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莲亭追东方 作者:衣落成火 文案: 这是一个正版杨莲亭重生追回东方不败的故事。 杨莲亭在重生之后,蓦然发现他老婆不要他了- -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上辈子,杨莲亭以为自己和东方不败各取所需,而死之前却被震撼了一把,而当杨莲亭重生了,发现自己的真实心意,结果却发现,为毛这辈子发展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于是,开始了百般努力追老婆的艰苦奋斗历程…… 需要说一下的是: 在这里,除了杨莲亭,东方也是重生的,但重生之后的东方,依然是那个爱着“莲弟”的东方,于是,下面是两人重生后的自白。 东方:莲弟啊莲弟,既然你始终不曾对我有一分爱意,我又何苦招惹了你、连累了你丧命…… 杨莲亭:格老子的,为毛老婆不要我了? 再于是:这其实充满了误会啊口胡。 秉承一贯传统,俺从来都是HE爱好者,但杨渣仍然需要教导,在这个雾很大的世界里,渣攻把自己苦逼地虐成了忠犬。 PS: 1,这是一个挽回的故事,但同样依然是一对一的故事。 2,表跟我说换攻,不带拆人CP的啊~ 3,这里的东方不败,是原著版东方不败,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以后还会写一个影视版,于是,别用影视版的要求原著版的。 4,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1章 杨莲亭重生 眼见那一张涂得红红白白的脸扑过来,再又是一阵剧痛昏天暗地,杨莲亭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响,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 “格老子的,死便死了!哭个什么?” 杨莲亭再度醒来的时候,只觉着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夕,胡乱伸手摸了摸自己,触手火烫,这可是在发烧啊!他这般想着,心中大急,若是这热度不下去,到时候烧得傻了可怎么是好? 他乱七八糟地扯下自己衣服,伸手胡抓,四处寻着凉快的东西贴着,后来越抓越远,一个翻身掉下了床,趴在那冷冰冰的地面上,如此折腾一阵,才觉着渐渐舒服了些,慢慢地,也就睡了过去。 “……杨……杨?醒……”模模糊糊的声音终究是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用力撑开眼皮,看到一张胡子拉渣的脸。 “……你是谁?”他含糊地问道。 “醒了?”那汉子说话声音粗噶难听,却也带了几分不多的关心在里头,“老子把你捡回来,你小子命大,烧成这样也没挂掉!” 杨莲亭一个激灵,东方不败呢? 他可记着自个儿是在黑木崖上被那个叫任盈盈的小贱人杀了的,若是东方不败赢了,他怎会不守着还让自己住这破落地方?可若是东方不败输了,自己又哪里来的命在? “你说你姓杨罢,大寒天的也不知是谁扔了你,不过既然被我救了,你便跟着我做个杂役,总也能糊口度日。”那汉子看他还有些迷糊,也不多说,随手给他拉一下被子,“你先睡,等你好了我们再说!” 杨莲亭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只觉得脑袋一沉,就真睡了过去。 摆弄着小手小脚,再奔到外头对着水桶照了照,杨莲亭一屁股坐到地上,垂头嚷道:“老子现在才六岁?真他娘的活见鬼了!” 东方不败不在,他奶奶的万人之上的权势那更是狗屁! 终是有暇想事儿了,杨莲亭把藏在脑子里不知道哪个旮旯的往事拉出来想了一遍,才想起来他当年被养不起自己的老爹扔了出来,冰天雪地的差点冻死,后来被神教底层的一个杂役头儿捡回来,熬过高烧就跟着他也做了个杂役,不过因着年纪小倒是被那头儿照顾有加,就这么一直混了八九年,才靠着吹牛拍马往上爬了些儿,做了那分舵总管手下的头号小厮。再后来,凭着这一手体贴人的本事入了偶然下来在这落脚的东方不败的眼,就被他带上了黑木崖,慢慢又混成总管,再到后来权倾神教,好不快活自在!可如今又得从头混起,真憋屈死了! 这时有人推开那“咯吱”响的破烂木门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个冒着热气的铜盆,杨莲亭连忙挤出一脸笑容,想想不对,又赶紧木着脸,害怕似的看过去:“你……你是谁?” 来人身量高大,但却有些微微的驼背,看起来就把那七分男子气概缩得只剩下三分,脸上一把没剃净的络腮胡子,满头白霜,看起来颇有些沧桑。 杨莲亭一个恍惚,认出来这是多年前收留了他的那个人,原以为早就不记得了的,可如今这一看,往事却是历历在目。 来人“嘎嘎”笑了两声,把铜盆往桌上一搁:“小子,你可醒啦!可还记得我头前与你说了甚么?” “不大记得了……是您老人家救了我?”杨莲亭脸上泪哒哒的,他就着摸一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再又是膝盖一软跪下叩头,“多谢救命之恩!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杨莲亭这番作态倒不全是假意,那一回他醒来的时候,也是被这汉子救了,只是那时杨莲亭年纪小,看这人长相可怕,很是畏惧,不敢亲近,而此时他是个成人的魂魄,再看这人时,却见着这人眼里的细微关怀,心里不禁一酸。 想他杨莲亭自小被家人所弃,之后便是多年的杂役,为博上位不择手段,忘了这救命之恩,及至后来与东方不败好了,又被人看做男宠,轻蔑鄙薄,面上虽然都叫他一声“杨大总管”,可私下里有谁看得起他的? 这个汉子名为哈威,名字是够威风,还有一半是蒙古人血统,但因着之前蒙人占领中原做下不少恶事,虽说已过百年,可蒙人仍是为人所鄙,哈威虽然不全是蒙人,却也不能做成什么大事,唯有这江湖上穷凶极恶的魔教方对此不甚顾忌,给了他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让他从此对魔教死心塌地,然而尽管如此,他仍是只能做个杂役,而没得什么好前途。 可杨莲亭却是知晓,此人是日月神教中难得的好心之人,不然也不会在路边捡了快死的自己回来,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抚育。 杨莲亭叩头叩了好几下,也真是生出些悲意来。 上一世他蝇营狗苟追名逐利,却仍是有一事后悔。他十五岁那年遇见了东方不败,倾心奉承只为求个前途,后东方不败看他还算贴心,就随口说了“带上黑木崖”,他自然欣喜若狂,抛下当时尚在病中的养父随他而去,却在两年后才知晓养父在他走后半月便病重身亡,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着。日后他无论手中掌了多少权势,每一年的这个日子,却还是不由惭愧。 那汉子见杨莲亭几下磕出血来,不由大惊,赶紧过来把他抱起,放到旁边的石凳上,拧了把热毛巾给他擦脸:“你这小子,做甚么这般作践自己?若是忧心日后,便在我这里住下就是,只是要跟我做个杂役,不知你愿意不愿意?” “愿的愿的!但有一口饭吃足矣!”热乎乎的毛巾擦上,冻僵了的脸也缓过劲儿来,杨莲亭连连点头,这一答应,就看到哈威眼中欣喜,他心里更酸,想起这人是将自己当做了儿子,有一口饭总是让自己先吃,只觉着自己这一次黑木崖仍是要上的,却定要把哈威安顿好了,可不能让他那般早早离去。 哈威看这小子擦净了脸,正是虎头虎脑的模样,心里颇为高兴,他这蒙人混血这辈子是娶不到老婆了,捡来这么个便宜儿子,也算是聊以慰藉。 待杨莲亭全好了,他便跟着哈威做了个小杂役,因着个头小也做不得什么重活,就只是洒扫烧水之类。想他前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早就没做过这些,然而也毕竟是吃过苦的,略略做了两次便已上手,喜得哈威连连夸他能干。 因着对哈威有愧,自己又年纪尚幼,杨莲亭做得极是用心,可他这小身板儿才堪堪六岁,每一日这般做活自然劳累非常,不过也算是无心插柳,他这般做下来,比起前世却是更健壮了许多。 哈威每日看着杨莲亭小小的身子跑来跑去、勤快能干,真笑得嘴也合不上了,在外头喝酒时与旁的杂役说话,也都是满耳赞誉,夸他运气好,养子肯干又孝顺,日后必定有所依靠。而他自个儿看这孩子,也是越看越爱,恨不能马上就收他做了义子。 而杨莲亭却不知这辈子的养父对他更为关爱,只琢磨着现下家中穷困,若是病了可无钱买药,得多锻炼锻炼,让自己身子骨是越壮越好。 这样一来,他白天累得很,晚上一沾床就入了黑甜乡,只不过在昏昏沉沉之时,他脑子里总是会晃过那么一双含愁带怨、却又满是急切关怀的眼睛,嘴里便也不自觉嘟哝道:“哭……个屁啊……老子又没死……” 第2章 幻想 不知不觉杨莲亭就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这些时日他凭着一张甜嘴“叔伯爷爷”地叫,哄得那些个汉子们都快活极了,对他格外偏疼一些,若有了什么好吃用的,也都会惦念他几分。 在这小院儿里的都是些糙老爷们儿,人穷、还是最低贱的杂役,自然是没有女人肯嫁来受苦的,这院子里也就没有女人,不过男子们都精壮,有气力要发泄的,就去了对门那条街里的窑子,窑子不同青楼,那里的姐儿们都只得一身皮肉,多半没什么好相貌,也无多少人追捧光顾,几个铜钱就能让人爽快一场,这些爷们儿去得多了总有个相熟的,若是看对眼了成了相好,便不去接旁人,只等爷们儿再去带些花用,除却不能跟着回来,也跟自家婆娘没甚区别。 这不,天刚黑了,一群汉子蹲在院子里吃了晚饭,就一个个讪笑着出了院门儿,哈威因着面相带些蒙人轮廓,没得相好,可每攒个几天也总能有几个余钱去销魂一回,这一日,哈威正觉得有些心痒,便拍了杨莲亭后脑勺一记,说声“你且呆着,我明日回来”,便也跟着一同走了。 杨莲亭待一群人影消失,知晓今晚是都在外头住了,便关严了院门,自个儿回了屋。 哈威对杨莲亭着实不错,他统共就只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小屋子,还愣是把装杂物的收了一间出来,只唯恐晚上鼾大,恐吓坏了孩子。这原本装杂物的自然不大,可给这么个六岁孩童住,却是绰绰有余了。 杨莲亭把自个儿的小间也拴上,而后上床盘腿,有模有样地练起内功来。 他练的是东方不败给的秘籍,东方不败嗜武成狂,当年也收拢了许多高深的功法回来,只是因着后来得了最强的“葵花宝典”,方才让这些都没了用武之地。杨莲亭自小摸爬滚打,虽说全靠着阿谀奉承上了路,却并非毫无眼力界之人,他做了神教总管,又得东方不败宠幸,偏偏武功不济,自然无人能看得起。杨莲亭心知那些个武林人都是桀骜不驯,若是没有几分能力,怎能服众? 东方不败那时与杨莲亭情意正浓,正在讨好他之际,他说想要学武为其分忧,东方不败自是大喜过望,便精挑细选了一等一的好功法给他,他如获至宝,连连苦练。 只可惜这一门功法虽好,却是以童子身练来效果方佳,他那时早已破了童身,身子骨也已长成,正错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所以饶是东方不败为他特意疏通了经脉,也没能让他练出什么好身手来。如此过了段时日,杨莲亭见以武服人已是行不通了,而东方不败对他的宠幸却是日益深重,他便更增了许多武士在身边保护,并做了“教主宝训”束缚那些个神教之人,神教之人对东方不败恐惧日深,他权势愈大,这才心里缓了些忐忑。 可如今一切重来便不一样了,他年方六岁,根骨尚未长成,且元阳未泄,神清目正,正是练武好时机,杨莲亭自然不会让其白白浪费,便每一晚趁着哈威熟睡,就吐纳练起功来。 那功法果然不负他所望,这才过了一个月,他便已然练出气来,每每行功,小腹处便有暖意,正是初窥门径之征兆,让杨莲亭心中大喜。 想当初他被逼领着任我行几人去见东方不败,心中也是打着算盘,东方不败乃当世第一人,要杀他们当是易如反掌,却不曾想自个儿被任盈盈那个小贱人逮住,分了东方不败的心,才让两人都一齐死了。而今他若能练出一身好本领,到时候先杀了任盈盈,再除去向问天与任我行,那区区令狐冲又算得了甚么! 再想那一日所受屈辱,杨莲亭往地上唾了一口,咬牙狠道:“狗娘养的任我行,这回老子练成绝世神功,看你还能断老子的手脚!” 这《至阳谱》的内功果然非凡,至刚至猛、若是童身则事半功倍,杨莲亭练了几年,才堪堪过了十岁,便已足有寻常人十四五岁身形,比起上辈子可真是好了许多,杨莲亭趁打柴工夫试探过,他一拳打出去,便有一股大力如他所想砸在树上,愣是让那有人合抱粗的大树生生折成了两截! 杨莲亭忍不住仰天长笑,心中当真是爽快之极:“亏了选的是它,不然可没这般大的用处!” 东方不败原是拿了两本功法让他挑选,一本便是这《至阳谱》,另一本却是《云霞功》。《至阳谱》顾名思义,只有男儿练来方不会走火入魔,而《云霞功》略为绵和,却是男女皆宜,与华山派的《紫霞功》乃是一脉相承。杨莲亭那时嫌弃《云霞功》的名儿听来像是女子所使,心中不喜,便半点也不曾犹豫地选了《至阳谱》去,东方不败见他莲弟如此男子气概,面色大悦,更加温柔服侍不提。 这一日,杨莲亭肩上担着两大摞木柴回去,迎面就见到哈威笑呵呵走过来,要帮他卸下柴火,却不曾想这木柴分量不轻,压得他趔趄一下,还是靠杨莲亭伸手扶住,方才站稳。 “头儿,你家小子好大一把力气!”边上有个赤膊的汉子喝了口酒,半笑不笑地打趣道。 “那是,我儿身子极好!”哈威也哈哈大笑,看杨莲亭把木柴堆在了院子角上,大力拍着他的肩膀。 杨莲亭早认了他做义父,这时把他摁在石凳上坐下,问道:“老爹,你作甚么这样开心?” 却听之前那汉子喷笑道:“你老子给你找了个娘,你欢喜不欢喜?” 杨莲亭诧异,他上辈子可没这回事,便转头看向哈威:“老爹,你有相好啦?这确是喜事。” 哈威老脸一红:“亭子,老爹问你,若屋里多个女人,你可会不自在?” 听这口气,不单是在窑子里处了相好,还是要领回来的?杨莲亭素来觉着婊子无情,可一抬头见他老子眼里止不住的盼望,心里又是一软。 “老爹想婆娘,当儿子的能有甚么意见!”他摇头笑道,“不过老爹手里可有余钱?窑子里的女人要想被妈妈放出来,也总要费些大钱罢。” 哈威连连摆手:“可不是窑子里的女人,是良家的闺女!”他说着搔搔头发,嘿嘿笑了两声道,“也是路边捡的,我看她可怜,就带了她回来,她说愿意做我婆娘,报什么……救命之恩!” 捡回来的?从前可没这么个人。 杨莲亭却是没想到,他上辈子这时不过是个孩童,纵使常遭人白眼而比同龄的小童敏锐几分,却也不堪大用,全靠哈威养着。而这辈子可不同,他因着练功满身气力无处发泄,便时常上山砍柴回来,让哈威拿出去卖了贴补家用,也算是给哈威减了不少负担,到后来哈威倒是没了事情做,又无需担忧生计,除了做完杂役的活儿,便是出门东走西逛,这才又遇见了遇难之人,捡了回来。 不过杨莲亭脑中虽说打转,但面上却不显,反而笑道:“既然如此便恭喜老爹。”他说时伸长脖子,“那义母所在何处?” 哈威见杨莲亭全无半点不悦,心中大喜,急忙朝屋里喊道:“鹦哥儿快出来,儿子回来啦!” 杨莲亭心中也有几分好奇,他往屋里看去,就见一个穿着蓝色缎花裙子的瘦弱女人走了出来,脸色虽然苍白却并无多少羞怯之情,神色明快,长得不算多么好看,可眼波流转时却能显出一丝妖媚。 “你便是亭哥儿罢?从今日起我便是你娘了。”女子看来二十多岁,说起话来落落大方。 一旁喝酒的汉子又羡又妒地看了哈威一眼,把酒葫芦往腰里一挂,大步走出去:“我这外人便不在这里碍眼啦,也让你一家人好生聚聚!” 哈威连忙叫道:“过日子请你喝喜酒!”才重又喜滋滋看向儿子婆娘。 杨莲亭眯眼仔细打量,这分明是个有武功的女人!不过他倒也没有戳穿,只是笑一笑说道:“既是一家人,便不说两家话,老爹,你何时娶义母过门?” 哈威笑得更是欢实:“现在还仓促了些,还是问你娘罢。” 那女子白了哈威一眼,道:“自是越快越好,你不怕我跟了别的汉子么?” 哈威嘿嘿傻笑:“鹦哥儿,我知你心里有我。” 鹦哥儿脸上飞红,啐一口:“你晓得便好!”说完一扭腰身,就掀起门帘进屋去了。 杨莲亭琢磨不透这女子心中所想,不过看他老子这般快活,便也将心底那些个疑问压下,转而笑道:“那儿子便等老爹的喜酒了!” 哈威大笑,狠狠敲一下杨莲亭的胸口:“你也要帮你老子准备!” 半夜里,隔壁屋子床铺吱呀吱呀响个不停,男子的粗喘女人的娇吟透过墙缝都传了过来,杨莲亭练了这至阳之功长得极快,一听了这活春宫便觉浑身燥热,火辣辣的热流上下流窜,弄得他脸膛都发烫起来。 闭上眼,杨莲亭把手伸进裤裆,握住了自个儿那已经硬邦邦的玩意上下撸动,不知不觉地享受起来,脑子里昏昏沉沉地发晕,忽然一张红红白白的脸晃过去,使得他一个哆嗦射将出来,顿时浑身无力。良久,他才从旁边扯了块破布擦了手,再一个翻身,心里的烦躁却是更重了。 第3章 思念 次日,杨莲亭按例早早起来,这一夜不知烦个什么也没睡好,正要去打些凉水洗脸,就见隔壁那木门发出一声轻响,那名唤“鹦哥儿”的女人便走了出来。 那女子端着个木盆,盆里搭着块白帕子,看来也是来打水的,一抬头见到杨莲亭,便笑道:“亭哥儿,起这么早?” 杨莲亭也露出个笑脸:“义母也是早起,老爹还在睡么。” “他昨晚累了,便让他多睡会子罢。”