。布嶒内力深厚功夫奇高,众人有目共睹,江湖人虽然是喊打喊杀,却是没什么人敢这个时候上前挑战。 一时间,场面倒是人多这边落了下风。 “你个妖僧,口出狂言。” 这时候,沈伯清走上了一步,抽刀似乎是要对阵血弥陀。 展昭抱着胳膊看热闹,边跟白玉堂说,“沈伯清功夫应该不错,不过跟血弥陀比起来么……” 白玉堂点头不语,似乎是在琢磨什么时候出手相救比较好。 血弥陀看看沈伯清,笑了,“那就先从你开始。”说着,举刀就要近前,同时他周身杀气流露,强劲的内力让展昭等也吃了一惊。 展昭刚才还玩笑心思,但如今一看事情不妙!这功夫不是说笑的,紧张起来,“玉堂,有把握么?” 白玉堂很老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展昭睁大眼睛。 “不过也不能让他当着我的面杀天山派的人是不是。”白玉堂指指外边,“已经死了一个了。” “要不然我帮你?”展昭自告奋勇,白玉堂扶额,“我要是帮你抓天魔宫的叛徒,殷候会怎么样?” 展昭一咧嘴——那外公非骂他不中用不可,天尊当然也不会让死对头的徒弟帮忙清理门户。 “放心吧猫儿。”白玉堂轻轻一拍展昭的肩膀,“我能应付的。” “在下沈伯清……”沈伯清见大和尚要迎战,先自我介绍一下,可布嶒却是摆手,“不必了,反正也是具尸体。” 沈伯清脸色就是一寒,他心高气傲,也不是好相与的,听大和尚口出狂言,抽刀一点头,“那接招吧!”说完,举刀就刺。 说起来,沈伯清功夫的确是还不错的,雪弥勒也是微微吃惊,天山派的后生不错啊……只可惜,毕竟道行浅,也只是个俗家弟子。十来招下来,沈伯清已经处于劣势,而且明显的,这布嶒没下真功夫。 沈伯清暗暗吃力,今日莫不是要命丧于此? 同时,只见大和尚凶眉微微一扬,正要下杀手,却听那黑衣少年喊了一嗓子,“啊!师父!” 大和尚一愣,退了一步,看他,“什么?” “不是……我问你哪招是葬心剑啊?”少年好奇,“我好学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只见沈伯清喘嘘了两口,擦一把冷汗……被这少年救下一命。 大和尚寒着脸色看少年,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给我老实点。” 少年一脸无辜,“那我不知道么。” 布嶒警告般看了那少年一眼,回头,“谁是下一个?” “我来!”沈玉清见她大哥吃亏,就要帮忙,被沈伯清一把抓住。 此时,有不少江湖人已经偷偷溜走了,刘熙拿着金刀,“妖僧,我来与你对招!” 刘熙与那妖僧对战,但是明显的心有余力不足,他功夫还不如沈伯清呢。 展昭小声对白玉堂说,“呐,玉堂,不是我说你们天山派。你看天魔宫,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天山派除了天尊和你还有几个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的老道士,其他的都弱爆了!” 白玉堂望天,不过展昭说得还真不错,的确都好弱,天尊收徒弟方面真应该好好反省反省。 “殷殷。”小四子虽然不太懂,都知道那大和尚好凶哦,会不会出事情,就拉着殷候的胳膊,“怎么办呀?” 殷候无所谓地一笑,“不用担心,那和尚功夫是邪性了些,不过……白玉堂应该可以收拾他。” 此时,台上,刘熙已经快不行了。 展昭注意到,那少年比其他人还着急呢,就有些纳闷,他的心地看起来很善良,怎么会认了血弥陀做师父,该不会是被强迫的…… 血弥陀一刀,对着刘熙的要害砍过去,刘熙堪堪躲开,眼看第二刀避无可避,就知道今天是吾命休矣。 就在他等死那一刻,少年在后头嚷嚷,“师父小心!” 大和尚一个愣神,被刘熙趁机逃脱了,布嶒一皱眉,回头看少年。 “呃,我好像看错……” 他话没说完,大和尚突然一闪身,到他身边一手掐住他脖子举到半空,“臭小子,若不是看你天赋异禀,我才不会收你在身边,三番四次与我作对,今日先杀了你!” “你才是杀人不眨眼的臭和尚,老子要不是看你功夫好,也不跟着你!”少年手抓脚蹬,十分凶悍。 众江湖人面面相觑——这算是内讧? 展昭皱眉,“血弥陀看来走火入魔一直没好,你看他双眼血丝布满,性情这样暴躁!” “他急于求成,以至于邪功附体,天山派是纯寒的内力,他却是用纯阳练法,寒气聚集体内无法散出,身体调动周身血脉剧烈走动以驱寒,从而导致血气攻心血气冲脑,越是运功,就越是愤怒暴躁!”白玉堂说完,一闪身。 展昭赶紧跟上去,虽说白玉堂不让他出手,但毕竟是他家美眷!一旦待会儿出点什么差错,他可不能干看着白玉堂遇险。大不了被天尊数落两句,反正都是自己人。 殷候看得清楚,撇嘴,“唉,儿大不中留!” 小四子捧着腮帮子叫,“呀!那个小良子的亲戚有危险!” 殷候伸手一提他后脖领子,“这里瞧不真切,咱们去屋顶看。” 小良子眯起眼睛看他,“你是怕喵喵有危险吧?” 殷候眼皮子一颤,伸手搓小四子的胖脸,“你个包子啊,该聪明的时候还真不笨!” “我今日就杀了你这小畜生。”血弥陀将那少年往地上一丢。 少年被摔得头昏眼花,就看到血弥陀血红一双眼睛,举刀砍杀下来。他猛地一闭眼等死,却没被刀砍中,而是感觉后脖领子被人提了一把,自己好像腾空了。 血弥陀一刀下去,少年却忽然消失不见了,他也是一愣。 江湖人瞬间安静。 刘熙刚才承蒙那少年救了一命,十分担心他生死,但无奈打不过血弥陀,救他就表示自己也要死……犹豫间,奇迹竟然出现。 最好奇的是那少年,再睁开眼睛,自己似乎被人提着,还没明白过来,屁股着地,又被人丢到了地上。 揉着屁股抬眼,就看到身边一片雪白。 少年惊讶地看着银丝滚边的高档白纱,再仰起脸,自言自语了一句,“神仙……” 他话说完,感觉后脖颈被人戳了戳,猛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年轻男子蹲在他身旁。 少年一脑门汗——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跟猫一样走路没有声音? 此人一张笑脸温和友善,看得人心里头踏实。少年不禁感慨,这人真好看啊…… 他眼前的自然是展昭。 展昭凑近了仔细看,发现和箫良真的很像,就笑眯眯问他,“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了愣,开口,“我叫箫瑞。” “你也姓箫啊!”展昭惊喜,“你认识一个叫箫良的人不,比你小几岁的。” 少年忽然一皱眉,扭脸,“不认识!” 展昭眨眨眼——唔?看来是认识啊。 拍拍屁股,箫瑞站了起来,仔细看刚才救了自己那个白衣人,也就是白玉堂。 展昭拽住他衣领子往后拉了拉,“要学正宗天山派武功,就看这边这个,那边那个是次货。” 在场江湖人和血弥陀全都惊讶地看着白玉堂,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武功造诣。 沈伯清和沈玉清眼尖,知道来了救星了。 刘熙对白玉堂拱了拱手,“阁下是……” 沈伯清赶紧跟他说,“刘师叔,这是太师叔祖。” 刘熙晃了晃神,心说这谁啊,那么高辈分,莫非是天尊?不对啊,天尊一百多岁了,再显年轻也不能这模样吧?且听说天尊一头白发。 “是锦毛鼠白玉堂。”沈伯清小声提醒。 刘熙恍然大悟,惊喜交加,“原来是太……” 白玉堂一摆手,没看他俩人,只是沉声问,“那少年舍命就你们,你们为何不舍命救他?” 两人一愣,也都有些挂不住。 白玉堂冷笑,“果然,什么天下第一门派,都是些囊膪。” 天山派众人立马哭丧了脸,都说白玉堂性情古怪,果然名不虚传。 刘熙刚想争辩几句,就见一旁展昭对他摆手,示意他别打岔。 刘熙一眼认出了展昭手中那把黑色古剑,心中一顿——展昭! 江湖人窃窃私语,没想到引来了这两人。 而此时,血弥陀却是高声笑了起来,笑中含着内劲,这里不少人内功不济,很多都受不了晕倒了。 屋顶上,殷候捂着小四子的耳朵。 下边,展昭捂住箫瑞的耳朵。箫瑞还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挣扎了两下。展昭微微皱眉——这少年,似乎和之前不同,听到“箫良“的名字后,箫瑞就显得很别扭。 血弥陀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玉堂,“哦?这一身白,真他娘的刺眼啊!和那个老鬼一样的喜好。” 白玉堂背着手也打量他,“关节肿胀双臂弯曲,内力膨胀血脉不通,你偷练到七重内力,已经再也无法往上练了吧。” “哈哈哈!”血弥陀仰天长啸,“果然果然……原来是小师弟!” 白玉堂眼皮子微微一挑,真刺耳。 “怎么样?”血弥陀轻浮地一撇嘴,“天尊那老不死的还活着么?” 白玉堂寒了脸色,“你没资格提起他。” “嚯。”布嶒一笑,“看来,他跟你说起过我,怎样?他是怎么吩咐你的?是叫一声师兄,还是破口大骂?” 白玉堂淡淡,“杀无赦。” 血弥陀脸色一寒,“找死……” 白玉堂点头,“的确,你是在找死。” 第247章 九重天 血弥陀布嶒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上了白玉堂。 他没见过白玉堂,但是听说过天尊收了个关门弟子,而且还是从小就收在身边,今年刚刚二十多岁。 血弥陀刚开始觉得可笑,天尊莫不是老糊涂了么,竟然收了个那么小的徒弟。但是后来总听人说起锦毛鼠白玉堂,听得他耳朵都长出茧子来了,听说是武学奇才,如今已经名满天下。 一开始,他只看到个白色的身影,血弥陀还真是愣了个神,以为天尊驾到了,气质有几分相似。他虽说有心思给天山派捣乱,但是对天尊还是十分忌惮。在西域眯了那么久,就是想着天尊一百多岁了,会不会已经打不动了?所以他才趁机溜回来。但如果突然就让他跟天尊过招,他还是没什么把握。 一听眼前这个漂亮小伙子就是天尊的关门弟子,血弥陀笑了,笑得特别高兴。 此子样貌气质都与天尊有些相仿,难怪那老不死的那么中意,肯从小教他。也就是说这是他最宠爱的小徒弟,如果杀了他,那他也算对天尊狠狠地报复了一把。 血弥陀心中生出了阴狠念头来,就想在这里手刃白玉堂,再怎么说,白玉堂年纪比自己小着一大截,内力再怎么练也不可能赶上自己。不过这白玉堂竟然没被自己的杀气震慑住,还能口出狂言,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血弥陀也不是个傻子,天尊会收他做徒弟一定有理由,因此决定小心应对。 屋顶上,小四子捧着腮帮子和殷候一起蹲着,问他,“殷殷,白白能打赢那个凶和尚么?” “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天尊一犹豫,小四子就一惊,“不过什么?” 殷候回头瞧瞧小四子,“要小心那秃驴耍阴招,比如说天山派有一种内功十分邪门,叫九重天。” 殷候说这话的时候,用了些内力,声音往外送,下边内力平平的江湖人很多都没听着,但是展昭白玉堂却是听见了,同样的……血弥陀也听着了。 血弥陀一皱眉,往台下看……心说哪儿来的高手? 白玉堂和展昭却是知道,殷候应该是在给白玉堂提醒,小心血弥陀使阴招。 殷候这一句话,可不是多此一举,血弥陀双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就是因为被说中了心思,打乱计划。 展昭原先也听过“九重天”一说,据说是一种邪气的内力。通常人如果内劲调戏一周,那么是一周天。内力深厚的高手,可在对战之时将内劲翻倍,也就是达到一重天。通常一重天可以维持的时间还是比较久的,也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人可以负荷。 然而如果内息紊乱,也就是常说的走火入魔了,那么内劲就会疯狂增长。通常导致走火入魔的原因,大多是人的身体没法承受过于强大的内力,从而失控。 天山派“九重天”的内家功夫,是数百年前,一位高人所创,练习这种内劲,就是让人在短时间内,处于一种走火入魔的境地,提升内力,用来偷袭对手。 高手过招,插招换式接掌互博内力是最平常的事情,如果两方原本内力差不多,有一方突然袭击的时候内力提升了数倍,则接招那一方很有可能会受重伤,也等同于被暗算。 九重天虽说有“九”重,但从来没人提升到这个高度过,通常能练到个三四层就已经够致命的了。血弥陀刚才的确动了歪念,想与白玉堂过招的时候偷偷使出九重天,让他受极重的内伤,从而偷袭得手。 而殷候一句话,将血弥陀的得意算盘给打乱了。 九重天最大的功效是偷袭,如果对方有了准备不接招,那就等于全无作用。而且耗费巨大的内力是有后果的,如果九重天没有效果,那么将会折损自己的内力。多试几次,甚至可能导致内力反噬,到头来真的走火入魔而死。 “何人在暗中作怪?”血弥陀望向四周。 然而周围江湖人士有很多甚至都没听到有人说话,也有些不解。 展昭冷冷一笑,“大和尚,缺德事干多了,终于碰着背后灵了么?” 血弥陀眼色一寒,下意识地望向白玉堂身后的展昭,也是暗暗吃惊……有一个气度不凡的年轻后辈。 看这两人,他也不仅感慨,果真后生可畏。不过所谓的出头椽子先烂,与其等青出于蓝胜于蓝,还不如,在他们没冒头的时候就狠狠抹杀! 血弥陀想到这里,抬手举起他那把怪刀,劈头盖脸就对着白玉堂砍了过去。 他用的是天山派的功夫,但招式却是分外的别扭。白玉堂并未抽刀,只是跟他周旋。展昭怎么看怎么别扭,血弥陀的功夫哪里有问题呢?怎么看起来那么奇怪? “眼睛花掉了!”小四子也觉得别扭,伸手揉眼睛。殷候暗暗皱眉,这不是因为招式或者左右手,而是因为血弥陀的刀! 这把刀的刀头是打转的,因此和刀身不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看得久了,容易让人眼花,更何况跟人交战。 另外……还有白玉堂的轻功。 擂台下不少人看的眼花缭乱的,这白玉堂好似就只有一个白影子,左摇右晃根本抓不住他在哪儿。 薛瑞也看得有些昏了头的感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厉害吧?”展昭拍了拍他肩膀,同时明白了,他看着别扭不是因为血弥陀,而是因为白玉堂今天反着转,用如影随形的时候偏向右边。展昭多机灵啊,又和某人心有灵犀,一眼看出来——白玉堂是有准备的! “嗯!轻功是不错啦。”箫瑞点头,看展昭“不过再厉害也是逃来逃去……” “去!”展昭抬手拍他脑瓜,“小孩子没见识!” 箫瑞扁了扁嘴,回头继续看。 白玉堂让了血弥陀十来招之后,血弥陀跳出圈外,一指他,“小子,不敢还手还是没还手之力?要我让你?” 白玉堂淡淡一笑,“三招。” “什么?” “三招,送你上路。” 血弥陀吃惊,同时,就听到一阵龙吟般的呼啸声,刀光闪现。 群雄也是一惊。 用刀的人,出刀占了五分,出刀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一个刀客的程度。白玉堂天下第一刀果然不是盖的,这刀出得漂亮,也出得难。 小四子突然捂着心口,“呼”一声。 殷候刚才还吃惊,几天没见,白玉堂小子功夫又见长,见小四子好似晃悠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住,“怎么了?叫内劲震伤了?” “唔?”小四子不解地看他。 殷候指指心口,“你干嘛捂着心口?痛啊?” “不是。”小四子十分认真地说,“每次喵喵、白白、还有九九抽出刀的时候,我这里就‘嘭’一下的!” 殷候愣了愣,“嘭……一下?” 小四子深吸一口气,“嗯嗯!小良子说,高手就因为这一下。” 殷候哭笑不得,赵普每天估计都挺乐的,家里养个小呆瓜。回头继续看,心中有些疑虑——白玉堂这海口夸得可不小,若说他能拿下血弥陀,这点自己相信。可如果说三招就能解决了……他可有些不信了。殷候自己都没把握三招之内就解决了血弥陀这只老奸巨猾又阴险狠毒的狐狸,白玉堂要怎么做呢? 白玉堂抽刀出鞘后,横扫一刀,刀风极盛。血弥陀就见寒光划过眼前,暗暗惊奇——这小子年纪轻轻,好强劲的内力。 而同时,血弥陀也是一皱眉。白玉堂这一刀是横着出的,也就是说他只能竖着挡。关键他的刀,刀头是卷的,刀身却是直的,前重后轻,竖着砍东西是优势,但竖着挡东西却是最大的劣势。刚才晃了十招,白玉堂竟然已经发现了他最大的弱点,惊人的观察力。 通常,刀客都只会竖着出刀,横着出刀是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而且白玉堂是左手…… 血弥陀就奇怪了,他是左撇子?刚才明明都是右手拿刀! “刚才一直右手的啊!”箫瑞不解地问展昭,“他是左撇子?” 展昭微微一笑,箫瑞这小孩儿悟性不错,竟然还会注意白玉堂擅用那只手……不过,所谓的左撇子右撇子,对白玉堂来说根本没有意义,他从来两只手都能用,完全部分强弱,也没有任何用手方面的习惯。 血弥陀显然也是不太适应,因为白玉堂现在的招式,跟刚才是反的。 “呵!”殷候一拍脑袋,“果然跟天尊一样,双手都能用!” 小四子仰起脸,不太明白,“谁不是双手都能用啊?” “那你左手拿筷子不?”殷候笑着问他。 “这倒是没有。”小四子抓抓头。 “天尊那个老怪物,身子左半边和右半边能分开使。”殷候冷笑了一声,“白玉堂小子这天分,难怪天尊死盯着他不放,看来老秃驴要吃亏了。” 展昭从刚才就看出了白玉堂的心思,因此并不奇怪。 这世上的武功,分特别的和普通的。普通的就是什么人都能练,练得好的厉害些,练得差的就弱些。但是再好,再厉害,也是在普通的范围内。 而特别的武功,就是要特别的人才能练的,这就叫绝技。同理,世间绝学,就只有最特别,甚至是可能只有那么一两个人才能练,这要看什么?自然是天分。 展昭能练燕子飞,那是万中取一的人选,天分是他的骨头轻,身体协调,换句话说就是身材特别好。而白玉堂能练如影随形,除了他身手敏捷之外,是因为他聪明,因为他左右都能用! 殷候和天尊是当世公认的两大武学奇才,殷候是完全靠本能、上天赐予他的是一副天下无双的练武的身体。论这方面,天尊其实不如他……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岁数,天尊的头发都白了,而殷候的头发却是全黑的。两人精力相同内力相当,但身体素质不同。而能让天尊到达世人无法超越的高度,是因为他特殊的智慧。 这个道理,也同样延伸到了展昭和白玉堂的身上。展昭学东西非常快,一眼就能学会。其实展昭自己最清楚,这不是他记住了招式,而是身体记住的,什么动作他都能做出来,甚至连穴位都可以移动,他的身体通常比他的脑袋更快记住武功路数,往往他想通的时候,已经会了,没想通的,也会了。 当年,展昭十多岁学会移穴的时候,他娘就曾经感叹,说你外公的衣钵可算有了传人了。而白玉堂学一遍就会,是因为他聪明,记性好。 但是,展昭和白玉堂不止继承了天尊和殷候的天分,同时也弥补了两人的不足。比方说,白玉堂的身体素质绝对比天尊年轻那会儿好。而展昭……用殷兰慈的话说,有一半像展天行,比殷候年轻那会儿可精明多了。 这也是两人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缘故。占尽天地灵气的结果,就是如今年纪轻轻已从江湖中脱颖而出,笑傲群雄。当然了,这两人是天才,赵普是放养所得的鬼才。总之英雄人物都喜欢扎堆出现,可能跟月圆月缺有关系?江山代有人才出,却是每过一甲子,井喷地来那么一波,然后沉寂几十年,再来一大波。殷候天尊他们杀了血魔之后,已经过了一甲子,如今的天下,的确也是风起云涌,各路英雄豪杰汇聚,当然了……有好的,就有坏的。 白玉堂那横出一刀的风华,可是看傻了在场天山派的一众俗家弟子。 血弥陀完全没办法,只能在竖刀接下那一刀时,落了下风,而最可气的还不是这一刀,而是白玉堂在两刀相接发出一声清凉脆响时,不紧不慢来了句,“就凭这块废铁?” 话音一落,血弥陀猛地一低头……原本应该被挡住的一刀从他头顶横扫过去了。 “当”一声,他那把怪刀的刀头飞了出去,甩到半空后,打着滚就落了下来,砸入了地面,如同一枚钢钉一般,旋进了擂台的木地板里。 众人张了张嘴……好快的刀! 血弥陀却是发现自己的刀上有一层水汽,暗暗心惊——白玉堂的刀是宝刀不错,但自己的也不是真的就是“废铁”!要用宝刀削宝刀,那是一定会彼此折损的,而且这世上真的有刀那么快么?可一看这水汽,血弥陀明白了。 原来白玉堂刚才出刀的一瞬间,运纯寒又纯厚的独门内力,制造了一层冰霜在刀刃上。他宝刀的刀刃本来就很锋利,因此冰刀乃是薄薄一层。在挥刀的过程当中,被刀刃斩开的上下两风,在瞬间将冰打磨成了薄如蚕翼的一片。借着内劲以及原本刀的刀锋,这一层超薄的冰刀就将血弥陀的宝刀刀头给砍了下来。 同时,冰还保护了白玉堂自己的刀,免受任何折损。 血弥陀咬牙切齿,这一刀里头,不经意的一个洞子里,到底要带出多少的心思,每过一招,就会让他觉得对方怎么就那么聪明,相反自己却蠢得和驴一样。这种感觉又回来了,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天尊那一层白衣,永远,自己只能看他的背影,无法超越! “这就是跟天尊过招的感觉。”殷候淡淡摇了摇头,“死老鬼,一万个心眼。” 小四子仰起脸,“尊尊不是缺心眼的么?” 殷候“噗”了一声,“大多数时候,因为心眼都用在功夫上了。” “哦!”小四子点点头,“难怪白白平时呆……”话没说完,嘴巴叫殷候捂住,“小心他打喷嚏分神!” 小四子赶紧闭嘴。 展昭抱着胳膊撇嘴,自己和白玉堂打过那么多架,幸亏够精明脑子还不笨,没被他忽悠到,但是这耗子打架的时候的确是精明的没话说。 箫瑞是完全没看明白出了什么事,只是本能地被白玉堂那一刀吸引了,竟然有人能一刀砍断血弥陀的刀头,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血弥陀见白玉堂反手一刀似乎是要砍过来,知道不能硬接,撤后一步,不料眼前一晃……白玉堂没了! 他暗道一声不好!因为刚才白玉堂用如影随形跟他试那十招的时候,都是用的右手,也都是习惯地往右边转。高手过招,就跟高手下棋似的,很快就会适应对方的棋路。刚才白玉堂的习惯动作是假的,但血弥陀却是当真的给他记下来了。一时间无法适应,但他很快感觉后脑勺寒风扫过,知道白玉堂已经绕到了身后,这个时候的寒风——是刀! 为了避免脑袋被砍掉,血弥陀本能地抬手一举刀,挡在了耳侧。 却听到“当”一声。 血弥陀知道不好!刚才白玉堂的刀能砍掉他的刀头,这一刀自然也能砍掉他的刀身。果然!他顺势一偏头,躲过了脖颈却没躲过耳朵。 “嗖”一声,血弥陀只觉得耳朵冰凉,随后脖颈就有热乎乎的东西溜进来,“啪嗒”一声,眼前一只耳朵落地。 江湖人都一闭眼,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只知道血弥陀的刀断了,耳朵也掉了一只,血流满面。 小四子想看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殷候把他眼睛遮住了。 小四子蹦跶,“呀!没看见没看见,殷殷放手啦!” 同样蹦跶的还有被展昭捂住了眼睛的箫瑞,“哎呀,放手放手,老子没看到关键那刀!” 血弥陀一脸血,再看手里,只剩下刀把,刀身落到了地上,变成了一截废钢。他怒火上涌却也知道命数已尽,只要白玉堂对着自己再一刀,那命就交代了!想不到他练了这半世的功夫,被天尊打伤后治疗了半世,好不容易出山,还没报仇就被天尊的徒弟打死了,不甘心,不甘心啊! 可在他仰脖子准备等死的时候,却听到收刀入鞘的声音。 白玉堂双脚落地一收刀,依旧是说得云淡风轻,“你不配死在我的刀下。” 血弥怒火攻心,此时连展昭和殷候也都是一愣——白玉堂不是应该清理门户的么?怎么不动手? 小四子奋力将殷候的手指头掰开一点点缝隙,往外看,刚才的大和尚现在满脸血,小四子感慨——真的变成血弥陀了哦! “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血弥陀突然一跃而起。 台下众人同时抬手挡脸,因为内力太深厚,散发出来,风中都跟有刀似的。 “那就让你死在我的掌下!”血弥陀瞅准机会,恶从心起,运足内力后,使出九重天,将内力翻到他所悟到的极限——六重。 血弥陀将内力翻了六倍一掌拍向白玉堂。 殷候一惊,却见白玉堂忽然转脸看血弥陀,嘴角挑起,似是在笑。 血弥陀本也以为白玉堂学天尊,一天到晚假清高,好像就自己天之骄子别人都是满地爬的虫子,于是想跟他同归于尽,正好偷袭得手! 可白玉堂脸上的神情,似乎等的就是这一招。 血弥陀一掌拍出却是满脑袋疑问,白玉堂想干什么?他不可能接这一掌。这一掌有他六倍高的内力,一旦接掌,白玉堂不是死就是筋脉尽断武功全失。 正疑惑之际,就见白玉堂侧身抬掌,似乎要单手接他一掌。 血弥陀心花怒放,心说,天尊啊天尊,你收了个天分极高却是极蠢、极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徒弟!竟然单手接他的九重天?看来,今天白玉堂是注定要死在他手上! “嘭”一声巨响,双掌相接,众人就感觉一股强劲内力外泄,狂风一阵四外散开。不少人都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院中飞沙走石,扬尘满天。 箫瑞只觉得自己要往外飞,但是后边展昭挡着他,纹丝不动。仰起脸看,只见展昭好看的双眼直视前方,嘴角翘起,带着微笑,自信满满的微笑。 屋顶上,小四子被天尊提着衣服领子,飞在半空中,只觉得自己飘啊飘啊,挺有趣的。 天尊黑发随风而动,摇头大笑,“死老鬼,你这辈子收了那么多饭桶,总算让你找到个天之骄子,人中龙凤!” 等尘埃落定,人仰马翻的江湖人都从地上爬起来。小四子也不飞了,被殷候放回屋顶上。那头的箫瑞双腿不自觉地发抖,不是因为吓得腿软,而是内劲直接撞击地面后,传递了一部分给他,他内力不够,脚被震麻了,根本站不起来。同样在台上的刘熙等人也都是觉得双脚微麻。只有展昭无所谓地站在那里,帮忙扶着箫瑞。 众人再抬头看台上。 只见擂台都裂开了,木板因为挤压,被撞得变了形。 擂台上,一身白衣站立原地,白玉堂根本就没动,白色的衣襟和黑色的长发轻轻有些扬动,不是因为风……此时无风,是因为渐渐收拢的内力。 不远处,血弥陀倒在地上,除了脸侧有鲜血,此时,他的眼睛和鼻孔都在往外流血,“哇”一声张开嘴,大口的鲜血吐出来。 血弥陀圆睁着突爆的双目,盯着白玉堂,不相信一般,颤颤巍巍伸出手想指白玉堂。却发现自己的手从虎口开始直到胳膊都龟裂开,血正在流出来,五根手指都震断了。 “不可能……”血弥陀摇着头,“不……你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内力,天尊都没……” 话没说完,就见白玉堂抬脚,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他跟前,缓缓蹲下看着他,“我早说过,你不配叫他的名字。” 血弥陀伸手想抓白玉堂雪白的衣襟,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能动了,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地死去,他奋力想再拖延一会儿,因为不甘心,“我不信,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接住那一掌?” 白玉堂摇头轻叹,站起来。 “告诉我!”血弥陀倒在他脚边,满地的鲜血和雪白的靴子形成对比,变得十分刺目。 殷候皱着眉头,“做天尊的徒弟,比做我徒弟惨得多。” 小四子仰起脸,“为什么啊?” “做我徒弟徒弟的话,练得好就是练得好,练不好就是练不好。”殷候无奈一笑,“天尊的徒弟,练得好完全没有理由,练不好也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小四子撅撅嘴,“唔,就是九九常说的,该干嘛的终究会干嘛,不适合干嘛的永远别勉强咩?” 殷候一挑眉,戳他软腮帮,“聪明!” 小四子捧着脸蹭他。 白玉堂看了看地上的血弥陀,问,“你只练到六重天,是不是?” “你……你也练了?你为什么没走火入魔?你练到几重天?什么时候开始练的?”血弥陀最后一点力气都用上了,情绪激动,“不可能的,我练到六重就三十年,然后参了二十年了,再没参透下一重……” 白玉堂摇头,“我没练过。” 血弥陀不信,但练九重天必定走火入魔,白玉堂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我看过九重天的口诀。”白玉堂低声跟他说,“其实,所谓的九重天,和一周天没什么区别,会运功的人都能用,根本不需要学。” “什么?”血弥陀听不明白,同时也难以置信。 “为什么和九重天的内劲接掌会受伤?”白玉堂反问他,“因为硬碰硬,我一重,你六重,一碰当然死。” “那你为什么不死?”血弥陀此时感觉身体除了头脑还有些清明,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但最后一点精气神迫使他无论如何都想搞清楚,白玉堂究竟是怎么破解了他一辈子都没想明白的难题。 “你还真是死脑筋。”白玉堂同样也觉得不可理解,“就跟下棋似的,有进就有退呗。” “退?”血弥陀觉得心中微动。 “我没必要跟你硬碰硬,撤了那一成内力,将你的六成内劲收入筋脉,运功一周天,再加上我那一成还给你,就是七比六,无论你练到几重天,都是我赢一重。” 血弥陀缓缓地张开了嘴,“多一重……” “九州山河,并非天下就九个州,九乃长久无限之意,最大就是无限大。”白玉堂抬手,接住空中飘下来的一块白布。这是原本立在擂台边的刘熙镖局镖旗的一部分,刚才似乎是被内劲扫到了,飞到了半空中,此时才缓缓飘下来。 “所谓九重,就是比对手多一重,内力本无限,这就是天山派内功的精髓,借力打力,更胜一筹。”说完,白玉堂轻轻一扬手,白色的镖旗将血弥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盖上,“安息。” 一片纯白下,血弥陀凶暴的脸上,终于是显出了一丝安详的笑容——原来如此! 一片虚幻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纯白的永远无法追上的身影……曾几何时,那人满不在乎地说过同样的话,“练什么九重天,练不练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 血弥陀此时,才明白了!天尊啊天尊,原来那根本不是在羞辱他这个徒弟天分差,而是在说一个简单的事实。他练了几十年,杀了那么多人,竟然是为了一些根本不需要练的东西! 是他这个做徒弟的一直没弄明白,所谓的天下第一,从来都没有个标准!要做到天下第一,根本不是无限度地扩张自己,而是要记住更胜一筹,仅此而已。 到头来,还是没有胜过那一片纯白,却是可以在一片纯白中,安静地里去,洗去满手鲜血、一身罪孽。 天山之巅,正抚琴的天尊忽然停下了手发呆,轻轻抚摸琴弦。 一旁伺候的小道童拿着茶杯凑过去问,“太师尊,喝茶么?” 天尊轻接过茶杯,摇头轻叹,将茶水洒在了脚边的泥地上,“不如归去。” 小道童歪过头,见天尊似乎有些伤感,顺势打了个稽首,“无上天尊。” 第248章 毒计 血弥陀死了,三招之内毙命于白玉堂的掌下,这一段后来被江湖人传得神乎其神,还给白玉堂招惹来了不小的麻烦,不过这是后话,以后再说。 眼下,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只是傻了眼。 白玉堂确定血弥陀已经死了,就离开了擂台,到展昭身边。 “太师叔祖……”刘熙也不太分得清自己是不是该这么叫,这个辈分对不对,反正他们这些俗家弟子大多都没见过天尊,不过如今一睹白玉堂的风采,也可猜到天尊是什么样的世外高人,一时间,敬佩得跟什么似的,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佩服。 白玉堂看刘熙并不是太顺眼,不过展昭暗暗掐了他一把,于是他也缓和了一些,毕竟这次来是另有目的。 “呃,太师叔……” “不用这样叫。”白玉堂觉得被叫得有些晕,摆手,“我只是天尊的徒弟,不用按照天山派的辈分排。” 刘熙也觉得叫着怪不得劲的,于是点头,“那,白少侠……今日多得白少侠相救。” 白玉堂示意没什么。 刘熙左看右看,越看白玉堂越顺眼,心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看看这白玉堂岁数与自家儿子相当,这人品气度,这武功造诣,简直是云泥之别啊! 展昭瞧着刘熙那样子像是想立马认白玉堂做个干儿子,或者说白玉堂愿意的话,他倒过来认个干爹也行。 “刘总镖头。”展昭打断了刘熙盯着白玉堂意淫,把他家美眷往后拽了拽,上前一步,“不知道能否借几个人手,将血弥陀的尸体送去开封府暂存?” “哦,当然当然。”刘熙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展昭身上,“这位莫不是,展大人?” 展昭一笑,“打扰。” “呃,二位为何会来此?”刘熙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有些不解。 白玉堂看展昭,那意思——想到合理的借口了么? 展昭看了看血弥陀的尸体,顺手将准备溜走的箫瑞拽了回来,提着衣领子放到跟前,“哦,我们追击血弥陀,救这个少年。” “这少年是……”刘熙好奇地看箫瑞。 展昭微笑,“他天分过人,所以被血弥陀强行留在身边教他功夫,刚才口无遮拦,得罪之处,刘总镖头见谅。” “不敢不敢!”刘熙哭丧着脸摇头,羞愧得无地自容,“唉,刚才要不是这位小兄弟仗义相救……爱,总之是惭愧!” 展昭笑了笑,来了个欲擒故纵,“既然如此,不打搅各位办正事,告辞。”说着,就拉着白玉堂要走了。 “唉!”刘熙哪儿肯放两人走啊,赶紧拦住,但也知展昭和白玉堂贵人事忙,应该不会有空在这里参加他的金盆洗手。 “不如,今晚在下在府中设宴,无论如何,请两位赏脸参加。”刘熙盛意相邀。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摆手,跟他客气,“不必客气。” “要的要的!”刘熙说着,上前一步,小声跟白玉堂说,“不瞒白少侠,在下有性命攸关的事情要请白少侠帮忙。” 白玉堂和展昭心中了然,果然刘熙这么早选择金盆洗手,是有原因的! 于是,展昭和白玉堂“勉为其难”答应今晚来赴宴,就带着箫瑞告辞离去。 出了巷子,箫瑞挣扎起来,“唉,你放手。” 展昭朝他看看,“你也算与血弥陀相关,他现在死了,你得跟我回开封府,有话问你。” “我才不去什么府门呢,你们大宋当官的有什么好人,放手!”说完,用力挣扎。 展昭盯着他看,越看越觉得和箫良相似。 箫瑞见挣脱不开,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救命啊!有人拐孩子啊!” 这里是大街,人来人往也不算少,起先路人听到叫声都驻足观看,但一见抓着小孩儿的是展昭,就笑着摇头走了,心说展大人肯定又抓住哪个嘴欠的小贼了。 箫瑞喊了半天,见没人来救自己,恼羞成怒,“你们汉人太缺德了,纵容人犯!” 展昭皱眉,在他脑门敲了一记,“你再胡说八道!” “我就胡说,我……”箫瑞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嚷嚷着给展昭捣蛋。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少年,和箫良长得像,但性子怎么相差那么远呢?箫良稳重,这个跟个猴子似的,亏他年岁还大点。 箫瑞正闹着,就感觉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裳角,扭脸一看,看到个黑乎乎的头顶,心中微微一动——脑袋好圆啊!低头,只见一张白净的小脸蛋仰起来看他,对他笑眯眯。 箫瑞张大了嘴,半晌……咽了口唾沫——好可爱哦! 来人自然是小四子,他急着要见见这个和小良子很像的少年,于是殷候带着他到了展昭身边。 “你手上有伤哦。”小四子指了指箫瑞的胳膊。 箫瑞抬手,只见胳膊上有一处划伤,可能是刚才被飞出来的木片划到了。 “我带你回去包扎一下吧?”小四子问他,“你刚才摔坏了没有啊?我爹爹是大夫,让他给你看看。” “哦……”箫瑞傻呵呵地点了点头,就让小四子牵着袖子拉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好笑——审美方面和箫良也很像啊! 箫瑞被小四子收服了就不再吵闹,于是展昭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带着他回了开封府。 展昭瞧着小四子有一句每一句跟箫瑞聊天,好奇地看,身后,殷候拉着白玉堂,不知道跟他说什么。 展昭回头,见两人神神秘秘的,就想凑过来听听。不料殷候捏着他鼻子让他继续往前走,展昭就布满——瞒着他商量什么呢?! 白玉堂仔细听着殷候的话,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琢磨些什么。 等进入了开封府,众人径直往院子走,小四子一进门,躲过扑上来要蹭他的石头和剪子,就嚷嚷,“小良子!” 箫瑞还傻呵呵站在那里,心说这娃说话咋奶声奶气的? 小四子话音一落,后头脚步声传来,速度极快。 转眼,一个黑衣服的少年快步冲了进来,“槿儿,你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 箫良刚才练功回来发现小四子不见了,急得到处找。 “小良子!”小四子拉住箫良的手,“你看你看,这个人。” 箫良望向小四子手指的方向,只见在院子的正当中,站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不是差不多高才对,应该是稍微高了一点点,而那张脸……似曾相识“你?!”箫良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是……” “我不是!”箫瑞转身就跑,展昭挡住,“唉,说了还有话问你呢。” “跟你们这些人有什么好说的。”箫瑞一推展昭,展昭觉得他还挺用力的,也没去拦阻。 “等一下!”箫良喊了一声,箫瑞已经闷着头冲出去,可刚跑到院子门口,一头撞上了从外边进来的一个人。 箫瑞重重撞了一下后被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摔得晕晕乎乎,伸手揉着屁股抬头看……只见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站在那里,正低头看着自己。 黑衣人身后,一个白衣服的斯文书生探头看一眼,赶紧一拍那黑衣人,“你倒是扶着他呀,小孩子摔坏了怎么办?” 被箫瑞撞到的正是赵普,他也有些不解,“哪儿来的小孩儿?” 公孙从赵普身后上来,扶起箫瑞,看了一眼,“咦?长得好像小良子。” “你是箫瑞?!” 此时,箫良冲了上来,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 箫瑞赶忙一抽袖子,“我不是。” “你就是!”箫良抓着他不放手,“大哥!” 众人都惊讶不已——真的是大哥啊?可箫良的部族不是被灭门了么?敢情还有活着的。 “谁……谁是你大哥啊,别乱叫。”箫瑞接着还想跑。 叫箫良一把拽住衣领子,“大哥!” “哎呀,好烦,谁是你大哥!”箫瑞捂着耳朵,那样子像是打死不承认。 赵普抱着胳膊看热闹,边抬眼看展昭和白玉堂——咋的了这是? 小四子也跑过来,躲到箫良身后,“小良子,这个真是你哥哥啊?你不是独子么?” 箫良抓着箫瑞的衣服领子不放,道,“哦,他是我爹和别的妻子生的,咱俩同父异母。” 小四子张大了嘴,展昭等人都眯着眼睛瞧着,箫良他爹还挺风流。 赵普好笑,“大漠一带的部族因为男丁少,大多一夫多妻,很正常。” “就是。”公孙点头,“庞太师还七八个媳妇儿呢。” 众人都撇嘴。 “大哥。”箫良拉着箫瑞,“你后来怎么样了?你怎么不认我啊?我是箫良!” “什么小良大良的,不认识!”箫瑞捂着耳朵,“放手,不放手老子不客气了!” 众人都觉得奇怪,箫瑞和箫良显然是兄弟,为什么不肯相认呢? “王爷。” 这时,外头赭影溜达了进来,“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动身?” 赵普看了看天色,想着要不要吃了晌午饭再走。 “王爷?”箫瑞忽然抬头看赵普,问,“你是九王爷赵普么?” 赵普一挑眉,“没错,老子就是。” 说完让公孙戳了一下——好好说话! “哦!”箫瑞忽然点了点头,双手一抱拳像是要给赵普行礼,“原来你就是……”他弯腰行礼的瞬间,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对着赵普就冲了过去。 “啊!” 只是匕首没挨着赵普,箫瑞就被赭影提了起来,“好你个臭小子,胆子不小!” 赵普拍拍他,示意他别伤着箫瑞,放他下来。 “大哥,你干什么啊?”箫良着急,赭影也有些纳闷,不解地看箫良,“小良子,他是你大哥?” 箫良点头。 展昭从箫瑞手中拿过拿把匕首,仔细看,发现是一把弯的匕首,牛角套上镶金嵌玉的,一看就是宝贝。 箫良一眼认出了那把匕首,是他爹送给箫瑞的!箫瑞比他大不少岁呢,想当年他还走不太稳的时候,箫瑞已经跟着他爹到处打猎了。 “你果然是箫瑞!”箫良蹦起来抓住他衣领子,“你疯了!干嘛行刺王爷!” “箫良!”箫瑞突然说,“杀了赵普!” 箫良愣了愣,“他是我师父,又不是我们的仇人!” “呸!”箫瑞大骂,“你个数典忘宗的小畜生!” 箫良眼皮子直抽,还没回嘴,小四子蹭一声凑到了他前面挡住,瞪着箫瑞,“你和小良子是亲兄弟,你骂他是小畜生就是骂自己大畜生还骂你爹娘了!不孝儿!” 众人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公孙更是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作为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这是小四子凭生第一次反击!果然爱情的力量无限大! 箫瑞也结结巴巴,最后一撇嘴,“算了,反正你们人多,要杀要剐随便!” 展昭皱眉,在箫瑞脑袋上敲了一记,“你给我好好说话!” 箫瑞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不过还是恶狠狠瞪了箫良一眼,“助纣为虐,贪慕富贵!” 箫良傻了眼,小四子捋胳膊挽袖子,“抽你!” 公孙赶紧将他拉到一旁,心说他家小四子吃火药了么?今儿个那么霸气。 众人将箫瑞带进了一间房里,让他坐下喝口水冷静冷静。 箫瑞稍微安静了一些,坐在桌边。 众人也不说话,都瞅着他。最后,他又看了看赵普,“你真是那个赵普?” 箫良点头,“他是我师父。” 箫瑞看了看箫良,冷笑,“你还记得我这个大哥啊,我还当你认贼作父,早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了呢。” 箫良翻脸,“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忘记过自己是谁了!” 箫瑞见箫良似乎挺委屈,想了想,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下。 当年他们的部族被灭时,箫良还小,逃生后以为部族的人都死光了,最后就流落到了中原,被赵普收走做了徒弟。 而箫瑞年纪比较大,他当日调皮带着一队人马出去狩猎,躲过一劫。逃脱辽兵追杀后,在西域一带成了游牧部族。当年被辽国灭族的小部族还有很多,他们集结在一起,四处躲藏,保护后代。 箫瑞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直到后来,听说九王爷赵普收了个徒弟,叫箫良,是个外族与汉人的混血。箫瑞多方打听了一下,觉得就是当年自己的那个小兄弟,的确灭族之后他并未找到箫良的尸体。 箫瑞当时心情挺复杂的。他这几年饱经苦难,被辽人欺负过也被汉人欺负过,所以对赵普什么的并不是多有好感。不过箫良如果能有好日子过,将来有出息,那也是好的。知道不久前,发生了一件事情…… “抓人?” 公孙听了箫瑞说的,有些不明白,“你说赵普派了赵家军在西域四处抓游牧的外族?” “对啊!”箫瑞十分不满,“说是用来打猎作乐。” 赵普听着都新鲜,“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箫瑞一愣,仰起脸看他,“你不知道?可是那些抓人的的确是赵家军啊!” “不可能。”赵普一挑眉,“没我的命令谁有这个胆子?” “果然是你下的命令!”箫瑞眼睛又一瞪,小四子扁嘴,“笨死了你,当然是别人诬陷九九!” “诬陷?”箫瑞微微皱眉,“可是,有几个逃回来的族人都说是赵普……” “被人利用了说假话吧。”展昭对箫瑞摇头,“赵家军纪律严明,谁都不会做这种事。” 箫瑞惊讶,眼珠子转起来,觉得似乎是不合理。 “小鬼。”赵普冷冷瞧了箫瑞一眼,“你当老子吃饱了撑的么?抓你们回来干嘛?吃肉啊?” 箫瑞皱眉,良久,自言自语,“难道……我们被骗了?” “你们?还有谁?”公孙忽然心中一动,“你刚才说,赵普抓你们来打猎?” “草原上各部族都发现少了人。”箫瑞回答说,“后来就看到有赵家军打扮的人在抓人。然后有几个脱逃回来的,说是赵普最近和辽、西夏等联手,要灭掉所有的游牧族。 赵普觉得好笑,“为什么?” “说是暗中交易之类的。”箫瑞嘟囔,“把活人关进狩猎场,打猎玩!” 赵普眼皮子抽了一下,“老子最讨厌就是打猎!” “就是啊!”公孙摇头,“你们也太轻信了,赵普每天懒得掉渣,别说打猎了,拍个蚊子都懒洋洋。” 赵普咧着嘴看他家公孙,“亲亲……我的形象!” 公孙捂住赵普的嘴巴,示意他别打岔! “可是!”箫瑞半信半疑的样子,“不是说他因为你做个梦,就把树都砍了……是个糊涂又残暴的昏官!” “咳咳。”白玉堂端着茶杯咳嗽。 展昭望天——弄巧成拙了么?只好跟箫瑞解释了一下,砍树的事情不过是谣传! “你刚才说你们……莫不是,你们很多人出来刺杀赵普?”公孙关心的重点只有赵普的安全,听了箫瑞的话后,意识到事态可能有些严重,特别是今天下午赵普要跟赵琮一起去打猎。 这次其实最让公孙想不明白的是,赵琮要怎样暗算赵普。 赵琮不可能派杀手行刺赵普。这需要多少高手才能接近?再说了,赵普与他一起去狩猎,途中出了差错,那他是难辞其咎的。 可如今展昭和白玉堂因缘巧合地将箫瑞带了回来。一听他说起,公孙忽然有了个想法。会不会,赵琮的算计,比他们想象的,要歹毒得多? 此时,外头包拯也走了进来,他大致听了一下展昭说箫瑞的事情,也是觉得事情不妙。 “我们部族的人出来之前歃血为盟了。”箫瑞着急,“一定要杀掉赵普。我太小不被准许跟来,是偷偷溜出来的,可惜出了点差错,被那个血弥陀给绑架了做徒弟。那死和尚非要我学他的功夫,我本来想逃走,不过见他功夫很高,就想跟他学点,也好方便行刺,而且……” “而且什么?”白玉堂问他。 “而且那大和尚说,‘你不就是想宰了赵普么,别担心,他这回死定了,之类……’所以我才跟他一起。” 箫瑞一句话,把公孙的心说到了嗓子眼。 “你那些部族的朋友呢?”展昭问,“总共多少人?” “四十多人呢。”箫瑞想到这里,一拍脑瓜,又抬头看了看赵普,还有身边展昭和白玉堂。原本,他出来前觉得赵普一定红眉毛绿头发,两只眼睛血光冲天还吃人,凶神恶煞的,才会被人叫什么修罗,西域一带的确也有这种传言,据说还有在战场上没交手就被他吓死的将领。可是如今一看,赵普器宇轩昂,很有些英雄气概,不像是坏人啊。而且他似乎对箫良很好,看几年不见,箫良都长大成材了!多精神?! 箫瑞看看展昭白玉堂,他俩也算救了自己一命……这次,他们可能真的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王爷。”包拯提醒赵普,“可觉得不妥?是否取消行程?” 赵普微微一笑,摇头,“没,照旧。” 公孙眉头就皱了起来,担心至极! 赵普伸手一戳箫瑞,“你和小良子跟我去。”说完,转身走了。 公孙跟在他身后,“我也去!” 赵普一搂他肩膀,“亲,你去我分心怎么办?” …… 留下众人在屋中发呆。 箫瑞回头瞧了瞧箫良,伸手挠头,似乎不太好意思,“你长那么大啦?还挺精神的。查格叔、和桑查婶他们都可想你了,我们不敢来找你,怕你都不记得我们了。” 箫良盯着他看了良久,伸手一拍他肩膀,箫瑞鼻子抽了一把,过去跟他抱个,可算兄弟团圆了。 小四子在一旁瞧着,粘着箫良问,“小良子,他是你哥哥,也是我哥哥不?” “我才不是你哥哥呢!”箫瑞对小四子做鬼脸,“你个小胖娃凶死了!” “我才不胖!”小四子脸通红,“谁让你欺负小良子了!小良子是我未来娘子的!” 箫瑞嘴角直抽,“你个胖娃,没人家高就想当人家相公,羞羞!” 小四子憋红了脸用力垫脚,想让自己高一点。 箫良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给两人劝架。 箫瑞暗中打量小四子,难怪箫良一直留在赵普身边了,原来有这么可爱个青梅竹马啊!看来箫良这几年过得还不错,看样子武功也练得很好。箫瑞笑了起来,摸摸箫良的脑袋,很是欣慰。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看来是亲大哥没错。 “你们部族,会集体暗算赵普?”展昭搬了把椅子,坐在桌边问箫瑞。 “有可能。”箫瑞犹豫了一下,“我们知道赵普很厉害,可不杀他,就没活路了。” 留下三个小孩儿说话,展昭和白玉堂出了房间。 “猫儿。”白玉堂问展昭,“你真的觉得,赵琮会利用那么四十个外族刺杀赵普么?” “如果只是普通的游牧族士兵,别说四十个,四百个都不可能靠近赵普身边”展昭摇了摇头,话锋一转“可是玉堂,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四十来人,在狩猎的时候暗杀赵普……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被影卫们干掉。”白玉堂想了想,“赵普的影卫可能是活捉,但是……” “赵琮手下的影卫,可是会将他们全部歼灭的。”展昭淡淡一笑,“不管怎么样,人是死在狩猎场的。” “于是赵普用活人狩猎的事情就坐实了,这事情传到西域,只会引起他们更加的不满和反抗。”白玉堂轻叹一声,“好歹毒的奸计。” “看来,我们一会儿,既不能让那些被忽悠的外族伤到赵普,又不能让赵琮的影卫伤到外族……啧啧。”展昭摇了摇头,“任务艰巨啊!” “可有些事情是天意。”白玉堂拍了拍展昭的脑门,“这不上天安排,这么巧找到了箫瑞,他给我们提了个醒,赵普一肚子心眼,这种暗算,一定有办法的。” 展昭笑着摸额头,“是咱俩点正还是赵普吉星高照呢……等下!”说到这里,展昭忽然抚着额头似乎很困扰的样子。 “怎么?”白玉堂凑过去。 展昭抱着胳膊,“刚才你出过风头了,一会儿估计出风头的还是赵普……我没有存在感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他,“你想怎么有存在感啊?” 展昭一拽他手腕子,“走,咱俩也去打猎,抢赵普风头去!” …… 第249章 绝处逢生 赵普带着箫良和箫瑞,还有一众影卫们,一起去了狩猎场。 展昭和白玉堂也随后悄悄跟去,剩下小四子一个人干着急。他原本是要跟去的,没想到饭后,公孙紧张得不行,于是索性搂着他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小四子还要跟殷候偷偷溜走帮忙赵普呢,这一下可好,被公孙抱着脱不开身。 “爹爹。”小四子扭了扭挣扎,“我要嘘嘘。” “哦,爹爹陪你去。”公孙牵着他小手就跟他往后走。 “不要。”小四子扭捏,“我自己去。” 公孙以为他害羞,伸手捏他腮帮子,“之前都是爹陪你去的。” 小四子撅个嘴,“这次不要。”说完,小跑着就溜走了。 公孙觉得有些古怪,不过他现在心思也顾不上了,站在那里发呆。 小四子小跑到后院,殷候正在院子里找他呢,“小四子,走不走?” “走!”小四子蹦起来,殷候接了个正着,一大一小就从后门溜走,赶去狩猎场保护赵普了。 公孙在门口,本来就心烦意乱,左等右等,发现小四子还没来,他也有些纳闷,就进屋去找。 “小玉。”公孙找了一圈没发现小四子,心急火燎的,“见着小四子了没有?” “哦,刚才和殷候一起往后门出去了。”小玉回答,“说什么去打猎。” 公孙愣了愣,随即一跺脚——小四子莫不是和殷候一起去找赵普了。他虽然担心,但是觉得殷候去实在是太好了,如果他去,有人暗算赵普,一定能多一层保护。 可是如今的情况是赵普和小四子都在狩猎场里头,面临危险,而他却好整以暇地坐在开封府里喝茶,这样吊着心一下午,不等赵普出什么事他可能已经急死了。 想罢,公孙也转身出了开封府的大门,往狩猎场赶去了。 出了门,公孙才觉得这么走去估计天都黑了,但是折回马棚牵马一定会被发现,开封府的人绝对会阻挡自己。 公孙走进附近一家客栈,问店家有没有马匹卖。 伙计乐呵呵跟他说后面马厩有,让他去后边挑一匹。 “你们这里马很多么?”公孙跟着伙计往后走,“我只要随便一匹代步就可以了。” “那哪儿行啊。”伙计笑呵呵跟公孙说,“我们这边也没什么特别好的马,就是些个拉车的笨马。” 公孙抬眼,就看到伙计指着前方的马厩让他挑选。 打冷眼一看,这里头少说上百匹马。公孙就有那么一点点的疑惑……一个普通的小客栈,怎么那么多马呢? 再一看,公孙微微打了个愣神。他乃是名医,而且经常跟着赵普出入军营,对于马很有些了解。他一眼就看出来,这马厩里养的马,并非是什么笨马,而是上等的战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么一个小而破旧的客栈里? 同时,公孙看了一眼前边带路那个伙计的身形长相……此人应该是个练武的! 公孙转脸,四外观察了一下,发现后门开着,那地方应该是一条巷子,冲出去就是大街,大街那边有不少卖书画的摊子,应该人不少,可以进去躲一下。 “先生,您要不要进去选……噗。” 伙计刚回头,话还没说完,公孙手一样,一股白烟飘散开来。 那伙计一把捂住眼睛,猛地咳嗽,眼泪鼻涕一大把,就觉得嗓子眼都堵上了,想喊也喊不出来。公孙扭头就跑,刚冲到门口,就见两个人落在眼前,凶神恶煞扑过来,他又一扬手,红色粉末一大片。 “啊!”几人惨叫一声,仰面栽倒,脸上被针刺一般疼,起了一脸的泡泡。公孙踩着他们的脸往外跑了,就听到后头一阵骚乱,有人喊,“抓住他!” 公孙冲出街巷,暗暗皱眉……前边的确是大路,但是路上人不多,几个书画摊前行人也是寥寥无几。开封府在反方向,要跑就要钻进巷子,这太危险了。 公孙也顾不得许多,躲到了一个书画摊的后边,趁店主不注意,躲到了画架子后边,用一大片挂着的书画挡住自己。 随后,就听到脚步声,从缝隙中间往外开,就发现有穿着黑衣的人四外寻找。公孙暗暗皱眉,从怀里将所有能找到的毒药毒粉都拿出来了,攥在手里。 不过毕竟是大马路,那几个人也不好动作太大引起怀疑,找了一圈发现没有,就聚集到一起,刚巧,站在了公孙所躲藏的一个书画摊前边。 公孙就听他们小声议论。 “人呢?” “大概跑了吧。” “啧,错失了大好机会。” “能抓住他,对付赵普就不费吹灰之力了,只可惜……” “再找找,说不定跑远了。” 公孙心说自己也真是点儿背,那么多店家不走,偏偏走进了那家黑店。不过听脚步声,似乎是向远处走了,公孙就盘算着走小路逃回开封府,让包大人派兵将这店铺给剿了,里头说不定还藏着什么秘密。 正想着,突然,就听到有说话的声音,“老板,这幅张旭的《肚痛帖》是真迹么?” 公孙嘴角抽了抽,心说缺心眼啊!这种书画摊,怎么可能有张旭的真迹。 “是啊!”那卖书画的老板见来了肥鹅了,赶紧过来,“呦,这位先生有眼光啊!” “多少银子?”对方乐呵呵问。 “五百两!” 公孙心说抽你信不信?!一幅假字卖五百两?五两都不值啊!一会儿让包大人也顺便把你这黑摊给端了。 “不贵不贵。”那人还真好骗,“我买了。” “好嘞!”伙计说这话的时候脸都快笑抽了,他这一笔买卖做好,下半辈子就不愁吃喝了。公孙摇头,心说要不是不方便,他非戳穿那奸商不可。 这时,忽然身后感觉一空。 公孙一愣,一回头……发现挡着自己的那画摊架子上一幅书画被摘了下来,正好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公孙大惊,暗道一声不好! 同时,那拿画的伙计也看见他了。书画摊么,公孙经常晃悠的地方,伙计们都认识他,一眼看到了,愣了愣,“诶?公孙先生,你怎么在这儿……” 公孙猛地朝他摆手让他别说!但为时已晚了,那几个黑衣人原本都离开了,但听到动静猛地回头,一眼……看到了书画摊后的公孙。 公孙跺脚,那个气啊,心说谁这么混蛋啊!那么多书画不挑,偏偏挑这幅救命用的,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正恼怒想跑,忽然感觉肩膀叫人戳了戳。 公孙一愣,回头,看到了一个人。他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张大嘴吧…… 那人一手拿着那幅张旭的《肚痛帖》,一手戳着公孙,“哎呀,你那么眼熟啊……” 公孙惊喜交加,再看那些凶神恶煞杀过来的黑衣人,暗暗撇嘴——找死啊你们,老子吉星高照,救命的菩萨在这儿呢! “哦!”那人一拍手,“你是开封府那个小胖娃的爹爹,叫什么竹笋的是不是?” 公孙扶额,不愧是殷候一个级别的,连神经都差不多那么大条。 管不得那么多,公孙一把抓住眼前人的白色衣袖,“天尊救命!” 公孙眼前站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白发,俊朗非凡仙风道骨活脱脱神仙转世那么潇洒飘逸的天尊。 天尊愣了愣,抬另一只手一甩袖子,跟赶苍蝇一样甩飞了身后几个黑衣人。只是见他白色的衣袖动了动,那几个黑衣人就往后飞出数丈远,重重落地后,再也爬不起来了,在地上呻吟。 天尊歪过头看公孙,“谁欺负你?我老人家帮你剃光他们的头。” 公孙赶紧到天尊耳边,跟他耳语了几句,顺便指了指后边的客栈。 天尊打了个愣神,随后皱眉,“嚯,暗算赵普,那不是动我国之根本么,岂有此理。”说着,他还不忘掏银子,递给那伙计,“呐,给你银子。” 那卖画的伙计此时已经目瞪口呆,特别是看到刚才天尊一甩袖子,将四人甩飞了出去,他就下意识地摸脖颈——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卖假字给他…… 战战兢兢伸手,还没碰到钱袋子,就听公孙笑眯眯说,“他是白玉堂的师父。” 伙计抽了口冷气,顺手将天尊拿着钱袋的手推了回去,“呵呵,墨宝送雅客,这个送您,不收钱。” 天尊张大嘴,“送我?” “对对!”伙计冷汗直流,一个劲点头,“哪儿不是交朋友是不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已经有点语无伦次。 天尊又惊又喜,对公孙道,“开封府真是民风淳朴啊!都是好人呀!” 公孙点头啊断头,“天尊人见人爱。” 天尊塞了五两银子给伙计,“小小意思小小意思。” 伙计拿着银子一个劲给天尊作揖,“不敢不敢……” 公孙推着天尊指前边店铺,“天尊啊,正经事正经事,我一会儿给你买怀素的《苦笋帖》。 天尊惊喜连连,“我就说今天一大早心慌慌,刚才弹琴眼皮跳,果然从天山跑来开封是对的!” 公孙嘴角直抽——早晨从天山跑过来……确定是跑过来不是飞来的么? 说话间,从店铺里跑出来了不少黑衣人。 公孙赶紧躲天尊身后。 众黑衣人见天尊一头白发,也没看清楚他是什么人,以为只是个老头,双眼都盯着他身后的公孙。众人一拥而上,公孙算了算时辰,就数到三的功夫,所有黑衣人都不动了。 天尊对公孙招手,“小竹子啊,进来进来,咱们看看他店里藏着什么幺蛾子。” 公孙乐颠颠跟进去,管他什么竹子不竹子,赵普的安全天下第一! 进了客栈,就见上上下下放了很多古怪的东西,多起兵器。公孙从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些沉重的跌铲车,有套索,上边还有刀,样式古怪。 “这是古书里头记载的铁血车。”公孙双眉一皱,“好阴毒!” 天尊不太明白,纳闷,“这个车子怎么了?” “后院马厩里那么多战马,这种车子,两匹战马拉一辆,如果密密麻麻排开,来个前后夹击,被突袭的人很难逃脱!是古时候战场上用过的,很多大将军都折在这中铁血车阵之中。”公孙跺脚,看来自己这次撞大运撞进来,真的不是不幸而是超级幸运,为赵普挡过了一劫。但从这阵仗也能看出来,有人想要赵普的命,简直是处心积虑不惜一切。一想到这里,公孙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在赵普身边,因为赵普擅长用兵却不擅长对付阵法巫蛊,自己在好歹能帮忙。 “天尊,我们马上去狩猎场吧!”公孙找了画摊的伙计赶紧去通知包大人,边拉着天尊要往狩猎场走。 天尊撇着嘴似乎还不太乐意,“怀素的《苦笋帖》嘞?还有,我还没有吃饭,你请我吃饭。” 公孙望天,想了想,觉得这种高人都十分古怪,跟他磨嘴皮子还不如激他一下,大不了把自己珍藏的书法字画都送他。于是认真跟天尊说,“天尊,你知不知道,殷候也在这儿呢。” “哦?”天尊皱眉,“他来干什么?” “殷候说,他没跟你分出高下,展昭和白玉堂也没分出高下,但是再下一代,肯定是他赢。” 天尊眉头一挑,“再下一代?他跟我说好了不收徒弟了啊。” “您见着小良子了吧?”公孙认真问,“他是不是天赋异禀?” 天尊张大了嘴,“殷候那老鬼要偷偷收小良子做徒弟?那不行!如果他收我也收,小良子我看上了!” “不止呢!”公孙添油加醋,“现在又找到了小良子的哥哥小瑞子,原本都拜到天山派门下了,又不算了。小良子和小瑞子都跟赵普去狩猎场了,殷候这会儿可是去狩猎场了……” 公孙心中也有些歉意——不过也不算骗人是不…… “好他个老不死的啊!”天尊一皱眉,“来阴的,咱们找他去!” 说完,天尊也不用骑马,伸手一提公孙,嗖一声。 公孙默默倒数——以早上出发,晌午就从天山赶到开封的速度,估计不用数到十,狩猎场就到了吧。 …… “阿嚏。”殷候一个喷嚏打出来,小四子趴在他背上瞧他,“殷殷伤风呐?” “没。”殷候摸了摸左边的耳朵,“耳朵烫鼻子痒,男左女右,估计那老鬼又在说我坏话!” 狩猎场里头,赵普带着箫良和箫瑞已经到了,赵琮早就等在那里,出乎意料的,八王爷竟然也来了。 赵普皱眉,与八王爷行礼的时候,总觉得他怪怪的,怎么双眼无神? 远处的树上,展昭轻轻一碰白玉堂,“就是那个!” 白玉堂微微一愣,“哪个?” “那晚上在牢房里头,被鬼附身一样的那个八王,就是这幅表情。”展昭眯着眼睛瞄了瞄四外,一捏鼻子,“有没有闻到?” “什么?”白玉堂不解。 “味道!” “什么味道?”白玉堂认真闻了闻,摇头,“没啊。” “很明显啊!”展昭认真看白玉堂。 白玉堂一脸无奈,摇头——真没闻到。 展昭盯着白玉堂看了一会儿,忽然心中一动,伸手一把揪住白玉堂的衣服领子,将他往前一拽。 白玉堂一愣神的功夫,展昭已经凑上来亲住他,这猫还挺不老实,舔来舔去。 白玉堂也说不上是惊喜还是诧异,等展昭放手,他看了看眼前还在舔嘴唇的猫,“猫儿,你是有多饿?我还以为你想吃了我舌头。” 展昭面上一红,伸手捏住他腮帮子,“你的口水。”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猫儿,这么直接?” 展昭望天,“说正经的!” 白玉堂点头,“你这样我很难正经起来!” 展昭无语,只好捧着他脸认真说,“没有了!” “什么?”白玉堂不解。 “味道!”展昭摸了摸鼻子,“刚才那股怪味道,闻不到了!” “你说的怪味道,该不会就是……” “雄黄或者松香,那种刺鼻的味道!”展昭微微一挑眉,“那日在天牢里,闻到的味道。” 白玉堂皱眉。 这时,就感觉身后有人轻轻戳了戳他们。 展昭回头,只见紫影眨着一双大眼睛瞧着他们,“我也闻到了。” 展昭一愣神,随后一把搂住白玉堂,虎视眈眈看紫影,“不给!” 紫影撇嘴,身后赭影上来,用匕首在他指端轻轻地划了一个口子。紫影一个激灵,同时,感觉味道没有了。 众影卫们如法炮制,但是没法提醒赵普……正在众人担心的当口,只见箫瑞捏着鼻子,问箫良,“怎么一股臭味!” 箫良也摸了摸鼻子。 展昭忽然灵机一动,摘了片树叶,抬手“嗖”一声。 树叶不偏不倚,正好从箫瑞的脸颊边擦过。 “哎呀!虫子”箫瑞一捂脸,随后有似乎很困惑,“诶?没了。” 箫良纳闷,“还有的吧?” 正说着,耳朵被赵普揪了一把。 “哎呀!”箫良不解地看赵普,“师父?” 赵普沉着脸看他,“没规矩,不得喧哗,带着侍卫们退到远处去。” 箫良愣了愣,随即点头,对中侍卫们一摆手,都退到了远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普在关键时刻,脑袋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箫良他们退到了远处,箫瑞冷笑了一声,看箫良,“你那么尊敬他干嘛,他都不把你放在眼里。”话没说完,就见箫良突然十分生气地看他,“师父才不是那种人!” 箫瑞惊讶。 “你和我一样,太久没人疼爱了!”箫良低声说,“以至于一开始很不适应,根本不知道被人疼和关心是什么滋味了。”说着,伸手轻轻抹了一把他脸上刚才展昭飞叶弄伤处留下的血迹。 箫瑞再回头,就见所有影卫和侍卫们都在给自己制造一个伤口,包扎了,不时地按几下,用痛感保持清醒,以免中了这所谓的摄魂术或者迷魂香。 …… 殷候到了猎场周围,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寻找起来。 “殷殷,怎么不走了?”小四子不解。 “我闻到一股很久没闻到的味道……”殷候淡淡一笑。 “是什么哦?”小四子不解。 “这种东西,叫摄魂香。”殷候冷笑了一声,“多少年没人用了,是要配合摄魂之术一起用的,还以为失传了呢。” “那是什么东西啊?”小四子不解。 “绿色的,跟猫狗便便一样的东西。”殷候说着,边在小四子手指头上捏了一下。 “呀!”小四子痛得眼泪都差点掉出来,揉着手指头。 “痛一痛,就不会中招了!”殷候说着,四处找了起来。小四子趴在他肩头想心思——这个味道,貌似曾经闻到过。 两人正低头找着,绕过一片林子,迎面,撞到了两个同样低着头找东西的人。 “啊!”小四子抬头一看,惊喜,“爹爹!” 公孙抱起小四子,数落他都不通知自己一声就跑来。 殷候和对面对的天尊则是同时眼皮子一抽——老鬼! 第250章 逢凶化吉 殷侯和天尊来了个狭路相逢,一见面,公孙抱着小四子,天尊则是和殷侯大眼瞪小眼的。 “你怎么来了?”殷侯皱眉看天尊,“怎么我到哪儿你也到哪儿,暗恋我啊你?” 天尊一双眉毛都挑起来了,“你要脸不要脸啊,我是来看徒弟的!” 其实,天尊是说来抢小良子做徒弟,殷侯误会了,以为天尊是来看白玉堂的,就撇撇嘴,“呵,那徒弟归我了,你就少操心了。” 殷侯之前也总跟天尊说笑,两人争来争去不就是那么两个徒弟呗,可天尊一听,果然,跟公孙说的似的,殷侯是抢在他之前抢小良子做徒弟! “你个老混蛋啊,说话不算数!”天尊忽然就恼了。 殷侯一听他竟然敢骂自己,一摆手,“好你老小子,太久没教训你皮痒了是不是?” “你教训我?”天尊指指自己鼻子,“老子宰了你!” “怕你?” “怕你?” 于是……俩加起来都快够二百五十岁的老头,动手打架了。 殷侯和天尊打架可不是小痞子互殴,倏一下就没影了。 公孙抱着小四子站在那里。 小四子摸着下巴,“唔,爹爹,尊尊怎么脾气那么大哦?听到殷殷说他缺心眼了么?” 话一出口,就见天尊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的树上,“老鬼,你敢说我缺心眼,你个愣子!” 殷侯一撇嘴,“敢说老子愣,你个臭道士!” “你才道士,你个秃头!白斩鸡!” 殷侯愣了愣,不解,“为什么是白斩鸡?” “全身上下都是傻肉!” 殷侯气的头发都快飞起来了,于是…两人又打得不见了踪影。 公孙尴尬地站在那里,说来说去,都怪他胡说八道,这回完蛋了! 小四子仰着脸看公孙,“爹爹,接下来怎么办?” “嗯……”公孙一脸无奈的笑,想想还是先办赵普的事情吧,这边他相关也没能力管,“走,咱们还是找九九去。” 而另一头,展昭他们在树上蹲着,就听到林中山风呼啸的。 白玉堂还有些纳闷,不解,“这是要起风还是怎么着?” “我怎么听到掌风还有吵嘴的声音?”展昭掏掏耳朵,“错觉么?” 白玉堂失笑,“打架怎么可能这么大动静,那得多高的高手。”说着,摸了摸展昭的脑袋,“继续看。” “哦。”展昭回过头。 再看那一边,赵普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问赵琮,“那野猪还没出来?” “可能要撵一撵。”赵琮也显得有些尴尬,“我没打过。” “进山吧?”八王爷提议,语调依然冷漠机械。 赵普一耸肩,示意他没意见,于是众人骑马,进入了山里。 最开心的还是黑枭,它自从下了战场,整天在马厩里就是看枣多多和白云帆你侬我侬,看得都烦了,小毛驴又不理它,好容易放出来野一回,跑得比谁都快。 赵普扯着缰绳瞅着那匹疯马,就想着最好一会儿跑只老虎出来吓它一吓的。 赵普一走,萧良原本都走远了,赶紧跟上,萧瑞更担心待会儿不明真相的叔伯们出来送死,于是也赶紧跟着走。 展昭白玉堂和众影卫们自然也要暗地盯着,有了刚才那一次教训,几人都暗暗提防着再中什么摄魂术。展昭边跟踪,边不解地问白玉堂,“为什么你就没事呢?有什么特别么?” 白玉堂也不解,“我也不是什么百毒不侵的体质,估计是正好这玩意儿对我没效果吧。” “那眼睛呢?”展昭狐疑,“为什么对大家都有效的眼睛,对你却无效?” 白玉堂只好摇头,示意——毫无头绪。 众人都进山了,而公孙和小四子,却是比他们走得还远。 他俩原本是被天尊和殷侯“提着”过来的,俩老头现在打得都没了踪影,留下他俩只好步行寻找赵普。公孙拉着小四子的手往山里走,也不太分得清楚东南西北。 “爹爹。” 走到一处林中空地,小四子突然捏着鼻子,仰脸问公孙,“有没有闻到一股骚气。” 公孙不解,“骚气?” “嗯。”小四子点了点头,忽然高兴地跳了起来,“呀,爹爹快看!” 公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瞬间愣住。 小四子高兴地说,“猪!” 公孙嘴角抽了抽,只见在前方不远处,站着一只黑漆漆的大野猪。好家伙,这野猪目测起码四五百斤沉,巨大的个头,长长的白色獠牙,正瞪着一双小眼睛,盯着他们看呢。在它身后,有一串小野猪,一个两个圆滚滚的。 那野猪一身泥巴,原本正开开心心带着小猪蹭树皮呢,抬眼看着了两个人,小四子还指着它喊了一嗓子,野猪立马惊了。 公孙倒抽口凉气,一把抱起小四子。 在山里头打过猎的人都知道,所谓一熊二虎三野猪,在山里,除了狗熊和老虎,最吓人的就是野猪了!按照这野猪的个头,应该是在深山老林里的才对,为什么会跑到近郊来?不过这会儿最麻烦的是……它倒着蹄子,对着公孙就叫唤了起来。 “呀啊!”公孙抱着小四子转身就跑,慌不择路也不知道从哪儿跑好了,后头大猪小猪一串猛追不舍。 公孙那个恨哪,什么天尊、什么殷侯,一点用都没有!关键时候都不见人。 小四子趴在公孙肩头还纳闷呢,爹爹怎么被个猪追得满山跑?在他印象中,猪都是胖胖笨笨很可爱得,特别是小猪!他还属猪呢。 “阿嚏……”赵普揉着鼻子,已经和八王、赵琮等人走进了深山老林之中,见着了不少野兔山鸡,却是没见什么野猪。 正在他无聊的时候,林中,忽然传出了一些动静。 赵琮搭弓准备射箭。 赵普托着下巴看他手里的箭,慢条斯理,“如果真是野猪,这一根箭射不穿它猪皮的。” 赵琮看赵普,“那皇叔觉得,怎么做好?” “真是野猪也不需要弄死,这个季节野猪刚好下崽,估计不是爹就是妈,运回山里去更稳妥一点。” “呵呵,原来九叔如此宅心仁厚呢?”赵琮一笑,“我听说九叔在西北,狼啊、豹子啊什么的,杀了不少,怎么单单放过野猪?” 赵普一笑,“倒也不是放过猪,畜生也分伤人不伤人的。” 赵琮点头,转脸看八王,“爹爹觉得呢?” 八王此时还是目光呆滞,回答,“畜生都要杀。” 赵普微微皱眉,八王爷心地善良性格温和,说他菩萨心肠也不为过,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暴力? 不远处,展昭蹲在枝头,低声问白玉堂,“八王似乎中毒很深。” “或者说,我觉得他跟我们刚才中得根本不是一种毒。”白玉堂却摇了摇头,“绿眼睛和摄魂气味,似乎有所不同。”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你都不会中招。”展昭还是对白玉堂的情况更加在意。 “嘘。”这时,白玉堂却是对展昭轻轻地嘘了一声,示意他——看前边! 展昭他们居高临下,就发现前边灌木后面聚集有不少人,都拿着弓箭,且样子似乎就是那些准备偷袭行刺的外族。 展昭对白玉堂一挑眉——来了! 白玉堂点头,四周的影卫们也紧张了起来,这时改怎么办?抓人还是驱赶?待会儿如果一乱,他们可以不杀人、赵普也能不杀人,但难保赵琮手底下的人不会听命杀人,看到最后错处都会归咎到赵普身上,如何是好? 赵普也知道眼下情况不理,只是笑得无奈,“看来,这野猪的数量还不少。” 赵琮抬手,示意身后手下都准备弓箭。 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的个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喊叫声,“救命啊!有野猪啊!” 众人都愣了,赵琮也愣了愣,赵普摸着下巴,“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 而那些埋伏好了准备偷袭赵普的外族,也都惊了一跳,因为声音就是从他们身后传出来的。 众人回头一看,傻眼。 就见一个一身白衣,斯斯文文的书生,抱着一个胖乎乎脸蛋圆圆的小娃娃,正拼命跑,而他们身后,一群大野猪小野猪紧追不舍。 原来公孙刚才一路跑,不知道怎么就跑进野猪群附近了。那野猪左追右追没追上,脾气上来了,咕噜噜乱叫。这次跑来的野猪是一个小族群,能有个十几二十只大的,还有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几十只小得。 公孙带着小四子误打误撞冲进了野猪窝,小四子还拍手,“哇!好多小猪!” 公孙可吓坏了,抱着小四子拼命跑啊,跑得时候还踩到了一只趴在地上的公野猪的尾巴。那群野猪彻底被他惹毛了,于是一大群一起追过来。 公孙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一抬眼,发现前边好多人蹲在那里,他也没看清楚是外族还是汉人,见所有人都拿着弓箭什么的,以为是猎户呢,于是大喜,扯着嗓子就喊,“野猪在这里!在这里啊!快点抓!” 外族偷袭的众人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野猪呢,而且突如其来,有些手足无措。同时,公孙已经冲入人群后,将野猪也带进了人群里头,于是那些外族想不抓都不行了。 就在赵普觉着声音怎么那么像他家亲亲公孙的时候,就见草丛里“嗖”一声窜出一个人来,刚出草丛就被树枝绊了一下,咕噜噜滚到了黑枭脚边,还有个胖乎乎的娃娃也刚好摔倒在地,坐地上发呆。 众人都张大了嘴看着。 赵普也傻了,同时,后头一阵大乱,好些人抓着野猪,有的人抱猪头,后的人拽猪尾巴,还有些抱小猪的,乱哄哄从草丛里滚出来。 展昭和白玉堂在树上都看呆了。 就在一片乱局之中,黑枭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低头去,在那胖娃娃脸上蹭了蹭,这不他们家小四子么! 赵普也回过神来了,摔在黑枭身边揉着腿的正是公孙,萧良翻身下马冲过来,“小四子!” “小良子,好多猪哦!”小四子说着,往后头一指,“哇,黑色的猪猪都好凶,还好那些叔叔伯伯帮忙喔!” 此时,后头一众原本应该是刺客,但无缘无故变成了猎户的外族们,正搂着终于安静下来的野猪群,仰着脸,看着他们要杀的赵普。 赵普忽然乐了,哈哈大笑,他跳下黑枭,伸手将公孙抱起,“怎么样?摔伤没?” “摔伤倒是没有。”公孙捶着腿,“就是腿都抽筋了!” 赵普伸手将他放上黑枭,翻身上马,“所以说老子最讨厌打猎!” 众多外族都愣了,觉得纳闷——赵普不喜欢打猎?那他怎么抓人当猎物?莫非其中有诈? “你说的就是这些野猪吧?”赵普伸手指了指被众人制服的野猪。 赵琮迟疑地点了点头,他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没有道理啊! 赵普对那些外族摆了摆手,“都撒手撒手,我让人把猪赶回山里去,你们几个这次可是救了我一家老小了,有没有什么心愿?” 有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仗着胆子说,“王爷,可否放了那些被你抓走的人?” 赵普微微一愣,皱眉,“我抓了什么人?” 那些外族面面相觑,“王爷不是四处在抓外族?” “我抓外族来干什么?”赵普反问。 “说是打猎。” 赵普嘴角抽了抽,“我说过了,老子最讨厌打猎!” 这时,有个眼尖的一眼瞧见了后头的萧瑞,喊了一声,“小瑞子,你怎么在这儿?” 萧瑞撇着嘴,刚才他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就怕这时候那些叔叔伯伯们傻里傻气出来跟赵普拼命。他也不傻,一眼就看出来一旁的赵琮似乎很想杀人……而且让他最意外的是那个八贤王!不都传说这位八王爷是宅心仁厚的么,怎么如此凶残冷酷。可见,传言根本不可相信,据他观察,赵普也一点都不凶残。 不过最让萧瑞惊讶的,还是赵普的运气!真是没想到,这千钧一发几乎已经成了死局的情况下,竟然可以逢凶化吉,如此轻易就化险为夷。抬眼看了看天空,老天爷可能真的是在庇佑这位名将吧。 “各位叔伯。”萧瑞上前一步,他虽然不太服气赵普,不过也不想看到流血牺牲,更不想两败俱伤让奸险小人得利,于是帮忙解劝,“我们都误会了!” 那些外族面面相觑,难道抓人的并不是赵普? “我赵家军纪律严明,平日有骚扰过你们没有?”赵普问。 众人想了想,都摇头。 “不如这样。”赵普道,“不管你们是什么族人丢了,直接告去开封府或者皇宫都没问题,自会有人查办,你们是哪个族的?” 众人都垂下头,他们哪个族都容不下,因为都是杂种。 萧瑞看了看他,“我们只是四处游历的……” “哦。”赵普了然点头,“跟我一样,杂种是吧?” 众人都一惊,赵普那句“跟他一样”,可真是……特别顺耳。 “你们救了我家小,从今以后你们的安全就由我赵家军负责了,想在哪里定居,我派赵家军给你们造些房子,谁以后再欺负你们,找我给你们出头。另外,查清楚是谁在抓你们的人,如果是我手下,一概不会轻饶,如果不是……”赵普说着,看了看赵琮,“那可定不能放过了真凶,是吧?” 赵琮点头,“皇叔想得周全。” 赵普一摆手,“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拨转马头,带着公孙回去了。 众外族也都跟着他回去,他们都觉察出了事有蹊跷,想要好好调查。 赵琮皱眉,有副将来问接下去怎么办,赵琮只好说,“把野猪都赶回山里,按照皇叔吩咐的办。”说完,对八贤王说,“父王先回去吧,儿还有些事情要办。” 八王爷机械地点头,似乎言听计从,带着人就回去了。 展昭和白玉堂在树上看得清楚,都替八王爷担心。 公孙坐在马上,脸朝后也看见了这情形,皱眉,小声在赵普耳边说,“一会儿你想法子让人把八王爷绑架来!” 赵普点了点头,顺嘴在公孙脸颊上亲了一口。 “干嘛!”公孙一捂脸,左右看,“人多,老实点儿你!” 赵普心中比谁都庆幸。他这辈子没辙的时候不多,可刚才那场面,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又觉得麻烦得要命,以后说不定还得收拾残局。谁料想他家公孙突然出现,跟救星似的,就把他眼前的所有危机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干净漂亮不费吹灰之力,还让他做了个好人…… 赵普越想越觉得上天真是待他不薄,怎么就如此幸运。想罢,又在公孙脑门顶上亲了一口,“你真是我的福星!” 公孙还挺得意,揉着腿,觉得刚才没白跑那几里地。 小四子坐在马背上搂着萧良的腰,边四处张望,殷侯和天尊,不晓得打到哪里去了哦! 白玉堂见一天云彩散,可谓有惊无险,就带着一脸扫兴的展昭跳下了树,“猫儿,怎么了?” 展昭闷闷不乐,摇头,“本以为赵普和外公会抢风头,没想到最后被公孙抢去了!没有机会表现!” 白玉堂哭笑不得,去拉展昭的手,“走……” 话没说完,忽然觉得手上抓到了什么东西,白玉堂低头一看,只见雪白的袖子上,一只黑乎乎,脚上长毛的大蜘蛛。 “呵……”白玉堂倒抽了一口冷气,倒退了一步赶忙甩手,那只蜘蛛还甩不掉。 同时,就听展昭“噗”一声乐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闷声笑得直颤。 白玉堂觉察出不对劲,再看……发现那蜘蛛根本不动弹,再一看……黏糊糊的好像不是活的。伸手掰了一下,掰下一根蜘蛛腿来,还扯出几根糖丝。 白玉堂脸上变色,看展昭。 展昭指着白玉堂的脸,“刚才……刚才那表情乐死人了!” 白玉堂也哭笑不得,刚才真惊出他一身冷汗来,把那只糖糕蜘蛛扯下来准备丢掉。展昭赶紧接过来,“等等,我还有用呢,一会儿吓唬包大人去。” 白玉堂望天,这猫还真是百无禁忌。 展昭准备将糖蜘蛛藏起来,又回想起刚才白玉堂那一瞬间呗吓呆了,恶心加惊讶的神情,想一遍乐一遍,够他乐几个月的了!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果然留着蜘蛛是对的,不过…… 展昭忽然拿着蜘蛛端详了起来,“嗯?” 白玉堂看他,皱眉,“这蜘蛛真恶心,还黏糊糊的,谁做的?” “就是黏糊糊的。”展昭拿着蜘蛛看来看去,“我记得之前不是黏的啊!好似是化掉了一样。” “会不会藏得久了,潮了所以融了?”白玉堂倒是没怎么在意。 “没,这个小荷包小四子给的。”展昭给白玉堂看,“他用来放糖果,夹层里边有公孙封的药粉,吸水保干燥的,糖果放个十天半个月不会融化,更不会粘。” “那怎么回事?”白玉堂不解,“糖不好?” “除非。”展昭皱眉快步往前跑。 白玉堂不解地追上去,就见展昭跑到了萧良的马边,问小四子,“小四子,你那儿还有糖没有?” “有呀。”小四子伸手掏荷包,打开一看,皱眉,“呀!我的糖都化掉了!” 展昭微微一挑眉——果然! 白玉堂不明白糖化不化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就是有些好奇,问小四子,“你们怎么来了?还回被野猪追。” “尊尊和殷殷打起来了么!”小四子扁扁嘴。 “尊……”白玉堂就说感觉眼皮子跳呢,“我师父来了?” “唔!”小四子点头。 “啧,他俩不知道为什么又打起来了。”展昭觉得放任不管说不定能打个三天三夜什么的,这俩毕竟一百多岁的人了,就和白玉堂别过众人,到山里找殷侯天尊他们去了。 而再说天尊和殷侯,两人一路打,从山边打到山里,打着打着,殷侯突然“嘘”了一声,示意暂停。 天尊站在树杈上看他,不解,“嘘什么嘘?尿急啊?” 殷侯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远处。 天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此时有两人个人,在密林深处行走,行色匆匆还有些鬼祟,似乎是提防有人跟踪。 天尊刚来,谁也不认识,殷侯却是认识这两人,走在前边的是赵琮,后边的是枯叶。 “还打不打了?”天尊问他。 殷侯一摆手,“不打了。说完,悄悄地跟上那两人,顺便在沿路留下一些记号,好提醒展昭他们或者下次再来能找到路。” 天尊见殷侯神神秘秘,有些好奇,就也跟去了。 于是,两个老头,悄悄地跟着赵琮和枯叶,走进了大山的深处。 第251章 魔眼 “猫儿,慢点走,小心迷路。”白玉堂和展昭在山里寻找了一阵之后,并没发现天尊和殷侯的身影,有些着急。 眼看着越走林子越幽暗,两人都挺担心,这俩老头,可别迷路了。 “玉堂。” 这时,展昭突然伸手指着前方一棵树,“我外公留下的标记。” 白玉堂走过去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猫……” 就见殷侯在树上画了一个极其精致的,正在舔爪子的小猫。 白玉堂惊讶地看展昭,“殷侯画画那么好啊?” 展昭哭笑不得,“你没见每个都一样么,是印章,用内力将印章按进树杆里头…” “果然好深厚内力……”白玉堂皱眉,殷侯太高级了,随身带个印章做记号。 “这个是我很小的时候刻着玩儿做的一个章,外公老是带在身上,一有机会就印一个在哪儿。” “奇怪。”白玉堂觉得有些不妥,“他俩不是打架的么?怎么打架还要留个记号?” “也对啊。”展昭顺着印章的记号往前寻找,越走,越通往密林的深处,展昭不禁皱眉,“再走就进深山老林里头去了,他俩老头走那么远干什么?” 两人加快脚步,去追赶殷侯和天尊了。 再说此时,天尊和殷侯一路跟着枯叶和赵琮往山里走,就发现他们似乎也在沿途找一些记号,边走边找,可见不是第一次进来。 以天尊和殷侯的内力,跟这么两个后辈自然是不在话下了。 一路走,一路还在听两人说话。 “你确定落在附近的摄魂香已经被他们发现了?”赵琮问枯叶。 “是的。”枯叶点头,“我吩咐人绕着圈放的,少了不少,赵普那么多影卫,一定捡去了些。 殷侯搔了搔头,他也看到了——敢情这种摄魂香是他们故意放在那附近的?放着特地让开封府和赵普的人发现?为什么? “真没想到,赵普这种时候都能翻身。”赵琮自言自语了一句,似乎有些懊恼,“真是老天爷都帮他。” “人的运气是有限的,总有用完的一天。”枯叶淡淡说了一声。 “也对,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只是刚刚一个开始而已,摄魂香是小意思,用来瞒哄一下展昭。不过这次最大的收获,是发现白玉堂的身份,看来我们要从新考虑一下这次的行动。” 赵琮无意间的这一句话,让天尊和殷侯听了个清清楚楚,两人都忍不住皱眉——怎么跟白玉堂扯上关系了? 如果说之前天尊还是凑过来看热闹的,这回可是有些着急了,抓住殷侯问,“我不在这几天出什么事了?” 殷侯对他连连摆手,叫他别说话,继续听。 殷侯之前一直都知道,展昭眼睛的颜色牵扯到展皓,另外可能还有血脉关系,可这里头完全没白玉堂什么事情,什么叫白玉堂的身份……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赵琮和枯叶在一处山洞口停了下来。他俩很快走进了洞里……确切地说,是赵琮进洞,枯叶在门口守着。 天尊好奇,“唉,他们干吗呢?” 殷侯按住他,“你别那么激动好不好。” “事关我宝贝徒弟,怎么能不紧张。” “你宝贝徒弟不也是我外孙么,你以为我不着急?”殷侯没好气。 “那你别拉着我!”天尊要挣扎,“我去来个人赃并获。” 殷侯按住他不放,“别打草惊蛇!” 这边厢正吵得热闹,就听一旁有人说,“你俩越来越了不起了,这什么招式?跟流氓打架似的?” 天尊和殷侯一转脸,就见展昭和白玉堂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看热闹呢。两人再回头对视一眼,发现天尊掐着殷侯的脖子,殷侯扯着天尊的衣领子,这样子还真不像是武林至尊在比武切磋,而像俩美貌大叔在打架。 白玉堂摇头,对天尊招手,“回去了,上这深山老林打架做什么?” 天尊就想蹦跶过来跟徒弟回去,被殷侯一把扯住,往身后的林子一努嘴,那意思——还有正经事没办完呢! 天尊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就招手叫白玉堂和展昭过去一起看。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前也怀疑他俩是发现了什么所以跑来……果然么? 展昭和白玉堂凑到了两人身边。 殷侯和天尊见着徒弟了,也把刚才吵嘴打架的事儿给忘记了,反正他俩几乎见面就吵。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枯叶和赵琮从山洞里出来了,赵琮手中拿着一个木头盒子。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怎么赵琮和枯叶会在这里? 殷侯问天尊,“刚才有盒子么?” 天尊摇头,拿手指头戳了戳,“那个盒子阴沉木的,很贵很贵!” 殷侯眼皮子挑了挑,“你确定不是刷了层墨的花梨木?就你那眼神,没啥可信度。” 天尊和殷侯当中挡着白玉堂和展昭呢,眼看着天尊要伸手过去掐殷侯,感觉又要打起来了,两人一人一个捂住嘴,接着看。 同时,展昭和白玉堂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皇陵被盗的那个窟窿,装进这样一个盒子,刚刚好……而且诚如天尊所说,那是上好的阴沉木加上金色滚边银丝镂花,精美非凡! 赵琮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枯叶拿出油纸包一层一层将盒子包起来。 两人之后就捧着盒子往外走 展昭等人对视了一眼,白玉堂指了指自己和天尊,看山洞,又指了指展昭和殷侯,看赵琮他们。 展昭心领神会,白玉堂的意思是分头行事,他和天尊去洞里看看,自己和殷侯跟去看赵琮他们究竟搞什么鬼!另外,遮阳板也有个好处,可以将天尊和殷侯分开,以免两人一会儿又打起来了。 展昭觉得挺妥当,就和他外公一起追着赵琮他们去了。 等人都走了。 天尊先拉着白玉堂问,“唉,玉堂。” “嗯?”白玉堂看他。 “嗯……”天尊想了半天,摆摆手,“算了,一会儿再说。”说着,和白玉堂一起下了山坡,往山洞的方向去。 “我杀了血弥陀。”白玉堂开口。 天尊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多说别的。 到了洞口,天尊突然一捂鼻子,皱眉,“怎么那么臭啊!” 白玉堂愣了愣,不解,“臭?” 天尊皱眉看白玉堂,“你没闻到?” “呃……”白玉堂摇头。 “你鼻子不是很灵的么?”天尊捏着鼻子不解。 白玉堂也觉得新奇,他可能闻不到香味,不可能闻不到臭味!绝对不可能。 “你是不是逗我呢?”白玉堂总结之前无数次被天尊逗的教训,不太确信地问他。 天尊忍不住伸手去捏他耳朵,“小子,胆儿肥了你!” 白玉堂赶紧扭头躲开,心说还好展昭不在,不然让他看到自己被天尊拧耳朵,那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那你闻到什么味道了?”白玉堂看天尊,怕他也中招,伸手在他腮帮子上掐了一把。 “嘶!”天尊拍开他,“没大没小。” 往洞里走了几步,就觉得这洞里潮湿温暖,再看四周围藤蔓遍布,这种植物白玉堂之前从来没见过。他忍不住回头问天尊,“这是什么东西?” 天尊皱着眉头,良久,看白玉堂,“你真的闻不到味道?” 白玉堂摇头,不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最近好似觉得自己和大家有很多不同似的。 “唉。”天尊长叹了一声,“天意啊,天意……果然林禅子那个神棍的预言要实现么!” 白玉堂见天尊似乎并不是为某件事情担心或者忧虑,而更像是挺开心的,于是问,“师父?” “呵呵。”天尊拍了拍白玉堂,“进去看看吧。” 白玉堂点头,边往里走,边回头问天尊,“什么预言?” 天尊轻轻一挑嘴角,问白玉堂,“玉堂,你信不信这世上很多事情是注定的?“白玉堂见天尊又换了个话题,只好点头,“相信。” “哦?”天尊意外地看白玉堂,“原来你也相信命啊?” “我信注定,不过不信命。”白玉堂一笑。 “你跟那展小猫处得久了不是。”天尊撇嘴,“越来越会耍嘴皮子了。” “总之什么命啊、注定啊之类的,信不信都在自己。”白玉堂说着话,突然停下了脚步,盯着前方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天尊走上一步,也是皱眉。 只见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堵石墙。墙壁的前边,一棵硕大的树杆。那树杆一眼就能看出了是什么千年古树了,足足有四五个人才能合抱过来。 “难怪走到林子里那么远的距离。”天尊自言自语,“原来是在找花盆。” “什么?”白玉堂不解地回头看天尊,“花盆?” 天尊伸手指了指树杆,略带神秘地跟白玉堂说,“给你看些东西。“白玉堂跟随他往前走,很快走到了树杆旁边,就见天尊从一旁捡起了一根树杈,在树杆一侧的树皮上摸索了一阵,最后似乎找到了一条缝隙,将树杈的尖头戳进缝隙里,然后往外一挑…… “咔哒”一声,就见树杆上竟然开凿了一个半月形的拱门。严丝合缝。天尊将拱门挑开了,里边现出一些诡异的场景来。 就见在树杆里边,蓄着很多粘稠的液体。深山老林里这种大树很多通常都是空的,长年累月积累雨水就会形成这种特殊的粘稠树液。 而最让白玉堂吃惊的是,在粘稠的树液上边,有一株青色的藤蔓正发芽绽放,就好像一盆上好的盆栽。只差上头还挂着一些小小的果子,青色,似乎还是雏形,但是那悬胆一样的形状已经叫白玉堂有些不安。 顺着花茎往水中望去,白玉堂就是一皱眉。 刚刚那一刹那,他几乎要以为在水里有什么人正睁大了眼睛朝他看。 因为这棵古怪植物的根就浸在水中,那一棵圆形的根部,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只人类的眼球。且眼珠子四周围,还泛着浅浅的绿色粉末状光亮……似曾相识! 第252章 如梦方醒 展昭和殷侯一路跟踪赵琮和枯叶,走出了山林,两人也没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回了八王府。展昭皱眉……不知道赵琮拿的什么,他也殷侯轻功高强,跟踪那是轻而易举,于是一起潜入了王府之中,一看究竟。 赵琮进了王府,就和枯叶一起来到了府中的一座高塔前。 展昭微微一愣,摸下巴,蹲在房顶上仰脸端详那高塔。 “怎么了?”殷侯趁机伸手捏展昭腮帮子,觉得白玉堂似乎把他宝贝外孙喂胖了一些些,关键是气色好,整天笑眯眯,这点让他很欣慰。另外,开封府众人在殷侯面前都默契地跳过展昭前几天还进了一趟大理寺地牢的事情,这若是让殷侯知道了,那非闯大祸不可。 “我记得,以前没有这座塔的!”展昭抱着胳膊,“还有啊,这宝塔怎么是四级?宝塔不都是成单的么?” 殷侯皱眉,“每一级之间距离比一般的都要大,而且四周密闭没有窗户,楼顶一个八角挑檐的顶子,看着似乎还不是对称的。” “可惜玉堂没来啊,他对这种东西最有研究了。”展昭摇头觉得可惜。 殷侯有那么一些吃味儿,慢悠悠说,“哦,现在有了玉堂不要外公了是吧?” 展昭立刻抱他胳膊,“不一样呀!” 赵琮取出一把形状古怪的钥匙打开了宝塔的大门,展昭就听到他开锁的时候,里头有“咔哒咔哒”的古怪轴轮转动声。 “原来是座机关塔。”殷侯摇头,“别让白玉堂靠近这塔,直接找赵普炸了它!” 展昭双眼一亮,搂着殷侯的胳膊蹭,“外公英明!” 打开门后,赵琮独自进去,枯叶站在门口等着。 殷侯皱眉看了看枯叶,伸手摸着下巴,“嗯……” “怎么了,外公?”展昭纳闷。 “那个叫枯叶的年轻人……”殷侯摸着下巴,“从这个角度看,好似有些眼熟。” “见过?”展昭好奇,“他是杀手!而且他样子那么好认,还没印象?” “嗯,不是。”殷侯似乎有些为难,“我好想见过他不是半张脸的时候。” “外公!”展昭好奇,“你是说,你见过他不是阴阳脸的时候?那他还很年轻吧?确定没记错?” “嗯……”殷侯又迟疑了,似乎并不太确定。 展昭着急。 “也许是我认错了。”殷侯最后摇了摇头,“哎呀,我见过的人太多了,记不得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琮出来了,又将门锁上,将钥匙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和枯叶一起离开。 “娘的情况怎么样?” “药效差不多起作用了。”枯叶说着,看赵琮,“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 “有什么问题?” “她是你亲娘!”枯叶皱眉。 赵琮冷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变成宅心仁厚了?” “不毒不丈夫是没错,只是……我怕你日后会后悔。” “后悔?”赵琮脸上神情变得冷酷甚至残忍,“比起我来,赵祯和赵普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你管得太多了,我吩咐你的事情,赶紧去办吧。” 枯叶一耸肩,“你是老大你说了算,记得多带几件衣服,那么冷的天,她身体那么弱,别到时候一冷一热,还没办事就死了。” “你话真是不少。”赵琮脸色微变,“话多的人通常活不久。” 赵琮一耸肩,扛着到溜溜达达地就走出去了。 赵琮回头,往后院走去。 展昭心里不好受,挺刚才枯叶说的,莫非是赵琮要利用柴郡主干些什么?他就想跟着去看看,但是胳膊被殷侯抓住了。 殷侯低低的声音跟他说,“这四周不少机关,伤到你不容易,但很容易暴露,到时候打草惊蛇。” “那……”展昭还是担心。 “别急!”殷侯伸手戳戳他腮帮子,“我之前怎么教你的来着?咱们笔直走不行,可以绕个弯!” 展昭微微一愣——绕弯? 展昭想上宝塔看看,但是那宝塔坚固无窗户不说,还可能埋伏了机关,为了避免弄巧成拙,两人决定回开封从长计议。更何况展昭和白玉堂晚上还有事儿呢,他们要去参加刘熙的晚宴,调查一下关于生死盒的事情。 等殷侯和展昭回到开封的时候,白玉堂也和天尊回来了。 四人进了开封府的院子,就见所有人都回在。 不过此时,开封府里头的情景有些诡异。 只见包拯和庞吉都在呢,两人不知道怎么了,抱着胳膊在院子正当中转圈,都是愁眉不展。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走近几步,就见在院子角落的一张石头桌子上,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小四子站在一个石头凳子上,手里拿着药棉正在擦他的脸。那人一脑袋的血,显得十分狼狈,插在手边地里的一把铜色宝剑,让展昭认出了他来,“石常?” 那人抬起头,“展大人。” 殷侯和天尊跟在后边,见这小伙子年纪轻轻长得还挺精神的,就是满脑袋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两人都是行家,一眼看出来这年轻人武功了得,样子也蛮顺眼的。 “你怎么弄成这样?”白玉堂向来不怎么愿意理人,不过跟石常倒是好像挺熟,走到桌边坐下,问他。 展昭看看他伤势,貌似是被什么东西砸破了脑袋,大惊,“怎么回事?” 石常低头不语。 小四子仰起脸,“常叔叔被小八子用石头砸伤了。” “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惊……同时,另一头的包拯和庞吉都长叹了一声。 说起这个石常,虽然名字有个常,却不是平常人等。 石常是赵普小时候喝酒认识的一个朋友,年岁差不多,与赵普出生高贵不同,石常是死囚之子,从小受人欺凌,性情孤僻。赵普一次见有人欺负他,他还挺有骨气,又有股子蛮劲,看着合心意,就给他出头,跟他成了朋友。 当日石常受了伤,赵普笨手笨脚也不会包扎,就把他带回了八王府,想找王府的丫鬟给他洗洗伤口什么的。 这么巧,进门让柴郡主撞上了。 郡主一见个小孩儿全身伤,还以为赵普跟人打架了,严厉斥责了几句,拉过石常检查伤口。 赵普说明白之后,郡主可怜石常身世,带他进屋给他处理伤口。 石常长那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如此温柔,而且还是个王妃,心中对郡主十分尊敬。 八王爷不久后下朝回来,觉得孩子这样放养可惜了,就让他留在府中,让他跟着赵普练功学武,就当是有个照顾。 当时,赵琮也在,石常和赵普很合得来,和赵琮却比较疏远。石常长大一些之后,赵普觉得此人天赋异禀心气极高,不应该是个久居人下做跟班的人,于是跟八王爷说了说。王爷通情达理,给他介绍了几个名师,送去山上学武了,希望他日后成才能有一番作为。 石常练好武功下山时,原本是想随赵普打仗的,但他回来那日,刚巧有人行刺八王。他救下八王后,就觉得留下二老单独在开封不放心,于是放弃从军的念头,跟随八王爷左右,做了他的随身侍卫,也算报答当年的恩情。八王爷和柴郡主对石常十分信任,视同侄子,关系相当亲近。 石常和展昭早就是好友,后经过展昭介绍,和白玉堂也相熟了。此人低调能干,认真聪明,武功好又讲情义,平日还挺风趣的,很受欢迎。另外,他与欧阳少征师出同门,和皇上的贴身侍卫南宫纪又是把兄弟。 之前展昭他们离开开封府西行,八王爷代管开封的时候,石常就帮着处理案件,临时接了展昭的活儿。之前他调查一起离奇命案,出了一趟远门,今日刚刚回来。说起来,石常是跟在八王爷和柴郡主身边时间最久的,对他俩也最最熟悉。今天一见八王爷,石常吓了一大跳,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跟前跟后想问问八王怎么回事,八王爷就是不理他,而且石常发现八王爷身边几个老侍卫都不见了,换了些新的稀奇古怪的江湖人。而且赵琮拿主意,将他也调走了,石常气不过,找了原来几个兄弟问情况,都说八王爷像是失心疯了似的,估计赵琮搞的鬼。 今日,刚才八王回来,赵琮还不在,石常就跟着八王爷进书房,想跟他谈谈,但是越说越不对劲,原本性格温和爱笑又睿智幽默的八王爷,变成了凶残冷酷的陌生人。石常不敢相信,于是就想拉八王来开封府找公孙看病。拉扯之间,八王爷突然一把抓起书桌上一块平日当镇纸用的黄龙玉石,劈头盖脸就对着石常砸了过来。 石常不是躲不开,而是惊呆了……就在石头砸到他脑袋上的时候,血水飞溅到了八王爷的脸上。 八王此时忽然愣了愣,呆滞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后惊讶,再就是惊恐与悲痛,似乎陷入了极大的伤痛之中竟然哭叫了起来。 八王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其他人,石常此时已经确定八王爷定然受奸人所害迷失心智,于是扛着八王,索性力战其他侍卫,杀出一条血路将人绑了出来,在途中遇到了几个来看情况的影卫,就将他秘密接进了开封府。 展昭和白玉堂听得张大了嘴吧——闹那么大啊! “那八王爷呢?”展昭问。 “公孙先生说,可能有法子可以治好八王爷,现在和九王爷一起在房内救人。”庞煜和包延也在,帮着回答。 展昭和白玉堂明白了为什么包大人和庞太师要头痛了,说句不好听的,石常这可是绑架八王爷,死罪一条!更何况这会儿人被带来开封府了,开封府一干人等就成了帮凶。如果赵琮告到赵祯那里,的确难办。而最难办的是,八王爷一丢,赵琮可能会害怕计划败露而加快行动,他们还没有准备,如何去阻止?总之就是难办! 石常的头被包扎好了之后,抬头,“没事,罪名我可以一人承担,但无论如何,王爷绝对不能再回去,我刚才就应该将王妃也救出来!” “说到王妃……”展昭赶紧将刚才听到的,赵琮可能要利用王妃的事情与包大人说了。 白玉堂也说了一下,他与天尊在山洞里找到的,可能就是八眸里头的绿眸,因为怕那果树离开大树会死掉,所以没有将树拿回来。不过白玉堂取回了一些枝叶,交给了小四子。 小四子赶紧跑进去,拿给公孙,看能不能找到解决之道。 “那棵树上少了一个果实。”白玉堂告诉众人,“我仔细差点过了,有一根树枝上,有蒂没有果,显然是刚刚摘走。” “赵琮的那个盒子里,放的有可能是那颗果实咯?”殷侯推测。 展昭皱眉“随便一点点粉末就那么厉害,如果是一整颗果子,赵琮拿过来,想要干嘛?” 众人正忧心,忽然就听到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 包拯和庞吉都惊得一蹦。 石常跳了起来,“王爷!” 白玉堂和展昭按住他,“别冲动,公孙在治疗。” 随后,房中是一片安静。 石常皱着眉头,小四子坐在石桌边,“有反应是好事情的。” 众人都看他。 “失心疯的病人,就好像活在梦境里那样子。”小四子轻轻摸着石头的大脑袋,“有不一样的反应,就表示有转机,爹爹治好过很多失心疯的顽症的,放心好了。” 众人也本能地觉得,应该没有公孙治不好的病。 这时,外头欧阳少征跑了进来,一眼看到石常了,跳着脚,“你小子真能捅篓子!” 庞吉赶紧问,“怎么样了?” “八王府刚才乱起来了,我听说八王被石常绑架了,所以跑来看看!”欧阳少征皱着眉头问石常,“你小子杀人了没?” 石常愣了愣,摇头,“我没啊,只是打伤了人。” 欧阳皱眉,“可是府里传出来说你杀了三个侍卫,什么丧心病狂之类……“放屁!”石常蹦了起来。 “的确没有。” 正这时候,就听一个略感虚弱的声音传来。 众人都回头一看,惊喜……只见刚才紧闭的大门打开,赵普扶着八王爷走了出来。 公孙手里托着个盒子跟在后边,从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大概就能猜出一定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病或者药。 不过最让众人高兴的是——八王爷此时双眼清明,神智似乎已经恢复了。 “王爷!”石常快步上前。 八王一脸歉意看着石常脑袋上厚厚的纱布,伸手拍他肩膀,也说不上话来。 他叹息良久,摇着头一脸哀伤地对包拯说,“我确定当时石常没杀人。“王爷……”包拯和庞吉刚想说什么,就见八王爷摆了摆手,“我都明白,都明白!你们去吧,去把那个不孝儿抓来,他简直是人性丧尽,我们俩夫妻是造了什么捏啊,养了两个义子出类拔萃,自己生的却是凶神恶鬼,冤孽!” 八王爷越说越伤心,赵普安慰他,这时,外头紫影飞奔进来,到赵普身边,“王爷,赵琮和柴郡主不见了!” “什么?”众人都一愣。 “他……他连他娘都不放过?!”八王爷就觉得天旋地转。 “赶紧去找!”赵普一听赵琮还把柴郡主也带走了,也六神无主。 就在众人不知道该往哪儿找的时候,展昭忽然一手轻轻地敲了敲下巴,“嗯……我可能知道他们在哪儿。” 众人刷拉回头看他。 白玉堂轻轻拍了拍他肩膀,“猫儿,终于……” 展昭眯起眼睛——终于到我表现了! 白玉堂往他身后看看,就觉得有根毛茸茸的猫尾巴翘着……正一甩一甩,超得意。 第253章 出师不利 众人惊讶地看展昭,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郡主在哪里。 展昭戳了戳殷侯,“记不记得刚才我们听到了什么?” 殷侯皱眉,“什么?” “就是枯叶说,什么路太远,忽冷忽热,怕王妃没到就病了什么的。”展昭说着,见众人都有些愣神,提醒,“今天不暖和,但是也不冷啊!这种天,哪里最热,哪里最冷?一冷一热是在一起的,而且还在开封附近!” 众人都愣了愣,白玉堂微微一挑眉“冰火谷的温泉?” 展昭笑眯眯一拍白玉堂——不愧是只聪明耗子。 “冰火谷。”公孙皱眉,“那不是在庞妃调养的别院附近?” 赵普也觉得大事不妙。 “冰火谷是个什么地儿?”天尊不解地问白玉堂。 “冰火谷在开封北边的一座山丘上,那里气候十分阴寒,常年都有冰冻。然而山顶上却又有温泉,一般是冰,另一边却是热得冒烟,所以得名。” “冰火谷道路险峻,原本是没什么人会进去的,偶尔几个风湿特别严重的,可以去泡一泡,但是那地方的水太烫了,常人很难忍受。”公孙皱眉,“那里也算是荒无人烟,赵琮带着郡主上哪儿去做什么?” “不……那里是个了不得的地儿!”庞吉眉头紧锁,“我闺女之前差点遇袭,近几日那里被皇城军围得水泄不通,要进入,最好的法子就是从冰火谷走!而且皇上下令了,无论是谁,见庞妃和太后必须有侍卫陪同,柴郡主能进去却未必能顺利近身……可若是偷偷溜进去,到了附近守着,碰着我拿乖女遛弯儿……” 庞吉越说越心惊,蹦起来,“了不得了啊!” “唉,你慢着!”包拯一把抓住蹦起来就要跑的庞吉,“你能跑多快,赶紧歇着吧。”说完,看展昭和白玉堂,“展护卫白少侠,麻烦你俩走一趟!”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就离开了,天尊和殷侯乐呵呵跟上。 包拯转而看赵普,“王爷,万全起见,您先回军营去。” 赵普微微一愣,“包相,你是怕……” “我怕生出什么变数来!”包拯总觉得其中还有些什么蹊跷。 之后,包拯带着八王爷庞吉进宫面圣去了。 家里一群小孩儿和公孙都随着赵普去了军营,欧阳和石常保护八王等人,众人分头行动。 放下其他人马不说,单说展昭他们。 四人运用轻功火速赶到了冰火谷附近,发现果然没有守卫……展昭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守卫少吧,我可以理解。”殷侯抱着胳膊左右看看,“但这里毕竟是贵妃修养的别院,一个人都没有,是不是有些托大?” “皇城军的士兵不太可能这么守卫。”展昭四外看,“的确不对劲!” 这时,白玉堂伸手轻轻戳了戳展昭,指了指鼻子,问,“有没有闻到怪味?” 展昭惊讶地看他,“你能闻着味儿啦?” 白玉堂望天,他从来鼻子都很好好不好,这猫拿他当鼻子坏掉了似的。又闻了闻,白玉堂就走到草丛边,拨开一丛灌木往里一看,皱眉。 展昭走到他身边探头望,只见草丛里头两具尸体……都穿着皇城军的号衣,被人一剑封喉,已经死了。 展昭就皱眉,“啧,人可能已经进去了。” 众人也不再耽搁,赶紧追了进去。 这四人轻功都甚高,一入冰火谷,还是觉得寒气逼人。 殷侯都忍不住赞叹,“这地方时练武的神地啊!谁要练至高至纯的内力,上这儿事半功倍!” 天尊也点头。 白玉堂心说,谁有你们那么高的内力?忽冷忽热的也不怕伤风。 展昭就皱眉,嘟囔了句,“好什么,冻死了!” “的确阴寒。”白玉堂往展昭身边靠了靠,虽然知道展昭肯定明白,也不太可能真的会冻坏,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别运内力,对身体不好。 展昭翘起嘴角,“知道,不动的,放心好了。” 白玉堂点头,后头天尊和殷侯对视了一眼——这俩小子!恩爱啊…… 四人穿过冰火谷,进入了别院的范围之内,就听到里边一阵骚乱。 “不是用的偷袭么?”展昭微微愣了愣,“还是被计划失败被发现了?” 众人赶紧顺着骚乱声过去,然而看到的却不是失心疯的柴郡主要杀害庞妃,更没看到赵琮。在别院的后门附近,几个侍卫将两名刺客按在了地上,正五花大绑呢,庞妃和太后都没见人。 “展大人白少侠,你们怎么来了?”几个侍卫看到他俩,有些纳闷。 “呃……”展昭搔了搔头,问“柴郡主没来过?”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都摇头,“没啊” 展昭摸了摸下巴,接着问,“这两个刺客怎么回事啊?” “哦……从冰火谷溜进来的!”士兵说完,笑道,“小王爷真有本事,之前他就提醒我们,说冰火谷这里好似守卫少了点,要严加提防,果然!” 展昭眼皮子轻轻地跳了一下,“那边死了两个侍卫。” “真的?!”几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一点人数发现果然少了,都脸色严峻往后山去了。 边走,士兵们还边笑声埋怨。 “早知道当日听小王爷的,后山索性别安排人了。” “是啊,白白死了,怎么跟家里交代。” …… 展昭趁机蹲下去查看那两个刺客。只见二人双目无神呆滞,眼瞳之中,似乎隐约有些绿色的粉末。 白玉堂和展昭皱眉对视——看来,被赵琮摆了一道! 之后,几个士兵将人押送大理寺让仇少白审理。 而另一头,皇宫那边赵祯也得着消息了,特地派了南宫纪过来抓人,可带回去的消息却与众人预期的大相径庭。 同时……八王府里头传来消息,说是赵琮带着柴郡主回来了,刚才是柴郡主说想出去遛弯,但是又怕八王爷不让,于是赵琮偷偷带着他娘跑出去了。听说有人杀了侍卫绑架了八王,他带着柴郡主就冲到了皇宫里头,正好碰上八王爷和众人在赵祯眼前。 八王爷骂赵琮不孝儿,赵琮满脸不解,但又似乎不敢回嘴,只好可怜兮兮看他娘。柴郡主跟八王爷吵了起来,说他最近做恶梦,整天疯疯癫癫的,儿子那么乖那么孝顺,竟然骂他。 众人都一脸疑惑——这究竟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呢? 八王府里也来了好些下人作证,说的确八王疯疯癫癫的,似乎是失心疯不受控制,性格也变得凶残了不少,有时候会异想天开想一些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搞的王府内人心惶惶。而说到赵琮,则是一个两个赞不绝口。 这样一来,倒反而变成了——八王爷只一面之词,赵琮那头却是有人证物证,还没把柄落在对方手里。加之庞妃那头他还救驾有功,赵祯根本没法定他的最。更气人的是,到最后八王爷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真实了,坐在一旁喘气。 包拯和庞吉对视了一眼——原来如此啊,赵琮来了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失策失策。 赵琮则在一旁委屈状,说自从他回来开封之后,总觉得大家都不喜欢他,连爹娘也没照顾好,就想辞了官职,在家好好尽孝。 众人一万个没理了,包拯有些想笑……赵琮了不得啊,变通挺快,短短的时间里相出了这么个法子。不过,这招只能说是赵琮的急智,而非他早就计划好了。能成功一次未见得能成功第二次,来日方长……总的来说,还是打乱了他的阵脚。 赵祯多聪明一人,自然了解这次包拯他们稍微操之过急了一些……不过也怪不得众人,问题还是出在八王身上。看了看一头雾水,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甚至直接怀疑自己疯了,双眼红肿一脸疲惫还瘦得快脱相了的八王爷,赵祯眼中惯有的温和也渐渐消失了。他真庆幸赵普没在这儿,不然的话,看到八王如此必然心疼死,到时候万一他发起脾气来就不会那么好收场了。 赵祯和赵普最大的不同就是,赵普是元帅,赵祯是皇帝,赵普精通的是战术,赵祯精通的则是权术。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看八王,满眼的担忧,“皇叔,看起来好疲倦。” 众人都看八王爷。 包拯后悔没把公孙带来……不过这个时候,就算公孙给八王爷和王妃都把了脉,说一个有病一个没病,也已经为时太晚了。 “今日之事,需要调查。”赵祯安慰了赵琮几句,转而跟包拯说,“包卿,石常暂时交由开封府处理。 石常一听这还了得?自己现在是唯一还能保护一下八王爷的人,如果这时候自己走了,将八王爷送回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赵琮还不得折磨死他? 可是石常还没开口,欧阳少征和南宫纪都猛瞪他,示意——这个时候千万别再说什么了。 赵祯又问包拯,“对了,九叔呢?” 包拯和庞吉交换了一个眼色,瞬间领会了赵祯的意思,庞吉道,“回禀皇上,九王爷这几日说头疼得慌。” “什么?”赵祯一愣,“九叔病了?” “这倒不是,有公孙先生在呢,王爷身体康健,只是说在开封府闷得都透不过气来了,所以上郊外军营住两天,那儿比较安静。” 欧阳少征对南宫纪使了个眼色——这俩老头,精明得! 果然,赵祯点头,看八王,“皇叔,最近开封府的确是事情繁多也杂乱,所以才导致噩梦连连,不如皇叔也去陪陪九叔,顺道让公孙先生给您调理调理身体?” “呃……” 八王似乎一犹豫,他想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可还没等他说完话,门口一个侍卫就来禀报,“启奏皇上,回鹘使节求见。” 赵祯点头,对众人摆手,“就这么定了,都忙你们的去吧,朕这几日也是琐事缠身。” 众人点头,识趣地告辞离去。 等人都走了,陈班班走了进来,原来刚才根本没什么回鹘使节来。只是陈班班跟了赵祯多年,对他细微神情变化那是了如指掌。刚才赵祯就想将话头卡住,于是他遍吩咐一个侍卫,假传了一下有使节到访。 赵祯站起来,问南宫纪,“石常跟随八王多年了吧?” “是。”南宫纪点头,见赵祯背着手站在窗边,心下有些替兄弟担心,于是就插嘴说了句,“石常对王爷忠心耿耿……” “朕知道。”赵祯轻轻摆了摆手,打断南宫纪的话,“朕看得出来……赵琮居心叵测,而且他这次虽然侥幸逃脱,但绝非长远之计。只要八王神智再清明些,他就难办了。所以,这三天之内,开封必定大乱,小心提防。” “是。” 南宫纪退下了。 赵祯长叹一声靠在窗边,看着已经开出的一枝早梅发呆,良久,自言自语,“希望庞妃这回,生的还是个女儿。” 陈班班一愣,赶紧道,“皇上,公孙先生都说了,这回是个太子,我大宋有太子爷了,高兴才是啊。” “有什么可高兴的。”赵祯淡淡一笑,“这皇族不是人做的,从小到大,狗还有个两小无猜呢,做皇帝的,就要六亲不认……真羡慕展昭白玉堂他们啊,无拘无束。” 只是赵祯的羡慕,可没传达到展昭那儿,这会儿展昭白玉堂他们在干吗呢?反省中! 展昭闷闷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个茶杯,一脸丧气——原本以为出风头的,没想到还捅了扣篓子。白玉堂倒是反复劝他,这也是意外,再说了,也不算猜错,起码知道了赵琮这点儿把戏。 殷侯夹这个菜安慰展昭,展昭托着下巴看白玉堂,“一会儿喝几杯,直接去刘熙那儿吧,我没脸回开封府了,丢死个人。” 白玉堂也是哭笑不得,给展昭倒了杯茶。 展昭趴在桌上叹气,“我从开封第一人变成打酱油的了!” 白玉堂将酱油罐子放到他眼前,纠正,“是天下第一猫变成酱油猫。” 展昭眯着眼睛盯着白玉堂,那神情,如果再配上“呼呼”的声音,就十足一只发怒的猫。 殷侯和天尊都捧着茶杯,看着白用途逗猫,忒有趣。 白玉堂见他泄气,低声凑到他耳边,说,“猫儿,其实,这次你的风头是有得出的,只是时间还不到。” 展昭微微一愣,看白玉堂。 白玉堂一笑,忽然伸手指了指窗外。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了一个人,随即微微地愣了愣,一拍手,“哦……我想起来在哪儿听过了,大少爷!” 殷侯和天尊都凑到窗边伸长了脖子往下望,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展昭想着哪个大少爷了?同时,就见远处又急匆匆一个人跑来。 展昭眯起眼睛,“果然!” 白玉堂拍了拍展昭,“说来说去,赵琮也不过是被利用的一个,小鱼一条,让他多游几日又如何,再翻腾也只是个小水花。 “有道理!”展昭一笑,顺着那条街一路看下去,随后高兴地问白玉堂,“该不会……是冲着刘熙去的?” “我也觉得只这一种可能。”白玉堂会心一笑,两人举着杯子轻轻一碰——好戏还在后头呢! “你俩你一句我一句,打什么哑谜呢?”殷侯忍不住打断。 天尊也点头,“完全听不懂你们说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闭口不谈此事了,起身付了钱,就别过二老,说是天色已晚,先去刘熙府上了。 瞧着两人兴匆匆跑掉。 殷侯撇着嘴,“神神秘秘的。” “唉,管他们呢。”天尊说着,一伸手给殷侯,“唉,殷殷,借我五百两银子呗?” 殷侯眼皮子抽了几下,“你再那么叫,老子连舌头都割了你。” 天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吐舌头,“来呀来呀!” 殷侯扶着额头,这中原武林算是没得救了,名门正派的至尊圣者二成这样。 第254章 七心摄魂术 展昭和白玉堂下了楼,就追着前边的两个人去了。 走在前边的一个,说起来,展昭能记住还真是不容易……那是个少年,看来只十八九岁,一身的富贵,神情傲慢似乎出身不凡。身边一个精灵古怪的小跟班,十分殷勤。 这两人之前和展昭有过一面之缘,还吵了一架,就是在他们去玉器行问线索,找天玉夫人的那一次,展昭在门口与个少年及他身后的小厮吵了一架。那少年看着像是外族身份,行为嚣张,展昭略教训了他一顿,叫什么来设……对了,刘度! 展昭和白玉堂之所以会想到他,完全是因为,刘度他被那小厮称呼为——二少爷!既然有了二少爷,那不是一定会有个大少爷么!这也算是到目前为止,展昭他们唯一能想到的,和所谓“大少爷”沾边的一条线索。 当然了,展昭和白玉堂可不会这么荒唐,因为这一声“二少爷”的称呼就跑出来跟踪……而是因为,他们发现刘度主仆就是被跟踪的状态。跟踪他们的人——是枯叶! 白玉堂和展昭边走,边在想枯叶的事情。 “猫儿,你和外公监视的时候,被赵琮发现了?”白玉堂问了一句。 展昭微微皱眉,摇头,“应该没有吧,以赵琮的内力,不可能发现我和外公。” 白玉堂皱眉,“那为什么他会事先安排好冰火谷那一出?” 展昭愣了愣,随即摸下巴,“的确,有些蹊跷。” “当时,只有枯叶和他在一起,是吧?”白玉堂问。 “是啊……”展昭忽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哦!赵琮怀疑枯叶,所以用了这一计在试他?当时他俩是分头行动的,而且赵琮也的确带着郡主出了门……他不止骗了我们,还骗了枯叶?” “也许骗我们根本是意外,只是弄巧成拙,他主要的目的是骗枯叶,枯叶这次会出现在这里,加之他与小四子那一些渊源,总觉得他另有目的。”白玉堂皱着眉头,“这次错有错着,赵琮会不会怀疑枯叶出卖他,将消息透露给了开封府。” 展昭也觉得其中有些凑巧,“那枯叶还不知道情况,岂不是很危险?如果他真的另有目的的话……” 之后,两人暗中跟着枯叶和那刘度主仆,一起往前走……果然,到了刘熙的镖局。 “刘度也姓刘,会不会是刘熙的亲戚?”展昭问白玉堂。 “似乎没听说他有这么一个儿子,不过也可能是亲戚。”白玉堂见枯叶从屋顶上了刘熙的别院,伸手拍了拍展昭,“咱们就光明正大的进去吧,正巧了。” 展昭点头,和白玉堂一起,进了刘熙的府门。 刘熙金盆洗手没洗成,不过万幸撞见了白玉堂,于是阴云密布的脸上也显出笑容来了,前前后后忙得屁颠颠筹备晚宴,眼巴巴等着晚上白玉堂过来。 果然,白玉堂一进府门,就有下人去禀报。刘熙赶紧迎出来,身后跟着沈柏清沈玉清两兄妹,还有刘熙的子女,不过那几个后辈脸上神情各异,特别是男的,一个两个都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展昭暗笑,他家白耗子强得遭嫉妒了。 白玉堂瞧着展昭似笑非笑的神情,越看越有趣。 随着刘熙进了大院,落座喝茶,发现席间陪坐喝酒的,就是那么几人,那位刘度不在。 展昭和白玉堂默不作声,对视了一眼——奇怪啊!刘度的确是进了这宅子,怎么不见人? 而且展昭和白玉堂也有些怀疑此人身份,因为刘度的行为举止很像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且家境殷实挥金如土,但刘熙看起来家教严格,家境也只是普通偏好,不太可能培养出这么个嚣张的孩子来。 展昭佯装拿杯子,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白玉堂,示意他看墙头。 白玉堂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果然……发现枯叶在那里。两厢都看到了彼此……枯叶矮身隐藏到了屋顶之后,纳闷白玉堂和展昭为什么会在这儿,白玉堂则是看出枯叶刚才一脸疑惑地在墙头寻找——莫非说,他也不知道刘度去哪儿了? “白少侠,展大人。”刘熙举杯,“来,我敬两位一杯,哈哈。” 白玉堂和展昭回过神来,跟刘熙喝了一杯。刘熙刚想说什么,白玉堂问他,“我刚才看到还有个少年就在我们前面进了你府上,那是何人?” 展昭一脸钦佩地看白玉堂——哦!厉害,就这样直接问的啊。 刘熙也是微微愣了一愣,随即脸色一白,问,“是否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还带着个小厮?” 展昭和白玉堂点头。 “为什么,二位会注意那个少年?”沈柏清先问。 “哦,我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还吵了一架呢。”展昭笑着给白玉堂圆刚才的话,“因为他也姓刘,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是刘总镖头的家人。” “啪嗒”一声,刘熙手中的杯子落地,摔了个粉碎,在场其他几人也是脸色苍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注意到刘熙不太对劲。 “刘总镖头?”白玉堂提醒他,“怎么了?” “没……没什么。”刘熙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少年,叫什么名字?”这时候,沈玉清问展昭, “哦,好像是叫刘度……” 展昭话一出口,刘熙瞬间面如死灰状,那表情,通常见鬼了都没那么惨。 “怎么了?”展昭不解。 白玉堂也看众人。此时,他感觉到暗处的枯叶似乎也在听……难道他也没找到刘度? “刘度,是我的养子。”刘熙缓和了一下,告诉白玉堂和展昭,“多年前,在一次意外中身亡了,一起死的还有他的小书童。”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随即一起摇头,“我们真的看见人了,那天是大白天,在大街上。” 刘熙点了点头,“他是最近几天才回来的,和平日一样有说有笑的,进进出出……” “这么说,他没死?”展昭问。 刘熙忽然缓缓地抬起头看展昭,“我不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阴风阵阵的,不解地看他,“不知道?” “他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有时候我能看到他,别人看不到,又有时候别人能看到他,我却看不到……”刘熙说着,咽了口唾沫,“有时候白天出现,有时候晚上在梦里又见……我起先以为自己做梦发了疯,但是后来越来越不对劲了。” 展昭和白玉堂皱着眉头,根本不相信,或者说没法相信,因为他们前几日刚刚与刘度接触过,当天是在大街上,很多人都看见了! “其实……我这次金盆洗手,就是因为这件事。”刘熙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心理的话。看白玉堂,“白少侠……不是,太师叔祖,你这次无论如何可要救我全家性命!” 白玉堂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白少侠和展大人,有没有听说过摄魂之术?”说着,刘熙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提防什么人,“有一种摄魂术,据说已经失传,叫做——七心摄魂之术!”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一愣——七心摄魂,的确是好古老的名字! “我听说,能使出七心摄魂术的人,大多都是妖人转世,具有瞳力,伴以极高强的内力,让人不知不觉之中丧失心智,就好似入了梦境一般再也出不来。于是之后就会一步一步地顺着他人安排的局走下去,就算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刘熙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就好像突然长出了七颗心来,每一颗都很可怕,每一颗都像真的,最后七心似无心,疯狂而亡。我也只是大致听说过这种神功,没见过……据说这种功夫早就已经失传!”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他们对此也并非太了解,但是的确有耳闻。两人默契地想到……要不要回去问一问天尊和殷侯? 屋顶上,枯叶微微皱眉,退后一步,跃出了院墙刚想走,眼前却是白影一晃。 枯叶一愣,惊得后退了一步,什么人动作那么快?但等他明白过来,已经腾空而起飞出好几条街巷去了。重重落地,枯叶也幸亏轻功了得才没摔坏了,摸着差点摔折的腰,抬头,只见眼前落下了一个巨帅无比的中年大叔。一身黑衣一脸的霸气,有些妖异。眼角眉梢和展昭略微有几分相似,但是展昭是往正了长,这人却似乎往邪了长了。枯叶看了几眼之后,又觉得纳闷,展昭和这人一点都不像,自己怎么会在看第一眼的时候将他俩联系到一起?可再看,又有些像。 他正在疑惑,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快点问呐,夜市要关门了!” 枯叶一愣,猛然回头,就见身后站着个白衣人,此人和眼前黑衣人差不多年岁,也是帅得没什么天理,关键他还一头白发。枯叶忍不住就有些冒冷汗,多高强的内力才能挨着自己站着自己都发现不了。一看他的容貌气度,不禁想起一个人来,忍不住就深吸了一口气。 殷侯抱着胳膊看了枯叶良久,“我之前有没有见过你?” 枯叶微微一愣,抬头看殷侯……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但很快就消失了,默默摇了摇头,“没见过。” 殷侯挑眉,显然也发现了枯叶刚才瞬间的神情变化,摸着下巴,“果真见过么?”说着,对天尊招招手,“你见过他没?先看半张脸!” 天尊凑过去看,枯叶下意识地扭转脸。 殷侯伸手按住他头,“别动。” 枯叶额上接着冒汗,头顶上的手似乎根本没用力,但是……他竟然动不了! 天尊盯着枯叶看了半天,伸手一戳他,“唉,你是不是姓岑?” 枯叶一皱眉,“我姓枯。” “姓哭?”天尊眨眼,“咋不姓笑呢?” 殷侯的手轻轻缓缓地抬了起来,“岑……像!难怪了。” 枯叶暗道一声不好,抬眼看了看殷侯,“你是谁?” 殷侯无所谓地回了一句,“殷侯。” 枯叶差点把舌头吞进肚子里去,难怪那么高的功夫,他又回头看了看天尊,“天尊?” 天尊点头,“嗯。”没等枯叶第二次把舌头吞回肚里去,天尊问,“岑离是你什么人呐?” “没听说过。”枯叶淡淡回答。 “骗人,你俩那么像!”天尊笑嘻嘻,“你兄长?嗯……你们有三兄弟是不是啊?我记得还有一个叫岑经的,那个最小吧?” “那两个人我都没听过。”枯叶霍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殷侯伸手轻轻一拍他肩膀,他一屁股坐了回去,愤怒地抬头。 殷侯一笑,“难怪你跟着白玉堂不放,原来如此。” 天尊笑眯眯,“你有什么想问的,找我更直接么!有些事情玉堂不知道的。” 枯叶皱眉,“我不知道二位高人在说什么。” “不明白不要紧。”殷侯伸手提着他脖领子,“看来这次你是案子的关键,很多事情要问你,麻烦你去陪包大人聊会儿天了!”说完,对天尊一招手。 还没等枯叶抗议一声,已经一跃……被带上了半空,直奔开封府。 枯叶要挣扎,但是谈何容易…… 白玉堂和展昭在刘熙那里,没打听到半点关于生死盒的下落,一晚上都在听他絮絮叨叨说什么摄魂术,死儿子复活之类。 白玉堂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吃了饭,赶紧跟展昭告别。 刘熙万般恳求,白玉堂只得答应他,回头帮他问问天尊有关七心摄魂术的事情。 离开了刘熙府,白玉堂叹了口气,“真是……” 展昭也点头,十分认真地说,“我觉得我最近有点背。” 白玉堂挑眉,看他,“背?” “就是……需要找个庙再找个菩萨拜一拜。”展昭不满,“我办案子到现在,都没有这么没有头绪过!”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那你觉得,是真的碰着摄魂术了,还是撞小鬼?” “当然都不是。”展昭摇头。 “哦?”白玉堂很感兴趣地问,“那你觉得是什么?” “有人装神弄鬼而已。”展昭淡淡一笑。 “凭什么这么肯定?你之前也觉得自己中了摄魂术。” “很简单。”展昭戳了戳白玉堂的肩膀,“因为你也看见了,你是不会中招的!” 白玉堂笑,看着展昭侧脸,“猫儿,这个方向不是回开封府的,你还要去别处?” 展昭缓缓停下了脚步,“那是,我风头不还没出呢,惦记!”说着,回头盯着不远处巷子口的位置,“出来么?大少爷。” 白玉堂也缓缓回过头……就见黑暗中,巷子里,两点绿色的幽光,鬼火一般出现。 第255章 神秘小楼 展昭一句“大少爷”,叫出了躲在暗处的一个绿眸人。 此人隐藏在黑暗之中,虽然样貌没法看清,但身形轮廓还是可以分辨出,是一个比瘦高的男子,年纪估计还是不大的…… 展昭看到之后,忽然笑了。 白玉堂纳闷,不解地看展昭。 展昭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哦……我明白了,从那天开始,我看到的,就只是一个幻想,根本不是真实!” 白玉堂意外,展昭具体说的是什么? “那日我在太白居的楼上,望向楼下巷子,以为自己看到了五姨,其实不是……那个和五姨长得很像的人,只是幻想,不是真实。也正因为如此,你分明是男的,我看到的却是女人的样子。 白玉堂略微一愣,摸着下巴,看那绿眸人,“原来如此。” “你究竟是什么人?”展昭问他“装神弄鬼,意欲何为?” 绿眸人似乎也并没有要马上逃走的意思,而是略有兴趣地盯着展昭和白玉堂看了起来,片刻后,开口,发出了正常的笑声,“真是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数,所谓的天意难违么?你们汉人,真是有意思。”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皱眉——这人不是汉人?。 此时,四周围忽然传来猎猎风声。 展昭和白玉堂耳力极佳,感觉到了有人落在了四外的屋顶之上,带着昂扬的杀意。看来,他们是被埋伏了,四周围过来了好些人,而且听内劲还都是高手。 “呀哈哈哈。” 正这时候,从屋顶上传来了一阵嘶哑又尖利的笑声,“难怪说有好差事,原来是对付这两人。“白玉堂,老子的一只耳朵,可是叫你砍掉的。” “不过……”这时候的声音瞬间变得娇媚了,“我还是真舍不得杀了这两个好男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来的还都是熟人不成?四外一张望,两人倒是也乐了。就见墙头七七八八或站或蹲的,都是江湖人。这些人大多来路不正,平日里恶贯满盈,好些还是在缉的逃犯。如今一个两个齐聚开封府,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目的来的。 展昭望了一圈,点了点总共八个人,冷笑了一声,“就凭你们几个?” 几个江湖人彼此看了看,有一个年纪最大的老头走了过来,“我说展小猫……” 话没说完,囫囵挨了个大耳光。 老头原地转了个圈,一把捂住腮帮子,见眼前没人,一口唾沫吐在房顶上,将血和仅剩的两颗牙齿都吐了出来,瞪着白玉堂,“白玉堂,你有病啊,动手就打人?!” 白玉堂看了看他,冷声,“猫不是你叫的。” 老头往后稍微退了一步,似乎见白玉堂有些犯怵,这人会隔空掌,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挥个袖子就能打残了你。 展昭看到了,站在那里想了想,随即伸手轻轻一拽白玉堂的衣袖。 白玉堂看他。 展昭一脸怨念地盯着他看,好像在生气。 白玉堂有些纳闷,“猫儿……” “你风头出够多了,这些是我的。”展昭小声嘟囔了一句,“一会儿只准看不准动手” 白玉堂哭笑不得——从某些方面来说,展昭才是性格最怪异的那个。 回头看了一眼还半遮半掩躲在阴影里头的绿眸人,白玉堂问他,“你有什么目的?” “很简单。”绿眸人微微一笑,“想跟展昭要一样东西。” 展昭倒是不解了,自己能有什么东西,就问,“要什么?” “生死盒。” 展昭愣了,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你手上的盒子!”绿眸人一双眸子盯着展昭看,“别装傻了,交出来。” 展昭有些好笑,“说到盒子,那可多了,什么茄盒子、南瓜盒子、冬瓜盒子、我都爱吃。” 白玉堂揉着眉心,果然展昭三句话离不开吃食。 “展小……”屋顶上另一个拿着扇子痞里痞气的年轻男子发话,只是“猫”子没出口,赶紧咽了回去,咳嗽一声,“我们经过多方调查,生死盒就在你手上,还不交出来?” 展昭一头雾水,自己什么时候有生死盒了?他听说生死盒也是近期的事情,再说了,生死盒里头是果子,那就应该不小,他从来没见过! 白玉堂也纳闷——为什么和展昭要? “另外……”绿眸人话锋一转,“也想跟白五爷要一样东西。” 白玉堂看他,“要什么?” “你的命。”绿眸人低笑了一声,“今天,你必须死在这里。” 白玉堂挑眉。 展昭的脸色则是刷拉一下,冷了下来。 黑衣人一摆手,示意众人一起上。 白玉堂拿了刀,展昭将他往后一挡,那意思,今天他来。 白玉堂笑了笑,他也知道展昭的意思——这里八个人,说不是高手,但也不是小喽啰。展昭一个人的确能对付,他如果帮把手,就更轻松一点,但……他俩都可能会忽略不远处的那个绿眸人。此人心机深沉,而且目的不明,留个心眼,盯着他比较好。 “哈哈哈……”八人分散开,四面将展昭围拢,笑着问,“展昭,你看我们几个人?” 展昭抬头,就皱眉。 笑声重音了,同时,四周围那八个人的影子也重叠了,人数开始变多。 展昭淡淡一笑……摄魂术么?果然这绿眸人才是正主,比那些小喽啰可是厉害多了。就是不知道他的摄魂术是怎样修炼而成的,究竟是一种关于绿果子的邪门歪道,还是传说中的七心摄魂术? 白玉堂见展昭站在原地环视四周,有些纳闷,“猫儿?” 展昭问白玉堂,“几个人?” 白玉堂看了一眼,“八个。”同时也明白了展昭的意思——这猫,可能已经受到摄魂术的影响了。 “猫儿,要不要……”白玉堂的意思,问展昭要不要让他来,毕竟这也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情。 但展昭却是轻轻一笑,“其实也没多少难度,小意思。”说完,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绿眸人冷笑,“愚蠢之极!” 白玉堂回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躲在黑暗里?见不得人?” 那人眯着一双荧光绿色的眼睛看白玉堂,“关心你的猫吧,你不去帮忙?以一敌十是可以,不过展昭还没强到以一敌百……” 可他话没说完,忽然“嘭”一声,屋顶上一个人滚落,重重落地。正是刚才那个书生。 他捂着肩膀,就见那有一个血窟窿,看来展昭还真没手下留情的意思。 白玉堂愣了愣,看那绿眸人,只见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屋顶,那神情……似乎也是不相信。 几招之后,又落下了两个来,如今就只剩下五个,展昭招招致命,竟然像是完全没受摄魂术的影响。那五个人哪里招架得住,眼见得就处于劣势。 “怎么可能……”绿眸人自言自语。 白玉堂却是挑了挑嘴角……原来如此。 绿眸人也看到了白玉堂的笑容,微微皱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反问他“你不知道?那也未免太蠢了些。” “你说什么?!”那人上前一步,但随即似乎犹豫了一下,默默往后退了退,回到巷子里。 白玉堂将他那个举动看在眼里,莫名就生出了一种想法来——此人为什么那么怕暴露呢?难道,是他们认识的人?或者他的长相……有秘密。 正想着,展昭已经将那剩下的五个都收拾了,一跃落到了白玉堂眼前,一拍手还剑入鞘……轻松轻松。 “你没中摄魂术?”绿眸人问展昭。 展昭挑了挑眉头,“嗯,我的确看到很多重影,每人都有个至少两三个吧,跟看万花筒似的。” “那你为何……” 展昭笑了,含着某种暗示一般压低声音告诉他,“你不会明白的。” 说着,和白玉堂相视一笑。白玉堂清楚,展昭是跟天魔宫一众老鬼学的功夫,他跟重三对招对惯了,真的三个人叠在一起都不怕,更何况这里只有一个是真的!当然了,绿眸人时不可能清楚这一点的。 展昭收拾完了那八人,也算热了身了,和白玉堂交换个眼神,同时望向巷子里头的绿眸人——今日可不会让你跑了! 绿眸人冷笑,“展昭,一次只是走运而已,你确定第二次也会成功?” 说话间,展昭皱起了眉——因为巷子里原本的绿眸人,突然变成了一身白衣,白玉堂的样子。展昭怒从心头起,这家伙的摄魂术真是不简单,竟然还模仿他家白耗子,不可原谅! “还是说……这个?”那人话音一落,白玉堂的样子又变成了包大人、公孙,甚至是小四子…… 展昭就知道,自己中了他的摄魂术了,分明知道这只是幻觉,但却分不清楚哪里是真实、更不知道该从哪里找到突破口回归现实,这还真有些可怕,这种邪功是怎样练成的? 白玉堂站在展昭身后,就感觉展昭似乎迟疑,估计他又看到什么幻觉了。 伸手过去,“猫儿。” “嗯?”展昭回头,眼前白玉堂俊美的脸一晃,随即唇上一热。他一惊,就觉唇齿间尝到了一丝微甜的滋味。 等展昭回过神来,白玉堂按住他下巴轻轻转他的脸面向不远处目瞪口呆的绿眸人。 展昭此时也清醒了,就见那绿眸人所制造的一切幻象都消失了,嘴里有白玉堂,血的味道,虽然很淡。 展昭咂咂嘴,原来刚才白玉堂故意咬破了嘴唇才来亲自己,让自己尝了下他的血……果然,比之前那次还灵验!所有幻觉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眸人也发现展昭眼中的迷茫不见了,神色复杂地看着白玉堂。 “这就是原因么?”展昭像是明白了什么,看那绿眸人,“想杀玉堂……是因为八眸对他完全没有作用!” 白玉堂大概也明白了其中原因,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这种能力……会不会是当年五姨给他的?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展昭,你莫高兴!”绿眸人说得凶恶冷酷,“不出三日,开封府必然一片火海。”说完,转身欲走。 展昭和白玉堂怎么都不可能让他跑了,一左一右纵身追上。 然而就在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巷子里瞬间浓烟滚滚。 展昭赶忙捂住口鼻往后退了一步,见白玉堂也跟着,就纳闷,“不是幻觉?” 白玉堂摇头。 再看巷子,绿眸人已经走了个无影无踪,地上有一个打开的烟筒,看来他早就做好了逃走的准备。 两人退出了巷子,再想找人已经找不到了,只好丧气地往回走。 今日之事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猫儿,他们为何跟你拿生死盒?”白玉堂不解。 展昭自己就更加想不通了,“奇怪了,我真不知道什么盒子……” “怎么了?”白玉堂见展昭好似想起了什么,赶紧问。 “会不会是,第一次大哥给我的那盒子?”展昭抬头看白玉堂,“就是有药粉的那个!” 白玉堂瞬间明白了——展昭因为那一个盒子,拥有了一双金色的眸子,并且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虽然现在他们还对此不是很了解,但展昭的目力的确是增强了很多。 “盒子还在么?”白玉堂赶紧问。 “在的,床底下的箱子里……”展昭话没说完,被白玉堂一把牵着手就往开封府跑了。 展昭跟在后边,舌尖的温度还在,原来,那白耗子的血味道还挺不错的!想到这里,展昭伸手,亮出尖尖两颗呀,在白玉堂手腕子上“啊呜”一口。 “嘶……”白玉堂赶紧抽回手,惊骇地看展昭,“猫儿,你干嘛咬人?!” 展昭理直气壮,“有备无患!” 白玉堂看了看四周,“这里也没人用摄魂术。” “谁知道呢!”展昭眯起眼睛。 白玉堂就有预感,今后他回经常被咬……真该快点抓住那个绿眼珠子的怪人,不然他以后估计会满身牙印。 两人急匆匆回到了开封府的房间。 展昭翻箱倒柜总算是找出来了那一个盒子,因为机关已经解除了,盒子被顺利打开平方在桌子上。展昭和白玉堂就围着桌子仔细看了起来。 “就像是普通的盒子啊!”展昭戳戳白玉堂,“之前你不是都看过了么?” “没。”白玉堂摇头,“我急着追你去,没来得及细看。”说着,他忽然伸手将盒子拿起来,敲了敲底部,放到耳边。 “猫儿,有个夹层!” 听到白玉堂的话,展昭的眼睛也亮了一下,但又一把拿起桌上一根筷子递给白玉堂,“小心也跟上回似的,是个机关什么的。” 白玉堂一笑,“这夹层很薄很薄,藏的可能是书信之类。”说着,拿出一些小工具来拆盒子。 展昭有些失望,“还以为真是生死盒,藏的是果子呢。” “咔哒”一声,盒盖打开,白玉堂将盒子的底部木板抽出,就见果然——底层是双层木板夹在一起形成的,两层木板间,夹着一小图纸。 白玉堂打开那图纸,就见图上只画着一座小楼。 展昭摸了摸下巴,“咦?” 白玉堂此时脸色严峻,看完图后,问展昭,“猫儿,这小楼……” “我见过!”展昭一句话,手腕子就让白玉堂一把抓住,“在哪儿?” 展昭见他神情吓人,赶紧说,“我下午和外公跟赵琮的时候看到的,就在把王府的院子里……” “你说一模一样的小楼?”白玉堂脸色微白,展昭已经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赶紧问,“怎么了玉堂?那小楼是用来干什么的?” 白玉堂眉头紧锁看着展昭,“猫儿,如果真是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小楼,刚才那绿眸人说的,让开封府一片火海……真的不是没有可能!” 展昭张大了嘴——就因为一座小楼? 这时候,外头白福跑了进来,“五爷,展大人,包大人找你们呢,说案件有新进展了!” 第256章 三兄弟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包拯的书房,很意外的,发现枯叶皱着眉头坐在那里,他身边,天尊和殷侯一左一右坐着。殷侯正在喝茶,天尊托着下巴正在品鉴公孙给他的苦笋贴。这苦笋贴是真货,公孙一次偶尔得到了,他因为自幼喜欢书画,而且眼光独到又多,因此淘着过不少好东西,如今他把苦笋贴送给了天尊,也算为刚才骗他的事情赔罪,逗得老头美得眼睛都眯成缝了。 白玉堂瞧见了,暗暗对展昭一挑眉,那意思——可算有样真东西了! 展昭走到了殷侯身边,小声问,“怎么把枯叶抓来了?” “什么枯叶啊,我那天不是说他眼熟么,因为我见过他大哥。”殷侯指了指枯叶,“他大哥叫岑离,是我的一个小朋友。喝过一次酒,挺投脾气的。” 展昭皱眉,心说殷侯都多大年纪了,枯叶的大哥再大,竟然能和殷侯成为忘年交?而且看那样子,似乎天尊也认识。 “岑离是什么人?”白玉堂问。 天尊戳戳自己,“我的徒弟。” 众人都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看天尊。 白玉堂皱眉,“你到底几个徒弟?” 天尊笑眯眯,小心翼翼卷起苦笋贴藏进锦盒里头,对白玉堂摆手,“瞧你小孩儿还吃醋,为师最疼那个不就是你么。” 白玉堂起了一身鸡皮,“那血弥陀也是你收的,这回又冒出个岑离来……” 天尊托着下巴想了想,“嗯……其实,也不能完完全全算是徒弟的,我想收没收成,后来疯掉又死掉了,若是还活着就好了。” “疯了?”展昭纳闷。 “岑离当年我也见过。”殷侯端着杯子,“十多岁一表人才,身边带着俩小破孩子,岁数相差却是不多。当间儿那个是他,再小一点点那个名字我记得,特别好记,叫岑经。”边说,边指枯叶。 殷侯的话一出口,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愣住,随后猛地一抬头,“岑经!” 殷侯和天尊都不解地看两人,怎么突然就一惊一乍的了? 展昭回头看白玉堂,“耳熟不?” 白玉堂点头,两人这几天被困扰的一个难题总算是解开了……那天在破庙里头碰见的那个黑衣人,就叫岑经!对了,那天沈玉清叫的貌似就是这个名字。 枯叶抬头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似乎不解。 白玉堂瞧了他半天,“似乎长得不太像。” 枯叶低头,冷笑了一声,“你也未必知道我长什么样。” 白玉堂不说话了,到也是…… 展昭皱眉,这枯叶神神叨叨的,而且似乎对白玉堂有些意思。 “岑经、岑离,那枯叶本名叫什么?”公孙问天尊。 “嗯……”天尊戳戳枯叶,“你叫什么?” 枯叶默不作声。 殷侯想了想,“岑别?” 枯叶眉头微微动了动,不说话。 “曾经别离么?”赵普念了念,觉得名字还挺顺的,就是不知道这三兄弟身上,有什么新线索。 “岑离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天尊低声道,“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是鬼狐岑家的唯一传人。” “鬼狐岑家?”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江湖上有这号人么? 众人都没什么头绪的时候,公孙却像是明白了什么,“啊!我看到过关于鬼狐岑家的说法,在书上!” “鬼狐岑家,是前朝君主十分推崇的家族。”包拯低声说,“岑家善于推演测算,据说还会法术,前朝柴氏十分信任岑家的几位当家人。而之所以得名鬼狐,是因为岑家历代当家都有一双夜晚能发出绿光的眸子,再加上面容比较瘦削,曾被人认为是狐妖转世。岑家曾受过万般荣耀,因为法术高强,甚至是到了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妖狐转世的地步。柴氏被灭后,先帝就开始绞杀岑家所有人。先是对柴家的众当家人施以火刑,再四处捕杀岑家亲友,搞得当时所有姓岑的人都纷纷更名换姓,以免惹祸上身。” “那岑离、岑经他们也是岑家后人?”白玉堂不解,“可这是百来年前的事情了,为什么会还有绿眸人在世?” 殷侯看了看天尊。 天尊叹气,“绿眸并非与生俱来,而是后天形成。” 众人惊讶。 “确切地说,是代代轮替的。”天尊看枯叶,“上一代当家死了,那么他心目中的下一代当家候选人,就会拥有一双绿眸,并拥有摄魂之术。以此类推,一代一代地繁衍下去……当然了,只是传说而已。” “岑离就有这双眸子。”天尊道,“当年他被多方追捕,带着两个弟弟东躲西藏,我碰巧救了他们三个,把他们藏在了天山派后山的山谷之中,顺便交给岑离一些功夫。” 白玉堂惊讶,还有这样一段……那枯叶不是应该认得天尊的么? 天尊看了看枯叶,“你们记不得,是正常的。” “为什么?”展昭好奇。 “他们还是小孩子,岑离怕他们整天东躲西藏的太苦,所以使用了一些摄魂术,让他们以为自己在大院里捉迷藏而已,说是就算突然死了,也让他们死得没什么痛苦。”天尊托着下巴,“唉,可惜了,很好一个小孩儿。”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是个好大哥,可是…… “刚才那个绿眸人,是岑经?”白玉堂问。 “不是。” 这时候,枯叶突然开口。 众人都看他,果然承认了么? “岑经脸上没有纹身,你脸上的纹身怎么回事?”白玉堂看枯叶那被遮去半边的面孔,“还有,当年为什么杀郭氏镖局满门?现在又为什么要帮助赵琮?” 枯叶缓缓抬起头看白玉堂,“你为什么不受摄魂术的影响?” 白玉堂不说话,他自己还想知道呢。 而天尊和殷侯则是微微地一愣……天尊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看自家徒弟。 “没有人能够逃开才对啊,为什么呢?”枯叶似乎十分不解。 正想着,展昭问他,“你还没回答刚才问题,为什么要杀郭氏满门,还有……为什么跟随赵琮。” 枯叶还没说话,殷侯和天尊同时望向窗外,白玉堂和展昭也感觉到有什么人来了。 只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别问他,问我吧,他记得的没我多。” 站在门口的赵普打开房门,就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黑衣人。此人身材瘦高,头发很短,展昭和白玉堂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那日在破庙里头的那个黑衣人——岑经。 岑经一落到院子里,紫影等人也到了,他们刚才是有意放他进来,开封府四周围密不透风,岑经能轻易进来,完全是影卫们觉得放人进来比较好办事。 随着岑经一起进来的,还有几个黑衣人,似乎是在保护他的。岑经一摆手,示意都退下,然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到天尊和殷侯身边先跪下给他们行礼,“天尊,殷侯,多年不见了,您二老还好?” 天尊点头,殷侯也打量他,的确是当年那个不太理人,又小又臭屁的,岑离的小跟班之一。 展昭轻轻碰了碰白玉堂,示意他——看! 白玉堂早就注意到了,展昭是让自己看岑经的眼睛——虽然屋中有灯光干扰,但还是可以看出,岑经的双瞳,是绿色的,有绿色的,莹润的光泽……这一层光泽十分自然,若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并不突兀! 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一比较,白玉堂和展昭忽然觉得,这绿眸,和他们之前看到的绿眸人,似乎是有所不同。 “能看清楚么?”岑经看展昭,微微一笑,“你应该很熟悉。” 展昭一个愣神,随后皱眉。 的确,他看见绿眸有过几次,但是那次和小四子一起在大牢里的时候,看到那双眼睛时产生了一种虚幻的感觉,而且事后并不难受,难道…… “那天是你?”展昭惊讶,自己失去的那一段时间意识,是岑经造成的。 “嗯。”岑经点头,就看到白玉堂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赶紧伸手,“我可没碰他和那个小胖子,不过是把八王爷带走,不然的话,那晚八王爷不是杀了展昭就是自杀,都非同小可。” 殷侯没太听明白,不解,“什么那时候?在哪儿?” 众人默契地闭口准备跳过这一段,以免让殷侯发现展昭之前被关进大牢,那估计完蛋了。 “这么说……”赵普帮着换了个话题,“绿眼睛又会摄魂术的,有两个人?” “岑家有两个传人?”展昭问。 “岑家传人不可能有两个。”岑经低声道,“另一个,是假冒的。” “假冒?”包拯觉得奇怪,“如此天赋异禀,如何假冒?” “和当年所谓的魔魇乱皇城如出一辙。”岑经冷笑了一声,“大人可知道,当年先帝为何要灭了岑家?” “因为这异能么?”包拯问。 “先帝何等精明,我岑家并没说要死忠与柴氏,效忠大宋也是一样的,原本我们是继续留任。”岑经皱眉,“只是横生枝节,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绿眸人,乱了这世道!搞得宫中乱想丛生死伤无数,于是我们也被当做妖族,惨遭灭门。大哥和我们都是遗腹子,从小跟着族人躲避追杀,渐渐家人都死光了。只有大哥带着我们东奔西逃,却还是被人追杀……最后若不是天尊好心收留,可能已经被人抓去,挖出眼睛做研究了。 众人听了都皱眉。 “如此说,抓你们的并非皇室,而是那冒充的绿眸人?”展昭回想起刚才碰到的那位大少爷,忍不住问,“那大少爷究竟是何人?” 岑经摇了摇头,“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 “赵琮?”白玉堂问。 众人也都皱眉——所以枯叶才会在赵琮身边做卧底么? “你当年问小四子,报仇和报恩,哪个重要……就是要找那绿眸人报仇啊?”展昭问枯叶。 枯叶皱眉看了展昭一眼,神情有些复杂,转头不理睬。 展昭心说枯叶怎么这样古怪,跟自己有仇似的。 殷侯看在眼里,微微一挑眉,对展昭一努嘴,示意他看白玉堂。 展昭转眼望过去,就见白玉堂正端着杯子发呆想心思,再看枯叶……视线差不多正好落到白玉堂身上。 展昭撇嘴——个招蜂引蝶的耗子! 白玉堂就觉得一激灵,抬头看展昭,见那猫眯着眼睛看自己呢,那眼神跟有意见似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展昭,又挑理了么? “为了报仇,杀那么多人?”包拯看枯叶,“那也无法原谅。” 枯叶无所谓地说,“我没求过原谅,也没求得好死,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 众人都看他,此人年纪轻轻,性格阴郁狠戾,很难看透他心思。 枯叶说完,站起来,“我还要回赵琮身边。” 众人都看包拯,像是征求意见——是留下他,还是…… 包拯也有些为难,枯叶留在赵琮身边那是找到幕后那位“大少爷”最好的好机会,如果抓了他,可谓功亏一篑。 于是,众人都没有阻止,枯叶也不停留,快步往外走。 白玉堂和展昭看他往外走的样子,都有些不解,如果说身逢大难而变得性格怪异可以理解,但枯叶似乎还隐瞒了些什么。为了报仇不惜杀死郭氏镖局满门,还有他曾经作为杀手手刃的无数江湖人……大多都是无辜的!为何如此凶残? “你们不必怪他。”岑经低声道,“有时候人命贱如纸,天赋异禀这种事情,简直比灾难还可怕,平平淡淡,那是不可奢求的福气。” 众人皱眉不语,往事如烟,难以追究也不想追究,无论是什么样的曾经,必定凄惨无比,所以才会这样怨毒。抓到那拥有绿眸的真凶,阻止这一场祸乱,才是当务之急。 展昭看白玉堂,“玉堂,关于那小楼……” “对了。”白玉堂点头,想起了刚才和展昭没说完的话。 “什么小楼?”包拯不解。 “八王爷府中的那个楼……”白玉堂开口,“叫雾楼。” 众人都没听过,“雾?” “我小时候看过这种图纸,五姨跟我讲过。”白玉堂拿出那张图纸放在桌上,给包拯赵普他们看。 “这座楼,是最强的机关,有史以来并无人做出来过。”白玉堂接着道,“如果八王府中那座不是装装样子而是彻底完成了的,那开封府,必将化成人间炼狱。” 包拯心中一凛,他这几日夜夜难眠总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要成真? …… 枯叶低头快步往院子外边走,刚拐过门廊,一个小小的人影撞过来,“嘭”一声。 枯叶一愣,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刚才撞到自己小腿的小娃。 一个篮子落地,里头桔子滚了一地,圆滚滚黄澄澄。 “哎呀。” 撞到枯叶的正是小四子。他刚才在后院和萧良萧瑞他们聊天,今天小玉她们买了黄岩蜜桔,甜得很,他就想拿几个给公孙他们尝尝,而且萧良萧瑞似乎有很多兄弟间的旧事想说,所以他就跑出来了。 一头撞上个人,他一看裤子是黑色的,以为撞到黑影了,边揉脑门边捡桔子,还跟黑影聊天,“黑黑,吃饭没?” 有一只手伸过来,帮他把桔子捡起来放进篮子,小四子伸手拿了个桔子仰起脸递过去,“吃桔子不?” 仰脸一看,愣住了…… 枯叶看了看小四子手里的桔子,惊讶地看着自己。他也没做声,转脸往前走了。 小四子拿着桔子瞧他往外走,莫名觉得,这人好寂寞,就跟多年前被捡到时候那样,跟只被丢掉的大狗似的。 “喂!” 枯叶回头,一个桔子迎面砸过来,赶紧一接。 小四子提着篮子瞧瞧他,小声嘟囔了句,“桔子很甜的,请你吃。” 枯叶微微一愣,小四子鼓着腮帮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个应该是坏人才对。不过他也想不明白,只好对枯叶摆摆手,转身跑院子里边去了。 枯叶拿着桔子站在院中看小四子跑远,低头,将桔子放进怀中,出了开封府的大门,走入黑暗的街巷。 第257章 雾楼 “雾楼是什么?”展昭不解地问白玉堂,“为什么说那座小楼是最厉害的机关?” “这座楼四层,是吧?”白玉堂问。 展昭点头,“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是双数的塔。” “这种楼的格局是一层火、一层冰,再加上各种机关,可以制造雾气。”白玉堂帮着解释了一下,“在这种天气昼夜温差较大的时候,这种雾楼最有威力!” “制造雾气,用来干什么?”展昭觉得有些奇怪。 “如果雾气里边有毒……” 白玉堂稍微一句提醒,众人已然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可真是灭顶之灾!”包拯想想都觉得后怕,“该如何防备?” “拆了那楼。”赵普低声道,“要不然直接炸掉。” “那更危险。”白玉堂摇头,“一旦触碰了机关,楼会爆炸,到时候粉尘会散布各处,一旦下雨或者刮风,威胁反而会扩大。” “那要怎么办?”公孙也觉着束手无策了,这粉尘或者烟雾,可不是赵普那几十万大军能解决得了的问题。 “赵琮拿了个盒子进去么?”白玉堂问展昭,“就是从洞穴里头拿出来的那个?” 展昭点头,众人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莫不是那棵古怪树木上的果子,随便一点粉末就能让人做恶梦然后身陷梦境无法自拔的那种?! “他们想用雾楼,将果子的毒性散布到雾中,到时候……”包拯皱眉,“所有人都将会中毒,那就真的是魔魇困城了,人们可能失去理智彼此厮杀,到时候开封就变成了一座疯城,谁都别想脱身!” “难道没有破解之法?”公孙皱眉。 “也不完全是。”这时,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岑经忽然开口。 众人都看他,岑经却是看白玉堂,“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那么想要你的命么?” 白玉堂微微一愣神。 岑经笑了,展昭的脸色却是白了。 沉默半晌,白玉堂开口,“把楼里的机关拆除了就可以。” “你想都别想!” 同时开口的,是殷侯和天尊。 展昭皱着眉头站在那里,脑袋里反反复复是他连日来做的关于白玉堂被杀的噩梦,说不出话,拉着白玉堂的袖子生怕人跑了。 包拯想了想,看白玉堂,“白少侠,可曾破解过这楼?” 白玉堂还没开口,展昭就说,“应该,有别的办法的吧?” 包拯微微一愣,看展昭,也知道这样要白玉堂冒险有些太强人所难了,展昭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确可以想想别的法子。 白玉堂见展昭这样担心,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殷侯看到了,问他,“有什么话就说。” 白玉堂抬眼看殷侯。 殷侯一挑眉,“说!” 众人面面相觑,展昭拽拽白玉堂的衣袖,这耗子不是想进楼破机关吧? 白玉堂沉默片刻,道,“五姨说过,雾楼无人能破,进去了也出不来,只有个死字。” 众人心里都是一沉。 包拯不解,“赵琮不是进入了楼内,又出来……” “他只是进入第一层,毒药是放在底层的机关然后升到最高层。”白玉堂说着,展开图纸让众人看,“一旦毒药放入,就不能再取出来,而且小楼也会自行运转,通常制造雾气的时间需要三天左右。” “这么快……”包拯着急。 “都先别着急。”赵普摆了摆手,“还有三天时间的,不如我们重新梳理梳理,我总觉得似乎漏掉了些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包拯也点头,“是的,再好好想想!一定有破绽。” “王爷!王爷。”这时,外头欧阳少征和石常心急火燎跑进来。 “干嘛?” “八王爷不见了!” “什么?”赵普一皱眉,“在军营为什么会不见?” “他自己说去方便,但一转眼就不见了!”石常也着急。 “军营守卫森严,八哥不会武功,绝对不会自己走掉,有人接应或者绑架……”赵普皱着眉头正寻思,就听外头马汉来回禀,“包大人,宫中传皇上谕旨,请您与展护卫速速进宫面圣。” 众人都有些意外,大半夜的,怎么皇上还醒着,还要找包拯和展昭。 说起来,赵祯传包拯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传包大人和展护卫一起进宫,那就有些特别了,至于特别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展昭要去换衣服,却见包拯忽然轻轻一摆手,“慢来慢来,说着,让马汉去问问传至的侍卫,宫中是否只有皇上。” 马汉很快来回话,说是还有八王爷也在。 包拯立刻一皱眉,“我自己去便可。” 展昭惊讶,“大人,这样不去算不算抗旨?” “我就说你出城去了,查案还没有回来,你这几天不要公开露面。”包拯说着,急匆匆换衣服去。 展昭不明所以,殷侯却是别有深意地看了看往外走的包拯的背影,叹了口气,“都说包大人视你如子侄,我之前还以为只是夸张,原来他真的如此疼爱你啊,不惜冒着抗旨和欺君的风险,那可是要丢乌沙掉脑袋的。” 展昭脸色微变,就要跟出去,白玉堂一把拉住他手腕子。 展昭回头看他。 白玉堂低声道,“别枉费大人一片苦心。” 展昭脸色沉了下来,“大人为何抗旨?” “你还真是个实诚孩子。”天尊摇头,“这么简单的性子在官场混,也只有包大人能照顾你这么多年平安无事。” 展昭更糊涂了。 “皇上这个时候传召,失踪的八王爷又偏偏在!”公孙自言自语,“我已经给八王针灸去毒,他清醒过来是迟早的事情,如果他还保留着帮忙赵琮做事时候的记忆,那么他可能也知道雾楼的事,于是他可不得第一时间告诉皇上么。” 展昭张了张嘴,低头,他只是不善将人想得复杂,但却是个举一反三一点就透的聪明人。以赵祯的智慧,一下子就会想到只有白玉堂才能破解那座机关楼,而这举动危险之极,要让白玉堂乖乖就范的最好法子……自然就是将展昭留在身边做人质。 “皇上真会这样做?”展昭看赵普。 赵普沉默半晌,“为了江山社稷,让他做人做神做鬼他都是义无反顾,像是皇帝会做出来的事情。” 众人都心里起了个疙瘩,当然了……身为皇帝,如果牺牲一个人能救天下百姓安慰,他一定会去做,但包拯……却不愿意。 “那大人岂不是公然违抗圣意?”展昭皱眉。 “也不尽然。”白玉堂却开口,“这大概是心照不宣的做法,赵祯可能是想跟你们再商议一下,然后顺势将你们留下,走一步算一步,前提是假设你们不知道雾楼的事情。而这次包大人独自去不带你,以赵祯的精明一定会想明白,他也不会为难包大人。” 赵普点头,“是这样,而且,皇上可能会觉得包大人已经想到了解决之道,因此不用他太操心。” 展昭叹气,“那结果不是一样的么?我们必须在三天之内将那雾楼的威胁解除,不然大人有危险……而且总不能真的天下大乱,看着开封所有百姓变成梦魔吧?!” 赵普点头,“那不如让白玉堂去试试。” “那不行!”赵普话没说完,展昭一把拽住白玉堂藏到身后,“想别的法子!” 白玉堂倒是欣慰。自己在展昭心目中比包拯还重要,倒不是说包拯对展昭多重要,而是包拯代表展昭的原则,为了他白玉堂的安危,展昭竟然可以背弃原则,对于这只猫来说,原则比生命更重要,他白玉堂可谓抵得上展昭的一切了,怎么能不高兴? “嗯……” 这时候,岑经忽然笑了一声,摸着下巴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赵普问他,“有什么想法?” “哦,我只是觉得奇怪。”岑经道,“那座机关楼,放入果实之后,就不可逆了,是不是?” 众人都点头。 “然后你白玉堂就算进去,也没有把握拆除,是不是?” 白玉堂点头。 “也就是说无论谁做什么,机关楼理论上在三天之后都会向开封府放毒雾,对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接着点头。 “那既然白玉堂去不去,都大势已定,那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送你进楼?”岑经反问,“八王爷不可能自己从军营逃走,一定有人相救,你们的人都在这里,那只能是对方所为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对方救出八哥,是为了杀白玉堂。”赵普皱眉,“如果加上你们刚才回来路上碰到的那绿眸人,也想杀白玉堂……为什么突然都要你死?” “说不通!”这时,展昭忽然抬头,“有不合理的地方!” “说来听听。”殷侯提议,“通常不合理的地方就是破绽的所在。” “八王爷如果将小楼的事情告诉了皇上,那岂不是赵琮也从此暴露了?”展昭问,“可是之前赵琮极力掩饰,表示他还是不想暴露!也就是说这三天,他需要利用赵琮的身份再干点什么。不用问啊,小楼机关都由赵琮开启,那表明他身份重要,为什么不惜暴露了这颗重要的棋子来害玉堂?” 众人都觉得……的确,对方莫非很恨白玉堂? 白玉堂问展昭,“猫儿,那不合理的地方在哪里?” “最不合理的就是,你死或者不死,对这次的行动完全没有改变!害死你,只会拖累这次行动,对方为什么还要不惜一切非做不可?” 白玉堂一个愣神——展昭说的一点都没错啊!的确。 “理由只有两个!”赵普反应快,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通常费尽心机害死一个人的理由只有三个,就是现在挡路、以后挡路、或者现在以后都挡路。” “而且你可以挡路的这一点,是近期才出现的!”展昭彻底想同了,也就豁然开朗,“你最近最让人震惊的发现莫过于完全不受八眸的影响了,这可能是对方突然转变立场,要杀你的原因。” 说到这里,白玉堂忽然站了起来。 “玉堂,怎么了?”展昭一把拉住白玉堂。 “猫儿……五姨说楼里的机关无人能解!”白玉堂忽然显得有些激动,这在他来说可是很少见的,“但她又总说一句,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机关!” 众人都眨眼,“自相矛盾啊。” “不是自相矛盾!”白玉堂认真看展昭,“这世上还真有一种机关,是无人能解的!” “什么?”展昭好奇。 “就是……没有机关的机关!”白玉堂道,“没有机关,那何来解?” 众人都愣了,脑袋里团团转,似乎想通了又似乎没想通。 “啊!” 这时,展昭一拍手,“我明白了!那座小楼里面有制造雾的东西,但是根本没有机关,只有幻术!绿色果实粉末制造出来的幻术。” 众人被展昭一提醒,呼啦一下全明白了——可不是么!那小楼最好的机关就是幻术,那可不就是永远解不开的么!于是没有机关也就表示机关无解。当然了,这招对于所有人都行得通,唯独对于白玉堂…… 白玉堂笑了,这一招也挺狠的,如果赵祯真拿你当人质,我非但不会进楼,还会去救你,到时候难免跟皇家作对。 “如果到时候让赵普对付你们,那就自相残杀了!”公孙点头,“好恶毒的奸计!而且对方也很有可能在楼里埋伏暗算你!” “如果是真的,那是不是可以以此类推?”赵普笑着问,“八眸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们能魅惑人心、迷惑心智、控制意识。可一旦有一个人完全不受到影响,那这八颗果子对此人来说,就只相当于八块长得像眼睛的烂水果,跟一个烂苹果烂桃子似的。” “于是……”天尊看白玉堂,“你就相当于一把钥匙!林禅子那厮,果然是洞悉天机过了头啊。” “那我带着人进楼看一眼,看看我看到的和你们看到的有什么不同,如果有,那就表示推测是正确的,我们可以进楼将果实取出来!”白玉堂提议,众人点头。 展昭的心也落回了肚子,抓着白玉堂,“我也跟你去。” 白玉堂自然点头答应,不让展昭去的话,对他是最大的折磨,他在外边非抓耳挠腮担心死不可,到时候自己冒冒失失跟进来,反而容易有危险。 “说起来,那大少爷究竟是谁呢?”殷侯自言自语,“如此野心,但又隐藏得这么好……” 展昭抱着胳膊摇头,“我们是该好好梳理一下,总觉得似乎还有些什么疏漏了的线索。” “爹爹!” 这时候,外头小四子提着一个篮子跑进来了,他一路碰到人,一路撞就一路分桔子,跑到公孙这儿,篮子里就剩下四五个了。 “小四子?”公孙见这会儿大家正讨论正经事呢,怕小四子打扰众人,于是就出门要拉他手,“走了,爹爹带你回去睡觉。” 小四子撅个嘴,“可是小良子和他大哥有好多话要聊。” 展昭伸手拉公孙,“没事,我正想得头大呢,让我跟他玩会儿说不定能清醒清醒。” 公孙于是将小四子给了展昭。 白玉堂靠在桌边哭笑不得,总觉得展昭是拿小四子当大虎小虎那么拿来捏的。 小四子肉呼呼的腮帮子被展昭捏了两下后,赶紧伸手捂住,见展昭眉宇间又有皱纹,摇着头伸手给揉,掰开个桔子,拿着桔瓤往他嘴里塞,边嘟囔,“这个桔子好甜,不像本地的桔子都酸酸酸!” “绿皮的是比较酸。”展昭顺口答了一句,边塞了半个桔子给白玉堂——甜呐! 殷侯吃味儿地撇撇嘴,他外孙如今只想着白玉堂不想外公,有好吃的都只留给他。正乱吃飞醋,一旁天尊戳戳他,他回头,天尊将半个桔子放到他手里。 殷侯惊起一身鸡皮来,低头一看,骂娘——是桔子皮! “绿皮的都酸!”小四子边打量众人,纳闷他们这些大人大半夜愁眉苦脸的干什么呢?自言自语,“绿桔子酸、绿苹果酸、绿葡萄也算,哦!绿色的西瓜不酸。” 小四子平日就喜欢唠叨,嘀嘀咕咕自己跟自己说话,也没什么用意。不过这句话一说完,就觉展昭捏着他腮帮子的手忽然一紧。 “唔!”小四子疼了,揉脸看展昭,公孙赶紧抱起来,心疼地摸他白脸蛋上一个红印。 “西瓜!”展昭突然霍地站了起来。 众人都惊讶地看他。 白玉堂轻轻一拉展昭的衣摆,“猫儿?” “玉堂!”展昭一把拉住白玉堂的手,“西瓜!” 白玉堂骇然地看着展昭,“西瓜?” “嗯!”展昭兴奋地长出一口气,“原来如此,西瓜!” 白玉堂皱着眉头觉得他家猫是不是压力太大又病了,就感觉一旁殷侯轻轻拽了拽他衣袖。白玉堂赶紧凑过去。 “那什么……玉堂啊。”殷侯小声说,“昭昭好像很想吃西瓜的样子。” “明白。”白玉堂点头,“我一会儿就去买一片瓜田给……他……” 白玉堂说到最后,忽然也愣住了,随即坐起来,“瓜田。” 他猛然抬头,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瞬间明白,“哦!西瓜!” 殷侯扶额——不愧是心有灵犀天生一对,抽风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第258章 眼与血 展昭和白玉堂自然不是因为什么事情抽风,而是想到了一些线索! 众人都不解,跟“西瓜”有什么关系,其实是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想到了那个种瓜的颠僧戒嗔,也就是五姨曾经跟白玉堂提起的那个老岑。他也姓岑,而且与五姨关系不错,又多年来都在寻找什么人。之前展昭和白玉堂问他话,他都巧妙地避过不谈,但现在想起来……可能他还真的与这事情有些关联。 白玉堂就问岑经,“除了你和枯叶,还有姓岑的人没有?” 岑经有些想笑,“世上姓岑的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吧?” 白玉堂皱眉,也不再多问了… “其实,就算真的有什么同宗同族的长辈,我也不记得了。”岑经低低的声音说。 “可是……就算同样是姓岑,也未必就值得怀疑。”赵普看两人“还有别的理由么?” “有的。”展昭指了指自己,“关于幻觉的问题。” “幻觉?”公孙有些没听明白。 “就好比做梦,会不会有人梦到从来没见过的人呢?”展昭反问。 “从来没见过的人……”公孙摇头,“不太可能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见的大多是白天见过的人,或者是根据某些线索杜撰出来的,比如说白天看到了一尊石像,晚上梦到石像复活之类。” 展昭点头,又问岑经,“你能不能让我产生幻觉,看到从来没见过的人?“岑经摇头,“当然不可能了。” “问题就是,我从来没见过五姨!”展昭认真说着,指众人,“这里除了玉堂和天尊之外,谁见过五姨?”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摇头,表示没见过。 “那天我在太白居看到的那个人,之所以会认为她是五姨,是因为样貌描述和五姨差不多,关键她还有两颗泪痣。正因为这一点才会让玉堂怀疑……”展昭像是在分析又像只是自言自语,“当时玉堂看不到,只有我看到了,我产生的幻觉。换句话说我当时看到的是不是五姨谁知道,但起码对方想让我描述出一个五姨来!” “也就是说,那个人见过五姨,还是在我认识五姨之后,所以知道泪痣的事情。”白玉堂,“同事见过我和五姨,还见过我们几兄弟恶作剧给五姨画痣的,目前为止只有老岑了。” 展昭和白玉堂准备马上去一趟瓜棚找戒嗔。 “戒嗔?”殷侯似乎有些兴趣,“我也去一趟。” “我也去。”天尊赶紧凑过来。 “我也去……”小四子还没来得及黏上,已经被公孙提起来,“你给我回房睡觉!” …… 出了开封府,展昭和白玉堂带着殷侯和一个劲打哈欠的天尊,一起往瓜棚走。 赵普和公孙则是去做其他准备,如果之前大家的推测是对的,那么这座雾楼根本是小意思,最致命的危机顷刻就能解决。可如果猜测有误,那赵普也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公孙想到些线索,拉过赵普,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普倒是眼前亮了亮,就带着人办事去了。 瓜棚附近,没有灯光,寺庙里安静一片。 展昭和白玉堂穿过光秃秃的瓜田,一直走到了戒嗔所住的小院门口。 “戒嗔?”展昭问了一声,但是没人回应。 天尊四外看了看,“这里没有人。” “这么晚上哪儿去了?”展昭推开院子的门。 身后殷侯轻轻一拍他肩膀,“有人。”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微动,他俩一点气息都没感觉到……有人,那功夫该多好? “还是个死人。”天尊凑上来,在展昭和白玉堂当间儿说了一句,“死了刚一会儿。” 两人都睁大了眼睛。 天尊和殷侯相视一笑,一起伸手指向后门的方向。 两人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后门打开着,漆黑一片…… 对视了一眼,展昭和白玉堂快步跑了过去,就见在门口的角落躺着个人。两人心提了起来,却发现根本不是戒嗔,而是一个半张脸烫伤了的黑衣人,就和之前行刺的那些刺客相似。 “又是这帮人。”白玉堂皱眉。 “是锁喉功。”展昭抬头看白玉堂,“戒嗔杀的人。” “嚯。”殷侯轻轻挑眉,“这大和尚脾气够暴躁的啊,一招致命,那叫个狠!” “戒嗔答应过方丈不杀人的。”展昭皱眉,“我相信他是重承诺的人,应该不会……” “猫儿!” 展昭正想不通,白玉堂忽然伸手一指前方。 众人抬头——就见在离开瓜田不到百丈远的寺庙,忽然火光冲天。 “那里是僧侣居住的地方!”展昭猛地站了起来。 四人赶紧赶去救人。 此时,铜锣之声四起,众多小和尚都跑了出来,有拿脸盆泼水的,有跑去报官叫人救命的。 展昭一把拽住正要往里冲的小和尚静心。 “展大人!”小和尚指着大雄宝殿的位置,“那颠僧疯了,我师父还在里边!” 小和尚话没说完,身后白影一晃,白玉堂和天尊进入了大雄宝殿,此时大殿之中四周的幔帐都燃起了熊熊烈焰。殿内香蜡众多,味道熏人。泥塑的佛像欲火而坐,说不出的惨烈。 在一尊弥陀像下,方丈大师胸前插了一把匕首,嘴角带血,奄奄一息靠在那里。 “大师。”白玉堂伸手将大和尚扶起,左右张望,想找一找戒嗔。 天尊拉了他一把,“没别人了!” “确定?”白玉堂皱眉,该不会真是戒嗔杀人放火? 天尊点头,“要塌了,房梁被人用内劲震裂!” 白玉堂仰起脸,果然见梁上和四周立柱都已不满裂痕。天尊带着他一跃出了大门,同时就听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雄宝殿的屋顶都垮了下来,门口救火的小和尚们瞬间傻眼,呆呆拿着脸盆在那里看。 “玉堂!”展昭见房子突然塌了,也惊出一身汗来,幸好看到白玉堂和天尊带着方丈及时出来了。 将方丈放到了平地,白玉堂皱眉……大师伤得相当重,胸口一把匕首直刺心脏。 “我去找公孙来。”展昭要回去找人求救,但白玉堂按住他,无奈摇了摇头。 殷侯和天尊对视了一眼,都暗自摇头——没救了,这情况就算公孙来也救不活的,和尚就剩下一口气了。 也许是回光返照,又或者方丈还有遗言要交代,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展昭,张了张嘴。 展昭低头,耳朵凑到他嘴边,“大师,你有什么要说?” “血与眼,缺一不可……”老和尚声音微弱,但是口齿尚且清楚,展昭能听清楚,只是心中纳闷——什么血与眼? “眼已经有了,不能……不能给他血……” 话音未落,老和尚已然力竭,气绝身亡。临死那一刻,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展昭,满是担忧与难过……那眼神里边,似乎有什么放不下。 展昭不忍再看,伸手轻轻将他双目合上,心中反反复复和尚的几句遗言,什么血与眼,什么有了眼睛,不能得到血……这里边,究竟有何玄机? 大和尚圆寂,一众小和尚齐哭,再加上大殿内火光冲天,开封半个城的人差不多都醒过来了,跑出来看。方丈大师平日德高望重乐善好施,乃是不可得的世外高人,全城百姓听到噩耗,皆唏嘘不已。 开封府和皇城救火的队伍都到了,开始灭火,展昭让张龙赵虎等带着大批衙役,寻找戒嗔下落。 收拾心情,展昭找到几个目击的和尚来询问,究竟出了何事。 小和尚哭哭啼啼,说刚才方丈大师正在打坐,突然让他们都出去,躲远一点。没一会儿,就看到戒嗔拿着刀冲进了屋子,还一把关上门。 我们隔着院子,听到里头戒嗔说话的声音好大,好像是在和方丈争吵些什么,后来我们就看到里头戒嗔举起刀的身影,想跑过去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巨响,地面都晃动了一下。后来戒嗔已从后窗户窜出去了,然后就起大火了,一下子烧起来窜到半空中,根本灭不掉。 “火烧得也太快了些吧?”白玉堂觉得有些奇怪,“这火蹊跷!” “那一震,应该就是内力震短房梁和立柱。”天尊轻轻摸下巴,“内力十分高深。” “你们还看见其他什么人了么?”殷侯觉得这过程,有些离奇,似乎少了什么。 小和尚们都摇头,他们年纪还小,十几岁的小孩儿,拿方丈当爹,如今老和尚死了,他们哭都来不及,哪里还管得了别的。 展昭和白玉堂走到一旁,相对无言……怎会如此。 回到开封府,就见包拯已经回来了,没事儿人一样,显见得赵祯并没有难为他。 “大人……”展昭到他身边,也松了口气。 包拯点头,“八王爷差不多都想起来了,赵琮人已经失踪,皇上派兵将雾楼团团围住,就等着我们去破除那机关了。” 包拯身后,公孙走了过来,怀中是睡得糊里糊涂的小四子。显然,公孙已经将事情经过告诉了包拯,因为众人的推测,包拯也没之前那么担心了。 “我们天一亮就去雾楼。”白玉堂说着,就见公孙忽然笑了笑,问众人,“我刚才,还想到了一件事情。” 众人都看他。 “所谓狡兔三窟,会不会雾楼还不止一座?” 公孙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住了。 “这座雾楼的位置很明显,一眼就能发现。”白玉堂也皱眉,“如果只有两层……和普通房舍差不多高,那就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包拯也着急了起来,“那岂不是防不胜防……” “派人排查吧,大人,我们这就去……”展昭要出门。 白玉堂阻止,“等等猫儿,雾楼太矮没有用的,要有先决条件!” “什么条件?” “烟囱!至少两三个那么多的大烟囱。”白玉堂道。 “这种地方不多吧……”包拯琢磨着,哪儿有大烟囱、砖窑么? 公孙笑得了然,小心提示,“还记不记得,最早被无缘无故牵涉进案子里,还被当杀手追杀的那个人?” 众人愣了愣,异口同声,“姜红月!” “我就说姜红月好端端一个厨子被牵扯进来。”展昭一下子明白,“她好像说起过开封附近有她们家祖传的老灶,这种做点心的大作坊有烟囱冒烟绝对不会引起人怀疑!” “这招声东击西用得还真不错。”白玉堂笑着摇头,“如果当时他们抓了姜红月,事情就不会败露,可谁知道这么巧,碰着了一只突然生病的猫。” 展昭也觉得自己那场病,还真是没白生。 “赵普已经提前派人过去了,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公孙神秘一笑。 此时天也不早了,包拯让展昭和白玉堂先休息一下,尤其是白玉堂,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要保证精神充沛。 只是这种情况下,谁都睡不着。 白玉堂和展昭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坐在房间里发呆。 “戒嗔杀了方丈……”展昭自言自语,“我还是没法相信。” “小和尚也不过是看到了一个剪影而已,未必是真的。”白玉堂坐到展昭身边,“我总觉得除了雾楼之外,似乎还有些阴谋。” 展昭仰面躺在床上,将枕头上的小虎抱起来搓揉了两下,“血和眼……什么意思?” “眼,是不是指的魔眼?”白玉堂到他身边躺下,“八眸乱世……这里似乎没血什么事,血魔么?” “血魔和这事貌似没关系吧。”展昭凑过来,下巴靠在白玉堂胸前,“再想想。” “血……血豆腐?鸭血汤?”白玉堂边说边手指戳戳展昭的腮帮子,“毛血旺?” 展昭让他把馋虫勾起来了,凑过去,“饿!” “我煮面给你吃?”白玉堂立马坐起来,又有机会表现了! 展昭嘴角挑起,点头,“嗯!” 两人来到厨房,白玉堂擀面切菜,展昭坐在凳子上看着。 “对了玉堂,你之前说,五姨怎么就让你变得不受八眸的影响了呢?” “她给我吃过些东西。”白玉堂说着,皱起眉头,似乎有些反胃。 展昭眯起眼睛凑上前,“吃的什么啊?” “还是别提了。”白玉堂摇头。 “说啊。”展昭更加好奇。 “呼……”白玉堂把面下锅,无奈告诉展昭,“说起来真恶心,最开始她给我吃一种类似鱼眼睛一样的小果子,骗我说是灯笼果。我那时候身体不好,有哮喘容易咳嗽,她说偏方,能治好。” 展昭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会吃下去?!” “我当然不吃了,无奈大嫂逼得紧啊,我娘还按着我给我往下塞。”白玉堂王天。 展昭不自觉就想象,小小一个白玉堂被陆雪儿和闵秀秀按住了喂果子的样子,赶紧甩头。 “吃了半个月,咳嗽倒是真好了,也不喘了,又吃了一个来月,身体也好了。”白玉堂说着,压低了几分声音,“后来我发现,果子的大小开始变化。” “大小?”展昭纳闷。 “有时候只有芝麻绿豆大小,有时候鸡蛋那么大……而且一股子腥味。”白玉堂说着,摇头掀开锅盖子撩面。 “那到头来,她给你吃的究竟是什么?”展昭好奇。 “起先的确是灯笼果或者一种治疗哮喘的果子。”白玉堂说完,神色变了变,“到后来,变成了真正的眼睛。” “啊?!”展昭惊得接到手里的碗差点一松,有些不相信地看白玉堂,“让你吃眼睛?什么的眼睛。” “各种珍禽异兽!”白玉堂伸手揉眉心,“天上飞的草堆里蹦的,什么三条腿蟾蜍、千年的老龟、黄河里的鱼王、雪山的牦牛,还有山中白猿……我到后来才发现的,吐了三天三夜。” 展昭一脸同情地看白玉堂,“她给你吃这些个做什么啊?” “呃……”白玉堂说到此处,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坐下来发呆。 展昭呼噜噜吃着面,忍不住啧啧两声,他家玉堂的面煮得越来越好吃了! “玉堂?”展昭戳戳白玉堂,提醒他回神。 “呃,猫儿,刚才老和尚跟你说什么?” “嗯,说什么眼睛已经有了,血不能得到什么的。” “血……”白玉堂一脸的惊讶,“五姨当年也是这样跟我说。” “说什么?”展昭也觉得吃惊。 “她说眼只有一个,血也只有一个,血眼合一,才能成妖成魔。”白玉堂自言自语,“她还说,她自己罪孽深重,可能活不到太久,也找不到更好的法子赎还罪孽,希望能给我留些东西,日后,说不定能有用,也不枉与我母子情分一场。” 展昭听了,也觉得感慨,有些事情的确命中注定说不清楚,白玉堂这一身的神奇能耐,如今的确是帮了大忙。五姨说赎罪,莫不是如今的八眸乱世,与她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外头白福颠颠儿跑了过来,“展大人,五爷,王爷回来了,你们猜他抓到谁了?!” 第259章 遗祸 展昭和白玉堂跟着白福到了前院,就见赵普站在那里,紫影和赭影押着一个人。那人都快看不出样子了,浑身血,傻呆呆坐在冰凉梆硬的地上。 “戒嗔!”展昭惊讶,“你怎么……” 被从老灶带回来的,正是戒嗔。他看样子伤得并不重,身上的血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 公孙想过去给他检查一下,不过赵普不太放心,总觉得这和尚好似疯得挺厉害。 这时候,殷侯和天尊也走了出来,两人见地上血糊糊一个和尚,都觉纳闷。 天尊有些犯困,顺势趴在石头背上打呼噜,石头惊得都不敢动弹,被帅蜀黍趴背了! 殷侯看了一眼,起先没在意,但随后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凑过去又看了一眼,皱眉,蹲下盯着他仔细看,“岑伯?” 众人都眨眨眼,低头看殷侯又看看戒嗔,觉得不可思议,殷侯都一百多岁了,管戒嗔叫岑伯,那戒嗔该多少岁了? 戒嗔原本完全没反应,但是被殷侯这一声,他缓缓抬头,看到了殷侯……愣了一下,随后睁大了眼睛。 “真是你啊?”殷侯惊讶不已,边对后边天尊招手,“喂,你来看看。” 天尊被吵醒了,打了个哈欠过来,蹲在殷侯身边,揉了揉眼睛抬头跟戒嗔打了个照面,眨眨眼,张大嘴,“啊!你不是岑伯么,怎么当了和尚了?” 戒嗔突然哇了一声,“腾”地窜了起来,匍匐在地抓着天尊和殷侯的一摆,“两位高人!” 众人见他嚎啕大哭的样子,也有些纳闷,这和尚怎么回事? “岑伯是谁?”展昭戳戳殷侯,问。 “哦,这可真是说来话长了。”殷侯哭笑不得的样子,“还真不好说啊。” 众人面面相觑。 “原来你就是岑伯啊。” 这时,众人身后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刷拉一声,大家一起回头看,只见岑经站在那里,无奈地摇着头看岑伯,“也对,岑家还真不算是彻底灭门了,还有一支在外头呢。” “怎么回事?”包拯莫名。 “他是我娘的情人。”岑经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点滑稽,“也是我爹的大哥,所以是我们的伯父。” “哦。”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难怪叫岑伯了,不过么……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兄弟俩争女人么? “我爹和大伯父是两种人,爹总板着脸,想着要报仇,重建大业。不过我爹这样子,难免冷落了我娘,她一人独守空闺寂寞难耐。而岑伯整天吊儿郎当到处风流快活,终于有一天跟弟妹搞上了。我娘后来还生了个儿子,不幸早夭了……我爹就是通过这件事发现他俩的奸情。”岑经说起自家娘亲那点儿风流韵事还真是一点不嘴软,“后来岑伯被赶出了门,我大哥年纪最大,知道他那点儿事,见他一次就追着打,后来没多久,家里大人都似了,就剩下我们三兄弟流离失所到处流浪,早就忘记这个只会添乱的伯父了。” 众人都下意识地看戒嗔,说起来,他还真是活该这么惨。 白玉堂有些不解,“那他怎么会和五姨认识?”白玉堂算岁数,“按照这年纪,他和五姨应该认识好些年了。他当年在酒楼借酒消愁那么落魄,可能是正好被赶出门的时候。” “落魄?”岑经想了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展昭帮着推测,“大概十七八年前。” “哦……”岑经点头,“爹娘刚刚过世那一年吧,估计是。” 殷侯和天尊对视了一眼,他们会认识戒嗔,也就是因为岑离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的缘故。 “戒嗔。”包拯严厉责问,“方丈大师宅心仁厚,对你有恩,你为何恩将仇报狠心杀他一个老人?” 戒嗔一愣,抬头看包拯,满眼悲痛,“大师死了?!” 开封府其他人都不敢出声,谁不知道包拯和方丈大师是多年好友,平日下棋谈经,品个茶什么的每月至少聚一聚,如今人突然死了,包拯有朵难过可想而知。 戒嗔迟疑良久,低头不语,以头抢地,似乎痛不欲生。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只好等他情绪稍稍恢复再问。 白玉堂回头问赵普,“找到烟囱没有?” 赵普点头,“我们去的时候,发现所有老灶都用锁锁上了,我没让人撬开,等你明早去看看,万全起见,若是有鬼,我就让赭影他们挖个坑,把整个灶台都埋了。” “不行!” 展昭和小四子异口同声。 赵普和白玉堂茫然地看两人,公孙扶着额头,“老灶没了上哪儿做点心去。” 赵普和白玉堂嘴角抽了抽,鄙视地瞧着相视点头的小四子和展昭——俩吃货! 包拯难得地失去了耐性,走到戒嗔眼前,打断他痛哭,“本府问你为何杀方丈?” “我……我没有!”戒嗔咬着牙。 “那是何人所为?” “我不能说……”戒嗔痛苦摇头,“都是我的错,总之全怪我。” “混账!”包拯没找着惊堂木,气得抓起个茶碗拍碎在桌上,“大师对你恩重如山,是你杀了他还是害死他,倒是给个话!” 戒嗔咬着牙关样子像是想隐瞒。 小四子忽然指着他脖颈的位置,“爹爹,他在流血哦!” 公孙也发现了,戒嗔身上那么多血,但是它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害,只是脖颈的地方有个血洞,已经经过一些处理,似乎是有人在给他放血。 “戒嗔……”展昭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蹲下看戒嗔,“你确定,当年你的孩子早夭了么?” 戒嗔一愣,脸上的神情让众人立刻想到——该不会…… “当年孩子没死?”岑经皱眉,“那他现在岂不是和我们差不多大?” “当年,我带着他远走高飞,本来是好好抚养的,但是这孩子从小没娘,我也只知道喝酒……他一点点长大,多次问我他的身世。一次我喝醉了,酒后吐真言,就跟他讲了一些过往,他便开始变得怪异。不多久之后,孩子不见了!” 众人都皱眉,这戒嗔不管现在怎么样,当年那真的是一个混人,没好好对自己的女人也没好好对自己的孩子,就是知道事后才后悔。 白玉堂也大致明白了展昭想的,“眼和血,那绿眸人,该不会是你儿子?” 戒嗔叹息,“都是我的错……我走遍万水千山想要找到他,但是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太深!” “陷入哪里?” “阴谋!”戒嗔抬起头,“一切都是阴谋,他是听了那人的唆使!” 殷侯听着有些气闷,“你别跟拉不出屎似的行不行啊,受了谁的唆使?” “岑家人的天分,是天授的。”戒嗔坐了起来,“世世代代,每一代都只有一个人会有如此天赋异禀,但其他的人,也并非是没有。” 众人都皱眉听着,这一切……和天分有关? “阿林小时候的眼睛,略微带一些些绿色。”戒嗔叹息,“这些年,他从一个怪人那里知道了如何拥有更多的天分,掌握和使用它们。” “怪人……”展不可自制地就联想到展皓,追问,“什么怪人?” “我不知道,阿林很崇拜他,几乎是言听计从。”戒嗔无奈,“他用了一个禁忌之法,想要得到最高的能力。” “血和眼么?”白玉堂问。 “没错,可这法子是古法,我只从一些祖辈的传说中听说过。”戒嗔解释,“而且,有血有眼才能成魔。通常,血是天生的,眼才是后天得到的。万万没有得到了眼,然后再得到血来改变的,这是不对的!就跟练功要先练内功再练外功,内外结合,还要看个天赋,不能硬来!我儿他是傻啊,他不是迷人魂魄而是叫人迷了自己的心窍,所以才会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所谓的血……”白玉堂看了看他脖子,“你的?” 戒嗔点头。 “你说的阿林是你儿子,那他到底是谁?”包拯觉得应该第一时间抓住那小子,以免他再生祸端,真不知道他现在得了血,之后还要干嘛? “我不知道,我要抓他的时候,被一个白头发的怪人阻止了。”戒嗔道,“我之前还在瓜棚,那臭小子突然来告诉我,让我跟他走,我不愿意,劝他回头,他说都是方丈大师教得我跟条狗一样那么活着,于是要去杀了大师。等我摆脱纠缠想去救大师的时候,为时已晚了!我追着他出去,原本要得手,一个功夫十分高强的白发,眉心还一道红的老头打昏了我,等我醒来,已经被丢弃在郊外,浑身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白胡子白头发、眉心红……”赵普眉头一皱,“赵琮身边那个死太监!“你儿子有什么特征没有?”白玉堂问戒嗔。 “也没什么特别的,二十多岁,长的么……”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指向岑经,“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众人挖空心思就开始想,见过这么一号人没有? “再详细点!”公孙催促,“特征,或者特殊的能为。” 戒嗔苦笑,“我虽是他爹,但对他知之甚少,他自己功夫并不算多好,但是心思缜密,这孩子很聪明也很有才学,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只可惜走错了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展昭忽然问,“你说他叫阿林,全名叫岑林是不是?” “对。”戒嗔点头。 “他画画是不是画得很好?”展昭追问,“而且,去过西域?” 戒嗔一愣,“他倒是的确闯荡天下一段时间了,去没去过西域我不知道,不过我看他随身带着纸笔,画画他从小就画得很棒……” “画画!”公孙也想了起来,“哦!那日我们在湖心亭……” “那个给我画像的,画圣林起落?”白玉堂也想了起来,的确,此人可疑,而且……样子与曾经,真是有一点相似的。 “说起来,我当时就觉得他画你画得十分传神,是因为他将眼睛画得很细致。”展昭自言自语,“那天,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了湖心亭,而也因为他,我们发现了秃鹰下毒的机关。从而对他没有产生任何怀疑……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我们去了龚学家里,随后差点被烧死!” “可还记得那人长相?”包拯问。 公孙拿出纸笔,“我那天看到他了,我记得!” 公孙妙手丹青,寥寥几笔,将人大致勾画出来,给戒嗔一看,戒嗔点头哀叹,“就是这不孝子!” 包拯命人散去寻找,却看到赵普跺着脚,“糟糕糟糕,这回出了大事了!” “怎么了?”公孙甚少见向来冷静的赵普急成这样。 赵普一拉他手,“赵祯前几日就在找这画圣林起落,想带他去别院,给庞妃和香香画一幅画像。” “什么?!”众人都一惊,意识到情况不妙。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天尊和殷侯赶紧出门,赶往别院。赵普率领人马,往皇宫去了。 此时,天已蒙蒙亮了。 展昭边赶路边问白玉堂,“不会那么早就画画吧?” 白玉堂摇头,“应该不会吧,天还没亮呢,庞妃有孕在身,比较贪睡才是。” “小心!” 两人正说得热络,就感觉身后天尊和殷侯一人一把拽住衣领子,带着往旁边一闪。 “嗖嗖”两声,几枚飞镖闪过。 展昭和白玉堂有意见地看身后抓着自己的俩老头,那意思——早发现了!又不是小孩子。 此时,就见在灰蒙蒙的晨雾之中,街道上横向出现了一排怪影。 白玉堂皱眉回头看,后边的来路也被挡住了,好似是马车又好似是人,密密麻麻,且样子怪异。 展昭轻轻一戳白玉堂,“是幻觉,还是真实?” 白玉堂点头,“我也看见了。” 四人都皱眉,这大白天的,开封府街上怎么会杀出那么多人来拦住去路? 等到晨雾再散开了一些,看清晰道路两边的人时,展昭等人都傻眼。 只见挡住去路的并不是千军万马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开封街上的平民百姓。展昭此时也琢磨过味儿来了,他说刚才就觉得空荡荡的呢,按理说这个时辰,街上早起做买卖的人应该很多了才是,敢情都没摆摊,前后夹击打埋伏来了。 “猫儿,眼神不对!”白玉堂提醒展昭。 展昭也发现了,那些人有的拉着牛车有的牵着马,有的举着锄头有的举着扁担,男女老少什么款式的都有,大多平日都与展昭熟悉,其中几个展昭还总跟他们打招呼。 只是这一众人往常的和颜悦色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呆滞的狰狞之感,仿佛与展昭他们有深仇大恨一般。 “这可比千军万马还不好对付啊!”殷侯皱眉。 正这时候,就听到有“哇哇”的哭声传来。 展昭定睛一看,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衣服,扎着小辫儿的小姑娘,正拉着一个老妇人的袖子哭泣,嘴里喊着,“奶奶,奶奶你怎么啦?” 展昭认识那小孩儿,是街上买豆腐脑那家的小丫头,叫小铃铛,跟小四子他们一个祠堂还念过学呢。 众人都有些纳闷——这孩子,似乎没受影响。 “小铃铛?”展昭叫了她一声。 那丫头转回头来,一眼看到了展昭,哭着就喊,“展大人,大家都中邪了!” 此时,人群开始缓缓地挪动,展昭怕那孩子站在路中间被踩着,对她招手,“铃铛,你过来。” 小丫头看了看自己的奶奶,犹豫了一下,就往展昭的方向冲过来。 跑到展昭眼前了,那丫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展昭要伸手去扶她,忽然,身旁白玉堂一把将他推开。 那丫头猛地抬起头,天真又带点害怕的神情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与众人一样的狰狞。 白玉堂推开展昭后同时一闪身,躲开了那丫头刺过来的匕首,弹指轻轻一弹丫头的手腕子,明晃晃带着幽蓝色光芒的匕首落地。轻轻一把捏住了那丫头的小辫儿,白玉堂转到她身后往下一按,让她仰着脸没法转身,双手乱抓却是抓不到人。 展昭搔头,心说不是吧——这也能看出假的来?连身后殷侯和天尊都忍不住好奇,白玉堂怎么看出破绽来的?这丫头神情完美无缺,连他俩都上当了。 白玉堂微微一笑,“这猫平日好脾气,这帮小孩儿说扑就扑,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扑我不扑他,这女娃都没看见我,肯定脑袋有问题!” 展昭满脑门黑线,“白耗子,你这沾花惹草的耗子!” 殷侯也嘴角抽了抽,身边天尊一拍手,“哦!对哦!玉堂果然聪慧。” 然而这边热闹还没完,人群已然骚动了起来。就见那些拦路的百姓都开始往前靠,手里持着各色各样的“武器”。白玉堂也皱眉,问展昭,“猫儿,都点穴需要多久?” 展昭却是一笑,“要点穴干嘛?都弄晕了不就行了么?” 众人都愣了愣,随即不解地看他,“怎么弄晕?” 展昭无语地看殷侯,“外公,你不会忘性大到连看家功夫都忘记了?” 殷侯搔头,“看家功夫……” 天尊抬腿朝着他屁股就是一脚,“你个老糊涂,魔音诀啊!” 殷侯一拍手,“哦!” 随着殷侯纵身一跃到半空,天尊啧啧摇头提醒展昭和白玉堂,“小的们,把耳朵都捂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惊讶地看天尊,同时,就听一阵刺耳的响声传来。白玉堂是第一次见识真正的魔音诀,只觉地面微颤,四壁砖墙咯吱吱作响,同时头昏脑胀,手脚发麻。惊骇地看着捂着耳朵的展昭……展昭冲他嚷嚷,“赶紧蒙上!小心内伤!” 白玉堂下意识地放开了小铃铛捂住耳朵,低头再看,那丫头早就昏过去了。 天尊抱着胳膊撇嘴,“真难听,这老怪物还是五音不全!” 片刻工夫,街面上所有人都晕过去了。 “这招管用。”殷侯落到展昭身边,“不过醒了之后不知道会怎样?” “先去别院吧!”展昭觉得情况大为不妙,一大早就拦了那么多人,对方铁定是想拖住他们,好尽快下手。更关键的是,之前并未见摄魂术有如此威力,能一下子迷惑那么多人。别是昨晚什么血和眼的一通折腾,那岑林真的得了了不得的能力,那可就为祸人间了。 …… 别院之中,庞妃躺在暖融融的被褥里头,怀里抱着小脸红扑扑的香香。 院子外边,小丫鬟见赵祯走进来,要行礼,赵祯赶紧摆手,示意众人别出声。他昨夜担心得一宿没睡着,所以早早来别院看妻女。刚到床边,小香香眼睛就睁开一条缝,从被子里钻出来,“爹爹。” 赵祯赶紧伸手去抱她,原本是应该叫父皇的,但赵祯就是极喜欢听她奶声奶气一句“爹爹。” 抱着香香坐到床头,见庞妃因为怀孕而丰腴圆润的脸蛋,赵祯那一晚上的担忧,终于化成了一丝困倦。正想打个盹,南宫纪忽然在门口低声说,“皇上,画圣林起落求见。” 赵祯醒了过来,微微蹙眉,心中微动,“这么早?” …… 第260章 天之眼 赵祯一听说林起落这么早就来了,有些不悦,同时,也觉得有些古怪。 林起落再怎么清高,再怎么恃才傲物行为古怪,也不过是一介江湖人。江湖人大多是有些规矩的,就好比说白玉堂吧,论清高、古怪,他已经是个极致了,但他却偏偏是最有原则的,平日彬彬你有利比念书人还斯文,展昭就更加了,谦逊儒雅。这个林起落怎么说都没理由那么着急,一大早没有通传就跑过来。 而最奇怪的是,门口的守卫竟然没人拦着他,还让他大摇大摆地进来,这个点,庞妃绝对是还在休息的。 “皇上。” 这时,庞妃不知道怎么的就醒了,见赵祯在身边,本心中甜蜜想搂住他撒撒娇,可一看……发现赵祯脸色严峻,似乎是有什么困扰。 赵祯低头,温柔看了看她,说,“外头,林起落求见。” 赵祯话一说完,庞妃“嚯”地一声就坐了起来。 赵祯笑了,伸手轻抚她发,“不愧是庞太师家的闺女,够聪明。” “皇上,如何处置?”庞妃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把匕首来。 赵祯惊了一跳,失笑,“爱妃,惊了驾了。” “皇上。”庞妃见赵祯还有心思说笑,更急了。 赵祯收了笑容,问,“可以起来么?” 庞妃点了点头,她虽然是身怀六甲,不过好在平日够轻盈。赶紧穿好衣服,抱着香香随赵祯绕过屏风,到了里屋。 赵打开了墙上的一间暗格。 “咔哒”一声,暗格开启,赵祯旋转暗格内的一个旋钮,打开了一扇石门,门后是长长的地道。 “皇上?”庞妃惊讶不已。 赵祯微微一笑,“这个暗格,是吴名告诉我的,你说他算得准不准,就是今日能用上。” “莫非会有大劫?”庞妃不舍赵祯,拉着他的袖子,“咱们一起走!” 赵祯轻拍她手,“他说别院的地下,有他为你挖的地道,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庞妃抓着赵祯的衣服不放,“什么事情那么严重?我不走。” 赵祯将她轻轻推进地道,在她颊上亲啄,“朕这阵子总觉得会有时发生,以防万一你先走,替朕保护好朕的公主和太子,小心。” 庞妃原本就是慌而不乱,听了赵祯两句话,整个人更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皇上。”庞妃握着赵祯的手,“你自己也要小心,我搬了救兵就来照您。” 赵祯点头,关门的刹那,庞妃忽然说,“皇上。” “嗯?” “屋顶有红圈。” 赵祯微微一愣,不太明白。 庞妃低声道,“我小时候怕黑,吴名在每个屋子的房顶上都给我画了一个圈,他跟我说过,一旦遇到危险,只要站在那个圈里,就不会有事。” 赵祯挑眉,伸手捏她腮帮子,“这会儿还让朕吃醋?” “你记得站在圈里!”庞妃认真嘱咐。 赵祯点头,两人依依惜别之,庞妃转身,从容地走入了黑暗的地道里。 关好了暗格的门,赵祯走回房中,仰起脸,还真的是找了起来,果真——在房间左边一个角落的上方,画着一个红圈。 他走了过去,往红圈下面一站,略微有些疑惑,四外看了看,手边除了有一棵放在木架子上的榕树盆栽之外,什么都没有。随手拨弄了一下那盆栽,突然手指头上一阵刺痛。 赵祯一愣,看了看指尖冒出来的一点鲜红,忽然豁然开朗,笑着摇头,自言自语道,“吴名啊吴名,幸好当年你看上的只是朕的女人,不是朕的江山。” “南宫。” 赵祯收回手,对着门口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声。 同时,门打开,南宫纪就走了进来,反手扣上门,到赵祯身边。他跟随赵祯多年,听赵祯平日说话的语气,大概就能猜出他的情绪。此时,他只知道事态似乎相当严重。 “皇上。”南宫到了赵祯身边。 “觉不觉得,哪里有不妥?”赵祯问南宫纪。 “外边的人……像是都死了一样。”南宫纪十分冷静地回答,“林起落没露面,只是太监传话,不过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赵祯一笑,“果然。” 南宫看了看床铺上空空的,就走过去,将床铺整理好,回头,见赵祯对他轻轻一招手。 南宫快步到了赵祯身边,忽然……就见赵祯手上拿着一片榕树圆润的叶子,从他脸颊上划过。 南宫感觉到脸上一阵轻轻的凉意……应该是划开了一些,于是有些不解地看赵祯。 赵祯微微眯起眼睛,道,“朕要你办件事。” 南宫纪站在一旁听命令,对于赵祯的命令,他向来毫不犹豫,哪怕是让他去死。 赵祯在他耳边刚刚说完几句话,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江湖草莽林起落,见过皇上,皇上……该不会是还睡着吧?” 南宫纪的眼神就一寒,赵祯轻轻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办事。 南宫纪只好一跃到了屋顶之上,利用壁虎功隐藏在了一根房梁之后,位置,就在那红色的圆圈旁边。 他钻进去,发现空间恰好可以容纳一个人,而且……眼前出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南宫纪看了看,就见房梁上有一个旋钮,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该不会,是个机关? 赵祯还在圆圈里站着,为了不引起怀疑,所以悠然地靠着窗台,假装是在看外边的风景。 此时,就听到“啪”一声,大门打开。 一个男子走了进来,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赵祯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他,但是此人一双眼瞳,看起来像是假的一般,赵祯忍不住就皱眉——莫名想起了展昭的那一双眼瞳。让人一眼看见就能心生喜爱的一双眸子,眼前的则是正好相反,让人一眼就心生厌恶的眸。 “草民见过皇上。”林起落从怀中掏出了纸笔来,看了一眼床上,不解,“诶?贵妃娘娘和小公主呢?” 赵祯靠着窗台打量了一下他,问,“你是用的什么法子,进来这重重守卫之中?” 林起落哈哈大笑,“皇上,您看不到?”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一双眼睛,“没人能阻止这一双眼睛!” 赵祯有些好奇,盯着他的双眼看了良久,摇头,“除了丑陋,没什么特别啊。” 林起落微微一愣,随即一脸狐疑地看赵祯,“跪下!” 南宫纪在屋顶上趴着,下巴差点落下去,赶紧接着,心说这江湖人抽了不成?他让谁跪谁? 赵祯也有些好笑地看他,他脑筋多快啊,轻轻地抚摸着手边的一棵榕树,“看来,你的戏法对朕不灵。” 林起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上茶的丫鬟走了进来,林起落跟她对视一眼,道,“跪下。” 那丫鬟愣了愣,随后乖乖地跪下了。 林起落仰起脸看赵祯,“哦?莫非真是真命天子所以血特别?” 赵祯看着那一脸迷茫反应呆滞的丫鬟,忽然就想到了不久之前同样病态的八王爷……原来,是一双眼睛在控制这一切啊。 林起落伸手接了那丫鬟手中的茶杯来,喝了一口,皱眉,“这皇家的茶叶就是好喝啊,比山水泥潭,可是棒得多了。“赵祯皱眉,“山间清泉怎么和这些茶叶末子相提并论?” “所以说,人就是奇怪。”林起落干笑了两声,将茶碗放下,拿起了茶杯盖子,轻轻一掰,碎裂成两半,将锋利那一面递给了丫鬟,“你主子赐你去死,你还不照做?” 小丫鬟接过了茶壶盖子,伸手缓缓地就往自己的脖颈边凑过来。 赵祯微微蹙眉,“住手。” 丫鬟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她明白过来之后,手却是停不下来,尖利的茶杯盖碎片已经挨上了自己的脖颈,血流出来。 丫鬟眼泪不停往下流。 林起落缓缓蹲下,对她说,“还不求皇上饶命?” 丫鬟张嘴,带着哭腔就说,“皇上饶命啊!” 赵祯皱眉,略微犹豫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拍开她手里的茶壶盖子。 “啊!”丫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坐在地上看赵祯。 “哈哈哈。”林起落抚掌大笑,“好,不愧是仁王明主,好个慈悲心肠的皇帝,不过,为个小丫头,不觉得不值么?” 他边说,边往窗台边走去,伸手轻轻摸那刚才被赵祯挡在身后的榕树,“果然……这里竟然种了一棵血榕,是哪位高人给皇上支的招啊?血榕乃是稍有的避毒宝物,屋中供一株血荣,便能百毒不侵,皇家就是不一样啊。” 赵祯伸手轻轻扶了那丫鬟一把,道,“若是连自己的子民都保护不了,我这皇帝做得也没意思。” “仁德也要看情形。”林起落眼神稍微冷了几分,“在我看来,为了这么个下贱丫鬟,纡尊降贵简直是愚蠢之极。” “这就是为何我是人王地主,你只是一介草民。”赵祯对那丫鬟点头,“到柴房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躲起来。” 丫鬟点头,赶紧跑出去了,直冲厨房。一路上,她就觉得奇怪……身边所有人似乎是失了魂魄一样,机械地移动。所有守卫、小厮、丫鬟……所有人都失去了神智。 她发足狂奔到了后院的柴房,关上大门,才将缩在袖子里紧紧攥着的手展开,手心里有一块明黄色的布片。这料子是赵祯的皇袍上的,是刚才赵祯扶她的时候塞进她手里的,上边有红色血迹写的一个字,“火”! 这丫鬟平日也跟惯了庞妃,庞府出来的丫鬟,聪明机灵,知道赵祯要她放火报信,引起附近官兵和开封府的注意,于是快手快脚在柴房里外、厨房、院子,附近都泼上火油,拿出火折子一点……瞬间,熊熊大火燃烧了起来,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屋中,赵祯被迫离开了圈子,林起落则是到了那棵所谓的“血榕”旁边,冷笑一声,“赵祯,看起来,我比你更适合当皇帝…… 话音未落,却见赵祯微微一笑。 屋顶上的南宫纪正时刻盯着赵祯的眼神呢,一件赵祯的神色,下意识地伸手一把转动按钮。 “啊!”随着林起落大叫一声,那颗榕树盆子里突然刺出了数根尖利的长针,直穿了他的手背。同时,他脚下一圈地面钻出来了几十根铁栏杆……直冲屋顶。 南宫纪惊得往旁边一闪。 “咔咔咔”几声,栏杆到了屋顶,停住,稳稳固定住。 等林起落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了密密匝匝几十根铁栏杆围城的一个狭小空间里边,伸手无论怎么用力都掰不开那牢笼。定睛一看,气的他咬牙切齿——是冰铁的牢笼,竟然大意中了机关。 赵祯嘴角微微挑起,双指夹着那片榕树叶子放到鼻端轻轻闻了闻,“所以朕宠她,好女人,关键时候是可以救命的。” 地道里,稳稳往前走的庞妃抱着香香,嘴角带着笑意。 “娘亲,笑呦?”香香靠在她肩头,瞧她。 庞妃微笑,“嗯,因为你爹爹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说着,忍不住就回想,多年以前,吴名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就跟她说过,要是以后发现自己画的红圈,就是个陷进,要把欺负你的人引进来,好抓住他。庞妃确信,赵祯一定会懂自己的暗示! 香香拍手,啪啪啪,嘴里依依呀呀说着,“爹爹,爹爹!”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前方“轰隆”一声,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窟窿,光亮透进来。 庞妃一皱眉,抱着香香握攥紧手中匕首,靠着墙边。 随后,亮光中有个人落了下来,一袭蓝天碧海一般的湛蓝衣衫说不出的熟悉,庞妃又惊又喜,“展护卫!” 从洞里跳下来的,可不就是展昭么。 同时,上方白玉堂也探头下来看。 他俩刚才一路赶来,刚到附近,殷侯就指着地面说……有地道,而且地道里还有人在跑动,脚步好沉啊,这人估计是个胖子。 展昭下来了才明白过来——庞妃挺着个大肚皮,抱着香香,可不就成了“胖子”了么,真难为她也不慌乱不害怕。 “庞妃。”展昭过来接了香香。香香过去一把搂住展昭脖子就亲亲,“展展!” 展昭见庞妃与她都安然无恙,赶紧问,“皇上呢?” 庞妃伸手一把拉住展昭,“你快去救他,从上面走,后面的暗格被关上了,这边打不开。” 展昭点头,和白玉堂一人一个将母女俩带上了地面,交给天尊,两人自己赶去别院了… 殷侯站在一棵高树上,抬头看着远处的院落,微微蹙眉。 天尊和庞妃一起看,也惊讶——就见远处浓烟滚滚,别院的偏院已经着火了。 “谁放的火呢?”天尊自言自语。 “是皇上。” 殷侯在树上挑眉,“这个时候,放火有什么用?” 庞妃微微一笑,“他一定制住了林起落,放火求救的。” “赵祯功夫并不好吧?”天尊纳闷,“他能抓住林起落?” 庞妃瞧了瞧天尊,仰起脸,颇为自信地说,“只要他想,就连你都能抓住,活的!” 天尊哈哈大笑,“好个女娃,果然夫婿自家的好,好大的口气。” 话没说完,白头发叫香香的小手一把揪住,拽。 “哎呀……” “不许说娘亲和爹爹!” “哎呀疼疼疼,小奶娃放手!” 殷侯在树上摇头,看着天尊被香香揪住白头发按住动弹不得,抓耳挠腮又不好反抗,没办法,一个是刁蛮小奶娃一个是刁蛮大肚婆。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园中,才发现门口上千的精兵和上百的侍卫、下人,全部失魂落魄的样子,像是机械地晃动的木偶,就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了。 “奇怪。”展昭皱眉,“林起落不动手?放火做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也许……林起落低估了赵祯。” “哈。”展昭一笑,“那可好玩了。” 两人越过人群,落到了赵祯别院的屋顶上,掀开一块瓦片,一眼看到了个脑袋。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说来也巧,正好揭开的是南宫纪头顶上的一块瓦片。 “南宫?” 南宫纪一笑,低头对下方正泰然坐着喝茶的赵祯说,“皇上,救兵到了。” 赵祯挑眉,“真快,看来放火求关注多余了啊,果然包卿和九叔最可靠。” 南宫纪问赵祯,“皇上,我能不能下来啊?” 赵祯看了看他,“展昭和白玉堂能下来,你接着在上边等。” “哦……”南宫纪一脸郁闷地看展昭和白玉堂。 “走。”展昭刚想下去,被白玉堂一把拽住了胳膊,回头,白玉堂的嘴就凑了上来…… 南宫纪睁大了眼睛瞧着,惊得合不拢嘴,看到现场版的了。 赵祯都有些惊到了,端着杯子看上方,心说莫不是这样也能防止被迷惑?那刚才早知道不让庞妃先走了,亲一下不就好了么! 一吻结束,展昭尴尬地抹了抹嘴巴,搔头,瞄了白玉堂一眼。 白玉堂一笑,和他一起下去。 进了屋,就见林起落被困在了笼子里,像是一只困兽一样拼命挣扎,披头散发,双眼更是骇人…… 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赵祯也太有本事了点吧? “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这样?”展昭惊讶地看林起落一双凸暴的眼睛,“这就是所谓的古方,血和眼?” 白玉堂也觉得有些恶心,幸好当年自己没被弄成这样…… 林起落似乎怒极了,对着展昭和白玉堂发出愤怒的吼声,挣扎着摇晃着铁栏杆,想要出去。 赵祯问展昭和白玉堂,“怎样,外面的人?” 展昭摇头,“别院里外的人都中了招,皇城里边的没什么问题,九王爷已经带兵去镇守了。所有相关的灶炉都已经发现,一会儿我和玉堂会带人去拆除。” 赵祯欣然点头,“呃……” “庞妃和香香我师父看着呢。”白玉堂凉冰冰刺了一句过来。 赵祯可算长出一口气,对白玉堂笑,“有劳了。” 白玉堂无所谓地回了句,“不客气。” 南宫纪在上边呲牙,真随便啊,白玉堂太嚣张了! 赵祯看笼子里的林起落,“如何破解邪术?” 林起落忽然哈哈大笑,指着白玉堂,“让那些人把他分拆吃了不就行了?” 赵祯惊讶地看白玉堂。 展昭赶紧说,“他俩有私怨。” 赵祯微微扬起眉头,“私怨?” 展昭点头啊点头,指了指林起落,“他嫉妒玉堂比他帅!” 赵祯望天,点头,看来……八王爷说得一点都不错,白玉堂有特殊的能为,不惧任何眼瞳邪术。别说拆了他,一根头发都不能让他伤了啊!这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救命符! 赵祯不再多问,吩咐南宫纪,“看看外边,那些人,看到火躲不躲?” “躲!”南宫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回复赵祯。 赵祯单手摸着下巴,“见了火躲,就表示还不是连彻底人的自觉都失去……” 赵祯说着,看林起落,“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把你扔火堆里,你若是死了,可就什么野心都不用有了。” “魔眼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要么死,要么有解药。”说完,看白玉堂。 展昭不信,“八王爷就救活了,疼一下貌似就好了……” “你当还是当时的威力?”林起落瞪着一双凸暴的眼球,“我早已血眼合一!如今威力仅是不同往日。你们是使阴招,不然到死,你们也抓不到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白玉堂就皱眉问了一句,“你……眼睛不痛么?” 林起落微微一愣,才觉得眼眶好似胀鼓鼓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忽然觉得不对劲……此时,他的眼睛已经挤出了一部分到眼眶外面,似乎是整个眼圈都胀大了一圈似的。 展昭真担心他一不小心眼球爆炸什么的,“你胡乱试了什么法子把自己弄成这样啊?你爹很担心你。” “他不是我爹!”林起落猛地一捶栏杆。 “南宫。”赵祯忽然说。 “是。”南宫探头。 “给朕挖他一只眼睛出来。”赵祯说这话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 林起落看着赵祯,此时……他只觉得双眼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了,而且,眼眶四周围的胀痛之感越发地明显了起来,疼得他将头皮抓破了,都不曾感觉。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出了似乎有些不对劲。 “说不说?”赵祯问林起落,“最后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你不想弄清楚么?” 林起落此时眼睛已经涨到原本的三个那么大,一张脸看起来异常诡异,他自言自语,“他骗我?难道他是利用我……” “谁?”展昭赶紧问。 “他骗我……不可能的!”林起落此时却是混乱加迷惑。 赵祯叹了口气,“看来神志不清了。” 南宫纪握着匕首一脸为难,头一次对赵祯的命令有了点抗拒,“皇上,还挖不挖?” 赵祯还没说话,就见林起落突然一把抱着头,疯狂摇晃加抽出,最后开始痛苦地四外乱抓,“怎么会这样……啊!啊!” 随后,他捂着鼻子,“好臭,什么那么呛?” 展昭四外闻了闻,“有味道么?” 赵祯和南宫都摇头,不太明白,白玉堂却是说,“我也闻到了,不过是花香味。” “什么?”展昭郁闷,玉堂怎么好像跟他们反了似的。 可此时,白玉堂伸手指了指那盆被和林起落一起关在了笼子里的学榕树,“那个,开花了!比刚才好像还大了一点啊。”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那棵原本绿油油的血榕树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而且还开出了妖异的胭脂色花朵。 “这花我见过。”白玉堂低声说,“五姨生前最爱佩戴的一种,叫胭脂血榕。” “你骗我!”林起落忽然抓着栏杆,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展皓!全部都是你计划好的,你不得好死……啊!” 随着他痛苦地喊出展皓的名字,就听到了“嘭”一声巨响。 赵祯等人都忍不住一皱眉……林起落的双眼真的就炸开了。几乎整个眼眶裂开了,脸上两个黑洞洞的血窟窿,血水和古怪的脓水洒了一地。 赵祯就觉得有些反胃,展昭也一捏鼻子,看身边脸色刷白的白玉堂,“你要不要……” “要。”白玉堂转身出门,找了根柱子抱着吐去了。 展昭望天。 赵祯叹了口气,看看死相极惨的林起落,问展昭,“朕不太明白,为何会此时死了?时间上不对。” 展昭也点头。这时,就听到“咕噜噜”一阵声响,从林起落黑洞洞的眼眶里,滚落出了两颗混元的,眼珠一样的绿色玉珠。一直滚到了展昭和赵祯的脚边。 展昭用一块帕子包着,将两枚玉珠捡起来,放到桌上。就见是正常眼珠的大小,滚圆滚圆绿色,像两个玉石小球,上边有眼睛的纹路。 两人不解地对视了一眼——怎会如此? 同时,再看那棵血榕树,已经瞬间黑化,变成了焦炭一般。 这一整个过程十分神奇。 “啧。”赵祯皱眉,“朕会找人再研究的,当务之急,是门口那上千人怎么办。” “皇上,臣有个提议。”南宫纪忽然举手。 赵祯看他,“说来听听。” “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将所有人都赶到后院的池塘里,然后跟白少侠要一碗血。” “一碗……”展昭眉头皱起来,“多大碗啊?” 这时候,白玉堂正好进来,觉得这也不是个坏主意,就道,“能救人的话,倒是无所谓,大一点的碗吧。” 展昭嘴巴一抿,“量大一点也不一定要放血吧……尿尿怎么样?” 话没说完,就见赵祯一口茶喷了出来,白玉堂扶着头,“猫儿!” 展昭扭头,“又没有关系,肥水不流外人田,一碗血很难补回来的。” 此时,南宫已经拿了个大碗进来,展昭眉间拧个疙瘩,心疼地看着白玉堂割开腕子放血,赵祯在一旁小声安慰,“朕会日日吩咐御膳房炖补品给白少侠,尽快将血气补回来。“展昭脸色稍微好转了一点点。 没一会儿,南宫纪已经带人将所有中招的人都捻进了水里,接着白玉堂递过来的碗出去了。 白玉堂见手腕子上还有血,展昭闷闷不乐拿着纱布,就将手腕子凑过去给展昭,“猫儿,别浪费。” 展昭眯着眼睛想了想,将他手腕子拉过来到嘴边,舔,因为这次量比较多,展昭凑上去索性边舔边帮他止血。 赵祯无奈的转开脸,站起身。 “猫儿?” ……正这时,就听到白玉堂惊讶地叫了一声。 “嗯?”展昭仰起脸看他。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看展昭。 “怎么了?”展昭不解地看他。 白玉堂忽然伸手拿起了梳妆台上的一面铜镜给展昭看,“你看!” 展昭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自己还是那样子,不解,“嗯?” “你眼睛里头的金色!”白玉堂认真说,“发现没有?” 展昭盯着看了看,惊得差点扔了镜子。因为他的眼睛发生了变化……如果之前只是金色的浮粉一样点缀在眼瞳中,现在就和眼瞳完全融合了。他此时眼睛的颜色,真正地变成了一种美丽的烟金色,加上带点蓝紫的瞳孔,一双眼睛仿佛有魔力一般,一眼就深深印入人心。 白玉堂扶着他的脸颊仔细看他的双眼,“猫儿,有什么感觉没有?” 展昭摇头,抬头,看着房顶,忽然自言自语一般,“天。” “嗯?” “我看到天了。” “天?” “天好清楚。”展昭自言自语一般,看向窗外,自言自语,“那些人好像醒了,这法子奏效了。” “什么?”白玉堂不解地看展昭。 “他们从水里起来喊救命了,应该是清醒了吧?” 白玉堂和赵祯对视了一眼,茫然地看展昭,“什么?” 正这时,门外,南宫纪跑进来,拿着个空碗很兴奋地说,“皇上,法子奏效了,那些人都恢复神智了,从水里出来会喊救命了。” 赵祯和白玉堂都惊讶地看着展昭,“你怎么知道……” 展昭摇头,“我看到的。” “你在屋里能看到什么?”白玉堂着急,“猫儿,你没事吧?” “没。”展昭认真摇头,伸手抓住白玉堂的手腕子。 “嘶”白玉堂惊得叫了一声,展昭正抓着他胳膊,又在刚才伤口的地方咬了一口,吸了口。 同时,白玉堂注视着展昭双眼中的变化,从烟金色,变成了金色,然后又恢复烟金……展昭眨了眨眼,抬头看白玉堂,“我知道赵琮在哪儿了。” 白玉堂微微一愣,将手给展昭,“再咬一口,看看展皓在哪儿。” 展昭心中一动,赶紧又咬了一口,随后就似乎呆住了一样,整个人愣在那里。良久,回过神,低头看地上的林起落的尸体,“原来……他原本就只是大哥的一枚棋子,还是用来种出这两颗种子的工具。” “种子?”白玉堂好奇。 “这是种出绿色魔眼果实的种子。”展昭小心将白玉堂的胳膊包扎好,心疼,今天流了好多血哦! “展护卫……”赵祯抬头问,“你的意思是,你喝了白少侠的血后,看到了一些景象?是你从未见过的,过去或者以后?” 展昭点了点头,握着白玉堂手的手还没有松开,两人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算不算窥探天机? 赵祯轻轻摆手,嘱咐南宫,“今日之事切莫透露半句。” “是。”南宫下去办事了。 展昭和白玉堂看赵祯。 赵祯沉默半晌,低声道,“找到展皓后,将此事解决,真相长埋地底,任何人不得提起,这怪异神力,以后也尽量不要用。” 展昭惊讶。 白玉堂也挑眉看赵祯,“不想看看你赵氏江山延续多少年?” 展昭轻轻撞了他一下。 赵祯却是一笑,看白玉堂,“天意不可违,天意也莫去测,只有昏君才想知道生后事,你们两个……” 这时,院子外边远远传来了庞妃的声音,“皇上!” 赵祯往外走,出门前,对展昭和白玉堂竖起一指轻轻敲了敲嘴唇,低声嘱咐,“尽快找到展皓,如果他在追求的,真是这种超越皇权接近神力的东西,赶紧阻止他吧。不然,就算朕不收拾他,我怕他真的也会遭天谴。” 展昭沉默不语,只能点头,他也担心,刚才那一刹那力量涌动血脉之中,仿佛自己能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那种强大,太可怕了。 抬头,白玉堂的嘴凑到了他嘴边。 “又来?”展昭眯着眼睛瞧他。 “嗯,觉得有些晕,好像亲一口会好一点。” “真的?”展昭捧着他脸就往上送,“那你别客气!” 白玉堂笑着轻托他下巴,“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两人在房中静静拥吻,享受危机解除后的那短暂放松,完全没注意——那棵焦黑的榕树,已经重新变回了刚开始时,那绿油油的生机盎然。 第261章 黑水河 赵普在皇宫门口,迎进了安然无恙的赵祯和庞妃。 赵祯入了皇宫,下令将八王府的雾楼先拆除了,另一方面,姜红月老宅的那些炉灶也都一一检查,解除机关取出里边的魔眼果实。 白玉堂带着人轻轻松松地解决了那些机关,和他们早前分析的结果一样,的确只是魔眼造成的幻觉,并无危险。 另外,这次还出现了一些特别的情况——展昭没有受影响!既没头晕,也没有产生幻觉。至于是刚才吃了白玉堂的血到现在还有有效,还是因为眼睛变化造成的,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展昭带人去捉拿赵琮。 八王爷心急火燎的,因为赵琮失踪后没多久,柴郡主也不见了。不过展昭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柴郡主和赵琮在一起,他们都在开封附近码头的一个船坞之中,等待上船出海。 赵琮被抓住的时候早已没有了一贯的野心与从容,显得非常惊讶。柴郡主被公孙治疗清醒之后,悲痛欲绝,她知道亲生子赵琮刺王杀驾妄图夺位是其罪可诛,因此大哭了一场。 赵琮被抓到大殿,赵祯顾忌八王和王妃的感受,让包大人来了个秘审,不许太多人知道此事。 赵琮跪在堂前,反反复复就一句话——不可能的,怎么早了?! 经包大人一问,赵琮才回答,林起落不过是个养魔眼的容器,他的眼睛应该三天之后才会炸开,他全身的元气都会被魔眼吸食走,他不明白为什么林起落的死期提前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觉得可能是吴名室内那颗“血榕树”的作用。公孙已经拿了血榕准备好好研究,它可能某些特性方面与魔眼果实相生相克。 再问别的,赵琮知道得甚少,他们所图十分简单,与一众神秘但身怀绝技的人做一笔交易。他帮忙杀掉赵祯,利用林起落得到魔眼,对方帮助他得到王位。 他利用八王和王妃建造雾楼、企图刺王杀驾制造当年魔魇困城时候的乱象,但真正杀人的却是林起落,出主意的也是那个神秘人物。 展昭询问他,那人是否是展皓,赵琮说不知道,他一直都听林起落的,林起落就是大少爷。 “林起落让你看着他自己杀死自己不成?”白玉堂觉得不通。 “最后林起落去了,我才知道他只是个容器。”赵琮解释,“找我的是个黑衣人,男的,应该也就二三十岁,蒙面,告诉我林起落只是容器,我们都被人利用了,让我赶紧跑,到船坞避一避,等着船出海。” 众人听了,都觉得奇怪,但赵琮并没有什么魔眼神力,也没有白玉堂的血来避免被骗,因此他自己所见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没人得知。 展昭总觉还有所不妥,就和白玉堂抽空去了趟刘熙府上,想再查查那二公子,可道了才发现一片混乱。据刘熙说,他那个冤鬼儿子,抢走了他替好兄弟龚学保存的一个盒子。至于盒子里头是什么,他是一概不知。 展昭等人满腹狐疑,只得派人继续监视刘熙,却发现刘熙带着儿女和沈氏兄妹打点行囊,似乎是想要远行。这沈氏兄妹也是个问题,沈柏清原本被赵琮推荐,安排了个一官半职,如今成了泡影,但此次的案件,两人的确是并未牵涉其中。 “一个大少爷已经炸开了,另一个二少爷分明活生生的,却又被当成冤鬼,这两人也没个血缘关系,怎么就扯上关系了呢?”展昭边往回走,边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这次开封府抓了不少人,除了赵琮,还有一些参与此事的江湖恶人,展皓却没了踪影。白玉堂很大方地让展昭再咬自己一口……不过展昭再牙尖嘴利也有些下不去口,而且这怪力总觉得不祥,展昭拒绝使用,“我的确看到我大哥了,他也的确告诉我,林起落不过是个容器,这样是在培育魔眼的果实。可他似乎并不在开封。” “那你看到他在哪儿?”白玉堂好奇。 “嗯……在一条湍急的河流上面,两旁还悬崖峭壁的,总之看地形,我觉得不是开封或者周边的什么地方。”展昭也很是困扰。 回到了开封府,赵琮已经审完了,还有他的一干党羽被咬了出来,其中不乏在朝为官者,至于赵琮怎么罚,等赵祯那边下决定。不过以白玉堂和展昭的看法,估计是死不了,但难免关一辈子,很替八王和王妃伤感。 “猫儿。” 见众人忙碌,白玉堂忽然拉了拉展昭,问他,“你有没有看到枯叶?” 展昭一个愣神,随即皱起眉头,“对啊,怎么没看到枯叶?他不是和赵琮在一起么?” 展昭和白玉堂找赵琮询问,赵琮说,枯叶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赵琮身边不少江湖人,但是对于枯叶却似乎最为重用,问他理由,他说是林起落介绍的,一直带在身边,似乎也有些来头。 展昭和白玉堂出门的时候,发现岑经也在四处找枯叶,三人便一起找,边找,边聊起了一些往事。 “当年,我与枯叶跟着岑别,随生活辛苦,但三兄弟感情深厚。岑别早早离世,说来说去,也是因为这一双眼害的。枯叶最后没有继承这双眼睛,因为他很恨。如果没有这种古怪的能力,我们岑家根本不会搞成这种命运。”岑经说着,轻轻叹息,“这种所谓的能力,其实说不好听的,就好像是诅咒似的,世世代代无法摆脱。现在岑家就剩下我跟他,我们有这双眼睛,难免被人追杀,且生下来的子女也会有。甚至无子无女,与我们相爱或者亲密的人也会有,简直比冤魂缠身还可怕。” “枯叶恨这双眼睛或者岑家人的命运,这不奇怪,可他究竟要找谁报仇?”展昭不太明白“你们岑家的眼睛,不是天生的么?难道找老天爷报仇?” “凡事有因才有果,我们很早就分开了,他这些年调查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但他会杀那么多人,甚至无辜孩童都不放过,我还真是想不明白原因。据我所知,他身在某个派别之中,跟随者某个人。此人神秘,他似乎是枯叶查清魔眼之谜的关键。” “他身为江湖上著名的杀手,的确传说过是哪个背景深厚的杀手组织一员。”展昭皱眉,“他该不会这头办完了事,就走人了?” 岑经一耸肩,“我会继续找他的,不过……” “不过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 “他性格很怪异,心里想什么,我早已猜不到。”岑经轻轻地笑了一声,“如果他不留下点什么线索,恐怕很难找到他。”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晌午的时候,南宫纪来了一趟,跟展昭和白玉堂耳语了几句,说是皇上交代的,两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作罢。 下午,赵普带着人继续在外办事,展昭和白玉堂帮包拯整理这次的案情。 公孙研究了一阵子血榕,出屋转了一圈,发现小四子不见了,问了萧良和萧瑞,萧良说,“小四子到马房去了。” “去马房做什么?”公孙不解。 萧良对他“嘘”了一声,说是包大人的生辰快到了,槿儿想给他送礼物,想来想去,决定自己做毛笔。 公孙嘴角抽了抽,“他怎么做毛笔?” “用马棚里头三匹宝马的鬃毛做鬃豪呗。”萧萧瑞的回答让公孙一蹦三尺高,“他不怕叫它们踢着?!” 萧良摆手,“不能,那三匹马才舍不得踢槿儿。” 公孙见萧瑞打着个包袱,就问他,“要走么?” 萧瑞点头,他要跟着长老们回大漠去,这次赵普给了他们庇护,赵家军也在西北给他们建造了新的家园,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公孙让萧良送萧瑞,自己接着找小四子。去马房溜了一圈,小家伙没在,急得他团团转。 这会儿小四子在哪儿呢?他跑开封府灶房后头的巷子里去了。那里有几棵竹子,鬃毛已经剪到了,黑白红,抓了一大把小心地揣怀里了,这会儿要弄根竹子做笔杆。他扒拉着竹竿,揪下一截来握住试了试,觉得还趁手,刚想回去,就听到堆放柴草的防雨棚里头,有些动静。 小四子往那里喵了一眼,看到个人……靠着柴堆坐着。 小四子又往柴堆后边凑了凑,心说这里怎么会有人呢?一眼,看到了一把破刀。破刀的主人缓缓地转过脸,看到小四子的时候,也有些吃惊,随即笑了起来,“你这小胖子,还真是有缘。” 小四子瞄了一眼那半张面具,还有他腿上停着的一群枯叶蝶,认出了此人正是枯叶。 他有些好奇蝴蝶为什么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仔细一看,“你又受伤啦?” 枯叶仰着脸看天,“我休息一会儿就走,这里比较安全。” 小四子走到他身边,那群枯叶蝶就惊了起来,围绕在上空也不走。 “哦!它们在给你清理伤口啊。”小四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身上的刀伤,发现伤口特别干净,“爹爹也曾经说过,养一些虫子清理伤口是最好的法子了。” 枯叶看他。 小四子从腰包里掏出一罐子金疮药来,蹲在他身边给他上药。 枯叶皱眉,低声道,“我刚刚杀过人回来。” 小四子瞪他一眼,“不许做坏事。” 枯叶哭笑不得,“你不怕我?” 小四子哼哼了一声,快手快脚擦完了药,给他包扎伤口。 这时,外头传来了一串撞钟的声音,小四子站起来,双手合十拜了拜,蹲下继续给他包扎伤口。 “像是山顶法华寺在鸣钟。”枯叶低声说。 “是呀。”小四子点头,“方丈大师圆寂了么,被害死了。” “你看着还挺难过的,他是个好人?” 小四子给他处理最后一处伤口,给他把把脉,道,“嗯,我认识他那会儿,他是大好人来的。” 枯叶不太明白,“什么叫你认识他那会儿,莫非他以前不是好人?” “唔。”小四子又对着天拜了拜,“大和尚自己跟我说的,说他年轻那会儿可坏了,偷鸡摸狗还偷偷爬小媳妇儿炕头……” 话没说完,枯叶一挑眉,小四子捂嘴,“爹爹说不可以说这个。” 枯叶摇头,“这么缺德么?” “嗯。”小四子点头,“不过我认识他那会儿,他是好人来的。” “你说两遍了。”枯叶看他,“你认不认识我那会儿,我都不是好人。” 小四子眯着眼睛瞧他,往他身边一坐,问,“你会做木匠活么?” 枯叶不解看他。 小四子拿出针线来卷马鬃,将那根竹竿递给枯叶,“帮我削短一点。” “多短?”枯叶接了竹竿,“我是伤患。” “嗯,大概笔那么长。”小四子摸出一把小匕首给他,“最好再雕个花儿什么的。” 枯叶好笑地看他,“你真当我是木匠啊?” 小四子拿了一碗水来,认真地排着马鬃卷起来。 枯叶只好拿着竹子帮他雕刻…… 这时,外头撞钟的声音结束了,又传来了诵经的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是大批的祈福队伍经过。 “还真是隆重啊。”枯叶自言自语,“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呢,至于么。” “嗯,这倒是的,老和尚也应该不喜欢的。”小四子点头,“他说死掉了要骨灰洒在寺庙后面的一棵松树下边做树肥。” 枯叶挑眉,“那我要是死了……洒在黑水河吧。” “黑水河是什么地方?”小四子头一回听到。 “很凶猛的一条河。”枯叶自言自语地说,“夹在高高的峡谷中间,一直奔流到大海!” “在哪里啊?” “大理。”枯叶架着腿,细心地在竹竿上雕刻了起来,“两边的山很陡峭,而水则是比万马奔腾还要响。当地的小姑娘、老妇人,背着个背篓,踩着一根绳索,就那样从峡谷上面走来走去。” “不会掉下去哒?!”小四子惊讶。 “掉下去又怎么样?”枯叶失笑,“会上那根绳索,就造就做好了掉下去粉身碎骨的打算,到时候连火化都省了。” 小四子卷好了马鬃,拿出细绳来绑,边问,“你伤好了,要去哪里?” 枯叶将雕刻好了的竹竿递给他,“去把没办完的事情办完。” 小四子托着竹竿瞧了瞧,觉得刻得还挺不错的,云雾缭绕几笔山水如梦似幻的。 “吃不吃糖?”小四子拿出放零嘴的小荷包,犒赏枯叶。 枯叶一笑,拿了个糖塞进嘴里,站起来。 小四子仰起脸看他,“你要走啦?” 枯叶点了点头,“小胖子。” “我才不是小胖子。” “帮我带个话给白玉堂和展昭。” “什么?” “来黑水河。”枯叶一跃上了墙头。 小四子仰着脸看逆光下,他一个身影,还有刀上的血光,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 枯叶嘴角轻轻动了动,一跃下了围墙,离去。 小四子撅个嘴叹了口气,莫名有些怅然,看着手里的竹竿,转身往回走……转过柴堆,一头撞上了一个人。 被人扶住了,抬头看,才发现是展昭和白玉堂。 “喵~白白。” 展昭蹲下戳了戳他鼻子,“和枯叶都那么聊得来?” 小四子揉揉鼻子,“我想起一件事情。”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看他,“什么事情。” “一个杀手、半张脸蒙面、全身是血,杀了郭家满门。”小四子又伸出一根手指,“和我在后院捡到了一个人,他正好也是个杀手,正好也半张脸蒙面、全身是血,可是不是就是他杀的人呢?”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扬眉。 小四子晃了晃手里的毛笔,“用小包子的话说……证据不足呀,证据不足。”说完,晃晃悠悠挺得意地就往里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皱眉抱胳膊——的确,当年的事情还没搞明白! “黑水河……”展昭和白玉堂往回走,“你大理那边有没有相熟的朋友?” 白玉堂想了想,“嗯,我认识空鹤谷的谷主齐鹤鸣。” “朋友还是对头?” 白玉堂还挺爽快地回答,“朋友。” 展昭就眯起眼睛瞧他。 白玉堂也有些无语望天,问他,“你展大人相知满天下,大理会没朋友?” 展昭笑了笑,“我认识苍鹫山庄的庄主苍默默。” 白玉堂皱眉,“苍默默,是不是那个鬼女?” 展昭点头,“是的。” “猫儿,你真想去大理?”白玉堂皱眉,“就因为枯叶的一句话?”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我的确想去,不过不是凭枯叶的一句话。”说着,他伸手轻轻一抽前边小四子手里的那只毛笔,指着竹竿上,刚才枯叶雕刻的,云雾缭绕的山水风景,告诉白玉堂,“我看到这里了,刚才你给我咬第二口的时候。” 白玉堂惊讶,“你看到展皓的那次?” “嗯。”展昭淡淡一笑,“展皓就站在这条河当中的一条细细绳索上边,下边的河水响得就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过一样,我从没见过那么湍急的河水,就好像充满愤怒,要吞没一切似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看来,我们非去不可。” “另外,我有一种感觉。”展昭自言自语一般,“我大哥、枯叶、林起落……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大少爷。” “为什么这么觉得?” 展昭一笑,“我当时看到的景象,总觉得有一个人隐藏在黑暗里边,鬼魅一样。 白玉堂了然点头,“那好,我们处理完手边的事情,就去大理。” …… 开封城外,往南的渡头,一艘小船接了背着行囊的枯叶,往远处行驶而去。很快,在湖心的迷雾之中,出现了一艘三层的大船。 小船靠近大船,枯叶一跃上了甲板,就见两个姑娘在甲板上正说话。 “咦?枯叶,你活着回来啦?”一个姑娘笑嘻嘻问。 “东西拿到了么?”另一个姑娘询问,仔细看,两人长得还有些像,应该是姐妹。 “大少爷呢?” “我哥在楼上。”一个少年轻轻巧巧地从楼梯上跑下来,边问那俩丫头,“三凤四凤,有吃的么,我饿死了。” “有的,二少爷。”三凤跑去里间给他准备饭菜,那二少爷身后的小厮忙着收拾桌子。 枯叶看了他一眼,上楼。 三楼船舱顶部,是一间很雅致的小屋,四边有窗户,一人站在窗边,似乎正在欣赏远处的风景。 “大少爷。” “回来了?”那人回过头,夕阳余晖透过窗户,在墙角留下一处阴影,那人站在阴影里。枯叶面无表情看着那一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男子。 “东西呢?”那人缓缓地伸手。 枯叶将一个布包,放在了他手里。 那人收回手,打开布包,就见里边躺着两颗圆滚滚的墨玉石,上边有栩栩如生的眼瞳纹路,阳光一照,透着一股诡异的生机。 那人挑起嘴角,“我以为你拿不到,林起落死得早了些,看来,展皓也不是真的无所不能。” 枯叶没回答他,“没事我出去了。” “呵呵。”那人抬手阻止他,“我还想要一样东西……确切地说,是一个人。” 枯叶看他。 “嗯,展昭,你认识的哦?” 枯叶皱眉。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对了……他会来大理的吧?” 似笑非笑似认真又似乎只是说笑的口吻,枯叶只好冷面以对,心中却是叹气——这只老狐狸。 “展昭不是那么好得的,再说了,你得来有什么用?” “自然有我的用处,对了。”那人轻轻一叩窗棱,“还有那个白玉堂……” 枯叶眼中略闪过一丝异样。 “呵呵。”那人却是笑了,笑容在黑暗之中不是很清晰,只看到他双唇微微开合,笑着说,“不能让他活着。” “你觉得你有把握收拾得了他俩?”枯叶看着他,带着几分嘲弄。 “在开封不能,到了大理,那就不一定啦。”那人伸手轻轻抚着额头,“头痛头痛,你出去吧,我要睡一会儿,叫他们开船,回大理!” …… 第九卷:黑水怒妖 第262章 灭妖人 “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洱海月。 十八溪,十九峰,彩花石,昆明湖。 风花雪月山水秀,四时如春大理国。” 岷江流经建昌府的渡头,人来人往十分频繁。 傍晚的时候,有一只渡轮停下来,下船的渡客里头,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背着个木头箱子,搀扶着一个瘦猴儿一样,拿着个铜锣的小老头。 刚下船,那少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小娃儿清清爽爽的背词儿声音,唱的是大理国的名胜,于是循声望过去。 不少人也看到,就在渡船旁边的大港里,驶进了一艘纯白色的漂亮画舫,三层高,气派非凡。 “买买三三!” 这时,就听一个背着大刀的魁梧大汉吆喝了一声,“这么大的船,太板扎了!” 他声音挺大,此时画舫已经靠岸,站在船头的小胖娃睁大了眼睛看他,似乎不解,“卖什么的?” 不少路人都含笑,大汉说的是当地方言,这小孩儿估计是个外乡人,听不懂。 “唉,小娃!”那大汉见小娃娃白胖白胖的很可爱,就问,“你们克哪点?” 那小孩儿张大了嘴蹲在船头盯着他瞧,听不懂。 这时,船上一个年轻人跳下来停船,边跟他说,“小四子,这是地方话,他说船好,问咱们去哪儿。” “喔……” 小孩儿点头啊点头,学着大汉的腔调说,“我们克大理喔。” 一句话,逗得路人都笑,扶着老头的少年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一下世道不公,有些人富贵,坐那么大的船,有些人穷困,过个河挤一渡轮的银子都想省。 “戊宇,有妖气。”那老头忽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什么?”少年紧张起来,往四外看,“哪里?” 老头仰着脸闭着眼睛掐指算了算,最后一直北边方向,“那儿!” 少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正指的是那艘大船。 这会儿,那小胖娃娃正搂着个不知道是小熊还是大狗的奶白色东西,对着船舱里招手,“爹爹,我们靠岸啦!九九!赢了没?” 乘着这白色画舫的,便是从开封府千里迢迢赶来的展昭一行人,而坐在船头的那小胖娃还能有谁?自然是小四子。 停船的是白福,这大画舫是白玉堂的,白福的家将忙着将船稳住,而船上,此时正杀得难分难解呢。 当然了,并不是比武或者打架,而是在——下棋。 这次出远门,众人算是追着枯叶留下的线索来的,来的是:展昭、白玉堂、赵普、公孙策、小四子、萧良,还有四个闲人,殷侯、天尊、庞煜和包延。影卫赵普只带来了四个,紫影、赭影、黑影、白影,其他的都留在开封府,帮着包大人办案。 这会儿,殷侯和天尊正联手下棋对付赵普呢,包延和庞煜在一旁帮着出主意。 展昭有些晕船,靠在剪子背上,白玉堂正帮他揉太阳穴。 萧良在甲板上,和影卫们练功夫。 公孙在赵普身边坐着看大理一带的地理志,顺便瞧一眼棋局。小四子没什么事干,就在船头,背公孙教给他的,关于大理地理方面的段子,顺便练练嘴皮子。 赵普托着下巴打哈欠,看着殷侯和天尊一人一手捏着同一颗棋子谁都不让谁,一个说放这儿一个说放哪儿,庞煜和包延还帮着劝架,他们从开封府赶路过来都半个多月了,走水路无聊就下棋,于是每次天尊和殷侯都输,输了半个月了,俩老头都上火了。 他们输倒不是因为真的棋艺逊色赵普多少,而是总也耗子动刀窝里反。一开始,都是赵普对阵殷侯,偏偏下了没几步,天尊就凑过来帮着殷侯出主意。一会儿说他这步走得不好,一会儿说这步应该这样走。 两人往往争到后来就开始合下一盘棋。只可惜这两位武林至尊刀剑合璧非但没有战力提升,反而是彼此猛拉后腿,昏招连连。最后输了还你怪我我怪你,吃饭的时候谁都不理谁,晚上睡觉还彼此埋怨,天不亮开始打架。展昭他们用一上午的时间劝架,劝开了吃过晌午饭下午继续下棋……周而复始。 “就放这里!”殷侯和天尊商量半天,最后将棋子放下,瞪着赵普。 赵普打完哈欠,抬手一子落下,站起来,“将军。” 沉默片刻后,果不其然…… 天尊抓住殷侯的衣领子,“跟你说了不要走那一步你就是不听!” “是你让我走这一步的好不好!”殷侯气得抓他白头发,“你就不能不来给我捣乱!” “都是你不好!” “是你!” …… 小四子给萧良擦汗,边摇头嘟囔,“又来了,加起来都二百多岁了!” 萧良含笑,拉着他下船。 展昭和白玉堂也跟着下来了,展昭这旱鸭子坐一两天船还行,坐了半个月,苦胆都快吐出来了,白玉堂什么治晕船的“偏方”都用上了,治得展昭病情加重。 双脚一踩到地面,展昭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刚想感慨一下平地真好啊……突然,就见迎面什么东西扑面而来。 展昭一惊,本能地撇开脸躲过,就看到是一杯水泼过,身后白玉堂也一偏头躲过,殷侯和天尊都闪开,赵普想闪一想又觉不对——身后是公孙! 就这一犹豫,“噗”一声。 紫影和赭影奋勇扑上来帮赵普挡了这一脸的水,脑袋和脑袋还撞到一块儿了,“咚”一声。 两人伸手抹了抹脸,发现就是普通的水,同时……听到有人吼了一嗓子,“妖孽,看神水!” 在场众人一片安静,都说不上话来。 公孙扒着赵普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没被泼着,又检查了一下紫影和赭影。小四子拿着帕子来给两人擦,见脑袋上都撞出包来了,心疼给揉揉…… 公孙扯着嗓子吼,“他奶奶地,哪个龟孙乱泼水?!” 这一嗓子,渡头上的行人惊得张大了嘴吧,心说这书生看着那么斯文,原来这么粗鲁啊。 赵普戳公孙肩头,那意思——亲,你好歹是王妃,注意仪容! 众人同时回头看,发现泼水的是一个少年,身后还站着个拿着铜锣的瘦小老头。 那少年手里拿着个装满了水的水囊,见第一次没泼着,又喊了一声,“妖孽!快快现形!” 同时,水泼了出来。 这回众人都看清楚了,他可是对着展昭泼的。 展昭又一偏头躲过,身后白玉堂可没躲,抬手拂袖……一袖子扫过,“叮叮”几声,泼在半空的水瞬间凝结成了冰珠冰柱,散落一地。 瞬间,渡头的行人们惊讶声四起。 刚才那个跟小四子打趣的大汉扯着嗓子骂了一句,“吃得成伙食!” 小四子摸着下巴,“吃什么?” 白福悄悄帮他解释,“他说五爷厉害呢。” “果然是妖怪!”少年话没说完,就感觉脑门上一个烧栗,“咚”一声,他捂着额头退后两步,一脸费解。 天尊抱着胳膊看他,“你说谁是妖怪?” 少年一指展昭,“他是!” 众人都看展昭。 展昭本就晕船,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饭,瘦了一圈还饿得难受,他是吃货来的,有得看没得吃,晚上晃了晃荡又睡不好,火气正旺。好不容易落了地,以为可以好好吃顿睡一觉,莫名跑来个少年说自己是妖怪。 展昭捋胳膊,身后白玉堂拽着他衣领子把他往后拽了拽,“低调啊猫儿。” 展昭憋气。 小四子摆摆手,“我们这里没有妖怪的!” 少年回头问那个老头,“爷爷?” 那老头念着胡须掐指又算了算,伸手一点展昭,“没错,猫妖转世!” 众人嘴角抽了抽,白玉堂慢悠悠就拍手,“神算啊,神算……” 展昭那个气,不过他们公事在身,而且这次还带着殷侯,所以不想声张。不理会那一老一少,展昭对众人摆手,“走了走了。” 众人跟着他往前走,那老头和少年却阻止,“你个妖孽去哪儿?” 展昭撇嘴,“你都说老子是妖孽了,吃人去,你来不来啊?” 展昭是说着玩儿的,但那少年和老者竟然认真了,少年一惊,看老头,“爷爷,怎么办!他要吃人了。” 老头横眉立目,二指点着展昭,“看绝招!” 展昭歪着头看他,心说你还有绝招呢? 只见那老头从随身带着的一个黑色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小心翼翼也用布抱着的,八角形薄薄一片。 众人都皱眉看着,那老头抖开布包,里头现出一块八卦镜来,正当中明晃晃一面镜子,一反阳光,亮得一晃……行人都下意识地一闭眼。 只见那老头对着展昭念了一声口诀后,大喊一声,“定!” 再看……展昭还真的就定住不动了。 小四子一捂嘴,问萧良,“小良子,喵喵会不会现原形?” 萧良干笑,心说那肯定是只雪白的,黑肚皮的漂亮大猫。 展昭当然没现原形,也没中什么定身咒,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那面八卦镜,呆了。 不是八卦镜多少见或者珍贵……而是在被八卦镜反射来的日光照到眼睛的那一刹那,展昭看到了一些景象。 该怎样形容呢?他看到了半空之中,似乎有一只形容古怪的妖兽,正对着他怒吼。那妖兽三头,脸面很像是大耳的鬣狗,通体黑色,鬃毛很长。三个头三根脖子,血红的眼睛,血盆大口和三角形的利齿,张着嘴咆哮,唾涎横流十分狰狞。此物感觉很庞大,身体类似豹子的形状,尾巴很长拖到地面,所站之处,利爪下铺满了枯骨。 在看那怪兽身后景象,有很多面目扭曲的怨灵恶鬼,展昭看不太真切,只觉得十分诡异。 就那么一闪,画面消失了,依然是碧空如洗,淡绿的湖面烟波浩渺……展昭太过惊讶,而且感觉到了一股令人厌恶又不安的阴冷之意,因此愣住了。 那少年见他愣住,高兴得拍手,“爷爷真厉害!” 老头得意,一手拿着八卦镜,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黄铜的宝剑,上边贴满各种符咒,他嘴里念叨着口诀,一剑刺向展昭的眉心。 白玉堂微微皱眉,但却站在原地没动弹。 这一剑,自然没刺中展昭。就在剑尖离开展昭额头不到半寸的地方,展昭伸出两指轻轻松松夹住了铜剑。 那老头一惊,用力想抽,可展昭眼睛都没眨,也似乎一点力气都没用……但那把剑就是怎么都抽不出去。 老头急了,举着八卦镜,“妖孽,再看法宝……唉!” 他还没念完口诀,展昭伸手拿了他的镜子去,对着阳光照来照去地打量。 只是普通的琉璃镜子,没什么特别,很清楚,镜面平滑照出来画面也没扭曲。 展昭翻来覆去看镜子,那老头抢铜剑抢得胳膊都酸了,甩手休息一下,同时往镜子里看——镜子里的展昭,和眼前的这个展昭没有任何分别。依然是清俊儒雅的年轻人,皮肤很白一看就是江南人士,双眼是极漂亮的烟金色,老头从未见过。而他看镜子的神情,的确像极了一只好奇的猫。 白玉堂也走了过来,问展昭,“镜子有什么问题?” “嗯……”展昭又晃了两下,刚才那景象未再出现,他纳闷,莫非是幻觉? “爷爷。”这时,那少年跑来,小声问那老头,“你看他,照了照妖镜,没现原形,而且照妖镜里头,也没变样子啊!” 老头捋着胡须点头,“嗯,铁定是千年的猫妖!” “戊戌真人!” 这时,不远处有一个穿着短袍,武生打扮的年轻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戊戌真人,你们可来了!” 展昭将那把铜剑和照妖镜都还给了那老头。 老头接了镜子,又看了展昭一眼,摇着头自言自语,“奇怪、奇怪……” “真人,一路辛苦了!”年轻人到了老头跟前,“赶紧跟我上山去,我们掌门急着呢!” “好,头前带路!”老头一摆手,带着那少年,跟着人走了。 展昭回头看了一眼,那年轻人穿着青色的袍衫,背脊右上方有一个白点,里头有一个“苍”字。 看白玉堂,“是苍山派的衣服。” 白玉堂也是皱眉点了点头,“苍山派和洱海宫应该是大理一带最大的门派。苍山派掌门崔祁守也算武林绝顶高手之一,怎么会急着找一个神神叨叨捉妖的老头?” “如果他真是戊戌真人的话,那就一点不奇怪了……” 这时,后头天尊和殷侯凑上来,说了一句。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回头,“戊戌真人是什么来头?没听说过啊。” “戊戌真人名动天下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殷侯一笑,“戊姓一族绝无仅有,乃是天下唯一一支天授的灭妖族。” “灭妖族?”白玉堂听着新鲜,“那也得真有妖怪啊。” “当年戊姓一族的确灭过不少妖怪。” “比如说?”白玉堂是不信邪的,指了指展昭,“这才二十年道行的猫妖都没镇住,还灭哪门子妖精?” 展昭瞄着白玉堂莫名觉得牙痒痒,想咬这耗子! 天尊干笑两声,轻轻一拍白玉堂的肩膀,“年轻人,有些东西,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啊。” 四人回过头,就见庞煜已经拉着个路人打听了,“大叔,苍蝇拍闹妖精?” 身后包延一脚踹过去,“是苍山派!你懂不懂啊!” 庞煜撇嘴,“我还会两下花拳绣腿,你个纯种书生跟老子横个虾米?!” 那路人大叔赶紧劝架,道,“最近苍山派是闹妖精呢,貌似是崔掌门家的三公子,叫妖精迷了心窍了。” “有这种事?”庞煜好奇,“是狐狸精还是蜘蛛精还是琵琶精?” 众人听了,也都好奇凑了过去。 那大叔摇头,“不太清楚,不过苍山派这几天本准备和洱海宫的人比武的,突然出了这事,有说是洱海宫搞的鬼。这不,这几天总是剑拔弩张的,闹得整个建昌府都不得安宁,生怕两大门派真的打起来,那地方官府只能看,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我们这里是大理,又不是大宋有九王爷赵普坐镇。我们皇上一天到晚念经诵佛,手底下连个像样的军队都没有,唉……” 那大叔说完,摇着头走了。 公孙好奇问赵普,“大理如今皇帝是谁?” 赵普想了想,道,“应该是段素隆,段思廉的侄儿,刚刚即位不久。” “相传段家皇室各个皈依佛门,性格温顺不喜争端,朝中大权旁落,是不是真的?”公孙好奇。 赵普点头,“没错,相国高智升和军师董伽罗两派权倾朝野,段素隆一心向佛,根本不问内政,我看他也快禅位了。” “关系好似很复杂。”公孙自言自语。 展昭问白玉堂,“先进建昌府住下吧?要不要去苍山派拜会一下?” 白玉堂看展昭,“猫儿,怎么突然对那两个捉妖的有兴趣了?” “哼哼。”展昭微微一笑,神秘兮兮回答,“秘密。” 第263章 迷影重重 建昌府十分热闹繁华,庞煜走在前面,身边是看见什么都新鲜的包延。 殷侯也挺忙,要帮着阻止被路边假书画摊吸引过去的天尊,扯着头发往回拽。 展昭和白玉堂跟在二老身后,白玉堂负责劝架,展昭则是摸着下巴磨磨蹭蹭跟在后面,他从刚才开始就这么自顾自不知道琢磨着什么事儿,白玉堂也没去问他。 公孙和赵普带着萧良小四子走在最后边。 公孙问赵普,“你大理这边有什么相熟的人没有?” 赵普一耸肩,“倒是真没有,只能住客栈。” “哦,这样啊……”公孙点了点头,就开始带着小四子寻觅适合的客栈。 这大理街头酒楼客栈倒是不少,不过似乎都是小间,没有占地很大的那种院子,赵普他们一大群人一起住,有院子更方便一点。 “王爷,前后左右都看过了,没合适的。”紫影和赭影跑了过来跟赵普说,“都是小楼小院,而且还大多满了。” “那怎么办?”公孙皱眉。 “没酒楼就找宅子吧。”白玉堂回头叫白福,“看看有没有大户人家卖宅子。” “好嘞。”白福就要转身走。 “唉!”展昭一把拽住白福,另一只手拽住白玉堂,“要死了你个败家子,我们就住几天你买宅子做什么,嫌钱多啊!” 天尊抱着胳膊,轻轻一撞殷侯,说,“叫昭昭不必给玉堂省银子,这小子有的是钱,我这么败都没败光。” 殷侯无语地看他,“你脸皮也够厚的,说出来都不脸红。” “就是啊,这么花钱不行的!”庞煜凑上来,“比我还败家子。” “唉,不用担心。”天尊无所谓地摆手,“玉堂那四个大哥都是生意精,没错,玉堂是不用赚钱只用花钱,但他也不傻啊。他在陷空岛号称顺便白五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顺便白五爷?”包延纳闷,“什么顺便呐?” “就好比说老三经常让他出门就顺便收个帐,老二让他顺便进点货,老大叫他顺便送趟银子,老四更过分,让他顺便把他们四个都谈不下来的买卖谈了。”天尊一笑,“反正事无大小,玉堂顺便那么一下子,也就办妥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样也能顺便? 白玉堂见展昭拉着自己,就说,“大理这边的地价,一座大宅也就万八千两的,不贵。” 展昭眯着眼睛,“万八千两还不贵?不合算,败家败家!” “合算的。”白玉堂不紧不慢的,“大理这里风光秀美,往来人多。建昌府更是大宋往来大理的门户,又有那么大个渡头。在这里置宅,我们来游玩有需要可以自己住,平日可以租给别人。刚才下船时,你看没看见渡头只造了半边,那半边空着却堆了不少石材,可见是要拓展河岸。大理段氏一族虔心向佛,说句不好听的当不了多少年皇帝,不是自己人反了就是归顺大宋。就算内部哪个国师国相想要夺权也不可能打一仗,动刀动枪危害百姓和大宋大理之间贸易,那边那个九王爷肯定不干的。于是日后这一带应该会更繁华。往那边去南缅三十七个部族很多东西要运到大宋都一定要经过建昌府,到时候上中原忽悠个开镖局的,十倍价钱卖给他都行,不亏本。反正顺便咱们就买一间呗。”说着,对白福一摆手,“去买吧,找个大的,顺便让人换套家具。” “是,五爷。”白福熟门熟路,小跑着找宅子去了,黑影和白影也跟去帮忙。 赵普摸着下巴跟公孙嘀咕,“白玉堂看不出来,是个做买卖的奇才啊。” 公孙咧嘴,“花钱的奇才才是。” 展昭瞧着白玉堂,觉得他这笔钱花得的确似乎真的是很合算!不过又觉得归根结底还是个败家子,没啥分别。 白玉堂见展昭还站在马路当中发呆,就一拉他,“走了猫儿,我们先吃饭,吃完饭白福估计就忙完了。” “你等我算算账啊。”展昭边走边琢磨这买卖。 白玉堂失笑,伸手一搂展昭肩膀,“怎么,怕我败光白家的财产?” “嗯?”展昭还沉浸在“上中原忽悠个镖局十倍价钱卖掉”这段里头。 白玉堂伸手摸他脑袋,“真是贤内助!” 展昭脑筋“嘭”一声,“贤内助”三个字扎进耳朵里去了,伸手一把掐住白玉堂胳膊,“耗子!” 天尊看着后边,小声跟殷侯说,“唉,你家昭昭还挺省的啊,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那是。”殷侯双手收入袖中抱着胳膊点头,“两个人过日子,一个会花那另一个一定要会省,两个都会花两个都会省就凑不成一对了。” “也对也对。”天尊点头,一眼看见路边一个古董摊,“哎呀,那不是汉高祖那会儿的铜鼎!”说着就要往前窜。 殷侯一把抓住他后脖领子,“你个败家老鬼,你手里就不能有银子。” 小四子在后头卷着袖子正晃悠呢,听到殷侯和天尊的对话,笑嘻嘻说,“尊尊和殷殷也一起过日子么,一个省一个花。” 众人瞬间沉默。 良久,殷侯和天尊恼羞成怒扭转脸指着小四子,“小胖子,我跟你有什么血海深仇啊!” 小四子惊得赶紧躲到公孙身后。 殷侯和天尊互瞪了一眼,扭脸……不理你! 众人选了一家客栈,上了二楼找间雅间坐下准备吃饭。此时接近饭食,客栈里好热闹,而展昭他们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发现食客谈论的无外乎三个字——闹妖精! 公孙摸着下巴,觉得好笑“难怪苍山派那么大武林帮派都要请江湖术士收妖了,敢情真的闹妖精。” 伙计端着上好的普洱茶过来,庞煜就问他,“唉,伙计,你们这建昌府怎么着?闹妖精啊!” 伙计赶紧竖着手指头,“嘘!客官啊,你们不是本地人吧,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包延端着茶品了一口,赞叹好茶,边问伙计,“那究竟是有妖精,还是没妖精?” 伙计有些为难,最后小声说,“几位客官,不是我不说,是怕说出来惹事,潘老大不让说,说听到人说就往死里打。那些客人都是本地人,扯个闲白可以,一看到潘家人就收声了,你们是外乡人,可小心犯了禁忌给自己惹麻烦。” 展昭皱眉,“那潘老大是什么人啊?连建昌府的人说什么他都能管?” “客官,什么建昌府的人,整个大理他都能管到。” “什么人这么厉害?”包延也觉着奇怪。 “潘老大是相国高智升的妻弟,官居高位,另外,他功夫也好,是苍山派大小姐的夫婿。这人买卖做得也大,开米铺和种普洱的,这大理一半的粮都靠他的潘家米铺供给,还有一大半的普洱。”说着,伙计拿着手里的茶壶给众人看,只见茶壶上有个“潘”字。 “凡是潘老大茶行卖出来的茶叶,都送个茶壶,卖这种茶的地方就表示有潘帮的人罩着,连流氓都不会来勒索。”伙计说着,又皱吧着脸,“就是每年规定买多少茶叶,不买不成。” 展昭大致倒是明白了,像潘老大这样的富绅也不少见,地方一霸哪儿都有,不过,“跟闹妖精什么关系?” “这次,崔掌门家三公子,也就是这位潘老大的妻弟忽然中了邪了,这老三和老大是一个娘生的,老二和老四是一个娘,老五又是一个娘,老六和老七……” “慢着慢着。”赵普听得头都晕了,摆手,“那崔掌门几房太太多少子女?” “家里总共八个子女,九房太太。老九是最近刚刚娶进门的,美艳无双!”伙计压低了声音告诉众人,“据说,家里另外几位奶奶都不喜九太太,说她就是害老三生病的那只狐狸精,这不还说找了人收妖!” 众人一想到刚才渡头边那戊姓爷孙的样子,也替着捏把汗,希望可别是真狐狸精,不然这一老一少糊里糊涂的没准还给妖精当顿点心什么的。 “唉,谁不知道老三是最受老爷子宠爱的一个,而且还是正室出的,未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伙计一唠起这种名门望族的家务事,就有些眉飞色舞,“只是这潘老大一直不相信是妖精作怪,非说是二公子在捣鬼,而老五和七夫人八夫人又说是新进门的九姨太在搞鬼,可崔掌门就说是洱海宫的人在搞鬼。” “怎么这么复杂啊。”赵普忍不住说了一句,“人抢王位都没那么夸张。” “唉,这位大爷,那您就不懂了,这帝王家抢王位更加更加复杂哩!”伙计板着脸还一本正经地数落赵普,“内宫斗争最凶险了,不生在帝王家的人不晓得啊!” 赵普嘴角抽了抽,身边公孙赶紧点头,“就是啊,那些当皇帝王爷的,哪里有善茬。” 身边众人都低头吃饭,笑而不语,赵普瞟了公孙一眼,见他还笑嘻嘻的,撇撇嘴,心说——晚上再收拾你! “说来说去,那位三公子究竟是病了还是被妖精迷了?”萧良仰起脸问。 伙计一摊手,“那谁知道去。”说完,上别桌伺候去了。 小四子叼着个鸡爪子,问公孙,“爹爹,该不会是什么疯病?” “嗯,如果是突然发疯,八成是被人下了什么药或者是突然得了怪疾,反正我可不信他是被鬼迷。” “说到鬼和妖精。”展昭凑过来问公孙,“先生可有了解?” 公孙眨眨眼见展昭笑得坏兮兮的,伸手一指包延,“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懂得多一点。” 展昭顺势看包延。 包延抓抓头,“我是爱看个神怪异志什么的,展大哥想问哪方面?” “有没有什么妖怪三个头?” “咳咳。”殷侯正喝酒,差点呛着,无语地看展昭,“你这孩子又梦见什么怪东西了?” 展昭托着下巴,“三个脑袋的狗,是什么狗?” 众人沉默了半晌,异口同声,“三头狗。” 展昭皱眉头,“三个头长在一个身体上边!身体像狮子,然后耳朵大大,嘴巴也很大,牙齿都是倒三角形状的,全身黢黑,眼睛火红火红……” “嘡啷……” 众人正认真听展昭形容,不提防身后送饭菜上来的店伙计似乎是一失手,托盘掉地,饭菜洒了满地。 展昭等人都回头……可此时,就见整个酒楼二层上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边……他们看的可不是那个失手砸了盘子的伙计,而是刚才描述三头狗的展昭。 白玉堂觉察出有些不对,同时也想到,原来展昭刚才一路发呆,是在想这个奇怪的问题么?哪里见到的三头狗? “三头狗怎么了么?”赵普回头看伙计。 “嘘!”伙计对着众人连连摆手,随后就听到“哗啦”一声,不少人拉开凳子,放下银子就逃也似的跑了。那伙计往后退了几步,看着展昭,“客官,你……从哪儿听来的?” 展昭见他跟见鬼了似的,心说,至于么,看到的是我不是你,我都没怕!于是无所谓地回答了一句,“我看到的啊。” 没想到展昭话一出口,那伙计咕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桌翻椅倒之声一片,楼上楼下的客人都跑光了。那伙计连滚带爬要往下跑,天尊一抬手,“等等。” 随着天尊的动作,伙计一个趔趄向后仰,就感觉有一股怪力托着自己的衣领子往桌边托。 “啊!不要,救命啊,我不想死!”那伙计一通挣扎。 “喂,你怕什么,谁说要杀你了?”庞煜敲敲他脑袋,心说这里的人都有病不成? “不是啊,你们看见怒妖了,看见怒妖之人不出三天必遭天谴的!”伙计抱着头,“身边之人必受牵连,咱们无冤无仇,你不要连累我啊!” “你胡说什么啊,什么怒妖?”包延抱着胳膊,“我看过那么多怪谈杂论,哪里有怒妖这么一种妖怪。” “你知道什么呀,我们也不知道怒妖是什么,只是知道他只在黑水一带出没,整天怒吼,所以大家都叫它怒妖了。”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小四子凑过去问,“你知道黑水河在哪里啊?” “就在附近咯。”伙计忽然冷静了下来,回头看,“你们……不是在黑水河看到的怒妖?” 众人都看展昭,也想知道他在哪里看到的这怪东西。 “我就在码头边看到的。” “什么?”伙计惊骇,“怒妖什么时候到码头去了?它被镇河神锁锁在黑水河里动弹不得,怎么会跑到渡头去?” 众人面面相觑,殷侯不解地问展昭,“刚才水里有狗么?” 展昭摇摇头,总不能说被照妖镜一晃才看到的吧…… “客官,你是不是幻觉啊?”伙计松了口气,“那怒妖啊,可是连洱海宫主都没办法的神物,千万不要扯上关系比较好。”说完,战战兢兢就跑了。 展昭托着下巴继续发呆,众人都看白玉堂,那意思像是让他一会儿问问。 白玉堂轻轻点头,没再多说。 吃完了饭,白福乐颠颠跑来了,说宅子买到了,这大理一个开米铺的大豪客挺爽快的,听说我们买宅子,就说要交个朋友,给了我个极便宜的价位。 白玉堂点头,“你怎么跟他说的。” “哦,我说我们是开封来的药材商人,到大理来批发药材,准备开药铺,我还跟他买了两百斤上好普洱。” “咳咳……”展昭捶胸口,“买那么多普洱干什么?肠子都刮干净了!” “唉,展大人,这大理的普洱是好东西,拿回去送人也好么。”白福笑嘻嘻,“还有咱们家亲戚多呀,给天魔宫和天山派的各位叔叔伯伯也送些去,喝普洱身体好的。” 展昭眨眨眼,就见天尊和殷侯十分舒坦地点头——哎呀,玉堂真是识大体!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白玉堂点头,“顺便。” 展昭被他“顺便”得彻底没脾气。 “开米铺的豪客……叫什么名字?”赵普问白福。 “哦,貌似人称潘老大,挺有名望!”白福答完,众人都会心一笑,真巧。 白玉堂看他,“那你有没有暗示他,我们这里有一位神医?” 白福黑嘿贱笑,“五爷,什么都瞒不过您法眼。” 包延不解,“为什么啊?” “呐,我打听到呢,原来那个苍山派被鬼迷失心疯的少爷,就是这位潘老大的妻弟。”白福啧啧两声,“那潘老大似乎也不相信有什么妖魔鬼怪,我就跟他说我们这儿有个神医能治百病,估计他晚上得来拜会。” 公孙问展昭和白玉堂,“你们想去苍山派刺探?” “其实我更想去看看戊姓爷孙抓妖精。”展昭始终对那对爷孙有兴趣。 离开客栈往住处走,白玉堂问展昭,“猫儿,你刚才说什么三头狗。” “刚才那个戊戌拿着照妖镜一晃我,我就看到半空中一只三头狗,不过很快就没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会不会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某种预兆?” 展昭摇头,“所以我想找老头再确认一下。” 白玉堂沉默不语。 “怎么?”展昭伸手戳戳他腰眼,见白玉堂不怕痒,就又戳了他两下,白玉堂一挑眉,“爪子拿开。” 展昭哼哼了一声,往别处看,这才注意到,“喂,你有没有发现这条街上好多潘家铺子?” 众人四外张望,发现果真——什么潘家成衣铺、潘家豆腐坊、潘家茶楼…… “敢情这条街都是潘家的啊。”庞煜觉得稀奇。 白福在前面带路,伸手指着一所正对着大街的宅子,“就那里!” 众人顺势望过去,只见宅子连庄带院的好几趟,门楣就几丈高,好阔气。 “不错吧?”白福黑嘿笑。 “多少银子买的?”赵普也动了在大理买房子的念头,以后带着全家来玩也是好的,风光如画。 “不贵,就一千两。” 众人都愣了,觉得不可置信。 赵普好笑,“这么大宅子就一千两?” 白福点头,“嗯,对方原本卖一千五百两,我一划价,减到一千两了,忒爽快。” “一千两可以买这么大个宅子的啊?”小四子惊讶地看白福,“真的么?爹爹卖给九九要一百两的哦……哎呀。” 小四子话没说完,公孙一把掐住他腮帮子,“说什么你!” 小四子揉着腮帮子,“可是开封府卖大宅子不是都五千两一万两的么。” “大理宅子那么便宜?”庞煜皱眉,“不能啊。” “这房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赵普问白福。 “嗯,我起初也这么想,是不是闹白蚁之类的,可是我带着石匠木匠都来看过了,说这宅子八九成新呢,好得不得了,这在开封府至少卖十倍以上的价钱。” 众人都不知该如何表示……可能白玉堂运气好吧。 “一千两都买亏了。” 正这时,展昭突然冒出来一句。 众人都不解地看他,白玉堂问,“猫儿?” “这宅子以后估计只能忽悠外乡人买,本地人铁定没人要。” 众人面面相觑,萧良仰起脸看展昭,“展大哥,为什么这么说?” 展昭还一脸惊讶地看众人,伸手一指前方大宅,“不是吧你们,大门前挂着个吊死鬼呢。” …… 展昭话出口,众人瞬间沉默。片刻后,一起回头,同样动作,揉眼睛仔细看——可大门就在眼前十来步远,上下左右看了个遍,哪里有吊死鬼? “猫儿?”白玉堂不解地看展昭,“哪里有什么吊死鬼?” “不就在前边挂这么,一个女的,一身红衣服披着长发,地上还掉了只红鞋。” “红衣?!”包延觉得后脖颈子冒凉气,“女鬼不都是白衣的么?” “这你就不懂了吧。”庞煜戳戳包延,“这女人要是死时穿的一身红,还穿双红鞋,那八成是自杀的。”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问。 “哇,你们还江湖人,有没有见过世面啊?”庞煜无奈,“这不经常发生的事情么,男人花心喜新厌旧什么的,被抛弃那个女人心有不甘就穿一身红死在男人家里或者家门口,这表示似她死后要化作厉鬼来报仇的。”说着,张开双手吓唬包延。 包延赶紧躲到殷侯身后。 “真狠毒啊。”公孙自言自语。 众人都点头,小四子也搂着公孙一脸紧张,“鬼鬼?” “等一下。”白玉堂打断众人,抬手一指光秃秃的大门,“哪里有女鬼或者红衣服上吊女人?” 众人抬头看,又一起回头看展昭,没有啊。 展昭抱着胳膊站在原地皱眉头,大家都看不到么?他分明看见那大宅子大门前,也就是房檐下边,挂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红色的罗裙在微风中轻轻地飘荡,还有那轻扬的头发……头发…… 展昭顺着头发往上看,突然,只见那吊死的女尸一抬头,惨白发青的脸上,一双眼睛凸暴,深紫色的嘴角挂血却是带着诡异的笑。 展昭一惊,同时,就觉一阵冰冷刺骨的阴风“刷”一声过去,他猛地一个激灵,再回过神来,屋顶下边空了什么都没有。 “诶?”展昭纳闷,又看看确定的确没有,哭笑不得,“我是不是吃什么脏东西 ?” 众人都担心地看展昭,唯独两个人,脸色严峻。 一个是小四子,一个是白玉堂。 “五爷。”白福过来请示,“不如我去打听打听这里是不是真出过凶案,如果是凶宅我可跟那卖家说理去,咱们暂时别住进去,怪吓人的。” 白玉堂不置可否,殷侯却摆手,“别啊,有个啊飘多热闹。” “就是就是。”天尊跟着点头,“抓个活的咱们养着。” 说完,俩老头率先兴匆匆就跑进去了。 包延拽着庞煜甩袖子,那意思——真要去住? 庞煜也觉得有些邪性,不过倒是无所谓,指了指天尊和殷侯,那意思——这二位跟着呢,怕什么啊! 众人举步往大宅里走。 展昭心事重重,刚才看到三头狗,这会儿看到个女尸,自己是不是有毛病? 正想着,小四子忽然轻轻拽了拽他。 展昭低头,有些歉意地将他抱起来,摸摸头,“小四子,是不是吓着你了?你别胡思乱想,我可能看错了。” “喵喵,我相信你。”小四子却是万分认真地说。 展昭也有些意外,“真的?” “嗯!”小四子点头啊点头,盯着展昭的眼睛看,说,“我刚才,看到你眼睛里边有那个影像!” 展昭一愣,“我眼睛?” “是哦!一个上吊的红衣服女人,飘啊飘的,一阵风就没有了。” 展昭惊奇不已,那样子看来不是自己疯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白玉堂忽然一拽他胳膊。 展昭和小四子都吓一跳,转脸看白玉堂,只见他轻轻一指不远处的一堆枯树叶和尘土,像是刚刚打扫后堆起来准备运走的。 展昭就见那枯叶堆里,隐隐绰绰什么东西特别扎眼,再仔细一看,抽了口凉气——一只小巧的红色绣花鞋,正是刚才看见的,落在女尸下方的那一只。 白玉堂微微一笑,低声跟展昭说,“难怪宅子卖那么便宜,猫儿……这没准,还真是座鬼宅。” 第264章 凶宅 展昭和白玉堂看到了红色绣花鞋,不过两人谁都没去捡,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两个大男人,跑去捡一只女人的绣花鞋有些不像样子。另外……两人都有个共同的想法,一会儿出来再看看,猜鞋子会不会不见了呢? 进了屋,院子硕大,富丽堂皇的,白玉堂四外看了看,赞许点头,“的确很合算啊。” 展昭一直皱着眉头,似乎并不赞同。 “嗯,一个大院子,正厅是书房,不错不错。”赵普前后逛了逛,见小四子搂着展昭,正睁大了一双眼睛,盯着屋顶看,他也仰起脸。 这房子的屋顶极为怪异,小四子住惯了王府,所以看多了屋顶有龙头飞檐什么的,开封府也有个飞檐,不过……这边看着不像是飞檐,却是的确有个什么东西插着,瞧起来,像是一把铲子的形状,还是锅铲。 “这个潘老大,以前是厨子出身?”殷侯也皱着眉头不解地问白福,“好端端的,怎么屋顶还插着锅铲?” “是炒茶叶的么?”庞煜纳闷。 “不是吧,茶叶不是用这种铲子炒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猜着,只有白玉堂,转过脸,看神色极度复杂的展昭。 “猫儿,你看到什么了?”白玉堂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展昭看看众人,“那个锅铲上面,是有血没有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起抬头看,最后都无语地盯着展昭,“没……” “呼……”展昭长叹一声,“四周都是血,而且也不是什么豪宅只是一座废墟,满地死尸你们也没看到了是吧?” 众人一起摇头,就觉得从地底往上一个劲冒寒气,公孙快步走过来,盯着展昭的眼睛看,惊讶地张大了嘴。 “爹爹,看到米有?”小四子赶紧问公孙。 公孙点头,展昭的眼里的确是印了一些东西,从他眼中看到的对面一整面墙壁上,都是斑斑驳驳的血迹,更夸张的是,花都是败落的,根本不是眼前的场景,完全是一座废墟,满地扭曲狰狞的尸体还很新鲜,像是刚死的。 而此时,展昭的眼睛变成了一种淡金色,黑色的瞳孔比平日更大,很像猫咪的眼睛。 和刚才一样,只是一瞬,那画面又没有了,变成了众人所看到的样子。 展昭啧啧两声,“恩!现在看顺眼多了啊!” 众人都皱眉——展昭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呢?如果说眼睛有不对劲的地方,看圆了看扁了都有可能,颜色变化、光线不对,甚至有些颜色看不到,也可以理解……可怎么会偏偏看到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还都是那么恐怖的景象? “你们不用理会我,我四处去看看,还有什么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 展昭说着,将小四子交给了公孙,气势汹汹就开始独自闯鬼宅了。白玉堂自然要跟紧他,“你要是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展昭摇头,“不累。 “猫儿。”白玉堂跟上两步,拉住展昭。 展昭突然一指他脚下,“一滩血还有个眼珠子。” 白玉堂下意识地挪开一步,惊讶地看展昭。 展昭坏笑。 白玉堂无语,“你说真的假的?” 展昭笑了笑,往前走,一直走到了墙根附近,那里有一盆水观音。 白玉堂走过去。 展昭蹲下,“这个地方没变过。” 白玉堂不解,蹲下去,在他旁边看,“然后?” “然后就看看,我看到的是真相,还是幻想。”说着,展昭动手搬开了那个花盆。 白玉堂就见在墙根处,有一滩血迹,被花盆挡住了,大概清理的人都没注意。 “刚才,我看到这个位置躺着个死人。”展昭指着花盆的前面,比划着,“头靠着花盆,手这样架在花盆上,似乎有垂死挣扎过,因此在墙上留下了血迹,而且血水比较多,墙根是滴下来形成的一部分。如果我看到得没错,那么这块新涂上去的墙皮后面,是一只血手印。” 白玉堂伸手抽出一把匕首,轻轻撬开一些墙皮。这墙皮不是贴着砖墙刷上去的,而是在已经刷过一遍浆的地方刷第二遍,因此,中间有一层中空。白玉堂轻轻松松撬开墙皮后,看展昭。 展昭点了点头,看着他手的位置。 白玉堂摘下了一块墙皮,还顺带扯下一大块来……只见在墙皮后面,真的有一只清晰的——血手印。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展昭和白玉堂还是吃了一惊。 “哦?原来这不是什么鬼宅,是个凶案现场啊。” 白玉堂和展昭吓了一跳,猛回头,就见天尊和殷侯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他们身后。这俩老头轻功上乘内力深厚,展昭和白玉堂没发现也是正常,不过他俩冷不丁冒出来,还真是吓得两人一个激灵。 殷侯看着乐,伸手捡起那块墙皮看了看,有些不解地问展昭,“昭昭,你怎么就会看到墙壁后面的东西呢?” 展昭摇头,“我看到的,貌似不是墙壁后边的东西。” “而是过去的一些东西,已经被掩盖的一些真相。”白玉堂帮着展昭补充了一句。 展昭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包延跑了进来,“我知道那个锅铲是啥意思了。” 众人都回头看他。 “那锅铲老话叫避妖铲。”包延还特地去翻了一本书出来,给众人看。 天尊接过书,“小馒头,你哪儿弄来的书?就是你之前看的几本?” “是啊。”包延点头,“我们沿途买了一些,这是大理一带的风俗,貌似要避妖精,就要在屋顶插上一把这个样子的铁锅铲。” 赵普仰起脸看了看,对赭影一指。 赭影跃上了屋顶,用力拔出了那把锅铲,落下来,就见锅铲的底部,有一个印戳——免灾。 “真的是避灾祸的么。”公孙伸手接过来,转了转,微微皱眉……刚才离得远了看不清楚,可现在拿近了看,发现锅铲上面有一些颜色不同的部分。 公孙让萧良帮忙拿来小箱子,从锅铲上刮下了一些锈红色的碎屑来,用水化开,闻了闻,告诉众人,“是血水,不过已经很久了,而且经过雨水冲刷大部分洗干净了,只有这点在凹槽里,没被冲走。 “看来避妖灭灾的功效没有达到。”赵普一笑,“这么说,展昭看到的都是真实的,还是曾经发生过的。” “也许我们在这里可以找到答案。”公孙将锅铲调过来,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找到一小串字符——地龙寺。 “听过天龙寺,第一次听说还有地龙寺这种名字。”展昭还觉着挺纳闷的,“地龙不就是蚯蚓?” “也有指蜈蚣的。”公孙翻开了他一路都在看的大理地理志,翻了几篇,“这边就是地龙寺。” 白福甚是不满,“怪不得卖那么便宜,原来不是鬼宅是凶宅啊,不成!我得找他们说理去!” “先别急。”赵普摆了摆手,“我们住两晚看看效果。” 公孙就瞄他,觉得他还挺兴奋的。环视一周,公孙无力了,原来天尊、殷侯、包括展昭白玉堂都特别兴奋,连小四子都小脸红扑扑念叨,“抓一个鬼鬼!” …… 天色也不早了,众人早早休息,准备明日再研究下一步计划。 当晚,大家都不想睡,想等着小鬼上门。 展昭洗漱完了,蜷着腿坐在床铺里边,翻看一大堆书籍,是刚才包延和庞煜上外边买来的地方神怪志。 “玉堂,你看。”展昭翻到了一篇,给白玉堂看,就见上边是一头怪兽的画像,果真三个脑袋,不过头型和展昭说的略有不同,展昭描述的是三头狗,不过这里画的更加可怕一些,那三个头,类似狗头又似龙头。嘴巴扁长,利齿獠牙长出嘴外,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这里写的是怒妖。”白玉堂往后翻了翻,“没有具体介绍么?” “没有诶,我发现大理大多数都是些个救苦救难菩萨、大慈大悲活佛的传说,就这个怒妖这么面目可憎。”展昭摇了摇头,托着下巴。 “猫儿,你刚才说门口那个红衣的女鬼,还有没有什么特征?”白玉堂问。 展昭望天想,“我就看到那么一瞬,有些不记得……唔。” 展昭还在出神,就感觉白玉堂往前一倾身,一吻送上来…… “嗯?”展昭微微一愣,有淡淡的腥甜血味传到嘴里,余光一瞄……那耗子手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 展昭就气死,这耗子,他舍不得咬那人就自己咬自己。 正这时,突然大门一推,天尊探头进来,“昭昭堂堂?” “咳咳……”白玉堂和展昭都被呛到,咳嗽着回头看。 天尊愣了愣,随后一捂脸,“呀!羞煞,你们不要刺激老人家!” 说话间,后头叫殷侯踹了一脚。 天尊一个趔趄跌进屋里,殷侯也进来了,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布兜子,里头不知道装着什么,正扑腾扑腾地动弹。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纳闷,“真抓到小鬼了?” “哦?不是。”殷侯将袋子打开,小四子“嚯”地从兜子里钻出来。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就见小四子对殷侯说,“没有看到哦!” “这样也不行……”殷侯抱着胳膊,看身后屋子外面,“行不通啊。” 门外,公孙拿着一卷书走了进来,“奇怪。”他身后,石头剪子一大串。 展昭舔舔嘴角,“你们搞什么鬼啊?” “爹爹在试验传说中开天眼的法子。”小四子爬到展昭他们床上,“说把小孩儿放进黑兜子里头,扎一个小孔,从孔里往外看,能看到鬼鬼!” 展昭好笑,“那看到没有啊?” 公孙一摊手,到屋里找了张椅子一坐,继续看书。 殷侯和天尊也讲门外的萧良和剪子带进来,赵普还拿着个棋盘,众人坐下下棋。 天尊对展昭和白玉堂摆摆手,“你俩继续哦,不要管我们。” 展昭和白玉堂都扶着额头了……这回,庞煜和包延也嗑着瓜子进来了,白福跑来送茶。 转眼间,房间里挤满了人。 白玉堂纳闷,“你们不说早早休息么,都挤进来做什么?” 众人都望天。 白玉堂干笑了一声,“你们该不会害怕……” 殷侯和天尊一挑眉,“怎么可能,是生怕小鬼来了看不见!“说完,众人都尴尬地仰起脸,展昭抱着胳膊摇头……就在他摇头的当口。小四子从床上爬下去,准备和萧良到角落去完家家酒,小四子捧了一个烛台,晃晃悠悠往角落的方向走。 角落有一个壁炉一样的小台子,台子上不知道为什么,放着一面铜镜。 展昭正瞧小四子呢……就感觉烛台经过铜镜的时候一晃……一阵明亮的白光在他眼前闪过。白光之中,就见那只怒妖又出现了。而且这次展昭看到得更多了一些,那怒妖被一根手腕粗细的巨大冰铁链子锁着,四只脚踩在奔腾的灰色河水之中,正在咆哮往前崩那根铁链。链子发出哗哗的响声,伴着水声以及那怒妖的吠叫声,展昭就觉得闹哄哄的响。 正烦躁,忽然……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安静之中,展昭又看到了刚才大门口的画面,这一次,更近更清晰。就见一个红衣的女子,唱着一首哀怨的曲子,手里挽着三尺白绫,缓缓走到了一座府邸前。虽然门庭、漆色和雕饰都不同,但还是能看出……就是如今他们所身处的这座宅子。 匾额上,大大的两个字显得十分刺目——崔府。 那女人走到崔府门前停下,抬手,将白绫抛上去绑好,她踩着台阶走上去,双手拽着白绫打了个结。在她抬手的时候,就有大半个胳膊露出来。只见在皓白如玉的胳膊上面,有一大片纹身。纹身四周围的皮肤还是红色的,似乎有些肿……可见是刚刚纹上没多久。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工艺,红黑二色,分外显眼。纹的正是那怒妖的画像,与刚才展昭和白玉堂在画册上看到的那只怒妖一般无二。 那女子抬起头,脸上可以看出五官姣好,但偏偏抹上了厚厚一层粉,还涂了朱唇,美则美矣,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那女子将头探进白绫之中,张嘴,咬牙切齿地说,“姓崔的,我要你们永生永世受怒妖所咒,死尽杀绝,一个不留!” 随着她双脚一蹬,吊死在门楣之上,就传来了惊雷滚滚,同时狂风大作。 片刻后,就有一人来开门。那人还很年轻,二十多岁一个男子,精神奕奕的一身武生打扮。但展昭看得出来,这种穿着款式,似乎是早些时候的事情了,现在估计只有老头儿才会那样穿。 那人惊骇地看着门口吊死的女尸,张大了嘴,刚想说什么,被一阵怪声引开了注意。 他猛地抬头看向正前方,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情。 展昭有些着急,因为他正好就站在那人的正对面,也回不了头,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只听到那熟悉的纷乱声,伴随着犬吠…… 那人赶紧逃进大宅,“嘭”一声关上了大门。 与此同时,展昭注意到那女尸苍白的脸上,出现了浅浅的、带着恶意的笑容。 之后,就是惨叫声和狗吠声不绝于耳,而且是从崔府的大宅里边传来的,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猫儿?” 展昭抬起头,因为知道自己看到的是幻象或者只是过去,所以展昭并没有被刚才的画面吓着。回想到院子里那么多尸体,以及那血腥的场面,似乎是经过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不愿多想,展昭站起来,走到壁炉的那面镜子前。低头看……展昭发现,这里也没个烟囱通道外面,怎么会有壁炉?才发现壁炉是后来摆放上去的。他就想将路子往外搬搬,看看后面是不是被遮住了什么,谁知“啪”一声。 “呀!”小四子就见那面铜镜掉了下来,竟然摔成了几半。 展昭赶紧蹲下,抓住小四子伸过去的手不让他捡,以免他受伤。 公孙也走过来,“铜镜都会摔碎?” “爹爹你看呀。”小四子伸手指着镜子让公孙看,“有面团。” 展昭捡起那镜子,才发现碎片的边缘有被面团固定粘合的痕迹……原来这铜镜本来就碎裂了,只是暂时固定,不是刚才自己摔碎的。 正想将镜子捡起来,白玉堂忽然伸手过来,从展昭手里接过那片碎片,放在地上,和刚才的碎片摆放在一起,移动了一下位置,随后盯着看了起来。 众人都凑过来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这铜镜,不像是摔碎的,因为摔碎的镜子通常从中间开始裂开,而且这是铜镜,再高的地方摔下来,最多摔变了形,也不太可能裂成几半,经过白玉堂一摆放,发现铜镜像是被什么利器切开的,同时切下,并排的四道划口。 “并排的四道……”展昭伸出手,拇指除外的四指弯曲,呈现爪状,由上往下一划……咻…… 众人都一皱眉,很吻合! 赵普沉吟,“像是什么猛兽的爪子抓开的。” 小四子举着剪子的爪子试了试,“那个应该是熊熊或者老虎吧?爪子和剪子差不多大哦,而且好厉害,连铜镜都可以抓开!”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怒妖。 就在这时,展昭忽然一惊,抬头。 白玉堂就在他身后呢,差点被他撞到,伸手一扶,并且顺着展昭的视线抬头看房顶,诡异的画面出现了。就见在房子顶部,挂着几块红色的绸缎。那绸缎像是摆喜酒布置喜堂用,忘记拿下来了似的……凭空出现在这里,还是有些诡异。 展昭忽然想起来,“难怪那女尸的脸画那么白妆这样浓了,那个红衣服上吊的女子是新娘子打扮啊!” 白玉堂也想起了那只红色绣花鞋,鞋子上边还有金丝绣花。 “你们说什么呢?”殷侯忍不住凑过来,手上还拿着颗棋子,“神神叨叨的。” “就是。”天尊好奇。 展昭张了张嘴正犹豫该怎么说给他们听,就听到外边忽然一阵纷乱的狗叫声传来,带着尾音十分凶猛。 展昭看了看众人,“是只有我听到还是你们都听到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白玉堂问,“狗叫?” “嗯。”展昭点头,松口气,“都听到了?” 众人都点头。 “这府里有狗么?”庞煜跑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要看。 只是窗户要打还没打开的当口,展昭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同时。 “呼……”一阵彻骨的阴风从窗户缝隙里边吹了进来,瞬间,所有烛火都熄灭了,屋子里漆黑一片。 “娘诶!”庞煜吓得差点尿裤,下意识地“嘭”一声关上了房门。 众人抬头,如今是外亮里黑,隔着纸窗户借着院里的月光,就看到屋门口,站了个人…… 第265章 门 黑灯瞎火的夜晚,凶宅,突然阴风四起,众人还正在研究妖魔鬼怪的东西……门口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个人。而最最邪门的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到这个人的气息,包括天尊和殷侯这两位当世武林的至尊高手。于是,众人不自觉地就想到,这若不是鬼,是什么? “呀啊!” 就在众人惊诧的当口,小四子突然喊了一嗓子,一头钻进了公孙怀里。 同时,卡啦啦一声,天边一个霹雷下来,电闪雷鸣。 然而就是这一声雷鸣和那一闪的电光,让众人看出了一点点端倪。 白玉堂忽然问展昭,“觉不觉得……” “对哦!”展昭点头,“外边风那么大,那人头发丝怎么一动不动啊。 “就算他是个鬼,也不会电光一闪就透光了吧?”殷侯眯着眼睛,“连院子里的树都看见了。” “喂……”这时,还在门口的庞煜忍不住看众人,“那是人是鬼?” 展昭瞧了瞧他,“你最近,打开窗户悄悄看看?” “爬……”庞煜有些结巴,“爬不起来了。” 众人这才发现,庞煜刚才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地上了,这会儿可不是爬不起来了么。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的心“呼啦”一下子提起来,同时,大门打开,外头有人捧着烛台往里张望,“王爷?” 赵普等人一看,就见是在外围负责守夜的白影和黑影。两人似乎很纳闷,探头进来看了看,白影还掏出个火折子,不解地看着漆黑房间里盯着大门口的众人。 众人对视了一眼,走到外面。 赵普先让展昭看,“有小鬼没有?” 展昭摇头,“哪儿有什么小鬼。” 这会儿,屋顶上赭影和紫影也都下来了,好奇地看着屋子里的众人。 “刚才你们看到人没有?”赵普问,“或者鬼?” 三个影卫嘴角都抽了抽,一起摇头,觉得赵普是不是做梦呢,还鬼……只有紫影一把熊抱住赭影,“啥鬼!” “看来,问题出在门上。”白玉堂说着,走到门边,查看那一扇纸门。 果然,他发现纸门竟然有两层,做得十分精细,从外面往里边看,看不出什么来,但从里边往外边看,特别是外面亮的情况下,很容易会误认为门口站着个人。这如果深更半夜只有一个人在屋子里,看着这景象,可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白玉堂拿了匕首划开纸门,从里边抽出了一张人形的皮子来。就见那皮子只是割出了一个人形,别看似乎性手拈来,然而打着灯一看影子,太像个人了。 “要剪出这么个形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公孙赞叹。 “你猜剪这个的会不会是个演皮影戏的?”包延戳戳庞煜。 庞煜正扶着桌子揉腿呢,刚才那一下子好险吓掉他半条命,腿都麻了。 “这门是新换上去的。”白玉堂索性将那扇纸门整个卸了下来。 “五爷,我刚去找了跟我谈买卖的潘家伙计打听了一下。”白福到白玉堂跟前说,“这宅子,是潘老大早些年买下来的。期间一直没住过,几年前给一个朋友住。不料天有不测风云,他朋友住了不到半年,家里死了好几口人,还说宅子闹鬼,于是就搬走了。后来潘老大偶尔也安排过几个朋友住这里,有的说闹鬼有的说没事。潘老大本身是个不信邪的,不过架不住家里夫人介意,所以就想便宜卖了这宅子。他倒不是说有心讹咱们银子,说如果不想要,可以退,还说如果买家挑理了,退双倍银子都没问题。” “嚯,这潘老大还是个交朋友的人啊。”庞煜扒着包延好容易爬起来,捶着膝盖挠头。 “这屋子,卖之前有整修过么?”公孙问。 白福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我们接了院子,打扫时发现积了不少灰,我刚才也问人伙计了,说是好久没人住了,一直空着。” “你有没有问这宅子的来历?”展昭记得之前看到,这所宅子的匾额写的是“崔府”而非“潘府”,因此有些好奇。 “当然问啦展大人!”白福笑嘻嘻说,“这宅子原是所老宅子,是崔掌门祖上传下来的。” “崔掌门?”白玉堂皱眉,“苍山派的掌门?” “可不是么!”白福神神秘秘地说,“我总觉着这里有些问题,潘家的伙计说,当年崔掌门周转有些不灵光,又正巧潘老大惦记人家姑娘,所以借着买宅子,给岳父大人上供些银子呗。” “这倒是很奇怪。”赵普也觉着有问题,“按理来说,是岳父大人传下来的,就不应该轻易卖掉,还卖那么便宜?“白福点头啊点头,小声说,“我特意旁敲侧击了一下,想问问潘老大和那位崔家大小姐感情怎么样,据说这夫妻俩恩爱得都快不行了!这崔大小姐是即漂亮又能干,帮着潘老大操持家业有声有色,还给他生了对龙凤胎。这潘老大别看银子那么多,那可是从一而终,绝对不出去乱搞,爱媳妇儿爱得大理城的女人都牙痒痒!“众人都一挑眉,还真没想到。 “那不是更奇怪?”展昭皱眉,“这么爱老婆,还将老婆家的老宅给贱卖了。” 白福凑过来跟正专心研究那扇纸门的白玉堂说,“潘老大和崔家大小姐成亲有十年了。” 白玉堂微微一笑,点头,“机灵。” 白福嘿嘿笑着到一旁继续忙去了。 展昭好奇地蹲下来问白玉堂,“潘老大成亲十年,很重要么?” 白玉堂问展昭,“崔掌门任苍山派掌门多少年?” “嗯……”展昭仰起脸想了想,“应该,有个二十多年。” “这么说来,这宅子最早应该是十年前交到潘老大手上的。”赵普在一旁算着时间。 展昭多机灵啊,一拍手,“看园中这些松柏,我看到的景象当中并不存在,因此是修葺之时种的。” 白福锯断了一棵松树,小四子和萧良趴在那儿,打着个小灯笼数年轮,“爹爹,二十二个圈圈喔!”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联想到崔府,二十多年前……很有可能是崔掌门修葺的此宅,而关于当年的血案,他应该是比较清楚的。 “这门不会是二十年前装的。” 这时,白玉堂抬头看众人,指了指那扇门,道,“这宅子虽然老旧,不过我刚观察了一下,原本的人家应该很有些财力,用的是极好的木头,不过这扇纸门却很差,是桃木。 展昭凑过去看,皱眉,“桃木,难怪轻飘飘的还漏风。” 白玉堂点头,“榫头特别新,都没磨光溜,像是装上没几天的样子。” “没几天?”公孙有些来气,“那岂不是故意装了这块皮子来吓唬人?” “我倒不觉的是故意装上去的。”白玉堂指了指几扇门,“仔细看,款式相同,木质却是不同,老宅是楠木,过于奢华了,如今就算有钱人也不会用楠木来造宅子,桃木和松木还是比较常见的。” “为什么呢?”展昭自言自语,“换掉一扇门,原来那扇门坏了?换门就换门么,还装个假人在里头吓唬人。” “更有趣的是,这皮子被放进去,却是有些时日的。”白玉堂撕下一片薄纸片儿来,给众人看,就见纸片上都有了皮子的痕迹,黄兮兮的,确实像是有些年头了。 天尊打了个哈欠,“那到底是新还是旧的啊?” 殷侯见他犯困,也是一耸肩,“管他新门旧门呢,反正不是真有鬼是有人装神弄鬼。”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也觉得是。 “要不然,今晚早些睡吧。”赵普到,“明早再说?” 众人都同意,依旧回房间睡下。 展昭洗漱好了,回到床边坐下,发现被褥供起来一个包,白玉堂正在桌边,门被拆了,白福先找了两扇门板和一床被褥挡好。 展昭伸手一掀被子,就见小四子搂着枕头跟条毛毛虫似的,撅着,见他发现自己了,就笑嘻嘻。 “不回你爹那里?”展昭给他盖好被子。 小四子凑过来,搂住展昭,“想在这里睡。” 展昭好笑,躺下戳他鼻子,“你怕小鬼找你,你爹和赵普发现不了啊?” 小四子笑嘻嘻,“才不是!” “那你干嘛?” 小四子伸手一指门口,“石头和剪子都不肯走么。 展昭顺着小四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剪子和石头就趴在门口的位置。 白玉堂也抬起头,他正看怒妖那一本画册呢,刚才没注意,回头瞧了瞧窗边,小四子铺了两块厚厚的褥子在地上,让石头和剪子趴着睡的,不过俩家伙就是趴在门口,而且也不睡觉,而是一人窝着一边,正低着头,似乎是在嗅着地面。 白玉堂看小四子,“他俩这是在干嘛?” 小四子皱个眉摇头,“不知道呀,我拉不动它们,就睡这里了。” 展昭也不多想,对白玉堂招手,“玉堂,早点睡了。” 白玉堂点头,熄了灯,上床睡觉。 毕竟是所可能的鬼宅曾经的凶宅,这一众武林高手睡得都比较警醒。到了后半夜的时候,白玉堂就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吓了一跳。 身边,展昭正睁了一双亮晶晶的猫儿眼盯着床铺外边看。 “猫儿?”白玉堂问了展昭一声。 展昭见他醒了,就对门口的位置努努嘴。白玉堂回头,原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石头和剪子正在轻轻地摩挲着地板,那姿势十分怪异,以前展昭和白玉堂都没见过。这俩,要不然猛挖坑,要不然就闻来闻去,甚少这样,倒像是在用爪子划动着地面,类似于抚摸着什么的感觉,显得有些焦躁。 白玉堂回头看展昭,忽然抬起手,“猫儿,要不要再咬一口?” 展昭这气,伸手一拽他头发,“你当自己是药啊!一天到晚咬一口。” 白玉堂含笑,翻身坐起来,见床铺有动静,石头和剪子也扬起了头,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似乎是想引起白玉堂他们的注意,总之……俩爪狸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白玉堂掀被下床,走到了桌边点上灯,就见门口的两块地砖已经被石头和剪子尖利的爪子搬开了,在地砖的下边,有什么黄黄的东西。 走过去蹲下,白玉堂掀开了一块地砖,一愣——就见地砖下铺了一层油布,厚厚的,看来是防水用的,不过可能年代久远,有些破旧了。 展昭也凑过来,“怎么回事?” 白玉堂伸手从桌上拿下匕首来,划开油布,就有一股怪异的草药气味传上来,挺刺鼻的,他下意识地一皱眉,展昭也捏鼻子。 石头和剪子赶紧退到一旁,石头还开始打喷嚏。 白玉堂用匕首翻了翻,发现了一些枯草,大多是些味道刺鼻的草药,难怪石头剪子那么不安了,可能是闻着太难受了。 “唔……阿嚏。” 这时,床上的小四子也被熏得打了个喷嚏,石头凑上去舔他脸,把他舔醒了。他迷迷糊糊坐起来,鼻子嗅了嗅,赶紧捂住,“好臭!” 白玉堂用匕首挑起一根长长的,已经衰败腐烂,但依稀形态可辨的草茎问小四子,“小四子,这是什么草药?” 小四子捏住鼻子摆手,“唔,一闻味道就知道是撵狗狗草了,快藏起来喔,不然整个屋子都要臭死的。” “撵狗狗草?”展昭听着新鲜。 “嗯,我给这草起的小名儿,进过山的人都这样子叫,林子里野兽的鼻子最灵光了,如果是赶路,随身带点这个,那些狼啊、野猪啊什么的,大老远闻着就跑掉了。不过若是猎户打猎,最好找没这种草的,不然打着了猎物狗一闻这气味就找不着北了,容易把猎物弄丢。” “为什么会埋在这里?”展昭好奇。 白玉堂站起来,打开房门。 院子里,还在守夜的黑影白影已经听到动静了,跑过来看,“五爷,怎么了?” 白玉堂道,“帮我叫声白福,让他带些人,拿着铲子过来。” 黑影一闪身没影了,没一会儿,白福带着白府的几个健壮家将,拿着铲子跑过来了,“五爷?” 白玉堂一指方砖下面,“挖开看看。” 白福带着人就挖了起来。 这头的动静,自然也吵醒了别屋的人,毕竟一个大院子,而且众人看天都快亮了,于是也就索性起来了。 不过一院子的草药熏得人难受。 公孙拿着一瓶药粉洒啊洒的,“什么人呐,埋那么多草,难怪石头剪子今天都吃不下东西。” “五爷!” 这时,挖到最下层,接近一丈多深的一个白府家将对上头喊了一声。 白玉堂走过去看,就是一皱眉,只见坑底挖出了一具骸骨来。那家将说,“五爷,还很多,挖不挖?” 白玉堂看展昭,展昭点头,“都挖出来。” 影卫们也来帮忙,直到彻底天亮,差不多可以吃早饭的时候,从白玉堂和展昭那所宅子的地底下,挖出了一大堆骸骨来,白森森的骨头堆了一大堆,公孙光点了点骷髅头,就有四十个之多。“原来是座坟冢。”展昭盯着那一大堆白骨看了良久,抱着胳膊问白玉堂,“亏本了没?以后卖不掉了!” 白玉堂无所谓地一耸肩,在展昭耳边笑,“可以顺便送仇人。” 展昭望天。 吃了早饭,公孙可算有事情干了,挑出骨头来拼成完整的人,一看就是个浩大的工程。 白福已经将那些草药清理掉,石头剪子又活蹦乱跳的了。 众人心中都知晓——展昭看到的都不是幻象,也许……是那些死者临终留在这宅子里的,最后一些讯息。 包延托着下巴,“爹说的真的没错啊!” 庞煜好奇,“你爹说什么?” “他说无论上哪儿,只要跟着展大哥,肯定能找到案件。”包延皱皱鼻子,“传说中的灾祸体质!” 庞煜撇嘴,“那可不,你见那些金眼睛的黑猫老蹲坟头什么的……” 两人正讨论,展昭撇了他俩一眼,俩赶紧低头喝粥。 “好奇怪哦!”小四子蹲在公孙身边帮着摆骨头,边自言自语。 公孙回头看他,“你也觉得奇怪啊,小四子?” “嗯!”小四子点头。 赵普按住一大一小两人的脑袋,“哪里奇怪?” 小四子举着几根骨头,“这些人那,全身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就是肋骨都断掉了,而且还都是被削成了好几截,就跟那面镜子似的,哎呀,不会都是被猛兽杀死的吧?” 众人都看公孙,公孙也点头,小四子说的的确是最可疑的地方。 殷侯看展昭,“你做梦看到什么东西行凶了没有?” 展昭摇头,“没有……还有,我不是做梦看到的!” 殷侯一挑眉,伸手戳他脑门,“管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呢,怎么不看到重点啊,有什么法子再看一遍?” 白玉堂伸手,大大方方把胳膊给展昭。 展昭揪住了使劲掐,掐的白玉堂差点就喊疼了,才撒手,手指头指他,“你再让我咬你试试!” 白玉堂也索性低头喝粥。 正这时,白福颠颠儿跑进来说,“五爷五爷,潘老大那头大管家带着礼物来,说想请咱们神医,上一趟苍山。” 众人相视一笑——这叫想什么来什么! 第266章 苍山派 公孙把排骸骨的事情就交给了小四子,自己潜入苍山派查探。 赵普见小四子手忙脚乱的,太阳又晒,有些心疼,就带着一众影卫帮他忙,只可惜都笨手笨脚的,最后小四子让他们都靠边站,自己排。 萧良过去帮忙,小四子原本严肃的小脸立刻缓和下来,还耐心跟萧良讲解哪些骨头应该放在哪里,萧良排对了,小四子夸他聪明,排错了,帮他排对。 一旁赵普托着下巴叹气……小四子好偏心! 公孙换好了衣服,就提着药箱子,和白玉堂展昭一起出门,白福给带路。 出门的时候,就发现殷侯和天尊也跟在后面,说是偷偷溜进苍山派逛逛。展昭见他俩一起行动,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也没太在意。 “苍山派崔掌门,你以前见过么?”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了摇头。 “你俩那么有名,都是江湖人物,他会不会认识你们?”公孙却是有些担心,回头问。 展昭摸了摸下巴,“嗯,我很久没在江湖走动,也没出席过太多的江湖大场面,他应该不认识我,不过么……”说着,他看白玉堂,“你就不一定了哦!” 白玉堂微微皱眉,“我最近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之前也不怎么出来……” “这些都不是关键。”展昭背着手晃晃悠悠往前走,“关键的是,通常都是别人认识你但是你不认识别人,于是说假名倒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白玉堂听了倒是也真不确定会不会被认出来,于是就问,“那如何是好。” “好办啊。”展昭道,“你就别出声也别假装就摆你那副万年冰山脸,等人自觉自动认出你了再说。” 白玉堂皱眉,“万年冰山……” 展昭摸了摸下巴,“苍山派也算桃李满天下了,出过不少武林人不过貌似没出过高手。” “正常。”白玉堂自言自语,“老子教儿子,能教出的永远是儿子不是老子。” 展昭一挑眉,“哇,你这样说得罪不少江湖人的。” 白玉堂干笑两声,“你这猫,嘴上不说而已,这江湖之中遍地老子,哪里容得下儿子。” 公孙点头,“这倒是,学武功不比学其他的,要下苦功夫练的!就拿小四子和小良子来比较吧,赵普教小良子的时候一点不心软,大冬天都捻到雪地里练内功,小四子呢,春暖花开的时候蹲个马步赵普都要上去给捏捏腿。” 展昭和白玉堂相视而笑,公孙之前打死不承认赵普是小四子的爹,不过嘴上不承认而已,心里早认了。 “对了。”展昭猛然想起个事来,问白玉堂,“那天那个店小二说苍山派几个儿子几个女儿几个老婆来着?” 白玉堂哭笑不得,“我哪儿知道去,不过估计不少。” “家里斗得似乎还挺厉害。”展昭摸着下巴,白玉堂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好奇,“猫儿,想什么呢?” 展昭凑过去,在他耳边说,“我预感,一会儿去可能会有好戏!” 白玉堂好笑,“能知过去未来了,看来不能叫你猫儿,要改名叫猫半仙什么的。” 公孙走在前边,就见后边两人打情骂俏,挺有趣的,不过身边又空空,赵普没在,一个人走着挺闷的。 其实刚才赵普想跟来的,但是公孙顾忌他的身份,怕出什么意外,因此没让。 “咳咳。” 公孙正有些低落,就听后头展昭咳嗽了一声。 公孙回头……猛然看到身后不远处一个人缩进了巷子里边。 公孙脚步停下,叹气,快步走过去,伸手揪住一个人来……可不就是赵普么。 原来赵普在家看着小四子和萧良亲亲我我整理骸骨,莫名就想起公孙来,于是还是忍不住就追出来了,怕公孙生气,在后头跟踪,不料想,被展昭戳穿了。 赵普本以为公孙要撵他回去,可没想到公孙只是嘱咐他,“低调点,到时候不要胡说八道啊。” 赵普赶紧点头,乐呵呵和公孙并排走前头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果然,两人走在一起,看着顺眼多了。 四人是天刚亮就被请的,但到了苍山的时候,差不多快晌午了。望着高高山上的苍山派大殿,公孙眉头都打皱了,幸好赵普来了,背着他,轻轻松松靠轻功上了山。 到了苍山派的大殿门前,发现门口并无守卫,但是大门紧闭。 白福过去拍了拍门,就有个小厮来开门,他往外望了望,纳闷,“你们找谁?我家寨主最近家中有事,若是想拜师,明年开春收徒弟了再来。” “唉。”白福见他要关门,拦住,“是潘老大找我们先生来的,麻烦通传一声。” 开门的伙计探头出来看了一眼,问,“你家先生是干嘛的?” 白福心说这苍山派架子真足啊,不过总不能说他家先生是王妃,估计不被下人骂死就被公孙打死了,“我家先生是郎中,给你家三少爷治病来的。” “哦?”伙计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问,“潘老大请的?” “对。” “哦……你们等等啊,我去回个信。”说完,一溜烟跑了。 大门还是“哐”一声关紧,白福就皱眉,回头到了白玉堂他们身边,“这苍山派的下人太没规矩了。” 众人倒是没怎么在意,只是这一等,可不是一小会儿。 很快就天到中午了,众人彼此看了看,等了有接近半个时辰了,进宫通传都该有个回音了不是。 这里山高太阳晒,赵普心疼,拿着袖子给公孙挡太阳,展昭回头看白玉堂,这耗子起先还看着远处山下的风景觉得挺好看,可这会儿脸也垮下来了。 白福擦了擦汗,问白玉堂,“五爷,我怀疑刚才那伙计是其他几房太太的手下,或者有人嘱咐过不让开门的,你说咋办?” “再去敲门。” 白福点头。 公孙就摇头,“唉,看来果然各房争斗眼中,不惜后辈说,真是家门不幸。” 赵普受不得,公孙是神医,多少人请都请不到,开封府门口日日排队找公孙看病的人都能排出几条街去,有些更是不远万里前来向来只有别人等他家公孙,何曾让他的公孙等人?! 展昭对白玉堂使眼色,白玉堂回头一看,好么……自己若是如展昭说的万年冰山,赵普这会儿估计快成拔火罐了。公孙倒是觉得很平常,他以前做游方郎中的时候,有些地方十分迷信,明明是小病,非说是被鬼迷了,宁可喝香灰病情加重,也不肯看病吃药,他都是用耐心等对方求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白福拍了好久门,那伙计又探出头来了,瞧了瞧,“你们还在等啊?潘老大说了,不用你们医治。”说着,甩出十两银子来仍在地上,“呐,这是诊金,快走吧。”说完,又要关门。 白福不干了,他心说老子还怕你?你苍山派算老几啊如此无礼,简直没有教养!你崔祁守再厉害能厉害过展昭白玉堂他们?身后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打得他满地找呀。 “你让潘家的大总管出来。”白福道。 守门的一撇嘴,“唉,我说你们怎么纠缠不休?” “不是纠缠不休。”白福指了指他,“你个看门的,说话不算,我是潘家大总管请来的,要回也是让他回,你苍山派太不像话了。” “什么人在门口喧哗?” 此时,就听门里传出了一声懒洋洋的问话。 “呦,二少爷。”伙计立刻换了副嘴脸,“这几个江湖郎中非说要来给三少爷看病,我打发他们走他们还不走。” “哦?”那人往外走,“你打开门,我看看是什么人。” 伙计打开门,众人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了出来。 崔祁守因为家里老大是个姑娘,因此这位二公子,其实算家里的长子,不过江湖上并没什么名气……或者说,有名气,但展昭白玉堂没听说过。 这崔二公子身量偏胖,微微发福,大脸盘子小眼睛,长得也不能说难看,当然了,绝对不能说好看。穿的很好,油光满面很有些纨绔子弟的样子,腰带上八宝在日光下一晃都闪瞎狗眼,腰间还佩着一把宝剑,镶金嵌玉都快看不出剑的真身来了。 二公子抬头一看,愣了……他本以为只是个游方的郎中,没什么花头,可眼前四个人,样貌出众气度不凡,绝非凡品。 站在前边一人穿着浅灰色的长衫,斯斯文文,俊秀清雅,可能就是那位神医了吧? 他身后一个黑衣男子,高大魁梧,长相霸道打扮随意,手中提着个大药箱子,一双利目看着这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光的原因,竟然是淡灰色,二公子差点揉眼睛,心说这人两只眼怎么好似颜色不一样。 公孙早发现了,赵普只有在不高兴或者动怒的时候才会双眼色差分明,就想安抚他,让他别上火,不过赵普什么气都受得,就是公孙受气他受不了。 二公子转过脸,眼前一亮,一个清俊的蓝衫年轻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背在身后,拿着个长条形的布包,可能是佩剑。他下意识多看了一眼,这人似乎脾气很温和,儒雅俊朗,好相貌啊……同时,二公子又觉得今儿个这阳光估计太闪了,或者自己宿醉还没醒,这年轻人一双眼睛怎么跟猫儿眼似的,金色的! “咳咳。”二公子莫名的气势就矮下去了几分,才注意到,最远端还站着个白衣人,就站在山崖边上,一身白衣如雪,样貌好得让他惊讶,不过脸色可不好看,隔着多少丈都觉得寒气逼人。另外,那人手上还拿着一把别致的银刀。这刀古朴沉静,好漂亮啊……一看就是宝刀。 二公子心说,乖乖,这不像是坑蒙拐骗的郎中,更像是真有些本事的。想到这里,他一摆手,“几位,劳烦了啊,不过我们已经找了驱魔除妖的高人医治我三弟,所以…… “我们不是你请来的。”赵普已经十分不耐烦,“叫当家人出来,崔祁守,或者请我们来的潘老大。” 二公子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人不开口则已,怎么一开口这么嚣张,“我爹可不是什么人想见都能见的。” 公孙见气氛挺紧张,再看赵普和展昭,心说糟糕糟糕,这三位别看平日挺好说话,不过要论脾气谁都不是好的,赵普和白玉堂已经翻脸了,展昭都不痛快。 “就算已经请了高人治疗,我进去看看也无妨吧?”公孙耐着性子跟他打商量。 “神医,怎么称呼?”二公子问。 公孙想了想,也不能说叫公孙策,还没开口,赵普说,“叫九策。” 公孙就拿脚后跟去踩赵普。 “呵呵。”二公子干笑了两声,“没听说过,不瞒阁下,我根本不信什么神医,那些郎中都是骗人的,赶紧走吧。” 二公子一句话,原本想做个和事老的公孙……炸了! 公孙只知道赵普、展昭和白玉堂是脾气不好,可忘记了,这四个人里头,他脾气最坏。公孙跟白玉堂似的,是有忌讳的,如果白玉堂最忌讳的是别人说他长得好,那公孙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敢说他医术不好。 赵普就见公孙双眼一眯,暗道一声不好,想抓住没抓牢,公孙冷冷瞧着二公子,“我医术好不好不当数,反正我也不靠拳脚吃饭。不过你么,如果你是苍山派未来当家,那我只能说苍山派见识浅薄、毫无容人之量,兄弟内斗难成气候,必定会沦落为武林下三流的小门派。” “你敢说我苍山派小……”二公子惊得张大了嘴,显然也生气了,一张大饼脸涨得通红。 不过论耍嘴皮子,谁耍得过公孙,只听公他笑一声,“不是说你门派小,是你心眼小。你兄弟病重至此,连你姐夫都知道四处托人遍请郎中回来给他治病,你却一味阻拦。我知,论学识武功你可能比不上你三弟,所以心存嫉妒不想他被治好么。这般小肚鸡肠如何做大事?你见过那菜青虫没有?肥肥一条,其实脑不如芝麻粒大,而蚂蚁如此之小,却懂得兄弟相亲团结协作,所以那蠢笨蠢笨的青虫,每每被蚂蚁分食,人亦如此。” “你……”二公子指着自己,“你敢说本公子蠢?” 公孙好笑,“我说菜青虫,二公子有小名儿的么?” “你,好你腻个狂书生,我今日不教训……” “放儿!不得无礼!” 这时,门内传来了一声略显老迈,却带着几分威严的训斥声。 二公子往门里一看,立刻蔫了,垂手站在一旁,“爹……” 这时,大门打开,一灰发老者,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跑了出来。 众人先看到了那小男孩儿,这孩子一双大眼睛,皮肤白净身量也不错,看着精灵古怪的十分讨喜。而牵着他手的那位灰发老者也是精神奕奕,相貌出众。 展昭只是看了一眼,忽然就觉得他眼熟,心说糟糕!不会自己认识。但是仔细一看,展昭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老头的确眼熟,而且,昨天刚刚见过——正是展昭在幻象当中看到的,那个在红衣女子上吊时,打开崔府大门的年轻人……时过境迁,满脸褶皱,当年那个书生如今竟然成了一派之主。展昭暗暗摇头,当年的案子,崔府地底那么多的冤魂,必定和他有关,他也许还是唯一的知情人。 “先生教训得是。”老者走出来,给公孙恭敬拱手,“在下崔祁守,教子无方,先生原谅他无知无礼,老朽替他赔罪。”说着,回头严厉呵斥二公子,“崔放,还不过来赔罪?” 崔放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来,不过看得出,他十分惧怕崔祁守,给公孙拱了拱手,“先生见笑了。” 公孙是斯文人,这位崔祁守和想象当中的无知武夫不同,更不是不可一世飞扬跋扈,也觉得自己刚才说得过分了些,就拱手,“崔掌门。” 这时,那小孩儿凑过来,仰着脸问公孙,“先生先生,你是神医么?能不能治好我小舅舅?” 公孙浅浅一笑,“我会尽力。” “呃,先生……” 可谁知,崔祁守给公孙赔了礼后,开口,“我已请了戊戌真人治疗我儿。” 公孙理解一笑,“他驱鬼,我看病,并不冲突。” “可是……” “崔掌门似乎认准了三公子是被鬼迷而不是生病?”展昭觉得有些奇怪,这崔祁守什么毛病。 崔祁守脸色白了白,还没开口,就听有个声音凉冰冰说了一句,“见过鬼所以怕黑么?也难怪。” 崔祁守霍地抬起头,惊骇地循声望去,就见说话的,是站在不远处的白玉堂赵普拍了拍公孙,“我们走吧,还没求着给人治病的,他死他的儿子,好儿子死绝了,留个草包败光他家业才好呢,你救谁不是救,就回来也不见得有用,是不?” “唉,等等……”崔祁守赶紧拦住公孙,同时,他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玉堂手里的银刀,良久,“阁下……是不是姓白?” 展昭眯着眼睛对白玉堂使眼色——果然吧果然吧! 白玉堂是真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崔祁守,见他问,就道,“苍山派的大门门槛太高,领教了。” “哎呀!”崔祁守,“你是白玉堂白五爷?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真是贵客,天尊可好?我好久没拜会天尊了。” 白玉堂眼皮子微微跳,前边展昭一脸——你看!的神情。 白玉堂只好点了点头,“师父很健朗。” “快里边请。”崔祁守拉着公孙,“神医,你早说是白五爷介绍的啊,来来,赶紧救我儿一命!”说着,不理会脸都青了盯着崔祁守拽着公孙胳膊那只手的赵普,将公孙拉近苍山派的大门。 众人进门,展昭拿胳膊撞了撞白玉堂,“白五爷名号太响了,你猜下次打您大名吃面会不会香油多一些?” 白玉堂一脸无语地看展昭。 不远处高树上,殷侯皱着眉头看天尊,“你不说不认识崔祁守么?” 天尊托着下巴也是一脸困扰,“我是不认识啊!” 殷侯抬手敲他脑袋,“猪脑袋!” 天尊眼眉就立起来了,“姓殷的,老子今天把你扒皮抽筋!” “怕你?” “纳命来!” 苍山派关门的伙计就感觉阴风一阵,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刚才好像两团人影啊,一闪就没了! 第267章 红女之咒 崔祁守也不知道和天尊什么关系,或者只是单纯的崇拜天尊?总之他大有白玉堂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既然白玉堂说公孙是神医,那绝对华佗转世!于是拉着公孙去给自家儿子治病。 公孙没走两步就被赵普抢回来了,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赵普非踹死崔祁守那个糟老头,竟然敢抓他家公孙的胳膊。 白玉堂和展昭随后跟进去,崔放似乎很怕崔祁守,或者说平日素行不良正在受罚?总之整个人都蔫了。最有趣的是那个小娃娃,白福瞧得真切,其实刚才那小娃娃一个人跑出来瞧了一眼,看到了崔放正阻止众人进入,于是一溜烟小跑就没了影,不一会儿,崔祁守被他拽了出来。 那小孩儿和小四子和萧良略有不同,小四子是呆呆的可爱,萧良是比较早熟,而这孩子就是普通人家疼爱的那种小机灵鬼,睁大了眼睛好奇地跟在展昭和白玉堂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还问呢,“白衣服叔叔,你功夫是不是很好?” 白玉堂向来不太会和小孩儿相处,小四子和萧良也算例外,因此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展昭最会逗小孩儿,凑过去问他,“小孩儿,你几岁?” “七岁!” “叫什么名字?” “潘茂茂。” “茂茂啊,你姓潘,你爹是不是潘老大?” “是喔!”小孩儿点头,问,“叔叔你叫什么名儿?” 展昭还没开口,白玉堂微微一笑,“他叫白家茂。” 展昭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耗子又来了…… 潘茂茂却是很开心,“你也有个茂字啊。”于是就跟展昭更显亲近了几分。 所谓童言无忌,从小孩儿的口中,通常能问出些大人不会说的话来,于是展昭就问他,“茂茂,你小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 “嗯……”小孩儿仰起脸认真想了想,“外公大寿那天!” “你外公大寿那天出了什么事不成,怎么你小舅舅就病了?” “那天也没出什么事儿呀,大家玩得可开心了,就是后来外公突然发脾气了,生好大好大的气哦,然后大家都散了。”茂茂回忆着那天的情形,“那天晚上我和娘亲、爹爹就住在小舅舅隔壁的院子。晚上小舅舅喝了点酒之后,就开始哭又闹,姨婆觉得他是发酒疯,好容易把他劝好了睡的,可当天夜里我就听到院子里好吵哦!”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别看这小孩儿才七岁,口齿清楚也很有条理,说得很明白。两人生疑,按理来说老爷子生日,怎么又是发火又是哭的,不太合常理。 “我被吵醒了,爬起来看的时候,爹娘都不在屋里了,我就跑到院子那边看,听到是隔壁小舅舅的院里边有吵呢。”茂茂说到这里,又一脸困惑,“我跑过去,看到小舅舅拿着刀要杀人哦,也不知道他要杀谁,爹娘和外公还有叔伯阿姨们都在呢,哇,二舅舅和爹爹两个人都压不住他的。”说着,压低了几分声音瞧瞧后边懒洋洋的崔放,“二舅舅被小舅舅打得满脑袋都是包包。”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崔放一眼。崔放也不是听不到,佯装对着潘茂茂瞪眼,“嗨呀,你个小坏蛋啊,二舅那是让着三弟,你知不知道?” 茂茂对他吐舌头,“才不是。” 崔放望天,伸手捞了他抱起来佯装打屁股,“都是你个小坏蛋,还把爹叫出来,害我挨骂。” 茂茂仰着脸看天,不过双手还是搂着他二舅的脖子显得很亲近。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纳闷,他俩来之前听店小二说什么家宅内斗,所以先入为主觉得崔放是诚心不让人治疗他兄弟,可如今看来……似乎关系远没那么僵。 崔放见两人的神情,撇嘴,“我知你们想什么呢,对……我爹是偏心老三,他最能干将来要继承家业的么,可我还没恨他到想害死他的程度。再说了,老三是真的被鬼迷了!或者是妖精,我都看见了,哪儿来的什么病。”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一愣,问他,“你看到了?” 潘茂茂也好奇,“二舅,你看到啥了?怎么不说呢?” “切,就你外公那坏脾气,我说什么他能相信啊?”崔放撇着嘴,“我就说了一句那天看到个红衣服的女鬼,你没见我挨了你外公一顿笤帚么?” “红衣服的女鬼?”展昭现在对红衣服的女人特别敏感,赶紧问崔放,“什么样子?具体说说。” 崔放想了想,看白玉堂,“白玉堂……嗯,名气那么大,应该有点本事哦?”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崔放赶紧往后跺了跺,将潘茂茂往地上一放,拍屁股,“找你娘去。” “我也要听!”茂茂抱着他二舅的腿。 “你不能听啊,臭小子,让你外公知道我命就没了。”崔放往屋里撵他。茂茂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跑进去看公孙给他三舅治病。 留下展昭和白玉堂在外头,看崔放。 崔放看了看四外无人,压低几分声音说,“我们崔家,第三代就剩下茂茂一个了,那可是前倾第一棵苗,他也估计是因为不姓崔所以逃过一劫,不然早晚是个死。” 展昭和白玉堂意外,心说这话别说被崔祁守听到了,让谁听着都想抽他俩笤帚。 “你俩还别不信。”崔放冷笑了一声,“我爹干嘛娶那么多老婆你们知道么?” 展昭和白玉堂脑袋里同时蹦出了两个字——好色? “是因为我们崔家被人诅咒断子绝孙,注定是要死光光的,所以爹才想开枝散叶多多养育后代,不过么……”崔放干笑了一声,“我们这一代虽然枝繁叶茂,可下一代除了茂茂之外全部夭折。我爹白发人送黑发人,三天两头受打击,现在全家老小天天提心吊胆看着茂茂,生怕他出什么事……这日子反正也没法儿过了。” 展昭上下看了看他,倒是觉得这崔放也未必就是个坏的,便问,“受的什么诅咒?” “嘘。”崔放摆手,“我爹不让说诅咒俩字,我们都不知道当年出过什么事,总之我们崔家是家门不幸!” “苍山派也算人丁兴旺,哪里来的家门不幸?”白玉堂有些不解。 “那苍山派徒弟是多,我爹子女也多,可是我那些兄弟姐妹还有侄子侄女儿什么的都死于非命了,前前后后从我懂事开始,从几个姨太太到弟兄姐妹再到侄子侄女儿,总共死了不下二十号人了,我记得是年年办丧事。这事儿从来不到外面传,都偷摸在家里捂着,外人看着咱是好啊,家族兴旺那么多人,其实都是死鬼。” 展昭和白玉堂听了也觉惊奇,死了两三口可以理解,一下子死了二十多口…… 展昭忍不住就问,“都是死于意外的?” “那可不,有让豆子哽死的,有不小心跌下悬崖的,还有骑马摔死的,另外小娃娃刚生下来没多久早夭的。”崔放撇嘴,“我也就是听我爹喝多了的时候说漏了嘴,知道崔家被人诅咒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都将信将疑,“世上,真有诅咒这回事?” “你们看看,觉得这院子,少点什么没有?”崔放忽然指了指四周,问展昭和白玉堂。 两人听闻对视了一眼,环顾四周围后,展昭一挑眉,“……红色?” 崔放忍不住就拍了拍手,“哈,你小子够聪明的啊,一眼就发现了。” 白玉堂也觉得奇怪,通常大户人家宅子里的柱子、栏杆都喜欢漆成红色,唯独这偌大的苍山派,竟然不见一点红色,柱子还是绿色的,这可是稀奇! 白玉堂和展昭想到的,都是那个在大院门口上吊的诡异女人,也是一身红衣服。同样的,含恨咬牙临终遗言就是诅咒崔家灭门死绝! “说了半天。”白玉堂打断,问崔放,“你家三公子究竟怎么发的疯?你看到什么了?” “就在我爹大寿前那段时间,我经常看到三弟半夜三更偷偷溜出去,我那三弟跟我不同,平日道貌岸然乖得不得了,我爹总骂我比不上他。而且,我要是出门摔死了也不算多大损失,我三弟不同那是我爹的继承人。平日我爹管得他严着呢,这大半夜的,那我自然要跟去看一看了!”崔放说着,一笑“你们猜怎么着,我一路跟着他,就见他出了后门,到那深山老林,和一个红衣的美人幽会!” “红衣美人?”展昭心中微微一动,“什么样子?” “嗯,美人呗,就是面皮白了点。不过你想啊,好人家的姑娘哪儿有大半夜跑深山老林来的?我觉着就是个妖精,三弟跟她可亲密了!”崔放摇头,“我觉着就是被她吹了口妖气……” “妖什么气啊,你小心叫爹听到!” 一句话,打断了崔放绘声绘色的描述。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此人穿着体面,样子精神,双眼就透着一股子精明。展昭和白玉堂略猜了猜,可能正是那位潘老大…… “原来买我宅子的,就是鼎鼎大名的白玉堂白五爷。”那人过来就一拱手,“在下潘慕山,久仰久仰。” 白玉堂回了他一个拱手,“阁下就是那位卖鬼宅给我的潘老大?” 展昭抿着嘴忍笑,小白开始顺便跟潘老大提意见哩? 潘老大尴尬地笑了,道,“我听管家说了……真是万分抱歉,不过也亏得是卖给了白五爷,一座小小的鬼宅,应该难不倒五爷吧?” 展昭微微挑眉,这潘老大还真是买卖人,这一来一往说话不吃亏。不过展昭有些担心白玉堂……倒不是说他家小白口才没人好,而是担心白玉堂怕麻烦懒得跟人争辩。 白玉堂点了点头,无所谓地说了一句,“我有个朋友略同风水之术,据说宅邸闹鬼大多是风水问题,只要找几处正宅,挖地两丈,埋几条死鱼进去,就能破了不吉的风水阵,于是鬼魂就跑了……我一会儿就找人从我屋子开始,一间一间挖坑埋死鱼。” 展昭眯眼——说得好!先试试这潘老大“是人是鬼”再说。 “呃……哈哈哈。”潘老大明显地迟疑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摆着手,“五爷太会说笑了,不过这风水之术不可信有也不可信无,最最不可的就是自己擅自改动风水阵,因此我看,还是我请个风水先生,重新好好看一看?” 展昭和白玉堂心照不宣,看来……潘老大对别院地下有死尸的事情,也未必是全不知情。 正这时,只见茂茂欢天喜地地跑出来,“爹爹,小舅舅醒过来了!” “什么?!”潘老大惊得傻了眼,“当真?” “是啊!”潘茂茂直蹦跶,“那个先生真的是神医哦!他从小舅舅耳朵里抓出两条虫子来,小舅舅就醒了!” “虫子……” “他说是苗女给下的降头!”茂茂说完,还问,“爹爹,啥是降头?” 潘老大也来不及作答,赶紧跑进屋去了。 展昭就小声问白玉堂,“果然公孙出马药到病除啊!” 白玉堂干笑了两声,正想进屋,却见那潘茂茂小跑着越过门槛,没提防后边的衣摆长了些,被门槛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一绊,茂茂就朝前方摔出去。 在他前边时刻注视他一举一动的奶妈惊得大叫了起来。 这一摔可非同小可,而且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地面有好些个碎石,茂茂要是这么扑上去,不死也得弄个重伤。 就在全家人的注意力都被奶妈的尖叫声吸引了过来时,只见蓝色身影贴地“嗖”一声窜了过来,像是一阵风又似是一片落叶,一把接住了小孩儿,轻轻巧巧地跳到一旁,平稳地将他放下。 见小祖宗双脚着了地,众人才是长出了一口气。 潘老大回头想冲过来救儿子早就来不及了,那一瞬间他想起崔家之前几个小孩儿的命运,几乎绝望了。没想到等他回过神,展昭已经稳稳当当地将小孩儿放在了他眼前,毫发无伤。 潘老大张大了嘴,好容易回过神后,就对着展昭千恩万谢,同时也惊讶,“阁下好轻功啊!” 展昭还佯装糊涂,“哪里哪里……可能着急了吧,原本没那么好的。” 白玉堂摇头,和展昭一起走进了崔三公子的院子。这院子一眼望去就分外雅致,只是似乎缺少些生气。崔府别看大也挺奢华,但总有一股子冷冰冰死气沉沉的感觉,难怪要闹鬼了…… 公孙正在院子里的水井旁边洗手,赵普给他舀水。 展昭率先走过去问,“被下降?” 公孙点了点头,看看里头全家老小抱头痛哭的样子,小声说,“那个三公子,不知道认识什么人跟他深仇大恨,给他下了降头不说还给他种蛊,若不是正巧遇上我,再施个两天法就死定了。” “施法?”展昭下意识地回头看不远处,只见戊戌爷孙尴尬地站在那里,经过的崔家人现在都不拿正眼瞧他们,看来是拿他们当了江湖骗子。 展昭注意到,戊宇似乎是想拉戊戌赶紧走,不过戊戌手里拿着那面八卦镜,还望着房间的方向似乎很担心。 展昭对他手中的照妖镜还是十分有兴趣。 这时,崔放撇着嘴对爷孙俩说,“二位高人,多谢啦这回,我三弟原来是生病不是中邪啊。” 崔放话中显然也有话,对两人不太尊重。 戊宇不满,拉着他爷爷,“爷爷,我们走吧,跟这些凡夫俗子没话说。” “可是……”戊戌着急。 “戊前辈。”这时,展昭过来到了戊戌身边,顺便身后还拽了白玉堂,手上加力掐了他一下。白玉堂只好顺势,对戊戌拱了拱手,“前辈。” 戊宇抬头瞧了瞧,皱眉,“妖孽!” 