鹦哥儿大方说道,昨日还有些发白的脸色,今天却显得格外娇艳,是受了滋润的模样。 杨莲亭用水在面上抹了一把,让出水井的位置,那鹦哥儿便走过来,挽起袖子把吊桶拉上来。杨莲亭并不帮忙,只冷眼看她,就见她轻轻松松打了满满一桶,分明不是这般瘦弱女子该有的气力。 鹦哥儿把水倒进盆里,见杨莲亭盯着自个儿,便一皱眉:“亭哥儿,你这般看我作甚?” 杨莲亭回头瞟一眼,从虚掩的门缝里见着哈威仍在睡觉,才沉下脸说道:“鹦哥儿,你到底是谁?” 鹦哥儿原本没把这娃子看在眼里,此时被这般一问,也定下心,才发现杨莲亭双目神光内蕴、脚步轻盈,分明是有武艺在身,不由一惊,面上却强笑道:“亭哥儿这是在说甚么话?我与哈威既然成亲,自然便是你娘。” “你莫要说谎,老爹被你哄着了,却休想瞒我!”杨莲亭眼里透出厉色,一错步上前,捏住鹦哥儿脉门,“今日你若是不老实说了,我便在这里打死你,看你还敢花言巧语!” 鹦哥儿吃痛,抬腿要去踢他,另一手不知怎地抖了一下,便有一道黑影飞来,直扑杨莲亭面门而去。 杨莲亭放手,后退一步躲开,惊道:“苗女!” 鹦哥儿冷笑道:“我倒也想晓得,你这毛孩子是如何通晓武艺、又知我是苗女!”她手探入袖中,掏出一条碧蛇缠在腕上,“哈威是我家汉子,你藏于此处,对他有何所图?”她心疑杨莲亭是江湖上的好手,以缩骨功瞒了哈威在此避难,自然也要问个明白。 倒是杨莲亭因着这苗女这般着紧哈威而缓了神色,浑身的杀意也是一收:“你莫要多想,我今年十岁这个不假,你把你来历说与我听,若是对老爹无害,便留你在这也无妨。” 苗女满心狐疑,只在井边坐下,碧蛇却未收起,她又见杨莲亭目光炯炯,不像是心存歹意的,方才说道:“我乃五仙教之人,与另一人争夺圣女之位败北,被打成重伤,方才流落到此,哈威救我,是个好人,我左右也是不能再回五仙教去,便许了他做他妻子,甘心与他在此过活。” “你既然败了,是与赢了的那个相差太远么?”杨莲亭一听“五仙教”之名,心中一动,不不由问道。 那鹦哥儿一听这话,柳眉倒竖:“这原本便是生死之争,我不过相差一线罢了,若不是有人给了那蓝凤凰一只金蚕,我怎会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蓝凤凰?杨莲亭记得此人,是个美貌女子,上辈子他见过一面,还打过她的主意,只是那女人毒如蛇蝎,便罢了,不过此女素来亲近任盈盈,想必也在那次争斗里做了不少好事,若能有这苗女相助,说不得有大用处…… 想到此处,杨莲亭笑道:“也罢,既然你并无坏心,我便姑且认你这义母。”他说着,转身又往屋里走去,可即便如此,他却少不得还要看看哈威,方能安心。 那鹦哥儿也紧随其后,怕是也和杨莲亭想得一样,只是杨莲亭一看哈威,见他眉间多出一点淡红,顿时大怒,回首掐住苗女脖子:“你对老爹做了甚么!” 苗女被人这般对待,也是怒气冲冲:“我既嫁了他,自然要下情蛊,要你多管闲事?”她甩开杨莲亭手,叱道,“从此他与我同生共死,还能延年续命,有甚么不好?” 杨莲亭冷静下来,情蛊之事他也曾听说,是雌雄一对,雌入男体,雄入女体,从此缠绵不分,是苗女对心上人用的手段。若是男人不变心,便能因此蛊长寿安康,可若是男人负心,苗女便会驱动此蛊,与男人同归于尽!苗女性烈,少有男人愿意招惹,多半便是因着如此。 哈威此人颇为老实,从前找不到婆娘,如今有良家女愿意跟他,自然不会出去再打野食,现得了苗女青睐……杨莲亭想起几年后他那一场大病,虽说还是对此事颇有微词,却也皱眉认了。 杨莲亭没再说话,却听见一人哑声唤道:“亭子,鹦哥儿?”是哈威醒了。 “我听义母说老爹还在睡觉,便来看你。”杨莲亭立时换了张脸,笑嘻嘻朝哈威打趣,“老爹可要小心,别闪了老腰!” 哈威笑骂:“龟儿子敢笑你老子,仔细打你屁股!”说着作势要打。 杨莲亭忙跳开,捂着屁股躲到鹦哥儿背后,连叫“义母救命”。鹦哥儿也反应过来,走过去推一把哈威:“你与孩子斗甚么气?好汉子,我来伺候你洗漱!” 杨莲亭又朝哈威做个鬼脸,跑出去贴心带上门,笑声远远传来:“老爹和义母大可多睡一会子,儿子去山上打柴,回来给新人加菜!” 哈威与鹦哥儿对视一眼,也都笑了起来。 一转眼又过了四年,苗女鹦哥儿和杨莲亭都对着哈威有一份真心,彼此便也相安无事,那苗女更是在去年给哈威生下了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儿,真真让哈威喜出望外,每天抱着自家小子亲个不停!杨莲亭也颇喜欢那小孩儿,回来时也会给他带个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儿逗他开心,哈威见两兄弟关系这样好,也是心怀大慰。 却说这两年,家中自有苗女料理得周周到到,而杨莲亭仍是去了分舵总管那里当差,只不过他这回是因着有一把好力气得了看中,被分配做了值班的护卫,比从前更多了几条门路,再加上他极能体察总管心意,比起上辈子来可少走了许多弯路,江湖上一些大大小小的事儿,只要总管知晓了,他便也能知道几分。 这次杨莲亭有了底气,跟护卫们混起来得心应手,他嘴好,表现也豪爽,颇得众人好感,有什么事也都与他行些方便,他便也投桃报李,隔几日就请人喝喝酒套套交情,久而久之,竟给他混出了一身好人缘儿。 这一日正是换班时,杨莲亭正从总管韩奎那里出来,就被同班的一个汉子叫住:“杨莲亭,与我一同耍子去?” 杨莲亭住脚笑道:“这个自然好,只是就你我两人岂不是不够爽快?” “哪会如此,我自叫了王大哥李二哥,还有几个同僚同去,你看如何?”那汉子也笑了,“这回王大哥生辰,我几个正是要去给他庆贺。” 那“王大哥李二哥”分别叫做王铜李腾,是护卫中的正副头儿,平时对一群下属多有照顾,出手也阔绰,这回这汉子便合计趁此良机招拢人多多与两位亲近,以图有个好前程。 杨莲亭脑中转念就明了这汉子的想法,便也点点头应道:“这个自然好,要去哪里?” 汉子脸上露出个暧昧的笑来:“去个好地方。” 此人说的好地方名为“揽翠阁”,是城里最好的妓院,里面的姑娘个个细皮嫩肉,生得是十分水灵,只不过,这价钱也不菲。 这汉子此番下了大本钱,要请同班的七八个护卫并两个头儿进去潇洒,手里头很是捏了几两银子,虽说未必人人能与头牌享乐,但几个比较红的花娘还是能点上的,小城里的揽翠阁自然没有杨莲亭从前见过的那般好,却也聊胜于无,他身子早已长成,如今已是身长八尺有余,全然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年人,去年又终于将那《至阳谱》练得功行圆满,正是开荤的时候。 进了揽翠阁,老鸨媚笑着给弄了个雅间,找来十几个姑娘陪酒跳舞,一时间汉子们眼醉心迷,陶陶然不知今夕何夕。 吃了好些酒肉,姑娘们欲拒还迎,汉子们壮年力胜已是忍耐不住,便一个个挑了看中的姑娘进去房间,那头儿王铜生辰为大,更是有头牌作陪,早早地就快活去了,杨莲亭年纪最小,那汉子给他挑了个技巧好的,笑着说是让他破了雏儿,也搂着姑娘跌跌撞撞走了。 杨莲亭喝了一杯酒,觉着有些酒气上涌,便也不再推拒,任那花娘娇笑着迎来,把他搀进了最近的那间房…… 揽翠阁的房间里都垂着纱幔,拂动时带着粉香,恍然如梦,杨莲亭进门就被花娘巧手推倒在床上,青葱十指一件件褪下外头纱衣,只着了肚兜舞将过去,跌入他的怀里。 杨莲亭也算是个中好手,他一手插进花娘乌黑的发间,任凭花娘以香舌挑开他的衣襟,一路轻吻下去,而那双素手更是灵活无比,一边抚摸他光裸的胸膛,一边滑下去,直探入他的裤裆,握住了他沉甸甸的那东西,技巧性地揉捏起来…… 醉意上头,杨莲亭漫不经心看花娘动作,身上也有些酒热,可下身那玩意儿却是半点也没有反应,花娘自负技巧出众,却忙活好久不见动静,她心中一急,芳唇滑下,竟是一口含住了它,以舌舔吮起来。 说来这花娘生得清秀,一身缎子似的雪白皮肤很是动人,唇舌工夫也着实不错,照理杨莲亭该是十分享受,可他的东西却好似中了邪,便是这般挑逗也无法让他硬挺起来,花娘越是大力吞吐,杨莲亭便越是烦躁,总觉着不得劲儿,最后一把推开花娘脑袋,自己用手撸动起来。 这回他一脚踩在花娘背上,闭着眼慢慢滑动,脑子里一时晃过一双幽怨的眼,一时又见着一张看不清五官的花脸,身上顿时更加燥热起来,下身那玩意忽然绷得笔直,在手里涨大几圈,待他忆起另一张红唇时下腹一抖,便吐出精来。 杨莲亭长吁一口气,心里却空了。 第4章 初明心意 弹了一缕劲风过去,那花娘被点中睡穴倒在地上,杨莲亭却枕着手臂,直盯着床顶纱幔,半点也没有睡意。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会认不出脑子里晃过的那人是谁? 东方不败。 杨莲亭想起这人,心绪忽然复杂起来。 想当年他还只是个小厮,巴结下来巡视的东方不败无疑是他压下的最大赌注,他那时只想出人头地,好不容易被带上黑木崖,更是小心经营,仔细观察那东方不败的衣食住行,让他用顺了手,才成为黑木崖上总管……说白了,这也不过是大些的杂役头儿,得教主宠幸,他便能抬头阔步,若是得不到宠幸,也只是个高等些的奴仆罢了。 初见东方不败时他是个甚么样子,杨莲亭早已记不太清,他那时人微言轻,从不敢抬头细看教主相貌,后来东方不败一次闭关后沐浴,他与往常一样进去为其穿上外衣,却不慎绊倒,碰到了东方不败身子,发现了他极力遮掩的大秘密! 东方不败自然抬手就是一掌,他痛得几乎要死了去,头脑却异常清醒,他想着近来东方不败更喜爱女子衣饰,竟生出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他便强挣扎去抱了他的腿,忍着表白倾慕之情,可就是如此,反而让东方不败放过了他。 他从此更加小心,还特意弄了个精雕细琢的园子讨好,果不其然,东方不败大喜,在园子里的香闺涂粉描眉、做了女子打扮,而后他总时时在东方不败面前晃过,后有一次东方不败扑过来,他便半推半就,把他抱上了床,从此两人假凤虚凰,做了对好夫妻。 东方不败武艺高强,可自有了女子习性便是只爱红妆不爱武装,杨莲亭试着半真不假地抱怨几次,东方不败就放了权,让他的“莲弟不受欺负”,他也更加细心讨好,投桃报李。左右不过一个是为了活命和权势,另一个想要郎君爱惜,杨莲亭并无屈辱之感,他只当自己是入赘娶了个不好看的大妇,只要能有权力在手,这又算得了甚么? 时光日久,杨莲亭找了个替身,自己独掌神教大权,东方不败经他几句话一哄,竟也允了,反而高兴地当他是心疼他,之后为了让权势更稳,杨莲亭便去园子次数少了,偶尔去时便说“是为了养活妻子”,东方不败更是心喜,越发像个小娘子,再不让杨莲亭伺候着,反而服侍杨莲亭起来。 过了好几年,杨莲亭在神教地位稳固,心也大了,他本是壮年,东方不败又总是弄得花花绿绿的,他哪里会有兴致?便在外头养了两个美妾,风流快活起来,去园子次数更少。东方不败一次在他身上嗅到脂粉味,勃然大怒,举起掌来却迟迟不曾打下,杨莲亭原本心里惊慌,见状便大胆把东方不败抱入怀中,哄了又哄,只说是为了传宗接代而不得已为之,并非变心,这才让他消了气。 之后东方不败对杨莲亭更是周到,杨莲亭也渐渐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原本对东方不败就没甚么感情,不入园子时更加逍遥自在,美人美酒,无不尽飨,不过他倒也不敢得罪了他,每月还会进去一次,好生做戏、与他“夫妻恩爱”,只是与他在床上翻滚的次数更少,杨莲亭享尽美人温柔,对东方不败就更加敷衍……直到任我行几人打上黑木崖。 在杨莲亭心里,东方不败武艺乃是天下第一,世上无人能及,任我行不将他打死让他带路更是败笔,只要见了东方不败,他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然而杨莲亭却没想到,东方不败再怎么厉害,他却也只是个人,杨莲亭更未想到的是,任盈盈那小贱人捉住自己要挟东方不败时,东方不败会因此失神重伤! 杨莲亭素来以为,他与东方不败这一场假夫妻不过是各取所需,自己碰巧发现了东方不败的秘密,又满足东方不败心思,才成了他的脔宠,是个玩物一样的东西,因而他只是假意相待,只想彻底掌握了神教权势,便要想法子脱离了他。可在这般生死之战中,东方不败竟会因他而受威胁,还扑过来为他挡了一掌……他是记得在最后关头、他被任盈盈一掌打死时,东方不败那一声凄厉的“莲弟”……他才明白,原来东方不败竟对他情深若此。 而他自己…… 杨莲亭想起这些年脑中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还有下身那之前花娘几番努力也挺不起来、却在想起那人时精神奕奕的玩意儿……当年他以为的十分假意,究竟是有几分假……几分真? 杨莲亭吐出一口浊气,心中苦笑,他都能对着那种花脸发情了,便是当年都是假的,如今也变了十成真心。 也罢,这番再上黑木崖,对那东方不败好些便是了…… 从揽翠阁回去,杨莲亭又试了好几次,对男色女色都是立不起来,只得认命,更加努力练武。他想着这年刚巧是东方不败谋夺神教之时,待到明年,他就该下山巡查了,这次他还得抓住机会跟他上去黑木崖才好。想起没多久就能见到那人,杨莲亭心中忐忑,百般回想那次与东方不败相见时是如何表现,却总不得要领,想要给东方不败留个好印象,又唯恐现下练了武的自己引他怀疑,一时愁肠百结、辗转反侧。有时候想到深处,杨莲亭一把拉起被子盖住头,一面抓弄自己泄欲,一面咬牙切齿大骂任我行。 正在杨莲亭数日子之时,分舵中诸人忽然混乱起来,他一打听,就听说神教换了主人,过些日子还有人要来巡查,一时间人人自危,又是想着要好生接待神教神使,又担忧新教主不容旧部,还有想趁机攀上神使、受新教主重用的,各自都起了心思不提。 这几日分舵舵主也招杨莲亭进去说了话,因着杨莲亭表现突出,又是个有些武艺的,正好在神使来时做保卫之用,也让那神使看看分舵风貌。 杨莲亭听舵主说完,只觉一股热血冲头,总算是让他等到了!也不枉他这些年低调谨慎,既表忠心、又尽力与人为善。 又过些时日,杨莲亭整日精神奕奕,直等黑木崖上来人,与他同值的护卫们见他这般爽利模样,只以为他是受了舵主任命方才如此日日拾掇,虽有些欣羡,但他们多与杨莲亭交好,便也只是笑上一笑,也就罢了。 杨莲亭却是难能紧张,他总想与东方不败早些见面,却又近他情怯。这时的东方不败正喜怒无常,若是一个搞不好被他看不顺眼……被他打上个一两掌倒还好,他的《至阳谱》刚猛无比,虽不及东方不败内力高深,可单单只是化解他的阴柔掌力却是容易,可若因此而不能接近,这可怎么办好…… 且不论杨莲亭如何纠结烦躁,该来的还是得来,没过几日,就听说神使下了黑木崖,如今已然走了好几家分舵,就要到这里来了。 估摸着一群人骑马脚程,杨莲亭准备了几身干净的细布衣裳,东方不败不爱人邋邋遢遢,衣食住行比起寻常江湖人品味也要高出许多,但这时他刚成了教主,想必也不会喜爱手下有人奢靡,加上杨莲亭自知自己长相粗放,不是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左右是风度潇洒不起来了,不如就做个阳刚男儿,穿得整齐就好。 神使来的头晚,舵主召那几个长相体面的护卫过去训话,说了明日神使便要到了,得打起万分精神好生招待,绝不能丢了分舵脸面,自然还有许诺若干奖赏好处,杨莲亭喏喏听着,神思却飘得远了。 次日,杨莲亭起个大早,净了头面,又穿藏蓝短衫、套上皂色长裤,他自打水照去,见水中倒影神清气正,虽不是俊俏过人,却也满面豪气,是一个朗朗好男儿。杨莲亭看了,对自家扮相还算满意。 还未到隅中之时,舵主就穿着簇新的衣裳与一行总管、文书、护卫站在门口等候,杨莲亭等护卫分做两边,腰间别着钢刀,个个昂首挺胸、气势高扬。 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眼看烈日当头,已是快到午时,才听到外面有锣鼓丝竹之声远远而来,骏马蹄声达达,到门口时衣衫簌簌,听来是有人下马。 舵主急忙上前迎去,果然就有几人一同走了进来,穿着的并非锦衣绫罗,但都是目蕴神光、脚步稳健,皆是一流的高手,只看那气派,就比分舵诸人强上百倍!众护卫目不斜视,眼中却难掩激动,都在心中赞叹,能在黑木崖上占得一席之地之人果然非同凡响。 分舵舵主陪同神使一边谈笑一边往院子里头引去,护卫们也跟着行动,只有杨莲亭木愣愣呆在那里,被身旁的人推了一把,方才赶紧跟上。旁人当他紧张,并不以为意,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心中是掀起了何等的惊涛骇浪! 东方不败身材瘦削,而此人却是身材魁梧、满面髭须,分明就是年轻许多的童百熊! 第5章 辞别 杨莲亭好歹也是活了两世之人,如今又有了高超武艺傍身,自不会与前世一般遇事慌乱、只懂以严苛律令撑门面压人,才慌了一下,便又冷静下来。 且不说这事情是为何生了变动,不过童百熊来了,倒也未必没有机会。 这童百熊其实已然有六十多岁,不过内力深厚,因而能有个壮年形貌,此人之前便是个风雷堂堂主,于东方不败谋夺了那教主之位后受其重用,如今竟受命代教主下山巡查,可见其势力之大。 杨莲亭当年与童百熊甚不对付,皆因权势之故。在他看来,这人年纪虽大,却颇有些倚老卖老,仗着曾救过东方不败性命,就把自个当成了教主的老大哥,口口声声说着为神教为兄弟,其实又岂不是挟恩图报?只是东方不败心里讲恩义,才容他如此在教中嚣张。后来若非因着自己看他不顺眼,恐怕还要纵着他去。杨莲亭这般一想,自己在那东方不败心里竟比这恩情还要看重些,不禁又是一阵得意。 不过童百熊与东方不败讲义气,他自己便也是极讲义气,杨莲亭一世钻营,自然觉着他虚伪,可要讨好他倒也不难。左思右想也只是当年自个武功不济,又是从仆役一朝升天,童百熊才总对他吹胡子瞪眼。杨莲亭想道,如今老子武功可不比你童百熊差啦,看你还怎么瞧我不起! 杨莲亭想了便做,他反正被分舵舵主看中做了神使随行护卫的,这几天都要在童百熊门外值勤,就挑了几个机会显露两手,又与尚未鸡鸣之时在院外练一练武艺,果不其然得了他青眼。 童百熊性子实在简单,是个纯武夫,把些江湖义气看得比甚么都重,一入了他眼,他看你便千好万好,把你当做嫡亲的兄弟,而若是入不了他眼,他也绝不对你有一个好声气。 神教刚刚改朝换代,童百熊亦防着有人暗算,哪怕是在这一个分舵里,他又岂能睡得踏实?他平日里自不会讲一个小小护卫看在眼里,只不过三五更天了听着外头虎虎风声,怎能不出去看个究竟!就将杨莲亭那至阳内劲看在眼里,大为欣赏。后对他多了几分在意,也瞧了些细节之处,见他低调隐忍,又有豪爽之气,不觉生出了好感来。 童百熊所为杨莲亭只做不知,他与他说话,他就恭谨以答,全没半分急躁,也不显一点野心,这几日下来,他是把诸般功夫都做了个十成十。 便待童百熊要离了分舵前,舵主叫了杨莲亭去书房议事,杨莲亭心道一声:“来了!”便恭敬敲门而入行礼。 等被人叫起来一看,就见舵主坐在偏席,而首位上的正是那童百熊。 才一照面,忽然一股大力涌来,杨莲亭不慌不忙,沉腿发力,运掌一吐,正把那力道接住,而后微微收了收,蹬蹬蹬后退三步,堪堪停下。 他只用了五成力道,方显出这般情状来,若用足力道、说不得要被那童百熊疑他心怀不轨,可就坏事了。 童百熊那晚见了杨莲亭练武,也知他能力不俗,这回实打实用了七成气劲,却只将人逼退三步,他自不晓得这半大小子对他还有相让,但只就这般内劲,便让他十分欢喜。 于是朗声大笑:“没想到这里竟有如此人才,韩盛,你肯割爱否?” 分舵舵主韩盛连忙陪笑道:“童长老能看中这小子,乃是他的福分。”又望着杨莲亭喝到,“杨莲亭!童长老要提携你,还不快快拜谢!” 杨莲亭做足面子工夫,他先是显出慌张神情,继而讶异、喜形于色,跟着一跪下来叩头道:“小人谢过童长老提携之恩!” 童百熊见状,哈哈一笑,亲去把他扶了起来,再用手在他肩上重重两拍:“杨莲亭!好小子啊!今日容你去与家人告个别,明日就与我一同上路罢!” 杨莲亭面不改色受了他两拍,眼里皆是激动,而心中更是狂喜:黑木崖、日月神教……东方不败!我杨莲亭重又归来也! 这晚就提起轻身功夫回去了小院儿,这几年杨莲亭也往家中送了些钱去,加之苗女甚会持家,已然又多起了几个屋子。哈威夫妇、其子与杨莲亭各居其一。 他才刚立稳,那苗女鹦哥儿就迎了出来,一见是他,立时讶然道:“亭哥儿,怎地是你?” 哈威也跟着出来:“你这小子,为何这时回来!” 而那不足两岁的小娃儿也是扯着哈威裤脚晃悠出来,见着杨莲亭就伸出小手要抱的,口水涟涟叫道:“大、大哥……” 杨莲亭脸上露一个笑,一把将小虎儿举高,上下颠了两下,听他口齿不清“咯咯”笑,后才将他顶在头上,说道:“儿子遇上造化了,回来与义父义母说一声。” 哈威粗声问道:“遇甚么造化啦,要这般急赶回来!” 杨莲亭笑道:“神教有贵人下来巡视,看中我去与他做个护卫,明日就要启程,故而让我今晚归家辞别义父母。” 哈威手一颤,他在神教呆了有一辈子,却不曾踏上黑木崖半步,如今听见养子有这福气,心里又是惊喜,又是百味繁杂。良久才摸了摸泛红的眼,说道:“鹦哥儿,你去做几个好菜,今儿个我要与亭哥儿好生喝上几杯!” 鹦哥儿晓得自家汉子心情,闻言安慰地摸了摸他手,转身就进厨里去了。 杨莲亭叹口气,顶着小虎儿往前头走几步,说道:“老爹莫要担忧,儿子有出息了,你不高兴么!” 哈威拭去泪水,笑道:“怎会不高兴的?我儿去了黑木崖,万事皆要当心,能出人头地自然是好,如若有甚么不妥当了,回来老爹养你也是无妨。” 杨莲亭心里感动,说道:“老爹若真如此为儿子着想,可要多活几年。” 哈威笑骂:“怕个甚么!你爹死了还有你弟弟呢!” 杨莲亭故作苦脸:“那小虎儿可要多长点本事啦。”说着一挺肚子,“我饭量大,到时岂不吃垮了他!” 语毕,父子两个相视一眼,齐齐大笑起来。 不多时鹦哥儿端来几荤几素一桌好饭,又拎来两坛上好的烧刀子,两父子热辣辣地灌下去,兴致上来说了许多话。 杨莲亭两世为人,有许多秘密不能说给旁人知道,不过在这养父面前,他虽未吐出心中隐秘,却能大笑大饮,十分快活。 入夜到了床上,杨莲亭已是半醉,浑身燥热得很,就蹬了被子。过不多时有人悄然走近,给他将被子拉上,他朦胧间睁眼去看,只见来人身材高大,并非脑中隐约所想之人那般修长,便有些失望,口里不知嗫嚅了几句甚么,把身子翻了两遍,又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杨莲亭起个大早,哈威搂着儿子尚在睡觉,鹦哥儿则出来给便宜大儿子烙了两个炊饼,再给了他一个小指粗细的竹管儿。 杨莲亭接过来,掂一掂只觉里头似有一物,便问:“这是甚么?” 鹦哥儿给他一个白眼:“你虽武艺高强,可那黑木崖更是高手如云,我与你这一枚金蝉蛊,只比金蚕蛊差些儿,防身却是够了。”想一想,又道,“你若要他供你驱使,还要用血养它七日,它才不会伤你。”说罢做给他看,教他如何与金蝉喂食。 杨莲亭听得仔细,而后将竹管儿往怀里一揣,笑道:“怎地舍得给我?” 鹦哥儿没好气道:“谁管你死活,只不过当家的视你如亲子,我可舍不得让他伤心。” 杨莲亭一听,又放心不少,这苗女对义父果真生出真情,于是也庄重行了一礼,说道:“那家中就劳烦义母操持。” 鹦哥儿一愣,别过脸,摆手道:“行啦,快滚罢!” 因唯恐见面伤情,杨莲亭不去叫醒哈威父子,只一转身,足尖一点,就化作一道劲风疾掠而去。 童百熊是个极讲究江湖豪气之人,他见杨莲亭早早等在门外,也很是高兴,就拍了他两下,让他跟在身后。后面那些个要巴结没巴结上的,看着杨莲亭如此得了神使青眼,不由是又羡又妒。杨莲亭早知小人难缠,便是被看重了,也不露一丝傲色,倒让他那新同僚们有些满意。 之后杨莲亭便随童百熊一路巡视各省分舵,他心里着急,而绝不形诸于外,末了终是走完了,已然过了三月有余,之前才是夏末,如今却已要入冬了。 到了那平定州西北四十余里的猩猩滩,往正北方向望去,就能见一座高山拔地而起,远看有黑雾蒙蒙,却是那山中有水、水气腾起而成。 两边石壁高耸,中间有一条石道窄不过五尺,沿着山路蜿蜒而上,两边把守森严,黄衣教众个个腰悬利刃,杀气冲天。童百熊领人过去,把腰牌拿出来一亮,头前那两个教众方才放行。 杨莲亭仰头看这冲霄黑木崖,想起崖上那人,不由眯起了眼。 第6章 黑木崖上 想来是东方不败刚夺了这黑木崖的缘故,教众间气氛仍是有些紧张,就算是如童百熊这般身居高位、又备受新教主信任的风雷堂堂主,到了此处也不禁绷起身子来。 查了令牌,那教众恭敬抱拳,先放童百熊过去,还不忘牢牢盯住其身后众人,见都身无利器方肯放行。 杨莲亭表现出个谨慎仔细的模样来,让搜身便搜身、让卸刀就卸刀,不曾露出一丝不满,那童百熊在前回首见了,暗暗点头。 如此又走了三条山道,前方便是一滩黑水,正在山腹之中,望过去一见不到边,倒更能瞧着黑木崖那孤峰犹如一根利刺,破天而上。 水里有船,船夫许是手艺不好,一支蒿子撑得是歪歪扭扭,使得船身摇摇晃晃,实在让人难以站稳。 杨莲亭摸爬两世,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试探人的?便气沉丹田,使了个“千斤坠”,将两足紧紧钉在船板上,是“任你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他再一看几个功夫不够的已然歪倒在地、把着船舷不能放手,想起自个当年被东方不败带来此地,自个跟一众教众在船里跌来撞去,而那位教主却只把足尖在水中轻轻那么一点,就化作一缕轻烟,往黑木崖上飘然而去,那轻身功夫,当真是举世无双! 他再想如今,虽说他还没得那般厉害,可如若能手里折几根树枝带着,从这水上掠过去倒也不难。 过了水,好几个从若干分舵里提拔的护卫都是脸色煞白,唯有杨莲亭面色好些,让其余护卫都高看一眼。童百熊也不等那些个不顶事的,就一路上山,直到了半腰上,就有一个石穴,里头火把明亮,有数名教众身佩长刀守着。童百熊再亮腰牌,使一个守门的教众进去禀报。 不多时教众出来,也没啰嗦甚么废话,杨莲亭心里狐疑,上世东方不败此时正是意气风发,所御教众皆要口称“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来着,这时都到了这里,却不知为何还未听见。再一想童百熊代替东方不败巡查之事,杨莲亭只觉这回比上回颇有不同,不禁更小心几分。 约莫一刻过后,那教众从石门里出来,与童百熊耳语几句,童百熊听了,让杨莲亭等人跟他一齐也进去那石门,入内就是一个石台,台上连着极高极窄的石阶,旁边还有几个竹篓,上头拴着绞索绞盘。 童百熊道:“诸位新来的兄弟还要从这台阶上去,如若不能,便留在下头罢。” 杨莲亭却知,这日月神教数百年基业,早有一套规矩,黑木崖乃是总坛所在,但凡要上去者,送菜送采买之物的仆役或是小厮之类需用竹篓送上,去时还要细细检验,以免有奸细上去,而若是其余教众,可都得从那石阶上去,一练其胆量,二则若心有不轨者,于其上必定煎熬,到时只需以石掷之,就能让他坠下黑木崖、死无葬身之地! 昔日杨莲亭不懂武功,与他同来熟人唯有他一个是坐了竹篓上崖,他在篓中悠悠而上,脸上却是火辣辣发烧,直至日后掌了权势,就差人砸了这石阶,之后无论何人,都得给他弯腰屈身于竹篓之中,任操索人宰割。 不过这一世却不同了,《至阳谱》与杨莲亭体性相合,他已然身负绝世武功,在童百熊话音落时,他便一抱拳上前:“属下愿意一试!” 说来这石阶怕不有几千重,几个新来的心里都在发怵,童百熊见他头回来此便这般有胆色,不由重重一拍他肩,大笑道:“好小子!好样的!” 杨莲亭深吸一口气,一提身,就落入了第一阶,而后双臂微微平伸,快步飞奔而上,那身形有如流星电闪,才区区一柱香工夫,就已然到了崖顶。他才放下心来,满腔狂喜恨不能仰天长啸!又生生忍住。 童百熊见他身形流畅,也有些被激起心气,于是厉喝一声,亦是拔身而起,也如一颗奔雷,疾驰而上。他身后得用的护卫们同样跃去,留下来那几个新的对视一眼,也只好小心跟上…… 没多会,众人就在崖上会和,正值夕阳将落,那一座汉白玉牌楼上头也被染上了一层红色,十分壮美。 黑木崖为日月神教总坛之地,除去成德殿这议事之处外,就还有四个大院,每一大院又分数个小院、几十个大屋、小屋……东院为教主所居,与另三院相隔甚远,西院住教主家眷,南院、北院为武士及其家眷所居,也有些闲杂的仆役住在北院偏院之中。 神教教众不得在崖上居住,凡在崖上之人皆为教主护卫,又分黄衫护卫与黑衣武士,前者为教主私卫,负责各院内巡查等事,而后者则为彰显神教之威,在崖上各处关卡和神殿内担任守卫。若要调动此两者,得有教主金符方可。 杨莲亭那时武功不成,又只得个仆役头儿的头衔,神教上下都当他为教主脔宠,对他阳奉阴违。他制不住教众,手掌大权时又心气高傲、见不得人对他无礼,就在东方不败手里哄来金符,从此得控这这两股势力。他便要黑衣武士以刀枪在成德殿外做成“刀巷”,凡进殿者皆要低头弓腰,个个矮他一头,又让黄衫护卫日夜巡视,唯恐他自个被人暗算了去。 到底都因着杨莲亭本事不济,才立身不正,他也并非不想做出个大事来,只可惜教众并不服他,他便是用严苛之令压住了他们,也只是面恭心不恭。后来他只好用起手下的仆役来,他混了这许多年,最是了解不过,这些小人眼皮子浅,但有些好处就能为他所用,才让他堪堪站稳了位置。只是这好端端的黑木崖,却也被他弄得是乌烟瘴气了。 思绪刚转回来,就见童百熊往另一条路上行去,这条路杨莲亭再熟悉不过,正是前往东院的,他在那院子里做了好几年的仆役,后升作总管,亲手服侍东方不败起居,也就住在东院侧院中,随时等待东方不败的命令。 难不成……这就是要去见东方不败了? 想到此,杨莲亭顿时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按捺不住起来。 此时东方不败今年大约二十一岁,已是练了那《葵花宝典》,却也正在内气阴阳相冲之时,脾性极其古怪,又十分暴虐,动辄杀人,不过他智计高绝,教众无不服帖,但有那还记着任我行的,一旦提起,就被童百熊首先杀了去。 杨莲亭暗自琢磨,他那时直接被东方不败钦点在他院子里伺候,可如今他武艺已臻一流之境,童百熊想来也不会让他还做这服侍人的活计。 正想时,几人已到了东院,童百熊把那杨莲亭独个叫到一边,问他:“杨莲亭,我看你武艺不错,到了这总坛,你可有甚么想要的去处?” 杨莲亭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便垂首恭敬说道:“单凭童长老吩咐。” 童百熊哈哈一笑:“你小子是个不错的,我便也不瞒你。”又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他竖起两指,“其一,跟我去我风雷堂做个护卫,我老童带着你!只是我堂中人手已然够了,你若去,怕是也捞不着甚么好处。” “其二,是就在这黑木崖上呆着、做教主手下之人,自个寻摸表现机会,一旦入了教主之眼,定然大有前途。不过……” 语意未竟,杨莲亭已然明白。他若不是个重生回来的,自然想要去童百熊底下做事,毕竟是他一手提拔,日后的路子也顺畅些。而在黑木崖上看似离教主近了,实则极远,且不说黑衣武士都不得进入内院,单说黄衫护卫就不止数百人之多,他一进去,恐怕还未得见教主真颜就已泯然众人了罢! 可杨莲亭既是白活了第二辈子的,想法自然不同。 他好容易来到黑木崖,怎舍得不见一见那心念之人?这童百熊给他这路子,岂不是正中下怀!于是他故作沉吟片刻,才不甚自在地说道:“属下……属下对教主一直十分敬仰……” 童百熊一怔,只觉自己并未看错其人,笑得更是豪爽:“看你小子一片诚心,我就成全了你罢!”说毕,让他回去后面,再把其余几个新护卫找过来一问,果不其然都是要跟了他走的,越发觉得杨莲亭不错,就把这些个护卫一同带入东院,穿过几个偏院石路,停在一个主院外面。 一个青衣小僮探头出来,见是童百熊,忙不迭进去通报,童百熊就引众人跪在院外,大声说道:“教主兄弟,我老童回来啦!” 杨莲亭屏住呼吸,只等里头人说话,这些年过去,他总觉着自个已将那人牢牢记在心里,可如今却又觉着恍惚,如坠梦里一般。 却听里头人传出个略带沙哑的男声:“有甚么事?” 这嗓音与记忆里不同,又有些熟悉,杨莲亭怔愣下,竟好像脑子也变得一片空白。 东方……不败。 第7章 黄衫护卫 只听童百熊又道:“教主兄弟!我老熊从分舵里给你带来了几个人,跟你招呼一下。” 里头传来几声轻笑:“童大哥,不过是几个人,不必与我多说。” 童百熊“哈哈”大笑:“现在身份不同了嘛,我老熊也是懂规矩的!”说罢狠狠拍了一下胸口,“你童大哥找来的人,保管没问题!东方兄弟,你要见一见么?” 那人又轻轻一叹:“不见了。童大哥办事,我放心。你随意安排了就是。” 杨莲亭没能见着东方不败,不由大为失望。他此时伏在地上,垂首听两人如此熟稔对话,不禁又有些酸意涌上心头,想道,若是再过个几年,哪里还轮到你童百熊开口说话,还把老子晾在一边! 童百熊可不知他有这等想法,跟东方不败说了几句话后,就又笑道:“东方兄弟,你好生练功,老熊不在这里扰你啦!” 里头没再传出声音来,童百熊也不在意,冲地上跪着的几个一招手:“得了,走罢!教主没空见你们。” 杨莲亭站起身,他是心有不甘,但也无法可想,东方不败这时脾气正乖戾着,他可不想惹了他下杀手,只有徐徐图之了。 众人顺次走出去,除杨莲亭外的那几个新进之人都下去了,倒是杨莲亭被童百熊带着去了另一边,杨莲亭认得,那是南院。 进去之后,童百熊直去了里头一间大屋,才敲了两下门,就有个身着玄衣的矮小老儿走了出来,脸上皱褶遍布,但一双眼则闪着精明。 一见这人,杨莲亭就想咬牙。 这老家伙软硬不吃,当年他可没给他少塞银票,塞多少收多少,收了钱还不办事,忒得狡猾! “唐统领,我给你送个人来。”童百熊跨步进屋,一手将杨莲亭也拉了进去。 这老者便是教主私卫——黄衫护卫的统领,名为唐图,只认金符不认人,若无金符,便是权倾神教也休想用他一个卫士! 唐图与童百熊似乎交情不错,不仅让他进了门,还给他倒了杯水。要知道杨莲亭上辈子从没能进到屋子里来,这还是头一回。 待两人都坐下了,杨莲亭恭敬在旁站着,只听唐图道:“你让这人跟我做护卫?”又上下打量杨莲亭,只看得他后背发毛,才又道,“苗子不错,内功也不错,你要跟我?” 杨莲亭垂头道:“谨遵童长老吩咐。” 唐图端起茶杯啜了口:“好,你就跟我罢。” 杨莲亭行个礼又退后,童百熊又道:“这小子难得一身功夫,我想让你给他拨去保护教主。” 此言一出,杨莲亭心中激荡,不由捏紧了拳头。 唐图略颔首:“这倒不是甚么难事,不过为何偏要这小子过去?” 童百熊笑道:“杨兄弟对教主十分敬仰,加之武艺高强,教主不爱人吵闹,老熊我便想只挑几个武功好些的去罢了。” 唐图便也笑道:“童长老,你对教主果然忠心不二。” 童百熊大笑:“我与东方兄弟那是过命的交情!” 杨莲亭听得心里冷笑,过命的交情不假,不过这老头也忒不理事,男子汉大丈夫,有交情也该放心里,他却口口声声,唯恐人不知道么!如果日后自己再度掌权,一样要架空了他! 童百熊与唐图又说了几句闲话,你来我往的也没甚么机锋,都是些琐事。这半年来东方不败雷霆手段,教中不服之声也小了许多,不过仍有些“保任派”的老顽固,童百熊一刀杀了朱雀堂罗长老,余下众人便只能按下心思,至少这面子上可不敢多做些甚么。 将到正午,童百熊与唐图告辞,留下杨莲亭一个这里,唐图茶杯在指圈里转一遍,哑声笑了笑:“也罢,看童长老份上,本统领便亲自带你走一遭儿。” 