白玉堂一挑眉,看展昭,那意思——你还管人叫前辈,看人管你叫妖孽! 展昭一眼瞪回去——你是妖孽他家属! 白玉堂理直气壮接了这一眼——我是猫妖的饲主! 想起之前展昭说的,从八卦镜里头看到怒妖,白玉堂就顺手把那镜子拿过来看了起来。 戊宇原本正抓着呢,但没想到一下子就到了白玉堂手里,还有些纳闷。 白玉堂拿起来一看,镜子里能照出自己,就普通一面镜子啊,翻来覆去也没看见什么怒妖不怒妖的,就顺手想还给了老头。可就在镜子交出去的一刹那,白玉堂猛然看到——镜子照到了院门口的地方。 只见在角落里,就在离开公孙和赵普不远的地方,站着个红衣服白面孔双手垂着的女人。她正阴森森地低头站着,黑发披在两边,惨白的脸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这里看。总觉得她眼神冰冷,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白玉堂猛然回头,角落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再用镜子一照,那红衣人早就没影了……莫非是眼花了? 白玉堂一脸狐疑地抬头,平生头一回儿对这种鬼道神的有了些相信,却见戊戌正看着他呢,那眼神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展昭也不在意戊宇对他无礼,而是问老头,“老爷子,你知道怒妖的事儿么?” 戊戌一愣,他拿眼仔细看展昭的眼睛,良久,张开嘴轻轻地“哦”了一声,“原来是有缘人,不是妖精啊。” 展昭眯起眼睛笑,“可不是。” 戊宇不怎么服气地开口,“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崔三公子真的不只是被下药那样简单……” 没等他说完,展昭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信……” 说话间,就见他望着院门口的方向,有一个人,正走进来。 第268章 报丧狐狸 进来的,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此女子一走进院子,就跟展昭和白玉堂打了个照面,三人同时都愣了愣。 那女子微微地挑起了嘴角,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路过的下人丫鬟都对她行礼,称呼她,“九夫人。” 女子一一点头应承,十分亲和讨喜。 她经过展昭和白玉堂身边的时候,特意停了下来,问一旁的崔放,“这两位是?” “哦,九娘,这是大名鼎鼎的白玉堂,这位是白家茂……” “噗。” 崔放话没说完,就听那位九夫人忽然噗嗤一声乐了,随后别有深意地看展昭,还给他行了个礼,“哦?原来公子姓白。” 展昭右边眼皮子一个劲地抽,尴尬地看一旁。 白玉堂也看那女子一眼,但是没说话。 九夫人笑颜如花地给白玉堂行了个礼,便转身进屋了,遇上崔祁守,甜腻腻叫了声老爷之后,还惊讶,“秦儿可算好了啊!” 展昭下意识就一哆嗦,和白玉堂交换了眼色,神情都有些别扭。 公孙和赵普看得真切,就觉得白玉堂和展昭似乎有些问题,于是上前,问,“认识?” 展昭见身旁戊戌和戊宇爷孙并没注意这里,就压低声音说,“那个女人叫叶云杉,有个外号报丧狐狸,可是比狐媚子要要命的人!” 公孙和赵普都纳闷,“江湖人?” 展昭撇嘴,“是个偷儿,臭名昭著!” “你俩怎么认识的?”赵普看白玉堂,“你也认识?” 白玉堂一耸肩,“见过一次,不如猫儿熟。” 展昭抱着胳膊,想说话,不过看到崔祁守带着全家老小过来了,也就打住了。 叶云杉就跟在崔祁守身旁,边眯着眼睛看展昭,那眼神似乎是警告——你不戳穿我,我也不戳穿你! 展昭则是眉头微皱。 崔祁守热情地邀众人留下,他要设宴款待。有趣的是,对于戊戌戊宇两爷孙,他也是诚意相邀,执意要两人住下,还给几家安排了暂住的别院。 说起来,这叶云杉与展昭可是老打交道了。天下有不少飞天大盗或者摘星神偷,这种人但凡沽名钓誉的,不是死了就是被官府抓了,而能名动江湖又不被抓住蹲大狱的,大多有些真本事。 但是有真本事,也架不住被神捕追踪。展昭这些年也不知道抓了多少这号的江洋大盗,唯独一个人,他怎么也抓不到——正是眼前这位叶云杉。 众人跟着崔府的下人进入别院,休息一下等摆宴,等关上门,展昭跟众人说了一下叶云杉是何人。 赵普惊讶,“你都抓不到?她是轻功非人啊,还是武功高绝?还是有孔明之智赵云之勇?” “都不是。”展昭哭笑不得地摇头,赵普和公孙就更纳闷了。 “叶云杉之所以叫报丧狐狸,是有理由的。”白玉堂帮着展昭解释了一下,“她走到哪儿,都会迷惑了一家之主做小妾,将她相公忽悠得团团转,她入门后的半年时间里,这家人家就会一个个地离奇死亡,死绝后,她什么都不用做便继承了全部的家业,变卖成钱财之后一走了之。” “而且这个女人狡猾得很,每次都手脚干净根本抓不到把柄。”展昭摇头,“总之就是明知道她有问题,可惜总也没证据。” “这就奇怪了。”公孙不明白,“那叶云杉是怎么知道这一家人就快死绝了?该不会所有人都是她杀的?” “那这女人未免太狠毒了吧?”赵普觉得不可思议,“前后加起来她得杀多少人?而且还不留蛛丝马迹的。” “姓展的,你又想冤枉我啊!” 屋里众人正讨论,外头打老远,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吆喝传进来,惊得众人都一愣。 展昭赶紧打开门,就见叶云杉就在院门口嚷嚷呢,这要是叫人听见就麻烦了。 叶云杉抱着胳膊坏笑着看展昭,“哎呀,错了,是姓白的才对。” 展昭听她奚落,有些来气,他甚少那么讨厌某个人,不过叶云杉的确叫他厌恶,毕竟,每次她一出现,少则十几口多则上百口,各个死绝无一幸免。这次他来了崔府,刚进门崔家三公子就得了疯病,又联想到崔家之前已是多灾多难,真不知道日后还会有多少灾祸发生。不管当年崔祁守是做了什么事遭致诅咒,但起码,他的子女、这满屋子的下人,他们什么都没做过,没人有资格要他们的性命! 叶云杉原本笑嘻嘻的,似乎见着熟人还挺开心,不过看清楚展昭脸色后,她眉头也皱了起来,随后拉下脸,快步进屋。 进了屋子后,“嘭”一声关上了门。 众人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赵普下意识地拉公孙到自己身后,以免被波及。 叶云杉径直走到了展昭面前,瞪他,“姓展的,你什么意思啊?很不想看见我么?” 展昭微微一扬眉,“你觉得呢?” 叶云杉张了张嘴,冷笑一声,“好!那我去告诉崔祁守,你是开封府的官,上这儿来查他的!” 叶云杉转身要走,就听白玉堂凉丝丝来了一句,“开封府的官来查他,总比要命的贼来害他强吧?” 展昭对白玉堂点头,示意——说得好! 叶云杉回过头,看白玉堂,“哦……白玉堂是吧?哈,我说你们这些男人真是,长得人模狗样的,心肠一个比一个歹毒。” 公孙睁大了眼睛觉得神奇——这报丧狐狸,竟然说别人狠毒哦。 “你们要说就去说咯。”叶云杉找了张凳子坐下,也不见外,刚才大家闺秀端庄贤淑的样子早就不见了,伸手随便拿起果盘里一个苹果啃了一口。边打量四周,最后目光落到了赵普和公孙身上…… “嗯。”叶云杉点了点头,看公孙,“能这么轻易就治好了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崔秦,看来这位肯定是开封府的公孙先生了。”说着,又看赵普,“这位更不用问啦,如此威武,想必是九王爷吧?” 赵普一挑眉。 叶云杉眯着眼睛指指两人,“你俩看着真般配!” 赵普对她立马好感倍增。 叶云杉笑着回头瞪展昭和白玉堂一眼,“比你俩配多了!” 展昭叹气,白玉堂看了看叶云杉,“你最爱钱是吧?” “是啊!”叶云杉点头,两眼亮晶晶。 “跟你做笔买卖,怎样?”白玉堂也不跟她客气,开门见山。 “做买卖?”叶云杉盘起腿边啃苹果边问,“什么买卖?我能挣钱么?” “不挣钱的买卖,你也不会跟我做。”白玉堂不紧不慢,“我问你答,一个问题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哈!”叶云杉一拍腿,指着白玉堂,“果然是爽快人呀,我最中意和你这种人做买卖了!” 白玉堂点头,“不过你答得若是不能让我满意,银子你可挣不到。” 叶云杉仰起脸想了想,点头,“行,天下没白拿的银子,你问,第一题!” 白玉堂微一挑眉,指了指自己和展昭,“配不配?” 展昭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一千两就这么没了!这耗子。 叶云杉愣了愣,随即笑了,点头,“配,怎么能不配呢,简直天上一对地下一双!唉,原来说一个‘配’字就值白五爷一千两银子,那些什么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跟五爷比起来,可真是差太远了。”说着,她看一旁有些不好意思的展昭,越看越来气,“你说你也没什么优点,怎么那么好命呐?”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不爽。 白玉堂点头,一旁白福抽一千两银票给叶云杉,叶云杉美滋滋接了,白玉堂伸出两根手指示意第二个问题。 叶云杉已经准备收第二张银票了。 白玉堂忽然一指展昭,“他优点多不多?” 叶云杉嘴角直抽。 展昭那个心疼啊,他家白耗子好浪费!不过心里那种甜蜜蜜的感觉是咋回事…… 叶云杉佩服地看着白玉堂最后投降一般笑了,点头连连,“多!展大人优点多得都数不过来了,人长得帅,年轻有为又有正义感,心地善良功夫也好,出生好、为人好、前途好,不过千好万好不如眼光好,挑中了白五爷,是不是?” 白玉堂满意点头,白福递过去第二个一千两。 叶云杉美美地揣着银子,道,“第三题呢?” 白玉堂看他,“你为什么会知道崔家会死满门?” 这问题问出了,其他几人也打起精神来了,这才是重点。 叶云杉托着下巴犹豫了一下,“我会算命!” 白福看白玉堂。 白玉堂没做声,继续看叶云杉。 白福自然没给银子。 叶云杉叹了口气,“唉,我这人虽然爱钱呢,但是胃口也不大的,挣两千两够了,多谢白五爷了。” 白玉堂淡淡一笑,“我说过了,答案若是不能让我满意,银子你就挣不到,哪里来的两千两给你?” 叶云杉脸色一变,霍地站起来,“白玉堂,你堂堂大侠说话不算数?不怕宣扬出去以后没法混呐?” 白玉堂将银刀往桌边一放,“你觉得有命出去宣扬?” 叶云杉一惊,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别乱来啊,这里可是崔府,我是崔祁守的九夫人!” 白玉堂打断她话,“你说我敢不敢?” 叶云杉心里一惊……她与展昭周旋好几年了,展昭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止讲道理,还讲大宋律例呢,没证据所以一直拿自己没办法。可江湖上谁不知道,白玉堂是不讲道理的,更别提大宋律例了。 情急之下,叶云杉只好向展昭求救,“喂!你是官差啊,看着他乱杀人?” 展昭眨眨眼,“你也说了我们很配的,他要宰了你我只有拍手的份。” 叶云杉一闪身想跑,但是门后人影一动,两个影卫挡住了去路。她一惊回头,赵普颜色一寒,“杀了你算轻的,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 紫影伸手戳戳叶云杉的肩膀,“先剁你十根指头。” 叶云杉赶紧退开两步,一脸委屈“你们不要脸,一群大男人欺负女人!” 众人彼此看了看,异口同声,“少废话!” 叶云杉哭丧着脸,最后愤愤在原来的位子坐下,抬头看白玉堂,“行!我可以说,可是……你们要保护我安全!还有啊,给我二万两银子,让我找个地方躲几年,最好是陷空岛或者逍遥岛这种安全的地方!” 众人都微微皱眉,叶云杉像是在怕什么。 “你说吧。”白玉堂点头。 叶云杉叹了口气,“那些人死,都不是我害的,我是知道他们要死了,所以来收银子的。而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死,我也不知道里有,是有人告诉我。” “谁?”展昭好奇。 “大少爷。” 叶云杉一句话出口,众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又是大少爷?和之前那案子里头神秘的幕后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大少爷是谁?”展昭追问。 叶云杉抬头看了看众人,低头,“他不是人。” 众人都有些纳闷——通常情况下,女人说一个男人不是人的理由只有两个,要么是负心汉,要么没人性? “你们看我干吗,他真的不是人!”叶云杉强调,“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不是人,难道是鬼?”公孙不解。 叶云杉显出几分为难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和一般的人真的不一样!我原本只是个小偷而已,为了生计但是又不想出卖身体,所以经常骗些又笨又好色的有钱人娶我。通常我都是在洞房花烛夜把人迷晕了,然后盗取些金银首饰赶紧跑……” 众人都看着她。 “看什么!”叶云杉脸沉着,“你们以为哪个女人愿意干着事啊?我命苦,从小爹娘都死光了,就被个偷儿收留的,偷教出来的当然还是偷了!我又不杀人放火。” “接着说。”展昭给她递过去茶杯。 叶云杉喝了一口水,接着说,“总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的,有一次我失手了被人追杀,情急之下跳河逃走,却被水淹了。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是等我醒过来,发现被人救了!我当时就在一艘船上,船也不知道是在河里还是什么大江大海,总之四周围都是雾气,根本看不到边。” 众人静静听她说,同时都寻思——有哪些湖泊经常起雾的呢? “我就看到一个年轻人蹲在我身边,见我醒了,对我笑。”叶云杉说到这里,摸了摸脑门,似乎很怀念。 “喂,丫头!”赵普忍不住问,“你这神情像是思春呢,不像是对什么可怕的人。” “胡说什么你!”叶云杉一张脸通红。 众人都挑眉——当真春心大动了? “那个救我的人,又不是什么大少爷!”叶云杉愤愤,“他跟他们都不一样的,可聪明了!” 展昭突然问,“他什么样子?” “嗯,高高瘦瘦的,平日都不爱说话,很冷淡的样子,但是开口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说话,声音又很轻。”叶云杉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很漂亮的。” 突然,展昭伸手一拍叶云杉的脑门。 叶云杉一愣,捂着额头惊讶地看展昭。 展昭皱眉,“他叫你醒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这样拍一下?” 叶云杉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 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轻轻地点了点头——展皓! 叶云杉皱眉,一脸狐疑地盯着展昭,“你真的认识他啊?那他叫什么名字?” 展昭没说话。 “别这么小气么,告诉我听又不会有损失。”说着,拿出那两千两来递给展昭,“我拿两千两来买?” 展昭微微皱眉,看叶云杉。 叶云杉忽然傻傻地看着展昭的眼睛,“说起来……眼睛有些像哦。” “你接着说。”展昭道,“说完,我把他名字告诉你。“真的?”叶云杉惊喜。 “真的。” 叶云杉笑得心满意足,认真说起来,“我被救了之后,发现船上有不少人,我被带去见了一个被他们都称作是大少爷的人。” “他什么样子?” “不知道啊,这人住在一个很阴暗的房间里,只有一扇小窗户,他就站在窗边的黑暗角落,可怕兮兮的。”叶云杉回忆着,“他问我,想死还是想活。如果听他的话办事,不止能让我活,还能让我锦衣玉食,如果不听,立刻就丢我回水里。” 众人都皱眉。 “我只好答应了。”叶云杉说着,略显惆怅,“于是我就有了很多漂亮衣服还有银子,被人送上岸。每隔一段时间,他回告诉我,混入一户人家。不用多久,这家人家就会满门死于非命,我只要负责收集财宝和继承家业。” “他是要银子跟你分账?”赵普纳闷。 “没啊,银子都归我。” “那你给他什么?”白玉堂觉得这买卖根本不合理。 “我只需要帮他找一样东西。”叶云杉说。 “什么东西?”众人都紧张起来。 “每一次都不一样的!”叶云杉想了想,“有时候是一个茶杯,也有时候是一本书……总之都有可能的。” “那这次呢?”展昭问,“这次他要你潜入崔家,找什么?” “一面镜子。”叶云杉道。 “什么镜子?”众人都好奇,什么镜子那么值钱,要崔家满门的命来换? “嗯,据说是一面古镜,高三尺三宽三尺三,上面刻了古怪符号三千三百个,正当中的镜面是琉璃的。 众人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款是的镜子。 “就这样?”公孙觉得不可思议,“那直接偷了镜子走不就行了,杀那么多人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按命令办事的。”叶云杉扁了扁嘴,“每次家里人死我都很伤心的,真不是我害死他们,但我也在他们死前骗了他们,总觉得是我害死他们的似的。” “你没想过逃走?” “我逃不掉的!”叶云杉生气,“我逃过多少次了都会被那人派来的人找到,警告我老实办事,不然后果严重。”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死的?”展昭问,“真的都是死于非命?” “嗯!”叶云杉点了点头,“不过么……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喔!” “什么共同点?” “我发现我去骗的那些人,年岁都和崔祁守差不多,而且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的时候做过什么亏心事,好似家里都受了某种诅咒,是注定要灭满门的!” 展昭皱眉,“诅咒……” 白玉堂让白福拿出纸币来放在叶云杉面前,“把你去过的所有人家、大少爷要你拿的东西,都写下来。” 叶云杉眯起眼睛,“你真的很会使唤人啊,白少爷!” 白玉堂对白福一摆手。 白福点了二万两银票给她。 叶云杉捧着银子泪流满面,“白玉堂,你是好人!” 白玉堂点了点纸笔,“写。” “不用啦。”叶云杉从贴身一个荷包里拿出来了一本册子,“你们当我缺心眼啊,这些年他让我干了什么,我都详细记录下来了,以免最后被人利用完了,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展昭伸手接了册子。 叶云杉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外边有尖叫声传来,那可是叫得撕心裂肺。 第269章 厄运 这种惨叫法,基本不是死人就是见鬼了,展昭等人打开门往院子里看,只见院子外面人头攒动,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众人一直走到院门口,就见在大院门口的一棵歪脖子梧桐上面,挂着一个穿一身红衣的女人。 展昭冷眼一看,惊了一跳,不过仔细看看,还是发现和自己幻象中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人,才松了口气。 “七夫人自尽啦!快,快叫老爷!” 下人们手忙脚乱,将那个红衣女子放下来,公孙快步走过去,驱散人群,给女子把脉。 “已经断气了。”率先赶到的崔放早就测过她鼻息了,摇着头。 公孙将手从那位七夫人的脖颈上拿下来,“还有救。” 众人都一愣,“当真?” 公孙对赵普招手,但一想又不对,看白玉堂,“要用内力拍她丹田。” 赵普知道公孙怕自己暴露身份,所以找白玉堂,也就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白玉堂走过去,按照公孙所指,抬手一掌…… 崔放就见白玉堂只是凭空挥了一掌,可明显就看到七夫人的衣服动了一下,随后,她就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公孙给她测了测脉,又给她吃了些提神的丹药,七夫人就还醒过来。 醒来后,她一边揉着脖子一边一脸的茫然,仰起脸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有些不解,“你们……干什么?” “七姨,你这就想不开了,好端端的干嘛寻短见?” “我?”七夫人一脸不解,“我什么时候说要寻……呀啊!” 她低头看到了自己一身红衣服,惊叫着跳了起来,“怎么回事啊?!” “哎呀,七姐,你这是做什么?!” 这时候,叶云杉佯装从外头刚刚进来,跑过来问。 “九妹……我不知道啊,这身红衣服谁给我穿的?” “衣服不是你自己穿的?”叶云杉捡起她一只衣袖,似乎也有些纳闷,“对哦,崔府里都不准穿红衣服,你哪儿来的大红裙子?” “我……我不知道!”七夫人惊吓过度,站起来又是跺脚又是嚷嚷,“怎么回事啊!” “老爷……” 这时,不知人群外谁喊了一嗓子,众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只见崔祁守就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只是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一身红裙的老七,那张脸白啊……白得跟纸一样!再看他脸上的神情,也快赶上死人了。 谁都看得出来,老爷子有问题。 “老爷!”七夫人哭哭啼啼地站起来,跑过去委委屈屈地跟崔祁守说,自己不知道是被人暗算了,还是撞了邪。 崔祁守深吸一口气,道,“赶紧去把这身衣服换了。” 七夫人见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崔祁守连句安慰都没有,哭得更伤心了,捂着脸就跑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老爷子有些不近人情,不过也不敢多问,下人们纷纷离去,留下展昭白玉堂等人。 叶云杉刚才的话,还是没说完的,白玉堂他们也有不少问题想问,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崔祁守转身,沉着脸快步回去了,崔放赶紧跟上。 叶云杉回头,不忘记给展昭一个白眼,也溜溜达达地就走了。 留下白玉堂他们四个面面相觑。 这时,就感觉头顶上风声过…… 展昭和白玉堂知道,应该是殷侯和天尊他们回来了,于是就快步进屋,关门。 刚关上门,就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 展昭有些纳闷,跑进去一看,就见殷侯和天尊正找什么东西呢,最夸张是两人那个脏啊……满身尘土还满身枯树叶子,这是刚才满地打滚了还是怎么着? 白玉堂也吓一跳,殷侯还好点,一身黑衣,就是看着灰头土脸的,最可乐的是天尊,一身白衣服还一脑袋白头发,满身泥巴,看得白玉堂就忍不住“噗”一声。 展昭不解地看白玉堂,白玉堂下意识地就对他眨眨眼。 展昭立马想到了开封府有只黑白花的大猫……也跟着“噗”一声。 两人“噗”完了,天尊和殷侯一起回头,猛飞了一个眼刀过来,恶狠狠的。 众人这才看清楚,这两人狼狈得……像是刚从山崖滚下去似的。 想到这里,展昭的笑容也收起来了,问,“外公,你们……” “别提了。”殷侯气得往凳子上一坐,“这崔府四周围的山崖上遍布轰天雷,要不是老子轻功好,早炸成花儿了。” “你还说,要不是你碰着山壁,也不能炸开了花!”天尊抓了把镜子照一照,惨叫一声,立刻扒住白玉堂,“玉堂,给师父打水洗澡,师父要脏死了!” 白玉堂赶紧伸手将他黑乎乎的手从自己雪白的衣服袖子上掰开。 “附近有轰天雷?”赵普听着都新鲜,“这崔祁守不过一介武夫,哪儿来的这些个东西?” “在后边,都埋在悬崖峭壁里头了,斜坡和山包包上满是机关。”殷侯撇嘴,“我跟老鬼上后山打架,没想到招式没过上多少,尽剩下躲机关了。” “就是。”天尊也愤愤,“这江湖上能躲过那一连串机关的不超过十个人,崔祁守他是有多少仇家?” 众人也觉可疑,这会儿,外头就有下人来请,说崔祁守摆宴席,请众人去吃饭。 赵普留了紫影赭影帮着两位老人家去找衣服,白福忙着给打水。 天尊搂着展昭的胳膊,“昭昭,我好饿、” 展昭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没吃的,看白玉堂。 白玉堂伸手指了指桌上,果盘里还有几个苹果。 天尊就皱鼻子,“不好吃。” 公孙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布包来,塞进了天尊的手里。 殷侯好奇,“什么东西?” 天尊捧着布包,心说,公孙给的,该不会是吃了能填饱肚子的药丸什么的?打开一看,俩老头瞬间咧嘴——一包粽子糖。 公孙笑眯眯拍拍两人的手,“小四子的,你俩先分着吃。” 天尊和殷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白福比较机灵,跑过来哄二老先洗澡,他去给弄好吃的来,天尊和殷侯才不别扭了。 众人出门去赴宴,途中,展昭小声问白玉堂,“崔祁守那么多仇家啊?” “苍山派向来安分守己少在江湖上走动。”白玉堂皱眉摇头,“我没听说过他跟谁结梁子,不过……他会不会年轻那会儿干了不少亏心事,所以整天疑神疑鬼的。” “刚才七夫人穿一身红衣服,你看见崔祁守的表情没?”展昭眨眨眼。 “对了。”白玉堂想起红衣服,“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个面白如纸的红衣服女人,你看见没?” 展昭张大了嘴,“你看到啥了?” “你没看到么?就站在角落里。”白玉堂经过院子,伸手指了指大院的一角。 展昭皱着眉头,“没有啊……” “我是通过戊戌的照妖镜看到的。”白玉堂想了想,伸手问展昭,“饭前要不要开开胃?” 展昭这气,掐住他胳膊不放。 “咳咳。” 身后赵普和公孙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展昭和白玉堂回头,公孙瞪了一眼他俩抓在一起的手,那意思——收敛点! 展昭和白玉堂赶紧收回手,入了前院,发现这崔府饮宴有个专门的大殿,十分气派。 展昭小声问白玉堂,“崔祁守不过是个掌门,哪里来那么大的财力?潘老大只是女婿,如果是他的银子,崔家那些兄弟姐妹大老婆小老婆在争些什么哈?” 白玉堂想了想,凑过去,“猫儿。” “嗯?”展昭以为他有什么见解。 “你还挺八卦。” 展昭眼皮子抽了抽,怒视。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你想知道什么?一会儿问他呗。” 展昭睁大眼睛,“直接问?” 白玉堂笑得别有深意,“也不是完全没办法的。” “怎么说?”展昭纳闷。 “啧。”白玉堂摇头,压低声音,“你平时挺精明的,怎么突然老实了?” 展昭抬头瞧他,一脸认真地说,“我娘一直都说,我从小就是个老实人。” 白玉堂伸手揉了揉眉心,拍他肩膀,“保持这种状态,诓那老头去。” 展昭翘起嘴角,笑嘻嘻跟他一起进了别院。 身后赵普和公孙对视了一眼,这两人……眉目传情什么的,完全没法控制。 众人入席,展昭和白玉堂一小桌坐在公孙赵普他们旁边,另一边正好是戊戌戊宇爷孙。白玉堂也有些奇怪,为什么崔祁守没将这两个“江湖骗子”爷孙送走呢? “今日,多谢各位对我儿的救命之恩。”崔祁守脸色还不是太好,举杯给众人敬酒。 他身边坐的正是刚刚恢复的崔秦。这崔秦年岁不大,比起崔放来的确是好多了,兄弟两一个五官端正身材挺拔,一脸的聪明相,另一个则是肥头大耳一脸的窝囊腔,难怪崔祁守偏心了。 崔秦无精打采地坐在那里,似乎还很累,说来也奇怪,对于救活他的公孙,他一点谢意都没表达出来,神情还是有点呆滞。 一杯酒过后,崔祁守刚想再客套几句,展昭突然轻轻拽了拽白玉堂,用很轻,但是足够其他人听到的声音问,“玉堂啊?那边墙角那个红衣服的姑娘怎么不坐下一起吃饭?” 一句话,众人都抬头往墙角的方向望过去。可是墙角空落落的,哪里有人。 白玉堂挑眉瞧了展昭一眼,展昭一双眼睛那个真诚啊,烟金色的眸子似乎是在认真说——我很老实啊,很老实的! 白玉堂扶额,伸手给他夹菜,“吃饭。” 展昭捧着碗吃饭,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红衣服的人?” 问话的是一直不说话的崔祁守。 “那边那位姑娘!”展昭伸手一指墙角,“红衣红裙。”说着,还对墙角摆了摆手。 白玉堂伸手按住他手,有些歉意地对众人道,“他有时候能看到乱七八糟的东西,各位别在意,继续。” 一句话说得众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什么叫“乱七八糟的东西”? 公孙也狐疑地看赵普,像是问——展昭是真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赵普好笑地给他夹菜——没见他跟白玉堂一唱一和的么。 “什么红衣服的人啊?”崔放前后左右看,“有鬼不成?” 展昭自顾自吃东西,白玉堂在一旁给他夹菜,边望向他一旁……只见戊戌爷孙正皱着眉头,惊骇地看着展昭。 这时,下人来上菜,一碗羊肉冷盘放到了展昭眼前,展昭瞧了一眼,摆手,“拿走拿走,爷不吃狗肉。” 崔放赶紧道,“那不是狗肉,羊肉,放心吃。” 展昭更是纳闷了,依旧小声问白玉堂,“刚才后院那么吵,不是在杀狗啊?我怎么一直听到狗叫声?” 展昭的话音刚落,“啪嗒”一声传来,崔祁守的筷子落到了地上,睁大了眼睛看展昭。 戊戌突然问,“小兄弟,你看到的那个女人,什么样子?” 展昭想说话,白玉堂轻轻一拽他。展昭于是欲言又止地扁了扁嘴,低头吃饭。 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崔祁守也忍不住问,“白少侠,你这位朋友,是否是有天赋异禀,可以看到……”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小声嘟囔了一句,“都说看见了,我从来不骗人的。” 边说,他手还边在下面掐白玉堂的手腕子。 白玉堂忍笑又忍痛,表情特复杂,只好说,“他的确能看到些东西,不过崔掌门不必在意……” “如果真能看到,能不能说与我听,什么样的红衣姑娘?”崔祁守急不可耐。 展昭瞧白玉堂,那样子像是问——让说不让说? 白玉堂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公孙和赵普这角度正好能看到两人下边还在手掐手,哀叹,这两人,联手出去骗个人什么的绝对没问题啊。 展昭于是顺势开始说“实话”,拿着筷子的手轻轻敲了敲下巴,“挺好看的啊,二十多岁,脸有些白,大红色的衣服好像新娘子……唔?哎呀,她肯定是吊死的!你看她少了只绣花鞋,脖子上还挂了一条白绫。” 展昭话音一落,就听“哗啦”一声,不是崔祁守失态晕过去了或者什么,崔老头只是见鬼了一样定在原地,倒是一旁的戊戌老头仰面摔了个结实,他惊骇地看展昭,一手指着他抖啊抖,“你……你是何方神圣?” 展昭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跟白玉堂说,“好吵,哪里来的狗叫声?还有锁链和轰隆隆打雷一样的声音。” “老爷?” 展昭的话说完,崔祁守还真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仰面栽倒,叶云杉扶住他,不解地看展昭——她自然知道展昭和白玉堂一唱一和胡说八道想诓崔祁守说些什么呢,只是没想到……这么有效果。 而此时,就见崔祁守哑着嗓子,一脸绝望,“大难临头……大难临头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戊戌突然站了起来,盯着大门口,大喊一声,“关门!赶紧!” 下人们手忙脚乱去关门。 白玉堂用胳膊轻轻一碰展昭,“猫儿,慢慢来,过了点。” 可一碰之下,展昭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玉堂看他,就见他目光直视着大门的方向。 白玉堂皱眉,“猫?” 月光下,展昭原本烟金色的眼瞳颜色忽然转淡……白玉堂立刻意识到,这猫,真的看见什么了。 忽然,一阵剧烈的撞门声传来,在席众人也惊了一跳,赵普皱眉——这什么东西在撞门真么打劲?熊啊? 门口几个守卫和下人没抵挡住,都被撞飞了出去,“呯”一声,大门左右一分,一阵狂风就从外面吹了进来,霎时,阴寒刺骨。 …… 第270章 西域秘事 大门洞开的瞬间,众人都站了起来,同时,一阵阴风拔地而起……瞬间,所有的气死风灯瞬间熄灭。 这可是气死风灯!之所以取这么个名儿就代表一般的风根本吹不灭它们,那究竟是什么风?这么大威力。 赵普先一把将公孙拉到了身边小心护住了,再看四外,觉得邪门。 展昭盯着门口的方向,刚才,他真的有看到红衣一闪,那女鬼莫非听到自己胡说八道坏她名声,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凑热闹来了? 白玉堂是这么多人里边,唯一一个还坐在座位上没动弹的,他此时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若有所思。至于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可没人顾得上去琢磨。 “呀啊!” 展昭他们还冷静点,崔府那群太太小妾可沉不住气了,尖叫着就站了起来,齐刷刷都躲到崔祁守身后。叶云杉最逗,她也好悬吓掉半条命去,之前她没少干这活儿,但这么恐怖的还是头一次碰到。她知道多崔祁守旁边一点用都没有,要躲到展昭白玉堂身后去才有用么! 此时,谁都能感觉出这阴气森森的气氛不祥至极,当然了,最吓人的还是刚才展昭一通红衣女鬼胡说八道,加之现在的情境……众人不约而同就对展昭说的,女鬼索命的事情深信不疑。而同时,隐隐约约,似乎真能听到锁链拖动的声音,还有——狗叫声! “这外头是被狗包围了还是怎么着?”赵普耳力好一些,自言自语,他真的听到很多狗叫。下意识地仰起脸敲了敲,屋顶上,紫影见众人都不注意,抬出脑袋对他摇了摇头。 赵普眉头皱得更厉害……紫影和赭影负责守卫,因此一直在高处,也就是说从他们站的地方,看不到外头来了什么人或者狗,那是怎么回事?隐形的不成?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周围忽然一闪……蓝色的幽光一阵,像是打了一道闪电,紧随其后的却不是炸开半边天际的雷声,而是一片死寂。众人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见依旧没动静,就松了口气。可偏偏就在松口气的当口,一阵惊悚响亮的犬吠猛烈地响起,惊得崔府众人都脊背发凉。 尤其是崔祁守,展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崔祁守站在夜风中,正在瑟瑟发抖。 好歹是一个大门派的掌门,而且一把年纪了,不至于被个鬼吓成这样吧?别说是没有鬼,就算真有鬼,也不该如此失态,除非……另有隐情,或者来的东西,在崔祁守看来,比鬼更吓人。 正想着,身边白玉堂忽然轻轻地拽了一下展昭的袖子。 展昭低头,心说他家玉堂真淡定,坐在那儿纹丝不动,于是凑过去问他,“发现什么了?” 白玉堂压低了几分声音,“这机关,在凳子上。” 展昭微微一愣,不解,“凳子?” 白玉堂挑起嘴角,“知道这气死风灯是怎么熄灭的么?” 展昭摇头。 白玉堂拉着展昭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抓着他的手摸到了自己所坐的凳子下面,轻轻地摸索了一下…… 没一会儿,展昭摸到了一个东西,像是一个凸起的盒子,就倒扣在凳子底部。 白玉堂又让展昭摸了一下他自己的椅子底下。展昭一摸……的确有个凸起的盒子,只是比起白玉堂凳子下面那个,他这个似乎是稍微瘪了一些。 “什么东西?”展昭不解。 赵普看到了白玉堂和展昭在干嘛,也好奇地伸手,也摸了摸凳子下边——果然!摸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原来,是有机关? 赵普看了看白玉堂和展昭,两人也看到他了,三人都轻轻地挑了挑眉头。 展昭对白玉堂眨了眨眼睛——这可是崔府的宅子崔府的灯笼崔府的凳子,这么个搞法,确定不是内部作案? 白玉堂淡淡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展昭安然坐下,看接下来怎么样发展吧,毕竟,就算真有鬼,要靠机关来吓人,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展昭刚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外边传来飘飘忽忽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哭泣声。这声音十分遥远,飘渺难辨,还闷闷的。展昭竖着耳朵听半天,这声音和狗叫声夹在在一起,有个共同点,感觉十分遥远…… 展昭莫名想起,某一天,他在院子里跟小四子玩的竹筒游戏来了。 话说,之前有过一次,开封府整理花园,伐下好多竹子来,白玉堂留下了几根,拿了个小锤子,在院子里敲敲打打搭起了一个样子古怪的架子。 小四子托着下巴瞧了一下午,做完后才知道是做给他的玩具。这个架子做好后埋在院子里头,四周围圈了好多线圈拉出细细长长的铜线卷,每个屋子都有个头,上头挂了俩小竹筒。小四子在这头拿着小竹筒说话,展昭那屋里就能隔着竹筒听着;展昭在老远的厨房对着竹筒说话,小四子也能听着。这个竹架子逗得小四子乐了小半年,展昭记得声音通过竹筒和铜丝线圈儿,可以传很远很远,只是声音会变调,带着一种闷闷的感觉——和现在这感觉很像。 就在展昭纳闷的当口,“呼啦”一声,风停了,四周围一切安静了下来。 良久,众人才纷纷回神,崔放大喊,“来啊,点灯,快点灯看看!” 有下人就跑来点上灯火,没多久,院子里灯火通明,四周围也没什么鬼神或者狗,刚松了口气,就听叶云杉大喊了一声,“哎呀,七姐!” 众人循声朝她望,只见刚才下午闹了一场上吊的七夫人,此时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就横在众人眼前。她原本是一身绛紫色长裙的,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鲜红色,血淋淋的感觉,七姨太没了呼吸,脸比纸还白,嘴唇青紫,双眼凸暴像是吓死的,但配合这会她脖颈上明显的勒横,看起来却更像是吊死的。 众人大骇,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上前给她一把脉,摇了摇头,“这次真的没救了。” “呀啊!” 崔府这群姨太太门惊叫声四起,还有人大喊,“有鬼啊,真的有鬼!“是她!”崔秦苍白着脸色,“是她来了,爹爹,是报应……” “混账!” 崔秦话音刚落,崔祁守呵斥了一声,打断他话头。 再看他本人,虽然面色不好,但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了。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崔祁守深吸一口气稍微缓和一下情绪,吩咐下人,“将七奶奶的尸体送到后院暂时安置,这里一切摆设不可移动,其他人,各自回房,谁都不准外出!” 说完,他吩咐属下,“去报官,就说出了命案!” 属下走了,晚宴上的众人都按照崔祁守的吩咐,各自回房休息。 白玉堂站起来,展昭就见身后的一盏气死风灯,灯苗晃了两晃,但是没灭。微微皱眉——果然,是有机关在凳子上面啊。 众人心事重重回到了屋子里,就见殷侯和天尊吃了饭,正盘腿边喝茶边吃桔子,似乎是在聊天。 这画面猛一看到挺有些冲击力的,这俩老头还有安安静静唠嗑的一天,真不容易。 “玉堂!” 刚进屋,展昭抓住白玉堂,将他按住坐到一旁的凳子上,对视。 白玉堂也看着展昭,像是问——干嘛? “你抓到妖精了没有?”展昭认真问,“真妖还是人妖?” 白玉堂哭笑不得,“什么真妖人妖啊……” 展昭拍拍凳子,“是不是有人搞鬼?” 白玉堂点了点头,“绝对。” “嗯?”展昭摸着下巴,“那岂不是崔府内部的人嫌疑更大?” “我也这么认为。”白玉堂点了点头。 “说起来。”赵普抬头看正叽里咕噜似乎在研究什么的天尊和殷侯,“你俩怎么这么和谐?” 公孙也配合地点头,的确看到殷侯和天尊不吵不闹,有些怪怪的。 天尊仰起脸,殷侯托着下巴,“我们有一百多年的事情可以聊的么。” 众人都忍笑,展昭就问,“外公,你们刚才听到狗叫声没?” “听到。”殷侯点头,“不过像是人学的。” “对啊,我们刚才还说呢,这大理城的人什么毛病,还有这么闹的。” “人学的?”白玉堂自问也听不出狗叫有什么不对,于是问,“你俩怎么知道的?” “这不明摆着的么。”天尊指了指白玉堂,“你个公子哥儿是没在市井住过不是,这么大的狗叫声,你听着四面八方其他住家的狗跟着一起叫了没?” 众人都一愣。 公孙也点头,“是啊,通常一只狗叫大声一点吠叫,其他的狗也会跟着叫,一传十十传百,有时候一家出了点什么事,狗狂吠,整条街的狗都会跟着吠起来,这是天性。” “这么说……这声音根本没传到外边?”展昭搔了搔头,“人学狗叫,能发出那么大声音却不见人的?而且声音还没传出去,就在宅子里晃悠?” “除非……”白玉堂像是有了什么领会。 “除非什么?”展昭问,“用内力?” “不是用内力,是用工具!”白玉堂想了想,“原理和拿着海螺吹号角差不多,所以声音听起来才会发闷。” “又是机关?!”赵普听着就有些奇怪,“崔府宅子里,混进了什么机关高手,还装神弄鬼?” 这边正讨论,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展昭赶紧将殷侯和天尊都撵到了屏风后面。果然,敲门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轻声询问,“白少侠,睡了么?” 众人都打了个愣神,说话的似乎是崔祁守。 展昭眯起眼睛瞧白玉堂——他那么晚找你干嘛?张口还久问你睡没。 白玉堂望了望天,这猫又乱吃飞醋了,走过去打开门。 崔祁守见屋中众人都在,显得有些尴尬,于是就问白玉堂,“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玉堂让开一些,“崔掌门,屋里说吧。” 崔祁守见展昭和赵普相貌堂堂,估摸着应该是白玉堂信任的人加之这位神医还救了崔秦的命,于是就走了进门。 屋门关上,崔祁守坐下,似乎显得无比焦急,不经意地搓着手。 白玉堂也坐下,问,“崔掌门有事?” “有。”崔祁守抬头看了看众人,问,“白少侠,刚才的场面都看见了?” 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嗯,很壮观。” 崔祁守咧开嘴,无比尴尬“叫少侠看笑话了……这位少侠……”说着,他看展昭,“真的有天眼?” 展昭坐在桌边正吃桔子,尽量的显得事不关己的样子,瞧崔祁守。 “那我不妨开门见山。”崔祁守长叹一声,“诸位,可相信鬼神?” 赵普端着茶杯喝茶,冷笑,“那场景,也由不得人不相信的。” 崔祁守点了点头,“我崔家,命运多舛被人诅咒,如今凶兆已近,恐怕凶多吉少。” “那个红衣女人是你朋友啊?”展昭继续装疯卖傻。 “什……什么红衣女人?”崔祁守惊讶地看展昭。 “一直跟着你那个啊。” “我……”崔祁守霍地站了起来,往后张望,一脸惊恐。 白玉堂趁机对展昭竖了竖拇指,展昭往他嘴里塞了片桔子。 崔祁守回过头,原本表情丰富的二人立刻拉下脸,一个出神、一个佯装不解。 公孙和赵普动作出奇的一致,扭脸,忍笑。 “唉,我也不怕丢人了!”崔祁守才没有发现几人搞怪,他此时似乎是豁出去了,对白玉堂行礼,“白少侠,我们这个时候遇上,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命不该绝,你无论如何,救我崔家满门!” 崔祁守这话,倒是出人意表,白玉堂微微蹙眉,“崔掌门,何出此言?” “说来话长,白少侠师从天尊,可曾听说过天魔宫?” 白玉堂手指头微微一动,身边展昭的眼皮子也轻轻地撩了撩。公孙赵普对视了一眼——天魔宫,可说的是殷侯? “天魔宫宫主,与天尊武艺并驾齐驱的那位殷侯、殷宫主,你可曾听过?”崔祁守不怕死的问,殊不知殷宫主就在离他不到十步远的屏风后面。 白玉堂点了点头,心说,何止认识,还得叫外公,亲着哩。 “此事,和天魔宫有什么关系?”公孙见展昭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知道崔祁守再胡说八道,展昭说不定会翻脸,于是赶紧帮着问。 “殷侯年轻的时候,还没创立天魔宫的时候的事情,各位可知晓?” 展昭微微一愣,白玉堂也是皱眉——殷侯的一生的确非常神秘,他结婚生下展昭的娘时,差不多已是暮年,虽然,对于别人来说是暮年,对于他来说,还是显得很年轻。 白玉堂下意识地看了看展昭,展昭也没说话,他娘的确跟他提起过殷侯当年的事情,不过,那也是他娘出生之后的事情,至于再以前,没人知道,连天魔宫的那些个叔叔伯伯们,也没一个人知道的。 屏风后面,天尊皱眉看了看殷侯,殷侯和他对视,两人的神色,都可谓之古怪。 “那,天尊可曾提起过,他与殷侯年轻的时候,都去过一个地方?”崔祁守试探着问。 白玉堂和展昭一下子想起来一件事情——似乎是听二老提起过,两人年轻的时候,去过西域一带。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那个时候,西域发生了一件大事情。”崔祁守说着,压低了几分声音,“中原武林可能已经没有人知晓了,只有当时身在西域,如今又毅然建在的殷侯和天尊,知道来龙去脉,而这件事,与殷侯又有莫大的关系。” “什么事?”白玉堂不解,“和今日你府上的乱象有关?” “那是……”崔祁守话还没说完,就听外边有人跑进院子,在门口喊,“爹,爹,知府大人带着姚捕快来了。” 崔祁守微一皱眉,站了起来,对白玉堂拱拱手,“我这家中出了人命官司,先去见官,明日一早,再与白五爷说。” “哦……”白玉堂听了个意犹未尽,节骨眼上被掐断了,这说话说一半还总爱卡在关键地方的人,真是欠揍! 崔祁守匆匆别过众人,走了。 展昭立刻上屏风后面,将黑着脸的天尊和殷侯都拽了过来,让俩老头坐下。 四人围成一圈盯着两人看。 “看什么?”殷侯瞪了展昭一眼,“没大没小!” 白玉堂忍不住问天尊,“你俩当年干了什么,人家闹鬼、被咒还跟你们有关系?” “你听那姓崔的胡说八道。”殷侯不满,“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白玉堂追问。 “啧。”殷侯站了起来,“多说无益,当年往事都多少年了,鬼才记得。”说完,一个纵身从窗户窜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是天尊,白影子一晃也没人了……说是年纪大了熬不了夜,睡觉去了。 这下,可卡死展昭他们四人了。 公孙气得直跺脚,“这二人太缺德了啊,这胃口吊的!” “外公刚才表情好古怪啊。”展昭有些担心,“我第一次见他这样子。” 白玉堂也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头。” “他俩这会儿会去哪里?”展昭想了想,“我有点担心。” 白玉堂拿起刀,“走。” “跟踪他俩啊?”展昭有些无奈,“未必能跟得住。” “去找找再说。”白玉堂拉着展昭出了门。 屋中留下赵普和公孙面面相觑——说不上来,隐隐担心的感觉。他们来到大理,预感到有事情会发生是真的,但是,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还是叫人始料未及。 展昭和白玉堂出了院子,原本打算翻墙出别院,追着天尊和殷侯的方向去,只是上了屋顶,白玉堂就站住了,盯着墙壁一侧看起来,目不转睛。 “玉堂?”展昭蹲在屋顶上戳戳他,“你看见什么了?有姑娘在洗澡?” 白玉堂本来就斜着身子站在墙头,被展昭一句话说得差点直接从墙上摔下来。 等回过神,展昭已经搂住他腰以免他摔下去,笑得还狡黠。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展昭,“你还有心思说笑。” “你看什么呢?” 白玉堂想了想,对展昭招手,他没出崔府,而是落到了墙根附近,搬开一盘菊花,就见菊花的后边,有几圈铜丝。 展昭挺纳闷,“铜丝?” 白玉堂压低声音告诉展昭,“刚才无论是风声、犬吠锁链声,都是机关所为。这崔府里头,有个手段很高明的人,而且武功不弱。” 展昭点头表示了解,“这人可不得潜伏很久,那崔祁守竟然不知道?” 白玉堂摇了摇头,“我也没发现什么特别可疑的人。” 两人顺着铜丝往前走,穿过花园的时候,展昭突然一把抓住白玉堂,随后蹦了起来,到一旁蹭脚上的泥巴。 “别往那儿走。”展昭拉着白玉堂,给他看鞋底,“都是新泥巴!踩了一脚泥。” 白玉堂看了看那茂盛的花丛,怎么会都是新泥?这些个花花草草长得艳丽,可不像是刚翻土种下的。 想到这里,他快步走了过去,从一旁拿了把种花用的小铲子,拨开了一些泥土。说来,这世上也是无巧不成书,白玉堂这一拨弄泥土,就发现地下还埋着些东西。而等到他将泥土尽数拨开,露出了地下那一样“东西”的全貌时,看得白玉堂也傻在了当场。 展昭凑过来一瞧,抬手就拍白玉堂的脑瓜。 白玉堂身为一个既帅又冷酷的贵公子,头一次被人拍后脑瓜,一时有些不适应。他摸着头抬头看展昭,一脸的不解。 展昭瞧着地里埋的东西,嘴角直抽,伸手掐住白玉堂的腮帮子,“这么大人了,以后不准玩泥巴!” 白玉堂扶额,也知道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问展昭,“猫儿,怎么办?” 展昭托着腮帮子蹲在他身边,摇头啊摇头,“怎么办?这次可不好办了哦!” 第271章 孤芳镜 展昭和白玉堂蹲在花坛边,看着花泥下面埋着的东西。 两人挖出了什么呢?也不难猜,不就是一具尸体喽,展大侠和白大侠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个死人不至于让两人那么为难,更何况他们在崔府,连鬼啊妖精的都见到了,一个死人算什么。 不过关键呢,这个死人刚刚跟他们说过话,这就有些慎得慌,也有些叫人想不通了。 究竟地里埋的是谁? 正是崔府的主人,苍山派的掌门,崔祁守! 展昭眯着眼睛,“唉唉,小白。” 白玉堂眼皮子抽了抽,“你好像也是这么叫开封府那只白兔子的。” 展昭摆了摆手,“玉堂,你看这尸体死了多久了?” “皮子都青了,尸体也开始烂了,少说四五天多说小半个月。”白玉堂说着,看展昭。 展昭也抬起头,转过脸看他,两人目光相对,排除了含情脉脉和眉来眼去的功夫,展昭很认真地问,“崔祁守有双胞胎兄弟么?” “没听说过。” 白玉堂摇了摇头,接着摊手,“况且如果真是双胞胎,那也是崔家二老爷了吧,死了总得有口棺材,怎么就这么埋了做花肥?” 展昭盯着尸体,“这么说他是崔祁守……那这个死的是崔祁守,刚才跟我们说话的那个活的,是谁啊?” 白玉堂刚想开口,忽然就听到了些动静,展昭一拽他袖子,两人躲进了黑暗中,隐藏在一座假山之后。 没一会儿,就见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跑过来。 “哎呀,真他娘滴烦人。” 说话那人口音古里古怪的,似乎是绕着舌头再说。 展昭和白玉堂透过假山的缝隙往外看,就见是一男一女,都穿着崔府下人的衣裳。 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个黑布袋子走过来,将袋子重重往地上一扔,“嘭”一声,看形状再估摸估摸重量,不难猜,估计又是个死人。 那男的就开始挖地,女的在一旁抱怨,看样子,像是个年轻貌美的丫鬟,不过听声音,粗哑,还有些苍老。 “这崔祁守家,那么多娘们,呵,老头还挺会享受。”她边说,边找了旁边的石凳子坐下,拿出一面小铜镜,又拿出胭脂水粉来画脸。 在挖坑那个小厮边挖边埋怨,“你那张老皮再擦粉也嫩不回去,还不过来帮忙?” “帮什么忙啊!这种粗活本来就该你们男人干!”丫鬟托着腮架起腿。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这两人,怎么行为那么古怪,拧巴拧巴的,好声别扭。 “唉,你说这崔府那么多人,咱们要杀多久,才能杀干净了?”丫鬟自言自语,“崔祁守这个老鬼,究竟把孤芳镜藏哪儿去了?” “这老头死了都不说,我们一个个干掉他那些媳妇儿,再问他子女。”小厮说着,咯咯坏笑,“其实叶云杉那贱人一点靠不住,果然大少爷不信她是对的。” “就是么!”丫鬟也点头,“都嫁进门了,也不知道玩点手段骗骗崔祁守,早找到孤芳镜,一把火把这儿少了,也用不着我们俩出面是不是?” “不过也好啊,没想到还等来了那么多只肥羊!”小厮嘿嘿直乐,“展昭白玉堂再加上赵普公孙策,这若是一网打尽了,你猜大少爷怎么赏我们?”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到“大少爷”三个字,立马精神焕发。 “说起来。”丫鬟眯着眼睛舔嘴角,“我老婆子也就是虚长了几岁,啧啧,展昭和白玉堂,哎呀,这俩小子真是够俊俏的,我再年轻几岁啊……喔唷,展昭那双眼睛,看得我魂儿都快飞出来了,全身呐,酥麻酥麻的。” 展昭眼皮子直挑,一旁白玉堂还故意捏着他的下巴转脸跟他对视,盯着他眼睛也想“酥麻”一下子。展昭气得磨牙,但以免暴露,也不好痛揍眼前的耗子。 “那个白玉堂啊。”丫鬟搓着手直舔口水,“那身材那样貌,喔唷,从他身边走过,我的心怦怦跳得都快炸了。” 这下轮到白玉堂眼皮子跳了,展昭凑过去拿他手按自己胸口,那意思——炸一个我看看! 白玉堂按着猫皮猫骨头后边一颗怦怦跳的猫心,就觉得自个儿心里猫爪挠……这情况,真是闹心! “你?”小厮听丫鬟说完,乐得直打跌,“你个老妖婆要脸不要脸啊,你得年轻下去几十岁吧?少想着老牛吃嫩草了,省省吧,人能看上你?” “呸!”丫鬟收起镜子,“等我得着紫眸丹啊,到时候,要年轻有年轻,要貌美有貌美,不过可惜了……这两个迟早是死人,惦记也没用。” 展昭对白玉堂眨眼——紫眸丹是什么玩意儿?养颜的药啊? 白玉堂一耸肩,那意思——没听说过,这养颜的他可不熟。 两人正疑惑,那边对话还在继续。 “你少自作主张。”小厮冷笑,“展昭白玉堂加上赵普,别说这三个人,就光他们中间的一个,我们几个加起来都不是个个儿,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让人砍了你的头!” “哼。”丫鬟似乎还不满,不过又无从辩驳,只要扭脸生闷气。 “这次啊,我们还是早早打发他们走,让刘大按照大少爷的意思骗他们入局,得了孤芳镜再抓了那戊戌爷孙,回去跟少爷复命,就大功告成了,别的啊,不归我们管!” 说完,他已经埋好了尸体,收起铁锹,就走。 “啰哩啰唆。”丫鬟虽然不满意,但也扭搭扭搭地跟着走了。 白玉堂看展昭,那意思——要不要即刻拿下? 展昭一摆手,示意——不知道对方准确身份,莫打草惊蛇。 等人走得没了踪影,两人出来,拨开一些泥土一看,只见埋的是刚刚一命呜呼的红衣七夫人。 两人眉头皱着,犹豫了起来。 展昭问白玉堂,“先找外公和天尊,还是回去赵普他们那边,先通知他们一声?” 白玉堂知道展昭两头都担心,“不如分头行动,我去找师父和外公,你去告诉公孙他们?” “你一个人去?”展昭不放心,“外头黑灯瞎火的,你又不认得路,没听外公说外边都是机关?” 白玉堂为难,“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然还是我去,你回去。”展昭提议,“我轻功好啊。” “不行。”白玉堂连连摇头,“你也会说外边都是机关,光轻功好有屁用啊?” “你俩吵完了没有啊。” 一句话,惊得展昭和白玉堂猛回头,才看到天尊和殷侯正蹲在一旁的墙壁上方瞧着两人呢,也不知道蹲了多久。 展昭皱眉,“你俩怎么走路都没声音。” 殷侯一挑眉,“功夫好境界高咯。” 展昭撇嘴,白玉堂见两人安然无恙回来了,此地也不宜久留,一拉展昭,“回去再说。” 众人回到了后院,就见赵普正喝茶,公孙在屋子里转圈圈,见四人平安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公孙,你干嘛转来转去?”展昭刚坐下,见公孙一个劲绕圈,有些好奇。 “我担心小四子他们是不是出了事。”公孙坐立不安的。 “为什么?”展昭听得心惊肉跳,心说小四子出事那还得了? “你别听他的,他就瞎操心。”赵普挑眉,“小四子身边有小良子呢,还有一众影卫,白府下人也那么多,庞煜包延都在,你怕什么。” “可我总觉得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公孙揉揉胸口,“不舒服。” 赵普凑过去贴着他胸膛听心跳,“不舒服?哪里?” “说不上来。” “不知道就不舒服了,知道了估计你更加不舒服啊。”展昭小声嘟囔了一句。 “啊?”公孙和赵普抬头,“什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将刚才在花园见到和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是吧,那刚才的崔祁守是妖精变的不成?”赵普睁大了眼睛。 “啊!”公孙猛地站了起来,“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众人都看他,等他说。 “我就说么!”公孙认真,“刚才呢,躺在地上那具七姨太的尸体,我看了一眼,猛一眼呐,我觉着她好像不是刚刚死,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众人都一愣,这么说…… “那就能说通了。”白玉堂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我们刚才在大院里坐的桌子大概就有一人长,有桌布挡着,桌子下面藏了什么根本看不见。如果刚才坐在那儿喝酒的那个七姨太是假的,真的早就死了,穿了红衣服藏在桌子底下。刚才一阵混乱,只要那个假的七姨太趁着黑暗和混乱躲进桌子底下,将那具红衣服尸体推出来,自己藏在下面别露面……” “对啊!”展昭一拍手,“只有这个法子可以瞬间换一身衣服,顺便来个死在当场。” “院子里的机关如果都是崔府的人干的,很可能是崔祁守早早安排的。不过……这些个机关,布置起来应该还挺费劲的吧?” 白玉堂点头,“起码三四天。” “三四天之前,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回来。”公孙想了想,“也就是说,这出戏是早就设计好,但并非是要演给我们看的?” “有理。”展昭仰着脸琢磨,“如果不是演给我们看,那会看戏的,只有还没死且无辜的崔家人,以及……” “戊戌和戊宇俩爷孙。”殷侯皱眉,问展昭和白玉堂,“你俩刚才,确实听到对方说除了要孤芳镜,还要两爷孙?“展昭和白玉堂点头,他俩听得很清楚。 “戊戌和戊宇两个,的确像是知道不少事情,而且他俩怎么会知道怒妖和红衣女子?”展昭摸着下巴寻思,“神神秘秘,似乎有所隐瞒。“那现在崔府,岂不是很可怕?简直是危机四伏啊!”白福越想越觉得恐怖,“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哪个人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众人都点头——的确不妙,他们最好是马上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再救走那戊姓爷孙,可关键是,崔府其他的无辜的人,该怎么办? “也许……”良久,白玉堂说,“我和猫儿刚才误打误撞,打乱了对方的计划,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赵普同意,“特别是展昭刚才说开天眼什么的,替倒了怒妖和红衣女鬼。对方那么害怕,其实是闹不清楚,你展昭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展昭也点头。 “这场戏如果是演给戊姓爷孙看的,那假崔祁守的目的是什么?”白玉堂想不通。 展昭皱眉,“还有……你们,有没有人听说过孤芳镜?” 众人都摇头。 公孙也笑得无奈,“这个我真是不知道了,镜子听说过不少,唯独没听过还有孤芳镜这一说,莫不是孤芳自赏的镜子?” 说话间,众人又下意识地看殷侯和天尊。 大家原本是想,天尊和殷侯一百多岁了,见识广博,也许会听说过。不过此时,两个老头似乎完全没考虑这些事情,更没听到刚才他们最后说的话,只是在发呆。 “外公?”展昭叫了殷侯一声。 殷侯没动弹。 “师父!”白玉堂抬手轻轻叩了叩桌面,天尊和殷侯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看众人,“啊?” “你俩是不是困了啊?”赵普想着老人家应该早睡的么,就问,“先睡吧要不然?” “哎呀,睡什么睡啊,这次麻烦大了!”天尊摆了摆手。 殷侯也叹了口气。 在座众人面面相觑,这俩老头向来处变不惊,以来加起来两百多岁,而来这可是武林至尊,当今世上最强大的俩人,还有这么为难的时候? 最后白福忍不住问,“二位老爷子,你们究竟知道些什么呀?赶紧说出来讨论一下吧,在这样下去,我们都稀里糊涂,万一没防备被人害了呢!” 殷侯看了看天尊,天尊点了点头。 殷侯开口,“那个孤芳镜,其实根本不是镜子,对方是一知半解……” “不是镜子,那是什么?”众人都纳闷。 天尊抱着胳膊叹气,“我们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大有来头。” 第272章 五祸之灾 殷侯和天尊说话说一半,吞吞吐吐的,急得四个后辈抓心挠肝。 展昭急了,“外公,你们当年在西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白玉堂也看天尊,“孤芳镜如果不是镜子,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天尊和殷侯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是在让对方说。 “不说不理你!”展昭板起脸,殷侯立马没了气势,“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出口,不过……”他看天尊,“只是传说吧?” “嗯。”天尊认真点头 众人搬了凳子准备听故事。 殷侯咳嗽声,“那事情,说来很多年前了,那会儿,我和这老鬼都还年轻,去西域时候,遇上了个姑娘。” “姑娘?”白玉堂挑眉,心说这里头还有风流韵事不成? 只是白玉堂话没说出口,展昭一把捂住他嘴——不准打岔! 殷侯和天尊都笑得有些无奈。 “不是什么风流韵事,那姑娘,姓怒。” “有这个姓氏么?”公孙好奇。 “她身边还带着条黑色的小狗,那狗样子十分特别,紧跟着那姑娘,对别人都不看一眼。”天尊说着,指殷侯,“这老魔头,年轻时候也是个混不吝,吃面的时候看到这姑娘带狗进来了,拿了根羊骨头逗狗。” 众人都意外地看殷侯,不像他的性格啊。 殷侯气得脸色都白了,指天尊,“要脸不要脸啊,逗狗的分明就是你!” 天尊扁嘴,众人也都点头,以二的程度来说,天尊做这种事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习惯于沿路逗各种看到的小动物,比如说小狗小猫小四子什么的。 “也就是看那狗长得麒麟似的,特别可爱。”天尊托着腮帮子,“那狗很好玩啊,上我这儿啃骨头来了。” 众人听不出这事情有什么特别,天尊年轻那会儿估计也和白玉堂差不多是个绝世美男子,引些猫猫狗狗的很正常,白玉堂就是走到哪儿都能引来小动物一群两群。 “那个姑娘抬头看了老鬼一眼。”殷侯帮着说,“她那双眼睛是紫色,我们觉得可能是外族,她走过来跟我们说了句话。” “什么话?”众人都好奇。 “她说,让我们快离开这里,马上要有大事情会发生,恐怕殃及无辜。”殷侯回想了下,“不过我和老鬼都有事情办,所以也没太在意,直到几天后又碰到那个姑娘。同时……西域一带,开始发生瘟疫。” “瘟疫?”公孙想了想,皱眉,“很多年前西域原本是人丁兴旺,还有很多绿洲小国,但是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也算是个无人知晓的谜题。” “嗯,我带兵打仗时候,也听当地人提起过。”赵普问赭影,“那时候管这个叫什么来着?” “五祸之灾。”赭影记得更清楚,“五祸是指地震、瘟疫、虫灾、旱涝和饥荒。” “五祸……”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眼,多少似乎是听到过一些,天灾造成的么…… “据说五祸并非只是天灾那么简单。”紫影蹲在凳子上,“我们路过那里时候,不是挖到过些坟茔么,老多白骨了,听一些幸存老头老太太说,那是因为得罪了神佛,被一个妖女诅咒,遭的天谴。” “说了半天,和孤芳镜有什么联系?”白玉堂想问一下重点。 “当时西域一带小国遍布,都由一个统教派管理,那个教派你们可能听说过。”天尊慢悠悠的开口,“白牙教。” 天尊此言一出,众人都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紫影冷笑了声,“白牙……” “白牙教就是狼教。”赵普皱眉,“这教派现在还有残存势力,不过早已兴不起风浪,想当年的确混得风生水起。” “为什么叫白牙这么古怪?”公孙不是江湖人,有些好奇地问赵普。 “狗和狼区别就是看牙齿,小狼崽小时候和狗崽子差不多,小狗的牙齿微微有些黄,雪白的则是狼牙。” “狼教封信蚕食,破坏,暴力治教。他们的教义就是——人要有狼性才能适应大漠,因此在西北带横行无忌。”赵普道,“我们刚到西北时候,也遇到过小规模狼教后裔捣乱。虽然人少但是手段毒辣残忍,破坏力甚强。” 赭影和紫影都点头,“后来元帅带着我们扫了一阵子,扫平了不少,西北那边才安定下来。” 展昭等人大致了解了,于是点头,看天尊和殷侯。 天尊接着说,“当时那怒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预言极准,挨个村庄通知过去,让村民避难,以免横遭不测。只是没多久就引起了狼教注意,狼教人将她绑起来,准备烧死。” 展昭惊讶,“你们没救啊?” “救了。”天尊道,“救了,不过落下了那只小狗。” 众人都愣了愣,不解,“狗?” “那小狗也不知道是兵荒马乱吓跑了还是怎么的,就不见了。女子被救下后四处找狗,显得十分紧张。”殷侯道,“我们起先以为她和小狗感情深,不过后来觉得似乎不对劲,就劝说可能让狼叼走了,算了吧,大不了再养只……” “怎么说?”展昭皱眉,预感可能他们开始将重点放在那位怒姑娘身上是被误导了,真正有问题,是那只小狗。 “那位怒姑娘告诉我们,大难临头了,那只根本不是狗,而是神佛。她带在身边抚养,也是看管,小狗可能以为她已经被害,因此有会将灾祸引来西域诸国。”天尊说着,耸了耸肩,“随后,便大灾来袭了。” “就是五祸?”白玉堂问,“是那小狗引来?” “嚯。”赵普嘴角抽了抽,“那什么狗啊?二郎神哮天犬呐?” “谁知道呢。”天尊回想当年,苦笑,“那场面,真是……天崩地裂一般。” 我和老鬼可能是为数不多逃出来的人,可不想再提起了,那会儿,功夫再好都没用,整座山整座山地往下塌。”殷侯摇头,“蝗虫跟乌云似乌泱泱片压过来,过处连根骨头都不剩下,漫天都是电闪雷鸣,那闪电一道下来就炸毁个山头。” “最奇怪是,这场灾祸在席卷了整个西域之后神奇地停了下来,没有伤及中原分毫。”天尊说着摆了摆手,“不过我觉得可能只是地震之类灾祸,并非那么邪门。” “的确。”公孙也点头,“若是地震非常强烈,地动山摇和百虫迁移绝对有可能,另外狂风暴雨天气反常,导致饥荒和瘟疫也是可以理解,强要说是那位姑娘或者那只小狗造成,似乎理据不够。” 众人都点头,觉得故事应该还有后续。 “后来们又进了趟西域。”殷侯道,“原本是想去救人或者帮忙,没想到却发现了些事情。“我们在西域,摧毁最严重地区,发现了条长长地缝。”天尊道,“顺着地缝下去,有处崩塌宫殿,在废墟中,竖着根水晶柱子……或者冰柱子。” 众人越听越邪乎,柱子? “那水晶柱大概有人等身那么大,晶莹剔透,里边也不知道是天然裂纹还是冻进了什么东西,形成了株冰牡丹,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殷侯赞叹,“我们去的时候,发现那位怒姑娘就在冰柱前边,身边,小黑狗也在。” “当时她告诉我们,这根水晶柱子就叫做孤芳镜,另外好像还有什么乾坤刀还是啥刀,就没记太明白了,毕竟那么多年了。”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两人都想到叶云杉之前说,那位大少爷让挨家挨户找东西,之前似乎也找过刀,这次是镜子。 “那姑娘说要收了孤芳镜,想请我们帮忙运送,可正好这时候,外头有人喊救命,我们就去帮忙救那些灾民,说是就完了人再运,这么大根柱子反正也丢不了。”天尊说到此处不无遗憾,“那姑娘也跟我们起救人去了,可等们回去时候,发现水晶柱子被偷走了。” “偷走?”展昭惊讶。 “当时有批狼教余孽,趁乱偷窃财宝,那柱子估计也被他们偷走了。”殷侯说,“那位怒姑娘可是着急了,找附近人询问,说是群狼教人偷偷将柱子运上了船,沿着大河往西南方向逃走。” “那条大河往南,流经大理时候,就是黑水。”天尊说到此处,展昭等人终于是一口去通顺了。来了大理半天了,碰上些不相干鬼啊神,这下子牵扯到黑水,总算是跟来意搭上了。他们要找的就是黑水!枯叶和展皓该不会也在附近?会不会也跟当年的五祸之灾有关系呢。 “我们当年劝那姑娘,没有了就没有了呗,不就是跟冰柱子么。”殷侯笑得颇为无奈,“不过那姑娘大发脾气,说这东西是性命攸关宝贝,若是落入歹人手里,必将天下大乱。” “嗯,之后就驾船,带着那条黑狗起追下去了。”天尊说,“后来这么多年,我们再没见过那姑娘和那只黑狗,不过传言倒是听说了不少,有人说这次大灾祸,是个带着黑狗的妖女造成的,为是得到当年始皇帝埋在西域地底五样神器。后来又有人传说狼教船在下游被个红衣妖女截住,双方交上了手后,船只倾覆。那些个宝贝随着大批狼教劫掠来财物落入了汹涌黑水之中,被冲走,再也找不回来。而那妖女大发雷霆,指使黑狗将方圆百里之内人畜全部杀死,简直是个穷凶极恶魔怪。” “这么狠?”展昭听着有那么些玄乎。 “这满天神佛,说得神乎其神,谁也没真看见。”殷侯撇嘴,“若不是今儿个突然提起了孤芳镜还有西域,还真是想不起来。“如果这样,外公你刚才干嘛生气?”展昭总觉得,殷侯似乎对此事还有所隐瞒。殷侯看了看他,没出声。 天尊看不下去了,帮着说了句,“临走时候,那怒姑娘告诉这老魔头,将来必将带来一场浩劫,成为万人唾弃对象。” 展昭有些生气,“瞎说呢。” “人可没瞎说。”天尊耸了耸肩,“老鬼是在西域回来的路上,捡到不恶不善两兄弟,也可以说是天意。” 众人都是双眉紧皱——这么准啊?! “唉,巧合而已。”殷侯却是不以为然“这种光怪陆离怪力乱神东西,大多是骗局。” “就算是骗局,多少也有些根据。”展昭突发奇想,问,“那只怒妖,会不会就是那条狗?” 赵普摇头,“可怒妖三个脑袋,狗就一个。” “柱子……”白玉堂自言自语,“如果水晶柱子,通常不是六边就是八边。只要能从正面看到三个面,就有可能将只完整大狗,看成三头身怪狗。 “有可能啊……” 没等展昭回答,外边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有人问,“白少侠,睡了么?” 声音是崔祁守,如果说刚才听着觉得挺正常,这会儿就觉得有些诡异了。因为众人都知道,真正崔祁守在地底下埋着呢,这个是假冒,和那丫鬟小厮还是伙,是杀害七姨太真正凶手。对方似乎是有相当高明易容术,必须多加提防。 “还没呢。” 将天尊和殷侯藏好了,依旧是白福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就是崔祁守么。他脸上还是笑盈盈,众人下意识地收起打量眼神,将他迎进来。 “是这样,各位。”崔祁守没进屋,只是说,“衙门里头来人了,说要挨个调查,诸位若是几位不方便,在下先送各位从后门离去,等明儿个早,再登门拜访?” 展昭等人彼此看了看……崔祁守来去,态度似乎来了个大转弯,莫不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先将他们打发走? 众人下意识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欣然站了起来,“若是调查那可免了,还是先告辞。” “哎呀,那真是怠慢了。”崔祁守说着惋惜,身体状态却似乎松了口气,他赶紧命管家相送,带着众人出了后门,离开苍山派大宅。在黑灯瞎火后山绕了几个圈,成功地到了山下。 别过管家,展昭等却是没有离去。 抱着胳膊仰望山顶崔府,展昭皱眉,“不对劲啊。” 这时,紫影和赭影跑了下来,他俩是接到赵普命令到前厅打听下,下山第句话就是,“王爷,有问题,衙门人根本没来!” “哦?”赵普微微皱眉,“那岂不是个骗局?” “假的崔祁守是急着赶我们走么?”公孙不解,“之前他好像还是别的打算,怎么出去了一趟,态度就变了?” “会不会……”白玉堂问,“有什么人来了?” “该不会是那个大少爷?”展昭心就有些抽紧——会不会展皓也在其中? “那就杀个回马枪看看?”赵普提议。 “不宜打草惊蛇。”展昭摇头。 白玉堂也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别说展皓,现在他们连枯叶都没找见,什么都没调查到,还是低调些,慢慢来。 于是,众人兵分两路,赵普带着公孙和影卫们先回去,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天尊殷侯溜回苍山派,想看个究竟。 而此时,苍山派大院中,灯火熄灭空无人,书房门紧闭。 房中只点着正中间桌上支蜡烛,光线昏暗,在漆黑角落里头,有个人坐在把太师椅上,膝盖上放着只金眸黑猫。他正轻轻地摸着猫毛,用低也略带沙哑嗓音问,“展昭和白玉堂,赶走了?” “刚赶走,大少爷。”假崔祁守跪在他脚边,趴伏着,动都不敢动。 “没有怀疑?” “没有。” “东西找到没?” “还……没。”假崔祁守紧张得结结巴巴。 “还没找到?”那人轻轻地摇了摇头,“啧啧,可时辰差不多了,我看,你还是先将人都杀了,再慢慢掘地三尺找吧,估计和上几个相似,都藏得好着呢!” “是。” “现在就动手把。”那大少爷摆手,示意崔祁守出去。 “呃……少爷。”崔祁守试探着问,“是不是再等等?展昭和白玉堂可是刚走没多久,万一被发现……” “谁说他们走了?”黑暗中笑声,带着几分邪气,“他们,可是正回来呢。” 崔祁守愣。这时,另一边墙角又走出来了一个人。 “都准备好了么?”大少爷冷声问他。 “好了。”回答声音的更冷。 “甚好,记得,给我活捉展昭,至于白玉堂么……嗯,杀了有点可惜,放了就纵虎归山,真叫人为难啊。” 那人犹豫了好会儿,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杀了吧,谁让他是把讨人嫌钥匙呢。要保守秘密,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毁掉钥匙,不留后患。” 第273章 猪头陀 展昭和白玉堂决定回苍山派看个究竟,天尊和殷侯也跟着,殊不知苍山派那位假的当家人早就设下了陷阱。 进入苍山派,除了安静,并没什么异样。然而,这安静却是让人隐约觉得有点不安,该不会府里的人都死光了吧? 展昭和白玉堂到了他们原先居住的别院屋顶上,四外张望,整个崔府都安静得诡异,最奇特的就是,所有的灯都熄灭了。 “不对劲。”展昭低声问白玉堂,“会不会是中了什么蒙汗药或者被下了毒了?” 白玉堂四外看了看,也觉得这种情况不多见,但若是仔细分辨,又似乎四周围雌伏了不少人的气息,屏气凝神的,会不会是有埋伏? 正在两人疑惑的时候,忽然,不远处崔府最大的院子里,“唰唰唰”燃起了两团幽兰色的火焰。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蓝色的火焰? 还没等两人闹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就听到一阵噼噼啪啪如果水爆热油锅的古怪声响接连不断地响起,整个崔府的上空燃起了无数个蓝色的小火球。如同幽冥鬼火一般的火球阵仿佛将白玉堂和展昭他们包围在了中间,缓缓地移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否是有人操控,那些火球似乎是长了眼睛拥有生命,不怀好意地盯着包围圈中的两人,慢悠悠盘旋。 展昭和白玉堂是先过来的,天尊和殷侯正在不远处的墙头,看到这情况,也有些纳闷。 天尊想过去,却被身边殷侯轻轻拍了一下,“好像是有陷阱。” 天尊回头看他,“你是说,有人卯着劲想对付这两个小的?” “看看什么来头,最好是让他俩自己应付。”殷侯对天尊眨眨眼,那意思——考验考验。 天尊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二老就蹲在墙头看热闹。 展昭见到处飞鬼火,就问白玉堂,“这什么阵势?” “没见过。”白玉堂这回倒是老实。 “你也没见过啊?”展昭新奇。 白玉堂突然往下一按他,躲过了一个飞来的火球,另外的火球跃跃欲试一般,飞到切近,不过退了回去。这样子十分怪异,似乎那些火球真有生命一般,会判断。从四周围隐约的气息之中,白玉堂怀疑——有人在暗中操作。 展昭就觉得奇怪了,抓着白玉堂的袖子问,“你说,会不会是飞鼠之类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飞鼠怎么会冒火?” “火飞鼠!” 白玉堂没工夫和展昭逗着玩,这猫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越是危急的时候越爱说笑打岔。他一拽展昭窜上了天,下边火球就一拥而上,将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围拢,燎起三尺高的蓝色火焰。白玉堂还真感觉到了一些烫热,原来火焰是真的…… “蓝色火焰,是冷火啊。”天尊摸着下巴,“这种火焰水浇不灭,以前倒是有个门派常用。” “水火门么?”殷侯也点了点头,“几十年前就灭门了吧,怎么会突然出现?” 两人腾至半空,下边火球紧追不舍,展昭反手一拽白玉堂,“这招还是我用得好。” 眼看着那些火球逼到切近,展昭抓着白玉堂腾空而上……直接跃上了半空。 “嚯。”天尊仰起脸,“展小猫这轻功真了不得。” “展小猫?”殷侯白了天尊一眼,“你也跟着你那徒弟混叫,我外孙哪里像猫?” 殷侯话音未落,就见那堆火球改变方向追着展昭就上了半空,只是似乎高度有限,追到半截,上不去了。展昭轻功再好,但也不能总在天上停着,于是一个转向窜上了房顶,哧溜几下,绕到了房顶另一端,还不忘拽了一把白玉堂。 白玉堂在屋顶站稳了,低头看蹲在眼前的展昭,那样子……活脱脱一直乱窜的猫。 天尊眯着眼睛看殷侯,那意思——你分明叫人家小猫崽。 殷侯嘴角抽了两下,想起原因来了。估计是因为展昭小时候家门附近都是猫,天魔宫附近也都是野猫子,小展昭就一天到晚就喜欢抱个猫咪跑来跑去,可能和猫群在一起太久了,所以不自觉就像起来了? 展昭和白玉堂左躲右闪,绕过了那些火球,不过总是这么躲也不是办法,不符合二人的性格,最好还是专攻为守。 展昭和白玉堂早就没了耐性,也早就看出了这些火球的玄机,可不是什么火飞鼠,而是有人操纵的——暗器! 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一左一右分开,抽出兵刃,对着火球后方挥出…… 寒光闪过,火球应声而落,原来这些火球都是用透明的丝线控制,黑夜之中看不见丝线,所以才会错觉漫天飞火球。 展昭收了剑,看四周围紧闭的房舍,“出来吧,鬼鬼祟祟的。“话音一落,四面的大门打开,还传出了笑声。 “白少侠,怎么去而复返呢?” 说话的,正是崔祁守。 此时的崔祁守,可不似刚才那样和蔼可亲了,脸上皮笑肉不笑,整个人,与之前的崔祁守已经一点都不相似,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展昭和白玉堂刚才就已经发现有机关,猜到大概是有人埋伏。 “展大人,轻功果真是了得。”崔祁守笑着夸赞展昭,随后四下看了看,不无遗憾,“怎么九王爷没来?可惜了,还准备了大餐想款待王爷。” 展昭心中了然,原来这人认识自己,装不知道而已。 可白玉堂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好看,看来……对方伏击并且设下陷阱。奇怪的是,刚才他们都在府中,崔祁守没动手,偏偏等他们去而复返,表示这阵法也好、机关也罢,是之后准备的,也就是说,埋伏他们的决定是之后才定下的。看来,崔祁守并非自己做主,而是受人指使。总觉得……这次伏击,似乎针对展昭的分量更大一些。 “老鬼。”殷侯突然戳了戳天尊,小声问,“江湖上,易容术这么出神入化的人……你想到谁了?” 天尊愣了愣,突然搔头,“呃……该不会是那个猪头?” “可不就是那猪头么,我隔了老远就闻到一股猪臊气了。”殷侯挑了挑眉,“看来,这次两个小子要吃些苦头了。” “这倒未必。”殷侯索性在房顶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盘着腿看热闹,“一个猪头,未必难得到我外孙,不过玉堂么……” “什么意思?”天尊皱眉看殷侯,“你外孙解决得了猪头陀,我徒弟就不行?” “这世上,人都是有弱点的。”殷侯微微一笑,“玉堂是不错,再高的高手他都能对付得了,不过所谓一物降一物,猪头陀那老龟蛋用来对付你那个贵公子徒弟,人家有杀手锏呐。” “切。”天尊不服气,“小看我宝贝徒弟,那个猪头的确是有些讨厌,可玉堂也不见得就对付不了。” “要不要打个赌?”殷侯伸手拿出一个银元宝,“我就赌玉堂解决不了猪头陀,要昭昭帮忙。” 天尊眨眨眼,“你哪里来的元宝?” “刚才昭昭给我吃宵夜的。”殷侯咳嗽一声。 天尊撇嘴,抢元宝,“分明是给我们吃宵夜!” “老鬼,你要脸不要脸,抢我银子。”殷侯伸手跟他枪,两人再屋顶上你争我夺,倒是没弄出什么动静。随后那银元宝一分为二,天尊拿着半个跟他赌,“我就说猪头陀肯定被玉堂解决了,绝对不用那只猫帮忙。” …… “阿嚏。” 公孙和赵普刚回屋,就听到床上,小四子打喷嚏的声音。 “小四子!”公孙赶紧跑到床边,从被子里把小四子拽了出来,捧着脸看,“病啦?” “唔?”小四子迷迷糊糊睁开眼,还纳闷,“爹爹九九,你们回来啦?” 萧良也从被子里钻出来,爬出来透气,“师父,先生。” 赵普点头,有些不解,小四子经常睡着睡着就钻进被子里了,萧良通常是负责把他拽出来,很少也钻进去跟他一起,就伸手摸他脑袋,发现一脑门汗。 “哇,你干嘛呢?”赵普不解,“看捂这一身汗,不怕长痱子?” “你怎么也一身汗啊?”公孙搓了搓小四子的脖子还有手心,“热啊?” “槿儿做梦呢。”萧良也挺无奈,“趴在被子里滚来滚去,我给他盖被都来不及。怕他冻坏了,只好钻进去按住他。” “小四子,做什么梦了?”公孙将小四子抱起来放到腿上,“噩梦啊?” “嗯嗯!”小四子认真地点头。 “你梦见什么了?”赵普好奇,“被狗追?” “不是狗,是猪!”小四子认真地说。 赵普和公孙都愣了,转过头看他,“猪?” “噗”紫影刚回来,正吃个桔子,听到后乐喷了,“小四子,怎么做梦被猪追,你不回去咬它一口?” “是啊。”公孙也乐得戳他,“你想吃肉啊,明天炖猪蹄给你吃好不好?” “不是我被追喔!”小四子仰起脸,“是白白被猪追。” “噗……”赵普一口茶水喷出来,“小四子,你是不是眼花?白玉堂是被猪追还是被猫追啊?” “猪啊!”小四子认了个真,“好大个猪啊,白白好惨诺。” 公孙和赵普好笑地对视了一眼,想着,明天要不要弄个猪头肉给小四子吃。不过众人又想到白衣如雪翩翩佳公子的白玉堂被一只猪追赶,都忍不住扭脸,“噗……” …… 崔府的别院里,崔祁守摸了摸脸,似乎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人皮这种东西,戴着就是不舒服。” “你装什么。”展昭冷笑一声,“崔祁守的脸皮好好在他脸上挂着呢,你那只是易容术而已。” “哈哈哈……”崔祁守仰天大笑,“说起来,你们两个毕竟年轻,应该不会听过老夫的名字。” “阁下尊姓大名呢?”展昭问。 “老夫姓朱,江湖人称朱头陀。”崔祁守说着,伸手轻轻一抹脸。 展昭和白玉堂再看,忍不住皱眉……崔祁守的容貌已经变了,变成了之前他们见过的潘老大,随后又揉了揉脸,变回了崔祁守。 “如何?”崔祁守哈哈一笑。 展昭拍手,“你唱戏的么?这变脸厉害。” 崔祁守冷笑一声,“小子无知。” “你还能变成别的么?”白玉堂问。 “当然可以,不过需要一点时间。”崔祁守微笑。 “也就是说,你只是面具做得好,其他的手法,和换脸的戏子也查不了多少。”白玉堂想了想,“大理有个面人朱,世世代代捏面人为生,据说捏得像的,可以做出一个和活人一模一样的面人来,你就是朱家的人?” “哦?”崔祁守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玉堂,“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天尊的徒弟,知道得多。” “捏面人的啊。”展昭摸了摸下巴,“那你原来长什么样?怎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与你无关……”展昭这话似乎戳到了崔祁守的什么痛脚,他不耐烦地一摆手,示意身边的人上,谁知展昭一闪身到他身边,抬手就要撕他面具,“看一下么,别那么小气!” 崔祁守回手就是一掌。 展昭一闪避开,跃回白玉堂身边拍拍胸口,“比正版那个崔祁守厉害多了啊。” 白玉堂也惊讶,这朱头陀什么来头?竟然那么好功夫。 “想看我本来面目,也不是难事,我久仰天尊大名,想跟他交手已久,不过他毕竟年纪大了么,说不定已经死了……” 崔祁守话没说完,白玉堂冷冷回他一句,“你死了他还没死呢,这方面你就不用操心了。” 屋顶上,天尊撇嘴,“这个猪头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殷侯托着下巴在一旁腹诽,心说又是猪头又是狗嘴又是象牙,老糊涂了吧。 “如此来说,不知道老夫今日是不是有幸,见识一下天尊的绝学?”崔祁守点了点白玉堂,“白少侠,可否赐教啊?” 白玉堂皱眉,这朱头陀的意思是要自己单挑? 展昭戳戳白玉堂,“唉,我来。” “展大人不必着急。”崔祁守摆了摆手,“早就安排了好戏,等着展大人。” 展昭微微一愣,身边已经落满了黑衣人。 白玉堂心中了然……原来如此,对方是想将他俩分开,一个个对付。奇怪的是……对付展昭的黑衣人人数众多,手中兵器是绳索,感觉有些怪异,莫非是想活捉这猫? “白少侠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么?”崔祁守提醒白玉堂。 白玉堂挑眉,“谁是别人,那是我内人。” 话刚出口,展昭一脚踹他小腿。 白玉堂堪堪躲过,跟他对视,那意思——怎么打自己人? 展昭眯着眼睛——反了,你才是内人。 “布阵!”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黑衣人摆了一个奇怪的阵势,落到展昭周围,一组袖箭射出,展昭闪开后,被孤立到了黑衣人围城的阵势中间,与白玉堂分开两头。 天尊摸了摸下巴,“呦,这个阵有些讲究。” 殷侯也点了点头,“五十多年没见过这个阵了啊,果然是水火门的功夫,对方什么来头,这么多高手哪儿找来的?坟里头挖出来的?” 白玉堂看了一眼,提醒展昭,“这叫五鱼阵,鱼头鱼尾鱼身各五个人,十五人阵多匀少补,记得顾首顾尾……” “白玉堂。”崔祁守打断了白玉堂的话,“你果然见识广博啊。” 殷侯听得点头,“你那徒弟比你可明白多了,从来没见过的阵法,一句话就能点中要害。” 天尊得意,“你不晓得我家玉堂是人肉藏书阁么?他看过的都能记住。” 殷侯嘴角微微地一抽,“是你懒得教,他没办法才自学的吧?” 天尊面上一红,撇嘴,“呸!” 展昭多聪明的人,他一开始就觉得阵势有些古怪,似乎头尾脱节又相呼应,十分完整,一听白玉堂说,破阵那岂不是抓鱼?猫抓鱼,天经地义啊! 这边阵势收拢,展昭巨阙出窍,一下子就交上手了。 白玉堂看了一眼发现展昭掌握了要领,应该不会有事,于是回头,对付眼前的崔祁守。 崔祁守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十分古怪的蛇形软剑来,剑身之上布满了蓝色的痕迹,似乎是蜘蛛网。 白玉堂想了想,也有些惊讶,“五毒剑?” 展昭听到剑名猛一抬头,心说……糟糕! 白玉堂皱眉提醒他,“别分心。” 展昭只好回头应对那一帮子黑衣人,这些人似乎不知疲倦也不怕死,前赴后继拖着展昭没法抽身。 展昭之所以着急,是因为朱头陀的兵刃。通常来说,兵器之间相生相克,刀是天底下最霸道的兵器,然而,再霸道,也有个天敌克星。刀最不擅长对付的,就是软剑。朱头陀这把五毒软剑来头可不小,向来有百刀克星之称,死在这把剧毒怪剑之下的著名刀客那是不计其数。难怪对方要跟白玉堂单独较量,原来是抓了把要命的兵刃。 朱头陀伸手,轻轻地用袖子抹了抹脸,“死在我手下的刀客超过一百,白玉堂,你应该是最年轻的一个了,可惜可惜……所谓出头椽子先烂,谁叫你天赋过人,留着也是后患。 白玉堂没回答他,只是皱着眉头看他擦脸,“你在干嘛?” “哦。”猪头陀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擦掉,擦下了一地的面粉团子来,仰起脸,“既然要送你上路,不妨给你看看,老夫的真面目,也好让你做个明白鬼。” 他这一仰脸不要紧,展昭正运内功窜到半空呢,一眼看见了,好悬没泄了真气掉下来。乖乖,这朱头陀敢情是叫猪头陀,原本以为是他姓朱,可如今一看,根本不是啊,这人长得太丑了,小眼睛,大朝天鼻还大嘴巴,下巴骨横长,横看是猪侧看也是猪,好个猪头陀。 白玉堂看了他良久,突然说,“你把那面具再戴回去怎样?那样顺眼点。” 猪头陀气得鼻子都歪了,“白玉堂,你敢说老夫丑?” 天尊和殷侯相视一笑,这朱头陀有个怪脾气,就是最怕人家说他丑,老一辈江湖人都知道他。 白玉堂听着都新鲜,“你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丑这个字么?” 朱头陀勃然大怒,“好你个白玉堂,今日老夫就让你做剑下亡魂!” 说完,他一剑挥出,剑气带着森冷的寒毒,抬头看白玉堂,“出招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出招前,稍微等我一会儿。” 众人都一愣。 殷侯和天尊也对视了一眼,不明白白玉堂要干嘛。 就在众人困惑的时候,白玉堂左右看了看,“我想先找个干净点的地方,吐一下。” “噗……”天尊没噗完,殷侯捂住他嘴,心说这白玉堂还挺会说笑话。 再看朱头陀,一张猪脸紫青紫青的,看着眼前俊朗飘逸的白玉堂,那个恨啊。 这时,“嘭”一声传来。 展昭一脚踹飞了三个一排黑衣人,破了阵法,喊了一声,“玉堂。” 白玉堂扬手一抛手中银刀,抬手接了展昭抛过来的巨阙。 众人一晃神的功夫,两人已经心有灵犀地交换了兵器。 天尊和殷侯都眨了眨眼,同时赞叹——好主意啊! 展昭抽刀出鞘,一刀砍碎甩到了眼前的铁锁链,乐呵呵对远处目瞪口呆的猪头陀说,“五毒剑再贱也是剑,我巨阙是万剑之宗,你试试,看是谁死!” 猪头陀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招,同时也有些疑惑,该不会是疑兵之计,白玉堂不是个刀客么?能用展昭的巨阙?巨阙是上古神器,好兵刃都认主人,白玉堂能用得自如?别是抽都抽不出来。可展昭又能用白玉堂的刀……这什么道理? 只是没等他想明白呢,白玉堂已经抬手抽剑,寒光闪现。 猪头陀皱眉一闪神的功夫,剑光已到,赶忙举起五毒剑阻挡,然而巨阙压顶之势而来,震得他虎头生疼,五毒剑震鸣不已,已经有了缺口。惊得猪头陀退后一步,心说从未见过如此霸道的剑法,就看白玉堂,“你这什么剑法?” 殷侯淡淡一笑,“好小子,什么时候偷师我的山海剑。” 天尊胳膊肘捅了捅殷侯,“知足吧你,你外孙使我万陵刀呢。” 殷侯顺势瞧过去,果真,展昭那万陵刀耍得有木有样,虽然不如天尊出神入化,但唬唬那些江湖肖小可是绰绰有余。 白玉堂看了看手中巨阙,对猪头陀淡淡一笑,“我都说了,那猫是我内人不是别人,这巨阙除了他,只认我。” 第274章 事端 朱头陀也好猪头陀也罢,原本以为可以做一回白玉堂的克星,没想到偏偏白玉堂和展昭换了兵刃,于是只好被克了。 白玉堂和展昭用了偷师来的天尊和殷侯的绝学,轻轻松松打赢了仗。 展昭将一众黑衣人全部点了穴道扔在一边,白玉堂也将猪头陀打翻在地动弹不得。 两人拍了拍手走到一起,将兵器换回来,顺便轻轻拍了一掌。 展昭用巨阙戳了戳真被白玉堂打城猪头的朱头陀,“唉,老朱,谁指使你在这儿打埋伏的?” 朱头陀气得脸刷白,“要杀就杀……哎呀。” 话没说完,展昭拿巨阙敲他的脑袋,“你充什么好汉啊,好好说话,不然割你耳朵下酒。” 白玉堂在一旁皱眉,有些反胃,不过展昭这土匪扮得挺可爱的。 朱头陀半天才爬起来,索性破罐子破摔,“我不会说的,横竖是个死。” “你也会说横竖是个死了!”展昭见他不吃硬的,就好好劝他,蹲下去苦口婆心,“不如跟我们合作啊,我和玉堂罩不住你,还有包大人和九王爷呢,这俩再罩不住你,天尊总罩得住你了吧?” 朱头陀微微愣了愣,抬头看展昭,似乎天尊的名字,有些打动他。 “天尊罩着你,就表示殷侯也罩着你。”展昭下狠手诱导,“你可想清楚啊,这是你活命的最后机会了!” 猪头陀想了半晌,似乎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取舍。 白玉堂看了看他,突然开口,“公孙医术高明,能让他给你换张人脸。” “噗……” 殷侯和天尊一个没提防,赶紧捂嘴。 展昭仰起脸看白玉堂——他家玉堂,真是神一样的思维。 朱头陀听到此处双眼一亮,犹豫半天,有些扭捏地问白玉堂,“能换成跟你差不多那样的么……” 展昭伸手一摆,将白玉堂拉到身后藏起来,“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这款式只此一家没有分店的!” 见朱头陀泄气,展昭又补充一句,“不过好歹是个人喔!” 猪头陀轻轻地叹了口气,啧一声,“我说了,你们真的可以保证我活命?还能给我换脸?” 展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没问题!” “是大少爷安排我在崔府,我们……呃。”朱头陀话没说完,突然顿住,他一把抓住胸口的衣襟,双眼暴突,痛苦状抽搐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 同时,四周围那一大群黑衣人也抽搐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想去救人,这时,天尊和殷侯突然出现在他俩身边,一拽两人跃上了房顶。 四人刚刚上了屋顶,就听到“嘭嘭”声传来,猪头陀和那些黑衣人竟然瞬间都死了,而且尸体爆裂,死状极惨。 展昭和白玉堂惊讶不已,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种毒我以前见过。”天尊告诉展昭,“这幕后人,不管是什么大少爷还是别的,来头可是不小。” “怎么说?”展昭不太明白。 “对方似乎集结了百年来已经匿迹于江湖的各种门派和武功,高人如云深不可测啊。”殷侯摇了摇头。 “说起来。”白玉堂问展昭,“其他的崔府人呢?总不会都是易容的?” 展昭被他一提醒,想起来——就人要紧! 四人到了府中四处寻找,却发现是空无一人,而且气息全无,死城一般。 “不至于吧。”展昭担心,想想那个潘老大家的小孩儿,那总不可能是易容的吧,死了多可怜,还没长大。 “刺啦刺啦”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些怪声传来。 白玉堂蹲下听了听地面,抬头看展昭——好像是地底下传上来的。 天尊抬手一挥,用内力掀开了一块地上的青石板,就见地下一个人猛地探头上来喘气,“呼……呼,闷死我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看,是叶云杉。 “你怎么会在下面?”展昭伸手扶她上来,“其他人呢?” “都在下面呢,我们都被迷昏了,我醒过来就发现被活埋了,好容易爬上来。”叶云杉喘气,“幸亏我精明啊,放了香囊在身上才能那么快醒,那帮人太狠了,竟然连我也想杀掉灭口。” 展昭等先将地下所有的人都救了上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潘老大那座古宅里头,人也是都埋在地底下,不知道和这次的事情,和当面红衣女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你知道崔祁守是假的么?”白玉堂问叶云杉。 叶云杉愣了一下,随即一拍腿,“哦!原来如此啊,难怪每次都能闹得那么邪门了,原来是易容术。” 看神情,叶云杉似乎真不知道,她也不打算留在崔府了,好求歹求,愿意帮着开封府办案,让展昭和白玉堂留下她一起,不然她也没活路了。 展昭和白玉堂虽然不信任她,不过也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叶云杉应该还有知道的事情,这贼婆精得很,不会不留条后路的,于是就先答应,让她配合查案。 在救人的时候,众人仔细检查过了,这回救上来的所有人都没有易容的,刚才埋尸体那两人,估计也在黑衣人里,最后被炸烂了,或者早早就逃走了。 等潘老大和崔放醒过来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展昭和白玉堂将事情的大致经过告诉了崔府的人,并带他们去看了真正的崔祁守的尸体,以及那些面目全非的易容者。 终于搞明白事情原委,崔祁守的一众子女是嚎啕大哭,说非要给崔祁守报仇不可。而在清理那些尸体的时候,一个崔家的下人,从猪头陀的衣服里找到了一块银色的腰牌,交给了潘老大。 银牌上边刻着青山碧水,反面还有一个“洱”字,展昭和白玉堂看了一眼起先还以为卖普洱茶的呢,没想到潘老大勃然大怒,“洱海宫,果真是你们这帮妖人搞的鬼!” 众人纷纷寻找,发现了死者身上都带着不少出自洱海宫的证据,于是,愤怒的苍山派众人,都推断这次的事件是洱海宫所为。 展昭和白玉堂却是有不同的看法,毕竟,搞这种小动作,却带那么明显的身份标识在身上,洱海宫的人也未免太缺心眼了点。 于是……栽赃嫁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然而铁证如山,要说是栽赃,也得有证据。 另外,苍山派的人根本不听劝,潘老大和崔放都是暴脾气,崔祁守的几个女儿更是彪悍,众人就决定,找洱海宫理论算账。 展昭本想阻止一下江湖纷争,却被白玉堂拖走了。 “就这么走啦?”被拽出崔府的大门,展昭还是担心,“八成是有人利用了彼此的仇怨,想挑起两家的纷争,万一伤及无辜或者制造混乱怎么办?” “这里是大理又不是大宋,自然有官府的人管着。”白玉堂拖着他的手下山,“不困么你,这几天赶船就没好好睡,瘦得都没肉了。回去歇一歇,苍山派现在群龙无首,也折腾不到哪儿去,洱海宫的人若是被冤枉的,自然会查清楚。天下事天下人管,你这猫先管好自己吃饭睡觉再说。” 展昭扁了扁嘴,还是被白玉堂拽跑了。 天尊和殷侯跟在后边,殷侯满意地抱着胳膊点头,嗯,这才像样么!玉堂就是疼他外孙,天大地大,爱猫最大! 下山的时候,众人还碰着了两人,一老一少,正是拿戊戌爷孙,戊宇扶着戊戌,戊戌似乎病重还是受伤?萎靡不振。 一问才知道,这两人并没被活埋,而是被绑起来关进了柴房。戊宇说,他俩吃完了饭刚准备躺下休息,就有几个黑衣人冲进来,绑住了他们关进柴房。那崔祁守逼问戊戌老爷子,让他找什么镜子。戊戌说不知,崔祁守便命人给他上了刑,老爷子伤得挺重。 展昭和白玉堂将人带回了别院,让公孙给戊戌医治,留了爷孙二人也暂时在潘老大的旧宅。 那些被挖出来的尸体已经收藏到一间屋子里了,屋门上锁,院子也打扫干净,不留任何痕迹。 戊宇担心他爷爷并没发现不妥,倒是戊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公孙给他诊治的时候,他显得十分不安。 “老爷子,你翻什么?”公孙不解,“身上有虱子?” 戊戌摸了摸脖颈,“不是……这宅子,怎么阴气那么重。” 展昭等人默默对视了一眼,可不是,这就是一鬼宅,阴气能不重么。不过考虑到老爷子的健康,还是别说了,别一会儿又厥过去。 此时天也快亮了,展昭和白玉堂赶紧回屋休息。白玉堂让白福弄了桶水洗个澡,一想到那人身猪脑袋的猪头陀,还有刚才爆炸的尸体,他就浑身不得劲。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展昭在一股肉香中醒过来,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四处嗅了嗅。 身边白玉堂正穿衣服,被展昭拽着胳膊一顿闻,无语地瞧他,“看把你饿的,爷有的是银子,怎么就养不胖你?” 展昭伸手一把将他按住,白玉堂顺势接了他,拽进被子。 这边厢正扑腾呢,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一个小脑袋钻进来,睁大了眼睛往里看。 床上拱起的被褥包立马不动弹了,展昭钻出来,看到门口的小四子,就问,“小四子,这么早起?” 小四子伸出胖胖的小手对两人“嘘”了一声,立马钻进屋子,关门落锁,然后跑上床,躲到被子里。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 白玉堂掀开被子看跟孵蛋一样趴在被子里的小四子,问,“怎么了?公孙打你屁股?” 小四子扁嘴,“爹爹一大早,炖蹄髈。” 白玉堂一听到跟猪有关的还是有些反胃,“公孙口味太重了,这么大早上的就那么油腻?” 小四子皱了皱鼻子,“我昨晚上做梦梦见猪,爹爹非说要吃蹄髈。” 展昭穿上衣服,觉得好笑,“就这事儿?你不吃不就行了么,躲什么。” 小四子犹豫了一下,小声说,爹爹还要我吃药,苦苦。 “你病了?”展昭换好衣服,伸手掐了掐他脸,觉得手感和原先差不多,没瘦啊。 小四子撅个嘴,“是治疗呓症的九荀子,苦死了,治做恶梦、说梦话和夜惊症的。” “九荀子是什么东西?”白玉堂第一次听说,“噩梦还能治?” “那是。”小四子一听说到药理,就开始晃脑袋,“人做梦啊、胡思乱想啊,夜晚被惊醒或者出去梦游,很多都是因为身体不好引起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一天两天还成,如果总做梦就有问题了。” “那为你好你不吃?”白玉堂也起床。 “可是有时候也会做到好玩的梦,比如说石头生娃娃、九九变成了胖子,影影们斗嘴之类的。”小四子扁嘴,“要是光睡觉不做梦,那多没意思。” 展昭和白玉堂哭笑不得,起来梳洗。 展昭想了想,突然问,“小四子,我问你个事儿。” “啥事儿?”小四子继续缩回床里趴着,边拿过白玉堂的刀和展昭的剑,看上边的花纹。 “既然有让人不做梦的药,拿有没有让人做梦的药呢?”展昭随口问。 “有呀。” 却想不到小四子也随口答了。 展昭微微一愣,拿着热帕子边擦脸,边若有所思。 白玉堂有些明白他在想什么了,就问,“猫儿,你觉得你吃了我血后胡思乱想,是因为药物的缘故?” 展昭点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喝了你的血就这样了,你不是说五姨在你小时候给你吃过草药和什么眼睛调理身体的么?会不会有关系?” “这么说,有问题的那个是我?”白玉堂又觉得不对劲,“可为什么你能看见,我却不能看见?” 展昭摸着下巴,觉得也是。 “也许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喔。”小四子插话,“药效因人而异,有些人对有些草药有反应,有些却没有,所以才要对症下药看人下药。” “嗯。”展昭到桌边坐下,琢磨了起来。 “不如问问公孙?”白玉堂提议,“说不定真是我的血有问题。” 展昭点了点头,“一会儿要问问公孙。” “问我什么?” 这时,门口传来公孙“嘭嘭嘭”的敲门声,“先把那个小胖子交出来!” 小四子赶紧钻回被子里。 展昭过去打开门,公孙拿着一碗药气势汹汹走进来,将药碗往桌上一放,过去一把揪出被子里的小四子。 小四子搂着枕头,不肯出来喝药。 “乖,吃了药给你烤只整猪!” “我才不吃猪……”小四子话没说完,惊讶地看着前方。 公孙回头,就见展昭拿着药碗,咕嘟咕嘟,将一碗药都喝了。 “啊!”公孙惊得站了起来,白玉堂手上擦脸的帕子也掉了,小四子捂嘴,“喔,喵喵太够意思了!” 展昭喝完,吐舌头,“真的苦死。” “猫儿!”白玉堂跑过去拽住他,“你胡乱喝的什么,吐出来!” 展昭将碗放下,“又没有毒。” 公孙也点头,“毒倒是没有,药性很强我也不会给小四子喝了,只是……这是治多梦呓症的,通常小孩儿才会喝,而且没梦呓症状的,喝了可能会犯困,精神萎靡说不还还会拉肚子。” “那有没有解药什么的?”白玉堂着急,端详展昭,“昏猫,你睡傻了乱吃药?!” “没有啊,多喝点水多休息就好了……” 公孙话没说完,白玉堂忽然一把捧住展昭的脸,盯着他看了起来。 “干嘛?”展昭笑嘻嘻,“想尝尝药味?来,同甘共苦!” 白玉堂无语地托住他往前凑的脑袋,公孙顺便捂住小四子眼睛。 “没有了!”白玉堂有些惊讶地跟展昭说,“眼睛恢复正常了!” 展昭愣了愣,“当真?” “你自己看。”白玉堂拿了铜镜过来给他看。 展昭照了半天,发现,真的!眼睛里边的烟金色消失了。 公孙连忙走过来仔细端详,看了半天,也是百思不解,“奇怪啊,怎么就没有了呢?” “这说明我这几天看到的是幻象么?是做的白日梦还是胡思乱想,不是我突然天赋异禀了?!”展昭高兴,但是又有些疑惑,“不过胡思乱想也好白日梦也罢,怎么那么准呢?” “除非……”公孙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琢磨起来。 “除非什么?”展昭和白玉堂都好奇,看公孙。 “怎么说呢。”公孙想了想,“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瓷器,叫开花釉?” 白玉堂精通古玩,立马点头,“嗯,一种釉彩瓷器,没装酒之前,酒杯上的花纹是花蕾,倒满了酒之后,花就开了。” “嗯,我也见过,你那会儿不是给我看过么。”展昭想起白玉堂那一屋子的古玩。 白玉堂点头,“那是因为釉彩里边,本身就含有两种草药,这两种草药一种遇酒水甚至遇酒味就会显现,另外一种就会隐藏。所以才会让人产生错觉,其实是酒水让釉色消失或者显现的关系。“展昭和白玉堂都是聪明人,被公孙一提点,立马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宅子里,隐藏着一些讯息,是谁煞费苦心,又是通过什么机关留下了如此多的线索呢?这座古宅,真是不简单! 正这时,外头白福小跑着进来,“五爷五爷,了不得了。“出什么事了?”展昭心说这大理怎么也不太平,老有事。 “潘老大发英雄帖,开大会,说要灭了洱海宫给崔掌门报仇。偏偏洱海宫昨晚上也出事了,他们宫主突然被人刺杀,行凶的是苍山派的人,洱海宫今天也发帖子找人开武林大会呢,这会儿说是两边准备杀个你死我活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有人故意挑起洱海宫和苍山派敌对,为什么呢? “这苍山派和洱海宫,有什么特别?”公孙觉得其中有玄机,能被人利用,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可惜我们不了解大理的情况。”这时,赵普走了进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最好是能全面了解一下。” 展昭想了想,“问叶云杉吧?” “她也不是本地人。”赵普摇头,“最好是江湖庙堂都了解的人,还有很多门路可以打听的。” 众人都看白玉堂和展昭。 白玉堂皱眉,“我认识空鹤谷的谷主齐鹤鸣。” 展昭眯起眼睛,“我认识苍鹫山庄的庄主苍默默” 两人对视了一眼,“问谁好呢?” “问谁都不好。” 这时,门口殷侯和天尊走了进来。 “两位前辈,有更相熟的人?”赵普纳闷。 天尊微微一笑,“我们是没有。” 殷侯一指赵普,“不过你有。” 众人刷拉一下看赵普,赵普一头雾水,身边公孙戳了他一下,“你大理有相好的?” 赵普赶紧摆手,“没啊!亲亲你不要乱猜!” 小四子凑过来,“九九大理认识人的么?” 赵普真是想不到自己认识谁。 幸好还有赭影个明白人,凑上前问,“王爷,我猜两位前辈说的是,大理的皇帝。” 第275章 无江湖,唯庙堂 殷侯和天尊的提议正经不错,不过赵普却是为难了起来,“大理皇室啊……” “喂。”公孙戳了戳他,“大理段氏皇族貌似和大宋关系一直很好的,人家对你尊敬有加,应该知无不言的吧。如果他不知道,朝里肯定有别人知道。” 赵普摸着下巴似乎是在琢磨什么,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不解地问他,“有什么问题?” “唉,段素隆那人出了名的面,诚心向佛不理朝政,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他说到一起去。”赵普皱个眉头,“另外,他现在应该身在某个庙里,高智升和董伽罗不太容易让人找到他,要见面可不容易。” “这倒是。”公孙点了点头。 “潘老大是高智升的妻弟,而洱海宫的宫主似乎也是董伽罗的亲戚。”赭影之前调查了几人的背景,有些起疑,“我打听了一下,董伽罗和高智升同样是权倾朝野,两人貌合神离很久了。” “这事儿我也听皇上提起过。”赵普想了想,“段素隆因为虔心向佛,很有可能会禅位,高智升和董伽罗都有意思争位。” “段氏没有其他后人?”展昭纳闷,“干嘛让位给臣子?” “一家人都向佛的,而且段素隆就是从他叔叔段素廉那里继承来的皇位。”赵普算了算,“他过的是清修的日子,没有子嗣,只有个侄子,叫什么来着?” “段素真。”赭影帮着回答。 “你看这几个皇帝取的名儿就虔心向佛的样子,只有素没有荤。”白玉堂摇了摇头,“他也未必会知道两家的事情吧?” “这倒不一定。”赵普忽然笑了一声,“通常做皇帝的,别的不会,装糊涂和深藏不露是天生就会的。“那要怎么做?”公孙也觉这事儿似乎是走进了死胡同。 “嗯……”赵普摸着下巴,看看展昭和白玉堂,“要不然,找一找他在哪儿?” “和尚之间可能会知道!”展昭想了想,“要不然混进庙里当和尚?” 白玉堂眼皮子一挑,“你再说一遍?” “要不然混进庙……那什么……”展昭嘎巴嘎巴嘴。 “庙什么?”白玉堂沉着脸问他。 “庙……喵?”展昭看四周,还问呢,“刚才有猫叫?” “可不就是猫叫么。”白玉堂凑过去,一字一顿在展昭耳边说,“你要是敢往下剪一根头发,我就把开封府上下都剃成秃子。” 展昭扁了扁嘴,下意识地摸头发。 白玉堂叫来了白福,让他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混进佛堂,找到段素隆,又不会被怀疑的。 白福得了令,颠颠儿就跑出去办事了。 “你是不是怀疑,段素隆是被高智升和董伽罗囚禁,而非自己想进庙宇修行?”公孙问赵普,“所谓的虔心向佛,不过是他自保的借口?” 赵普点了点头,“董伽罗和高智升我都有所耳闻,你还记得我兄弟邢怀洲吧?” “哦!当然记得!”公孙点头,心说怎么能不记得呢,当年若不是邢怀洲,他也不可能跟赵普认识,更不可能开始这一段缘分。包括白玉堂和展昭,要不是邢怀洲的案子,白玉堂也不会来开封,从此就跟展昭杠上。“怀州镇守南疆,和大理段氏王族非常熟,他跟我提起过,段素隆的叔叔段素廉,就被高智升和董伽罗胁迫,段素隆虽然当上了皇帝,但一直没有掌握实权,高、董那两人手中有兵权,拿皇帝当傀儡。而且,他也提起过,段素隆并不如表面那么温和木讷。” 展昭皱眉,“这次洱海宫和苍山派闹起来,如果牵连庙堂,就是董伽罗和高智升内斗,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终得意的说不定就是段素隆这个皇帝。通常搞鬼的都是有好处的那位,会不会段素隆也有份参与这次的奇案?” “那更好啊。”赵普微微一笑,“董伽罗和高智升都是野心勃勃,谁得了权,到时候必定导致西南不安,如果段素隆真的有心思要铲除这两个臣子得回朝政,也是名正言顺,我不介意帮他个忙,卖个人情给他也好么。” “最好不是他搞的鬼。”公孙在一旁戳赵普,提醒他,“这次死了多少人?你倒是想一想,万一段素隆和大少爷有关系,还如此心狠手辣,估计啊,还不如高智升和董伽罗好对付。” 赵普挑了挑眉头,公孙说的也不无道理。 “知己知彼更重要些。”天尊和殷侯都点头,觉得接触一下段素隆,也不是坏事。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不发表什么意见,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这段素隆也不是说见就见的,他具体在哪儿,就没人知道。 接近晌午,白福打探消息回来,兴匆匆的跟白玉堂说,“五爷,有门!” 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地看白福,“有什么门?” “我刚才打听了,说是皇帝在庙里!”白福乐呵呵回话。 “哪个庙?”展昭问,心说白福这么能干啊,办事真利索。 不料白福却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众人都盯着他看,白玉堂揉了揉眉心,“大理几座庙?” 众人心说这庙才几座,大不了一间间找。 白福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根手指头,“大庙五百多间,小庙不计其数。” 众人都张大了嘴,白玉堂瞧着他,“那你说的门在哪儿?” “最近要到段素隆生辰了!”白福接着说,示意话还没完,“于是要搞个祭天仪式,从南面万象请一尊什么什么大佛过来。” 白玉堂听的一头雾水,“说重点。” “重点就是,要找个小金童,跟皇帝一起去接那尊大佛。”白福乐呵呵说,“那小金童必须和大佛坐前那个白玉娃娃小仙童相像!” 众人都不解地看白福,听不出来重点在哪里。 “重点就是。”白福从怀里掏出一副绣像来,“你们瞧瞧这小金童跟谁像?” 打开绣像来,众人凑近一看,第一时间就傻了眼。 萧良指着画面,“呀,槿儿呐!” 公孙将小四子拉过来,摆在画像跟前比,左看右看,活脱脱小四子的画像,一模一样! “邪了门了!”赵普拿过画像瞧,问,“这什么人画的?” “这是古画的印本。”白福道,“据说是根据那尊佛像雕塑画出来的,那小仙童就跟小王爷长得一模样!” 小四子也捏着下巴看绣像,公孙一把将他藏背后了,“他们不会把小四子拿去祭天什么的吧,或者直接送给万象国,我不干啊,你们谁送他走我跟谁拼了!” 赵普见他着急,赶紧劝,“怎么可能,这写明了是借小娃娃,家长可以跟随,就三天时间,接回了佛像,小孩儿就送回家里,并且以后都是大理皇室的贵客。” “这么好?”公孙拿过绣像仔细看,“可以跟去家长啊……” “家长……”展昭想了想,问白玉堂,“你说去几个家长何时?” 白玉堂哭笑不得,“一大家子吧。” …… 晌午刚过,大理最大的寺庙见龙寺门前,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还有三个老和尚,托着下巴打哈欠。 桌上一叠绣像,用一块镇纸押着,随着小风吹得翻动。门口的庙里是人头攒动香火很旺,可这三人眼前却是冷冷清清。 “丞相大人?”老头背后一个太监凑过来说,“这世上哪儿有活人和仙童长得相似的,不如可爱的小娃娃随便找一个也就算了?” “是啊,丞相大人。”另外一个随从跑上来,手里厚厚一叠画像,“我看好多小孩儿都特别好看。” “不行!”那位回头发的丞相连连摆手,“欺君之罪,皇上会大怒的!说了要仙童,就要仙童!” “阿弥陀佛!”旁边三个和尚也打稽首,“对待佛祖一定要心诚,切不可弄虚作假,否则会惹怒佛爷,招来祸患。” 随从和太监摊手,“可是这都找了小半个月了,眼看着离大典就剩下三天时间,皇上这几天急着要人……到时候会不会因为我们办事不利治罪啊?”丞相也皱眉,“总之不能骗皇上,咱们再想想法子……” 这边正为难,就听一把嫩嫩的嗓音传过来,“爹爹,庙门口那边在卖什么呀?卖画么?” “唉,庙门口哪儿会有卖画的,你看那老头拿着支笔,不是给人画像的,就是算命的。” “我们去算命不?”小孩儿问。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神算啊,八成是个骗子,你看还有和尚呢,哪儿有和尚给人算命的。” 这孩子的爹说话声音好听,不过出语可算是刻薄。 坐在庙门口等“仙童”的,正是大理当朝宰相,冯尹。老头别看一把年纪了,在大理的身份相当于大宋的包拯,那是广受爱戴。且他学富五车,乃是当世大才,被人说成算命画像的。他原本就因为办不成事儿交不了差赌得慌,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身边三个和尚也是得道高僧,被说成是坑蒙拐骗的,怎能不气愤,都抬起头循声看…… 这一抬头,瞧见个仙风道骨的白衣服书生,带着个小娃娃。众人看到那位书生眼前一亮,再一看那娃娃,全体愣住。 冯丞相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砸在了桌上,墨迹溅了一身,他也没发现,“嚯”地站起来,指着小娃,“仙……仙童!” 这位书生和小娃,自然是公孙和小四子。 他俩就是来套这帮子人上钩的,一见得逞了,公孙立马来了个欲擒故纵,他一把抱起小四子,赶紧跑。 冯丞相急得翻着桌子就出来了,形象皆无,在后头追,嘴里喊,“仙童!小仙童,等等啊!” 公孙带着小四子边跑,心里边琢磨,这丞相够缺心眼的,比包大人实诚太多了。 每一会儿,公孙按照白福事先帮他研究好的路线,成功跑进了死胡同里头。 丞相一见被自己堵住了,赶紧站着喘气。 公孙抱着小四子警惕地瞧他,那样子像是在问——你想干嘛?! “先,先生!”丞相赶紧拿出皇榜和绣像,跑上前,跟公孙打商量。 公孙佯装看完,瞧着那丞相,“你是说,带我儿子去见皇上?” “对啊!”丞相拍着胸脯跟他保证,绝对是好事不会有坏事,还说,不放心的话,可以多多带家属。 公孙和小四子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瓮中捉鳖,易如反掌! 第二天一大早,在见龙寺的庙门口,冯丞相瞧着眼前的一大家子人,眼皮子直抽。 小四子喜滋滋,拉着公孙的手,身边是赵普,一旁还有展昭和白玉堂,还有紧紧跟着小四子的萧良,还有天尊和殷侯,以及白福。 “几位……都是家长?”丞相看了半天,那神色像是说,这些个家长怎么都是男的,没个娘啊、姨妈啊什么的。 “嗯。”小四子一指公孙,“爹爹!”又一指赵普,“九九!” 丞相身边几个和尚都没太听明白,想着,估计是“舅舅”,不过都说外甥像舅,这位舅舅高大威猛气虚轩昂的,怎么外甥跟个兔子似的。 “那这二位是?”他又看展昭和白玉堂。 小四子眨眨眼,“喵喵白白。” 冯丞相也跟着眨眼,啥? 公孙帮着说,“是他堂叔和表叔。” “哦……”众人又看白福,估计是个管家,那萧良…… “我是他哥哥。”萧良说着,指了指身后天尊和殷侯,“外公和爷爷。” 天尊和殷侯仰着脸算辈分——怎么好像不太对? “哦,真是一大家子啊,呵呵。”老丞相好事地问了一句,“娃娃的娘亲呢?” 小四子嘴一扁,搂住一旁赵普的腿,“九九就是娘亲!” 公孙摸他脑袋——乖儿! 赵普嘴角直抽,冯丞相以及深厚一众和尚抹眼泪,心说真感人呐!估计这孩儿年幼丧母,于是舅舅就当娘那么疼他了,感天动地。 展昭对白玉堂不住摇头,那意思像是说——这丞相,忒老实了,怎么这样骗老实人。 白玉堂也感慨地点头——没错,包大人是伪老实,这个是货真价实的老实人。 “皇上在见龙寺?”公孙问。 “哦,没,在另外一个寺庙,老臣这就带各位去,不过……会留诸位住下,等典礼结束了再走。这事高大人和董大人吩咐的,皇上正在清修,不太想有人知道他的所在,打扰他修行。”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觉着——高智升和董伽罗,果真掌握了大权。 于是,小四子作为这次被选中的小仙童,带着庞大的“家长”队伍,跟着冯丞相,去见皇帝段素隆。 “几位,听口音貌似不是本地人?”冯丞相好奇地问。 “我们是宋人。”展昭回答,“来这里游玩的,碰巧了。” “所以说是天意啊,哈哈!”丞相因为能交差了,所以心情大好。 冷不防白玉堂插了一句,“找一个孩子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丞相大人亲自出马?” 一句话,丞相立马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他叹了口气,摇头,“唉,不说也罢。” 众人对视了一眼,老头似乎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 赵普好笑,这位冯尹他早就听说过,是很有才不过可惜夹在高智升和董伽罗两个权臣中间,必定没他发挥的机会。 展昭对白玉堂使眼色——诈他! 白玉堂无奈望天,想了想,就顺着话问老头,“大理这么多年没来了,怎么最近人心惶惶的。” 冯尹抬头,问,“这位公子,大理哪里人心惶惶?” “哦,听说最近大理的苍山派和洱海宫发生了冲突,吃饭的时候,到处都人心惶惶在谈论,怕打起来殃及百姓。”展昭帮腔,两人又开始一唱一和。 “呵。”冯尹冷笑了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怎么这么说?” “各位有所不知,大理总共就那么点地方,最大的门派也不过苍山洱海两门,可这门派相较于中原天山、少林这样的大门派,简直就是学了些花拳绣腿的小混混,不值一提。”冯尹摸了摸胡须,“这苍山洱海,背后都有人,这次根本不是江湖斗争,而是庙堂之争……大理是没有江湖的,只有官场。” 一句话,印证了展昭他们之前的猜测。 冯尹话出了口,又摇了摇头,“唉,不说不说,说起来也是一肚子气。” 众人离开见龙寺,往西边走,拐过几条街巷,来到郊外,穿过林子又走过几座桥,天都快黑了,终于到了一座小山包前。 小四子早就走不动了,趴在赵普肩头呼呼大睡。赵普停下脚步,他也醒了,打着哈欠伸懒腰。 众人仰起脸,见山顶之上有一座小庙宇,四周竹林环绕,十分的清幽。 殷侯就问,“皇帝在这里住着?” “正是。”冯尹快走了几步,带着众人上山。 白玉堂拍了拍展昭,指了指路边,顺手,将走出台阶的萧良拽了回来。 冯尹回头看了一眼,微笑,“这位公子,看来也是精通机关之人。 白玉堂只是一笑,“难怪四周围没有侍卫,原来布置了如此多的机关埋伏。” “这也是不得已之举。”冯尹笑得颇为无奈,走到了山巅,就见门口有几个侍卫。 展昭和白玉堂目测了一下——应该武功高强,看来段素隆的确在这里没错。 进了大门,冯尹对门口摆了摆手,大门关上。 冯尹并没有带着众人往里走,而是踏上了台阶,回转身,看着众人,并轻轻鞠躬行礼。 众人都让他的举动闹愣了。 冯尹行了礼后,神情也微微变化,从刚才的有些憨厚,变成了严肃而认真,他到赵普眼前,跪下行大礼,“九王爷,我代皇上求您,救救我大理百姓。” 这下子,众人可傻了眼。 展昭看白玉堂——不是个老实人么?敢情装的?还以为忽悠了他,没想到被他忽悠一路。 白玉堂也点头——没错啊,果真所有当丞相的都是花肚皮! 深厚殷侯戳了戳两人,指指彼此的眼睛。 天尊也不慢地点头,再恩爱也要矜持一点么,这一路眉来眼去就没断过! 展昭和白玉堂尴尬地收回视线。 赵普将小四子放到地上,想了想,问冯尹,“原来如此,这找仙童是障眼法,你们知道我们来了大理,所以才演的这一出?” “王爷恕罪。”冯尹赔罪,“若非迫于无奈,老臣也不会出此下策。” “可你们画这绣像都小半个月了,我们才来了几天?”展昭眯起眼睛,“开封有人给你们报信啊?” “并非是开封府的人,而是一个神秘黑衣人。” 冯尹的话,让众人皱眉——会是什么人呢?善意的,还是恶意的? “我们原本一筹莫展,谁知半个月前,有人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九王爷一行人会来大理。”冯尹朝天行礼,“肯定是菩萨显灵了,皇上也说,能救大理百姓的,只有九王爷!” “先别谢菩萨了。”赵普将他扶起来,“你让我救你大理百姓?因为什么?” “皇上就在里边,他回亲自跟王爷说的。”冯尹往里请众人,“诸位请。” 赵普点头,带着人进屋。 展昭走在后面,忽然问冯尹,“丞相,这庙里就皇上一个人住啊?带妃子了没有?” “唉!”冯尹赶紧摆手,“展大人切莫说笑啊,这里是佛门清净之所,虽然我主借口修行以避杀身之祸,但向佛之心是虔诚的,哪里会带女眷进庙里同住。” “哦……”展昭了然点头,示意——进去说话吧。 冯尹往里走,展昭叹了口气看了看门边。 白玉堂压低声音问他,“猫儿,为什么那么问?” 展昭尴尬地笑了笑,一摊手,“看来,小四子治做梦那碗药,药性不够啊。” 白玉堂微微一个愣神,再看展昭,发现眼睛的颜色又变回了暗金色,“你……” 展昭指了指门边,“你铁定看不到门口那位红衣服的阴魂不散的吊死鬼姑娘,是吧?” 白玉堂睁大了眼睛看展昭,随后又看门口,那儿有人?!不过就在这时,被他发现了一点儿蹊跷的地方。 白玉堂站在门口发起了呆,身后天尊被他挡着路了,伸手戳他,“玉堂,赶紧走,看什么呢?” “呃……”白玉堂迟疑了一下,还是举步往里走。 展昭自然能看出他不对劲来,就问,“怎么啦?” “嗯……那扇门。”白玉堂示意众人看门口的木头门。 “门怎么啦?”展昭不解。 原本被当小仙童,现在又没什么事儿了的小四子提着衣摆正晃荡在旁边,听到展昭说门,也回头瞧了一眼。 “喔唷。”小四子撅着个嘴,“这个花式大理很流行喔?” 萧良也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小四子看着的是门口的木头门,雕花木门,有纸窗户,似曾相识。 展昭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惊讶,“怎么会这样?” 天尊和殷侯对视了一眼,淡淡一笑——看来,赵普说天下皇帝都会装糊涂,那是太轻了,这个段素隆,可真正不是个善茬。 第276章 妖鬼堂 展昭和白玉堂等众人进入庙堂见段素隆,却在半途发现了一个怪异的线索——就是在庙堂门口的木门,和白玉堂所购潘老大家鬼宅里头的木门,款式相同。然而这木门相较于旁边几扇更加陈旧一点,若是细看,会觉得突兀。白玉堂他们之前在别院里发现的那扇,内里装有人形皮子的木门,如果与这一扇门交换,那便是完满了,不和谐感尽数消失。 于是,问题摆在眼前,究竟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换了那扇门?与里头那位段素隆,有没有关系…… 众人走过了好几扇门,最终停在了一间佛堂的门前。门口有两位公公和一排侍卫守卫,与外边门庭冷落不同,这里的守卫相当严密。 一个太监走上来,此人年纪不大,三十多岁,样貌却是有些可憎,说话语调也是阴阳怪气,很难想象会有皇帝喜欢这宽式的下人,还随伺左右。 “这不是冯老丞相么。”公公拖长了个调门,“皇上正用膳呢,您等一会儿吧。” 冯尹脸上有些尴尬,众人都不是傻子,看来……段素隆真的是被囚禁了,这门口的人,美其名曰保护他,实际是在监视。 “陈公公,麻烦通传一声,就说画像上的小仙童已经找到了。”冯尹沉声道,“这事是皇上吩咐的。” 众人都觉得有些凄凉,学富五车一个国之栋梁当朝宰相,竟然要对个狐假虎威的太监低声下气,真是叫人愤愤难平。 “哦?”那位陈公公四外看了看,问,“小仙童在哪儿呢?” 这会儿,小四子正跟展昭屁股后头晃悠呢。 冯尹回手招呼他,小四子就小跑着,到了公孙身边,见人多,他赶忙躲到公孙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往上望,心说——呀呀,这个公公满脸横肉加满脸疙瘩,小眼睛大鼻子蛤蟆嘴还一口烂牙,好好好吓人! 陈公公也是打了个愣神,心中纳闷,还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娃娃? 冯尹怕陈公公看出破绽来,就提高了几分声音,“陈公公,仙童之事十万火急,赶紧禀报皇上吧。” “唉,老丞相记性不济了啊,老奴刚刚说了,皇上用膳呢,一会儿等他老人家用完了饭,自然会传你们进去。”说着,太监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四子身边的人。有些纳闷,“这几位,该不会都是家长啊?” 冯尹硬着头皮点头,“正是。” “哦……”太监显然将信将疑,他伸手过去,要掐掐小四子的腮帮子,心说别是做的脸吧,怎么就那么像? 只是他还没摸着,小四子就缩公孙身后了。 公孙护住小四子,看冯尹,“丞相,这位是何人?” 萧良赶紧将小四子藏到身后保护好,心说我家槿儿怎么能给你摸,掐坏了怎么办?! 冯尹尴尬地回答,“哦,这位是宫中主事大总管,负责贴身伺候皇上的陈公公。” 那陈公公得意地一笑,还没开口说话,却听赵普突然凉丝丝说了一句,“原来是个奴才,我还当是皇帝本人,那么大脸。这若是放别个宫里,早拉出去再阉一遍了。” 冯尹差点笑出声来,赶紧咳嗽一声,端着架子尽量板着脸。 连陈公公身后那一帮子侍卫都忍着笑忍得辛苦。 小四子伸手扒拉萧良,小声问,“小良子,还可以阉两边的啊?” 萧良哭笑不得。 小四子又仰起脸,看身旁白玉堂和展昭。展昭正想跟他解释是赵普瞎说呢,却听白玉堂不紧不慢来了一句,“也保不定有天赋异禀的。” 殷侯摇头叹气,身边天尊小声又认真地问,“真的有啊?我活了这一百多岁没见过长了俩的!” 殷侯扶着额头,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那陈公公气得小脸儿刷白,不过说来也邪门,他做久了下人,习惯看主人面色行事。赵普或许气场太强又或者天生有帝王将相的霸气,总归他莫名就不敢回嘴,而是呆住了。 展昭和白玉堂正看热闹呢,忽然就感觉身后天尊戳了戳两人。 两人回头,天尊示意他俩——看房顶!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抬头看房顶……同时一愣。 只见房顶之上,插了一个众人都很熟悉的铁铲,与之前崔家老宅屋顶上的,一模一样。展昭有些好笑,庙里也需要防妖精,什么时候开始妖精们嚣张得都敢进庙里骚扰佛爷了?该不会这里也有个吊死鬼红衣衫姑娘?想到这里他就四处看,这一看……瞬间傻了眼。 陈公公一开始让赵普镇住了,不过后来明白过来,心说自个儿有人撑腰啊!冯尹见了自己也要客气三分,这人不过一介草民,怎么如此无礼? “咳咳。”陈公公咳嗽一声,往回拉面子,“冯大人,既然皇上还未用膳,不如让这些人,在门口跪等吧。” 他话说出口,冯尹差点把舌头吞进肚里去,心说你个死太监真的是脸太大了啊。也不打听打听这谁你就让人跪等,谁敢让九王爷赵普在门口跪着,大宋皇帝都未必有这胆子。 小四子仰起脸问公孙,“爹爹,跪等是什么?要跪凳子么?” 公孙摸摸他脸蛋,抬起头看赵普。 赵普有些不耐烦,干脆一掌拍死他得了,不过又不能动手,耍嘴皮子他不喜欢,就想找赭影来动嘴。不过左右一看,发现赭影没在,一旁房顶上趴着呢。赭影干嘛呢?正死命拽着要出来拍死那太监的紫影。 赵普于是看公孙,那意思——亲,耍嘴皮子你上!不然我可直接动手了。 公孙望了望天,赶紧抓住他手腕子,那意思——你给我悠着点别坏了大事。边又回头瞧展昭和白玉堂,那意思——你俩谁嘴皮子利索点? 展昭眨眨眼,看白玉堂。 白玉堂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展昭皱了皱鼻子,那意思——我嘴最笨了! 白玉堂差点笑出声来。 天尊和殷侯在一旁等得费劲,心说怎么这么麻烦,天尊就撺掇殷侯,那意思——你魔音诀吼一嗓子怎么样?一了百了! 殷侯皱眉——法子倒是干脆,不过里头那皇帝会不会也昏过去? 于是,冯尹和陈公公,就站在庙门前,看着眼前一群家长,相互不停地“眉来眼去”。 萧良站在小四子身后呢,见那太监百般刁难,有些生气,不禁感慨,真是阎王好过小鬼难扛。 就在众人犹豫是直接动手解除麻烦还是耍嘴皮子的时候,白福凑到赵普跟前,“爷,要不然咱们回去吧?就跟邢将军说,那梨子叫他自个儿送来吧,我们见不着皇上的面,不就得了么。” 白福话说出口,赵普眨眨眼,抱着胳膊瞧他,心说你小子有意思从军没有啊?大爷给你安排个赞军校尉或者军师当当怎么样?当下人忒他娘浪费人才了,这机灵劲儿赭影都要甘拜下风啊。 屋顶上,紫影瞧着按住自己的赭影,“赭聪明,白福抢你风头!” 赭影嘴角直抽。 白福这句话,可是将陈公公说了个愣,他敏锐地问,“什么……邢将军啊?” 冯尹将计就计,就说,“陈公公,这小仙童的舅舅,这么巧就是邢怀洲将军的朋友。他们家娃娃被选作仙童的事儿,邢怀洲将军也知道,所以让他们顺道带些皇上爱吃的鸭梨过来。” 陈公公眼珠子乱转,他虽然是个内侍,但被安排在这里掌控大局,就是因为他有些见识。大理国内乱着呢,两边儿争权夺利,可再厉害,他也知道不如北宋的兵马厉害。邢怀洲和段氏皇族关系很好,这万一这几人回去和邢怀洲胡说八道,说皇上被软禁,邢怀洲一想觉得不对劲,派人来查探或者干脆亲自带兵过来……乖乖,那岂不是坏了他主子的大计? “哎呀,老丞相您倒是早说呀。”陈公公这脸翻得比翻书还快,不过也是多长了个心眼,问白福,“梨子呢?皇上最爱吃梨了。” 众人都下意识地看白福,有些紧张。 白福随手带着个篮子,打开盖子,里头一筐梨,递过去。 “哈哈。”陈公公笑得尴尬,看来真是假不了啊!幸好没得罪了这一家子,不然大事不妙,于是就往里边请众人。 众人往里走。 白玉堂就看着白福,那意思——你还带着梨呢? 白福坏笑,小声跟白玉堂说,“路上刚买的。”说完,戳了戳一旁的小四子。 白玉堂和展昭顺势看,就见小四子撅着个嘴看着那位陈公公手里的梨子。刚才来的路上,白福给他买了个梨,他吃得欢喜,白福就买了一篮给他。小四子正美滋滋等白福回去给他做冰糖梨炖鸽呢,没想到鸽子没飞,梨子先飞了。 展昭伸手摸小四子脑袋,白玉堂瞧了瞧白福,挑眉,“机灵。” 白福乐呵呵,依旧到后头跟着。 他乖乖跟在后头,白玉堂心里莫名就有些难过……白福从小跟在身边,一直照顾他生活起居,他会那么愿意带他在身边又这般信任,也是因为他够机灵。可这回,他觉得白福也未免太机灵了些! 白福与其说是白玉堂的仆人,不如说是好朋友,出了亲人、爱人之外,白玉堂对朋友向来是深信不疑,要怀疑一个全心全意帮助自己甚至救过命的朋友,是件叫人难受的事。总之,白福若是另有所图,那白玉堂真是不想面对,可如果白福不是另有所图,这么能干一个人做一辈子下人,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展昭见白玉堂似乎是在出神,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在场所有人,都觉得白福聪明过头了,这样的人,为什么心甘情愿跟在白玉堂身边做一辈子下人呢?只是因为忠心? 进庙后,很快就见到了当朝皇帝段素隆,于是众人也将心中隐隐的那一层疑惑收了起来。毕竟,白福也是帮的正忙,尤其是对白玉堂忠心得过了头,就算真有什么背景,也未必就是坏事。 进入佛堂,众人就见到了一个身穿白色龙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一个蒲团上。此人相貌堂堂儒雅中带着几分敦厚,面相出众,很有人缘的感觉。和他对面而坐的,是一个紫脸的大胖和尚,面相有些凶恶,尤其是拿两根人参相仿的红眉毛。 展昭一见那和尚,就惊讶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也忍不住皱眉,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儿见到此人。 陈公公跟段素隆行礼,见赵普等人无动于衷,正想发作,段素隆轻轻一摆手,道,“退下吧,小仙童在何处?” 公孙将身后的小四子拉到跟前,段素隆瞧了一眼,抚掌大笑,“真是可爱,我刚看到画像都不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可爱的娃娃。” 小四子扁扁嘴,好像是夸自己呢,有些不好意思,就往公孙身后又缩了缩。 这会儿,陈公公带着下人出去了,关上房门。他急着去找董伽罗报信,毕竟来了和邢怀洲有关系的人,提前知会一声更好。 只不过他刚刚出了门,就被早就埋伏好的紫影和赭影逮住了,点了穴道,堵上嘴藏起来。等着看一会儿赵普有什么发落。 房间里,那紫脸的大胖子和尚笑着看了看殷侯和天尊,“我当只有几位小朋友,没想到还来了两位老朋友。” 这胖子是谁? 江湖上的紫脸大胖子,总共有两个,而且还都是和尚。年轻那个,有一把紫色的胡须,是展昭和白玉堂的好朋友,紫髯伯,北侠欧阳春。而另外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则是让展昭等人有些头痛的,红眉煞神,紫面陀陆登。 陆登年纪很大了,估计也有个一百来岁。 陆登的功夫和江湖地位远远不如殷侯和天尊,然而他有一个身份,却是独一无二。这陆登和尚,据说是有阴阳眼的,可以看到妖魔鬼怪,能与之交流又能除妖伏魔。虽然江湖上大多数人将他当做骗子,然而他行走大江南北,也的确做了不少叫人觉着匪夷所思的事情。 其中有名的,包括帮助赣州府附近的村民抓到了蛇妖,在杭州府给数家被诅咒的江湖门派破除咒语,那些被邪魔冤鬼缠身的人他更是救了不计其数,因此,这大和尚究竟是真的通神还是假的骗人,无人得知。展昭和白玉堂认识他,是因为偶尔会在罪案发生的地方相遇。他三番四次扰乱查案,哄得那些苦主不报案,就是四处驱魔捉鬼,或者干脆受雇于凶手,让那些索命冤魂灰飞烟灭……总之是叫人讨厌至极。 陆登见钱眼开,其身不正,众人心头都有个疙瘩——段素隆,怎么和他混在一起? “皇上,贫僧回避一下。”陆登识相地告退。 段素隆点了点头,还称呼他做高僧,看起来十分恭敬。 天尊干笑了一声看殷侯,殷侯只是略挑了挑眉——静观其变吧。 “九王爷。”段素隆起身,跟赵普见了个礼。” 按理来说段素隆也是一国之主,赵普如此恭敬有加,看来是有事相求的了。 “皇上怎么知道,我来了大理?”赵普聪明地跳过了段素隆为何被囚禁这一段,反而是问别的。 段素隆无奈一笑,“幸得高人指点。” “哪位高人?” “嗯……黑衣的蒙面人,而且蒙得很奇怪。”段素隆笑了一声,“人都蒙下边半张脸,他蒙的却是左边半张脸。” 众人听后微微一愣。 展昭看白玉堂,那意思——该不会是枯叶出现了?可枯叶为什么会提醒段素隆找他们帮忙?枯叶不是大少爷的人么? “王爷,我虽然身为大理之主,但此时局面失控,我恐怕已是无力回天,还请王爷,救我一救。”段素隆说着,面露哀伤,“也是我身为人王地主却是不务正业,整日念经诵佛惹的祸,以至于朝政荒废,江山后继无人不说,还被奸臣夺了权利。” “奸臣?”赵普佯装不解,“哪个奸臣?” “是高智升以及董伽罗。”段素隆一脸真诚,恳求赵普,“王爷,这两人现在各有半壁江山,权力差不多、野心差不多,手下也已经羽翼丰满。他们如果争位,那大理必定永无宁日,所以本王代大理百姓求王爷出面阻止。我大理人马有限,江湖人也不多,战力极低,只要铲除两个贼子以及旗下爪牙,必定还大理太平景象!大理皇室将世代记住王爷恩情!” 赵普点了点头,让他坐下不要太激动,顺便看身后众人,那意思——你们有什么意见发表没有?别光看着呗。 展昭想了想,还是正事要紧,反正来也来了,不问白不问。于是就问,“皇上,我们到了大理没多久,官员夺权没看见,江湖纷争可是看见了。” 段素隆会心点头,“可是说的苍山派和洱海宫?” “没错。” “这两家就是高、董两人部下,如今两人夺权之势已起,一旦开始交手那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尽快解决。”段素隆说得心焦。 众人听了,彼此看了看……怎么说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段素隆是这场纷争的唯一受益者,那,他是否参与了这次事端?如果是,那段素隆除了德行方面让众人怀疑之外,目的方面,更是叫人担心不安,究竟该不该帮他? 赵普虽不喜做官,但也是老在官场走动,知道此事不说和装糊涂比什么都强,于是答应下来,说尽快看看情况,想法子解决,还说了一大箩大理大宋世代交好,理应出手相助之类的屁话,听得众人都怀疑——赵普来的时候,身上带包大人给的锦囊了不成? 等安慰完了段素隆,众人在冯尹的带领下,出了寺庙。原本冯尹以为会有人阻挡,毕竟董、高两位有令,让众人住下。可这会儿那陈公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冯尹生怕夜长梦多,还是将人送走,更稳妥些。 下山后,众人和冯尹拱手作别,便各自回去,着手准备。 回去的路上,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公孙和赵普身后,小四子趴在赵普肩头,脸朝后,双手搂着赵普的脖子,闷闷不乐的。 展昭就问他,“小四子,怎么啦?” 白福也问,“小王爷,是不是想吃冰糖梨子炖鸽?我再给你买去?” “不用啦。”小四子赶紧摆手,他才不会那么没出息尽想着吃的。 公孙瞧他,“那你干嘛没精打采的?” “我看画像上,迎佛像可以坐大象的!”小四子撅个嘴,“我从来没坐过大象。” 赵普瞧他,“不就是大象么?一会儿我让人从万象给你运十只八只去逍遥岛。” “真的啊?”小四子拍手。 萧良之前差点被大象伤了性命,知道那东西一旦发起脾气来了不得,于是就劝,“槿儿,那些个大象很凶的,之前差点一脚踩死黑枭。“真的啊?!“小四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倒是想起那会儿狩猎的事情了,他没看见,是听说的,原来这么吓人。 “养什么大象。”殷侯摇头,“吃象肉还更实际些,这事儿都邪了门了,戊戌加上那紫胖子,神神叨叨的。” 白玉堂也皱眉,注意到身边展昭,走几步,就往后看一眼,走几步,又往后瞧一眼,眼神复杂,似乎很是无奈。 “猫儿,看什么?”白玉堂随口问,“有鬼跟着你?” 展昭盯着他看半晌,“还真叫你猜对了。” 众人都停下脚步,回头看。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实在看不出门道来。 展昭无奈地指了指身后,“那个红衣服的吊死鬼儿,正跟我后头呢,晃晃悠悠的。” “你的幻觉不是已经消失了么?”殷侯皱眉,“莫非……” “药效可能过了。”公孙说,“我给小四子那碗药药效很浅的。” “可刚才沿路没犯病。”白玉堂不解,“为什么单单在那座庙宇里头犯了病,那女鬼还跟着你往回走?这幻觉也太复杂了些吧?” 展昭无辜地摇头,随后一把抓住白玉堂的胳膊,“玉堂!” “干嘛?”白玉堂叫他吓了一跳,感觉就跟一只猫好好在你腿边走,突然窜起来搂住你腿似的。 展昭哭丧着脸,“我想上茅房。”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其他中人因为都纷纷咳嗽,无语望别处。 小四子趴在赵普肩头,“喵喵,我也想去。” 公孙四外看了看,“那边有客栈,肯定有茅房的。” 小四子就要下来,想跟展昭一起去方便一下,可展昭还是扒着白玉堂不放。 白玉堂揉着一抽一抽的太阳穴,“猫儿,你要跟我一起?” 天尊戳了戳殷侯,“昭昭习惯,这么古怪的啊?” 殷侯想了半晌,“没啊,以前很害羞的,也许是恩爱吧?” 展昭更加郁闷,扒着白玉堂,“你想得太多了,我是说……我要是上茅房她也跟进来怎么办?” 众人都愣了愣,随即背后隐隐一阵凉气。想象一下那场面……这边正上茅房呢,身背后一个红衣服的女鬼飘半空中看着……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白玉堂尴尬,“那……能怎么办?” “你再给我咬一口。”展昭有些不好意思,“江湖救急。” 白玉堂不太明白,不过还是和展昭走到一条巷子里撩袖子。 公孙跟着,纳闷,“喝血不是会看得更清楚么?” “我是想看看幻觉增强了能不能跟她聊聊,她要是有什么要求,让她赶紧提了赶紧走,我好去方便。”展大侠估计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 白玉堂好笑地将胳膊递到他眼前,“你少喝点,不然一会儿搂不住尿裤子更丢人。” 展昭气得牙痒痒,吭嗤一口咬下去,虽然嘴张得老大看着特吓人,不过下嘴的力道可是不大,见了血,心里怪不忍的。白玉堂好好的胳膊上,又多俩窟窿。 殷侯和天尊则是看着白玉堂的表情,感慨万千——所以说当年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真是一点儿都不假,黄盖那会儿指不定多爽呢,不信看看白玉堂的表情,看着展昭吃自个儿的血跟看着展昭吃蜜似的,嘴角还带笑。 展昭一口血下肚,就要给白玉堂包扎。 公孙上前,“我来吧,你赶紧解决问题去,不然憋死小四子了。” 展昭回头,小四子提着裤腰带看他呢。 再往远处看点——果然,那女鬼就站在巷子口的位置。 展昭往前走了一步,忽然……眼前一黑,似乎是天旋地转。 展昭微微一愣,四周围就刷拉一下安静了下来,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白玉堂、殷侯他们一个都没了,连身处的小巷子也消失了。展昭虽然知道这是幻觉,但又太过真实。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好的时候,黑暗中,红色的鬼影飘荡,那女鬼呵呵的笑声传来,干哑而凄厉。展昭就感觉她似乎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去,身子却已经动了起来。 他听到了笑声、还有鬼夜哭的声音、古怪的琴奏声,以及……狗叫声! 转眼,眼前变成了另一幅景象,黑暗中,有大河大桥出现!那女鬼飘到了一条奔腾的大河前边,上了横跨大河的铁索桥。 这锁链桥太熟悉了,展昭当时看到展皓就在这桥附近出现的。 他迫切地想要走过去,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迈不开步…… 那红衣女鬼很快就到了桥的另一头,在那里,一只巨大的黑狗,正蹲在桥头等待她。 一人一狗一直走入黑暗的尽头,消失不见。 展昭用力看……看不清楚对面的建筑,也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只能看到半空中,有一座巨大的山门。在山门上面高悬着一块匾额,匾上三个大字——妖鬼堂。 “猫儿!” 刚刚看清楚匾额上的字,展昭就被白玉堂一把拽回了神,再看……还是身在小巷里,刚才的幻象已经完全消失,连同巷子口的那个女鬼,也是失踪不见。 之后,和展昭一起方便完了的小四子活蹦乱跳跟着公孙赵普回家。 殷侯依旧拽着要买古玩字画的天尊。 只有走在最后面的展昭和白玉堂,默不作声。白玉堂不说话,是因为展昭心事重重的,而展昭心事重重的原因,并不被人知。 “妖鬼堂”三个字,展昭刚才问了,连同天尊和殷侯,谁都没听过这个门派。另外,最让展昭疑惑的,并不是这个门派或者那个女鬼那条黑狗。而是那山门的匾额,他好像在哪儿看到过!更叫他不安的是。“妖鬼堂”三个字笔力虬劲、这一手字他太过熟悉了——是他大哥,展皓的笔记。 第277章 煮面加煮饭 展昭糊里糊涂看到了个妖鬼堂,这会儿是幻象还是真实,展大侠已经分不清楚了,只知道和展皓联系起来了,搞了半天,他大哥还是牵扯了进去,什么妖鬼堂呢?为什么提子的会是展皓? 一众人回到别院,白玉堂见展昭心事重重的,也没打扰他。 庞煜和包延见众人都回来了,上前问,“咋样啦?” 小四子之前没瞧见庞煜,问,“小小胖,你和小馒头上哪儿去了?” “没上哪儿啊。”庞煜撇嘴,“刚睡醒!” “赖床赖到这么晚呐?”小四子惊讶。 “小四子,我们不是赖床,天亮才睡着的。”包延拿着一堆卷轴出来,“我看书让庞煜帮我找资料,折腾一宿,大理果然是个国不比得州城府县那么小,要看的东西一大堆。 “饿死了,出去吃饭不?”庞煜招呼人要出去吃饭。 小四子等都同意,不过展昭说有些头疼,想回去眯一会儿。 白玉堂觉着他可能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让他自己在屋里休息。众人都出了门,白玉堂却是没跟去。 展昭在屋里静坐下,靠着窗台想心思。 妖鬼堂?为什么会觉得那山门眼熟,是曾经见过,还是做梦或者又是幻觉? 正想得心烦意乱,闻到外面一阵香味传来,勾人心魄的虾仁香啊。 展昭鼻子嗅了嗅,就感觉肚子有些饿,打开窗户,只见一个托盘抵进来,放到窗台上。 展昭抬眼看,白玉堂趴在窗边笑着问他,“客官,吃面么?” 展昭觉着闻起来可不像是鸡蛋面的味儿,凑上前一看,“呦,改炒面啦?色香味俱全啊!” 白玉堂一笑,“也不能总吃鸡蛋面,偶尔改进一下。” 展昭托着炒面吃了起来,喜笑颜开,对着白玉堂竖大拇指,“有进步!五爷果然是天才,无师自通。” 白玉堂笑得得意,和他一起吃面。不远处,白福撇嘴,心说这分明是买的,全大理最好的一家炒面馆,一碗面好几两银子呢,他家五爷不老实,不过哄猫有一手! 展昭吃了大理最贵最有名的炒面后眉开眼笑,特别是他觉得炒面是白玉堂做的,于是心情更好,把什么妖鬼堂也抛在脑后了。 白玉堂顺着窗户翻进屋子,坐在他身边,“他们都吃饭去了,我们怎么办?” 展昭想了想,“要不然出去走走?” “行啊,去哪儿?” “嗯,大理寺庙特别多,不如我们去各处的庙宇看一眼?”展昭提议。 白玉堂起身,示意——出门! 上了街,才发现大理的热闹,这里气候也好,天暖花开。路上行人打扮也与中原相近,买卖兴旺。展昭和白玉堂好久没一起这么优哉游哉地逛过街了,尤其是展昭,还不用巡街。 两人一路果真见了不少大小不同的寺庙,起先他俩还有心情进去拜拜,不过有两次跑错了,一次跑进了月老庙、一次又跑进了送子观音庙,被一群大婶儿老太太围观后,很没面子地逃出来。 “猫儿,你是不是在找什么?”白玉堂看着一路东张西望,看到庙就进去瞧一眼的展昭,实在忍不住了,就问他。 “想找山门。”展昭回答,“妖鬼堂的山门。” 白玉堂微微皱眉,“直接问不就行了?” “等等。”展昭拽住随便抓了个路人就想问知不知道“妖鬼堂”在哪儿的白玉堂,“小心打草惊蛇!” 白玉堂失笑,“打草惊蛇了才好呢。” 于是,两人一路问了好些人,无论老的少的,做买卖的还是种地的老农、和尚老道加尼姑,没一个人听说过什么妖鬼堂,更不知道有山门这么个东西,铁锁链的桥倒是有很多,具体展昭说的是哪一座,他们也不知道。 白玉堂和展昭问得一无所获,倒是累了个半死,天黑的时候才回到鬼宅。 大门口,展昭又抱着胳膊瞧门框。 白玉堂打了个哈欠,“那女鬼还在?” “是啊,这不还在房梁上挂着呢么。”展昭无奈地伸手一指屋顶。 “我大概知道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白玉堂和展昭一起进衙门,“那天在戊戌的镜子里,我也看到了。” 进入大院,就见小四子带着石头剪子正扭来扭去呢。 “小四子,干什么呢?”展昭瞧着有趣。 “消食。”小四子边指了指里边,“爹爹他们要问话,不让我进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赶紧进屋,才发现……赵普他们都审问完了,审问的就是那太监陈公公。 据公孙转述,陈公公是董伽罗的手下,被安排来负责软禁段素隆。 “果然是软禁么?”展昭皱眉。 “他还说,段素隆最近身体不适,夜晚长长因噩梦惊醒,所以才请了大和尚来给施法庇护。” “董伽罗和高智升的争权已经开始表面化,洱海宫和苍山派就是开端,据说,明天两大门派越好了要了结此时,很有可能要出事。” 赵普不无担忧,“另外,段素隆被逼几日后,禅位给自己的侄儿段素珍,但段素珍还很年幼,估计会是个傀儡皇帝。而这次争端之中,董伽罗和高智升中胜出的任何一方,都将成为真正的大理之主。“白玉堂和展昭都点头,只不过…… “这一切,和那个什么女鬼、还有枯叶、怒妖、以及这崔府的诅咒、包括大少爷、展皓……有什么关系?”白玉堂觉得他们似乎跟丢了一根线,或者说,在表面的明朗之下,地下,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暗线,这才是他们要找的真正线索。 “还有妖鬼堂。”展昭一句提醒,包延忽然抬起头,“妖鬼堂?” 展昭见包延似乎知道什么,赶紧问,“你知道妖鬼堂?” “我昨晚上看书看到过!”包延说着,翻出了好多卷轴来,打开其中一幅,“你看,这里有个叫白书生的人的游记,是手抄本。这白书生据说游历大江南北寻找各地奇景,因为贪恋黑水风景雄浑又凶险,爬上高树,却不慎掉落,滚入水中被冲出老远,最后被一块礁石所救。他爬上礁石,就看到在一个黑水急转的弯道处,有云雾缭绕,一条长长的铁索桥横跨其上。在桥下,水雾中似乎有一艘仙船缓缓移动,对岸有巨大的山门。具体景象他未看清楚,只记得山门之上,有三个字‘妖鬼门’。” “妖鬼门?”展昭觉得之前的种种叙述都很像,但是唯独这最后一点,“我看到的是妖鬼堂啊!” “确定是妖鬼堂?”白玉堂问。 “嗯!”展昭十分笃定地点头。 “那就怪了。”包延翻倒后头,还有那位书生凭借记忆画出来的图案,的确是一座山门,扇门上匾额写着“妖鬼门。” 展昭摇了摇头,“字体不像,景致却是真的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差一个字,然后字体不同?”天尊问。 “嗯!”展昭点头。 “会不会是那书生看错了?”庞煜问,“那会儿他应该吓得半死,而且这里头也写了,云雾缭绕什么的。” “这倒是有可能。”包延也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他没顺着铁索桥过去?”白玉堂接过卷轴往后看,可惜……没有更详细的描述了。 “我就看到这一段,后面还有一些零散的,是渔人歌谣里的。”包延看得还挺杂的,翻出来了一些地方歌谣,给展昭和白玉堂看。 其中有一段,是渔人唱的,“妖鬼落入黑水湾,建成人间不死城。妖门之前生还锁,鬼门之后无肉身。” “看来看去,似乎也的确是妖鬼门。”殷侯问展昭,“昭昭,是不是你记错了?” 展昭也纳闷,不可能看错啊,还是幻觉有误…… 正这时候,外头白福急匆匆跑了进来,“五爷,了不得了……” 话还没说完,远处一声震天吼,“姓展的,你给姑奶奶出来!” 众人都听得头皮一麻。 展昭也一惊,心说谁姓展啊?惹了个凶婆娘进宅?! 白玉堂往外看,白福正冲进来,鼻青脸肿的,“凶,凶婆子说要找展大人!” 这会儿,小四子也在院子里呢,他消完了食,和石头剪子玩一会儿,萧良在他身边练功,眼见着院子的大门被人“咣”一声踹开,一个黑衣黑裙黑头发的姑娘提着裙子大踏步闯进来,“展昭!” 众人刷拉转头,看展昭。 展昭一脸茫然,往外一看,立时气焰散去,嘟囔了一声,“遭了,仇家找上门了,谁告诉她我在这儿的!” 说完就想跑,门口那姑娘一眼看见他了,吼,“展昭,你给老娘负责!” 一句话,惊得众人睁大了眼,心说不是吧……展昭莫非这里有个相好的? 赵普啧啧两声,跟公孙嚼舌根,“果真人不可貌相啊,我一直觉得要沾花惹草也是白玉堂来,想不到展昭这一身正气的老实人还有这些个弯弯绕?” 公孙伸手掐住他腮帮子,“你好歹是元帅,少串闲话!” 展昭想开溜,不过没跑了,白玉堂拽着他衣服领子,瞧他,“展昭,那谁啊?” 众人听了又深吸一口气,公孙赶紧一拽赵普,“阿普,了不得了!白玉堂竟然叫他展昭不叫猫!气疯了吧?” 赵普听着那句“阿普”,眼皮子一个劲抽。 天尊戳殷侯,“你外孙咋回事啊?” 殷侯一脸正气,“那什么……应该不至于啊,那闺女可没白玉堂长得好看。” 殷侯嗓门也不低,众人都下意识地细细打量那个冲进门来的丫头,圆脸眯眯眼,看着还挺喜庆的,不过真论标致,白玉堂甩出她几条街,于是也纳闷——展昭审美有问题? 展昭此时叫苦不迭,那黑衣服姑娘进门,捋胳膊挽袖子,“展昭,我跟你拼了!”说完,从身后拽出一把兵器来。 这兵器一亮出来众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姑娘身量一点儿都不大,普通姑娘里头都算个矮小的,她拿的兵刃却是一把一人来长的方天画戟。举起戟就朝着展昭劈下去,真有些力拔山河气盖世的劲头,敢情是个天赋异禀力大无穷的主。 白玉堂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戟,看了看画戟又看那姑娘,恍然大悟,“你是苍默默?” “老娘就是,你闪……”苍默默本来想一把抽回画戟甩开白玉堂,不过她抬头一眼看见了,愣住。 半晌,她脸通红收了画戟,扁着嘴站在一旁,斜着眼睛瞧展昭,那意思真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展昭揉了揉鼻子,干笑一声,“苍姑娘,好久没见。” 苍默默一挑眉,“你心虚什么啊?以前都管人家叫默默的!” 一句话,又说得众人倒抽气,小四子捧着脸看展昭,“喵喵竟然有外遇!” 公孙一把把他拽过来,“不要学些乱七八糟的词!” “外遇?”展昭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转脸看白玉堂,就见他脸那个黑啊,赶紧摆手。展昭可是有口难辩,“不是不是,不是那么回事啊!” 白玉堂挑眉,抱着胳膊看他,那意思——我倒是想听你解释解释。 展昭没辙,瞧苍默默,“你倒是说清楚了。” “我说清楚什么呀?你做都做了,现在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还能怎么样啊?”苍默默抱着胳膊翻着白眼数落展昭,听得众人嘴巴张得老大。 殷侯拽着天尊说,“你看着你徒弟啊,我看他要晕过去了。” 展昭急得一张脸通红,指苍默默,“你话说清楚啊,爷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爷就煮过白饭没煮过别的!” “噗。” 展昭急得胡说八道,一句话把苍默默说喷了,白玉堂皱眉看着他,展昭回瞪他,那意思——看什么看?说的就你这锅白饭! “谁让你来大理都不来看我的!”苍默默不满地扁扁嘴,“给你长长教训!还敢抢我梦中情人,不讲义气!” 众人都一愣,梦中情人? 展昭往那姑娘身边一站,指着她说,“这丫头就是苍鹫山庄的庄主苍默默,这是我妹子。”说着,指殷侯,跟苍默默说,“外公在那儿呢。” 苍默默收了画戟,赶紧上前给殷侯跪下行大礼,“苍默默见过前辈。” 殷侯见她很有礼貌,茫然地点了点头,看展昭,“你结拜的妹子?” 展昭点点头,凑到天尊耳边小小声说,“是小三叔失散多年的外甥女儿,小三叔的妹妹生的,当年小三叔和他们妹妹失散,妹妹早死了,留下这么个姑娘!” 殷侯一愣,拉起那丫头仔细看,“像!跟重家三兄弟都像!好闺女啊,跟着叫外公!” 苍默默立马喜滋滋叫外公,还对外边一拍手,就有一众手下抬着大箱小箱的礼物进来送给众人。 白玉堂一直站在一旁没说话,这姑娘和展昭没关系他是放心了,不过刚才说展昭抢她心上人……她心上人应该是个男的才对吧,那问题不是更严重?还是说这姑娘喜欢姑娘?管她喜欢什么,总之又冒出一个来,问题还是没解决! 展昭见白玉堂还板着脸,凑到他身边,“呆死你!” 白玉堂挑眉,看着他。 展昭想了想,拉着他到一旁,“你抬头对那死丫头笑一笑看!” 白玉堂不解,“什么?” “叫你笑你就笑!”展昭压低声音。 白玉堂不解,抬头,果然就见苍默默红着脸瞧这边呢,白玉堂微微挑了一下嘴角,笑得不太自然,谁知道“咕咚”一声,苍默默晕过去了。 “啊!当家的!” 几个跟着送礼物来的苍默默的手下赶紧扶。 苍默默迷迷糊糊嘴角带笑一把搂住凑过来看热闹的石头,蹭来蹭去,“我死而无憾了!” 石头边挣扎边吱吱叫——要死,鼻血擦身上了! 白玉堂惊讶地看展昭,“她什么毛病?” “相思病啊!”展昭说起来来气,“我问你,五年前,你是不是一下子干掉了苍南十四鬼?” 白玉堂想了想,“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默默小时候和她舅舅娘亲都失散,被一个山大王收养,也就是现在苍鹫山庄的前身。山大王一家对她疼爱有加,但是后来那山寨被苍南十四鬼屠了。之后那十四个土匪离开了大理踪迹皆无,默默长大后一直追杀他们。那次,那十四鬼不是在小树林伏击你,被你一下子都收拾了么?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景?” 白玉堂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终于是想起来了。 当年在小树林,有那苍南十四鬼伏击他,说要他交出天尊的某一本武功秘籍,他正想打发他们继续赶路,不料想一个穿着素服的姑娘拿着长刀冲了出来,说这十四鬼杀了她全家,要报仇。 那十四鬼当时模样挺欠揍的,还嘲笑那姑娘,白玉堂觉得顺便,就把他们十四个都宰了。见那姑娘功夫似乎也不好,就丢了本天尊的秘籍给她,还给了她点银子貌似……白玉堂真的想不太全了,反正他就喜欢一路顺便干点什么,谁记得住那么些个。 展昭瞧着他的样子更欠揍了,“你才是招蜂引蝶啊,我就让你这种事情少做!” 白玉堂哭笑不得看展昭,“你是大侠,谁整天让我没事多做好事少惹祸的?” 展昭撇嘴,伸手一指还在搂着石头蹭来蹭去的苍默默,“你知道的吧,一般山寨都有分赃聚义厅,厅里的匾额就是山寨行事的规矩。” 白玉堂无语,“我又不是第一天混江湖,当然知道。” “你知道苍鹫山庄的聚义厅里头匾额上写的什么?”展昭愤愤,这也是他极力不带白玉堂上苍鹫山庄,提起苍默默都一句话带过的原因。 “写什么?”白玉堂不解,分赃聚义厅么,基本都写个“义”、“勇”之类的。 “他家匾额写的是,‘要嫁就嫁白玉堂’!”展昭一拽白玉堂的衣服领子,“你个不叫人省心的花耗子!” “噗……” 过来偷听的赵普让茶水呛住了,赶紧回去跟他家公孙分享这个有趣的闲话。 白玉堂尴尬,敢情折腾了半天,那姑娘是恨展昭抢了“心上人”…… 半晌,白玉堂伸手拍拍展昭的肩膀,“抢的好!” 展昭气得没法接话。 白玉堂心情好转,慢腾腾过去,顺便扶了一把刚刚站起来的苍默默,笑道,“以后你随着展昭叫我哥就行。” 苍默默傻了眼,随后一晃荡…… “当家的又晕过去啦!” 白玉堂含笑站起来,对一旁火大的展昭笑,“挺好玩的。” 展昭眯起眼睛,“你再玩一次试试!” 白玉堂一伸手搭住他肩膀,“不如以后我煮面你煮饭,怎样?” 展昭尴尬,想跟他斗嘴,就看到小四子正和萧良站在一个大箱子旁边,里边有好多小玩意儿,都是苍默默送来给他玩儿的。 小四子正和萧良翻腾呢,好些个新奇东西,俩毕竟还是小孩儿,高兴得很。 展昭就问苍默默,“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苍默默起来,拿着块上好的绸子擦鼻子,尽量不看白玉堂的脸,边跟展昭说,“全大理的人都知道你们来了啊!我就气你来了大理不来找我,铁定怕我找你算账,还宁可住这种鬼宅也不住我山寨去。” 苍默默的话一说完,众人都一愣。 白玉堂问她,“你知道这里是鬼宅?” “是啊恩公!”苍默默刚才跟展昭说话母老虎似的,这会让立马变成兔子。 展昭好笑,“你情绪波动忒大!” 苍默默擦完鼻子,看了看四周,“你们不知道正常,这四周围都是潘老大的人,自然不会告诉你们的。” “这潘老大看来不简单啊。”赵普自言自语,“不知道放消息出去的是谁。” 展昭还想问些什么,就见白玉堂忽然走到小四子身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扇一掌大小的桃木门,款式、花样,和宅子里装了人皮影子的那个十分像。 对着光影一照,果然……里头有个人影。 白玉堂拿着木门给展昭看,展昭也觉诡异,问苍默默,“这是什么东西?” 苍默默瞧了一眼,“辟邪的呀。” “辟邪?”公孙觉得奇怪,“那么吓人的东西怎么辟邪?” “这是我们大理这儿的传统,通常妖魔鬼怪都等人睡着没防备的时候进宅,有了这扇门,就总也觉得门口有人守着,所以辟邪镇宅的,富贵人家还会做一扇真门,里头夹上皮子用。小孩儿么,带在身边辟邪不会招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风俗这东西,有时候还真的是有违常理的存在啊,不过也对,貔貅、麒麟之类的神兽也是面目狰狞,人家也的确是用来镇宅辟邪的。 “你们都上山上住去吧,别在这儿待着了。”苍默默道,“明儿个估计这地方得大乱,别被牵扯进去。” “因为苍山派和洱海宫的事?两个帮派也闹不了多大吧?” 苍默默怪异地看着众人,“你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也难怪,我也是路上刚刚得到消息” 众人都不解,殷侯问,“什么消息?” “苍山派和洱海宫将所有家财都散出去了,设了江湖追杀令,是有史以来最高悬赏,要找真凶!” “真凶?”赵普纳闷,“他俩家不狗咬狗了么?” “不啦!”苍默默道,“貌似是找到了挑起事端的杀手组织,我以前真没听过这名儿。” “什么杀手组织?”展昭催促。 “叫什么来着?”苍默默对着手下打了个响指,“咱们刚来的时候不是揭了张皇榜么,刚贴上去的。” “有,在这儿呢当家的。”手下拿出一张皇榜来,递给苍默默。 展昭等人一看……就见皇榜上赫然写着,这次挑起事端,妄图惹得两派兵戎相见血溅大理的是一个叫“妖鬼堂”的杀手组织。而皇榜上,还挂着妖鬼堂堂主的画像。 众人一看这画像,当时就愣住了——只见画像上画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没有露面的,展皓! 第278章 失去的夜 消失了很久的展皓,偏偏变成了大理城的通缉犯,还是那个什么妖鬼堂的堂主。 虽然皇榜上并未写明此人名字就叫展皓,但是样貌却是一模一样。 展昭就觉得隐隐的头痛,他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一联想到之前看的妖鬼堂山门,字迹和展皓的相同,会不会真的,他就是妖鬼堂的主人? “这里是妖鬼堂,不是妖鬼门。”白玉堂提醒展昭,“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区别?” 展昭摇了摇头,他也想不通。 “默默姑娘。”公孙问苍默默,“你之前说此宅是凶宅,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说法?” “这宅子原先是崔家老宅,就是潘老大他老丈人崔祁守家的。这崔祁守原先也是大户人家,小的时候不怎么着调总是沾花惹草,据说最后招惹了一个刚烈女子。那姑娘上他家门口上吊来了,并且招来了怒妖,给他们家灭了门,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说着,苍默默问身边一个小老头,“是吧贵叔叔?”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传闻,当家的。”那贵叔是苍鹫山庄的一个管事,一直伺候着苍默默,地面上的老人儿了,所以以前的事情知道得比较多,就给详细补充了一下,“那事情真是好几十年前了,那会儿当家的还没出生呢,我和大王在一次下山的时候,听说的这事儿。当时崔家还是书香门第,貌似他家少爷崔祁守,招惹了一个红女。唉,这大理的人都知道,红女不能招惹的!” “红女是什么?”展昭等人都不解。 “哦,红女是外族,人数比较少,来自南缅、万象一带,通常的特点是漂亮,就是性子刚烈死心眼,而且善于使用咒语术数,比苗女更不好招惹啊!”贵叔边说边摇头,“大理这边的人,其实都不会招惹外族特别是西南边境的女子,看到穿红衣服的女人都退避三舍,这崔祁守偏偏招惹人家还始乱终弃,于是搞得灭门那么惨。” “这样啊,那怒妖呢?”赵普好奇。 “怒妖是红女召唤来的咯,这怒妖生活在黑水里头,乃是神物,要召唤它,需献上自己的命来做代价。”贵叔说着啧啧直摇头,“所以说女人不能太执着,男人也不能玩弄女人,这女人疯起来啊,真是比鬼还可怕!” “那些不过是谣传而已。” 这时,院子外面有人走进来,接了个话。 众人往外望,就见是戊宇扶着他爷爷戊戌,身后还跟着晃晃悠悠的叶云杉,说话的,正是戊戌。 “老爷子,你身体好了?”公孙过去给他把脉。 “不妨事,多谢诸位救我一命。”老头说着,坐下,“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根本不是崔祁守骗人感情那么简单的事儿。” “那是什么事?”展昭追问。 “像是崔祁守和几个兄弟,骗了红女族的什么东西,那红女被族人赶了出来,无处容身才会上门与他同归于尽的。