杨莲亭更恭声道:“多谢统领栽培。” 两人这一转,就又回到了东院里,于东方不败的主院外另有两个小院,一为保护东方不败的黄衫护卫所居,另一为服侍东方不败的仆人所居。 白日里仆妇、童子、丫鬟等人可去主院打扫、张罗饭食,主院之中又有内院,为东方不败独居之处,未经应允,不许任何人进入。 唐图将杨莲亭领到小院,召来一个当值的护卫,说道:“你们原有九人,如今有十个了。” 那护卫自然领命。 唐图再吩咐:“尔等分作两班,五人白日,五人夜里,子时与午时分别换班,教主安危全系尔等之手,切切小心。”又看一眼杨莲亭,“你初来此地,须更加谨慎。” 杨莲亭躬身答“是”,唐图便要这护卫引杨莲亭进去,而后一转身回去了。 那护卫相貌平常,但太阳穴高高鼓起,看来是个练家子,杨莲亭这般打量他一眼,就觉他下盘极稳,吐纳间气息绵长,确是内力高深。想来此人亦是黄衫护卫中的佼佼者,才被分过来做这等活计。 杨莲亭自《至阳谱》功行圆满后,越是勤奋内劲越强,积蓄于丹田之中,一旦放出,威势极大。而与这人比较起来……他心里盘算,自信二十招之间可定胜负。他如今才堪堪满了十五,再多练个几年想必更加厉害,到时除了东方不败,看天下还有几人是他对手! 这般想了一会,他已入了小院之中,院中呈个“口”字形,除却院门那边,其余三面各有四间屋子,那护卫指点其中三间,说道:“只有这三个空处,你自择一便可。” 杨莲亭抱拳笑道:“多谢。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小弟杨莲亭初来乍到,还要请兄弟多多指点。” 那护卫也不是个沉闷性子,也是回礼:“杨兄弟。”一笑,“我姓赵,名武。看你年纪不大,便唤我赵大哥罢!” 杨莲亭也笑道:“赵大哥。” 这就算认识了,只听赵武又道:“原先你没来之时,子时后有五人值勤,午时后更为四人,如今你来了,便去白日里那班罢。” 杨莲亭自然没有异议,连声答应。 赵武见他受管教,也不吝于提醒一二:“我等都是为教主尽忠,教主这几月间都在内院闭关练功,极忌讳吵闹,内院之处更是禁地。你在此值勤,若觉出不妥,只需示警,不可妄动,不然教主练功受了打扰,恐怕性命堪忧。” 东方不败嗜武如命,宝典大成后方躲入深闺,前世杨莲亭与他相处十余年之久,心里明白得很,又赶忙喏喏答应。 后赵武去值勤了,杨莲亭便选了间两边无人的进去,里头只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十分简陋。不过他上辈子初来时住的是仆役房,那可是通铺,好几个粗使仆役睡在一处,哪里有独自一人一间的待遇! 他将背上那包袱取下放在柜里,又在下层取出一床褥子、一床被子,把那木板床铺好,一下躺上去,长长地吁了口气。 总算是上了黑木崖、也见了……不,也听着东方不败声音了。 他现在大约还不曾扮作妇人模样,只是他原本是甚么样子,杨莲亭却已然记不太清了。 后头五六年,东方不败都是浓妆艳抹,想来想去,也只记得他那脸上糊做一团,总是对自个温言软语、作女子腔调……该是如那令狐冲所说,像个“老妖怪”。可如今想起来,竟也觉着可爱得很。 继而杨莲亭一叹。 还有那一双眼,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 闭目养一会神,可心潮澎湃,不能镇静下来,于是他翻身而起,就着床铺打坐,把《至阳谱》上内功心法运转九九八十一周天,才忍着没吼将出来。 过不多时,赵武回来,一摆手扔一套黄衣过去,冲他说道:“午时已到,该换人了,你快些跟我来罢。” 杨莲亭忙换了衣裳,跟着他去了主院外,只见赵武纵身而起,入了一个树荫,杨莲亭也立即跟上,掠过几根树枝,便在一根人眼所不能及之树枝上停下,好几人零散半蹲于其上,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诸位!”杨莲亭不慌不忙,抱拳为礼。 那些个黄衫护卫脸色缓些,其中一个扔了个油纸包过来,里头是热烘烘两大个烧饼:“用饭。” 杨莲亭接过,也半蹲那里大口吃了一个,之后与同僚互通名号,就各自找地方隐了身子。 黄衫护卫只能于外院防卫,这外院栽种不少绿树,都有数十年乃至百年树龄,参天繁茂,可给他们多了好些藏身之所。 杨莲亭对这主院熟悉非常,几个起纵就消失于绿荫之中,他是挑了一处极高的所在,自绿叶隐蔽中,恰能得见内院大屋一处窗子。 找好了地方,他便不再动了。 如此呆了几个时辰,天色已黑得透了。 那窗子映出一灯如豆,过不多时,一个人影浮于其上,缓缓地将那窗子推开—— 跟着,是一声幽幽叹息。 东方不败酉时用饭,戌时沐浴练功,而亥时…… 杨莲亭气血沸腾,登时瞪大了眼。 第8章 东方不败 杨莲亭先看到了一只手,骨骼修长,正扶在窗沿上。 之后窗扇被一根短棍支了起来,一个人影缓缓走近,站在窗边往外看来。杨莲亭只来得及见到一个侧面,那人就又走了进去。 要就寝了么…… 杨莲亭尚在失望,却又有响声传来。 门也被推了开。 里头走出一个只着亵衣的青年,长发如瀑,手里拎着一个酒壶,另一手拿着个酒杯,斜倚在院内木榻之上,斟满,而后静静地喝酒。 青年的动作不疾不徐,透着一股子从容,不带一丝戾气。 他喝了一会儿,仰头向后靠去,手里的酒壶落地,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跟着,他眼也阖了起来。 杨莲亭之前屏息凝气,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这时虽说好了一些,却也只敢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唯恐吵醒了他。 这……便是当年的东方不败么。 最初与东方不败相见的记忆早已模糊,他那时对他只有惧怕与讨好,从不曾认真看过这人模样,如今想起来,也颇觉可惜。 东方不败呼吸绵长,神色平淡,像是已然睡着了的,杨莲亭这时心绪早与当年不同,便细细看他,自面庞朝下,一寸也不肯放过。 东方不败这时已然练了那《葵花宝典》,肤色白皙,下颔尖尖而无须,不施半点脂粉,甚至能称得上秀雅。 不过饶是如此,杨莲亭仍是一眼就能看出,那确然是个男人。 杨莲亭的视线轻轻划过那人颈子,又即刻收了回来,并不敢太过露骨,不然若是被他发觉了,可就不妙了。 只是,他从前不曾发觉,这时却觉着这人十分动人……他从前只爱女子,每回与这人亲热都是敷衍,如今看中这男人了,却又不能动手。两人这般一个院内一个树上,虽可说近在咫尺,实则丝毫不能亲近,真是让人含恨。 通身都躁动难当,杨莲亭收回目光,转身枕着手臂靠在树干,暗暗平心静气,不然若是真动了甚么念头,就要出丑了。 原本两人如此也算相安无事,杨莲亭好容易压下欲念,心里又不爽快。他可没忘了,这院子里除他以外,还有四个男子隐蔽其中,这东方不败只着了件轻薄衣衫出来……他想道,这岂不是自个的老婆被旁人占了便宜么! 想到此处,杨莲亭再翻身坐起,抓着头发又去瞧那榻上之人,却见人悄然站起,像是往此处看了一眼,他忙隐身树后,可那人并不曾做出甚么动作来,不过一转身,推门又进屋子里去了。 东方不败既然已不在院中,黑木崖上实则少有人来,杨莲亭所做护卫一事并不匆忙,因而这两个时辰可说百无聊赖,便只在树杈上打了个盹儿,至子时与人换班,去了自个房里睡觉。 夜里翻转时,他还想道,东方不败果然是天下第一高手,才不过二十出头,功力便已臻圆满之境,原先还以为他此时内力阴阳相冲,该正在喜怒无常之时的……可杨莲亭却不知,这东方不败,已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东方不败了。 且说在任我行攻上黑木崖之时,东方不败为护杨莲亭而死,他那时满心酸楚,又身负重伤,自知必死无疑,只求那任我行饶他莲弟一命,不想却不成功,他既是强弩之末,到底还是护不住心爱之人,反而送了性命……只是—— 任我行老贼,既敢杀我莲弟,我也绝饶不过你! 东方不败含了最后一口气,往任我行眼里掷了一根绣花针,刺瞎任我行一只眼睛,才饮恨而去…… 而后他一睁眼,周身却不觉疼痛,难不成任我行那厮居然肯留下他这条残命?定一定神,他才发觉房里既无香气,亦无彩绸,他细细观之,终是想起此乃黑木崖上东院之中,在莲弟还未为他辟出小园之前,他便是居住于此。 任我行倒是给他颜面,还带他到了此处么!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任我行那厮恨他入骨,绝无这般好心好意,若是想要折磨于他,衙中有黑狱有水牢,何处不能关他? 正想到此,外头忽然有人叩门,跟着便是一个小僮说道:“教主,您可是练完功了?” 东方不败一怔,目光落下,他原来是盘膝坐在床上,而这一双手……早不是日后养尊处优的柔滑,而还有些茧子附于指腹掌心。 这算是怎么回事? 只听门外人又唤道“教主”,东方不败垂目,说道:“进来罢。” 果然门被人小心打开,便有一个青衣小僮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里有一个茶盏,茶香袅袅,十分引人。 一见这小僮面容,东方不败心里霎时惊疑不定。 多年前,他葵花宝典终是修习圆满,渐渐喜爱穿女子衣衫,一日正得了一件鲜艳的,心里欢喜,忙不迭穿在身上,却没料到被这送水与他沐浴的小僮撞见,他反手一掌,立时将他打死! 可这死人……又如何还活着? 尽管满心存疑,东方不败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他从小僮手里接过一杯茶水,一面漫不经心与他说了几句话。而那小僮也没觉着甚么不寻常,不过一会就被套出话来,东方不败挥挥手让他出去,有些颓然地倚在了床头。 原来这时正是十三年前,他刚谋夺了任我行的日月神教,葵花宝典也已然学了……而莲弟,他还未曾与他相见。 想起杨莲亭,东方不败便是满心苦涩。 若按上辈子算起,再过不久,他体内阴阳两性平衡,功力日趋稳定,便要下黑木崖去各处分舵巡查,于一处县城里见到杨莲亭。 那时他一心中兴神教,加之体气相冲而脾气暴躁,一时整顿教务时手段狠了些儿,下头为讨好与他,各个变着法子想些“不要脸胡吹法螺”的好话说与他听,他意得志满,竟然全数笑纳。从此神教阿谀成风,至莲弟来了,为显威风,就更…… 莲弟。 对了,那时他只想做天下第一人,而莲弟不过是一个仆役,他初时可没放在眼里,不过是被他伺候得高兴,又喜欢他眼里野心,就顺手带上了他,留在东院里,也是做了仆役,也没给他甚么好处,不过当做是个玩意儿罢了。 后来……后来…… 不过是体性转阴,不过是爱上了女子装扮……不过是被他撞见,不过是为他口中求饶爱语所摄……不过是,有些心软…… 他那时只想还有一人能当他是个女人,谁曾想,会为那人…… 杨莲亭所求,东方不败深知,杨莲亭所隐瞒之事,东方不败亦从不曾当真被他隐瞒。 他要权势,东方不败便给他权势;他要培植自己的亲信,东方不败就退隐香闺;他要女人,东方不败便涂脂抹粉……只不过,男人终究是男人,便是心态转变,便是浓妆艳抹,便是穿得花团锦簇,便是学着再如何的温柔体贴,东方不败也终究无法成为女子。 亦无法成为杨莲亭心爱之人。 当年将任我行囚于西湖之底,又留下那个死忠于他的向问天与其女任盈盈,东方不败已知终有一日他将重返黑木崖,只是自负武艺高强,根本不曾将他看在眼里。 也确是如此,若非当日杨莲亭在场,就是来上十个任我行,也得留下命来! 只可惜,那时的东方不败,心里已然有了一个杨莲亭。 若说那时一无武艺、二无本事的杨莲亭还有一丝让人赞赏之处,无疑便是他那骨气和野心了。 杨莲亭自小穷困,又被人瞧不起,因而尽管贪钱亦贪女人,野心却从不停歇,而也正因如此,他既极自卑,又极自傲,他是个事事钻营的小人,却也是个打落牙齿往肚里吞的硬汉。 东方不败对他所知甚深,也爱他至深。 他们两个当同属一种人,都是自小孤苦,寄人篱下,都对权势有饕餮般的欲望,也都想成为人上之人。 只不过,东方不败是个练武的天才,而运道也还不错,加之习武刻苦,于是摸爬滚打,终究成为神教主人。而杨莲亭运气不佳,他没得人拉他一把,遇上东方不败时已然错过练武最好时机,待有了权势而武功不济,只能为人不耻。 东方不败亦是极自傲也极自卑,东方不败自傲于绝世武功,自卑于不能生为女人,他的自傲成就了杨莲亭的权势,而他的自卑,也是因杨莲亭而生…… 只是无论东方不败为杨莲亭做了甚么,他到底,还是没能保住他的性命。 东方不败闭上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莲弟……莲弟…… 他仍记得莲弟为任我行所伤,看他时满眼皆是怒意,而未有一丝怜惜。 不曾想一切重来…… 也罢……也罢。 既然莲弟始终不会爱我,我又何苦将他带入这恩怨之中,枉自送了性命。 两月后,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宣告将闭关练功,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代行教主之事,为神教神使,去分舵巡查。 第9章 妒火狂烧 转眼杨莲亭已在神教呆了一月,与诸个黄衫护卫也混得熟了,都是些江湖人,在一起呆得久,又见杨莲亭谦逊,也乐意指点于他。这一来,不多时杨莲亭便将黄衫护卫上下也摸了个通透。这可是他上世所不能插手之事。 黄衫护卫不止白日夜里分别要派出精英守卫东院,一旦出行则要隐身于教主身侧,时刻等候吩咐,其原型更似朝廷死士,是一心忠于神教的护卫。但只要教主有金符在手,就全为教主驱使,而如若有人谋了教主位却没能得了金符,便是做了教主,也是坐不稳的。当年东方不败也不知是用了甚么法子弄来的金符,才能大败任我行。 不过因着东方不败武功盖世,又怕旁人发觉隐秘,便荒废了他们,而黄衫护卫不能瞒过这天下第一高手隐匿,才渐渐只做了巡逻的护卫……不然实则这些私卫是该跟随教主行走、时刻以教主安危为先的。 杨莲亭寻思,他如今身具武艺,自然不会再屈身一个区区仆役头儿的位子、做那狐假虎威之事,倒不若把这黄衫护卫统领之位拿到手里,到时与东方不败……他正好堂堂正正跟在他身边,日日夜夜,做个尽职尽责的好“统领”。 想到此处,他摸摸下巴上那今晨生出的胡茬,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既然已有了想法,做起来却不容易。 这黄衫护卫的挑选,说严格也严格,说松散也松散。 一般来说,这护卫人数不得少于三百,却无上限,都是从神教中挑选出来的人,但只要经了考察、是对神教忠心之人,都能进入。又或者是如杨莲亭这等得各堂堂主、长老青眼塞进去的。这般看来原本极是松散。可只要进去了就得照规程办事,一旦违反,立时便会被踢了出来,下放到分舵中去。另有黄衫护卫得了提拔、被提出去的,也不能再进。这般看来,也就又严格了。 尤其是那个唐图。 杨莲亭可是记得,这人现下看来虽已是年迈得很,但再过十多年,这老头可还是健在,而这老头一天不死,他就捞不上这统领的位子……做不了这统领,短时间内,杨莲亭可再难有所为了。莫不是还要从童百熊那里下手?只是童百熊本是风雷堂堂主,堂口不在黑木崖上,他就算想要跟他热络热络,也是困难得很。 更难缠的是,黄衫护卫里头统领不能由教主任命,是五年一次比试选出,唐图连任多年,威望极高,即便是杨莲亭在比试中胜过了他,恐怕也难以服众,更何况,他已等了这许多年,而如今终是见着了东方不败,又如何还能再等五年! 他正是血气方刚,当真是有些耐不住了。 不过话虽如此,杨莲亭还是想不出甚么法子来,只得先和同班的护卫们打好关系,又在白日里去寻旁的院子里护卫们耍子,不多日子,黑木崖上众人便知这新来的杨莲亭个性爽快,都极愿意与他喝上几杯。杨莲亭酒量不俗,就更是讨好,与这些人交往深了,还被取了个诨号,叫做“千杯杨”,单在喝酒的时候唤他。 这一日,杨莲亭仍是在午时与人换班,到那树上老地儿去瞧他东方不败,一手抓了烧饼吃起,另一手还从腰间摸出个酒葫芦,趁空喝上两口,一面看人一面吃喝,好不快活。 东方不败一月来都是闭关练功,他除却每晚都要在院子里喝几盏酒来,便从不出门。若非杨莲亭偶尔见他眼波转处瞥了这些个护卫的藏身之地,只看他这般不在意模样的话,怕当真会以为他从无所觉罢! 也是将将天色暗下,外间有人带了两个小僮在外院叩门。 杨莲亭认得他,乃是上世在他牵头的那位总管,姓尤,是个约莫四十余岁的男人,每日里都要来给教主送饭。上辈子他便是在此人手下做事,渐渐得了他应许去伺候东方不败打水梳头等事,才有后来的事情。 只见那东方不败在里头淡淡应了一声,听得杨莲亭一个激灵,浑身就好似过了电似的,他低低叫了声“娘喂”,赶忙背过身去,用叶子掩了自个。心里直苦笑道,他倒是喜欢这护着人的活儿,可这般下去,倒不知是享受还是折磨了。 过了一会,那总管还未出来,杨莲亭觉着不对,小心往前头挪了些,前头几句听着还是模糊,他便一皱眉,屏住呼吸凝了耳力去听他们说话。 只听东方不败说道:“尤总管,你下去罢,待会再来收拾就是。” 那尤总管十分恭敬,先答了声“是”,又小心说道:“教主,今日七位夫人备下酒菜,要请您过去,贺教主神功大成……” 东方不败似是怔了怔,随即问道:“何时?” 尤总管道:“已然备下了……” 跟着便是窸窣起身之声,还有一句:“那就去罢。” 杨莲亭在外头只觉一道雷劈下来,是动弹不能,及至那人走出了院子,身旁也掠过一个同僚拍了拍他肩:“还愣着作甚?教主可都去了。” 他这才回过神,忙地追了过去。 这一边在飞掠而走,一边心头火气,他倒是忘了,这年东方不败还有七个美妾在,他从前做仆役时,还欣羡过这等艳福来着!此时却只剩咬牙切齿,只觉得头上发绿,还偏生甚么都做不得! 杨莲亭一面不忿,一面运轻功坠在那几人身后,隐隐走了护卫们最头前,全忘了之前低调谦逊的做派,又被人安慰道:“莫紧张,也不过是与在东院一般行事罢了。” 他现下没得心思与人周旋,只好勉强一笑,丹田处气血却更是翻腾起来。 再说东方不败,他到这黑木崖上也有一年,将内力身子全都调和好了,武功早已是无人能敌,可心中却是寂寞,人也惫懒起来,全然没了当年那重整神教的雄心,这一按兵不动,原先教众还有些忐忑,但如今过了这些时日了,倒也风平浪静起来。 没了杨莲亭,东方不败装扮自个的心思也淡了,加之未免教众心疑,他平日里也只穿了素衣,约莫是死过一回,竟是对甚么都没了兴致,也因而对那些在日夜在院外藏着的护卫们多了些容忍。反正也碍不着甚么,他便懒得去理会了。 只是前几日,童百熊又来了一回,还是问他功力进境,想当初他为着莲弟,总是对这老大哥不起,还亲手杀了他,心里很有几分愧疚。这时这老大哥来问,也是怕他走火入魔,对他担忧得很,他虽还不愿去处理教务,却也不能再躲在房中了。于是便说武艺已成,不日就要去殿中与教众相见,以显神威云云。 而他却忘了,他西院里,此时还是住着人的。 于是那尤总管提及那七位夫人时,他还不由怔愣了一下。 是了,是了。 他曾也意气风流,奉命去外头做事时免不了要遇见几个红颜知己,有些喜爱的便带了回去,收做妾室,待成了教主、夺了黑木崖,众属下便将她们接了过来,安排在西院住下。 他又想起来,上世他这时正在心气烦躁,他那些美妾为解他烦忧,翻了花样地为他解闷,使他开怀,他那时还喜爱女子,见美妾小意婉转,也不是不快活。不过到后头,他心性渐渐有变,想要做个女子,而看了这些当真千娇百媚的,居然起了邪火,将她们全都杀了…… 如今的东方不败历经生死,也不再是那反复无常的性子,上一世这些女子待他无怨无悔,而他却对她们不住,这辈子,难不成还要下了杀手么?只是,如若要他在与她们行那等欢乐之事,他却也不能了。 也罢,便保她们一世富贵又何妨。 这般想着,几个妾室到崖上头回要请教主过去,东方不败又想到前世苦等杨莲亭之事,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便应下了,左右无事,也算给她们几分薄面罢。 如此就去了。 才到了西院外头,里头就有个美婢笑吟吟迎上来,说道:“教主,您可来啦,夫人们可等您呢!” 东方不败略颔首,唇边含了一丝笑,走了进去。 这西院因着住的是女眷,一应景色都精致得很,路上铺着的石头都是特意从江南运来,极为清雅。 两边有花卉有玩赏的林木、假山,也有十余个彩衣女婢翩跹而过。 再行一段,就见着主院大屋,大堂里彩灯明晃,好几个美貌女子扶着女婢的手出来,明艳的清丽的柔婉的俏媚的,都是欢欢喜喜地过来,又欢欢喜喜地簇拥着她们爱慕的主子进了去。 东方不败坐于主位之上,身旁娇声燕语,他心里叹息,带些笑勉强应付了。 他在这里见众美妾讨好于他,心里只想的是自个曾也是这般讨好莲弟,正在伤怀,却不知外头有人见着这些,却是一阵妒火狂烧。 第10章 相见 再说杨莲亭,因着是个私卫,他可得时刻守在教主身侧的,须在宅子外头隐了行迹,藏于不可见的偏僻之处。不过他眼见东方不败要入了这温柔乡,哪里还能忍受得住?于是伏身于屋檐之上,再身子几个翻转进了宅内,在房梁暗影处屈身,沉心定气,不让自个发出半点声响。 才刚找好了位子,他就见东方不败坐在了一群脂粉红妆的中间儿,还没等如何,就已有美妾巧笑着偎了过去,有素手纤纤拈了葡萄剥皮喂去的,有轻摇团扇给他送风的,有笑语婉转与他谈笑的,还有几个美姬忽而站起身子,吹箫的吹箫、抚琴的抚琴,再有美人挥水袖翩然而舞,眼波流转…… 东方不败,你可真好艳福! 杨莲亭直气得七窍都要生烟,那胸口连连起伏,双眼都刺得红了!他待要举掌打个甚么泻泻火,却又强自忍下,当真是憋了一口鲜血,是吞不进、吐不出。 而东方不败此时也并非如他所想那般享受。 要说上一世,自练了《葵花宝典》后,初时尚且不觉,过了几年心思便越发往个女子那边转去,到后来,更将自己当做了杨莲亭的妻子,莫说是与这些美妾调笑了,但只是坐在这里,也觉得有些难耐。要是在上辈子,他早已下手杀人,不过是有几分愧意,又死过一次,才宽容许多。可饶是如此,他也是忍不下去,只略皱眉,摆手避过了美人送酒。他这般举动下所含心思,却不是在房梁上怒火冲头的杨莲亭所能看出的了。 话说东方不败正有些不耐,忽觉一道视线自屋梁处传来,打在他身上是燥热无比,他目光一凛,朝那看了过去,却是空无一人。他自然不以为那人是就这般走了的,不过他倒是厉害得很,竟能敛息到这般地步。 东方不败再一寻思,他虽不知这人上黑木崖所为何事,却似并无恶意,那目光确是霸道了些,然则也只是霸道罢了,不含一丝杀气。 觉出这个,他也就意兴阑珊,左右那人也不会是他对手,就看他想要做些甚么又如何?又忍了一会,他实在受不住这满屋子莺声燕语,便推开又凑上来的美人,站起身,言道:“我走了,你等散了罢。”说罢转身而行。 顿时满室寂然。 东方不败走了两步,忽然袖子被人拉住,回头时,只见一个红衣女子顺势跪下,抬起脸时珠泪莹莹,竟是泣不成声:“教主,婢妾有罪,可是做了甚么让教主不高兴了?还请教主示下,婢妾,婢妾……” 她之后也跪了一地的女子,都是惶恐不已。 东方不败见女子玉颜,将她想了起来。 此女名为红玉,原是江南一个美妓,素来温柔婉转、善解人意,为原先他最宠爱的一个。如今他见她满眼爱慕,心里暗暗一叹。 于是双手把她扶起,柔缓了些声调说道:“红玉,在说甚么傻话?我不过是有些气闷,要回去练功罢了,不干你们的事。” 他想道,他从前苦等莲弟,也是这般殷殷期盼,若能被莲弟哄上一哄,亦是百般欢喜……谁料莲弟势大后,便多是敷衍,少有为之……到最后竟是求而不得。他将这女子自烟花之地带了出来,她也将一片心意投注在他身上,那些个美妾都是如此,他如今将心比心,也能多体谅几分。你看,他便只这般说了两句,就已是让她们欢喜无限。 红玉忙拭了拭泪,露出个笑颜:“那婢妾等送教主出去。” 东方不败叹口气:“我很快便走了,你几个何苦去为我受凉,便歇着罢。”说完又往外走去。 红玉在后头轻呼:“教主,您何时再来?” 东方不败并未回头:“待要尔等伺候时,我自会来此。” 这般说完,身形就消失在门外去了。 杨莲亭在房梁上看东方不败左搂右抱,那酸气是一股股向上冒,看着下头情形只想喷火,那目光也就激烈了些。这一下便惊动了东方不败注意,眼见他往上头瞧来,忙不迭又收敛了,往后一个仰躺,将自己藏身一根横柱后。那东方不败在周围看了一遍,才收了回去,并没见着杨莲亭身影,却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要是被逮着,还不当刺客给当场杀了—— 于是抢先跟过去,他后头也有几个风响,那是余下的几名黄衫护卫。 其中有一个名为李刚的与他私交不错,见他今晚举动屡屡有错,不由在后拍了他肩,止住他步子,说道:“杨兄弟,你怎地了?” 杨莲亭忙做扯了嘴角,脸上露出点汗水来:“劳兄弟记挂,难得教主出了院子,我有些着慌了。” 李刚摇一下头:“之后可要留心,教主脾气……你莫要让他老人家生气得好。” 杨莲亭擦把汗,点一下头:“知道了,多谢兄弟提醒。” 他再看东方不败在前头走得不紧不慢,也只好放慢步子,不让自个与其余护卫相距太远。 这般好容易又回到院子里头,众人分别藏了,杨莲亭去了老地方,自上而下看东方不败进了房门,直盯得他不见人影,方才收回视线,心里虽然还是有气,却比之前好了些儿。 过不多会,那门再打开,杨莲亭再看过去,想道,他之前没喝够花酒,这时还要再喝酒么。他一见东方不败手里没拿着酒壶,怒意再起,又想,难不成是之前没有爽快,想要重回西院?不由心里冷笑,格老子的,你现下不是我老婆,可迟早是我老婆,想给老子戴绿帽子,那可是万万不能。再把眼光往下头那人下身打个转,又暗想道,便是有心无力,老子也不能让你跟娘们挨在一处! 正在想法子时,杨莲亭忽然听到一声轻笑,而后只觉一缕劲风袭来,他连忙翻身避过,却不慎惊动了旁边的树枝,引起一阵沙沙叶响。跟着就是又两道指风传来,伴着一声“给我滚下来罢”,迫得他连躲了几次,逼不得已落下地来。 便有人影“呼”地扑到面前,青影晃过,一股大力直击右肩,杨莲亭忙侧身避过,那人一转到他身后,打他后心,他忙把手从腋下穿回,人也侧偏,与那人正对,只听“轰”一声巨响,掌风四溢,他只觉手掌一重,人不禁往前仆了去,他觉出掌心所触之物极小,竟像是一根手指,随后想到那日东方不败对付任我行时所用乃是一根绣花针,却也是威力无匹,如今用起手指来,也很是平常。 从前杨莲亭不懂功夫,只听人说起东方不败武功天下第一,黑木崖之战见他对战令狐冲等人时,不过也只看得热闹,并不晓得他厉害到甚么地步,如今自己亲身对上,才晓得旁人所言不虚。他以为练了那《至阳谱》后,虽赶不上东方不败,总也有几分力量,然则当真与他过招,却只觉得万分狼狈。若非他练的乃是极阳的功夫,这一会子,怕是早毙于东方不败指下了罢! 那边东方不败也觉得有些奇异,他在出来西院之后,感身后有几人跟来,才辨出其中一人便是那躲于房梁上的那位,便知晓他乃是黄衫护卫之一。只是他从前可不知道,黄衫护卫里还有能瞒过他内力之人,在回了东院后,见这个护卫又目光灼灼看来,心里颇为不悦,便想给他点厉害,于是出手逼他下来。不曾想过了有十多招还未将他拿下,用了五成力的一指也给接住,就不禁“咦”了一声,更多用两成力气打去。 而杨莲亭被东方不败指风笼住,只觉周身压力大涨,几近窒息,不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堪堪自保。而只要身法稍慢,就要被一指戳中,非残即伤。他躲躲闪闪又撑过几招,想来那东方不败终是不耐烦了,加了另一手进去,才两招就让杨莲亭从墙影中现身出来,变指为掌,正朝他心口而去。 杨莲亭深知东方不败这时喜怒无常,下手狠戾,见状只好提了十成内力迎上,这般正面对上,他见东方不败五指纤纤而唇角微弯,正是丰神如玉,他心里看了着迷,脑子里却划过一句话去:“吾命休矣!” 下一瞬那风声倒退,想是掌力收得急了,他只听东方不败口里发出一声闷哼来,再一瞧,只见东方不败神色大骇,嘴唇动了动,竟是唤了一声:“莲弟……” 东方不败心里正是惊疑不定,他试了几招就没了兴致,因着武功盖世,他也不在意着一个半个功夫不错的,既觉他放肆了,便杀了就是。只不过,他才将人迫来院中,刚要毙了他的,却没料到见着一张万分熟悉的容颜,虽不见满脸髭须,可他又岂会将自己心念之人认错! 忙不迭收回了掌力,他停下细看,果真是莲弟! 这……这是怎么回事?还未想明,之前强收的内劲上涌,他有些眩晕,腿也软了软。 杨莲亭未想到峰回路转,他原以为已然要没有命在了,却听着东方不败这般叫了自己,心里一动,而后忽见东方不败身子一晃,竟是向下倒去,他忙错步过去,在后头将他扶住。 月色下,东方不败脸上晕红,更显肤色莹白,看得杨莲亭心中一荡,便是口干舌燥。他忙一咬舌,强压了压,问道:“教主,你没事罢?” 东方不败被杨莲亭抱住,便有些慌张,听闻他这般问来,就抵着他胸口站起,低声道:“莲弟,我没事。”又想起这一世这人还不是莲弟,忙往外退出几步,说道,“你是个黄衫护卫?功夫不错,自去值勤罢。” 他这一让开,杨莲亭只觉得手里空空,实在不甚爽快,而回想方才之事,又觉奇怪。这东方不败原是要杀了他的,怎地忽然收手,反伤了自己?再想那一声“莲弟”……杨莲亭心里猛然生出一念,顿时心跳有如擂鼓。 想了想,他柔声问:“你……你是我的教主么?” 东方不败一顿,手指动了动,往院外四处打了指风过去,说道:“今晚黄衫护卫皆退下罢!我要练功,子时也莫要让人换班了。” 几声风响后,人都散去,他才又抬起脸,看杨莲亭神色,也颤声问,“你……你是莲弟?” 杨莲亭喜上眉梢,大笑道:“原来你也回来了,就是我了!”他看东方不败眼里笼了一层轻愁,与他死前所见一般无二,再也忍耐不住,过去一个打横将人抱起,大步往屋里走去。 这当真是他老婆了,还怕个甚么? 东方不败猝不及防,口里“啊”了一声,惊道:“莲弟,你要做甚么?” 杨莲亭一脚踹开门,将他往床上一抛,又回掌把门栓了,猛地一扑,将人在身下压住。再一瞬,灯也被他弹得熄了。 黑暗里,只听他笑道:“你问我作甚么?先亲个嘴儿罢!”跟着在那人脸上乱拱一阵,“啾啾”几声,手里也是不停,一把撕开东方不败外衣,大掌也顺着领子探下去,一路向下摸了,触手光滑,简直爱不释手。 他手指一搓,那亵裤也给剥了,跟着便毫不客气地揉住两瓣软肉,戳入两指匆匆一探,就迫不及待地把那物捅了进去。 东方不败身子一抖,两臂就缠上了杨莲亭颈子,杨莲亭只觉得下头都要热得化了,便抱住那臀往怀里靠了靠,大力狠戳。 一时肉体撞击,水声嗞嗞不绝,杨莲亭粗气连喘,在人耳边问道:“你怎地一声不出?”过一会,又调笑道,“都这些年了,还害臊么,也罢。”他说完低头去寻了那人嘴堵上,伸出舌头进去翻搅,只觉得那滋味甘美无比,连带着下身也涨了一圈儿,力道更大了大了好些。 这一夜颠鸾倒凤,杨莲亭想了好几年的人、憋了好些年的火气,如今满心思念尽皆在怀中人身上泻出,直到筋疲力尽,才浑身舒爽地睡了过去。 第11章 心思各异 次日一早,杨莲亭醒过来,手臂上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是睡着东方不败。脚下触感滑润,他用脚跟蹭了两遍,才把大腿从人身上拿下来,再小心地将东方不败头从臂上挪到枕头上。 东方不败还未醒来,杨莲亭坐起身,打个呵欠,正是意得志满。想道,老子的老婆乃是天下第一人,却累得不能起身,岂不是说老子厉害? 再一看窗外,天色才刚刚发白,约莫刚过寅时,还早得很。杨莲亭伸个懒腰,全身的骨头嘎嘎地响了一回,才仰面再躺下去。还是再赖一会罢!他长臂一伸,又把东方不败抱了过来。 这一抱,便觉着没多少斤两,杨莲亭忖道,这男人怎地还能软成这样?比起女子软玉温香也差不多少了。想到这里,用顺手从那东方不败颈子里往下摸,摸到腰上时忍不住手痒痒,在那里就手掐了一把。却不想听得怀中人一声痛呼,眉也蹙了起来,人却并没清醒。 杨莲亭一愣,他可没用甚么力气,还把他弄疼了么!他被唬了一跳,忙掀了被子去看,他现在习武了,可莫要把人掐坏了才好。 被子下头,这人是不着片缕,杨莲亭入眼就是白花花的身子,看得是鼻子一热,下头也一热,又看那腰处一片柔滑,也没甚么伤口,就把人翻过来,想要再大战三百回合。 只没料到,一打眼就是一片猩红。 杨莲亭一惊,忙凑去细看,只见那雪白的臀如丝滑嫩,而臀瓣上却有好些血痂,斑斑驳驳和那白浊混在一处,当间儿那销魂穴早就撕裂啦,又红又肿,看来当真是触目惊心。 他当即呆在那里,心里惊涛骇浪。 这……这是老子做下的事么! 他从前也与东方不败做过这事,不过他除了他外只找女子,做时也照着与女子般行事。再者以往他醒来时,东方不败早已起身,他却是从不知晓,他竟会将人伤到如此地步! 杨莲亭看着他老婆是心疼不已,举起手是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跟着就见东方不败呻吟一声,睁开眼来。 “……莲弟?”只见他用手撑了自个,像是要下地来的,“你起来这般早么,我去与你打水洗漱。”他未看到杨莲亭自扇嘴巴之事,却为那声响惊醒。 杨莲亭忙过去扶他:“你都这般……还起来作甚?就躺着罢。” 他难不成是个畜生么,要让自家老婆带着这伤势伺候? 东方不败眼里露出一丝疑惑,倒是没拒绝了他,柔顺地靠在床头,杨莲亭又很快送了个枕头过去,与他垫在身后。再给他把被子拉上,一直齐到胸口。 杨莲亭脸上火辣辣地疼,想起之前所见惨况,心里更不爽快,脸色也虎着了。其实他倒想差了,从前他不喜东方不败,在床上亦是草草了事,便是技艺不佳,也伤不到这般严重。只是这回他动了心,离得也久,就难免癫狂了些,加之又有深厚内力在身,才让东方不败吃不消了。 东方不败不知杨莲亭在想些甚么,不过从前他每回这般来上一遭儿,次日也是心情不好,倒也习惯了。 他想了想,又道:“莲弟,还是我去打水罢,你若烦闷,便先睡会子?” “让你歇着你就歇着。”杨莲亭皱眉,过去把他按住,又迟疑一下,说道,“你流了许多血。”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不若莲弟去洗个澡罢?待回来时,我便将褥子换了,也就没得血了。莲弟,你先忍一忍,可好?” ……老子不是这个意思。 杨莲亭一窒,只觉着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便干脆问:“我以前也伤你这般狠么?” 东方不败微讶,旋即摇头:“莲弟现下内力高强,才会如此。” 杨莲亭听得他夸自个“内力高强”,不禁露出喜色。 东方不败见他果真开怀了,才松口气,再要去拿衣服穿上,这刚伸手,却见那衣裳哪里还是衣裳,全都给撕成了破布啦,莫说穿在身上蔽体了,就是拼成一件都难。 杨莲亭得意笑道:“你衣裳穿不成啦,我等会去给你拿。”又把被子给他裹紧,“你现在给老子乖乖躺着,可莫要春光外泄,惹老子生气!” 东方不败闻言便不动了。他头回听杨莲亭说这粗话,有些新鲜,不过这江湖人么,他想莲弟约莫是与那些个粗豪护卫混得多了,也没甚么奇异的。 杨莲亭从前做总管时,把这东院各处都是摸了个顺的,这回去打水便熟门熟路,很快弄了一盆子热水和一块干净帕子过来。 东方不败待要去接,杨莲亭几番阻止无用,终是有些不耐:“你老实些不成么,莫再动来动去了!”