可惜崔祁守一家子都死了,就这少爷没死。” “咦?” 戊戌的话刚说完,就见苍默默歪着个脑袋打量他,边伸手跟身后一个伙计,“还有一张皇榜嘞?” “在这儿呢,上头有几个妖鬼堂的帮凶。”苍默默的手下递过来另一张皇榜,就见上边画着两个人,一个是戊戌,一个就是叶云杉。” “什么妖鬼堂啊!”叶云杉一把抢过了画像,“混蛋,想嫁祸给我!” “你觉得是大少爷嫁祸给你?”展昭问。 “不然还能有谁!”叶云杉大怒,“过河拆桥啊那个混蛋!我就说,他连我都想活埋呢。” “你俩通缉犯在这里,那不是糟糕了?”苍默默提醒众人,“官府众人可是全城在搜捕呢,更重要的是那些江湖追杀令,如果让人知道他们在这里,那些个杀手啊、亡命徒啊,就会源源不断地找上门。” “我们去过苍山派的事情,是不是也已经传出去了?”赵普问苍默默。 “是啊,我就是听到消息才来找你们的。”默默点头,不忘加上一句,“有人在往外乱放风声,你们突然来了,江湖人不少都挺紧张,尤其是九王爷还来了。” “展皓虽然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但也难保就没人能认出他来。“殷侯皱眉,戊戌、叶云杉又都在我们这里,到时候原本可能是苍山派和洱海宫的江湖斗争,会变成亡命徒和我们的争斗。” “对付一些亡命徒倒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天尊皱了皱眉头,“最麻烦是被拖住脚步,那就有些麻烦了。” “要怎么办?”白玉堂说着,看赵普。 赵普正在一旁坐着打哈欠,顺便逗一逗小四子,见众人突然都刷拉一下看自己,有些不解,“看看我干吗?” “你是帅才啊。”公孙戳了戳他,“想个法子把事情解决了!” “让我想……”赵普有些为难,这是江湖事吧。 “九九最聪明了!”小四子在一旁拍赵普的马屁。 赵普让小四子一夸奖,心情立马翻倍好,瞌睡也醒了。想了想,“最好是分头行动。” “分头?”众人都听他往下说。 “我们几个身份不同,如果总在一起,别人可能觉得我们目的相同,目标比较大,如果分头行动,就不一样了!”赵普说着,指了指自己,“我就当是带着公孙和小四子来玩儿的,拜访一下段氏皇族,也能稳住场面,让董伽罗和高智升收敛一点,无论是谁,拖住我们的目的就是给我们添堵给他自己铺路。那我们就反过来,就算我们不方便,也不能让他们方便……” 众人彼此看了看,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然后展昭是开封府的人,白玉堂是江湖人,我们除了拖时间之外,也应该给他们添点麻烦,既然说通缉妖鬼堂,不如就调查妖鬼堂?” “这主意不错。” 殷侯点了点头。 “而至于叶云杉和戊戌,就藏起来。”赵普一摊手,“有人问我们就来个一问三不知。” “计划是很周密。”展昭却是有些为难,“可这里是大理不是开封,没理由让我自由查案的。” “好办啊,你是来抓我大宋的犯人的,大理这边自然要配合。”白玉堂笑。 “你让我抓我大哥啊?”展昭惊讶。 “与其让别人抓住他,不如你先找到他,还有。”白玉堂不愧是能和赵普下和棋的,眉梢一挑,“在别人知道他是展皓前,我们给他编个新名字!” 赵普听得直笑,白玉堂果然也不是老实人。 “咱们就编说妖鬼堂真的存在,和当年的妖鬼门联系到一块儿,然后给这位仁兄取个有趣点的名字。”白玉堂说着,对展昭挑了挑眉。 展昭一拍手,“叫大少爷!” 众人都会心一笑,这叫做搅混水,栽赃嫁祸就反嫁祸,索性将这些个见不得人的秘密都抖出来,看谁方寸大乱。 白玉堂叫在一旁忙着拿纸笔记录的白福,“知道怎么做了么?” “知道了五爷!”白福点头,和影卫一起,带着一众家将,连夜“兴风作浪”去了。 苍默默想撺掇展昭和白玉堂去自己山寨玩儿,展昭哪儿肯去,山寨的匾上都是“嫁人就嫁白玉堂”,看了多尴尬! 赵普和公孙倒是很想去,看个热闹也好么。 小四子也很想去,山大王的山寨啊,他想去看看虎皮金交椅! 天尊和殷侯也想去,殷侯是去看看自己这晚辈生活环境咋样,天尊是想去看看山寨里边有没有古董。于是,唯一一个不想去的展昭,被众人拽上了山寨。 苍鹫山庄坐落在黑水最下游河畔的苍鹫峰。苍鹫峰地势极为险要,过黑水上山只有一条道,单根锁链,下边就是奔涌的江水。苍默默那几个手下别看酒囊饭袋的德性,但轻功都很不错,过铁索桥的时候手脚利索着呢。 剩下几人平均分派了一下,赵普扛着公孙,展昭抱着小四子,白玉堂拽了萧良一把。天尊和殷侯一人拽着庞煜一人提着包延,顺顺当当也就过去了。 上了山,才知道什么叫无限风光在险峰了,苍鹫山庄就在悬崖峭壁之上拔地而起一座山寨。 寨门打开,两三百人在门口,列队迎接他们的大当家苍默默。 一进门,门口一面大旗,旗是黑底白色苍鹫纹样,苍鹫之旁用金丝绣了一排字——山庄之内严禁养猫! 展昭就一个激灵,白玉堂也想笑。 小四子仰着脸看得新奇,就问苍默默,“为什么不准养猫啊?那山寨里边有老鼠偷油吃怎么办?” 苍默默撇嘴十分不满,顺便撇了展昭一眼,“猫把耗子都逮跑了!一只都没剩下!” 展昭望天,佯装什么都没听懂。 “那块传说中的分赃聚义厅匾额在哪儿?”赵普一路找,和公孙小四子一路数,前前后后好几十块匾额,忒壮观。 苍默默也怪不好意思的,摆了酒宴,宴请众人,山庄里好好地热闹了一把。 当晚,展昭他们就在苍鹫山庄住下了,第二天一大早,白福跑来回禀白玉堂,说一切都办妥了! 白玉堂和展昭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上了一趟街。此时,满大街的人都在传,那个在缉的妖鬼堂堂主人称大少爷,据说罪恶滔天,还有神鬼邪力,是开封府全力缉拿的一个人。还说此人善于易容,能变化各种样貌,假扮成任何人,这次苍山派出的命案,就是一个例子。 展昭端着茶杯,对白玉堂点头,“白福果真会办事啊,还怕牵连我大哥,说大少爷会易容。” 白玉堂看着楼下越聚越多的江湖人,有些担忧,“猫儿,那个大少爷不是和展皓一起么,为什么这次嫁祸展皓?窝里反了?” 展昭摇了摇头,“我也想跟大哥见个面说说清楚,可他也不知道在哪儿。” “最开始,只以为展皓的目的是圣果,然而后来,似乎圣果并不是他们唯一的目标。”白玉堂看展昭,“其实到目前为止,展皓虽然与事件有关,却并未直接作恶,你也不用太难过。” 展昭听了,忽然想笑,“你啊,帮亲不帮理,他若不是我大哥,你绝对说他是十恶不赦。” 白玉堂挑眉,“你也说咱俩是亲了,当然帮亲不帮理。” 说话间,有两个苍鹫山庄的伙计跑了上来。这俩人,一个叫剪子一个叫石头,据说还有个布,是苍默默的随从。这苍默默敢情想事情和小四子一个逻辑,他手下一班人,好几百呢,名字她是实在记不住,于是就随口起了几个简单的。白玉堂当日还问,为什么不直接叫一二三四五六……苍默默红着脸娇滴滴回了一句,“姑奶奶不会数数。” “两位爷。”石头递上了一张图纸,“这是黑水一带渔民的分布图,还有一些零散的村庄。” 白玉堂接了打开,他比较会看图纸,微微皱眉,“为什么这么险要的地方,还有人居住?” “越险的地方,越是老人多,因为腿脚不方便,出不来,所以一直住在山里,吃的喝的直接从水里捞山里找,日子很清闲的。”剪子告诉两人,“而这些渔民,大多很彪悍,不过人很淳朴。黑水水流太急没有商船,因此打家劫舍的水寇也没有,这些都是真正打渔的。当家的让我们给你俩准备些东西,说是和那些渔民和山里老人打交道的时候,用得上。” 白玉堂和展昭接了,发现是两大兜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开一看,黄色的树叶。 “烟叶么?”白玉堂好歹家里做买卖,一眼认了出来。 “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黄金烟叶子,渔民和山里的人都爱抽个水烟、袋烟、竹筒烟什么的,烟丝比银子金子都好使。” 展昭和白玉堂收了东西,白玉堂很大方地打赏了两个办事得力的伙计,就和展昭起身,往黑水的方向去了。 这次,两人是去黑水打探妖鬼堂的事情的。如果地方传说和渔歌里头的记述没错,那么当年白书生是在黑水附近看到的妖鬼门,那这一代的老人家和渔民,保不定也见过。白书生不会轻功,过不了锁链桥,展昭和白玉堂倒是不怕,只要能找到,就能到对岸! 两人一路到了黑水附近,听传闻和看到真景那绝对是两回事,黑水河的湍急和气势不是一般河流可以比拟的。两人沿着河,从下游往上游走,看到渔民就打听。不过很可惜,那些渔民都没听说过妖鬼堂或者妖鬼门,甚至连包延查到的那首渔歌,他们都不会唱。后来有个好心的老渔民告诉两人。说是黑水沿岸,大理本地人是白天打渔的,而一些外族,则是晚上打渔。 “这水这么湍急,晚上怎么打?”展昭不解。 “他们自然有他们的法子,而且晚上打渔,通常就在更上游的几道弯处。”老渔民指着上游,山林特别茂密的区域,“那一带到了晚上,有时候会有打着火把的异族出来捕鱼,不过记住,如果看到都是红衣服的姑娘,千万不要靠近。”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红衣服的姑娘,来劲了——他俩现在觉得一身红衣的,无论是女鬼还是女人,都值得怀疑。 “哎呀,那是红女啊,小心要吃人的!”渔民说完了,也就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继续顺水而上,又问了几个村庄,再往上走,山路崎岖人烟稀少,另外……天也黑了下来。 这地方已经接近半山,黑水不止弯道多,落差还大,有的地方哪里是河流,根本就是瀑布,因此水流才会如此的急。展昭仰起脸,觉得山间气息清爽宜人,除了路稍微难走点,还真是个景美林秀的好地方。 “猫儿,往里点,小心掉河里去!” 白玉堂第一百零一次提醒,展昭往里挪一点,回头问他,“我们接着走么?天再黑点就看不见了。” “我们到上边那个山峰附近。”白玉堂伸手一指,“就在那里坐着,看着下边河道。今日风不大,还阴沉沉的,鱼会浮到面上来,是打渔的好时机,晚上我们看有没有灯火。” 展昭点头,笑白玉堂自己不打渔,倒是知道看打渔的日子。 两人上了一处山峰的绝顶,在突出的一块岩石上坐着,四周是悬崖,下边是奔腾的江水。 展昭和白玉堂坐在山石上,拿出打的酒,歇一会儿。 “这十几道弯真是绝险啊!”展昭不由赞叹。 白玉堂靠在山壁上,抬头看着上方一轮又圆又大的明月,自言自语,“从丧魂珠、到招魂铃;从妖城到五坟村;从蜃楼到圣果、从五命猫到万卷经书;从天之眼到八眸乱世,再加上召唤五祸的各种神器,到如今的妖鬼门人鬼难辨、展皓、大少爷……究竟背后是什么阴谋?如果说野心大些,夺取江山改朝换代?但好像又不是,没有明显看到针对皇室或皇位的举动。如果说只是私怨、小打小闹,但牵扯有似乎太广。 白玉堂说着,展昭一手轻轻揉他眉心,“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白玉堂笑得无奈,拍了拍山壁,“你躺下来。” 展昭顺势躺下,瞧他,“干嘛?” “你不是说以前好像见过那山门么?” “是啊!”展昭点头,“但是想不起来了。” “再想想,闭上眼睛想,我帮你看着下边的河道,若是有船,我就叫你。”白玉堂说话的声音很低,因为展昭似乎两个眼皮打架。 展昭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好像很困很困……不对啊,他内力深厚,而且他是夜猫子,白玉堂常常就这样说他,别人都睡下了,他还很精神,很精神…… 展昭回忆着以前和白玉堂一起在开封府客房里头斗嘴的景象,嘴角带着笑容,就进入了睡梦之中,最后听到的是白玉堂在他耳边说,“不用担心,我们会找到你大哥的。”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展昭听到了鸟叫的声音,还有一些熟悉的喊号声。这声音他刚才和白玉堂一路听了不少,这边的人抛网捞鱼,用的就是这种号子。 睁开眼睛,看到敞亮的蓝天,展昭心说自己不会就这么一睡一宿吧?伸手揉了揉眼睛,他坐起来,刚想拍拍白玉堂说声早,转眼一看……没人。 他转向另一边,还是没人。 展昭左转右转,自己还睡在偌大的石头上面,但是白玉堂不见了。 “玉堂?” 展昭想着白玉堂是不是去附近洗脸了或者上山里抓兔子做早饭,不过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说——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白玉堂不会这样留下熟睡的他就消失不见。更奇怪的是,展昭看了看天色一算时辰,吓自己一跳!此时都快到晌午了。如果算起来,从昨晚上到现在,他整整睡了五六个时辰!展昭自知道睡觉是怎么回事开始,就不曾完整的、不省人事地一直睡足五个时辰。直觉告诉他,出了什么问题! 展昭站起来,随手一按,发现巨阙就在手边。他伸手抓起巨阙看了看,觉得有些不对劲,抽出剑来一看……展昭愣在那里。因为剑上竟然有血迹。再看四周,展昭微微地张大了嘴。就见他身上、地上、脚边的石壁上,都有斑驳的血迹。而最让他惊讶的是,四周围布满了刀剑划过的痕迹,锋利的切口是剑气和刀锋所伤。展昭甚至可以从痕迹的走向看出是白玉堂和自己的哪个招式……这里更像是经过了一场大战。 而在这众多的痕迹当中,有四处可见的,并排四道连在一起的凹痕,让展昭产生了不祥的、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凶宅里头,所谓“怒妖”留下的爪痕。 展昭蹲下,摸了摸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沾一点在手中,尝了尝……展昭松了口,不知道根据什么,他只知道,这不是白玉堂的血,而且他也没有产生什么幻觉,因为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知道自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还在想跟白玉堂斗嘴的事情,感觉就在刚才…… 展昭站定在高耸出山崖的巨石之上,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疼的,有感觉的!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觉得不妥,索性划开手心看到红色的血水出来了,疼得真实而钻心了,四外看,景象还是没变。 但展昭想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场一片狼藉,白玉堂去了哪里? 踩着山石,展昭探头,往下望了一眼,下边是湍急的河水,他正想往回找,却注意到在石壁上,有一个血手印,随即是长长的一道刀痕,直接从山石往下一直往下,旁边还有深深的抓痕…… 展昭盯着那个血手印看着,修长的手指,这个手印他认得,是白玉堂的。为什么他会留一个血手印在这里? 沾一些血,尝了尝,展昭眼前一个晃神……就看到黑夜中,那凶猛的三头巨犬凶恶地扑过来……但很快,景象又不见了。 展昭顺着那道刀痕纵身一跃下了山崖,借着山壁的力一直落到底部。站在湍急的河岸边,他捡到了两样东西。都带血,异常的刺目……带血的银刀、还有银色的刀鞘。 展昭默默地蹲下,将刀和刀鞘捡起来,还鞘,回头看湍急的河水……他讲刀柄上的血迹,沾了一些到嘴里,眼前有的黑水变成了深红色,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狗头,落进了水里,却是不见那白色的身影。 只有一种酸胀的感觉,在眼底,展昭努力地想了,再也想不到别的。这水太急了,什么线索,都没给他留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展昭到河边,掬起一捧水洗脸,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是血,闻了闻……感觉不是白玉堂的血。无论是谁的,流那么多血,一定死了,或者说,是那三头畜生的,不知道玉堂,砍掉了它几个头。 展昭洗干净脸厚,站起身,拿着白玉堂的刀,沿着水流,往上游去找。按理来说,白玉堂如果出了事,应该是顺着水流,被冲到下游才对,可展昭只是依凭自己的感觉,一路往上游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围云雾缭绕。再往前一些,就仿佛步入了云海一般。展昭手心里的痛觉还在,他知道这不是幻觉,那该死的幻觉让他错过了多少东西。 展昭忽然开始恨——谁让他有了这种古怪的能力,他就恨谁,恨得牙痒痒,除了白玉堂立刻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眼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消磨他此时胸中,从未曾有过的恨意。 就在已经看不清脚下是路还是水,只能扒着山壁前行的时候,展昭听到了一阵奇怪的,闷闷的号角声。 他顺着声音,绕过山石,眼前……两座交错的山峰如同大门一般缓缓开启,不知是云雾的流动造成的错觉,还是这样两座巨大的山峰会动。展昭看到了远处天边金色的日头洒下的阳光,带着一种禅的韵味,美景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奇观,也许……仙境就应该长这样子。虽然,展昭只注意到了云雾下,那一条长长的,泛着银光的链子,以及遥远的那一头,一扇巨大的山门。匾额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并非是自己幻象中看到的妖鬼堂,而是——妖鬼门。 展昭静静地看着那扇山门,以及越来越清晰的银链子,仿佛是有人在欢迎他入内。 展昭抬起头,就见从远处的迷雾当中,有一个人,快步朝他走过来。那人脸上带着笑容,伸开双手似乎是在欢迎他。然而这张笑脸,在展昭看来,是多么的可恶又可恨。 “昭,你总算来了!”那人走到离开他不远的地方,“我等了你很久。” 展昭默默站在锁链之前,未曾踏上一步,手心里的痛觉,不时地提醒着他,这是真实的,不是幻觉。 “怎么愣在那里?我带你进去坐下聊,大哥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展皓的笑容还一如以往的温和,但还是那句话,展昭现在看什么,都带着深深的厌恶。 “为什么我会来这里?”展昭问出的话十分平静,“这里是哪里?” 展皓向着身后一指,“这是世间其他人穷极一生都不可能踏足的神地!” “为什么,我看到的是妖鬼堂?” “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法子,是我给你的提示。” 展昭的眉梢微微地动了动,“你给我的提示?这么说,你引我来的?” “不错!”展皓点头,“我说过了,这里是神地,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 “为什么我昨天没看见?”展昭打断他,觉得脑袋嗡嗡响。 “凡事都要付出代价。” “代价?”展昭点了点头,拿着白玉堂的刀,问他,“这个?” “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你先跟我进来……” “谁想进去,你就找谁去不是更好么?”展昭说话的语调冰冷,“那地方能有多好?你真觉得这样好,死在里边吧,永远不要出来。” 展皓惊讶地看着展昭,随即也笑得无奈,“你怎么了?怪大哥一直瞒着你?怎么我那个乖顺的弟弟这么刻薄了?” “谁是你弟弟,我跟你有血缘关系么?”展昭反问,“我也是吃错药了,你根本无可救药,你死也好,活着祸害人也罢,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这里不是仙境么?能让时光倒流不?我就回到两天前,我和玉堂回开封也好,回陷空岛也好,去哪儿都行。” 展皓微微皱眉,“你没进去过,你知道这里边……” “这里边有白玉堂么?”展昭问他。 展皓笑了笑,摇头,“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我说过,要进入这里,是有代价的。” “哦,好!”展昭点了点头,“我不进去,你把他还给我,我这就走了。” 展皓叹了口气,“我知道,白玉堂死了,你很难……” “你再说一遍?”展昭像是没听清楚,“谁死了?” “昭……” “我把你杀了,能当代价换他回来么?”展昭小心地将银刀放在一旁,抽出巨阙。耳边还是昨夜那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用担心,我们会找到你大哥” 展昭忽然笑了,找他做什么? 展皓惊讶地看着展昭脸上杀意浓重,双目血光从未见过,“昭,你疯了?我是你大哥。” “我是疯了……展皓,我要你和你这仙境陪葬!” 第279章 破绽 巨阙出鞘的时候,带出的不是以往的寒光,而是殷红色的血光,说来也怪,宝剑上沾染了红色的血液,因此抽出剑来才会有血光。 可问题是,巨阙是锋利至极的宝剑,不可能沾了血迹长时间不滑落,也就是说,血是存在刀鞘里的。 巨阙完全出鞘的同时,有斑驳的血滴溅出来,染到了展昭的脸、眼! 就在被杀意冲走了他所有感觉,被失去白玉堂的痛苦逼迫得失去自我的临界点,展昭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景象…… 深夜中,巨阙出鞘的龙吟声,惊醒了他,昨夜的景象瞬间闪回,虽然只有一个画面,但足够清晰。展昭想起来了,昨夜他莫名感觉到困倦,不自然的困倦!但他还是听到剧烈的兵刃相交声,混乱中,他只记得白玉堂抬手握住半出鞘的巨阙剑刃,鲜红的血流入剑鞘之中,与还鞘的巨阙一起封存,放在自己身边。那一瞬间,白玉堂的双眼清晰地出现在展昭的眼前—— “猫儿,不要被幻觉迷惑住,醒过来!” 随着白玉堂的话音落下,展昭就觉过热的头脑瞬间冷却,同时……眼前的景象产生了一些变化。那如梦似幻的景象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是黑水奔腾的河水,以及水上的铁索桥,桥上一人,穿着打扮与展皓平日的习惯相似,然而脸上却并不是展皓,而是换成了一张白色面具。最让展昭惊讶的是,桥下四面激流之上都有锁在岸边的竹筏。竹筏之上埋伏了不少手持锁链的黑衣人,一个两个卯足了劲,蓄势待发的样子,像是准备好了伏击展昭。 展昭此时已经抽出了剑,忽然剑锋一甩……剑上的血滴带着剑气,射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 果然,众人都一愣,随即,展昭一剑砍断铁索,那面具人一个趔趄,毫无防备地摔了下去。 三面的黑衣人立刻来接,展昭抬手,射出袖箭。 黑衣人尽数落入河中。那面具男子出人意料的,功夫并不是很少,在失了方寸的瞬间,竟无法调整气息。这时,斜刺里一个黑衣人窜出,救了他,顺着水流踩水而下,同时,另一边的河湾驶出一叶速度极快的小舟。 一人站在船头,接住了面具人。 展昭一看那人,更是疑惑,这不是别人,是他那个突然没了音信的旧交——仇朗行。之前科举考试的时候,仇朗行出现了又消失了,真假难辨,展昭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时,他却突然在这里出现了。 展昭此时已经彻底清醒,无论是谁,找到白玉堂,才是第一位!他在空中一个转向,一剑劈下去。 仇朗行一把推开了那面具人,纵身跃向岸边,同时……小舟被巨阙一分为二。 仇朗行到了岸边,只有招架的力。可展昭出招凶狠完全不留情面,他左躲右闪,最后只好干笑,“兄弟,这么较真?” 展昭看着他的眼神,让他领会精神……这会儿,可没人拿自己当兄弟。 那面具人站在岸边,背着手观战,似乎有些不解,“八咒之术,乃是世间最精妙的摄魂之法,下咒难,破咒更难。展大人果然神通广大,怎么才能破掉我这精妙的八咒之术呢?” 展昭忽然愣了愣,“八咒……”随后,他看向仇朗行,“当日你突然出现在开封,就是为了给我下咒?这个咒也真是下得大费周章。” 仇朗行无奈地笑了笑,“只可惜……”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展昭冷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大哥最初给我留在眼睛里的东西,让你的咒语有了个破绽,反而让我一步步找到圣果的真相。” 面具男子干笑了一声,“展皓简直是多此一举,不过我问的是,你怎么能破了这咒语,就在刚才,一瞬间……” “因为还有个人,比你们都聪明。”展昭微微一笑,巨阙轻轻一甩,几点血迹沾在白色的礁石之上,说不出的艳丽。 那大少爷盯着血迹看了良久,“哦……原来是白玉堂,这人还真是该死,死了都要给我添点麻烦。” “你嘴巴放干净点。”展昭语调冰冷,“你死了他还没死!”说完,一剑挥出,斩杀了两个想从后方偷袭的黑衣人,同时四周围还有不少伏兵。 此时展昭神智清醒的很,杀意重重但目标明确,方寸不乱。他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受咒幻之术制约不是一天两天,如今倒像是彻底醒了重获自由一般,连打架都舒服了很多。 眼看着展昭步步紧逼,仇朗行他们能用的人越来越少。 仇朗行见情形不妙,知道展昭这种人,平日仁厚,手下留情,可一旦动了真格,那是绝不好对付的。如果说刚才他因为摄魂之术看不到现实,会被偷袭,可现在他意识清醒,要应付他,这点人手可远远不够! “走!”仇朗行一拽那面具人。 那人显然很不甘,但还是被仇朗行拽走。 虽然他俩有退路,展昭却是并不想放行。仇朗行见支持不住,最后喊了一声,“我知道白玉堂在哪儿。” 展昭微微一愣,一脚踹开近身的一个黑衣人,看仇朗行。 “他受了重伤,应该被冲到上边去了。” 展昭微微皱眉“上游?” 这从道理上是说不通,掉入水中,被冲到下游去才是正常的,但奇怪的是,之前展昭就有强烈的感觉,白玉堂是往上游去的。同时,他注意到了刚才散碎在黑水之中的浮木碎片都往下游走了,然而整片一点的,大一点的木块都往上走…… “这是黑水的特点,但是到了上游会有很强的漩涡,我记得白玉堂是不会游泳的是吧,如果你现在去……” 仇朗行的话没说完,巨阙的剑尖已经到了眼前。 “我们的命换白玉堂的命……值得么?”仇朗行看着展昭,“你想清楚啊。” 展昭收了剑,拿起白玉堂的刀,快速往上游去了,再没看两人一眼。 仇朗行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展昭一下子没了踪影,他回头看那面具男子,“你是不是太冒险了点?搞那么大事起码跟我们说一声吧。” “不如说你的摄魂术一点用都没有。”面具男子冷笑一声,“或者说展皓多事,坏了全盘计划!” “还是想想怎么跟大少爷交代吧。”仇朗行摇头,“让你自作主张,这回好不容易种下的八咒被展昭解开了,以后我们拿什么做筹码,连少爷的怒犬和怒神都被白玉堂宰了。” “什么?”面具男抬起头,“白玉堂杀了怒犬?” “我追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下边一大块一大块的狗肉,怒神搞得身首分离,红女门都跑了,你说怎么跟大少爷交代?”仇朗行摇头。 “我会解决,不用你负责。”那人说着,又冷笑,“今天我失手若是被展昭杀了,我也认投,是我斗不过他俩。被你救了才窝囊,我知道你是干什么来的,展皓让你来救他弟弟的吧?刚才你也看见了,展昭心里,谁都不能跟白玉堂相提并论,谁若是伤了那白老鼠,什么亲大哥义大哥,都要给他陪葬!” 仇朗行摇头,也不想跟他争论,正想走,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眼前,“二少爷,大少爷让您回去一趟。“仇朗行看着身边的面具人,“完了吧?” “闭上你的嘴。”面具人对那黑衣人点头,“我这就去。” 黑衣人一闪没了踪影,面具人缓缓往下走,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他,“这次的事,别以为我会觉得欠展皓的人情,他干过什么心里清楚,你也是,你俩最好小心点,别让我抓到把柄。”说完,快步走了。 仇朗行叹了口气,走到山崖边,靠着石壁,“你都听到了?人家让我们小心点。” 良久,石壁后走出了一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展皓。 “昭竟然连这么多重的幻术和咒术都可以破解,比我想象的还厉害。”展皓自言自语,“他果然是最佳人选。” “展小弟可不见得能领你这份情,而且我们也的确是冒险了点,如果白玉堂没挺过来……”仇朗行嘀嘀咕咕,展皓已经走了。 “喂,你怎么知道白玉堂不会被怒犬杀了?那疯狗谁都搞不定的吧?”仇朗行跟上去,“这次被白玉堂大卸八块,也算报它咬我的一箭之仇了。” “我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不过让白玉堂做,总比让昭亲自做好。” “原来你没把握啊?”仇朗行惊讶,“那如果白玉堂真的就这么死了,展昭不是要恨你一辈子?” “他现在也并没有恨我。”展皓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另外,我也没说过不希望白玉堂死。” “你……”仇朗行有些傻眼。 展皓快步往前走,“展昭身边,也未必一定要有个白玉堂。” 仇朗行摸了摸下巴——觉得奇怪,跟随了展皓那么久……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实在是搞不懂。 …… “他是不是醒了啊?” “不知道,好像动了一下。” “要不要叫醒他?” “不要吧,他吧怒妖神杀死了,以后就是我们的主人了。” “就是就是,主人要睡觉,不要打扰他。” …… 白玉堂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又听到耳边嗡嗡不断有人小声说话,最终是受不了了,睁开了眼睛。 “真的醒了!” “醒了醒了!”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觉得头痛,身上还有点伤,很久没那么累过了。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空,昨夜的画面,唰唰地在眼前闪过。 昨晚上,他原本想让展昭靠一会儿,他守夜,可没想到展昭睡着就醒不来了。他觉得不对劲,伸手推了推他,展昭依然不醒……这个时候,夜空中就传来了犬吠和锁链的声音。白玉堂忽然意识到……他们是中了埋伏。 果然,一只巨大的黑色凶犬从崖壁一侧冲了出来。白玉堂一刀挡住它,接近了一看,才发现这狗的玄机。 其实凶犬的确是犬,体型巨大,大概有马驹那么大,这么巨大的狗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另外,这狗似乎有些畸形,长了三个头。三个头中,两个大的头是活的,正当中那个巨大的狗头最有攻击力,稍小一点的主要是吠叫,另外最小的一个,像是死的,并没有生命。 那狗其实并不稀奇,之所以传得神乎其神,还因为这狗身后,有一个黑色的巨大阴影,是一个由人操纵的机关。 操控这些机关的,除了全身红衣武艺高强的红女之外,还有一个戴着狗头面具的黑衣人。 一只狗,爪子再厉害,也不可能在坚固的山石上留下抓痕,而是那些钢爪机关,威力无穷。白玉堂发觉这些红女神出鬼没,随身带着一块斗篷,在山壁和水流之中来去自如,还能随时隐蔽,消失不见。白玉堂以前对付过一些扶桑来的杀手,也见过这种功夫,是利用影遁术和骗术造的假象,似乎也叫做忍术。 白玉堂瞬间明白了红女召唤怒妖的真正面目,同时,他也想到了展昭的问题所在——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他们之前一直以为展昭的眼睛是造成他产生幻觉的原因,可反过来想一想,如果真的这是一个骗局,这双眼睛倒像是随时保持展昭清醒的最佳方法。傻子都知道,真正的、完美的骗局,是让被骗者根本发现不了破绽。如果让人时时刻刻感觉周遭都是假象,一刻不放松地加着小心和防备,岂不是太失败的骗局? 昨天那一仗可让白玉堂好一番缠斗。他很久没碰着那么不好对付的对手了,另外,展昭依然沉睡不醒。白玉堂意识到对方可能目的并不是要展昭死,为了不让那猫被误伤,同时又想将自己想清楚的一些事情传达给他,因此白玉堂匆忙之中,握住了巨阙,将血留在了展昭的刀鞘里边。无论如何……他有一些事情还来不及想通,但是自己的血,可以帮到展昭! 之后的事情白玉堂不怎么记得了,宰了那只凶犬和那个狗头面具人之后,那些红女竟然都给他跪下叫他主人。那只狗的血里边也不知道有什么,白玉堂只记得自己可能掉进了黑水之中,他最后将刀扔到了河边,起码给展昭留一点信息…… 展昭? 白玉堂猛地坐了起来,猫儿在哪儿呢? 他左右看,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口,伸手摸了一把……已经包扎好了。 “主人。” 白玉堂回过头,吓了一跳,就见一群受了伤满身绷带,几十个红衣女子跪了一排给他行礼。 白玉堂莫名其妙,没记错的话,昨天这群红女还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的,今天怎么了?被打的神志不清了? “主人比怒妖神好看多了哦?” “就是呀。” “你猜,主人会不会生气啊?” “把我们都杀掉么?” 白玉堂急着去找展昭,站起来就想走。 “主人。”红女们跟在他身后。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没理会,继续走,但是红女门一直跟着。 白玉堂又回头,终于是忍不住了,“你们跟着我干嘛?” “你是我们的主人啊。” 白玉堂皱眉,摆了摆手,“我有急事要办,你们不用跟着我。” “主人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我们去办!” 白玉堂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些姑娘……他不打女人,所以昨天稍微手下留情了一些,不过这些红女都伤得不轻。 白玉堂四周看了看,他也不认得路,他是沿着水流的方向朝上游走的,应该可以找到展昭。然而这地方九曲十八弯的,转了几个圈就分不清楚哪里是上游哪里是下游了。 “下游是哪个方向?”白玉堂回头问那些红女,“就是昨天你们追杀我的那块山石。“在那个方向!”红女门往反方向一指。 “怎么会是反方向?”白玉堂不解。 “真的是那边呐主人。” 白玉堂狐疑,往回走,可走了半天,除了山路和打弯的河道,哪里有展昭又哪里有山石。白玉堂回头看刚才给他指路那几个红女。 红女们吓得跪地求饶,让白玉堂饶她们一命。 白玉堂更加不解,心烦意乱,心说跟你们打转还不如我自己找了,于是摆了摆手,“你们回家吧,我自己找。”说完,拿出一枚响箭,可往上一抛,响箭没响……白玉堂一看,进水了! 叹了口气,白玉堂只好站在黑水边上火,展昭不知道怎么样了。 “主人……” “你们干嘛叫我主人?”白玉堂回头。 “你杀了怒妖神啊!”红女道,“我们红女,世世代代都是被怒妖神控制的,我们的命是怒妖神的,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它的奴隶。” 白玉堂稍稍回过神,“你们说,你们为一只黑狗效力?” “是啊!”红女们感激,“怒妖神很残暴的,我们做错事,他会不给我们饭吃,甚至杀掉我们……” 白玉堂也想到,昨天被他杀掉那个戴狗头面具的人,可能就是他们说的怒妖神…… 白玉堂想到了怒妖神跌落水中的景象,这地方的水流因为太急所以漩涡很多,水流似乎并不是顺山势走的。 “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展昭?”白玉堂问。 “展昭的话,应该是被带走了吧。” “什么?”白玉堂惊讶。 “我们听怒妖神说的,把你杀死,然后展昭是大少爷的客人。” 白玉堂眉头就皱了起来,“大少爷他在哪里?” “那我们不知道的,我们都是听怒妖神的吩咐。”白玉堂想了想,“怒水你们很熟么?” “熟啊,我们在这里长大的。” “你们是说从现在开始就听我的?” “嗯!”一群红女一起点头。 “你们分散去找展昭,找到后马上通知我。” “是!”红女门三三两两分散了,找展昭去了。 白玉堂站在河边算了算方位,选定一个方向,快速地跑了下去。 而此时,展昭顺着河流的反方向,迅速地往前跑。 跑到半截,忽然听到崇山峻岭间,似乎有一些回声。 他仔细一听,是一声清晰的“猫儿……” 这熟悉的声音,独特的调门,展昭大喜,大声对着山谷喊,“玉堂!” …… 白玉堂找得实在是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无奈之下只好在山谷间狮子吼了一声,没想到喊了两声竟然有回声传过来。 展昭欣喜,白玉堂真的没事! 白玉堂也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展昭没有出意外。从刚才开始胸中那一股憋闷,他还以为是溺水的感觉忽然消失了。 只是现在有个大麻烦,山谷之中沟壑众多,再加上水流湍急,两人喊了半天,只能听到声音越来越近,却不能彼此接近。 两人越是着急越是乱,这时,白玉堂就看到半山腰上,一个红女对他招手。他抬起头,红女指着西南边。 白玉堂往那里走,没一会儿,又一个红女站在山顶上,对着前方指,白玉堂接着往前跑。 “玉堂!”展昭喊了一嗓子,就见上方白色的身影一闪。那人已经翩然落下,就在他眼前,除了头发有些湿衣服有些脏以外……还是他的白玉堂,囫囵个儿的! 第280章 爱呀 展昭自从少年时进了开封府之后,也算是成了公认的有为青年,从那时候开始,提亲的人就没断过。不管是找了媒人来说亲的,还是江湖上自个儿碰上的、男的女的美的丑的、有趣的讨厌的有钱的困苦的,来了一批又一批。但展昭始终都觉得——谈情说爱什么的,是个虚无缥缈的事情。 展大侠没遇上白五爷那会儿,天真无邪着呢,可不是现在这样整天炸毛。那会儿的展护卫,用开封府厨娘的话说,那叫吃好睡好精神好,每天笑盈盈的,还有些孩子气。 早晨,经常可以看到展护卫端这个茶缸,窜上开封府最高的屋顶,边漱口边看风景,水在嘴里咕嘟咕嘟晃荡两下,喷到院子里头种的那些个花花草草上。有时候哪个倒霉的从屋檐下边经过,难免被啐一身。至于是展大侠故意啐你还是无心之失,也无从追究。最长被喷的就是庞太师,反正等他抹干净水再抬头找,哪里还有展昭的影子,连根猫毛都抓不见。 还是用包大人的话说,这叫死无对证! 洗漱好了,清清爽爽的展护卫,会晃晃悠悠地出门寻街去。这世上好事干不完,坏事也干不完,好人遇着的不少,坏人更是源源不断。展昭每天都很忙,惩奸除恶维护正义这事儿,从尧舜禹那会儿就有了,好几千年坏人还没抓干净呢! 展昭想在开封府待着的时候,就算开封府的毛贼们倒霉。若是在开封待烦了,就跑去远点的地方逮些江洋大盗。总之日子有也是过,没有也试过,在那个时候,展昭认为最有趣最开心的事情是抓贼,救人,他认为完整的人生就是这些个好事情组成的。他最不明白的,就是为啥总也有些人会为个不相干的人愁眉苦脸的,忧心个什么劲呢?谈情说爱之类的,闷,一年四季对着同一个人,说来说去就那么个“爱”字,有什么好说? 在别人看来,展昭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他总是这么笑眯眯的,什么难事儿都不放在心上,手到擒来。别人家的小子都追着姑娘跑,唯独他,干大事!开封府的大人,时常会跟自家不肖子孙说,“看看人展大人,以后要学他,活得有出息!” 只是在展昭看来,所有人都差不多,什么叫有出息,什么叫没出息呢?干大事忙忙碌碌是有出息,谈感情恩恩爱爱是没出息?他搞不懂,也不想懂… 什么人叫好脾气?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才叫好脾气。 就好比说吧,一个胖子从展昭眼前晃过,展昭会觉得,好多肉,摸起来手感估计不错。一个瘦子从他眼前走过,他回觉得,好瘦!碰着一定膈人。一个丑八怪从他眼前走过,展昭觉着那人好认,一个美人从他眼前走过,展昭也觉得这人好认。一个坏蛋从他眼前走过,抓起来关开封府大牢!一个好人从他眼前走过,走就走呗,各走各。展昭什么都不在乎,再用包大人的话说——展昭其实看起来是个最热心肠的人,但事实上,他的心是冷的,总有个地方,不热乎。 直到白玉堂的出现,接着用包大人的话讲,展昭的脾气开始时好时坏了。 每当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干了什么得意的事儿了,展昭就会抿着嘴笑了,和以往的笑容不同,笑的花样翻着个儿往上涨,坏笑奸笑、幸灾乐祸的笑、抽着嘴角笑……各种款式的笑,让展昭原本就讨喜的一张笑脸,越发生动起来。 早晨,两人会一起上房顶蹲着,拿茶缸漱口顺便浇花。今儿个若是斗嘴吵架了,那么一个站这头,一个站那头。没拌嘴说到一起了,就蹲得特别近,胳膊挨着胳膊。不过,无论站位,被浇的,永远都是庞太师。 白玉堂没在的时候,展昭端着茶缸的时间会更久一些,还总往城门口的地方撒么,那神情,跟只等玩伴儿的猫似的。 这时候的展昭明白了,所谓的爱呦,抓心挠肝的,小事情特纠结,纠得人肠子都疼了。 …… 相比起展昭,白五爷的变化可能更加大一些。 原先的白玉堂,与展昭正好调个个儿,他脾气不好。一个人脾气好因为什么都不在乎,那脾气不好呢?也因为什么都不在乎。 遇见好人,白玉堂不在乎,关他屁事。遇到坏人,白玉堂还是不在乎,看着烦,揍一顿拉到。遇到胖子,关他屁事,遇到瘦子,依然关他屁事,遇到美人,没留神看,遇到丑人,还是没留神看。 早晨起来,也没什么事要干,出去随便走走吧,说不定能遇到个什么特别了不得的新鲜事,打发打发时间。 陷空岛的屋顶上,可看不到白五爷蹲着漱口,松江府的大街上,也看不到他晃晃悠悠买吃的,只有端着个白玉酒杯靠在画舫栏杆上打盹的那个白影,远远看过去,跟个仙儿似的。什么姑娘小子,跟都跟不上,只好躲远了偷瞧。 那时候的白玉堂,是武林里头,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传奇,是坊间传闻,只有画儿上,才能瞧见的贵公子。 直到白玉堂遇到了展昭,用卢大嫂的话说,玉堂的脾气,变好了。 若是白玉堂说了明早要去开封,那准保是半夜就起程了。 每当他和颜悦色回到陷空岛,定是展昭也跟来了,若换做黑着脸回来肯定拌嘴了,于是就能看到陷空岛满屋顶跑白影,追得大猫小猫到处乱窜。 白玉堂开始区分好人坏人了,坏人要抓,丢进开封府大牢里,好人么……跟展昭比比,也不算多好。胖子从他眼前走过,他会想,这人也没那猫能吃啊,怎么人家那么多肉?瘦子从他眼前走过,他又想,这人一定和展昭一样是个劳碌命!美人从他眼前经过,白玉堂觉得没展昭顺眼,丑人从他眼前经过,他指给展昭看,换来那人忍笑一个白眼——不许取笑别人! 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竟然跟着展昭上房顶撒泼吐漱口水,第一次进开封府参观的四鼠目睹了这个奇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白玉堂僵硬冰冷的面上,开始有表情的,笑也好怒也好,和展昭的特别配套,都不用药引子,两人要犯病就一块儿犯,拌了嘴不到一盏茶又腻到了一跨而去。 这时候的白玉堂,也明白了,所谓的哎呦,刻骨铭心的,铭得人神智都有些不清醒。 …… 于是,两人就这样子,越走越近,一起做“大事”。 话又说回来,虽然总有大案子查、大事情做、大危险冒,但忙里偷闲,总会有些小时间。于是,小时间就成了两人一起混闹的时间,一起逗个猫,一起逗小四子,一起逛个街,买点吃的,或者一起游个湖小酌下。 两人这才发现,原来只有大事情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有了这些傻里傻气的小事情,才是真正算活得完满了。 所谓的谈情说爱,原来就是一起不断不断地干些小事情,而午夜梦回,最甜蜜也最难舍的,偏偏就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事情”。 什么行侠仗义啊、惩奸除恶啊,大事情就这么几样,几千年了,别人还没做完,人就一辈子,哪里够用?可谈情说爱什么的,除去吃饭睡觉做正经事,一辈子也就那么几十年。能爱的人就那么一个,要是那个人没了,最值得珍惜的几十年也就没了!怎么能不害怕? 展昭和白玉堂以为把对方弄丢了的时候,着实是吓了一跳,吓到两人都没有预料到,也从未尝试过的程度,以至于再相遇的时候,也不管对方是什么样子,手脚都在就好,没出意外就好,还记得我就成! 山崖上一群红女,托着下巴看着汹涌的怒水边,一蓝一白两个身影来了个深情相拥,看得一众姑娘脸红红,捂眼睛。 失而复得的激动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去,展昭上下检查了一下白玉堂,发现受了小伤,很不满,特别是肩膀上的绷带,非要扒开看看伤得重不重。 白玉堂则是检查了展昭没受伤,急着问他怎么脱身的,有没有遇到危险。 红女门围城一圈,好奇地看着,两个大侠,磨磨唧唧卿卿我我,干什么呢? 一起在一块岩石边坐下,白玉堂跟展昭讲了昨夜发生的缠斗,展昭跟他说了刚才与那面具男和仇朗行的遭遇,顺便将白玉堂的手拿起来,手上的绷带,也是触目惊心。 不过,流点血受点小伤对与两个久经江湖的大侠来说,可不算什么,相安无事就好。 两人原本是一个累一个惊,同时放松下来,就都有些乏,于是便肩膀靠着肩膀,坐在石头上休息。 人是很没出息的,一直有的时候觉得心安理得,一旦失去了那么一下,就觉得天崩地裂的!等失而复得了,通常都会好好地感慨一下。 此时,两人都觉得,什么正经事都不如和对方一起瞎闹来得重要,这就是爱呀。人么,大侠也好混球也罢,若是一辈子找不到个真爱,那还真是有些遗憾了。抓在一起的手也不自觉紧了紧,庆幸——好在是找回来了! 两人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那些红女门蹲得腿都麻了,见两人没动静,就到了他们身后,坐着瞧。 展昭回头看了看,不解地问白玉堂,“你打算怎么安排她们?” 白玉堂也想起来了,回头看看,“你们家在哪儿?” 红女门面面相觑,都摇头,“主人在哪里我们就到哪里。” 白玉堂皱眉,“平时睡在哪里?” 姑娘们指了指地上。 展昭见她们一个两个骨瘦如柴又面色苍白,也觉得十分可怜,可能……从小就被那怒妖神当狗一样养着的,所以才如此的听话。 白玉堂想了想,“我给你们些银子,你们好好找人嫁了吧,以后别干坏事了,也不用听人指挥。” 谁料想白玉堂话说完,一群红女都哭哭啼啼,展昭大致问了一下,发现这些人除了听主人命令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想法,连活着是什么意思都不懂。 白玉堂扶着额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那么多人,要怎么办才好? “要不然带回去吧,看看咱娘那里收不收人?”展昭提议,“反正映雪宫和殷家寨很多女徒弟。” 白玉堂觉得也是个法子,这些红女在当地就被人当妖魔鬼怪或者白虎星那么看,估计要真找人家嫁了也难。要是糊里糊涂嫁了,只知道听话什么都不懂还容易被骗。况且这并不是一群普通人家的姑娘,一个两个都是杀人的凶器,要是再碰上个怒妖什么的控制她们,反而更糟。 “我们还有事情要问他们,带回去更稳妥些。”展昭提议。 白玉堂点了点头,问她们名字,姑娘们彼此看了看,都摇头。 展昭笑着拍再一次扶额的白玉堂,“不着急,家里有公孙和包延两个大才子呢,名字让他们想去。他俩没辙就出动小四子!” 白玉堂也笑,问了一下红女们的意见,得到的回答就是——主人怎么吩咐怎么做。 白玉堂点头,和展昭也歇够了,站起身想回去,就听到山崖上有人喊他们,“喵喵!白白!“这熟悉的、又脆又嫩的声音,听得两人浑身舒畅。 抬头看,就见半山腰上,小四子骑着石头、正对他们招手,一旁,殷侯和天尊也在。展昭白玉堂出去查线索一天一夜都没回来,二老担心,就带着小四子他们来找。没想到在下游发现血水和狗的肉块,散落得到处都是,众人都着急了。 幸好剪子和石头找人的功夫一流,见两人相安无事,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 赵普去大理朝堂打了个转回来的时候,就见满屋子红衣服的“女鬼”以及有些狼狈的展昭和白玉堂。 “这是怎么了?”赵普惊讶。 公孙正给白玉堂检查伤势呢,“没大碍,都是小伤。” 白玉堂让白福去准备一些其他颜色的衣服,给红女们换上,以免过于显眼,顺便派人去问一下他娘和丈母娘哪儿,收不收这些红女。 那些姑娘们换上了白色的衣服,清点一下人数,好家伙,总共八十多个。 “嚯,要不然招亲吧?”赵普跟公孙开玩笑,“我军营里好些光棍都没娶媳妇儿呢。” 公孙踹他一脚。 姑娘们被安顿在白府的后援,好吃好喝地养着,一个两个都觉得,白玉堂是世界上最好的主人,搞得众人颇为无奈。几个女的影卫们一点一点地教给她们一些常识,并且打听,关于红女的传说。 接下来的几天,众人养伤,顺便调查之前的案子。根据红女们提供的线索,怒妖神是听大少爷命令办事的,不过她们都没见过大少爷,只见过二少爷,就是那个戴白色面具的人。另外,猪头陀她们也见过,之前怒妖和猪头陀有合伙吓唬崔祁守家的人。那位二少爷和仇朗行十分善于使用摄魂术和幻术,但说白了,只是机关和药物而已。 公孙给展昭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他目前情况十分复杂,一方面,眼睛里的金色还在,但已经看不到奇怪的东西了,也不会对白玉堂的血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了。可以说是将那不知不觉中已经中了长达一年多时间的咒术解开了,而至于还有没有残留或者隐患,公孙还在观察。 这几天,大理城内也是风平浪静,只是江湖人越聚越多,有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之感。 另外,跑去报信的人都回来了,说映雪宫和殷家寨早就不收徒弟了,最多能留下七十个,一边三十五个,再多就住不下了。 于是一算,还留下了十六个红女。 白福跟白玉堂提议,白府上下光丫鬟小厮就几十人呢,也不在乎多养这十六人。这些个红女又听话又能干,不如就跟影卫似的,分成四队,没边四个人,两人一组,好办事。 白玉堂听着都新鲜,“你要那么多人干嘛?” “保不齐就有用啊。”白福还挺认真,“那以后保护个人啊、办个事传个话打听个消息什么的,多方便!” 白玉堂总觉得让些个姑娘这么做事冒险不太好,找人嫁了相夫教子享清福不好么,干嘛刀光剑影风里来雨里去的。 展昭也点头。 白福小声跟白玉堂和展昭打商量,“这不也得有个适应的过程么,你看那些个丫头懵懵懂懂的,得有人教啊。” 白玉堂点头,“是啊,谁教?” “我!”白福指自个儿。 白玉堂怀疑地看他。 展昭也怀疑,“白福,你是不是看人姑娘漂亮又傻,有什么非分之想?” “哎呀,冤枉啊!”白福红了一张脸,“我这是先让她们有事情做,然后慢慢教给她们些生活啊、做人啊之类的常识,等她们都懂事儿了,再找好人家嫁了,都不耽误!再者说了,女人怎么了?你们看混江湖还有好些女侠客呢,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想相夫教子的,我们要按照性格留人!” “我看着主意不错。” 这时,天尊突然过来给白福帮腔,“白福这么安排,必定有他的道理,玉堂啊,反正也不用你来管。” 白玉堂一摊手,示意——那你们安排吧。 白福瞧了瞧天尊。 天尊忽然眯起眼睛盯着他看。 “老祖宗,您干吗?”白福叫天尊看得手足无措。 天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白福拽了过去,“好啊白福!我知道你小子是谁了!” 白福惊得睁大了眼睛,“我……我是谁?” “你装傻充愣是不是?”天尊一转身,“玉堂啊,我跟你说个秘密……” “别!”白福赶紧拉住天尊往后躲,“爷爷,我给您跪下行不,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五爷!” 天尊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白福,“真看不出来啊,啧!” “天尊,你怎么看出来的?”白福不解地问天尊。 天尊微微一笑,对房顶勾了勾手,殷侯就跳了下来,问,“果真不假?” 天尊点头,殷侯也笑着瞧白福,“我就说这么顾着白玉堂呢,原来其中有这么层关系,难怪了。” “二位爷爷,你们千万别说出去,还有啊,五爷精明着呢,你俩适当的时候可得给我打打马虎眼!”白福嘟嘟囔囔。 “放心。”天尊一拍他肩膀,“你是为玉堂好,我干嘛戳穿你。” “就是。”殷侯放心地笑,“下一步你打算如何?” 白福凑过去,叽叽咕咕在二老耳边说了一通,俩老头点头,心中有数。 回到屋里,展昭小声问白玉堂,“天尊和外公神神秘秘和白福说什么呢?” 白玉堂笑了笑,托着下巴靠在桌边发呆。 “唉。”展昭一戳他。 “嗯?”白玉堂抬起头。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白玉堂放下手,轻轻敲一个茶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福来头可不算太小,定能帮上大忙。” “你知道他来自哪里?”展昭惊讶。 “我猜的。”白玉堂说着,凑过去在展昭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展昭听了,也惊奇不已,“还有这么一茬?” 白玉堂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八九不离十。” 又过了几天,众人收到了两份请帖。 一份,是大理段氏的国宴请帖。就是段素隆寿辰,要和小四子接佛像去,他顺请众人一起进宫吃寿酒。 另一份,则是江湖人送来的武林英雄大会帖,是苍山派和洱海宫联手发出来的,众多江湖人将在大宋和大理交界的望松山上,开一个大会!会上,要说妖鬼堂的事情。据说有几个知情的大人物,会透露一个关于妖鬼堂、关于江湖武林的,惊天大秘密! 第281章 洱海宫 白玉堂的伤虽然不重,但毕竟也没好呢,一想到接下去又要到宫中参加个宴会,还要去个什么武林大会,又有阴谋又有秘密,一听就知道,到时候必定麻烦多多,众人也算是怕了这源源不绝的麻烦了。 展昭想让白玉堂好好休养一下,苍默默推荐他们去洱海游湖,可以休息一下。正好展昭他们也有船,于是,趁着天光大好,展昭就带着白玉堂、小四子和殷侯天尊三个闲人,一起去洱海,也不是认真去游览,只是离开那比较纷扰的宅子,让白玉堂好好休息一下。 船行湖上,展昭在桌边和小四子一起剥桔子,白玉堂靠在船头的栏杆上,不过展昭抢了他的酒坛子,以免他喝酒让伤势加重。 殷侯和天尊在白玉堂不远的地方摆了个小桌子继续下棋喝茶,这回没赵普搀和,两人旗鼓相当,下来下去很是高兴。 展昭将一个桔子薄得光不溜丢,一点白丝儿都不见,放到个小托盘里头,让小四子拿去给白玉堂。 小四子捧着那可怜兮兮的桔瓤,教育展昭,“喵喵,桔瓤上的白条儿可以治咳嗽的,要一起吃,光吃桔肉会上火。” 展昭笑,“我知道啊,不过那白耗子挑剔,不剥干净了他不吃。” 小四子更加严厉,“不可以宠他!不然坏习惯永远改不掉了!” 展昭挑眉看小四子鼓着腮帮子像模像样的,沉默良久,拿了个整个儿的桔子给他,“你说的对!不能惯着那耗子,连桔子皮儿一起让他吃了!” 小四子捧着桔子无语地看着展昭,展昭闷闷笑,显得心情很好,毕竟,这么多天被那古怪幻术所困,好不容易摆脱出来,身心都轻松。 殷侯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对小四子勾勾手指头,“整个儿的给我来。” 小四子便小跑着过去,将桔子放在他手边,站上小板凳看两人的棋局,正焦灼呢。 殷侯拿个桔子,在手里抛啊抛,边问天尊,“老鬼,你除了玉堂和天山派那些牛鼻子老道之外呢,还有没有别的徒弟?” 天尊不解,“你问这个干吗?” 殷侯将桔子丢给天尊,“哦,你老糊涂了,我只是看有没有哪个徒弟,会偷了你的东西,你却没发现的。” 天尊一愣,随即似乎犯愁,“不可能是我哪个徒弟偷走的,跟我时间比较久的也就是玉堂了,其他我都没带回山谷住过。” 小四子看着两人拿着一个桔子丢来丢去,不解,问天尊,“尊尊丢东西了么?” 天尊摸了摸下巴,“哦……也不算是什么东西。”说着,瞥了殷侯一眼,“还不确定是不是呢,都说你想太多。” 殷侯接住桔子剥了皮,“希望只是我多心,不然的话,可是糟糕。” 小四子歪个头,看到了手里托盘上的桔子,就爬下凳子,跑去白玉堂身边,伸个手将盘子托到他眼前。 白玉堂将桔子统统塞进小四子嘴里,接过了空盘子。 小四子塞了一嘴的桔瓤,鼓着腮帮子不解地看白玉堂。 这时,展昭走到了白玉堂身边,靠在栏杆上,摇头,“唉,游个湖都不安生。” 话音刚落,就见白玉堂突然甩手将那个空碟子像打水漂一样扔了出去……盘子一路从水上擦过去,同时就见水下翻出了古怪的水花……仔细一看,竟然是人…… 小四子好容易将桔子瓤都咽了下去,指着水面,“有人哦,是不是溺水了?” 白玉堂伸手摸了摸他脑袋,“把那兜桔子帮我拿来。” “哦!”小四子赶紧回去将一小筐蜜桔拿了过来,放到白玉堂手边的栏杆上。 展昭捡了个桔子过来,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眯着一只眼睛瞄准水面,随后不紧不慢甩了出去。 “咕咚”一声,桔子钻进了水里,没多久,就听到“哗啦”一声水响,一个光着膀子的人从水里窜了出来,浮在水面上一个劲咳嗽。 展昭打量了一下那人,那个白啊,他第一次见比白玉堂还白的人,远看跟条翻肚皮的鱼似的,可见常年都在水里。 那人也不知道被展昭的桔子砸中了哪里,上来一个劲咳嗽,好似是呛着水了。 展昭又拿起两个桔子丢出去,砸中了水里潜水的其他两人,等一筐桔子扔掉小半框,水里浮出来了十几二十号人。 小四子趴在栏杆上看得惊奇,“那么冷的天,还游水呐。” 随着小四子的话音落下,从远处,出现了一艘大船,缓缓向众人驶来。那船十分巨大,与展昭他们所在的画舫比还大上一倍不止,船上站了好些人,都手持兵刃。船头有一只虎头,张牙舞爪的非常威猛。 在船最高处,插着面醒目的黑色旗帜,正当中一个“洱”字。 小四子仰着脸望见了,心说该不会又是卖普洱茶的呀? “是洱海宫的人?”展昭问白玉堂。 “估计是。”白玉堂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公孙今早给他服的药,让他有些犯困。其实也是展昭让公孙稍微加大点药量,好让白玉堂睡一觉。没想到离了地面都跑水上来了,也没法睡个安稳觉,这找谁说理去。 “什么人进入我洱海宫界内?” 两船相聚还挺远,那艘大船上,就有人喊了一嗓子,声音洪亮,一听就是有功夫底子的。 展昭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回了一句,“游湖的。” 天尊正要落子呢,听展昭回答,乐了,觉得展昭还挺二的,这么好内功说游湖,对方信才怪。 不过天尊一乐,棋子放错了个地方,殷侯美了,“老鬼,认输吧!哈哈。” 殷侯见有机可乘,立马落子。 天尊本来还稍微占点上风的,觉得这局自己应该是赢定了,没想到这回大好局面一扫而光,还被殷侯赢去了,哪里甘心,赶紧抓住他手腕不让他落棋,“不行啊,刚才是我分心!” “唉,老鬼,你一把年纪了,知不知道什么叫落子不悔啊?”殷侯不让,两人抢起棋子来。 试想,这俩不是普通老头下棋,吵两句也就算了,抢棋子外加抢棋盘,最后棋盘、桌子、茶杯都满天飞,谁也不让谁。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无奈地扶额,小四子回头瞧着,感慨,“没有九九捣乱还是会打起来喔!” 此时,远处的大船已经靠近他们,船上人就见这边鸡飞狗跳的,一会棋盘一会儿茶杯,还有什么影子在晃来晃去,甚为可疑。 “来路不明,定没安好心。”为首一人抬手,身后就上来了十几个手持弓箭的手下,他们纷纷拉弓搭箭,瞄准这里。 展昭先把小四子拉到身后,左右看了看,也觉察出奇怪来,起先他觉得这洱海宫的人怎么如此蛮横霸道,洱海那么大,还不准人游个湖不成,在四外可见的范围之内,也没发现什么洱海宫。可这一望他才发现,刚才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了——这么大的洱海,为什么一个捕鱼和行船的人都没有,估计也是被他们撵走了。 “难怪刚才在岸边看到那么多闲散的渔民了。”白玉堂低声道,“估计是防备着苍山派的人来寻仇,所以封了水路。” “这要是一年半载的,不是要了那些渔民的命?”展昭不满,“他不过一个江湖门派,哪里来的权力!” “别忘了。”白玉堂淡淡一笑,“背后还有官场的人。” 展昭皱,十分反感。 “放箭!”对方却是毫不留情,抬手一摆,示意手下放箭射杀展昭他们。 展昭按住白玉堂,刚想自己来挡箭,却见天尊一扫棋盘上的棋子,很耍赖地来了一句,“这局不算!” 那满满一棋盘的棋子就擦着展昭和白玉堂的耳鬓飞了出去,不止挡住了那箭阵,还将那些弓箭手全部拍倒在地上。 “轰”的一声传来,原来最后,天尊将放棋子的罐子都扫出去了,不偏不倚,两个罐子正好一边一个将老虎头的两只眼睛罩住了。因为内劲大了些,那船身一震,吓了船员一条,以为撞上礁石了。 白玉堂和展昭眨了眨眼,突然“噗”一声,这虎头样子太喜感了。 天尊像是很生气,“哪个不要命的打扰老子下棋?” 白玉堂和展昭默默回头,就见天尊站在棋盘边皱着眉头,殷侯在他身后对着两人摆手,那意思——老鬼生气了,不要招惹他。 对面那首领看了看身后倒下的一片教众,也惊讶,还有散落一地的棋子,这种功夫他是闻所未闻,什么人如此厉害?但是他也仗着自己船大人多,并未将远处的小画舫放在眼里,心说大不了撞你的船,看谁怕谁。 一眼望过去,见船头是两个年轻的男子,那叫个眉目如画啊,一个白衣服的靠在船头,一个蓝衣服的趴在他身边,这两张脸还真是赏心悦目。 不过这会儿也不是赏美男的时候,他已经注意到甩棋子的是后头一个人……那人什么样子他也看不太明白,不过一头银色长发随风飘扬特别明显,莫不是个老头子? 那首领嘴撇得老大,伸手一点天尊,“哼,哪里来的老头,胆敢袭击我洱海宫战船,信不信我让你们喂鱼!” 天尊眼睛就眯起来了,他最讨厌人家叫他老头! 殷侯摇头失笑,“小子无知,玉堂,掌他嘴。” 话音一落,白玉堂抬手一甩…… 就听到清清脆脆“啪”一声。 那首领一屁股坐在了身后一个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手下背上,伸手捂着半边脸,就觉火辣辣的烫,好像还胀起了一半高来,鼓鼓囊囊跟个包子似的,半边腮帮子都木了。 他惊讶地张着嘴,“谁……谁打我?” 展昭瞧了瞧,觉得只是酒囊饭袋,为什么如此嚣张呢?应该是狐假虎威吧,莫非船上有来头更大的人?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果见那人身后紧闭的船舱大门突然打开了,有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魏统领。”那被白玉堂打肿了半边脸的首领突然气焰全消,跪下给黑衣人行礼。 展昭皱眉,打量那个黑衣人,看起来似乎功夫不错,很干练的样子。但他见赵普身边的将校见得多了,那人的气质,类似于手下,不像是老大。 白玉堂依然打哈欠,公孙的药还正经有些用。 “来者何人?”黑衣人看了看狼狈的手下,走到船头,往展昭他们这边望过来。 他一眼看到了展昭和白玉堂,微微愣了愣,又回头看看受伤的手下,开口,“阁下用的可是天山派的功夫,莫非是天山派的某位高人?” “只是普通游湖的而已。”展昭倒是没说瞎话。 黑衣人略点了点头,看了地上的棋子,“我听说天山派隔空掌是传世绝学,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么……不知道挡得住雕翎箭的隔空掌,能不能挡住雷火弹?” 说着,他突然对后边招了招手。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就见刚才被天尊“遮住”了眼睛的虎头突然“咔嚓”一声,移开了。 展昭微愣。 “有机关。”白玉堂提醒展昭,瞌睡也稍微醒了些。 没一会儿,虎头彻底打开,里边伸出了一个古怪的架子,看着有些像打仗时候用得到的攻城车,上边有几枚雷火弹。看大小,光一枚就可以炸沉了他们的船。 展昭皱眉,“用不用那么狠啊,船上还有小孩子呢,这个统领是个什么官职?”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天尊,就见天尊眯着眼睛火气正旺呢,于是下了栏杆对展昭道,“交给我师父吧,他正好找地方出出气。” “那是雷火弹诶。”展昭戳了戳白玉堂,那意思——行不行啊? 白玉堂笑了,“你问你外公。” 展昭回头,就见殷侯正端着茶杯喝茶呢,小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他身边去了,也正好奇地看着黑脸的天尊。 对方还是笑得平淡,似乎这不是要炸死一船人,而是碾死几只蚂蚁,轻轻一摆手,“不如让我见识见识天山派的隔空掌,到底多厉害……”话音一落,就有人按下机关。 “嗖嗖”两声,两枚雷火弹朝着白玉堂他们的船飞了过来,速度极快。这雷火弹吧,内有铅块和火药,一接触到硬物或者阻挡即刻就会爆炸,威力无穷。换句话说,对付已经打出来的雷火弹方法不多,只有隔空掌,在还没落地之前就将东西拍开,才是最好的法子。 眼看着两颗雷火弹朝着自己飞过来,展昭就感觉白玉堂拉着他往后撤了一步。 随后,身边一阵劲风过。 天尊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也没怎么太看明白他出招,那雷火弹莫名就跟中途没了后劲似的,“咕咚咚”两声,落到了水里,随后便没了动静,估计是进水就炸不开了。 黑衣人脸上的神色可谓精彩,而此时,两艘船越来越近,也可以清晰地看到两边船上人的样子了。黑衣人仔细打量,天尊站在白玉堂和展昭身边,显得年纪只是比他们大了一些,刚才以为他是老头,完全是因为那一头银色的长发。 黑衣人一时间弄不清楚天尊的年纪,直觉感觉很沧桑但年纪并不大,而且好俊朗啊,便皱眉问,“阁下是天山派哪位前辈?” 天尊也皱了个眉头,“天山派天山派……天山派有什么高人啊?不就几个牛鼻子老道么。” 展昭咬牙忍笑,对白玉堂挑眉头,那意思——呀!祖师爷不满了! 白玉堂也好笑,不过隐约的,就感觉对过船里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人。 “哈哈哈……” 就在这局面僵持的时候,对面船内传来了一阵笑声。 笑声爽朗,含有内劲,功夫应该也不错。船里的人背着手走了出来,是个穿着绛紫色华服,年纪三十岁上下的英武男子。此人面相还是不错,唯独奇怪的是,左眼下边有一颗十分明显的黑痣,感觉不怎么协调。他对黑衣人一摆手,“魏统领,天山派,怎么能跟这位前辈相提并论。”说着,对天尊拱了拱手,“前辈息怒,我这属下不是江湖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在天尊面前造次了。” 一听“天尊”的大名,那位黑衣魏统领立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 “在下姓董,单名一个燮字,是大理金印大将军,因为连日来洱海宫和苍山派都发生了数起命案,所以特来驻守。”说着拱了拱手,“叫各位见笑了。” 天尊见出来了个当官的后辈,觉得也没啥意思,就溜达到后头去了,殷侯见他还闷闷不乐的,好笑,“你都一百多岁了,不就一局棋么,算我输了呗。” “本来就应该是你输,为什么变成就算?” “好好,就算我输了。”殷侯摇头,算是哄哄他这位老玩伴,“回去给你买王羲之真迹行了吧?” 天尊眉头微微一挑,展昭和白玉堂就看着他一张黑脸变回了原来的白,心情显著好转。 展昭压低声音问白玉堂,“上哪儿找王羲之的真迹?” “回去让公孙写一张不就成了。”白玉堂无所谓地嘟囔了一句,“糊弄我师父还不容易么,让王羲之给他签个名都行。” 展昭哭笑不得。 “让我猜猜。”那位董将军显然还没说完。 展虽然在官场混,但大宋朝几个将军他还没弄明白呢,更何况大理跑出来的,又是金又是银的,谁知道他是个什么官职,可惜赵普没来。不过看看身边早就没了睡意兴味索然的白玉堂,今天的出游计划算是弄巧成拙了,还不如就然白玉堂在房间里躺着呢,展昭也有些懊恼。 “两位青年才俊,必然是展昭展大人,和天尊的高足,锦毛鼠白玉堂了。”董燮微微一笑,“诸位据说是苍山派的客人,来洱海宫,可是有事?” 展昭心说,果然又扯到苍山派的事情上了,只是这时候不太好回答,若说不是苍山派的朋友,那传出去可能会走了样,若不说话吧,等于默认,过几天就是那个什么怪里怪气的武林大会了,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波折来。 白玉堂见展昭一时拧住了,有些想笑,这猫平时挺机灵的,不过偶尔也会冒傻气,太老实。于是在一旁插了句嘴,“你不是来查案的么,什么时候去苍山派做了客人了?” 展昭听了,立刻眯着眼瞧白玉堂,眼睛那个亮啊,关键时刻还是白玉堂好使! “董将军,我不过是来查案的,对于苍山派和洱海派的恩怨,也是刚刚才知道,并不会偏袒哪一方。而至于今日,还真的只是为游湖而来。”展昭说了个两面堵的理由。 “那好啊,想请不如偶遇,不如请展大人和白少侠以及天尊前辈,到洱海宫坐坐,如何?”董燮见展昭那意思是要拒绝,便笑着道,“说起来,洱海宫也发生了一件奇案,我等查案经验有限,久闻开封府都是查案高手,不如……展大人去洱海宫看看,为我等指点一下迷津?” 展昭看白玉堂,那意思——你的觉睡不成了。 白玉堂倒是无所谓,点了点头示意头听展昭的,反正他早就不困了。 展昭只好点头,对董燮说,“指点迷津不敢当,董将军请带路。“董燮哈哈大笑,显得非常高兴。 于是,白玉堂他们的画舫就跟在董燮的大船之后,往洱海宫驶去。 展昭就问白玉堂,“你猜,他打什么鬼主意?” “我是比较好奇,他船舱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 说话间,两人回头,想听听天尊和殷侯的意见,不过此时二老似乎心事重重。天尊坐在桌边,小声问殷侯什么,殷侯点头,也有些焦虑。 两人这种神情可不多见。 小四子拿了个桔子晃荡到展昭他们身边,问,“喵喵,我们是不是不回去吃饭了?” 展昭拉过小四子,小声问,“唉,外公和天尊在说什么,你听到没有?” 小四子搔搔头,想了想,“嗯,好像说什么信。” “信?”展昭和白玉堂有些莫名,对视了一眼找不着重点。 “哦,对了!”小四子补充了一句,“尊尊好像说丢了什么东西,还是了不得的东西,丢掉了糟糕的。” “丢东西了?”白玉堂有些吃惊,“他丢什么了?他向来除了假字画没什么好东西带身边的。” 小四子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 此时,船绕入一处浅弯,眼前的景象让众人吃了一惊。比起苍山派傍山而建的气魄,这洱海宫横跨半个湖面,可真是一点都不差! 展昭皱眉问白玉堂,“你觉不觉得,苍山派和洱海宫的财力,与他们的江湖地位和能力不符?”白玉堂点头,脑中却是在想刚才小四子说的,天尊丢了什么东西,还有,信……是什么信?一封书信,还是相信? 船缓缓靠了岸,董燮很客气地带人来迎接。 众人下船,董燮瞧见小四子了,好奇问,“这位小兄弟是……” “我一个侄儿。”展昭可没说他是赵普的儿子。 “哦。”董燮意识到展昭可能是搪塞,他当然也猜了一下小四子的身份,便试探着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小四子还没答话,就见身边一个人走上来,拉着他的手往前走,“查案就查案,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董燮微微一愣,心说谁这么无礼?抬头一看,看见了殷侯,愣了愣。 殷侯的年纪比天尊更难猜,他俩面容上面都看起来十分年轻,可是殷侯一头黑发,分不出年龄。而且殷侯相当的霸道,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觉。 董燮刚才就已经注意到了,又见他这么重视小四子,便问,“阁下,莫非是……“殷侯一摆手,“查案吧。” “是是!”董燮立刻喜笑颜开,在前边带路。 展昭在后头看得真切,就问白玉堂,“那董燮,是不是把外公认成赵普了?” 白玉堂觉得有趣,“别说,还真挺像的。” 展昭纳闷,“外公好像也有意冒认……” “难道你要告诉他你外公是殷侯?”白玉堂皱眉,“过几天可武林大会了,你这猫嫌秘密不够多,不够震撼?” 展昭听了,也不说话了,瞧前边拉着小四子的手还在晃悠的殷侯,有些过意不去,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的叫一声外公呢?上次他们定亲,殷侯的身份也是就这么含含糊糊糊弄过去的,总觉得不是滋味。 白玉堂看着展昭颇为无奈的神情,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也替他难过,但到目前为止,大家都没想出太好的法子,让展昭在不遭受危险和刁难的情况下,认回殷侯。 白玉堂见天尊走得慢,就回头看,之间天尊背着手在后头,心事重重的。正想叫他一声,就在那一瞬间……白玉堂忽然注意到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老远的那一艘大船上,密闭的船舱里黑色的窗帘忽然晃动了一下,似乎刚才有人正在偷看,只是见他回头,赶紧将帘子撂下了。白玉堂就觉得疑团重重——从之前殷侯和天尊神神秘秘对待白福、到如今又说丢了什么信,这种气氛,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正想不通,就感觉展昭捏他的手。 白玉堂看他,展昭对他示意四周。 白玉堂摇了摇头,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埋伏。 展昭一个劲摇头,指自己的眼睛。 白玉堂惊讶——莫非这猫又看到什么了?他的幻术不是解除了么?! 第282章 遗失之信 展昭看到什么了?这次不是女鬼也不是尸体,而是一些……古怪的雕像。展昭看到洱海宫随处可见的,是大概一尺高,一尺见方的小柱子,柱子上边蹲着一只造型古怪的三眼蛤蟆。三条腿的蛤蟆叫金蝉,那三只眼的是啥东西? 因为这东西既没有美感又和院子很不搭,所以展昭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回头瞧了瞧白玉堂,对他使眼色。 白玉堂太过紧张展昭,以为他又看见女鬼了呢,也是惊了一跳。 这时,就见小四子伸手一指地上,“大蛤蟆!” 展昭松了口气,白玉堂看他——就因为看到这个? 展昭点点头,那意思——不觉得奇怪么?满地的蛤蟆!我还以为又是幻觉了。 “这并非是蛤蟆。”董燮看到了众人的表情,哈哈大笑,问殷侯,“九王爷见多识广,应该见过这个吧?” 殷侯没理他,拽着小四子不让他多手去摸蛤蟆,“小心咬你!” 小四子惊得挨着殷侯,好奇——石头蛤蟆还咬人啊? 这时,洱海宫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的青衫男子来。此人大概三十岁上下,身材高瘦,脸上有一些缺陷……少了一只眼睛。他的左眼戴着一个眼罩,看着众人的唯一一只右眼,带着一些防备。 “这不是蛤蟆,是肆行兽,乃是我洱海宫的四大圣物之一。”男子说着,对董燮拱了拱手,“董将军,为何带些不相干的人入宫。 “来调查洱海宫的命案。”董燮说着,给他介绍了一下,随后又跟展昭他们说,“这位是洱海宫的大总管,沈辰。” “沈总管。”董燮提醒他,“不如带展大人他们,去看看现场?” 说这话的时候,董燮似乎有意加重了“现场”两个字。 沈辰微微皱眉,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在那里。” 展昭等人跟着他走。 沈辰突然看着小四子,说,“小孩子也要去看么?那场面看到了吓坏怎么办?” “我才不怕呢。”小四子见死人见多了,所以不害怕。 不过展昭和白玉堂本着对赵普和公孙负责的态度,还是要好好看着小四子,万一真吓着了呢?于是殷侯带着小四子在门口先等一会儿,众人看过情况不严重,再叫他们进来。 但是等展昭他们一步跨入后院,看到所谓的“现场”之后,都有些感谢这位沈总管,听他的不让小四子进来是正确的。现场只死了一个人,并不是七零八落死很多人,但是那死人状态惨了点。 白玉堂盯着看了半天,总觉得尸体是被什么东西啃死的,七零八落血肉模糊的,就问,“怎么死的?” “我们在他手里找到了这个东西。”沈辰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一旁的一个笼子。众人蹲下看了一眼,有些傻眼,是一只土黄色的蛤蟆,和四周围的蛤蟆雕塑很相似。 “被蛤蟆咬死的?”展昭惊诧,怎么可能! “我已经说过了。”沈辰皱眉,“这不是蛤蟆,是肆行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仔细看,果真,就见蛤蟆的脑门上,有一个鼓起的圆形包,像是第三只眼睛。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传说中的肆行兽,就是脑袋顶上长了个包的大蛤蟆! 不过蛤蟆又没有牙齿,是怎么咬死了人的?不可理解。 “死的是谁?“白玉堂问沈辰。 “宫主。” …… 众人沉默半晌,天尊眨眨眼,“你是说,你们洱海宫的宫主被自家养的蛤蟆咬死了?” “肆行兽……”沈辰无奈地补充。 “不说是被苍山派的人暗算的么?”展昭反问。 沈辰沉默半晌,“难道要对外说我宫主是被自家养的蛤蟆咬死的?” 展昭和白玉堂了然地点了点头,的确很没面子,洱海派估计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另外还有。”沈辰说完,对两人招了招手,带他们去了另外一间院子,就见里边也有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也是被咬死的……这次据说死者手里抓着两只灰色的老鼠。更奇怪的是,这个院子,满地都有老鼠的雕像。据说是水鼠,也是洱海宫的四圣兽之一。 “被老鼠咬死倒是可以理解。”展昭觉得比之前那个合理多了,毕竟……被蛤蟆咬死这简直闻所未闻。 “这死人又是谁?”白玉堂问。 “二当家的。”沈辰说完,接着招手,“后边还有。” 展昭和白玉堂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死了多少人?” “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和四当家都死了,而且都是被圣兽咬死的。”管家继续往后走,带着展昭和白玉堂看了另外两具尸体,一个是被虫子咬死的,另一个被蛇咬死。“你洱海宫养了不少动物啊?”展昭感慨。“想用虫子把人咬死那得多少虫子啊,更何况你洱海宫一二三四当家功夫应该还都不错的吧?” “这就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沈辰皱着眉一脸的困惑,“事情就发生在晚上,我们完全没听到惨叫声,根本没察觉到任何的异样,直到丫鬟去送夜点心,惨叫一声,我们才发现。而且洱海宫根本没养那么多动物。只是因为傍水而建,所以蛇虫鼠蚁是一定有的。 展昭也算办案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怪异的案件。在考虑要不要找公孙来验个尸什么的。 “其实这案子,也不需要展大人多费心思。”沈辰慢悠悠地道,“过几日武林大会上,自然就会见分晓了,连同苍山派的案子一起。”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一愣,不解地看他,“什么意思?” 沈辰瞧了瞧展昭,“天下第一神捕龙威行大人,和几位少林高僧,以及江湖前辈都看过现场了,都说是妖鬼堂搞的鬼。” “什么?”展昭皱眉,“天下第一神捕?” 白玉堂行走江湖也有些时间了,没听说过龙威行这个名字,于是就问,“谁封的?” “圣上啊。”沈辰拱了拱手。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良久,天尊一拍他俩,“这儿是大理!” “哦!”展昭和白玉堂吓一跳,“大理的第一神捕是吧?” “可不是。”沈辰也回过味儿来了,“当然不是大宋的第一神捕。” “他们怎么知道是妖鬼堂所为?”展昭纳闷。 “妖鬼堂源自西域的高原雪山,拥有咒术,可控制动物牲畜。”沈辰说完,对展昭和白玉堂拱了拱手,“诸位要不要留下来用个饭。” “不用不用,我们还要回去赴宴。”展昭赶紧摆手,随后拽着白玉堂就出了门。 天尊跟在后头,心说这俩小孩儿怎么了? 展昭拉出白玉堂,小声问,“你想到什么了没有?” 白玉堂愣了愣,摇头,“想到什么?” “之前陷空岛不是闹过一次猫妖么?你不记得啦?”展昭认真说。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半天,“陷空岛一直都闹猫妖啊。” 展昭一愣,“什么?” 白玉堂戳了他一下,“你不就是那只猫妖?” 展昭来气,“我说的是那次,鬼船那次!” “我知道你说哪次。”白玉堂刚才显然故意逗展昭玩儿呢,“你怀疑和之前的事情有关?” “这个什么龙威行,怎么就肯定是妖鬼门搞的鬼。”展昭想了想,拉住白玉堂,“咱们晚宴的时候,想法子打听打听。” 白玉堂点头,和展昭一起离开院子。 回头看跟在身后的天尊,白玉堂吓了一跳,就见天尊好像没什么精神,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巴巴,有气无力的。 展昭拖白玉堂往外走,一个没拖动,回头,见他盯着天尊看,便也顺着看,这一看也是吓了一跳——天尊气色怎么那么差? 毕竟一百多岁的人了,展昭和白玉堂都担心,到他身边。 “师父,你怎么了?”白玉堂伸手扶了他一把。 天尊叫他吓一跳,白玉堂很少主动叫人,抬头看了看见他担心,天尊心里头翻了几翻,立刻揉着太阳穴,“哎呀,头痛呀。” “怎么会头痛的?”展昭也紧张。 “不知道。”天尊继续有气无力,“可能年纪大了……” 白玉堂心都提到嗓子眼,天尊向来是最恨别人说他年纪大,当然也不会自己说自己年纪大,今天竟然,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妥…… “你别吓我。”白玉堂伸手摸他脉搏。天尊眨眨眼,内息窜了两下,白玉堂惊出一身汗来,气息是乱的! “你怎么搞的?”白玉堂吼他。 天尊扁着嘴,“这么凶啊……哎呀,我胃疼。” 展昭心说怎么头疼了还胃疼,这是什么病。 走到外间,殷侯和小四子正等得不耐烦呢,见白玉堂扶着天尊出来,都愣了,有些摸不着头脑。 董燮正想留展昭他们吃顿饭喝杯酒,可白玉堂急匆匆带着天尊上了船,展昭推说天尊身体不适,于是就别过了董燮,众人起程回去,赶紧让公孙给天尊看看。 殷侯一脸狐疑,这老头,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蔫了? 船快速往回驶,天尊就躺在榻上,说浑身疼,还晕乎乎。 白玉堂手足无措,他一直都觉得天尊估计能活到两百岁,自己死了他还没死呢,可这情况怎么回事? 小四子凑到跟前,伸手摸天尊的脉搏,觉得奇怪,天尊脉搏强劲有力,不像是病了啊。天尊忙着装病,才发现小四子在摸他脉,赶紧内息动…… “呀!”小四子惊得蹦了起来,怎么这脉象还带移位的? “小四子,天尊怎么样?”展昭忍不住问。 小四子爬上塌,趴在天尊胸口听心跳,刚听第一下……依旧是强劲有力! 可天尊赶紧使龟息之术……心跳声,没了。 小四子嘴巴张的老大,趴在天尊胸脯上仔细听,听了半天,小四子坐那儿傻了。 “小四子?”展昭拍小四子,心说这究竟是要怎样? 小四子愣了半晌,突然哇一声哭起来,“尊尊要死掉了!” …… 小四子一句话,展昭和白玉堂就感觉从头顶冷到脚上。 “小四子,你看仔细了,别胡说啊!”展昭见白玉堂脸刷白,就对小四子使眼色,心说好歹说不太清楚,回去让公孙看,这白玉堂急出病来怎么办? 天尊也点头,心说这小孩儿咋这么愣呢,说病了不就好了,非说快死了,吓死他宝贝徒弟怎么办? 可小四子一脸无辜,因为他摸着,天尊已经没气加没心跳了。 殷侯一直在旁边瞧着,天尊什么状况他还能不知道?这老鬼有得是活头,这么就死了,怎么可能? 展昭安慰白玉堂,让他别急,小四子毕竟还是小孩子,等公孙看了才算数的。小四子也点头说可能自己没见过这种病,可白玉堂脸还是白。 殷侯见天尊偷偷瞄着,有些负罪感,立刻明白了。 天尊回头,就见殷侯正眯着眼睛看他呢,赶忙对他努嘴,那意思——你帮着安慰我徒弟一下,别真的吓出个好歹来。 殷侯无语,到白玉堂身边,“别急,可能老毛病犯了。” “他有老毛病?”白玉堂惊讶。 “嗯,就是气喘之症,容易透不过气来,让他躺一会儿就好了。”殷侯都觉得不好意思,随便扯了个谎。 展昭安慰白玉堂,“那就好了,回去让公孙再看看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他都一直没注意过天尊还有这毛病,不过也是,一年时间他有几天是在天尊身边的呢? 天尊眯着在一旁偷偷瞧,见徒弟很内疚,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么……这会儿装病可能更好些,毕竟这次自己闯的祸比较大。 殷侯摇头叹气。 小四子就在一旁呢,左看看右看看,他比较奇怪的是天尊“没气没心跳”很久了?怎么还活着呢? 回到了大宅,众人让公孙给天尊看病。 公孙给天尊把脉,天尊用刚刚糊弄小四子那招糊弄公孙。公孙抬头看了看他,微微皱眉…… “怎么样?”白玉堂问。 “哦,没事。”公孙将天尊的手放下,想了想,“小病,调理一下就好了,我开个方子,你们煎了药去,这边我再给他扎几针。” 白玉堂看了看天尊。 天尊摆手,“都说了没事了,去吧去吧。” 白玉堂只好和展昭出门,拿着方子去给天尊抓药了。 等人都走了,公孙让小四子找萧良玩去,顺便关门,房中就只剩下他、赵普、殷侯和天尊。 赵普不明所以,只是问天尊怎么突然病了,是不是太劳累。 公孙叹了口气,抱着胳膊看天尊,“您老人家干嘛装病啊?我看白玉堂都快让你吓死了。” 赵普也一愣,看殷侯,“装病?” 殷侯点了点头。 天尊挠头,果然……公孙不是小四子那么好打发。 赵普和公孙都知道,以天尊的身份和能耐,要用到装病这一步,莫非里头有什么玄机? 天尊见两人神色,叹了口气,“我不小心,闯了个祸,原本觉得未必是我的错,现在看起来……唉,我就是装病,到时候玉堂骂我骂轻点也好。而且他最近有些怀疑,这小子鬼灵精,我装病好不让他一天到晚猜,别到时候被试出来。” 赵普好奇,“你闯什么祸了?” 天尊摸了摸耳朵,“我弄丢了一封信。” 公孙和赵普对视了一眼,“一封信怕什么?” 天尊低头,“一封二十多年前的信了。” 殷侯坐下,端着茶杯也不说话,“现在两个法子,你要不然就装病,到时候玉堂也舍不得骂你,要不然你就告诉他,让他好有个心理准备。” 赵普听得纳闷,“跟白玉堂有关系?” 天尊点了点头,“算是。” “亲亲。”赵普戳了戳公孙,“你给这老头扎一针,让他说话爽快点行么?我憋得难受。” 公孙也急。 天尊托着下巴,“我把很久以前,玉堂他五姨给我的一封信,让我等玉堂长大后交给他的……弄丢了。” …… 赵普惊讶,“你把五姨给白玉堂的遗书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天尊一个劲搔头,“我原本放的挺好的,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五姨知道的事情不少,上边会不会有关于圣果、蜃楼之类的秘密?”公孙问。 天尊托着下巴,“我没看过……早知道当年别那么老实,打开来看看了。” 公孙想了想,道,“其实白玉堂也不是不知道你丢三落四的性格,你告诉他他应该也不会怎么骂你,以他的性子估计不会太在意,你怕什么啊?” “我是怕,这信不是我弄丢了是被有心人偷走了,然后么……”天尊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 “然后什么?”公孙赵普异口同声。 “然后这封信里头,还有一本记录五姨毕身机关研究的图谱。”天尊哭丧着脸,“据说还有咒术什么的,之前五姨跟我说起过,说玉堂太小不能学,长大了能看懂了可以学一下,但千万不能落到坏人手里……” 赵普和公孙一起张大了嘴,“然后,你放哪儿了?” 天尊不好意思地皱着个眉头,“我记得收得挺好的,但这次出门前我算算日子差不多了,五姨的确说了让我二十年后拿出来……我再找却找不到了。“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书信丢了多久?”赵普问。 天尊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问题的确很严重。 “那白福究竟是什么身份?”公孙问。 天尊迟疑了一下,“白福也许不想透露吧,不过他不会害玉堂,他们两个,也算大有渊源。” 公孙和赵普见天尊不愿意说,估计时机不到,就也不追问了,当务之急是那封信,要怎么处理。 …… 而此时,白玉堂和展昭正亲自去给天尊抓药。 其实也不是因为想去抓药,府里下人多得是,但白玉堂有些焦躁,坐不住,所以索性走出来抓药了。 展昭旁观者清,觉得天尊病的有些蹊跷,但又不好说,只是白玉堂不开心,他也跟着不开心。 到了药铺,顺利抓到药,白玉堂多嘴问了一句掌柜的,“这药是治什么病的?” 掌柜的说,“哦,这就是补药啊,给老人家吃了润肺养身的。” 白玉堂微微一愣,那岂不是吃了不吃都差不多? 展昭心里也就差不多明白了,难怪刚才小四子说天尊要死掉了,公孙却说没事还把他们撵了出来。 白玉堂心事重重走出药铺,展昭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一下。 正这时,旁边有一大群人路过,为首一人人高马大的。白玉堂和展昭都本能地一让,不过那大个子打了个愣神,他原本以为要撞上了,就停下来,可没想到展昭和白玉堂让开了,而他这一停,身后人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撞上来。大个子一个趔趄,骂了声娘。 展昭和白玉堂都没在意,继续往前走。 这时,那大个子站起来,他就记得刚才眼前白影一晃,抬头一眼看到白玉堂的背影了,那个白啊…… 想想觉得不忿,他上前就推了白玉堂一把,“唉,你小子没长眼睛?” 白玉堂出神想事情呢。 展昭担心他呢,两人都没留神,这一下,还真让那大个子给推了个正着。偏偏白玉堂肩膀上还有伤,这一推,挺痛。 白玉堂回过头,展昭紧张地看他肩膀,担心加心疼。 “你小子没长眼睛啊?!”那大个单手叉腰,指着白玉堂,“你撞到大爷了,还不赔礼?” 他身后一批跟班,也起哄,刚才没来得及停下撞上大个子的那两个,一人还挨了一耳光。 展昭皱眉,有些动气。 “看什么看?”大个子撇嘴,“知不知道大爷是谁?” 白玉堂心烦呢,拿着药也懒得理他,转身走。 “唉!”大个子对手下一嚷嚷,“给我追,打死他……” 话没说完,展昭一脚将那大个子踩在了脚底下,“谁撞到你了?!你拍着他了我还没找你算账!” 白玉堂有些想笑,展昭难得会露出一副恶霸模样来,拉了他,“别理他,走了。” 展昭愤愤放了那人,边走边问白玉堂,“肩膀痛不痛的?” 白玉堂摇头,“没事。” 那大个子何曾吃过这种亏,半天爬起来,吩咐手下,“给我宰了那两人。”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一群人追上去,被展昭三下五除二摞到了一起,瞧瞧那个趴地唉唉叫的大个子,展昭指他,“别总仗势欺人,小心碰着比你更横的!” 这大个子估计平日也不怎么得人心,好些围观的大理百姓都叫好。 展昭和白玉堂就回去了。 回家第一件事,白玉堂吩咐人熬药……展昭的第一件事,则是扯开白玉堂肩头的衣衫看看伤势——万幸,没加重。 天尊还窝在房里,白玉堂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天将傍晚的时候,药熬好了,展昭帮着将药端到白玉堂眼前,问,“你送进去给他呗?”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突然轻轻一拉他手,低声道,“猫儿。” “嗯?” “我想试一试师父。”白玉堂低声道,“他好像有事瞒着我。” 展昭眯着眼睛坐下,“我其实刚才就想说,天尊是不是装病的?” 白玉堂点头,在展昭耳边说了几句,两人就打算合伙诓天尊将实情说出来。 可就在这时,外头白福急匆匆跑进来,嚷嚷“五爷五爷,不好啦!” 白福咋咋呼呼的,公孙赵普他们都惊动了,走出来,“怎么了?” “门口好多官兵!”百福道。 “官兵?”赵普纳闷。 这时,赭影到了他身边,“王爷,是国师董伽罗的人马,起码有五百人,说展昭杀了他儿子。” “啊?”展昭懵了。 白玉堂也觉得奇怪,董伽罗的儿子是谁他都不知道,展昭无缘无故怎么会杀他儿子?“胡说什么?”赵普也不信。 “对方说刚才满大街的人都看见了。”赭影看了看展昭,“说是董伽罗的儿子在街上与展昭白玉堂发生了争执,最后是展昭将他打成重伤,回去后伤重不治断气了!” 众人都看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一拍手,“那大个子是董伽罗的儿子啊?” 赵普一皱眉,“你真打死他了?” “不可能。”展昭坦然摇头,“我就打了他一顿,他最多皮外伤。” 白玉堂也点头,以展昭的功夫造诣,根本不可能错手将人打死。 赵普皱了皱眉,“那就蹊跷了。” 此时,门口传来了撞门的声音,紫影进来说,“王爷,有个叫龙威行的,说是捕快,要奉命抓展昭归案。还有个叫董燮的带了精兵过来,说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展昭抱着胳膊叹气,“怎么又是我啊,上次诬陷我杀人这次又来,我长得很像坏人么?”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半晌,“你人红是非多么。” 展昭嘴角直抽。 赵普撇着嘴,“他奶奶滴,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我听过那个什么董燮,金印将军么,老子跟他们理论去。” “唉。”展昭拦住赵普,“一人做事一人当,爷跟他打官司,谁怕谁。” 公孙叫小四子提来了小药箱,“我也去,去验一验这人究竟是怎么死的。” 说话间,外头枷锁镣铐之声就响起来了,白玉堂眉头皱到一起,心情极度恶劣,这次谁敢拷展昭试试,他绝对不让。 殷侯和天尊就在不远处的屋门口看着,殷侯凉飕飕问天尊,“你说你算不算始作俑者呢?” 天尊咧着嘴,不过他一眼看到走进来的那个穿着黑色锦袍的捕快,倒是愣了,“咦?” “怎么了?”殷侯看他。 “眼熟啊……”天尊轻轻一拍脑袋,“我想起件事儿来。” 第283章 天意难违 这龙威行别看名字大家都第一次听到,但人并非第一次看见,小四子都觉得他眼熟。众人思量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们的船刚到大理,靠岸那时在码头上有个背着刀的大个子,说着一口众人听不太懂的地方方言。如今一看……原来就是神捕龙威行。 龙威行也认得众人,说当日并不是有意要说一口方言,而是正准备抓一个匪徒,所以说话怪里怪气。 龙威行还真是有些神捕的样子,长得是一脸的正气。进门后,对展昭礼貌地拱手,“这位就是展昭展大人么?” 展昭也对他拱了拱手,“龙捕快。” “展大人,今日可曾于闹市打死了董方?”龙威行问。 展昭摇头,“没,我不知道董方是谁。” “那你刚才可曾在闹市打一男子?” 展昭点头,“有。” “此人就是董方,展大人可是有意打得他内伤,以至于伤重不治而死?” 展昭微微一愣,“你是说,他是死于内伤?” “不错。” 展昭一笑,摇头,“第一,我打他的时候没用内劲。第二,并不是我主动要打他,是他先动手,我只是还手。第三,我没有理由杀他,更不可能错手杀他。” “口说无凭。”龙威行此人似乎相当严肃,一板一眼,“街上路人的口供的确也是董方先动手,展大人还手,但是展大人打了他是事实,至于有没有做什么手脚,展大人内力深厚,一般人肯定看不到。所以,还是要轻展大人回一趟衙门,让知府大人审一审。” 展昭点头,“没问题。” “多谢展大人配合,请。”龙威行很客气,也没说要动镣铐。 展昭要跟他走,白玉堂伸手一拉,“等等。” 展昭回头看白玉堂。 龙威行也回过头,看到是白玉堂出口阻止,就拱了拱手,“白五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等并未说要即刻定罪,只是带展大人回去调查……” “我又没说不让他去。”白玉堂微微一挑眉,“我是提醒你,还有一个嫌疑人,也可能杀了董方。” 龙威行和展昭都是一愣,赵普他们也不太明白。 “谁?”龙威行认真问,“莫不是白五爷有什么线索提供?” 白玉堂指了指自己,“你若是抓嫌疑人,我也是。” 展昭皱眉,瞪白玉堂——你瞎说什么?分明没你什么事,你往上头挨什么? 龙威行也纳闷,不解,“我听路人口供,白五爷并未靠近过董方。” 白玉堂笑了笑,“我要杀人,未必需要靠近他的。通过注入内力延时而死的功夫,最有名就是隔空掌,是我天山派的绝学,世上除了我师父就属我使得最好,你说我是不是比展昭嫌疑更大?” 龙威行张着嘴半天,“那……莫不是白五爷自首说杀了董方?” 白玉堂摇头,“我没杀他。” “那何故跟我回去受审?”董方板起脸,“白五爷,莫要阻挠办案。” 白玉堂好笑,“我和展昭情况相同,都可能杀了董方,但都不承认杀人,为何你抓他不抓我?” 龙威行张了张嘴,无奈,又一摆手,“那么在下就一视同仁,两位请。” 展昭又要往前走,白玉堂还是一伸手拉住他,“慢着。” 董燮在后边皱眉,“白五爷,又怎么了?” 白玉堂看龙威行,“你凭什么抓我们?” 龙威行一愣,张着嘴,“二位有嫌疑啊!” 白玉堂点头,“可我们没杀人。” “所以只是请回去调查。”龙威行来气,这位白五爷长得一表人才怎么弄不清楚事情只有展昭知道龙威行这老实人非被白玉堂绕晕了不可。 赵普含笑坐在一旁剥桔子,似乎想看场好戏。 白玉堂反问龙威行,“有嫌疑你就抓,一视同仁是不是?” “是啊!”龙威行点头。 “那董方被打到现在,过去差不多两个时辰了,这两个时辰里,董方总共见过多少人是和我们一样有嫌疑的,你都将那些人抓来了没有?还有,我们和董方发生争执的时候,四周有多少人围观?另外,若是说内力潜伏体内再发作的最长时限是七天,这七天董方有没有跟人打过架,这七天里董方接触过多少人,而这所有人里面,有几个是和我一样会隔空掌的?除了隔空掌,江湖上大致算算能用来造成董方这种死法的功夫至少有二十中,你有没有一一排查过?若是要抓我俩,可以,你不是一视同仁么?把其他这些人都抓起来,不然的话,我不服气。我们是宋人不是大理人,在你境内自然要守你的法纪。但你大理的法纪也要保护我公平,若是我觉得不公平,你只抓我们两个宋人而不抓任何一个有嫌疑的大理人就是欺负我宋人。”说着,白玉堂轻轻扬起眉,“我白玉堂,不是让人欺负的,我白玉堂的人,也没人能欺负。” 赵普剥完了桔子递给小四子,哈哈大笑,“谁要在我赵普面前欺负宋人?” 龙威行已经被白玉堂绕晕了,他是一板一眼的性格,总觉得白玉堂说的似乎是对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又好像有些不讲理,貌似是正反话,那边说都是通的又两头堵。 董燮气得脸都青了,好你个白玉堂啊,一张伶牙俐齿,不过……他又不好发作,因为门口五百人怎么样?就算五千人,打得过这些人么,更何况,还有个赵普坐镇呢。此时不宜张扬,万一有探子去邢怀洲那里说一声,说他们五百精兵围住了赵普的住处,那大宋还不发兵来救他们的兵马大元帅,到时候说不定真打起来。 想到这里,他还有些混乱,因为这边坐着个赵普,不远处的是殷侯,这两人,究竟哪个是赵普? 一瞬间,大理一方骑虎难下。 展昭不是咄咄逼人的人,而且自己身处开封府供职,知道捕快的难处。也知道白玉堂是不舍得自己进官府,怕到时候遇上什么危险,但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轻轻拍了拍他握住自己胳膊的手。 白玉堂自然知道展昭是什么性格,可此时相当于讨价还价,太好说话,容易吃亏。 如果脾气是三个阶梯,那么位子决定脑子。 展昭基本是很有涵养,会体谅别人难处,有时候吃亏一些也无所谓的类型。而白玉堂是懒人性格,倒未必是他什么都不在意,而是懒得管。但一旦他想管,他会有做买卖的脑袋,自己太吃亏不行,自己关心的人,吃一丁点儿亏都不行!而比起这两位江湖人的身份,赵普是带兵打仗的将军,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皇亲国戚高官重爵,位高权重,打仗最讲究就是咄咄逼人了,让一步都不行。 这样一下子僵住,没人帮着缓一缓,是谁都下不来台的,而这时候能来缓一缓的,只有一个人…… 公孙走上了几步,道,“其实几位说得都有自己的道理,你们怕放走犯人,而我们怕被诬陷,不如找个折中点的法子?” 龙威行和董燮一见有台阶,立刻顺坡下驴,问公孙,“公孙先生智慧过人,有什么高见?” “我们也想抓到凶手还展昭清白的,所以……我想再验一遍尸体。”公孙道,“也许能查到更多线索,另外,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指证展昭杀人,此案还要调查,展昭不用待在牢房里,更不用像被犯人一样对待,如何?” “呃……”龙威行觉得这倒也是合情合理,“那展大人若是跑了呢?” “他要跑也不会等到现在。”白玉堂凉丝丝在一旁插了一句。 龙威行点了点头,觉得可以接受,以展昭的名望,也不至于会逃跑,于是就问白玉堂,“那白五爷,是否也一样?” 白玉堂点头,只要展昭不被当犯人似的对待,他目的也达到了,于是和展昭一起去衙门。 出门的时候,白玉堂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天尊皱眉站在那里,依旧心事重重。而此时,白玉堂心中已然有了些数了,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天尊之所以装病,估计是害怕自己怪他。 展昭正看他呢,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 白玉堂淡淡地笑了笑,到展昭耳边说了一句,“不用试我师父了,大概猜到了。” 展昭惊讶,压低声音,“那他是弄丢了什么信么?” 白玉堂点了点头,“应该是。” 展昭摸摸他肩膀,“他是怕你生气吧?后果很严重么?你别怪他啊。” 白玉堂无奈一笑,点头,“放心,我自然有心理准备,再说了,师父也不是第一天糊里糊涂,做错了什么我这关都能过,我只是怕他,过不了自己那关。” 展昭皱眉,“那么严重啊?” 白玉堂点了点头,看展昭,“我一直觉得所有事情都是展皓搞出来的,可这样看来……可能并不是,展皓没准只是救火的那个人,真正无意之中放了火的人,并非是他。” “那是谁?”展昭皱眉,“你别跟我说是天尊哦!” “也不算是。”白玉堂摇头,沉默了片刻,轻轻开口,“应该是五姨,情况估计和你那个案子差不多。” “什么意思?”展昭不太明白。 “知道个开头也知道个结果,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知道,我们要抓的,也就是那个人。”白玉堂想到这里,伸手轻轻搭住展昭的肩膀,“最庆幸的一点是,你大哥可能真的有苦衷。” 展昭听了,心中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展皓的嫌疑一会儿没了,一会儿又有了,想起早先那一场虚惊,展昭还是觉得不能一味地骗自己或者朝自己想看到的结果去看,还是应该等事实。 伸手也拍了拍白玉堂的背,算是一种安慰,无论这事情是起因于五姨还是天尊,都是白玉堂至亲的两个人,没有人应该被责怪,真正该负责任的是制造这些事端的人! 前方,龙威行和董燮都注意到展昭和白玉堂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举止亲近得很。 他两人的事情,天下人大概都知道,看法各异,龙威行就觉得可能只是两人胡闹的,或者江湖人乱传,一直没放在心上。 但如今亲眼一见,就觉得无法理解。龙威行心说这两人虽然都是长相出众,但总觉得不成体统。他看了好几眼,最后见两人越靠越近,索性咳嗽了一声,带着几分嫌恶。 公孙带着小四子走在他后面,展昭和白玉堂的前边,龙威行的神情他自然看得清楚,有些想笑。 小四子提着小药箱心不在焉走在哪里,回头,伸手一指,“喵喵,白白头发乱掉了。” 展昭顺势伸手过去将白玉堂一缕飘到前边的头发归拢到耳后,动作之自然,看得龙威行也有些傻。 他正不解,就见小四子突然回过头,对他吐舌头做鬼脸,张嘴嘟囔了一句,“少见多怪!” 公孙忍笑,瞪他一眼——不可以没礼貌。 小四子撅个嘴,凶巴巴瞄着龙威行,那意思像是在说——你再看呀! 龙威行尴尬地回过头,心说这小子怎么知道自己什么心思?看着傻兮兮,敢情还挺聪明的啊。 展昭含笑瞧白玉堂——人家看呢,是不是收敛点? 白玉堂挑眉,手放在他肩膀上不下来——偏不,怕什么,有小四子撑腰呢。 展昭忍不住乐了出来,白玉堂含笑和他一起走。 小四子一眼看到了路边的一座酒楼,就回头对两人招手,说这里的粉丝锅超好吃,公孙也说的确好吃,一会儿要不要吃个宵夜。于是,前边龙威行和董燮一脸严肃,却见身后三大一小有说有笑谈得开心。 萧良拖在最后边踮着脚张望,觉得赵普怎么那么慢呢。 …… 殷侯急着要去看着自家外孙,但天尊说了句“想到件事情”就不再往下说了,他着急拽了天尊一下,“你究竟想到什么了?那捕快你见过?” 天尊回过头,认真说,“对啊!” 殷侯倒是愣了,“你怎么会认识这捕快?” 天尊点头,“他来过我的山谷,虽然只是送信到门口,不过玉堂貌似也看见过!” “可刚才白玉堂根本看不出来认识他的样子。”殷侯不解。 “当时玉堂还小,也许……” “不会吧。” 这时,备带人去衙门的赵普走了过来,“我记得展昭说过。” 天尊和殷侯都朝他看。 赵普慢悠悠开口,“只要白玉堂见过的,他都记得住,一样东西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一个活人。” 天尊微微皱眉,愁容满面语带沮丧,“那样的话,大概玉堂已经知道了吧。” 殷侯背手,“你倒是爽快点说啊!” 天尊终于是开口,“那位龙威行神捕,做捕快之前,可能是个驿官,也就是信差。” 赵普愣了愣,看天尊,“你说的弄丢那封信,莫非是他给你送来的?” 天尊点头,“没错,而且……当时和他一起来送信的,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确切地说,龙威行是陪着那人来送信的。” 赵普和天尊都愣了,“是什么人?” 天尊低声到,“比玉堂就大了几岁的一个小孩儿。龙威行送完信走了,他貌似没走,后来他还进我住处偷东西,被玉堂发现了,偷的是几本书。” 殷侯觉得稀奇,“偷书做什么?” “他很爱看书,家里清苦念不起,想日后有一番作为什么的……”天尊低声道,“我看那少年挺好学,于是……” “于是你干什么了?”殷侯问。 “不是我干的,我哪儿会管这种小孩儿的事情。”天尊无奈地说,“玉堂让他想看书随时来拿,没地方去就住下呗。” …… 赵普和殷侯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就问,“然后呢?” “然后那少年真的在我的书阁里看了半年左右时间的书,可是半年后,他突然消失了。” “消失?”赵普皱眉,“不辞而别么?” “不错。”天尊点头,“我都没发现他走了,好一阵子后才想起来好像应该是有这么个孩子,于是问玉堂……” 殷侯眉头都皱了起来,大概猜到,那孩子应该醉翁之意不在酒,说是留在那里看书,其实是想跟天尊学功夫吧?若是要偷信,当时不送不就得了么,只可惜天族是个缺心眼的,且眼光极高,估计那孩子他没看上,所以没往那方面想。当时他因为收了白玉堂这么个“古今”奇才,每天都得瑟得要命,整天宝贝徒弟前宝贝徒弟后的,哪儿还有心思留意别的小孩儿。 “白玉堂怎么回答的?”赵普有些好奇。 “玉堂说,那么久了你都没看人一眼,他当然走了。”天尊说到这里,撇嘴,“玉堂那个时候已经一点都不可爱了,臭屁得要死,还说我缺心眼。” 赵普和殷侯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点头——真的是缺心眼! “那孩子会不会偷走了书信?”殷侯不解,“他为什么会跟着龙威行一起去找你?然后龙威行就把他留给你了不成?” 天尊耸肩,“我怎么知道。” “他有没有说过想要跟你学功夫?”赵普问。 天尊皱眉想了想,“我不记得了,想跟我学功夫的人很多的。” “你通常都怎么回答的?”殷侯无语地问他。 “基本就是说,我的功夫不是谁都学得会的,天分不够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殷侯扶额,心说难怪白玉堂敌人那么多了,“对方没问过你,为什么只收白玉堂在身边,别的都不收么?” “经常有人这么问啊。”天尊坦然回答,“因为玉堂独一无二啊,世上能继承我衣钵的只有他一个。” 赵普都无奈叹气——该怎么说天尊呢,虽然老头毫无恶意,但这性格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天尊看看左右,问,“我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玉堂也跟我说过让我以后别这么说,我很久没说过了!” 殷侯背着手,“其实你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还是那句话,话说出口了,别人不能接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就控制不了了。” “那个少年叫什么名字?”赵普最后问。 天尊摇了摇头,他根本没在意,也没问过。 赵普和殷侯对视了一眼,不知道白玉堂……是不是记得? …… “龙易淩。” 众人走在途中,就听白玉堂突然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了一句。 龙威行听到后愣了愣,回过头看白玉堂,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面露惊讶之色。 “他是你什么人?”白玉堂问龙威行,“现在在哪里?” “是我的一个小兄弟,名字还是我帮着取的。”龙威行回答,“所以顺着我姓龙了,你认识他?” 白玉堂皱眉,“也就说,本名并不叫龙易淩了?” 龙威行摇头,“不叫这名字,是我娘捡到的一个小孩儿,跟在我身边养了几年,我当他亲兄弟一般。” “他现在人呢?”白玉堂追问。 龙威行神色黯然了几分,“说来话长了,大概有个二十年了吧,那时候我还年轻,帮着送信。那次我们去了一个很美的山谷,山谷里有一老一少,谷中百花盛开……老头我没怎么看清楚,不过那小孩儿可真漂亮,应该是个小女孩儿吧? 展昭没忍住,“噗”一声,就见白玉堂一张臭脸。 “到了那里送了信,易淩就跟我说,让我先回去,他要留在山谷里跟高人学功夫。”龙威行无奈一叹,“那高人我也没太看清楚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仙风道骨的样子,一袭白衣跟个神仙似的。 “你把那么小的小孩就留在那里了么?”展昭纳闷。 “他说他有介绍信啊!”龙威行道,“再说了,他千里迢迢帮忙送了一封重要的信去,对方一定也会收他做徒弟的吧,且他的确聪明伶俐,很有天分。于是我就回家了,说是半年后来看他。”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异口同声,“那封信是那孩子让你送的?” “是啊!”龙威行点头,“说是一个阿姨让他送的,很重要的一封信,我就陪他到山谷,是易淩将信送进去给那高人,顺便传话的。” “你不知道是一封什么信?”白玉堂问。 龙威行摇头,“我没多问。” “说了半天。”展昭忍不住打断,“你弟弟后来究竟怎么样了?” 龙威行的神色也渐渐暗淡了下去,“半年后,我去接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山脚下等我了,我问他功夫学的怎么样,他当时很生气地说,他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业来,让世人都知道,他比谁都强,比谁都有天分!” 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无奈,天尊总是缺心眼缺心眼的,看来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了。 “后来呢?”展昭见龙威行眼圈有些红,就预感到情况不太妙。 “后来,就没有后来啦。”龙威行叹了口气,“我跟他回来的路上,我生了病,他为了给我摘草药,掉进山谷了。我也没找到尸骨,从此之后,就再没见过易淩了……唉,都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不好。对了,你们怎么认识我弟弟的?” 龙威看着白玉堂,又看看展昭,“你们见过他?该不会是他大难不死成了什么大人物吧?” 白玉堂觉得他似乎盲目乐观,就问,“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哦,我记得小时候,一次呢,有个算命先生说易淩不是凡品,将来会有很大的作为,只是有一劫。”龙威行叹气,“若是能拜得名师,那么前途不可限量,可若是拜不入师门,到时候必定堕入魔道,搞得天下大乱什么的……哈哈,我当他胡说八道,还差点打他呢。”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刚才就纳闷,为什么五姨不叫陷空岛的人送信、或者索性自己跑一趟,再不济等白玉堂逢年过节回陷空岛的时候再给他或者天尊都是一样的。非要让一个小孩儿给送去……会不会就是因为想让这孩子拜入天尊门下。那孩子说有介绍信,可能五姨真的写了介绍信,想要天尊收他为徒。只可惜这孩子自尊心太强,不想靠介绍,见天尊不拿他当回事,也不甘心被白玉堂比下去,于是就走了。 白玉堂立刻想到了之后他回陷空岛,五姨似乎也旁敲侧击问到过他有没有师兄师弟,他回答说,天尊说了,自己是最后一个,再不收徒弟,因为绝对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了。 当时五姨的确是说了一句,“天意如此,天意不可违。” 白玉堂想到这里,无奈地笑了,原来如此啊,果然是天意不可违么……五姨那封信里,究竟有些什么,如果真的早料到是天意,五姨会不会也有准备? 第284章 掌印玄机 这一路跟龙威行来到衙门,白玉堂和展昭研究了一路,弄清了不少关于当年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今后还会怎样发展。那个理应已经死了的龙易淩,也不知道是不是活下来了,现在身在何处。此人从未出现过,会不会就是那个神秘的大少爷,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那就不得而知了。 很快,展昭等人入了衙门,看到董方的尸体。 董方是董伽罗的儿子,按理来说应该现场有不少董伽罗的亲信才是,可奇怪的是……竟然死者方就来了一个管家。 展昭一进门,就小声问白玉堂,“莫非不是亲生的?” 白玉堂也觉得不妥。 公孙走到尸体旁边,掀开盖着尸体的布一看,就皱起了眉头,只见尸体七孔流血,显然是颅内出血而死的。 公孙又去摸董方的骨骼,发现筋脉尽断,他站在原地,笑着摇头。 龙威行和董燮都看到了,不解地问公孙,“公孙先生,笑什么?” 公孙问那管家,“谁第一个发现你家少爷尸体的?” “是老爷。”管家如实回答,“少爷回来后就闷头大睡,据说是在外边打了架,怕被老爷看到伤口责罚,因为前几日老爷刚刚下令不让少爷惹是生非。老爷知道后,就跑去少爷房里想训斥他几句,不料少爷原本好好站着挨训的,突然七孔流血而亡。老爷受刺激过度,晕过去了,老妇人和少奶奶都哭昏过去,命我来这里待命,我家二少爷即刻会过来主持大局。” 公孙点了点头。 展昭问,“怎么样?” 公孙道,“根本不是贯注内力而死,而是被人一掌从头顶拍下,打散颅脑,瞬间毙命,不信的话,可剃光他头发,看头顶是否有掌印,再开颅看脑子是否被打散。” “这个……”龙威行看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擦汗,他也知道验尸的人是谁,大宋准“王妃”,于是他就看自己的仵作。 这仵作不过一个地方上的半吊子郎中,听了董府上的人这么说,于是也就这么判了,现在看人有异议,他也六神无主。 正在这时,就听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说,“照着公孙先生的意思办吧。” 众人回头看,之间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明黄色锦袍的年轻公子,此人身材挺拔相貌堂堂,可谓是一表的人才。身背后还跟着几个随从,也是精神奕奕……此人一进门,展昭等人就分辨出必定是个武将。 “董大人。”龙威行等人都对此人行礼。 年轻人轻轻一摆手,跟展昭等人行了个礼,“在下董沁,死的是我大哥。“展昭等人才弄明白,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二少爷。只是……无论如何也是死了大哥,怎么一点不伤心的? 董沁也似乎看出了众人的疑虑,淡淡一笑,“我与他异母所生,他是个专会惹事的酒囊饭袋,我从小就瞧不上他,被人打死横尸街头是迟早的事。” 众人嘴角都抽动了两下,不知道该说他坦白呢,还是无情好。 董沁伸手轻轻捋了捋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坐下上下打量展昭、白玉堂和公孙,赞叹,“都说中原人杰地灵,果真不假,几位年轻有为,小弟佩服,咦?我听说还有九王爷会大驾光临,在下就是为了见见他才来的,不然才懒得管这该死的鬼。” 龙威行尴尬地站在哪里,董燮无语地看一旁,知府大人一个劲擦汗。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无论如何也是弟兄一场,就算十恶不赦也不需要连尸体都骂……更何况,这董方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废物,让他干十恶不赦的事情,他还真未必能干得出来,罪不至死。 仵作按照公孙的吩咐照做了,果然,在头顶的位置,有一个手印。公孙让展昭伸手跟那手印比较一下,发现那个手掌印形状和展昭的不同,手比展昭的宽但是手指头没展昭长,指头关节也比较粗大,远没有展昭的手骨骼匀称,因此……展昭是被嫁祸的,不言自明。 龙威行点点头,问白玉堂,“那什么……白少侠要不要也试一试? 白玉堂无语,伸手按在那手印上,发现也是手指头长了一截。 收回手,白玉堂盯着那个手掌印看了起来,问展昭,“手指是不是过于粗短了?” 展昭也觉得似乎比例不太协调。 “既然二位不是凶手,龙捕快,我大哥的案子就多劳你费心了。”董沁说着,站起来,“相请不如偶遇,不如……” “哦,太晚了,既然展昭的嫌疑已经洗脱,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公孙赶紧接了一句,边跟龙威行拱手,“龙捕快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们。” “多谢公孙先生。”龙威行有些惭愧,“先生医术高明,展大人又是天下闻名的神捕,果然非同凡响!不瞒各位,大理百姓虔心向佛,甚少出人命官司,我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神捕,游遍大理一年到头也办不了两件命案。” 小四子听着惊讶,小声问萧良,“小良子,大理治安这样好的啊?那为什么还死了那么多人?” 萧良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没听么,这天下第一神捕游遍全国一年就破两三桩命案,能不死人么!” “喔。”小四子点头。 公孙拍两个小孩儿的脑瓜,龙威行一张脸绯红,无地自容。 公孙回头看展昭和白玉堂,那意思——这案子,办还是不办? 谁料,就在众人犹豫的时候,董沁却来了一句,“其实说不定是我大哥在外边得罪了什么人,挨了一掌死了,查出来我大哥也不会死而复生,不如就派人四处问问吧。”说完,对众人拱手,“可惜,今日无缘拜见九王爷,明日夜宴,必定要好好叙谈一番,我先告辞了。”说完,就别过知府,离去。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这董沁一表人才,怎么如此不念亲情的?对亲人尚且如此,那对朋友岂不是转眼便无情无义,这种人,如何能深交?!避而远之唯恐不及了。 “董家子嗣不多。”董燮给众人解释了一下其中的恩怨,“董方是长子嫡孙,虽然笨,但很得宠。而董沁是小妾生的,聪明能干,却总也不得宠。这回董方死了,就留下他一个,可不就是能扶正了么……说起来,他还有些嫌疑。” 龙威行点头,“不过他的手型,似乎也不相同。” “要杀人未必要亲自动手的。”董燮凉丝丝说,“就跟苍山派和洱海宫这些事端似的,借刀杀人呗。” 龙威行觉得也有理。 此刻天色太晚,众人先告辞回去了。 展昭等人一出门,就见巷子口,赵普抱着胳膊正带着紫影和赭影等着呢。 公孙知道他为了避免惹麻烦所以没进去,担又不放心,因此在门口等,也难为他一个堂堂的王爷。 小四子依然习惯性地冲出来,让赵普抱了,公孙带着萧良到赵普身边,一家四口挨在一起往回走,公孙边跟赵普说这次案件的情况。 展昭背手握着巨阙晃晃悠悠走,看在眼里,总觉得公孙他们一家子热闹又和谐,看着就叫人替他们高兴。 转眼,就见白玉堂正低头看自己的手呢。 展昭玩心又起来了,伸手捏住白玉堂修长一根中指,将他的手拉到眼前,“啧啧,五爷好高明的手相!你看这情人线跟竹子似的满是叉,必定是桃花命!” 白玉堂好笑,抽回手,伸出另一只给他,“傻猫,男左女右你动不动?” 展昭扁扁嘴,白玉堂还乐了,“看到没?” “看到什么?”展昭不解。 “情人线个猫儿形的!”白玉堂说笑,果然逗得展昭贼乐呵。 两人笑够了,又托着下巴琢磨起来——什么人的手会长成那个样子呢?五指如此粗短,手又宽阔,莫非是个大胖子?那也不对啊,矮胖子? 一琢磨,就到了家了。 刚进门,白玉堂就看到天尊老老实实坐在院子里,殷侯在他对过喝茶。 白玉堂进门,微笑,问天尊,“师父,身体好了?” 天尊暗叫不好——这机灵鬼儿肯定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不用问,装病也被戳穿了。 “五姨给的什么信啊?”白玉堂笑着坐下问他,倒是也没生气,半句都没责备。 殷侯暗暗点头,有时候吧,看人真不能看表面,更不能听传闻或者他人描述,需要亲自去领会!白玉堂出身很好,得天独厚天之骄子,可是脾气并不大,平日冷淡显得那么很傲似的,但只是表面。他还是很随和礼貌,且也是真心孝顺天尊的,天尊自然心中有数,如此不安,无非是因为他太过内疚。 “你五姨给你的遗书。”天尊嘟囔了一句。 小四子在一旁剥桔子,惊讶,“喔,尊尊你把五姨给白白的遗书弄丢掉了啊?” 天尊点头。 “白白的五姨不是过世很久了么?”小四子不解,“你咋才想起来呢?” “他五姨说了,二十年后才把信拿出来给他。”天尊道,“我最近才发现没了。” 小四子眨了半天眼,歪过头,“白白的五姨……好怪喔。” 公孙捂住小四子的嘴,知道白玉堂很尊重他五姨,小孩子不能乱说话。 白玉堂却并不在意,而是问小四子,“哪里怪?” 小四子问,“干嘛把信给尊尊呐,尊尊一向都乱丢东西的!让他收起来一件东西二十年,哇,二十天就弄丢了吧?” 众人都理解地看天尊,绝对是!天尊搔头,殷侯也在一旁无奈点头。 “而且哦。”小四子腮帮子鼓着嚼一瓤桔子,“要存那么久的信,干嘛不交给卢姨姨,三叔叔他们嘞?尊尊当时都一百岁了吧。” 众人倒是愣了愣,同时觉得这个问题的确说不太通……五姨当年不可能猜到天尊能活那么久的吧?于是这封所谓的遗书,到头来能不能到白玉堂手里,谁知道呢? 天尊顿时觉得自己的负罪感少了很多,点头,“对啊,那是为什么呢?” 众人想了半天觉得这点最不合理,于是一起看小四子,“这是为什么呢?” 小四子叼着桔瓤郁闷看众人,都问他他问谁? 萧良剥着橘子,问,“这么重要的东西,会不会留了两份呐” 众人又都看萧良。 “毕竟这么重要!要是我,我就留两份,一份放在一个二十年后白大哥一定会看到的地方。”萧良仰着脸想,“或者交给一个二十年后一定会碰到白大哥的人!” 众人被两个小孩儿的思维绕得有些晕,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没有线索,所以只得作罢先去休息。 洗漱好了,躺在床上,白玉堂双手枕在脑后发呆。 展昭走到一旁,双手背在身后,靠近他。发现白玉堂完全没发现,依然发呆,他嘴角也翘了起来,伸手,将藏在背后的东西按在了白玉堂的脸上。 白玉堂让展昭吓了一跳,“噗”一声,一脸毛茸茸,然后就听到“喵呜”一声。 白玉堂伸手推开些,发现展昭又不知从哪儿捡来了一直肥肥美美的小白猫,肚皮圆滚滚的,看来展昭刚才是喂饱它了。 “你回来之后就想什么呢?”展昭将小猫放在一旁的软垫子上让它睡,自己靠在白玉堂身边,“还是那个手印啊?” 白玉堂伸出自己手,看了看,“呐,猫儿,正常人的手如果手指头够粗,基本都会很长,但那只手,你觉不觉得,只有两节,像是少了一节指头?” “说到少一节,我也觉得奇怪!”展昭伸出手,做一掌拍下的姿势,“通常灌顶都是这样一掌下去,头是圆的么,掌会不自觉就变成爪状,因此指头的地方会显得更明显,可这只手印,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像是少了一截,或者说,是翻着手掌拍下去的。” 白玉堂皱眉,转过脸看他,“什么功夫是翻着手掌拍的?” 展昭用心想了一圈,摇头,“没听说过。” “除非……”白玉堂忽然坐起来。 “什么?” “手指头打不过弯来!”白玉堂看展昭。 “手有残疾?”展昭觉得倒是解释得通,只不过,“手指头有残疾还能有这么大威力么?” “猫儿。”白玉堂伸手抓住偷偷爬上来的小猫,用猫爪子拍了拍展昭的脸,“再拐个弯想想!” 展昭捏了捏猫爪子有一些,明白过来,“不是手?!” 白玉堂笑了,“起码不是人手!” 第285章 困兽之笼 在白玉堂的提示下,展昭成功地开始胡思乱想,“不是人手,会不会是熊掌?那么胖,有可能喔!” 白玉堂一脸配佩服地看他,“猫儿,大理有熊么?” “没有的么?”展昭纳闷,“蜀中就有竹熊啊!” “竹熊不是熊!”白玉堂王天,“熊不是黑的就是白的!” “你看不起黑白花的熊么?”展昭大为不满,“别拿猫熊不当熊!” 白玉堂无语,伸手用猫爪给了展昭一掌,“熊掌哪儿有那么细。” “那是什么东西?”展昭不解,“猴子?猴子手指头很长的!” 白玉堂无语,“我说不是人手,没说一定是动物的手啊。” 展昭眨眨眼,看白玉堂,“那是什么东西?你倒是说啊。” 白玉堂想了想,笑了,“明早再说。”说完,翻身睡了。 “喂?”展昭正精神奕奕准备听答案呢,眼见白玉堂突然就睡觉了,然后熄灯了……四周安静了。 片刻后,就听到“嘭”一声。 “唔……”白玉堂闷闷挨了一枕头,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喘口气,展昭掐着他脖子,“你把话说完!我睡不着了都是你害的!” 展昭暴力折腾的结果,是白玉堂爬起来穿衣服。 “你去哪里?”展昭拽着他袖子,“大半夜的。” 白玉堂将衣服塞给他,“你也来,咱们找手去!” 展昭不解地眨了眨眼——找手? 换好了衣服,两人出门,正巧遇上萧良牵着小四子从门前经过,看来是小四子半夜上茅房,萧良带着他去。 撞了个正着,小四子打哈欠,“喵喵白白,你们还不睡?” 白玉堂摇了摇头,对萧良招招手,“小良子,帮我跑个腿。” 萧良点头,“要干啥?” “你上包延那儿,帮我问问,他有这一带的地图没有,最好是注明了有几座庙的那种。” “哦。”萧良点头,就跑去找包延去了。 小四子歪过头问两人,“你们晚上去找庙啊?” 展昭不解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耸了耸肩,“嗯,要去找一尊菩萨。” 小四子想了想,叼着手指头打了一声口哨。 没一会儿,就见石头剪子从院子门外冲了进来,石头蹲下打哈欠,剪子拿胖脑袋蹭小四子。 小四子揉了揉两个的脑袋,“我和小良子也去!” 展昭瞧他,“你不回房睡不要紧?别明儿个你爹跟我们急啊。” “不要紧。”小四子大大方方一挥手,“爹爹和九九没空。”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无语——这俩真是好兴致。 又等了一会儿,萧良拿着一个卷轴跑回来了,“白大哥,小馒头把庙都勾出来了。” 白玉堂摊开图纸看了看,指着刚才展昭和董方发生纠纷的那条街道,“是在这里吧?” 展昭点头。 白玉堂四边看了看,最后点了比较近的一座关帝庙,“就这里了。” “关帝庙?”展昭搞不懂了,“大半夜的去关帝庙能找到手?” 白玉堂一笑,问小四子,“看过《过五关》么?” “看过。”小四子点头。 “关二爷怎么捋胡须的?”白玉堂笑着问他。 小四子眨眨眼,一番手掌,佯装扶着三绺长髯往外一推,“酱紫。” 展昭微微一愣,蹲下去盯着小四子翻着的手掌看了半晌,“哦……像啊!手指翻着。” 白玉堂指着地图上的注解,“你看这座庙建于贞观年间,关二爷的泥胎估计还挺胖,所以手宽。” “说归说。”展昭觉得有些诡异,“莫不是关二爷显灵了,拍了董方一掌?” 小四子和萧良张大了嘴,心说,这比女鬼还邪乎了。 “去看看就知道了。”白玉堂淡淡一笑,似乎已经心中有数。 展昭不解,不过还是跟着他走了。 众人往庙宇的方向走,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瞧着展昭,想起个事儿来。于是他就笑嘻嘻跟展昭说悄悄话,“喵喵,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展昭顺便坐在剪子背上,觉得挺舒服。剪子比枣多多可“肥硕”多了,坐个人根本不在乎,不紧不慢挨着石头走。 展昭摸着剪子柔软的背毛还有肥墩墩的身体,觉着坐着比枣多多强太多了,多多若是凳子这就是张软榻。 小四子瞧着他一脸享受,摇头,“喵喵,你每个月俸禄多不多呀?” 展昭仰起脸算了算,“嗯……还成吧。” 小四子眯着眼睛,“那天爹爹算账,说你好久没支俸禄了喔。” 展昭想了想,“好像是啊,等回去再领。” “那你怎么干活不领工钱的?” 展昭笑笑一摆手,“忘记了,我也不缺钱。” “于是,都是白白付钱的是不是?”小四子抱着胳膊问。 展昭想了想,好像是……和白玉堂在一起后他就没怎么用过钱了,不管干什么,结账的时候甩银子似乎已经是白玉堂的习惯。 展昭瞧了瞧前边和萧良一起对着地图选路的白玉堂,一笑,“好像是。” “唉……”小四子莫名叹了口气,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展昭有些不解,问他,“小四子,怎么的了?” 小四子眨了眨眼瞧他,“喵喵喔,我发现,每次查案子,白白都要出一半的力,有时候比一半还多一点的!” 展昭接着眨眼,仰起脸,似乎是那么回事。 “你看呀,替你打探情报的是他、上江湖找朋友问消息的也是他、出来进去坐的船车是他的、吃饭喝酒花销都是他掏银子、架他去打,有时候还要受个伤,所有机关都要他去拆掉,连猜个谜语背个书都要他出面,但是他不领俸禄的喔!”小四子从小荷包里拿出一块儿粽子糖来,边嚼边叽里咕噜往外倒豆子一般说。 说的展昭捏着下巴就寻思——白玉堂干这些的时候自己都赶什么去了呢?偶尔吵架的时候耍耍嘴皮子?貌似自己才是开封府的护卫。 只是他还没想明白,小四子又补充了一句,“每次吵架最毒那句还是白白想出来的。” “是么?”展昭觉得后背有些痒痒,伸手挠。 小四子又挪了挪屁股,索性爬到剪子背上,继续问展昭,“喵喵。” “嗯?”展昭莫名很紧张。 小四子仰着脸瞧他,“白白还给你煮面吃!” 展昭抓耳挠腮半天,“我也有给他做饭啊!而且明显我做的好吃。” “但是白白有银子可以请厨子,他还给开封府装修,大家还抖讹他银子花。”小四子掰着手指头算,“那天哦,爹爹算了一笔账,说你是天底下最贵的情人了,白白前前后后花的银子加起来动产不动产起码上百万两喔!” 展昭张大了嘴,“有这么多么?” “那可不,还不算他帮着讹小肚子捐掉的那上百万两哩!”小四子又拿了一颗粽子糖吃,顺便塞了一颗到展昭嘴里,不过此时展昭却吃不出粽子糖的甜味来,还有那么点酸不拉几的。 展昭沉默半晌,问小四子,“你爹算这个干什么?” “哦,那天爹爹和九九打赌么。”小四子说着,突然一捂嘴,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说漏嘴了,赶紧将后半句吞回去,往石头背上爬。 展昭哪儿能放他走啊,一把将他揪住,提了回来,“他俩打赌干嘛?” “没干嘛呀……”小四子扁嘴。 展昭眯起眼睛,“说!” 小四子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立刻老实交代,“那天九九说白白为了你啥都认了,连吃软饭都认,真是没天理了。于是爹爹就说,其实喵喵才是吃软饭的,还顺便算了笔账。九九就说……” “说什么?”展昭现在连耳根子都是通红的,血往上撞。 “就说……几百万两喔,够打一仗了,白玉堂何止不吃软饭的,还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心甘情愿被喵喵吃软饭吃到手软的情圣……”小四子越说气势越弱,因为展昭的表情可是慢慢变得“狰狞”起来了,他赶紧爬到石头背上。 展昭搓了搓脸,坐在剪子背上发起呆来,前方,白玉堂找对了路,就听后头小四子和展昭叽里咕噜不知道聊什么呢,也没太在意。又走了一段,白玉堂就听身后安安静静的,回头一看,只见小四子趴在石头背上打盹呢,萧良坐在他身边,展昭正虎视眈眈盯着前方。 白玉堂让展昭的眼神吓了一跳,预感到这猫不知道又胡思乱想什么了,要注意! 果然,展昭伸出手,对白玉堂勾了勾手指。 白玉堂到他身边,看他。 展昭拍了拍剪子的背,那意思,你也上来坐坐。 白玉堂皱眉看了看毛茸茸的剪子,剪子晃着脑袋,那意思——随便坐。 白玉堂也不累,而且他爱干净,总觉得坐一屁股毛更糟糕,于是摆了摆手。谁料展昭一把拽住他胳膊将他拉上了剪子的背,皱眉,“让你坐你就坐!” 白玉堂到了剪子背上有些发懵,展昭怎么突然变得稍微粗鲁了点,谁得罪他了?想到这里,顺势看石头背上的小四子。就见小家伙睁开一只眼正偷偷看呢,一见自己瞄他,立刻闭上眼睛装睡。 白玉堂哭笑不得,小四子又说什么刺激展昭了? 此时,月黑风高的,也幸好关帝庙并不太远,走了一段路就到了。 展昭一跃,从剪子背上跳下来,想进庙。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拉他……示意,等等! 展昭看他,萧良拉着小四子有些紧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白玉堂拿出火折子,照了照门槛的位置。众人凑过去一看,就见有一根铁丝,头发那么细,机关! 展昭觉得说不通,感觉四外并没有气息,于是看白玉堂——在关帝庙下机关做什么? 白玉堂一耸肩,他也不知道,不过他却知道这种蛛丝机关,这座庙绝对有古怪,而且庙宇之中机关起码上百。 小四子蹲在两人身后往里看,借着火折子的光,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老头在庙里打坐。最开始,他觉着估计是个泥胎的罗汉,可仔细一看……好像是个活人啊,因为泥胎总不至于头发会飘啊飘的…… “呀!”小四子忍不住叫了一声,伸手一指,“人!”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他俩原本也没往庙里看,觉得全没气息就推测没活人,而且注意力都在机关上。可被小四子这么一提醒,两人一抬头,就都愣住了。 庙里正中央的一个蒲团上,真的有个人。 是个头发花白的干瘪老头,单手托着下巴,一双眼睛还睁开的,望着外边。他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众人,双方就这样子对视了…… 展昭和白玉堂看了半天,霍地站了起来——这人怎么没有气息? 展昭拽白玉堂,该不会是自己的幻觉又出现了?白玉堂却摇头,他也看到了! “你是谁啊?”萧良忍不住问了一声,“为什么你不喘气?” 老头眨眨眼,伸手轻轻地打了个响指,就听到“刺啦”一声,一旁烛台上的一盏油灯亮了起来。庙里的情景只能用诡异来形容……这座关帝庙显然已经很破旧,四周落满了蜘蛛网,但仔细看,似乎并非是蛛网,而是一些铜丝铁线之类的东西。 而那老头端坐在里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手边放着一个香炉和一个烛台,似乎正打量呢。 这时,那个完全没气息的老头突然伸手要去抓那个香炉,就听白玉堂突然开口,“别碰!” 老头倒是听到了,抬头看过来。 “有机关。”白玉堂提醒他。 老头眯着眼睛盯着外边看,觉得这个组合有些有趣。两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一个未来会英俊潇洒的少年,一个可爱的胖娃,还有两只熊…… 老头托着下巴问,“哦……有机关呐?” 说话的语调慢吞吞的,但是声音显得很苍老,而且他一开口,气息也漏了一点出来。白玉堂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老头要压住自己的气息了,是担心会出动里边的机关。可见……此人在破解机关方面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小伙子,你几岁?”老头突然抬头,问门口,也不知道问谁。 小伙子的话…… 小四子伸手,“七岁!” 老头嘴角抽了抽,“问你俩呢。”说着,指了指展昭和白玉堂,“是真的只有二十出头呢,还是内力深厚老不死?” 展昭听出了些话中话,试探着问,“你认识哪些个老不死么?” “哈哈……”老头笑了一声,“嗯,江湖上老不死不少,不过老了还看着特年轻的妖孽也就那么几个,你俩该不会……”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嗯,不对,武功应该还要高得多,内力也不会那么弱,这么说,真的只有二十几岁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头一次听人说他俩功夫不高内力弱,真新鲜。 不过两人还是默契地点头,表示没错,二十出头。 “哦……”老头点了点头,不解地问白玉堂,“你才二十多岁为什么会分辨这种已经失传了的机关?”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良久,不答反问,“你几岁?” 老头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小子,你有些像一个人啊,该不会跟他有什么渊源?” 展昭轻轻一拽白玉堂,那意思——这人套话呢!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白玉堂自然明白。 “挺有默契的么,又让我想到了两个人。”老头双手托着下巴,“可惜是两个姑娘不是两个小子,一直吵嘴吵嘴的,可逗趣了,不过一起骂人的时候那叫心有灵犀。果然江湖上一代一代总会有这种人出来,永远那么有趣。” 展昭和白玉堂都微微有些心动,莫非说的是…… “诶?”老头又打了个响指,门口两盏灯笼也亮了起来,此时……四周围都亮了,一下子看得更清楚。 “你们两张脸可是有些似曾相识啊!”老头摸着下巴琢磨,“嗯?莫非跟那两个丫头有什么关系?” 展昭皱眉,“前辈怎么称呼啊?” 老头想了想,歪过头,“啧,你说我这脑子,被困在山里太久好不容易出来了,都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了。” “被困在山里?”白玉堂这才注意到老头的衣服裤子破烂不堪,特别是鞋子,布鞋都磨成鞋托了,这是在山里多久了? “我算算啊……自从那个疯丫头把我困在山里之后,得有个二十年了吧”老头冷笑了一声,摇着头,“所以说,不好得罪女人呀,女人的心眼比针尖还小呀!” 展昭和白玉堂皱眉,这老头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疯疯癫癫的。 “我还以为出了山就不会再碰着机关了呢,怎么这里也有啊?”老头说着,仰起脸往四外看,“啧啧,是不是那个女人还没死?没理由啊,我拍了她一掌,她再厉害也不可能活到现在的,奇怪奇怪!莫非还有什么传人?我明明把她打下悬崖了,应该掉进海里喂鱼了才是么。” 说到这里,白玉堂突然气息阴沉了几分,展昭转眼看他,只感觉到有一些杀气。 展昭拉了拉他,那意思——怎么了? 白玉堂盯着那老头看,“你被谁困在山里了?你还打了她一掌?” “嗯。”老头仔细地想了想,“叫什么来着?呵,不记得了,不过啊……”老头说着,伸手一指面颊,“这里有颗哭痣,这个女人啊,克死自家再克夫家,丧门星,短命才好呢,省得害更多人……” 老头话还没说完,就听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来了一句,“你放屁!” “太过分了!”小四子也鼓着腮帮子嚷嚷,“胖姨姨说了,脸上有痣的姑娘也是好姑娘!” 萧良扶着额头,赶紧把小四子抱到一旁去了,不让搀和,他预感要打起来了,因为展昭和白玉堂杀气太甚。 老头见两人的神情,突然笑了,微微地眯起眼睛,面目变得甚是凶恶,带出几分邪气来,“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果然跟老五那个贱人有关系,是她教给你的机关本事吧?这么说,极乐谱也在你们手上了?交出来!” 展昭和白玉堂头一次听说什么极乐谱,听着怎么那么像赵普前几天研究的那种小孩儿不宜的东西? 白玉堂手中刀微微有些震,展昭知道他杀意已动,也难怪……这老头可能就是杀五姨的真正凶手。当年五姨虽说是病死的,但可能是她自己没说曾经的事,真正的死因和内伤有关系。 如今他又说话这么难听,白玉堂动杀心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会儿不是激动的时候,还应该再问问明白。这老头功夫不弱,且似乎有所图谋,要小心中他的计。因此,展昭一手抓着白玉堂的手腕子,示意他——忍一忍。 说来也怪,白玉堂是平日不让人碰,更不会听人的话,但每次只要展昭一把拽住他,无论拽在哪里,不管怎样的盛怒,都能暂时压住,因为他相信——展昭一定是在帮他,不会害他。 展昭忽然愣了愣神,小四子说得也不对啊,自己怎么就一点贡献都没有了?白玉堂炸了毛,还不是只有自己能按得住他,说着,还瞧了一旁的小四子一眼。 小四子笑了,眉眼弯弯的,展昭自然不是吃软饭的了……他和白玉堂,是互相吃对方的软饭! 展昭和小四子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交流,让那老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展昭见气氛稳下来了,看那老头,“原来你就是五姨说的那个老乌龟啊老头一愣,“什么?” 展昭一笑,“五姨真是料事如神,哦?”说着,胳膊轻轻一撞白玉堂。 白玉堂转眼看他,目光一对,顺着展昭的意思,点了点头。 展昭会心一笑,瞧那老头,“他说了,你是被关在笼子里二十年的疯狗,就算逃出来了也改不了习惯了,一看到笼子,就会不由自主地钻进去,撵都撵不出来!所以让我们上这儿来找你,一找一个准。” 从老头歪向一边的嘴和张大的鼻孔,可以看出他此时已经接近暴怒。 白玉堂显然消气了几分。 “那个贱人还活着?” “你少张口闭口贱人的,有那张脸么你?”展昭皱眉,“五姨好着呢,母子团聚,还共享天伦。” 白玉堂微微一愣,看展昭,这猫儿是在试探? “母子团聚?”老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展昭,皱眉,“不可能啊……那个小畜生分明已经死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此时,两人目标已经一致了,这老头若是真在山里困了二十年,不蠢也呆了,他必定知道很多当年的内情,套他的话! 屋顶上,原本准备出手了的天尊和殷侯相视一笑——行啊,有长进!不过两人也真是没想到,隔了那么多年,那人竟然还活着,而且……他俩总算是搞清楚了一些一直都没搞明白的事! 原来一切早有安排,只是,冥冥中决定这一切的,并非是什么不可预测的天意,而是那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五姨。 第286章 极乐之地 处于重重机关当中的老头,以及站在破庙外面的展昭和白玉堂。 双方都在打量彼此,评估着对方的能力。 一方面,展昭和白玉堂刚才完全感觉不到这老头的气息,可见此人内力极高强,应该小心应对。 另一方面,这老头的气场除了阴险一点之外,并不如天尊和殷侯来得强烈,应该也没他俩厉害。展昭和白玉堂联手,也够天尊和殷侯喝一壶的,不过至于能不能打赢……还是得交上手才知道。 那老头也在打量这两个年轻人,总觉得似乎来头不小,特别是他看到两人的脸,有些眼熟,像谁呢? “那个女人,真的没死?”老头怀疑地看着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色,现在当务之急是确认一下,这老头说的五丫头,是不是白玉堂他们的五姨。按理来说,五姨只是白玉堂他们对她的称呼,似乎并不是她的本名,有没有可能弄错了呢? “我当时分明震断了她的筋脉,她应该活不了几年啊……”老头自言自语,似乎想不通。 展昭就见白玉堂皱眉,便微微一扬眉,那意思——五姨的病症是这个么? 白玉堂轻轻点了点头,当年他大嫂给五姨看病的时候,发现她筋脉严重受损,原本只以为她是体弱造成,她自己也不说,每每总说已经活得够本,死不死,无所谓的。 就在这时,就听小四子突然说了一句,“谁说筋脉受损就一定要死掉的啊?” 老头一愣,看着小四子。 “就算把全身筋脉都震断,我爹爹也能将人救活的。”小四子说得很有自信,“筋脉这种东西,其实无形无态的,脉络之中讲究的是气血,这里不通那里通,震伤的若是内脏,那可能好起来麻烦一些,震伤的若是筋脉,施针后是可以救活的,养个三四年,也许不能学盖世武功了,但是走路过日子肯定不是问题。爹爹治好了不知道多少个这样子的人了。” 小四子说得那老头双眼都眯起来了,上下打量他,“你个小娃,据我所知,世上能治好我神功的神医都是年逾百岁的老人,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小的娃娃?” 小四子嘀咕了一句,“谁说神医一定要是老头子的。” 嘴上虽怀疑,但那老头的神情却似乎是相信了小四子的话,皱眉自言自语,“原来真的没死……这么说,这个局是她布的咯?这么多年没见,手段还是很高明啊,这个天蛛网阵像模像样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被人破坏过了。看来,是哪个不长眼的一头撞进来过。”说着,望向了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座关二爷雕像。 展昭和白玉堂一眼就看到了关公手掌的造型,与董方脑袋上那一个五指印记十分相似,都是五指叉开,指头往外翻,有些像是戏文里头才会出现的形态。 白玉堂的视线一落到那个关公的手掌上,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关公掌,乃是这一整个破庙机关的核心所在,这个机关可以看出还没有彻底完工,可能是半途有人突然闯入,触动了机关,以至于整个破庙被报废。如果这个机关彻底完成,那么蛛网阵将只是个幌子,最后那一道机关必定是避无可避,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为。 只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复杂的机关,弄在破庙里是为了对付谁呢?还是说,只是为了预演一下…… 白玉堂知道,这种情况也是存在的,特别是按照图纸之类来布置自己还不太熟悉的阵法,以确保真正实施的时候万无一失,看来是想对付什么难对付的大人物的。 “呵呵。”那老头冷笑了一声,看着白玉堂和展昭,“你俩要死也做个明白鬼吧,不如说一下名字?” 展昭笑了笑,没回答,而是将话题仍还给他,“老人家功夫很高么?不过我没听说过精通机关的武林高手有你那么大年纪的。” “你以为我想老成这样?”老头站了起来,愤愤不平,“当年若不是那死丫头偷袭我,我会落到如此地步?既然她没死,那刚刚好,你们两个小子,带我去见她!老人家我要当面跟她要点东西!” “极乐谱不在她手里。”展昭道,“被人骗走了。” “什么?”老头一惊非同小可,随后气得跺脚,“枉费那丫头聪明一世,竟然被人偷走了这宝物,当年就应该放在我这儿!被什么人偷走的?” 展昭想了想,“嗯,一个叫大少爷的。” 老头微微一愣,随即脸色惨白,张大了嘴半晌挤出一句,“大少爷……他还在人世?!” 老头这一句话,可让展昭和白玉堂着实吃了一惊,原本他们以为这位大少爷必定是个年轻人,毕竟是少爷么!如果连这老头都认识,那岂不是至少六七十岁?怎么不直接叫老爷? 老头脸色变了人也慌了,刚才的气焰一扫而空,站起来,“极乐谱真的在大少爷手里了?” 展昭点头,“没错。” “不……不可能的!”老头摇着头,“没理由啊,我刚才一路走来看到国泰民安的,大宋那边也不像是有五祸作乱,还是说大少爷刚刚得到极乐谱没多久?” 展昭拿话瞎蒙,没想到真的套出老头一串话来,除了知道大少爷不年轻之外,还听到了“五祸”两个字眼,似乎找到了些联系。 “一定是刚刚拿走!”老头突然伸手抱住脑袋,“死了死了,赶紧逃走,越远越好,越远越好!”说完,他“嗖”一声,从窗户窜了出去,动作之快,连擅长轻功的展昭和白玉堂都有些惊诧。 展昭想追,但白玉堂一把抓住,“等等!” 展昭站住了看他。 “小心机关。”白玉堂对他摇头,“这庙里是没做完的机关,最危险!” 展昭点了点头,只好眼巴巴看着那古里古怪的老头没了踪影,虽然已经问出了不少线索,但谜团更甚。 屋顶上,原本因为担心而跟来的天尊和殷侯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选择离开,毕竟……这会儿还不是时候,还要再查一查清楚。 接下来的时间,展昭坐在门口,和小四子一起托着下巴看白玉堂在里边拆机关。萧良跑回去,叫来了公孙和赵普他们,并且通知龙威行,董方遇害的现场已经找到了,让他们带捕快过来。 公孙拓印了关公泥胎的手掌形状,和董方头顶的伤患比较,发现一模一样,只是众人不解这伤是怎么造成的。 白玉堂打开机关给众人演示了一遍——很明显,董方一头撞进了这破庙里,脚下绊倒了机关,一个趔趄摔到佛像面前,撞到了关二爷的手上。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机关就是这种布局,只可惜没有彻底安装好,以至于董方早早地就死了。不然的话,董方恐怕要过了一两天之后才会死去……至于这么高深的机关是谁留在这庙里的,众人一无所知。 不过龙威行却是看出了一些门道来。据说,皇上借来大佛后,供奉神像的那座庙宇,结构与此关帝庙十分相似,且看过佛像图样的人回忆……那尊佛像的手掌,也和这庙里的关公相似,五指是往外翻着的。 心中隐隐伸出些不安来,什么人在试验?会不会是想密谋刺杀大理皇帝? 展昭的嫌疑彻底洗脱,接着调查就是衙门的事,众人于是回大宅,此时天都蒙蒙亮了,要准备接大佛仪式,还有晚上的宴会。 小四子昨晚上贪玩没有睡的结果就是迷迷糊糊的,公孙边给他换接大佛时候的华贵衣服,边捏他脸,“小四子,你一会儿可清醒点,别接着大佛就睡着了!还打呼噜,那要丢死人的。” 小四子含含糊糊地哼哼,顺便打哈欠。 公孙无奈,回头瞪展昭和白玉堂,那意思——他疯你俩怎么也带着他一起疯? 白玉堂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展昭,却见展昭正在发呆,怎么说呢,有些心事重重的感觉。从刚才就已经感觉他不对劲了,不过白玉堂摸不着头脑,只好等回了房问他,“猫儿,小四子说什么刺激你了?” 展昭愣了愣,皱眉看着白玉堂,“你这都能猜到?” 白玉堂哭笑不得,“果然?他说什么了?” 展昭到了桌边坐下,垂头丧气,“没理由的……啧。” 白玉堂觉得他怪怪的,到他身边坐下,看他,“说吧,别憋坏了。” 展昭就把小四子那段顺口溜背了一遍,关于白五爷出钱出力还被说吃软饭的事迹,以及感慨了一下自己这个开封府的侍卫白拿工钱不干活,好内疚好惭愧。 白玉堂无语地看着他,半晌,扶着额头,“果然又是这种事……” 展昭十分认真地说,“这种事可大可小!” 白玉堂点头,“好,那我问你,在你眼里我除了会花钱会打架会拆机关偶尔吵两句架还有什么?” 展昭眨眨眼。 白玉堂叹气,“钱不是我挣回来的,我不过是负责花,开封府那么好个衙门,就算没有你展昭在,我也会给银子的。而至于船、楼、宅子,这些都不是我的,是我大哥他们给的。打架的话,通常不都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咱俩彼此彼此吧?你救过我的次数和我救过你的次数差不多。而至于拆机关,不是你不拆,是全天下除了我没人拆,就好像有些事情全天下除了你展昭也没人能做一个道理。最后要说到吵架……猫儿,咱俩差不多都是嘴笨的,不过要是有人说你呢,我就突然嘴皮子利索了,同样道理要是有人说我,你也突然牙尖嘴利了。说来说去关于你展大人存在感低的问题……”白玉堂忽然笑了,“你也会说,我一年四季基本都待在开封府,咱俩出双入对不在一起的日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在的时候通常我都在,我在的时候你也在,你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存在感弱了么?” 展昭摇头。 “因为你心里只有我么。”白玉堂笑得颇满意,“就好像我觉得你存在感强得不得了,因为一睁开眼到闭上眼满眼都是你咯。” 白玉堂拿着杯子调笑一般一番话说完,展昭伸手摸耳朵,那个烫啊……忒不好意思了,难为这耗子说那么多甜言蜜语,今天是过节还是怎么的,耗子嘴忒甜了!顺便拜年么? 白玉堂见他总算不胡思乱想了,也松了口气,话锋一转,“唉,说正经的。” “嗯?”展昭立刻回过神,“你说那个怪老头?” 白玉堂点了点头,“你以前听过极乐谱之类的东西么?“展昭摇头,“从来没有,是图谱还是乐谱还是地图?” “我听着像赵普平时看的那种闲书。”白玉堂撇了撇嘴,展昭一个劲点头,“果然,我也想到了……” 话没说完,门口传来赵普惊天动地的一声,“阿嚏。” 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赵普揉着鼻子就指两人,“你俩,什么叫白天不说人知道不?” 白玉堂和展昭都回头,就见赵普换了身挺体面的衣服,觉着可能是到接菩萨的时间了,于是也准备起来换衣服。 “我听小四子说你们碰到个怪人,找极乐谱是不是?” 赵普一席话,让展昭和白玉堂挪不动脚步了,都回到桌边坐下,“你听过?” 赵普托着下巴想,“嗯……极乐谱的话……” “不是你平时看的那种!”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提醒,“如果是那种你不要拿出来。” 赵普嘴角抽了抽,他九王爷的形象真是十分的糟糕……都怪那群影卫和小四子不遗余力地到处“宣传”他流氓王爷的事迹。 “当然不是那种!”赵普撇嘴,“是以前在打仗的时候,听过见过一些大漠的传闻……对了,小良子如果是隼部的话,可能他也听过关于那地方的传说。”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和小良子又有关系?他刚才在,没说什么啊。” “因为这个传说不是关于极乐谱的。”赵普见展昭和白玉堂眼皮子直跳,赶紧不卖关子了,接着说,“是关于极乐之地的一些传说。” 这时,外头小四子换好了衣服,拉着萧良的手晃晃荡荡进来了,身边还跟着公孙。 “极乐之地?”萧良显然听到了赵普的话,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不是也听过?”赵普问他。 “嗯。”萧良点头,“我听我爹说过,貌似当时那么多部族四散离开,就是因为极乐之地崩塌了。然后异族被辽人追杀,大多数人都说是因为辽人残暴,但我听娘提起过,极乐之地出来的人,都逃不掉一个死的命运,让我千万不要说这地方,更不要踏足。” 萧良说着歪个头,“不过我没听过什么极乐谱哦。” “你娘让你不要踏足,莫非你知道极乐之地的所在?”展昭等人都看着萧良。 萧良搔了搔脸,“不就是一座沙漠里边的废城么?满地的窟窿和砖头瓦片,我小时候去那里玩过,不过后来迁徙离开了那地方,我不太确定还能不能找到。” 众人都傻呆呆看着萧良,小四子扑他,“小良子好能干喔!” 萧良尴尬地搔着头,“那里不会有什么秘密的吧,大漠风沙很大,这么多年了,可能已经被埋在黄沙下面了!” 展昭皱眉问赵普,“那你听说过关于极乐之地和极乐谱的其他传说没?说详细些。” 赵普听到这里,似乎有些为难,轻轻地“啧”了一声,“这事情说起来,也不能算是传闻或者传说,而是我们亲身经历过的,说出来叫人不舒服。” 众人都惊讶,看赵普,“你们经历过什么?” 赵普想了想,对着屋顶打了个响指。 没一会儿,紫影和赭影倒挂在屋顶往窗户里张望,像是看赵普有什么吩咐。 赵普对两人招了招手,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地进了屋。 此时,众人都坐定等着听故事。赵普就问二人,“你俩还记得八年前,进大漠行军的那一次么?” 赭影微微一愣,脸色立马难看起来,紫影一挑眉头扒着赭影问赵普,“王爷,你说陈将军那次?” 赵普轻轻点了点头。 “哎呀,说起来一身鸡皮疙瘩。”紫影搓搓胳膊,蹭赭影,那意思让赭影说,他不想说。 “当时发生什么事了么?”公孙以前和赵普闲聊的时候,记得赵普蹭跟他讲过,“西域、大漠一带,别看满是黄沙连根草都没有,其实那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下面,藏着各种秘密,因为他曾经在大漠里,经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事,真是不想再回想。” 赭影见赵普要他说,于是,就边回忆,边跟众人说了一件,八年前的,可怕往事。 第287章 荒地 说起八年前,那时候赵普刚做大宋朝兵马大元帅没多久,打了几场胜仗后,疆域基本平定,不过散兵流寇非常多,时刻危害西域一带的安全,因此赵普将手底下几个副将分编成几组,让他们轮班巡逻,他也带着大军一个城镇一个城镇地巡查过去,解决一些残匪和帮助一些村镇重建。 通常,每个城镇赵普都待个十天半个月左右,这一次,他们在西域大漠里头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城驻扎。出城往西,就是茫茫的大漠,十分气派。 事情,就发生在这片壮阔的大沙漠里头。 在赵普众多副将之中,有一个叫陈旺的年轻将领,此人是个儒将,论功夫,在赵普军中绝对不能算是高手,但却很得赵普的器重,原因是此人十分聪明,且博古通今精通术数玄学,十分渊博。 其实早些年,赵普还是很讨厌书生的,这个陈旺有一股子书呆子气,行军打仗什么的还爱算上一卦,装神弄鬼,闹得赵普好几次都想打他一顿。不过赵普军中有几个老将军,都对他赞不绝口,纷纷说陈旺此人不简单,善观天气变幻,能察异象,不可多得。 果然,陈旺不止一次准确预测天气和灾祸,给赵普帮了不少大忙。赵普赏罚分明,此人也是儒将里头,升得最快的一个。 分队巡逻的时候,欧阳少征这个地理通对一块地图上没有标示的区域很头痛,陈旺告诉众人——西北边大漠深处的这一块荒地,是一块死地,按照星象和风水之说,这时绝对不能进去的凶险区域。 赵普个老粗当然不相信这些玩意儿了,就问他什么道理,陈旺的回答是——此地乃是人间通往西天极乐世界的地眼,有去无回! 赵普听他说得神神叨叨,将信将疑,不过那一片的确荒芜,从外围看,连只飞鸟都没有,诡异得紧,于是赵普就让巡逻的兵马绕开那块地方,禁止靠近。 无巧不成书,某天,一伙流寇洗劫了一个村庄,那时正好被欧阳少征带领的巡逻人马撞上,欧阳是个暴脾气,带着兵马就追流寇去了。那些匪徒慌不择路,跑进了那片荒芜禁区。欧阳想进去,不过被向来冷静的邹良给拽住了——这地方是赵普命令禁止进入的禁区,因此他们只是派了人在外守候,没有擅自进入。 两人回来禀报了赵普此事,赵普当时早就忘了什么禁地不禁地的,只让众人抓贼啊,空手回来做什么,禁地里又没老虎。欧阳就要调头回去,不料陈旺极力阻止,说这地方绝对不能进去! 欧阳和邹良面面相觑,最后只得看赵普。 赵普虽然打仗关键时刻都是拍板的那个,平日还挺听人劝的,若是被他认准了是有能耐的,他会很尊重你的意见,因此陈旺既然极力阻止,不进就不进呗!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他就让欧阳少则他们在附近看守,来个守株待兔,里头无衣无粮,有金银也不能当饭吃,那些流寇饿得不行了总会出来乖乖投降的。 可奇怪的是,半个月过去了,那些散兵愣是没动静。 欧阳少则守了几天,把自己给守毛了,因为那一片有断墙和残砖的荒地安静得吓人,等了那么多天,上空连只鸟都没飞进来过。 欧阳还特意让人搭了一个几丈高的竹台,爬上去看了半天,发现那地方是空荡荡,满地黄沙,哪里有什么人影。而最诡异的就是,他眼睁睁看着有几只飞鸟经过此地,都特地绕道而行。 将事情告诉赵普后,赵普也觉得有些诡异,亲自跑去上了竹台一望,也一样傻眼——莫非是大片的流沙地?可流沙地为什么石头砖块还在?而且看这些残破墙壁的构造,似乎原先是个结构复杂的城镇,人工建造的,但是这城镇呢?被埋在黄沙里面了么?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古城是被埋了的。 回到军营中,这事情就传开了,不少人说这一片地方可能是什么鬼城妖城的,一时间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 赵普是个不信邪的,怕动摇军心,就非要进那块荒地看一眼。 可不止陈旺,所有人都阻止不让他去,有几个老将军以死威胁,赵普只得作罢。不过当夜,他还是独自骑着黑枭,带着紫影和赭影准备进去一看究竟。 可更奇怪的是,到了附近,黑枭死活不进去,原地打转。 赵普火大,索性下马独自往里走,不料黑枭一口咬住他衣袖不放,死拖住他不让他进。 紫影和赭影虽然一向跟着赵普胡作非为惯了,但也看出些不妥来,也拉住赵普不让他乱来,毕竟他身份尊贵——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赵普被拽回来后,让那群老臣念得头疼,于是决定带兵撤了,换另一个地方。 只是临走前又出了件事,军中几个小兵打架,有一个跑进了荒地之后就没有出来,另外几人怕事情传出去被责罚,便悄悄进去找他,同样也消失不见。 这事情自然惊动了赵普,赵家军丢了士兵,就算刀山火海,以赵普的性子都是要去救人的。然而事件是在诡谲,众人都不让他冒险,一时间僵持不下。 在百般无奈,陈旺出了个主意,正巧走失的几个兵将都是他的手下,他又懂得堪舆之术,于是决定由他带人进去。 赵普带着人在附近的高台之上远远看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也好去帮忙。 然而就是这一次决定,成了赵普人生中最后悔的一次! 那日,陈旺算好了天时,选好了方位,带着一百精兵,趁着天交晌午风和日丽的时候,踏入了那一片神秘的荒漠。 赵普他们就在高处紧紧盯着,一刻都不敢放松。 众目睽睽之下,陈旺他们顺利进入了那块荒地,缓慢地往前走着。 就在队伍走到荒地中心位置的时候,陈旺像是忽然发现了地上有什么东西,急急忙忙下马,蹲在地上查看什么。 赵普皱眉,太远了,眼力再好也看不清楚,只看到陈旺突然像是被吓着了,猛地站了起来大喊,对着身后的众将一个劲摆手,那意思似乎是让大家赶紧跑! 那些兵将立刻后撤。 赵普看了个莫名其妙,不过也紧张了起来,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候,全军营的马都躁动了起来,连狗也跟着狂吠,同时一阵风沙起来…… 只有转瞬之间的事情,就这么“咻”一声,众人发现陈旺和他手下的那一百多人,不见了。 ……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所有的人都看赵普,因为大家都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此时,赵普脸色更加难看,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寻找,那片荒地里什么人都没有,仿佛刚才一阵风沙,将所有人都卷走了,连同地面上的脚印一起,消失不见。 听赭影叙述到这里,众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头一个觉得不相信的就是公孙。 “一阵风就不见了?会不会是掉进地里或者有什么机关?” “对哦!”小四子也跟着点头,这一百多个人呢,一个一个走都要好久,一起不见就“咻”一下,变戏法么? 众人也都点头。 赵普却是摇头,“的确是在我眼前消失的,当时在场的几千个将士都是见证人。” 众人面面相觑。 “那之后呢?”白玉堂问。 “之后元帅非要进去。”紫影道,“一千多个士兵把他架回军营从长计议了!” 公孙松了口气点头,的确是明智之举,也幸好影卫们能按住他。 赵普撇嘴却似乎对此事耿耿于怀,当日若是让他进去一看究竟,说不定还好了。 之后众人回城里找一些熟悉当地地形和历史的向导询问,可都无果。偏偏这时候西夏有异动,赵普急带着手下回去打仗去了,半年后才能再脱身。他倒是一直没忘记此事,留了手下在那附近寻找陈旺,但后来这些人都没回来。 赵普在征战西夏的时候,碰到过几个大漠深处来的旅者,聊天喝酒的时候,谈及了此处。就是他们告诉他,那是个吞人地,与隼部的祖先有些关系,自古就有极乐之地的说法……只能进不能出。同时,也提及了是人间通往极乐世界的通路之类的说法。 “极乐之地……”展昭皱眉问,“那你们之后就没再进去过了么?” “等我打完仗回头再找,奇了怪了,就找不到那地方了!”赵普仰天摇头。 众人都觉得新鲜,还有这种事?有地图又有向导还有欧阳少征这地理通在,竟然找不到! “沙漠之中地势地形千变万化,找不到是绝对可能的。”赭影叹了口气,“唉,可惜了陈旺啊,就这么没了,还有一百个将士,这事情发生之后元帅脸性格都收敛了好多。” 众人都看赵普。 赵普讪讪地摸着下巴无奈地“啧”了一声,“唉,也怪我见识少,不知道天高地厚害死一员爱将,往事不堪回首!陈旺若是能留到今天,那绝对是宰相的材料,可惜啦。” 公孙摸了摸他脖颈,知道他说的似乎是往事勿再提,实则很内疚,此事必定是赵普抱憾终身的一件事情。 听完了赵普的描述,众人回头看萧良,毕竟那里他很熟悉。 萧良听了半天,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把那地方说得那么恐怖,他搔着头,“没有啊……我们一群小孩子经常去玩的,也没出过事,不过我记得当年我娘是跟我们说过,那地方不要进去。现在算起来,八年前我还很小呢,是不是一个地方啊?” 众人算了算时间,觉得,似乎是有些搭不上。 展昭就问,“会不会是弄错了地方?” 赵普一耸肩,“也许,毕竟是听些个路人说的。” “以你的性格,之后不会没打听过吧?”白玉堂问赵普。 赵普笑了,点点头,“当然要打听一下的,我的确听一些老人提起过极乐之地,不过语焉不详,似乎是某种禁忌。”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天尊和殷侯,那意思——你俩呢?听到过没有? 两人都摇头,示意——没听过,动作那个齐啊。 只是两人特别同步的一个动作,却引起了展昭和白玉堂的怀疑。 