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喝道,“趴下罢。” “莲弟……”东方不败仰头看他,见杨莲亭不为所动,也只好翻身过去,之后被杨莲亭把被子一掀,就露出后股来。 他也不知莲弟今日是怎地了,竟有这番心思。不过转念一想,怕是有甚么所求罢?从前亦是如此,每逢亲热过后,莲弟若这般殷勤奉承,便不是要从他这里再拿些权力过去,就是做了甚么不能言之事,在这里哄他……只是面皮上怕他吃醋、做出甚么来罢了。 只是如今他哪里还有那吃醋的心思,都死过一次了,他还要自欺欺人么?他便是吃醋一百回,莲弟也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反而徒生厌憎…… 杨莲亭全不知东方不败这一番自弃,他重又见着自家老婆那般严重伤势,哪里还生得出旁的心思?顿时拧了眉头,把那帕子绞出来,蘸点水轻轻先把那些个血痂白浊擦了去。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从前做仆役也多是端水洒扫一类,这等精细活儿原都是婢子做的,他怎会弄?难免有些生疏,加之他晓得自个粗手粗脚,更怕再弄疼了老婆,只好一点一点慢慢擦来。 好容易把脏污的都弄干净了,杨莲亭看那血糊的穴口,脸色更难看些,只觉得手指发颤。 东方不败见杨莲亭久久没有动作,只道他是觉着恶心,便在前头低声说道:“莲弟,还是让我自个来罢。” 杨莲亭深吸口气:“胡闹甚么,你躺着就是。”才甩甩手,洗净帕子,往那处揩去。同一霎,东方不败身子一抖,竟是微微发颤,而后才又停下来。杨莲亭忙顿住动作,也是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才问:“你疼得狠了么?” 东方不败自然痛极,不过却只是缓缓摇头,放轻了声调说道:“无事。” 杨莲亭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想到长痛不如短痛,就动作快了些,尽力轻柔地把那处也弄干净,东方不败咬牙忍着,待杨莲亭又不动了,才想坐起来。 杨莲亭大怒:“你怎地动来动去,全不听人说的?” 东方不败轻嘶了声,忍住了疼痛说道:“莲弟,这里头,还须弄出来……” 杨莲亭一愣:“弄甚么?”随即反应过来,“我帮你么。” 东方不败摇头道:“不必了,莲弟。” 杨莲亭看他脸色煞白,哪里肯放他一人,便过去搀着他,一瞬不瞬盯着他做。 东方不败被这炯炯眼神看了,颇为不适,就轻声道:“莲弟,你莫要看我……” 杨莲亭钳着他胳膊,说道:“莫多说话了,快些吧。不然该着凉了。” 东方不败一震,继而叹息。左右前后两辈子了,自个还有甚么是莲弟不知道的?也罢。他若要看,只给他看就是。 想到这里,他也就顾不得羞赧,伸出一指缓缓探入穴里,疼得颤了颤,而后咬牙撑开内壁,便觉着里头含着的热液徐徐流下,全落在褥上,他自个也闭了眼,全当没看见就是了。 杨莲亭看得目不转睛。他初时还在怪罪自个粗心,到看见那白生生的一段手指在他昨晚享用的那处穿插,进时粉色吞了雪白,出来玉白翻出红嫩,又见自己留下的那物顺指而下,坠入宝蓝床褥之中,映出白梅点点,这等美景实在销魂。使他不由喉头一动,大大咽了口口水。 一时移不开视线,到听得东方不败呼吸急促,才看向他脸,见他咬着嘴唇,眉心也是结了疙瘩,疼惜才压过欲念,把手指送过去,撬开了东方不败齿列,要让他去咬这个。 东方不败被迫张了口,却并不知杨莲亭想法,只道他又不知心血来潮想要做甚么的,便用口唇含着手指,也不忍咬下去。 杨莲亭原是决心受痛的,不料被一腔温润包裹,舌尖湿湿抵在他指尖上,惹得他脑子一炸,只觉得一阵热力涌来,下头那不听话的玩意就又硬起来。他怕这般下去要让他老婆伤上加伤,忙不迭抽出来,东方不败一怔,却也没有多问。 不多会东方不败弄完,杨莲亭见他手停了,就把他抱起来,再用手抽了褥子下来,才将他重新放在床上,说道:“你睡会子。” 说完便急吼吼跑了出去,褥子也给团起来,扔在了屋角。 东方不败看他背影,轻轻一叹。 莲弟啊莲弟,你便是不这般讨好于我,若要个甚么,我也都会给你…… 那边杨莲亭实在憋不住,又不愿在东方不败面前露丑,才强忍到他躺下,再迫不及待纵身窜到茅房里,用手握住孽根撸出精来。 心里还骂骂咧咧,他想道,老子没得老婆时自己弄便罢了,怎地有了老婆还要自己弄来?真他娘的倒霉! 第12章 旬假 回来了东方不败仍是半躺床头,见他进来,不自觉朝他笑了一笑,继而想到从前他嫌他丑陋,又收了笑意,柔顺看他。 杨莲亭推门便见到这笑容,只觉得眉目熨帖,容颜清秀,竟是说不出的好看,正待要多瞧几眼,不料霎时没了,心里颇为失望。可他这一条响当当的汉子,总不能冲口说个“笑给爷瞧瞧”罢?若是在青楼花馆里头那些窑姐儿,他倒是能这般调笑调笑,可如今是他老婆,自然得收敛一些。 东方不败看杨莲亭进来便在发愣,心中不解,就开口轻唤道:“莲弟?” 杨莲亭醒过神来,老脸一红,随即大咧咧走过来,蹬了鞋上床。 这床上已然又换上了新褥新被,杨莲亭才过去便已察觉。只是他想道,老婆贤惠是好事,不过带了伤还这般辛劳,心疼的却是老子。不过他也不舍得再去说他老婆不是,只掀起被,钻进去把人搂进怀里,让他靠得舒服些儿。 东方不败伏在他心口,闭眼喟叹。他便是知晓好梦不长,也总是舍不得推开的…… 两人静静温存一会,杨莲亭往东方不败脸上亲一口,将人搂得更紧些,口中却道:“教主,我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东方不败心道,来了!旋即启唇,柔声说道:“莲弟有事,只管说就是。” 杨莲亭也没觉着有甚么不对劲,直想把脑子里想过很久之事拿出来同他合计合计,便说道:“我想把那黄衫护卫统领一职弄到手里,日后也好与你日夜相伴,你看怎样?” 东方不败自然不会信他这个,只以为他心高气傲,不愿再同上世一般为人所鄙,加之如今武艺高强,便想要大干一场,他略一沉吟,颔首道:“莲弟若要如此,我可找个空子杀了唐图。” 神教教主果真智计不凡,杨莲亭只提出一丝儿,就能给他推演个通通透透。在这方面,便是前世杨莲亭不喜爱东方不败,亦是佩服不已,这辈子上心了,就更有一股骄傲。相认一日夜来,他哪里还看不出,这东方不败对他是仍未忘情,想到如此卓绝之人却对他情根深种,放下身段做他老婆,岂能让他不洋洋自得! 杨莲亭一高兴,搂过他又啃两口,笑道:“还不急,待我多积些人脉再说。”到时再于比试中获胜,就能名正言顺取得统领之位。 东方不败垂目。这事已然办成,自不必再讨好我这半男不女的妖人,想来莲弟也要走了罢……想到杨莲亭在外头包下的名妓美妾,他心里一痛,却是无可奈何。当年令狐冲一声“老旦”,确是实实戳中了他的痛处。 只是杨莲亭哪里晓得他要这般想的?大事商量过了,天气又好,老婆也在怀,就该再睡个囫囵觉。他便扭了几下,魁梧的身子往下头一滑,不放手地带着东方不败也躺下来。 东方不败一怔,抬眼问:“莲弟,不起身么?” 杨莲亭有些发窘,他就看不得那双眼,就举起一手往上头一挡,唬声道:“闭了眼睡去,哪里这么多话。”说罢自个先张了嘴,鼾声大作起来。 东方不败满心疑虑,最后轻叹一声,也闭上眼去。 待他吐息匀了,杨莲亭才挪开手掌,再把人往怀里紧紧,当真睡了。 这一觉睡得饱满,醒来已是晌午,正是换班之时,杨莲亭与东方不败嘴了一个道别,就仍是回去南院之中。与他交好的几人忙过来问他,他打个哈哈,只说是教主考校他武艺来着,便遮掩过去。倒被同僚说他好运。 过不多时,东方不败便下令言道杨莲亭武艺高强,可为内院护卫,于教主练功时喂招,其余人等皆要再退数十米,把守外院之外,且不得无故窥探院中。此言一出,诸护卫更是无比欣羡。杨莲亭谦虚几句,就重又去了那内院之中。 之后数日杨莲亭当真与东方不败日夜相伴,只是晚间虽仍是抱了他睡觉,却怕再弄伤了老婆,而不曾再做那事。 要知这不开荤则矣,一开荤便是欲罢不能。加之心尖上那人就在身侧,一颗螓首枕在臂间,那是吐息盈盈,馨香芳馥,杨莲亭忍不得时,就借小解之际又去茅厕,自己揉捏出来再回,如此反复,直憋得眼珠子都要绿了。 这一日鸡鸣后,杨莲亭立时醒转,东方不败也醒了来,坐起身为他穿衣,杨莲亭站在床头,见那几根白皙手指一颗颗拨弄扣子,不觉喉咙干渴,当下忙不敢看,扭头瞧向一边。 东方不败抬头,见莲弟果真仍不愿看他,心里酸楚,转念又轻轻放下。莲弟不喜他,他也不是头回知晓,只是这些时日莲弟一直留在身边,又让他生出妄念来了……妄念终究是妄念罢了。 杨莲亭虽不曾看着东方不败,心里却痒痒得很,觉着那手指没在身上动了,便后退一步,并不曾见到东方不败眼中黯然。 东方不败浅浅一笑:“莲弟,还要练功么?” 说起正事,杨莲亭就笑道:“自然要练,不然也丢你面子不是。” 东方不败轻轻点头,先出去打水来,再拧了帕子送上:“莲弟,先净面罢。” 杨莲亭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东方不败无奈,用手持了帕子蘸水,再给他拭脸。杨莲亭半眯了眼,嘿嘿一笑:“教主,我没得胡子,可缺了几分男子气概啦!” 东方不败一怔,随即掩唇轻笑:“莲弟今年才虚岁十六罢?过两年胡子便长出来了。莲弟无需介怀。” 老子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杨莲亭原以为东方不败要说“莲弟怎样都有男子气概”的,没料到却是这话。他摸了一圈下巴,想道,难道老婆就喜爱这把胡子?那岂不是日后还要蓄出来么。 东方不败看杨莲亭又在发呆,有些担忧,便过去轻唤道:“莲弟?” 杨莲亭回神,笑道:“出去过招罢,你可莫要手下留情。” 东方不败点头道:“我省得。”他虽心疼莲弟,可更知练武之事并非儿戏,江湖强敌环饲,莲弟今生好容易习得高深内功,又年纪尚幼,正有可塑之地,他自当尽力而为。 便一同去了院子里头,东方不败从从容容站定,言道:“莲弟可准备好了?” 杨莲亭沉心凝神,摆个起手式:“来罢。” 下一瞬,就见一缕清风飘来,人影绰绰,杨莲亭立稳下盘,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手指,竟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倒也勉强能见着。东方不败身法极快,如今用了五成功夫,正让杨莲亭有些余地。 杨莲亭深吸口气,举掌往空处击去,正堵在东方不败换招当头,东方不败当即变指为掌,与他对了一掌,嘭一声,杨莲亭倒退两步,东方不败纹丝不动。 杨莲亭看一眼手,他用了十成功力,而对手游刃有余,神教教主果然厉害! 却听东方不败道:“莲弟,又来了。” 说罢人影已到,杨莲亭挺身相应。这回东方不败放慢身法,与杨莲亭过招,每一招皆是实实挨上,两人身形交错,一息间对了数招。 如此你来我往,过了半个时辰,杨莲亭内力告罄,两人齐齐住手。 东方不败神色不变,杨莲亭则满头大汗。 杨莲亭擦把汗,笑道:“不知何时我才能有你这般武艺。” 东方不败一笑:“莲弟内力已臻一流,假以时日,必定不凡。” 杨莲亭心里开怀,又道:“那便承你吉言。” 东方不败自袖子里拉出一方帕子,走过去轻轻在他额上点了几点,杨莲亭通体畅快,情不自禁去握他手,到被轻轻抽出,又有些怅然。 杨莲亭也未多想,只看着东方不败把帕子重又笼入袖中,口里说道:“今日旬假,我与弟兄们有些应酬,若是回来晚了,你便早些睡,不必等我。” 东方不败心里泛出苦意,旬假么……说是应酬,果真还是要去别处罢。脸上却柔顺一笑:“莲弟身上银钱够么,可要我去拿些过来?” 听得这话,杨莲亭却不爽快了。 上辈子他若这般说了,那确是银子不够,要找东方不败要来,这一世却不相同,他既将东方不败看做老婆,自然是要娶他过门,可不能像个入赘的,还要老婆养他。但想起原是自己做惯了,东方不败才有如此一说,便虽有不悦,面上也未现出,只说道:“我才领了薪水,无需找你要钱。” 东方不败微讶,却不多问,只说道:“那莲弟少喝些酒,夜晚风大,莫着了凉。” 杨莲亭心里一暖,这话他从前也听过许多,如今听来,别样不同。于是过去将他抱了一抱,纵身出了院子。 只是他却并未去寻他同僚喝酒,而是一个转身,独自朝黑木崖下行去。 第13章 杨莲亭受教 却说杨莲亭离了东院,要到崖下去,得出示腰牌方能放行,他便把一个沉甸甸的铁牌交予入口的把守看,再录下“杨莲亭”一名,便能下山了。 他自还是以那轻身功夫从千重石阶而下,刚到了崖下,他便问那管马的要了一匹快马,扬鞭朝那东南方向奔去。 这一路疾驰,过了有大半个时辰,杨莲亭才到了那平定州外,这城里神教把持多年,几个赫赫有名的堂口如风雷堂朱雀堂之类都设在这里,亦是崖上的汉子们旬假时下来松快的所在。 杨莲亭刚进了城,就撞见了好些衣袖上绣有神教徽识的教众,有了这徽识,他们在当地商铺中往往也能得些实惠。不过杨莲亭可没留意这个,他只循着上辈子的印象走进东街,那里正是有名的快活街,专做的是让人寻花问柳的营生。 这儿有一家最大的青楼,名为“红袖招”,里头的妈妈人都唤她柳妈妈,也是长眉小口,风韵犹存,据说在年轻时候也是个红透了半边天的有名美人儿,待年纪大了,就接了上一滩曹妈妈的板儿,把这“红袖招”办得是红红火火。 杨莲亭上一世是此处常客,他不敢公然在黑木崖上置办妻妾,就在此处包下几个美人,时常有空就下来乐乐,熟得很。 不过他这一回可不是为了招妓来的。杨莲亭下了马,把缰绳交给一旁迎上来的龟公,自个就抬步往里头走去。杨莲亭过去惯来的,又曾身居高位,加之身怀武艺,举手投足间大有豪气,颇能唬人。 这时还是大白天的,姑娘们多歇着呢,也没甚么客人,柳妈妈原也睡了,不过有眼色好的见着杨莲亭袖上徽识,就进去将人叫了起来。 杨莲亭坐不到一盏茶工夫,便见到一个三十许的妇人走出来,款款摆摆的,素手掩了唇打了个呵欠,眼角眉梢自有一段风流。 “呦,这可是位生客。”那柳妈妈笑着说道,“不知这位……”杨莲亭身形虽然高大,可怎瞒得了她眼光毒辣?就听她续道,“小少侠。到此有何贵干?” 杨莲亭正喝着奉上来的茶水,闻言挑眉:“妈妈见我年纪小,要欺负我么。” 柳妈妈听得这话,心里有些吃惊,敢情这不是个雏儿?便帕子一甩,轻笑道:“上门都是客,生意要做得长远,哪有主欺客的。这位少……神使,若是有甚么吩咐,便说罢。”又说,“若是想要个姐儿,也好办,神使想要个甚么样儿的,我叫她起来就是。只是恐怕没睡好,误了神使兴致。” 杨莲亭听她说完,笑道:“我可不是为姐儿来的,妈妈,你也莫瞒我,我要求的是些新花样儿。” 柳妈妈奇道:“不要姐儿……”她一见杨莲亭晓得暧昧,忽然明白,“那是要倌儿?” 杨莲亭颔首道:“妈妈果然知我。” 柳妈妈见杨莲亭这情状,知道他胸有成竹,是笃定了她这里另有乾坤,便笑道:“神使里面请。” 杨莲亭推座而起,跟在她后头径直往里头走去。 柳妈妈身形曼妙,若是从前,杨莲亭得看不错眼,可如今他却没想这许多,耐着性子直想等到里面说话。 这“红袖招”里是个大园子,园子里套着好些大小院子,住的都是姐儿。只有一处不同,名为“南馆”,是个藏在青楼里的南风馆,住着的全是小相公。 杨莲亭以前整日与姐儿厮混,有时腻了也被献殷勤的提过这地方,不过因他那时正不喜东方不败,自然不觉得多么有趣,如今不同了,兴致也就来了。他想他弄伤了老婆,自个却不知道是何缘故,倒不如来此处问一问,也晓得窍门。 柳妈妈停步时,杨莲亭抬头见着个牌匾,上头只写“南馆”二字,单看那笔锋,就觉一股靡丽,端的是引诱人。 伸手把院子推了开,柳妈妈先让杨莲亭等着,不多时出来,已跟了个身材修长的男子,白净面皮,脸上也涂了脂粉,不过并不浓重,一双桃花眼儿上挑,显了十足风情。 却听柳妈妈笑道:“这是南馆的玉管事,若有吩咐,只对他说就是。” 杨莲亭知道这是个懂行的,便塞了块银锭子在她手里,笑道:“那就多谢妈妈指路了。” 柳妈妈见他大方,笑得更是艳丽,再奉送媚眼儿一个,才笑吟吟地走了。 那玉管事则瞟了杨莲亭一眼,腻声道:“进来罢,神使。” 那尾音打着颤儿,连带着杨莲亭也跟着打了个颤儿。他想道,若是哪天他老婆也这般叫他一声“莲弟”,可不从骨子里都酥了去。再想上辈子那东方不败总尖着嗓子叫他的,又有些不得劲儿,这辈子不那般拿捏着倒好听多啦,不然回去让他多叫几声儿练练?若能让他在床上叫出来,才更销魂哪!只可惜上次把人疼着了,却没听着。 进了院门,杨莲亭四处一看,与姐儿的院子也没甚差别。那玉管事把他引进他暖阁里坐着,让奴儿拿茶来,才往那椅上一靠,问道:“神使,你想要个甚么倌儿,雏儿还是红牌,给个话儿罢。” 杨莲亭则问了:“雏儿怎么玩法,红牌又怎么玩法?” 玉管事笑道:“雏儿青涩,客官有调教之美,红牌臀功好,使人销魂。” 杨莲亭听得心动,直问:“那若是雏儿,要怎生调教?” 玉管事轻轻一笑,从旁边奴儿手里接过一个木盒,约莫有两尺长,一尺宽,被锁扣得紧了,他细指一拨,就开了扣。 杨莲亭凑目看去,只见里头摆了一排玉器,疏落有致,大小不一,看起来极为精细。待仔细去看,却发觉那是玉做的精致,十分逼真。玉管事拈了一枚小的放入杨莲亭手中,他一摸,这玉质细腻温热,是极好的东西。 玉管事一笑:“此物名为‘玉势’,便是调教之物,不过要调教雏儿可是个长期的活儿,须得日日来此方可。” 杨莲亭用手把玩着,心里想道,我又不当真要你的人,怎能日日来此。又问:“这玩意儿怎用?” 玉管事答道:“自小渐大,待雏儿一根根用来,合了客官‘小兄弟’尺寸便可。” 想了一想,杨莲亭说道:“若是不用……” 玉管事抬袖,说一声“哎呦”,言道:“这可使不得,更如客官你这练了武艺的,就这般粗蛮做了,雏儿可要被弄坏了!” 杨莲亭有些心虚,他想到那回与东方不败行事时,可不是弄坏了么,只是他又听到下半句“说不得还有性命之忧”,心里一急,他也见着那般惨况,却不晓得原来这般凶险,只是以后若要就不做了,他也是万万不能。