天尊和殷侯这两人,动作从来都不是同步的,一般一个不知道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去看另外一个,问他知不知道,这次不止摇头还彼此不看对方,总觉得有那么一股欲盖弥彰串通一气的劲头……怪怪的! 这边讨论没结束,那边皇宫已经派人来请了,先开始仪式,要送小四子入宫,众人也跟去,接着一起晚宴。 众人换了衣服,公孙是死活不放心小四子一个人跟段素隆相处的,于是展昭和白玉堂充当起了随身“亲戚”的角色。另外,两人此行,还有一个目——就是刚才龙威行不小心说漏嘴的一句话。 之前在破庙,龙威行似乎说了一句,这破庙的结构,和这日皇上接送佛像的那个庙宇很像。而白玉堂又推测说这破庙和关二爷雕像是用来试验机关的,那么会不会真正想布置机关的地方,就在庙里?不用问了,想袭击的对象也不会是董方那个倒霉鬼,而是大理的皇帝! 万一一会儿段素隆把佛像接了回来,触动机关,被佛像一掌拍死了……这可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大理百姓还都信佛,到时候真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白玉堂是唯一熟悉这一套机关的人,说不定到时候还能阻止一场浩劫……毕竟,赵普也在这里,接佛像的又是他儿子,万一段素隆死了,难免有心人会把此事扩大,跟赵普这边扯上关系,就可大可小了。 出了别院,一众人到达皇宫,发现准备就绪。 小四子爬上段素隆的大轿子,里边准备了软软的垫子让他坐,他也不用干别的什么,正好昨晚上熬了一宿累得慌,趴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段素隆自己无子嗣,见小四子天真可爱,也父爱泛滥,帮他盖了毯子,小心用扇子帮他挡风遮阳,还命令外边吹奏之声轻些,别吵着小四子休息。 众人原本对段素隆很有些防备,但见他疼爱小四子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便也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这次的行程很简单,到南边的“神塔”接回佛像,然后供奉到皇宫附近一座庙宇之中就大功告成,接着就回到皇宫开始晚宴。当中顶多再加上一些吟诵经文之类的活动,也不会很久。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出去,沿途百姓挤了个水泄不通,纷纷跪拜祈福。 展昭和白玉堂跟在轿子后边,两边影卫带了手下在屋檐以及人群中隐藏,严密保护小四子的安全,当然了……顺便也给这个深不可测忠奸难辨的皇帝,保个驾。 队伍一路走,就在前方高塔已清晰可见的时候,展昭忽然听到耳边风声……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一枚从远处飞来的小石子儿。 他看了看石子,和白玉堂默契地循着方向望过去,就见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口,跪拜的人群之后,站着一个人。 熟悉的半张脸让展昭和白玉堂莫名有些想跟他打个招呼的冲动,此人,正是让他们千里迢迢从大宋赶赴大理的那位——枯叶! 展昭轻轻抛着手上的石头子儿,看着枯叶露了个脸后,又隐藏进巷子里,有些不解——他是想提醒他们些什么么? 第288章 野心与佛祖 枯叶的突然出现,让展昭和白玉堂更加警觉了几分,这人之前一直毫无音讯,这次突然出现,露了个脸又不见了,想传达些什么呢? 展昭和白玉堂满腹疑惑跟着车队走。 马车里,小四子在软绵绵的垫子上翻了个身,一把搂住一个蒲团蹭了两下,“石头……” 段素隆瞧着他,觉得有趣,忍不住戳了他一下。 小四子倒是立刻醒了,傻呵呵睁着眼睛瞧着戳他的大理皇帝。 “吵醒你啦?”段素隆有些抱歉,抱着膝盖看他,“石头是谁?你养的宠物?” 小四子没回答,就是仰着脸睁大了眼睛瞧着段素隆的脸,像是还没睡醒。 段素隆跟他对视,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怎么就呆了呢?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小四子?” 小四子终于是动了,他爬起来坐下,伸手过去按住段素隆的手腕子,给他把脉。 小四子的举动让段素隆有些吃惊,不过也没动,随便他把脉。 按了一会儿,小四子收回手摸着下巴,似乎很不解。歪着头看段素隆,“你身体怎么那么差哦?” 段素隆愣了愣,笑了,问,“哪里差?” “气血两虚,你看你脸色那么差。”小四子托着下巴瞧他,“还有你是不是经常不睡觉不动还喝酒?” 段素隆赶忙摇头,“朕信佛的,怎么会喝酒?” “那就奇了怪了。”小四子又伸手给他把脉,“你是吃不饱饭么?” “嗯,潜心修行的时候的确会静坐整日,不记得饮食。”段素隆想了想,“不过朕平日都还是注重调理的,毕竟宫中有御医和御厨。” 小四子眉间拧了个疙瘩,“多吃些家常菜更好的,养几只鸡顿一下喝点鸡汤什么的。” 段素隆被他说乐了,“朕不吃肉。” 小四子扁个嘴,觉得这个皇帝好无趣,赵祯比他有意思多了,还有胖姨姨和香香还有刚刚出生的小太子,儿女满堂这样子不好么?为什么要出家当和尚? 段素隆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突然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我问你个事情。” 小四子伸手拿了个桔子吃,边仰着脸瞧他,那意思——问呗。 “展昭和白玉堂,是不是很亲密?”段素隆小声问。 “是啊。”小四子点头。 段素隆摸着下巴,“原来是真事啊。” 小四子眯眼一笑,“那你呢?你有没有娘子或者相公?” 段素隆被他问得哈哈大笑,“朕信佛的。” 小四子就觉得奇怪,“你信佛那为什么要当皇帝?和尚不是应该无欲无求的么?” 段素隆摇头无奈,“你和大宋皇帝赵祯也这般说话?” 小四子点头,“是哦,我和皇皇一家子都熟的。” 段素隆笑着点头,“其实朕也不想当皇帝,但是不当不成。” “为什么?”小四子歪个头。 “朕天生就是皇族啊,又知道一些秘密,如果不做主皇位,可能会很麻烦。”段素隆想了想,“我这皇帝和赵祯不一样,权力有限得很,臣子也不怕我,不过是个挂名皇帝,没实权。” 小四子吃完一个桔子,觉得好甜又拿第二个,顺便给段素隆也剥了一个,边问,“你好想人家怕你啊?” 段素隆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颇为认真地问小四子,“你知不知道只手遮天?” 小四子摸着下巴,“嗯,知道的。” “你觉不觉的,赵普就可以用只手遮天来形容?”段素隆问小四子的时候,双眼亮了几分,“我身体不好,是因为先天不足。” “难怪了哦。”小四子点头,果然是先天的。 “所以我一辈子都没法像赵普那样,拥有那种只手遮天的王者之气。”段素隆苦笑了一声,“也享受不了赵祯那样妻妾成群。” 小四子摸下巴,“皇皇也就一个胖姨姨呀,虽然以前好像是有几个别的,也是皇奶奶给他找的。” “那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四子给人的感觉人畜无害,所以段素隆跟他说话一点也不防备,问他,“你觉得自己怎么样?” “我?”小四子不解,“我什么?” “你是小王爷啊,有没有想过和九王爷一样成为天下霸主?” 小四子眨了眨眼,扁嘴,“我又不会武功,而且我估计以后没法长得九九那么高大的。” 段素隆笑了,“那如果上天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想维持现状,还是想改变?” 小四子愣了愣,认真想了起来,“你这么说的话……我不想变成九九喔!” “那你想变成谁?” 小四子抿嘴笑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变成喵喵。” 段素隆倒是觉得意外,“你想变成展昭?为什么?展昭不过是个捕快。” “谁说的。”小四子颇为得意地说,“喵喵很好的,所有人跟他在一起,都可以很舒服,很开心,而且他功夫好人也聪明能干。” 段素隆哭笑不得,“展昭夹在庙堂与江湖之间,不管他身边的人开不开心舒不舒服,他自己就不舒服不开心,这是肯定的了。你好好的小王爷不做,为何羡慕他?要我说,若是做不成赵普不如做白玉堂,天之骄子,可以恣意妄为,潇洒江湖。” 小四子摆了摆胖乎乎的小手,“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段素隆好奇,心说你这小呆瓜还能懂大家都不懂的事情? “喵喵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连白白跟他在一起都舍不得离开。”小四子伸了个懒腰,边对段素隆“嘘”了一声,神秘兮兮地说,“而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很厉害,总觉得自己没什么了不起,这就是最厉害的地方。” 段素隆是彻底让这小胖子说晕了,“那他到底厉害不厉害?” 小四子一个劲点头。 “大丈夫要当仁不让啊。”段素隆似乎并不满意,“展昭事事退让,明明是将帅之才偏要做个小捕快,明明可以做大事偏偏做小事,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注定做不了大人物。” 小四子听他说的,不高兴起来,挪了挪位置,屁股对着他,脸扭向另一边——不理睬他! 段素隆乐了,笑问,“不高兴了?让我说中了?” 小四子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你才不懂呢。” “那你倒是给我破解破解。”段素隆抱着胳膊看他,“展昭不是胸无大志,是什么?” 小四子叹了口气,也抱着胳膊看他,“呐,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谦虚随和?” “谦虚随和?”段素隆差点乐喷了,“谦虚过了头是虚伪,随和过了头是老好人。” 小四子翘起嘴角,“这都是不懂谦虚不随和的人说的话。” 段素隆皱眉,“你是说,展昭最大的优点是他谦虚随和?” 小四子点头,“嗯,谦虚、有礼貌,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对谁都很尊重,从不轻易看轻谁也不会盲目看重自己,活得好明白呢。” 段素隆摇头,“霸主不需要这些。” 小四子不以为然,“错哦,九九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可以让喵喵暂代他的位置,白白可以做军师也可以做先锋,但是天底下可以坐他位置统帅三军的,目前为止只有喵喵。” 段素隆皱眉,“赵普这么说?” “对啊。”小四子摸摸下巴,“当然九九说话是不怎么靠谱的,他好像也夸过白白是将帅之才。” “为什么?”段素隆认真追问,“莫非展昭熟读兵法?” 小四子摇头,“计谋方面白白更加厉害一点,书也是白白看得多。” “那他心机深沉?” 小四子一撇嘴,“喵喵是缺心眼的。” “阿嚏……” 不远处,展昭突然打了个喷嚏。 白玉堂看他,“猫儿,你怎么了?脸那么红还打喷嚏,伤寒?” 展昭也觉得诡异,双手摸了摸脸,“好奇怪,从刚才开始脸和耳朵都好烫!” 白玉堂一看——果真,展昭耳朵又烫又红,不解,“吃上火了?” 展昭抱着胳膊认真反省——这几天没吃火锅也没吃辣啊! “那是为什么?”段素隆好奇,“赵普为何不选白玉堂,不选他手下众多大将军,而要选展昭?” 小四子搔搔头,“九九说,因为喵喵够大方,够豁达。” “哈?”段素隆没听明白。 小四子伸手一拍他肚皮,“宰相肚里能撑船,一个人能容忍多大的委屈,就能成就多大的事业,能容人的人,必定为人所容,九九酱紫说的,喵喵是他见过的,最能保持一颗平淡之心的人,所以可托付天下,因为他从不想要天下。” 段素隆出起神来,“不想要天下,所以可托付天下么……” 小四子抱着胳膊,“我最喜欢喵喵这样的人了!一点都不自以为是,我之前跟他说,他好像都没干什么,都是白白在帮忙,他一点都不生气,而是自己开始反省。爹爹常说的,这种真正谦虚的人好少见的,年少成名却不骄气,被批评先想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不好,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你再想啊,白白这样子光芒万丈的人,和喵喵在一起都好配哦,有些人是优点明显,缺点也很明显,但是喵喵是找不到什么明显的缺点,看起来平平淡淡,其实光芒都藏在肚子里。就和多多一样的,看起来是一匹普通的大枣马,他也把自己当大枣马那么使,但是一旦炸开了毛,跟火烧一样的,连枭枭都让它三分。听说多多曾经载着喵喵纵过几十仗的悬崖峭壁,但它一点都不像枭枭那么显摆” “阿嚏……” 在军营做好准备刚刚跨上马,赵普就见黑枭一甩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乐得直拍它脑袋,“怎么了?有姑娘想你?” 黑枭打着响鼻白他——个没正经的! 段素隆也不知道小四子说的多多和枭枭是什么,不过小四子一番话,让他心中疑惑。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后边,不远处是一蓝一白两个身影并排而行。 白色太过耀眼,蓝色又太过温和,然而……段素隆却发现,无论把展昭换成谁,都会被白玉堂那过分醒目的出色所掩盖,可偏偏展昭同他站在一起非常和谐,完全没有被抢走任何的风头。 段素隆转回头,他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良久,笑着拍了拍小四子的脑袋,“只是因为展昭的外表讨喜吧?” 小四子也不跟他争辩,得意地一扬脸,“那是,喵喵可好看了。” 段素隆好笑,“这人的相貌呢,我也算见过各种类型的。赵普就是天生的帝王之相,你爹公孙先生那是谪仙一般人物,白玉堂么……说句不好听的,可称得上倾国倾城。” 小四子扁嘴,“哇,你小心被白白听到宰了你。” 段素隆一笑,“只不过形容一下而已,他当然也很威武,我只想是表示他独一无二,俊美到叫人不舒服而已。” 小四子点头,“这倒是哦,爹爹也说,白白太帅没朋友!” “这三人光华夺目,展昭只能说是清秀俊朗,温润如玉……但你要说他多好看……” “啧啧啧。”小四子摆了摆手摇头,“没眼光!” “哦?”段素隆好笑,“没眼光?” 小四子指了指眼睛,“你回头盯着喵喵看一盏茶功夫再说!” 段素隆真的回头,盯着后方的展昭看了起来。 此时,展昭搓着耳朵不解地问白玉堂,“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耳朵烫得……” 白玉堂好笑,伸手捏了捏他耳朵,“烫手了都,你真没病?” 展昭伸手摸额头,“我是不是找公孙看看?” 白玉堂笑了笑,突然抬眼望向马车的方向。 段素隆一惊,立马回头,下意识拍了拍胸口,刚才白玉堂的眼神惊得他一身冷汗…… 小四子眯起眼睛,跟后边白玉堂招手。 白玉堂有些不解,展昭在一旁好奇看他,“你干嘛?瞪谁呢?” “没……”白玉堂摇了摇头,刚才只觉得似乎有人盯着展昭在看,这种视线是他最讨厌的,于是一眼望过去——貌似是段素隆。 段素隆刚才的眼神,一瞬间让白玉堂觉得有些不妥,这人似乎并非无欲无求表面上的那么内敛无害。又瞧见小四子正对着他们招手,就低声问展昭,“你觉得,这大理皇帝是个普通的不求名利,还是心有余力不足?” 展昭笑了,“当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白玉堂惊讶地看展昭,“这么肯定?” “那可不。”展昭一笑,“如果真是无欲无求,怎么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 “如今这局面是权臣夺利造成的,他也未必能阻止。” 展昭摇头,伸手戳戳白玉堂的腮帮子,“你平日挺精明的,那么老实呢?要平乱还不容易么,给赵普送封信就行了。”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段素隆还是贪恋皇权的?” 展昭笑着点头,“其实也无所谓,赵祯也贪恋皇权、哪个做皇帝的不贪恋皇权呢?人是分有野心和没野心两种的。” 白玉堂淡笑,“他可能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人。” “口是心非也未必是小人的。”展昭顺手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好,无所谓地说,“做人和做皇帝是两回事,如果能是个好皇帝,做下小人也无可厚非。” 白玉堂笑了,看他,“猫儿,你有没有真心讨厌的人?” 展昭笑得温和,顺手也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自然无比,“有啊。” “谁?” “伤害过或者会伤害你的人。”展昭声音放低了几分。 白玉堂微微一愣。 “伤害我关心的人,这种人我讨厌。”展昭回过头,目光正对上下意识往后看第二眼的段素隆,喃喃自语一般,“没有野心的皇帝不是好皇帝,但凡事都有条底线,就是不可以伤害无辜,否则只会事与愿违。” 段素隆当然听不到展昭说的话,然而双目一对,他便猛地回过头,脸上有些火辣。展昭一双眼睛,大而明亮,黑色的眼瞳仿佛是能看透他心事,看得他心慌意乱,无地自容。 好容易回过神来,段素隆抬头,就见小四子正托着下巴看他呢,满脸理解的笑容。 段素隆不解地看他,“你……笑什么?” 小四子打了个哈欠,道,“哦,我来之前,九九悄悄跟我说的。” “说什么?” “他说让你看看喵喵的眼睛。”小四子坐得累了,站起来扭了扭屁股动动筋骨,“他说,你会明白。” 段素隆呆坐在那里,只觉得一头冷水从头浇下来,一颗心跳得极快,根本无法停下,颓然地靠在了垫子上,“赵普竟然能看出来,他不过与我见了一面。” “九九才看不出来什么呢。”小四子见差不多到地方了,就整理一下衣服,无所谓地说了一句。 “那为什么?”段素隆更不明白。 “哦,这招对谁都行得通的啊!”小四子指了指双眼,“没人能和喵喵对视超过一盏茶的时间,除了白白!” “展昭的眼睛有什么问题?”段素隆也注意到展昭的眼睛似乎有一些金色的光,莫非天赋异禀? 小四子摸了摸下巴,他虽然呆,但展昭眼睛的事情不可以对别人说这是他爹交代过的。而且……他伸手戳了一下段素隆的心口,“不是喵喵的眼睛有问题,是你有问题。” 段素隆疑惑,“我?” “爹爹说了,眼睛不说谎的!”小四子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小孩儿才会有的天真神情让段素隆觉得十分可爱,竟下意识地想到了刚才展昭的眼。这人……似乎是保存了一份最简单的天真在眼睛里。 “眼睛不说谎啊……”段素隆突然笑了,“你是说,只要认真看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是不是有坏心?” 这时候,马车停下,已经到了,要准备下车迎接佛像。 小四子穿好鞋子,无奈地摇头,“才不是呀,你真笨呀。” 段素隆哭笑不得,“我又怎么笨了?你自己说了眼睛不说谎的!” “是因为说谎有心事有坏心眼的人,没法直视喵喵的眼睛!”小四子回答,“这种叫什么来着……哦,影响力!” “影响……”段素隆自言自语。 “九九说的。”小四子认真,“最厉害的人,不是改变一个人,而是影响一个人,让他想改变。” 段素隆走下马车,伸手亲自去抱小四子下车,边问他,“你是说,展昭随看似平凡,但很有影响力?” “是吧。”小四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纠结在喵喵这个问题上边。 “那为什么白玉堂可以跟他对视?”段素隆将小四子放到地上,抬头,看到身后展昭正跟白玉堂说话,白玉堂微微低着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一种绝不可能存在他身上的温柔之感,偶尔抬眼与展昭一个眼神交换,说不出的默契。 “皇上。”这时,一个太监过来请段素隆往里走。 段素隆才收回视线,拉着小四子往里走,眼前还是展昭和白玉堂对望一眼的那份契合挥之不去,他不解地看小四子,“为什么呢?” 小四子仰着脸看他,“什么为什么?” 段素隆一脸无法理解,摇着头喃喃自语,“为什么这样两个出色的人,一个甘愿蛰居于包拯麾下,一个甘愿放弃江湖豪门,整日东奔西跑就为了破个案子?” 小四子更加不解地看着他“你这个人好奇怪哦。” 段素隆瞧着他。 “人不是为了应该做什么而去做什么的吧?”小四子抱着胳膊,“照你这么说,乞丐就应该要饭、笨蛋就应该没出息,生病的人就应该怨天尤人,天之骄子就应该踩在别人头上么?” 段素隆哑口无言,盯着小四子看,“那……” “哎呀,你别信佛了,菩萨要让你气死了!”小四子摇头,打了个稽首,“阿弥陀佛哦,众生皆平等,你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喵喵做捕快没有别的理由,他喜欢咯!白白跟着喵喵也没有别的理由,他喜欢和喵喵在一起咯!他俩能对视又有什么稀奇,因为没有事情瞒着对方咯!大才子也有闲云野鹤的哦,爹爹医术那么好也没有入太医院,笨笨的人也可以出人头地的,你是皇帝呀,就是要给你的子民这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天下,不然当皇帝来干什么?信菩萨来干什么呀?菩萨又不会给你金银财宝,菩萨只会告诉你做好事,莫害人。” 小四子叽里咕噜一番话,段素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踏进的庙门。只是在他的一番话落下时,抬头正看到庄严的佛像矗立前方……他日日念经拜佛,从没今日这般感觉,佛祖虽然威严,却带着守护众生的善意慈爱。 段素隆呆站在原地,突然没法往前迈步,拉住小四子,“小四子,朕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小四子抬头看他。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让两人躲过了一劫。 就在段素隆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身后风声一响,一个白影出现在了眼前。 段素隆和小四子都感觉衣领子被人往后拽了一把,等摔出了庙门,抬头才看到蓝色的身影从他俩中间穿过。 白玉堂和展昭抽出兵刃挡开了前方密集如落雨一般射来的箭阵——果然庙中有机关。 挡开机关后,白玉堂拉着展昭退出庙外,关上了庙门。 展昭看身后小四子和段素隆,问,“没事吧?” 两人都点了点头,有些吓傻了。此时,愣在原地来不及反应的众多士兵才想起来护驾,将寺庙团团围住。 白玉堂回头,看被展昭扶起来拍屁股上灰尘的小四子,“幸好你俩迟疑了一步,不然没人救得了你们。 “小四子!” 后头,公孙跑了上来,拉过小四子上下左右检查,惊出一身汗来,心说好在这小胖子福大命大。 萧良脸都白了,问段素隆,“为什么会有机关?” 段素隆皱着眉头站在一旁,心中暗惊,这少年倒是有几分赵普的气势,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么…… “皇上。” 这时,展昭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为何进庙门却迟疑?” 段素隆看展昭,突然想笑,心说你还真有窥伺人心的能耐么?天下不长眼的人真是太看低了你,只可惜如小四子说的,展昭只喜欢破案做捕快,在他看来,公正道义比权势名利有吸引力。 “对佛祖有敬畏之心了么?”白玉堂在一旁凉丝丝插了一句,“心中又事?” 段素隆臊了个大红脸,“朕的确有些事……” 他话音未落,忽然……西北玄天挂起了一阵怪风,众人下意识地往远处望去,只见北边黑云压顶铺天盖地,黑云之中似乎有一只巨犬,正以汹涌澎湃之势咆哮而来。 众人都呆住了。 “怒妖啊!”四周的百姓和军兵都大乱,四散逃窜,瞬间一片大乱。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怒妖早就被砍成好几块狗肉了,怎么会…… 展昭想到了之前看过的画册和幻觉之中的景象,这块黑云的确更像怒妖。 此时,四周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公孙抱紧小四子问展昭,“那是什么东西?” 展昭正摇头,就见眼前红色的身影落下。 白玉堂微微一愣,只见是之前被白福收留下来的红女。 “主人!” 几个红女给白玉堂行礼。 白玉堂也顾不得许多了,指着那块黑云问,“那是什么?” “黑水怒妖。” 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就见是白福。 白玉堂盯着他看,“黑水怒妖不是那只黑狗和红女门操纵的么?怒妖神已经被我宰了。” 白福笑了,还是对白玉堂十分顺从,“五爷,那是个次货,这个才是本尊。” 白玉堂微微一皱眉,看白福,“是阵法?” 白福点头。 “怎么破?”白玉堂见情势急迫,也来不及细问。 白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展昭,凑过来说了一句,“世上能破这阵法的只有一个人。” 白玉堂和展昭都回头看他,“谁?” 白福一笑,“五姨。” 白玉堂双眉微皱,白福是在说笑?而这时,哭喊声传来,因为狂风太大且太吓人,街上百姓都以为大难将至,哭喊了起来,不知该如何逃走。 段素隆此时也是慌乱了起来,“糟糕糟糕,怒妖一至,我大理必亡……” 显然,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眼看情势危急,展昭一拍白玉堂肩膀,“快想!” “想什么?”白玉堂也纳闷。 “五姨一定跟你提起过,你冷静下来想!”展昭认真说,“狗、黑云、阵法……” 白玉堂听着展昭一个词一个词提醒,忽然心头某处像是被戳中了一半,豁然开朗,他想起来了,五姨的确曾经说过这个阵法的破解之道!只是…… 展昭见白玉堂忽然有些为难,就问,“是不是有困难?” “的确,我一个人做不到,需要人帮忙,只是……”白玉堂话没说完,白福上前笑嘻嘻往身后指了指,“少爷,莫急,帮忙的已经到了!” 第289章 四大高手齐聚 白玉堂看到诡异阵法,想起了破解之道却似乎有难处,这时候白福没头没尾来了一句援军到了,众人一回头,就觉一阵冰冷彻骨的寒风迎面而来。 这一阵寒风可不是说笑,而是真的冻死人没商量。 小四子一个激灵往公孙怀里就钻,不过公孙也没好到哪儿去,冻得直打哆嗦。 展昭早就见识过白玉堂的阴寒内力,上次映雪宫宫主驾到,也就是白玉堂的娘陆雪儿出场时候那一震寒冰真气,展昭也是印象深刻,只是这次似乎比之前的更加寒气逼人,展昭都惊了一跳,这是谁这么高深的内力。 白玉堂回头的同时感觉到那一阵寒气,已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了,但现在事不宜迟,最重要的是破阵。 “站着别动。”白玉堂轻轻一拍展昭,撂下一句话后,就借着内力纵身一跃,朝着那一片黑云跃了过去。 “玉堂!”展昭一惊,白玉堂一个人去会不会有危险? “不用担心。” 这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展昭回头,略微惊讶,只见拦着自己的人一身黑衣,样貌清瘦俊俏,似曾相识啊…… 展昭愣住了,心说这人是谁? 倒是趴在公孙肩膀上的小四子一眼就认了出来,“花花哦!” 众人又是愣了一下,心说哪里来的花花? 展昭也没工夫管什么花不花的,他不能让白玉堂一个人去冒险。但刚回头,又有人拍了一下他肩膀,白福拦住了他,“没事的。” 此时,就听到身后风声响起,有两个人腾空从上方过去。 展昭皱眉看,是两个白衣服的老头,从背影看差不多体型,满脑袋的灰白头发,好高的内力!展昭不由惊叹,而且是极寒的内劲。 之后,又风声大作。 展昭愣了一下子,心说这是来了多少人?猛地回头看,就见一大片白衣服。 小四子揉眼睛,好多漂亮姐姐。 “散开!” 这时,连个清脆好听的嗓音响了起来,展昭仰起脸,就见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一人提着两个大木桶纵身而上。而她俩身后,还跟了十几个姑娘,白衣服,手里都提着大木桶,从晃晃荡荡的感觉来看……木桶里都是水。 十几个姑娘散开后,跃到半空,用内劲将木桶里的水都朝着黑云泼了出去。 同时,两个老头儿半空中掌风已到,瞬间,四周围好似突然进入了寒冬一般,冰冷刺骨。 小四子赶紧给公孙搓脸,心说自己还有一身肉,他爹那么瘦可别冻死了。 正这时,半空中黑影落下,双手一张将公孙连同小四子都搂进了怀里,小四子立马觉得不冷了,仰起脸,“九九!” 赵普此时神情也有些古怪,似乎很惊讶,看着前方半悬天的黑云还有那两个老头,皱眉,“他怎么来了?” 展昭就见泼出去的水连同黑烟已经都冻成了黑色的冰块,看起来就像是黑云组成的大狗被万千利刃给刺中了一般,狗立马不成狗形。 白玉堂一脚踩着一根冰柱钻入了黑云之中,展昭大急,担心这黑云是不是有毒,他哪里看得下去,就要上前帮忙。谁知又叫人拍了一下。展昭有些恼了,心说谁总拍我?回头一看……不说话了,拦住他的是殷侯。 “外公。” 殷侯示意他稍安勿躁,“玉堂会进去,就一定知道破解的方法,他让你站着别动,你就等着呗,这会儿寒气太重,你内力刚好相反,别被那两根老冰棍伤着。 “就是就是。”天尊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摸着下巴仰着脸,“好久没看见这俩老头放寒气了,啧,内力不减当年!” 展昭不解,“老冰棍?你们认识的?” “岂止认识。”殷侯笑嘻嘻看展昭,“还是亲戚呐。” 展昭更纳闷了。 “小岳子你也来啦?石头呢?” 这时,小四子问展昭身边的一个人。展昭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身边除了那黑衣人,还有一个熟人——许久未见的岳阳。 岳阳笑眯眯看着展昭,双眸相交之前青色更明显了,人也精气神很足,看来没少长进。他捏了捏小四子的腮帮子,道,“石头留殷家寨了,帮着殷阿姨半点儿事。” 岳阳相比之前的确成熟不少,他和唐石头之前被带走练功,应该不是在映雪宫就是在殷家寨,看来分头行动了。 一想到岳阳,展昭眯着眼睛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黑衣人,猛然想起个人来,伸手一指惊讶地道,“谢百花?!” 这黑衣人,可不就是谢百花么?只是他此时不穿白了也不娘了,样子都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一双紫眸沉静稳重,展昭差点没认出来。 谢百花无奈地拱了拱手,亏得展昭还能认出自己来,“谢白。” “哦……”展昭才想起来谢百花改邪归正后改名字了。 “你们怎么来了?”展昭问的时候,还是望着前方,发现黑云此时是一片大乱,白玉堂和那两个老头都进入了云的内部,黑白交错仿佛是一条白色蛟龙在啃噬那只已经残破不堪的大狗,看这气势——应该有门! “武林四大顶尖高手齐聚,我来开开眼界。”岳阳啧啧两声摇头,“好厉害的寒冰真气!” 展昭一听四位武林高手,也琢磨了起来,两个肯定是天尊和殷侯了,那刚才那两个老头——一想到极寒内力,展昭捂了捂嘴,惊讶地问岳阳,“莫不是玉堂的外公陆天寒和外叔公陆地冻?” 展昭转念一想——这两位的确是神秘高人。 极北冰原岛基本是与中原武林隔离的,冰原岛的功夫独树一帜,以寒冰真气为重,无人能及。而冰原岛两位世外高人更是江湖传说之一。 陆天寒是冰原岛岛主,功夫神鬼莫测,不过不喜与中原武林交往,整天躲在冰窟窿里研究武学,是个武痴。 原本展昭和白玉堂定亲之后是要随着陆雪儿他们北上探亲的,因为是定亲不是成亲,俩老头又找不见人,所以没出息那次的酒宴。 只是后来查贺正的案子,把行程给耽误了,缘悭一面。 陆地冻是二岛主,人称马脸鬼才,一张大马脸,居无定所性格又极度古怪,功夫极高,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赵普的师父! 展昭回头看了看赵普,赵普一摊手,他也不知道这老头怎么来了。相比起来,赵普与他恩师之间的关系可不及展昭白玉堂与几位师辈那么亲密。赵普很小在大漠之上就被陆地冻收了做徒弟,学成了赵普也就十几岁,陆地冻这人吧,有些特别,一声不响就走了,赵普连他的名字师门都不知道,若不是之前遇到陆雪儿,他都不知道他师父叫什么。粗略一算,两人十来年没见面了,猛一见到,感觉还怪怪的。 此时,前方的黑云忽然像是断了筋似的,塌陷了下来,完全失去了形状,最后就听到“轰”一声,落到了地面,冻成了两块极大的黑色冰砖以及一地的冰渣子。 白玉堂落在砖头上,刀下一个人,似乎是刚刚被擒获。 “原来黑云里有人在操纵。”赵普皱眉,“什么人能操纵云雾?” “那不是黑云,而是毒虫。”岳阳给展昭解释,“所有毒虫皆畏寒,所以要破除这种大范围的毒虫阵,只能使用极阴寒的内劲。且这种毒虫有个特点,一旦冻着了,就会立刻昏睡,不再咬人。” “还咬人啊?”公孙惊讶,“那刚才那些被黑云席卷而过的百姓……” “皇上!” 此时,有官兵来禀告段素隆,说前方起码有几百百姓倒卧街头,全身红肿似乎是中了毒。 “这如何是好?!”段素隆大急,命人快请郎中救治。 公孙也想上前,却被谢白阻止,“我能治。” 公孙等人都瞧着他,心说几天没见,谢白变大夫了? “爹爹,你忘记啦?”小四子提醒公孙,“花花紫色眼睛的么,说是蛛族可以治病救人。” 公孙打了个愣神立马回神,“对啊,怎么忘了这茬!” 展昭脑筋转得快,立马问岳阳,“该不会,那个操作黑云毒虫的,也是吃了果子的?” 岳阳笑了,点头,“可不是么,我这些日子一直跟吴大叔在一块儿,他回忆我记录,此人极有可能是吃了浮屠果的,也就是白色果子,看看带回来那位是不是白目,就知道了。” “白目?”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白玉堂已经回来了,身后两个小丫头押着那个被擒获的黑衣男人。展昭先拉过白玉堂上下检查了一下,确定他没受伤,才仔细打量被抓的人。 首先他认出了抓人的那两个小丫头,一个胖丫头一个瘦丫头,都长得明眸皓齿十分好看,正是映雪宫陆雪儿坐下的两个得意徒弟,辰星儿和月牙儿。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个丫头怎么看怎么年轻,内力却是深不可测,和陆雪儿也像得紧,十足的小魔星范儿,映雪宫的实力实在不容小觑。 而被抓住那人,众人都不认识,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瘦高,最特别的是他那一双眼睛——白色的,似乎没有瞳仁。 公孙看得惊奇,凑过去仔细看,“真的是白目啊!” 岳阳点点头,“是浮屠族,可控制一种黑色飞虫,善阵法,十分的阴毒。” “你是何人?”段素隆质问那黑衣人,“为何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那白目男子完全不说话,辰星儿踹他一脚,“问你话呢!” 他只是转过头,大大的白眼珠子盯着众人看,十分的可怕。 “咦。”辰星儿嫌弃地甩手,“真难看,吓死人了!” 月牙儿也不想抓着他,将他绑了,找水桶洗手,“黏糊糊的真恶心。” “不用问话,他根本不会说话。”岳阳拿出这几天跟吴不善在一起记录下来的东西,“吴大叔说了,这种浮屠族和鱼族一样,都不能算是真正的人,没法说话也不会思考,完全听主人的指挥。” “他们受什么人指示?”展昭问。 “绿眸的妖族。”岳阳补充了一句告诉展昭,“就是大白脸那种。之前不是出现过么,跟在展皓身边的那位。” 展昭点了点头,“除了我大哥身边,还有一个死了的。” 白玉堂点了点头,这两个绿眸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一个似乎展昭从小就见过,从未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另一个则是处心积虑想要展昭的命,但后来死了,但难保死的不是小喽啰。 而且绿眸人想暗杀展昭的不少,为什么这个族群死盯着展昭不放?这些人和大少爷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从当年陵山泣血图记录的事情来开,蜃主他们的船在海上遇到了海寇的袭击,那些海寇都带着面目狰狞的面具,蜃主后来飘到了岸上带着八果圣木的树苗,但难保对方手上没有……会不会其中又有什么联系? 总之当年之事,似乎是有一层蒙面的薄纱,正在一点点被揭开。 …… 这时,几个映雪宫的弟子打来了两桶清水,谢白割开手腕,滴下一些血在桶里,让映雪宫的姑娘们给中毒的百姓服用,说来也奇怪,一碗下去,原本昏厥的人都苏醒了过来,身上的红肿也渐渐消退。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谢白,展昭轻轻用胳膊撞了撞白玉堂,“幸亏当年没宰了,原来这么有用喔?” 白玉堂也有些意外,说实话,很多坏人他都忘记了,不过谢百花的确坏得让他印象深刻。此人曾经一心想害他,害展昭,害天魔宫的人,罪恶滔天滥杀无辜。不过人都死了一次了,从坟里爬出来后变成了几乎是另外一个人,如今猛一看根本认不出来就是当年的谢百花……所谓世事多变吧,白玉堂莫名觉得这个谢白,和枯叶好像有些相似。他也曾经想过一个问题,人究竟会不会变?他与展昭很庆幸的是从一出生到现在,都始终有不少亲人朋友一路扶持,而那些走错了路,犯下罪恶却没死的人,究竟能不能改好呢?也许人生真的有从头再来的机会。白玉堂以前一直不太理解展昭处处给人留条后路的习惯,而且这猫看人正面,总觉得人会跟改好。他就不以为然,觉得坏人就是坏人,以前游走江湖快意恩仇的时候他也手刃过不少当时的“坏人”。 现在想想,展昭的行为可以理解,他自幼和一众“大魔头”相伴,所谓的魔头无论如何都是干过些坏事的,展昭就是因为相信有报应,所以最大的心愿就是一众老魔头的罪恶能用自己的善行化解,将来寿终正寝不要早报应。白玉堂不禁感慨,不能因为亲人犯过错误就觉得他能改邪归正,而对非亲非故的人就要求严格,一旦犯错便不可原谅,回想当年如果对某些“坏人”留有余地,他们会不会也和今天的谢白一样,改邪归正开始做好事了呢? 越想越觉得这个问题深奥,白玉堂摇了摇头…… 他正出神呢,就感觉脖根处凉丝丝一口气吹过来,白玉堂惊得一缩脖子,赶紧回头,身后没人。 另一边又叫人吹了一口气…… 白玉堂还没说话,耳边展昭一掌就拍过去。 一个灰白头发的圆脸老头此时正挂在白玉堂肩膀上,堪堪躲过了展昭那一爪子,探出半个头瞧白玉堂,“堂堂,你家那口子凶得嘞!” 展昭那一掌也是本能反应,因为看着这老头占自家耗子便宜呢,但一掌拍下去也知道这位不能打,是白玉堂他外公! 白玉堂伸手将挂在肩头的老头儿拽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老头眯着眼睛瞧他,“你都不叫人,外公伤心死……” 白玉堂无语,只好乖乖叫人,“外公。” 说完,又回头,叫跟在陆天寒身后仰着脸看天的老头,“外叔公。” 展昭细看陆寒天,这老头一张娃娃脸,鹤发童颜,十分的可爱喜庆,个子也不高,本人没从背影看那么老,不过比天尊和殷侯不老容颜却是显得年长了几分。这便是江湖上最神秘的二位武林高手之一——极北冰原岛的主人,双寒之一的陆天寒。 陆天寒对展昭似乎很感兴趣,围着打量。 “啧啧,这就是那殷家闺女的娃娃啊?”陆天寒频频点头,“长得挺像啊。” 殷侯将展昭拉到一旁,瞪了那老头一眼,“你俩多年不见,神出鬼没的,该不会就是调查这件事情?。” 陆天寒撇撇嘴,没正面回答,倒是伸手大大咧咧拍殷侯的肩膀,“阿殷啊,几年没见你还是一张欠揍的脸。” 殷侯摸了摸下巴,脸上阴晴不定。 天尊在一旁帮腔,“可不是,万年不变欠揍脸。” 陆天寒乐呵呵又转脸去瞧天尊,“呦……你个拐子也在。” 天尊嘴角抽了抽,相当年,陆天寒本来是想亲自教白玉堂武功的,不过天尊捷足先登,将孩子抢走了藏百花谷当关门弟子,陆天寒跑去百花谷跳着脚骂了三天三夜,不过最后因为打不过天尊,功夫稍逊一筹所以没把外孙抢回来,于是他见人就说天尊是个拐子,抢他家小孩。 在场众人都觉得气氛诡异,毕竟这四人都是武林之中站在最高处的绝顶高手,光看这气场,一般人就承受不住了。 且四人明显性格各异…… 殷侯的性格比较随意,可论邪气,他虽然是最“邪魔”的一个,给人感觉却不是最邪的。不知道是不是白家人的长相都这样,总觉得从师父到外公,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邪味。 天尊表面一看仙风道骨的,却是有些孩子气。 陆寒天看起来慈眉善目,感觉还挺和蔼,不过他身后的那位兄弟,就有些阴沉沉……众人都记得赵普说过,陆地冻是个吊儿郎当的怪人,怎么气质不太相符? 小四子一手挂着赵普的脖子,边睁大了眼睛看热闹,问赵普,“九九,那个是白白外公?也好厉害是不是?” 赵普摸着鼻子挡着半张脸,那样子像是在找机会溜,他刚才看到黑云怕他家亲爱的出事,所以丢下大队人马跑来了,没想到一来……碰见了个要命的主,准备赶紧开溜。 不过公孙伸手拽着赵普的胳膊,指着前边阴测测站在陆天寒身后一言不发的阴郁老人,问,“那是你师父不?” 赵普对他“嘘”,已经来不及了。 陆地冻此时幽幽地转回头来,那一张脸吓了众人一跳,因为陆天寒一张圆脸,这老头一张大马脸,长得够普通人两个了,不过长得倒也不能说难看,就是阴沉沉的诡异得厉害。 老头回头看了赵普一眼,一手摸着长长的下巴,嘴角翘起了几分,“嚯嚯,这都多少年没见你个野小子了,长这么大了。” 赵普尴尬,心说还好没带着几十万大军一起来,不然面子里子什么都没了。 公孙戳戳好奇看着老头的小四子,说,“叫人啊小四子,这是九九的师父。”边说,边给老头行礼,“前辈好。” 老头愣了愣,跟公孙对视,似乎是在打量,也不说话。 陆天寒回头蹬了他一脚,“人问候你呢。” 陆地冻眨眨眼,学着公孙的样子也拱手,“后辈好。” 公孙愣了愣,觉着这老头还挺风趣,就笑。 陆地冻也咧开嘴,跟着他的样子笑,笑得公孙好尴尬,悄悄抬头问赵普,“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赵普伸手摸他头,“别理他,他是这样子。” 而再看,陆地冻也问陆天寒呢,“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陆天寒眼皮子直跳,“你要他喜欢你干嘛?他喜欢的是你徒弟。” 陆地冻茫然地点头,“这倒是……” 这时,小四子歪过头看老头,老头见他看自己,就也歪过头看他。 小四子悄悄凑到公孙身边,问,“爹爹,九九的师父我应该叫什么?” 就见陆地冻也悄悄凑到陆天寒身边,小声问,“大哥,我徒弟的儿子我该叫什么?” 陆天寒望天,“叫名字呗!” 陆地冻赶紧给小四子行礼,“名字你好。” 小四子长大了嘴。 陆地冻也跟着张大了嘴。 陆天寒扶额,白玉堂无奈地过去提醒,“叔公,这是公孙策,你叫他公孙就行了,这小孩儿是小四子。” 陆地冻很礼貌地接着行礼,“哦,公孙你好,小四子你好。” 公孙倒抽了一口凉气,和小四子对视了一眼,觉得赵普的师父绝对不可能是这么彬彬有礼的人。 只有赵普自己知道其中奥妙,白玉堂和天尊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脸殷侯都轻轻地摸了摸耳朵,这几人,可是直到陆地冻的毛病,不过也不好多说。 展昭就纳闷——陆地冻是武林众多高手里边最神秘的一个,平日不见他踪影,也从未在武林之中露过面,不过他听他外公讲起过这个人,说乃是旷世奇才,而且看他能教出赵普这样个厉害的徒弟,就可想而知,此人绝你不会是表面看着这样的呆了。 陆天寒对展昭招招手,“来,乖,叫人!” 展昭就随着白玉堂叫了外公和叔公,俩老头动作统一地往他手里塞红包,跟陆雪儿一个路线,拐孩子,不过被殷侯及时阻止了…… 众人多日未见,原本应该叙叙旧,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 段素隆遇刺,再加之怒妖来袭,上百的百姓受伤,可见此次乃是有预谋的作乱,多亏了众人阻止才未酿成大祸。 段素隆命人急速回宫商议,他此时神色阴郁,因为出了那么大的乱子,董伽罗和高智升的人马竟然一个都没到,今日若不是小四子让他福大命大躲过一劫,展昭和白玉堂救了他的命,恐怕大理真的要易主了。 段素隆遇刺的事情很快传得沸沸扬扬,段素隆回到皇宫后,群臣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赵普让赭影叫来了邢怀洲,带着大兵稳住阵脚,一时间,高智升和董伽罗两方阵营的人马有些措手不及,不过赵普既然身在大理,二人也不敢造次,虽然地下暗潮汹涌,但明面上,总算是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这次的袭击和机关,董、高两家是知道的不闻不问,还是原本便是两人策划,朝野之下人心惶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展昭等人原本还等段素隆说他之前没说出口的那个“秘密”,但段素隆说自己头痛有些累想休息,就先回宫了。展昭和白玉堂知道他可能需要想一想再做决定,也没逼他,说实话,他们最在乎的根本不是大理超重叛上作乱的是,而是这次的怒妖阵和大少爷。 将那白目的男子交给赭影紫影审问,其他人聚集在别院中,详细商议此事。 白玉堂叫来白福,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以及,白福的身份。 白福看了看陆天寒,那意思,让他说更明白一些。 陆天寒示意众人不用紧张,他告诉白玉堂,“白福是我徒弟。” “徒弟?”众人惊诧不已,白福竟然师出名门,那可真是失敬失敬,为什么会沦落到做了个下人? 白玉堂皱眉,白福跟着自己有很长时间了,当然了……自己在天尊那里学功夫的时候白福在干什么他是不得而知,敢情跟着外公学功夫呢,那他掩藏得也太好了些。之前白玉堂发现白福有些奇怪,之后他的种种习惯,让白福觉得他可能和外公有些关系,他外公和外叔公向来神秘,这俩老头整天东奔西跑究竟在查些什么办些什么事,连她娘陆雪儿都不知道,于是也没多问。 赵普皱眉,“那干嘛在白玉堂身边做下人?” 白福嘿嘿直乐,陆天寒讪讪地摸了摸下巴,“其实白福是我的内应。” “内应……”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陆天寒摸着下巴仰起脸,似乎很不好意思。 白福小声告诉白玉堂,“师父是让我想法子把你撺掇回去,别跟着天尊学功夫。”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天尊伸手指着陆天寒,“你无聊不无聊啊?” 陆天寒瞪眼,“我就这么一个外孙,还是个练武的奇才,你就这么抢走了谁咽得下这口气?”说着,问殷侯,“你说是不是?” 殷侯很理解地点头,“那个的确受不了。” “你也是。”天尊看白福,“我平日没见你撺掇啊,尽帮着玉堂拍我马屁了。” 白福干笑,“这不身在曹营心在汉么……哎呀。” 话没说完,被陆天寒一记头槌。 说笑归说笑,陆天寒收起了笑容严肃说,“起先我不过是闹着玩儿,想让白福给玉堂做个伴儿顺便给你捣捣蛋,谁知道白福小子发现了些别的事情。” 白玉堂看白福,“什么事?” 白福一笑,“五爷,这跟我的身世有关系,所以我一直没跟你说起过。” 众人面面相觑——白福的出身是什么样子的? 白玉堂也有些疑惑,他只知道白福长他几岁,跟进跟出一直很听话也很能干,白玉堂对别人的出生之类的从来不感兴趣,白福据说祖上就是伺候他们家的,也有听说是被人收养的,总之白玉堂早就习惯他随从的身份,从没多想过,现在算起来,自己连他真正的家门背景都没打听过。 白福见白玉堂样子挺尴尬,便道,“少爷不要多想,我爹娘都在极北冰原岛养老呢,好得很,还有其他兄弟姐妹照顾。” “你不是孤儿?”白玉堂皱眉,白福的身世有隐瞒? “不是孤儿。”陆天寒一笑,“父辈还与你那五姨,有些渊源。”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也吃惊,“白福知道那么多事,是因为家室的关系?莫非他的先辈也是来自蜃楼?” “呵呵,脑子转得真够快的。”陆天寒点头,对展昭表示赞赏,边看白福,“其中牵连甚广,也够复杂,你自己说明白吧。” 白福点了点头,告诉众人,自己的来历,以及家中长辈与五姨的渊源。 原来好些事情的确冥冥中有注定,有了前因才有后果,当年天尊教白玉堂武功、殷侯与展昭的外婆相遇、甚至是五姨突然来到陷空岛,都是一步步安排的结果,宿命这种东西,早就在计算之内。百年前那座沉默的蜃楼,和那个诡异的蜃主,牵扯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所有铺排和秘密,都指向大漠中那处神秘的,极乐之地。 不过,在众人叙述往事苦寻线索的时候,危险,正在朝他们靠近。 赵普就发现……他师父陆地冻,似乎有些不安。 天尊用胳膊肘轻轻一碰殷侯,对陆地冻一努嘴,那意思——你看陆老二! 殷侯抬头看了一眼,就是皱眉——莫非要出什么大事? 第290章 凡事皆有因之赵普篇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因为出版的稿子在修文,更晚了,扫瑞。 这里要分三章分别详细介绍一下展、白、赵的成长,学武还有一些他们童年的事以及各自爱马的来历,三人的成长是影响之后案情走向的关键,交代完后再接剧情,三章分别是:凡事皆有因之赵普篇,凡事皆有因之白玉堂篇,凡事皆有因之展昭篇。 说起这四大高手,其实并非齐名,地位也不尽相同。天尊和殷侯应该算是武林最上一辈的,硕果仅存的两个老神仙,功力深不可测不说,基本已经脱离了武林。而陆天寒和陆地冻,则是比两人低了一辈,但这两人在当今武林,绝对是最神秘的两个存在。 说起陆氏一族,本就来历古怪,特别是那种极寒体质,与身居来,白玉堂是第三代,稍微好一点,天尊还记得当年陆雪儿出生时候的样子,身边几个丫鬟冻得直撮牙花,那丫头就跟雪窟窿里蹦出来的冰人儿似的,小小年纪刚学了些内力,就抓什么冻住什么。 而相反的,殷兰瓷则是很烫,殷侯说小时候有时捂着都烫手,真怕她烧出火苗来,但她却一点都不觉得不适。两人练内力的时候都受体质影响,需要彼此合作,而且这俩丫头虽然最后都做了名门正派,但骨子里却邪气得很,而且性格诡谲难以捉摸,是名符其实的小魔星。 当年天尊收白玉堂当徒弟的时候,他还小,一身白色冷冰冰跟个雪娃娃似的,体内一股异于常人的阴寒内力阻塞筋脉形成寒毒,绝对是天赋异禀,乃是练武奇才。如果没有这个身体,白玉堂不会有今日的武学成就。 同理,展昭也是如此,内力醇厚容纳百川,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教什么会什么。 这两人似乎集合了一个练武之人想拥有的所有天分,却又是完全不同相互呼应的阴阳两极,说起来,两人都有一些血缘上的特殊之处。就好比展昭可能是像他那个神秘的外婆,而白玉堂则是来自外祖父的极寒体质。 极北这两位老人之中,又以陆天寒更为出名,毕竟是一岛之主,而他这位性格怪异的弟弟陆地冻却甚少露面,神秘非常。一般人都不会将他和赵普联系起来,更不会知道,这个老头不止武艺在陆天寒之上,更有一样天赋,世间罕有。 这世上,练武奇才有千千万,可能遇到个高手教课授业,日后名扬武林的却是少之又少。另外,要知道,天尊、殷侯、陆地冻这种绝世高手武林至尊,不是说遇到就能遇到的。这其中说是因果循环也好、前世缘分也罢,总之这一份注定,造就了今日的展昭、白玉堂和赵普,偏偏这些人又会齐聚开封,与包拯、公孙、包延、庞煜……等等如今一众人一起,共同对付一个可毁天灭地的大祸。 是否真如当日林禅子窥探天机所得的那样——天意可违?还要从这三人的成长和学武经历,慢慢说起,这也就是世人常说的,凡事皆有因,有因才有果。 时间倒回二十年前,当日赵普他娘一气之下带着襁褓之中的赵普回到大漠后,就让他如同普通大漠族人之子一样每日奔袭在荒漠,中打猎玩耍。赵普天生神力,精明强干又无所畏惧,四五岁的时候俨然已经成了孩子王,更因为他一双阴阳眼,这附近无论是本族还是外族的人都不敢招惹他。 等他再长大一些,就被接回八王府照顾,念书识字学武功。在那里,陈夫子和一班赵普的大文豪忘年酒友教了他很多东西,不过因为赵琮那档子事情,赵普再一次回到了大漠,那一年,他十多岁个小毛孩子,已经有一身好功夫,且身体强健个字也高,回到大漠之后,就和兄弟们打猎练兵。 这一年,大漠之中流寇众多,赵普那一日独自外出,遇到一伙儿强盗正洗劫一个小山村,他便骑了匹笨马,追得那群山贼漫山遍野乱跑,但后来还有两个山贼跑了,因为赵普那匹奔马累得跑不动了。 打从这起,赵普觉得自己要有一匹良驹才行啊,就上了心思了。 回去之后,他找了老人来问,哪里能弄到神马,有几个老头逗他,说往北走,高山冰原之上,会有神马。 赵普个愣小子还真相信了,背了满满一大袋子干粮,出门上山找神马去了,他娘也不管他,知道他老虎都能打死,谁怕谁,干粮吃完了也就跑回来了,可不料赵普这一走,就走了五年。 赵普一路向北,走了一个月,干粮吃完了,没吃的就打猎烧烤,过得好不潇洒自在,总算……被他走到了一座无名高山之前,他就漫山遍野找神马。可千辛万苦爬到雪山顶,别说神马了,连只驴都没看见,赵普就卯着劲想回去揍那班老头一顿,敢骗他! 当时天晚了,冰天雪地的山顶下起鹅毛大雪,赵普就挖了个冰窟窿,打了只野兔吃完了,准备睡到明天早晨下山回家。 可睡到半夜,他被一阵尖利的马嘶声吵醒。 冰窟窿早被雪封上了,赵普扒拉开雪堆钻出去一瞧,就发现雪地上一溜乱七八糟的狼爪印。他也一皱眉,该不会是遇上狼群了? 又爬出去一些,仰起脸,就见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群马,有大有小应该是野马,叫一群二三十只狼给围上了,正顾头不顾尾四处逃窜,嘶鸣惨叫呢。 赵普眯着眼睛瞧着,琢磨要不要帮忙,原本呢,狼吃马很平常,虽然有几匹小马怪可怜的,可如果他打死了狼,那家里的小狼崽儿岂不一样要饿死很可怜? 他正想着,突然,就听到半山坡上一声马的嘶鸣之声传来。 赵普一惊,就觉得心通通跳,这龙吟一般的马嘶之声,好阔气! 仰起脸,只见半山坡一个陡坡之上,巨大的圆盘白月亮露出大半个,照亮了整个山巅,一块突出的山石上面,站着一批纯黑的骏马。赵普就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马黑得愣是比周遭的夜色更黑,白色的月光洒下来,油亮的皮毛泛着光,显出它那一身筋肉,流畅强健,完美无瑕。虽然这马体型已经比一般的马大,但是赵普看得出来,这马还没长足呢,是匹小马。 那马此时正抬起双蹄对空嘶鸣,一头黑色鬃毛炸开随风飘扬,漫天大雪裹挟之中就像是一团撒了疯的黑云。 赵普已经忍不住从雪窟窿里钻出来了,心中只一个念头——这马他要了!取个名字,就叫黑枭! 那黑马一声长嘶之后,奇怪的是下边的马群立刻不惊慌了,聚拢到一起,同时,那黑马已经从山坡上就飞奔了下来。 赵普一把操起他的破刀,心说该死的狼群可别伤了他的宝马。那黑马可不管这些,冲下来,仰起蹄子,一脚就踹死了一匹恶狼。随后双蹄抓地,呲牙对着那狼群的头狼就咆哮。 那凶悍的样子,乐得赵普直踹地。 狼群是狡猾的,意识到这匹马不好惹,于是就往后退,期间有几只偷袭的,都被黑马一一踹死。 眼看势均力敌,狼群就围成了一圈,似乎是想要一起上。 那黑马也似乎无所谓,撒了欢刨地,还跟挑衅似的。 赵普觉得这马好似有些缺心眼,不过他可可忍不下去了,喊了一嗓子,“黑枭,退后!” 这万籁俱寂的山头,只有马和狼对峙,好端端突然跑出个人跳着脚吼了一嗓子,两边都吓了一跳。 马和狼同时转过头,就见赵普举着刀就杀过来了,三下五除二,所有的狼都被他宰了。 宰完了狼,赵普回头伸手要拍黑枭的脑袋。 不过那黑马可不搭理他,警惕地瞧着他。 赵普伸手拍胸脯,那意思——跟我! 黑枭白了他一眼,心说哪儿来的傻小子,也不搭理他,转了个身,并未理会身后的马群,自己上山了。 马群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赵普屁颠颠跟上去,问那黑马,“唉,这不是你的马群啊?” 黑枭白他——觉得他烦。 “不是你的马群,你那算见义勇为啊?”赵普乐呵呵,“挺仗义的么。 …… 之后的半个月,黑枭到哪儿,赵普就在屁股后边跟着,跟得黑枭想踹死他,不过他始终不走,帮着黑枭找好吃的青草地,给它洗澡梳毛,找干净的水源。 黑枭别别扭扭的,倒是没咬他也没踹他,就是瞅着赵普没什么吃的,又怕抓野味更丢了它,只能顺便采些野果子吃,一天瘦过一天。 最后,一人一马对上了,黑枭见赵普快饿死了,就撵他走,赵普不走。 黑枭抽了个空撒腿就跑,赵普追它不上,索性上了它的背。黑枭毕竟是野马还是匹疯马,最恨人骑,于是发了癫满山乱窜,跑了三天三夜也没把赵普摔下去,最后跑不动了,回头瞧瞧背上个死小孩都不动了,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饿昏过去了…… 等赵普再打哈欠醒过来的时候,是黑枭给他舔醒的。他坐起来,就见身处一个温泉边,很暖和,难怪自己没被冻死了,又见黑枭有些扭捏地在一旁晃着尾巴,脚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个野果子,就知道这马救了他。赵普明白,黑枭算是归他了,欢天喜地扑上去就搂马脖子。 黑枭见赵普命硬还真是死不了,脾气又对付,于是乖乖跟在他身边了。 一人一马就这样算结下了缘分,就在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温泉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人来。 那天的事情说来诡异。 赵普吃了点东西不再饿得头昏目眩了,就准备下水洗个澡和黑枭一起下山回家,可他刚把脚伸到温泉里,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脚腕子,惊得他窜了出来,心说碰着水鬼了不成? 黑枭也吓了一哆嗦,好端端水里还能伸出只手来?它来半天了也没见有人下去啊! 赵普好容易挣脱出来,到了岸上往水里看,就见水里突然冒出一张脸来,那张脸那个长啊……出来了一半,又出来一半,赵普张着嘴看看他,又回头黑枭的脸,觉得两厢差不多长短,就忍不住问黑枭——你兄弟? 黑枭从那时候开始,就后悔自己跟错认了,这主人是个二货! 从水里钻出来的,是个脸色苍白头顶冒烟的怪老头,他爬上了岸,一抖,再看,身上的水珠竟然都结成了冰渣子,再一晃,拍了拍,冰渣都掉落,衣服干了。 赵普张大了嘴,心说这是什么本事? 这老头,正是陆地冻。 陆地冻幽幽地盯着赵普看了良久,啧啧两声,“原来那孽障就是冲着你来的啊。” 赵普不解,“你说啥?” “嗯……帝王之气。”老头撇了撇嘴,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赵普,“手长脚长体格强健,看着像是练武奇才啊,你估计能镇住这灾星!” 赵普听得一头雾水,“灾星?” “你等等啊,我刚刚藏好,再挖出来要点时间。”说完,陆地冻又钻回温泉里边去了。 赵普和黑枭面面相觑,都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这马脸老头神神叨叨的。 就在赵普觉得这老头快被淹死了的时候,老头又冒上来了,从水里,拖出一把巨大的黑金古刀来,丢给了赵普。 赵普一惊,心说黑漆漆什么东西那么大块?不过还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接了,上下打量,“刀啊?好大!” 老头见他果真能拿住,嘿嘿乐了,“它果真找你呢!” “谁找我?”赵普不明白,伸手拔出刀,就见光华四射,这刀妖风阵阵,邪气冲天的。赵普美了,拿出刀来挥了几下,点头,“好东西啊!” “你竟然能挥得动,知道这刀多重么?”老头黑嘿笑。 赵普掂量了掂量,觉得也不沉啊,一旁黑枭白他——他最清楚,赵普是个怪力狂,揪掉它好多鬃毛! “赛龙雀啊!”陆地冻又打量黑枭,“好马啊!这乃是世上最凶悍的战马,配上你这斩马刀,若是再率领千军万马,可以安邦攘夷的。” “赛龙雀?”赵普伸手戳了戳黑枭的脖子,“原来你是龙种,难怪不怕狼群了,果然跟那些笨马不一样!” 黑枭得意滴一甩漂亮的尾巴,心说那是废话! 陆地冻走到赵普身边坐下,“这刀是什么来头,你知道不?” 赵普摇头。 老头就道,“这刀叫新亭侯,乃是我从坟了挖出来的。” 赵普吃惊不已,“新亭侯不是张三爷的兵刃么,你从张三爷坟里挖出来的不成?” 老头倒是意外,“你小小年纪,知道张三爷?” “那可不!”赵普点头,“我最爱看史书和兵书了,三国那会儿打得那么热闹,我喜欢!” “那我问你,三国那么多名将,你最喜欢哪个?” 赵普想都没想,“赵云啊。” “哦?”老头好笑,“为啥?喜欢他是常胜将军,还是他够忠义?” 赵普一撇嘴,“没,他是我本家,同姓三分亲。” 老头跟他对视半晌,“就这个原因?” 赵普点头,“是啊。” “哈哈!”老头乐了,接着问,“小孩儿,如果有一天天下大乱了,你怎么做?” 赵普觉得肚子有些饿,也不想跟这疯老头胡侃,就道,“我要下山吃一顿,你接着泡温泉呗,下次别憋那么久,小心闷死了。”说完要走。 老头从一旁拿出个包袱来,“有烧鸡有酒,你跟我聊天我就给你吃……” 一转眼,赵普已经坐下拿出烧鸡拿出酒,顺便翻翻还有没有别的干粮,大快朵颐,边对老头招手,“你想聊什么?说!” “就我刚才问你的,天下大乱了,你怎么办?” “天下大乱有很多种原因的,你是说天灾还是人祸啊?” “天灾。” “那先救我娘呗。” “就顾着你娘?”老头问,“那天底下别人的娘怎么办?” “别人的娘有别人的儿子管呗,当儿子的连娘都管不住那一头碰死得了。”赵普一耸肩,“不过我还要回趟开封救我哥哥嫂嫂。” “那若是人祸呢?” 赵普眼皮子一挑,“人祸就好办了啊,宰了祸源呗。” 老头忽然站起来,四周围选了选方向,伸手一指北边,“那里是大辽,最早五年最迟十年,他们必定攻打大宋。” “你怎么知道?”赵普好奇。 “我能知天下灾祸和妖邪所在。”老头指了指新亭侯,“这把刀就是妖物,我途径一处古冢,它正作怪,非要往北走,上这座山来找主人来。” 赵普抱着刀,“你该不会说是我吧?” “就是你小子!”老头说,“你可知你是大元帅的命,将来要保天下的!” 赵普笑了,“大爷,你忽悠人啊?算命的?” “我说真的!” “老子才不给那负心汉保家卫国呢,他赵氏江山能垮就垮,老子第一个拍手叫好。”赵普撇着嘴。 “可你命中注定大任在身,若有差池,天下大乱,且你娘亲第一个死。” “你放屁!”赵普最孝顺,腾就站起来了,不过还没揍到老头,莫名其妙就趴下啦。 黑枭一闭眼,往一旁两步——太嫩! 老头见他不相信自己,“你不信我说的?” “废话!”赵普梗着脖子,“预知灾祸,你当你是黄半仙?谁信你!”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老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坡,“不出三日,那一头必然冰崩,冰块和雪落下,山下三个村庄都会被掩埋,人畜皆亡!” 赵普傻眼,“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老头挑眉,“咱们打赌,我若是说中了,你就听我话,若是不中……” “有病啊你!”赵普翻身站起来,“那边要冰崩你还在这里打赌,不下山通知村民?” 陆地冻眨眨眼,“你信?” “管你信不信!”赵普翻身上黑枭的背,下山去了。 这山太高,且山路难走,赵普光下山就用了一天时间。 第二天,天突然放晴,而且天气明显热了不少,赵普立刻知道情况糟糕,通常天冷不会有冰崩,这么忽冷忽热的最危险,他就怀疑陆冻地是不是通过天气来推测的,还是说真的如他所说,能推测灾祸? 下了山,赵普全村民离开,但是村民见他个小孩子,都不相信。 这时候,陆地冻突然来了一声狮子吼,他一吼,赵普就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同时,地动山摇。 有几个年长的村民终于发现山坡上的冰柱似乎有裂缝,承重的冰柱在消融,随时有崩塌的危险,于是一起撤离,刚离开,就冰崩了,万幸,无人员伤亡。 赵普没理会那些村民千恩万谢,骑着黑枭找到了陆地冻,说想跟他学能耐。 陆地冻告诉他,他不能教他预估危险,因为这种能耐是天生的,不过可以教他绝世武功,好让他以后办正事,解除为难。 赵普纳闷应该办什么事解什么为难,陆地冻就说,一是要和西北外族打几年仗,好保大宋平安。可之后,还会有一场天塌地陷的大祸等在那里,要他与另外几个同样身负重任之人合作,化解为难。 赵普问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他只说,他天生就知道,在二十年内,将会有一场灭顶之灾。 之后,赵普就留在雪山上,跟陆地冻学起了功夫。一学,学了五年,五年后有一天,老头突然不见了,只留下一张字条——我走了,你学成了,下山! 赵普无语,不过还是牵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长大了的黑枭跑回家了。当时,边关已经吃紧,赵普一回家,他娘先打了他一顿,以解这些年来的思念担忧之苦,随后给了他一封银子,一句话——回京帮你侄子打辽人去吧! 赵普到了京城,才有了后来带领大军横扫漠北战无不胜的灰眼修罗,重建黑风城成为关外要塞,直到后来回开封给他娘治病遇到公孙,又遇到白玉堂和展昭一众人。如今想起来,可能某些事情,冥冥中的确有注定,而陆地冻说的那一场浩劫,似乎正在降临。 第291章 凡事皆有因之白玉堂篇(上) 不同于赵普出生于皇族,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彻头彻尾的江湖名门之后,因此武艺是从小受到熏陶。 白玉堂小时候其实是个呆孩子,大概是因为生出来就是个冰娃娃,所以木头木脑的,整天坐着,雪白一个又漂亮,就像个瓷偶。 陆雪儿在生下白玉堂之后,当时江湖动荡,陆雪儿作为映雪宫的宫主,正好有很多江湖事务处理,因此带孩子的工作就交给了白夏。 白夏是念书人,他也没什么想法,只知道儿子呆呆的很可爱,每天就逗着他玩。 陆家外公看准了白玉堂天赋异禀,因此隔三差五就来看看孩子情况,说要教他武功。不过白玉堂在学功夫的时候出了些差错,大概是因为他体质极寒或者陆天寒有些操之过急,总之小白玉堂不知怎么的,就得了寒毒。 陆雪儿请了多方名医医治,都说这孩子没得救了,这可要了白夏和陆雪儿的命,陆天寒也是后悔不已,满世界帮着白玉堂找大夫去了。 倒是陆地冻无所谓,他安慰陆雪儿,“你这儿子将来是要成一番大事叱咤武林的,你也不用担心,随缘就好。” 后来,有不少大夫都说白玉堂既然体寒,就不宜再住在这么冷的冰原岛,最好是搬去南边。 白夏祖籍金华府,在松江一带有产业也有买卖,于是索性带着一家老小过去松江府居住,正好求老药王来医治。 这位药王也就是闵秀秀的父亲。老药王也觉得小白玉堂这么可爱死了实在太可惜,可寒毒太厉害,怎么也治不好,只能勉强保命,死马当活马医。所以白玉堂三岁以前,都是个小药罐子,一直吃药,家里大人操碎了心。陆雪儿当时就想,大概他陆家到这一代,就没法练功了。又听说殷兰瓷家的娃娃是个练武奇才,心里不免有些气闷。 小白玉堂在松江府这段时间,遇到了其他的四鼠,卢方和闵秀秀青梅竹马相亲相爱,很早就在陷空岛定了下来。当时卢家白家又沾亲带故,陆雪儿要在映雪宫处理帮务,白夏则是忙着生意,所以白玉堂有一多半时间让闵秀秀照顾,后来就干脆住在了陷空岛了。卢方年岁最大,韩彰、徐庆和蒋平次之,白玉堂最小,五人特别投缘,于是索性拜了把兄弟,众兄弟把个白玉堂宠得上天下地。 白玉堂别看病着,可极聪明,看书学武样样都会,就是性子冷冰冰。快四岁那年中秋节,闵秀秀拉着他的手,上松江府香火最旺的菩提寺求神,保佑他身体快快好转。 小白玉堂见闵秀秀虔诚拜佛,又觉得香火味呛得慌,就在佛堂门口溜达不肯进去。他生得可爱,引来不少人围观,看着烦,于是就往僻静的后院溜达。 菩提寺的后院幽静雅致,种了不少翠竹,小白玉堂绕了几个圈,就到了一个小院里。 院内正中一棵硕大的菩提树,枝繁叶茂,树下坐着两个人,一个老和尚,长得特别的富态。 另一个则是个男子,一身白衣,头发雪白。白玉堂起先觉得是不是个老头?可老头的身形不会这么挺拔吧?仔细一看,吓一跳。 白玉堂虽还年幼,但自小见惯了美人,映雪宫里男男女女各个漂亮,特别是他爹。他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碰上个样貌可跟他爹相提并论的美男子呢。而且这个人看起来比他爹稍微年长些,谪仙一般气度非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满头白发了。 这一和尚、一白头美男,正在下棋品茗,显得很悠闲。 小白玉堂误打误撞进的那间院子里碰上的两个人,正式菩提寺的方丈,神僧慧言和江湖人称天山老祖的武林第一高人,天尊。 慧言是武林四大高僧之一,不过论辈分,还是矮着天尊几级,他善于推演算卦,也善看星象。前几日和天尊巧遇,喝酒的时候见天尊愁眉不展的,就问他是不是有心事。 天尊说都一把年纪了,收的徒弟死的死不见的不见,而且天分统统不够,没人能继承衣钵,搞得青黄不接。且近日他听说老对头殷侯得了个外孙,几年都快四岁了,乖巧聪慧,那一身武功学得似模似样,不出十年估计就能打败自己所有徒弟,想着不忿呀,老天没眼怎么就不能让他遇到个好苗子。 老和尚听他说的,就随手给他测了一卦。 看了看卦象,老和尚告诉天尊,“巧了,十日之内缘分必到,有个不世出的奇才,正等着你这位名师指点呢,假以时日,必定与殷侯家那位小子不相伯仲。” 天尊自然知道慧言不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于是就兴致勃勃在松江府溜达,到处找他的真命徒弟。 可这一找都九天了,松江府所有地方他都走遍了,也没见着未来宝贝徒弟,今日杀到庙里找慧言算账来了,说他诓自己。慧言就邀他坐下喝茶下棋,让他别那么性急。 这不刚坐着走了两步,就有个雪白的小家伙跑了进来。 两个老头同时转脸一看,愣住。 这娃娃看来大概三四岁年纪,长得不算瘦小,挺匀称的,关键是漂亮。 天尊心说,乖乖,这谁家小孩儿长得那么标致,以后大了还得了?另外,天尊也注意到这孩子身材精气神与众不同,乃是练武奇才!心就开始怦怦跳。 白玉堂别看年纪小,可是个不怕生的,他见这里安静,没人打扰,就有心歇一会儿等闵秀秀拜完佛好回去。知道她求完平安求姻缘求完姻缘求富贵,一大堆要求的,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于是,白玉堂也不管两个正看着自己的老人,爬上了菩提树下的一个软榻子上,躺下……打个盹。 天尊眨了眨眼,慧言一笑,喝茶摇头——天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叫个晶亮晶亮啊。 天尊放下茶杯,凑到软榻子旁边,上下左右打量,心花朵朵开,抓耳挠腮,心说老天爷终于是开了眼了,这小孩儿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好徒弟么!这长相这气质这条件世间极品啊,一定不比殷侯那老魔头的外孙逊色,只要好好教导将来必能成大器。再加上这小孩儿才三四岁就有股子视一切如粪土任何人不放在眼里生人勿进的冷峻气度,既不是桀骜不驯也不是木讷呆板,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甚有自己年轻时候的风采!天尊那是月刊越对脾气,心花怒放准备下手。他伸手戳了戳白玉堂的脸蛋,因为他唯一觉得有一点点奇怪的就是这孩子怎么有些气血两虚的感觉?小脸那个白啊,还冰凉冰凉的。 白玉堂正睡觉呢,感觉有人戳自己的脸,立马睁开眼。他记得他娘跟他说过,谁敢碰你就一脚踹他脸盘子,踹断他的鼻梁骨,特别是那种看着特别猥琐的大叔。 白玉堂睁开眼瞧见刚才那白头发老头正盯着自己看呢,原本吧,觉得这老头挺好看的,可是现在的神情,的确也够得上猥琐大叔两个字。白玉堂看了一眼,抬脚……踹过去。 天尊的脸就在眼前,虽然那时候小白玉堂还是手短脚短,但毕竟练过,按理来说一脚肯定踹得中,可奇怪的是一脚出去,天尊都没动,但白玉堂却感觉自己没踹中,眨了眨眼,又踹一脚。 天尊还是没动,反而夸赞,“嗯,手脚协调,手长脚长,好有天赋!” 白玉堂有些气恼,又狠狠踹了一脚,踹完就开始咳嗽。 天尊一皱眉,心说这小孩儿果然有病,便凑过去看,“你哪儿不舒服……” “服”字没说完,就被白玉堂一脚,正踹中面门。 慧言端着茶杯愣在那里,所谓关心则乱么?天尊一百来岁了,武林至尊今日叫个小孩儿踹了一脚,还正中面门。 不过天尊没生气,反而乐了……因为他知道白玉堂刚才并非是装咳嗽,而是真咳嗽,不然自己不会被骗。只是此子性格冷峻头脑清楚,下手利索,关键是好胜。在咳嗽得直震的时候还能准确地一脚踹出来。看似有些逞强,但实际这一点是练武之人必须要有的斗心。越为难的时候越冷静,越难过的时候越有威力,所谓三岁看到老,这小孩儿将来必然成大器。 天尊一乐,伸手一把抓住白玉堂的小胳膊,“娃娃,叫啥名儿?” 白玉堂摔胳膊,“别乱摸。” “拜我为师吧!”天尊抓着不放,死气摆列的,“我想收你当徒弟,乖,叫师父,给你糖吃!” 白玉堂心说这老头脑子有问题,用力甩了两下胳膊,就觉得甩不开。白玉堂就纳闷,他外公也老逗他玩儿,他知道他外公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可总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比外公更强。 而天尊这会儿正一手捏着他手腕子一手摸下巴,喃喃自语,“哦?怎么体内有股真气在乱窜?那么寒的内力……” 说完,天尊上下打量白玉堂,“娃娃,你和陆天寒陆地冻那两根老冰棍什么关系?” 白玉堂眨眨眼,“那是我外公和小叔公。” “哈!”天尊一撇嘴,“陆天寒那半桶水给你弄的这一股子真气吧,哎呀,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 话没说完,白玉堂又踹了他一脚,那意思……骂他外公可不行! 天尊还有些吃醋,趴在软榻上怎么瞧怎么喜欢,逗他,“唉,我跟你外公也算老朋友,做我徒弟怎么样?跟我走呗!” 白玉堂就觉得这老头怎么看怎么像是拐孩子的。 “泽琰?” 这时,前院传来了闵秀秀的呼喊声,她拜完佛出门,发现白玉堂不见了,就到处找。松江府一带的人基本都认识闵秀秀这位小神医,也认识小白玉堂,于是不少人指后院,说上那里去了。 闵秀秀找过来,就见慧言方丈和一个白头发男子正瞧着坐在软榻上的白玉堂呢。 “大师。”闵秀秀进来给慧言行了个礼,便走到白玉堂身边,好奇地看着天尊。此时,天尊正抓着白玉堂的手腕子,闵秀秀是行家,一看就知道天尊来头非小,而且那样子似乎正在给白玉堂把脉。 她见白玉堂还甩手,就下意识地看了慧言一眼。 慧言对她轻轻一摆手,示意——莫管! 闵秀秀就轻轻按着白玉堂的肩膀,看天尊,“前辈怎么称呼?” 天尊瞧了闵秀秀一眼,笑,“小姑娘,你呢?” “我姓闵……” “哦。”天尊点了点头,“闵老药罐的闺女吧?也就那药罐子能把这孩儿续命那么久。” 闵秀秀双眼一亮,惊讶地看天尊,“前辈,认识我爹?” “认识认识,是我一个小朋友。”天尊终于是松开了白玉堂的手,问闵秀秀,“这小孩儿叫啥名?” “哦,他……”闵秀秀还没开口,白玉堂一拽她,“别跟他说。” 闵秀秀一愣,瞧着白玉堂。 白玉堂眯着眼睛翻身下了软榻,拍拍白衣,仰脸瞧了天尊一眼,问他,“你功夫天下第几?” 天尊眯起眼睛,神情和白玉堂十分相似,笑着问他,“你想做天下第几的徒弟?” 白玉堂跟他对视了片刻,挑了挑眉头,“为什么你的头发都白了?” 天尊愣了愣,笑,“哦,年纪大了么。” 白玉堂狐疑地看着他一条褶子都没有的脸,“你几岁?” 天尊蹲下瞧他,“你猜。” “三十?” 天尊哈哈大笑,伸手摸白玉堂脑袋,不过白玉堂又一掌挡开他,“别乱摸!” 天尊皱眉,“你个小孩儿怎么这么不可爱?” 白玉堂一拉闵秀秀的手,“走了大嫂。” 闵秀秀脸一红,她和卢方还没成亲呢,白玉堂一直随着那几个疯兄长乱叫。 不过见他一定要走,闵秀秀只好带着他离开,天尊在后头瞧着,双眼笑得弯弯。白玉堂出门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天尊挑着好看的嘴角正也笑着看他呢,边跟他摆了摆手,那意思——过阵子见。 白玉堂莫名有些不服气,拉着闵秀秀就跑了。 闵秀秀也觉着奇怪,他这个弟弟带了那么久,一天到晚跟个小大人似的也没什么脾气甚至没什么表情,头一次显出些孩子气来。 等人走了,天尊靠在桌边问慧言,“老和尚,那小孩儿啥来头?” 慧言一笑,说了白玉堂的姓名和出生,“他可是陆家两兄弟的准接班人,你要抢,那俩老头还不跟你拼了?” “切。”天尊得意一笑,“所谓潜水难养蛟龙,陆天寒和陆地冻根本教不了这娃娃,这徒弟我收定了。”说完,一闪没了踪影。 慧言笑着摇头,掐指算了算——可不就是这徒弟么! 白玉堂跟着闵秀秀回家后,就开始出神,脑袋里总是天尊那句话——你想做天下第几的徒弟?又想到天尊气度风华,觉得很合胃口,自己的师父,起码要这样子的才气派,就不知道他几斤几两。 傍晚的时候,陆雪儿盛了碗鸡汤进屋喂儿子,见小家伙出神呢,这可新鲜……白玉堂通常是坐在窗台上发呆,跟只想飞上天不过被关笼子里了的鸟儿似的,这回可是头一次托着下巴在桌边想心思。 将鸡汤往他眼前一方,陆雪儿伸手捏脸,边感慨——真可爱! 白玉堂揉了揉腮帮子,瞧他娘。 “发什么呆啊?想姑娘?”陆雪儿没正没经的,凑过去,“你这年纪也差不多该找个姑娘了。” 白玉堂嘴角抽了抽——三岁半就找姑娘……这是什么娘啊! 见白玉堂欲言又止的样子,陆雪儿一愣,张大了嘴,“真的有中意的姑娘啦?” 白玉堂望天。 “说来听听,谁家的?” 白玉堂抱着胳膊想了想,问,“娘,外公功夫好么?” “好啊。”陆雪儿挑眉,“你娘我功夫不都是你外公教的么。” 白玉堂想了想,“有没有人比外公更厉害?” 陆雪儿愣了愣,盯着他看,就觉得白玉堂那双平日与同龄小孩儿不一样,显得特别压抑的眼睛里,隐约有些光滑在闪烁,就问,“为什么那么问?” 白玉堂托着下巴,“嗯……人多大开始长白头发?” 陆雪儿也托着脸,“白头发?这个难说喔。” 白玉堂就不说话了,继续发呆。 陆雪儿盯着他看了半天,上手捧住脸搓来搓去,“你是不是碰着什么事儿了?” 白玉堂又瞧了瞧她,小声问,“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有几个?” 陆雪儿抿嘴一笑,深处两根手指,“当今武林旷古奇才天下无敌的是两个人!一正一邪,不过照我看是都亦正亦邪才对啊。” “哦……”白玉堂点了点头,“不外公和你都厉害?” “那是。”陆雪儿将他两只小手抓住放在手心里揉啊揉,“你问这些做什么?” “有没有人,脸就很年轻,然后头发是白的……” 白玉堂话说完,就见陆雪儿愣在那里,目瞪口呆看着他。 白玉堂不解。 过了好一会儿,陆雪儿认真问他,“你今天碰到什么人了?” 白玉想了想,“没……” “你碰到看起来二三十岁满头白头发还自称是老头的人了是不是?”陆雪儿有些激动,“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白玉堂捧着碗将鸡汤喝了,爬上床说要睡觉。 陆雪儿问不出来,也没辙,不过心里可是翻了几翻,这世上两个人,一个白发一个黑发,年岁过百,容颜永驻,一个是那讨厌鬼殷兰瓷的爹,而另一个么……他家玉堂真的会有这么好的师父缘么? 陆雪儿想到这里,提着裙子就跑出去了,找到正算账的白夏,“相公!” “嗯?”白夏不解地看着自家媳妇儿,这是什么表情? “赶紧,买些名人字画去!”陆雪儿兴奋地说。 白夏不解,“啊?” “赶紧赶紧,咱家玉堂说不定要有奇缘了!”陆雪儿乐得直蹦,“切,她殷兰瓷别得意,如果能拜了这师父,我家玉堂日后可不会输给你家小子了!”说完,推着白夏赶紧去买名人字画,真的假的都要,多多益善。 只可惜等了三天,陆雪儿也没见天尊上门,于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这一天晚上,白玉堂一个人趴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子夜时分,就听到窗户传来,“笃笃”两声。 他探出头望了一眼,就见一个人正趴在床边对他笑,“乖徒弟。” 白玉堂警惕地瞧着,就是那个白头发怪人。 “你是不是忽冷忽热不舒服啊?”天尊捏了捏他脸,心说——这娃长大了铁定比老子还帅气! 其实白玉堂每晚都会不舒服,五脏六腑就感觉有一股寒气一股热气乱窜,不过他要强,从来不说,生怕他娘来搂着他睡那多没面子。 “我教你个法子。”天尊手指头敲了敲白玉堂的肩膀,“坐好。” 白玉堂想了想,还真坐了起来。 天尊给他将被子盖在肩膀上,以免他冻着,然后教了他几句口诀。 天尊讲了一遍,见白玉堂愣在那里,以为他没听懂。天尊就摸下巴,心说不会是个小笨蛋吧?那可糟糕了…… 正发呆,就听白玉堂问,“还有呢?” 天尊眨眨眼,“嗯?” “没头没尾的,你是不是少说了几句?” 白玉堂一句话,天尊心花又开了——岂止不是小笨蛋,比自己想的还要聪明! 一晚上,天尊终于知道陆天寒为什么会操之过急了,他这外孙太聪明了,一点就透举一反三,而偏偏陆天寒的内功是不适合他体内那股寒气的,于是越快越糟糕,所以才会搞成这样。 第二天早晨,白玉堂醒过来的时候就见天光大亮了,回想一下,昨晚上怎么睡着的他都已经忘记了,不过这一觉,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于是他又运功调息了一下,发现筋脉通顺了不少。 第二天晚上,白玉堂趴在被子里等到子夜就开始数数,才数到三,天尊又来了,教了他第二套心法。 第三天……一直这样持续了半个月,天尊每晚来报道。 这天晚上,下好大的雨。 天尊子夜时分到白玉堂房门口,依然想翻窗进去,却发现房门虚掩着。他有些纳闷,推开门,就觉屋里暖堂堂的,点了个火炉。小白玉堂坐在床上瞧着门口,见他来了,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松了口气的神情。 天尊乐呵呵进屋,“身体好点没?” 白玉堂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打伞身上竟然也一点都没湿,似乎有小小失望。 天尊不解,“咋了?” 白玉堂皱了皱鼻子,挡住身后被子里拱起来的一个包。 天尊凑到跟前,三转两转绕开了白玉堂,掀开被子一看,就见里头还藏着一壶热酒,还有一身他爹的干净衣服,以及两条羊毛的柔软毯子。天尊就盯着白玉堂看,见他似乎腼腆不好意思,立刻板起脸,“这么小就喝酒啊?” 白玉堂望天翻白眼,逗得天尊哈哈大笑,他自然知道这酒是这小娃给他留的,毯子也是预备给他擦的,生怕他大雨天跑过来冻着。天尊满意地笑了——这小孩儿虽然冷面又不爱说话,不过心地善良也会替人着想,那就放心了,日后学了功夫,必不会去害人。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小半年。 陆雪儿和白夏就觉得古怪,儿子小半年里长高了些,也不咳嗽了,人精神了不少。 最纳闷的则是闵秀秀和她的药王老爹,因为白玉堂的病竟然好得七七八八了。想不通是他们医术突然好了还是白玉堂的病自己好了,总之这小孩儿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健康得不能再健康。 一转眼,白玉堂五岁了。这阵子他换牙,门牙少了一颗,怕丑的他更不开口说话了,天尊每天逗他也逗不到他开口。这天,天尊接到消息说天山派出了点事,就说要离开半个月,留了一本武功秘籍给白玉堂,让他自学,他半个月后再来找他。 天尊走当晚,白玉堂就将秘籍看完了,觉得这次的稍微有点难度,于是跑到院子里练功。 这一晚,陆雪儿大半夜的就听到后院有风声,这风声带着内劲,可是奇怪。她披上衣服到后院一看,这天正好下着大雪,只见白玉堂一身白衣,在雪中练功练得上下翻飞,周身一圈地上片雪不落,招式标准潇洒,内劲醇厚,对于一个五岁的小孩儿来说,这招式也太大气了,这种“正”派的功夫,根本不是他映雪宫也不是冰原岛的武功。 陆雪儿张大了嘴看傻了眼。 等白玉堂收招后,就见孩子站在大雪地里,双手伸向两侧静静地站着,漫天飞雪竟然都不会落到他身上。陆雪儿仔细一看,惊出一身汗来。那些飞雪落到白玉堂身上的时候,似乎被一股薄薄的内劲给推开了,这种内力就是所谓的落雨不湿,要达到这种境界,世上只有几人,为什么他儿子才五岁就会? 而最糟糕的是,此时的白玉堂冷峻之气已经形成,举手投足之中透露出来的一些古怪习惯,潇洒里面带着点一代宗师的范儿,陆雪儿跺脚——该不回…… 她一不小心闹出了些动静来,正在静心练气的白玉堂一睁眼,目光射过来,陆雪儿心中一动,一闪身窜了出去,直取他心口。白玉堂本能地一摆手挡开她来招,脚下一转绕到了陆雪儿身后。 这一个动作,陆雪儿已经心知肚明,回手一把擒住白玉堂,“你跟谁学的功夫?” 白玉堂一惊,扭脸,“没……” “你是不是跟个白头发大美男学的功夫?”陆雪儿蹲下,认真地盯着白玉堂看。 白玉堂知道,外公一直嚷嚷要自己做他的接班人,担心偷偷跟别人学功夫,他娘会不会生气?不过又觉得天尊每天大晚上跑来教他功夫风雨无阻的,还把他的内伤都治好了,自己连一声师父都没叫过,这会儿要是死咬着不认好像不讲义气,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等着挨骂。 谁知陆雪儿愣了片刻,突然又惊又喜地一把将他抱住,“乖仔啊,有出息!” 白玉堂被她闹了个懵,就问,“娘,我跟别人学功夫外公不生气?” “那不是别人,是你师父!”陆雪儿立马认真捧着儿子的脸搓来搓去,“有出息,天下第一教你功夫你这是什么缘分啊,天尊甩你外公几条街呢,啊哈哈哈!” 白玉堂倒是也一脑门冷汗,他娘这话若是让他外公听到了,外公会不会气死过去? 半个月后,天尊回来了,见白玉堂练了功夫果然精进不少,很是满意。 白玉堂按照陆雪儿的嘱咐,给天尊上茶,当着爹娘的面,磕头拜师,还张嘴用有一点点漏风的声音叫了声,“师糊。” 天尊美得晕乎乎,当即收了白玉堂做关门弟子,亲手教导。 这消息很快炸开了锅一般传遍整个武林,众人都纷纷打听,天尊几十年没收徒弟了,最小的徒弟都七八十岁了吧,竟然突然收了个年幼的徒弟,这可真是武林奇闻,这让那几个已经成为武林老前辈的天山派门下如何下的来台?要管一个小娃娃叫师叔甚至师叔祖。 陆雪儿将白玉堂连同一大堆名人字画塞进了天尊手里,哄得天尊喜笑颜开,带着白玉堂去了百花谷居住,专心教授功夫。 这一下可惹怒了陆天寒,他杀到百花谷要天尊还外孙,无奈功夫还是比天尊差了些,最后好悬没气吐血了。幸好白玉堂懂得将极北冰原岛的功夫与天山派的功夫融会贯通,极寒真气也是越来越精进,总算让陆天寒有些安慰。 于是,白玉堂成了大忙人,他在百花谷练功,天尊都是放养的,三天两头扔给他本秘籍就跑没了踪影,这段时间白玉堂除了要练功,还要回冰原岛看外公,去映雪宫看爹娘,再去陷空岛住一阵子帮卢方他们管管事情。这期间也发生了种种事情,包括和五姨的缘分,以及之后种种,复杂经历就不赘述,但这一切都不影响白玉堂的武功突飞猛进。 终于,在白玉堂十五岁那年,天尊很满意地告诉他,功夫已经差不多了,基本功和内劲都学好,想再精进,就要靠自己了。百花谷所有的武功秘籍,白玉堂早就看完了,之后的功夫就凭他特别的天分钻研琢磨。 离开百花谷那天,白玉堂是和天尊一起走的,他去极北冰原岛给他外公过大寿去,天尊则说天山派似乎出了点乱子,要去看看。 白玉堂回到家,不出预料被他外公堵在家门口大战了三百合。 陆天寒有一阵子没碰着自家外孙了,一打之下,一肚子气!倒不是说白玉堂功夫不好,而是太好了,横看竖看都像天尊,自家外孙本来应该像自己的么,真是打翻醋缸。 白玉堂见陆天寒气吼吼走了,就问蹲在一旁屋顶上望着西北方向发呆的陆地冻,“小叔公,我外公怎么的了?” 陆地冻却神秘兮兮地问他,“你师父呢?” 白玉堂有些不解,“他好像说有些事情要去天山派处理一下。” 陆地冻啧啧两声,摆摆手,“西北边要乱。” 白玉堂纳闷,“什么意思?” “有一颗帝星要落下来。”陆地冻指着西北方向,够得上那么亮一颗星的,天底下可没几颗,其中有一颗,是你家师父。“白玉堂一惊,“你说我师父会出事?” “没准。”陆地冻托着下巴,“西北边有两颗帝星呢,也有可能是大辽王。这几天那傻小子应该要带着大兵出征了吧,若是打赢了,那掉下来的就是辽王那颗星,一颗新星就上去了,若是输了,恐怕大宋江山难保。” 白玉堂皱眉,“哪个傻小子?” “嘿。”陆地冻神秘一笑,“啧啧,我听说天山派掌门陆峰最近被人诬陷杀了武当的哪个道长……” 白玉堂一愣,“牛鼻子杀牛鼻子了?” 陆地冻呵呵直乐,“峨眉、武当、少林那一众门派,各个派别都有至尊高手,他们被天山派压在下边这么多年,已经不服气很久了,前阵子不知道是谁传出来天尊一百多岁还急着收徒弟,是因为活不久了,要知道,如果没了天尊,那天山派还真的没法待在武林至尊的位子上。” 白玉堂一挑眉,“那个什么陆峰的,这么没用?” “天尊总共才几个徒弟?陆峰不过是他徒弟的徒弟,你师侄而已。”陆地冻轻轻拍了拍白玉堂的肩膀“要让天山派屹立不倒,为的可是你师父的面子。” 白玉堂抬头看了看他,道,“如果让那些江湖人知道就算师父不在了,他们也动不了天山派,是不是就行了?” 陆地冻点头啊点头,“孺子可教。” 白玉堂当即,留了份贺礼给他外公,赶赴天山去了。 陆天寒一听外孙连寿宴都不吃就救天尊去了,气得脸刷白,陆雪儿和白夏怎么劝都没用,倒是陆地冻一句话,让陆天寒彻底转怒为喜,他说——白玉堂这次会遇到命定的那个人,也就是——外孙“媳妇”! 第292章 凡事皆有因之白玉堂篇(中) 白玉堂离开冰原岛,心急火燎往天山赶路,不过有个问题,那一带地形他不熟悉,这也算得上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下山闯江湖,可惜无暇欣赏沿途风光,有些挂心他师父。 不过,白玉堂还是想不通有谁会打得过天尊,就算那些什么门派的高手联合起来……难道是传说中和天尊打成平手的大魔头殷侯?不会吧,天尊说起他来的时候,跟说个怄气的老朋友似的,不像是仇敌。 天山离开冰原岛还是有一段路的,骑马吧,白玉堂这人挑剔,非白马不骑,可通体雪白的白马上哪儿找,有斑点的白少爷又觉得脏兮兮的,于是一路只好靠两条腿,就当练轻功吧。 好容易用了三天时间赶到了天山脚下,少爷第一件做的就是找间客栈洗澡换衣服。 要说起来当年白玉堂十五岁,长得已经很高却是清瘦,用展昭的话,贼嫩!他出门着急,让下人拿了几套白衣服也没看就走了,没想到翻出来一看,才发现是他爹白夏的。 白玉堂挠头,白夏平日穿的是白的,就是书生气了点,飘逸了点……换上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过五爷对帅不帅潇洒不潇洒也没啥概念,白和干净就行了。换上了衣服就出门准备上山。 他多留了个心眼,上山前先到天山派脚下小镇边上的酒楼坐一坐,看看情况。 雄伟的天山静卧草原之上,山间的翠绿以及山顶的白雪,连绵不断的山峰,衬着碧蓝的天空,是一处幽静之地。这地方更适合纵马放歌,清修养心,但是原来平静的天山脚下,却是显得熙熙攘攘。 白玉堂没跟天尊来过天山,只听天尊提起过。 按理来说,天尊是不贪图武林虚名这种东西的,毕竟,一旦站到了他的高度,任何的地位和赞誉,不过都是锦上添花,他早就不需要了,不过他始终挺挂住天山派。白玉堂问起他有什么值得留恋时,他只说,“等你长大了带你去天山转一转,那里很漂亮,站在山顶上往下看,很开心。” 站在山顶上往下看时什么感觉?白玉堂不太相信他师父留恋的是一种将天山踩在脚下的感觉,应该还有别的吧……于是,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的他,莫名对天山的山顶,有了几分期许。 白玉堂在客栈门口的大马路上,仰着脸望向远处云雾中雪白的天山山顶。 大马路上,一个刚刚长成的少年,身材颀长五官精致,白色衣衫随风轻轻的摆动着,仰起脸看着高山,好看的侧脸和下巴的弧度,让不少人忍不住驻足观望一眼。都觉得,惊为天人。 白玉堂看了良久,回过神,发现有几个道士和和尚从身边走过。 平日天尊除了教白玉堂武功之外,还会讲些江湖事给他听,天山派的道士是穿青衫的,而武当派的道士穿黄色衫、峨眉的大多是道姑,就算有几个道士也是穿灰色长衫。眼前走过去的几个女道士加三个黄道袍老者,还有两个和尚……看身形应该也是练家子,莫非是武当、峨眉和少林的?于是,白玉堂就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客栈落座。 这客栈里还有不少武林人呢,五花八门的,正聚在一起吃饭。 白玉堂微微皱眉——来的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啊。 他要了一壶酒,边饮边出神。 来送酒的是个老板娘,这酒馆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了,平日真是没几个人,可这几天都挤满了。都是些粗鲁的江湖人,今天竟来了个这么标致的小伙子,老板娘便亲自送酒过来。 白玉堂没留意她,侧耳听着不远处几桌江湖人说话,一手去拿酒壶。老板娘笑了,“好修长的手指头,公子是念书人?几岁了,怎么独自出门?” 白玉堂回过神,抬头看了那老板娘一眼。 惊了老板娘一跳,暗自拍拍胸口,心说这少年了不得,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的。 白玉堂见这老板娘一身红色衣裳,三十岁上下,样子长得很标致,左眼下方有一个蝴蝶形的淡朱色胎记,十分特别。白玉堂忽然想起件事情来……天尊跟他提起过,他和天山脚下断云酒家的老板娘是好朋友。别看这老板娘看着像个弱质女流,实则功夫很好,天尊觉得她有天分,还指点过她几招,她酿酒有一手,对天尊特别孝顺,天尊最爱喝着老板娘酿制的梨花酒,这老板娘人很风雅,每次上酒都在酒碗里摆上一个切开的,她自个儿腌制的梅子,形状就像个蝴蝶。这是只有天尊才喝得到的佳酿。名曰蝶花酿,这位老板娘名字叫蝶衣,人称蝶夫人。 白玉堂将手中的酒壶放下了。 老板娘不解地看着他,问,“怎么?酒不合口味?” 白玉堂淡淡一笑,先笑得蝶夫人心口怦怦跳,连连暗骂——做了孽了,哪里来的妖孽孩子。 白玉堂开口,“想喝蝶花酿。” 蝶夫人一愣,上下打量白玉堂,像是发呆。最后,她注意到白玉堂的手腕子上,有一根白色的手绳,绳上系住一颗莲花天眼珠,一看就知道是稀世之宝。 这天眼珠是白玉堂去年生辰的时候天尊送给他的,十分珍贵,据说千年难得一颗,总共有一对,可保平安。另外一颗平日天尊都收着,后来他送给了展昭,让他和白玉堂一人一个戴在手腕上,两人都分外珍惜。 蝶夫人盯着天珠看了片刻后,忽然对着屋后瞟了一眼,那意思——似乎是让白玉堂上外头。 白玉堂心领神会。 随后,蝶夫人抽个空到了后边的小巷里。她刚刚站定,身边白色的人影一闪,吓了她一。这可是天尊的拿手功夫如影随形。 蝶夫人定下心来,伸手对白玉堂一指一旁的的角门,就拉他进去了,关上门问,“是玉堂不是?” 白玉堂了然,果然师傅跟她交情匪浅,一定是提起过,于是点头。 “哎呀,你怎么来了!”蝶夫人那样子像是想把他藏起来,“这里乱着呢,你可是你师父的心肝宝贝,赶紧走。” 白玉堂皱眉,“江湖人真的要围剿天山派?” “可不是么,最近人心惶惶的,对了,你师父上哪去了?”蝶夫人问,“该不会真的跟那些江湖人说的,出了什么事吧?” 白玉堂倒是一愣,不解,“我师父没回来?” 蝶夫人摇头,“没有啊,他老人家回来一定会上我这儿来喝酒的。” 白玉堂就纳闷了,问,“那你最近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半个月前。”蝶夫人道。 白玉堂算了算,半个月前他师父突然兴匆匆的跑出去一趟,走了大概四五天,扫兴回来,问他去干嘛了他也不说,只是嘀嘀咕咕说什么“这次不行就下次,看你跑得了,非逮着你不可!” 白玉堂让白福打听了一下,白福回来说,天尊好似要带什么人还是动物,据说跑的老快还贼,抓了小半年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玉堂更皱眉了……这世上有什么人是他师父抓半年都抓不到的?无法想象。 “半个月前……他没说他去干什么?”白玉堂皱眉,前几天分手的时候天尊走得很急,莫不是拿回天山派处理事情做借口搪塞自己?他这会儿究竟在哪里?想着,又想起了他小叔公陆地冻前几天说的话,白玉堂有些不安。 “说是给你弄件要紧的东西去。”蝶夫人见白玉堂担心,就知道天尊瞒着他呢。 “给我找东西?”白玉堂更纠结了,“找什么?” “说是给你十六岁生辰弄件特别的礼物去!”蝶夫人无奈的摇摇头,“他找了小半年了吧,差不多每个月都跑一趟山里,每次都骂骂咧咧地回来。” 白玉堂听着和之前白福打探的合上了,倒是没那么担心了?天尊不在天山派也是好事,别把他老人家牵扯进去就行,不过么……天山派那群牛鼻子对付那么多门派,行不行啊?输了砸招牌,不是一样给天尊丢人? “岳峰功夫怎么样?”白玉堂问。 蝶夫人笑起来,“岳峰年岁可不小了,武功么,的确是好的。” 白玉堂皱了皱眉头,“你就说他大概及我师父几成功力吧。” 蝶夫人捂着嘴忍笑,“你个孩子,口气忒大了,江湖上有几个人能及得上天尊一成功力?” 白玉堂惊讶,“天山派掌门这么没用啊?” 蝶夫人笑喷了,“我知道你是你师父关门弟子,不过说话也小心些呀,岳峰可学了四十年了呢!人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可多得多。” 白玉堂更皱眉了,“学了四十年连师父一成都没有?那该笨成什么样子?” 蝶夫人抿嘴,笑问,“你跟你师父学了十年,够几成啊?” 白玉堂想都没想,“五成了,我师父说的。” 蝶夫人惊讶地看着白玉堂,像是见了鬼似的。 白玉堂一双眼睛让她有些看不懂了,说这少年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吧,但这双眼睛也未免太干净了,完全看不成任何的狂妄或者其他情绪,更不像是骗人。 蝶夫人皱起眉头,突然出手,就像试一试白玉堂的功夫。 不过她出手,眼前的人已经没了,回头看,白玉堂靠在墙边不解地看着她。 蝶夫人捋了一下袖子,“来,跟我过几招。” 白玉堂一挑眉,“我不打女人的。” “还真是天尊教出来的啊。”蝶夫人哭笑不得,“你真有你师父功夫的五成?可是——”她上下反复打量白玉堂,太斯文俊美了吧?虽然带着那么点点邪气,与天尊气质接近,可十六岁还不到呢,能多厉害? “那些人准备什么时候上天山?”白玉堂问,“总共多少人?” “主要是武当和峨眉,少林和其他门派是来帮忙的,少林三位大师来主持公道,他们想要掌门岳峰及岳峰首席大弟子,天山四子之一的大师兄赵文秦赔罪。” “赔罪?”白玉堂好奇,“他俩干什么了?”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貌似是赵文琴杀了峨眉派和武当派的弟子,岳峰包庇他。唉——”说着,蝶夫人突然叹了口气,“赵文秦这人,心高气傲,我早就说过他迟早要出事,没想到这次被人利用,闯下大祸,也怪岳峰太好说话,将几个徒弟宠得上天入地。” 白玉堂突然讪讪地摸了摸下巴——这话似曾相识啊,貌似他几个兄长还有他爹娘总说天尊二十四孝师父,把个徒弟宠得上天入地,感情这是天山派特色啊。 “那天山派决定怎么应对?”白玉堂还是想帮忙。 “还能怎么应对,人家都杀上门来了。”蝶夫人叹了口气,”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若是天山派输了,这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号只能让人。” 白玉堂想了想,”我师父突然回来了也说不定。”你师父怎么可能动手打?”蝶夫人摇头,“他什么身份,跟着一群后辈动手,不叫江湖人说他以大欺小?” 白玉堂微微扬起眉头,“倒也是。” “唉,天尊也不爱管这种事的,其实儿孙自有儿孙福,他最疼的是你了,你还小,回去吧。他一百岁才找个接班人,就拍你磕着碰着。”蝶夫人拍了拍白玉堂的肩头,“江湖事么,等你大点儿再管。” 白玉堂看了看她,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不会费口舌跟什么人解释或者争辩,不过心里,可是有主意。 “来,我给你弄点好酒,喝完就走啊!”蝶夫人非常和气,带白玉堂回店里,亲手弄了好喝的蝶花酿,等他喝了酒,就送他出门。 目送白玉堂往回路走了,她才放心地回店里去了。 白玉堂走了两步后,停下,回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天山山脉——天尊这阵子赶来赶去,原来是给自己弄生辰礼物去了啊。 想起来,他每年过生辰,天尊必定给她送分有心思的礼物。白玉堂看了看手中的宝刀,手腕上的天珠,腰间的玉佩、百宝囊里的飞蝗石、乱七八糟一大堆都是稀世珍宝,好用又特别,天尊给他的东西,比他爹娘给的都多。也不怪陆雪儿总嘱咐他,以后要好好孝顺天尊,不然天打雷劈。 白玉堂叹了口气,天尊是个要面子的人,虽说天山派不是他亲手创建的,但他说过,喜欢天山之巅的风景,怎么好让他欣赏风景的时候别别扭扭的呢?这次不如送份礼物给天尊。想罢他转回身快步往天山的方向去了。 断云酒楼的二楼,蝶夫人刚好瞧见,摇着头叹气,回头看雅间里慢悠悠喝酒的天尊,“你真的放心这孩子自个儿去啊?他多大啊才。” “切。”天尊不以为然,“我前两天听说那老鬼家外孙已经名动江湖了,我这宝贝徒弟自然也要风光一把,不然显得我比不过那老怪物!” 说完,天尊又站起来拍拍衣摆,“走了。” “你还要去啊?”蝶夫人皱眉,“那马驯不服的,除非你打死它,不然它死也不会让人骑。” 天尊捋袖子,“我才不信!这马跟我家玉堂般配得,这回一定要抓住!” …… 白玉堂上了天山,想去见岳峰,只是刚走到半山坡,就看到了好些天山派的道士设岗阻拦。 有人埋伏,那表示有准备,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可白玉堂注意到有几个上山采药的村民苦苦哀求还是不准上山,就觉得有些过了,一点大门派的气度都没有。 走到山门前,白玉堂径直就要上山。 几个守卫赶紧拦阻,“哎,一切人等禁止上山。” 白玉堂瞧了两人一眼,不解,“为何?” “天山派掌门有令!”几个守卫见白玉堂相貌惊人不过年纪很轻,以为是个闲逛的富家公子,于是就往山下赶他。 白玉堂皱眉,“你是天山派的,天山派不过是天山上的一个门派,可不代表正昨天山都是属于你们的,凭什么拦人上山?” 几个守卫面面相觑,倒是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这位小兄弟。” 这时,从不远处的山路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道士走了过来。 白玉堂打量了他一下,此人相貌不错,身材瘦高,脸上有点傲气。 “不让你们上山,乃是为了你们的安全。”那人慢条斯理地说话,几个采药的山民一见他,赶紧就跑了。 几个守卫恭敬地给他行礼,“大师兄。” 白玉堂立刻多看了那人一眼,心说这就是那位闯祸的大师兄,赵文秦啊? 赵文秦身为天山派大师兄,未来天山派的掌门人,早就习惯了别人艳羡的目光,见白玉堂多看了自己几眼,也一贯得意。 白玉堂问守卫,“你家掌门在么?我想见见他。” 守卫的一起看赵文秦。 赵文秦皱眉,“你找我师父干什么,你是何人?” 白玉堂觉着也怪为难,难道说是他师父的师叔? “大师兄!” 这时,山下一个小道士急匆匆跑上来禀告赵文秦,“山下峨眉和武当的人来了!” “这么快?”赵文秦也懒得管白玉堂,一摆手,“来得好,截住那些人,记住了,别让师父知道!” “是!” 白玉堂见一众人忙活,有些纳闷,莫非这赵文秦想要一人单挑了这些个门派的人?倒是有点骨气,不过他本是理亏的一方,这样做似乎有些有勇无谋,性格太冲动了吧。 既然不是天山派掌门,输赢也就无关大局了,白玉堂乐得在一旁看个热闹,顺便试一下这几个门派和天山派的武功,到底多厉害。 杀将上来的也是一众道士,看来峨眉派和武当一马当先了杀上来的也是写个年轻弟子。白玉堂摸了摸头,他师父总说他太冷静,他现在才明白,相比起他们一个两个热血沸腾的样子,自个儿的确冷静了。 “赵文秦!”武当一位弟子指着赵文秦,“你杀我师兄,今日叫你赎罪,叫你师父也出来。” 赵文秦傲得很,冷笑了一声,“就凭你们也配跟我师父动手?” 一语不合,大打出手是在所难免。 白玉堂站在一旁皱眉——这两边火气也忒大了点,这没说超过三句话,打成一团了。 插招换式打了半天,白玉堂倒是点点头,赵文秦功夫不错,对方那几个几乎白给,打到后来多战少,也没得着便宜,赵文秦占据了上风。 只是,白玉堂越看越皱眉,因为赵文秦这人出手狠毒,招招致命,这无冤无仇的,做什么这么狠?而且如果在这里杀了人,对天山派可谓罪上加罪,到时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是要坏了大事——听天尊说岳峰人挺厚道,怎么搞个徒弟那么缺心眼呢? 这时,就听到”仓啷“一声,其中一个峨眉道士被赵文秦削断了兵刃,一脚踹出去,随后赵文秦想都没想,近身追上一步就要来个一刀断喉,狠毒至极。 白玉堂暗暗摇头——这哪里是名门正派的做法?杀父之仇么? 此时,武当峨眉两边的人都被打得措手不及,想插手已然太迟,眼看救不到同门,也都一闭眼。 那受伤的峨眉弟子自知必死无疑,喊了一声,“师父,替我报仇!” 话音一落,就感觉脖颈处微凉,他哀叹吾命休矣——可过了一会儿,似乎不疼,伸手摸了摸,也没血流出来,就愣住了。 良久,中人才都会过神来,仔细打量此时的情况。 只见此时的情况很诡异,赵文秦站在刚才的位置没动,手对着地上的峨眉派弟子,而手中的刀却不见了。 众人呆若木鸡,唯一的年头只有一个——发生什么事了?刀呢? 赵文秦良久才明白过来,左右看。“哪位高人暗中捣鬼?” 说完,才发现地上那峨眉派弟子正用诧异的眼神望着不远处的树林。 赵文秦转过脸,就见刚才那个白衣少年正悠闲地抱着刀靠在树干上,脚边的地面上插着一把刀,正是自己的刀。 赵文秦不敢相信,他不确定地看了那少年一眼,不过对方是在太年轻了,应该不会有那么高的武艺吧…… 正想不通,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想不到,天山派沦落到这田地,看来天尊真是教导无方。” 白玉堂听着觉得有点刺耳,这老头刚才老早就在了,只是一直没出手。 此时,不远处的树林后头,有一个老道士走了出来,这老头须发皆红,十分怪异。 白玉堂记得天尊跟他讲过,武当派有两个老道挺厉害的,一个红眉毛一个白眉毛。红眉那个叫赤眉尊者,此人脾气十分阴毒,野心勃勃,遇到要小心,白眉那个心机深沉,总之都不是好货。 赵文秦久在江湖走动,自然知道来者何人了,于是便明白了为什么刀会突然脱手,原来有武当尊者相助,虽然总觉得方向不大对,但他也没多想。 赤眉走出来,双眼看的却不是赵文秦,而是不远处的白玉堂。 他上一眼下一眼看了半晌,点了点头,“果真英雄出少年,不过就是多事了点。” 白玉堂没做声,这人刚才分明可以救那位峨眉弟子,却不施以援手,可见是想赵文秦杀了他,这样一来,天山与峨眉的宿怨就更深了,可谓借刀杀人坐享其成,心肠果然够歹毒。 “来来,我与你过几招。”赤眉一点赵文秦,“我替天尊教一教你们这些徒子徒孙!” 赵文秦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自然不会让他嘴上占便宜,抽刀就上。 白玉堂忍不住摇头,这赵文秦吃夹生饭长大的么?怎么这么暴躁,按理来说天山派天高地广风景宜人,应该养出来的人也心胸宽广才是。 赵文秦年少得志目空一切,岳峰也因为他天资聪颖很是疼爱他,只可惜,近日他遇上了对手。 赤眉自然不是凡夫俗子,武林至尊来的,十几招下来,赵文秦就招架不住了,连连败退,眼看一个疏忽,赤眉也不手软,抬起一掌对着他天灵盖就拍过来了。赵文秦心中一紧,就在他等死的当口,感觉有什么人拉了他一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赤眉这一掌也拍空了,皱眉看着突然被往后拽出三丈开外安然无恙坐在地上发呆的赵文秦。 赤眉缓缓抬起头,看着树下继续抱着胳膊看热闹的白玉堂。 “小兄弟,怎么称呼?”赤眉沉声问。 白玉堂摇头,“谁是你兄弟。” 赤眉呵呵一笑,“刚才那一招,与夺刀那一招,可是天尊绝学,隔空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霍一下集体回头看着白玉堂——天尊的绝学?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了两头动静,一方面山上有大批人下来,另一方面山下有大批人上来,好似要热闹起来了。 果然,没一会儿,山上天山派岳峰带着众多弟子下来,见赵文秦没事,松了口气,随后狠狠斥责,“文秦,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惹的麻烦还不嫌多,如此冲动,日后怎么统领天山派?” 赵文秦站起来,别提多窝囊,边又下意识看了白玉堂一眼,他想不通,这么个少年,当真是刚才两次出手的人呢? 而另一头,少林高僧带着众人也上来了,对赤眉撇下大家的独自前来颇有些不满,“尊者,怎么不知会一声就来?” 赤眉冷笑一声,也不理会众人,一指岳峰,“岳峰,你徒弟杀我武当和峨眉的弟子,这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老夫要跟你打一场。” 赤眉干净利索也不拐弯抹角,要跟岳峰单挑。 白玉堂观察了一个岳峰,觉得他应该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年纪还没有赤眉尊者大,脸上有些为难。 所谓人善被人欺,岳峰正犹豫如何回答,赤眉已经咄咄逼人,“若是天山派输了,请离开中原武林。” 岳峰一愣,“赤眉,你莫要欺人太甚。” “你不敢赌?难道天尊的徒子徒孙都是缩头乌龟?” “你嘴巴放干净点,不要诋毁天尊,他老人家行的正坐得端,你要比,老夫跟你比就是!” 白玉堂心中对岳峰倒是生出几分好感来,是个老实人,而且真心仰慕天尊。 “好!”赤眉开怀一笑,“你天山派多行不义,在江湖之中早就人人厌烦,今日时候不早,明日一早天池畔,我们实力论高下!”说完,带着弟子转身离去。 人刚走,就有天山派的徒弟跑来跟岳峰说,“掌门,外头传说四大门派上山想找我们理论,没想到大师兄设下陷阱阻拦,所以引起了公愤,这会儿聚集而来的武林任越来越多,恐怕……” 岳峰一摆手,望向垂头丧气的赵文秦,“有勇无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文秦脸刷白,丢脸丢到家了,心中隐隐不愤,岳峰这个做师父的,竟然当着这么多师弟师妹的面骂自己。 岳峰教训了赵文秦后,转过脸看一旁实在闷得没辙,打了个哈欠的白玉堂,微微一拱手,“小兄弟,多谢你帮忙了。” 白玉堂有些烦了,“谁是你兄弟,你们这些混江湖的怎么都喜欢攀亲戚。” 岳峰尴尬,这少年第一次走江湖么?还是性格比较奇怪? 白玉堂直截了当问岳峰,“你打得过赤眉么?打不过我来吧,省得丢人。” 岳峰更加难堪,天山派不少徒子徒孙呢,就有人质问白玉堂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口无遮拦。 白玉堂也不想多说什么,提了刀,“算了,反正明天才比试呢,到时候再说。”说完,转身就走。 天山派徒弟不忿想追上去,岳峰却是摆了摆手,他双眼盯着白玉堂拿在手里的银刀发呆……这刀,是天尊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莫非,这少年就是天尊总挂在嘴边的宝贝徒弟,白玉堂? 第293章 凡事皆有因之白玉堂篇(下) 下了天山,白玉堂想着明日一早上天池帮天山派把架打了吧,于是随便技了个客栈住下,半夜想睡却睡不着,听到窗外风声呼啸,他大部分时间再江南一带住着,哪里听过这样大的风声,于是便打开窗户。可奇怪的是,开了窗户却并不觉得外边多冷,就从窗户出去,上了屋顶。夜幕下的天山山脉,看起来更加的巍峨,庞然大物一般挡住整个天幕,大片的草场上星星点点的灯火,是牧民的帐篷。 风就是从操场上吹过的,扫过高高的牧草,打出浪花,带出了呼呼的风声。 白玉堂站在屋顶上静静看着觉得神情气爽,不同于江南的小家碧玉,这广阔天地,看起来真豪情万丈。 …… 第二一天还没亮,白玉堂就起了床,踏上了上山的路。这次他不是慢悠悠走上去的,而是施展轻功快速上山,在第一抹日光出现的时候,到达了天山之巅。 晨光洒在天池明镜一般的水面之上,晨霉四起的美景果然不枉费他起个大早,也对得起这么高的山峰。仰起脸看流云,梳云不在,只有蓝天,更远处,还有一个更高的山峰,白玉堂就想……他师父说的,是不是就是那里? 反正双方的人都没来,白玉堂索性绕过天池,上那块最高的山石上站着,再看天池……果然不同凡响。 只是,白玉堂歪着头看了半天,觉得这所谓的绝景看来看去也无外乎碧水蓝天,除了离地面远一点,离天空近一点之外,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么?如果一直一直看,会不会腻?他师父不像是这么没品位的人啊。 正在他不解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幽怨而绵长的号角声传来,似乎是牛角号,“嗡嗡”直响,声音往上,不震人,却感觉很深远,应该是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吧。 白玉堂回过头,走到绝壁对外的那一面。 不同于身后山内青山山上云,这边是绝壁。任白玉堂已经是绝顶高手,但这万丈悬崖还是看得他有些心悸,果然无限风光在险峰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神仙都得摔成两半。他再一次开始考虑要不要帮他师父保住天山派了,这地方对一百多岁的老人家来说,也忒危险了。 正胡思乱想,那号角声又一次响起,白玉堂好奇地循着声音远眺……才发现天山另一边对着的竟然是广阔的漠北平原。 而就在不远处,有连绵数千里的营寨,浩浩荡荡。 白玉堂愣了愣,摸着下巴才想起来——对啊!最近他的确听说边关告急,西北那边辽国和西夏虎视眈眈,一直在打败仗的宋兵,最近引来了新的主帅。说起来那主帅还真是神秘,赵祯刚刚登基没多久,一下子撤掉了西北西南和正西三大主帅,将三个兵营上百万人马集中到了一起,全部归于兵马大元帅赵普麾下。而这位赵普……据说还不到二十岁,是赵祯的皇叔。对于这个决定,很多人都说赵祯疯了,但白玉堂倒是觉得这位小皇帝很有魄力,和外界传闻的懦弱形象不太一样,而这个赵普么……是否真的这样厉害? 白玉堂正自出神,就听军营之中有马蹄声传来,数百万大军呢,黑压压密密麻麻一大片从各个军营里涌了出来,人随多却不乱,很有章法。 白玉堂讶异,忍不住就认真看起来,只见人马在极短的时间里排好了阵势,浩浩荡荡,随后,就传来了操练的口号声。 这人马一操练起来,白玉堂也吓了一跳,以前的宋兵在他印象里头赢弱不堪,可如今一看,军窖整肃,关键是每个的功夫似乎都不错,这上百万人一起操练,整齐划一,大有些气震山河之势。加上背靠天山的这一份底气,白玉堂莫名就对这位少帅赵普生出几分赞赏来,说不定……这一仗能赢! 这时,就遥遥看到在大片兵马之中,有一匹黑马急速冲了出去。 白玉堂暗暗皱眉,这马好快!他见过宝马也不少,但那匹黑马速度之迅猛,实在非一般战马可比,而且体型也大,好精神勇猛。 正在纳闷哪里来的那么一匹神驹时,突然就见最大那个军帐之中窜出一个黑色身影,直奔耶宝马而去。 白玉堂微一挑眉——一苇渡江?宋军里头谁这么好轻功?待到看清楚,就见一个黑色身影稳稳落在马背上,远看身材挺拔魁梧,那黑马拿起前蹄长嘶,似乎兴奋了起来。 黑衣人单手一拨马头,抬手对着空中一举。不远处跟出一个少年来,背着一把比他还大的黑刀。此少年似乎功夫也极佳,双手解开胸前绑着宝刀的绳子,身子一躬,内劲往上,宝刀打着转就朝马上的人飞过去,动作一气呵成。 刀在天光下闪耀出夺人二目的黑色光华……有一份沉稳,一份妖异。 白玉堂忍不住笑了,失敬失敬,这不是新亭侯么?现在看到,还真让人不禁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来,当年张三爷升帐点兵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也这样壮阔。 坐在马上的黑衣人举着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宋兵的喊声连天山之巅都清晰地听到了,好气势啊。 一遍遍重复的战鼓,带着一股血腥味也带着一股热血,远处的辽营和西夏大营,不知道作何感想,辽王神奇了那么多年了,如今跑出个疯小子来跟他叫板,这气势可不输入。 白玉堂轻轻点头,看来……大宋终于出了一位名帅,日后的太平景象,已经可以预料。 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了天尊为什么喜欢天山之巅。天山的地理位置特殊,正好在各个国的交界,经常可以看到战事,每每有变乱,也是首当其冲受到冲击的地方,换句话说,从古到今,天山都是一个可以见证历史变迁的地方。然而在战乱之后,又是牧民放牧,牛羊漫步草原的恬静景象,一百年里,天尊不知道在这里看了多少沧梅桑田尘世变迁,这就是他喜欢天山绝景的原因吧?也是天山派功夫真正的境地,历经沧梅的包容,以及无限的幽怨绵长,纯正内功的最高境界,便是无界。 白玉堂一直看着远处兵马操练,一直看到不远处的天池那端传来脚步声。回头望向那一头,原来四大门派的人已经到了,还真是挺积极,一大群老头子大清早的上山来打架。想想前方半大少年带兵保家卫国,一群泰斗至尊为了个虚名自相残杀,所谓的为老不尊,可叹可笑。 正想过去解决了算了,又听到脚步声,天山派的也上山了。 白玉堂忍不住皱眉,这帮老头子打架这么积极……于是他没有直接下去,而是运用轻功,无声无息地到了附近,毕竟在场的都是高手,他站在一棵大树的枝头,往下面看。 赤眉站在前边,一脸惊讶地问一个徒弟,“你说什么?我师兄输给了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是啊,连十招都没扛过。”小徒弟显然心有余悸。 “我师兄武功不在我之下,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赤眉显然吃惊非常,“那少年什么样子?在哪里遇到的?” “在天魔宫附近。”小徒弟回答,“那少年么……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长得可好看了,大眼睛特别有神,斯斯文文,不过动作好快轻功好诡异,跟只猫似的。” “有这种事?”赤眉惊讶,树上的白玉堂也惊讶,十六岁不是和自己一样大?赤眉的师兄可不是好对付的,十几招?那岂不是功夫和自己差不多…… “天魔宫附近,该不会是魔教中人?” “应该不会吧。”那小徒弟还挺实在的,“我看着一身正气的样子,师伯打个不长眼的樵夫,他出手帮忙……” 话没说完,就见赤眉瞪了他一眼,“我师兄武林至尊,干嘛跟个樵夫过不去?” 徒弟嘬嚅半响,交代,“师伯说殷侯不算什么,是隐退得早,不然早就死了,那个樵夫本来只是经过,谁知道听到这句,就说师伯没见过世面,这世上除了天尊,投人比得上殷侯一根手指头。” 白玉堂微微挑眉,这话这么耳熟呢?他师父好像也说过啊……这世上除了殷侯那老魔头,没人比得上他一根手指头。 赤眉叹气,他师兄也太沉不住气了,那种乡野小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 “师伯要一掌拍死那樵夫,谁知道突然杀出来个少年,一手拿着把宝剑,一手还拿着个饼,边啃边把师伯打了一顿。” “拿着个饼……”赤眉眼角直抽,想象一下那场面,他师兄这辈子不用在江湖上混了,连自己这个同门都要被人笑。 觉得咽不下这口气,赤眉怒气冲冲问,“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哦,他说他姓倪。” “倪?!”赤眉皱眉,“没听过有这么个高手啊。” “叫你凡统。”小徒弟说。 “倪凡统?” 白玉堂差点笑了,那少年看来不止功夫好,还很顽皮。 赤眉嘴角直抽,瞪了徒弟一眼,“你他娘的才是饭桶!” 徒弟一脸无辜,“那他就这么说的……” 赤眉沉默良久,“师兄说什么了?” “暂时说不了。”徒弟小声说,“嘴巴子被抽肿了。” “什么?”赤眉一惊。 “那少年原本只是救樵夫,问师伯德高望重为什么欺负个不会武功的人。”小徒弟叹了口气,“师伯说他骂了大魔头,这樵夫估计也是天魔宫的人,天魔宫那两百个魔头都该死,于是……” “于是如何?”赤眉不解。 “于是少年抽了师伯两百个耳光。”小徒弟哭丧着脸,“还说让师伯躲远点,以后见一次赏二百个耳光。” “荒唐!” “师父,那少年可厉害了,功夫诡异得很。” 赤眉火气很大,“等我解决了天山派的人,就去给师兄报仇!” 这边说话,那边岳峰已经到了,有些不耐烦,“赤眉。” 赤眉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走上前,“岳峰,你确定要出战?不是天尊么?” “天尊岂是你能挑战的,赤眉,你们千方百计引我那莽撞徒弟入陷阱,无非就是为了夺我天山派的地位。”岳峰别看是个老实人,脑筋还是比较清醒,“文秦有勇无谋冲动傲慢,我自会家法处置,但是我天山派乃是天尊门下,可杀不可辱,你们要天下第一的位置,可以,到我这里来拿!我岳峰绝不退让。” 白玉堂淡淡一笑,点头,这岳峰人品还是不错的,难怪没听天尊说过他不好,只说是个老实人。 考虑到天山派掌门人的自尊心和日后的江湖地位,白玉堂还是决定在暗中别出手,静观其变吧。 岳峰的气势还是让在场几个门派长老有些忌惮,少林比较无辜,一群和尚和武当峨眉交情匪浅,说了是来主持公道的,但似乎名不正言不顺。武当峨眉反正是看着岳峰恨得牙痒痒,还有一群江湖人准备看热闹,属于两边倒的墙头草。反正天山派是天下第一,万一输了,那墙倒众人推正好,万一赢了,就帮着叫声好呗。 赤眉还没上场,就有两个峨眉派的长老出阵,说不用赤眉动手,他们来跟岳峰过两招。 闲话不多,就打了起来。 白玉堂扫了一眼天山派的阵容,无奈摇头,天尊说天山派人才凋零是真的,除了岳峰一个年级大点的,其他都是后生,功夫有限。 岳峰还是有些料的,很快,峨眉派的长老败下阵来,换武当来,其他门派的掌门、高手都要试一试,这车轮战,岳峰就有些吃亏了。可他又不让其他弟子出阵,似乎怕弟子输了或者伤了…… 少林几位高僧脸上分外尴尬,明明说好了,赤眉单挑岳峰,一会儿赤眉要是再出阵,岳峰岂不吃亏。 一轮下来,岳峰竟然还都赢了,于是,就轮到赤眉了。 赤眉脸皮也挺厚,施施然走出来,说让岳峰赐教。 岳峰几个徒弟可不干了,出来说这种打法不公平。 赤眉一笑,说不然让天尊来应战也行,如果岳峰需要休息一下,也请便。 岳峰自然不肯给天尊丢人,只得应战。 俩老头原本功夫是差不多的,但岳峰体力消耗较大,而且他性格谦厚,毕竟这次是他徒弟伤了人,点到为止也好了。赤眉则不然,下手极狠,招招致命。 岳峰渐渐就有些不敌。 几个天山派的后生急得满脑门汗。 特别是站在最后的赵文秉。 百招过后,赤眉突然提起内劲,变换招式,他毕竟交战经验丰富,发现了岳峰的弱点,频频进招,岳峰脚下微乱。 就在危急之际,白玉堂隐约看到江湖人中,有一个人对着岳峰的脚踝射出了一枚米粒大小的白色石头子儿。 这一招几乎不可见,可岳峰却是觉得脚踝剧痛,知道中了暗算。 但赤眉的掌已经到了。 白玉堂站在树上冷冷看着。 “啪”一声。 赤眉足以致命的一掌拍了个正着,可倒下的却不是岳峰。 岳峰只是脚下不稳往后退了一步,在掌到胸口的时候,有人冲过来挡了一掌。岳峰看着满衣襟的血和被打得直吐血的赵文秦,心痛不己。 天山派众徒弟也惊了,赵文秉虽然平日趾高气昂,但对岳峰这个师父还是孝顺的,也算顶天立地,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么受了重伤,太可惜了。 岳峰心痛啊,天山派本来徒弟就不多,好不容易有几棵好苗子他想好好培养,但赵文秉这一掌接了,不死也得残废。 可赤眉收回掌,脸上却没有得意之色。当然,他不是因为打错了人而不悦,而是因为这一掌,没拍实。若是拍实了,那赵文秉当场就得死,可他刚才一掌,只是拍了不到两成的功力。 赵文秉被人扶起来之后,还抹了一口血,跟众人说没事。岳峰给他把脉,发现真的伤的不重,也有些惊讶。 赤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才那一刹那,感觉有一股内劲往后拽了自己的胳膊一下……诡异得紧。 此时,赤眉的脚踝受伤了,赵文秉也被打吐血了,就有几个江湖人起哄,“赤眉尊者赢了天山派,你们天下第一的牌子该让人了……” 岳峰着急。 赤眉问岳峰,“你天山派,还有人应战么?” 一众小徒弟都要上前,岳峰只好拦住。他深吸了一口气,站稳,道,“还有一个人。” 赤眉微微一愣,有些忌惮,“莫非是天尊?” “当然不是天尊,我说过了,师尊不是你能挑战的,是我师叔。”岳峰说着,伸手拍了拍扶着自己的赵文秉,“请你师叔祖出来。” 赵文秉眨眨眼,心说哪儿来的师叔祖? 白玉堂靠在树干上觉得有趣,敢情这岳峰也不是个呆子啊,他猜到是自己出手,赵文秉才没死。也知道自己对赵文秉有些不满,所以用这一招。 赵文秉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既然是师叔祖,那铁定是高手是前辈呗?见岳峰让他请人,就撩衣摆跪下,“文秉恭请师叔祖。” 天山派哗啦啦跪倒好多,请师叔祖的。 白玉堂嘴角抽了两下——真好玩! 赤眉干笑,“岳峰,你傻了吧?天尊的徒弟都死光了,你哪儿来的师叔祖……” “你师兄就是因为嘴欠胡说八道才挨了两百个耳光。” 这时,就听一个凉冰冰的声音飘出来,“你也想来两百个?” 赤眉就觉得后脖颈冷汗直冒,在场不少江湖人也议论纷纷,怎么赤眉的师兄不也是武林尊者么?叫人打了两百个耳光? 天山派众徒弟面面相觑,这声音怎么那么年轻啊? 等众人回过神意识到要寻找一下说话的人时,就看到一旁的树边,离开赤眉不到一步距离的地方,靠树站着个白衣的年轻人。确切地说,这应该是个高挑的少年,好看得难以言语形窖,谪仙似的,靠在树边似笑非笑瞧着跪了一地比他还大的徒子徒孙们。 赵文秉一看又是这少年,火大,心说师父怎么整人啊,就想站起来,可不料肩膀被岳峰一按,随后就看到岳峰也跪下了,一点说笑的意思都没有,十分尊敬给白玉堂行礼,“岳峰见过师叔。” 天山派众弟子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天尊收了个年少的关门弟子,教了十年了,莫非就是此人?见岳峰跪下了,大家也不敢起来。 白玉堂原本觉得挺有趣的,不过岳峰的举止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大规矩呢? 江湖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白玉堂身上,白玉堂伸手,将岳峰扶了起来。随即抬手往后一扯,只看到他雪白的衣袖划过半空,一个老道士从人群中滚了出来,滚到了岳峰脚边,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是一把米粒。 岳峰皱眉。 白玉堂一指岳峰还在渗血的脚踝,“刚才暗算你的就是这人。” 这道士不少人都认识,峨眉门下,人称米粒道人,以善于使用米粒做暗器得名,是个小人。 少林几位高僧都觉得丢人,打稽首,“阿弥陀佛,江湖比武,以多打少已经是不光彩,怎么还能用这种卑鄙伎俩,胜之不武。” 白玉堂抬脚,一脚踩了要爬起来的米粒,看几个高僧,“算你们几个和尚还会说句人话,不过我师父说得一点都不错,穿僧袍的也不见得都是活菩萨,不少和尚都是假的,特别是自称高僧修生养性却屁颠颠跑出来搀和江湖事的那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难舍红尘,几位高僧不如还俗吧?” 几个高僧脸通红,觉得自个儿是让峨眉和武当的人圈进这纠纷里头了,叫个后生笑话却无言以对。 白玉堂见几个和尚说不出话了,就看四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江湖人。 白玉堂凌厉目光扫过一众人,“你们多打少跟着掺和起哄挺开心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天山派今天只要不灭……岳峰。” “师叔请吩咐。”岳峰赶紧听。 “记住这里除了武当和峨眉之外的每一个门派,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闹着,花个两三年的时间,到时候记得一家家去单挑去,输了的让人退出中原武林。” 众多小门派这下可苦了脸了,心说天山派那上千人的大门派呢,天尊门徒虽然都是些怪人,但不少都是高人,不管是死了还是不见了,谁得罪得起啊。众人立刻变了脸色,觉得这仇恨还是让武当峨眉这几家大门派结吧,纷纷退到一旁,表示哪边都不帮。 白玉堂回头看武当和峨眉两派,“于是就剩下你们了。” 赤眉沉下脸,觉得这少年也算聪明,先离间了少林,再逼那些江湖人划清界限,只对付他们,年纪轻轻不容小觑啊。再加之他似乎功力深不可测…… “不用想了。” 赤眉一惊,因为白玉堂的声音是从他耳边传过来的。他猛地回头一看,就见白玉堂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对他微微一笑,凉丝丝说,“我有天尊五成的功力,我现在拿一成出来打你,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说完,赤眉觉得眼前白色人影乱晃,随后……江湖群雄都忍不住闭眼——太惨了! 大概过了有一碗茶的时间,白玉堂跳到一旁甩甩手,看武当和峨眉一种五官都纠结到一起的长老徒弟,“谁是下一个?” 再看地上的赤眉,好好的一代武林前辈,肿得跟个猪头一样,江湖人刚才算了,总共两百个耳光,外加暴打一顿,那个惨啊,赤眉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这少年真的只用了天尊一成的功力? 那天尊该厉害成什么样? 白玉堂往岳峰身边一站,此时天山派一种徒子徒孙看着他的眼神早就没怀疑了,佩服得无可无不可的,赵文秉也有些傻眼,所谓的一山还有一山高么。 岳峰给白玉堂拱手,“师叔好潇洒的身手,果然尽得师尊真传,大开眼界。” 白玉堂挑挑眉,岳峰嘴甜的……这老头绝对不是老实人! 白玉堂一笑,“我师父喜欢天山的风景,所以……” 他话没说完,众人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似乎是马蹄声,随后,一个声音传出来,内劲十足,震得整个山林的树都直颤,就听喊的是,“别跑!” 白玉堂搔了搔脑后——耳熟! 同时,只见树林子里突然一片獾木被撞开,一团白云冲了出来。 众人一惊,等到看清楚,就见是一匹浑身雪白的长毛白马。 这白马……白得一点杂毛都没有,鬃毛打着卷披散开来,眼大鼻直,就马而言,这绝对是马里的美男子。关键是这马不知道怎么的好似毛了,炸着毛踹着蹄子飞奔不说还乱叫,那样子像是被追得太烦了直发癫。 它冲出林子后,直接从刚刚准备爬起来的赤眉身上踩了过去。 众人就听到“咔嚓”一声,都一皱眉,赤眉惨叫一声,扶着腰,被这疯马给踩折了腰了。 那马见人多,急得团团转,一头撞到了白玉堂眼前。 一人一马打了个照面,那马一愣,白玉堂见它朝自己撞过来,伸手按住马脖子,让它别跑了,省的撞到人。 那马站住了直喘,上下端详白玉堂的样子倒是挺可爱的。 白玉堂拍拍它鼻子,觉得这马真漂亮啊。 那马也觉得眼前小伙子长得很提神,不赖! 这时,就见林子里一个白影“飘”了出来,那马一见白影,哧溜一声躲到了白玉堂身后。 白影在空中跟没骨头似的乱飘,惊得众人纷纷后退,那马最终还是被白影抓住了,抱着脖子趴住背。 白马立刻甩,前后乱蹬,白玉堂皱眉看着马上抱着马脖子的人,那一头白发真是醒目…… 众人都没看清楚那人是怎么出来的,只暗暗心惊,这是什么功夫? “不准走!”马上人搂着白马,“我徒弟可好看了,你肯定喜欢!” 白玉堂扶额……他终于知道天尊这几天逮什么去了。 岳峰一间马上的人,立刻带着大批徒子徒孙跪倒,拜见师尊。 江湖人面面相觑,惊骇不己——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尊? 天尊光顾着抱马脖子了,抬眼一见岳峰也在呢,就嚷嚷,“唉,小岳子,给我拿根萝卜来。” “萝卜?”岳峰立刻吩咐一众徒弟,“快!找萝卜!” 天山派的小徒弟们连忙撒腿往山下的菜园跑。 天尊抱着马脖子,劝那还在发疯四蹄子乱蹬的白马,“给你吃萝卜,你就从了我吧!我徒弟可配你了!” 白玉堂低着头觉得没脸见人了。 此时,众多武林人都悄悄闪到一旁,天尊的出现虽然有些出人预料但天尊的年轻,更是叫众人惊诧……这是已经成仙了么?再加上白玉堂这个徒弟,天山派,看来二十年内,绝对是屹立不倒的江湖第一了啊,除非殷侯带领天魔宫冲出武林,不然,恐怕无人能撼其地位。 武当和峨眉几个长老也讪讪的,不敢再造次。本以为天尊过了一百岁快不行了呢,怎么越活越年轻呢。 少林几位高僧过来,给马背上的天尊行礼,“天尊,多年不见,您老人家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天尊抱着马脖子看众人,“你们一群秃驴配牛鼻子,上我天山派来干嘛来了?” 众江湖人尴尬。 白玉堂凑到天尊眼前,“他们刚才说你坏话。” “啊?”天尊一愣。 “没……”几位高僧赶紧摆手,给白玉堂递眼色,“一场误会,我们和岳掌门切磋武艺来着。” “哦……那输了赢了?”天尊刚问完,见徒子徒孙抬着一筐萝卜上来,美了,刚接了萝卜像是想起什么来了,愣了一下,随后脸色一变,盯着白玉堂,“你在这儿干嘛?!” 白玉堂抱着胳膊看他——可算想起我来了么!” 天尊尴尬地抱着马脖子拿着萝卜,“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白玉堂就同情地看那匹怎么都挣扎不开可怜兮兮还发脾气的白马,摇头。 “不喜欢?”天尊睁大了眼睛,“抱着马头给白玉堂看,“你看,多像你!” 白玉堂无语,伸手轻轻摸了摸马脖子,“照夜玉狮子,耳内有角,腹下有鳞,是麒麟种,千金难买。” 天尊美滋滋,他徒弟就是识货。 “不过驯马不是这样子的,照夜玉狮子脾气很傲,你这么强着来,它宁可饿死也不会给你养。”白玉堂伸手指了指旁边,对天尊说,“下来,萝卜放下。” 天尊扁嘴。 江湖人面面相觑——天尊真是宠这徒弟啊,天底下,谁敢这么跟他说话? 不过天尊还是乖乖翻身下马,有些别扭地站在一旁,顺便将萝卜放回框里,不忘叮嘱白玉堂,“别放跑了啊,我好不容易抓住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抬头看了看眼前好窖易松了一口气的白马,伸手轻轻一拍它脑门。 那白马也瞧着白玉堂,两下对视,白玉堂笑着点了点头,松开手,“的确算衬得起我,跟不跟随你,下山走那边。”说着,往一旁的来路一指,边叮嘱,“下次别再叫人抓住了,不是所有人都识货。” 白马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忽闪的眼睫毛和黑色的眼瞳,盯着白玉堂一动不动地看着。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战鼓的声音。 “哎呀!”岳峰道,“可能开打了!” 白玉堂不解,“打什么?” “今日宋辽大战!”不少江湖人都知道。 众人赶紧到山头另一端看,只见此时宋军勇猛异常势如破竹,追得辽兵四散逃窜,场面极其壮观。 白玉堂站在山崖边,看着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追赶辽兵的那匹黑马,还有马上扛着大刀所向披靡的黑衣人,就感觉身边毛茸茸似乎什么在蹭。转脸一看,就见那白马没走,而是有些羡幕地看着山下的辽阔草原。 白玉堂挑起嘴角,伸手一拍它背,“去跑一圈?” 白马立刻长嘶了一声,白玉堂翻身上马,白马没挣扎,驮着他就朝山下冲了下去,陡峭的山壁根本难不倒它,窜窜蹦蹦下了山,到了广阔草原就撒开了四蹄狂奔向前,白衣白马,江湖路就在脚下,驰骋无阻。 天尊站在山顶之上,背手看着山下的白马少年,百年也不过是一瞬而己,江湖虽然险恶,人世也有丑陋,但总有些好东西值得留恋,值得期待。 一众江湖人看着天尊站在山巅之上,白发在风之中轻摆,刚才顽皮之意己经全无,正想着怎么收拾残局,就见天尊回过头,冰冷的视线扫过众人,“不要打扰我看徒弟。” 威严之气,叫人不敢直视。 之后,天池边的江湖人都乖乖地离去了,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没见到武林至尊,真的不知道何谓至尊,只有见到了,才知道这武林就跟这天山一样,天高地广,高不可攀。 天尊看着白玉堂骑着白马越跑越远,就知道他短期之内是不会回来的了,笑容不知不觉爬上了嘴角,他徒弟也长大了,该走了。前边的路上,有他最珍贵的人、快乐或不快乐的很多事,还有他们的宿命,在等待。 第294章 凡事皆有因之展昭篇(上) 天魔宫对于江湖人来说,尤其是一些江湖后生,那是相当神秘的存在。 而作为和天尊齐名的公认天下第一,殷侯较代表正义的天尊,更多了一份传奇色彩。他的出身、经历和绝世武功的得来都不为人所知,只知道此人性格乖张邪得彻底,但真正要说,似乎又不曾做过什么特别坏的事。 天魔宫之所以成为天下武林的公敌,倒真不是因为他们杀了多少人或者做了多少恶,而是因为那个地方,实在是聚集了太多太多的魔头。试想,这么多恶魔聚集之地,出事是迟早的,后来出了个血魔,也更是确定了天魔宫魔窟的地位……而天魔宫所在的魔山,更是成了一处武林禁区。 直到后来,天尊与殷侯联手大战血魔,除去了可能为祸天下的血魔宫,还火烧了所有血胆红,江湖人士对天魔宫的敌意才算稍稍减弱。而就在这时,大魔头殷侯竟然选择了隐退,带着他满宫的大魔头小魔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当时江湖传言不一,有说殷侯遇到了心爱之人闲云野鹤了,也有说他因为血魔大战失去了太多兄弟心痛不已,看淡了。就这样……这个曾经动一动手指就能令江湖翻个身的神级人物,就这么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逐渐被人遗忘于江湖。 转眼几十年过去,天下战事多,江湖却是太平的,因此武林已经很久没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人才了,像天尊、殷侯这样的人物,也变成了传说。 可传说不表示不存在,江湖上的后生们怎么出人头地没人管,天魔宫那群老魔头们,可是活得逍遥自在。 话说,殷侯当年阴沟里翻船,被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叶子矜摆了一道,糊里糊涂做了爹,却也糊里糊涂丧了偶。 临死前,那个不能算老伴的老伴依然是对殷侯钦慕有加,深情款款,临离别时的不舍留在姑娘还如画的眉目间,也留在了殷侯心里,这也让他第一次真正尝到了心痛的味道。叶子矜是病死的,却根本找不到病因,也找不到解救之法,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有这宿命,安慰殷侯说——注定如此,天意难违。 殷侯也算性情中人,无所不能的他看着心爱之人死去竟然束手无策,觉得心灰意冷,于是索性就退了。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叶子矜撒手人寰时,给他留下了个漂亮的闺女,殷兰瓷。 殷兰瓷这名字是叶子矜取的,名字很秀气,兰字意兰花,取的是高洁,瓷字则取的是硬气刚烈。殷兰瓷相貌清秀,气质典雅,叶子矜希望这姑娘长大后,能气质弱兰,也提醒她的另一半,再硬气的姑娘也像是瓷器,不小心是会碎的,要好好珍惜。爱女之意从取名的用心之中可见一斑,可惜做娘的,没法护着闺女长大。 殷侯引退后,就过上了弄儿为乐的生活,全心教女儿功夫。 这殷兰瓷自幼丧母,性格像极了殷侯,特别硬气也邪气,十分霸道。 因为身体的原因,殷侯将她带去极北冰原岛,和陆天寒家个闺女一起练功。 殷兰瓷小时候身体太热,整天发高烧,殷侯真怕烧坏了,幸亏后来和陆雪儿体质互补,一起练功长大。 陆雪儿也没娘,两个姑娘性格也像,整天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对内自己打自己,对外就一起打别人,从冰原岛一直疯魔回天魔宫,又从天魔宫疯魔去了整个武林。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整个中原武林都阴盛阳衰,就是这俩丫头闹的。 不过么……闺女就是闺女,两个老头都父爱泛滥,秉持着儿子贱养闺女娇养的准则,疼爱的成分居多,于是越纵脾气越怪。 殷侯原本其实挺得意殷兰瓷的性子,自家闺女不仅长得漂亮练武功天分高,关键是够魔性!特别跟陆雪儿那个鬼丫头在一起玩儿的时候,那两个小魔头的本性显露无疑,整个极北和天魔宫一众武林高手被两个小丫头折腾得哭天抢地。 练到十几岁之后,两人分开,殷兰瓷回了天魔宫,武艺大成的她此时俨然是天尊的女版,一副邪霸天下的气势,整个天魔宫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今儿个把红九娘的裙子剪了,明儿又把重三的胡子剃了,后天青黄鬼婆的凳子腿儿被掰断了,后天吴一祸的扇子被画花了,总之没有她不做的怪。 不过魔窟里头出来的么,自然是越疯魔,越得意。 可天有不测风云,这丫头年满十六岁长成标致大姑娘后,不肯接手天魔宫,要和陆雪儿似的,成立个自己的什么门派,来个独当一面白手起家。当时殷兰瓷还是恶霸想法,非要弄个什么山寨,于是就占山为王成了红殷寨寨主。 殷侯也由得她疯,反正当今世上除了天尊,殷兰瓷应该什么人都能对付,不会那么容易被制伏。 可不料他家闺女一出山,就被人“制伏”了,还是个做生意、手无缚鸡之力的俊朗青年展天行。 而更气人的是,那书生好端端跟殷兰瓷灌输些什么——为叔叔伯伯阿姨奶奶减轻罪孽就要行善积德的想法,以至于未来大魔头殷兰瓷的性格来了个大拐弯,从魔星变成了大好人,没几年成了赫赫有名的女侠,气得殷侯直跺脚。偏偏那个老实厚道过了头的展天行还送来聘礼,说娶他家闺女过门。 殷侯当时想拦阻拦阻,不料殷兰瓷来了句,“来不及了,我都把他霸王硬上弓了。” 囧得殷侯一愣一愣的,最后只好给摆喜酒,喜宴当晚喝了整整三缸酒的殷侯就想不通了——为什么那样的开头,会有这样的结尾嘞?。 为此大感郁闷的殷侯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跑去找天尊斗气消磨时间。不过那会儿天尊也挺气闷的,因为找不到好徒弟,还买了一大堆假画假书法。于是俩老头一天到晚坐在一起喝闷酒,直到有一天,殷兰瓷给殷侯送了封信来,说恭喜他做了外公,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外孙。 这下,殷侯可美了,连夜跑回天魔宫,天尊也急了,赶紧满世界找徒弟,不然下一代输给殷侯,他估计就要气死了。 殷侯连夜跑到了展家大院,外孙刚刚满月,非常可爱的一个奶娃,一双大眼睛贼亮贼亮的,躺在一张小床上,样子乖得不能再乖。 殷侯刚到的时候,正巧展皓在出风疹,殷兰瓷在屋里看着展昭走不开,展天行则是带着展皓看大夫去了。 见殷侯来了,殷兰瓷可见着救星了,“爹,你看着他,我去看看皓儿再来。” 殷侯都叫不住还在坐月子的闺女,无奈,展皓虽然不是亲生的,不过一出生就带着了,夫妻俩还是疼爱得很。 殷侯给殷兰瓷批了件袍子,就回屋瞧小外孙了。 小床里的小展昭,当时名字还没取呢,殷侯凑过去,小娃也正好奇地瞧着他,两下对视。 殷侯就有些发懵……这孩子一双眼睛也忒漂亮了,又亮又清澈,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这双眼睛,就让殷侯有一种无限怀念的感觉。仔细看看,殷侯都忍不住笑了,这血统真是奇怪啊,这孩子,像极了他外婆叶子矜。 殷侯啧一声,忍不住伸手在展昭水嫩嫩的腮帮子上轻轻掐了一把,脸圆滚滚,可爱得嘞! 这一把掐下去,殷侯有些后悔,自己不知道下手轻重,孩子可别弄哭了。他娘不在,一会儿哄不好哭坏了怎么办?不料小展昭非但没哭,还对着殷侯笑了起来。 这一笑威力非凡,殷侯就觉得心通通跳,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殷兰瓷出生那会儿都没这种感觉。正陷于无限怀念有些伤感之际,就感觉什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轻轻握住了手指头,殷侯低头一看,只见小展昭一只小手抓住了小床边他的一根手指头。手那么小,抓住手指的力气却是很大,殷侯突然就感觉,这个本应该什么都不懂的娃娃,正在安慰他…… 展昭的杀伤力,在他满月的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天下第一武林至尊的殷侯,被他抓着手指的温暖搞得心里深埋的某根线有点松动。偏偏就在这时,小娃娃晶亮亮的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半月形,给了殷侯一个大大的笑容,看着特别没心没肺,也特别温暖。 殷兰瓷和展天行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就见殷侯坐在床边,抱着怀里还傻呵呵的小展昭嚎啕大哭。 展天行吓得不知所措,他还没见过殷侯哭成这样呢,也难以想象王者至尊咋的突然之间崩溃了?莫不是想要个外孙想疯了? 倒是殷兰瓷了然地眯起眼睛,小声跟展天行说,“相公,咱这娃将来了不得,才一个月就把武林第一大魔头搞定了。” 从那天开始,殷侯真的被小展昭搞定了,那是能亲手干就亲手干,除了喂奶办不到什么都抢在前头,以至于展天行这个做爹的产生了严重的危机感,敢情殷侯还在生他的气,气自己抢了他女儿,于是跑来跟他抢儿子? 展昭名字里的那个“昭”字,也是殷侯给取的。 展天行也算读书人,朋友满天下,找了不少才子佳人取了一大堆名字,始终没一个满意的。 这一天正好中秋节,展昭都快周岁了,还没个名字。这晚展天行和殷兰瓷拿着一大堆算命先生写的名字挑来挑去,正一筹莫展。抱着小展昭看月亮的殷侯突然来了一句,“有那么难取么,展昭怎么样?” “昭”字一出口,展天行就拍桌子跳了起来,“妙啊!好名字!” 殷侯当时还说他会拍马屁,真给面子。 殷兰瓷和展天行其实是真的很满意,总觉得“昭”字和展昭的样子、性格、感觉都很合。 如果说,白玉堂的“玉堂”二字,让人想到月亮,是洒在暗夜之中的银色月光,那么展昭的“昭”字就好像是照暖冬日的阳光,明亮温暖。也难怪包拯总说,他俩一个像月亮,一个像太阳,合在一起,才能称之为完整。 除了惊喜,展天行和殷兰瓷都很意外,因为昭字太过正气,绝对不像是殷侯会取出来的名字。 实际上,殷侯取名字的时候,也绝对没想到以后要让外孙做个一身正气的大侠,只是觉得这小孩儿笑起来特别开心、坦荡,一个“昭”字就蹦了出来。也想起了过世的叶子矜,记得她曾经说过一些话,殷侯始终没搞明白其中含义的话。 记得当时也是中秋,萧索的秋日白天竟然出了个大太阳,于是子衿就抱着一只小猫,在院子里一棵杏花树下坐着,从白天圆滚滚的太阳,一直看到晚上圆滚滚的月亮。 当时,殷侯在后院喝酒,就听子衿突然说,“你猜,如果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天地会变成什么样子?” 殷侯拿着酒壶靠着塌,抬头看她,觉得是小姑娘想法,就随口附和了一句,“会很闷吧。” 叶子矜笑了,趴在他手边瞧他,“无论如何,太阳和月亮总是会出来的,是吧?” 殷侯点头,“嗯。” 这时,叶子矜的手指忽然伸上来,轻轻抚摸殷侯的黑发,低声说,“只要月亮和太阳都在,就还有希望。” 殷侯当时听她说话跟交代遗言似的,有些怪怪,于是就问,“怎么这样说话?” 叶子矜给了他个之后在展昭脸上才能找到痕迹的美好笑容,说,“你会长命百岁的,有日与月常伴左右,幸福一生。” 当时,殷侯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就蹦出来了一个“昭”字,这种感觉,一直铭记至今。 展昭出生以后的日子,殷侯每天都赖在大宅里,啥也不干,就是陪着他家可爱的外孙一点点长大,二十四孝外公随传随到,宠得家里人都看不下去了。也因此,十个月就会满地跑的小展昭,第一声会叫的就是“外公!” 殷侯实在是中意这个小娃,第一,长相讨喜,怎么看怎么顺眼。第二,小展昭爱笑,几乎从来不哭,小时候走路不稳摔倒了,也是坐在地上笑嘻嘻揉屁股,一点都不难带。第三,没脾气,对人友善,无论什么人逗他,都不跟人着急。 殷侯就纳闷他殷家怎么就出了朵奇葩,脾气这么好?可渐渐他又发现,展昭也不是完全没脾气的小孩儿。比如说看到大狗追小狗,小展昭立刻拿根小棍去帮着小狗撵走大狗,那样子特英勇。又比如说喂他吃个桔子,他非要执拗地先把桔子塞进殷侯嘴里,怎么说呢,也太招人疼爱了点。 从小就十分聪明机灵的小展昭学武十分有天分,跟只小猫崽似的活泼好动,天魔宫一众大魔头小魔头每天围着他团团转,跟进跟出。相比起活泼的展昭,展皓年岁大,也阴沉一些,很小就跟着展天行学做买卖,不怎爱说话,对展昭除外,十分宠爱。殷侯当然不想让这孩子觉得不是亲生的就不疼他了,也跟他套过近乎。不过当时展皓莫名奇妙来了句,“您好好疼昭儿也是一样的,我没这方面需要。” 殷侯当时就觉得这孩子有点可怕,特别是看他眼睛里好似有很多秘密,相比起他的年龄,似乎老了十几二十岁。 展昭三岁左右,殷侯就盘算着收他当徒弟了。 由于小展昭骨骼清奇,所以殷侯第一手教他的就是轻功。说来也邪门,展昭刚学了一两天,就能追着院子里的小猫满墙飞了,殷侯就知道自个儿可算真有接班人了,展昭的天分比他娘还高! 不过有一点比较气闷,就是展天行这个做爹的,要让展昭念书识字不说,还从小给他灌输什么行侠仗义的大道理,听得殷侯很不爽,得想个什么法子把这小宝贝儿拐走,然后灌输他他娘小时候没坚持到底的魔性,以后变个小魔头逍遥江湖多好,别整天行侠仗义什么的,江湖正派一多半都是伪君子。 殷侯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有一天,正巧殷兰瓷和展天行都出门了,于是殷侯偷偷抱起展昭,溜走了。 展昭被殷侯带进了天魔宫,这回……天魔宫一众大小魔头可乐开了锅了。一开始,众人都怕吓着这小宝贝,毕竟天魔宫里头大大小小魔头长得基本都奇形怪状,所以一个两个遮遮掩掩的。 不过有趣的是小展昭见人长得越怪越喜欢,天魔宫有两个长得特别巨大特别丑的大胖子,别号叫哼哈二将的,两人跟鹌鹑那么趴着,任凭白净可爱的小娃趴在他们身上,样子看起来很喜感。 没几天,殷兰瓷就杀上山来了,殷侯以为女儿要来抢外孙,不料殷兰瓷听说殷侯想手把手教展昭功夫,倒是觉得不错,就嘱咐了展昭几句,于是离开了。临走跟殷侯约好,逢年过节要和展昭回家过,她和展天行想儿子了也要接回去住两天,其他时间,练功和念书为主,就交给天魔宫了。 于是,得到了女儿允许,殷侯带着天魔宫一大帮人,开始“悉心教导”这位未来的魔教接班人。 可没想到的是,殷兰瓷随口的几句嘱咐,坏了殷侯的全盘计划。 殷兰瓷说的,就是当年展天行告诉她的那番话,要让天魔宫的老头老太太们有个好结果,就要多做善好事,积善行德。展昭和他娘一样,将这句话记住了,记到了骨头里。 展昭学功夫好顺利,殷侯教什么他会什么,各个老魔头也将各自看家本领都教给他,因此他小小年纪,武功就是博大精深。且此子心无旁骛十分豁达,因此练功从来不钻牛角尖,悟性惊人。可有一点,让众人很纳闷也很郁闷,因为展昭无论怎么学,就是学不坏! 殷侯天天跟在小外孙屁股后边观察,以前吧,他记得殷兰瓷也那么点儿大的时候。重三在池塘边喂鱼脚下一滑,好不容易站稳了,殷兰瓷就伸出手指头戳他一下,随后就听到“噗通”一声,重三变成了落汤鸡,殷兰瓷高兴地在岸上拍手。 可如今重三再在湖边滑了一下,小展昭飞奔过去拉住。他再学功夫快也才几岁而已,重三三兄弟连一块儿得多重,于是展昭随着他的三位“小三叔”一起掉进河里。当然了,三兄弟六只手托着这小宝贝举到半空,以免被淹着。 展昭不止心肠好,还爱管个闲事,哪儿有些什么不公平,他就看不过眼了,喜欢上去半忙。 天魔宫老头老太太们喜欢吵嘴,吵大了就容易翻脸,这时候,通常第一个蹦出来做和事老的,就是小展昭。 展昭从三岁开始练功,跟吴一祸等几个天魔宫“大才子”学文,一直练上去,突飞猛进。 但性格却越来越好。 天魔宫每个魔头就连门口扫地老伯的生辰他都记得,会细心给人准备礼物,谁生病了他第一个看出来,见人就叫极有礼貌,斯斯文文从来不生气,让他干点儿什么吧,他只要能办到的都全心全意去做,也不求回报。 殷侯越看越恨得牙痒痒,如果说一棵小树苗,他闺女是长到一半歪了,那么他这个宝贝外孙从根上就是歪的! 当然了,无论多“歪”,小展昭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可爱劲儿,还是成功征服了天魔宫一众老怪物的心。 殷侯看着整个天魔宫群魔眼里俨然已经没了自己这个宫主,相反展昭的话就一呼百应,也开始自我反省,这估计是另一种“魔惑力?他外孙也是不简单的。 就这样,展昭顺利地集百家之长还阅尽人间“怪胎”,成功地长到了十五岁,从一个人见人爱的娃娃,变成为了人见人爱的展姓少年。 十五岁生辰那年,殷侯将珍藏多年的绝世珍宝“巨阙”剑交给了展昭,并且传授了他绝学“山海剑”,告诉展昭,功夫已经学成,可以闯荡江湖去了。 展昭临走前,一众魔头咬着手绢眼泪汪汪跟着他不放。 红九娘就替殷侯问,“昭昭啊,你之后闯荡武林,想干什么呀?” 展昭想都没想,“行侠仗义去啊。” “轰”一声,天魔宫群魔坐倒了一大片。 重三六只胳膊拉着展昭苦口婆心,“小祖宗,不要相信名门正派啊,江湖人就名门正派大侠豪客最坑爹了!” 展昭想了想,认真,“放心吧,我会把天底下能做的好事都做了,你们要保重身体,等着寿终正寝啊!” 一众魔头当时就都生出痛揍展天行一顿的心思,不过估计这么做了会被殷兰瓷扒皮拆骨。 展昭潇潇洒洒地怀着“宏远”下山了,群魔默契地回头看殷侯,那样子——可以跟踪不? 天尊摸着下巴看着手里陆地冻前不久给他送来的一封信,上边写着的时辰正是这个时候——据说这个时辰展昭下山,会碰到他的“有缘人”。 “唉。”殷侯叹了口气,一摆手,“不管他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反正以他的功夫和机灵劲儿,江湖群熊只能给他提个鞋,伤不到他。”说完,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北,准备找天尊去叙叙旧,好久没碰着了。 第295章 凡事皆有因之展昭篇(中) 展昭拿着殷侯给的宝剑,背着着两个包袱,一个是红九娘给他准备的衣裳,另一个是重三给他准备的口粮,还揣着满满一兜子的银子,怀里塞了一打银票,晃晃荡荡下山了。 展昭下山的时候就碎碎念——做好事、做好事、做好事…… 世事往往开口中,展昭刚到山脚,就看到一个砍柴的樵夫被一个老道士揍得贼惨。 展昭正啃着饼呢,一见机会来了,赶紧上前挡下了那老道,见他功夫还不赖,有些不解,问他是什么人,为何要打个不会武功的樵夫。 那老道先自我介绍,说他是峨眉派的。 展昭听他娘说过,知道峨眉派是江湖正派,还是个很大的门派,这位峨眉尊者,岂不是个好人? 峨眉尊者又指着樵夫,说他帮助老魔头殷侯…… 展昭听这话刺耳,就问那峨眉派老道,“你见过殷侯呀?凭什么说他是坏人?” 老道士蛮不讲理,大嘴一撇说什么天魔宫的人最好都死光……于是,立志下山做好事成为名门正派的展昭,动手揍了这老头二百个嘴巴子,打得他猪头一般才勉强消气,说谁都可以,就是不准说他外公和那一宫的叔伯阿姨。 所以说世上之事往往是出人意料,展昭小时候经常想,如果被人称之为江湖邪门歪道的天魔宫的人,都是这样好,那江湖名门正派该好成什么样子呢? 可是刚下山碰到第一个所谓的名门正派,就让展昭很受打击。 说来也邪了门了,一路下山一直走到最近的一座城镇,展昭出手管了差不多十来件闲事,而害人的,偏偏就都是所谓的“白道”人士。 展昭不禁怀疑,之前天魔宫的那帮叔叔伯伯是不是颜色分不清楚啊?分明白道才是干坏事的,所谓的“黑道”才是办好事的么。 在小镇找了家客栈落脚,展昭就问倒茶的伙计,“小哥,哪里风景最好?” 伙计瞧瞧展昭眉清目秀一个公子哥儿,估计是出来玩的吧,于是就推荐,“好玩儿那当然是苏杭啦。” “苏杭啊……”展昭摸摸下巴,他本身就是常州府的人,离开苏杭也不远,正好往江南一带走,顺道回家看看大哥。 下定决心后,展昭用一顿饭的时间决定了自己的行程,不过,最好可以买匹马代步,不然光靠两条腿走肯定磨坏九娘做的鞋。 于是,展昭又问伙计,“哪里可以买到马?” 伙计上下打量了一下展昭,这少年也看不出是个少爷还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儿,样子吧,的确是清秀得紧,但穿着么,也不像大富大贵。倒是态度随和挺温顺的感觉,这年头,哪家公子哥会这样跑出来身边不带两个随从的?又一眼瞄到了展昭的剑…… 巨阙是上古神器,存世千年有余,且通体乌黑,展昭又用块布包着,乍一看真的是破铜烂铁一块,非要识货的江湖高手才能认得出来。一个酒楼伙计自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了,就估摸这少年郎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会有大钱,于是……他倒是想起了个事儿来。 “小兄弟,你买马来代步的是不是?”这伙计伸手一指前边不远处的一间药铺,“那家有马。” 展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是一家破破烂烂的小药铺,有些纳闷地搔搔头,“买马不是应该在马场里的么?为什么药铺会卖马的?” 就在这时,门口有个干干瘦瘦的小老头走进来,张嘴就说,“伙计,来两角酒,一叠花生一个软溜肉片一碗米线,还要两斤枣泥糕。” “唉!老王!”伙计伸手一指那老头,拍展昭,“小兄弟,就是他,他有马卖!” 展昭眨眨眼,瞧着那老头。 老头一听到“马”字,猛地抬起头,展昭就觉这老头原本萎靡不振的,突然之间两眼就精光闪闪了。 “马?谁要买马?”那位被称作老王的老头冲过来。 伙计猛指展昭,“这小兄弟说想买马……” 话没说完,那老王突然咕咚给展昭跪下了,吓展昭一大跳,“大叔,你干嘛啊?” “小公子,小兄弟,少侠!”老王那神情跟见了菩萨似的,扒着展昭坐着的凳子腿儿,哀求,“您不出钱都成啊,求求你帮我把那只小祖宗带走吧!只要你不打它不饿着它,您白领走都行啊!” 展昭惊讶,“大叔,你做什么卖家里祖宗?日子不好过?我可以资助你点银子。” “哎呀,不是啊!”老王张着嘴比划半天,就有个小伙计笑着给他送来了酒菜,以及大大两块枣泥糕。“这枣泥糕是面发的,两斤面能发老大一块了,脸盆似的那么大,展昭盯着枣泥糕看看,又看看那瘦巴巴的老头,赞,“大叔好饭量!” 老王哭笑不得,“小兄弟啊,你莫笑我了,这是给家里小祖宗吃的!” 展昭摸下巴——祖宗……还健在就不是祖宗啦? 又一想,天魔宫那班叔叔伯伯有时候被自己惹急了也管自己叫小祖宗,于是就问,“大叔,你说你儿子啊?” “啊呸!”老头急了,“我才生不出那么大个儿子。” 展昭端着饭碗瞧他,心说这老头好古怪。 伙计看不下去了,将抽抽搭搭的老头安顿在一旁让他喝闷酒,边跟展昭说起了这老王之前的一桩奇遇。 老王是当地小镇的一个郎中,为人很好,诊金收得便宜,反正他孤家寡人,赚的钱够买些小酒就行了。他每隔七天会上山去采药,回来自己调配。 展昭倒是知道,魔山附近有不少山坳都长满药草,吴一祸也是经常去采药的。不过魔山之所以被殷侯选作为天魔宫的大本营,就是因为它地处深山,易守难攻。方向感差点,甚至走不出树林,走不进山里,魔山四周围一圈群山,可谓是最“野”的山,凶得很。 这位老王日日都在山外边的林子采些草药,都几十年了,从来没出过事。 偏偏这一天,老王进山,天气也不好,起了雾。他摘草药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一跤……就滚下山坡,掉到一个山沟里头了。好容易爬上来,却已经分不清楚方向,他原本以为是往山外走,没想到越走林子越密,就知道自己走失了。 老王当时急得不行了,这穷山恶水的,万一迷路那死定了!于是就想坐一坐,等雾散了再说。 可他等了大概半个时辰,雾气非但没散,还越来越浓,同时……他听到了一阵古怪的声音。老王站了起来,就见一丛灌木后面,跑出来一只黑脸的野狗。这种大耳朵鬣狗他是知道的,属于这山中最凶猛的东西。 这一带的山里,没有豺狼虎豹,就是有野狗,也就是鬣狗,凶悍狡猾,独来独往。经常有不小心迷失山林的采药人或者砍柴人命丧这种畜生的獠牙之下。老王就一个干巴巴老头,上秤称一称估计都没有一百斤,哪儿够这大鬣狗塞牙缝的。 只见那大狗嘴角流涎,阴森森一对三角眼,呲牙咧嘴就冲着老王过来了。 老王知道今天是小命不保,正准备等死的当口,忽然听到了一阵马嘶声。 老王一听有马嘶鸣,就想着会不会是有路人经过?虽然不确定,但求生本能上来了,他就大喊起救命来。 老王一喊救命,那鬣狗倒是愣了愣,不敢靠近,就在双方僵持的当口,从一旁的小树林里头传来了马蹄声。 老王兴奋地以为来了救星的时候,却见浓雾之中,一匹枣红色的马溜溜达达走了出来。这马也没有鞍韂环佩,一看就是匹山里的野马。而且仔细看,似乎还不大,顶多一两岁。 老王心说死了,没人,那谁来救自己? 那匹马溜达出来,就站住了,歪着头,瞧瞧老王,又转脸瞧了瞧那只鬣狗。 老王有恻隐之心,心说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而且无牵无挂,这马显然刚刚长大,自己是肯定跑不掉了,没必要带上匹小马给自己陪葬啊。 而此时,那只鬣狗也盯着那小马看了起来,怎么说呢,神情总觉得有点复杂。 老王以为这鬣狗是在考虑,不吃自己了吃这屁小马。一想到这里,老王做郎中那善心就上来了,伸手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对着那鬣狗就扔了过去,边对着那匹小马摆手,吼它,“快跑啊!” 那马回头瞧,老王隔着迷雾看不太清楚,只觉得这马一双大眼睛,眼睫毛也长,忽闪忽闪的,眼睛亮晶晶。 老王赶了两下,那马没走,还站在那儿呢,大尾巴倒是一甩一甩的。 鬣狗见老王拿石头扔自己,便低吼了一声,正想超老王冲过来,不料那匹马往前走了几步,挡在老王和那鬣狗之间,随后转过头瞧着那鬣狗,抬起一只前蹄,敲了敲地面。 鬣狗后退了几步。 那匹小马抬起头,忽然叫了一声,这马嘶声极响,惊得老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看那只鬣狗,早就跑没影了。 等鬣狗赶跑了,小马溜达到了老王身边,低头瞧着他,神情似乎充满好奇,很可爱。 老王仰着脸看那匹马,这会儿离得近了看清楚了,老王莫名有些失望……怎么说呢,这马看起来太普通了,就是常见那种枣红色的小马驹,稍微比笨马看起来个头略大一些些,长得倒是蛮好看的,好似还有些胖乎乎。老王也不懂马,不过眼前这匹小野马应该不是那种传说中的照夜玉狮子或者黑金乌骓马之类的宝马良驹,不过这马一双眼睛真是漂亮啊!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看着人的样子,很有灵性。 无论如何,这小马救了自己的命,老王伸手就要拍它马脖子以示感谢,不料那小马突然低下头拱了拱他腰间。 老王没拍到马儿,发现腰间的兜子被小马叼出来了,在半空中一抖,他用来当干粮的一块枣泥糕掉了出来。那小马也不客气,几口将枣泥糕就给吃了,还歪着头看老王,那意思——还有没? 老王干笑,看了看四周围雾气昭昭的林子,颓然地坐下,“唉,马儿啊马儿,你若是能带我出去,老头我天天请你吃枣泥糕都行啊,可惜……” 他话还没说完,那小马忽然一叼他脖领子,就往外带了。 老王当时就一惊,心说这马怎么这么大力气?半拖半拽的,他跟着小马往前走,没一会儿……竟然看到了大路,还看到了他放在林子外边的背篓。 老王差点喜极而泣,他真的走出来了!回头就对那小马作揖,千恩万谢。 小马叼着刚才装枣泥糕的布兜甩了甩,那意思——你可说了,请我吃糕! 此时浓雾散尽,老王盯着小马看了起来——的确是再普通不过一匹马了,然而仔细看,似乎骨骼匀称,外形十分的优美。再加上它的举动简直聪明之极,老王当即就决定,要将这小马带回家养着,就当报恩吧,每天供它吃枣泥糕! 就这样,小马溜溜达达随着老王回了家,一住就几个月过去了。 展昭听到这里,觉得这故事挺圆满的啊,就问老王,“你说要我带走的小祖宗,就是救你出林子那匹马?” “是啊!”老王点头。 “大叔这就是你的不对啦!”展昭不满,“这匹马对你有救命之恩啊,不就吃你两块枣泥糕么,你用得着这么急着卖掉它?” 老王张大了嘴,就差嚎啕大哭了,“冤枉啊!这小祖宗要是只是吃两块枣泥糕,我用得着这么惨么?天地良心,那根本不是马啊!” “不是马是什么?”展昭歪过头。 那一瞬间,老王就产生了一种错觉,展昭刚才那个歪头的动作,和那匹马,忒像了! 伙计笑着告诉展昭,“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老王那匹马,那是马中极品来的,我们整个镇子的人都知道它!” “有多极品?”展昭好奇。 “东家的狗要是欺负猫,这马隔着两条街都能冲过去踩那狗一蹄子,将猫救出来。西家闹黄鼠狼子偷鸡,它大半夜的埋伏在人家鸡棚里,踹翻十五个鸡窝,抓住黄鼠狼子的同时还顺带踩碎一百个鸡蛋!” 展昭眨眨眼……行侠仗义喔! “谁家要是闹贼了,它比人家里养的狗叫的还大声,那马嘶声啊,整条街的人都惊醒了!”伙计摇头,“还有啊,谁家柴房油烟大点,它就来踹门,人家喝醉酒闹事,他也要上前踹人家一脚,这简直就是……” 展昭没听完就开始拍手,“马中豪杰!” 伙计哭笑不得,这时候,周围聚来了不少人,都是本地的街坊,一说起这马,都直摇头。 “哎呀,这多多真是……搞得整条街都鸡犬不宁啊。” “就是啊,虽然很讨人喜欢。” “可不是吗,那天要不是它,我家柴房估计就烧掉了。” “可是多多愣头愣脑的啊,办一次好事起码闯十次祸。” “对喔,那天我媳妇差点被它吓小产了。” “王老爷子,你可看住了它啊,这马管的真的比县衙门的捕快都宽呐。” 老王叹气。 展昭有些不高兴,“你们也是,它毕竟就是匹马么,怎么会懂那么多,我觉得它很乖啊!” 街坊们面面相觑,都笑,老王道,“小兄弟,我们也知道多多很乖,所以不舍得卖给马贩子咯,当然了……卖给马贩子的结果就是它把马贩子踹伤了,然后带着一百多匹马大逃亡,在城里那个驰骋啊……” 展昭张大了嘴——好神奇的马! “你们叫它多多?”展昭好奇。 “街坊都嫌它多管闲事,所以顺口叫它多多咯!”老王紧张地问展昭,“小兄弟,你要不然,买走它吧?不过你要记住啊,带着它可不能干坏事,不然……不是断腿就是断肋骨。” 展昭笑了,问老王,“这马我要了,多少钱?” “你不看看就买啊?”伙计提醒,“多多脾气很怪的。” “没事。”展昭想了想,这么好的马,该卖个好价钱,他也不知道马究竟该多少钱,不过所谓的千金易得宝马难求么,于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老王,“呐,这个给你,够不够?” 老王捧着银票一看,双眼一翻,厥过去了。 众人将老王扶起来抚胸口,伙计战战兢兢将那张一千两的银票还给展昭,“小兄弟,找不开!” 最后,老王很本分地只要了展昭十两银子,剩下的,说让展昭买好吃的给多多就行了,当然了……要是多多真的跑回来了,他还能来收回银子。 展昭哪里还顾得上收银子,就说去看马。 老王说不能这么看,到村口去等着,他把多多牵出去,不然这马万一看不上展昭不肯走,在家里闹起来要踹坏家具的。 展昭好笑,就到村口的大路上等着去了。 原本他只有两个包袱,这回街坊一听说他要买多多,没一会儿,身边就多了好多东西——满满一大包的枣泥糕,还有伙计给了他一背篓枣子,一个大婶给了他一筐胡萝卜,还有买糖的转成送了两斤糖糕来,一个卖梨子的大叔送来一筐水晶梨,还有送苹果的、稻草的……乱七八糟,展昭看着身边小山一堆给多多吃的东西,瞧着那班抽抽搭搭在一旁准备送行的街坊,心说——你们究竟舍不舍的卖啊? 没过多久,就见老王牵着一匹枣红马走了过来。 大老远,展昭就看见了。 展昭虽然不怎么下山,但是他认识的高人可多,在天魔宫里头,有一个老头叫马疯子楚翔。楚翔年轻时候是个马场主人,著名的马痴子,爱马如命。 楚翔经常跟展昭讲识马经,告诉他,世间有哪些马是好马,哪些是宝马,哪些是神驹,哪些是千年难得一见的麒麟种。这世间两种马是最神的,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种是麒麟种,一种是龙种。其实两种马也是同宗同族,有异曲同工之处。麒麟种和龙种的马,都具备几个条件,首先,美貌异常,体格强健身材匀称。其次,聪明通人性,且性格鲜明。第三,就是独行千里,宝马识途。第四就是能预感危险,忠诚可靠。麒麟种和龙种的唯一区别就是外形和颜色。龙种的双耳里头有打卷的鬃毛,就好像是长了角,而腹部有龙鳞形状的茧,类似于龙。麒麟种外形高大体格强健,鬃毛炸开尾巴高翘,且牙力惊人,很凶悍。龙种优雅、麒麟霸道。 龙种以白色居多,白玉堂那匹白云帆,俗称的照夜玉狮子,就是龙种马,此马优雅高贵,冷峻非常。 麒麟种以黑色居多,赵普的黑枭,就是麒麟种里的上品,这马凶悍霸道,且耐力好体力惊人,甚至有些癫狂。 而展昭远远观看那匹明显刚刚长成年的枣马,觉得它非常奇怪——这马,介于麒麟种与龙种之间,既有龙种腿长腰细的那一份优雅,又似乎有些麒麟种的敦实,特别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形态神情应该是匹母马,好生可爱。 展昭摸摸下巴,其实从刚才老王他们描述的,这匹马的聪明伶俐以及性格鲜明,他就已经猜到这马绝非凡品,可是……究竟是属于什么品种的呢? 那匹马此时神情也挺有意思。 起先,它一见老王牵着自己出门,估摸着又要被卖了,还挺不耐烦,可走到官道往远处瞧,就看到个蓝衫少年背着手抓着巨阙站在路当中,正打量自己呢。 人识马,马也识人的。 黑枭看上赵普是因为赵普和它一样够癫狂霸气,白云帆看上白玉堂是因为白玉堂和他一样冷傲优雅。而这会儿多多瞧着展昭——就觉得挺顺溜!因为展昭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等老王带着马走到切近。 展昭和多多就对视了起来。 多多歪着头看展昭,展昭也歪着头看多多,一帮街坊不少人都下意识地捂住嘴——神态噶像! 过了好久,老王问多多,“愿意跟他走不?” 多多甩了甩尾巴,突然抬腿,一脚踹向展昭。 街坊们都一惊——多多生性纯良,从来不伤害无辜的,莫非这少年是个杀人放火的坏人? 展昭微微侧开身,避开多多的马蹄子,抬手突然宝剑出鞘。 街坊们惊叫一声,多多站定,就听到“苍”一声,寒光闪过。 老王一捂眼睛。 街坊们也都捂住嘴……可多多并没有血溅当场,展昭的剑插在了一旁的泥地里头,插住了一条二尺来长的竹叶青。 刚才枣多多踩过去的方向,也是踩的这条蛇。 众人这才明白,竹叶青剧毒无比,而且这附近都是青草地,这蛇又小看不清楚,刚才若不是展昭一剑下去,恐怕已经伤到人了。 展昭抽剑还鞘,就见多多死死盯住他手里的巨阙,展昭笑了,伸手轻轻抚摸多多的脖颈,“好眼力!” 老王张大了嘴,街坊们也惊诧——多多别看平时十分随和,但有一个忌讳,就是不让人碰。老王跟它这么熟了,想拍拍它都不成,它总能避开,养了这么久,更没人骑过它。 老王捧着鞍韂和环佩惊讶地看着,就见多多被展昭抚摸了两下,还用大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掌。 展昭忽然愣住,翻开它的背毛看。 “哎呀,多多流血了?”一个眼尖的伙计叫了起来,因为展昭翻开多多脖颈的毛时,里头竟然一片鲜红。 “不会吧?”老王赶紧凑上来看。 “没流血。”展昭笑了,伸手从框里拿起一个枣子给多多塞到嘴里,“喜欢吃枣子啊,又是枣红色,不如叫你枣多多?” 多多嚼着枣子瞥了展昭一眼,似乎嫌他没品位。 展昭笑得开怀,拍多多的前额,一拍之下,马脑袋竟然微微有些变色,原来马前额的毛发较短,被展昭拍了一下,里边的毛翻起来,竟然是火红色。 展昭伸手,跟老王要鞍韂。 老王有些紧张,之前有几家就是在给多多上鞍韂的时候被踹伤的,将东西给了展昭,边提醒,“小心啊。” 展昭接过鞍韂,发现是用上好的小牛皮做的,十分柔软细致,就有些意外。 老王笑呵呵,“我也是疼多多的么,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戴上一定舒服。” 展昭一笑,抬手给枣多多戴上鞍韂环佩配上口嚼,多多竟然没有反抗。 村民们突然捧住脸——莫非多多真的卖出去了?! 展昭办完了事,伸手轻轻拍了拍枣多多的脖颈,对老王招手。 老王到他身边,觉得这少年配上多多后,似乎整个人气势有些不同。 “大叔,银子你拿着。”展昭从怀里抽出个包来,塞给老头。 “你给过了啊,十两银子。”老王说完,就听到多多打了个向鼻,顺便瞪了老王一眼,那意思似乎是——你就十两银子把我卖了啊?! 老王也咧嘴。 展昭笑着摇头,“十两可太失礼了,这点银子都嫌少,你收着。” 老王打开银包一看,就见里头一打银票,还都是一千两的大票子,惊得又厥过去了。 展昭伸手拍枣多多的脑袋,“怎样?满不满意?” 枣多多撩起眼皮子瞧展昭,那样子——你也挺识货。 于是,一人一马两双大眼睛就开始对望,似乎都含笑,相见恨晚的样子。 “小兄弟。”客栈的伙计仗着胆子问展昭,“多多是不是宝马啊?” 展昭微微一笑,一拍多多的前额,“抖一个来看看。” 随着展昭一句话,枣多多突然甩了甩脖子,双蹄拿起长嘶一声后,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众人惊讶地看着枣多多从一匹平平无奇的枣色马,变成了通体火焰一般的鲜红色……一个个张大了嘴。 展昭翻身上马,老王惊醒,多多竟然让人骑的! 展昭对众人拱了拱手,“多多我带走了,我会好找照顾它的。” 说完,一抖马缰绳,多多撒开四个蹄子一阵风似的,往前驰骋。 老王紧着追,这次,他预感多多是真的要走了,莫名有些不舍,“唉,多多啊。” 枣多多跑出老远,停下脚步,马打盘旋回头看老王。 远远地,就跟展昭骑着一团火似的。 展昭对众人挥了挥手,多多也打了个响鼻,像是跟众人告别。 伙计就嚷嚷着问,“少侠,多多是什么马啊?” 展昭轻轻一摆缰绳,多多转回身,一阵风跑没了踪影,只留下展昭的声音随风飘过来,到众人耳边,清晰地听到六个字——小赤兔,火麒麟! 展昭刚下山被名门正派逗出来的那点儿气,这会儿全消了。平白无故得了一匹楚翔倾尽一生都只是想看一眼的宝马火麒麟,怎能不高兴。这火麒麟吧,不是龙种也不是麒麟种,而是罕见的龙种与麒麟种的混种,也就是说,多多的爹娘,一匹是龙种一匹是麒麟种,这该多求之不得啊。当年的赤兔马就是多多这品种的,展昭虽然用了万两银子买下多多,都觉得,实在赚翻了。 于是,一人一马,两个都好管闲事的家伙,联手闯进了这黑白不分、善恶却有道的,大江湖。 第296章 凡事皆有因之展昭篇(下) 展昭骑着枣多多,一路驰骋,一心想赶往江南,却在路途之中听到了一条消息——说是西北可能要打仗了,而且还是硬仗。 新任命的兵马大元帅赵普带着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远赴漠北,要跟辽人和西夏打一仗,这一仗若是胜了,那太平盛世还能延续,若是败了,估计大宋百姓就要忍受辽人和西夏人的铁蹄奴役了。 展昭一听觉得好大件事啊,就问酒楼几个侃得昏天黑地的江湖人,“那位新晋的元帅,靠谱么?” 几人撇了撇嘴,说是皇亲国戚,而且还不到二十岁,这嘴巴没毛办事不牢啊!众人都打算收拾包袱,看情况而定。万一真的国破山河在了,那大家还是远走异乡得了,反正他们大宋什么文人才子都出了,就是稀缺些英勇的武将。 展昭听了可不赞成,就详细问,“太祖也是戎马得天下的,谁说大宋没出好武将,那位皇亲国戚叫什么名字?” “九王爷赵普。”几个江湖人回答,“跟皇上是叔侄。” 展昭一听到这里,倒是有些意外——这位主帅就是传说中那位九王爷啊……当年他的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光是皇位之争就有不少说道,不过这一位似乎对皇权不太感兴趣。 另外,当今皇帝赵祯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这么点年纪,办事倒是很有魄力啊,也很有胆量和胸襟,刮目相看呀。 “唉?”展昭见众人手里都有兵刃,就好奇问,“你们都会武功的吧?怎么不去帮忙?” “帮什么忙?”几个江湖人还纳闷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么,你们会功夫,为什么不去帮着赵普打辽兵和西夏兵?”展昭不解,心说中原武林所有高手低手加起来也有十来万吧?应该会是很厉害一支生力军了,如果让殷侯和天尊带着这帮人远赴西域帮着赵普,估计赢定了。 “呵呵。”几个江湖人还笑话展昭年纪小,天真得紧。 展昭再追问,人家说他小孩儿什么都不懂,不跟他聊了,纷纷付了酒钱离去。 不过在展昭看来,这几人也挺尴尬的,大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坐下吃饭,展昭就想心思——是去西域看看呢……还是往江南去呢? 临出门的时候,吴一祸他们倒是大致跟他说了一下天下的情况,别看天魔宫的人久不入江湖,但对江湖事还是了如指掌的。 众人都跟他说天下太平,而殷侯还提起过这位赵普。之前殷侯出过一趟门,回来很高兴,说他半途碰上碰到一支人马往西北去,特别的精神,他就好奇跟去打听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宋军主帅赵普的人马。殷侯玩儿心起了想试试赵普的本事,就给他布了个局,没想到这看起来特别粗犷的主帅竟然十分精明,用兵如神,还猜到有江湖高手暗中试自己,并告诉将士们有高人相助,这场仗赢面更大了。 回家后,殷侯对这位少年将领赞不绝口,告诉展昭日后有机会一定要结交,此人是难得的帅才和应该是个有趣的好朋友。 于是展昭对这位九王爷的印象很好,要不然…… 嘎嘣嘎嘣嚼着一枚椒盐腰果,展昭就琢磨,不如去帮帮这位赵普的忙吧。 正想心思,身边又有一桌江湖人说话,“听说了么,峨眉、少林和武当上天山去了。” “嚯,他们真准备把天山派拽下马啊?”几个江湖人正热议中原武林可能要“变天”的事儿,而且猜测最多的就是天尊晚年还收徒弟,恐怕是不行了,说不定已经过世了,就和殷侯一样,都没有消息。 展昭听着就有些来气,这些江湖人怎么就这么想他外公死呢。 不过说到殷侯,展昭又想起他外公总是在他耳朵边念叨——天尊那老鬼精得都成仙了,能让他看上收做关门弟子的铁定惊采绝艳,要小心提防!展昭从三岁半开始就被殷侯灌输日后输谁都不准输给天尊的徒弟的概念,于是又想——天山离边关那么近,有仗打又有热闹看,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江南,应该赶往西北才对么! 打定主意,展昭就拖着还不太清楚状况的枣多多调转方向,往天山去了。多多被展昭转了几个圈转运了,踹着蹄子仰着脖子瞧他,那意思——你有准没准?! 刚到天山附近,就听到了两个好消息,一说是赵普的大军赢了第一仗,如今辽人和西夏兵马被逼退,不过两方面还是对峙着,等待最后定胜负。 而另一个消息则是前几日天山之巅上一场大战,天尊的徒弟将武林四大门派的几位高手都打发了,天尊还出现了一次。 展昭一听说自己错过最精彩部分了,就揪住枣多多的耳朵掐它脸,“都怪你路上非要管闲事!” 枣多多挺委屈,一路上抓山贼的分明是展昭、看见人坠崖跑下山救人的也是他、逮土匪的是他、折腾几个小毛贼的还是他,到头来都推自己头上,这年头好马不易做! 展昭跑上天山派,想看看能不能碰到天尊,毕竟闻名已久,出门的时候殷侯也交代了,让展昭有机会可以去拜访一下天尊,那老头不难相处。 可跑上山,见了天山派一个小徒弟,说天尊前几日跟殷侯出门了,小师叔祖那天骑着马走了之后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展昭回头可怜巴巴看枣多多——为什么都迟了一步? 枣多多甩着尾巴拍展昭的屁股——走不走啊?天快黑了。 展昭趁兴而来却是扫兴而归,带枣多多下山,到天山附近一家客栈打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将多多塞进马厩,提醒它不要乱管闲事,展昭回屋休息。 当晚“呼呼”的风声让还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展昭觉得新鲜,于是,他打开窗户爬上屋顶,遥望远处的天山。刚坐下,脚就碰到了一样东西。眼疾手快接住正准备“咕噜噜”滚下屋顶的东西。展昭一看,竟然是一个空酒坛子。 将酒坛放到稍平坦点的地方,展昭在屋顶坐下,看来之前也有人上来这里看过星星。 仰起脸……大漠的风倒是很清爽的。 展昭双手背在脑后靠在屋顶的脊上,双腿伸直放松全身,很惬意地面对着远处巍峨的天山。他这会儿还小呢,没有什么情怀,没想过日后他会成为名震江湖的大侠,也没想过会入开封跟包大人一起破案,当然更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遇到白玉堂。 刚离开家没几天的展昭,只是觉得有些寂寞了,不知道天魔宫那帮叔伯阿姨,想自己没有。九娘一定哭呢,怕他吃不好穿不好,吴一祸肯定安慰呢,小三叔就估计在屋顶眼巴巴等着他回宫。 正出神,只听到“咻咻”两声,远处,有两个光点窜入了夜空,很快就“啪”一声炸开……随后,散开的烟花照亮了整个夜空。 展昭抬眼看,就见在天山那一头,不知道什么人在放烟花,好多呀,没一会儿,“啪啪”声四起,整个天空都散满了烟火,宛如一条银河一般,目眩申毅。 展昭微微张着嘴,睁大了一双眼睛瞧着,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放烟花,这得多大的花筒才能有那么大威力? 这时,四周围房舍紧闭的窗户也都打开了,好些人探头出来看热闹,纷纷议论——是什么人在放烟花呢? 展昭突然站了起来,倒不是因为看到了烟花震惊,而是他看到,在很远很远的草原尽头,有一处高坡。那是一处山地,应该是从天山山脉绵延下来的,正好隔开了中原与漠北。在高坡的另一边,就是战场,这些烟花应该是从战场的那一边升上天空的。 展昭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在山坡上,出现了一人一马。 原本这黑灯瞎火又离得远,是肯定看不清楚的,但是偏偏黑色的高山黑色的夜幕之中,有烟花的光亮投射下来,而那个站在夜幕之中,烟花之下的人,穿着一身白衣,还骑着一匹白马。真白啊,通体雪白毫无瑕疵,无论是人海是马,甚至连黑发在白衣间微微摇动都清晰可见的。 除了一个白色的轮廓,展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莫名就觉得……那白衣人和白马十分神气,此时的景象也很神气——漫天烟火像是火雨一样洒下来,黑暗之中一人一马站在高山上看着,宁静又美好。 展昭莫名就感觉出了一些所谓的——情怀。 拿起巨阙,展昭打了声口哨……就听到马厩里给马儿添夜草的小厮“娘呀”一声,枣多多一个纵跃从马厩里窜了出来,快速绕过客栈往前跑。 展昭飞身跳下屋檐,落到了多多背上,一抖缰绳——快跑! 多多一开始还纳闷,大半夜的是去哪儿?可一跑起来,没几个拐弯就出了镇子,跑上了辽阔的草原。多多跑开了,兴奋起来,飞奔向前,它好久没跑得那么疯了。 展昭也惊讶于多多的速度,不过此时再遥望那山坡,白衣人和白马已经不在了。 展昭有些失望,至于为什么失望他也不知道,总觉得那白衣人看起来好像挺厉害,而且人应该不错,说不定能和自己合得来。他入江湖有一段时间了,倒是沿途认识了几个朋友,但合得来的就没碰着。除了天魔宫的老一辈,展昭很想认识几个同辈的朋友,这第一个结交的朋友,最好是个有趣的人,可以相交一辈子的那种! 没一会儿,枣多多就跑上了山坡,展昭一拽马缰绳,多多拿起前蹄嘶鸣了一声,开始原地打盘旋,甩着鬃毛和尾巴显得非常开心。 展昭左右望了望,确定那个白衣人已经走掉了,无奈地翻身下马,轻拍多多的脖颈,展昭再一次感慨,“多多,今天我一直在迟到。” 多多一双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展昭,黑亮的眼瞳里有明亮的光。 展昭盯着多多的眼睛看了半天,怎么那么大块光斑?难道天上的烟火还没散掉?仰起脸看了看,烟火早就落下了,黑漆漆的夜空之中还留着一些烟雾…… 展昭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火硝味道,低下头,才看到在战场对面的西夏大营里面,已经火光冲天。 这边宋营里头也出来了好些士兵张望。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样子看不清楚不过背影很霸气,他一脚踩着个马墩子,双手叉腰正仰着脸看呢。 展昭这才明白,刚才根本不是放烟花,而是西夏兵的大营着火了!着火怎么可能放上去漫天的烟花?理由只有一个——烧着的是雷火弹之类的炸药。 展昭摸着多多的脖颈,“看这架势兵营里不知道藏了多少雷火弹了,幸亏这次走火炸掉,不然宋兵要吃亏的。”说着,又想起了那个白影……会不会不是走火呢? 下方,赵普叉着腰看了半天,刚才他就听到几声巨响,帐篷里的水壶都打翻了,跑出来一看,发现西夏军营半个飞上天了。 赵普就问副将贺一航,“李元昊那孙子干嘛呢?放烟花玩?这不年不节的,输那么惨还有心思玩儿?这没出息的!” 贺一航摇着头看赵普,“你是不是最能打仗就有待考证,不过肯定是最嘴碎的主帅!” 赵普正撇嘴呢,跑去前边看情况的欧阳少征回来了,“王爷,西夏兵营炸了。” “炸了?”赵普一挑眉,“好端端怎么炸了?” “这次真是好彩,那帮西夏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那么多雷火弹藏在兵营里,我估摸着是准备偷袭我们,谁知道走火了……这不,把自个儿一半兵马都炸上天了。” “那真是好运啊!”贺一航觉得庆幸。 赵普沉着脸听完,微微皱眉,“走火?怎么可能……” “不是走火是什么?”赭影好奇,“我们这边没派人去炸啊,莫非有人暗中相助?” 赵普正纳闷,就感觉身后有人扯他衣襟。回头瞧一眼,黑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达出来了,正咬着他帅袍的后襟扯呢。 赵普啧一声,拽着衣摆,“你都扯坏我几件袍子了?我带着的可不多啊,都扯破了我打仗没行头了!你他奶奶的有自己是马的自觉没有啊?!” 黑枭却是不管,摔着脑袋要赵普转回身来。 赵普为了保住自己最后这件完整的袍子,只好回过身来,“干嘛?” 就见黑枭回过头,望着山坡的上方。 赵普和身后几个将领都顺着黑枭看的方向望过去。 就见山坡上一个蓝衣服的少年正望着远方的兵营,随后轻轻巧巧飞身上马,一拍马屁股……那匹马撒开四蹄就跑了。 欧阳少征口水都快下来了,蹦跶着说,“哎呀,那马是火麒麟不?!” 刚才枣多多跑得开心了,鬃毛都炸开了,此时夜色之中,就好像一团火焰一样飞奔向前。 众将也都惊叹,黑枭在宋军兵营里的地位相当于副帅似的,众人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马,这次远远看见枣多多,都觉得不比黑枭差啊。 赵普瞄了黑枭一眼,心说那少年上马的功夫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莫非放火的是他?要给装满雷火弹的仓库放火谈何容易,但如果有这样一匹神驹,说不定就能办到。 “王爷!” 这时候,紫影带着一队人马跑回来了,“西夏兵营的雷火弹仓库被个白衣人炸了。” “白衣人?”赵普吃惊,“不是个骑红马的蓝衣人么?” “哪儿啊,是白马!”紫影蹦跶着说,“照夜玉狮子,那马美翻了!” 原来,之前赵普打了胜仗之后,就发现西夏兵营里头似乎连夜在搬运什么东西,连着搬了好几天了,他就觉得可能要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今天入夜派了紫影带着几个影卫去探一探。 紫影带着人还没到兵营呢,就见前方一团白影飞奔而来。 前几天晚上闲着没事,赭影给他讲大漠鬼故事,惊得紫影总觉得后背冒凉气,这会儿突然大晚上一个白影子,吓得他一蹦。 但仔细一看,不是白熊也不是白虎更不是白衣鬼,而是个穿着白衣骑着白马白巾蒙面的人。 紫影没看清楚白衣人的长相却是看见了他的马……好家伙,照夜玉狮子!跑起来跟白光似的那么快。 而那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忽然抬手对着远处一指,那意思好像是让紫影他们回去,别再往前走了。 紫影等人就一愣,“嗖”一声,那白衣白马已经擦身而过。紫影他们刚刚拨转马头,再看,那白马都跑出去几十丈了。 几个影卫面面相觑——这和黑枭速度差不多了,这年头宝马还扎堆出现? 正在犹豫的当口,就听到“轰”一声惊天巨响,整个地面都颤了几颤。 紫影他们赶紧回头望——才发现大半个西夏兵营,已经随着炸开的雷火弹,飞上了天空。 众人目瞪口呆——好险没过去啊! 紫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乐呵呵拨转马头回去跟赵普报喜了,这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么,李元昊不知道炸死了没有,死了那就真要放炮庆祝一下了。紫影还跟身后几个小兵吹牛,所以说中原武林能人辈出,这会儿我家元帅时运高,有能人出手相助,不战而胜! 赵普一听,什么?除了火麒麟还有一匹照夜玉狮子,这年头那么多好马呢? 不过,赵普还挺高兴的,听着紫影描述和刚才看到的那个蓝衫少年都似乎非常年轻,未来的日子无论他们是投身江湖还是戎马,应该都会很精彩吧,值得期待! 那白衣人是谁?自然是白玉堂了。 原来白玉堂那天骑着白云帆一路往西行,原本想离开大漠的,但沿途发现不少西夏人神神秘秘在运送什么东西。 白玉堂因为精通机关制作,所以对火药和硫磺硝石的味道很敏感。他就发现那些西夏人运送的根本不是粮草,有可能是雷火弹或者轰天雷之类的东西。 于是他就暗中跟踪,果然……发现西夏人在兵营里藏了足可以炸平整个县城的雷火弹……估计是要暗算赵普了。 白玉堂觉得举手之劳一定要帮忙,总不能让宋军有损伤,于是大半夜的骑着白云帆,放火烧了兵营,顺便炸掉了那些火药。 离开的时候正好遇到宋军的探子,白玉堂心中对赵普赞赏有加,看来就算自己不帮忙,赵普也看出破绽了,果然心思缜密。 在山上看完了“烟火”之后,白玉堂就下山了,刚走到山下,就见白云帆突然站住了,回头朝山上的方向望去。 白玉堂好奇,也跟着回头……就见一个蓝衫少年,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马,直接从山下飞奔上了山。 首先引起白玉堂注意的是那匹红马……都是识马之人,白玉堂一眼就瞧出那是火麒麟,好稀奇的品种。 待到那少年上了山,站在漆黑的天幕下,仰着脸四外望,虽然离得远,但那人的姿势神情,仿佛一只好奇又优雅的猫,让白玉堂不自觉微微挑起了嘴角。看身形应该是个高挑的少年,虽然隔着很远,但白玉堂莫名对这个身影很有好感,觉得十分顺眼。怎么说呢,那少年给人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感觉,他刚上山的时候挺精神的,但翻身下马后又垂头丧气的。无论是期待还是沮丧,都很鲜活,白玉堂微微笑了笑,他突然记起天尊曾经说过,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有感染力很开心,他总有办法影响身边的人,而且特别喜欢让别人高兴。如果有机会遇到这样的人,一定要和他做朋友,特别是自己这种木讷的人,就指着这样的人开心了。展昭下马的动作,让白玉堂刮目相看——是个高手,年纪轻轻也算难得。 白玉堂拨转马头,觉得心情舒畅了不少——刚入江湖,虽然见识了江湖人争权夺利的丑恶百态,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见识了勇帅三军的少帅和有他的宝马,还有这里这个猫一样的少年……无论如何,江湖还是精彩的,有缘的话,他日相见了。 展昭骑着枣多多在山脊上溜达,心中就想,会不会是刚才的那个白衣少年放的火的呢?还是那位传说中的少帅赵普?可刚才看兵营之中宋军的反应,似乎也是很惊喜,不像有准备啊。 正出神,枣多多突然停住了,往一边的高坡上跑去。 “怎么了?”展昭不解地看它,心说怎么不听指挥了? 多多很快跑商了山坡,站在高处望向远方。 展昭也跟着望,就见前方的官道之上,一袭白衣白马,已经行得很远。 嘴角微微地挑起了几分,展昭莫名挺高兴的,虽然刚下山,那些传说中的江湖正派就让他很扫兴,虽然错过了几场好大的热闹,不过,这个江湖也是有些值得期待的,那个少年估计也是江湖人,希望有缘再见了。 一抖马缰绳,展昭骑着枣多多也随着白玉堂走的那条路踏上了路,这才有了两人之后的初见,以及展昭与包拯的偶遇,再到最后一场大幕的拉开,故事的延续。 …… 第297章 大事不妙 大理这地方,可能有史以来第一次聚集了那么多绝顶高手。且不说展昭白玉堂和赵普这三个当世俊杰,光是殷侯、天尊、陆氏两兄弟这四位至尊长者,已经足够震撼整个中原武林了。 只不过,此时这一群江湖高手却准备做一件比较没那么气派的事情——吃面。 再是什么高手也是要吃饭的,陆氏两兄弟赶了半天路了,开口说要吃面,身为外孙的白玉堂自然要好好招呼着。 这俩老头论武功可能比不上天尊和殷侯,但论古怪,那是有过之无不及的。两位不要吃山珍海味,非要吃白玉堂和展昭煮的面,闹的两个人只好跑去厨房,动手做饭。 展昭手里拿着根擀面杖轻轻捶着面团,边问在和面的白玉堂,“你绝不觉得,他们是有意支开我们俩?” 白玉堂抬手将面团高高抛到半空中,手腕一翻接住又抛上去,接话,“八九不离十。” “真想不到,白福上一辈竟然和五姨有那么深的渊源啊,难怪他知道那么多事。” 白玉堂接住面团转了几个圈,面团就转成了薄薄一片面饼,被扔到了展昭面前。 展昭边擀着面皮,边瞧白玉堂,“白福瞒你那么久,你不开心啊。” 展昭会这么问,主要是因为白玉堂此时脸色比较严峻,似乎有心事。 白玉堂回过神来,像是反应了一下。 展昭就知道,白玉堂并不是在想白福的事情,而是别的。 “没。”白玉堂摇头,“他为我好么,我没什么立场不开心。” “那你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展昭擀着面就听到外面脚步声,踩着小碎步,特别的欢快。 回头,就见厨房门口小四子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 “少主!” 跑进来的是辰星儿和月牙儿,两丫头山雀似的,跑到白玉堂身后一左一右往灶台上瞧,“大老爷说要吃牛筋面!” “二老爷说要吃雪菜面。” 小四子举手,“小四子想吃鸡蛋面!” 展昭将面皮擀薄了,操起把菜刀转了两圈随后“唰唰唰”几下,往旁边的簸箩里一扫……细细长长的面条就切好了。 “哇!”两个丫头带着小四子一起拍手。 展昭无奈。 “要不要帮手?” 外头,公孙带着萧良也走了进来,似乎是洗过手了,挽着袖子,萧良提着个菜篮子,里头有新鲜的青菜和牛肉。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有些不解地看公孙。 公孙了然一笑,到了水槽边洗菜,“我也被支开了,赵普和四位老人家还有白福不知道商量什么呢” 展昭手中的擀面杖在手背上不紧不慢的转着圈,看得小四子眼花就是没掉下来……另一只手则是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奇怪……刚才赵普也怪怪的。” 白玉堂将面团抛向半空,接住了就问身后的辰星儿,“你们俩从北边来的还是南边?” “少爷,你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们做啊?”月牙儿比辰星儿要细心,就问白玉堂。 “嗯。”白玉堂点点头,“想让你俩去南边看看……” “不用去看了,叫你猜中了。” 这时,门口有人说话,打断了众人。 展昭等人回头,就见赵普背着手溜达进来,手里拿着一卷图纸。 展昭见他脸上似乎挺无奈,又见白玉堂皱着眉头,就估计是出了什么事。 将面交给了月牙儿和辰星儿,展昭白玉堂和公孙一起到桌边坐下,就见赵普一抖手,摊开了一张图纸,是大理的地形图。 赵普将图纸按住,拿了一把大蒜掰儿,一颗一颗地摆满了图纸。 “什么情况?”展昭问赵普。 “南蛮十族。”赵普指了指几颗蒜瓣。 “南蛮……”展昭纳闷,“好像听说过不过不是说常年居于丛林,人口稀少么?” “那是从前,”赵普轻轻一摆手,“我之前也听人提起过,近段时期南蛮一代似乎有战乱,几个部落脱颖而出,最强大的十个部落把其他部族都吞并了,而十族之间也似乎有默契,有传闻说是被同一个人给统治了,他们以象为坐骑,头戴面具手持毒矛,十分凶狠,却与汉人言语不通,半年前我已经派人去初步打探了一下,据说人数可能已经不知不觉中,超过二十万之众。” “这么多人?”公孙惊讶,“南蛮本来人烟稀少,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残,怎么一下子跑出那么多人来?”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赵普也点头,“我记得三年前派人去打探过,南蛮那边人数最多也就三四万,短期内不可能造成威胁,可是去年开始,有大量来路不明的人涌入了,现在的人数几乎不可预估。” 白玉堂点了点头,“然后?” “你也知道你叔公我师父那点毛病的,对吧……”赵普模棱两可一句话,说得白玉堂无奈挑眉,展昭和公孙则是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什么毛病?” “我小叔公天赋异禀,可窥探灾祸,或者说他是乌鸦嘴最恰当,对于天灾人祸基本开口中, 他之前优心忡忡说要出事,就表示真要出大事。” “如果只是些个什么阵法、阴谋,我倒不觉得有多可怕。”赵普又在地图上摆放了些蒜头, “想来想去,就想到这次我们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大理,忘记了南蛮一帯。这次一算,这真是大事不好了!” 说着,赵普画出长长的一条线,正是黑水所在。 “如今大理的局势就像是下一盘棋,黑水是楚河,我们这边一点准备都没有,但对方的棋子,可都是摆在了黑水沿岸。”赵普轻轻敲了敲桌面,“刚才我让紫影赭影去看了一眼,黑水那头,起码聚集了十万人,还有至少上千只大象。” 众人都有些懵。 “可是一点消息都役得到……”展昭惊诧。 “往南丛林居多,常年生活在丛林之中的蛮族最拿手就是隐藏。今次他们应该是随着送佛像队伍一起到的,我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大理的内斗上面了,还有以为这次有人要刺杀段素隆,没想到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帮蛮子,给我摆了个五行阵在黑水后边,就跟个兜子一祥。 众人面面相觑。 “五行阵……”公孙皱眉,问赵普,“那我们的兵马呢?” “五行阵的麻烦之处就在于防不胜防,我们就像是被困死在黑水这头一祥。” 白玉堂看着图纸,“邢怀洲的兵马还不能动,一旦来支援我们,就会令大宋南疆失手。如果对方再来个醉翁之 意不在酒,弃了我们直接攻入宋境,那必定造成更大的损失。” “果然是行家,说的一点都不锴。”赵普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白玉堂的话,“西北的驻军如 果赶过来,战线太长,就算欧阳带着先锋部队哪怕是只有一万人快马加鞭赶过来,也要至少十五 天,况且舟车劳顿,疲兵难胜。最麻烦的是我们被困在城里,难保对方的棋子没有安插进来……” “你的意思是,掌握兵权的髙智升和董伽罗如果有一方叛乱或者与南蛮有联系,那就是腹背受敌?”展昭问。 赵普很是欣慰,展昭和白玉堂虽然没带兵打过仗,但是胜在够精灵,一点就透,不需要过多解释啊。 “原来不是天灾,是战火……”公孙皱眉,“对方如此安排,可见处心积虑,应该有髙人"绝对。”赵普点头,“能摆出这种阵法的人绝对不是草包,这个五行阵虚实相间,他的兵力重点在哪里根本摸不着,可谓防不胜防。打仗讲究料敌先机,快人一歩,这会儿我们都慢别人三四步了,已经成了瓮中鳖。”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赵普,那眼神里,似乎带着某种不信一一你赵普让人这么摆一道,会没办法反击么? 赵普挑眉,“老子一世英名可不能断送在这帮蛮子手里。” 白玉堂干笑,“这么说,就是想好破解之法了,是不是?” 赵普也是会意,点点头,“我算了一下,大理能打仗的兵马差不多有个十万,不过战斗力很弱就是了!” “邢怀洲手下的兵马也有十万,但是能征善战。”展昭道,“如果不能调过来,那咱们能 掺一下,一半一半吧,好钢就用在刃上,坏钢就凑个数当摆设吓唬一下人,是不是这个道理?” “聪明。”赵普一点手指还没继续说,公孙就问,“你之前不是说未雨绸缪,分拨了五万人 在蜀中一带,又分拨了三万人在洛阳附近么,到了没有?” 赵普撇嘴,“亲亲你怎么抢我风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惊讶,问赵普“你何时调动的兵马?” “大概……ー个月前吧,们启程来大理的时候。”赵普挑起嘴角。 公孙帮着解释,“他习惯了,每个月都会一定程度调动一下兵马,有备无患。” 展昭和白玉堂心中暗赞一一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别看赵普平时吊儿郎当跟个痞子王爷似的,行军打仗的习惯都人了骨头里了,他带着兵马完全是因为习惯,后方不能空,所谓的防患于未然 么! “在蜀中和洛阳分别有我五万精兵,南边的是邹良带着,北边乔广。”赵普摸着下巴。 南方多水泽,邹良擅长水战,蜀中离开这里也不远,展昭和白玉堂都好笑一一看来赵普也不 是事先一点都没猜到,而是有一些想法的,果然是帅才。 “派人去送信了没?”展昭问,“大概多少时间能调度?” “以殷侯的轻功,一个时辰之内应该可以送到信了。”赵普回答得干脆利落。 公孙惊得睁大了眼看他,“你让殷侯跑腿送信阿?好大的面子。” 赵普赶紧揺头,“哦,他老人家疼人啊,自己提出来的,这里他轻功最好脚程最快,天尊都这么说” 展昭自然知道他外公的良苦用心,不止是因为考虑到他们的安危,还有天下安危。 此时,众 人也都明白了几个老头唯独留下赵普把他们都撵走是为了争取时间,他们把计划定下来,该干嘛干嘛,至于解释的事情,就留给赵普,以免耽误。 白玉堂笑了笑,“我师父是上黑水对岸,去给你做探子了吧?” 赵普笑着点头,“天尊也疼人!他轻功神出鬼没,做探子那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我要摸 透对方的人数以及基本的情况,再好动手。 “让我猜猜。”展昭摸着下巴,“于是外公和小叔公就一个去搞定董伽罗,一个去解决髙智升,你要夺兵权,是不是?” 公孙和白玉堂都点头,的确是想得周到。 不料赵普却是揺了揺头,“非也。”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 公孙也纳闷,“你不夺这两人的兵权?” 赵普淡淡一笑,指了指三人,“你们三个一看就是没打过仗……” “废话。”三人异口同声。 赵普无奈地搔了搔下巴,“这二老我是托人办事去了,不过不是夺兵权,而是去看着一个人。” 众人都—愣。 白玉堂皱眉,“你说的……该不会是段素隆?” 赵普点头,沉下脸来,“我不相倌他。” 展昭想了想,“他看起来……那他岂非很有野心?” “有的……” 在众人疑虑之际,就听小四子幽幽地说了一句。 众人都回头看他,他此时坐在灶台上,辰星儿和月牙儿已经开始煮面了,小四子捏着个面疙瘩,似乎是在捏个兔子,头都没抬,晃着脚嘟囔了刚オ那一句。 “槿儿?”萧良就在他身边呢,不解地问,“什么有的?” 小四子眨眨哏,“大理皇帝有野心的咯。” 赵普略一思索,“他刚オ在轿子里,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羡慕九九咯,想做皇者咯,想要权力咯,边说两哏亮闪闪,满脸写的都是野心野心野心……” 小四子说得倒是很平静。 公孙瞧着他,“你确定?” 小四子扁嘴,“当然啦,那么明显。”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一一小四子威力真是无法挡啊,段素隆平日伪装得那么好,竟然在他面前露了馅。 “槿儿,他为什么对你说这些话啊?”萧良不太明白。 小四子抿着嘴,良久才憋出一句,“因为我看起来笨笨的吧,所以很多大人都喜欢跟我将真心话,还总以为我听不懂。”说完,捧脸,“好困扰!” 众人都哭笑不得,小四子看起来台无攻击性,而且呆呆的,段素隆如果真的包藏祸心,隐忍了那么也不容易,的确很容易在小四子面前放下防线。 “难怪他刚才似乎有一刹那想要说些什么。”展昭皱眉,“但后来却又打住了。” “段素隆为了夺权而跟南蛮合作,会不会蠢了点?”公孙看赵普,“还是他有什么把握,蛮族一定会给他想要的权力?” 白玉堂看赵普,“所以你让我外公和小叔公两人去监视,我小叔公天赋异禀观察力也强,可能段素隆真的掌握着圧制南蛮的秘密武器?” 赵普笑嘻嘻点头,“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啊,交流起来真容易。”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哏神,说实话……赵祯的确是个好皇帝。但同样的另外一句大实话 ……赵普也绝对是当皇帝的料! 难怪赵祯不怕赵普夺皇位,因为真要夺的话,早就夺走了。大宋朝兵马大元帅不是好当的,谁说赵普缺心眼,只是他心哏都用在正经事上了而已,玩弄权术兵法战术,简直就是与生俱来的天。 公孙也不得不感慨,一到打仗,赵普就逮着表现机会了,用小四子常说的那具一一帅气的嘞。 “那你想让我们干嘛?”展昭问赵普。 这时,两个丫头将热腾腾的面都送上来了,说给殷侯和天尊他们都留着面了,等他们回来热一下就能吃,陆天寒和陆冻地那两份,她俩这就给送去。 赵普端着面碗往小四子嘴里塞鸡蛋,边跟展昭和白玉堂说,“想你俩,给我当一回副将。”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愣,他们原本以为是要他俩去夺董伽罗和高智升的兵权,没想到不是,当副将? 赵普淡淡一笑,戳了戳公孙,“你绐我当一回军师。” 公孙毕竟和赵普一起那么久,对他最了解,笑了,“我明白了,与其猜测,不如_己去探探 底,你想试一试南蛮的主帅是谁,是不是?” 赵普笑了,“邢怀洲大军驳不出来,三千精兵还是随叫随到的。” “三千精兵……对方有十万人马。”展昭提醒,“你身份尊贵,虽然说以我跟玉堂的功夫, 再加上你赵普也不是吃素的,应该安全不成问题。但敌众我寡是事实,万一中了圈套,你若伤着点皮毛那江山不稳,这篓子咱可捅不起。” 公孙也点头,他不建议赵普冒险。 赵普瞧白玉堂,“你觉得呢?” 白玉堂倒是无所谓,示意怎么着都行,大不了他和展昭保着赵普咯,对方还不至于厉害到把他们三个一起干掉吧? “唉。“赵普长叹一声,“你说你们三个那么聪明,怎么那么老实呢……” 三人都挑眉,“老实?” 赵普托着下巴,又往小四子嘴里塞了一筷子牛肉,见小四子皱着个眉头要吃鸡蛋,就又给他塞一块肉。 瞧着小四子腮帮子一股一股忙得慌,萧良突然抬头问赵普,“师父你是不是要用疑兵之计?” 赵普眼中闪过惊喜,看他,“哦?怎么个疑兵之计?” 萧良看了看众人,就说,“长坂桥前,张三爷不也单人独骑加上几个喽喽兵吓退了曹兵百万 么?曹操怕的是诸葛先生的睿智,还有关、张、赵的勇猛。如今我们手上虽然只有三千人,但是大可以弄出十万人的阵势来疑惑对手,而且师父、白大哥和展大哥武功也高强,名声在外,我想 两军交战将对将,没入能打蠃你们三个。先生睿智,又善医木,我们背后还有大宋四十万兵马这后盾,加上师父用兵如神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没准备。完全可以疑对方一疑,对方如果是笨 人那就不用怕了,如果是聪明人必然多疑,难保他不会漏了自己的底线。” “哇!”小四子拍巴掌,“小良子好聪明喔!” 公孙戳他还鼓着的腮帮子,“你明白小良子在说什么么?” 小四子ー个劲括头,“不明白不过听着好厉害!” 展昭和白玉堂也笑,再看赵普,得瑟得都快飞起来了,瞧爷教出来的徒弟! 这会儿,给赵普交兵马来的邢怀洲正好随着白福进来,哈哈大笑,“果然名师出高徒!小良子日后,必定是用兵奇才。” 赵普一撇嘴,“那是,我教的好!” 展昭和白玉堂一脸鄙视地看他,那意思一一你亏心不亏心啊,你不都是放养的么,是这孩子_己好学爱看兵书! 赵普脸皮厚,放养的又怎的,那也是看的我的兵书! 萧良的确一句话说出了赵普的计策,他正是想用一招疑兵之计,探一探对方的底,最好是能看见指挥兵马的人,不然他们对敌人了解太少,百战不殆的前提得知己知彼啊。 展昭和白玉堂虽然久经江湖,却是头一次尝试打杖的滋味,都觉得挺新鲜。然而众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陆冻地绝非江湖术士,他既然感觉大难临头,就表示情况远比众人想象的要严童 的多。 而此吋,站在黑水岸边髙山之巅打探回来的天尊,就深有体会,他喃喃自语,大事不妙啊! 第298章 异类阵营 邢怀洲给赵普送来了三千多精兵,虽然说起来简单,但要将三千兵马带出数十万大军的气势,也着实要花一番功夫,不过这是赵普需要担心的,白玉堂和展昭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 赵普让他俩先去,他则要和公孙一起准备一下,于是展昭和白玉堂骑着马,先往黑水附近的山头溜达,想上山亲眼看一看南蛮的军营,是个什么阵势。 枣多多和白云帆两匹马虽然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但感情似乎有增无减,腻歪得一塌糊涂。展昭和白玉堂骑在马上,三不五时就觉得腿碰腿,低头看,两匹马脑袋不知何时已经挨一块儿去了。 展昭伸手拍了拍枣多多的脑门,“多多,你好歹是个姑娘,矜持点。” 枣多多无奈往旁边挪了一步,白云帆却又挨上去,白玉堂只好扯了一把马缰绳,两匹马同时有些怨念地回头看了各自主人一眼,大有被棒打鸳鸯的架势。 刚到黑水附近,已经能听到水声,但是不往前走,两人选择爬坡。于是,不算陡峭的山路,让展昭又想起之前一次在这里的遭遇了,想起来白玉堂受的那一身伤,还有自己那晚的绝望,真是有些后怕。 白玉堂知道故地重游展昭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于是便紧着扯开话题,“猫儿,你去过南蛮没有?” 展昭很配合地被他牵着思绪走,摇头,“当然没去过了……你去过啊?” 白玉堂点了点头,“小时候去过一次,和我二哥一起去的。” 这回轮到展昭惊讶了,“你们为什么会跑去南蛮?” “买木材,”白玉堂想起来多年前一件往事,“那时候我还挺小的,刚刚学成回家,我二哥造船需要黄龙木,到处打探,听说南蛮一带出现了一根千年奇木,有人高价拍卖,于是二哥就准备来买,你也知道我二哥逃跑是很行不过功夫实在不咋地,黄龙木价值黄龙木价值万金,他要是买了被人抢了怎么办?于是我陪着她一起来了。” “黄龙木做船”展昭有些想不通,“黄龙木不都是用来做棺材的么,很重放在水里会下沉,怎么做船啊?”白玉堂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神情盯着展昭看了起来。 展昭被盯得有些心慌,早就将之前的不适抛诸脑后了,想了想觉得也不心虚,哪里有错么?黄龙木的确是做棺材居多啊。 “猫儿。船又不是用一根木头造得的,黄龙木只是用来做龙骨。”白玉堂伸手捏了捏展昭的胳膊,“骨头也往水底下沉,但是人能浮上来,你怎么一根筋了?” 展昭觉得很没面子,不过他也没造过船,情有可原,而且觉得自己的重点好像放错了,于是也不管什么船木还是棺材木了,接着问白玉堂,“于是你去南蛮,有什么奇遇没?” “说起来,还真是奇遇。”白玉堂摸着下巴回想,“我差点死在南蛮。” 白玉堂随口一句,展昭的心可是悬到了半空,“什么?你出什么事了,生病了还是被袭击?” 白玉堂想了想,“说不上来,总之幸好有人救了我。 展昭张大了嘴,“具体说!” “从哪儿说起呢。”白玉堂想了想,“我二哥毕生志愿就是造一艘世上最大的船,可以远渡重洋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于是就需要一根千年神木来做龙骨。” 展昭点头,认真听。 “黄龙木这种东西,千年树龄的全天下才几棵?大多都被征集进宫修宫殿了,留下的树也大多只剩下树根,但是有一个地方,能找到真正的黄龙木才,知不知道在哪儿?” 展昭愣了片刻后,笑了,“水里,是吧?” 白玉堂挑眉,“哦?” 展昭摇头,“你刚才说的么,好黄龙木拿来做船的龙骨,那肯定早前就有人做过,船沉了,龙骨不就在水里了么?” 白玉堂赞许点头,展昭果然是聪明,一点就通了还会举一反三! “莫非你们这次要买的黄龙木,就是水里捞上来的沉船龙骨?”展昭继续问。 “南蛮一带泥沼丛林比较多,在横跨整个南蛮上百部族的丛林一带,有一条江,名字我不记得了,挺长的一串南蛮语,落差很大,穿过群山峻岭,水流很快,开阔处有大码头,据说古时候是水运商道,通向外海,后来因为战乱废弃了。”白玉堂边回忆,边叙述,“南蛮很多房子都傍水而建,我和二哥刚到的时候,就住在一座水边的客栈,那一晚,我睡到半截,听到外边有奇怪的声音。” 展昭睁大了一对猫儿眼,静静听着。 “最奇怪的是,我醒了,我大哥却没醒。”白玉堂淡淡一笑,“大哥常年都很警醒,通常有什么怪声音他都是第一个听到,这次他竟然没醒,我就觉得奇怪。” “也许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安心吧。”展昭问,“那你听到什么声音?” “像是和尚念经,也像是风声……”白玉堂一耸肩,“我于是打开窗户看了看,发现窗外雾气昭昭的,整个江面都看不真切,于是我就出门了。 展昭皱眉,怎么自己一个人去,叫上二哥好有个照应么! “刚到楼梯口,我迎面就碰着了一个伙计。”白玉堂说,“他告诉我,楼下做法事呢,让我不用管,还叮嘱我,千万别往楼下看,更别开窗户!” 展昭皱眉,“有些邪门啊。” “你想,他们不让我看……” “你就偏偏更想看是吧?”展昭多了解白玉堂,没等他说完就接了话,不过换做自己,估计也会这么做。 “我打开一点点窗户,先往楼下看……猫儿,说起来我自打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壮观的场面了。”白玉堂说着,比划了一下,“雾气稍微散开了一些,几百里的河两岸,排满了船,每条小船上都有两个喇嘛或者和尚对面而坐,四周围一圈点燃的蜡烛。这些和尚喇嘛都在集体诵经,声音虽然很低,不过气氛很诡异,特别是转经筒的声音,像是靡靡之音,让人有些不舒服。” 展昭大致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觉得应该是挺惊人的,可是诵经念佛不是回让人感觉平静的么,为什么倒反而让白玉堂觉得不舒服,“这么多人做法事,莫非是为了什么人超度?” “我当时也觉得会不会是南蛮某个国王死了之类的……就在觉得奇怪的时候,我看到有一艘船,从江面缓缓地驶过。” 展昭没听出重点,“一艘船?” “就在迷雾中,一艘很大的黑色破船驶过……”白玉堂形容了一下,“漆黑的,帆都破了,船上空无一人,像是艘鬼船。” “就跟我们早前看到的一样?”展昭更惊奇了。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我二哥被我吵醒了,翻了个身起来问我看什么。” 展昭紧张。 “我说没什么,好像一艘鬼船,楼下好些人超度。”白玉堂接着说,“我二哥出海的次数很多的,一听有鬼船,赶紧跑过来望。不过邪门的事情就发生了……” 展昭更紧张了几分。 “我二哥问为什么那么多喇嘛,还问——鬼船在哪儿?”白玉堂见展昭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点头,“我看到那鬼船还在下边缓缓驶过呢,但是我二哥只看到了和尚喇嘛,没见到船。” “为什么?”展昭想不通。 “于是我索性下楼,推开屋门往将上看,原来江面上根本没有起雾,也没有大船,只有诵经的喇嘛。”白玉堂笑得有几分无奈。 展昭皱眉,“你下楼用了多久?” 白玉堂干笑,“我又不瘸,当然直接下楼了。” “那就奇了怪了。”展昭想不通,“为什么船不见了?” 我二哥也跟下来了,他行船经验很多,感觉这事情有些不对头,就找来附近的伙计问。 “酒楼的伙计告诉屋门,很久以前,有一艘南洋过来的大船,沉在了这条江里,据说当时船上有好几百人,都那么死了没有活口。” “这一点好奇怪。”展昭纳闷,“跑船的不都应该水性很好么?沉船了死一两个倒霉的可以理解,没理由都死光了没留下活口啊。” “二哥也这么问,不过我当时其实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白玉堂也挺坦白,“我是去买木头的,管他多少年前沉过船死过人呢,不过那伙计接着就说,最近上游修筑大坝,干涸了一段水路,里头发现了沉船,捞起来老粗一根黄龙木,据说被当地一个乡绅给弄走了,正高价出售。” “该不会,就是你要买的那根?” “正巧就是,而更巧的是,伙计告诉我们,那根木头有古怪,乡绅家里的人都死光了。”白玉堂一耸肩,“这段时间所有靠近过那根黄龙木的人,也都死了。” 展昭皱眉,“怎么死的?” 白玉堂一耸肩,“我也没问,那伙计接下去那句话我比较感兴趣。“什么话?” “伙计说他们死前都说看到这条河上有一艘黑色的破船驶过。”白玉堂说得也还算是轻描淡写,“凡是看到这船的人,三天内都死了,还是睡梦中突然心跳停止就死了。” 展昭的嘴不知不觉中已经张成了平日小四子最习惯的“0”形,盯着白玉堂不放,“三天……” 白玉堂点头,“于是我也没太在意。” 展昭有些气闷,“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在意,那你要怎样才在意啊?好歹加点提防啊!” 白玉堂笑着摇头,“若是你遇到这事,你会怎样?” 展昭仰着脸很冷静地想了一下,最后泄气,“我才不信。“所以说,一开始我也不信。”白玉堂点头,“不过我二哥很紧张,之后的两天,他每晚都不睡,坐在我身边按着我的手腕子休息,生怕我心脏突然不跳了。” 展昭能听出白玉堂一贯冷冽的语调,在提起他几个兄长的时候,总是会带出几分柔和来,不过他那几个哥哥,也的确是疼人。 从第二天的晚上,我开始生病。 “病?”展昭觉得有些蹊跷,白玉堂虽说养尊处优吧,不过身体挺好的,而且不怕冷,通常伤风伤寒,自己中招了他还好好的呢,那身体是仅次于完全不会生病的赵普,怎么上了南蛮,说病就病的,“你得什么病?” “我做梦,醒不过来了。”白玉堂皱着眉头,“那梦境很奇怪,很真实的感觉。我梦到自己进入一个黑暗的房间,似乎是一口枯井或者一个地下室,地面有些湿,空气里边有一股霉味。在黑暗的石室角落里有一处有光亮,在哪里,横着一块巨大的黄龙木。我走过去,发现树杆周身包裹着一层蜘蛛丝一样的黑色裂纹。就在我要离进了仔细看的时候,忽然,树杆有一个地方被打开,就像是棺材盖子被掀开了一样,一直黑色的手伸出来,一把扯住了我的手腕,要把我拉近木头离去。” “你看清楚是谁的手了么?”展昭惊讶。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第一次被我二哥摇醒了,因为二哥看到我睡着的时候皱眉还冒冷汗,以防万一所以叫醒我。” “幸亏二哥够机警!”展昭松了口气。 “但是第二天我做了同样的梦,而且据二哥说,他摇了我半个时辰,我还是没醒!” “那你怎么回事?”展昭纳闷。 “我还是做同样的梦,这次我被扯进了黑暗里,然后就感觉快速下坠,仿佛是掉进深坑了,一直掉一直掉,知道我很困很宽。” 展昭紧张,这个时候,是千万不能睡着的! “就在我困到双眼都睁不开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把我摇醒了。”白玉堂淡淡一笑,“一个大和尚。” 展昭双眼睁得老大,“你二哥摇了你半天你都没醒,他怎么一晃你就醒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大和尚站在身边,手上拿着一把龙血草,一手在拍我的肩膀。”白玉堂皱着眉头,“我二哥就在他身边,据说是他叫不醒我,这时一个大和尚突然推门进来,说让他来!于是我就被叫醒了。” “那他有没有跟你将原因?” “大师只跟我说,前阵子捞上来那块黄龙木里头种下了怨毒和诅咒,原本沉在水底可以压住怨气,可是突然被捞上来,再加上周遭人的贪婪,才会搞得鬼船作祟,闹得这沿岸一带那么不太平。” “可为何有的人中招有的人不中?” “我当时也这么问。”白玉堂笑了笑,“大和尚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 “他说那些买木头的人中招是因为离得太近,而我中招……”白玉堂想了想,“他说我是木头要找的人。” 展昭听到这里,眯着眼睛盯着白玉堂看了半晌,“我还当你只是男女老幼所有活物一律通杀呢,敢情连木头都好你这口。” 白玉堂哭笑不得,“猫儿,男女老幼通杀的那个好似是你!” “那木头后来见到你了没?”展昭继续往下问。 “我当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二哥求和尚解救之法。老和尚就给了我几个香囊还有一没护身符咒带在身上,说此地大凶,不过木头的诅咒已经解除,让我们可以放心。”白玉堂说到这里,神情略暗淡,“之后老和尚就走了,我问他去何处,他说以后应该是见不到面了,让我多做好事,多积功德,就算是还了他的恩情了。另外,还要求我们将木材带走,找个地方妥善保管。” 展昭感慨,“是一位神僧啊。” “我和二哥第二天就去了卖木材那家,发现黄龙木的表面被刨去了树皮,那种狰狞的感觉已经不见了,但是木材上边有一个洞。 “洞?”展昭纳闷,“河狸干的?” “那洞的大小放进一个人是刚刚好,跟棺材差不多。” “那……”展昭惊讶,“岂不是跟你梦里看到的差不多?有什么联系么?” “据说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一个和尚从这棵谁都不敢靠近的黄龙木里头,拿出了一尊雕塑来,似乎是个黑色的泥人偶。和尚嘀 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带着泥塑走了。” “后来你买了木头没有?” “老和尚吩咐了,当然要买,反正也没人敢要,不过我跟二哥带木头回家,沿途也没发生什么事,因为木身上有洞了,所以不适合做龙骨,就留在陷空岛了。”白玉堂说着,从随身带的放墨玉飞蝗石的兜里拿出一枚十字形状的浅绿色玉佩给展昭看,“那天大和尚给我的就是这枚护身符,我常年戴在身边,之后再没做过噩梦。五姨看到过,她说这是宝贝,让我一定要待在身上,且尽量不要给人看,以后说不定能救我一命。” 展昭接过那枚玉石看了看,忽然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下巴。 “怎么了?”白玉堂见他神色有异,“有什么问题?”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展昭拿着玉佩自言自语,“想不起来在哪儿了。” 话没说完,白云帆和枣多多纷纷停下了脚步,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展昭和白玉堂刚才顾着说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坡高处,两人翻身下马,矮身上了山巅,往下方观看…… 就见在滚滚黑水对岸,密密麻麻排了成千上万的帐篷,这些帐篷都是用藤蔓扎成,帐篷附近有站岗的异族,穿得果然古怪,不过最让展昭和白玉堂吃惊的,还不是那些异族的兵马有多少,而是这个军营里,好多的动物! “那个黑色的是什么东西?”展昭指着其中一只豹子大小,通体黑色的大猫问白玉堂。 “黑豹之类的吧。”白玉堂对长得似猫的动物都比较有好感,还问展昭,“不知道好不好养?” 展昭可没这心思跟白玉堂说笑,这粗粗一扫,下边的军营里头起码有猛兽上千,且都是大象、豹子、老虎、豺狼之类,纷纷锁着铁链,由专人看管。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就听身后有人问,“不妙吧?” “嗯。”两人一起点头,的确是大大的不妙!同时两人也回过神来了,猛回头,就见天尊蹲在两人身后,手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小老虎。 着天尊,白玉堂则是盯着小老虎,两人一起开口。 展昭说的是,“天尊?” 白玉堂说的则是,“大猫!” 第299章 引君入瓮 天尊手上的小老虎可能是从军营里捡来的,看起来胖胖不过笨笨的,似乎反应有点慢,那样子像是刚刚吃饱。 展昭伸手抓住白玉堂下意识伸过去要捏老虎爪子的手,顺便瞥了他一眼,白玉堂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养成的习惯,只要看到猫,第一件事就是捏肉爪,“我刚才去他们的军营溜了一圈,见它爬出来了,就顺便捡回来。”说着,天尊伸手跟白玉堂要银子,“一千两,买不买?” 白玉堂就要掏银子,展昭一把按住,瞪他——这时老虎不是猫,会大的,要吃人的! 白玉堂有些惋惜,盯着那小老虎看了起来,看了良久,就伸手捏住小老虎的耳朵让它抬起头,盯着双眼…… 这时,展昭也发现了,这老虎不一般,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蹊跷——虽然是只小老虎,也未免太听话了,还有下面军营里头那么多猛兽,怎么可能大象和老虎并排站在一起,彼此都当彼此不存在一样,全营的野兽多少万兵马都能咬死了,为什么那么听话呢。 再仔细一看,众人都发现一个问题,那小老虎的眼珠子里头有一层淡淡的荧光绿色,粉末状。 “猛兽也许是被药物控制了。”白玉堂道,“大嫂曾经提起过,很多驯兽人会给野兽吃一些药,让它们变得听话或者上瘾,便于控制。” “不好办啊。”展昭又往山下看了看,“如果千军万马也就算了,对方那么多野兽怎么打仗啊?别说人了,战马都不敢靠近。” “而且如果那些凶兽都被控制了,也很难让它们吃下有毒的东西,换句话说明的暗的都行不通。”白玉堂皱眉,“一只一只杀可不容易,牙尖齿利不说,那几只大象怎么对付?” “这就是赵普要考虑的问题了。”天尊摸着小老虎的脑袋,觉得还挺听话的。 展昭就问他,“天尊啊,你探过军营了,有没有发现这军营里有主帅或者大王之类的。” “没!”天尊显然也是冲着这个去的,因此更觉费解,“好奇怪,我转了一圈,这军营每个帐篷都一模一样,但就是没有帅帐也没有上下级,而且每一个异族士兵感觉都跟木头人似的。” “这么奇怪……”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正想着该如何处置,就听到山下传来了号角之声。 三人探头往山下一望……立马对赵普佩服得无可无不可的。 这赵普真的用三千人,拉出了个几百里的军营阵势来,那目测感觉至少几十万大军驻扎在这里,也太能骗人了! “有气势啊!”展昭不禁赞叹,边问白玉堂,“他怎么做到的?” “阵法的问题吧。”白玉堂也忍不住点头,“赵普果真是有点本事。” “那当然了。”展昭笑,“他要是只会耍流氓,也当不上兵马大元帅。” “可这仗要怎么打?”白玉堂问展昭,“单打独斗我倒是不怕,不过万一一会儿两军交战将对将,我们骑的是马人家骑的是大象,刚出场就矮了大半截。” “唉?”展昭像是发现了很有趣的问题,“如果骑着象打仗,那该有多长的兵器?得有小玉的晾衣竿子那么长才行。” “或者跟厨房大娘似的,飞烧火棍。” “那万一骑着老虎上来呢?” “哦,那倒是没什么可怕的了。”白玉堂回答得很坦然,“双腿弯着才能骑到老虎背上,多难看!” 展昭认真点头。 天尊站在一旁一脸佩服地看着两人耍贫嘴——这俩还真是青出于蓝,瞧这处变不惊的,愣是没把那些大象老虎放在眼里,看来也是对赵普挺有信心,相信他一定能想出对敌之策来。 等三人下山到了军营,就见殷侯已经回来了,端着面碗吃面呢,稀溜稀溜的,还到处找辣椒面。 赵普坐在不远处的帅案后边,不是在看地图也不是在研究兵书,而是在跟小四子玩剪刀石头布。 公孙悠闲地剥着橘子,给小四子往嘴里塞一瓤,再给唯一一个正在认真看兵书的萧良送一瓤,最后将小半个塞进赵普嘴里,接着再剥。 展昭和白玉堂就觉得狐疑——这是有主意了? “咦,老鬼你手里抱的什么?”殷侯好奇地伸手提起天尊抓回来的小老虎打量,“宰了下酒吧……” 话没说完,天尊一脚踹过去。 “元帅。” 这时,赭影跑回来向赵普禀报,“我大致清点了一下,大象总共有三百多只、老虎二百只左右,豺狼数目很多,估计有超过五百,帐篷大概一万顶,兵马至少十万人,且有一部分军营隐藏在树林里头,看不到。” “树林里的是什么?”赵普似乎很关注细节。 “树林里的不是帐篷也不是兵马。”天尊突然开口,“是棺材。” “棺材?”天尊此言一出,赵普等人都吃了一惊,看着他,“谁的棺材?” “我大致数了一下,有几百口棺材,还都是旧棺材,棺材上边长着青苔那样子更像是刚刚从泥地里挖出来的,而且棺材盖子上边压了一堆石头,形成一个小山峰,有专人看守,还有很多狗,我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打开看。”天尊伸手拿了筷子,从殷侯碗里抢鸡蛋来吃。 “为什么藏棺材在山里……还用石头压住。” “用石头压住棺材,是南蛮一带的习俗。”白玉堂开口,“我以前到过南蛮,那里的丧葬习俗和这边其实差不多,只是他们湿地比较多,有时候发水,会把棺材冲出地底,暴露在外面。这个时候,通常都要用石头将棺材盖子压住,等再一次入土为安,据说是为了压住煞气,不让棺材里的尸体诈尸。” 小四子一下听进去这句话了,一手攥着个小拳头对着赵普的大手掌,边回头问白玉堂,“棺材被水冲出来会诈尸的么?” “所以说是习俗。”白玉堂一耸肩,“我当时和二哥行船经过,发现两岸很多这种棺材,船家告诉我们的,说有时候疏通河道或者挖地窖,会遇到早先埋下去的棺材,先挖上来,盖子上堆上山形的石头压住挡煞,等找到合适的地点再另寻地点埋了。” “满足似乎都比较相信鬼神之说,规矩也大。”展昭联系到之前接触到的一些蛮族,有感而发。 “嗯……”赵普摸着下巴自言自语,“有点意思。” “你想到什么了?”公孙戳了戳他。 赵普眯起眼睛一笑,看向天尊,还没开口,展昭就先说话了,也是对着天尊说的。 展昭就问,“天尊啊,你有没有注意观察棺材上的是青苔还是泥?还是青苔和泥都有?” 展昭的话问出口,赵普挑起眉头——果然,展昭是帅才啊,观察细致,聪明绝顶。再看白玉堂端着茶杯处变不惊地喝茶,赵普驾架着二郎腿暗自得意——天助我也。 公孙就见赵普似笑非笑的神情,不时打量展昭和白玉堂,就知道他一定想到怎么好好地“使”这两个好帮手了。 “青苔带着泥巴的,而且青苔很湿。” “这么说,师从潮湿的洞窟中弄出来的。”展昭道。 他没头没脑一句话,幸亏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是没头脑的,各个心领神会。赭影就问,“你的意思是,这些棺材原本被存放在一个巨大的洞窟里边,被人搬了出来,暂时放在树林里?” “蛮族一带的确有穴葬的传统。”公孙点头,“山区更加普遍,天然的大山洞里头存放这好几百口的棺材。” “于是。”殷侯将面碗放下,“对方清空那个大山洞,干嘛呢?” “对方没有帅帐、也没看到任何话事人,会不会就躲在山洞里?而要指挥兵马作战,所处的位置要高,可能在黑水上方山壁的半山腰上。”公孙推测,“可以掌控全局的地方的山洞里。 “比较合理的解释的确是这样……”赵普似乎觉出其中蹊跷,“有点意思。” “你说了两句有意思了。”公孙忍不住问,“究竟哪里有意思?” 赵普一笑,“我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众人异口同声问。 赵普道,“诸葛亮当年借了东风,我想借点儿雨。” 众人都皱眉。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看赵普,“雨都可以借来的哇?” 公孙摇头,“这几天的天气好得不得了,半个月内绝对不会下雨。” 赵普晃了晃手指头,“不仅要下雨,还要下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雨,最好冲掉半个山头。!”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赵普——那么大雨?! 紫影晃着脑袋对赭影撇嘴——王爷又开始出难题了! “你想要……多大的雨?”这时,白玉堂突然开口问。 赵普单手支着下巴,“能引发山洪的那种大暴雨。” 展昭立刻联想到了黑水沿岸山脉的走势,又想起赵普所在联营的位置以及对方所在营盘的位置,暗暗赞了一声——果然是打惯了仗的高手,赵普一眼看出了对方军营的劣势,就是建造在山壁土坡之下,而且那一面的山坡没什么树,容易有山洪。对方大概善于预测天气,推算出近期不会下雨才放心大胆扎寨在那边,如果真下雨,那什么大象猛兽,谁都抵挡不了山洪和泥石流!黑水两岸地形并不利于南蛮,反而有利于大理,这也是黑水被当做天堑,易守难攻的道理之一。 “可要怎么下雨?”公孙皱眉,“真能求雨?” 展昭凑过去问白玉堂,“你有办法?” 白玉堂点了点头,“办法也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殷侯也好奇,白玉堂小子脑子那么好使么? 白玉堂道,“黑水上下游其实落差很大,很多地方比瀑布还湍急。如果能把上游的水引到另一侧,形成一个天然的瀑布,下大雨也不是问题!直接冲走半边山都可以!而且对岸是一个凹地,发大水也不怕冲到下游冲走人,灌满了,就自然汇入旁边的黑水继续走,沿岸应该不会有旱涝危险。” “这主意好!”赭影就问赵普,“我带掘子军去挖河道?” “现在挖动静太大。”赵普摆手,“而且山地不比土坑,不好挖还容易打草惊蛇,挖坑引水的确是好计,不过慢了点,没有求雨那么快。” 小四子站在赵普腿上,搔着脑袋好奇,“九九,那要怎么求雨?” 赵普失笑,“老实孩子……” “就是求雨咯。” 这时,一直被叫做老实人的展昭和白玉堂开了口。 众人都看两人。 赵普想笑——开窍了两人! 展昭好笑,其实赵普说得一点都不错,他们之前一直想事情都是“老实”的,行军打仗,可不能太老实。 萧良放下兵书,“兵不厌诈,既然对方那么相信神佛鬼怪,不如我们就设个祭坛好好地求一番雨,虚张声势一下。 众人都点头——萧良长大肯定不得了,尽得赵普真传啊! 紫影拍手,“对喔!疑兵之计,可水……” “不挖坑,要怎么引水?”赭影接着问 赵普微微一笑,“刚才从怀洲那里找来了些宝贝。” 白玉堂灵机一动,“轰天雷啊?” 赵普嘿嘿笑,“下大雨之前肯定要打雷的,另外么……” “月牙儿和辰星儿带着映雪宫的弟子一起来的。”白玉堂开口,“映雪宫内力阴寒,这大太阳的下雨容易让人误会,如果能制造点云雾弥漫、乌云遮顶的效果,会更逼真!” 赵普拍手,“好好,万事俱备了。” “我有一点不明白。”天尊打岔,“你既然有轰天雷,炸了山引水就能将敌军一网打尽,为何要制造求雨的效果?” 众人也都觉得疑惑。 “因为对方没有主帅。”赵普低声说,“就算再怎么老谋深算,主帅也不可能丢下兵马自己躲起来,会军心不稳不说,也有些不顾军兵安危的意思。” “你怀疑这些南蛮的异族士兵,他们的统帅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公孙觉得赵普这种想法虽然很怪,但也很合理。 赵普抬头看一旁的紫影和赭影,“若是我带了十万兵马出来,沿河排好了阵仗,然后我就带着所有将帅离开了,留下这些士兵,他们会怎么想?” 众人面面相觑。 “说真话假话?”赭影问。 赵普脸一沉,“当然真话。” 赭影碰了碰紫影。 紫影老实开口,“如果是别的元帅,那我们估计会觉得被遗弃了,或者主帅贪生怕死。” “那如果我呢?”赵普问。 紫影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十万兵马都会做好必死的打算,因为知道自己可能是死士,不到万不得已,王爷不会做这种事。” “死士……” 众人都皱眉。 “那些兵马,看起来训练有素,一点都没有慌乱。”天尊毕竟是亲自体验过,“若说不服主帅或者是个酒囊饭袋贪生怕死的统帅在带领,是带不出这种兵的!” “对方可能做好了这十万兵马会被收拾掉的准备?”白玉堂不解,“为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赵普低声道,“会用计的我见得多了,所谓的用计,跟赌钱是一个道理,赌坊一定让你先赢一点带你入套,他送我十万兵马这么重的赌注引我入套,想得到的,肯定更多!” “所以你用求雨的计策,为的是动摇对方的军心?”公孙纳闷,“可对方已经是死士了,怎么还会动摇?” “要动摇的未必是军心或者忠诚,而是某个信念。”赵普捏着小四子绑在脑袋后面的小辫子,“南蛮和北蛮西蛮一个样子的,非我族类,思考方式也不一样。蛮族地方小,一心想得只是扩张或者自保,汉人考虑的可能是派系、利益权势。大宋兵马里边能找到十万死士的,只有我赵家军,因为他们相信我,知道我不会轻易让他们死。反过来,蛮族能找到那么多死士,还来自不同的族类,就表示他们有共同的信念和赴死的理由,相信的是某个人能给他们最想要的,只要我能证明我比那个人牛逼,那个人所说的有可能是骗人的……军心就一定会动摇,人心也会动,整个合作关系都会崩塌。” 殷侯和天尊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摸下巴——难怪下棋永远赢不了赵普的,敢情这小子平日下棋都没动真格的,这心思细密的。 “说来说去,南蛮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力气,包围大理企图威胁大宋南疆呢?”公孙自言自语,“不都一直和平共处?” “之前有说到南蛮人数开始不断上升。”赵普将小四子两根小辫子绕道一起,再慢慢拆开,“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赵普话音刚落,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点头,“明白你说哪件事了。” 赵普欣然一笑,对两人拱了拱手,“那就拜托两位了。” 展昭和白玉堂也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去。 屋子里除了赵普之外众人都一脸茫然。 天尊戳殷侯,“什么事情?” 殷侯不屑,“你还真认真想啊,我早就放弃了。” 公孙伸手将小四子抱过来,小心地给他理顺被赵普揉成鸡窝的头发,他也大致明白了其中奥妙,他们来此的初衷也正是如此,原来最早枯叶给他们的暗示,远远不止黑水和怒妖这么简单!看来,展皓还真的,未必是敌人。 第300章 暗示 展昭和白玉堂去了哪儿?他俩拿着一样东西出了军营,上山。 他俩拿着的,正是那天枯叶给小四子的,他亲手雕刻了黑水沿岸风景的笔杆。 展昭他们之前觉得这支笔可能雕刻的是黑水沿岸某一段的风景,然而到了黑水之后仔细查看,发现几乎各处的风景都差不多,但是始终没找到觉得一模一样的。 另外还有一点,他们没弄明白的。 早前枯叶跟小四子说,黑水的水声很响很响,就跟千军万马奔腾而下一样,他们也的确发现了黑水河的河流很湍急,但真的没发现那种响到千军万马程度的激流。可如果炸山引水,那就另当别论了,汹涌的河水瞬间冲下炸开的河道,由河水变成瀑布的声音,就足以胜过“千军万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众人总觉得这个“千军万马”有一点暗示在里面,会不会一开始,枯叶就在暗示着这里的一场战役,而水攻是最好的方法,也是找到他们的方法? 展昭和白玉堂上了山,这次他们往上游走,一直走到了一处河道拐弯处,发现这里安装轰天雷炸山是最好的地点。 白玉堂冒险跃上了河道的外围,往下一望,双眼就是一亮,对展昭招手。 展昭也过去,站在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下边是一片峡谷,云雾缭绕,远远可以看到敌方的军营,可以肯定,在这里炸山放水,就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而最让两人惊喜的是……这峡谷两边山石的形状以及云雾的样子,和枯叶刻在笔杆上的十分相似。 “如果在这里加一条铁索。”展昭指向山的对岸,“会不会就是对方所在的洞窟?” 白玉堂蹲下来看,峡谷很长,就问,“那么长的峡谷,铁索要架在哪里?” 展昭也皱眉,“枯叶当时说的是,这汹涌的河水上边,架一条铁索,大姑娘小媳妇而背着个背篓,就这么过去了……万一落下去粉身碎骨,连火化的功夫都省了。” 白玉堂仰起脸,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峰“猫儿,你看那边的两座山峰。” 展昭伸手搭了个凉棚挡住日光,顺着白玉堂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真,远处两处山峰的形状独特,一处好像是个佝偻的老婆婆,后边突出一块,跟背着个背篓似的。而另一边一座山峰,像是个正在走路的姑娘……惟妙惟肖的。 展昭灵机一动,拿着笔杆横在眼前,手伸出去又缩回来一些,比了一会儿,定住,问白玉堂,“这样就像是踩在铁索上了!” 白玉堂往后仰起脸,看着展昭手中笔杆的位置,想了想,侧过身,顺着笔杆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忽然一皱眉,轻轻一拍展昭,“猫儿,看!” 展昭举着笔杆不动,还挺别扭的,歪过头顺势往远处望,就见在云雾缭绕的峡谷对岸,一处山壁上,浮云之后,有一个类似山洞的所在。 展昭睁大了眼睛,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拉他,矮身蹲伏,盯着那山洞看了起来,“山洞附近有机关。” “那就表示真的有人?”展昭惊奇,“被我们蒙对了?” 白玉堂想了想,皱眉,“找到这个山洞的人一定是个机关高手,那个山洞所在的地形根本不可能靠近,再加上一个机关,可谓万无一失。” “这么小心?”展昭摸了摸下巴,“这么说,里边不是有很重要的东西,就是有很重要的人咯?” “我也这么觉得。” “那怎么办?”展昭看白玉堂,“回去问赵普?” “商量一下吧。”白玉堂说着,忽然停住了,对展昭使眼色让他往远处望。 展昭顺势望过去,就见在山壁的一侧,山谷里头,有两个背着背篓的小姑娘,蹦蹦哒哒地往山上走,山的一侧是悬崖,只有零星的藤蔓分布,两个小姑娘轻功很高,熟门熟路地顺着藤蔓和山壁往上走,最终到了山洞附近,钻了进去。 展昭仰起脸,“我们能不能也那样进去?不过门口应该有守卫哦?” 展昭话问出口了,白玉堂却没有回答,他有些好奇地看他,只见白玉堂单手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想心思,一脸的困惑。 “怎么啦?”展昭戳戳他,这悬崖峭壁的,发呆可小心摔下去。 白玉堂皱眉,迟疑了一下,“我觉得那两个丫头有些眼熟。” “啊?”展昭双眼睁大了一圈,“你见过?” “嗯……”白玉堂又迟疑起来,“我只是觉得,好像眼熟……” 展昭深深的双眼皮稍微耷拉下一点点,变成菜刀眼瞄着白玉堂,“哦……好像啊。” 白玉堂看他,道,“也许是记错了?” “不能吧?”展昭提着个小调门,“你白五爷那么好记性,忘记过谁?” 白玉堂哭笑不得地看着展昭酸溜溜的,尴尬,“你想多了猫儿,不是什么有交情的姑娘,之多路过看见一眼或者打过照面,而且应该还是很久以前……很久……”说到这里,白玉堂眉头微微一挑,双眼也亮了亮。 展昭就知道他想起来了,便问,“想起来啦?” “你还记不记得马腹那个案子?”白玉堂问。 展昭皱眉想了想,“那个案子很久了哦!我眼睛不方便那此?就是我大哥第一次留线索给我们?” “嗯。”白玉堂点头,“这两个姑娘那时候我见过,就在蕖山县,还是她俩告诉我你在哪儿的。” “啊?”展昭惊讶,“那我怎么没有印象?她俩叫什么名字?” “不确定,不过应该是做扒手的。”白玉堂道,“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比较冲动一个就心思缜密一点。” “是做贼的,还是姐妹。”展昭摸着下巴,“江湖上做贼的姐妹倒是不多,这个年纪的话,会不会是梁上双凤?” 白玉堂没听明白,“什么凤?我怎么没听过,很有名气?” “当然没名气了,这种小毛贼,不过我毕竟是官差么,所以看过一些卷宗。别看这两姐妹年纪不大,还算有些本事,而且她俩除了偷还骗,喜欢装神弄鬼吓唬那些富绅。” “装神弄鬼?”白玉堂听着挺新鲜,“两个丫头,怎么装神弄鬼?” “所以说这俩丫头也不是一点本事都不会。”展昭道,“这两人似乎精通一些术数,如果真是梁上双凤的话,那关于她们的讯息很少,卷宗上就记了那么几笔,我记得反正没有她们的来历也没有过往经历。” 白玉堂皱眉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怎么了?”展昭觉得白玉堂心不在焉,在山崖边蹲着有些危险,就一拽他,跟他躲到了河流那边,开阔处,“你又觉得谁眼熟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当然不是,我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你大哥说过一句关于东南西北的话?” “哦!”展昭点头,“东西东东西,南北南南北,非东非西,非南非北。” “记性还不错啊。”白玉堂赞赏。 “又不难记。”展昭说着,皱眉,“还有那句差点要了吴二叔命的人心歹狗不吃。”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拍他肩膀,“那句东西东东西,南北南南北,非东非西,非南非北,现在看来,应该是步法口诀!” “步法?”展昭惊讶,“什么东西?” “这个山洞四周围,你看突出的岩石还有四周围的藤蔓,那是阵法,一旦拽错了藤蔓,就会触动机关。东西东东西,南北南南北,就是按照这个方向来采石头,非东非西,非南非北则是指的藤蔓。藤蔓按照这口诀来,非东非西就是南北,非南非北就是东西,也就是说藤蔓必须按照步骤来,第一下抓南北向的,第二下抓东西向的,如此反复。” “哦……”展昭明白了,“难怪我看着动作那么诡异” “知道了这口诀,表示我们也能上去。” 展昭点头,“我大哥是想告诉我们进入洞穴的方法?这么早就说了,他还真相信我能记住啊。” “他了解你么。”白玉堂一拉展昭,“走了,回去和赵普商量下,另外……” “你想看公孙装神弄鬼么,知道的!”展昭心情好了几分,和白玉堂一起赶着下山。 而在远处的洞窟里,四凤背着背篓问三凤,“你猜,他俩明白意思没有啊?” “应该明白了吧。”四凤摇头,“反正展爷让我们做的我们都做了,别的少管了。” 两人说完,背着背篓,顺着长长的山道往下方黑暗的洞窟滑了下去,而在她们身后的背篓里,装的不是吃的也不是用的,而是几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了赵普的军营,赵普已经搭起了一个大台子,公孙穿了一身白色的大长袍,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把竹剑,正跟萧良学一套剑法,一会儿上台子总得骗得到人吧。 白玉堂和展昭将发现告诉了赵普,赵普见真的找到对方所在的洞窟,心里稍微有了些底,不过还得再探一探,小心为上,这次不比以往,万一踏错一步,后果难料。对战最让人心里没底的,除了是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之外,还有就是不知道对方的意图,究竟对方为什么要打着一仗?瞄上的究竟是什么呢? 要制造假象迷惑对方,还需要月牙儿和辰星儿的帮忙,俩丫头伺候陆天寒和陆冻地去了,而且若是能用上两老头的寒冰真气,就更加事半功倍。赵普还要先给对岸送战书什么的,事情一大堆。 展昭和白玉堂就提议,他俩去换二老和两个丫头回来,由他俩监视段素隆。 赵普觉得这主意也不错,展昭和白玉堂的功夫应该不会出岔子,殷侯不太放心,说跟两人一起去,天尊则留下来帮着公孙的忙……众人分头行动。 展昭和白玉堂带着殷侯去换陆天寒和陆冻地的时候,俩老头正在屋顶打瞌睡呢,倒是两个小丫头蹲在房顶上往下张望,盯着稍。 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无语,白玉堂就数落他外公,“兹事体大,赵普让你们办这么重要的事,你俩竟然睡觉!” 陆天寒还挺委屈,指了指陆冻地,“你小叔公说了,白天不会出事,今晚才会出事呢!” 展昭和白玉堂一愣,“今晚?” “嗯。”陆冻地点头,“今晚才是暗探的关键。” 辰星儿和月牙儿告诉展昭白玉堂,她俩盯梢老半天了,段素隆一直都在打坐念经,没人来也没出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展昭和白玉堂就跟陆天寒说了赵普的意思,俩老头无所谓,反正哪儿都是帮忙。 临走,陆冻地突然拍了拍殷侯,跟他说,“今晚会有大动静,你看着点俩小孩儿,别捅篓子。” 殷侯不解,“能捅什么篓子?” 陆冻地一耸肩,“那我哪儿知道去,总之今晚帝星风雨飘摇啊。” “你的意思是段素隆要死?”殷侯惊诧,这会儿赵普带着大军在大理呢,万一段素隆今晚上交代了,那跟谁说理去? “晦明晦暗,没准!”陆冻地又丢下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走了。 留下展昭白玉堂就悬着一颗心,莫不是今晚有人要行刺段素隆? 很快……天黑了下来,大理皇宫四周围万籁俱寂。展昭和白玉堂蹲在房顶,殷侯虽然知道俩小的不会怕冷,还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两件袍子给两人披上,不过最后两人用袍子把殷侯给盖住了。可说了,二十多岁大小伙子怎么可能怕冷,一百多岁的老头就要好好保暖。 殷侯趴在屋顶上,盖着两件袍子,双手托着下巴看蹲着注意四周围动静的展昭和白玉堂,就忍不住念叨,“能有什么乱子啊,这晚上连一丝风都没有。”边说,边打了个哈欠。 展昭问白玉堂,“觉不觉得大理皇宫守卫少得可怜?” “跟大宋皇宫比起来的确太少了,大概兵力不足,或者段素隆没实权吧。”白玉堂回答。 展昭嘴角抽了抽,心说守卫森严你也没少去皇宫溜达,赵祯都怕了你了。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小四子说段素隆野心勃勃,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这段素隆演技够好的。 “怎么说?” “大理段氏皇族吃斋念佛也不是第一天了,没野心连小孩子都知道,到这一代突变了么?”白玉堂好笑,“而且当年段素隆登基那完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本来就不是皇子,至于权力欲望那么大,搞得好像被谁抢了王位似的么?” 展昭听着倒是也觉得有道理。 “会不会是小四子那小胖子没听明白误会了啊?”殷侯问,“毕竟还小。” “不会。”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摇头,“他关键时刻还是很精明的。” …… “啊啾……”小四子一个喷嚏,萧良赶紧过来问,“槿儿,打喷嚏声音那么奇怪呢?” 小四子揉揉鼻头,“阿嚏是伤风了,啊啾基本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你怎么知道?”萧良吃惊。 “九九就酱紫!”小四子认真回答。 正在门口“布阵”的赵普忽然仰起脸,“啊啾……” 四周围所有人都哗啦一下转脸看他……果然,赵普踹翻身边一根木桩,“谁说老子坏话!” 公孙拿着竹剑无奈摇头。 …… “这么说,的确有些蹊跷。”展昭自言自语,“一个人要忍一天两天容易,一年两年也行,可一忍二三十年,就奇怪了!” 正在这时,忽然就“呼”一声,一阵风过。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望向通往段素隆寝宫方向的回廊。 殷侯凑过来,小声提醒,“有人来了。” 第301章 两个只能走一个 展昭和白玉堂换班二老,和殷侯一起盯着皇宫,原本相安无事,突然平地一阵妖风,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这种穿堂风,通常都是因为回廊的另一头有人来,而且走得很快造成的。 展昭和白玉堂匍匐在屋顶上,顺便把好奇看热闹的殷侯按下…… 没一会儿,果真从回廊的那一头,走进了一个“人”来。说走进来的是“人”,完全是因为从身形上去推测,其实展昭和白玉堂真想叫他一声“鬼”! 这人从黑暗的回廊那头走过来,一张白惨惨的大脸盘子,若不是那脸实在太大,让人不相信是真的,展昭和白玉堂真的要把来人当做是妖魔或者鬼怪了。 殷侯捉着眉头托着下巴端详着,总觉得这种面具似乎在哪儿见过。 那人走路速度很快,穿着一身古怪的兽皮衣服,一手舀着一个盒子,方形,另一首舀着一把破刀。他走进院子,就直接开门,进入了段素隆的房间,随后关门。 殷侯左看看右看看,白玉堂和展昭此时的表情几乎一样,摸着下巴觉得疑惑——段素隆再没架子,那也是个皇帝吧,怎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进门都不用通传一下? 殷侯回手袖子轻轻一摆,一快瓦片飞起,他伸手接住,凑过去听。 白玉堂下意识地对展昭竖大拇指——这礀势跟你一模一样,不愧是一家人! 展昭也尴尬,自己是办案经常需要偷听,殷侯怎么也那么习惯听墙角什么的。 三人凝神静气听着下边人的对话。 “王子。” …… 对方进屋的第一句话,就让展昭和白玉堂歪头对视了一眼——王子?不是皇上么? “外面情况怎么样?” 展昭和白玉堂又眨眨眼——段素隆怎么声音变掉了? 殷侯看着两人的反应觉得很有趣,时时刻刻都在眉来眼去,又不发出声音,就知道彼此心意,无语地摇了摇头,继续听下边的动静。 “赵普似乎有准备。” “准备?”段素隆皱眉,“赵普果然不简单,他有多少人?” “虚实谈不清楚,不过远远看可能有十万人。” “什么?!”段素隆皱眉,“怎么可能!赵普能偷偷带进十万兵马到大理,我竟然不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对视了一眼——幸亏赵普根本不信任段素隆,不然一旦露了底就麻烦了,谁能想到大理皇帝本身就有问题呢!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么。 展昭淡淡一笑——倒不如说行军打仗的前提是不要轻信,哪怕那人看起来再和善再没杀伤力。 此时的段素隆,言谈举止和以往那位温文儒雅的皇帝完全不同,倒不像是本性显露,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屋顶上三人都第一时间想到一件事——这段素隆,会不会是个假的?他们之前谁也没见过段素隆,赵普貌似也不熟悉,之前就有精通易容术的猪头陀一茬,也难保不是戴着人头面具。 “等我派人去试探一下赵普的虚实,你告诉大哥,不要轻举妄动!” “是!” 鬼面人将盒子放到了桌上,“您要的东西在这里。” “嗯。”段素隆点了点头。 “那么末将告辞!” 段素隆轻轻一摆手。 鬼面人开门,快步离开。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色,跟上。 殷侯蹲在房顶上扁着嘴——俩小孩儿把他忘记了! 展昭和白玉堂一路追随那黑衣鬼面人一直走,来到了黑水沿岸的一个隐蔽之所,那里有一艘小竹筏等着,他上船之后,渡船到了对岸。 “他是南蛮的人?”展昭觉得不可思议,“段素隆和南蛮的人勾结?” “你没听刚才他叫那鬼面回去带话,说什么‘让大哥不要轻举妄动’么?”白玉堂一笑,“你猜大哥是谁?” 展昭挠头,“嗯……” “随便猜猜,干嘛那么困扰。”白玉堂伸手摸摸他头。 “不是。”展昭抬头,“嘶……我好想忘了什么东西。” 白玉堂愣了愣,随后往后看了一眼,“呃……” “怎么了?” 白玉堂往不远处指了指。 展昭回头,倒抽一口凉气,就见殷侯一脸郁闷地蹲在一个小山坡上盯着两人,那眼神幽怨得…… 展昭和白玉堂头皮一麻——把殷侯给忘记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展昭决定和白玉堂先回去继续监视段素隆,让殷侯跑一趟军营,将事情跟赵普说一下,好让他有个准备,别被段素隆讹了。 …… 赵普听了殷侯的说法,倒是有些意外,“这么说段素隆是人假扮的?” “昭和玉堂还在继续查探。”殷侯伸手抢了天尊剥到一半的橘子吃,边说,“不过声音和语气彻底变了。” “嗯……”赵普微微皱眉,伸手捏着趴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的小四子的发髻,“那为什么会对小四子不小心吐露出野心呢?” “那就不知道了。”殷侯躲过天尊飞过来的橘子皮。 陆冻地提醒他,“别闹了,赶紧去看着两个小的,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哦。”殷侯听到陆冻地的话,赶紧就走了。 赵普目送着殷侯出了门,坐在桌边就想开了心思。 公孙最了解他这种神情,赵普通常找到空子可以钻的时候才这样,估计有什么线索了。 “也许……他如果是真的段素隆倒反而不会有野心了,偏偏他就不是所以才有野心。”赵普对公孙眨了眨眼,“咱们不如给他来个将计就计什么的,也许能找到破敌之法。” 公孙笑,卷起袖子看他,“然后呢?我们该装神弄鬼去了吧?” 赵普笑着点头,看陆天寒和陆冻地。 陆天寒站了起来,回头,就见陆冻地正皱着眉头摸下巴。 “老二。”陆天寒拍了他一下,“怎么了你?” “呃……”陆冻地轻轻地“啧”了一声,“昭和玉堂,可能会遇到危险。” “他俩加上殷侯,能遇到什么危险?”天尊不相信。 “嗯……要不然是我最近吃坏了肠胃,胡思乱想?”陆冻地自我安慰一般摸了摸肚皮,“所以感觉烧心烧肺的?” “元帅。” 这时,几个侍卫跑进来跟赵普说,“都准备好了。” “好!”赵普点头,“咱们先去求求风!” 众人一涌出帐了篷,各个摩拳擦掌,陆冻地总觉得心口跳得厉害,心说玉堂和展昭,别真出什么事吧。 …… 展昭和白玉堂回到段素隆寝宫的时候,发现灯火竟然亮了,好似里边又来人了。 两人这次没有上房,而是闪到了房舍的后边偷听。 房间里,传来了略带悠扬的琴声,似乎有人正在抚琴。 展昭一听到这琴声就动不了了,皱着眉头站在窗外。 白玉堂看到了他的神情,大概猜到了是谁在弹琴,于是就张嘴对展昭做了个口型——展皓? 展昭点头。 白玉堂吃惊,展皓竟然跟段素隆有关系? “神师刚才所言的,真的是肺腑么?”段素隆说话的语气还是刚才那个人,估计这才是本声和本来的性格。 展昭和白玉堂微微有些后悔——没听到刚才说什么,还有,“神师”是个什么职位? “二王子的确不必气馁,大王子能做到的,你自然也能做到。”抚琴之人说得随意,琴声不乱。 展昭对白玉堂点了点头——这把声音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正是展皓! 白玉堂皱眉——二王子、大王子……什么意思? “可是大哥英明神武,功夫才智各方面都比我好,他真的会心甘情愿让我掌管大理?”段素隆似乎没什么信心,“他朝他若是大权得握天下在手,自然要一手遮天的,怎么还会剩下我来分他半壁江山?何况他还有大少爷帮忙。” 展昭和白玉堂双眼一亮——大少爷! 展昭尤其开心,这就肯定了展皓不是大少爷!但是,他怎么听着展皓成了个挑拨皇子间感情的弄臣?搞什么鬼? “二王子,知不知道为何赵普不争夺皇位?”展皓淡淡问。 “嗯……是否赵普有什么把柄在赵祯手中?” 展昭和白玉堂相视冷笑——果然外界都是这么以为的。 “自然不是。”展皓笑了,“以赵普的能力,赵祯能抓住他什么把柄?” “这倒也是,那为何他不夺权?” “原因很简单,因为赵祯比他适合做皇帝!” 展昭和白玉堂默默点了点头——这倒是大实话! “什么?” “太能干的人登基作王容易穷兵黩武,特别是武将!”展皓无奈道,“你大哥也是如此。” “我大哥……” “他虽然平了南蛮多部,但是野心太大,这次不仅让你假扮段素隆,更是用计诱骗来了赵普,想来个一举歼灭直取大宋,可惜赵普不笨,早带了十万兵马在身边傍身,你看看如今两军对峙,你觉得,你大哥能赢,还是赵普能赢?” “我……”段素隆犹豫了起来,“神师觉得呢?” “用什么觉得?”展皓反问他,“西夏、吐蕃、大辽、回鹘,哪一个没有几十万兵马,文臣武将众多?尤其是西夏和大辽,两位狼主可谓是当世奇才,可惜呢?为什么一个死了一个被赵普气吐血了呢?” 段素隆沉默,“的确……当今世上论打仗,没人打得过赵普” “我觉得你大哥也不例外。”展皓轻笑,“别看大少爷现在帮着他出点主意,但你也看见了,大少爷手底下的确能人异士很多,可赵普手下能人异士也不少啊。” “你觉得我大哥这次可能会输?” “不是可能,是一定!”展皓十分笃定。 展昭和白玉堂在门口越听越纳闷,心说展皓貌似是在忽悠这二皇子啊,他究竟站在哪边的? “那神师有什么高见?” “除了大少爷和他的几个亲随,有谁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展皓低声问。 展昭和白玉堂又瞥了彼此一眼——这儿还有两个呢,但总觉得,展皓是不是故意这么提醒他们的? “没有了,只有几个人!” “那就杀了真的段素隆!” 展昭和白玉堂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展皓这话虽然说得够狠够让人想揍他的,但似乎是在帮忙,两人于是继续听下去。 “你要我杀了段素隆?” “这一战,南蛮必输无疑,到时候以大少爷的脾气,外加他的野心,赵普不太可能放他离开,但是让他做阶下囚更加不可能,所以,你大哥估计性命难保。” “神师莫非测算出了我大哥的命数?”这假的段素隆紧张,“我大哥会有什么事?” “大王子灾星高照,恐怕命不久矣,相反的,二皇子倒是福星高悬。”展皓神神叨叨装神弄鬼,似乎成功挑拨了两兄弟之间的矛盾。展昭和白玉堂也算明白了为什么那位吃斋念佛的段素隆会野心勃勃,原来是个假的,还是个不服气自家大哥的傻弟弟。 “请神师指点!” “首先,赵普是不会要大理这块地方的!”展皓一笑,“只要你不露馅,真的段素隆又死了,就断然不会被人发现,也就是说,你这一辈子,至少能当个大理皇帝。而至于高智升和董伽罗那两个佞臣,你也无需多虑,赵普会一并帮你解决了的!” 段素隆点头。 “其次,你大哥若失败了,必定退兵,到时候南蛮诸国群龙无首,你是唯一的继承人!” “可是南蛮都骁勇善战又很凶狠,这次若不是大少爷用计稳住了他们来帮忙,估计现在还是一盘散沙。” “放心,在下自然有办法,到时候,你可以以大理为据点,慢慢地统治整个南蛮,然后发展壮大,不需要依靠那些鬼兵,可以发展自己的军队。有了实力,联络辽、西夏等国,南北夹击,到时候赵普分?身乏术,可以慢慢瓜分他宋境,何必急于一时呢?”展皓出的主意的确很有吸引力,但展昭和白玉堂却是心里有数,这摆明了忽悠那假段素隆呢。不管这小子什么身份,他大哥估计就是这次南蛮军队的主帅。这位主帅看来处心积虑想要进攻中原已久,而会将大理这块这么重要的跳板交给他弟弟,可见对自家兄弟十分信任,只可惜……看来是要挨弟弟背后捅一刀了。 另外,两人还疑惑,什么叫“鬼兵”? 果然,那位假的段素隆欣喜,“我这就派人,去杀了段素隆……” “不可草率。”展皓微微一摆手,“现在朝廷内外,应该遍布了赵普的眼线,你派人去,容易引人怀疑。” “这倒是,那该如何?” “你去吧。”展皓似乎吩咐了一个什么人。 对方就出门了。 之后,展皓举杯与段素隆庆祝,“来,我预祝二皇子将来功成伟业!” 两人之后把酒言欢。 展昭和白玉堂早就没了踪影了,跟着那个从寝宫出来的黑衣人,目的很简单,找到段素隆,将人救出来。 那人拐弯抹角,到了皇宫附近的一座废院,才发现里边几乎是重兵把守。 展昭要跟他进去。 白玉堂轻轻一扯他衣袖,低声问,“我们如果杀了那黑衣人或者从那黑衣人手上救走了段素隆,你大哥会不会有危险?” 展昭心中一动,犹豫了起来,但这个时候又不能不救啊,段素隆要是真的死了,那就什么都太迟了。 就在两人犹豫之际,那黑衣人突然一拐弯……半张脸,被展昭和白玉堂看了个清楚明白——脸上的枯叶面具,哪怕是在深夜也异常显眼。 展昭和白玉堂都哭笑不得——敢情展皓派枯叶来杀段素隆啊,那就有机会了! 两人跟着枯叶进了废墟之后,又绕过院子到了一所祠堂附近。 展昭轻轻拽了拽白玉堂,示意他看祠堂门口的木门。 白玉堂一眼就看出来,和之前藏有人皮的木门款式一样——这有些奇怪,莫非是某种仪式? 展昭又指了指屋顶——一把锅铲也很显眼——挡的是怒妖还是冤魂啊? 两人还没来得及过去,就见枯叶抱着胳膊站在门前看他俩,“你俩够慢的,八个段素隆都死绝了你们还在眉来眼去呢。“展昭和白玉堂尴尬,到了枯叶面前。 “人交给你们。”枯叶指了指身后的大门。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展昭问枯叶。 枯叶好笑,“谁说我帮你们,我不过按照展皓说的办事而已。” “你为什么听展皓的?”白玉堂更疑惑。 “以后再说吧,你们先救人,动作快点别被发现,我去弄具尸体来,一会儿放火。”说完,一纵身走了。 展昭就想进门,正这时候,白玉堂忽然一把抓住他肩头,“慢着,猫儿!” 展昭微微一愣,就看到有什么东西,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地上。 展昭皱眉一看,只见自己手中巨阙的剑穗,不知道怎么就断了。他打了个愣神,不解地看白玉堂——怎么回事? 白玉堂伸手从百宝囊里舀出一包之前公孙给他们的药粉来,对着前方大门一吹…… 瞬间,展昭看到大门前密密麻麻布满了蚕丝一样的细丝,真是肉眼都看不见那么细。而且从轻轻松松割断了剑穗这一点,就可以看有多么锋利了。 展昭愣在门口,脑中闪过两个念头——第一,展皓绝对不知道有这种机关。第二,他知道…… 两个选择他不敢往第二个去想,白玉堂则是轻轻地告诉展昭,“这机关是刚刚布上的,和展皓无关。” 展昭就觉得心头豁然开朗。 但是白玉堂的双眉却皱了起来,“猫儿,一会儿你先走。” “什么?”展昭不解。 白玉堂沉着脸色,“你我两个,可能只能走脱一个。” 展昭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阵笑声传来——说不出的熟悉。 …… 殷侯赶回皇宫,就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刚才陆冻地那个老头好死不死,非说他两个宝贝孙儿会出事,这会儿他紧赶慢赶总算到了,但四外一撒么,白玉堂和展昭呢?去了哪里? 第302章 天蚕阵 展昭原本觉得很这次行动很顺利也很好运气,竟然找到了真的段素隆,还证明了他大哥似乎并不是太坏,刚安心几分,白玉堂就给他了来了一句——两个只能走一个,还差点中了机关。 半夜三更的皇宫废弃一角,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笑声,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可以说是叫人毛骨悚然。 展昭一听这诡异的笑声就想起来了,是之前在破庙那个危险机关阵中,来历不明的怪老头。这老头不留名姓,疯疯癫癫,还张口跟众人要极乐谱,后来一听大少爷名号却是吓跑了,留下了一大堆的谜团。 展昭虽然不知道这老头来历,但有一点清楚,就是此人功夫内力极高,应该在他和白玉堂之上,且熟悉机关,这里的阵应该是他布置的。 “大少爷果然料事如神,展皓聪明他也不笨,早有准备。” 老头嘿嘿怪笑着,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因为他可以控制气息,因此很难分辨出位置所在。 幸好展昭和白玉堂也是久经沙场,并不慌乱,从细微的声音变化中辨别方位,随后……一起望向房屋的西北角。 果然,就见那老头盘腿坐在屋顶上,与之前不同,再不是邋里邋遢的一身破衣烂衫,而是换了干净的衣服,一身墨绿色长衫,头发也梳得齐整,须眉都修整过了,看起来除了干瘪凶恶一些,整个人正常了不少。 “小鬼,知道这叫什么阵么?”老头问白玉堂。 展昭知道之前在破庙那个叫天蛛阵,这个么……似乎和刚才那个不同,更加凶狠一些。 “天蚕阵。”白玉堂不紧不慢地回答,“和天蛛阵同理不过更加凶狠,是早就失传的阵法。” “失传?”老头笑得不怀好意“你不是还认识么,你死了,才叫失传呢。” 白玉堂也不示弱,“你不还活着么?我又不会,你那么想失传,赶紧去死一下。” 展昭抿着嘴——发展成斗嘴了,果然白玉堂看这老头不顺眼,好久没听他主动跟人吵嘴了。 老头眯起眼睛,嘿嘿笑着,“不着急,我今日就是来取你小命的。 展昭听着这话觉得刺耳,不过白玉堂轻轻对他一摆手,“别动猫儿。“展昭微微愣神,不明白白玉堂说什么。 白玉堂低声到,“天蚕阵奇阴毒,不识阵法的人容易中招,天蚕长在西域奇毒无比,一旦被蚕丝划伤见血封喉。” 展昭皱眉,看白玉堂——那要怎样破阵? 两人向来心有灵犀,彼此交流眼神就可以领会心意——展昭的意思很明白,白玉堂想让他先走是绝无可能,要是真只能回去一个那就谁都别回去了。 白玉堂也知道在这里用任何方法劝展昭先走都是不可能的,比较明智的方法是解决掉这个老头,要展昭不插手那是十分愚蠢的做法,无论是对展昭还是对自己,应该彼此合作。 白玉堂知道天蚕丝不惧水火,没什么破绽,柔软但是十分锋利,最难办就是透明的,防不胜防。就算全部砍断了,也会随风飘散,到时候哪怕碰到一点点,都有可能划伤皮肤,只要一见血,必死无疑,恐怕公孙都没法子救。 要怎么样才能很好滴避开这些丝线?除非…… 白玉堂抬眼看展昭,说来也巧,展昭也在看他,两人似乎有某种默契。白玉堂眼神一动,展昭就知道,他有办法破解,但是这个时候,要拖住时间! …… 此时,赵普的军营门口,好一阵忙活。 赵普对于军中大小事务向来是动口不动手,而且动起口来也十分欠揍,看看贺一航这个副将被他使唤得完全没了脾气,就知道有多讨厌。 这次指挥是公孙亲自上阵,跑腿的是一班影卫。 赵普抱着胳膊,一副痞气坐在一张台子上,催促,“亲,快点呀,等得脚都麻了。” 公孙回头白他一眼,让众人加快速度。 赵普歪过头,“这个台子怎么是歪的?” 公孙磨牙——我忍!他是元帅,给他点面子! 赵普又撇嘴,“哎呀,颜色真难看。” 公孙就觉得头皮有些热乎乎的,火往上撞。 赵普又张嘴,“咦……”话没说完,后边一只小手伸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 赵普瞄了一眼,小四子大眼睛跟他对视,“九九,再说要讨打了。” 赵普含笑将小四子抓到前边来揉头毛,“我不逗你爹呢么,你看他板着一张脸,比我还着急。” 公孙原本果真是板着脸回来瞪赵普了,不过一听赵普这话,才意识到自己面部表情可能过分僵硬了,伸手摸了摸脸。又意识到毕竟赵普是元帅,自己不好太紧张,以免落人口实,心中倒也佩服,赵普这人粗中有细,平日不见他那么多心眼,是不是存心让着自己啊? 这时候,赭影过来回禀,“王爷,都弄好了。” “好。”赵普点了点头,问一旁的陆天寒和皱着眉头的陆冻地,“二位,可以开始了么?” 陆天寒点头,见陆冻地一动不动还在发呆,就抬手拍他,“干嘛呢你?” 陆冻地皱着眉头,“啧……要不然你们弄吧,我还是不放心。” “唉!”陆天寒一把拽住他,赵普也点头,“不成啊,这么大阵势都摆好了!不能延误军情。” 天尊在边上背着手看热闹,见众人举动只淡淡一笑,“不用担心,殷侯跟着呢。” “就是。”赵普也觉得老爷子多虑,“展昭和白玉堂又不是吃素的。” “要不然……”公孙也还有些担心展昭和白玉堂,“天尊您也去帮帮忙?” 天尊倒是一摆手,“不用,你们真当殷侯只会下棋耍赖?” 众人都瞧着天尊,不过都一百多岁的人了…… “放心吧。”天尊淡淡一笑,“若是论劫难,我和殷侯想来想去,也就那么一个,玉堂他们可以应付的,若是应付不来,他可没脸面回来见我。”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其中奥妙,不过天尊此时站在高坡,一身白衣潇洒,白发随风轻轻飘起,让人看着有那么点如梦似幻的感觉。 公孙搔了搔头,觉得是不是天尊来更好些呢? 倒是小四子搂住他腰给他打气,“爹爹一百年后头发白了一定也酱紫帅气!” 公孙哭笑不得揉他头发——果然儿子自家养的好。 天尊默默看向这边,神情之中,似乎有些伤感。 在场众人,只有赵普注意到了天尊神情上细微的变化,心中隐隐有些奇怪——似乎有事发生。 …… 行军打仗,特别是两军对垒的时候,一方排阵操演,甚至是到门前骂阵,全不稀奇,稀奇的其实是做些跟打仗毫不相干的事。 那些南蛮士兵一个两个跟石头木桩似的一动不动,据赵普猜测,可能那一方面是因为命令,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也听不懂汉人的话,还隔着一条汹涌的黑水河。但一旦真的发生了什么,不被惊动是不可能的,如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主帅还不出现,那只能说……对方的主帅不在这里,对方的兵马,也有大问题! 别说,赵普这边的动静一起来,还真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对方阵营里,有一部分士兵开始张望,赵普自己爬到山头,拿了个远镜瞭望,觉得奇怪。他带兵打仗很有经验,通常士兵起骚乱之类都是扎堆的,有一两个看,其他的人也会跟着看。这是人之常情,阵营不见得会乱,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完全无察觉那倒反而是警惕心不够。偶尔有那么几个特别冷静的有可能,但也起码会看一眼。 可对方阵营就比较有趣了,在营房里边的士兵都跑了出来张望,而在营房外面戴着面具的守卫们,却是连一动都没动。而那些从营房里跑出来的士兵也不去询问在外面守卫的士兵,彼此之间竟然没交流……有些古怪! 赵普开始怀疑这帮守卫是不是石头人或者假人,对方也跟自己似的虚张声势? 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对方是攻,自己是守,自己虚张声势有理由,对方虚张声势是不是有点吃饱了撑的呢? 这时,公孙似模似样上了高台比划。 他挑选这个时候,是有一定道理的。黑水附近的地形四面环山,公孙可以准确推测天气变化,天尊到了他制定的山谷某处,等时辰一到时间便内力震破山口之处的一堵山石。 山谷这边,随着公孙念念有词比比划划,竟然就狂风大作。 这风绝非一般的正常夜风,而是那种平地打转来路不明的妖风,十分的诡异。 映雪宫的人别的不会,最擅长做雪,这次辰星儿与月牙儿两个小丫头配合无间,再加上陆天寒陆冻地两位老头深厚的内力,霎时间就漫天飞雪。 这里是大理,别说下鹅毛大雪了,附近的人连小雪花儿都没见过,更别提那些常年生活在炎热丛林里头的南蛮。 一时间,南蛮阵营就乱了,众人纷纷出来接住落雪,有的就地跪拜,闹哄哄一团糟。 赵普始终在高处拿着远镜观看,皱眉——那些个守卫的面具武士还是没动,莫非真是石头人?而且敌军长官一个未见——这太不合常理了。 “王爷。” 赵普转脸,就见紫影背着他的新亭侯,也拿着个远镜瞄着对面的阵营,“怎么这么奇怪啊?” “你也觉得奇怪?” “是啊,那帮蛮子都不懂的哈?被点穴了啊?还有,人不动有情可原,为什么那些狮子老虎也不动的?” 赵普摸了摸下巴,也觉得奇怪,再望下去,就见不远处坐在台边看着公孙比划的小四子,手里抱着刚才天尊捡回来的那只小老虎。这小老虎若是说它小,牙齿没长齐不会咬人倒也罢了,可会不会太老实了?一动不动比猫还乖巧的。 “嗯……”赵普就皱眉了,“怎么会这样呢?” 正疑惑,就见下边箫良跑了上来,他是公孙派来传话的,就问赵普,“师父,先生说差不多风就要停了,接下去怎么办?” 赵普想了想,“今儿个先到这儿吧。” “哦。”箫良就回头对公孙的方向摆手,公孙于是收招,此时,风向微微变化……雪花便朝着远处飘走了。 公孙这一收势,就好像是有意将风雪划向了另一边,一瞬间……雪花像幕布一样被扯开……飞走。 赵普等人都忍不住拍手——哎呀,公孙也就是太正经了不肯去坑蒙拐骗啊,这一招让哪个皇帝看到了都必定收他做国师,简直呼风唤雨! 雪花往远处飞,赵普也往远处看,见是飞向大理皇宫的方向。 赵普多精明一人,莫名就明白了天尊的意思,下意识地看陆冻地,见他表情忽然轻松了不少,不愁眉苦脸了,便也放下心来。 “咦?” 这时,箫良拿了紫影的远镜瞧着对面的阵营,看了一眼之后就出现了困惑的神情。 “是不是很奇怪?”紫影戳着箫良,“这帮子兵肯定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箫良将远镜拿下来,伸手搔头,“这么像呢?” “像什么?”赵普立刻问箫良。 “呃……”箫良想了想,“我以前在大漠的时候见过这种!” 赵普不太明白,“见过哪种?” “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一些沙腾。”箫良还歪过头问赵普,“这个不似么?师父你在大漠那么久,不可能没见过吧?” 箫良一句话,提醒了赵普。 赵普单手轻轻摸着下巴,“沙腾啊……还真是。” 紫影嘴一咧,“王爷,就是那种恐怖兮兮的沙腾?这么一说,除了面具不一样,其他的还都是一模一样。” 赵普摇了摇头,越来越奇怪“这帮子南蛮究竟是从哪儿来的,怎么透着一股妖气。” 第303章 往世恩怨 赵普这边百思不解,展昭和白玉堂那头,可正与怪老头对峙。 那老头放了狠话,不过展昭和白玉堂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展昭就开口问老头,“老人家精神状态不错啊,好似和之前见到的,不太一样。” “呵呵,小子倒也聪明。”老头点了点头,“我老人家之前摔坏了头,有些事情不急的了,幸亏如今记起来了。” 说着,他一指白玉堂,“小鬼,真是那贱人教你的机关之术?” 白玉堂听着就有些刺耳,不过他又不善于吵架,打架比较适合他,但他又想拖时间,现在没有必胜的把握,自己出事是小,这次还带着展昭呢,不能让那猫出事。 白玉堂这个时间还有些自嘲,果真有了心中所爱就有了记挂,连脾气都收敛了不少。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应对,展昭一句话就出口了,接得牢靠,“老头,你嘴巴干净点,贱人骂谁?” “当然骂那个女人!”老头恶狠狠瞪眼过来,“背叛师门、克死情人、害死亲子,搞得……” 老头还没骂完,展昭赶紧拍白玉堂的肩膀,“你听到了,贱人骂五姨呢,咱不跟贱人一般见识。” 白玉堂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他,这猫也有趣,讨个口彩都好,不过白玉堂心中甚慰,展昭聪明啊,了解他啊,一下子就明白自己想拖延时间,虽然展昭未必知道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但他真的是如此在做。 “混账东西,你们两个小鬼……”老头话还没说完,忽然间,就觉得寒风一阵刺骨,微微一愣。 白玉堂突然轻轻一拉展昭的衣袖,“猫儿,来了!” 展昭就纳闷,“谁来了?” 白玉堂一抬头,示意——上去! 展昭还没反应过来,被白玉堂一把扯上了半空。 就在他们双脚离开屋顶的一刹那,一阵狂风刮过,卷着白雪。 展昭瞬间明白了,原来是用风雪来卷走那天蚕阵,暗暗佩服白玉堂果然聪明。 而白玉堂带着展昭跃起之处,是天蚕阵唯一的活门。这是他之前听五姨说的,天蚕阵的原理就和一个蚕茧一样,蚕宝宝吐蚕丝的时候,最后都会收一个口,而这个口,也是布阵着自己的生路。只要按照天蚕阵的走向,很容易找到生门。 两人出了生门,就看到下边风雪之中,雪花挂断银丝的画面清清楚楚。白玉堂能带展昭出生门,但是他不能在空中停留太久。 展昭心领神会,白玉堂伸手一拖他肩,展昭立刻顺势借力,同时,反手挽住白玉堂胳膊,施展燕子飞……一下子跟小鸟儿一样飞到半空,停住了。 此时,那怪老头正仰着脸看。 最初白玉堂的举动他也吓了一跳,见风雪来袭,就知道破阵了,没想到辛辛苦苦摆好的阵势竟然被一阵妖异的风雪所破,真真气死。可他同时也不相信白玉堂他们能躲过这个阵势,因为风雪再快,刮过也要时间,天蚕丝又轻又软,飘走很慢很慢,跃上半空难道还能飞不成?就觉得两人的举动有些幼稚。 可展昭接下来的一招燕子飞,老头就愣住了。 虽说慢,但也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情,展昭争取到了空中滞留的那一刹那,就足以破阵。 寒气和风雪,将天蚕阵里头的蚕丝给冻住了,有毒也没用,一有水气就重了,随着风雪一刮,缩成了几团棉絮,就这么飘走了,正巧不远处还是树林子,一下子落到地面,几下滚落卷入了泥土之中,就此失去了威力。 展昭这一口气提得差点吐血,内劲消耗太多,他是充分相信白玉堂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的,所以毫无保留。 果然,就在他丹田气快用尽,觉得内息有些停滞的时候,白玉堂顺手一托他后腰,掌中送出内劲就顶上,展昭松了口气,吐息配合,筋脉不乱,更没有吐血。同时白玉堂一带他,稳稳地落到了屋顶,这一瞬间展昭早就将白玉堂给他的内息在体内运走了一周天,轻轻松松地恢复了内劲。 两人平安无事落回了房顶之上,配合无间,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 那老头看得清楚明白,哈哈大笑,“这世上原来还真有心有灵犀这回事,你俩还真如他所说,不好对付。” “他是谁?”展昭注意到一点——从刚才开始,这老头似乎就对白玉堂有杀意,但是并没提到要自己也死什么的,为什么分别对待呢? “燕子飞这功夫,我可好久没看见了,我就说你眼熟,原来是像他……”老头仰起脸笑得开怀,“有趣有趣,老天爷待我不薄,竟然一口气给了我两个仇人之后,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留你俩在世上,否则后患无穷。”说完,伸手一扯,似乎是拿了什么兵器,但展昭完全看不到。 白玉堂一皱眉,提醒他,“他用的天蚕剑,天蚕丝做的,小心。” 展昭眨了眨有,“蚕丝做的那个不是应该叫丝绸么?” 白玉堂看着展昭那样子,虽然这时候情况危急对方都拿着剑冲过来了,但就莫名觉得展昭那样子实在是……可爱。 展昭一句说笑,两人都放松了心情,第一反应就是抢着去接第一剑,哪怕是受伤也要自己先出手!这样身边人就会知道怎么对付接下来这把看不见的兵器了。 老头阴狠刁辣,肯定藏着不少本事,两人对他一点都不了解,第一个过招的肯定有危险,第二个就有经验能找到窍门了,争着做诱饵的那个,也许会受重伤。 展昭和白玉堂想到一起去了,第一件事情不是拔刀抽剑,而是去按住对方抽兵器的手,这一下子可麻烦大了。 刚才的绝顶默契变成了如今的绝顶傻气,两人成功地止住了对方出招的同时,真正的敌人就到了面前。 老头嘴角带笑,觉得自己好运,也觉得似乎冥冥中有轮回,该到自己行运了!这一剑,他出得狠辣,就想要断了这两个小子的性命,否则如此好天分,留待后日必定祸患无穷。 就在这时,展昭和白玉堂便听到身后一声略显无奈的叹息,“你俩真行啊,互相扯后腿。”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这声音就心中就是一喜,同时就听那声又来了句,“给我闪开!” 展昭和白玉堂连想都没想,默契地刷拉一下闪到一旁,这两位大侠平日甚少那么没面子,不过这次很乖很听话,毕竟说话的人不同么。 怪老头刚杀到近前见两人一闪身,身后一个黑影大鹏一样就杀到了,气势惊人。对方抬手,一把抓住他那把普通人都看不见的天蚕宝剑,嘴里还骂了句,“你也就骗骗小孩子。” 老头猛地撤回了一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俊伟又有些邪气的黑衣男子,他徒手抓着他的天蚕宝剑。仔细看,也并非徒手,而是手中运用着内劲,天蚕剑都没碰到他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手腕一翻转内劲一挤,天蚕丝卷成了一团,落入地下,滚入泥土之中。 老头定下神抬头一看,脸上的神情就彻底变了,张着嘴看着来人。 来人是谁?自然是刚才一走神弄丢了俩宝贝外孙的殷侯。 殷侯一看白玉堂和展昭不见了,想起刚才陆冻地的神情,一颗心就悬起半空了,赶紧到处找。 其实他一早就找到了在皇宫废弃处对峙的双方,但是苦于三人被困在天蚕阵里头,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破阵,觉得似乎白玉堂小子有什么心思,于是他静观其变。 刚才一阵风雪过,两小孩儿配合无间破了阵,殷侯差点就拍手叫好了,可紧接着两人就来了个昏招,气得殷侯跺脚,反正他也要出手,于是就出来帮忙了。 那怪老头退后两步鬼森森看着殷侯,那神情之中似乎带着几分惊骇又带着几分忌惮,“你……你还没死?” 殷侯冷冷一笑,“老鬼,这话应该是我还给你,当年让你跑了你还自己撞上门来了,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可对不住天尊!”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跟天尊有什么关系。 白玉堂上前一步,“外公,跟我师父什么关系?” 殷侯瞧瞧他,心中莫名有了个想法,沉声道,“知道你师父为什么白头发么?”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歪头,“因为好看?” 殷侯无语。 “嘿嘿……”怪老头忽然怪笑了一声,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 “因为他?”白玉堂皱眉问殷侯。 殷侯挑起半边眉,“嗯。” 展昭不解,“发生了什么事?” “该不会天尊也没死?”老头乐了,“哈,那他之后是筋脉尽断了还是走火入魔了?一头白发啊,是不是老得比我还皱巴巴?” “我说你这么多年了嘴巴还是那么贱呢。”殷侯捋袖子,对他招手,“来,爷今天废了你。” 展昭就有些想不通,如果真那么大仇怨,为什么天尊不来亲自收拾他,而是要殷侯来? 正在这时,白玉堂忽然踏前一步,拉住殷侯的胳膊。 殷侯回头看他。 “我来。” 白玉堂淡淡开口。 展昭轻轻叹气,背着手站在一旁——果然。 殷侯眯着眼睛看白玉堂,“你内力可不如他。” 白玉堂冷声,“我还没死,没理由让别人给我师父报仇。” 殷侯笑了,收回手点头,“好!” 殷侯退后一步,有些担心地看展昭,心说让白玉堂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家猫崽子不知道会不会跟自己着急。 谁知一看,展昭气定神闲站在一旁,双眼微微眯着,那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打算。 殷侯还真免不了有些吃味儿,展昭就这么纵着白玉堂么?好得他这个做外公的都有些酸溜溜了。 白玉堂到了刚才殷侯的位置,看那老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陆,单名一个茑子,听过没,小鬼?”老头笑得阴冷,“原来你就是天尊的徒弟,好好好,我本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仇敌,今日再杀了他弟子,好让他恨我一世。” 展昭默默转脸看殷侯,那意思——他为什么要天尊恨他? 殷侯一耸肩——示意,说不清楚这事儿。 “陆茑?”白玉堂一挑眉,“哦……” “你师父跟你提起过?”老头眯着双眼。 “没听过。”白玉堂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师父倒是说过这天下有一个可以跟他相提并论的人。” “谁?”陆茑显出几分急切。 白玉堂挑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殷侯,对鹭鸟挑衅一笑,“反正没你的份。” 陆茑面露狰狞,“你受死!” 展昭凑到殷侯身边小声问,“好复杂么?” 殷侯轻轻啧了一声,“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第304章 开始的地方再结束 白玉堂要迎战陆茑,后者神秘莫测、内力深厚而且癫狂,白玉堂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么……展昭倒是对他很有信心。 陆茑和天尊也不知道有什么恩怨,不过这一仗关系到天尊的声誉,白玉堂无论如何也要赢。 陆茑近前一招来势汹汹,似乎有十成的把握,白玉堂就猜想,他可能是知道天山派武功的路数。 一想到这里,白玉堂心中就有了打算,他并未用往常管用的招数接招,而是虚晃了一招,连惯用的如影随形都没用,抽刀就攻,似乎一点要试探对方的意思都没有。 展昭微微一挑眉,白玉堂一出招,他就觉得奇怪,转念一想,了然笑了,心说——好啊!这么早就开始算计了! 身边殷侯撇着嘴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白玉堂这小子,和天尊老鬼真是像极。” 展昭转眼看殷侯,“外公,你知道玉堂要用什么方法应战?” 殷侯眨眨眼,“打着看呗,还有什么办法?” 展昭一笑,“玉堂赢定了。” “这么有自信?”殷侯倒是意外,他看得出白玉堂很聪明,应对的出乎预料,但是必胜么…… “你们不了解他。”展昭低声道,“只要他想赢,他就一定会赢。” 殷侯好奇——这两个小鬼,有了什么默契么? 白玉堂自信满满一招也出乎陆茑的意料,他原本想着这后辈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自己的深浅吧?怎么如此莽撞?不过白玉堂一套刀法行云流水……偏偏还不是天山派的功夫。 殷侯看得稀奇,凑过去问展昭,“你那口子用什么刀法呢?这么花哨?” 展昭得意,“天尊的刀法啊。” “不可能!”殷侯摇头,“我没见过。” “玉堂在天尊刀法的基础上自创的。”展昭笑嘻嘻,“好看吧?” 殷侯摸下巴,心说这白玉堂了不得,还真有点一代宗师的范儿,日后估计也和天尊似的,能创出个武林传奇来……再看看身边展昭一副讳莫如深心中有数的淡定劲儿,殷侯不禁感慨——不认老都不行了啊。 陆茑被白玉堂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略微撤了一招,看白玉堂,“小鬼,你不用你师父的招式跟我打?” 白玉堂没什么表情,“我所有功夫都是师父教的,你没见过而已。” “呵呵。”陆茑也不笨,点头,“天尊会收你也不奇怪,果然是武学奇才,不过……小子还不到火候,内力太差!”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长刀来,手腕一翻…… 白玉堂心中微动,这人用的是天山派的功夫……不对,确切地说是天尊的功夫,一招一式都非常像。 白玉堂在跟他交手的同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是在和天尊交手。 殷侯微微皱眉,展昭也看出了些门道,摸下巴。 情况急转直下,白玉堂却是并不慌乱,还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场景。 天尊教授白玉堂功夫的前期是让他自学,后期就是跟他打架。白玉堂别看往常战无不胜,但跟天尊打,被打得很惨那也不是一回两回。天尊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想不断进步,就无时无刻想,如何打赢我!” 因此……到目前为止,白玉堂随时都在想,也再试,但他始终不能打赢天尊。 可这个时候,他却是很开心,因为他知道——眼前的陆茑无论多像天尊,他终究不是天尊,因为他俩有个本质的区别。天尊了解自己,陆茑却不了解,因此,白玉堂断定自己对付他的方法,选对了! 陆茑咄咄逼人,白玉堂应对自如,两人几乎是相同的招数打到了一起,不相上下,刀光在黑夜之中晃人双目。 展昭问殷侯,“外公,那陆茑是天尊的同门?” “他是极乐门的人。”天尊开口。 “极乐门?”展昭头一回听说,又联想到了之前说起的那个极乐谱和极乐之地,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极乐门是最诡谲的一个门派,早就灭门了,而极乐门的功夫邪诡至极,凡是交过手的,都可以模仿下来,陆茑和天尊交过手,所以现在白玉堂在打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天尊。”殷侯轻轻叹了口气,看展昭,“陆茑原本内力就比白玉堂深厚,又用的是天尊的功夫,你家玉堂有难啊。” 展昭皱眉,“那可不一定。” “哪里不一定?”殷侯好笑,展昭还挺向着白玉堂。 展昭一挑眉,“像天尊而已,他又不是真的天尊。” 殷侯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那老鬼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只要他稳住不乱,白玉堂很难有胜算,毕竟内力在那里摆着。” 展昭微微一笑,“玉堂自然有办法对付,陆茑和天尊,有个本质的区别。” “什么区别?”殷侯好奇。 展昭手指头敲了敲嘴唇,突然开口,“啊!” 殷侯正认真看,展昭突然嚷嚷了一嗓子,这夜深人静的还挺唬人。他不解地看展昭,就听展昭突然对着陆茑嚷嚷了一声,“天尊喜欢殷侯?” 殷侯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伸手一把抓住展昭的后脖颈,心说反了你! 不过别说,展昭这一句话,竟然让陆茑的内息一乱。 白玉堂嘴角微微挑起,果然……天底下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展昭! 陆茑的功夫的确有意思,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模仿天尊的功夫,再使用出来就是用的记忆力。一旦注意力分散了,记忆就会混乱……天尊的功夫是内家绝学,讲求精准一丝不乱,模仿永远不能活学活用,于是…… 白玉堂突然一个变招,将天尊惯用的功夫,有几招顺序对调。他是认真学过的,知道活学活用,有些招式顺序可以打乱,然而这边一乱,那边陆茑却是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毕竟他之前失忆过一阵子。 殷侯掐了展昭半天,见那边战况有了变化,他多精明,一眼就看出了白玉堂找到了陆茑的弱点。 展昭好容易捂着脖子挣脱出来,赶紧到一旁张望,见白玉堂变招了才松了口气。回头,就见殷侯一脸别扭看着自己呢,那意思像是说他——不孝孙啊! 展昭摸摸头——虽然牺牲似大了点,不过能帮到玉堂就好了么! 可是殷侯抱着胳膊还是纳闷——就算找到了弱点,内力差距还是个问题,白玉堂究竟要怎么赢? …… “阿嚏……” 另一头,天尊揉着鼻子,就觉得后脖颈子冒凉气,心说殷侯那老鬼是不是背后说便宜话呢? 这时……就听到对面的阵营,似乎有一些骚动。 赵普派了人密切注意敌方阵营的异变,一早就有人进大帐禀报,“元帅,对方阵营变阵了!” “变阵?”赵普听着新鲜,大半夜的变阵做什么?于是就带着人出去观看。 上了高坡,发现天尊一直在看。 “兵力增加了。”天尊看了很久,揉着鼻子告诉赵普,“面具人的数量突然增加,都是从帐篷里面出来的。” 赵普拿了远镜看了一眼,果然那种面具士兵的人数增加了,而且还是很怪异,列队站齐之后就没了动静,一个两个木头人相仿。 赵普盯着看了一会儿,放下远镜嘴角微微挑起,“哦……” 公孙踮着脚凑过去看他的远镜,边问,“什么情况?” 赵普一笑,“有意思得很。” “跟你刚才说的沙腾……有关系?”天尊也问。 赵普点了点头,“的确,沙漠中会有一些沙腾出现,非常诡异。“具体是什么样?”天尊想起之前他在大漠看到的一些奇怪景象,就想问问是否相同。 “沙腾是一种大漠里的特殊现象。”公孙帮忙解释,“据说是大漠之中偶尔会看到一个沙雕的人像出现,戴着面具,大小和真人接近,但是如果撬开沙壳,会发现里边是一具真人风干的尸体。而那些尸体基本保持着死时候的面部表情和动作,大多是惊讶,似乎是突然死亡的,找不到死因,被沙土覆盖后成为了沙漠之中的图腾。这种尸体经常都带戴面具,作武士状,手持兵刃,有时候一两个出现,有时候甚至会一大片。” 公孙说完看赵普,像是征求他意见,自己是书上看到的。 赵普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我行军打仗见过最多一次沙腾,有上千个之多,就像是一群外族的士兵正在操练,突然之间全部死了,然后被风沙覆盖,成为了沙腾。” “可沙腾是死人没错吧?”天尊好奇,“这些士兵是会动的啊。” “天尊,说出来怕你不信。”紫影在一旁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亲眼见过成片的沙腾一晚上不见了。” “是不是被风沙埋掉了?”公孙皱眉。 “可是第二天在三里地之外再看到?动作还都变过了。”紫影一想起来就一身鸡皮疙瘩,“大漠里的旅人也有看到沙腾拿着兵器行走的,这东西诡异的很,而且啊……那个面具,真的是像!” “你们杀过沙腾没有?”公孙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赵普。 赵普摇摇头,“没有沙腾袭击过我们,而且都只是传说而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么,犯不着跟死人过不去。” 公孙点了点头,“哦,我只是想到些事情,可能想多了。” “想多想少,说出来听听?”赵普说着,就发现对方正营里边有人拿出了大量的船和竹筏出来,那样子像是想要渡江。 赵普微微皱眉,“夜袭么?” “不是吧,隔着一条黑水河,万一我们用箭,那不是送上来做靶子么?”赭影觉得这种打法是自杀的战术,不太合理。 赵普摸了摸下巴,“要是不怕箭扎呢?” 众人面面相觑。 公孙瞧着赵普,“咱俩好像想一块儿去了。” 赵普点头,“看来,咱们得好好谢谢那位枯叶……不对,谢展皓才对。” …… 白玉堂发现了陆茑的破绽之后,步步紧逼。 陆茑一下子招式乱了,招架不住,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索性撤了招换打法。 于是再交手,白玉堂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武功——这种功夫,他见过! 五姨也用过这种功夫,而且,她很久以前就教过他,这种功夫有一个致命的强处,就是偷袭! 展昭问殷侯,“外公,那是极乐门的功夫么?” 殷侯点头,“嗯,所以我说玉堂没有必胜的把握,就算模仿天尊的方法失败,陆茑还可以用别的功夫,武功不过是招式不同,但内里高下在那里,玉堂很难凭小聪明反败为胜。” 展昭却是一笑,“外公你看不出来么?” 殷侯眨眨眼,“看出来什么?” 展昭得意,“那就表示玉堂赢定了,念你都没看出来!” 殷侯一头雾水——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通常来说,偷袭是众多武功之中最容易得手的一种,也是最卑鄙的做法。可事实上,偷袭是把双刃剑,偷袭得手则一本万利,可一旦偷袭失手,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难免暴露破绽。 白玉堂心里有数,知道陆茑会借着本身内力高一筹的法子偷袭,于是…… “玉堂要干嘛?”殷侯见白玉堂突然卖了个破绽,心说这孩子傻了么?内力不济还卖破绽?难道想强接陆茑的掌? 这一举动,陆茑也吃了一惊,他眼神一变,觉得白玉堂鬼灵精,可能有奇招,于是索性先发制人,手中薄刀一甩…… 兵刃相接,讲究寸长寸强,寸短寸巧。如今两人是近身战,陆茑的兵刃突然一软,像是鞭子一样甩了出去。 白玉堂借势刀身一缠他兵刃,上前一步。 如今两人的距离只有一臂左右,陆茑见白玉堂正面一掌拍过来,只能接掌。可白玉堂出掌在先,自己接掌手根本伸不直,也就是说无法使出十成的内力。但陆茑心里清楚,打到现在,白玉堂多少内力他早就试探出来了,就算用七成内力,也能打死他了,他暗笑白玉堂不知天高地厚,一掌迎击,等着亲手杀死天尊的爱徒。 殷侯站不住了,这不是要受重伤?也管不得天尊生不生气了,总比白玉堂受伤好啊,可要取帮忙,胳膊却被展昭拉住了。 同时,就听到一声巨响…… 殷侯一抬头,白玉堂和陆茑硬碰硬交了一掌,再看,白玉堂撤掌纹丝不动站在那里,而陆茑飞出去仗把远,重重摔在了屋顶之上。 殷侯微微张大了嘴,见陆茑张嘴就吐血,显然受了极重的内力,吃惊不已。 一旁展昭翘起嘴角,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殷侯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俩小孩儿有某种默契,为什么自己不明白?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陆茑。 他好容易缓过劲来,伸手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受了极重的内力,但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不明白,白玉堂的内力为什么突然大增? “你……你耍了什么花招?”陆茑盯紧白玉堂,“没理由……” “当然有理由。”白玉堂双手搭在银刀之上站定,“我一开始跟你交手,就只用了五成的内力。” …… 陆茑微微一愣,“你……” “没错,我内力的确不如你,不过究竟比你低多少,你也不知道。”白玉堂淡淡道,“就好比说我内力只有你的七成,但是我只用五成,你根本发现不了。” 陆茑微微地睁大了双眼,“你……” “哎呀。”殷侯恍然大悟,白玉堂是下了大大的一个套给陆茑,而且是从一早就开始算计他了! 白玉堂这招是违背常理的战术,通常一个内力低的人迎战内力高的人,必然全力以赴,然而白玉堂却不,他聪明地保留了内力,在试出陆茑内力多高的时候,成功地让对方低估了自己的内力。 换句话说,陆茑一直以为白玉堂的内力只有五分,却不知道他内力原来有十分。刚才那一招看似是陆茑偷袭,可实际是白玉堂偷袭得手,他迫使陆茑只能用处七成内力,而自己用了十成,陆茑以为七成能打死白玉堂,却不知道其实这七成内力比白玉堂全力以赴打他的内力要低。于是偷袭得手……陆茑一招输了所有。 “你,你从一开始……”陆茑恍然大悟,“你从一开始就算计着这样赢我?所以跟我打了那么久,只是在铺垫?”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你和我师父有个本质的区别。” 殷侯转过脸看展昭,“本质的区别,就是陆茑不是天尊,天尊知道白玉堂的内力,所以白玉堂不可能骗他!” 展昭得意一笑,“所以说么,只要他想赢,他就一定会赢!” “那你刚才……”殷侯也瞬间明白了,展昭是故意装出着急来打乱陆茑的注意力,让他无暇去一探白玉堂的内力,并且先入为主认为自己内力真的比白玉堂高很多,所以展昭都忍不住出口相助。 展昭眨眨眼——自然!心有灵犀么! 殷侯暗自摇头——真是后生可畏啊,这俩就算没有实质上联手,但也等于是彼此配合,这份默契和这份聪明,刚才要是换了自己,一不留神,也有可能会输! 白玉堂刀指陆茑的脖颈,刚想问话,殷侯突然一闪到了他身边,一拽他…… 白玉堂退后了一步,就有数道寒光闪过。 展昭看落到身边的殷侯和有些不解的白玉堂,殷侯没停,另一只手抓住展昭腾空跃起…… 就在他们离开屋顶的一瞬间,万千道寒光降落,暗器大作。 展昭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什么错觉,这阵仗,简直跟红九娘的天魔伞打开了一般,那么多暗器。 白玉堂一皱眉,“千刃阵?” “这是极乐门的暗器。”殷侯带两人落到一旁的屋顶,展昭和白玉堂就纳闷——为什么完全没感觉到有什么气息? “极乐门之所以叫极乐门,就是因为这神出鬼没,人鬼不分的气息。”殷侯似乎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帮着解答。 这时,三个人影落到了陆茑的身边,黑衣人,都戴着面具,其中两个一把夹住陆茑的胳膊,转身逃走,最后一个意义不明地抬头看了展昭和白玉堂一眼。 鬼气森森的双眼透着一股妖邪的红色。 殷侯皱眉,自言自语,“血魔么……” 展昭和白玉堂惊讶地看着殷侯,“确定?” 殷侯干笑摇了摇头,这时,不远处又有气息传来,众人回头,就见枯叶不知何时蹲在那里,神情复杂地看着众人。他刚才找尸体去了,等他提着一具尸体返来,看到的就是这种情景,知道中了埋伏,看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 之后,展昭和白玉堂进祠堂,就见空空的房间正中央有一具棺材,棺材里边一个长条形的白色蚕茧。 密密麻麻的蚕丝下面,裹着的人正是段素隆。样貌与皇宫里头的段素隆几乎一样,但是影堂发黑,似乎已经死了。 展昭要伸手探鼻息,白玉堂阻止,“慢着,猫儿!” 展昭微愣。 白玉堂面色凝重,“他中了剧毒,天蚕丝是有毒的,要取他出来然后再让公孙解毒,取出来的时候必须万分小心,一旦天蚕丝割伤了他,段素隆就死定了!” “那取出来要多久?”展昭皱眉,“他样子像是快挺不住了!” “对方用的就是拖延之计。”白玉堂摇头,“至少一夜。” “啧……” 展昭刚刚“啧”了一声,就听到远处“轰隆隆”一声闷响。 众人一惊。 殷侯往远处张望了一下,皱眉,回头看众人,“赵普提前炸山了!”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莫非计划有变? “看来赵普很好地领会了意思。” 一直在一旁不语的枯叶开了口,“大少爷可能我们叛变,所以提前行动了,幸好赵普是个聪明人。” “等等……” 展昭见枯叶说完就走,赶紧追出去。 到了院中,就看到一个人靠在石门边,似乎正在等待枯叶。 展昭借着月光看着门口的人觉得有些不真实——是展皓。 展皓此时也看着展昭,两人相隔大概十步远。 “大哥……”展昭想走近一步,这时,皇宫外面传来了喧闹声。 枯叶低声提醒展皓,“走吧,大少爷应该发现了……” 展皓点了点头,倒是也不惊慌,似乎已有准备。他看了展昭一眼,开口说话,“来极乐之地。” “极乐之地?”展昭想追,但展皓和枯叶已经一闪身离开。 展昭快步到门外,两人已经没了踪影,远处的铁甲士兵却是来了,大概是被这里的骚乱惊动了。 展昭没追到展皓,只听到他临走留下的一句话,“从哪里开始,就到哪里结束。” 展昭站在门口出神,肩头被白玉堂拍了一下。 远处,殷侯扛着棺材站在屋顶上,对两人招手,那意思——赶紧撤! 展昭被白玉堂拉走了,心中反复还是那句话——从哪里开始,就到哪里结束?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所谓的结束,又是什么呢?展皓的眼神里,带着浅浅的疲累,握紧白玉堂抓着他的手,手心温度流转,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百感交集。 …… 等到了赵普大营,众人看到了壮观的场面。 赵普站在黑水河边,对面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而最奇特的是,那些戴着面具的士兵,就好像被冲垮了一样,变成了沙子,流失…… “是土人?“展昭惊讶。 “怎么会这样?”白玉堂问一旁正打量他的天尊。 天尊撩着眼皮瞧着他,“你还真打赢了?有人帮你没有?” 白玉堂摇头,见天尊满意点头,肚子里嘀咕——帮我的是猫! “真壮观啊!”殷侯望着对面一窥千里的敌营,觉得这仗打得莫名其妙。 …… 天亮的时候,赵普让人封了泄洪口,等了大概一个时辰,打谁退去。 对面敌营一片狼藉,野兽们都淹死了,一个两个竟然不知道跑。 赵普带人清理战场,顺便抓一些抱着树干活下来的外族兵士。 白玉堂用一晚上的时间挑断了所有的蚕丝,将段素隆救出来,公孙给他医治,发现还有活命,众人都松了口气。 大部分的南蛮士兵都抓住了,人数不到三千,而其他的都化成了沙土,很特别的黄沙,跟南方的黑土完全不同,面具散落一地,赵家军几千将士捡了一下午,竟然有八万多个。 赵普好笑,“什么十万大军,竟然九成都是泥人儿。” “这种兵士毫无破绽,应该不怕弓弩也不惧刀枪,唯一的弱点就是水攻。”公孙感慨,“也幸好我们掌握了法子,不然后果很严重。” 赵普觉得挺不服气,第一次打仗要人帮忙,这次没展皓枯叶事先提醒,还真不知道会怎样。 赭影找了个翻译,审问南蛮的俘虏。原来他们是被一个藩王控制,那藩王骁勇善战,统一了整个蛮族,用的就是那种刀枪不入的面具兵。 而至于藩王叫什么名字,他们不知道,只说皮肤黝黑戴着面具,很厉害也很神秘,所有的面具人和动物,都受他控制。 皇宫之中那个假的段素隆也没抓住,一夜之间消失了,整个皇宫现在一团糟,说是皇帝不见了。 赵普一个头两个大,幸亏段素隆没死,不然更乱了。 最有趣的是连日赶路奔袭而来的欧阳少征。 火麒麟满肚子兴奋赶来准备打仗,没想到看到一片沙土,竟然说已经打赢了,气得他跳脚,非要赵普赔他的仗打。 展昭和白玉堂带着人去了之前发现的那个洞穴。 按照三凤四凤两姐妹留下的步法,众人进入山东,洞中已经空了,似乎有人走得仓促。 展昭等人在洞中发现了一些奇异的东西——一个大大的祭台,台上放着不少白森森的人骨,还有一些烛台,以及很多符咒。还有乱七八糟一些药物以及从来没见过的植物,还有一堆写了古怪字符的竹简。 “好像有人在这里做法一样。”白玉堂四外看了看,觉得场面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众人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懂,但对方行动更快。 想到之前枯叶说的,他们叛变被大少爷发现了,众人隐隐觉察出其中的关系,比想象之中更复杂。 收拾残局就用了几天时间,这阵子赵普公孙非常忙碌,展昭则是心不在焉。 …… “猫儿。” 黑水河边,白玉堂走到对着滔滔江水发呆的展昭身边,低声问,“担心你大哥” 展昭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大哥和大少爷并非一条心,他俩似乎目的不同……” “你担心展皓的安全?”白玉堂一笑,“他临走的时候很淡定,应该清楚情势的发展,既然他说了让我们去极乐之地,我们去便是了。” “你不怕是陷阱?” “我始终觉得,展皓和大少爷他们不同,而一切的秘密都在极乐之地。”白玉堂在他身边坐下,“反正我们会去那里走一趟,你没听展皓说么,那里是结束。” 展昭低头不语。 “你怕啊?”白玉堂低声问。 展昭苦笑,“你觉得,什么样算结束?” 白玉堂笑了笑,“重要么?” “不重要么?“展昭反问。 白玉堂点头,单手轻轻靠在展昭肩头,修长的手指缓缓拂过他脸颊下方清瘦的轮廓,“你我不会结束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有开始,就有结束。” 展昭沉默半晌,心事微重,“结果可能会让人难过。” “不怕。”白玉堂露出了略带温柔的笑容,“到时候,我会安慰你的。” 展昭看了他半晌,笑了,“也许是我安慰你呢。” 白玉堂笑意更深了几分,“那不是更好,你不用难过了。” 展昭抱着胳膊,也笑了。 远处,天尊站在半坡之上看着两个年轻人坐在黑水河边,神情之中带着浓到分不开的情意,有些走神。 “老鬼。” 殷侯到了他身后。 天尊微微回过头,看他,“玉堂是怎么赢陆茑的?” 殷侯也不隐瞒,将大致的经过说了一下,天尊满意点头,“好。” “关于极乐之地……会不会和当年的极乐门有关系?”殷侯背着双手。 “如果是,那倒可以解释为什么陆老二会说有浩劫了。”天尊想了想,一拂袖,“跟玉堂说,我先走一步,有些事要办。” 说完,没了踪影。 殷侯一摊手,想了想,摇头,“唉,往事重提,真是叫人不痛快。”说完,又回头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转身也离去。 晌午的时候,展昭和白玉堂回到军营,就看到赵普那边在收拾,好像很着急。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急忙走进大帐,公孙一拉两人,“唉,赶紧收拾!” “怎么了?”展昭和白玉堂不解。 “边关有事。”赵普一手甩了一样明晃晃的东西给两人。 展昭和白玉堂打开一开,竟然是西北边疆送过来的加急公文,贺一航亲笔写给赵普的——内容只四个字,大变!速归! 两人见赵普神情,就知道可能出了大事了。 众人当即北行,大理这边的内乱基本段素隆已经可以处理,另外还有邢怀州帮忙,赵普也不愿意多过问。还有太多秘密等着他们去查清楚,大理这边,不过是个过场,危难只是暂时化解! 反正众人要去查极乐之地,正好一起去大漠,于是共同上路。 离开大理北上,没走几天就遇到了在毕竟之地等待的包拯和庞吉。 众人齐聚,包拯还带了赵祯的亲笔信给赵普。 赵普打开一看,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众人面面相觑——怎会如此?莫非真的要变天不成? 而偏偏这个时候,天尊、殷侯、陆天寒和陆冻地四个老头都不约而同地不告而别了。 小四子是唯一一个最后跟四个老头告别的人,据说这四人临走时,都让他带一句话。 “什么话?”众人不解地看小四子。 小四子搔搔头,“他们说,沉住气,别轻举妄动。” 虽然不解,但众人还是记在了心里,等着几位老人到北边再聚。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北,各自心中都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正如展皓说的,到开始的地方,真的能将这一切结束么? 第十卷:极乐之地 第305章 天都会 自从赵普担任兵马大元帅,征战漠北打了几场大胜仗之后,天下基本已经太平了。 不过这次却是突然出了乱子,让赵祯好紧张,急急派了包拯和庞吉从开封赶过来与赵普回合,一起赶往北方。 究竟出了什么事?说起来实在是叫人哭笑不得。 原本,漠北一带的几个藩国彼此没什么交情,辽和西夏甚至水火不容,可自赵普出现之后,辽、西夏、吐蕃和回鹘倒是越来越团结了,最近更是有些同气连枝的意思。这四国的掌权人都不傻,单对单决对是赢不了赵普的,于是就盘算着联手对抗。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这关系很铁的四国,竟然内讧了。 内讧的理由是四国不知怎么的不约而同地派出了不少人马在边境交界处巡视,起了些争端后,四家的人马都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四国纷纷指责对方出阴招害人,偏偏吐蕃一位王子出外玩乐,死在了交界的三不管地区,而且死相极其恐怖。 据传有人看到是西夏武士所为,又有人说是辽人干的。 这么争来吵去地一闹,四家当家人不少是刚刚得了皇位的,心高气傲,一言不合就举全国之兵力,聚集到了四国边界,那意思像是要准备开战了。 这四家兵力都不少,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后,也可以算是兵强马壮,其中辽和西夏出了三十万兵马,吐蕃和回鹘各二十万。现在在大漠聚集了接近一百万的异族兵马,剑拔弩张的。 贺一航最近派人盯着呢,一看情况有些不妙,他们四家吵的地方离宋境非常近,这谁知道他们是真吵还是装的?万一打起来,调转矛头一致攻宋怎么办? 西北边陲常驻的赵家军有四十万,战斗力惊人,西南还有二十多万,中路有二十多万,再零零散散调集一下赵普旧部,现在的几路湘军,凑齐一百万是绝对没问题的。 关键是要赵普在军营里,只要赵普回来,对方折腾得再厉害,也不怕有什么闪失。 另外,赵祯也挺好奇,这四家吵起来的理由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干嘛突然派出那么多人去荒无人烟的大漠巡视呢? 总之让他看着边境聚集一百万人而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赵祯赶紧调赵普回漠北坐镇。 另外……虽然他人在京城,但赵普与他之间暗卫来往频繁,大理这边发生了什么,关于极乐之地和大少爷,赵祯也都心中有数,他都由得赵普他们处理,只想着事端赶紧过去,莫真的引来什么灾祸才好。 这天下之事可能真的是合久必分,原本以为会有一段时间的太平,没想到还没消停两年,边关就烽烟再起了。 …… 在漠北黑风城西南面十里地的地方,有一座黑风客栈。这客栈处在三岔口,往东是黑风城宋军要塞,往南是通往西夏和回鹘,往北则是向辽国和吐蕃。 这天晌午,客栈里的食客都满了,有赶路的商贾、路过的官兵,还有乱七八糟三教九流各种人。这漂泊到了大西北的,哪儿有什么斯文人,众人酒足饭饱,就开始胡侃加赌钱。 靠门口一大桌人,正在摇骰子赌大小,嚷嚷得房顶都嗡嗡响了。 “大!大!” “小!” 其中庄家位,站着一个棕色卷发的高瘦男子,他手里拿着骰盅招呼众人下注。 此人样貌怪异,倒不是说多丑,而是五官特别的突兀,脸也很窄,一看就是个混血。 自从赵普接管边境之后,外族和汉族混血的孩子就不再被人当杂种卖来卖去,也不会被虐待歧视了,因此有大批的混血逃离西夏和大辽来到大宋边陲定居,接受宋军的庇护。 通常,这帮人是最爱戴赵普的,张口闭口都喜欢说个九王爷怎样怎样,赵家军怎样怎样…… 这个混血男子看来不到三十岁,皮肤黝黑,穿着一身黑,外套一件牛皮的坎肩,他手气不错,赢了不少钱了。 同一张赌桌上还有几个人。 一帮似乎是马匪,在大漠有不少匪帮,他们出入三不管地区,基本都比较收敛,官府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另外几个人像是押镖的,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当地混混。 一桌赌得热火朝天十分吵闹,在不远处,就有一桌人,投来不太满意的目光。 那一桌坐着两个人,站着一大群人,可见主仆有别。 就大漠里来往的路人来说,他们算是穿得体面的了。 坐着的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大概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灰鼠大氅,凤目高鼻皮肤雪白,看起来给人几分莫名的邪气。他举手投足间有一身贵气,头发高高束起,棕色,一看就是外族,可能是吐蕃人。 他单手托着个杯子,完全无视周围的嘈杂,似乎正在专心想心事。而他母指上一枚莹润的翡翠戒指特别的显眼……这一带不是匪徒就是贼,好些人都瞄着那一桌子,显然是肥羊啊。 可那男子身后站立的一群黑衣男子显然是武艺高强的护卫,他们警惕地看着四周围,一班路匪也都是有眼力见的,知道这位估计位高权重,不好得罪。 和男子一起坐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她长得还不错,尖下巴大眼睛,柳叶的眉毛细条条的,显得十分刁蛮,手边一卷蛇皮软鞭,还有一把弯刀,穿着吐蕃族女孩儿的裙子,满身银饰。在当地,只有吐蕃贵族会这样穿,可见其身份尊贵。她边挑剔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食物,边小声抱怨,“吵死了。” 男子略回神,伸手给她剥个桔子,细心地将桔瓤送到嘴边。 那小姑娘不高兴的脸上才出现了些笑意,张嘴吃桔子,连桔核都要吐在那男子雪白的手心里,还要他给擦嘴,看着像是宠坏的小孩儿。 “听说赵普回来了?” 这时,有几个喝酒的客人聊起了闲天。 说来也奇怪,刚刚说了这一句,整个客栈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几个聊天的显然是外地人,面面相觑,大有受惊之感。 赌钱那个混血男子嘿嘿一笑,“九王爷估计还在路上呢,不过应该快到了吧。” “你们说这次打不打得起来?” “没准啊,有王爷在应该没问题吧?” “算算看,他应该带了至少五十万人马过来的吧?那得什么场面?” 众人议论纷纷。 这时,就听刚才那个小姑娘冷笑了一声,“赵普?之前不过是他运气好而已,什么灰眼修罗,混血的杂种罢了……” 她话音刚落,就听“啪”一声,那个正主持赌局的混血男子一掌将手里的骰子拍在了桌上,直拍进桌面里头。他抬头看了那姑娘一眼,撇嘴,“妈的,是个娘们,不然宰了你。”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他,捏着鼻子撅嘴,尽显刁蛮泼辣,“我就说那么臭,猪狗都混进来吃饭了。” 她年纪小小张口不客气,可是身边那个明显是她长辈的男子却也不阻止,似乎是已经习惯了,依然若无其事想心思。 只是这边被说的可不干了。 那混血男子霍地站了起来,“你他娘的活腻了……” 身边几个赌客拉着他,都劝,“你没看还没长大个姑娘么,跟她计较什么,继续赌钱。” 男子愤愤不平。 那姑娘飞了个白眼过来,回头跟那还在发呆看的男子撒娇,“哥哥,没劲死了。” 男子回她话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尽显宠爱,“都说了不好玩,你偏要来。” “听说会看到很多英雄的呀。”小姑娘不满,“谁知道都是草包。” 这姑娘娇气又骄气,说话声音不大但大家都能听到,客栈里头的人都有些反感,但无论怎么说,都是大老爷们,总不能跟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般见识,特别是绿林道上行走江湖的好汉,更加顾及颜面,因此只好忍一忍。 正这时候,大门外边的伙计屁颠颠跑进来,跟老板说,“当家的,来了!” 掌柜的一愣,赶紧跑出去观看,客栈好多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看,就见打老远的地方,似乎是平地起了一股黑风一样,密密麻麻一大排黑色的点以很快的速度由远及近。 “谁啊?谁来了?”不少路人都问。 “应该是九王爷的马队!”几个本地的痞子伸手指着远处,“啊,披风肩膀一边是红色的!” “那是什么标志?” “你看后边的旗子啊!” “征?” “是赤麒麟欧阳少征的先锋营。” “哪个是赵普啊?” “不知道,听说是黑马的!” 众人一阵骚动,连刚才那个发呆的男子也似乎有些好奇,抬头往外张望。 可是那大队人马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歇脚的意思,哗啦啦一声……直接从客栈门前的大道上过去了。 欧阳少征平日带的先锋营是三千骑兵,速度最快,这三千快马从门前跑过的阵势惊人,仰起漫天的尘土,整个地面都随着铁蹄的起落在震颤。 马队后边还有三万步兵,都是先锋营的,一个个武艺高强,紧跟在马队后边急速行过……一转眼就跑远了。 众人都不禁感慨,一个先锋营就这样了,那所有人马齐集该是什么样?难怪西北边四个王都直说怕了赵普不跟他打了,果真是有原因的。 “几个散兵而已,至于吓成这样么。”小姑娘又多了一句嘴。 客栈里的人实在忍无可忍了,那混血男子就回头瞪了她一眼,“你有爹娘教没有啊?说话跟放屁似的。” 这酒楼都是粗人,自然不会跟你文绉绉讲话。 那小姑娘愣了愣,双眼一眯,伸手一指那汉子,对身后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说,“阿达,给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众人都一愣。 那个被称之为“阿达”的,是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外族男子,很年轻,光头皮肤呈棕黑色,相貌清秀硬朗,目光很凶悍,表情木讷。 他一听到姑娘的吩咐,连一丝犹豫都没有,顺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就扑向那外族,可见是言听计从。 这边打起来了,其他人也都不管,特别是那和姑娘坐在一起的年轻男子,依旧摸着玉扳指发呆,似乎心事更重了。 混血族男子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人来势汹汹,抽刀就跟他对战。 这种客栈打架是常有的事,众伙计赶紧搬开桌椅腾出地方来。 那年轻的混血男子跟人交了几招后,冷笑了一声,“原来是吐蕃天都会的,皇家的走狗果然是狗,让干嘛干嘛,连个屁都不会放。” 众人都微微吃惊——吐蕃天都会是吐蕃皇室直属的侍卫官阶层,也是吐蕃最大的江湖门派,里边高手云集。天都会的人对吐蕃王室忠心耿耿,但是由于太过效忠,外族不少人都笑话他们是朝廷鹰犬。 那混血男子别看吊儿郎当,可没想到功夫极好,那个年轻的侍卫微微皱眉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怎样挖下他的眼睛。 那小姑娘见打了半天没动静,有些不满,一拍桌子,“达奇,去帮忙!” 另一个天都会的年轻武士抽刀出来。 就有几个看热闹的不满,“唉,我说你们怎么多打少?” “多嘴!”小姑娘一拍桌子,“舌头割下来!” 那些个说闲话的客人有好些不是江湖人,只是商贾,一听这话,吓得嗷嗷叫。这些商贾走镖都带着武士的,一看对方要行凶,就抽刀准备守卫……一时间,整个客栈气氛十分紧张。 就在这片刻的安静之中,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不轻不重的马蹄声音,轻轻巧巧的。 随后,一串软糯糯的孩童笑声也跟着传了进来,就听一个稚嫩的童音问,“喵喵还有多久到哦?” “吃了饭再赶半个时辰就到了。” 另一个声音回话……客栈里的众人,瞬间就莫名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这人的声音吧,分很多种,闻声识人这话其实也不准。经常有这样的情况,有的人长得挺好看挺顺眼的,但是只要一开口,就叫人生厌。有的人明明挺难看的,但却天生了一把好嗓音。 这个小孩儿的声音软软嫩嫩的,暂且不评论,毕竟小孩儿说话大多讨人喜欢。但这把回话的声音却是叫人说不出来的动听。 首先声音干净,也算低低沉沉,但音色却是亮的,关键说话人是个男的,声音放得很低很柔却也不阴气,春风沐雨一般的感觉,说句粗俗点的,这把声音一出来,能叫不少人苏得妥妥儿的。 客栈里的人都好奇地往门外望,心说这大西北的,哪儿来的旅客,说话腔调那么灵秀的? 同时,不负众望的门帘子一挑,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的配对也有意思,一大一小,大的身形瘦高,十分的挺拔,一身蓝衫斯斯文文,样貌被一卷防风的纱围挡去了大半,露出一双眼睛,漂亮的眼镜。他一进门就瞧见店里剑拔弩张的样子,显然是吃了一惊,左右看看,神情之中带着几分好奇,给人的感觉,跟个猫儿似的。 更有趣的是他身边那个牵着手跟他一起进门的小孩儿。这小孩儿只到年轻人膝盖以上一点儿,身量很娇小,整个人都被防风的纱围裹着,跟个雪球似的。 众人略一打量那小孩儿身上的纺纱,雪白织锦面料考究,又轻薄又透气,一眼就看得出是昂贵的上等货——又是两只肥羊。 伙计回过神来,过去招呼。 小孩儿瞧了一眼场内刀剑相对的两帮人,就仰着脸问年轻人,“喵喵,他们在打架么?” 来的是谁?听这称呼就能猜出,小的是小四子,大的那位,自然是展昭了。 说起来,这一大一小两人怎么会落单而行呢? 自从赵普他们浩浩荡荡上路之后,就有各路的湘军前来会合,人数众多。赵普很忙,已经没空陪着小四子他们说笑了,公孙不愧是贤“内”助,他人精细记性又好,帮着赵普管理军务,名正言顺当了军事,再加上他医术精湛博学多才,军中众将士也都喜欢他。 可两位“爹爹”都忙着军务,小四子没人管,本以为萧良会陪着自己,不料赵普将萧良丢给欧阳少征了,让他在先锋营做个副将,跟着打仗历练历练。 小四子只好跟着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想起当年五姨留下过不少东西在他的旧宅里边存着,一直没仔细查看过,说不定有极乐谱的线索,于是就先回趟陷空岛找东西,说是过几日直接去黑风城跟众人回合。 于是只剩下展昭带着小跟屁虫一样的小四子。 这日,包拯找到展昭,跟他说起一件事情——就是关于惨死的吐蕃皇子的案子。 据说那吐蕃皇子死得极其诡异,他和手下二十来个随从,就这么死在了路边的客栈里头,而且死的时候,没人听到打斗的声音也没听到求救,等客栈掌柜的找到人,这二十多人,竟然已经变成了干尸。 公孙怀疑这是毒物所致,包拯想让展昭先来看看,之所以会来到黑风客栈……是因为吐蕃皇子死的那个地方,就是这黑风客栈的二楼,天字一号房。 会带小四子来,是因为公孙脱不开身,于是将一些药物和银针给了小四子,让他来帮着验一验毒。别看小四子平日帮不上忙,医术那是尽得公孙先生真传。这小孩儿心无旁骛,一颗心清明干净,心底又善良人还老实,学医术再适合不过,如今年纪尚幼已经医术小成,用公孙的话说,日后笃定的神医料子! 展昭带着小四子进了客栈,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这里头人流复杂,他就盘算着,先吃点东西,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展昭找了个比较靠里的位子坐下,心说你们打你们的,这塞外三不管地区,谁打架他展护卫可懒得搭理。 “伙计,来碗素面,两馒头两份小炒一壶茶,再来个鸡蛋羹和一碟子醋。”展昭招呼完,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里边是两只肥美的大闸蟹,一股蟹黄的香味扑鼻而来,诱人非常…… 前几天陷空岛的快马追上赵普的大军,给送了二十车新鲜的大闸蟹,说是最近秋蟹肥美,五爷吩咐送来慰劳大军的。 赵普等人吃着大闸蟹知道是沾光,这螃蟹可是主要为展昭这馋猫送来的,千里送螃蟹,白玉堂绝对是个为了情人挥金如土的主。 公孙再一次感慨,果然大家都不适合做皇帝,还是赵祯最本分! 展昭拆开蟹盖儿,给小四子挑出蟹肉来让他吃,边跟他小声聊天。 众人也不知怎么的,就忘记打架了, 小四子一会儿一声喵喵、一声白白、爹爹、九九、影影,还有什么小肚子、小包子、小胖子……一大堆,讲得跟天书似的。关键展昭还听得挺乐呵,往他嘴里塞蟹肉和鸡蛋羹。 这场面估计太和谐了,那混血的汉子突然就问,“我说小兄弟,你哪儿买的螃蟹?” 展昭才明白过来那人叫自己小兄弟,就笑眯眯回了句,“哦,朋友从外地带来的。” 大汉感慨,“嚯,这可是稀罕东西,我自从来了塞北,十多年没碰过螃蟹了。” 小四子仰起脸,举这个个蟹钳子就问他,“大叔吃么?” 那混血的汉子乐了,蹦过来,“小孩儿,你请我吃啊?” “嗯!”小四子很大方,将螃蟹肉送到他嘴边,“你不十来年没吃到了么?我经常能吃到的,这个给你吃。” 大汉走近了,隔着纱布看清了是个可爱的小胖娃娃,如此乖巧又大方,没法叫人不喜爱,于是坐下,吃了一口蟹肉,就问展昭,“你们江南来的吧?” 展昭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暗暗吃惊——这混血汉子好深厚的内力,绝对不是普通人。 这边聊得起劲了,那头一众天都会的人就被撂下了,几个说闲话的旅人也瞅准空,付了酒钱溜走。 一时间就剩下天都会几个武士站在大堂正中央,没人理会了。 那个阿达和达奇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回头看那个姑娘。 小姑娘此时神情复杂,她没有在意场中的战局,也没看新进来的展昭和小四子,而是看着身边那个被她称之为“哥哥”的男子。 他此时正很感兴趣地看着展昭和小四子,看得还挺认真。 “你看什么啊?”小姑娘终于忍不住了,问“看大的还是看小的?!” 这时,正好展昭抬头看了看这边,他倒不是听到了什么,而是下意识地观察楼梯的方向,因为他的目标是楼上的天字第一号房。 一眼望过来,正好碰上那男子的视线,展昭没在意,低头想要不然订天字二号房? 那男子却是自言自语感叹一声,“眼睛真漂亮……” 一句话,众人都听不到,那姑娘却是听得清楚,只见她秀眉一挑,脸上露出怒容来,伸手一指展昭,对两个侍卫说,“阿达、达奇,给我把他眼睛挖出来!” 那混血汉子边喝酒边回头,以为那姑娘还追着自己不放呢,撇嘴,“我说你个小丫头年纪轻轻这么凶悍……” 话音刚落,却看到两枚飞镖从自己耳边擦过去,是直奔展昭去的。 展昭给小四子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蟹肉,边不慌不忙轻轻一偏头,似乎是没动,轻而易举避开了两支飞镖,有些不解地抬头望过来,不太明白对方为何对自己出手,打偏了么? 阿达和达奇两个天都会的武士回头看那姑娘,似乎是问——先挖哪个的? 姑娘一摆手,“别管那杂种了,要后面那个!” 二人点头就上前,与姑娘同坐那位男子也没开口阻止,而是轻轻转着手指上的扳指,看着热闹。 那混血的汉子不干了,“我说,你们吐蕃人这么爱挖人眼珠子啊?” 阿达似乎比达奇更为木讷,也更听话一点,到了展昭身边,抬手就是一刀。 展昭貌似没动,抬手轻轻一摆,还是跟刚才一样给小四子往嘴里塞蟹肉。 再看阿达……他定在原地,手举着匕首呆立不动……但从他还能动的双眼可以看出——他被点了穴道。 在场不少都是江湖人,众人面面相觑,刚开始看着展昭年纪轻轻斯斯文文的,竟然是高手! 达奇皱眉,刚想靠近,就听展昭轻轻“啊”了一声。 他一愣,眼前展昭不见了。 晃了晃头,达奇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但再看,展昭回来了,手里拿着个装粗的瓷壶,往小四子眼前的醋碟里加粗,边说,“这里的山西陈醋还挺地道的,当家的是山西人吧?” 原来就在刚才一瞬间,展昭到了掌柜的柜台拿了醋壶过来,这其实是白玉堂如影随形的功夫,自从展昭学会之后,总喜欢拿来显摆,逗逗白玉堂什么的,如今白玉堂不在,不知道是否因为想念,展昭用这招,用得很开心。 那个一直在柜台里处变不惊拨算盘珠子的店老板终于是抬起了头,看了展昭一眼,点头,“阁下好眼力。” 展昭将醋壶放下,身边举着匕首的达奇就感觉鬓角有一滴冷汗流下——眼前的是高手!还是比自己高很多那种。 混血汉子看着展昭,眼神也很复杂,在考究展昭的来头。 展昭就问掌柜的,“老板,我要住店。” 老板抬手招呼伙计,伙计屁颠颠跑过来,“客官住几天?” “一天!”展昭伸出一根手指,“我要天字一号房间。” 话音一落,四周围众人都刷一声转头望过来。 伙计赶紧摆手,“不行啊客官,天字一号房闹鬼,二楼不开,只开三楼。” 展昭眨了眨有,伸手轻轻一拍定在原地的阿达的胸口。 阿达一口气上来,穴道也解开了,他往旁边踉跄了一步,举起匕首要再上,被达奇拉住了胳膊。 这时,就听那个气定神闲的外族男子终于是开了口,“阁下为何要住天字一号房?” 展昭终于是望过去,跟那人对视了一眼,挑起嘴角一笑,“天都会大当家的寒常在?” 男子淡淡一笑,“好眼力。” 客栈之中就有些骚动。 寒常在的名字众人都听过,相传他是吐蕃皇室最倚重的人,还传说他是吐蕃国王的私生子,地位尊崇人也能干,关键他是吐蕃第一高手,据说功夫深不可测。此人神秘身份又敏感,据说吐蕃国王年纪老迈身体还不好,几个皇子都是草包,他独揽大权掌控朝政。至于这样的人物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黑风客栈,联想到前几天死在这里的吐蕃王子,众人都觉得估计是有联系。 “呵呵。”那混血汉子笑着回头望寒常在,“见面不如闻名……不是,闻名不如见面。” 寒常在看了看他,对达奇和阿达一摆手,两人立刻退下。 “你也不遑多让。”寒常在慢悠悠地开口,“风守里。” “风守里”三个字一出,客栈一众人等都倒抽了口寒气,风守里这名字在大漠那是响当当的,漠北第一马帮的大当家,马贼头子风守里,据说手下的马贼有几千人。 展昭摸着下巴瞧着风守里,“你就是风守里啊?见面不如闻名……不是,闻名不如见面。” 风守里嘴角抽了抽,回头看展昭,他猜不出这个年轻人是什么身份,但是江湖上能那么年轻就有那么好功夫的人不多,刚才点穴的功夫以及来去如影的轻功…… 风守里脑袋里蹦出了“白玉堂”三个字。