忙问:“这……这可怎么办?用了这玉势慢慢来就行了么?” 那玉管事忽然明白过味儿来,一笑道:“客官不是想来调教雏儿,是已有了心上人了罢!” 杨莲亭一愣,也不遮掩,大喇喇点头道:“正是如此。头回做时弄伤了他,看得我好生心疼。我要与他过得长久,还需晓得些事情,所以才来问你。” 玉管事眼里划过一丝钦羡,跟着言道:“你倒是个痴情的。” 杨莲亭却一叹:“天下没人比他待我更好啦,我从前对不住他,如今后悔了,就想对他好些。” 玉管事也叹了一声,又一笑:“也罢,我就教一教你。”他说道,“若要过得长久,只有玉势也是不行,你对男风不甚了解,想必也没有用上精油,难怪会将人伤得重了。你可须知,男子与男子行事本就艰难,受者更是辛苦。你若爱他,便要时常用油与他保养,再佐以玉势抹了药调理,这般常年日久,才能让他好过些。”又亮出两个瓶子,一个玉白一个翡翠,“玉白瓶的这个是‘红蕊膏’,便是保养那幽秘之处的油脂,翡翠这个唤作‘百花露’,你与他行事时,先涂抹于指上,以一指变作三指,再‘长龙入穴’不迟。” 原来还有这些门道,杨莲亭受教,接过两瓶药膏嗅嗅,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他笑道:“可真是好东西。” 玉管事叹道:“可不是么,这两瓶也只有红牌有份儿用去,好些没福气的早被折腾得去了,可怜原都是好孩子……”他说时用袖边儿在眼角拭了拭,像是十分伤心。 杨莲亭可没甚么悲天悯人的心思,只琢磨着要把这些东西都弄回去,慢慢给东方不败用上。 好在玉管事也晓得这人并非恩客,很快又转回话题,给奴儿使了个眼色,让他抱了几本簿子过来:“还有些都写在册子里,不若客官拿了去看罢,必不会让你吃亏。” 杨莲亭草草翻了两页,里头有字有图,那字似与玉管事说得差不多,且更详尽些,而图画姿势各异,他看着将自个与东方不败与里头人换了,只觉着是血脉贲张,下头就要抬头似的,忙又关上。 就听玉管事笑道:“我没哄你罢,客官?” 杨莲亭大笑:“今日来此,果真是没错。”他再一扫眼看了这人拿出的诸般好物,心里都很喜欢,于是问他,“我要买了这些玩意儿,得要多少银两?那甚么药膏的,还得多要几瓶。” 玉管事心里早有成算,言道:“也就是玉势贵些,客官头回来此,就算五百两罢。” 杨莲亭手里只捏了二十几两碎银,实在不够,但又心痒难搔,要等下回旬假再来,他可不能忍住。便道:“你在这里收拢,我回去取了银钱再来。” 玉管事自无反对之意,当即点头允了。 杨莲亭心急如焚,连忙站起要走,玉管事也来送他,他再看到他脸上脂粉,不由问道:“你做倌儿的,喜欢脸上涂着这个么?” 玉管事一怔,随即摇头:“哪有男儿会喜欢这个,不过是嫖客喜欢,才弄了来。”他似想起甚么,又说,“你若真爱着哪个男子,千万莫要这般折辱于他。” 杨莲亭一顿,他想起前世东方不败脸上那层脂粉,心里有些不舒坦,想道,他也是为了我这般作践自个么。旋即又问:“那若是女子呢?” 玉管事一笑:“女子自然都很喜欢。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如若是一双合了阴阳之道的夫妻,在闺房中,丈夫与妻子描妆画眉,那也是一桩美事。” 杨莲亭又想到他老婆练了葵花宝典,已把自己当成女子,可他原本也是男人,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不过又光棍道,左右都是为了老子,怎样都好。 出去了他快马加鞭,比来时还少了一炷香工夫,跟着上了崖,直奔东院。 进门就见东方不败坐在桌前,桌上还有面铜镜,杨莲亭想着“他果然喜欢”,开口却说道:“教主,我银钱不够,能借我些使使么。” 东方不败便问:“莲弟想要多少?” 杨莲亭怕还会买些甚么,就多加了些,说道:“一千两罢。” 东方不败起身,在柜子里拿了两张银牌出来,递过去道:“这每张五百两……” 杨莲亭一眼就瞄清了,心里又着急,哪里有心思听他说完,他还想快些去买了东西、早些回来的,就一把抓过,跳了窗户飞掠而去。 只是他却没见到他老婆霎时黯下来的眼。 一千两…… 莲弟吃喝都在黑木崖上,哪里需要用这么些银子的?这大笔银钱,除了拿去赎几个粉头,还能有甚么用处…… 东方不败心里一苦,拧身到床上睡了。 第14章 杨莲亭的心思 杨莲亭全然不知晓东方不败这番心思,只想赶快去把那些玩意儿弄到手,以免夜长梦多。他这些日子都要给憋炸了,若再不想些法子,岂不伤身? 去时他换了匹马,又更快一些。 在那“红袖招”的南馆里,杨莲亭从玉管事手里买下那一盒子玉势,并各种油脂玉膏若干,春宫图与调教册子数本,想想又把上好的胭脂水粉买了些儿,合起来用包袱皮一卷,才心满意足地回去黑木崖。 这一番忙碌下来,天色已然是黑了,约莫已在戌时上头,他忙着赶路,竟是连口水也没能喝上。 因杨莲亭有腰牌在,一路并无人拦他,待去把守那再做个记录,就转身去了东院里。才从外院进去,他却没见灯火,心里刚有些疑惑,就听有个小僮过来报他,言道:“教主已然歇息了。” 睡这样早么。杨莲亭加快几步进了内院,只见东方不败房里果真漆黑一片,也没见人影。 他心里有些担忧,就更快步过去推门。杨莲亭是知晓,为练那《葵花宝典》,东方不败残了身子不久,莫不是出了甚么岔子? 这一走进屋,就觉着房里干冷,这已是深秋,天气原就不好,东方不败身怀隐秘,又不爱外人照顾他,若是疼得狠了内力不能自如,怕是抵不得风寒入体,可就糟了。 杨莲亭关切之下,点了屋子里那油灯,凑过去看床上人影。 走近了才见那东方不败是向内侧卧着的,像是睡熟了,他怕吵着人,就小心去把人拨过来,见他果然是面色惨白,眉头也紧锁着,顿时心里大痛。这分明他走时还好好的,怎地忽然就病了? 杨莲亭有心想去床上搂了人睡,也运起内力让他暖和暖和,可又见被子全掖得好好的,他真钻进去,恐怕还要让他受风。就走出去,要弄两个火盆来。 虽说还未到时节,可真要给教主用的,便是没有,也得变成一个“有”字。 而杨莲亭刚出了门,东方不败就睁开了眼。 他这一下午虽躺在床上,却是压根不能睡着,一面想着前世种种、心里自苦,一面又心怀爱意、不能自已。他早下了决心再不拘着莲弟,可当真晓得莲弟去做与别人相好,又怎能不伤心?不过强忍着罢了。 杨莲亭刚进入院子里时,东方不败便觉察出来,只不知他今日享乐过后,为何还要来到此处?又转念,怕是过来交代一声,以免自个捉他的错处、夺他的权利罢。想到这里,心里更加凄苦。 东方不败不愿听杨莲亭那些个甜言蜜语的,上辈子他哪怕晓得是哄骗于他,也是欢喜无尽,只是待人走了,却更加寥落,到死前方才清醒,如今再不想自欺欺人了。于是杨莲亭他还未进屋,先侧身作熟睡状,他想道,只当是与他方便,让他早些走了就是。 没料想他那莲弟却并未就此离去,反而过来看了看他,这是怕他忽然醒了又要胡闹、强留他下来?还这般作态。他任那杨莲亭把他翻过来,只觉得他是看了自己一眼,后来像是确信了他没醒的,就立时离去了。东方不败想冷笑一声,却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过了不到一炷香工夫,忽然门又开了,外头有冷风吹来,打得墙上画轴一响。 东方不败身子一僵。 跟着就是门被关上,不知屋子里是多了甚么,居然有些热乎气来。 东方不败回过神,支起身子往外看,就见一个高大男人半蹲在墙角,正把两个火盆拢好。 杨莲亭将火盆在墙边放了,过会又觉得不妥,便端起一个,转过身来,这一抬头,就见到东方不败半探出身子,那一床被褥也滑了下来。他忙将火盆放在了床脚,而后过去给那东方不败拉上被子,再把他连人带被褥的抱进怀里,口中还在说道:“教主,你起来作甚?不冷么!”又伸手去摸他额头,见并不发热,放心一些,续道,“是我吵醒你了,不多睡会子么?若带风寒发作便迟了。” 东方不败看了看两个火盆,怔怔说道,声音有些暗哑:“莲弟,你去给我拿来的火盆?” 杨莲亭看他脸色似是好了些,心想这火盆果然有用,口中则说道:“可不是么,我回来见你面色发白,真吓煞我了!” 东方不败心里叫道,他,他竟然没有弃我而去! 杨莲亭看他神色有些呆板,不由皱起眉头,把人按在床上,说道:“你又操心甚么了?”跟着心慌,手忙摸上东方不败脉门,“还是你内力不好了!” 东方不败摇头道:“莲弟,我没事,只是有些冷。” 杨莲亭探过后,见他确是脉象稳健,才放下心,之后把他搂紧,也靠到床上去,再把自个那至阳的内功散在体外,笑道:“这下不冷了罢!” 东方不败嗅着杨莲亭身上的脂粉气,一边想着,莲弟他果然去了那烟花之地,不知又怜爱了哪个女子!一边又觉着杨莲亭身上的热气从被子里逼到身上,自内而外仿佛都被烘暖了似的,又想道,莲弟当真是爱护我么,他原可以走了,却把火盆拿来!这比起上一世敷衍烦躁,不知好了几倍。 默默与他依偎一会,东方不败伸出一只手来,咬牙把杨莲亭推开,杨莲亭不解,奇道:“你不是冷么,为何还要如此。” 东方不败别过头去:“莲弟,你去洗个澡罢。” 杨莲亭先是不甚明白,这以往他便是一头热汗,他老婆也不曾嫌他来着,今日却是怎么了?再一嗅身上,一股甜香飘来,心里顿时明白。便调笑道:“原来是吃醋了,我的好教主,我这便去洗澡,必不会熏了你。” 他看东方不败仍是用脑后对他,想了想,有心要说“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日后我们一起过日子,谁也不离了谁”,可今时毕竟不同往日,往日随口能说出来的话语,动了心后却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口里的话就变作:“上辈子你临死还要救我,男子汉大丈夫,我岂能不知恩图报!”他原也是因此信了东方不败真心,从而也对他怜惜、爱慕。 东方不败心里先是一冷,随即又有些释然。这便难怪,他喜爱莲弟,为了莲弟便是丢了性命也不打紧,可莲弟却并非是个没情义的。他以为欠了他,所以之前那些时日就陪在他身边,这未必没有曲意哄着自己的缘故,但约莫也有内疚补偿之心。也罢,也罢,虽不是他心里所求,却也让他晓得,他并未看错了莲弟。 杨莲亭表白完了,觉得老大难为情的,老脸一红,就又给人掖了掖被角,说道:“你且在这等我一会,我先去洗澡,你莫要再恼我了。” 东方不败定定看着杨莲亭,忽而一笑:“我便在这里等着莲弟就是。” 杨莲亭被笑得脑子一麻,晕晕乎乎地就去了邻间,又迷迷瞪瞪地跳进浴桶,被那热水猛地一激,才醒过来。想起他老婆笑时眼如春水,又记起初来那一夜旖旎风光,他老婆白生生的身子,跟着想到那个他刚买回来的宝贝盒子……顿时鼻头一热,就流下了两股热血来。他忙顺手抹了,再笑骂自个一回,这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这不听话的鸟儿!可真是把老子害苦了! 洗过后,他从桶里出来,两下擦净了水,想了想,再弄了一盆热水,端了去东方不败的屋子。 进去时东方不败和头前一样,还是用被褥严实捂着,杨莲亭很是宽心,便过去笑着拧了帕子给他擦脸擦手,动作是粗了点,可耐心却足,都每一处都擦得遍了才收了手。 东方不败也不言语,他仔细看莲弟今世模样,相貌自然与前世一般无二,可神气、身形,都高出前世一筹不止。他看起来年纪小,气势倒正……这般的莲弟,比上辈子腰杆可也挺得直了呢。也是,既是江湖人,有了武艺,也就有了傍身之物,莲弟前世缺了这个,这辈子老天给他补上,也算对他厚爱了。 他想了一会儿,杨莲亭已然弄完了,也不收拾,就这般凑过来要上床。东方不败掀开被子放他进来,杨莲亭极快地窜进去,还赶忙给重新拢上,而后把东方不败一搂:“我现下可没味儿了,教主别嫌弃。” 东方不败见他口甜舌滑,又要说些甚么,就忙换了个话题,说道:“莲弟,多日来也没问你,对任我行、任盈盈和向问天几人,你是个甚么章程?” 杨莲亭正将人抱住了享受呢,虽隔了层亵衣,可也贴得近不是?冷不丁听他老婆说起正事来,不由一愣。随即想到当年被人胁迫、打断手脚之种种受辱之事,恨得眼里发红,这搂着东方不败的手也紧了些,一下把他箍得狠了。 东方不败肩上被他钳得疼了一下,却不做声,杨莲亭想着心事,也不曾发现,过一会,才恶声说道:“教主是怎么想的?” 却见东方不败一笑:“自然是杀了。莲弟,他们害了你,我怎能还让他们活着?” 杨莲亭听得心里舒坦,手下也松了,笑道:“今世我也不会让这几贼那般容易地害了我。” 东方不败叹口气,拍一拍杨莲亭的手,被他一把捏住,又道:“莲弟,向问天与任盈盈倒也罢了,任我行的吸星大法着实厉害。” 杨莲亭也晓得现在不是他对手,不过想着重活一生,见识可远远超过任我行啦,绝不会再被他任意折磨。而东方不败说了这话,他也没觉着有甚么没面子的,他老婆乃是天下第一人,又是个不屑骗人的,见解自然比他高深。不过他却有心趁机逗他一逗,故作怒色道:“在你心里,我就这般无用么!” 东方不败有些奇怪,莲弟从前可从不对他说这话,一时不知如何接下。 杨莲亭以前身家都为东方不败所赐,对他总有畏惧,虽与他扮作夫妻,偶尔也似真似假地发个怒,却从来不曾当真与人闹翻,如今明了这一份深情,又当他是真正的妻子,说话也就随便了。这时见东方不败不搭话,有点讪讪,想到东方不败毕竟乃是教主之尊,虽然一直待他温柔贤惠得很,他也不能这般无理取闹。杨莲亭怕他老婆生了他气,有心要去哄一哄,可这哄来要说甚么?说“我只是与你调笑的”……便是寻常人家,也不至于拿老婆这般调笑! 一时有些寂静,东方不败幽幽说道:“莲弟武功不弱……” 杨莲亭见话头起了,立时接上:“我晓得你是担心我。” 东方不败又道:“他们几个都还在呢,早在我来时,任我行已去了西湖之底。向问天我让童大哥帮我看着,任盈盈那个小丫头,也在崖上一处院子里住着。莲弟若想报仇,我改日陪你去杀了罢,不必在那些人身上耗费心神。” 原来东方不败来时恰在体内阴阳相冲的紧要关头,抽不出手,而任我行和向问天的处置乃是早就秘密而行了的,任盈盈更是已被封为“圣姑”,他倒不好这样快就出手了。而如今杨莲亭来了,他便将他们径直交给杨莲亭处置就是。 杨莲亭沉吟片刻,却道:“先不忙动他们。”又发狠,“若这般轻巧就杀了,可不是便宜了他们!我要让任我行那老贼坐足十三年水牢,任盈盈那小贱人不得好死!而向问天……他算个甚么东西!” 东方不败柔和一笑:“都依莲弟。” 等气消了些,杨莲亭扔开这事,手便又有些不老实起来,他摸着他老婆细腰,心里十分爽快。过一会,他想起他带回来的物什,就笑得有些得意,凑过去与东方不败说道:“我带了些玩意儿回来,正好让你玩玩。”说罢下床,把那盒子抱上来,打开给他老婆去看。 杨莲亭此举还是头回,东方不败很有些好奇。可当他瞧明了盒子里的东西,再一想杨莲亭话中之意,顿时气得脸上发红,一掌打在杨莲亭肩上,直将他赶出门去,骂道:“杨莲亭!你……你怎敢拿这东西作践于我!” 杨莲亭猝不及防,被大力打了个正着,直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才停下来。前头那门却轰然一响,生生地给关上了。 第15章 恍然大悟 待把人打出去了,东方不败的气才略消了些儿,也稍稍冷静了些儿。 也莫怪他这大反应,想当年他还是童百熊堂口里的一个香主,却也比他从前孤苦伶仃的强上许多。他发奋练了武艺,又与童百熊交好,自然地位更不一般。那时他也算个手头大方的江湖公子,年青俊美,很有几分风流倜傥,喜欢红袖添香,过不几时就去一趟青楼,与那名妓佳人邂逅,来一段艳情韵事。 他反正是魔教中人,没得正派侠士那些个规矩,逛个妓院反倒风雅,自然也有许多红粉知己。而青楼女子又比那大家闺秀懂得花样儿多,他醉卧美人膝时,也曾玩赏过一些奇巧的玩意儿,而那妓院里头的手段,他也是深谙其中,不过他自问是个爽快人,并不做那勉强之事,虽知晓这个,却不会当真拿来用在那些个苦命的女子身上,不过一笑罢了。 故而杨莲亭刚打开那盒子,他便一眼认了出来,这可不就是在青楼里调教那气性高的姑娘所用淫具么! 东方不败坐在床头,是指甲掐进了肉里都无所觉。 他以为莲弟是因他死前回护,要对他以关怀抱恩情,只觉得上辈子也非白死,情郎有情有义,便是不能爱他,又怎能勉强?虽有还一丝不甘,更多却是平和。而如今他却料不定了,如若真是对他有一分关切,又怎会想把那东西拿来羞辱于他?难不成是他看错,莲弟在窑子里还没玩够,回来还要在他身上试试?若是这般,也将他看得太过低贱了! 东方不败确是深爱杨莲亭不假,也自甘妾妇恭敬丈夫,却绝不会任人调戏! 可先前,先前那番看似真挚的言语,也是哄他的么…… 想来想去,他忽而一声苦笑,无力地倚倒在床上。 是他又奢求了。 今世重生,他原心如死灰,不想再把杨莲亭拉入江湖,只没料到杨莲亭也活了过来,还到了黑木崖上,两人这见了面,孽缘终究没能就此休止。 而莲弟……他便是真看错了人,还能就这般厌了他么?若能,上辈子也能了。 罢了,罢了,他只当两人今世不曾重逢就是…… 他转头见到桌上杨莲亭留下的包袱,想必也是一类的玩意儿,就过去把它系紧了,从窗子口丢了出去。 再说杨莲亭,他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才刚跟他老婆献宝呢,怎地忽然就被人给打出来了?莫说他老婆从未如此待他,但看着雷霆怒气,就已经好些年没见着了啊……杨莲亭在外头院子里摔了个结实,手里的宝贝盒子倒没忘了拢好,乖乖,老婆生气是生气,这东西可是花银子买的,可不能弄碎了去。 好在东方不败便是盛怒之下也有留手,不过用了五分力,杨莲亭就是摔得惨点儿,内伤倒是没的。过一会子,他龇牙咧嘴地坐起来,把宝贝盒子再锁上了,回头看那紧闭的房门,有些发懵。 他这算是……被老婆赶出门了? 