但是他本能觉得展昭应该不是白玉堂,首先江湖人都知道白玉堂穿白衣服,而且俊美异常。展昭的确也好看,但看着不叫人讨厌,据说白玉堂是那种俊得男人看了泛酸水女人看了流口水的类型,应该不是展昭这种人见人爱的款式吧? “风守里……”小四子突然仰起脸摸着下巴“唔?我好想听说过喔。” 展昭好奇地看他,心说小家伙怎么会听过西北第一马贼的名字? 风守里也好奇,“小娃,你也听过我名号?” 小四子瞧着他看了看,“喔,我想起来了,九九说过你。” “九九?”风守里一歪头。 小四子看着风守里,笑嘻嘻问,“风剃头?” …… 一句话出口,风守里愣了片刻,突然蹦起来一撩衣摆给小四子行礼,“风守里参见小王爷。” …… 现场立刻一片寂静。 展昭扶着额头看同样傻眼的小四子,那意思——怎么回事啊小祖宗?你咋一开口就暴露身份了。 小四子也搔着脑袋,赵普以前跟公孙说的么风守里,说那是他一个老朋友。要是在西北碰到贼,就说认识风守里,要是碰上风守里,就叫他风剃头。然后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了。 风守里抬头一笑,伸手指了指展昭,“我猜到你是谁了,果然……见面不如闻名,不是,闻名不如见面!” …… “小王爷啊……” 这时,寒常在突然开口,抬起一直半垂着的凤目,双目炯炯有神望过来,盯着小四子,“要不要去吐蕃做个客?” 小四子眨了眨有,缩到展昭身后,“喵喵。” 展昭将筷子给他,示意他继续吃螃蟹。 同时,寒常在身后的侍卫将他们一桌团团围住。 “找死你们?”风守里就要抽刀,展昭却是轻轻拍拍他胳膊,那意思——慢来,不用你出手。 风守里看着展昭,就见他叼着半个馒头打量了众人一圈,摇头自言自语,“看来惹祸的不是那耗子,是我这儿有毛病,怎么总招祥瑞,有空去拜拜。” 说话间,寒常在轻轻一摆手,一众吐蕃武士抽刀上前…… 客栈众人刚往后退了几步就听到“苍”一声,寒光闪现。 一把黑金长剑从展昭手边的长布条里边被抽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金属撞击声,震得人牙根发麻,一众吐蕃武士退后半步,再看手中兵刃,竟然打了卷。 展昭将剑交左手,继续啃馒头。 风守里擦了擦额头——敢情大名鼎鼎的南侠客是一吃货。 小四子心疼地给展昭送一口炒菜就馒头,心说喵喵好辛苦呀,都不能好好吃饭。 寒常在则是双目微沉,转着手中的玉扳指盯着展昭手中寒光摄人的古剑,良久,开口,“巨阙……” 展昭又吃了一口小四子送到嘴里的蟹肉,腮帮子一鼓一鼓嚼着,感慨……玉堂家的螃蟹真是人间极品! 寒常在抬眼,盯着展昭已经没有了纱围遮挡的脸,微微开合双唇,蹦出了两个字,“展昭。” 第306章 黑尸病 午后的陷空岛突然乌云压顶,狂风大作。 小丫鬟们忙着收衣服,边往别院的方向扫,就看到白云帆站在旧宅的大屋顶下边悠闲地甩着尾巴,似乎是在等着倾盆大雨的落下。 “五爷在找什么哪?” “不知道啊,昨儿个回来之后翻了一宿了。” “展大人没跟着回来啊。” “五爷一定急着找了东西走的,你看,白云帆都没回马厩。” 几个小丫鬟收了衣服,好奇地聚在院门口张望。 这处院落是陷空岛的老院子,之前翻新过一次,已经不住了,都用来存白玉堂的东西。别看白玉堂平日十足贵公子样,人也懒,但其实他有很多东西。比如说到了那儿都喜欢买些没什么用的摆设、特别多就是瓶子罐子盒子箱子之类,最好还是带机关的,一大屋子,堆得满满当当的。 从小到大所有的东西加起来,整个院子满满三间屋子都堆满了,如今要找什么线索……可苦了白玉堂了。 “唉,你们干嘛呢?” 小丫鬟们一回头,就见三爷徐庆和四爷蒋平正在她们身后,赶紧说,五爷不知道找什么呢,房子都快拆了。 徐庆也纳闷,“我说老五连饭都不吃翻箱倒柜干嘛呢?” 蒋平摸了摸下巴觉得蹊跷,就和徐庆溜到门外观看。 从虚掩的门缝望进去…… 蒋平和徐庆看了半天,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后,笑趴在了门口。 白玉堂正翻几卷图纸,就听到门口有人笑,回头看了一眼,是蒋平和徐庆。 白玉堂拿着图纸走到门口,“三哥四哥?” “噗……哈哈哈!” 蒋平和徐庆抬头看了白玉堂一眼,竟然笑得更加大声。 白玉堂一脸无语地看着两人,不明白他俩笑什么,不过他也来不及理会这些,回头继续找。 蒋平和徐庆笑够了,往屋里走,“我说玉堂啊,你该改名字了。” 白玉堂不解,“啊?” “你别叫锦毛鼠啦,叫灰毛鼠么!”徐庆笑着看他。 白玉堂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来翻箱倒柜了一晚上,自己一身白衣服,已经变成了灰色,全身灰尘竟然没发现。 白玉堂皱着眉头出门拍灰。 蒋平眯着眼睛凑上来,“老五啊,你找什么呢?展小猫给你的定情信物没了?” “不是。”白玉堂将卷宗往回廊下边一丢,“我也不知道自己找什么。” “哇……”徐庆摇了摇头,“你跟展小猫吵架啦?怎么神不守舍的。” “当然不是了。”白玉堂伸手拍了拍白云帆的背脊,若有所思,“可能是跟那猫在一起太久了,习惯没什么头绪就跟他聊聊,聊着聊着就有头绪了,现在自己想也想不出什么线索来。” 蒋平和徐庆对视了一眼,互相做了个鬼脸——展昭真行啊,白玉堂挂住过谁啊?才离开几天,满心满眼都是他了,连找东西都没头绪。 蒋平就伸手去摸白玉堂的脑门,“五弟啊,你是不是太累啦?去睡会儿,让大嫂给你开点儿补品。” 白玉堂望了望天,叹口气继续准备进屋找东西。 这时候,门口一直好奇张望的几个小丫头忍不住跑了进来。 这几个丫鬟都是在陷空岛出生长大的,彼此都熟,见白玉堂弄得灰头土脸的,心里就不是味儿,哪儿能让少当家的找东西? “五爷啊,你找什么?我们给你找?” 回头看,几个小丫头拿着鸡毛掸子和抹布,一个两个捋胳膊挽袖子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我也不知道我找什么,你们忙完了就歇着去吧。” 众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找什么是什么? “要不然你说清楚点儿?”蒋平脑子毕竟比较快,胳膊蹭了蹭白玉堂,“你说多些,四哥给你出主意。” 白玉堂想了想,就到,“我在想,当年五姨会不会留了什么东西给我,然后我一直没注意到。” 众人眨眨眼。 “什么东西啊?” “大概……”白玉堂想了想,既然叫极乐谱,那估计是书卷画册之类的东西,“纸或者布帛或者竹简……” 众人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翻箱倒柜帮着找,没一会儿,几间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这群丫头手脚麻利,将满屋子的东西分门别类堆成几排,让白玉堂慢慢挑选。 白玉堂逐个翻了翻,也没找到什么特别的,眼看着又要过去一天,他考虑要不然别找了,去塞北跟展昭回合吧。 不过本打算走的,晚上突然大雨倾盆了。 白玉堂也睡不着,洗漱一下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坐在大门口屋檐下发呆,准备雨一停就起身上路。 白福那小子,跟着陆天寒和陆冻地俩老头一起走了,有好些事情白玉堂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这帮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正在无聊,白玉堂就听到脚步声,声音很轻也很缓慢,往外望了一眼,就见一个老妇人提着个篮子走进来。 这里是别院,平常白玉堂很少来。 那老太太猛一抬眼,看到黑漆漆的门廊下边坐着个白衣人,惊得一蹦。 “呦,妈呀!” 白玉堂好笑,叫人“三姨婆。” 老妇人看清楚了,跺脚,“哎呀,玉堂啊,你想吓死姨婆啊!” 白玉堂往她篮子里看了看,见一篮子茶叶,估计是才回来的。这三姨婆是闵秀秀的姨婆,陷空岛所有亲戚都是随着辈分一起叫的,亲戚多得都认不过来。 “你一人在这儿干嘛呢?”三姨婆将篮子放在一旁,到白玉堂身边,先往屋子里瞧了瞧,“小昭没跟你一块儿回来啊?” 白玉堂摇摇头,“我等雨停就走了。” “你吃晚饭没有啊?”姨婆歪着头瞧白玉堂,“怎么就不长肉呢?” 白玉堂失笑,见姨婆顺手帮着收拾东西,突然想起来她当年也经常和五姨一起上山采茶叶去,回来一起炒。 “你想你五姨了啊?” 三姨婆似乎看出了白玉堂的心事,笑着道,“唉,你们几个也孝顺,能时常想起她来,不枉费她心心念念都想着你们。” 白玉堂听了就有些惆怅。 “怎么的了?”姨婆好奇地看他,“没精打采的。” 白玉堂想了想,就问她,“姨婆,你说若是五姨想留什么东西给我,她会藏在哪里?” “傻孩子,她要留东西给你干嘛要藏起来?” 白玉堂估计这姨婆一把年纪了也听不太明白,就站起来拍了拍衣摆,可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姨婆确实说得对啊,五姨要留什么东西给自己,干嘛要藏起来? 想到此处,白玉堂一转身就没影了。 姨婆刚刚拣起篮子一回头,又吓得“妈呀”一声,白玉堂不见了。 叹了口气,姨婆摇着头往回走,“现在的后生啊,一个两个性子那么着急的……” 白玉堂快步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这里是以往五姨最常来的一个房间。 这房间经常有人打扫,因此很干净。白玉堂站在屋子中央往周围环视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墙角花台边的一只瓷猫上边。 这只猫是很久以前五姨送给他的,当年给他的时候他还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这只瓷猫真的蛮可爱的,而且到后来是越看越像展昭,于是他就一直摆在看得见的地方。 白玉堂走过去,伸手将那只猫拿起来看了看,又晃了晃……双眉微微一挑,将猫反过来,对着尾巴的地方看起来,伸手敲了两下,似乎有个地方是空心的。白玉堂微微一笑,捏住白瓷猫的尾巴,轻轻一掰…… “咔哒”一声,瓷猫的尾巴被掰开了,是掰开,而不是掰断……白玉堂一阵欣喜,原来瓷猫是个有盖的罐子。 往洞里看了看,白玉堂抽出了一样东西来……是一个小竹筒,有些像是火折子。打开竹筒,里头有一卷黑色的布。 白玉堂晃了晃那块黑布,有些不解……黑布纯黑,表面光滑很柔软,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比较接近绢的感觉。但是并没有字在上边。 白玉堂拿着黑布对着烛光照了照,没透字,放在水里润了润,竟然不透水,这可奇了怪了。 又拿着瓷猫晃了晃,掰手掰脚掰耳朵…… 正这时候,韩彰推门进来,“老五啊,还不睡……” 白玉堂回头,跟自家二哥对视。 韩彰盯着白玉堂手里被“蹂躏”的瓷猫看了一会儿,嘴角抽了抽,“那什么……早点睡啊,二哥不打扰你了。”说完,赶紧跑了。 白玉堂叹了口气,将瓷猫往手边一放,拿着黑布坐到桌边发呆——五姨干嘛千辛万苦在瓷猫里藏一卷什么都没有的黑布呢? …… 展昭啃着馒头,不满地看着打扰自己吃饭的天都会高手们。 风守里原本想帮忙的,但是一看交上手,发现展昭的功夫比天都会众人好了很多,因此也懒得管了,反正他也有耳闻,展昭、白玉堂和赵普那是好兄弟,功夫也差不多。能让赵普看上当好兄弟的,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寒常在轻轻摆了摆手,让那些天都会的高手都退下,打量展昭,“果然名不虚传,展大人不去黑风城要塞,为何带着小王爷千里迢迢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客栈?” 展昭坐回去,拿着筷子拌面,边慢悠悠反问,“寒都统也名不去续传,不在吐蕃忙公务,千里迢迢带着小郡主来这鸟不拉屎的客栈,又是为何啊?” 寒常在眼神又沉了几分,“展大人,好眼力。” 展昭还想说什么,一张嘴,被小四子瞅准时机塞了一筷子菜到嘴里。 展昭只好鼓着腮帮子嚼吃的,边提醒小四子,“这个时候吃东西很没面子。” 小四子笑眯眯给他擦嘴边的汤,边说,“喵喵这里好几个人都中毒了喔。” 小四子轻描淡写不紧不慢一句话,在场又“哗啦”一声,众人都放下碗筷,安静下来转头看着小四子。 展昭扶着额头摇头叹气——这小呆子果然有公孙的风范,也不知道他是白肚皮啊,还是花肚皮,只知道小脸蛋骗人哪! “什么中毒?”风守里不解地看小四子。 小四子拿出出门前公孙给他的小荷包来,打开取出几张方子,“爹爹推测了几种病因喔,估计是这一种。”说着,将其中一张方子抽出来递给展昭。 展昭接过来一看,就见方子上写着病因和解毒之法——黑尸病。 “黑尸病?”展昭不解地问小四子,“这是什么病?” “黑尸病是尸毒造成的,一般来说,盗墓的人或者常年接触尸体的人会得呢,症状就是身上会冒黑气,然后嘴唇泛紫,身体渐渐虚弱,觉得口干还累,最后死的时候会变成黑黑的干尸。有时候一些村庄会大爆发,于是满村子都是干尸,就又会被传说成僵尸村什么的。” 展昭轻轻点了点头,“这个过程是慢慢的吧?” 小四子点点头,“可是如果拿得黑尸病死掉的人的肝脏晒干磨成粉,再加上几味崔速的剧毒,就会变成黑尸散了,那个是剧毒来的,会让人短时间内就毒发生亡,变成僵尸。” 展昭摸着下巴,“原来是这么回事。” 寒常在听得清楚,他也有耳闻这位小王爷的爹爹是神医,而且他描述的黑尸病,的确与他家皇子的死法接近。 “那你怎么说这里好几个人都中毒了?”风守里问小四子。 “黑尸散很毒的!”小四子说,“通常下毒要很小心,不然自己也会得病的。”说着,伸手指了指远处几个正闷头吃饭的,麻匪装扮的外族,“那几个人额头发乌哦,而且牙齿也发乌,还有头发干枯,有呈现黑尸病的症状哦!” 众人刷拉一起转脸望过去,那几个麻匪下意识地伸手一握刀。 寒常在双眼一眯,“原来下毒的是你们!” 话音一落,几个麻匪纵身一跃,像是要破窗而出。 但是还没到窗边,寒常在已经到了他们眼前。 风守里一挑眉,对展昭使了个眼色——寒常在功夫正经不错啊。 展昭看着那边寒常在出招拦阻几个麻匪,嘴角不知为何就挑了起来几分,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小四子的腮帮子,“真能干。” 小四子笑眯眯给展昭夹菜,展昭边吃边抿着嘴想心思——这个寒常在,有问题啊。 第307章 谁的地盘 展昭之所以说寒常在有问题,是因为他的武功。 这人的功夫路数还挺特别的,中原难得一见,但展昭见过……而且就在不久前。 前阵子在大理,白玉堂单挑那个老怪物陆茑,对方用的就是这种功夫,按照殷侯的说法,这种功夫属于极乐门。 寒常在是西夏天都会的大都统,怎么会用极乐门的功夫? 那几个麻匪功夫不弱,但是寒常在的功夫似乎高深莫测。 展昭边看边皱眉——总觉得阴阳怪气的啊,这人是不是用的什么邪门的功夫,为什么掌风带毒,还内力惊人。 展昭正看得专心,小四子夹了一筷子炒菜送到他嘴边,短短的胳膊伸得老直,“喵~” 风守里在一旁看着直咽唾沫,心说乖乖,小王爷这么可爱呐,和赵普风格好像不是很搭。 小四子是因为白玉堂临走前跟他说了,说到了大漠怕展昭水土不服,让小四子盯着他吃穿睡,小四子当然要尽职尽责照顾展昭。 就在展昭吃下一口菜的同时,几个麻匪已经身首异处。 那个和寒常在坐在一起的小郡主拍手,“杀得好!” 展昭皱眉……看了看地上麻匪的尸体,再看看那丫头一双眼睛都亮了,有些反感,心肠好歹毒的郡主啊。 寒常在收了招,忽然对一个手下做了个手势。 展昭不是很明白那手势的意思,风守里却是一皱眉。 同时,就见那手下拿出了一枚竹笛吹了几下。尖锐的哨声让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小四子捂着耳朵不解,这个笛子真吵真难听。 展昭就问风守里,“那是什么?哨子?” 风守里一把操起刀,对几个还在赌钱的手下,“撤!” 此时,客栈里的人都动作统一地“刷拉”一声蹦起来,拿着东西那样子就想跑。 却听寒常在冷笑了一声,“谁都不准走,今日就一起送小王爷一程。” 他话音一落,展昭就听到外边传来了纷乱的马蹄声音。 “是吐蕃的马队,天都会自己的兵马。”风守里压低声音跟展昭说,“你带着小王爷先走,我们替你挡一挡。” 展昭手上还拿着筷子夹菜呢,边不解地问他,“你刚才不说撤么?怎么不撤了?” 风守里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撤不了了么,听说你轻功好,回去叫赵普帮忙呗。” 展昭见小四子放下了筷子,问他,“吃饱了没有啊?” “饱了。”小四子点头。 “再喝两口汤?” 小四子想了想,又拿起勺子喝汤。 风守里嘴角抽了抽,心说展昭您老人家还真是一点都不着急啊,这小孩儿身份尊贵,万一被吐蕃那边抓走了,岂不是能威胁赵普? 他疑惑,那边寒常在也同样疑惑,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展昭,“展大人,似乎胸有成竹。” 展昭不紧不慢,“寒都统出行带着这么多马队啊?” 寒常在缓缓走到了桌边,“碰巧而已。” “哦……”展昭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撞着我们是碰巧,不过你猜会不会赵普也碰巧就在附近?” 寒常在微微愣了愣。 “唉,赵普还是其次,你猜会不会赵普的兵马碰巧就在附近?”展昭托着下巴看着他,“我听说吐蕃君主最疼爱的不是那几个儿子,而是一个闺女,不如……请寒都统和郡主去黑风城坐个客?” 寒常在微微地一愣,皱眉想了想,“你想诈我?” 展昭一挑眉,“随便你信不信啊,这年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赵普是不是个吃亏的主,你应该比我清楚。” “展昭……”寒常在脸上神色变幻,“你想给我唱空城计?” 展昭轻轻一拍肚皮,“之前的确唱了唱,不过这会儿已经填饱了。” 寒常在稍稍迟疑了一阵子……就算外边他有几百马队在,但要对付展昭和风守里几个匪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结束的。赵普如果安排了人马在附近,到时候说不定真的被他一网打尽。再说了,听说赵普对这个小王爷疼爱有加,连皇帝赵祯和太后也非常喜爱此子……赵普会这么放心让展昭单独带着他来? 风守里见寒常在有些犹豫,心中替展昭叫好,心说展昭果然是见过场面的,这边兵临城下了,竟然一点都不慌张,来个疑兵之计,寒常在这个决定恐怕不好下。 “哼。” 正这时候,那小郡主慢悠悠来了一句,“阿达,上屋顶看看,方圆十里有兵马没有。” 阿达立刻翻窗出去。 小郡主双手托着下巴,盯着展昭,似乎还在记仇,“你想唬人啊?告诉你,本郡主才不信你这套,一会儿啊,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扔出去喂老鹰,这个小孩儿带回去,放油锅里炸了。” 展昭嘴角轻轻抽了抽——这什么款式的郡主啊?! 小四子睁大了眼睛瞧着恶狠狠瞪自己的小郡主,他也不小了,对方的话当然听得懂了,惊讶地张着嘴,“你怎么这么残忍呀,我们又无冤无仇的。” “那又怎么样?我最讨厌小孩子!”小郡主做了个恶狠狠握紧五指的姿势,“特别是宋人的小孩!” 小四子原本胆子挺小的,不过见对方不过也就十几岁一个丫头,于是秉持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没去搭理她。 风守里有些意外,问小四子,“哎,你胆子还不小啊!” 小四子嘟个嘴,“有什么好怕的,出门时九九跟我讲了,这里是他的地盘。” 展昭微笑,风守里点了点头,回头看寒常在,那意思——你确定要留在这里? “公主,附近并无伏兵!” 这时,阿达回来,在小郡主耳边回禀。 那小郡主抿嘴一笑,略带得意。 寒常在见展昭依然处变不惊,但是风守里却是皱着眉头,心中一想——都说展昭精明能干,别是他真的用的什么疑兵之计,正所谓机不可失,莫错失如此良机! 想罢,他一摆手,示意手下动手。 一群天都会的武士就将展昭他们所在的桌子团团包围。 展昭一点都不在意,抽剑出鞘,只不过这次他可没留面子,凡是靠近的都一剑下手。 风守里就看得眼前眼花缭乱的。 寒常在微微蹙眉,展昭用的是一手剑!所谓的一手剑,就是一剑毙命。 剑法讲究快,刀法讲究狠。换句话说,用剑好,需要人精明,用刀好,需要人霸气。展昭刚才与他手下那一众天都会的人交了几手,却是已经弄清楚了他们的全部武功路数,并且找出了众人的弱点。于是这次过招,他都是看准弱点一击即中,每一次都一手剑放倒一个。 转眼不消片刻,天都会众武士已经躺了一地,展昭坐在桌边依然单手托着下巴,顺便给喝完了汤的小四子擦擦嘴。 风守里就觉得大开眼界,拍手赞叹,“好功夫!” 展昭微笑,“风兄太客气了,咱们喝一杯。” 展昭向来人缘好,如今风守里看他怎么看怎么顺眼,酒逢知己千杯少了。 此时,寒常在对展昭却是已经起了几分杀心,原本一个赵普就很讨人厌了,如今又是一个当世的高手,这赵祯羸弱犹豫,怎么朝中却能出那么多高手。展昭不除他日必成后患。 想到此处,他抬手轻轻一摆,四周围的窗户统统打开。 风守里顺着窗户往外望过去,就见四周围已经被吐蕃兵马团团围住,兵将门手持弓箭瞄准屋内展昭。 风守里的酒可喝不下去了,这还得了?这寒常在是出了名的阴狠性格,看来想斩尽杀绝了,展昭再厉害,也抵挡不住这么多弩箭吧?可是往远处看看,根本没有赵普的兵马来,果然展昭是唬人的么? 风守里回头看展昭,那意思——兄弟啊,你还有什么绝招没有? 奇怪的是,展昭端着酒杯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没把外边的兵马放在眼里。 寒常在看到他的样子,又生出几分疑惑来?是死撑么? “展昭,考虑到小王爷的安全,不如随我去吐蕃走一趟?“寒常在还是准备先礼后兵,毕竟一旦万箭齐发,伤到这小娃就麻烦了,如果被射死了,非但威胁不了赵普,可能还会引来赵普千军万马杀入吐蕃报仇,那就得不偿失了。 展昭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抿了一口酒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小四子,“唉?小四子,石头剪子呢?” “唔?”小四子愣了愣,左右看了看,“又挖坑去哪里了吧?”说着,他抬手,两根手指捏住,含在嘴里打了声口哨。 小四子这声口哨清清凉凉的,这里大漠一片空旷,传出去好远。 展昭继续喝茶。 风守里不明白石头剪子是谁?莫非是什么高手。 寒常在则是疑惑,他瞟了一眼远处,并没有兵马。 就在他松一口气的同时,小郡主突然望了望四周围,“什么在动啊?” 客栈里原本的客人见要大打出手了,都躲到了一旁,此时也感觉到怎么整个地面都微微地在抖动,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底下? 正想不明白,忽然就听到外边天都会兵马骑着的马叫了起来。 随后沿着客栈外围一个圆圈的地面突然下沉。 马嘶声不断响起,那些马匹原地掉进了坑里,栽了个四仰八叉,那些骑兵也顾不上拿箭瞄准了,一个个仰面栽到。 寒常在一皱眉。 “呀啊!”小郡主突然蹦了起来,因为她所在的地面下边突然拱起了一个小土包。 她刚往后退,地面就被拱开了,就听到“嗖嗖”两声,两个巨大的土黄色身影窜了出来,蹦到半空中猛地一甩毛。 众人都一皱眉,被甩了一脸沙土。 再看,就见一黑一白,两只体型硕大,小熊一样的东西落到了地面,三蹦两蹦窜到小四子眼前,摇着尾巴大脑袋在他身上蹭啊蹭的,亲昵异常。 “哎呀妈呀。”风守里惊得往一旁挪了挪,“这不他娘的爪狸么?” 小四子揉着石头和剪子的大脑袋,对风守里点头。 话说赵普的大军一到大漠,石头和剪子就野开了。爪狸本来就是生长在大漠的动物,它们喜欢在大漠地底挖洞穿梭,喝的是地下水吃的是沙土里的蝎子毒虫。 小四子到哪儿,石头剪子这两只自然是跟到哪儿的,只不过看到展昭和小四子进客栈吃饭,他俩也到地底开伙去了。 爪狸极有灵性,且性格调皮,最爱的就是挖坑让沙土地上的动物栽坑。之前石头调皮,在赵普军营也捣了那么一回乱,被赵普抓住打了顿屁股,于是不祸害自家军营了,跑这儿来祸害吐蕃人。 风守里害怕爪狸是有道理的。 爪狸事实上是大漠之中最凶悍也最危险的动物,就算沙漠的豺狼,看到爪狸也要退避三舍。那四只钢爪通天彻地,而且力大无穷体型也大。石头和剪子是被小四子养乖了,通常的爪狸,都是凶兽。 风守里往展昭身边挪了挪,小声说,“这东西可名贵。” 展昭含笑看了一旁面露惊讶的寒常在一眼,那意思——还不知难而退? 寒常在也觉得对方可能真的有备而来,不宜久留。 但是那小郡主刚才摔了个四脚朝天,又气又恼,站起来就回头骂门口那些刚刚从坑里爬出来的士兵,“你们这帮蠢材,还不给我杀了这几个人,不然回去统统诛九族!” 士兵们惊得脸刷白,只好抽刀硬着头皮要冲进来。 展昭摇头,“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这么刁蛮个女儿,可见吐蕃国王也好不到哪儿去,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你说什么?!”小郡主杏眼一瞪。 “你心肠好坏好讨厌喔。”小四子开口,“女孩子要心肠好才讨人喜欢的么,哪有你这样的,开口闭口就是杀人。”边说,边对门口的众多士兵摆了摆手,“不要理她,宠坏掉了。” 展昭托着下巴忍笑——小四子之所以会那么说话,是因为他最近正研究怎样教育一天比一天大的香香,成为一个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小公主。 “给我杀……”小郡主恼羞成怒,寒常在阻止都来不及,她就想让人杀了小四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地面又抖动了起来。 寒常在一皱眉。 风守里就低头看,“还有爪狸?” 展昭笑着摇头,拿筷子指了指窗外远处黄沙与蓝天相交的地平线,慢悠悠道,“早叫你走你不走,这回想走都走不了咯。” 众人都一愣,顺着他的目光往外一往……冷汗就下来了。 只见地平线上,密密麻麻一条黑色的线,渐渐清晰。 黑色的铁夹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奔袭而来,五十万大军一起赶路的样子太过震撼,地面这次是真的颤了,黑色的旌旗在蓝天之下分外清晰,金色的九龙旗正当中那个刺目的“赵”字,在这大漠是最可怕的一个字。 “九九来了。”展昭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真神气。” 小四子也笑眯眯的,的确是神气。 寒常在快速扫视了一圈,暗道一声糟糕……整个客栈都被围住了一圈,看来赵普真的早有准备? 风守里好奇地问展昭,“你刚才不是蒙他啊?” “我是啊。”展昭一脸无辜地点头。 “那……”风守里不解,“赵普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展昭干笑一声,“小四子,你告诉他为什么。” 小四子笑嘻嘻看风守里,“笨笨,都说了,这里是九九的地盘。” 风守里回过头,一脸同情地看寒常在——惨了你啊! 第308章 见鬼 白玉堂用差不多三天的时间,带着陷空岛一众手脚麻利的丫鬟们将整个岛连同周边的一些小岛……总之凡是之前五姨涉足过的地方,全部翻了个底朝天。可除了那块什么都没有的黑布之外,没有找到任何的东西。 白玉堂很失望,觉得还不如不回来了,于是第四天一大早,蒋平捧着早餐满院子找他五弟的时候,才被告知——天没亮,白玉堂就带着白云帆走了。 “哎呀,这孩子都不着家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展小猫!”蒋平甩着脑袋往外走,闹不明白……玉堂千里迢迢跑回来究竟干嘛呢?听说北边最近出了点乱子,要不然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正寻思,就听徐三爷在门口嚷嚷,“昨天收的五百斤螃蟹和五百斤河蚌呢?” 蒋平好奇走出去。 就见管事的摊着手,“今早刚刚从河里起出来,叫五爷看见了,说所有水产都送西北去,那边没有鱼喂猫。” 徐庆按着抽搐的嘴角回头看蒋平。 蒋平拍了拍他肩膀,“反正猫是自家的,喂就喂了呗。” “不是啊,是你三嫂说想吃水鱼,得了,我上街买吧。”徐庆刚想走,管事的小声嘟囔了一句,“应该都没有了。” “啥?”徐庆和蒋平都不解。 “那什么……五爷今早打发人把松江府的水产都买走了,说是送到西北去……喂,喂猫。” 沉默片刻,三爷四爷跳着脚骂街,“要死了啊,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 白玉堂赶路不提,这边展昭可悠闲。 一瞬间胜负局势来了个大转换,现在轮到寒常在考虑怎么全身而退了。原本,就算在客栈碰上了赵普也无所谓,以他对赵普的了解,应该不会威胁到他和郡主的安全,可是如今赵普肯定知道自己打他儿子的注意。以赵普有仇必报的性格,这回看来是麻烦了。 “嗯。”展昭看着乖乖喝蛋花汤的小四子,叹了口气,“要是鲫鱼汤就好了。” “是哦。”小四子也点头,“再加上香菇和火腿片儿,小葱鲫鱼汤,啧啧。” “上大漠喝鱼汤?”风守里笑两人,“做梦呢吧。” “那不见得啊。” 这时,客栈外边有说话的声音传进来,“只要展昭想吃鱼,别说在大漠,上天入地,也有人给送来,而且保证送到手上,那鱼还是活蹦乱跳的。” 展昭托着下巴抿嘴,似笑非笑,眼底却有那么一些甜蜜。 小四子赶紧喝光最后一口汤,从椅子上爬下去,“九九!” 门帘一挑,慢悠悠走进来的,正是一身便装的赵普,身后跟着急匆匆的公孙。一进门,公孙赶紧接住扑过来的小四子,见没事才放心。 小四子搂着叫了声“爹爹”。 展昭心中了然,赵普果然派暗卫跟着小四子,再看他悠闲自在不紧不慢——看来也不是没料到会有这种变故,老狐狸啊! 再往门外看看,几十万大军只留下一部分留在不远处待命,其他兵马继续往黑风城行进。 公孙抱着小四子到了展昭身边坐下,见他吃了不少东西,显得很满意。小四子也出奇,平时跟着他和赵普,吃饭什么的都不是很乖,倒是跟着展昭白玉堂,乖得跟什么似的。 展昭拿了刚才小四子挑出来的药方子送到公孙眼前,又瞄了一眼横卧地上,被寒常在杀了的麻匪。 公孙看了看方子微微皱眉,“原来是黑尸散。” 赵普到公孙身边坐下,看到风守里在座,有些意外,“你小子怎么来了?” 风守里赶紧给赵普行礼,“王爷。” 赵普摆摆手,示意他坐回去。 展昭就摸下巴——风守里好像是听赵普命令的?这是什么情况? 赵普看展昭,那意思像是问——小四子吓着没? 展昭很老实地摇了摇头——别说,小四子的胆子还是真见长了。 公孙当然知道寒常在想抓小四子回去要挟赵普,心中就有些不忿,他看了看寒常在,“你们吐蕃人还真是恩将仇报,我儿替你们找到了害死皇子的凶手,非但不感谢,还要心生歹念,真是无耻之极。” 赵普托着茶杯对展昭使眼色——当爹的不干了! 展昭笑而不语,准备一会儿问问赵普,这寒常在什么来头,为何会极门的功夫。 寒常在见公孙开门见山发难,淡淡一笑,“这位莫不是公孙先生?实不相瞒,正是想请小王爷去吐蕃,我家大王好亲自道谢。” 展昭嘴角轻轻一抽——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啊,这个就是! 赵普干笑,“不如你让你便宜老爹上我黑风城道谢去。” 一句话,说的寒常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万分。 展昭和公孙的耳朵就有点竖起来的趋势——啥?原来听说这寒常在是吐蕃国王的私生子,敢情是吐蕃皇后的私生子啊?宫闱秘闻啊!好八卦。 寒常在缓和了一下面色,看了赵普一眼。 赵普摸摸下巴,看不远处角落里的一堆食客,“你们谁是辽国的探子啊?还有西夏的。” 那几个客人面面相觑,最后有几个人上前了一步,给赵普行了个礼。 赵普点点头,“这结果都出来了,我看这么办吧,地上麻匪总共四个人,各带一个回去复命,案子慢慢再查。再回去给你们家主子吱个声,就说我回来了,让他们都老实点,别一个两个浪得什么似的。” 几家探子都神情尴尬,这话要怎么转述? “对了,还有。”赵普慢悠悠说,“他们不开会么,让他们给我带点特产来,最好是稀有草药之类的。” 他说完,紫影已经付了酒菜钱。 赵普起身,拉着小四子和公孙出门。 展昭见没什么事了,就也溜达起来,准备去闻名已久的黑风城要塞开开眼界。 刚起身,后边那刁蛮小郡主凉丝丝来了一声,“好狂啊,你也不会总是打胜仗!” 寒常在轻轻一拽她,示意她别多话。赵普这回算是客气的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追究,不过这会儿既然已经讨了便宜,没理由再刺激他把事情闹大。 赵普果然回头,上下一打量,摸着下巴瞧那丫头,“眼熟啊。” 小郡主一仰头,“我是颜郡主。” “哦!”赵普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以前见过你,果然啊。” “果然什么?”那郡主似乎对赵普很敌视,斜着眼睛看他。 “果然三岁看到老,小时候不漂亮长大了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赵普嘴上向来没把门的,开口就说人姑娘最不爱听的。 “你放屁!”颜郡主本就凶悍,一听到这不中听的,跳着脚骂人。 赵普撇着嘴,“你看你那凶婆娘的样子,谁敢娶你啊,难怪听说你父王给你整个吐蕃招亲都没人肯要你了。”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我不要他们!” “随你怎么说都行了,事实改变不了。”面对恼羞成怒的郡主,赵普撇着嘴胡说八道。 公孙无语地摇了摇头,赵普个人也真是,这么大元帅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就拽拽他,“跟个蛮丫头吵什么,嫁不出去又不是她自愿的,走了。” 赵普一脸赞同地点头,接过小四子,和公孙出门。 展昭在一旁摇头——绝配啊! 留下气得半死但是被寒常在按住的颜郡主,展昭等人离开客栈,往黑风城走去。 剩下的路就没有多少了。 展昭骑在马上,问公孙,“公孙,为什么那些麻匪会用黑尸散害死西夏郡主?” “这几个麻匪很有些问题。”公孙坐在赵普身后,歪着头看一旁马车上的一具麻匪尸体。 “哪里有问题?”展昭让枣多多往前了一些,也凑过去看。 “我看着不像麻匪啊……怎么细皮嫩肉的?”公孙摸着下巴一脸怀疑。 “这些的确不是麻匪!”赭影比较有经验,“麻匪通常都有各自的帮派纹身,而且都在显著的位置。另外,因为常年在大漠的沙土底下讨生活,所以麻匪身上都会有一股雄黄味道。” “为了避毒蛇和毒虫么?”展昭自言自语,“为什么都躲在地底下?” “因为底下比地上安全。”赵普道,“底下偷袭商贾也方便,又不会受到风沙困扰,所以大漠的匪帮基本都在地下。” 展昭好奇地问风守里,“你也住地下?” “怎么可能。”风守里摇头,“我又不是麻匪,我是马匪。” 小四子眨眨眼,“有区别么?” “我骑马打劫,他们挖洞打劫!”风守里说起来也不嫌丢人。 小四子皱眉看展昭——喵喵这个是强盗,抓起来么?! 展昭见风守里嬉皮笑脸跟小四子笑闹了几句后,跟赵普行了个礼道别,然后带着手下往大漠的方向去了,就好奇地问赵普,“他是你朋友?” “嗯。”赵普轻描淡写点点头。 “看着像下属啊。”展昭凉丝丝来了一句。 赵普干笑了一声,压低声音,“你要不要那么聪明啊,低调,低调。“展昭摇头——赵普果然眼线众多,难怪说大漠是他的地盘了。 再抬起头,已经看到了巍峨的黑风城要塞。之前展昭也来过几次,不过来去匆匆,而且每次来都发现不一样一些,更高更大,感觉就像是一个成规模的石头城市,坚固而霸道。 展昭一看到满眼的黑,莫名就想到了那一身的白,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是大漠黄白色的土地,远处的地平线也没有白衣白马绝尘而至,忍不住就轻轻地,叹了口气。 公孙正好看到,笑着问他,“怎么,才分开几天而已。” 展昭一脸无辜地摸下巴,“什么分开几天啊?” 公孙摇头,这时…… 几声战鼓声响,黑风城的大门缓缓开启,副将贺一航,带着邹良和乔广两位大将迎了出来。 赵普骑着黑枭一摆手,该行礼的都免了礼,其他的人各自回各位,几十万大军瞬间安排妥当。 小四子捧着脸跟公孙说,“爹爹,九九果然到了黑风城就好威风。“公孙也笑着点头。 展昭在肚子里打了个哈欠——玉堂什么时候来呢?总觉得犯困,一个人没意思。 进入黑风城,赵普就带着几个将领开会去了,他好久没来了,很多细节要听贺一航他们禀报。 展昭左右无事,就在黑风城溜达。 他现在在元帅府里头,构造有些像是宅院但布置的又类似于军帐,可能是习惯使然。展昭溜达出了自己的帐篷,打开院门,穿过长长的回廊,就听到别院里闹哄哄的。 展昭凑过去,就见一群兵将正围在一起聊天。 这群是赵普身边的侍卫队。因为赵普的功夫比他们好太多,再加上有一众的影卫暗卫,于是侍卫是黑风城最闲的一个兵种,这不又聊上天了么。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影卫,大概是许久未见了正叙旧。 展昭原本不想过去,但是一眼瞧见小四子搬着个板凳,托着腮帮子坐着听得聚精会神,一双眼睛还瞪得老大,他也有些好奇,就走了过去。 只听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慢悠悠正说话呢,跟说书似的一个调子,“当时啊,吓得我差点尿裤子!” “老爷子,后来怎么样了啊?”黑影急切地问,“那些人就那么没了?” “可不就没了么!再后来啊,我们一大群人挖了老半天沙土也没挖出来!” “哇……”众人忍不住惊呼,都面露惊讶之色。 小四子啃着个苹果正听得专注,就感觉身边有人凑上来,咬了一口苹果。 小四子眯着眼睛瞟了一眼,果然,展昭蹲在他身边,边嚼苹果边问他,“小柿子,你们关嘛呢?” 小四子戳了一下展昭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才不是小柿子!” “展大人。”一个小兵一脸倾慕地凑过来,顺便给展昭搬了把椅子让他坐下,“听说你行走江湖见闻广阔,有没有有趣的故事讲一个来听听?” “是哦!”众人起哄。 展昭搔头,“有趣的事情?” “最好离奇一点的!”几个小兵眼睛亮闪闪,“您不是办好多案子么,有奇案没有?” 展昭笑了,“你们就是在说离奇的事情啊?我总在中原一带走动,能有什么怪事?不外乎些十恶不赦的匪徒,还是你们大在漠的见闻精彩一点。” “这倒是,这大沙漠真是……不知道有多少秘密!”白影对展昭努嘴,示意他看刚才说书的老头,“这位是宽叔,十三岁当兵,在这大漠驻守了四十多年了,见闻可多!” 展昭礼貌地给他行礼,“宽叔。” “呃……”那宽叔盯着展昭就傻看。 一旁个侍卫拿胳膊肘撞了撞他,“唉,老爷子,这是开封府的展昭展大人,王爷的好友。” “哦……”宽叔似乎猛地醒悟了过来,对着展昭礼貌地笑,但展昭看得出,他笑得有些勉强,眼里满是疑惑,似乎……还有些害怕。 展昭笑着问他,“宽叔,怎么了?” “哦……没。”宽叔赶忙摇头,似乎很慌乱,“展大人原来这么年轻啊,久仰久仰!” “过两天估计白玉堂也来了。”白影笑嘻嘻跟宽叔打趣,“老爷子,你心直口快可别当着人面赞人家好看啊,小心挨揍。” 众人都笑。 展昭就注意到宽叔的笑容一直是僵硬的,时不时偷看了一眼自己,但是一旦目光相对,他又赶紧避开,又惊又怕的样子。 展昭微微皱眉——这宽叔,莫非之前见过面?不可能啊,他如果是什么在缉的逃犯,怎么在大漠住了那么久。最奇怪是他好像在害怕自己,怕什么呢? 展昭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就小声问黑影,“宽叔是什么职务啊?” “职务?”黑影乐呵,“盯着王爷吃饭咯。” “啊?”展昭不明白。 “王爷一忙起来铁定忘了吃饭!”黑影跟展昭说,“如今有了公孙先生和小王爷看着好一点,以前谁敢说他啊?就宽叔够胆量,一旦叫了三遍王爷不理他,立刻饭菜往王爷眼前一摆,叉着腰就嚷嚷‘你他娘的倒是吃饭啊,你不吃饭谁带着我们打仗?’” 展昭睁大了眼睛,“赵普不恼么?” “恼又能怎么样?”黑影一耸肩,“他伸长了脖子给王爷啊,说‘杀我头啊,罪名是催你吃饭!’” 小四子也在一旁插嘴,“宽宽最有办法了,九九看到他第一反应就是端饭碗,九九每次都说要打他一顿,但是到最后都忍了。” 展昭看了看宽叔神色还是很不安的样子,以他对赵普都如此放肆应该不是个怕死的,自己再怎么可怕也不会比赵普可怕吧?那他在怕什么呢? “唉。” 展昭回头。 不知什么时候,赭影到了他身边了,盯着他问,“你怎么了?一脸踩狗屎的样子。” 展昭就想望天——不愧是赵普的左膀右臂,这说话欠揍的劲啊,一模一样。 “你觉不觉得,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踩狗屎的啊?”展昭反问。 赭影不愧是赭聪明,瞄了一眼宽叔,凑过来低声在展昭耳边说,“宽叔在军营的时间是最久的,他原本就来自大漠,是个混血,元帅的前任抓了他,锁起来做向导,整个大漠的地形他非常熟悉。元帅来了之后,解了他的手铐脚铐,对他很好。后来有一次王爷和欧阳都被困在了大漠,他一人跑进沙漠将两人带出来的,所以王爷很尊敬他,如今让他在府里养老。他平时很好相处的,又最喜欢和年轻人扯闲天,你展大人不是人见人爱么,还有被嫌弃的一天啊?” 展昭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赭影一拍手,“莫非他属老鼠?” 展昭白了他一眼,摇头,“我出去走走,你帮我问问,他好似对我有戒心。” 赭影拍拍他肩膀,“他朝我努嘴眨眼呢,估计让我支开你,要单独谈。” 展昭识趣地伸手去牵小四子,“走,带我去厨房。” 小四子仰着脸跟着小四子出门,还念叨,“喵喵你又要吃东西了啊?要变成吃货的!” 等展昭走了,赭影一转眼,发现宽叔已经到自己身边了,吓一跳,“哇……宽叔你轻功见长啊。” “了不得!”宽叔一脸严肃认真外加鬼鬼祟祟。 赭影好笑,“宽叔,你怎么了,见鬼了?” 宽叔脸一白,压低了声音,边跺脚边对赭影道,“真的见鬼了啊!” “咋的啦?” 紫影又不知何时到了赭影身后,探头上来,尖尖的下巴架在赭影肩膀上好奇问宽叔,“哪儿又闹鬼啊?” “府里!”宽叔似乎很犹豫。 赭影和紫影对视了一眼,一起摇头,“绝对不可能的!” 黑影抱着胳膊也说,“就是啊,王爷一个就鬼见愁了!” “再加上公孙先生。”白影拍宽叔肩膀,“你是不是眼花啊?” “没啊!”宽叔急得一张脸白了红红了白,咬牙,“展昭就是鬼!” 四个影卫眨眨眼,一起歪头,“机灵鬼?” 宽叔扶额,“我四十年前见过他,他就长这样子,如今还是这样子,你们说,他不是鬼是什么?!” “哦?详细说来听听。”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就听众人身后有人很感兴趣地问。 众人都一回头,赵普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了,凑过来一脸好奇问宽叔,“四十年前见过一面的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你平时上午干了什么晌午就忘了,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过了四十年还记忆犹新?” 宽叔都快哭了,果然王爷才是知音!他一把抓住赵普的袖子,激动,“王爷,他真的是鬼不是人啊!他杀了好多人!我们村子就是被他屠干净的,我当时小,装死才逃过一劫啊,他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众人都一皱眉。 “我也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详细说说。” 这时,众人身后又一个声音传过来。 宽叔一回头,展昭一脸困惑站在他身后,睁大了一对猫儿眼可怜兮兮,“你不要冤枉我啊,我分明没到三十岁!” 赵普就听身边不知何时跑过来的公孙撇嘴,“展昭关注事情的重点永远是偏移的。” “来来来。” 众人又循声回头,包拯和庞吉两人稳稳往椅子上一坐,对宽叔招手,“详细说。” 一直在回头的小四子扶着脖子叹气,“怎么大家走路都没有声音哒?!” 宽叔盯着展昭看了半天,摇头,“哎呀,你真的不是他啊,看来这世上果然人有相似。” 展昭举手欢呼装,“沉冤得雪了!” “你看起来幼稚好多,那人比较成熟……”宽叔自言自语话还没说完,眼前展昭眯着眼睛对他冷笑,“你说我看起来啥?” 宽叔咽了口唾沫。 小四子伸手将展昭拽到一旁,拉着宽叔的手到椅子边扶他坐下,学着白玉堂的强调说,“宽叔你慢慢说,猫儿不许捣乱!” 众人都忍笑,围着宽叔听他说四十年前的事情。 展昭站在一旁,脚尖戳着地上一块凸起来的石头子儿——玉堂你什么时候来啊,他们排挤我! …… “阿嚏!”连夜赶路的白玉堂刚到黑风岭附近,就仰脸一个喷嚏。 白云帆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那意思——你不会是病了吧? 白玉堂揉了揉鼻子,就见前方乌云压顶。 黑风岭在离开黑风城差不多还有一天路程的岔道口。此时天都快黑了,看样子似乎是要下大雨。 白云帆停下脚步的意思是让白玉堂要不然休息一下再走?好马识途的,来过黑风城的白云帆记得前边的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下大雨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玉堂也知道不急在这一天半天了,左右看了看,附近也没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转头一望……就见在不远处黑风岭的半山腰,有一座破庙。 白玉堂迟疑,不如进去避一避…… 容不得他多想,已经有雨点下来了。 轻轻一拽马缰绳,白玉堂示意白云帆——上山避雨。 白云帆往山上跑,边跑,边发出一些“咕噜咕噜”的声音,跟鸽子似的。 白玉堂就微微皱眉——白云帆通常在不安的时候,才会发出这种声音,看来,要提高警惕啊。 第309章 躁动 宽叔坐下,跟众人诉说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宽叔幼年时期,是大漠里头的游牧族,当时大漠之中游牧的民族很多。他们人数不多,生活得自由自在,十分开心。然而有一天,祸从天降,从此生死苍茫了。 宽叔他们的部落遇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独身男子的袭击。 那个男子不分青红皂白,没有任何理由,屠戮了整个村庄的人。宽叔当年年纪小,受了伤之后装死,躲过一劫。 他在血泊之中,亲眼看到那个男子摘下面具。原本以为应该是个面目可憎的凶徒,可谁知道这个满手鲜血十恶不赦的家伙,竟然有一张灵气十足的脸孔。 宽叔看到他在乱尸之中,翻找了一阵,找到一个盒子后,便离开了,还放了一把火,烧毁了整个部落。 宽叔从此之后成了流浪儿,最后跑到了大宋境内。 那时候,边境还不稳,边关的将领也大多是庸才,怕死的宋军会绑架一些外族来帮着自己卖命。宽叔就这样从幸福的童年中直接进入了痛苦的亡命岁月。人生最美好的年岁在战场上奔波,偶尔逃入大漠,才有片刻的安宁,但每每午夜梦回又会噩梦连连,那张灵气又俊朗的面孔对他来说是修罗夜叉一样的记忆。 直到赵普入住漠北,建造了黑风城并且善待每一个不挑起战乱的人,不管是汉人、混血,还是外族。宽叔过上了好日子,赵普和庞大的赵家军对于每一个曾经经历过战乱,流离失所没有丝毫安全感的边民来说,就是一堵最厚实可靠的城墙。众人渐渐忘记伤害,宽叔也一样……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知道展昭的出现。 然而宽叔理智的分析了一下,知道展昭不可能是鬼也不可能是当年的那个人,或者说人有相似吧,那人如果活着不可能这么年轻,更不可能是鼎鼎大名的南侠展昭。 而且细看,展昭除了眉清目秀讨人喜欢之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温润善良,不同于那个人,妖邪诡异。 公孙听完了宽叔的叙述,有些纳闷,“他为什么要图存?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宽叔摇了摇头,“当时兵荒马乱的,他的确好像是在找什么,但是我又听不清楚他跟我们族长说了些什么。” “那他抢走的黑匣子,里边有什么,你知不知道?”展昭问。 宽叔皱眉摇头。 “你别那么快下结论。”公孙认真道,“你当时还小,小孩子受到惊吓之后容易记忆混乱。” “对啊。”展昭也点头,“如果真的是为了黑匣子里边的东西而杀了那么多人,那盒子里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得到盒子之后,他没理由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拿走的,你好好回忆一下,他拿到匣子后,有没有打开,取出某一样东西的举动?” “呃,这个么……”宽叔为难地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说实在的,他的确有几段记忆空白。一来当时真的太害怕了,可能没看清楚,二来,他这些年都在试图忘记那段可怕的回忆,所以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起来。 小四子伸手,轻轻给宽叔揉太阳穴,“你慢慢想哦,放松放松。” 宽叔静下心来慢慢想,众人也都保持安静,静静等待。 没多久,宽叔突然摸着下巴发起了呆来。 “想起来了?”公孙问。 “哦……没有。” 众人泄气。 “不过我想起一件别的事情。”宽叔认真说,“我小时候,好像见过那个黑匣子,还有里边的东西。” “什么东西?”众人的好奇心再一次吊了起来。 “是这样的。”宽叔道,“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看到族长偷偷躲起来,对着月亮叹气。 我当时还很小,大概才四五岁,就跑过去问他怎么了。当时他手里就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打开着的,他摇着头跟我叹气,说什么,“月是故乡明啊,何时归故土。” 众人面面相觑,敢情那族长思乡呢?不过他不是游牧族么,游牧族思乡可算是少见。 “你记不记得当时盒子里是什么?”公孙追问。 “我大概扫了一眼,是一块黑布。” …… 众人愣了愣,都看宽叔,“黑布?” “对!就是黑布!”宽叔点头。 “是不是黑布包着什么东西?”展昭纳闷,心说一块黑布藏在盒子里?估计是包了玉佩之类的值钱东西? “那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光顾着安慰他了。”宽叔无奈,“但是现在想想,那个人,从族长身上翻走的,就是这个黑色的盒子!” 众人沉默不语,都怀疑盒子里有别的东西,只是宽叔没看见。 “你族长的家乡,是什么地方?”赵普问了一句。 宽叔摇头,“那我真不知道,我们都是族长集合起来的,通常每个地方住两三个月就换一个地方了。” “他还有没有说别的,关于他家乡的事情?”展昭问。 “嗯,我当时记得自己安慰族长,问他想家为什么不回家呢?”宽叔说到此处,摇了摇头,“族长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老泪纵横,说什么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他们是罪魁祸首,是咎由自取。” “他们?”展昭皱眉,“什么他们?” “哦,我转述罢了,族长的原话是‘我们’。”宽叔解释了一下,“他说‘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咎由自取,我们才是罪魁祸首,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天地难容!” “天地难容?”展昭沉吟半晌,“那你还记不记得,族长看到那个跟我长得很像的人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啊!”宽叔突然叫了一声,吓得小四子一蹦。 “怎样?”赵普追问。 “族长好像认识那个人!”宽叔想起来了,情绪也有了些起伏波动,“我记得他看到那面具人时,喊了一声报应。” “报应……”展昭皱眉。 “然后,他临死的时候,面具人把面具拿下来了,族长看到他的脸,神情就……那样的。” “哪样?”众人一起追问。 “就是,很震惊!然后好像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没说出话来,就死了。”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总觉得似乎牵扯了什么恩怨情仇在里面。 “说起来。”宽叔突然问展昭,“他会不会是你爹?” 展昭摇头,“不可能的,我爹还健在呢,年轻时候跟我也不是一模一样,而且他不会武功。” “哦……”宽叔点头,“那可能人有相似。” “可据说我跟我外婆很像,你确定那个人是个男人?”展昭又确认了一下。 “当然是个男的了!”宽叔很肯定地点头,“男女我当然分得清楚啦。” 之后,宽叔再也想不起什么来了。 展昭叹了口气,于是问的结果倒是谜团更多了,玉堂在这儿就好了。 公孙和赵普原本很担心展昭,可一眼望过去,展昭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倒是满脸写着——白玉堂怎么还不来啊,好慢! 小四子扁扁嘴,脑袋里蹦出了一个诡异的画面,官道上,一只白老鼠在狂奔,山崖上,一只小猫蹲在石头上张望,那个焦急呀。 赶紧甩头,小四子突然捂脸——牙痛了! 之后,公孙忙着照顾突然牙痛了的小四子,赵普继续去处理军情大事,其他人也各忙各的,展昭实在等不下去了,就见远处乌云压顶似乎是要下大雨。 他就满院子找了两把雨伞,溜溜达达地走出了元帅府,走在黑风城黑色石板铺成的宽阔马路上,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 白玉堂骑着白云帆上了黑风岭,就进入破庙避雨。 刚进庙门,已经是大雨倾盆。 庙里没有人,只有几尊佛像。白玉堂见庙宇佛像不少,看得出这是一座关帝庙,这里毕竟是边关,这庙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保不齐是当年某些征战沙场的战士建造的,好让武圣人保佑仗仗打赢。 白玉堂站在庙里发呆,听着外边大雨哗啦啦往下倾,再拍了拍白云帆的脖颈。此时,白云帆已经安静下来了,没有了刚才的不安……白玉堂也有些纳闷,怎么回事呢? 正这时,外边传来了车马之声。 白玉堂微微皱眉,往庙外一看,就见有大队人马还有马车,浩浩荡荡地上山来了,看样子,似乎也是避雨。 白玉堂将白云帆牵进庙内,找了个尽量不碍事行走又方便的地方站着,想着雨一停,立刻赶路去黑风城,不知展昭怎么样了。 “都怪那个展昭!” 一个声音从破庙外面传了进来,有些小女子胸蛮的味道。 白玉堂伸手掏了掏耳朵,心说是不是想那猫,想出幻觉来了? 这时,就见庙宇外边有一支马队停了下来,浩浩荡荡进入了庙宇。 其中一个姑娘,看起来十六七岁,对身边一个雍容华贵的外族打扮男子抱怨,“那个混蛋赵普,别让我再看见他,本郡主饶不了他……” 话还没说完,身边男子轻轻一拉她。 那姑娘愣了愣,才发现——庙里原来有人。 白玉堂略扫了一眼众人,心中微微一动——吐蕃人打扮,又听这位君主说道了赵普,可见之前那一声“展昭”,自己没听错。 既然是吐蕃人打扮,又自称君主,外加这些人似乎带着不少随从还穿着体面,莫非是吐蕃皇族? 可白玉堂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吐蕃皇族会进入中原腹地,还是黑风城的外围……游玩? 而与此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白玉堂。 这来的是谁,也不用多问,正是之前在黑风客栈让赵普展昭搞了个灰头土脸的寒常在和颜郡主。 众人本来想绕过黑风城办事,但没想到板路途中遇到了大雨倾盆,于是跑上山来避雨。 众人都看了白玉堂一眼,和众多头一次见白玉堂的人一样,脑袋里蹦出三个字——美男子,除此之外,暂时没法想别的。 不同于展昭的温润,白玉堂显得尖锐很多,表情也比较严肃,冷冷淡淡。不过破旧的破庙里边,白衣白马,显得十分刺目。 寒常在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男人会长那么好看,再加上白玉堂气场比较强劲,让他产生了一种压迫感,这种感觉只有高手才会散发出来。中原武林那么年轻又那么帅的高手没几个,想一想之前看到的展昭和赵普,寒常在心中明了,眼前这位,估计就是传说中的锦毛鼠白玉堂了。 寒常在示意颜郡主别再说话了,这人暂时惹不起,他们还有正经事要办。 颜郡主倒是也听他话,不说了。 有武士伺候她坐下。 白玉堂当然也大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依旧看着门外的大雨发呆,似乎根本不想过问那边的情况。 白云帆站在白玉堂身边,尾巴偶尔一甩,尾稍毛茸茸地会碰碰白玉堂的手背或者胳膊。白玉堂见它一派悠闲,知道它现在不害怕也不紧张。 大漠的雨水原本是不可能持续很久的,但是今次不同,不知怎么的,倾盆大雨一下,就差不多半个时辰,还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展昭走出了黑风城的城门,门口的侍卫都认识他,跟他问好。 展昭也笑嘻嘻跟人打招呼,边往远处的官道瞄一眼。说实话,展昭心情比较矛盾,白玉堂应该会找个地方避雨吧?这时候的确想他赶紧来,不过要是他冒雨赶路,又不舍。 “展大人?”门倌见他焦急,就问,“你等人啊?” “嗯?”展昭尴尬,赶忙摇头,“没啊,没……呵呵,出来看看风景。” 门倌们面面相觑,心说这大雨滂沱的,满地滚泥汤,有什么风景好看? 展昭打着伞,准备走远一点,去看“风景” 门倌们也不说什么,拿着两把伞看风景……展大人果然很独特啊。 …… “这什么鬼天气啊,下那么久雨!” 颜郡主是个急性子,总算挨不住了,就骂了一句。 寒常在刚想说话,就见他们用来拉车的马匹忽然躁动不安地走动了起来。 几个侍卫赶紧拉住马。 颜郡主看着心烦,抬手一鞭子抽过去,“都老实点,再动宰了你们这班畜生!” 白玉堂倒是有些意外,好没教养的公主,不过他也懒得管,此时他更在意白云帆。 白云帆是宝马,它和黑枭、枣多多一样,出了名的大胆,但是此时白云帆也有些不安,又发出了一些类似“咕噜咕噜”的喉音来。 白玉堂看了看它,低头微合双目,一手放在白云帆的背脊上,一手轻轻抚摸它的脖颈,一方面是安慰它让它不用怕,另一方面,白玉堂在感觉白云帆的情绪,看它是紧张,还是害怕。 寒常在比较有经验,刚才吐蕃这边的马不安他已经觉得莫名,如今白玉堂的马似乎也有些警觉,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在靠近? “烦死了,鸽子似的,吵不吵。”颜郡主让白云帆闹得有些讨厌,嘟囔了一句。 寒常在就看到白玉堂抚摸白云帆颈部的手稍微滞了滞,但随后又似乎算了不想追究,稍稍松口气,回头看颜郡主,那意思——这个不比得展昭,据说脾气很坏,还有要事在身,少惹事端。 颜郡主从刚才在黑风客栈被赵普奚落已经憋了一肚子气,一看这边来了个汉人,就想出出气,可寒常在偏偏盯得紧。 寒常在这里疏忽了一个环节,这位刁蛮郡主可不会从一身白衣就看出他是白玉堂来,只当是个普通的汉人呗。而且这位郡主有个毛病,只要看人长得漂亮,无论男女,都往死了恨,古怪至极。 这时候,白云帆非但没停下来,还微微地动了动前蹄,边用大脑袋轻轻蹭着白玉堂的肩膀,时不时咬一下他的袖子,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告诉他。 白玉堂第一次见白云帆这么紧张,轻拍它背,让它安静下来。 白云帆、枣多多和黑枭,那对于白玉堂、展昭和赵普来说,是等同于家人朋友的存在。宝马难求,三匹马都极有灵性,彼此感情深厚。白玉堂那么爱干净,还每每亲自给白云帆刷背洗澡,别说打了,连碰都不舍得碰一下。 颜郡主也是个没眼力见的,想找汉人出气,一听白云帆汗还吵得变本加厉了,突然抬手一鞭子抽过去,“找死啊畜生,烦不烦……” 她动作太快措手不及,寒常在没来得及阻止。 当然了……这一鞭子,不可能抽到白云帆身上。只是落在了地上,因为距离不够…… “啪”一声,脆响脆响的。 白云帆还挺纳闷,回头瞧了她一眼,没被吓着。 一般的笨马,这么一下子可能已经吓跑了,但白云帆自然不会怕个乡下丫头,还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 白玉堂的脸色可变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寒常在,可没看颜郡主。 寒常在和他对视,尴尬万分……他心里也实在对这位郡主无奈,好端端的又惹事,但自己毕竟是天都会大都统,总不能窝囊得赔礼道歉来缓和情势。 白玉堂见对方没什么表示,缓缓回过头。 寒常在愣了愣,心中惊讶——不说白玉堂睚眦必报,性格乖张么?怎么那么好脾气?一想到之前听说展昭温润如玉是个老实人,可在客栈见到了分明是个机灵鬼还满肚子坏水,莫非传言有误,白玉堂是谦谦君…… 只是他君子两个字还没想全,忽然就见白玉堂优雅地一扬袖子。 随着他似乎毫无意义的一个动作,寒常在就感觉耳边一阵风过去,随后,就看到自己马队所有的马突然惊叫了起来,然后撒腿就往庙外狂奔而去。 吐蕃卫士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马似乎是受惊了。 只有寒常在看到了,每匹马的三叉骨上,都不轻不重地挨了一掌,这一掌还得了,所有马包括拉马车的笨马疯了一般挣脱缰绳,冲出了庙门…… “怎么回事啊!”颜郡主跺着脚,指使一众手下,“还不快追!” 一时间,庙门口一团乱,大雨还哗啦啦下呢,一群马要往山下跑,一群吐蕃武士在后边追,闹哄哄。 寒常在无奈摇了摇头,看白玉堂,就见他微微挑着眉似乎还挺满意。 寒常在心中倒是安了几分,看来白玉堂还是大人大量的,不会跟郡主一个小丫头计较,这边跑了马兵荒马乱一阵子,也算是给他消消气。就他刚才那几招隔空掌简直出没于无形,就算一掌拍死小郡主,也能神不知鬼不觉,这个人……不能招惹! 正在想,寒常在忽然发现白玉堂原本轻松的面部表情严肃了起来。 他微微皱着眉头,望着山门的方向,似乎是若有所思。 寒常在回过神,发现颜郡主正扯他袖子呢。 “郡主。” “哥哥,人呢?” 寒常在微微一愣,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身后除了阿达他们两个贴身侍卫,其他的武士和马,都不见了。 而更诡异的是,原本闹哄哄的声音,瞬息之间都消失不见了。 四周围没有了马叫的声音也没有了人喊的声音,只留下了哗啦哗啦的雨声,突然好安静好安静,安静得让人觉得怪异。 寒常在看颜郡主。 “突然没声音了哦。”颜郡主还不满,“笨死了,是不是追马跑远了?” 寒常在摇了摇头,就见白玉堂一手按着白云帆的脖颈,轻轻揉着,那意思似乎是在让它放松。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寒常在觉得不对劲,就想出去看看,可刚走到庙门口的位置,就见白玉堂突然伸手,轻轻一摆。 寒常在立刻停下脚步,看他。 白玉堂双眼还是望着大门外面,在乌云和大雨之下,显得黢黑又幽深的黑风岭,此时天快黑了,四周围静得可怕。 “出了什么事?”寒常在终于忍不住,问白玉堂。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没闻到么?” “味到什么?”寒常在下意识看白玉堂,心说除了泥土和雨水的气息,还有什么味道么? 白玉堂微微皱眉,“血腥味。” 同时,迎面一阵山风来…… 寒常在一捂鼻子,只觉风中带着腥气,白玉堂说得一点都不假,是血腥味。 “好臭啊!”颜郡主捂着鼻子看寒常在,“什么味道。” 白玉堂此时,终于知道白云帆在不安什么了,是因为它闻到了浓重的,血的味道,还有动物们最怕的,死亡的味道。 第310章 在这里 展昭打着伞,慢慢悠悠往城外走,雨势很大,倒是让展昭想到了一些往事。 在展昭的记忆中,他和白玉堂一起淋过无数场雨,有大雨也有毛毛细雨。其中有几次,印象特别的深刻…… 记得有一次是去年的清明节。 展昭和白玉堂那次的回家祭祖是一起去的,因为赶时间,大清早到了常州上坟后,立马坐上了船赶去松江府。 可船行湖上,却遇到了一场大雨。 按理说清明节江南一带下雨是肯定的,但大多都是毛毛细雨,那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哗啦啦倾盆而下。 偏偏展昭和白玉堂为了快,坐的是小乌篷船,这下可好,被困在了湖心。 两人躲在乌篷船里头,眼巴巴望着水银泻地一样的大雨,前后左右雾蒙蒙一片,看不着边际,小船就有那么些风雨飘摇的意思。 展昭突然问白玉堂,“会不会沉啊?” 白玉堂想了想,“没准。” “那沉了怎么办?”展昭眨眨眼。 白玉堂想了想,伸手按住船边的一大块木头,另一只手抓了展昭的手,“都握紧,估计就没事了吧?” 展昭笑着看瞧他,“一块木头够大么?” 两人正对视,两个木盆却放到了他们眼前。 “木盆好!”展昭和白玉堂一起伸手抓住,另外空着的两只手,还握着呢。 这时候,船家的脸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神情特别的复杂,“二位爷,劳驾给往外倒腾雨水吧,不然真的要沉了。” 展昭和白玉堂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一惊——原来船里积起来的雨水都没过脚面了。 于是,船家继续撑船,展昭和白玉堂两位大侠拿着两个木盆往外舀水,这大概是两人最没形象的一次,不过等船靠岸的时候两人差不多都成落汤鸡了。撑船的船家还说他俩慢,舀水都不麻利,笨手笨脚。 …… 展昭看了看脚背上的水珠,莫名就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老远。 前方出现了一座驿站,这是距离黑风城最近的一座驿站了,再往前一点是黑风岭的地界。 展昭莫名就想到,如果要进入黑风城,在这里避会子雨是最好的了。 于是他快步走进了驿站里。 只是,驿站就这么大,还是四边窗户,一个马厩。马厩里往外租的马只有一匹笨笨的黑马,没有俊美潇洒的白云帆,当然也没有那俊潇洒的白衣人。 展昭下意识地搔搔头,觉得自己相思病了一样实在是不应该,不过他总觉得——好像白玉堂就在这里的感觉,是错觉么? “呦,客官这会儿还赶路哪?” 驿站角落里的一张凉榻上,原本睡着个小兵的。黑风城附近的驿站都有人轮岗,其实不干些什么,只是喂喂马,倒个茶水什么的。 展昭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咦?”小兵乐呵呵走过来,提这个茶壶,“原来是展大人啊?怎么上这儿来了。” 展昭也想起他来了,这年轻人姓陈名富,是黑风城的门倌之一,出来进去的见过面。 “陈兄弟啊,这会儿你轮班?”展昭和和气气跟人家打招呼。 陈富立马眉开眼笑,说起来,整个黑风城能叫出他们这种小兵名字的人不多,偏偏赵普和几个大将军都能叫出来,通常的门长都统却是不认识他们,如今又多了个展昭。果然通常越是有本事的人越是谦逊随和,那种走到哪儿都端着高高在上的,那差不多都是半桶水的。 “喝杯茶。”陈富给展昭倒水,见外头雨势越来越大,就皱眉,“哎呀,一会儿别下来山洪。” “会有山洪么?”展昭一惊,“那大雨天沿路走不是很危险?” 陈富赶紧摆手,“不会不会!前边后边都不会,就黑风岭附近可能会下来些。” 展昭稍微松了口气,又确认了一下,“黑风岭就是这附近咯?” “对啊,要是真的砸下什么东西来,我就要敲锣报警了,元帅吩咐了,黑风城周围的路是不能堵的。”说着,往后边的树林浓密的山坡指了指,“所以我看着呢。” “哦……看得见的啊。”展昭这才彻底放心。 同时,他就端着茶杯打量起了黑风岭。 展昭久走江湖,山岭树林他见了不少,黑风岭算是比较特别的,因为这个山呈现一种羊角形状,很少见。 “展大人。”陈富见展昭发呆,突然问,“你相信有鬼么?” 展昭微微愣了愣,笑着看陈富,“怎么这么问?” 陈富托着下巴,“我听他们说,你在开封府办过不少怪案子,有没有见过鬼?” 展昭心中好笑,自己最近是跟鬼有缘么?才刚被宽叔误认成鬼,如今又被陈富问信不信鬼,于是他想了一想,摇摇头,“我反正没见过真的,不过至于信不信么,也许吧,谁知道呢。” “哎。”陈富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处。 “怎么了?”展昭笑问,“碰着鬼了?” 陈富犹豫了一下,“您可别告诉王爷啊。” 展昭知道,赵普军规森严,不喜欢人传谣言,特别是关于灵异神怪的那一类,会扰乱军心。因此陈富可能是看到了什么,所以吓得不敢说给别人听,但是又憋不住好奇,所以来问展昭。 展昭自然好脾气地点头,“嗯,放心。” 陈富于是压低了声音说,“最近出了件怪事。” “怪事?”展昭笑了,“多怪?” “怎么说呢,黑风城是四通八达的,这条路是通南边,比较偏僻,可以说是一条捷径,来往的人不是很多。另外两条大道,往中原的还有往东的,来往的商贾多,然后路也宽,可是这条道虽然窄,也不是没人走。” 展昭听得不太明白,“然后呢?” “然后奇怪的就是这条路上,已经将近十天没有来过一个人了!” 展昭愣了愣,“我不是很明白。” “就是只去不来了!”陈富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想要说得更明白一些,“连平日总来吃饭的几只狗都不来了。” 展昭越听越困惑。 陈富又压低了几分声音,小声说,“比如哈,平日虽然这条路上没人,但每天至少有一两个途人或者镖队会经过,大不了三天空着,第四天铁定也得有个人经过,我在这里守了几年了,十来天不见一个人的情况从来没出现过!” 展昭想了想,的确觉得比较蹊跷,“一个人都没有来么?” “是啊,更怪的是走过去的人也没有再回来。”陈富似乎很困扰,还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搓着胳膊,“之前有几个到邻村送东西的人,过去了之后,等了好久没回来,来了几波家里人找了。” 展昭点了点头,问,“你说的狗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附近的野狗,也不算野,估计是养它们的人家搬走了,于是就四处找食。”陈富道,“元帅有令的,剩饭剩菜不准倒掉,都装盘放在各种有野狗野猫出没的地方。” 展昭嘴角抽了抽,“赵普还挺有爱心。” “元帅说畜生吃饱了就不会咬人了,狗能看家猫能抓耗子,养着总比宰了好。”陈富指了指角落几个堆满了食物的盘子,“你看,平日总有四五只狗会来,十来天了,都没来。” 展昭听了,的确觉得其中有不妥,只是……这陈富,似乎还有些隐瞒的没说。 “人少了,狗丢了,为什么你会想到鬼?”展昭笑问,“还有什么没说么?” “我是听黑风城的老人说的。”陈富看了看外边还在哗哗不停落的大雨,告诉展昭,“相传啊,这黑风岭里边,有鬼怪!” 展昭托着下巴,他这么多年来看到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多了去了,自然不会被鬼故事吓到,就耐心听。 只是…… 展昭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没等陈富开口他突然就问,“这里离开黑风城,多远啊?” “几里地呢。”陈富其实也很奇怪,这么大的雨,展昭为什么会独自走过来。 “哦……”展昭很是意外,竟然徒步走了那么久,他好像觉得只是回忆了一点点和白玉堂一起避雨的片段而已。一想到白玉堂,展昭的感觉似乎越强烈,他确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相思病。两人分开后,他的确会无时无刻地想起他,但那是很正常的思念,平日只要一分开,他俩彼此都会思念对方,但这次的不同,更加强烈,也带着某种坐立不安。 展昭真的是很确定,自己似乎感觉到白玉堂就在附近,就在这里。 …… “黑风岭,有个传说。” 破庙之中,寒常在突然开口说话。 “什么传说啊?”颜郡主好奇问,刚才一股腥风吹得人毛骨悚然,她也有些害怕,往寒常在身边靠了靠。 “黑风城和黑风岭,包括这地界的黑风镇、黑风客栈……知道为什么都用黑风两字命名么?”寒常在问。 颜郡主皱眉,“因为这里的石头是黑色的?” 寒常在微微摇了摇头,“是因为一个传说。” “什么传说啊?” “相传,这里原本人很多,集镇也繁华,还有绿树,并非今日这般荒芜。”寒常在边说,变望向庙宇外边的漆黑树林,“只是很多年前,出现了一群黑风怪。” “黑风怪是什么?”颜君主更紧张了几分。 “事情的起源是打井人在附近凿古井的时候,打开了一座古墓。众人原本没怎么在意,但是有更夫半夜看到从井口,有身着黑色斗篷的骷髅僵尸爬上来。” “呀!”颜郡主惊得微微一蹦,“僵尸从古墓爬上来了?” “从此之后就四外不安宁了,经常有人无端失踪或者被杀。”寒常在想了想,“后来貌似是有位高人设下了陷阱,封死了坟墓,还将那些黑风怪驱赶进了黑风岭里边,放火烧山后建造庙宇,这里才安定了下来。 “那就是已经好了呀!”颜郡主拍拍胸口,“好多年前的事了吧?为什么现在才出来作怪?” “据说……” 寒常在话没说完,突然,半悬空“卡啦”一声,打了一个惊雷,电光四射,直接劈中了山庙前边的一株古树,火花溅了起来,那棵树也被劈开两半,瞬间漆黑。 颜郡主吓得一蹦,同时,白云帆踹着蹄子不安地动了起来。 白玉堂伸手轻轻一拽它马缰,将它拉到身后,另一只手从它背上的布兜里抽出了刀。 这时,寒常在对身后仅剩的两个侍卫点了点头,两人立刻要上前。 可刚到白玉堂身边,就听白玉堂开口,冷冷淡淡两个字,“让开。” 两人都微微一愣,本能地退了一步,回头看寒常在。 寒常在也点头,之前他的侍卫其实功夫都差不多,有去无回而且声息皆无,可见对方厉害霸道,还是不要冒险,让白玉堂来解决更稳妥一些。 白玉堂握刀的手缓缓握紧,同时,他感觉白云帆轻轻用嘴咬住了他的衣袖,将他往后一拽。 白玉堂往后微微退下一步的距离,这个角度,竟然看到了漆黑一片的树林深处,藏着些东西。 白玉堂好看的双眉皱起——麻烦! …… 展昭听了陈富关于“黑风怪”的说法,也不置可否,背着手站在窗口看黑漆漆的黑风岭。此时天都差不多黑了,黑风岭看起来更是阴森森。 展昭忽然拿了一吊银子给陈富,算是结了帐,打伞快步走出了驿站,往黑风岭的方向走了过去。 “展大人?”陈富着急地在后边叫他。 展昭只是轻轻一摆手,示意他不用管。 到了黑风岭山脚下的位置,路上很干净,一直下大雨,自然是被冲刷掉了一切痕迹。 展昭前后看了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虽然大雨倾盆浇灭了痕迹,但来往的车马足印还是依稀可见。很奇怪的是到了黑风岭附近,痕迹都转向了山上。 展昭摸着下巴,为何要上山? 他仰脸望了望山上,除了有一间破庙,也没什么……下雨进去避雨可以理解,不下雨,谁会上去? 正想着,一阵邪风刮过,展昭一皱眉——死人的味道! 正疑惑,他隐约听到了一阵尖锐但悦耳的龙吟之声传来…… 展昭心中一喜,同时也一惊。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白玉堂抽刀出鞘的声音。而白玉堂是绝对不会轻易抽刀的。展昭想都未想,扔了伞,往山上跑去。 …… 白玉堂刚才被白云帆拉着一后退,角度问题,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东西。 就见在浓密的灌木丛之中,趴伏着一些只有半人身高的矮人。他们穿着黑色的斗篷,似乎还戴着黑色的面具或者皮肤涂成了黑色,只有一双白森森的眼珠子,眼白很多,但黑色的瞳孔只有米粒大小那么一点点,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庙里,看起来十分诡异。 白玉堂的举动也引起了寒常在的警惕,他也微微弯下腰,一眼看到的同时,暗自赞叹白玉堂那匹宝马的聪明。 他看了良久,问白玉堂,“那是什么东西?” 白玉堂没理他,而是往山下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什么疑惑,眼神倒是亮了一亮。 白云帆轻轻用脑袋一撞他,白玉堂回头,就见白云帆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些俏皮又有些揶揄,便知道心事成真了,那人竟然在这里。 这时,那位颜郡主突然“呀!”地叫了一声。 白玉堂抽刀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从门槛前边擦着地皮而过的一个黑衣矮子被刀锋带出的内力一分为二,落到地上摔成两节,一颗黑色的骷髅脑袋咕噜噜地滚到了郡主的脚边,她惊叫了起来。 随即,就听到“嗖嗖”几声,林子里起码窜出了几十个黑矮人,他们手中拿着明晃晃的镰刀,分成两拨,一波从上而下,一波从下而上,窜向庙门口。 白玉堂横扫一刀后矮身也跃了出去,又是极快的两刀,砍杀了下边的那一层。 寒常在微微皱眉,白玉堂将上边那么大破绽留出来,不怕被偷袭么? 想到这里,对方的镰刀也到了,可白玉堂却是完全不顾上方,只打下方。不止寒常在,连颜郡主都是一惊,忍不住就说,“上边……” 只是她边字刚刚出口,就见一个蓝色的身影鹞子一样从树林子里飞了出来,黑色的古剑出鞘,不一样的龙吟声却是一样的悦耳,大气的一剑横转纵,似乎是画了一个大大的“山”字。 寒常在感慨,好精妙的剑法。 随着掉落的矮人尸体,蓝色身影也翩翩落地,站在了白玉堂身后。 白玉堂收刀干掉了眼前的几个,直起身,两人背微微一碰。 白玉堂就问,“这么大雨怎么不打伞?” 落下来的自然是展昭了,伸手撩了撩沾了雨珠子的发梢,“打伞舞剑什么的,太怂了!” 白玉堂笑了。 展昭回头戳戳他,“我想吃鱼。” 白玉堂点头,“明天就送来了。” 第311章 大漠奇观 刚才还倾盆而下的大雨,转眼成了小雨,渐渐停下来,天空也放晴了,变亮堂不少。 那群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黑矮个见情况似乎不利于自己,于是“嗖嗖”两声隐进了树林子里。 白玉堂和展昭都默契地止步不追了,毕竟——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是不要贸然进林子。 “刚才那些是什么?”展昭好奇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除了刚才寒常在说的“黑风怪”,他还真不能联想到什么,也许去问问赵普会有答案。 “展大人。” 展昭回头,就见破庙门口,寒常在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并排一站太刺眼,可让人最觉得匪夷所思的是,明明气质性格明显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站在一起却又如此和衬? 展昭此时也是纳闷,寒常在不回吐蕃,跑到黑风成后头的破庙来干什么? “又是你!”颜郡主看到展昭就来气,跑到门口,瞪着他,“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白玉堂有些不解,看展昭,那意思——有什么仇怨? 展昭一耸肩,都懒得跟白玉堂再介绍一下这几人,而是张开双手对着破庙喊了一声,“帆帆!” 白玉堂只得扶额,果然,就见从来都生人勿近的白云帆打了个响鼻冲出来,奔到展昭面前让他搂脖子,顺便拿大脑袋蹭他。 白玉堂见白云帆急切的样子,估计它是想多多了,难怪一贯很懒的它一往北方跑就撒欢了一样都不知道休息。 “多多想死你了都!”展昭搓着白云帆的脖子。 果然,一听到“多多”两字,白云帆的眼睛都亮了。 展昭翻身上马,白云帆撒腿就跑,跑出两步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来回头看一眼——把白玉堂忘记了。 白玉堂在后边抱着胳膊看着有了异性就没了马性的白云帆,无语状。 展昭对他招手,白玉堂摇了摇头,追上了几步,轻轻松松跃上马背,展昭一抖马缰绳,白云帆一阵风似的,就跑下山了。 “都统。” 阿达走到寒常在身后,“我们的人都死在林子里了。” 寒常在轻轻点了点头。 颜郡主仰起脸看了看放晴的天空,“哥哥,我们还是继续办事?” 寒常在微微一摆手,“不行,展昭和白玉堂既然发现了我们,回去可能会告诉赵普……到时候赵普派人查起来,打草惊蛇反而不美,而且那些黑衣人诡来头异,我们还是回去,与国师商议之后从长计议。” 颜郡主别看刁蛮凶悍,但对寒常在的说话倒是言听计从,乖乖地点头应允,就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放下吐蕃那边众人不提,单说跑疯了的白云帆,以及白云帆上的展昭和白玉堂。 白玉堂坐在展昭身后,顺手搂着他腰,似乎是有些累,索性下巴轻轻搁在他肩头。 展昭侧脸,见他懒洋洋的,就问,“你赶了几天路没睡啊?” “不记得了。”白玉堂将另一只手也伸过去环住,下巴蹭了蹭,与往日冷冰冰的劲不同,很放松的样子,他这种样子,只有展昭能看见。 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黑风城的城门,城门口几个门倌都歪着头瞧来人,看清楚之后,都搔头——众人心说展大人真行啊,一个人打着伞跑出去,骑着白马还带着白玉堂回来了。 白云帆到了城门口也没停,门倌们往两边一闪,让出道路来让两人进入,并不阻拦。 不过进了城,展昭还是拉停了一个劲要往前冲的白云帆。 黑风城毕竟不同于一般的地方,军事要地,城中百姓普遍比较敏感,自己不是兵营的,更是要遵守规矩,如果策马狂奔,可能会造成城中百姓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原本……展昭本想下马牵着马走的,但是肩头的白玉堂没什么反应。 展昭不解地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白玉堂竟然睡着了。 展昭盯着肩上人近在眼前的侧颜看了良久——真的睡着了?! 展昭费了好大劲才将视线从那张睡脸上拉回来,脑袋里开始混乱——这么颠簸的马背,还大庭广众的,白玉堂竟然会睡着?而且连马停了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捉弄人呢? 展昭低头看看放在腰上的手,还是没松开,再看看白玉堂,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舒服。 其实展昭粗略算了算时间的,白玉堂就算到了陷空岛找一宿东西然后马不停蹄赶来,也应该是明天才到,可见白玉堂真是几天几夜都没睡在赶路。 此时,大街上不少人都发现了马上的展昭和白玉堂了。 黑风城不比得开封府,开封府里众人都认识两人,知道两人闹惯了,搂搂抱抱常有的事,而且有赵普和公孙一对更离谱更高调的,整天沿路打情骂俏,所以开封府百姓的接受能力比较高。 可黑风城众人对这俩不熟,只知道白马上两个俊俏男子好亲密,于是都好奇地张望。一听是传说中的展昭白玉堂,更好奇了。 马走得又慢,渐渐就要变成围观了。 展昭那个尴尬啊,他虽然脸皮不能算太薄,但跟赵普的城墙厚比起来还是十万八千里,这么被人围观哪儿受得了啊。 不过他看肩头的白玉堂,心中越发觉得那人有意捉弄呢,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份淡得不容察觉的笑容,但自己就是硬不起心肠叫他起来,万一真的困了呢。 白云帆甩着脖子上的鬃毛,郁闷地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以及背上不知道在干吗的展昭和白玉堂——这是唱得哪出啊? 就在这尴尬万分之际。 就听有两个声音传来。 “哎呀……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原本以为元帅和先生已经够高调了,可没想到还有更高调的啊。” “嗯。” “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啊,跟他俩比起来王爷简直弱爆了,哦?” “嗯。” “你猜一会儿能围拢多少人参观啊?路都快堵上了。” “……嗯。” 展昭一听这说话的调门,就觉得脑袋嗡嗡响,回头看了一眼,皱眉望天,这回丢脸丢大了,原来围观人群里还有俩熟人,一个嬉皮笑脸的是右将军龙乔广,旁边黑衣服板着脸一声不吭的,可不就是左将军邹良了。 展昭尴尬地小声问身后的白玉堂,“你玩够了没啊?什么脸都没了。” 话音刚落,白玉堂脚跟轻轻一碰白云帆,白云帆撒腿就跑了…… 元帅府门前的门倌就看到一匹马冲进来,白玉堂总算是睁开眼了,拽着展昭一跃落马,站在了门口。 白云帆可不理两人,它已经能听到后院枣多多踹门板的声音了,赶紧往马厩的方向冲过去。 白玉堂轻轻松松地动了动筋骨,似乎睡得很舒服,还给了展昭一个笑容,比雨过后的天空还灿烂几分。可能是几天未见实在想念,突然再见面,两人都有些惊喜,展昭没生气,白玉堂也很开心。 “呦,这么快回来了?” 回廊那头,紫影溜溜达达跑过来,“吃饭没?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大锅饭?”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大锅饭?” “白白!”紫影身后,原来还跟着一串小尾巴,小四子飞奔出来,身后是萧良和剪子石头。 白玉堂伸手接了飞扑过来的小四子,掂量了一下,暗叹,赵普把这娃娃养得真是白白胖胖,几天不见似乎沉了点点。 “大锅饭是大炉灶煮的饭,好吃的!”小四子似乎也准备和紫影他们一起去。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估计是传说中行军打仗吃的那种埋锅饭!据说赵家军伙夫出了名的会煮东西,赵普的口头禅是吃得好才能打得好,于是乎两人当然很感兴趣。 随着紫影他们出了门,一直往北边的军营走,刚到附近,已经闻到了阵阵的香气。军营门口蹲等着好些猫狗,时不时会有骨头丢出来,还有伙夫拉着饭菜往外跑,再远点的地方有很多粥铺饭棚。 “那边是什么地方?”展昭一眼看到了站在粥铺门口,端着碗面边吃边跟一个老头聊天的包大人,还有棚里吃馄饨的庞太师,惊讶地问紫影。 “那边是粥铺。”紫影看了一眼,道,“黑风城里干活的庄稼汉和送到私塾念书的小孩儿,总之下午还接着忙赶不及回家吃饭的,都有免费一餐午饭吃。 展昭和白玉堂真是不得不佩服,这黑风城哪里像是边塞危城,竟还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 军营里头满是人,无论是有官阶的还是小卒门倌,齐齐找了熟人三三两两吃饭,很是热闹。 展昭和白玉堂也看到了不远处挤在人群里的几个将军,倒是没看见赵普。 “你爹呢?”展昭就问小四子。 小四子仰着脸还问,“哪个?” 展昭和白玉堂有些想笑,这话,几年前要是让公孙听到,估计又要跳脚了。如今公孙自己都总跟小四子说,“叫你爹别看兵书了,过来吃饭”什么的…… “王爷和老贺商议下一步计划呢。”紫影拉着小四子到锅边,拿着铲子翻锅巴吃,边告诉展昭和白玉堂,“公孙先生验尸呢。” 白玉堂微微皱眉,“怎么来了就验尸?” 展昭就将来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白玉堂听后摸着下巴,“黑尸散……” “你听过啊?”展昭抓了个羊排骨啃,边伸手去那胡椒面,吃得很豪迈。 白玉堂摇头,展昭又将黑风怪的事说给了紫影听,奇怪的是紫影竟然第一次听说,也很纳闷,说一会儿等赵普聊完了,问问他。 小四子拿着片锅巴看着大口吃饭饭量惊人的萧良,张大了嘴,“小良子,吃那么多不要紧么?” “没事啊槿儿,我要吃饱点,一会儿还去大漠呢。”萧良塞了一嘴吃的。 小四子心疼地给他盛汤,“还去啊?一个填了哦已经!” “其实那个傍晚和晚上比较多见到,天黑前回来就没事,放心吧槿儿。”萧良端着碗喝汤。 白玉堂观察了一下,发现萧良满身尘土,似乎是去黄泥地里刚刚吹了风回来的,外套还有些湿,估计刚才那场雨他也淋到了,就问,“去大漠找什么?” “沙腾。”萧良回话,“先生说想找两个回来研究一下,我比较熟悉路,不会迷路,遇到了沙暴也不会出事,大家都忙,就我得闲。” “我们也很得闲。”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 紫影看看两人,“你俩的意思是也想一起去找?” “嗯。”展昭和白玉堂之前就觉得“沙腾”很神奇,于是也想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吧。”萧良点头,“一会儿我们带着剪子去,比骑马更方便些。” 展昭和白玉堂加紧吃饭。 小四子扁着嘴在一旁跃跃欲试,不过萧良先按住他的脑袋,“你不准去槿儿,去陪先生验尸。” 小四子只好垮着脸继续吃饭,不过也不好去添乱。 正吃着饭,欧阳少征溜溜达达过来了,手里拿着个鸡腿,看到展昭和白玉堂在一起,惊讶,“这么快来了?” 展昭见他神采飞扬的,就问,“有什么进展了?” 欧阳嘴角抽了抽,“哈,果然是开封府的人啊,够敏锐。” “什么进展?”紫影纳闷。 “我刚才上西边那段转了转,抓住几个辽兵,是遇到黑风暴跟丢了大部队的,差点饿死了。”欧阳慢条斯理地说,“奇怪的,他们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 “说出来你们未必会相信。” 众人都看着他,示意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嘶……说是找贝壳。” 欧阳少征一句话,小四子汤水都喷出来了,惊讶地张着嘴看他。 展昭也好笑,“上沙漠里找贝壳?” “可不是。”欧阳咧嘴,“我起先也以为那帮人饿晕了神志不清,不过喂饱了再仔细问了问,真的是找贝壳和螺蛳来的。” 白玉堂皱眉,他是在水边长大的,虽然不识水性,但兄长们总也说起一些常识,所谓沧海桑田,很久以前的江河湖海,如今变成沙漠也是有可能的,留下贝壳螺蛳之类,不足为奇。 “莫非在找什么枯竭的水源?”白玉堂问。 “我也是这么想。”欧阳笑嘻嘻,“所以说有些线索了。”他边拿出两根找水源用的铁杆来,“面上干了,但地下未必是干涸的,找水源我最拿手。” 吃过饭,众人离开军营,各自往大漠的深处走去。 展昭和白玉堂骑着马,枣多多跟白云帆好久没见了,挨在一起蹭脖子。 萧良骑着剪子,和紫影一起拿着图纸走在前头,很认真地推算着曾经发现过沙腾的位置。 往大漠深处走,刚开始还能看到黑风城,但越走越远,最终四面就只剩下荒地了,傍晚的天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放晴的缘故,竟然还碧蓝如洗。 展昭伸手,将白玉堂戴在脖颈上的防风纱幔往上扯了扯,白玉堂顺手给他掸灰尘。 前边紫影和萧良刚回个头,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识趣地继续看图纸。 这次他们走了一条和上午完全不同的路,往西边去了。 “小良子。”展昭好奇问萧良,“你都那么多年没来大漠了,还记得路呢?” “嗯。”萧良点头,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是北边,那边是南边,往东走是黑风城,这边再绕过两个山头,是我们隼部以前栖息过的一个草原。”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 紫影笑嘻嘻回头,“神奇吧?连欧阳都没他分得那么清楚。” “是根据什么来认路的?”白玉堂不解,“大漠之中千变万化,难道有规律可循?” “嗯……”萧良仰起脸想了想,“这个我不知道啊,好像天生就认得路。” 白玉堂就开始出神。 展昭问他,“你想到什么了?” “哦……”白玉堂道,“我记得四哥总说,有些东西是血液里留下来的,祖辈们给的,就好像他天生就识水性,据说是因为祖上三代都在水里讨生活。” 展昭听到这里,莫名也开始发起了呆。 “你也想起什么来了?”白玉堂含笑问他。 “哦……”展昭自言自语,“我有时候会觉得,一些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很熟悉。” “比如说?”白玉堂问。 “比如说……”展昭忽然望指向西边遥远的一个地方,“那边有海……” 众人都愣了愣,紫影瞧着他,“有什么?” 展昭回过神来,摸了摸下巴也摇头,“算了,当我没说过。” “小良子。”白玉堂倒是很相信展昭,问萧良,“以前那边有海么?” 萧良哭笑不得,“怎么可能啊。” 展昭点头,“也是啊。” “不过么……”萧良盯着展昭瞧了起来,“你手指的那个地方,叫骸海。” “你是说地名?”白玉堂吃惊。 “嗯,别看大漠一片荒芜,但是每一处都有具体地名的,那个地方是一个盆地。”萧良伸手在地图上指出来,“虽然没有水,但是我娘他们都管那地方叫骸海,那边也是出现过沙腾的。” “是么?”展昭仰起脸,忽然间……他盯着骸海的位置问看了起来,自言自语,“那边……不是有水么?” 白玉堂等人仰起脸,说来也奇怪,远处的荒山与蓝天的边际处,突然弥漫起了一股水汽,在水汽之中,若隐若现有湛蓝色的碧波,而在碧波之上,一座遥远的山城,前边似乎还有一艘龙头大船…… “哇!”紫影在马背上都蹦了起来,“海市蜃楼啊!” 萧良也拍手,“早知道带槿儿来了,他都没有看到过。” “这种场面应该不多见的吧?”展昭问。 “当然啦!”紫影兴奋,边从怀里掏出赵家军联络用的响箭来,“我长那么大只见过几次,但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大这么完整一片蜃楼啊!了不得了。” 随着他响箭抛上天空,赵普那边就得到了禀报,说是沙漠之中燃起紫色响箭。 赵普和贺一航还有邹良、乔广等人正研究地形呢,以为紫影发现了什么紧急情况,赶忙跑出去观看,就见营寨门前围了不少人。 赵普施展轻功到了城楼顶上,一看,一时间也傻眼了。 “九九!” 低头,就看到城门下边踮着脚蹦跶的小四子,还有好奇跑出来的公孙。 赵普笑了,下来将两人一手一个,提到了城楼上边,公孙本来还挺纳闷,心说什么事情大惊小怪这么不淡定,但一眼望到辽阔沙漠之中突然出现的大海和海上城市,也惊呆了。 而更奇妙的是,此时这蜃楼还在不断地扩大,汹涌的波涛几乎将整个沙漠的地平线都占满了。 赵普回头打了声口哨,黑枭踹开栅栏飞奔出要塞,冲向大漠,赵普将小四子交给了贺一航,带着公孙一跃上了黑枭,去和远处展昭他们会合。 小四子急了,贺一航更急,对着下边嚷嚷,“护卫队啊护卫队,赭影紫影,元帅又跑出去了!” 赵家军立时一团乱,赵普这元帅从来都有个瞬间消失独来独往的坏习惯,一看不牢就没影了,这大漠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立刻,赭影灰影带着影卫暗卫追出去,邹良率领三千精兵跟在后边。 展昭和白玉堂正看得啧啧称奇,就听到身后地动山摇的,回头一看,都无语,大部队来了! 正这时,就听萧良喊了起来,“快看!” 展昭等人回头,只见在大海中央,遥远的山城四周围,突然聚集了密密麻麻的帆船,声势浩大有近千艘之多,而且都像是战船。在山城之上,蓝色的天幕之中有白色的浮云,而浮云上空悬浮着一座银白的城市,仿佛是云城,在阳光下,光辉夺目。 黑枭一声长嘶,被赵普拉停,站在了白云帆和枣多多的身边,公孙仰脸望着这人生之中可能只能看到一次的奇景,惊叹,“真是绮丽绝美啊。” “美是美。”赵普皱着眉头,“可是哪儿来的那么多战船?” 白玉堂也点头,“这战船看着不像是我们的东西,也没见过这种结构的船,倒是像……” 众人被他一提醒,立马想起来了,脱口而出,“陵山泣血图!” 公孙翻出一直随身带的陵山泣血图副本,打开,的确——船的构造和图上画的大船十分相似,只是这海这山城是怎么回事? 而与此同时,一旁一直默默看着的展昭,忽然喃喃自语,“眼熟啊……眼熟。” 第312章 沙出重围 赵普军营之中,有行军打仗大半辈子的老兵不少,这些人一生都在沙漠之中摸爬滚打,但如此壮阔震慑人心的蜃楼奇景,还是平生第一次得见,一个两个嘴张得老大。 展昭一句“眼熟”,成功吸引了白玉堂的全部注意。 “是记得,还是来过?”白玉堂问了一句在众人听来有些矛盾的话。 但展昭明白,他的感觉只有白玉堂能领会,如果没有来过,怎么会记得但如果是来过,不会说眼熟,而是直接说,来过……这细微的差别,没有走进心底最深处是不会体会到,没有完全的注意,也不会分清楚。 “我确定我没来过,也从未见过。”展昭看白玉堂,“但还是觉得眼熟。” 白玉堂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赵普皱着眉头看着已经静止不动的蜃楼奇观,摸着下巴,“这玩意儿……怎么弄出来的?” 公孙一手抓着赵普搂住自己的胳膊,一手按着黑枭的脖子尽量抬头望远处地平线的位置,“奇怪呀。” “奇怪什么?”赵普看他。 “蜃楼通常出现在海上,出现于沙漠也是悬浮于半空之中。且海市蜃楼并非凭空得来,需要有某处实景。可这些东西分明不是这时候的物件,为何会出现?”公孙摇着头自言自语,“真叫人费解。” 现在众人能做的就是盯着那奇观看个不停,这里最博学的就是公孙,他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其他人更是不明所以。 而就在大家看得专注之时,蜃楼的颜色开始渐渐变淡,似乎是变得稀薄了。 “是不是要没了?”展昭问身后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估计……” 话音刚落,果然,那蜃楼奇景就这么消失了,剩下了之前单调荒芜的平地……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展昭伸手一指远处的地平线,“什么东西在跑过来?” 白玉堂也皱眉望过去,渐渐看清楚,只见从远处天地交接之处,有一支马队似乎狂奔而来,为首一颗红红的脑袋特别显眼。 赵普一皱眉,“欧阳……那红毛干嘛呢?” 众人只能看到火麒麟欧阳少征的那匹黄骠马速度极快,身后几百骑兵马蹄子踩起黄沙滚滚,倒是很壮观,不过这奔命的架势,稍显狼狈。众人自然之道欧阳少征是什么人,那可是狠角色,什么把他追得落荒而逃? 马队渐渐近了,只见欧阳少征手中拿着他的那把霸气十足的方天画戟,挥着对赵普喊什么。 赵普一挑眉,抬手对身后部下示意,“撤回黑风城!”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普身后刚刚赶到的一群护卫队转身就往黑风城狂奔。 白玉堂轻轻一拨白云帆的缰绳,往另外一边走了几步,望向欧阳少征马队的身后,就见在滚滚黄沙之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正这时,“嗖嗖”两声从黑风城传出来,响箭窜入半空之后炸开的声音霹雷一般。 众人回头,就见城楼之上的贺一航跳着脚对赵普双手交叉挥舞,让他赶紧回城。贺一航站得高,估计看见了什么在追欧阳,估计是了不得的东西。 而就在此时,天空突然黑了下来……乌云席卷而来,且天边的黑云呈现翻滚状态,旋转上升,铺天盖地往这边来。 “娘的,黑风暴!”赵普一拽黑枭的缰绳,“赶紧撤!”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已经看到欧阳少征马队身后狂风卷着黑沙的汹涌气势,第一次见这天地奇观,还真是骇人。 没等白玉堂和展昭拉马缰绳,枣多多和白云帆已经一个转身撒开四蹄往黑风城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剪子跑得比谁都快,带着箫良往城门的方向蹦跶,嘴里还吱吱喳喳不知道叫着什么,连爪狸都要逃窜的风暴,估计来势惊人。 身后马蹄声也近了,欧阳少征的快马队紧跟而至。 赵普一手护着公孙一手拽着黑枭的缰绳,还不忘吼欧阳,“哪里来的黑风?你上沙漠干嘛去了?” “王爷,找到宝贝了!”欧阳少征一脸土,不过样子挺兴奋。 “要来了!” 展昭往后看,惊讶不已——他江南出身,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可怕的风暴,黑云和黑沙铺天盖地,打着卷摧毁一切的架势。 幸好都是好马,速度极快,黑风城后的城门大开,城楼上所有兵将都已经撤离,城内锣鼓声大作,城中百姓纷纷逃回家关门闭户。 一阵风似的,赵普他们冲进了黑风城的大门。 赵普回头喊了一声,“关门!” 门口数百官兵齐齐动手将巨大的石门关闭,然而这石门实在是太过沉重巨大,就在关闭前的一刹那,一阵狂风就已经到了,顶住了石门。 几百兵将合力推着大门竟然动弹不得,与狂风角力,此时风沙已经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吹得城楼上巨大的旌旗连根拔起。 紫影和赭影飞扑过去接旌旗,好家伙,赵普这面九龙旗可不能掉在地上。 展昭和白玉堂腾身而起,回身跃向大门的方向,内息一提。 赵普对那几百兵将喊了一声,“都闪开!” 众将一松手,大风“呼”一声,立刻占据上风,大门往两边敞开的同时,展昭和白玉堂的掌也到了…… “轰”一声巨响,石门瞬间关闭,两人强劲的内力还是往两边泄出,震得门后的官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玉堂和展昭落到门边城楼两侧,隐在厚实的砖墙之后,往远处看…… 这场面实在惊人,原本他们觉得荒漠之中的黑风城是如此巨大稳固,可如今四周围黑沙席卷,黑风城感觉竟像是一座风雨飘摇中的孤岛。 不过这座城市也实在是牢固,如此大的风沙竟然不能撼动半分,连一块砖头都没掉落。 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城楼上下来。 欧阳少征正拍衣服上的黑沙呢。 白玉堂忽然好奇地问展昭,“这大漠里都是黄沙,为什么风暴是黑色的?” 展昭眨眨眼,也觉得这个问题似乎高难度,就下意识地看公孙。 公孙一耸肩,“这世上有两个地方发生的事情无法解释。” 展昭和白玉堂洗耳恭听状。 “一个是海上。”公孙胜伸出两根手指,“一个就是大漠。” 展昭和白玉堂想了想——说了等于没说。 黑风暴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片刻之后,天空放晴了。 赭影和紫影上了城楼,往远处望望,对下边众人点头,示意已经安全了,又顺手将九龙旗再插上。 赵普看欧阳少征,那意思——怎么回事? 欧阳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来,“我在骸海底的一个沙坑里捡到的。” 赵普不解,接过来一看,见用一块布包着,打开,是一块金色的令牌,令牌上九条龙,翻过来,一个“陈”字。 众人清楚地就看到赵普的脸色变了,一把抓住欧阳,“哪里找到的?” 欧阳见赵普来劲了,也兴奋,“骸海地下,我在那里找水源,没挖到水却挖出了这块令牌。” “这是什么令牌?”公孙好奇。 “是陈旺将军的令牌。”赭影帮着解释。 众人一听到“陈旺”的名字,就想到了之前赵普说起过的,在极乐之地失踪的那位儒将陈旺,这是赵普这辈子最耿耿于怀的一件事,难怪他激动。 “我就想陈旺他们是不是被埋在下边了,好歹找不到人找尸骨啊。”欧阳说到这里跺脚,“老子还没挖开,远处黑风暴就来了,三拽我回来了。” 欧阳说的三,名叫罗三儿,是跟在他身边的先锋营副将,年纪和欧阳差不多,也是娃娃脸,也是军中要职,和欧阳并肩作战这么些年,救过他不知道多少次,他俩一个地理通一个天气通,合作无间。 罗三撇着嘴瞪欧阳,“我不拉你回来,你就被吹跑了!” 赵普翻看着令牌,确定没错,军中将领每一块令牌都有特殊之处,为了避免造价延误军情,每一个令牌都有特殊之处,陈旺的令牌就是这块,不会错。 “除了令牌没挖到什么?”赵普追问。 “都说了没挖完。”欧阳捋胳膊,“骸海总跑不了吧,那么大个盆地,我插了支镖在那里了,咱们回去再找过!” 赵普点头,带了人马继续出城。 展昭和白玉堂赶紧跟上,箫良一听要挖坑,就带着剪子一起去了,这回小四子也没落下,骑着石头跟上去看热闹。 …… 此时,天渐渐黑了下来,漫天的繁星,比中原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罗三看了看天象,告诉众人,“晴的,不会再来风暴了。” 众人于是放心大胆往前走。 欧阳见罗三眉宇间似乎还有些疑惑,就问他,“哎,三,你愁什么呢?” 罗三摸了摸下巴,皱眉说,“刚才的黑风沙来得邪性,这么大的风沙多少年没碰着了,我昨晚看天气最近应该都是晴好,可是先一场大雨来得突然,又一场大风,不合常理。” 欧阳撇着嘴,“是不是你功力退步了没看准?” 罗三猛飞白眼,不跟他斗嘴,上一旁跟同样觉得天象异常的公孙研究去了。 展昭仰着脸看满天繁星,说来也奇怪,他很少来大漠的,偶尔几次也是来去匆匆给赵普帮个忙,但是大漠之中种种景象总是让他觉得很亲切,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这黑夜之中闪烁的繁星,就让他有一种很亲近的感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小良子。”小四子伸手指着天空中几颗星星跟箫良说,“看那两颗胖星星还在呢。” 箫良和小四子每年都会陪赵普来黑风城住一阵子,对大漠还是比较了解,他俩小孩儿晚上闲着没事喜欢看星星,小四子还给几颗星星取了名字,尤其偏爱天边两颗叫不上名字的胖星星。 众人的马队沿着一个缓缓的坡度一直走,走到高处,不觉得爬了山,但是回头一看,黑风城竟然已经在脚下了,走出的也太远了些。 “到了。”欧阳伸手指了指前方。 众人往下一望,果真……在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盆地。 “好大啊!”公孙也没走出过沙漠这么远,以前总听人说骸海盆地若是装满水估计得要引海水才够用,这样一看,真是不得了。 欧阳少征一指在盆地底部闪光的一点,那是月光下他插着的飞镖的反光。 展昭惊讶,“刚才那么大风暴竟然对这里没影响么?” 众人都点头,“大漠之中有明确地名的几处地方,都不受风沙影响,至于为什么,也没人知道。” 众人策马沿着略陡的斜坡下到了盆地底部。 赵普想起刚才欧阳说的找水源,就问他,“你上这儿找水源来了?” “嗯。”欧阳点头,“那几个辽兵不是找贝壳么?有水源估计就有贝壳呗,我这招百试百灵的,没想到这回没照着水源找到块黄金。” 紫影跺跺脚,试了试地上不软不硬,介于沙土和泥地之间的地面,“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赵普下马,盯着地上欧阳少征留下的飞镖看着,良久才问,“在这里?” “嗯!”欧阳点头。 赵普轻轻颔首,“挖!” 赭影和紫影对视了一眼,带着人就开始挖。 石头和剪子好奇地在一旁张望,小四子没叫它俩帮忙,所以它俩就趴着看人慢慢挖。 一锹一锹的沙土被挖出来,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每一锹都让众人有一些紧张,公孙伸手轻轻握住赵普的手,虽然陈旺失踪之后赵普时常挂念,但毕竟没找到尸体。人总要有个寄托,好缓解一些内疚,赵普总也盼着陈旺可能有奇遇没死呢。但这不离身的令牌就埋在泥沙之中,万一待会儿挖出数百骸骨来,估计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众人嘴上虽不说,但也默默做好了心理准备。 然而越挖越深,却是没有挖到骸骨。 “咦?”欧阳蹲在坑边托着下巴,“奇了怪了。” 展昭问,“当年陈旺将军是在极乐之地不见的,是吧?” 众人都点头。 “极乐之地和骸海相隔多远?”白玉堂询问。 “哇……”罗三点了点手指略一估算,“好远了!” 公孙接过金牌掂量了一下,赵家军将帅用的令牌都是纯金打造,十分沉重,应该不会是被飞鸟之类的叼过来,难道是因为风沙席卷,正好到此处落下,年长日久就被埋了? 众人都百思不解。 赭影已经挖了一人深了,探头朝上看,问,“王爷,还挖不挖?” 赵普往下看来看,他也有些犹豫,是一直往下挖,还是往四周围挖?如果往四周围挖,将整个骸海翻一遍,那起码要出动几千人,如果往下挖…… 正在犹豫难定之际,石头和剪子蹭着小四子摇尾巴,那样子有些跃跃欲试。 “不如让它俩挖挖?”公孙问赵普,“今夜迟了,让它俩往下挖,如果挖不到,明日一早带人来挖?” 赵普点头,这事情不查清楚估计寝食难安。 小四子拍了拍石头和剪子的屁股,指着那个坑。两只爪狸立刻“嗖嗖”两声钻了进去。 紫影和赭影爬出来都来不及,被扒拉了一身的沙土,站在坑边拍。 石头和剪子下了地,没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大坑,然后一直往下深挖。 众人在一旁耐着性子等,等啊等,直等到贺一航都派人来看情况了,赵普仰着脸看看天色,又看看下边黑洞洞的窟窿,问左右,“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展昭回话,一旁小四子正打哈欠。 “那么深?”欧阳惊讶,“它俩挖去哪里了?” “小四子。”公孙拍小四子,“让石头它们上来!” “哦。”小四子猫着腰对着洞窟喊,“石头!剪子!” …… 可喊了半天,没见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 白玉堂蹲下,拿了一颗墨玉飞蝗石往洞窟里扔了下去。 紫影趴在洞口的泥地上听着,良久,就传来了“啪嗒”一声。 “诶?”紫影猛一抬头,“硬地!” 赵普一皱眉,“什么?” “像是石头砸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还弹了两下呢。”紫影一脸费解。 “我下去看看。”欧阳就要往下蹦跶,罗三赶紧扯住,“你等等,谁知道下边是什么?一会儿沙蹦了活埋你!” “石头呀!”小四子对着窟窿嚷嚷得嗓子都哑了,石头和剪子从来没有他叫了那么久都不吱个声的,小四子也有些慌了。 不过爪狸天生就在沙土地里边活动,就算真的沙崩石崩,也难不倒它俩啊,上哪儿去了呢? 正在小四子着急的时候,就感觉屁股被什么拱了一下,回头一看,石头坐在他身后摇尾巴呢,剪子也在,似乎刚跑过来。 众人都愣了。 小四子看看窟窿,又看看它俩,捧着石头的大脑袋,“你从哪里上来的啊?” 石头晃着尾巴转身往盆地高处走。众人跟着一起…… 石头和剪子一路带着众人来到了骸海边缘的高坡处,就见那里有一个裂缝,看来它俩是从这里出来的。 “是它俩挖通的,还是……”展昭回头看来看洞窟的方向,再算算到地底下的高度,仰起脸想——不可能那么快吧?莫非下边是通的? 赭影和紫影用铁锹将那条缝隙挖开,三下两下,裂缝周围的沙土滑了下来,竟然露出银白色的石板,再往下挖一些……出现了银白色的台阶。 “是一扇石门!”公孙摸了一下石门,“上边还有雕花。” “这花纹……”展昭扫开挡住石门的浮土,露出上边的石刻雕花来,银白色的城墙,与之前在海市蜃楼之中看到的那座悬浮于云端的银城极像。 众人都张大了嘴,又奇又邪。 沉默半晌,赵普对赭影说,“把掘子军都带出来,点篝火,给我把这里的沙土都挖走,我要看看下边究竟是什么!” “是。”赭影立刻回城叫人。 没多久,骸海的四周围都点燃了篝火,整个盆地亮如白昼,几千掘子军拿着工具,还有石头和剪子的帮忙,开始沿着石门往两边挖掘。 随着一挑一挑的泥土被运出来,众人终于看到了骸海地下埋着的是什么。 赵普看了看手中那块金色的令牌——如果没有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发现这座古城,究竟是谁将这块令牌埋在这里,只是巧合,还是刻意? 欧阳虽然莽,但不傻,他蹲在沙坑边,手中摆弄着那枚用来做标记的飞镖,问身边同样一脸疑惑的罗三,“三,我刚才飞镖是斜着插还是竖着插的?” 罗三平静回话,“竖着。” “咱们回来的时候呢?” “斜着。” “风沙干的?” “风沙估计干不了这个。” …… 众人身后,一直默默看着的展昭忽然问白玉堂,“玉堂。” “嗯?” “鱼什么时候来?” 展昭出人预料一句话,白玉堂无语地看他。 展昭一笑,一双眼睛在大漠硕大的皓月下,显得异常晶亮,开口慢悠悠地说,“这里也有鱼。”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还没明白展昭的意思,就听小四子突然喊了起来,“哇!好大的鱼啊!” 第313章 古城 小四子说的鱼,当然不是真的从水中跃出的活生生的鱼,而是一条惟妙惟肖的石雕大鲶鱼。 白玉堂惊讶地看展昭,“猫儿……” 展昭淡淡一笑,“我绝对没来过!” 白玉堂好笑,“那你记得,是因为什么?天生的?” “也不是!”展昭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告诉白玉堂,“我是记起来了,我听过!” “听?”白玉堂不解。 “在沙漠的尽头,有一片海,海上停泊着船,海的中央有一座浮在云端的银色城市。城里的君主有世人难以企及的聪明才智和天赋,城中有人间不可寻的珍宝,那是神明才会居住的地方,真正的人间仙境。” 白玉堂微微皱眉,“听着像是哄小孩子的话。” “的确是我小时候听大哥说的。”展昭道,“那时候我大概三四岁的样子,小时候睡不着,大哥会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讲的基本就是这座城市的样子。” 白玉堂皱眉,“有人会将这种无聊的事情哄小孩的么?” “所以说我没什么印象咯。”展昭一摊手,“他说起过,在城门口的地方,有一个雕塑,是这座城的象征……” “鲶鱼?”白玉堂脸上神色复杂,“这么好看一座城,拿鲶鱼做象征?” 展昭哭笑不得,“谁说是鲶鱼了!” “那是什么?” “是抓着鲶鱼的东西!” 展昭话音刚落,就听小四子又说,“老鹰!” 只见那座雕像似乎是倒塌了,横卧在地上,先挖出来的是鱼,这鲶鱼呈现出水挣扎的状态,鱼背部一双利爪,原来是一只展翅的大鸟,正抓着跃出水面的鱼。 可这只鸟……怎么说呢,似乎不像是鹰。 “槿儿,那不是鹰。”箫良突然说,“那个是隼。” 边说,箫良边拿出自己随身戴的那块玉佩给小四子看。这块玉佩是箫良的爹娘留给他的,也算是他族人留给他的信物,是隼部的宝物,不过隼的外观稍稍有一些区别,这里挖出来的雕像似乎更加古朴一点。 随着几千经验丰富的掘子军连续挖了接近两个时辰,整个骸海底部的一座银白色古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爪狸的天性帮了大忙,石头和剪子先帮忙将坚硬的地面扒松软,因此在短时间内基本完工。 眼前的古城十分完整,但同时也有一些倾斜,怎么说呢,像是从高处落下来的。让人不禁联想到刚才蜃楼里的奇景。如果那座古城突然从云端掉下来,掉入了海水里边,沉到底部……可能就会保持住这种形态。 “城怎么可能浮在云上边。”赵普摸着下巴,好奇地打量起城门的入口。 公孙一手抓着他袖子以免他一个冲动偷溜进去,这地方邪得很,赵普还要掌控大局,如今大敌当前,可不能让他乱来。 白玉堂问展昭,“展皓跟你详细说过这个城市么?为什么他会知道?” 展昭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我小时候不太喜欢听他讲故事,你也说了,他每次讲的都是很无聊的东西,我比较喜欢听外公讲江湖故事。” 白玉堂也有些无奈,展昭能想起来也不容易。 “我还记得一些事情。”展昭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大哥以前讲到这座城的时候,都说到一件事。” “什么?”白玉堂见公孙双手拉着赵普的胳膊,回头跟他们求救呢。 “大哥好像总说,可惜就差一点点,不然一定可以成为万世传诵的明珠。” 白玉堂听着觉得有些怪,“什么明珠?” 展昭一耸肩,表示太久之前的事情了,自己那时候又小,不知道记忆有没有偏差。 “元帅三思啊!” …… 这时,前边传来了贺一航苦哈哈的声音。展昭和白玉堂抬头,果然,这位苦命的管家婆副将正扒拉着要进古城转转的赵普,“你进去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啊!” 赵普真想拿脚踹他,“都封了一千年了,里边还有妖精不成?” “万一有呢!”贺一航边抓着不让他走边眼巴巴看公孙,这时候只有公孙镇得住赵普。 公孙好尴尬,他当然也死拽着赵普不让他进,但赵普毕竟是三军统帅,自己说不好听点属于家眷,如果当着这么多兵将,他说一声赵普就听了,比副将还好使,那人背后得怎么说赵普,影响他的名望。事实上这也是公孙想得多了,其实赵家军谁不知道,赵普谁都不听就听公孙的。 “咳咳。” 就在众人僵持不下之际,就听一声咳嗽之声带着威严传过来,在贺一航听来简直就是天籁啊,一回头,黑漆漆的夜幕之下只看到眼珠的两圈白…… 白玉堂突然回头跟展昭小声说,“是不是我眼花?包大人好像又黑了点!” “的确黑了点,你也知道这一路多晒。”展昭点头。 白玉堂倒是有些惊讶,“那不晒了会不会变白?” 展昭忽然托着下巴想,“大人白了不知道什么样子……” “白了脑门上的月牙看起来会不会很怪?” “倒也是,而且如果白了可能会很没有威严。” “难道是故意晒黑的?” “咳咳。” 包拯又咳嗽一声,有些无语地看了看展昭和白玉堂,这两人久别重逢,显然有些兴奋过头。 展昭和白玉堂立刻收敛了些,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扭脸看古城,嘴角眼角,却是带着笑意。 别说明眼人,眼神不好的都能看出展昭和白玉堂心情甚好。 这几天白玉堂怎么过的众人是没看见,展大侠可是魂不守舍了一路,反应慢了不是一点两点,而且还丢三落四,总之就是闷闷不乐。 包拯有些担心展昭,不过今日大老远就看到一蓝一白又搅和到一起去了,果然……活泼了不少,展昭也不呆呆的了。这会儿还一搭一档耍贫嘴,说起来,这两人平日也都是正经人,展昭虽然性格开朗,但很厚道,白玉堂就更别提了,几天不笑不出声都是平常事,可偏偏两人夹在一起了就跟三岁半娃娃似的,又闹又皮,根本没有身为大侠的自觉。 “包大人!” 贺一航看见救星了,知道这里只有包拯能阻止赵普,于是赶紧求救。 包拯也明白其中道理,便道,“王爷身份尊贵,不应以身犯险。” “不准以身犯险。”这句话是赵普听到耳朵都起老茧的了,每次都有人这么念他……可他手上拿着陈旺的金牌,古城大门半开,让他不进去查个明白,怎么睡得下吃得好? “我们去吧。”白玉堂开口,“我比较熟悉机关,猫儿又对这里边也有点了解。” 展昭点头。 “我也去。”箫良很明白赵普的心意,“师父,里边无论有什么人,我都给你弄出来。” 赵普大感欣慰,点头,“好!” “我……”小四子还没说出“也想去”三个字,公孙一提他衣领子,“你不准去!” 小四子继续扁嘴,目送展昭他们点了火把,走到古城的大门前。 赭影和紫影也点了火把跟上,就在众人要进没进的时候,灰影落到赵普的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 “哦?”赵普听得笑了,“消息还真灵通。”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看赵普,赵普轻轻一点头,示意他们继续,不用在意。 白玉堂拿火把大致探了探入口处,发现并没有机关埋伏,就看了展昭一眼。 展昭轻声说,“如果根据大哥的描述,这是一座宫殿,是给人住的并非是墓葬,没提到有机关或者危险,只提到说很漂亮。” 白玉堂点点头,拿着火把,和展昭一起带着紫影、赭影跟箫良一同进入,剪子也跟了进去,带着它会比较方便,也不怕遇到塌方之类的意外。 等众人进去了,赵普淡淡一笑。 身边公孙就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哦。”赵普摆了摆手,示意灰影回去,边跟公孙解释,“灰影放风呢,说外围那一圈有火光,还有人马靠近,他去瞄了一眼,辽、西夏和吐蕃都派人来了,貌似是收到风了。” 公孙点了点头,赵普在骸海挖地三尺,这么大动静惊动了那三家是可以理解的,但正如赵普说的,来的的确是快了一些。 “王爷。”包拯低声问赵普,“对方可能也是在寻找这古城……” “应该是,就是不知道之前的争端是不是也跟这城有些关系,不如套套话。”赵普说着左右看了看,似乎找什么人,一眼……看到了捧着肚子好容易才爬上高坡,走向这边的庞太师。 赵普嘴角轻轻挑起了几分,伸手过去,搀扶了一把。 庞吉原本和包拯一起出门的,包大人平日身体健康还注重锻炼,因此走路带风,速度快。庞太师胖啊……磨磨蹭蹭好容易到这儿。不过赵普这一扶,可是扶得庞吉受宠若惊同时还胆战心惊。他与姓赵的久打交道了,女婿就姓赵……这赵氏一门皇族别看平日都心不在焉,那是蔫儿坏的!赵普会扶他,必定有事要他办。 庞太师也识做,赶紧客套几句。 赵普大致给庞吉看了看古城,庞吉也是吃了一惊,随即赵普又一指远处,就见灯火马队越来越清晰。 包拯戳戳庞吉,一挑眉,“让你跟人侃侃。” 庞太师是什么人,一看见马队就知道赵普要他干嘛了。 这次他们虽然来了边关,但事件的起因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既然如今被他们先找到了古城,也算握得先机,当然要利用这先机,好好跟人家讨价还价一番,而说到讨价还价坑蒙拐骗这类的事情,当然庞吉出马! 庞吉笑嘻嘻,拍了拍赵普扶着他的手,“王爷放心,老夫有招!不过么……王爷也要给我撑一下腰,那我才好狐假虎威一番。” 这话声音颇大,四周围将士们听得清楚,包拯摇头——庞吉这马屁拍得,等于办成了事儿那也是赵普的功劳,他不过狐假虎威而已。三军将士都听着顺耳,对庞太师也没那么反感了。 赵普笑着点头,庞吉不愧是马屁精里的人精,奸臣里的标杆,知情识趣又聪明圆滑,会办事还会说话,难怪赵祯看到他就眉开眼笑,他乱刮油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连包拯这么清正廉明眼里揉不得沙子,对他还网开一面,也是因为知道这大螃蟹是不可多得的歪才,有大用。 庞吉挺了挺胸脯,谱就摆上了,挺着肚皮往前走。 赵普让欧阳摆上五千精兵到骸海那头把路堵上,距离要不近不远,让对方看得到这里的动静却看不到古城。 等阵势摆好,对方基本也到附近了。 赵普带着众人到骸海对面摆了几张椅子,坐着赏月看风景,顺便叫将士们烤肉吃宵夜,篝火不要浪费。 小四子坐在石头背上,伸长了脖子往远处望,就见人到且近了。小四子发现是认识的,伸着手打招呼“小耗子!” 赵普干笑了一声。 对面西夏人马来得是最快的,而且带队的还是李元昊。国主亲自跑出来了,西夏离这里可不近,可见他本身就在外边转悠呢。李元昊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且赵普对他甚是了解,他是残暴阴险,还比较贪图享乐。什么事情,需要他如此积极亲自出马?越来越让认好奇。 李元昊自然看到这边的阵势了,小四子小胖手对他招手,他还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小四子在大漠名气仅次于赵普,谁都认识这娃,没见过真人也听过名,也算另一种传奇…… 与李元昊一起到的,还有寒常在和颜郡主,是代表吐蕃那边,而另一边……则是风尘仆仆的耶律明。 小四子一见耶律明更来劲了,挥着手,“蛋蛋!” 耶律明这个花名是小四子叫出来的,当然来自于赵普对他的恶整。耶律明和公孙赵普有些仇怨,多年前的事了,也不是秘密。在小四子的极力宣传下,现在整个大漠大家都以为这位四皇子本名就叫耶律蛋。耶律明摇了摇头,见赵普早有准备,看来这次不好办。 公孙小声问赵普,“三家都到齐了,你猜太师怎么套话?” 赵普摇了摇头,顺手将小四子抱过来放膝盖上,包拯也找了张椅子坐下,对两人笑,“放心,老庞别的不行,诓人他认第二没人认第一,咱们等着看好戏。” …… “这是什么石头?为什么是这种颜色?”紫影边走,边环顾四周。 古城入口处有一定的破损,不过长长的回廊两边精美的壁画还是十分清晰,最神奇的是这古城的质地,白色的石头里似乎又有一些银粉,所以整座城才会给人一种银光闪闪的感觉。这石头城在地下埋了那么久,这附近的沙土因为地下水的缘故都有一点潮湿,可奇怪的是墙壁干净崭新,别说青苔污渍,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实在匪夷所思。 白玉堂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墙壁,也觉得光滑平整,还凉凉的感觉。 “我也没见过这种石头。”赭影伸手,只是他手指还没碰到墙面,突然,就听到“嗒”一声,从前方黑暗的走廊尽头传来。 “什么声音?”紫影皱眉 这时,箫良突然拽了拽展昭的衣袖,指了指身边的剪子。 只见剪子此时正眯着眼睛,瞧着前方黑暗的走廊尽头,背后一撮毛都竖了起来,耳朵也竖着,神情集中。 “不会这么邪门吧……”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盯着前边黑暗的走廊尽头看了良久,开口,“有人……” 第314章 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 硕大的古城深埋地底,刚刚才挖出来,里面竟然有人。 展昭和白玉堂再不信邪,也觉得诡异,再加之这古城内部寒气森森的,叫人心里发毛。 两位大侠尚且觉得异样,向来孩子气的紫影直接受惊,一把抱住赭影胳膊,学着小四子的腔调来了句,“鬼鬼!” 赭影的耳力不错,刚才他也清楚地听到,并非是水滴或者什么石头瓦砾掉落的声音产生的错觉,而是清清楚楚的脚步声。 “可能还有别的入口。”萧良别看年纪小,胆子却是出奇的大,就要跑过去看看。 可他刚刚踏出几步,身后白玉堂和展昭突然一人一边抓住他肩膀,带着他往后一闪,侧开。 展昭顺便还踹了眨眼的剪子一脚,这一脚踹得不轻,剪子一个趔趄,顺便带倒了正发呆的赭影和紫影。 随着众人让开道路闪到两边,就看到眼前一道幽光飞过……嗖嗖几声。 身后弯道的石壁上,钉了一排闪着蓝光的银针。 萧良看着墙壁上的银针,心有余悸……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展昭和白玉堂是怎么察觉到的,因为内力深厚么? 胖胖的剪子趴在紫影身上,左右看,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紫影被它压得喘不过气来,挣扎间,火把掉在了地上,滚出老远去。 紫影这气,剪子重得赶上两只猪了,他想往前爬出去,不过视线就不自觉地跟着咕噜噜往前滚的火把移动。可能是由于趴着看视角比较好吧,等火把被什么东西阻挡,停了下来的时候,紫影看到了一些东西。 “哇……”良久,紫影托着下巴感慨一般发出一声赞叹,“原来真的有鬼啊。” 白玉堂伸手拍拍剪子的脖颈,剪子爬起来,展昭伸手给它揉揉刚才被踹到的地方。 赭影蹲下顺着紫影的视线往远处看,顺便按下自己手中的火把,一眼望过去,也是一脸的费解。 展昭摸着下巴问白玉堂,“鬼应该不会发暗器吧,而且暗器还有毒。” “不是鬼干嘛飘在半空中?”紫影指了指前方。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地对视了一眼,举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紫影那就快熄灭的火把旁边,有一只靴子,火把就是被靴子挡了一下才停下来……这靴子材质很不错,不过看起来有些旧了,被火燎得变了色。 这个地方好端端为何会有一只靴子?而且这鞋的款式样式还都没见过,不过给人一种威严精致的感觉,貌似是官靴。 展昭伸手捡起那个火把,同时……看到了不远处,几双悬挂在半空的脚,其中一只靴子和地上的应该是一对,而另一只脚,则是光着。 缓缓抬起头,展昭顺着脚往上看,看到了身体,还有诡异的画面。 在过道顶部一根精美的银白色石质横梁上面,悬挂着三具尸体。尸体颈间都绕着白绫,看样子像是自杀的。 仔细观察一下尸体的情况,已经风干了,保存完好,连样貌都依稀可辨。 这三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在这里的,皱巴巴的皮肤看不透年纪,胡须灰色,大概到颈部,修饰得很考究,穿着的衣服和鞋子都很配,各有不同,但同样给人一种很威严又很精致的感觉。 “像不像朝服啊?”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点了点头。 “为什么会吊死在这里?”紫影等人走了过来,仔细查看尸体。 “墙上有字。”展昭敲了敲白玉堂的肩膀。 白玉堂回头看,就见银白的墙面上,棕黑色的字迹十分清晰。如今看是棕黑色,不过仔细看,可以分辨出是血迹干涸后造成的。紫影查看了一下三人的手,发现其中看起来最年长的一个,手指上还是有明显的伤痕。伤痕就这样破在那里没有愈合,可见留完了血书后,就自尽了。 众人举着火把去看血书,就见写的文字跟天书似的…… 展昭拍拍白玉堂,“唉,玉堂,像不像最早我大哥留在墙上的那些戏班子的文字?” 白玉堂点了点头,“的确……我之前还抄了一份,有很多字是像极。 “前边有岔路啊。”紫影举着火把照了照,发现尸体的后方,有两条道路,样式差不多,都是银白色的石板路。 展昭他们大致算了算,左手边这条,估计就是石头剪子刚才跑过来的一条,而右手边的一条……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哪边?”赭影和紫影一起问白玉堂展昭。 白玉堂看展昭,那意思——你不是有些印象么?你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展昭摸着下巴,站在岔道口,似乎是有些左右为难。 “就在犹豫的时候,轻微的、怪异的脚步声再一次传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右边,这次连萧良都听清楚了,右边的过道里有人! 展昭就皱眉,“是想引我们去右边还是看见了我们逃走?” “管他呢,进去看看!”赭影还不信邪了,“我就不相信真有鬼。” “等等。”赭影还没来得及追过去,白玉堂轻轻一拉他胳膊,阻止他往前跑,低声提醒,“看看地上。” 赭影拿着火把往地上一照……一开始猛一眼没发现异样,但仔细看了看,害得他抽了口凉气——地面上,竟然有薄薄一层密密麻麻的细针,还泛着幽暗的蓝光。 “哇……好毒的暗器!”紫影脸色也微变,“看来那人是敌非友啊,想致我们于死地。” “也不尽然。”展昭却是摇了摇头,“如果他真想害死我们,别出声,等我们自己走进去,或者让我们看见他的身影,急匆匆追过去,比弄出脚步声更有效果。” “刚才的银针……和这些是一样的。”箫良蹲下仔细查看了一下地表的银针。 展昭看白玉堂,“好像是那个人提醒了我们才对。” 白玉堂也看到了地面上的银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这种针属于暗器,不是用来射人的,而是纯粹用来铺地暗算的。” 展昭皱眉,“这么阴毒?” “不止。”白玉堂指了指针,“这是最大号的,这种针毯无处不在,墙壁、地板、廊柱、椅子……各种平的表面都可以安。而这种铺在地上的针是最大号的,还有安装在桌面、墙面上细如牛毛的……叫人防不胜防,甚至扎中了都不知道疼,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哇……”紫影挑眉,“这里乌漆抹黑的,谁知道还有多少机关。” “有破解之法的。”白玉堂低声道。 “如何破解?”紫影和赭影对望——白玉堂都神了。 “刚才石头和剪子是安全通过,从石门出来的,就表示一边的路是安全的,起码地面没有这些机关,那也就是说问题在右边。”展昭指了指右手边的路,“发现金牌本来就诡异,顺着金牌发现了古城,似乎是有人在给我们指路。” “这世上,能用这种机关的人应该已经死了。”白玉堂看着地上的银针,“这些机关是古城原本就有的,起码不是近期弄进去的。” “谁能布这种机关?”展昭好奇看着白玉堂 “一个人。”白玉堂伸出一根手指。 “你五姨?”展昭心中一动。 白玉堂点头。 展昭摸着下巴,“上次那个鬼老头也不行么?” “他被我五姨困在阵里二十年,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白玉堂抬手,对着地面竖着的银针一拂袖。 紫影就感觉一哆嗦,看赭影——冷呀! 赭影和展昭都明白,白玉堂用的应该是映雪宫的独门阴寒内力。 随着强劲的冰寒内力扫过,那些毒针出现了一些些变化,似乎颜色变白了一些…… 展昭知道,这些针太细了,被冻了之后就变脆了。 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似乎要他帮忙。 展昭心领神会,冰寒内力十分耗内劲,白玉堂预感之后还有不少这样的暗器,所以要和他配合着来。 展昭上前一步,一提气,单手按地面,内劲往前送……紫影和赭影就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 随后,那些毒针像是被击碎的冰一样,散落成了粉末,白色冰粉铺了一地。白玉堂反手一扬……天尊独门的隔空掌扫出了一阵疾风……将地面的粉末吹散。 “哇……”箫良一方面惊叹于两人内力的深厚,一方面又感慨于他们的合作无间,见他们用功夫就像是某种享受。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幸亏带着他俩一起来的,不然如果独自探这地穴,估计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猫儿。”白玉堂突然伸手一拉展昭,示意他半蹲,跟自己一个高度往前看。 展昭一猫腰,皱眉,就见黑暗的地道尽头,竟然出现了一点火光。 “什么人!”展昭一句话。 对方转身就跑,隐约连身影都能看到,像个高瘦的男人。 “走!”白玉堂对展昭一摆手。 展昭连想都没想,一纵身就跃了出去。 展昭通常都会在空旷的地方施展轻功,燕子飞是一种大开大合的轻功,给人自由自在的感觉。然而在狭窄的地道里,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展昭的速度快得连剪子都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是……”紫影刚想问这么追出去如果有毒针怎么办? 但他话还没说完,白玉堂已经跟了出去。 “哇……”箫良扒着紫影和赭影的肩膀往远处张望,白玉堂就跟一个影子一样跟在展昭身后。 “果然是如影随形啊,真恐怖。”紫影看得有些头晕,他和赭影都是轻功极佳之人,但这种情况他们也不敢跟,不知道接下去会怎样。 展昭跃出在半空,追赶那黑影的时候,才知道走道里边更夸张,火把经过之处,四周围都是细如牛毛,泛着有蓝色光芒的银针。 眼看着前边的身影渐渐清晰,展昭发现那人行动自如,似乎并不怕毒针,直接踩在地面上,速度也不慢,轻功极佳,也可能是知道银针的位置,所以避开了。 展昭轻功再好也不可能不落地,就在他想借力的时候,下方白色身影已经蹿了出去。瞬间,寒气在四周围泛滥,展昭一掌拍向地面后,白玉堂顺势拂袖,瞬间清除出了一块干净的地面。 展昭一借力,再一次追了上去,白玉堂也借力跟上。 两人就这样几乎无停留底在过道里一追一赶,前边的身影速度再快,也渐渐被追上。 最后两人出了过道,就见眼前一片空旷,虽然依然黑暗。 那黑影突然上了某个地方,动作迅速。 白玉堂落地后抬手一送落下来的展昭,两人内力相加,展昭向箭一样飞了出去,一把抓住了那黑衣人的肩膀。 那人身子一歪,展昭哪里肯放手,一借力翻了上去后,一脚揣在他胸口。 那人终于是哼哼一声,栽了下来。 他落到地面,肩头就被一把银色的长刀按住。 一回头,火把到了眼前。 白玉堂微微吃惊——眼前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样貌尚可,但是不认识,挺斯文的感觉。 展昭也落了下来,站到他身边,发现他穿着黑色的衣服,收袖的,并不像是夜行衣,和刚才上吊那几个死人的衣服款式十分接近。 “你是谁?”展昭皱眉问他。 那人抬手,轻轻推开了白玉堂架在自己肩头的刀,站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此人身材高瘦十分挺拔,简直一表人才,而且他俩确定这是个汉人没错。 那人一双眼睛注视着展昭,良久才开口,“果然像。” “像什么?”展昭反问。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元帅好么?” 展昭和白玉堂愣了愣,两人上下打量他。 展昭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 对方轻轻一摆手,“我时间不多,这样东西帮我交给元帅。” 那人说着,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羊皮来,交给展昭,又看了看一旁的白玉堂,“这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什么大宋、大辽、西夏吐蕃,统统都得去见阎王。” “什么意思?”展昭反问。 “你还没说你是谁。”白玉堂还是比较警惕。 “呵。”对方淡淡一笑,还没开口,就听远处传来紫影的声音,“陈旺!” 展昭和白玉堂回头,就见紫影和赭影竟然追过来了,他俩倒是有些担心他们中毒了没有。 其实紫影和赭影一开始也有些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做。 倒是箫良足够清醒也够机灵,地面上有毒针,地底下肯定没有啊,于是就让剪子挖个坑,从地道下边过来呗。 紫影第一个爬上来,一眼看到远处和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站在火把下边的人,惊得叫了起来。 赭影一个翻身上来,看到陈旺非但没死,还和多年前相差无几,只是穿着奇怪了些,眉头也就皱了起来。 “陈旺。” 陈旺笑了,“你们两个小子倒是长大了不少啊,开口直接叫名字,不是应该叫陈将军?” 紫影瞧了赭影一眼。 赭影可不吃他这套,“你没死为什么不回军营?” 陈旺沉默半晌,“就我一个人活着,那几百个弟兄都死了,你让我拿哪张脸回去见元帅?” 紫影和赭影一愣。 白玉堂轻描淡写开口,“为什么几百个兵将都死了,而你却没死?” 展昭暗自摇头——白玉堂这问题犀利得啊,换个脸皮薄的估计受不住。 陈旺倒似乎并没所谓,“因为我不能死,要将功折罪。” “回去和元帅当面说吧。”赭影道。 “我说了,我时间不多,今天要不是你们擅闯古城,我也不会来阻止。” 陈旺这话,倒是让众人都有些吃惊。 展昭就问,“那块金牌不是你放的啊?” 陈旺也一愣,不解,“什么金牌?”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事情蹊跷了,难道暗中还有人? “无论如何。”陈旺看紫影和赭影,“我希望元帅相信我!再给我些时间。” 赭影沉默片刻,“原话我们会带到,信不信,要看王爷的意思。” 陈旺点头,似乎这就是他想要的。 “这是什么图来着?”展昭见陈旺要走,就阻止。 “古城地形图。”陈旺低声道,“你们既然进来了,没有这图是寸步难行,不过你俩的话,也许可以找到这古城的秘密。” “古城有什么秘密?”展昭问。 陈旺沉默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语焉不详,展昭和白玉堂也不能完全相信他。 “我要走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跟元帅联络。”说完,转身走。 展昭和白玉堂下意识回头看赭影——毕竟他们不是赵普军营的人,这里涉及到军事要务,还是赭影做决定比较好。 赭影点了点头,那意思似乎是——放他走好了。 展昭一松手。 陈旺就往前走,刚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白玉堂,“你可否预知未来?” 白玉堂愣了愣,不解看他。 陈旺眉间微微一皱,摇头,“当我没说过。”说完,留下不明所以的众人,离去了。 白玉堂打开图纸看了一眼,立刻合上,看展昭。 “怎么了?”展昭见白玉堂似乎是想清醒一下,随后他急忙打开再看,眼中的惊讶之色十分明显。 “玉堂?”展昭凑过来问,“这图有什么问题?” “是五姨的手笔。”白玉堂十分肯定底说,“五姨亲手画的,字也是她写的……” 展昭等人也是又惊又奇——难道五姨和这古城有关系?可为什么这样一幅图纸,会在陈旺手里? “这地方机关重重。”白玉堂告诉展昭。 “可是……”展昭记得他大哥跟他讲起过的,这座城只是一座宫殿,难道是他做梦搞错了。 “没错,原本的确是宫殿,但是宫殿都有防御的措施,一旦城市沦陷又或被外敌入侵,只要启动机关,这座宫殿就会变成一座机关城。”白玉堂道,“看刚才的针毯就知道机关早已启动了,我们需要研究透这地图,然后再进来。” 展昭点头。 赭影和紫影也觉得和赵普商量下比较好,事关重大,于是众人就从地道,折返了回去。 进古城的几人有意外收获,竟然见到了失踪已久的陈旺,但谜团又更深了几分,而外边,也是针锋相对。 庞太师腆个大肚,含笑打量了一下来到的众位藩王,心里可是也有了主意。 第315章 蠢动的不祥 赵普坐在火堆旁边,公孙瞧了他一眼,忽然觉得有些无语…… 原本,赵普的身架身份样貌腔调,公孙估计他坐不出一副九五至尊的架势,起码也是兵马大元帅的派头,可是这么一看可好,赵普靠在椅子上,一脚踩着个马扎望着前边,那样子更像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公孙又看看对面几位藩王,一个个容光焕发之余,还衣冠楚楚起码谱摆得十足。 公孙想伸手轻轻拽拽赵普,让他注意一下兵马大元帅的身份,稍微威严一点。 可还没等他碰到赵普,小四子手里托着影卫给他的烤肉盘子,趴着赵普的膝头,“九九,吃不吃鸡腿?” 赵普提着他的腰带把小四子放在腿上,张嘴让他喂鸡腿。 小四子自己嘴里叼了一个,再塞一个到赵普嘴里。 “嗯……还挺嫩。”赵普点头。 小四子笑眯眯坐在怀里啃鸡腿,边看前方的情况,就跟往日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差不多。 公孙一方面挺吃味儿,小四子跟赵普特别亲,叫爹也不嘴软,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有些失礼。自己一心想给赵普塑造光辉形象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多余?在他眼中,形象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个屁。 再看看周围那些兵将,说来也奇怪,非但没有任何的异议,反而依然是一脸钦慕滴仰望赵普,那样子像是说——瞧!父慈子孝!元帅多么的从容不迫! 一旁包大人含笑凑过来说了一句,“威风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论怎么做,都是威啊……” 公孙想了想,伸手抢赵普的鸡腿吃,他忙活大半天了,还饿着呢! 赵普大袖一挥,对黑影道,“拿只鸡来!”他家亲爱的还饿着呢! 那头诸位王爷王子都见怪不怪了,赵普哪次对他们尊重过。 李元昊见赵普没动弹,倒是庞太师上了前,那样子撇着大嘴狐假虎威——估计里头有什么算计。 果然,就见太师一脸不悦,“哎,我说几位,这大晚上的带着大队人马来我黑风城附近,意欲何为啊?莫惊扰我城中百姓。” 寒常在坐在马上,却是看不清楚赵普身后被大军团团围住的骸海底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听说王爷连夜动工,大兴土木也不知道在建造什么,所以奉命来看看。”耶律明自从之前去开封府被赵普教训了之后,现在低调了不少,再加之夺位已经无望,又怕他兄长加害他,所以对赵普这边的诸事都睁一眼闭一眼。 相比之下,李元昊和寒常在更担心一些。 赵普打了个哈欠,看庞太师怎么回答。 庞太师嘿嘿一乐,略做神秘地一摆手,“哦……原来各位是担心我们挖地道修攻势威胁各家安全?大可放心。” 众人就见庞太师一脸不屑摆着手摇着大脑袋,“王爷何需要用此种手段?” 果然,此话一出,这边就皆大欢喜,那边就个个脸色难看。 李元昊知道太师话里的意思是——谁不知道北边大家都怕赵普,他真想带兵打他们,何必做些机关暗道之类见不得人的,光明正大发兵不就得了么,谁能阻止得了他?!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实力摆在那里想不服都不行,且庞太师这一句的目的是想噎得众人说不出话来,似乎是想打发走他们。人多有个共同点,就是某些事情若是藏起来不让你看,你就越是想看。 李元昊和庞太师打过交道,知道这老螃蟹老谋深算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就抬头问赵普,“赵普,刚才的蜃楼,是否跟你有关?” 赵普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揉着小四子的脑袋,慢条斯理,“几日不见,你怎么光长膘不长脑?人能弄出蜃楼来?” …… 公孙暗暗捂嘴巴。 李元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管多久不见,赵普还是那么损。 “九王爷。”寒常在客气一些,“可否告知连夜在做什么?我也好回去有个答复。” 赵普没说话,等着庞太师答话。 庞太师咳嗽一声,略带神秘,“几位,正所谓天生异象则必有变化,世间万物都有规律可循,没有什么是说不明道不清无缘无故发生的。这周易八卦说得好啊,世事往往是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庞太师摇头晃脑开始讲些玄了吧唧的东西,听得对面三家都瞪大了眼。 这边公孙摸着下巴也是费解。 小四子睁大一双眼睛听了半天,回头小声问赵普,“九九,小肚子讲什么啊?一句都听不懂。” 公孙也凑过去问赵普,“周易八卦里边何时有一句,世事往往是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赵普干笑了一声。 包拯在一旁一脸鄙视地给公孙破解,“先生别理那胖子,他是想侃晕那帮王子。” 赵普点了点头,公孙接着扶额。 就见此时一班赵家军也都被庞太师侃得一愣一愣的,众人都忍不住想——哎呀,都说庞太师是草包,其实也不尽然吧,看他多博学,说的话他们一句都听不懂呢! 不过,庞太师这话,并非是糊弄人,或者毫无意义在说,而是言者有心,听着更有意的话。 同样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听来会有不同内容和暗示,关键就在于听的人,心里是否有事。 庞太师胡侃些玄虚之事,完全是基于刚才的海市蜃楼出现得就十分玄妙,对方既然是因为玄妙的事情而来,那么就顺水推舟说得更玄妙几番,来个含糊不清。 果然,李元昊等人听着庞太师的话,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赵普一直看在眼里,他熟悉这几人的表情——这次的事情,似乎并非是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黑影过来禀报,“王爷,展大人他们出来了。” “这么快?”赵普纳闷,心说这古城莫不是个空壳或者只是个障眼法?怎么进去就出来了? “他们说有发现。”黑影指了指下边。 赵普侧脸往下一望,就见赭影站得笔直,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对他晃了晃。 赵普起身,将小四子放在椅子上,下了陡坡,去骸海底部。 赵普的举动让对面三家更加摸不着头脑。 庞太师见赵普走了,便适时停下掰扯,佯装出好奇模样来往下张望,像是很期待有发现。 “太师,最近莫非黑风城中,也受到了怪事侵扰?”耶律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庞太师和包拯默默对视了一眼——哦?关键原来在这里! 太师回过头看耶律明,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摆手,“哎,我黑风城乃是风水宝地,百毒不侵,自然不会受些邪魔滋扰。” 包拯微微皱眉,注意着对面三家的反应。太师刚刚说出“风水宝地”四个字的时候,三家的神色就是一变。 太师估计也是看着几人的表情而一点点猜下去的,说道“百毒不侵”时,三家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再说“邪魔滋扰”,李元昊就轻轻一扬眉。 人细微的动作经常表现人的心境,有时候自己也控制不住。 李元昊这种神情,其实很多人都有过,就好比说,昨日自己遇到了一件倒霉的事,没想到今日一聊起,别人也遇到了相同的倒霉事件,有些如释重负,又更加困惑不解。“李元昊的反应,让包拯和庞太师心中有数,莫非这西域三家,是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所以才在大漠之中寻找答案? 联想到之前白玉堂来黑风城途中,所说的遭遇到的黑色矮人攻击,再加上之前那一阵匪夷所思来历不明的黑风暴……这茫茫大漠之中,似乎有什么不祥,正在蠢蠢欲动。 而此时,下了骸海见到展昭和白玉堂的赵普,听赭影说了关于陈旺的事情。赵普也没多说,眉宇间微微有一丝困惑,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严肃。 “有些古怪。”赵普让众人先回去黑风城,随即返身回到包拯身边,低声问,“包相,怎么样了?” 包拯低声说,“差不多了,王爷,其中似乎有些蹊跷,你不妨先撵走他们。” 赵普不解。 “放心。”公孙指指庞吉,“那胖子差不多已经给他们每家下了套,今晚,这三家必定单独来访,到时候您一一见面,只要他们说的都是一样的,那就八九不离十,若都说得不一样,就更加有趣。” 赵普点点头,抬手对身后众赵家军一摆。 守在骸海周遭的众兵将动作整齐划一地熄灭了篝火,抽出武器严阵以待,杀气逼人。 李元昊等人吓了一跳。 “王爷,这是何故?”寒常在不解地问赵普。 “今日太迟了,都回去吧。”赵普似乎是心事重重,伸手一抱椅子上开始打瞌睡的小四子,就想和公孙一起下了骸海。 而此时的公孙,望着远处一轮明月,似乎正在发呆。 赵普轻轻一拉他,可是一点力气都没用,带着说不明的温柔。 公孙抬头似乎回神,就凑上去,趴在赵普耳边说了两句话,他俩自然是亲近,动作自然,贴得也真是近,谁都听不到公孙说了什么。 赵普听完公孙说的,点了点头,低声道,“明白了。” 两人便带着小四子一起离开,没再多说什么。 包拯也对庞吉一挑眉,走了。 庞太师身后诸将都严阵以待,那样子今夜是要守住骸海,任何人不得接近。 没一会儿,邹良黑着脸,走到了庞太师身后,对自己身后的三千精锐一扬手。赵家军几个副将的特点都不同,邹良比较阴,不爱说话,偷袭最拿手,他手底下的士兵大多不骑马,善用暗器,武功都非常高强。 庞太师见邹良突然来了,有些纳闷,邹良从来不是守备用的,而是攻击用的,赵普为何突然将他派过来? 赵家军的兵马搭起了简易的军帐,同时栅栏也拉起来,看来短时间内没人能靠近骸海。 这时,欧阳扛着一面大大的九龙旗上来了,见三家的人还呆在那里,就笑着摇头。他和邹良一个花脸一个黑脸,一个爱笑嘴巴碎,一个则不声不响。 “我说。”欧阳将旗子插好后,蹲在一根尖尖的栅栏上,掏着耳朵对三家摆手,“都散了吧,王爷心里烦着呢,小心他把气撒你们身上。” 庞太师暗暗赞许,别看欧阳少征是个莽夫勇将,但心思细密,他大概也领会了其中的门道所在,所以才会说出这一番话。果然,能做到三军统帅的赵普不简单,手底下的四大勇将,也是各个智勇双全。但太师依旧纳闷——为何欧阳少征也来了?他是先锋官啊,只知道进攻不知道守备的,赵普让他和邹良来干什么呢? “太师。” 欧阳亲自打开栅栏门,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边对身后两位抬着轿子的小兵道,“送太师回城。” 庞吉自然受落,之前跑过来差点跑断气,这回好,坐轿子回去,而且在李元昊等人面前,赵普真是给足他面子。 太师是个识得做的人,上了轿子,不忘再帮赵普加把劲,用那听得见又听不太清楚的声音问欧阳,“将军,可是找到了?” 欧阳顺势点了点头,配合做出很笃定的样子。 太师即刻上轿,似乎急不可耐,回黑风城了。 留下三家面面相觑,李元昊、寒常在和耶律明此时是行为统一,都咕噜噜一转眼珠子,吩咐手下,撤退。三人分别往不同的方向,撤了回去。 “哈啊~”欧阳打了个哈欠,蹲在木栅栏上戳戳从马上下来,石雕一样站在眼前的邹良,“哎,闷石头,听说了么,陈旺没死。” 邹良猛地回头,“当真?” “嚯。”欧阳忍不住拍手,“我大概三年没看见你这么震惊的表情了,好彩!” 邹良皱眉,依然没有说笑的习惯,而是非常严肃且有些不悦地问,“为何不回军中?” 欧阳一耸肩,招手叫来了还没回城的箫良。 箫良就将在古城里发生的事情大致都说了一遍。 欧阳忍不住打了个口哨,“手下都死了,所以没面目回来啊……” “放屁。”邹良冷冷来了一句。 “这里有的确有些牵强。”欧阳摸下巴,“不过陈旺怎么看都不像是奸的,这么聪明一人,王爷对他又有知遇之恩,会不会傻到要倒戈啊?” 邹良皱眉,“这些年王爷也没少找他,一直不见人,我们一开古城,他便来了,且熟悉地形。” “哇……”欧阳拍着巴掌摇头赞叹,“今日真是撞彩,我要请侨光和老贺吃火锅才行啊,你竟然一口气说了有四个断点的长句,简直是人间奇迹!” 邹良默默地回头,盯着欧阳少征看,面无表情。 欧阳不怕死地伸手捏他面皮,“来呀,笑一个看看,那大爷今儿个就算是圆满了,你三个月没笑过了吧?再不笑面皮要死掉了!” 邹良的面皮被他扯了半天,没见笑,而是微微皱眉,望着他身后。 欧阳微微一愣。 就听邹良突然叫了一声,“大嫂。” 欧阳一惊,心说哪里来的大嫂,赶紧扭回头,肚子里还骂,莫非是乔广还是老贺两个不要脸的先成亲了? 但是回头一看,身后蹲着正在舔毛的剪子。 欧阳回转,一脸困惑地看邹良。 邹良缓缓开口,对着欧阳说,“傻。” …… 不止欧阳少征,在场所有士兵都张口结舌地看着这边——邹良刚才是在开玩笑?他竟然开玩笑逗欧阳少征! 而同时,欧阳扑上去一把掐住邹良的脖子顺便扯面皮,“你肯定是假扮的,假扮的!” 箫良无语地看着两位大将军互相扯脸皮,不过今天邹良的确反常。 “他心情好哩。” 箫良回头,龙乔广拿着个酒葫芦正站在他身后。 箫良的第一反应是——赵家军除了赵普之外,三个最能打的都出现了! “这也看得出来啊?”箫良不明白怎么样分辨邹良这张万年不变面瘫脸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 “值得庆贺一下。”龙乔广晃晃酒葫芦,边搭着箫良肩膀没正经,“小良子,学会喝酒了没?大哥教你?” 箫良嘴角抽了抽,追问,“为什么邹将军心情好啊?” “当然心情好了,陈旺没死么!”龙乔广一撇嘴,“那王爷就不用那么自责了,不管他是奸的还是忠的,反正这里头,没王爷什么错处了,可喜可贺!” 箫良歪着头考虑龙乔广的话,就这么一偏头,隐约……他看到远处的荒地尽头,地面和黑暗夜空交界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箫良揉了揉眼睛,是不是眼花? 这时,就听欧阳对他说,“小良子,回城去吧,小四子找你呢。” “啊?”箫良惊讶。 邹良对他一摆手,双眼则是看着远方刚才箫良发现异样的地方,“走。” 箫良这才意识到,三大高手不是碰巧上这里来闲聊的,而是来办事的。他乖乖退下,返回黑风城找小四子去了。 …… 黑风城内,赵普坐在帅案前边,案上摊着那张地形图,手指头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公孙和小四子坐在一旁,展昭和白玉堂也都在,展昭正在听贺一航给他讲黑风城的地形情况,而白玉堂则是站在大门口,靠着门框望着天边一轮又大又圆的明月,似乎在想什么。 公孙看到白玉堂的神情,笑着摇头——白玉堂果然够聪明也够精细,看来他也发现了。 这时,门口脚步声传来,箫良带着剪子回来了,见军帐之中似乎气氛紧张。 他刚进门,就听赵普问,“抓到了么?” 箫良不解。 赵普抬头,见是箫良,点了点头没多说,他以为是邹良他们回来了…… 赵普刚低头,外头传来邹良的声音,“抓到了。” 众人一起抬头,就见邹良提着个黑色的布袋子匆匆走了进来,身后是活蹦乱跳的欧阳少征,没见龙乔广。 邹良将布袋子扔在了地上。 “乔广收拾残局呢,总共有三十多个。”欧阳回禀赵普,“按照王爷吩咐,一个活口,其他都宰了,不过这个算不算是活的,也见仁见智。” “哦?”赵普皱眉。 邹良一把抽走了布袋子,里边的东西就滚了出来。 展昭一眼看见了,挑眉,“就是这玩意儿!” 白玉堂也皱眉,“的确见仁见智。” 这时,外头包拯急匆匆跑进来,“王爷,李元昊来了。” 赵普好笑,“他手脚倒是快,没想到第一个到。” “那是,西夏他是话事人,其他两位还得回家请示主子。”庞太师也到了,进屋,和包拯落座。 赵普点点头,让人请李元昊进来。 没一会儿,李元昊脚步匆匆走了进来,只带了个随身的侍卫,没带其他人。一进门,他看到了赵普帅案前边地上的东西,就是一皱眉,“果然……” 赵普一笑,“你西夏也算高手云集,应该不至于这么几个小喽啰都解决不了,说吧,还出了什么事。” 李元昊默默抬头,看着赵普,“赵普……若不是事态紧急,我也不回来找你。” 赵普挑眉,“所以你倒是有屁快放。” 李元昊叹了口气,“可能要出大乱子,最近……” 他话没说完,就见白玉堂和展昭突然一抬头 赵普也仰起脸看屋顶的方向。 白玉堂掏出一块墨玉飞蝗石,“啪嚓”一声,一块瓦片落下,众人就听到一阵风声,展昭已经窜出了屋顶,动作比那墨玉飞蝗石也慢不了多少。 李元昊暗暗皱眉——赵普本来就猛虎出山锐不可挡,如今又来了个展昭和白玉堂,战力实在是翻了几倍。 没一会儿,就见展昭趴在屋顶破掉的窟窿口对白玉堂说,“玉堂,你熟人。” 白玉堂一愣,不解地看着展昭——什么熟人? 这时,展昭身边,一张脸……确切地说,是半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白玉堂皱眉,“枯叶……” 第316章 大漠异象 枯叶突然潜入赵普军营,引起了众人的疑惑。 不过展昭窜上去发现枯叶,他并没有跑,只是避开了展昭的掌,一挑眉,“我来送信。” “替谁送给谁?”展昭问。 “替你大哥给赵普送信。”枯叶回答得平静。 展昭眉头微皱,就带着他下了书房。 李元昊也在场呢,赵普对他摆了摆手,“老李,你出去避避嫌,一会儿再进来。” 李元昊那个脸本来就难看,这会儿更加难看了。 不过没办法,人家的地盘,自己又是有求于人,只好跟着影卫到门口蹲一会儿,等里边话说完。 枯叶站在大厅中央,环视一周,对赵普道,“我来传个话。” “说。”赵普也不废话。 枯叶开口,“六十一甲子,一甲子一轮回,世间万物皆有规律,循环往复,最关键,就是时机。” 众人默默听完,都等着他继续。 谁知枯叶一挑眉,“我要传的话就这一句,我还有事要办,先走。” …… 众人都下意识地忍住抽动的嘴角,庞太师小声问包拯,“跟我刚才糊弄李元昊他们的说辞差不多啊,这小子是不是玩把戏?” 包拯皱眉看看他,“大半夜的,跑来军营玩把戏?” “也许是来偷听的,被拆穿了找个借口逃走……”庞太师不以为然。 包拯皱眉,“这里高手如云,不至于那么不自量力吧?“这倒也是。”庞太师摸着下巴。 这边人琢磨枯叶话里的意思,那边枯叶已经走了。 灰影跟出去一段路,回来禀报赵普,说枯叶往大漠深处去了,跟了一段路后,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啊……”赵普自言自语,似乎若有所思。 “李元昊还等在外面呢。”公孙提醒他。 “哦,对。”赵普让人把已经等得黑了面的李元昊请进来。 李元昊坐下,喝了杯茶,才顺过些气来。 “吐蕃王子的死,听说你们有头绪了,乃是被人毒死?”李元昊开门见山就谈。 赵普看包拯。 包拯点点头,“的确。” “啧……”李元昊皱眉“啧”了一声,看着地上的黑布袋子。 黑布袋里头装的是刚才欧阳和邹良抓回来的“东西”。黑色斗篷,里边是干枯的矮小干尸,以及骷髅头,正是之前在破庙袭击了白玉堂的黑风怪。 “这东西最近经常出现害人。”李元昊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什么。” 此时,刚才还在蠕动的黑风怪已经像是一堆骨头一样散落在地上,不动弹了。 白玉堂轻轻戳戳展昭,展昭回头,就见他一手绕道他身边,手上拿着刚才陈旺给他们的地形图,就见其中有一处,古城内部的标注——似乎是某道门,底下画了一个骷髅的标志,还穿着斗篷,很像这些黑风怪。 展昭摸下巴,为了避免让李元昊知道更多,只好眼神交流,他挑眉看白玉堂——这东西,是古城里跑出去的? 白玉堂一耸肩——还不知道。 “除了这些黑风怪骚扰,最近大漠之中异象频生。”李元昊边说,边轻轻揉着眉心,看来这几日已经被骚扰得精疲力竭,“我西夏有十几座城邦遭受瘟疫,还有蝗虫灾害,大风沙更是不断。” 赵普听到这里,托着下巴看他,“那你不是应该找座庙拜拜,找我来干嘛?” 李元昊瞪了他一眼,“什么天地鬼神我都拜过了,没用,问题关键这根本不是天灾人祸。” 赵普打了个哈欠,“那是什么?” “是异象!有异状。”李元昊言之凿凿,面上表情也很严肃,“如今灾祸是一日多过一日,且由北向南,十分规律地推移,另外,沙漠之中流传一个说法。” 赵普精神了几分,“说来听听。” “刚才蜃楼奇观,你也看见了。”李元昊认真问,“可曾听过云中之城?” 赵普皱眉,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展昭回想,似乎也没听过他大哥直呼这城市的名字。 “呐,赵普,咱们真人不说假话。”李元昊似乎手中有什么重要的证据,像是想跟赵普谈条件,“我有的线索可以告诉你,不过你找到的……也得跟我分享。” 赵普笑了,摸着下巴,“那要看你手上的值不值钱了,再说了……” 赵普摆出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架势,“好像是你有求于我,你吃亏那是必然,跟我谈买卖你也没想过能赚到好处吧?” 李元昊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展昭一脸同情地转过来看白玉堂——这西夏国主真不易做,跟个受气包似的。 白玉堂干笑了一声,脑中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刚才陈旺没头没脑的那句话——你可能预知未来?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么? 李元昊权衡再三,觉得还是只能说,于是就告诉赵普,“我翻阅祖辈留下来的史料,其中有一卷残卷,上边记录了一些关于古代云中之城的传说。当年大漠之中曾是一片汪洋,云中之城的城主叫云倧,相传是个暴君,但有通天神力,而那时候,还是秦末时期。”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这么久远了? “当时天下大乱,据说也是灾祸频频。云倧用极其诡异的手法,征服了整个西域,直指中原。”李元昊道,“可知是用的什么方法?” 赵普听故事呢,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此人也不知是得天助还是有神机,能带来灾祸,且掌控地底的水脉。”李元昊说着,双眉更皱紧了几分,“当时的情况就是西域部族瘟疫横行,人畜死绝之外,又被大水淹没,连接成一片汪洋。而云倧呢,就命人大修战船,一点点扩张。” 众人听得这么邪乎,赵普就问,“是不是那么神啊?呼风唤雨啊还?” “那残卷上是这么写的,秦末的事情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李元昊还嫌赵普打断他说话。 公孙催促,“继续继续,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就事态严重一发而不可收拾。”李元昊说着,似乎有些苦恼,“但是残卷因为保存年代太久远了,有一部分被老鼠咬掉了……” 赵普张嘴刚想损他两句,公孙掐他胳膊——让他讲完! 赵普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示意李元昊继续。 “但残卷的最后还在,其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后来,这云中之城一夜之间灭亡了,好像是地底出了一条大的豁口,所有海水都流到了地底消失不见,而那座云中之城也摔落到了地上,同时狂风大作,有史以来最强的一次黑风暴席卷而过,云中之城被沙土覆盖之后再不见天日,而传奇的君主云倧,以及云中之城那数以万计的强大战船和居民百姓,也同样消失不见。” 众人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庞太师就说,“那就当老天爷收了他呗,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何又提起?莫非和之前的蜃楼有关系?” “其他的我都可以不管,但有一点非常令我不安。”李元昊说着,又严肃了几分,“残卷之中记载,在大水侵吞整个西域之前,就出现过不少异状,所有现象都与今天碰到的异状相同。如果步骤不错,那么不多日,就会有瘟疫席卷整个西北,然后大水侵袭,淹没所有城池,之后大水退去,狂风来袭,整个西北会变成寸草不生的沙漠。” 李元昊说着,对赵普道,“赵普,我可不是糊弄你,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到时候如果真的大灾来袭,那别说我西域诸国,你大宋也跑不了。” 赵普摸着下巴,“你们找贝壳,就是为了找当年的云中之城?” “没错!”李元昊点头。 “你还有什么没说?”白玉堂忽然看李元昊。 “呃……”李元昊张了张嘴,见赵普似笑非笑,只好叹了口气,“还有一点……最近西北流言四起,大家都在谈论当年云倧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我就怀疑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去。同时,还有一条传言说的神乎其神,说是云倧当年之所以能控制灾祸以及水脉,是因为一口井。” 众人都看着他,“井?” “生死井,连接两界,能主宰生死的井。”李元昊说着,神色复杂地看着赵普,“据说只要掌握了这口井,可轻易呼出灾祸,亦可引出大水。” 听完了李元昊的讲述,赵普沉默良久点点头,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帮人,就是叫这传说吓懵了是吧?” 李元昊瞪起一双眼睛看赵普,“并非只是传言……” 赵普摆了摆手,“行,你也别多说了,我教你个招。” “什么招?”李元昊眼前一亮。 “你多造点船么。”赵普嘿嘿乐,“有大水来了你们就上船,等大水退了你们就下船呗。” “你……”李元昊气得一张脸通红,一甩袖,“赵普,你就不信邪吧,等到时候大难临头,我也不怕灭亡,就让我看你懊恼一场,我也值了。”说完,一脸恼怒地走了。 众人都看赵普——那意思,你真的不信? 赵普撇着嘴,“这真心烦人啊,若说西域四家脑抽了联手想攻打大宋还好办点,偏偏这次抽成些妖魔邪祟,怎么整?” 军帐之中众人都各有各想,李元昊说的事情的确是怪邪乎的,但当年的确有云中之城存在,又不得不信。 这时,又有人来禀报,说耶律明来了。 赵普耐着性子让人请他进来,耶律明说的和李元昊差不多,其中也提到了云中之城和生死井,倒不是辽王从什么卷宗看来的,而是古代佛经上有记载。佛经也是残卷,其中有部分也失落了,但比起李元昊那卷残卷,这卷里头多了一些,其中提到一棵树。说云中之城之所以能屹立于云端,其实只是假象,那座城是建造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之上,树根有井,这一口井,内里漆黑,无水无底,只有云倧可接近,每逢初一十五并然要丢进童男童女献祭。而与李元昊手中残卷说的此生死井是两界入口这一点不同,辽的佛经上讲到是云倧在这井里养了一头神魔,一切都是这神魔在帮他。 “喔……这个更离谱了啊。”赵普打发走了耶律明,刚来得及松一口气,寒常在又来了。 寒常在也带来了相似的讯息,吐蕃最近也不太平,瘟疫频生不说,还总死人,牧场的草都枯萎了,牛羊挨饿,还下大雪,冻得那些牲畜门都不下崽了。而吐蕃作为西域这边最古老的部族之一,留下的卷宗也更多,其中密宗残卷里,没有描述那口井的,却是有详细描述一种树。 这树据说有口有眼,是神树,撑起云中之城的,就是这一棵树。另外,树上结着八种神果,此树有天地灵气,具有极强的魔性,寿命在千年以上,吞噬人畜。云倧就是控制了这棵树,才会有如神助,但后来这棵树据说死了,才会一败涂地,至于是怎么死的,密宗残卷就如同一些诗歌一样的描述,显得语焉不详,很难揣摩。 不过,这吐蕃给的消息,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兴趣——这棵树,说得好像有些似八果圣木,与他们之前的案子有联系,也与展皓有关联,三方的消息加到一起——古城里边是不是隐藏了些什么? 展昭还有一点比较好奇,问寒常在为何带人深入黑风城之后,是否在调查什么。 寒常在有些为难,犹豫良久才说,起初他们觉得会不会是赵普在玩花样,所以想去大宋边关的城镇查看一下,是否也有疫病或者灾祸,如果没有,那宋人的确值得怀疑。 不过在场众人都觉得寒常在似乎有所隐瞒。 与李元昊与耶律明不同,李元昊自己就是国主,当然西夏利益第一位了,而耶律明也是王子,多多少少会为了辽的将来担忧,但这个寒常在,身份不明,传言纷纷来历可疑,众人对他,还是有些防范的。 打发走了三家,时候也不早了,赵普觉得头昏脑胀,就说要不然明天再谈吧,于是众人各自回屋。 放下军营之中将帅高官烦躁不提,单说展昭和白玉堂出了军帐回到自己的房间。 展昭往床上一趟,“大哥让枯叶传那句话,什么意思呢?” 白玉堂换了衣服走到床边坐下,怀中一直藏着的匣子掉了出来,就随手拿起来放在桌上。 “什么啊?”展昭好奇拿过来打开,发现里面一卷黑布,有些不解地看白玉堂。 白玉堂就将回去厚,几乎把陷空岛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找到瓷猫之中藏的这一卷黑布的事情说给了展昭听。 展昭拿起那块黑布左看右看,不解,“纯黑的啊,什么都没有的一块布藏起来做什么?” 白玉堂一耸肩,“不过那些黑风怪,我想到一种东西。” “什么啊?”展昭好奇。 “猫儿,你见没见过木人阵啊?”白玉堂问。 “当然见过了。”展昭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望屋顶,“木头人用一些机关控制,打出拳法,很初级的机关啊,好多门派都用来练功。” “之前袭击我们的黑风怪和木人阵的原理很相似,但更加精密一些。”白玉堂将黑布收回匣子,关上盒子的时候,手停了停。 “嗯,我现在最奇怪的是,如果这件事幕后操纵者不是西夏、吐蕃、大辽任何一家,那究竟是谁呢?”展昭问完,见白玉堂没反应,就凑过去看,果然见白玉堂正在发呆。 “喂。”展昭推推他,“干嘛呢你?” “呃……”白玉堂回过神,突然转回身认真跟展昭说,“我想再进一次古城。” 展昭皱眉,“不怕有危险?里边的机关好像都开启了啊。” “有地图在。” “地图也有可能是假的吧。”展昭有些担心,“陈旺究竟是忠的还是奸的,没有人知道啊。” 白玉堂点头,拿着那块黑布对展昭说,“我只是有个想法,这布,我大概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展昭眼前一亮,坐起来,“做什么的?” 白玉堂将盒子收好,低声道,“这可能就是极乐谱。” 展昭双眼睁大了一圈,“啊?” 白玉堂点头。 “可是……纯黑的啊!”展昭认真,“什么都没有啊!” “就是什么都没有!”白玉堂却是一笑,“所以才是极乐谱。” …… 展昭 盯着白玉堂看了半晌,伸手去摸他额头,“哎呀,是不是淋雨发烧了?” 白玉堂哭笑不得拉下他的手,倒是很认真地问,“你信不信轮回?” 展昭盯着他看,“你想到什么了?” 白玉堂坐到他身边,“你还记不记得陵山泣血图啊?” “记得。”展昭点头。 “上边有各种人的脸。”白玉堂笑了笑,“世人常说命中注定这种话,可能世世代代,都只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 夜深人静,展昭带着白玉堂这句有些莫名,可能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的话入睡,睡梦之中,总觉得有个声音在召唤——世世代代,循环往复。 第317章 天时和奇遇 次日清早,展昭和白玉堂在赵家军操练的口号声里醒来,确切地说,是被震天震地的呼号声给惊醒的。 两人在第一声口号响起的时候就嗖地“弹”了起来。 对视了一眼,又一起躺下望天——好累! 展昭是突然被吵醒的,嗜睡的他此时还处在混沌状态,靠在床上发呆。 白玉堂这时候贵公子的腔调难得地显示了出来,揉着太阳穴,就觉得头痛。 此时,除了口号声还有一起操练的脚步声,试想一下,几十万人一起踩地,当然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呀……” 良久,展昭莫名说了一句,“那黑风城的百姓岂不是一年到头都没有懒觉睡?” 白玉堂缓缓转过脸,看着展昭纠结的脸——这猫的想法果然比较接近猫。 正在这时,就听到“嘭”一声,大门被撞开,展昭和白玉堂一转脸,就见公孙站在门口,气势如虹…… 展昭和白玉堂第一反应是——莫非军营里面睡懒觉是重罪? 公孙一把推开门,并没有冲进来,而是将小四子塞了进来,然后急匆匆走了,似乎还说了一句,“我今天好忙啊,帮我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随后……一切安静了下来。 展昭和白玉堂眨眨眼,看门口。 门槛上,小四子坐在那里揉眼睛顺便打个哈欠,可见也是刚刚被抓起来,呆呆的表情似乎还在睡梦中游离。 展昭犹豫了一下,问白玉堂,“大家都很忙啊。” 白玉堂点头,军营里当然忙了。 “如果再躺回去睡好像很丢脸?”展昭坐起来。 白玉堂也睡不着了,起身穿外衣,门口,小四子靠着门框,眯着眼睛依旧在打盹。 等展昭和白玉堂神清气爽出来,抬头看了看——今天可算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的。 一大早,军营大门口就一阵骚乱。 展昭大老远就听欧阳少征嚷嚷,“哎呀,好多鱼啊!” 小四子好奇,“什么鱼啊?” 展昭抱着他跳上城楼蹲着看了看,就见黑风城门口长长的车队排出几里地去,车里都有水,里边鲜灵活跳的鱼儿和海鲜。 “哇……”小四子捂着嘴看长长的车队,良久才说,“九九说今天有鱼,我还以为说今天有雨呢,原来真的有鱼啊!” 展昭默默回头,看院子里气定神闲喝茶的白玉堂,那什么——耗子,太高调了。 白玉堂喝一口茶,考虑要不要再运几车雨前龙井过来,北方茶喝不惯。 于是,厨房一顿忙活之后,黑风城的官兵竟然吃到了鱼肉烧卖和蟹黄包子。一个两个最近本来神经紧绷,不过河鲜海鲜实在太鲜,吃得众人都眉开眼笑,纷纷感慨——展大人,要进场来坐坐才好啊! 大家都知道鱼是白玉堂送来的,送鱼来的原因只有一个——白爷要喂猫。 吃饱喝足后,展昭和白玉堂想去赵普那头看看情况,就带着小四子一起从黑风城的后门出去,骑马往骸海赶去。 骸海的挖掘工作还在继续,整座城池基本上已经暴露在了外面,跟昨晚黑灯瞎火的不同,今天阳光普照之下看起来,整座城银光闪耀。 赵普一手拿着个笼屉,边吃烧卖边蹲在骸海边上看。 展昭和白玉堂皱眉看着他——形象啊!元帅的形象荡然无存! 公孙不知道在下边忙什么,手里拿着本册子,还拿着笔,似乎是在丈量和做一些记录,又好像在画图。 白玉堂对公孙干的比较感兴趣,就跑下去看他画的东西。 展昭往赵普身边一蹲,小四子蹲在另一边。 赵普往小四子嘴里塞了个烧卖,回头对展昭挑眉,“哎呀,我赵家军好久没吃鱼了,展大人要常来!” 展昭失笑,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有什么发现?” “嗯……”赵普指了指那座差不多露在外面的城池,伸出两根手指,“有两点不是很明白……唔。”话没说完,小四子给他塞了个烧卖在嘴里,似乎很心疼他边吃饭边干活。 “哪两点?”展昭问。 “第一。”赵普皱眉瞧着那城,“你不觉得好像小了点么?” 展昭左右看了看,“不过也是啊,如果传闻真实,建在一棵树上能有多大?” “可不够大,怎么住那么多人?”赵普似乎想不通,“第二点么……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挖出船来。” “船……”展昭摸了摸下巴,“是哦,蜃楼里面显示有很多大船,如果按城邦的大小,应该容纳不下那么多船。” “九九。”小四子趴在赵普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问他,“为什么会有蜃楼?” 赵普一挑眉,“哇……这么深奥的问题只适合书呆子回答,你还是问你爹去比较好。” “昨晚上问过了,爹爹说这个蜃楼出现得很奇怪。”小四子皱着鼻子,“我想起来个事情。” 展昭就问他,“什么事?” “之前我不是进宫陪胖姨姨么?胖姨姨还有几个姨姨在听陈班班讲鬼故事,陈班班说他在冷宫看到过已经死掉的娘娘走来走去喔。” 展昭皱眉,“后宫传言而已吧?” “是么?”小四子捧着腮帮子,似乎这事情困扰了他挺久。 “也不尽然。”赵普吃掉一笼屉烧卖又吃蟹黄包,“其实我小时候也见过。” “你什么?”展昭惊讶。 这会儿,白玉堂也回来了,似乎有什么事情很困惑,走到切近正好听到赵普说小时候撞鬼的事情,觉得好笑——想不到他赵普鬼见愁还有撞鬼的时候,不知道哪只小鬼那么倒霉撞上他。 “有一年,就是在后宫里头。”赵普想了想,“那一天赵祯生辰,我进宫给他庆生。我那晚喝多了睡不着,就提了个灯笼游皇宫了,一个熟路的小太监跟着。我逛来逛去到了一片比较僻静荒芜的地方,那小太监就跟我说,这地方是冷宫,之前好几个妃子在这里上吊自杀,经常闹鬼,所以不要过去。”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连小四子都知道,以赵普的性格,铁定是你不让我过去?我偏偏要过去! 赵普摸了摸鼻子,“那晚上天其实挺好的,也没打雷也没闪电,我进冷宫逛了一圈,除了几个宫女托着茶盘进进出出,没看到什么别的,就跑出来准备回去了。” 那小太监还问我,“看见鬼了么?” 小四子也问,“看见了么?” “我当然说没看见了,就说看见几个宫女进进出出的。”赵普回想了一下,“那几个宫女挺奇怪的,挨着墙边儿走,看见我也不打招呼。” 展昭皱眉,“宫女……” 赵普干笑两声,“那小太监当时就结巴了,提醒我,冷宫里头哪儿来的宫女。” 众人面面相觑。 “哇!”小四子捧着脸,“那九九你看到的是鬼啊?” “冷宫里的鬼不应该是那种披头散发的厉鬼么?比如说怨死的娘娘,惨死的妃子之类的,为什么是走来走去还捧着茶盘的宫女?”展昭不解。 “这事情我后来调查过。”赵普道,“我回去跟赵祯说起这事,赵祯说他也见过,不止宫女,他还见过成群结队走过的太监或者穿着前朝服装的兵将。后来我们查了一下,那座冷宫是前朝岑贵妃被贬后的住所,岑贵妃原本很受宠幸的,后来犯了事儿才就地打入冷宫。她那座宫殿是冷福殿,在变成冷宫之前十分华美,而且先皇很喜欢在里边举行宴会,当时进进出出宫女不少。我们查了一些当时史官画下来的图,你说巧不巧,那几个宫女都被画进去了,还有姓名记载。更有趣的是,其中两个宫女根本没死,还在宫里当差呢,就是岁数很大了……我和赵祯后来还见着了两人。” 众人听了有些找不着脉络。 小四子不明白,“没有死那为什么会变鬼鬼?” “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其实根本不是鬼。”白玉堂琢磨了一下,“但人已经老了,为什么年轻时候的样子会出现?原理倒是的确与刚才的蜃楼相接近。” 赵普接着说,“还有一次就在大漠。” 众人都好奇听。 “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时候,那天雷雨交加的,族里放牧的老爹去了高原就没回来。”赵普道,“你也知道大草原上打雷很危险的,我和几个兄弟跑出去找他。当时雷电特别大,还有火球。” “火球啊!”小四子一惊。 “你没见过打下来就是一个火球的那种闪电吧?”赵普捏小四子糯米糍一样的腮帮子,“那玩意儿,你功夫再好,一碰一个死。” “喔……”小四子果然没见过什么世面,惊得张大了嘴。 “我们在山边找到了避雨的老爹和他的牛马,再一起躲在山坡下,准备等雨停了回去。”赵普接着说,“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远处的荒山上,走过一支长长的马队,大概有几百人那么多,领头的是一只白骆驼,头顶一撮红毛,非常特别,还挂着个式样老旧的驼铃。” “这么大的商贾队伍?”展昭惊讶,“雷暴天气还走在山,不要命啦?” “可不是,我们当时就担心他们安全,喊他们,想让他们下来避一避,别被雷劈了……可那些人就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一直往前走。就在这时候,一个雷下来,几个火球横穿过那支商队。” 小四子一捂嘴,心说那不是要死很多人? “可邪门的是被雷劈中的一瞬间,那商队就这么消失不见了。”赵普一耸肩。 “消失不见了?”展昭惊讶。 “对啊。”赵普见众人疑惑,淡淡一笑,“更邪门的在后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还不够邪门啊? “就在几天之后,有一只商队路过了我们的部族,停下来休息。”赵普道,“这商队大概二十多个人,为首一只白骆驼,头顶一撮红毛,戴着的驼铃有些眼熟,我一眼就认出就是那天在山顶上看到的那一队人马。只是无论是行商的人还是商队里的牲畜,似乎都比现在要年轻不少,特别是那只老骆驼。 晚上坐在一起喝酒闲聊的时候,一个带队的老头喝多了几杯就开始吹牛皮,说他十年前是多么多么风光,戴着好几百人的马队,横穿沙漠,去西域卖丝绸和瓷器。” “确定是同一支商队。”展昭问。 赵普一耸肩“不是很确定,可是打雷那天,那支商队的确凭空就消失在眼前了。” “我们见到蜃楼之后就刮起了黑风暴,而商队消失那次,是打雷天,那么在皇宫见到宫女那次,天气有没有变化?” 公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赵普身边问。 “呃,这个么……”赵普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像那天晚上后来下大雨,而且一下就下了三天三夜,淹掉了不少农庄。” “也就是说每次出现异象,天气都会发生剧烈变化,是么?”白玉堂问。 赵普点点头,不过也不置可否。 “天生异象……”公孙自言自语。 这时候,赭影跑了上来,回禀赵普,“王爷,挖得差不多了,但是没看到有树。” “也不奇怪啊。”赵普撇嘴,“地底那么多虫子,啃光了吧。” “那,怎么办?”赭影问赵普,“还是继续封锁起来?” 赵普正想怎么处理这古城,虽然没想象中的大,但也算庞然大物,拖又拖不走,留在这里还要那么多人来看守,简直是烫手山芋。 “我还想进去一趟。”白玉堂开口。 公孙和赵普都皱眉,那意思——有些冒险啊。 这边正商议。 就听到远处马蹄声响。 赵普听着马蹄声似乎很着急,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贺一航骑着马飞奔过来,隔了老远滚鞍下马飞扑向前,那速度……赵普就是一皱眉。贺一航虽然婆婆妈妈的,但毕竟是大将军,军中副帅,平日比自己还稳当呢,什么事把他急得脸都白了? “王爷,了不得了!”贺一航扑过来就跟赵普回禀。 赵普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开封府不是出了什么事吧,那可不得了。 贺一航看了看左右,凑过来,低声说,“附近三个村庄,发生瘟疫了。” 赵普的脸就是一沉。 公孙也是惊讶,“怎么会这样?什么瘟?”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对于赵普这类的三军统帅骁勇战士来说,什么龙潭虎穴都没“瘟疫”两个字来的可怕。这一旦蔓延开来,别说几十万大军,几百万都不够死的。 “似乎是鼠疫。”贺一航为了以免引起军心动摇,压低声音,“我派人秘密将村庄都封锁了,先生要不要去看看?” “如果真是鼠疫,封锁也没有用。”公孙匆匆将画好的图纸往白玉堂手里一塞,拿了药箱子,就随贺一航走了。 赵普要跟去,被小四子一把揪住。 赵普瞧他。 小四子认真说,“九九不准去,疫病可大可小的。” “那你爹一个人……”赵普着急。 小四子一拍胸脯,“我去!” 还没来得及冲过去,被展昭和白玉堂一把拽住,提起来扔给了赵普,还是他俩去吧。 赵普急的抓耳挠腮,这劳什子三军统帅真麻烦啊,这也不能干那也不能干。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往第一座发生瘟疫的城镇走,两人边走边秘密聊。 白玉堂就问展昭,“不会那么巧吧,昨日李元昊刚来说了一通古代传说、天生异象之类的话,今日就闹起来瘟疫了?” 展昭也抱着胳膊,“的确蹊跷!” 第318章 灾祸与木梅 展昭和白玉堂随着公孙一起前往离开黑风城最近的一个村庄。 村庄门口有不少士兵站岗,公孙打开药箱子,给展昭和白玉堂以及进村的所有人员每人一个药包,让他们随身携带,并且提醒他们不要接触任何村庄中的水源,不要触摸土壤,避免与人交谈,更不要触摸病患的伤口。 众人一一记下后,进入了村庄。 瘟疫村,光听名字就叫人不寒而栗,不过这村庄比想象之中,情况要好很多。 赵普军中有不少军医都已经到了,病人按照装症状的轻重被分散在不同的房间,暂时没有染病迹象的村民也被安排妥当,有人安抚。村民们依旧该干嘛干嘛,极度配合,所有人都不担心赵普会因为担心疾病蔓延而杀光他们,这也归功于赵普平日善待百姓,所以众人都对他很有信心,当然了……最有信心的,还是有神医公孙在。 军医们看到公孙来了,纷纷聚拢过来,跟他研究这次的病情。 展昭和白玉堂无所事事,就四处走走看看。 这次的疫病,病症统一,病患大多先出现发热和头晕的症状,随后面色泛黑,身体虚弱畏寒。之后就开始高热和印堂发黑,不能进食,再衰弱致死。 村中到目前为止只死了一两个年纪很大,身体很弱的老人家,但感染病的人却是越来越多。 公孙给几个病患针灸把脉之后,站了起来,走到展昭和白玉堂身边,压低声音说,“不是瘟疫。” 展昭和白玉堂一挑眉——那最好啊!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有一样的病症? 他俩都是机灵鬼,异口同声,“莫非有人投毒?” 公孙点点头,“和那个死鬼吐蕃太子中的一样,是黑尸散。” 展昭一惊,“那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这次的毒量很小,可能是投在水里,下的剂量不足以致命,有些身体好的甚至没有影响,你看大多数感染的都是老人和小孩。” “那更可恶。”展昭一挑眉。 白玉堂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将展大侠那股冲上脑门的正义感先暂时往下压一压,问公孙,“这种下毒方法是不是有些怪?” “你也觉得啊,我也想不通。”公孙抱着胳膊,自言自语,“如果真的想扰乱赵家军的军心,大可以加大下毒的剂量。这种点到即止的行为,总觉得不痛不痒的,难道是恶作剧?” 展昭胳膊轻轻蹭了蹭白玉堂,“昨天李元昊、耶律明和寒常在都有提到瘟疫的事情,你猜会不会是他们三家之中谁做的?” 白玉堂摸着下巴,“你是说,因为赵普不相信,所以故意这样做,来引起赵普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不行,我得回去跟赵普商量一下。”公孙将药方子交给军医,赵普军中的军医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早前众人会诊就觉得是投毒不是瘟疫,公孙来了之后,果然是这么回事。 于是,公孙急匆匆和贺一航一起跑回去跟赵普商议了,军医们治病救人。 展昭和白玉堂还挺闲的,决定四周围逛逛。如果有人下毒,那必定是在水井附近,西域一带毕竟不像江南那么多河流,所以他俩找了打更的小王给当向导,每一口井附近走走,问问有没有人目睹投毒的经过。 小王很机灵,带着展昭和白玉堂四处走,边说,“那天不是大风沙么,之后就开始发疫病了,不过不过我们都不怕,公孙先生肯定可以治好我们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了点头,公孙还真是赵家军一颗定心丸,赵普好福气。 三人用了差不多一整个上午的时间走访了十来条巷子。 虽然属于黑风城要塞外围的村落,但建造还是很合理,水井基本都在众多人家相邻的院落附近,大多有狗看守。 展昭和白玉堂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没发现有人接近过水井。 展昭和白玉堂用公孙给的银针,打水试了一下,也都没什么大问题。 眼看着都到晌午了,白玉堂就问展昭,“回去吧?下午再来?” 展昭也想回去问问进展,就和白玉堂一起往城外走。 正走着,只见不远处,一个小丫头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哥!哥!” 打更的小王一眼看见了,就停下脚步迎上去,“阿妹,你怎么跑出来了?” “爷爷不见了!” “啊?!”小王急了,“怎么会不见的?” “他昨晚上闹了一宿,好容易今早睡着了,我就想给他煮点粥喝,刚一走开,回来他就不见了!”小王的妹子边哭边说,“咋办呀?他疯疯癫癫的跑出去,平时还好,这会儿闹瘟疫呢,他万一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得病怎么办呀?” “展大人,白五爷。”小王回头对两人说,“要不,你们认得回去的路么?” 展昭见人家里出了事,就点头,“认识,你忙你的就行,不用管我们。” “好好。”小王拽他妹妹,“我上村头找去,你回去叫上三姑三叔他们,大家一起赶紧找。” “哦!” 两人一转眼就跑没了。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只得慢慢往外走。 没一会儿,整条街上锣鼓喧天,有个大婶站在屋顶上,拿个炒勺敲得铁锅哐哐声响,扯着嗓子大喊,“帮忙找诶,老王头又丢啦!” 随着喊声,街头巷尾就有不少人跑出去寻找。 白玉堂看着还挺新鲜,“这么多人帮着找?” “小村庄么,又是边陲,彼此总是照顾的。”展昭是热心肠,觉着村民这么找个老头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不如上屋顶帮他们扫两眼。 还没等他开口,深知他习性的白玉堂拦住了一个从旁边饭馆跑出来,看着也是去帮忙的小伙计,“伙计,那王大爷长什么样?” 伙计愣了愣,认出两人,赶忙回答,“哎呀,两位大人,没事儿的,这老王头啊,疯了十几二十年了,经常跑丢,放心,外面都有兵将守着呢,他跑不出去的,一会儿准找着。” 展昭就好奇,“经常跑丢?” 伙计知道展昭他们身份,既然人家问,就答得清楚些,道,“王家两兄妹父母死后就和王老头相依为命了,爷孙感情很好。这老王头吧平日人挺正常的,就是偶尔会犯疯病,成日胡说八道。特别是打雷下雨刮大风,只要天气一变他就犯病,说什么要变天了,大难临头了,大家赶紧躲起来。这几天村里闹病,老头更加不对了,疯得小王兄妹两都拿他没办法了,本来想着等公孙先生什么时候有空给老爷子瞧瞧呢,这不又跑了!” 正说着,就听刚才那个大婶又砸锅嚷嚷开了,“找着啦找着啦,躲西边小树林里头了,大家都散了吧。” 伙计一摊手。 展昭还替那老汉心惊呢,“真该好好看牢了,万一不小心掉井里就麻烦了。” “展大人,那你可不必担心。”伙计嘿嘿乐,“这老王头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水井,别说靠近了,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所以绝对不会掉井里去的。” 说完,伙计就回去店铺帮忙了。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心,展昭和白玉堂边往城门的方向走,边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头。 两人正往外走,迎面,看到公孙又回来了,这次不止他自己,身后还跟着小四子,还有一个车队。 车队运的是新蒸好的螃蟹,正挨家挨户分呢,特别有小孩儿的人家多分两个,赵普知道西北这干旱地方,好些人一辈子都没吃过螃蟹,于是这次借花献佛,跑来做好人了,顺便给村民压压惊,告诉他们不是什么疫症,不用担心。 “爹爹,看。”小四子看见展昭和白玉堂了,就指给公孙。 公孙提着个药箱子,正满大街转悠找还没吃解药的人呢,看见两人,上来问,“查到线索没?” 展昭和白玉堂摇头。 “对了。”白玉堂就问公孙,“有没有什么疯病,是逢打雷刮风就发作的?” 公孙愣了愣,皱眉,“哈?” “白白,疯病的话,受了刺激才会发作呢,如果硬要说规律,那春秋两季发作多一点,特别是春天开花的时候。”小四子回头问公孙,“对不对啊爹爹?” 公孙点头。 展昭就将老王头的情况说了一遍。 公孙是个医痴,见到怪病当然要去看看,于是一行人问了老王家的地址,发现不远,便赶了过去。 在一个僻静的小院门口,展昭等人看到了正在淘米的王家小妹。 “咦?”王小妹抬头看到众人,很是惊讶,“大人们怎么来啦?” 展昭就问她,“你爷爷找到没?” “找到啦。”王小妹一眼瞧见了公孙,赶紧说,“公孙先生,给我爷爷瞧瞧病吧,这回怎么就那样严重啊!” 公孙一听正合他意,就让小妹带路进屋去。 此时,小王在院子里,正坐着叹气呢,听外头小妹欢呼着说公孙先生来了,他乐得蹦了起来——总算看着救星了。 众人进到院子,就倒门口探视老王。 打开门往里边一看,床上没有老王的踪影,展昭皱眉,心说不是又跑了吧? “应该是躲起来了。”小王无奈地指了指床边一个大大的樟木箱子。 展昭一惊,“躲箱子里了?” “别闷坏了啊!”公孙赶紧让小王开箱。 小王过去开箱子,边说,“不用担心,这箱子是爷爷自己弄的,盖子透气,他总说要是发大水了可以躲在里边。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最后看公孙。 公孙也觉得奇怪——这老王,疑神疑鬼的。 “发大水?”小四子好奇,问一旁的王小妹,“这边是大漠喔,怎么会发大水?你们是江南来的么?” “不是啊。”王小妹也颇为无奈地摇头,“我连条大点儿的河都没见过,但是爷爷一见下雨就说要发大水了,还不准在家门口凿井,害得哥哥每次都要跑老远去挑水。” “他怕水啊!”小四子摸着软乎乎的下巴想了想,“我知道了,是不是曾经失足落水过?” “也有这种可能。”公孙点点头。 这时候,就见小王打开了箱子。 开箱的一瞬间,便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 众人都一皱眉。 小四子身后跟来凑热闹的石头也吓了一跳,叼住小四子的衣领子就要把人塞进肚子底下。 “别紧张别紧张!”小王赶紧对众人摆手,边吩咐小妹,“阿妹,开窗!” 王小妹快手快脚打开了窗户,阳光投射进来,老王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病得不轻啊! 公孙见这老头双眼清澈,体魄似乎也挺强健,不像是有病或者混沌糊涂的样子啊。而且人若是疯癫,基本怕光,应该更适应阴暗房间才对,为什么他是相反的呢? “爷爷,你出来坐坐,公孙先生给你看病呢。”小王往外拽他。 “乖孙啊,你去外边给我看看,鬼兵来了没有!”老王边推他,边对小妹招手,“乖孙女,你跟爷爷一起躲起来,一会儿大水就来了!” 小王无奈,往外拉老头,“爷爷,你别胡说了,什么鬼兵啊,快出来。” “不行啊!”老头扒着箱子执拗地摇头,似乎惊慌失措,“黑风过,大水到,要变天了!变天了!” 小王尴尬地看着公孙,那意思——就是这情况了。 展昭瞧了白玉堂一眼——鬼兵什么的,耳熟么? 白玉堂皱着眉,点了点头。 公孙就问,“你爷爷病了多久了?” “不知道啊,我出生他就已经这样了,爹娘死得早,我们也问不着。” 见老头在箱子里不出来,公孙对小四子指了指他,“小四子,把这个爷爷弄出来。“喔。”小四子跑到箱子旁边趴着箱子瞧老头,随即送上一个甜美的、大大的笑容,一把搂住他胳膊,“爷爷,出来坐哇!” …… 众人沉默半晌,那老头忽然站起来,乖乖跟着小四子出来了。 小四子拉着他到桌边坐下,给他端茶,顺便按住他手摆在桌上,老头迷糊间……公孙快手把脉。 小王和王家小妹张大了嘴——他们爷爷从来没有这样配合过! 展昭对白玉堂挑眉——看到没,这就是实力! 白玉堂无语望天……抬头的一刹那,他被屋顶上的横梁吸引了,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发起呆来。 “心脉正常。”公孙又翻了翻老爷子的双眼。老头刚想挣扎,小四子扒着他肩膀给他捶背,老头又转移注意力了。 展昭就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捅白玉堂,那意思像是想跟他说——小四子太强大了!可捅了两下之后,白玉堂一点反应都没有。 展昭转过脸……就发现白玉堂抬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头顶上方的横梁。 有些不明白白玉堂在看什么,展昭也仰着脸陪他一起看。这房梁上凿刻了一些花纹,也看不出什么规律来,但展昭觉得很眼熟。 “这房子是老宅啦。”王小妹给两人端茶来,见盯着房顶看呢,就帮着解释,“这宅子,是爷爷亲手建的呢。” 白玉堂转脸看他,“你爷爷很会盖房子?” “是呀,爷爷以前做木匠的。”王小妹边说,边指着院子一角,“看。” 展昭和白玉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出去,就见在回廊下边有一个柜子,里边摆放了很多木头做的小玩意儿,柜子前边还有一匹小木马,特别可爱。 “我们小时候玩的玩具都是爷爷做的。”王小妹笑眯眯说,“我们都藏着不舍得扔呢,爷爷可喜欢小孩子了,这是闹瘟疫,不然的话,每天我们这院子都不知道多少小娃,特别热闹。” 白玉堂走了出去,伸手轻轻抬起那匹小木马,看着发起呆来。 “玉堂。”展昭走到他身边,“怎么了?” “好手艺。”白玉堂伸手打开柜子,查看里边的东西。 展昭好笑,“你喜欢啊?跟他们商量商量送你一个呗……”说着,又压低声音提醒,“就说是小四子要,千万别说你要啊,丢人的。” 白玉堂哭笑不得看着展昭,拿出其中一个木头做的方盒子,打开……盒子打开的瞬间,就有一只精致的小鸟弹了出来,还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精妙非常。 “嚯……”展昭惊讶,随手又拿起了几个,眯着眼睛跟白玉堂,“你猜,我们不收他们诊金,说送给小四子玩,能不能多要几个?“白玉堂无语地看他,“我陷空岛那么多玩意儿,你还没玩够啊?” 展昭终于是笑了,放下玩具,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呢,这些虽然是玩具,但是手艺好熟悉,是不是跟机关相似?还有刚才的房梁、我总觉得和你在岛上盖的那几座亭子接近啊。” “我会的关于这方面所有知识和技巧,都是五姨教的。”白玉堂看了看屋中被小四子哄得晕坨坨,接受公孙诊治的王老头,“我怀疑他和五姨有些关系。” 展昭想了想,“但是他年纪应该比五姨大不少吧?” 白玉堂点了点头,忽然注意到了柜子底部,压着个什么东西。他伸手过去,轻轻取出了一枚木片。这木片不是什么精妙的机关,只是用木头雕了一朵梅花。梅花雕得真是栩栩如生,雕功了得。 白玉堂拿着那朵木雕桃花就愣在那里。 展昭问他,“玉堂,你脸都白了啊。” 白玉堂回头看了看展昭,问一旁好奇跟出来的王小妹,“这是谁的?” 王小妹眨眨眼,“不知道呀,不过一直放在柜子里呢,可能是爷爷以前雕的。” 白玉堂将那雕刻翻过来,就见梅花的底部平整处,雕刻着一个镂空的“三”字。 展昭好奇,“怎么个情况?” 白玉堂从随身携带的锦囊里摸出了一枚几乎一模一样的桃花木雕来,翻过来给展昭看,就见在梅花的反面平整处,雕了一个“五”字。 展昭微微长大嘴,“这是五姨的么?” 白玉堂点头,随后转身,快步走进了房间。 此时,公孙正困惑地收手,对一旁紧张的小王说,“奇怪啊,你爷爷身体挺好的,除了稍微有一些紧张,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连个风湿都没有。” “那……”小王不解,“他脑袋没病?” 公孙摇头连连,“根本没有。” “老人家。”白玉堂走到王老头面前,伸手拿出那枚有“三”字的梅花雕刻,问他,“这是不是你的?” 老头缓缓伸手,接过那朵木梅花,盯着就发起呆来。 白玉堂将那枚“五”字梅花放到他眼前,问,“你认不认识这朵?” 从那枚“五”梅花出现在老头眼前的那一刻,原本神情恍惚的老头突然就坐直了,他伸出苍老的手,几乎是颤颤巍巍地摸那多木梅,“五……” 白玉堂见他有反应,“你认识这花的主人?” “认识!”老头点头连连,抬头看白玉堂,“认……” 只是他话没说完,忽然停住了。 众人都不解地看他,就见他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直愣愣盯着白玉堂的身后,双眼之中,流露出来的情绪有惊讶,更有恐惧。 “啊!”老头突然大喊了一身,像是要站起来。 还在他身边的小四子被他推了一个趔趄,幸好公孙眼疾手快接住了。 老头也因为动作太猛,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仰面摔倒。 “爷爷!”小王赶紧过去扶。 却见老头惊恐状边往后爬边伸手指着白玉堂身后,“你……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明明死了的!”说着,一把推开小王,“快跑,快带着你妹跑啊,他来索命了,他带着鬼兵要杀光我们了!” 而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就见白玉堂身后,站的正是抱着巨阙一脸踩到狗屎样的展昭。 沉默良久,展昭闷闷地开口,“又来了!这西域究竟多少老头盼着我死啊。” 第319章 黑井 王老头在看到展昭之后彻底失控了,那样子跟见了要命的夜叉相仿,又是叫又是躲。 小王两兄妹用力按住他,都心中不解——这边从展昭到白玉堂再到公孙先生,都是个顶个的长相讨喜,小四子就更不用说了。若说白玉堂冷冰冰的吓人些,那展昭一张人见人爱的脸,配上一双大眼睛,斯斯文文……怎么看怎么都是最不吓人的那一个。 不过这时候情况混乱,展昭自己很识相地到外面避一避。 白玉堂索性伸手点了老头几处穴道,让他稍微冷静一点,不要过分激动,万一背过气去就麻烦了。 展昭到了院子里的石头凳子上一坐,托着下巴叹口气。 小四子跟了出来,跑到展昭身边那匹木头小马驹上一坐,仰着脸安慰他,“喵喵。” 展昭眯着眼看他,“一定有个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长我这样。” 小四子拍拍他肩膀,“人有相似的么,等他们明白喵喵你是好人就好了。” 展昭再一次叹气——到了黑风城,就一直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猫儿。” 这时,白玉堂走了出来,顺便戳戳在小马上晃来晃去的小四子,“你爹叫你进去帮把手。” “喔!”小四子立刻跑进屋去了。 白玉堂见展昭闷闷不乐,自然知道他气不顺,无缘无故被误认了两次十恶不赦,说来也的确是蹊跷。 “老人家神志不清而已。”白玉堂坐到展昭身边。 “不见得是神志不清,公孙说他没病的。”展昭边说边摆手,“我可没生他的气,我只是奇怪究竟是什么人跟我那么像,还让人那么害怕。” 这时,公孙出来了,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白玉堂就问他,“你还有没辙的时候?” 公孙坐下喘口气,小四子给他端茶出来。 “我是真没辙了。”公孙一摊手,“老爷子根本没病!” “失心疯成这样还没病?”白玉堂不相信。 屋子里,老头似乎又躲进箱子里去了,小王和王家小妹一左一右正劝他。 白玉堂看公孙,那意思——打死都不相信他没病。 公孙眯着眼睛瞧着他,“白老五,你怀疑我的医术?!” 白玉堂一惊,一旁小四子赶紧摆手,那意思——说什么都行啊,就是怀疑他爹医术不行!要翻脸的。 白玉堂挠头,嘀咕了一句,“是老五不是白老五,百家就我一儿子。” 公孙让他气乐了,不过也别说,自从白玉堂和展昭一起久了,做人处事温和了不少,脾气也相对收敛了许多。当然了,他也不会当真生气,不过说笑而已……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还是叹气——这老头究竟什么病呢? 正无奈,小王突然跑出来,到了白玉堂身边,“白五爷,我爷爷说想见你。” 白玉堂愣了愣,“我?” “嗯。”小王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解,道,“爷爷拿着梅花木雕,说让五妹的儿子进来,他有话要告诉你,我问哪个是五妹的儿子,他说是白衣服的。”小王瞧了瞧众人,公孙一身淡灰,展昭一身蓝,小四子一身鹅黄,就白玉堂和石头一身白……估计是叫白玉堂没错。 “他是不是误把你当成是五姨的儿子了?”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犹豫,“这个……” “将计就计!”公孙站起来,“这老头得的可能根本不是病,那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进去跟他聊的时候,问问他,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只得点头答应。 独自进入房间,公孙和展昭都在窗外“偷听”。 小王和王家小妹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这三位大人物是怎么了,不过他俩也不打扰,小王上院子里干活去了,妹妹继续淘米,留下三大一小,陪他们爷爷继续疯。 白玉堂进屋,老头正躲在箱子里呢,打开一条缝,警惕地瞧着外面。见白玉堂进来了,连忙摆手,“关门,关门别让那恶人进来。” 白玉堂哭笑不得,门口展昭扁着嘴——郁闷的。 关上门进屋,白玉堂走到箱子旁边,伸手帮他把箱子盖打开。 说来也奇怪,老头并不是非常抗拒,不过他还是缩在箱子里,战战兢兢地问,“五妹呢?她叫你来的是不是?她也知道圣主没死么?” 展昭和公孙趴在窗外偷听呢,从老王第一句话里头,得到两个讯息,第一,五妹估计就是说五姨,果然两人关系匪浅。第二,所谓的没死的圣主…… 展昭指了指自己,那意思是问公孙——说跟我很像那位? 公孙点头——估计是。 小四子站在窗台下边仰着脸,心说以王爷爷的年纪,他如果认识喵喵那岂不是那个和喵喵很像的人,也已经很老了? 白玉堂拖了一张凳子到箱子边坐下,也不太想刺激那老头,不知道告诉他五姨死了的话,他会怎么样,于是就说,“圣主已经死了,外边那个叫展昭,不过是人有相似而已……” “不是!”老王却是摇头连连,“不是相似!他就是!” 白玉堂无奈,“你想想你自己多大年纪了,如果圣主还活着,会这么年轻?” “是轮回!”老王信誓旦旦的样子,让白玉堂莫名觉得“轮回”两字,有几分耳熟,是否也在别处听过? “什么轮回?”白玉堂不解。 “圣城里的人,是喝八木活水长大的,有轮回!”老头哀怨地说,“子子孙孙,生生世世,轮回不止。不行,不能让他活着……”说着,老头抓着白玉堂的胳膊,“去,杀死他,记得放尽他血,一滴都别留下!” 展昭在外头听得嘴皮子都差点抽筋了,不满地看公孙——这么狠啊!他都恨我恨成啥样了?! 公孙则是摸着下巴,似乎若有所思。 想了想,公孙对一旁又悄悄跑去柜子前边拿出玩具玩的小四子招手。 在小四子耳边叽里咕噜一通交代,小四子被塞进了屋里。 白玉堂回头看,小四子跑到了他身边。 老头似乎对这小孩儿采取忽略不计的态度,还是一个劲自言自语什么“杀死他了,后患难除了”之类的。 小四子就凑到白玉堂耳边,小声说了公孙刚才让他带的话。 白玉堂听后愣了愣,似乎很不解,不过小四子既然话带到了,他便也照着说,就问老王,“老人家,为什么要放尽他的血啊?” “傻孩子,五妹没跟你说么?”老王神神叨叨的,还看了看左右,“圣主的血不放尽,万一开启灾祸之井,那就真的大难临头了,当年的那些事情又会重现了!你我啊,死无葬身之地!” 展昭抱着胳膊在门口听完,蹲下问正也蹲在屋檐下托着下巴想心思的公孙,“你真的确定他没病?” 公孙瞧了瞧展昭,这时候,就听大门口传来小王惊喜的声音,“九王爷!” 展昭和公孙抬头,就见赵普晃晃悠悠地进来了。 他刚才听影卫回去说公孙给个疯老头看病去了,于是来看看。 进院子就看到公孙和展昭一左一右蹲在屋檐底下,样子有些诡异。 “干嘛呢你俩……” “你来的正好!”公孙一把拉住赵普,让他也跟着蹲在屋檐底下。 赵普皱眉。 展昭就纳闷。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逍遥岛上那个叫杏儿的小丫头?”公孙问。 赵普撇嘴,“什么杏儿桃儿的,丫鬟都叫这名字……” “啧。”公孙瞪他一眼,知他出身王侯世家,身边别的不多就丫鬟侍卫多,不记得也正常,就提醒他,“她娘得了疯病说她是妖精变得要把她扔井里的那个!” 赵普想了想,“哦……” 他倒是想起来了,这是早几年的事情,那时候他和公孙刚刚成亲不多久,有一阵子过得也算是悠闲,在逍遥岛闲云野鹤,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倒是真有这么个丫头,常年住在逍遥岛给他们洗衣服的,叫什么赵普不记得了,只知道这姑娘逢年过节从来不回家,平日也不请假。那一年冬天赵普从九王府调了几个下人过来顶着,给逍遥岛的一众下人都发了红包放大假。所有人都欢欢喜喜,就这姑娘似乎愁眉不展,后来小年夜小四子跑来说,杏儿姐姐没回家哦,躲在柴房喝粥,好可怜。 公孙就去问她,那姑娘支支吾吾说,父母双亡了,家里房子也卖了。 公孙就让她跟众人一起过年,席间小姑娘就哭起来,才老实说,家里其实还有个娘亲,但是娘亲得了疯病。 赵普不太乐意,说她不孝顺,疯了也不能不管老娘啊。 姑娘解释说,真不是她不孝顺,而是她娘平时不疯,一见她这个闺女,就疯了。 公孙听着都新鲜,赵普索性派人去她老家,将她母亲接来。 杏儿的娘亲岁数不大,至多四十多岁,自己开了座酒楼,十分能干,相公早死了,是她一人把杏儿拉扯大的。按理来说杏儿这么温顺乖巧,应该母慈女孝才对,杏儿这独生女也应该在闺阁之中做千金小姐,为什么会沦落到做个给人洗衣服的丫鬟? 公孙等人和杏儿她娘说话相处,觉得这位妇人头脑清醒且能干,一点不疯。 可就当杏儿进门给她娘行礼那阵,那妇人突然疯了似的大叫,指着杏儿说她是妖精转世,上辈子害死了自己一家大小好几口,这辈子又来索命了,要把她丢到井里淹死。当时那场面,赵普记性那么差都印象深刻,杏儿她娘瞬间从知书达理的贵妇人变成了目露凶光的恶婆子,就差拿着菜刀追杏儿了。 影卫们好几个人才将那疯妇拉住,其他丫鬟带着杏儿离开后,她娘才突然又恢复了常态。 公孙给那妇人把脉,发觉她身体强健,完全没病。 去问了杏儿缘由。 其实杏儿也不知道,只说她娘原本挺好的,小时候对她不知道多么疼爱,但随着杏儿一天天长大,她娘看她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异样。直到她十四岁模样差不多定型的时候,她娘就开始打她了,骂的也就来来回回这么几句,说她是来索命的之类。有一次真的将她丢进了井里,幸好街坊将她救出来。街坊之中正好有人在陷空岛做事,就将她送去陷空岛。闵秀秀发觉这姑娘聪明又乖巧,才转而送来了逍遥岛。 展昭听完公孙的叙述,觉得杏儿她娘的病症,似乎和这位王老头有些接近。 “莫非是一种异想之症?”展昭久经江湖,知道有些人受了某些刺激之后,会容易产生妄想。 公孙却摇头,“说来你不信,我让赭影查了一下那杏儿家祖上三代,你猜怎么着?” 展昭摇头,“怎样?” “杏儿她娘亲的娘亲,也就是她外婆,原本出生在一个大户人家,父亲是做官的,家底丰厚,一家人父慈子孝妻贤女乖,生活是和乐融融。偏偏她外婆的爹爹有一天和其他官员去喝酒,碰上了个风尘女子,被迷失了心窍,带着那风尘女子回家,就做了小妾。可惜那女子心肠歹毒,想赶走原配夺家产,于是下毒加用计,短短两年时间,将家里除杏儿他外婆之外的所有人都害死了。最后还斯通情人,害死了她外婆的爹爹,夺走全部家业。”公孙摇头,“杏儿的外婆最后流离失所,被迫嫁给了一个发配边关的犯人,生下杏儿她娘后就难产死了,杏儿他娘的爹早跑没影了,幸亏后来被个路过的尼姑捡去,才活下来,也接着受苦。” 展昭听完后皱眉,“你说的是杏儿她外婆的遭遇,而不是她娘自己,是不是?” “对啊!”公孙点头,“杏儿她娘亲亲口说的。” 展昭不明白,“她娘生下来的时候亲娘就死了,然后爹也跑了,是尼姑捡到的,尼姑还是路过的,那是谁跟她说这些事的?街坊?” 赵普托着下巴打哈欠——这故事之前他就听得头昏脑胀,什么娘的娘的娘…… “对!”公孙一拍手,展昭果然比赵普有耐性好多,听出了重点。 “这整件事情最蹊跷就在于,为什么杏儿她娘,会知道杏儿那位从没见过面的外婆的遭遇?”公孙问,“而最诡异的是,我让紫影拿了画像,去问她娘老家一些记得当年发生的事情的街坊,都说杏儿和那位狐狸精年轻的时候,真的是长得很像很像。” 展昭惊讶不已,“这倒真的邪门了。就算听人说起过当年的事情,也不至于会记得仇人的样子吧?” 公孙点头,“而且我还打听到,当年那位害死了杏儿她外婆全家的姑娘呢,后来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的情人竟然也找了个跟她差不多的恶妇回来,最后被人丢进井里淹死了,而最诡异的是……” 展昭听得眉头都皱到一起了,“还有更诡异的?” “啧……”赵普在一旁边感慨边摇头,“简直是鬼故事,比鬼故事都诡异。” “那位帮着杏儿外婆报仇的女子,样子就听说十分像当年杏儿的外婆。可奇怪的是,杏儿他娘,竟然不记得她的样子!” “她记得她娘的遭遇,却不记得她的样子,记得仇人的样子,还记得仇人的死法,却不急的自己的女儿,还会跟仇人弄混……”展昭说得自己都有些晕了,就问公孙,“那你后来找到原因了没有?” “找到了!”公孙一句话,展昭倒是双眼一亮,“因为什么?” 公孙淡淡一笑,“因为水!” 展昭愣了半晌,觉得脑袋浆糊了,“水?什么水啊?” 公孙伸出一根手指,“井水,一口黑井里边的水。” 第320章 认错人 公孙讲到一口井,展昭听得云里雾里。 赵普打了个哈欠,往屋子里望,边问,“白玉堂在里头干什么呢?” 展昭才想起白玉堂还在里头和王老头说话呢,赶紧到窗边再听听里头的情况。 只听这会儿,王老头正叹气呢,“为什么就杀不尽呢?这世间妖孽循环往复,害人匪浅。哎,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就金腰带。” 展昭听得纳闷,怎么忽然转这话头了? 赵普也不解,不说是个疯老头么?挺正常的啊,还跟白玉堂探讨人生。 白玉堂此时也神情比较复杂,就问,“老爷子,你认识我五……我娘?” 白玉堂边说边在心里画叉叉,这话可不能让他亲娘听到,不然可翻天了。 展昭也在外头画叉叉——不能叫陆雪儿听到啊! “五妹是我结拜的兄妹啊,总共五个人,五妹最小呢。” “哦……”白玉堂点了点头,想了想,就说,“她其实已经过世了。” 老头一愣,随即倒是似乎并不惊讶,而是有那么点怅然若失之感,摇头,“果然,谁都逃不开这命啊……她自个儿都知道会有这样一日,果真避不开的是灾祸。” 白玉堂堂看着老头的双眼不像是说什么虚假,就说,“你不问她怎么死的?” 老头微微愣了愣,随后伸出手来算了算岁数,轻轻地“咦”了一声,皱眉看着白玉堂,“不对啊,五妹还没到六十岁啊!” “如果她活着自然是不到这岁数。”白玉堂点头,“可她过世的时候更年轻。” 此时,王老头的神情也彻底变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应该能平安活到六十岁的,六十一甲子,她是怎么死的?” 展昭看公孙,“有什么病是六十岁必须死的?” 公孙撇嘴,“当然没有了!” 展昭皱眉,那是什么说法? 白玉堂更奇怪,问,“为什么只能活到六十岁?” “你说她怎么死的?”老头激动,“是病死的还是被人害死?” 白玉堂想了想,“间接被人害死的,本来可以救她,但她自己隐瞒了伤情,很早就过世了。” 老王皱眉闭目长叹一声,“她怎么这么傻……” “谁间接害死她?”老王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 “陆茑。”白玉堂试探着问,“你认识么?” 老头张了张嘴,良久,双目锐利了几分,“我当然认识,我就说这些年风平浪静,我都能过上儿女成群的平静日子,原来是因为五妹……过程如何?“她把陆茑困在阵中长达二十年,当时受了伤,一直没有医治。”白玉堂解释,“可是陆茑还活着,他前不久还逃走了。” 老王摇头,“可惜可惜,五妹不像是会失手的人,为何放陆茑一条生路?” “老爷子。”白玉堂坐近一些,“你认识大少爷么?” 展昭和公孙都竖起耳朵——重点来了! 老头愣了愣,随即凝眉沉思状,良久才点头,“我知道的。若不是他,我们五兄妹也不会各奔东西,如今也不会大难来袭。我只是想不到,当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哎,若不是我这疯癫症,我也许能分担多一些。” 展昭对公孙点头——他自己都说自己有疯癫症! 公孙皱眉一个劲摇头——不是疯癫! 赵普摸下巴,“这老头似乎知道不少。” “但他现在说的话是不可信的!”公孙认真道,“他需要先治病,才能有清晰的条理,说的才可信。” 公孙话音一落,就见展昭和小四子一起指他——呐!你刚才说他要治病,还说他没病?! 公孙急的跺脚——此病非彼病! 公孙边说,边招呼来洗了米的王小妹,“你们家一直都住在这里么?” 王小妹摇了摇头,“以前不住在这的,可远着呢,后来哥哥说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给爷爷养老,才搬过来。 “你爷爷原本的住家附近,有没有水井?”公孙问,“最好是他小时候的祖宅。” 王小妹可犯难了,“哎呀,爷爷小时候住哪里,我真是不知道啊。” “我知道。” 这时,小王砍完了柴跑进来,听到这对话,就说,“爷爷小时候住在黑石村。” “黑石村?”赵普摸着下巴,“那村庄荒废了啊。” “是么?”展昭问,“你知道地理位置?” 赵普点了点头,“嗯……怎么说呢,这村庄是有些问题的,很多年前就已经荒废了,我也是听过些传说。” 公孙微微一笑,“是否村庄里的人都死了?” 赵普看公孙,“传说中,的确是……” “那就没错。”公孙点点头,一拉赵普,“准备些人马,把老人家接回军营保护起来,我们先去一趟黑石村。” “哦,紫影!”赵普刚想招呼紫影把人送回去,公孙一摆手,“你不准去,送人回去,然后乖乖在军营带着!” 赵普一脸面瓜相,看看展昭,又看看公孙,“书呆,你最近是不是想爬墙?” 话音一落,展昭一口茶水喷出来,小四子仰着脸问,“啥叫爬墙?” 公孙捂住小四子耳朵,一脚踹向赵普,“再胡说八道你!” 赵普搓着腿到一旁还想逗公孙两句,赭影提醒,“王爷,形象啊!” 赵普没辙,只好拜托展昭好好照顾公孙和小四子,留下紫影赭影还有一队将士给众人,他带着人,接了老王上军营里去了。 王家小妹和小王也可以跟去,小王没去,让小妹去照顾爷爷,两兄妹听公孙的意思能彻底治好他们爷爷,开心得不行。 老头反正躲在箱子里,赵普索性叫人连着箱子一起抬去军帐。 白玉堂则是走出来,不解问公孙,“现在不问?”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公孙让紫影从军中找了个熟路的向导,众人就赶往荒废已久的黑石村了。 向导是个接近七十岁的老头,世世代代居住在黑风城,对黑石村似乎很了解。 展昭就问他,“这黑石村,为何会荒废?” 向导告诉众人,“黑石村地处盆地,原本是挺好的一个地方,风沙也小,地下还有水源,当时村里大概有百多户人家吧。西域的村落原本都是这样分布的,后来元帅来了,找好地方盖了城池,将大家都集中起来,才会有比较大的城镇出现。” 展昭等人点头,接着听向导介绍。 “黑石村啊,大概在五十多年前吧,出了点乱子。”向导回忆,“我当时大概也就那么十几二十岁,突然有一日,就看到狼烟,还有很响的号角声。大家都往黑石村的方向聚集,很多人围着看热闹。我当时挤进去,就看到很多官兵正在招苦力,有力气的,帮忙去抬东西,就每个人给一两银子。” 展昭听得皱眉,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白玉堂也摇头。 “当时我们这帮人都排队要去干活,一两银子呢!别说搬些东西,帮着再挖个黑石村出来都成啊!”老头说着,苦笑摇头,“真是没见过鬼不怕黑,年轻气盛为了点银子,我们几十个小伙子就进了黑石村。那些官兵都在门口不进去,让我们每人拿黑布蒙面,怀里揣上雄黄,也不知道是干嘛。进了村,我们才知道……他们是让我们来抬尸体的。” “荒谬。”赭影摇头,“有官兵在,为什么让平民百姓去抬尸体,万一有疫病呢?!” “哎。”老头叹气,“赭爷,当时带兵的可不是九王爷,那些兵将没事就贪赃枉法有事就贪生怕死,谁管我们死活呀!” “那你们进村后,是什么景象?”公孙询问。 “惨呐!”老头不断摇头,“当年我们几个一起进去过的,都吓坏了,到现在都还会做噩梦呢!” “死状很可怕么?”展昭问。 向导失笑,“展大人,不瞒你说,我们也算当兵的,当年如果愣头青什么都不懂,看见死尸害怕,可这些年,战场上厮杀,见过的死人比那时候多得多得多。但是那场面,真是……” 公孙见老头似乎是有些想要反胃的感觉,就明白当年的事情让他十分不舒服。 小四子拿出颗酸梅糖递给老头。老头将糖果塞进嘴里,才让胃里好受了些,接着说,“倒不是尸体多可怕,而是,怎么说呢,那种感觉!一个村子,一百多户,三百多号人,一夜之间都死了!” “怎么死的?”白玉堂纳闷。 老头摇头,“我们进去的时候,有些尸体已经腐烂了,这本身就很少见!” “的确。”公孙也点头,“大漠干旱,风又大,通常死尸很不容易腐烂。” “我这辈子第一次闻到那种腐尸的味道。”向导直咧嘴,“那些尸体,就好像是突然就死了一样,有的还在做饭,有的躺在门口,有的正在砍柴,斧头都在手上。” “突然死亡……”公孙摸着下巴,“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病变活着相同的特征?” 向导想了想,“当年我们真是没怎么注意,因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太恶心了,所以我们拿黑布抱住后就抬出来,堆成一堆,然后防火烧毁了。” 公孙皱眉,“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向导仰着脸想了起来,此时,前方不远出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残垣断壁,破败的石屋,只留下屋顶。因为地处盆地,越往前走,房屋的形状越清晰。 向导突然跟公孙说,“说起来,还真有些特别之处!” “什么特别之处?”公孙赶紧问。 “嗯……我之后打仗见的那些死人啊,发现人死了,尸体大多会灰败。”向导搔了搔头,“可是那些尸体给我的感觉,有些太新鲜了!” “新鲜?”展昭和白玉堂异口同声问,“什么叫新鲜?” “就是,那些尸体虽然开始腐烂了,但是唇色是红的,然后皮肤也像是活的一样……总之如果不是开始烂了,我会觉得他们只是睡着了或者昏过去了。” 公孙点了点头,“果然如此……” “公孙。”展昭惊讶,“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公孙点头,“一口井!” “又是一口井?”展昭就觉得有些头晕。 “对了!”展昭突然指了指自己,问向导,“你见过我么?” 白玉堂望天。 那向导也愣了,良久,点头,“认识啊,展大人么!” “不是。”展昭摇头,“很多年前,有个跟我很像的人,你见过没?” 向导看展昭的眼神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摇头,“以前……展大人你才多大,往前个十年,老头我上哪儿认识你去?” 展昭就看白玉堂——看来他没见过那个大魔头! 白玉堂摇头,就见公孙摸着下巴又发呆,便问,“到了大漠之后,认错猫儿的,只有刚才的老王和军营里头的宽叔,他们都有个特点就是村庄被屠,不管是哪种方法屠的,反正村里人都死了,就剩下他们孤苦伶仃。我只是好奇,这俩老头也不算年纪特别大,如果跟我师父似的一百多岁了,可能有什么大恶人只有他们见过,别人没见过。但如果原先真有一个和猫儿面容相似又十恶不赦之人,为什么整个西域,目前为止只有他们认错?军营里那么多老兵呢。” 公孙淡淡一笑,“难得你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白玉堂尴尬。 展昭在一旁抿嘴忍笑,的确是可以挑战白玉堂个人历史记录的说话长度。 “我知道。” 这时候,小四子突然举手。 众人都不解地看他,“你知道?” “嗯!”小四子说,“因为他俩都认错人了!” 展昭笑得无奈,伸手去摸小四子的脑袋。 公孙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小四子,你说得一点都不错!” 众人都微愣。 “他们就是认错人了。”公孙很笃定地点头,“确切地说,他们认错的不只是展昭,还有他们自己!” …… 第321章 八木活水 “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的,关于杏儿娘的事情?”公孙终于开始解答展昭的困惑。 “记得。”展昭点头。 白玉堂走过来,“什么杏儿娘?” 公孙将小四子提溜起来交给白玉堂,让他将事情讲给白玉堂听。 小四子眨眨眼——要怎样说呢?于是开口,“那个,逍遥岛有个丫鬟叫杏儿,杏儿的娘的娘的娘……” 白玉堂立时望天—— 娘的娘的娘…… 小四子眨眨眼,“不对,的娘的娘……的娘?” 白玉堂看展昭求救,等小四子弄清楚是几个娘,估计天都黑了。 展昭无奈,只好帮小四子将刚才公孙说的关于杏儿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展昭说完,白玉堂没表示惊讶,倒是那向导先惊讶了,“说起来,这黑风城里里外外,包括整个大漠,有类似疯病的人还真是不算少。” “哦?”展昭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 “对啊!”向导摸着胡须道,“我这些年起码碰到过十来个,这些人大多有些年岁了,然后吧,有个共同点,就是平日挺好的,突然碰到一件什么事情,就开始疯癫了。而这些人最常见就是认错人,比如说拽着某个不认识的人,说是什么杀母仇人啊,或者不共戴天。” “还有更多人?”展昭就问,“要不然都找来,问问他们认不认识我?” 白玉堂阻止他的好奇心,接着问公孙,“那些人也因为你说的那一口井,才变成这样?” 公孙点头,问向导,“你们当年搬运死尸焚毁的时候,有么有发现人数不对?” 向导一个劲点头,“对啊,少了大概十几个人的!” 公孙淡淡一笑,“王老爷子估计当年就是逃出来的人里的一个,他当时应该还很年轻。” “继续讲杏儿她娘的问题呗。”展昭被吊着难受。 “你们还记不记得,杏儿的外婆,是嫁给了一个发配边疆的犯人?”公孙提醒,“而杏儿她娘,是在边关附近出生的,后来被尼姑捡到,跟着尼姑一路南行,才辗转来到了江南。” 展昭愣了愣,但他反应也快,“按照杏儿她娘的年纪,应该不是当年逃走的几个人之一吧?” 公孙点头,“当然。” “但不代表她没来过这里。”白玉堂问,“那个尼姑,你后来找了没?” “够机灵的啊,我就是让赭影找到了那位尼姑,问了当年杏儿他娘的身世,以及途径的地点。”公孙认真道,“那位尼姑现在就在松江府的静安寺做主持,是静思师父。” 白玉堂还真不陌生,松江府有四僧一尼,德高望重行善积德,很受当地百姓爱戴。 “我去拜访了静思师父,她虽然九十岁高龄了,但神志清醒。”公孙道,“她对杏儿的娘印象深刻,是因为其实当年她沿途捡到的孩子,包括杏儿娘在内,有三个,杏儿的娘是年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其他有两个,一个三岁一个五岁,已经能跑能跳。” 众人皱眉听着,这么小的孩子,会被尼姑捡到,可见家中遇到了变故,小小年纪流离失所,实在可怜。 “静思师父说,这是她人生之中最遗憾的一件事情,虽然她捡到了三个孩子,但抱回来的,只有一个。” “为什么?”展昭不解。 “静思带着孩子往南走,从边关极苦之地,往江南,其中经过了西域一带。”公孙道,“静思师父说当时他们的水喝完了,她挨得住但是三个孩子挨不住,一个两个渴得嘴唇爆裂。当时他们路径了一座荒村,五岁的孩子,发现了一口黑色石头的古井。” 展昭皱眉,瞧了瞧就在不远处的荒废村落。这荒村名曰黑石村,里边的建筑都是黑色石头搭建,莫非那口井也是…… “小娃娃看到井,跑过去低头一看,发现里边有水,就要打水喝。” 众人都一皱眉——荒村的井水,哪里喝得,万一有毒呢? “当时静思师父也是这样想,但是。”公孙道,“她往井里一看,发现井水清澈透亮,而且在水里,还长着一株葱绿色的小树。” 众人都愣了愣。 展昭好奇,“井水里长了棵树?是水草么?” 公孙一耸肩,“静思师父当时就觉得,这水应该是干净的,因为那棵树实在是太有生命力的感觉,而且几个孩子渴得实在也不行了,离开县城还有很远,于是她就打水上来。当时,水刚打上来,两个小娃娃就端起来喝。静思师父见他们喝了两口直说水好清甜,就觉得应该没什么大碍,用手指沾了些,喂襁褓中杏儿她娘。可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小娃娃突然一头栽倒。” 众人就觉得心一抽紧。 “之后呢?”那向导年纪大了,听到此处就追问。 公孙摇头,“静思师父吓得六神无主,她发现两个小孩儿眉目间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而且唇红齿白皮肤还嫩,感觉倒是比之前还可爱精神。但是伸手一探,已经没有了鼻息。” 众人听到此处,都扼腕痛惜,可怜了两个小孩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 “静思师父当时懊悔不已,但就在这时,她怀中杏儿的娘却是哭了起来。”公孙道,“她也喝了水,静思师父原本以为三岁五岁喝了水都死了,那么这个婴儿喝了水岂不是也死定了,可奇怪的是,杏儿她娘一点事都没有。” “这么奇怪?”展昭问,“后来?” “后来静思师父匆匆将两个孩子的尸体埋葬在了那口黑井旁边,并在墓碑上刻了‘井水有毒’四个字,带着杏儿的娘快速赶路去附近的城镇。她找了郎中给小孩儿检查了一下,杏儿她娘身体很好,直到后来她慢慢长大,都身体强健,几乎连小病都没生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偶尔疯癫。” “这么说,当时的村民之所以死,也是因为那些井水?”白玉堂问。 公孙点头。 “没道理啊。”老向导不解,“附近村子都只有一两口井,村里人每天喝的都是同一口井里的水,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同一天,人都死光了?” “不是同一天人都死光了。”展昭自言自语,“是自那一天之后,井水就有毒了!” “因为那棵水里的树么?”白玉堂问公孙。 公孙淡淡一笑,“我也是这样想!” “会不会是有毒的树籽随风飞过来,正好落在了水里,然后发芽生长。等长大了之后就具有了毒性,然后村民门喝了井水之后,一命呜呼。”展昭说着,又疑惑,“可似乎有一部分人没死哦!” “和杏儿她娘一样,没死,却是疯了!”公孙伸手指了指脑袋。 “那些水使一部分人死,一部分人活。”展昭不明白,“为什么呢?”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黑石村,进入村庄,果然残垣断壁萧索得不行。 赭影叫士兵分散开来寻找水井,没一会儿,就听一个士兵大喊,“在这里!” 众人走过去一看,就见一口黑色的水井,井边,有孤零零一座墓碑,墓碑上刻着四个字——井水有毒。 众人就莫名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这事情实在诡谲。 走到水井边,几人不约而同地往水井里看了看。 水井之中的水,已经干枯了,没有清凉的井水也没有绿油油的小树,只有一株黑乎乎的东西,同时,展昭等人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恶臭味。 “血胆红!”白玉堂一皱眉。 展昭也点头,他记得这个味道。 “应该是八木圣果才是。”公孙压低了几分声音,“六十年一甲子,一甲子一轮回!” 展昭惊骇,“原来如此……” “还记不记得你的吴二叔?” “记得,小善叔么!”展昭点头。 “吴不善当年被人控制,脑中种下了蛊虫,所以导致他一些事情不急的,如果不小心想起,蛊虫就会发作,从而一命呜呼!”公孙指了指脑袋,“其实我们很多记忆,都是这里控制的!”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想起之前公孙做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似乎对人的脑袋很感兴趣,每次都拿着猪脑袋或者死人的脑,切来切去不知道研究什么,之前只当他恶趣味,每次他切脑袋的时候连赵普都躲得远远的,倒是小四子有兴趣跟他一起研究。 “我之前也研究过一些死人的脑袋。”公孙道,“那些忘记了某些事情的人呢,脑袋里头有一部分,会萎缩,变得很小!” “是么?”展昭惊讶。 “对啊,但是我还没有研究得太透彻。”公孙为难,“就是因为杏儿娘亲的遭遇,我开始对人的脑袋感兴趣。当时,我调配了一些药物给她娘服用,边试边治疗,大概半年过去,掌握了一定的规律,也研制出了一些药物,发现她体内有一些毒素,沉积在脑袋里,不是让人忘记,而是让人记住得更多,甚至是一些,不应该属于她的记忆。” 白玉堂皱眉,“你的意思是,杏儿他娘记住的,是她外婆的记忆,而同样道理,王老爷子和宽叔,记住的也可能也是不属于他们的记忆?” 公孙点头,“没错!” 展昭,“是因为八木圣果?那为什么有的人喝了没事,有的人却死了?” “还记不记得,刚才王老伯认错你,说什么圣主还活着,什么生生世世轮回不止……当中加了一句什么?”公孙问。 “八木活水。”白玉堂一挑眉,“王老头、宽叔,包括杏儿他娘……等等人,他们的先祖,都喝过八木活水,可能他们都来自同一个先祖。 “如果我没估计错。”公孙很大胆地给了一个假设,“他们先祖喝的,是八木活水,那么这口井里的,就是八木死水,六十年一甲子,每六十年出现一次,如果真的是这个族的人,就会延续先祖的记忆!” “可杏儿的娘亲……”展昭抬头“她是误食,她原本并非西域人……” “所以!”白玉堂没等公孙开口,就道,“她只有她娘的记忆,和别人不太一样,她娘可能饮过八木活水,在某个巧合之中……” “先不说活水或者死水。”公孙开口,“杏儿的娘清醒了之后,已经能理清一些关于她外婆那一代的记忆,和她自己的记忆了。而且她也认出来,杏儿根本只是和当年那个女子有些相似,完全不是一个人,因此母女两关系已经很融洽。我当时找不到这棵八木果,因此不能对症下药。可现在我们找到了,只要给王老爷子把毒解了……” “他就能分清楚哪些记忆是他自己的,哪些是属于他先祖的。”展昭一挑眉,“换句话说,那个屠了宽叔村庄、让王老爷子受惊吓和我很相似的人,可能并不是他们亲眼见到的,而是……他们的先祖或者父辈?” “的确。”公孙点头。 白玉堂也笑了,“难怪说他们认错人,以他们的记忆混乱程度,绝对有可能错把祖先的经历当成是自己的。” “果然是认错了人啊,别人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展昭边说,边摸了摸小四子的脑袋。 这时,石头回头瞧着远处,似乎发现了什么。 众人也回头,就见剪子背着萧良正狂奔而来。 “先生!展大哥、白大哥!”萧良到了切近,蹦下来,到了众人身边。 “你怎么来了?”展昭见萧良跑得急,就问,“出什么事了?” 萧良压低了几分声音,道,“师父抓到下毒的人了!” 众人对视——哦?! 第322章 交易 众人小心翼翼采了一些井中腐臭难闻的八木果,带回军营,公孙准备做研究解药。而井中剩下的八木果,白玉堂撒了些硝石磷粉,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回到了军营之中,就见赵普特有范儿地手里拿着个茶壶,站在窗台边,身后地上跪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那人众人看了一眼都觉得眼熟。 展昭想了想,“你是吐蕃人?我见你和寒常在在一起过,好像是叫阿达!” 小四子也认出来了,那次在酒楼吃饭见过面的,是叫阿达,笨笨的一个随从。 对方低头不语,似乎是视死如归一般。 一旁黑影摇了摇头,道,“没用的,我问过了,咬死了不开口说话。” “这么硬骨头?”赭影挑眉。 公孙走到赵普身边,问,“你怎么抓到他的?” 赵普道,“通常下毒的人,目的不外乎两个,要不然害人要不然挑事儿。这次你不说了么,下毒的量不够大,那么估计就是挑事儿……但凡挑事儿的人,都会回来看看情况。我让人在出乱子那几个村庄附近布置了眼线,他鬼鬼祟祟过来,被逮了个正着。身上一搜,搜出了这个。” 说着,赵普指了指桌上的一包药粉。 公孙拿起来查看,皱眉,“是黑尸散没错!” “目前来看人赃并获。”赵普看了看地上跪着不说话的阿达,“就是挺忠心的,死不开口。” 公孙去看了看他的手,抬头告诉赵普,“他下过黑尸散,但是服用了解药,所以没事。” “那可真是人赃并获了。”包拯走了进来,问阿达,“你有什么话说?” 阿达皱着眉头跪在那里,那意思——要杀要砍,悉听尊便。 赵普兴趣缺缺地叹了口气,“我最讨厌这种类型,傻过头了不怕死,砍了也没意思。” 庞吉在一旁喝茶,“黑尸散这么稀有,应该也不是什么好弄到的东西,我原先就觉得奇怪,那吐蕃王子是个草包,除了血统正一点一无是处,无缘无故谁会去杀他,这么看来,跟他主子寒常在很有些关系。” 展昭问他,“寒常在吩咐你做的?难怪那天要杀那些山贼灭口了。” 阿达还是不开口。 众人面面相觑。 赵普一笑,回头看着众人,“谁能让他开口,重重有赏。” 公孙哭笑不得。 这时,白玉堂突然问他,“你赏什么?” 赵普一挑眉,“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反正你缺的也不是银子。”赵普咧嘴。 白玉堂往前走了一步,微微蹲下,看那阿达,低声道,“寒常在第二个要杀的,就是你那位郡主。” 白玉堂一句话,就见阿达突然抬起头来看他。 展昭微微挑眉——戳中要害了! 阿达盯着白玉堂,开口,用不怎么顺溜的汉话,“你胡说,都统会娶郡主的。” 白玉堂冷笑一声,“你不止是傻而已,你们家都统喜欢的是男人。” 众人都眨眨眼——这也看得出来? 阿达盯着白玉堂看起来,似乎犹豫。 白玉堂问他,“颜郡主身边除了你,还有谁是死心塌地的?” 阿达愣了愣。 “下毒这种事情,阿猫阿狗都可以做。”白玉堂冷声问他,“为什么偏偏要你来?” 阿达张了张嘴。 赵普已经笑了,所以说,白玉堂和展昭,实在是人才中的人才,白玉堂和寒常在他们在破庙相处过一段时间,就是那一小段时间,他已经看出了阿达对颜郡主的心思,所谓对症下药。 “只要你老实交代。”赵普乘热打铁跟阿达讲条件,“我保证留你那郡主一命。” 阿达抬头看赵普,“你保证?” 赵普冷笑,“自然。” 阿达点了点头。 白玉堂起身,展昭对他挑眉——行啊,不过你怎么知道寒常在喜欢男人? 白玉堂看了看他,随即一摊手——谁知道呢?瞎猜的。 展昭望天。 白玉堂回头,就见赵普正看自己呢,那眼神…… 赵普心中可有底,白玉堂无利不起早,轻易让他那么起劲是不可能,他肯定有什么想要的,能让白玉堂承起一个“赏”字的,除了跟展昭相关的,他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来。 白玉堂自然知道赵普聪明绝顶,一定差不多猜到了什么。 两人有一个眼神交汇,心照不宣。 赵普让紫影将阿达带到一旁,松绑坐下听他说。 众人都挪了个位置,走到大帐中间去听阿达说话。 经过白玉堂身边,赵普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白玉堂有什么是想要,自己得不着,只有我能给的呢?我还真想不到。” 白玉堂见展昭和公孙等人已经走向大帐中央了,便转过脸,看赵普,“跟你要一条命。” “谁的命?”。 “展皓。” …… 赵普微微一愣,反问,“何解?” 白玉堂跟他对视,低声又缓慢地说,“就算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展皓,就算他十恶不赦,无论是你还是赵祯要杀他,我都要你留下他一条命。” 赵普看他,“你也太会做买卖了。” 白玉堂跟他对视,“要我卖命,自然很大代价。” …… 众人到了大帐中央,回头看,就见赵普和白玉堂站在一起,两人一黑一白,身高差不多,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虽然嘴角带笑,但总有那么一种错觉,似乎是针锋相对,杠上了。 “哇……”赭影轻轻用胳膊肘一撞紫影,“看王爷的眼睛。” 紫影皱眉,赵普那只灰眼颜色已经很淡了,他在战场杀尽兴了,也至多这点颜色。 公孙惊讶,这两人莫不是吵架了?他想过去劝一劝,包拯却是微微一拦他。 公孙看他,“大人……” 包拯摸了摸胡须,淡淡一笑,“请白玉堂来卖命,可不是那么便宜的,王爷早有心理准备了。” 展昭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他心中隐隐有些心慌的感觉,白玉堂和赵普两人内力强劲而且气场接近,两人都是用刀的高手,赵普当惯了三军统帅,霸气惊人,但白玉堂一旦翻了脸,根本没人压得住他那股子狠戾的气息。 军帐之中气氛突然之间凝固。 最后,赵普轻轻叹了口气,点头,“一言为定。”说完,走去帅案审问阿达了。 白玉堂也没事人一样走去听审。 公孙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问身边沉默不语的展昭,“他俩好像达成了某种协议?” 展昭没说话,身后庞太师慢捧着大肚子往前晃,嘴里幽幽地来了一句,似乎含糊不清,但展昭却是能分清每一个字,庞太师说,“白五爷,真是爱猫如命啊。” 众人都走到大帐中央,展昭举步,身后包拯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展昭回头。 包拯微笑,对他点头,道,“你应得的,对这座古城,除了白玉堂谁都没辙,奇货可居自然高价而售,这买卖没有谁欠谁的。” 展昭轻轻点了点头。 走到白玉堂身边,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白玉堂见展昭一脸严肃,挑起两边嘴角,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公孙站在他俩身后,看到白玉堂的表情,无论对谁,白玉堂始终都有所保留,只有对展昭,竟可以笑得如此温顺柔和。抬头,穿过两人的视线,正对上赵普的视线。 赵普那双不同颜色的双眼,当然可以看懂一切,淡淡的欣赏和笑意。 公孙也很想笑,赵普就是这么个性格,你越是有性格,越是跟他对着干,他越欣赏你。看来,这笔买卖他也不是没打算过的,这样一来,就能名正言顺让白玉堂帮忙了,赵普也不是一个愿意欠人情的人。 四个人四双眼睛,将所有默契都交代于不言之中。 包拯看了看庞吉——怎么看? 庞吉一脸傻样耸肩——我傻,什么都没看懂! 包拯摇头。 那边,赵普一撩衣摆坐下,看阿达,“说吧。” 阿达开口,“一切都是都统吩咐的,其实大王也已经死了,只是都统秘不发丧,他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 这阿达没头没脑一句话,可是说得众人都一愣。 包拯站了起来,“你是说,吐蕃王已经死了?还是被寒常在害死的?用黑尸散?” “嗯!”阿达点头,“黑尸散是一个面具人给他的,他的计划是引起边关瘟疫的说法,到时候吐蕃王死于瘟疫,都统就能成功夺位称王。” “寒常在究竟是什么人?”赵普问,“不是吐蕃王的私生子?” “他是皇后和一个侍卫生的,颜郡主是大王和妃子生的,因此没有血缘关系。”阿达说话并不是很利索,表达的意思却很简单清晰,“他说会善待郡主,所以我替他卖命,但是他如果要害郡主,他就是我的敌人。” 众人大致都明白了。 赵普就问,“寒常在为什么偷偷到黑风城后方去?” “他原本也想在那里找几个村落下一些黑尸散。”阿达回答,“还有帮面具人找一些人。” “什么人?”展昭问,“失心疯,六十岁上下的老人?” 阿达惊讶地看着展昭,“你怎么知道?”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 公孙就问他,“你们都统,怎么称呼那个面具人?” 阿达想了想,回答,“大少爷。” 众人都不语。 看来——大少爷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一切就是他挑起的。 同时,众人又想起了之前枯叶来传的展皓带给赵普的话——时机!为什么是时机?是六十年一甲子?还是说最近这几天,会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第323章 伤城之吟 阿达要交代的都已经交代清楚,赵普让人带他下去,暂时不能放走他,以免他回去之后打草惊蛇。 而其他众人都聚集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对策。 公孙急急带着小四子,和几个军医一起去研制解救老王脑病的解药去了。 留下众人在一起,都觉得这会儿的线索已经不少了,但似乎又有些混乱,而真正了解其中脉络的人又不是很多。 “有一个人应该能再告诉我们一些。”庞太师突然开口。 众人都看他,那意思——谁? 庞太师指了指桌上那块金色的、陈旺的令牌。 “可是陈旺已经走了。”赭影道,“他说还有一些事情要查清楚,查清楚了回来找我们……” “其实。”展昭摇头,“如果这块金牌不是陈旺放的,可能他已经差不多什么其他线索了。” 包拯也点头,“还不如让他回来说清楚。” “我觉得他是没查到关键线索所以不好意思回来吧?”紫影看赵普。 赵普一耸肩,“他不会来我也没办法啊。” “那不见得。”庞吉却是摇了摇头,“只要他还是赵家军的人,没理由违抗军令,王爷若是叫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 赵普想了想,对赭点了点头。 赭影转身出了军帐。 没一会儿,就见三枚黄色的响箭飞上了天空,炸开之后,直破云霄的响声传出几里地去。 展昭看身边的贺一航,“这是什么信号?” “黄色响箭三连发是赵家军的联络信号,是给迷失在大漠中的同伴的。”贺一航开口,“通常大的风沙过后,或者大的战役结束后,清点人数发现少了,就会放这种响箭,哪怕有一个没回来,都会一直放,好让士兵在大漠深处都分辨得清楚黑风城要塞的位置,可以顺利回家。” 展昭点了点头,真是豪情万丈的召唤啊。 …… 此时,在骸海守卫的将士都齐刷刷往黑风城的方向看,再看背着手站在高处的邹良。 只见邹良一伸手,做了个阻止的动作,众将士继续低头各忙各的。 而再前边一点,欧阳少征坐在马上,皱眉望着远处漫无边际的黄沙。 罗三儿仰起脸,看了看黄色的响箭,“好久没看见了。” 欧阳点了点头,沉声开口,“大漠里什么最好看,知道么?” 罗三儿见他又开始疯癫,就笑,“是落日和狼烟么?” “没品位。”欧阳撇嘴,“是响箭。” “哪里好看?” “如果在大漠迷失了方向,看着响箭就能回家。”欧阳少征一挑眉,“如果是我,爬也要爬回来。” 说话间,就见大漠黄沙与发白的天际交接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无边无际的沙土已经被晒得龟裂,烈日将远天晒出滚动的气浪来,人影在远处,会被热浪画分成虚虚实实的感觉,更显得孤独。 那身形,欧阳少征现在看起来还是熟悉的,虽然已经好多年不见,但毕竟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 人影走得一点都不快,但是也不慢,似乎每一步都有些沉重,低着头,一如既往的沉稳,却是带着几分以前不曾有的沧桑。 人影越走越近,黑色的身影完全没有改变,儒雅的脸也一如既往,只是晒黑了一些,还有一些胡渣,身形挺拔,也消瘦了几分,腰骨还是笔直。 欧阳少征见他走到离开自己大概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抬头望向自己。 罗三儿上下打量了一下,是陈旺没错!活生生的,神情严肃,这种神情以前也见过。比如说陈旺跟欧阳比武输了,或者跟赵普下棋输了,总之……他觉得挫败的时候,就会有这种神情,但双眼还是亮的,虽然是从不与人争执的儒将,但好胜之心比任何人都强烈。 欧阳抬起手,将手中兵刃举到半空之中。 这是欧阳少征唯一会做的一个动作,兵器举到空中,兵器向前,表示进攻,兵器打横,表示庆祝胜利。 将士们抬起头,就看到那一柄银光闪闪的方天画戟打横停在碧蓝的天空下。 片刻的沉默后,欧阳少征的三万先锋营士兵一起举起兵器喊,“陈将军回来了!” 陈旺抬头,看到了欧阳少征脸上的笑容,再看两边,一边是骸海的上坡,邹良,一如既往的孤傲冷漠,站在高高的山头,抱着胳膊看他,万年不变死人脸,身后将士们纷纷跟他打招呼,喊他“陈将军。” 另一边的黑风城城楼之上,龙乔广站在城楼顶端的九龙旗下,大喊一声,“开门!” 黑风城最大的那扇城门在几百兵将的推耸下,缓缓地打开了,巨大的吊桥放下,这是迎接赵家军凯旋而归的必要仪式。 欧阳少征见陈旺咬紧牙关那样子挺想乐,对身后一招手。 一匹白马跑了出来。 陈旺微微一愣。 那白马横冲直撞冲到了陈旺身边,拿起双蹄长嘶了一声。 陈旺惊喜交加,这是他当年征战沙场的坐骑,竟然还养着…… “王爷让你去见他。”欧阳少征挑眉,“你走了那么久,也到时候回来了。” 陈旺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绳,飞奔进了黑风城。 到了赵普的军帐门口,陈旺滚鞍下马跪倒在大帐门外。 展昭站在军帐门口,感慨——赵普这阵仗闹的,果然护短中的表表者啊! 陈旺跪在军帐外面,双眼涨的通红,咬紧牙关死忍。 展昭对白玉堂挑眉——没哭鼻子喔! 白玉堂失笑——他既然肯回来,就听听他说什么吧。 陈旺进入军帐,一眼看到了坐在帅案前的赵普。 多年不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但霸气惊人的少年元帅,如今的赵普是彻底长大了,是个完完全全的王者,坐在军帐之中,一双锐利的双眼之中,却并没有太多的奸诈狡猾、计谋算计,还是那一双眼,永远的勇者的眼,不是帝王的眼,只有对战胜的渴望,没有对权力的贪恋。 等陈旺明白过来,已经泪流满面。 赵普皱眉看他,“你看你那点出息,哭个屁啊。” 紫影无语地过去抵手绢,心说王爷太坏了,这么大阵势,陈旺在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了么,一下子回家了,换做自己早哭了。 赭影见他又汹涌澎湃了,也有些无语,他对陈旺还是有一点点警惕,但说句实话……那日在古城之中,可以说是他救了他们的命,如果他心怀歹意,也不会这么做。 赵普让陈旺坐下,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一遍,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叙述。 原来,当年他带着几百兵将进入那块“极乐”之地,看到了地上的一样东西,才想起他以前在古卷上看到过,这是一种机关,叫雁过无痕。 “雁过无痕。”白玉堂一听名字,便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你看到的是雁毛吧?” 陈旺点头,“没错!”他多看了白玉堂一眼,“五爷果然是唯一可以解开古城之谜的人。” 展昭皱眉,这就是白玉堂用来跟赵普、赵祯做交易的资本,又想起刚才庞太师那句——五爷真是爱猫如命。白玉堂原本与这事情毫不相干,为了他这只猫冒着生命危险破城,可不真是爱猫如命么,如何承受这份重情…… “雁过无痕我也有所耳闻。”公孙道,“是早就失传的精妙机关,属于上古绝学。” “你五姨会不会啊?”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摇头,“雁过无痕没有人会,那是古人才会的东西,先秦之后就失传了。” “所以……是古时候留下来的么?”赵普问,“和那座云中之城一起?” “雁过无痕的机关精妙非常,就算大雁从上方飞过,也会被卷入机关,瞬间不见,更别说人了,多少人马都不够用。”陈旺道,“我当年看到后,就想带着手下们出来,但是已经来不及,我们被卷入了地下,顺着一条隧道一直摔下去,摔落到了一座古城内。” “九隧入城。”白玉堂自言自语,“也是先秦记载的机关一种,只进不出,除非你能找到出古城的大门,不然就会被困死在里边。” 陈旺苦笑了一声,道,“我们在古城的底部,被困赵家军没有贪生怕死的士兵,古城里边机关重重,我们一路遇到袭击,最终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我一个。” “你没死,为什么?”白玉堂不解。 陈旺低声道,“我没法解释,但是有机关的时候,我就是可以避开,但是将士们避不开,我又救不了其他人。” 众人都看着陈旺。 如果他想骗人,可以找个更好一点的理由,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像无奈的真话。 “他没有骗人。” 众人都微微一愣,说话的是白玉堂。 陈旺也看白玉堂。 “你能避开针毯,你走的是什么步法?”白玉堂问。 陈旺摇头,“我不知道,但是看到那些针,我就好像知道该往哪里走似的。” 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莫非陈旺也是饮过八木活水,有记忆的?但是又觉得陈旺的年岁对不上,而且……陈旺也不认识展昭。看来,他久久不归除了要查探敌情之外,还对自己的身世,有些疑问。 “接着说。”赵普问,“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是查什么去了?” 陈旺沉默了一会儿,开口,“王爷,那座云中之城,是一座伤城,里边困了一城的亡魂,守住一个秘密。” “那你查到秘密没有?”赵普问。 陈旺摇了摇头,“不止我,他们也没有。” “他们是谁?” “敌人。” “那你说说,那座城,有多伤。”赵普说话,同时也笑了,敌人……当兵,最主要就是要分清楚,哪些是敌人,哪些是自己人。 “我在那座古城里,像游魂一样游荡了很久,因为看不到太阳,所以不知道究竟是多久,那座城市,是突然塌方的,城中的文成武将,似乎不少都自尽了,自尽的时候也都留下血书,各种的不舍、各种的遗憾,似乎是壮志未酬,又似乎是心有不甘。”陈旺此时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缓缓地说,“我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一面墙前面,那面墙很大很大,墙上雕刻了很多文字,是古代的戏文。” “你能看懂?”公孙惊讶。 “我能。”陈旺点头,“至于为什么我能,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看懂了。” 赵普并不说话,只是示意陈旺,“说下去。” 那些文字很秀气,似乎是某个女人的手笔,写的是关于这座城里的,两个君主的故事。 “两个君主?”展昭惊讶,哪个国家还有两个王的? “一个圣主,一个国主,拥有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年龄外貌,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和秉性。”陈旺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上边是他将整段文字都记录下来的手抄卷。 平铺在地上,接着叙述,“两兄弟,一个醉心于邪术,一个致力于治国,一个凶残贪婪,一个善良温和。一个想成为天下霸主,一个只想让云中之城成为人间仙境一样的国度。” “一样的面容……是双生么?”公孙皱眉,“那后来呢?” “朝中基本分成两派,一派和国主一起励精图治,一派和圣主一起邪门歪道。当时天下大乱,圣主和国主发生了争执,圣主主张打开灾祸之井,毁灭一切,称霸天下。而国主则主张毁掉灾祸之井,避免死伤……” “灾祸之井?”展昭不解,“那是什么?” “那就是所有人都想搞清楚的迷。”陈旺道,“也是我这么多年都在寻找的东西!” 他边说,边指着卷轴上的某处文字说,“这上边记述,灾祸之井通往极乐世界,是极乐之门的入口,打开门,可以放出恶魔凶兽、瘟疫怪病。同时五祸共生,雷电交加大水漫城,天地毁灭,重头再来。要开启极乐之门,需要极乐谱。” “极乐谱……”众人发现陈旺果然知道很多线索,一切似乎都联系起来了。 “极乐谱和极乐门,还有那口灾祸之井,究竟在哪里,怎样开启?”赵普问,“就是你要找的秘密?” “也是他想找的秘密。” “谁?” 陈旺缓缓抬起头,开口,“大少爷。” 众人都一皱眉——正主出来了! 第324章 叫阵 “大少爷究竟是什么人?”赵普问。 “他是圣主之后。”陈旺开口,“饮过八木活水,又吃过八木圣果,拥有上辈记忆,拥有圣主一切知识,却是记不住极乐门所在,也找不到极乐谱的人。” 众人都听愣了。 “原来是这样。” 这时,门口公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四子。 “什么原来这样?”赵普问他。 “我们的推测有一些错误。”公孙道,“我们猜中了开头,让人拥有上辈记忆的的确是八木活水,然而要这一世记起来,却不会混乱的,并非是饮用什么八木死水,而是吃八木圣果。王老爷子和宽叔之所以记忆残残破破,分不清过去与现实,疯疯癫癫,不是因为他们中毒了,而是因为他们中的毒不够。八木圣果的毒性远远大于八木圣果浸染过的水。” “服用了八木圣果和八木活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陈旺抬头。 白玉堂就问他,“只能活一个甲子?” 陈旺点头,“聪明。” 展昭却知道白玉堂此时心中并不好受,五姨看来也是有祖先记忆的,难怪她知道那么多,部署了那么多,也难怪她生无所恋,因为她已经知道结局会是怎样。 “没有喝过八木圣水,只吃过八木圣果的人,则会……” 众人对视了一眼——成魔! “圣主与国主的分歧越来越大,根据古卷记载,这世上懂得极乐谱的,只有一个人。”陈旺道,“他居住于海上,拥有另外一棵神木,但是比云中之城下边的灾祸之井要小了很多,应该只是一枝分枝。 展昭等莫名就想到了陵山泣血图上边的记录,莫非就是那个关系到展昭外婆以及五姨还有血族和展皓的……小岛? “之后的记录,非常有趣。”陈旺说,“当时圣主和国主的分歧非常大,圣主派人将小岛的主人抓来,让他用极乐谱打开灾祸之井。但国主却将那人救了出来。” 众人都皱眉,这两兄弟倒算是对着干啊。 “但是……没想到的是引狼入室。”陈旺抬头。 “引狼入室?”展昭微微一愣。 陈旺道,“那岛主说,打开灾祸之井的方法就是二选一,八木圣果是为了圣主和国主两兄弟而生的,只要将两兄弟中的任何一方杀死,用血来浇灌八木圣果,没死的一方,就能拥有开启灾祸之井的能力。” 众人都皱眉——二虎相争! “那两个糊涂国主相信了?”赵普好奇。 “其中的记录是云中之城分成了两派,都由机关高手布置下重重机关,并且安排了鬼兵驻守。”陈旺道,“双方陷入了内战。” 赵普冷笑了一声,“之后呢?果然有趣。” “后来的这一段记录,是最离奇的地方!”陈旺道,“这时候,据说有一个汉人独自驾船,来到了云中之城。” “汉人?”众人微微一愣,“是什么人?” “是个俊美的年轻人,说他知道未来,拥有极乐谱。” …… 众人面面相觑。 白玉堂就想到之前陈旺莫名其妙问自己是否能预知未来,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 “然后呢?”赵普问,“那汉人进城了没?” “他被圣主派出来的武士抓捕,可他身怀绝技,逃到了国主那一边,且熟悉机关,轻轻松松破解机关后,见到了国主。”陈旺指着文字的最后,说,“这里记录,当时,圣主已经将国主逼入绝境,那年轻人提议,只要放了国主及支持国主的人,他就帮忙将灾祸之井打开。而圣主要看他的极乐谱,他拿出了一块黑布。” 众人都微微一愣。 展昭就看白玉堂——黑布?黑布果然是极乐谱! 白玉堂不语,眼中却似乎有什么神采在流转,展昭熟悉这种表情,白玉堂是发现了什么! “圣主答应了,那位汉人接近了灾祸之井,用极乐谱……打开了极乐门。” “打开了?”赵普惊讶。 “当时黑风沙大作,大水漫天,天上也是电闪雷鸣,然而灾祸之井似乎还没有完全打开。那位岛主突然抽出剑,一剑刺死了站在树边已经欣喜若狂却降低了防范的圣主。” 众人惊讶——果然发展是峰回路转的! “圣主死后,他的血洒在了八木圣果之上,圣树瞬间就死亡了,也就是因为这样,整座云中之城塌方了,骸海的水也都流到了地下,整个繁荣的云中之城就这样消失于茫茫大漠的风沙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 “那……那位圣主和国主,还有那位岛主以及那个预知未来的汉人,后来结局怎么样了?” “圣主死了,他的尸体被灾祸之井吞入了极乐门内,国主与那位预知未来的人,以及那位岛主不知所踪,城中官员大部分逃脱,也有些死忠自尽,最后云中之城所有机关开启,长埋于地下。而记录这一切的人,署名是一朵梅花,也是制造这座城池机关的人,是当时最杰出的机关师父。” “梅花……”白玉堂自言自语,“六十一个轮回,八木活水在每一代的血液里,只有吃了八木圣果,才能唤醒记忆……五姨是那位记录当年设置机关的人的后代。” 陈旺抬头,“城中的记录就是这些,我遍寻了整座城,没有找到八木圣果这棵树,也没有找到灾祸之井这口井,除了几个大臣的尸体,城中什么都没留下。” “国主和那位预知未来的人也没有么?”展昭问。 陈旺摇头,“没有。” “之后呢?”赵普问,“你为什么会从城里出来?” “因为大少爷。”陈旺道,“我觉得自己就快死在城里的时候,有人救了我出去,戴着面具,喜欢躲在角落里,深不可测的一个人,他身边有很多高手随侍,他告诉我,我活下来,就表示我是他的族人,要我替他办事。” 赵普皱眉,“这么多年,你一直留在他身边?他没有怀疑你?你没有想逃走?” 陈旺笑了笑,“他根本不在意我们是否真心跟随他。” “你们?”白玉堂皱眉,“还有谁?” “展皓、枯叶、七七八八各种各样拥有古怪能力的人,他们齐聚在他身边,都不是因为效忠或者友情,他根本不屑这些。”陈旺低声道,“跟随他的人,大多野心勃勃,也有处心积虑想得到某些好处,更有一些,是跟我一样想找出秘密,当然了,还有展皓那样,让人觉得意义不明、目的不明的人。这些人大多拥有前一代的记忆,据说只有打开灾祸之井,才能解开他们身上的诅咒,让他们不用在六十岁时就死去,还能延长寿命,总之好处多多,十分诱人。” 赵普撇嘴,“又是这套,这些江湖传言都差不多,不是独步武林无敌天下就是青春常驻永远不老,无聊。” 展昭听到这里,也皱眉——大哥究竟有什么打算呢? 正这时,外边欧阳少征跑了进来,“王爷。” 赵普看他风急火燎的,就问,“怎么了?” “昨晚上吐蕃突袭西夏军营,李元昊损失过半。”欧阳回禀,虽然语气平静,但眼中显然有一种不怎么能接受的感觉。 赵普听后,伸手掏了掏耳朵,“哈?” “真没说反!”欧阳道,“我耳朵都掏出血来了!真的是吐蕃夜袭了西夏,李元昊受了伤,他的兵马损失了一半以上,现在退回去了,派兵来求救。” 赵普勾手指,“派谁求救来了?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西夏一个使者灰头土脸地进来了,说的和欧阳少征说的差不多,昨夜吐蕃兵马袭击了西夏军营,那些兵马好像不是人似的,特别的强大。李元昊受了轻伤,让来求救来了,说吐蕃这次的兵马绝对不简单,可能有高人相助。 赵普撇着嘴,良久说了一句,“李元昊真是只长饭量不长脑啊……这也能打输了?” “王爷!” 说话间,龙乔广又冲进来了,“奇事!太阳都打西边儿出来了!” 赵普斜着眼睛看他,心说你妖言惑众信不信老子打你板子? 展昭和白玉堂也对视了一眼——太阳改方向啦? “昨晚上吐蕃兵马奇袭辽国,大辽兵马损失过半,野驴一族死了三个大将军,损失惨重,现在退回都城去了,派使者来求救了。”龙乔广本来就嘴碎,这回更是碎碎念,“哎呀,那些吐蕃兵吃了仙丹了还是怎么地?那么点人马还翻了天了?” 赵普听着都新鲜,让辽国使者进来,发现来的是受了轻伤的耶律明。 众将士都面面相觑觉得不可思议。 赵普上下打量了耶律明一下,“你不会告诉我吐蕃士兵以一敌十勇不可挡,你们四十万大军都吃了泻药拉的有气无力,于是招架不住,最后死了大半?” 耶律明脸色难看,“赵普,吐蕃这队人马有问题!根本不是人!据说寒常在已经夺位了,现在带着一帮妖兵鬼将所向披靡,要不是我们给你做屏障,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的赵家军。” 赵普虽然狂,但也知道好歹,李元昊和耶律明的兵马绝对不会那样不堪一击,而吐蕃的兵力根本不值一提,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难道是那位大少爷的缘故? 这时,就听到远处传来炮声,赵普军营外边也是炮声大作。 “元帅!” 旗官进来禀报,“三十里外,吐蕃人马齐集,那样子像是来叫阵的!” 赵普差点连帅案都掀了,倒不是气的,而是乐的,多少年啦!多少年没人敢上门前叫阵来了。 公孙皱眉,赵普乐得眼睛都绿了,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来啊!”赵普嚯地站起来,“给爷摆齐兵马,我倒要看看吐蕃那群三流货长出三头六臂来了还是怎么地,不打得他屁滚尿流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展昭扶额——赵普一提有仗打,兴奋过头了。 不止赵普,赵家军众将士也兴奋不已。 倒是陈旺比较冷静,“王爷,不可轻敌。” 赵普一摆手,“谁说老子轻敌了,为表重视。”赵普对展昭和白玉堂摆了个请的姿势,“想不想打仗?”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赵普定金都付了,自然要给他“卖命”打一仗。 众人抬枪备马准备迎战,展昭拉住白玉堂低声问,“说来说去,极乐谱的事情……” 白玉堂含笑摇了摇头示意展昭先别提这话题,随后轻轻一勾他脖颈,贴近他耳边低声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展昭抬头看他,“怎么回事?” 白玉堂低低一笑,“叫你不敢相信的那么简单!” 展昭一愣。 白玉堂摇头,“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永远不会懂!不过过了多少年。” 第325章 战无不胜 军营外面的炮声,有一种针锋相对的紧张感,赵家军虽然几年没真正打过一仗了,但是旌鼓声一响,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 展昭和白玉堂步出军帐,能感受到四周围空气之中弥漫的狂野之气,这就是战场!军营里是不会有一丝的怯懦的,真正的胜者,从来都将武力视为表达情绪的唯一方式,战争对于他们来说,是追求胜利的荣誉。 “哇……”小四子跟着出了帐篷,深呼吸。前方,赵普已经整装待发。 紫影将久未出鞘的新亭侯递上去。 黑枭一看见三军聚集,赵普连新亭侯都拿上了,兴奋地一个劲刨地。 欧阳少征是先锋官,通常都负责突袭,因为这次是敌方叫阵,所以他带着他的先锋营不紧不慢地先出去了。 后方,邹良和龙乔广一左一右带着侧翼人马往两边出城。 贺一航站在城楼旌旗之下,一抬手,“开城!” 大门徐徐打开,赵普率领中路大军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出城。 黑风城中的百姓纷纷爬上自家屋顶张望,好久没打仗了,十里八乡好多人都上山的上山,上树的上树,跟准备抢个位置看戏码似的那么兴奋。 展昭和白玉堂是没有盔甲的,也是第一次看到赵普穿盔甲。 赵普的盔甲和他的为人一样嚣张,只是拗不过那些手下,弄了条软甲随意穿了,黑衣黑发再加上黑马,还有那把杀气腾腾妖气四射的新亭侯,变淡的瞳色,只能用凶残来形容吧? 公孙伸手一拍黑枭的马屁股,抬头看赵普。 赵普好笑地看他,“你应该拍我屁股才对……” 公孙立马一脸踩狗屎样,伸手一指他,“别输了啊!” 赵普笑得开怀,“自然”,说完,轻轻一拽黑枭的缰绳,众将士出城门,黑风城里立马传来汹涌的叫好声音。 白玉堂和展昭纷纷上马,展昭看了看远处树上那些兴奋的百姓,有些哭笑不得,“我头一次看到要打仗了百姓那么开心的。” “因为他们知道,赵普绝对不会输。”白玉堂挑了挑眉,“主动去打人家那叫大欺小,可人家送上门来了,不顺手抽俩耳刮子,怎么对得起他赵家列祖列宗?” 展昭点头,“人不犯我!” 白玉堂摸了摸下巴,“说起来,对方敢这么嚣张地来,肯定有准备。” “说不定会出奇招。”展昭也点头。 两人心知肚明,赵普是聪明人,让他俩帮忙,就是为了预防敌方突袭的。 出了黑风城,大军排开雁翅形,和对方对峙。 两军相对而立,相隔出一片开阔的战场。 众人打量对面的敌营。 吐蕃一方,为首一个是寒常在,看来他真的大权在握了,坐在马上看着这边,身边是各种吐蕃的将领。 赵普大致扫了一眼,冷笑一声。 寒常在身边几个吐蕃的将领都觉得有些腿肚子转筋,他们都是赵普的手下败将,别说他们了,就连他们的坐骑,也是怕了黑枭的。几匹马一看到黑枭咧着嘴甩鬃毛,还是一如已往的狂躁,都有些后退的意思。 赵普就纳闷了,寒常在如果就这几个草包助阵,根本不可能打赢李元昊和耶律明,还上自己门前叫阵来,他是哪儿来的底气呢? 赵普虽然狂妄,但不是个会轻敌的,他就开始仔细观察寒常在身后,就见在他身后有密密匝匝不少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几匹战马,和一些没见过的人。 在寒常在正背后,有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帘子半挂着,里边似乎有人,可能是出谋划策的,他说话寒常在应该能听到。而在马车两边,也有战马,还有一些形色各异的人坐在马上。赵普挑眉观察了一下,比前面几个草包看起来功夫好了不少,就是这支援军在起作用吧? 而最让赵普不明白的是寒常在身后的大批吐蕃兵马。 吐蕃按理来说至多也就十来万兵马。怎么后面密密麻麻一大片呢?哪儿来那么多兵马,而且死气沉沉的,还都带着面具,个子又似乎很矮。 赵普心中有了些底,黑风怪么……之前在破庙,黑风怪不是还袭击了寒常在他们一次? 欧阳少征站在比较前面的地方,回头看赵普,那意思——你来还是我来? 赵普随意一摆手,意思——你来。 欧阳少征咧嘴笑,赵普估计是看到了寒常在身后还有人,于是他让自己跟寒常在耍嘴皮子,两军对垒,赵普给了寒常在最大的蔑视…… 寒常在见赵普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也是不痛快,但是……说实话,与赵普对峙的感觉与跟西夏大辽对峙的情况完全不同,王者霸气不是闹着玩的,赵家军马那一身黑色的战衣,一个个被赵普带出来的都有些狼性,三个将领也是各有特点,这一仗,他真的也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 寒常在微微回头,就听身后马车之中的人轻轻地笑了笑,“不用怕他,赵普再厉害,也是凡人,你有鬼兵助阵,赢他是轻而易举。” 寒常在心中有了些底,他心里清楚,要在大漠立足,要建立稳固帝位,坐拥天下,赵普是无论如何都要越过的一个槛,而他也是大宋最高的一道屏障,只要他打赢了赵普,整个大宋都会崩塌,天下唾手可得。 公孙站在城楼之上,贺一航的身边,他站得高,看得更远,自然发现了吐蕃兵马甚众且样子怪异。不紧张是不可能的,谁都知道赵普是多么的重要,他是不可以被战胜的,如果他输了,那么大宋就输了,整个天下也输了。 “不用紧张。” 这时候,身边贺一航温和地安慰公孙,“元帅心中有数的。” 公孙看了看贺一航沉稳的样子,他一直有些弄不清楚为什么这个性格温和中庸毫无特点的大将军,会得到赵普的赏识。有人说因为他和赵普是发小,感情好,又有人说因为他心细又没野心,摆在身边赵普不用担心什么。可公孙知道,以赵普的性格,他是不会用废物的,将这样一个人摆在军中第二把交椅的位置上,一定有他的理由。 两边的战鼓声渐渐停了下来。 寒常在轻轻一提马缰绳,上前了一步,“九王爷。” 赵普坐在黑枭上,不声不响似乎是在打量他和他身后的兵马,若有所思,又像只是单纯在走神发呆。 欧阳少征微微挑起嘴角,黄骠马轻轻往前了一步,“喂,寒常在,你篡位成功了?” …… 展昭和白玉堂第一次出战,觉得挺新鲜的,久闻欧阳少征一张毒嘴,每次叫敌骂阵都是他出马,对面主帅基本有一半是被他骂死的,果然不假,一句话就戳人心窝。 寒常在脸色微变,“欧阳少征,你少耍嘴皮子,让赵普出来跟我说话。” 欧阳少征撇嘴,对他勾手指,“我家元帅不喜欢耍嘴皮子,说话你跟我说呗,找他就直接动家伙了?还是你要出来跟他打一仗?” 又是一句噎人的,寒常在自然不会出阵亲自和赵普打仗,他哪里打得过赵普。 “你们宋人,就知道耍嘴皮子。” 这时候,寒常在身后走出了一个巨大身形的男子来。 他一走出来,好些人都睁大了眼睛,觉得两个眼珠子不够使,塞不下了。 “哇……好富态!”小四子趴在城楼上,在公孙身边啧啧称奇,“爹爹,他有没有五百斤啊?难怪不骑马的!” 那人手中举着两柄大锤,走到了外边,对寒常在道,“大王不必理会,让我将那赵普拍碎。” 众人再看他手中的大锤,起码一两百斤,这大块头往外一走,地面都在颤。 “这人是谁?”展昭问白玉堂,“江湖上有这一号人么?” 白玉堂摇了摇头,“没见过。” 欧阳少征就摸下巴,这大块头估计射上一百箭都不会漏,功夫好不好不知道,估计力气是不小。 果然,就见他似人非人,往外一走,一脚踩在地上就一个坑,走到了战场中间,咆哮了一声,抡起锤“嘭”一声,砸在了地上,地面巨大的一个坑,扬起黄沙漫天。 欧阳回头看了赵普一眼,那意思——这块头!吐蕃的新品种么? “他叫斯达鲁。” 不知何时上了城楼的耶律明告诉贺一航,“是西域第一的大力士,来自波斯,不知道为何会归于寒常在的麾下,我两元大将都是死在他锤下的,他一个人就杀了我几千精兵。” 公孙皱眉。 “好巨大。”小四子扒着城楼惊叹。 “赵普,出来受我一锤!”斯达鲁在战场中央咆哮的声音震得城楼上的众人都想捂耳朵。 欧阳少征嘴角抽了抽,就要拍马出战,可还没等他上前,身边黑色的身影走了出去。 欧阳一愣,只见赵普慢悠悠出了阵。 众人都微微一愣——亲自出马么? 赵普一手新亭侯,一手提着黑枭的马缰绳,走到战场中央,面无表情看着斯达鲁,开口,“又是个蠢材。” 寒常在就皱眉,斯达鲁一看赵普出阵了,咆哮着就踩着震颤地面的脚步狂扑过来。 “正面来啊?”欧阳摇头。 那斯达鲁也没有什么章法,但是绝对是力拔千钧,抡着大锤带着风声,一面墙一样倒下来。 “千万别正面接他的锤!”耶律明在城楼之上道,“他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展昭问白玉堂,“怎么看?” 白玉堂开口,“硬碰硬。” 邹良和龙乔广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开口,“蠢材。” 城楼上,小四子举着小拳头,“九九,上!” 随着斯达鲁的锤子到了头顶,黑枭突然前蹄一分,腰微低,后腿做力拿稳步子,一甩头。 赵普单手抬刀往上一挥,新亭侯挥出了一道黑色的光华,就听到“哐”一声巨响。 随后风声破空,斯达鲁手上那把大锤飞到了半空中,带着风声打着转直飞吐蕃军马的方向。 随着兵马一阵骚乱,大锤落到了军兵腹地,也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总之是砸出了一个大坑。 斯达鲁似乎也愣住了,只觉手里凉凉的,抬头一看,还没看清楚什么,赵普反手手起刀落,一刀由上而下挥出。随后就见他收刀一甩妖冶新亭侯刀身上的血迹。 眼前的斯达鲁一分为二,栽倒的时候,眼中还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城楼之上,城楼之下,原本应该欢呼的兵将一时间也愣住了,狂喜之前,是哪种鸡皮疙瘩从头顶“刷”一声蔓延到脚底的感觉。 展昭摇头,“果然是赵普的风格。” 城楼上,耶律明微微张着嘴,多日不见,是他的错觉么?赵普更狠了,也似乎更厉害了,这个男人,真的不可战胜么? 贺一航见身边公孙还是很平静,微笑问他,“先生很镇静啊。” 公孙看了看他,一笑,“比力气赵普怎么可能会输。” “就是。”小四子点头,“九九的饭量和力气一样,天下第一。” 公孙哭笑不得拍他脑袋。 “嚯。”欧阳撇嘴,“今日状态大勇啊。” “那是。”罗三儿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城楼,“公孙在看呢,自然大勇。” 赵普一甩刀身上的血,抬起新亭侯。 硕长的刀身,举得平直,沉重的妖刀在他手中却显得轻便无比。 刀尖直指脸色微白的寒常在,赵普开口,“你,闪开,马车里的,出来,我不跟小喽啰啰嗦。” 广阔战场之上,压倒几十万大军的气势,足以震慑两方的将士。 远处的山坡上,李元昊带着兵马出来观战。 “狼主。”一个随从问,“赵普能打赢么?” 李元昊沉默良久,“他是认真的,当赵普拿着刀走到战场上,就不要跟他开玩笑。” 展昭和白玉堂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俩真是第一次看赵普带兵打仗,这就是传说中的——战无不胜! 第326章 大战 寒常在是天都会的都统,向来带兵都只是处理对内的事务,并没有带兵打过仗,更没有跟赵普直面应对过。他起先真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吐蕃几位大将军一听到赵普的名字就会做噩梦,但如今亲眼所见,面对面对上之后,他才知道赵普对于大漠来说,是多么的可怕的存在。 影卫们虽然见怪不怪,但都默默地看了一旁的白玉堂一眼,刚才在军帐之中,和赵普针锋相对杠上,那是怎样的气场才能压得住场啊。 展昭忽然笑了一声。 白玉堂不解地看他,“笑什么?” “哦,没。”展昭微微挑起嘴角,笑而不语。 寒常在完全无法招架赵普,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时,身后的马车里传出了声音,“赵普,可知这世上万物皆有时,没有人能够永远战无不胜。” 赵普听到那声音,确定之前是不认识的。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大少爷? 白玉堂点了点头——正主。 赵普并没有回话,而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车上,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马车。 这时,城楼上的贺一航突然伸手。 身后有一个士兵递上了一张弓箭给他。 公孙瞧了一眼,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弓箭。 贺一航抽出一支比一般箭起码大三倍的雕翎箭来,搭箭开弓……随后是“嗖”一声。 公孙一惊,小四子也张大了嘴,那箭破空而出,直射寒常在身后的马车。 赵普微微一挑嘴角,“让老子看看你长什么样。” 话音一落,箭已经到了,射中马车的车顶之后,“咔嚓”一声巨响,马车的车顶连同车帘子一起飞上了半空,整辆马车一分为二,彻底散架,连同后方吐蕃的军旗也断了。 展昭一扬眉,“好箭法!” 白玉堂点头,“内力深厚。” 随着马车的四分五裂,一个人从马车里腾空而出,稳稳落在了一匹马上,只能看到他穿着黑色的斗篷,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 他似乎十分惧怕阳光,落到马上之后,一个随侍立刻一抖黑色的披风,帮他遮光。 但还没来得及遮严实,第二支箭就到了,直接将那随侍射得飞了出去,第三箭是冲着黑衣人的面具过去的,他一仰脸,堪堪躲过,身后的战鼓却被箭射穿了,擂鼓手愣在那里——军旗倒、战鼓穿……这仗还怎么打? 公孙惊讶地转脸看贺一航。 贺一航见赵普轻轻一摆手,便放下了弓箭,见公孙正看自己,赶紧点头,十分不好意思,“哎呀,献丑献丑。” 公孙嘴角抽了抽,这个人某种程度上简直是分裂的,为什么射箭那么霸气,一放下兵器就管家婆了。 “简直刮目相看。”展昭惊讶。 白玉堂点头,“的确人不可貌相。” 赵家军其他几员大将早就见怪不怪,世人总爱以貌取人,样子温和的就一定是好欺负的、谦卑有礼的就一定是没脾气的、耀武扬威的就一定是不好惹的……其实何等幼稚无知。 “哇,贺一航这么厉害啊?”李元昊身后几员新晋的将领面面相觑,“还以为他是个文官呢。” “就是啊,看起来婆婆妈妈一点气质都没有,还以为是管家。” 李元昊无语望天,回头瞪了几人一眼,赵普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中原逍遥快乐,整个军营都是交给贺一航管的,别说军中琐事了,单单让那三个个性张扬的将军听话,就知道贺一航多有本事了,绝对不能被他的外表骗了。 那面具人单手遮着脸部,他露在黑色袖子外面的手上,戴着一双白色的手套,全身包裹得密密实实,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赵普皱眉,“见不得人么?” 面具人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气息和形态,看出来似乎有些病弱,同时,他好像很生气。就见他单手掐着手指,似乎是在念某种咒语口诀。 赵普一挑眉……这样也行啊? 公孙远远就看到吐蕃兵马后方的地平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黑杂杂的,正铺天盖地而来。 “赵普!”公孙叫了一声,伸手指向远方。 赵普一听公孙的声音,就知道他想他看远方,一抬头。 就见远天,吐蕃兵将身后,飞起了群鸟。 那些黑色的鸟也不知道是乌鸦还是什么,密密麻麻飞起来,直窜入云端,铺开之后,遮天蔽日的,整个天都暗下来了。 赵普皱眉——哪儿来那么多乌鸦。 欧阳到了赵普身后,仰起脸,众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鸟阵,贺一航吩咐城楼上的几千弓箭手准备。 可就在众人准备搭弓射箭的时候,哪一大群鸟竟然连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幻术还是什么术,等落下来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张黑色的铁质大网。 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糟了!”公孙大惊。 赵普仰起脸看那张网,心说什么邪门歪道的,不过他倒是没着急。 欧阳赶紧拽他,“王爷。” “不用急,又不是只有鸟才会飞。”赵普倒是慢悠悠很稳当。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有一个身影腾空而起,跃上半空,蓝色的身影跟鹞子一样直窜入蓝天,蓝色叠加,给人消失在空中的错觉。 白玉堂仰起脸,展昭到了那张黑网之上,才发现原来是一张布满了倒齿钩的黑色铁丝网。 这时,就听到嗖嗖两声,白玉堂从身边一个弓箭手那里拿来了一张弓,搭上两把带倒齿勾的箭,对着展昭射了出去。 展昭心领神会,在空中接到箭后,用箭勾轻轻一勾那张黑网,用力一拽,提气在空中翻了个身后,将黑网罩举过头顶在空中横向打了个转,一甩手,铁网就被顺势朝着吐蕃阵营扔了过去。 展昭落下,在欧阳少征手中方天画戟的尖端稍一借力,回到了一旁枣多多的背上。 欧阳少征就觉得刚才好似有一片羽毛落在了方天画戟上,一闪就没影了,心里头就“咯噔”一下——好可怕的轻功。 展昭落下后,赵普抬手对身后一挥。 贺一航下令,“放箭!” 瞬间,万箭齐发。 那长铁网砸下来,要砸中吐蕃兵马的时候,就见面具人轻轻一个响指,黑网又变成了黑色的鸟群,只是这次没那么好运,被弓箭手射出的雕翎箭射中后,纷纷掉落,一地的死鸟。 赵普微微眯起眼睛,“果然是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面具人见鸟网阵没有用,便一摆手……身后,黑压压的人马就往前杀来了。 赵普皱眉……看到那些矮了一截的黑风怪披着披风,头顶顶着盾牌,抄地杀将过来。 邹良侧翼的兵将都有盾牌,拦在赵普面前,看样子是要群战了。 可是对方太矮,而且已经成功抓获过一只黑风怪,众人都知道这些东西战斗力惊人,但是没有生命,用肉人跟他们拼,不合算,他可不舍得他的赵家军去送死。 邹良回头看贺一航,但城楼上贺一航举着弓箭对他摇头——对方太矮了,盾牌巧妙地挡住了上方,除非从下方射箭。 可弓箭手总不能趴在地上拉弓。 邹良倒是有几千弩箭手,但弩箭数量有限,对方起码几万人,这阵仗。 赵普一挑眉,“都闪开!这买卖不合算!” 赵家军众将得令后刷拉一声闪到了两旁,赵普抽刀落到了前面,那样子像是要单挑了。 身边展昭和白玉堂也到了,对付这些黑风怪,需要高手,一个个打起来,的确麻烦。 此时,展昭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时候,要是有……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哎呀,老娘来的真是时候!” 展昭惊喜地一抬头,就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到了展昭的眼前,俏丽地回身瞧了他一眼。 “九娘!”展昭心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他刚才还在想,这时候如果有红九娘的天魔伞,那就大功告成了。 果然,红酒娘回身,从背后抽出一把巨大的铁伞,“啪”一声打开了伞。 就见瞬间……无数枚短箭射出。 那些黑风怪没有生命,前面一排被射断了手脚之后纷纷倒地,挡住了后边的前路,一时间几万黑风怪都倒在了一起,变成一大堆,在那里蠕动。 红九娘将天魔伞沿着地面滚了一圈,收伞往地上一插,叉腰道,“嚯,好多小鬼啊。” 这时,赵普就觉得似乎身后来了不少人,回头一看,就听到诡异的叫声和笑声传来,有那么点群魔乱舞的意思。 展昭仰起脸,原来天魔宫那群叔叔伯伯都来了,这下可热闹了,大鬼帮着打小鬼了,简直所向披靡。 白玉堂回头,就见高高的城楼上,殷侯抱着胳膊靠着旌旗看热闹呢。一旁贺一航狗腿地给上茶,“老爷子赶路辛苦呀,中午想吃什么?” 赵普撇嘴“抢老子的仗打!”说完一甩令旗,让袖子划出了一个帅帅的弧度,叫两翼邹良和龙乔广带着五万赵家军步兵跟着那些老魔头,扫平吐蕃的人马。 天魔宫的老头单个抽出来都是江湖泰斗武林高手,打些小鬼自然手到擒来。一时间势如破竹,吐蕃兵马哪里见过这阵仗,除了黑风怪早都丢盔弃甲了。 但往后一逃,却不料李元昊和辽国兵竟然带了二十万人马朝他们的后路,跟宋军来了个前后夹攻。 赵普仰着脸搭着凉棚看得都乐了,“哎呀,这回可热闹了啊,没想到我还有跟李元昊他们联手杀敌的一天。” 一旁,罗三儿问来不及表现的先锋官欧阳少征,“哎,那个什么伞来着?貌似很好用,咱们也做一些呗?” 不过问了之后发现欧阳少征没什么反应,转脸瞧一眼,就见欧阳捧着脸瞧红九娘呢,“哎呀,好身材啊!” 罗三儿抬手就是一个头锤,这个不长进的! 战场上的战机是顺几万变的。 赵普手下那群兵将可能太久没打仗了,一个个勇不可挡,没一会儿,战场就扫平了,满地的骨头架子,还有丢盔弃甲和投降了的吐蕃士兵。 寒常在也已经被生擒了。 吐蕃兵将一起倒戈,几个将军跟赵普求饶,说他们都是听了那个大少爷的蛊惑,跟随寒常在野心爆棚,以为轻易打赢了大辽和西夏,就可以战败赵普,可没想到竟然一败涂地。 只是……赵普一清点,发现大少爷他们不见了。 “王爷,展昭和白玉堂也不见了。”赭影提醒赵普。 赵普微微一愣,他俩别的人不会顾及,一定是紧盯大少爷的。 他猛地回头,就见公孙站在城楼上对他指着骸海的方向。 赵普骑着黑枭上了骸海上方,只见大少爷他们一行人冲进了地底的古城。 白玉堂和展昭也跟了进去。 赵普皱眉,想跟进去,却听身边有人说,“王爷大可不必进去。” 赵普回头,天尊不知何时来了,落在了他身边,身后跟着的是白福。 “一切冥冥之中都有注定。”白福道,“要改变天命,只有靠少爷他们自己。” 天尊拍拍赵普的肩膀,“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赵普不是很明白,就听到远处城楼上,公孙的大喊声,“赵普!” 赵普抬头,只见公孙指着远处的天边让他看。 赵普转过头仰起脸看了一眼,此时,几十万兵将都跟他一样,仰着脸,看着天边。包括西夏、大辽和吐蕃的所有人,都惊骇地张大了嘴,看得目瞪口呆。 良久,赵普才开口,“所谓的时机,原来就是说这个……” 第327章 树 展昭和白玉堂追进了古城,却是不见了大少爷的踪影。 他往四周围看了看,提议,“要不然我们让石头剪子挖个坑,把这整个古城都埋了吧,省的遗祸人间,最好再浇上些油,一把火烧光了?” 白玉堂笑着看他,“你是说正经的?” “说笑而已。”展昭微笑摆手,问他,“可是人不见了,我们要怎么做?” 白玉堂刷啦一把拉开了陈旺给他的地形图,“找灾祸之井,然后放火烧掉它!” 展昭一惊,“你确定能找到?” 白玉堂微微挑眉,“自然能,五姨留下的线索够多的了。” 展昭一摊手,那意思——你说了算。 两人拿着图纸,走进了古城内部。 此时,整个古城都已经被赵普命人从地底挖了出来,古城有窗户,头顶还有透光的空洞,此时正是下午,阳光透进来,古城之中明亮非常。 “这城真是漂亮。”展昭边走,边环顾四周,唯独那些上吊的臣子尸体有些碍眼,挺好的一座宫殿,挂了这些尸体,倒是没有多少恐怖的气息,只是平添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悲壮之感。 展昭边走,边仰着脸看,古城穹顶的裂纹,以及投下来的光柱,四周围有一些类似于水晶的东西,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七彩的光线,就像是整座宫殿内部都架漫了彩虹一样。 “彩虹……”展昭抱着胳膊,笑,“无论这座城是谁建造的,应该都不是个暴君吧?” “为什么这么说?”白玉堂问他。 “嗯,风格不一样。”展昭想了想,“如果是暴君建造的,会用七彩的宝石建造成彩虹,而建造这座城的人却知道用光,应该是挺有趣的一个人。” 白玉堂浅浅地笑,如果当年的古城真的是五姨的先祖建造,不知道会不会和五姨一样是一个有趣的人,如果是她的话,的确会注重一些细节。 两人沿着图纸所指出的路往前走,发现上边很多标注的机关都还没有打开。 展昭耐心地在一旁等着,等白玉堂破解机关。 宫殿里的机关多到无法想象,白玉堂却是轻车熟路。 展昭有些奇怪,“这么顺利么?” “以前小时候经常玩。”白玉堂随口说了一句,余光瞥向门口的方向。 展昭耳聪目明的,自然知道暗中有人。由始至终,大少爷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到灾祸之井,白玉堂可以说是引蛇出洞,他们一旦找到灾祸之井,那大少爷一定会来抢,不过极乐谱在他们手上,到时候……一切谜底都可以解开。 没过多久,白玉堂和展昭走下一座遍布机关的小桥,来到了一个类似喷泉的地方。 这是一间样式很古怪的耳室,房间里没什么特别,只是地上一个大坑,坑中有积水。 展昭见白玉堂站在那个大坑旁边,坑的边缘并非是圆形的,而是一个八边形,似乎还有类似于太极八卦的图案。 白玉堂围着边沿走了一圈,最后停在某个位置,蹲下,抽出了地面上的一块砖头。 在石砖下方,藏着一个类似于拉环的东西。 白玉堂轻轻一拽拉环……哗啦啦的水声就传出来,很快,水潭里的水向下渗透,似乎都漏光了。 水漏光之后,出现了一截环形螺旋向下的楼梯,石头的台阶还是银色的,在水里浸泡了那么久,却没有任何腐臭的气息。 白玉堂对展昭招手……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去。 楼梯下方,还有滴滴答答的水帘落下来,下边很宽敞,但是地形却似乎非常复杂。 “好多岔路。”展昭伸手给白玉堂。 白玉堂不太明白,不过还是抓住他的手。 展昭点头,“这样你就不回迷路了。” 白玉堂很想笑,是这猫自己怕迷路吧…… 展昭微微对他做了个往后看的表情——有人下楼了。 白玉堂笑而不语,和展昭一起,选择了一条岔路,七拐八拐继续往前走。 “这种路你都记得啊?”展昭边走边问。 “其实是有规律的,我小时候五姨会叫我一些应对机关的口诀,大多都在这古城用得上。” “她早就推断你一定会进来么?”展昭看到了沿路一些地方出现空缺,觉得有些眼熟,“这是什么……” “还记不记得桑魂珠、招魂铃之类的东西?”白玉堂问。 “哦……”展昭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那些东西都是从古城里拿出去的。” “这些都跟死而复生有关系。”白玉堂看了看展昭,低声问,“当年圣主是死在这里的。” 展昭皱眉,“你觉得有人想让他复活?” 白玉堂一耸肩——谁知道呢,谁都不知道古城里的秘密有多少。 水帘的声音淅淅沥沥,掩盖了一些脚步声,等展昭和白玉堂走到一个稍微亮堂一点的房间停下来,就见在前方,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画面。 就见正前方有一颗大树,这棵树占据了几乎整个房间,树干呈胭脂色,红里透黑,倒是很水嫩,应该是刚刚从水里露出来的。而让展昭和白玉堂觉得诡异的是,这棵大树由很多树藤组成,树干的正面往上拱起,仔细看,树藤下边包裹着一个人形的物体,而那人似乎一半在树干腹部的一个洞里,其他部位被树藤所遮盖,看不清楚。 展昭皱眉,“就是这个东西?” “原来在这里啊……” 这时,半悬空,一个诡异的声音传来。 展昭和白玉堂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人贴着后方的墙壁,像壁虎一样挂着。 两人一眼就认出来,是那天逃走的陆茑。 陆茑之前吃了大亏,受的伤似乎还没好,看到两人,下意识地缩了缩,“小兔崽子!” 展昭和白玉堂的第一反应是往四外看,发现没有其他人。 展昭就问,“怎么就你一个?大少爷呢?” 陆茑一摆手,“别管什么大少爷不大少爷,极乐谱呢?”说着,他伸手,“给我!”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怎么的?内讧了不成? “快!”陆茑似乎很着急,目露凶光,对白玉堂和展昭伸手,“极乐谱给我!不然圣主来了就来不及了!” 展昭皱眉,“什么生猪熟猪的?” 白玉堂听得出展昭在套他的话。 “快给我,只要熬过今天……熬过今天就……” “就怎么样啊?” 这时,从洞外,一个凉冰冰冷丝丝的声音传了进来,由于隔着面具,带着一丝闷闷的感觉。 展昭和白玉堂往回看,就见刚才那个在吐蕃军营之中的面具人,走了出来,他依旧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阴森森地看着这边的众人,似乎在算计什么。 陆茑看到他后,反应极大,好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缩到了一旁。 展昭和白玉堂看着那个面具人病病歪歪的样子,脸上戴着面具,似乎是就快死了,可奇怪的是,陆茑这样一个武林高手,却非常的惧怕他。 不过联想到他之前的种种举动,比如说鸟变成网啊之类的戏法,估计有点能耐。 “果然,岛上的人就是靠不住,血统不纯,跟你们主子一样,永远是烂泥糊不上墙。” 面具人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走到那棵大树旁,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树干上的人形,“你再等一等,等我把你叫醒……” 说着,他回头看白玉堂,伸手,“极乐谱,是不是在你手上?” 白玉堂没做声。 “不能给他……”陆茑开口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具人突然一扬手……陆茑的脖颈之上忽然就出现了一圈黑色的环形物。似乎是皮肉里边有一条蛇还是别的什么,总之陆茑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之后,栽倒,一命呜呼了。 展昭微微皱眉——这是戏法,还是什么? “唉……” 这时,面具人似乎很辛苦,在树边靠着休息一下,叹了口气后边慢悠悠地说,“所以说,古人才是真正有智慧的,要控制一个人,最好是什么方法,知不知道?”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没做声。 “就是让他怕你,只要你有能力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就不会有人不听你的了。”面具男说了一句长句,似乎稍微喘了喘,停顿一下后,就开始笑,“你们精明,我也不笨,出卖我……我早就下了咒,天涯海角,也追你们出来抵命。” 展昭听他言语恶毒,但是似乎身体虚弱,就问,“你究竟是谁?” 那人突然伸出手。 展昭和白玉堂观察着他的举动,只是一个摸面具的动作,但两人注意到他的身体都被厚重的布包裹着,这大漠不算冷,特别是白天还挺热的,这样包着都不透气,不要紧么? 那人的手,缓缓地抓着自己脸上的面具,将面具拿了下来。 在他拿下面具的一刹那,抬头望向展昭和白玉堂的方向。 “怎样,白玉堂,还认识我么?”他出人意料地发问。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也惊讶,难道和玉堂是熟人。 只是面具下面的脸,实在是很难让人跟白玉堂联系在一起。展昭和白玉堂都年轻,说句不好听的属于溜光水滑的,可这人,听声音并不苍老,面具下的脸却是十分可怖,皱巴巴的,皮肤呈现一种绛紫色,似乎还有溃烂的迹象,再加上他的虚弱,像是马上就要走向死亡的那种老人。 白玉堂仔细辨认了一下,不觉得自己认识这么年纪大的人,有些奇怪。 “呵呵,我有今天,也要拜你而赐。”那人边说,边伸手,轻轻抚摸着身边树上的人形,“果然,凡夫俗子根本承载不了你,再等一等,我马上就解救你出来。” 白玉堂寻思自己记忆,究竟认不认识这个人,而展昭的注意力,则是放到了门口……有脚步声,而且,脚步声熟悉。 就在两人注意力摆在不同位置之时,却都有了一个惊奇的发现。 白玉堂抬头看那人,“你是……” 面具人笑了,“记性果然很好,也难为你,竟然还记得我。” 白玉堂皱眉,“不可能,你应该还不到三十岁,为什么会这么老?” “唉……”面具人仰着脸,答非所问,“时辰快到了,把极乐谱交出来,不然的话,你们四个都要死在这里。 展昭微微一愣,四个? 白玉堂回头,就见门口,站着另外两个人,也真是久违了的,两个人。 第328章 千年局 门口站着的两人,是久未见面的展皓,还有枯叶。 展皓此时显得很平静,他转过脸,和展昭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白玉堂一眼,莫名的,意味深长。 枯叶站在展皓身边,低头,看着墙边陆茑的尸体。 “呵呵。”面具人轻轻抚摸自己的面孔。 展昭低声问白玉堂,“他是谁?” 白玉堂摇了摇头,“如果说名字的话,应该叫龙易凌吧。” 展昭双眼一亮,“龙威行的弟弟?就是当年替五姨给天尊送信的那个?” 白玉堂点了点头,“应该是……” “也是大少爷。”展皓低声道,“极乐门掌门人。” 展昭有些不敢相信,这位大少爷,光听名字还以为是多么风光的一个人物,没想到竟然如此落魄,性命垂危,孱弱丑陋。 “你是从五姨的信上,知道了当年的事情?”白玉堂问。 龙易凌抬头看着头顶树缝与穹顶间空隙中投下来的天空,还是阳光普照。 “多亏了你和你师父,让我知耻近乎勇,也知道了那么多秘密。”良久,龙易凌仰着脸自言自语,“只可惜,我的身体支撑不了六十年,连一个甲子都撑不住,他急切地在召唤我!”他边说,边抚摸树里的人形,“他在墓里等待了千年,太久了。” “时辰差不多了,就是今天,就是现在。”龙易凌突然伸手,像是要触摸阳光,“太阳落山前!” “把极乐谱给我。”龙易凌转过脸,看众人。 “给了你,你准备怎么做?”展昭反问。 “打开灾祸之门!” 展昭拉住白玉堂,“别理他。” “别理我?”龙易凌笑了,笑得还很开怀,“我怕他不舍得的。” 展昭微微一愣。 “当然不是不舍得我,是不舍得你。”龙易凌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一旁的枯叶和展皓,伸手一指,“你们所有人,都是云中之城和孤岛的后裔,你们每个人的血液里,都有上一辈留给你们的毒,我可以轻易地杀死你们所有,就像他一样!”说着,伸手一指陆茑。 展昭皱眉,看白玉堂。 白玉堂却是没说话,似乎若有所思。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龙易凌伸手,向白玉堂,“只要将极乐之门打开,他们的毒,也就解脱了,所有的毒咒都会就此消除。到时候,云中之城和孤岛所有饮过八木活水的人,都能生存下来,而那些劣质的人类,就会灭亡。世界从此安静,圣主将会醒来,我的灵魂也会归为,与他合一!云中之城会再一次浮上云端,骸海会水位暴涨,吞没这一片该死的沙漠,新的开始!新的,开始!” 展昭觉得他疯癫得都快不行了,对白玉堂摇了摇头。 但白玉堂看他的眼神里边,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 展昭微微愣了愣,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展皓,展皓似乎也是心中有数……怎么回事呢? 白玉堂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展昭惊讶,但龙易凌的双眼却是亮了好几分,果然,白玉堂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匣子,从里边抽出一块黑色的布来。 龙易凌的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笑容来。 展昭就看见白玉堂伸手拿出黑布后,轻轻一拍,就是这个一拍的动作,展昭忽然感觉脑袋好像也被人拍了一下……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所谓的时机,还有之前五姨总说的冥冥之中都有注定,难道……只是一个局?一个世世代代,布置了千年的局! 这时,就见白玉堂收回手,避开龙易凌要来接极乐谱的手,低声道,“只有我才能使用极乐谱,还有打开灾祸之门。” 龙易凌微微皱眉,“为什么?” “你也会说,事事有轮回。”白玉堂一挑眉,“你就知道,我不能预测未来?” 龙易凌一愣,“你……你是当年那个汉人的后裔?” “不然五姨为什么会选中我?”白玉堂微笑,“不过我有一件事情始终搞不懂,如果展昭是国主的后裔,展皓是岛主的后裔,那你是谁的后裔?” 龙易凌微微皱眉,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你不可能是圣主的后裔,因为你和展昭长得一点都不像,当然了,双生的下一代都未必会相像,更何况隔了那么多代,只是别的后人都好好的,为什么你皱巴巴的?” 展昭感觉到,白玉堂虽然是问出胸中疑问,同时也是在拖延时间,还有一点点……再等一会儿会儿时机就到了么?千年前的那一幕,又要重演了么……轮回往复。 “他根本不是圣主的后裔,但是他在你五姨留下的信中,学到了如何窃取八果的力量,同时,就因为他不是正统,所以他的身体无法承受八果的毒性。”展皓开口。 “原来是个假货。”白玉堂微笑。 龙易凌的眼神突然一寒,伸手对着展昭微微一抓紧十指。 就见展昭忽然捂着脖子痛苦状。 白玉堂一手拿着极乐谱,“停下,不然我毁掉它。” 龙易凌这才收手,白玉堂过去看展昭的情况。 “快点!等极乐门打开之后,你们想怎么看都行!”龙易凌很担心时辰,同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气息不足,已经快要喘不上气来了。 白玉堂看了看天光,“我五姨信上说的,你极限的时辰,是什么时候?” “快了。”龙易凌将信甩给了白玉堂。 白玉堂拿到眼前看了一眼,缓缓走到了那颗树旁边,对龙易凌说,“走开点。” 龙易凌皱眉,往一旁退了退。 随后,就见白玉堂将那块黑色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布按在了那树中人形的脑袋上,随着他的动作,五指按下,似乎是按中了某一个机关……就听到“咔嚓”一声,整棵树缓缓地移动了起来,树干上的藤蔓也似乎缓缓地动了起来,同时,在树干的下方,出现了一个空洞,这空洞越来越大,漆黑的树洞里面,似乎有亡灵的吼叫声传出。 龙易凌欣喜若狂,他一仰脸,这个时候,就见头顶原本的阳光明媚突然变成了狂风,乌云压顶,霎时间似乎整个天幕都要崩塌了。 “哈哈……”龙易凌仰起脸哈哈大笑,同时,就听到“轰隆隆”的巨响声传来,整个云中之城,开始摇晃。 “要起来了!”龙易凌激动,“要起来……” 但是他话没说完,就感觉心口一凉,低头一看…… 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胸口,鲜血顺着剑尖,正滴落下来。 龙易凌惊讶地回头,就见身后,展皓手中拿着枯叶的剑,已经刺透了他的胸口。 “为什么……”龙易凌一头栽到,此时,上方的石块还是掉落,整个云中之城似乎并不是飞上了天,而是在往下沉,开始坍塌。 外围,风沙大作,沙漠之中数百年不遇一次的黑沙暴,带着龙卷风横扫而来。 …… 黑风城大门紧闭,城中百姓带着所有活物退到安全地窖中避难。 刚才,展昭他们前脚进了云中之城,众人就看到远处形成了大片的龙卷风群,再远处,整个天幕都被黑色的狂沙给淹没了。 稍微有些经验的人,都知道沙漠之中罕见的大风暴要来了。 公孙和罗三儿之前就一推测过时间,都明白了过来——今天这一天,是大漠之中黑风沙最强烈的一天,这就是所谓的时机! 李元昊和耶律明也趁着沙爆飓风没来之前先回了城,在城中鸣炮示意紧急状态,所有人进入地窖躲避。 小四子和萧良抱着石头剪子,躲在公孙和赵普的身边,听着地面上方狂风呼啸之声。 小四子有些担心地问公孙,“爹爹,喵喵和白白不会有事吧?” 公孙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说,“放心,他俩一定不会有事!” …… 颤抖的云中之城里。 龙易凌趴在地上,惊骇地看着展皓,手里带血的剑,瞬间想到……一样的,和千年前,竟然是样的局面。 他伸手,去抓树皮下面的圣主尸体,但是一用力,树皮竟然脱落了下来,树皮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圣主的尸体,而是一个……木头的假人。 龙易凌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走到他身边的展昭和白玉堂。 “其实当年,那位预言者也没有打开灾祸之门。”白玉堂低声道,“因为当年那位预言者根本不是什么活神仙,他只是可以推测天气变化而已,沙漠之中,每过个千百年,总会有一次巨大的黑沙暴,而黑风沙席卷大地的时候,是最像灾祸之门被打开的时机!当年真正的云中之城,应该不会这么小,而且早就淹没在大漠深处,找不到了。你之所以知道这云中之城的地点,还特地用陈旺的金牌引诱我们来,就是被五姨的这封信给诱导的,其实,你若是当年不相信这些,跟着天尊习武,世间就太平。而你心生歹念,相信了那封信,寻找云中之城,才会入魔。” “你们骗我……就像千年前,骗圣主一样。” 龙易凌捂着流血的心口。 “这座圣城,根本就是假的。”白玉堂低声道,“是五姨他们五个兄弟姐妹或者他们的先祖建造的。这本来就是一个局,千年局!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天,彻底做个了断!” 第329章 轮回终止 龙易凌此时呲目欲裂,他瞪着一双凶狠的眼睛看着白玉堂,“我要你们死无葬生之地……”他说着,伸手对着展昭用力收紧双手。可奇怪的是,展昭这次没捂住脖子,似乎一点事儿都没有。 “为什么……”龙易凌想不通,去看地上的陆茑。 “王老爷子一直想不通,陆茑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为什么五姨要留他一条性命。”白玉堂道,“因为五姨给他下了蛊,也是为了迷惑你……让你自以为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控制那些后裔。这里所有人都会受血液之中毒药的影响,都有可能死在你手上,唯独展昭不会” 龙易凌愣住,“为什么?” 展皓开口,“因为白玉堂的血。” “锁和钥匙。”白玉堂道,“五姨从小就给我吃的类似眼睛的果实,就是解药。” 龙易凌想再伸手对着展皓他们,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 “你一直相信错误的方法,根本不知道云中之城真正的秘密。”展昭摇了摇头,“何苦来的。” “为什么?”龙易凌不相信,他摇头,“为什么你们设这种局来把我耍得团团转,为什么……” 说着,他又看展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因为想要结束这种轮回。”展皓开口,低声道,“跟随你的那些人,野心勃勃的,你没发现越来越少么?云中之城的机关已经启动,不用多久就会彻底坍塌,埋入黄沙。没有人会知道这座城是假的,所有人都会以为云中之城在骸海底部,已经坍塌,八木圣果也已经死了。从此之后,将再不会有人觊觎什么灾祸之井,也不会有人知道八木圣果,我们这些人,在六十岁到来的时候,都会安详地离去……再一个甲子之后,世上就再不会有人,受这种轮回记忆之苦,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变得疯癫。” “原来……原来只是设了个局。”龙易凌捂着胸口,此时鲜血从他的手指缝隙里流出,一滴滴地滴在地上,知道了真相的他,目光在一点点地变得散乱,身体也一点点地变冷。因为八木圣果的毒性和不能承载的身体相抵触,他很快就死了。 展昭看着地上的尸体,因为他的野心,死了很多人。 展皓沉默地站在那里,他的上一代,就是曾经将八木圣果和吴不恶他们由海上带到陆地的人,他还记得那一代的记忆,制造了如此多的杀戮,为了寻找极乐谱,为了寻找八木圣果和灾祸之井,一切只是因为那份和当年圣主一样的野心。 “走。”白玉堂一拉展昭,“要塌方了。” “外面的黑沙爆可能要过一会儿才会停,必须掌握时机!”展皓、枯叶和他们一起往地道外面逃。 只是,这次的黑沙爆比五姨当年建造古城的时候,预估的威力还要大,眼看着塌陷的速度加快,大片大片的空隙之中,有黑沙和大风刮进来。 众人逃到外面的大堂,彩虹桥早就断裂了,晶莹的水晶落到地上,展昭看到了水晶里边有精致的云中之城的图画,做得很精致,船还会晃动,就和之前看到的蜃楼画面一样。 伸手捡了起来,展昭惊讶,“这个……” “估计就是制造蜃楼的机关,只要门一打开,外界的气息流进封闭的古城内部,产生光和水汽的变化,蜃楼的光影就这样形成了。 “哦!”展昭一伸手拉住白玉堂,往旁边一躲,躲开了砸下来的大石头,边说,“赵普那几次撞鬼,都说是天气急剧变化造成的,你猜会不会也是因为图画、光还有水汽造成的啊?” “有可能!”白玉堂点头。 “你俩还真是……”展皓一把推开两人,躲过砸下来的大石头,“这种时候了还闲聊?” 展昭和白玉堂跟着两人逃到了门口,但正要出大堂,突然一半的穹顶砸了下来,挡住大门,整个古城被吹开了一个大口子,狂风打着卷扫进来,众人就感觉身体支持不住,向上飞,似乎是要被卷走。 用千斤坠内力坠住地面,相互拉扯着躲到了墙角的位置。 “糟了。”白玉堂看一旁已经在颤动的最后一层墙壁,如果这一层墙壁在坍塌了,那么整座古城的大堂就会敞开在狂风之下,没有任何的阻挡,那么就算他们内力再高,也会被狂风卷到半空中,到时候是生是死,就没人能确定了。 正在危急关头,突然,看到旁边墙壁上,一扇厚重的石门一开,有人打开石门喊了一声,“进来!”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是陈旺! 四人也管不了许多,一起钻了进去,竟然是长长一条隧道,白玉堂想起来,是之前陈旺他们摔下来的,古代隧道。四人刚刚进到隧道里,“卡拉”一声,最外围的墙壁坍塌了,整座古城就像是散了架的玩具一样,在狂风的摧残下,四分五裂。 …… “好大的风呀!”小四子捂着耳朵,不听外边恐怖的风声。 公孙担心地看赵普,“我有些担心……” 赵普皱眉,摇了摇头,“吉人自有天相,我不信一场风暴,就能要了展昭和白玉堂的命!” ……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风声渐渐变小,地面也不再抖动了。 赭影伸手,打开一点点地窖的门,伸手出去试了试,风沙不动了。打开石门探头出去一看……好家伙,整个黑风城塌了一小半,满地都是黄沙和黑沙,厚厚一层。但是头顶的天却是放晴了。 众人纷纷从地窖里出来,首先感慨于大自然的强大威力,整个沙漠,竟然改头换面了。 等大家都从地窖出来,望向远方,狂暴的大漠已经平静了,昏黄的天空之中一轮滚圆的落日,以及被夕阳染成了橘色的天空和地面。 赵普急急忙忙带着人往骸海的方向去,贺一航带着躲过一劫的兵将们清点百姓人数,统计损失准备重修黑风城。 赵普等人冲到了骸海附近,惊骇地发现,整座古城不见了!不止古城不见了,连骸海都不见了,原本的盆地,瞬间变成了一马平川。 公孙急了,“怎么会这样?” 这回,众人都傻眼了。 天尊一蹦三尺高,跟殷侯拼命,“啊!都是你啊,早说了这招行不通!” 殷侯也急眼了,“你骂我干嘛,还不挖啊!” 赵普赶紧让紫影到黑风城将所有的兵将都调出来挖展昭他们……可就在这个时候,石头和剪子在一旁的沙地上,开始刨坑。 没刨一会儿,就听到“噗”一声…… 地面出现了一个窟窿,一只手伸了出来。 众人一眼看到雪白的袖子。 “玉堂啊!”天尊赶紧伸手拉住那只手,用力往上一提。 白玉堂从沙坑里探出头来,另一只手往上一提……展昭也被带了出来。 “咳咳……”两人吃了满嘴沙子,两位大侠这会儿就跟沙土人儿相仿,一个劲咳嗽。 不远处,剪子又挖出了三个人来,陈旺、展皓和枯叶都被挖了出来,坐在地上从嘴里往外抠沙子。 赵普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展昭和白玉堂可没那么好,因为天魔宫一群加起来上千岁的老头老太太搂着两人正哭鼻子呢。 远处的夕阳渐渐西下,大漠之中平静依然。 贺一航统计了人数之后,只有几个百姓和士兵在躲进地窖的时候受了轻伤,其他没有人畜损失,房子是塌了,不过白五爷豪气地捐了一大笔钱,帮着修缮房屋。 辽国和西夏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因为及早躲避,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大家都平安无事,度过了这一场浩劫。 …… 第二天清晨,展昭再一次被震天的操演声惊醒,坐起来就感慨,“……赵普也太严了,昨天刚历经浩劫今天接着操练啊?” 可是说完了,却不停白玉堂回话,看了看床边……白玉堂没在。 展昭探头望了望床底下,又四处看了看——白玉堂的衣服鞋子也没在,刀却是在桌上搁着,看来是早起出去了。 展昭赶紧下床,穿好了衣服跑出去,就见黑风城里头热闹非凡,百姓们都盖房子呢。 “喵喵!”小四子捧着碗豆浆,拿着跟油条,“吃早饭没?” 展昭四处望了望,问他,“玉堂呢?” “白白和喵哥哥出城了。” 展昭一惊,白玉堂和展皓出城了?可别打起来! 他赶紧就追。 在城门口,展昭看到了抱着胳膊看军兵操演的白玉堂。 “玉堂!” 白玉堂回头看他,“起来了?” 展昭四外望了望,“我大哥呢?” “走了。” “啊?!”展昭着急“你怎么送行也不叫醒我?这一分别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能见到了……” 白玉堂好笑地看他,“你大哥去殷家斋了,说给你爹娘报个信去,省得他们担心,之后他会回常州老家继续打理生意,让你别总在开封府带着,有空带我回去住几天。” 展昭张大了嘴,发不出声音。 …… 良久,展昭用胳膊碰了碰白玉堂,“那算完事儿了么?” “完事儿了。”白玉堂一耸肩,“包大人和庞太师一大早就回开封复命了,说给我们留几天假,玩玩再回去也不迟。” “哦……”展昭点了点头,突然瞧着白玉堂,“你猜,当年的那个汉人,跑进云中之城,其实也是看准了天时,然后和那个岛主串通好了,去宰掉圣主弄塌云中之城,从而换来个天下太平的吧?” 白玉堂笑了笑,“应该是这么回事。” “那那个和我很像,又和大哥很像的人呢?” “这么多代呢。”白玉堂一耸肩,“总有几个坏人,不过龙易凌的手下不少都被赵普抓起来了,有些没犯什么事的会放掉。” “他们应该也翻不出什么天来了吧?” “那可不,心都死了,云中之城都吹散了,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妙计想利用吐蕃打大宋个措手不及,也没成功。” …… “那你猜当年的国主后来去哪儿了?”良久,展昭突然问。 白玉堂一笑,伸手一搭展昭的肩膀,“嗯……我猜,估计被那个俊美的预言者给拐跑了吧?” 展昭眯着眼睛瞧他,“哦……俊美的预言者啊。” 白玉堂摸了摸鼻子,“当国主什么的多没意思,还不如闲云野鹤一下,得闲就喂喂猫。” “这倒是。”展昭点头,“得闲逗逗耗子什么的。” “那你最近得闲不得闲?” “闲,不是有大假么!” “咱们上次都没来得及去探亲,不如这次补办吧?” “也是,先从极北冰原岛开始……再到殷家寨、再到映雪宫、再到开封府……” “开封府跳过!” “啊?” “啊什么?” “跳过啊?” “跳过!” …… “那直接到常州府再到陷空岛吧。” “嗯。” “陷空岛现在产螃蟹哦?” “呃……螃蟹么……估计得等明年。” “为什么?” “都用来喂猫了,一只都没留下。” “……” …… 作者有话要说: 《诡行天下》的这一案完结了,随着第十案的完结,也表示诡行天下全文的正文部分全部完结。 从2010年8月到今天,差不多长达两年的连载期,总共一百八十多万字。我一直在想要怎样完结这篇文,可能因为连载了太久已经成为了习惯,对各对CP、各个人物都有很深的感情,要完结这篇文,无论多久时间都不够,都觉得很不舍。 之前有一段时间很忙很忙,更新比较慢,最近突然闲下来了,从昨天晚上大概十点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突然就很想写完诡行,于是就打了鸡血一样一直写一直写,终于完成了这十一章的连更。 诡行天下的番外我不会写很多,应该只有一篇,各种幸福而已,我希望留给诡行中所有角色的都是幸福的结局。 天下无不散筵席呀,疯狂的更新之后是说再见的时候了,这两年时间,感谢大家一直追着《诡行》在看。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会在两年里发生很多变化,希望我这个写书的人和看书的你们都能有一定的成长,也希望这篇文章能给你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还是那句话,我还会一如既往继续写文,鼠猫的古代篇也应该很快会开新篇,属于他们的故事还一直在继续。 JJ这个属于我的绿色专栏不知不觉竟已经四年了,无论是写文的我或看文的你,希望能在这里感觉到快乐,哪怕只是很短暂的一瞬。 以上,爱你们,下一篇文再会,继续努力。 =3= 耳雅2012\05\18 第330章 番外 俗套的幸福结局 “出发!” 映雪宫巨大的雪太岁船头,小四子伸手指着前方,船缓缓地动了起来…… “小四子。” 辰星儿托着一盘银耳红枣汤,对他招手,“过来吃点心。” 小四子跑回去,大船里头帷幔落着,展昭和白玉堂正托着下巴,看着天尊和殷侯下棋呢。 展昭和白玉堂的假期开始了,赵普安排妥当北边的军务之后众人就一起到了极北冰原岛,想先探望白玉堂的外公和叔公。 不过陆天寒和陆地冻都不在岛上,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众人白跑一趟,倒是碰到了映雪宫的大船。 原来是辰星儿和月牙儿来极北冰原岛凿冰玉。冰玉是冰原岛的特产,质地和玉石差不多,晶莹剔透就好像是冻住的冰,而且透着刺骨的寒冷。 事关陆雪儿最近突发奇想,想弄块冰玉做一套冰家具,让两个小丫头来取石头。 展昭和白玉堂他们正好坐上映雪宫的船,回映雪宫探亲。 天尊和殷侯最近不习惯下围棋了,因为每次都打起来,于是改下五子棋,依旧杀得天昏地暗。 展昭坐在雪太岁上,觉得活的船就是不一样,一点不晃,也不晕船,就问白玉堂,这船会不会咬人? 白玉堂仔细给他解释太岁究竟是什么东西,解释道最后,展昭来了一句,“可以吃么?” 白玉堂彻底放弃……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从极北驶向映雪宫。 辰星儿就问展昭和白玉堂,“少爷、少爷夫,咱们去映雪宫还是殷红寨?”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想起个严重的问题——映雪宫和殷红寨分别在水路的两头,往左往右距离相近,怎么办? “啧。” 这时,殷侯拿着棋子左右为难,“放哪边呢?” “两头不着边,放哪儿都是输!”天尊得意。 殷侯撇嘴,将一颗棋子一掰二,一个半边,撇嘴,“两头堵!” 沉默片刻后,天尊一把掀了桌子,“老魔头,你会不会下棋啊?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 “不管,反正两头堵!”殷侯对天尊做鬼脸,俩老头就在船上打了起来。 小四子端着银耳汤,边喝边看着眼前殷侯和天尊一圈一圈转圈圈。 公孙将棋盘摆好,对一旁打哈欠的赵普勾手指。 赵普最近可闲了,从战场回来之后他觉得近期内应该再不会出了什么乱子了,于是就陪公孙和小四子,跟着展昭白玉堂到处探亲。他俩和展昭白玉堂正好反一反,赵普和公孙几乎没亲戚,赵普亲人也就一个老娘,其他的都在开封府和边塞。边塞那些之前见过了,开封府的么……众人都觉得回开封府就不是度假了。 于是……赵普和公孙带着小四子,做了展昭和白玉堂的“食客”。 见公孙要下棋,赵普托着下巴靠过去,“下什么?” “五子棋!”公孙拿过棋子,“让我两颗!” 赵普嘴角抽了抽,公孙开口,别说让两颗,五颗都照让! 公孙摆了棋子,开始和赵普斗智。说起来,公孙的智慧绝对是不应该输给赵普的,但是智慧和狡猾是两回事,下棋这种狡猾人的游戏,赵普向来玩得最好,公孙弱就弱在真的输急眼了,也没办法把棋子掰开。于是,大概三盘下来,赵普终于忍不住捏着公孙的腮帮子来了一句,“笨呐……” 公孙彻底暴走,掀翻了棋盘,追着赵普满船跑。 小四子吃完了点心,对还在一旁苦练功夫,苦心钻研兵书天天向上的萧良招手,“小良子,我们下棋吧?” 萧良笑眯眯跑过来,“好啊。” 小四子摆好棋盘,和萧良摆棋子。 展昭和白玉堂被四人转得头都晕了。 展昭拉住殷侯的衣袖,“外公,别闹了,晕不晕啊。” “我不闹啊,这老鬼追我!”殷侯对天尊撇嘴,“你个老不修啊,追着我满街跑都追了那么多年了,要脸不要脸啊!” 天尊气得就差拔刀了,白玉堂赶紧拦住,心说他师父也是,平日泰山崩于前那可是面不改色,半死不活的性子贯彻到底,就是跟殷侯,三句不到就开始吵架,一说不拢就动手。 那边,公孙将赵普按在地上掐脖子,赵普趁机占便宜,被掐得不亦乐乎。 好容易四人都安静下来了,展昭和白玉堂转过去看了看正在“鏖战”的小四子和萧良……一时间也无语了。原来无论萧良摆了几颗棋子,只要小四子不发现,他就是不赢,最后小四子摆了一棋盘的小猫小狗,还说要摆个熊猫,萧良只会一脸认真地夸赞,“槿儿又聪明,手又巧!” 哄得小四子笑得比刚才那碗银耳红枣汤还甜蜜。 展昭看不下去了,摇头趴在栏杆边,就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码头上,对他们招手呢。 “这不红侯么!”展昭也跟他挥手。 “展大哥白大哥!外公!”红侯站在码头旁边的一根木桩上面,平衡能力惊人,挥着手一个劲招呼。 殷侯到船边,“这不小猴子么,又长高不少啊!” 映雪宫的船缓缓驶入岔道口,红侯就蹦上船来,“展大哥,师父让我出来接你们去吃中午饭。” “哦……”展昭刚刚哦了一声,辰星儿就蹦跶出来了,一伸手拦住红侯,“你个红毛猴子,怎么抢人呀,我家宫主吩咐了,少爷和少爷夫要去映雪宫吃中午饭的。” “都到家门口了,先到殷红寨吃中午饭呗,再去映雪宫吃晚饭!” “凭什么呀!”辰星儿不答应。 两家僵持不下。 展昭和白玉堂无奈地看着殷侯和天尊,那意思——做长辈的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殷侯和天尊一起望天,谁得罪得起那两个丫头! 最后无奈,展昭索性问小四子,“去哪儿吃中饭去哪儿吃晚饭?小四子说了算!” 一句话,小四子立刻睁大了眼睛左看右看,啥? 公孙就眯着眼睛瞧展昭——瞧你那点儿出息!不过也是,这时候小四子拿主意最好,两家大人都不会生他的气。 “当然是去映雪宫吃饭了。” 这时候,一艘大船从岔路一头开过来,陆雪儿袅袅婷婷站在船头,身后白夏伸手跟俩儿子打招呼,“昭昭,玉堂!” 展昭和白玉堂刚想打招呼叫声爹,另一头又传来一个声音,“玉堂,昭昭!” 展昭和白玉堂转脸望过去,就见这下可热闹了,殷红寨的船也来了,殷兰瓷站在船头,身后展天行边挥手,边还跟白夏打招呼,“亲家!” 白夏直蹦跶,“亲家,我这儿有好酒!” 相比起两家爹的相亲相爱,两家娘可对上眼了。 殷兰瓷抱着胳膊,“呵呵,当然是去我殷红寨吃中午饭了,我三天前就开始准备了!” “有什么好吃的?”展昭听着新鲜,三天前就准备了?那该多丰盛? “你那顿就留着当晚饭吧,才三天而已!”陆雪儿不甘示弱,“我这边半个月了!” “我这边一个月!” “我这边两个月!” “我这边三个月!” …… 等三艘船的船头碰到一起,两人已经吵到三年零四个月了。 展昭和白玉堂扶着额头。 白夏和展天行可不管这些,上了展昭他们的船,提着好酒就跟殷侯天尊他们碰杯。 “娘,别吵了。”展昭拉住殷兰瓷。 “算了,上哪儿吃不一样,你再说那饭我没出生就准备好了。”白玉堂拉陆雪儿。 “不行!”陆雪儿一手拽住展昭,“上娘家里吃中饭!” 殷兰瓷也不甘示弱,一把抓住白玉堂,“到娘那儿吃中饭!” 展昭和白玉堂两只袖子都被扯住了,回头一看,那边赵普他们都喝了一坛子了,红侯也开始调戏辰星儿了,小四子和萧良还在棋盘上摆着各种小动物。 月牙儿拿着根篙子,戳后头被挡了船道的船只,好让他们改个道继续走。 那些船好容易绕过三艘大船,有几个船家就埋怨呢,“我说你们两家一个月要挡几次船道啊,怎么天天吵嘴的?还就爱在路当中……” 话没说完,两家娘一起转脸,杏眼一瞪柳眉一挑,“你有意见?!” “没……”船家惊得赶紧封嘴走人。 最后,还是小四子出了个主意,不如两家娘亲来个剪子石头布,赢的那个呢,就吃中午饭,输掉那个呢,吃晚饭。 可这主意刚出出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是好主意,但在殷兰瓷和陆雪儿互不相让不分上下持续剪子石头布了一个时辰任然没分出胜负之后,众人就觉得有一千只苍蝇绕着脑袋边嗡嗡飞,嘴里还一个劲念叨,“剪子石头布、剪子石头布……” “行啦行啦。”白夏站出来了,伸手戳戳陆雪儿,“你看你,这让玉堂昭昭多难做?中午饭就去殷红寨吃,晚饭到映雪宫,又不要紧!” 陆雪儿撅个嘴。 展天行也站出来了,戳戳殷兰瓷,“你也是,就让他们去映雪宫吃个中午饭么,再回来吃晚饭不也一样?都是自家人。” 殷兰瓷也撅个嘴。 最后,两个爹开始拉锯。 白夏客气,“先去殷红寨吧。” 展天行客气,“不行不行,先去映雪宫。” “先去殷红寨吧。” “先去映雪宫。” 这一拉锯,又是一个时辰。 这边两个爹爹说话还不跟两个娘似的忽高忽低,他俩基本没声调,一个调门客客气气声音还轻,于是众人就觉得有一万只蚊子呼啸而过,嗡嗡嗡嗡…… 最后小四子晃悠着脑袋就说,“头晕晕哦!” 身后的船都堵出几里地去了,管理船运的几个官员急的直给陆雪儿和殷兰瓷作揖,“两位女侠啊,你们天天这么堵着路吵架要出人命的啊!下官还一家老小要养啊,高抬贵手呀!” “不然这样吧。”萧良给出了个主意,“今天呢,先去映雪宫,晚上去殷红寨,顺便就在殷红寨过夜了。明天呢,白天在殷红寨吃过中午饭,晚饭到映雪宫,顺便在映雪宫过夜……” 众人一起仰起脸算了算——好主意! 小四子拍了拍萧良,“小良子好聪明啊!” 萧良哭笑不得,他只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争的啊,吵了两个时辰了…… 到了映雪宫吃饭,殷兰瓷忽然想起件事情来,跟陆雪儿提亲,“把你家辰星儿给我家红侯了吧。” 辰星儿撅个嘴,“谁要嫁给那猴子。”说完,面红红跑了。 月牙儿一个劲帮着对陆雪儿使眼色,那意思——成的! 于是,又一桩喜事落成了,红侯乐呵呵计划怎样把原本就珠圆玉润的辰星儿再养胖个一圈。 其实要养胖的又何止是辰星儿这一个,众人都有目标的。 比如说,白玉堂看展昭就怎么看怎么瘦,这猫也是奇怪,整一吃货投胎,基本什么都爱吃,但就是吃不胖。 同样的,展昭看白玉堂也是怎么看怎么瘦,这耗子根本不吃饭也不吃菜,对食物根本没有起码的欲望,不瘦才怪。 于是,吃饭的过程变成了互塞的过程,努力将对方的碗堆得很满很满。 殷兰瓷边给展天行夹菜,边使眼色——两人感情不错啊! 陆雪儿边给白夏舀汤,边使眼色——知道疼人了啊! 展天行和白夏则是顾着给自家媳妇儿嘴里塞吃的,顾着吃就不记得吵嘴了。 公孙那一家子更逗。 赵普早就觉得公孙瘦得膈手,给他塞吃的。公孙边自己被塞了满满一嘴,边往小四子嘴里塞吃的,顺便招呼人,给赵普盛饭。 赵普一放下碗,公孙瞧见了,立刻招手,“盛饭!” 最后赵普盯着永远空不掉的饭碗瞪公孙,“你真把我当饭桶啊?!” 公孙一脸惊讶,“可是欧阳他们明明说你是西域第一饭桶!” 赵普气的鼻子都歪了。 边塞,欧阳、邹良、乔广外加贺一航那一群人正聚餐呢,烤肉胡椒粉放太多了,边吃边打喷嚏。 赵普腹诽了自己那群不给他面子的手下一顿,拽过顾着给小四子塞吃的的萧良来,也塞几口,嘴里还胡说八道,“多吃点,做攻的都是饭桶。” 一句话,就听到后头“噗”一声,紫影茶水都喷出来了,看看自己碗里满满一堆吃的,又看看赭影碗里小半碗,紫影捧着饭碗凑过去问赵普,“真的啊?!” 赭影一把将他揪回来,“不要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经过众人的努力,在映雪宫和殷红寨的半个多月,大家还真是都胖了一些,随后,告别两家挥手绢的娘亲和继续客气的爹爹,众人上路,往逍遥岛和陷空岛行去。 到了岛上兵分两路,赵普一家子别过展昭和白玉堂,回逍遥岛了,两人要在岛上逍遥到明年开春在回开封府呢,到时候是不是要回去,也可以再说。 展昭和白玉堂则是往陷空岛去了,天尊和殷侯原本是跟着一起去的,不过半路上,殷侯说回天魔宫了,天魔宫的那些老魔头好像搞了个什么赏花大会。天尊一听兴趣来了,屁颠颠也跟去了,顺便到天魔宫去蹭吃蹭喝。 展昭和白玉堂独自回到了陷空岛。 却发现岛上没人…… “诶?”白玉堂前前后后转了个遍,陷空岛上就剩下些下人,其他几位哥哥嫂子都不在。 “五爷,展大人,你们回来啦?”白福迎出来。 “我大哥他们呢?”白玉堂不解。 “嗨!”白福摆手,“五爷您快别提了,自从你把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鱼都买光了之后,岛上一个月没吃着海鲜了,三爷都暴躁了,这不一家大小跑去外地吃鱼了么。” 展昭也哭笑不得,白玉堂真的把陷空岛的鱼赶尽杀绝了啊! “他们去哪儿吃鱼了?”白玉堂好奇。 “常州府啊。” 展昭一听,“常州府不我老家么?” “可不是。”白福点头,“就是展皓大爷请一家老小去的,说是去常州住几天。” 展昭倒是挺惊喜,“这样啊……” “不如我们也去?顺便游历一下” “游历去哪里?”展昭笑问。 “嗯,洛阳桂林、秦淮江南、天南地北名山大川,总有好地方去的,是不是?” 两人对望那会儿,白福已经默默帮着将两匹马牵上船了,心说,快走吧您二位,再腻下去,蜜蜂都招惹来了。 …… 一年后的开封府。 包拯看着桌上堆得高高的礼物,打着哈欠问包延,“展护卫和白少侠到哪儿了?” “不知道呀,礼物是云南送过来的,估计玩到大理了吧。”包延打开其中指明给包大人的一包,“爹爹你看!” 包拯接过来一看,不解,“这什么呀?藕粉?” “珍珠粉,给您擦脸的,说会白!” 包拯嘴角抽起老高。 一旁来蹭饭吃的庞吉哈哈大笑,庞煜拆开指明给他爹的礼物,递到庞太师眼前,“爹爹,这个给你的。” “这什么?”庞太师接过个普洱面饼,点头,“喔!知道老夫喜欢喝茶啊?” “是普洱。”庞煜指着信上写的,“说减肥的!” 太师和包拯对视了一眼——这两个小兔崽子! 皇宫里,赵普和庞妃啃着赵普从云南给他们派人捎来的云腿月饼,看着地上香香和小太子正捉迷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出生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四子,这小太子胖乎乎圆滚滚,怎么看,怎么是个小版的小四子,实在讨喜。 “对了。”庞妃问赵祯,“皇上,展护卫和白少侠是不是好久没回开封了啊?公孙先生和王爷也都好久没回了。” 赵普叹了口气,“是啊,现在开封府文官有包延和庞煜帮着,武官有岳阳、唐石头还有个谢白。” “那岂不是见不到他们四个了?”庞妃似乎还挺寂寞,“我可想念小四子了。” 赵祯也挺闷,正这时,外头陈班班跑进来,“皇上皇上,据说发生离奇命案了!” 赵祯双眼一亮,腾地坐起来,“那……” 陈班班会心一笑,“包大人早就写信去了,说是明儿个展护卫和白少侠,还有王爷他们一家子就都回开封了!” 赵祯一乐,就听到“咕咚”一声……趴在他身上打盹的香儿从他身上掉到了床上,揉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她爹。 庞妃拍着儿子好奇地看赵祯,“皇上,什么事情那么开心?睡觉都笑醒了?” 赵祯才明白过来,原来做梦呢! “唉……”赵祯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拿起桌上看了一半的折子——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思念那四个自由自在的人呢,还是羡慕他们自由自在的生活。 “皇上。” 外头,陈班班跑进来,“开封附近发生了奇案。” 赵祯愣了愣,点头,“嗯,交给包卿处理。” “皇上。”陈班班试探着问,“要不要召展护卫他们回开封?” 赵祯放下奏折,良久,笑着摇了摇头。 陈班班就转身出去了。 赵祯伸手抱起帮他磨墨的香香,走到窗台边看御花园里开得枝繁叶茂的海棠,笑嘻嘻跟怀里的小丫头说,“等你长大点啊,父皇就给你找个情投意合的闲云野鹤,然后啊,你们就出去自由自在的飞吧,那样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END 作者有话要说:筒子们,下篇文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