想了一会儿闹不明白,他有心要去问问,可又怕他老婆火气没消,给他更气坏了身子,就拍拍屁股,抱着盒子站起身。 这时那窗子忽然开了,杨莲亭心里刚一喜,想凑过去,就见里头扔出个东西来,他一看,正是他的包袱,连忙一纵身过去接了。想道,还好老子轻功不赖,不然那些油膏瓶子可也呜呼哀哉了! 又光棍地等了有一个时辰,那里头的灯也没亮、是门也不开,杨莲亭摸摸鼻子,眼看那换班的要来了,他再走时恐怕惹人注意,就敛了呼吸,将自己当了个贼似的沿墙根溜了去。 杨莲亭到了他自个的护卫房,他日日不在里头住,一些面儿上的器物都沾了灰尘,不过他也没心思收拾这个,只打了冷水草草擦了床,就一下跳上去。左右老婆不理他,倒不如先把这册子图卷里头东西看了,说不得还有甚么妙招。说来也怪,他从前在东方不败面前说话是一串串儿的,在妓院里也能让那些个粉头们欢欢喜喜,可这怎么哄发火的老婆,倒是头一遭儿。他是眼抹黑,全不会呀! 他先把册子看了,里头一些事项简直是巨细靡遗,待杨莲亭看完这个,也算是晓得那些小倌儿的苦处了。他一想,麻烦就麻烦些,他老婆如此待他,他也定要让他舒舒服服的。 再将春宫图翻开,这一看,杨莲亭立时坐了起来。这一页页儿的,春情百媚的,龙阳十八式那是应有尽有,还给翻了几个新花样儿。这可算是让他晓得了男风的妙处,以往那般囫囵做了,两人都不爽快,而如今他自要精通诸般功夫,定要让那人也爱上此道才好。杨莲亭抱着那春宫图,再瞄眼那玉势,嘿嘿一笑。想道,老婆生气莫担心,等我在床上给他哄回来…… 这般睡了一个好觉,梦里被翻红浪,好不逍遥快活!早上起来洗了裤子,再把自个收拾得精精神神,就又往东院去了。 不料才走出屋门,就见小院外走进来一个尤总管,看他脸上带笑,说道:“教主唤我来与杨兄弟带个信儿。” 杨莲亭一顿,忙恭声道:“必遵从教主吩咐。” 便听那尤总管说道:“教主说了,杨兄弟近来陪他老人家练功实在辛苦,特许一月假,就不用去院子里了。待假完了,便与人轮值罢,若再有吩咐,教主自会再来传你。”又躬身递上一张银票,“这是教主赏赐,还请杨兄弟领了。” 杨莲亭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他也两手接过银票,向尤总管道了谢,又说:“还要请总管代我谢教主赏赐。” 送了尤总管出门口,杨莲亭脸也沉下来,回去屋子里,一下仰倒在床上。 这算是怎么回事,这给了假,他还怎么名正言顺地去寻他老婆…… 他却不晓得东方不败想着是杨莲亭年少力盛,又爱美色,便给他一个月让他尽情快活快活,若要用甚么下作玩意儿,也自去找花娘玩去! 躺了一会儿,杨莲亭心里很是不舒坦,忙出门去,找空荡进了院子,这内院还是无人把守,倒方便一些。 房门也还紧闭着,他没有迟疑,过去就抬手敲门。 也是无人应答。 杨莲亭却未听过教主今日外出,且里头也没得人吐纳练功的征兆,那么,是还不愿理他? 再敲几声,杨莲亭还是怕引来外院的护卫,等了会自就悄无声息地走了。之后几天,他日日来此,日日闭门羹。 待又回去护卫房时,他才有些明白,这回那东方不败,可真是气得大了! 杨莲亭挠着脑袋想了几天,也不知是甚么因由,干脆又把那春宫图翻出来,想从里头悟出法子来。过不多会看乏了,就坐在桌前喝闷酒,到有人敲门,他才抬起头来。 来人走进门,是个熟人,乃是他初来时遇上的那个赵武,这时正是快要去换班的时候,他过来,想来是找人搭伴儿用饭去的。 这一进来,赵武就见着这小兄弟蔫蔫儿的模样,不禁笑道:“杨兄弟,你这是怎么啦?”要说这位小兄弟年岁不大,却功夫了得,还因此入了教主的眼,前途正是一片大好,有甚么好颓丧的?竟像是气色都不好了。 杨莲亭看他敏锐,年纪像是长了自个十岁有余,便想问他一问,先打听:“赵大哥,你可成亲了么?” 赵武一愣,随即点头笑道:“你赵大哥今年二十有八,前年得遇上个贤淑女子,聘来做了妻子,就是这平定州人士。” 杨莲亭一听这“贤淑”二字,顿时来了意思,忙问:“赵大哥,你说这妻子……心里头想些甚么?”人都说女人心思难辨,可这东方不败是从男人变作女人的,怎地更难辨了? 赵武大笑,过去拍了杨莲亭肩膀,说道:“感情是为了妻子的事情发愁。杨兄弟,看你才不到十六,已有了妻子么?” 杨莲亭点头道:“是有个相伴多年的老婆,比我大个几岁,也是极贤淑的一个人,只是我不晓得怎么惹她生了气,已恼了我几日有余了。” 赵武看这位小兄弟确是苦恼,也晓得他对那弟妹用情颇深,也不好就此不管,再一想,既是比杨兄弟大上几岁、还相处多年的,莫非是“童养媳”?那定然是百依百顺的,怎会忽然与杨兄弟置气?便问道:“杨兄弟可还记得,弟妹恼前,你可是做了甚么?” 杨莲亭想一想,分明之前还好好的,像是刚拿出那宝贝盒子,他老婆就突然出手了……难不成,是因为这个么。便将盒子拿出来与赵武看,说道:“我给他看了此物。” 赵武一见,先是老脸一红,随即大大地摇头,说道:“杨兄弟啊杨兄弟,这可就难怪了。你是在哪家青楼里得来的这玩意儿罢?那里的粉头倒乐意用这个,只是如弟妹这等良家女子,可是见也见不得啊,你这般拿出来,可不是要把弟妹看做玩物了么!”跟着一叹,在杨莲亭肩上重重拍了两下,“杨兄弟,这事是你做得不对。” 杨莲亭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时东方不败一掌打来,确是说了“作践”二字的,只是他忙着护宝贝,也没听太清,现下想明白了,他不由狠狠拍了自个脑袋,在心里又骂了自个一声。果然是脑子被糊住了,竟然连这个也没想到!还未享受闺房之趣,先被老婆赶出房门,还落得个要找人请教的地步,也真是忒愚钝了些。 他确是忘了,以往玩姑娘时,玉势是没用过,牛角做的相似之物却没少弄,可不独是男子才有。东方不败从前是有妻妾的,知晓的也是妻妾间的事儿,后来假凤虚凰也不过是与自个罢了,全不晓得男子间欢好要用此物先行拓宽数日方可,之后才是情趣之物。自个这可算是邀功不成,反倒被误会了! 杨莲亭忙道:“赵大哥此言惊醒梦中人!小弟原只是想着也要他得些趣味儿,却忘了别的,确是小弟做错了啊!” “杨兄弟既晓得症结,就也莫要懊丧了,可一点儿也不爽气!咱响当当的汉子,去认个错又怎了?”赵武见他这般,也豪气说道,“男子汉在外头有威风自然很好,在房里却大可不必。虽说相敬如宾乃是相处之道,可让让老婆,给打几拳、骂两声,也未尝不是一种趣味。” 杨莲亭连连点头:“赵大哥说得是,小弟当去找内人认错的。” 赵武安慰又拍他一下,说道:“杨兄弟,弟妹生气,你便多哄哄她罢。女人家心肠都是极软的,你又是他丈夫,也非故意让她没脸,只要多去个几次,总会和好如初的。” 杨莲亭也有些高兴地抱拳道:“多谢赵大哥开解小弟,想必大哥快换班子了,还是赶紧用饭去罢,小弟晚上请大哥吃酒!” 赵武摆摆手:“那我便走了。”说罢转身推门而去。 待赵武走出门去,杨莲亭登时垮了脸。 这可怎么好,他也想去哄他老婆回来,只是那人正在气头上,竟是连面都不肯一见,他便是有手段,可也得见了人罢? 第16章 情书 因着想不到法子,杨莲亭午间也没得心情用饭,只草草在灶里拿了个饼,和着凉水将就一顿。过午了他仰面躺在床上,便把这两辈子的事情捋顺了慢慢想来。 想来想去,杨莲亭是一声长叹。 东方不败早几年性子如何,他是清清楚楚,可做了他老婆之后,性子便诡谲了,而如今更是难测……杨莲亭自问心上放了那人,只不过要如何把人哄来,却是一筹莫展。 从前他并无真情,所用也不过是些哄花娘粉头的手段,加上个察言观色、侍奉主人的心思,就能把那东方不败哄得顺了。而如今他身在局中,竟多出许多忐忑,再仔细想想,东方不败这性子自死过一次,又仿佛有些不同,他当真循旧例胡来,一来显得并不真心,二来恐怕弄巧成拙。更何况之前都把人得罪狠了,更是唯恐出甚么茬子。 想到此处,杨莲亭摸一把下巴,嘿嘿又是一笑。他老婆乃是教主之尊,这发起火来,真真十分让人心痒啊……继而面色一变,低头看看那下身之物耀武扬威,恨恨想道,老子小兄弟再这般下去,可莫要憋坏了才好! 这一下午苦思冥想的,杨莲亭只觉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最后想到他从前看过的话本子,那些个深闺小姐总是与人传甚么劳什子的诗文、便含羞带怯了的,他老婆上辈子也住在香闺里,说不得也喜欢这个。 越想越觉着法子不错,杨莲亭一跃而起,跑去找那尤总管要了些笔墨来,又铺开一张绢纸,要往上头写字。 只是他想得虽好,事到临头,却又为难了。 这杨莲亭可是打小就不识字的,后来到了黑木崖上,为练武艺,才由东方不败教了他学得《至阳谱》心法,除此之外,那是大字不识。要想写几首情诗哄人,又如何写得出来! 不过杨莲亭耐心素来极好,他要往上爬时,那便是一心往上,忍辱负重在所不惜,这回起心要讨好他老婆,便是不识字,又算得甚么!可惜写诗自然是不行了的,这黑木崖上也没那些个酸儒书生给他请教,只是单单认字却不难办。 杨莲亭就找了尤总管手下那账房先生,名为“何毖”的中年人,求他教他习字。那何毖也知此人乃是近来受教主看重之人,自然不敢拒绝,便用了十成的心思,教他认字。杨莲亭也有恒心,每日习字百个,回去再练个百遍,就是记性再坏,那也都记住了。那书信也没忘了写,初时错漏百出,是写一字漏一字,后渐有好转,也算能写出句子了,就琢磨起来。 之间杨莲亭犹不死心,日日都去东方不败院中探望,果然日日都吃了闭门羹,那人竟是连理都不愿理他,让他更是着慌。这习字的时候,也愈发用功起来。 这般忍了五日,认了五日,想了五日,于第六日上头,杨莲亭终是写出了一封书信,虽不是诗词,也算用了心力。于是次日起个大早,把那信揣在怀里,刚卯时就等在了东方不败门外。 屋子里头那人想来还睡着,杨莲亭轻推了窗子,却又与之前几日相同,是自里头用竹子抵住的,他心里叹了口气,再等一会,估摸着他老婆快起身了,就将书信从门缝里送了进去,以掌力直推到床边,才悄然离去。再过一刻,该有小僮送水来了。 杨莲亭并未走远,他就近上了树,呆在他初时当值之处,瞪大了眼瞅那院中,只等他老婆有一点软和,就要过去抱住亲热。他可好些时候没能与他老婆睡觉,之前便是不能做那事,也能抱住他老婆聊以安慰,这一人睡了几晚,可真是孤枕难眠了。 而那东方不败,实是在杨莲亭才到门口时就醒了过来。 这几日他也不甚好过,前头十余日他总与他莲弟睡在一起,身子是暖得很,现下与莲弟生了龃龉,身子冷了不说,心里头也不好过,又怎能睡得好? 杨莲亭日日来看他,他日日知晓,只是日日当做不知。 东方不败既下了命令,自然晓得杨莲亭定然不会甘心。杨莲亭苦心钻营权势,怎会舍得弃了他这一个靠山?定是要让他收回成命的。只是他万万不能再与杨莲亭一起,若再受个一回这等屈辱,便难抑这满心不甘与杀意了!之前也是他赌气给了杨莲亭长假,他身为教主,自不能朝令夕改,如今也只好让他闹一闹、忍一忍。待一月过去,他便提拔他做一个香主,安在朱雀堂里。那堂中的长老被童百熊为他杀了,杨莲亭过去只消呆上两年,他自然有法子让他接了朱雀堂,日后再做副教主亦不在话下。 只是他这一番情意,就莫要再错付与他了…… 可今日似有不同。 东方不败闭眼阖目,躺在床上呼吸绵长,实则外界之声无一不入他耳。他晓得杨莲亭在门口转了几转,推了窗子,又从门缝里送了甚么东西进来,还再呆了会子,方才离去。 待杨莲亭确是没了气息,东方不败才睁开眼,在床下捡起来一张绢纸。 上头写了有几行字,笔法极烂,不过好歹没沾上墨水、不至于乌七八糟。东方不败读了一遍,却发现十个字里总有三四个错处,十分不通,他是连蒙带猜,才晓得了其中之意。 大意乃是“那下作之物用处非他所想,乃是另有他用,只书信不好细说,求他与他见上一面,让他与他细细分说”云云。 东方不败看过这信,便晓得乃是杨莲亭亲笔。想道他莲弟确是极聪明的,不能入门便以迂回之法。只是信中所言皆是哄他,半句没有实话,虽让他有些难过,却也没出了他的料想。 他叹一口气,翻手将那绢纸化作一层白灰,从指缝里散去了。 外头的杨莲亭盯着内院里的那幢大屋,足有一个时辰,他也没见着里头人有甚么反应,倒是确有一个小僮送了水进去,过会子又送了饭,却始终无人出来。他颇为失望,却还是回去自个屋里,一整天等在房里,半步不出,也没收到甚么教主指令,更莫说那人亲自前来见他。直到了三更天,他才终于死心,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也没消息,杨莲亭也不泄气,这写了第一封,第二封也就容易了,于是白日里写了一张,晚上时又送过去。仍是无果,便有第三封、第四封。 这信也越写越长,初时不过是解释那一日所为,后头便学得乖了,将从前听来的杂事挑有趣的讲了,再说一说对他老婆的思念之情,后来虽还未得到回应,倒也没觉得是个苦差事,反而在习字上头大有长进,连带着错漏也少了。 这般又混了有七八日,杨莲亭夜里偷窥,白日里写信,也算有趣,但每逢心思歪了,就免不了要抱着那些个春宫图望梅止渴一番,那晚间看着他老婆屋子时,眼里就有了绿光来。 之后趣事写完了,而肉麻之语他是信手拈来,左右不是当面说的,也不觉着没脸,就把这酸掉牙的写了几封过去。他以为这便是石头的心肝也该是捂热了,却始终不见回音,到底还是让他生出几分沮丧来。 后不得法,杨莲亭拿了银票又下了山,这回在平定州里买了好些个上好的素色布料,配以五彩丝线,再请那最好的银匠打了两套银针,一套铁针,全都包好了带上崖。他想道上辈子东方不败日日在闺房里飞针走线,想来是喜欢刺绣的,就买了礼物讨好,只望能让他欢喜消气。 这一晚杨莲亭把布料针线装了一箱,送到那房门口,言道:“教主,我寻了一些物事,还望教主喜欢。”说罢他怕东方不败因他在此便不出来,于是重又去了树上,心里一阵紧张。 过不多时,那门开了,杨莲亭终是见到那人,虽只有个侧影,竟也让他有了如隔三秋之感。 只见那东方不败见到箱子,身子顿了顿,挥手把它招了进去。杨莲亭这才略放下心,只觉得送这礼物哄人果然比单写信强,他老婆乃是个江湖人,恐怕并不喜爱那才子佳人的弄法。又想道,下回老子再拿个妆镜回来! 跟着几日,杨莲亭送了妆镜送妆匣,送了妆匣送首饰,送了首饰送衣裳,送了衣裳送胭脂……是想到甚么送甚么,极尽讨好之能事。那东方不败虽未与他说话,却把东西全收了去,让他觉着有些想头。 正在杨莲亭喜滋滋以为他老婆日渐心软之时,一月之期已到,他还未再去轮班,却见到尤总管再来传信。说是教主见他忠心耿耿,特提拔他为堂口香主,另说如今有两堂香主有所空缺,一为朱雀一为白虎,问他有何想法。 杨莲亭恭敬送了尤总管走,却再忍不了,他想道,老子日日挖空心思讨好与你,你却要把老子赶下崖去,这是甚么道理! 正是满腔怒火冲上头,杨莲亭纵起轻功去了就那东方不败院子,一拳把那扇木门砸开—— 他奶奶个熊,老婆都要跑了,还顾忌个屁啊! 第17章 男子汉要哄老婆 门这般被轰开了,里头人一惊,便回头来看。 杨莲亭眯眼,就见一个穿着鲜亮衣裳的人坐在一个圆凳上,正手持妆镜,持笔描画。一侧过头来,那脸上已被涂了一层脂粉,厚得连相貌都看不真切了。 可偏偏是这个人,让他如此眼熟。 正是与上世一般打扮的东方不败。 杨莲亭细细观之,只见这东方不败持着的是他弄的妆匣中的妆镜,拿的是他送来的画笔,穿的是他买的衣裳,涂的是他谋的脂粉……霎时间,那偌大的火气都消了去。 而东方不败刚在往脸上匀粉,却不想有人闯来,他一见是杨莲亭来了,心里更觉诧异。他料想,以杨莲亭今世之谋,若得香主之位,该极是快活才是,怎地还有心思到他这里来?便是要来,也至多在外头滑舌两句就要走了,不曾想他竟闯了门,还像是发怒了的,难不成是香主之位还不满意么。想到这里,东方不败心里一叹。唉,就算要与他个再高些儿的地位,也得先等一等,莲弟这番怎地这般短视了…… 想罢,他将手里画笔妆镜放到妆台上,站起身,要听他说话。 杨莲亭几日未见这人,心里极是想念,满腔暴怒全憋了住,自个走过去,搂了他腰坐在床上,缓缓声调,问道:“教主,你怎舍得要我去那堂口里?不是说好了么,待过几年,我去夺了唐图的位子,好与你朝夕相伴。”仍是掩不住心里焦急。 东方不败垂目,轻轻把他推了开,柔声道:“莲弟先且在香主位上呆段时日,我便再找由头升你做堂主……再过些年头,还大有前程。何苦拘在这一座院子之中,陪我这……”后头的声音竟低不可闻。 这句句话都在为他着想,杨莲亭听着却觉着有些不对。这东方不败从前可是恨不能他时时都在眼前的,如今却怎么把他往外头调去?而他以往若去抱他,他定然巧意依偎,这时竟将他推开了。 当下心里有些慌乱,杨莲亭过去又把他搂住,果不其然有些挣扎,虽不激烈,却是在抗拒一般。杨莲亭心里一惊,细细去看那东方不败神情,又被满脸脂粉盖住,只好再去看他双眼,里头也透出一些躲闪。 不妙之感更甚,杨莲亭管不得那许多,一把将人搂紧了,压到床上,他用了些内力,东方不败看他坚决,唯恐用力会把他伤了,只好任他而为。就被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无论如何也脱不开身去。 杨莲亭见东方不败还要侧头,就伸手钳住他下巴,把他头拨正了,说道:“你还在生我气么。你我多年夫妻,又同生共死一回,甚么事不能当面说来?你却这般小气,任我怎么哄来都不肯理睬,真让人难受死了。” 东方不败听了“夫妻”二字,身子一颤,旋即抬起手,拨开杨莲亭手指,轻轻叹道:“莲弟,正是相交多年,才不愿再委屈了你。你如今武艺高强,做个香主还是使得,去了攒些人脉,我再升你,教众自然心服,正是再好不过。”说完别过头,嗓音也颤了颤,“只是莲弟,日后你莫要再来找我啦,我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里还不晓得么?若莲弟真还记挂你我一丝情分,怎会拿那东西欺辱于我……” 话音未落,已是伤心欲绝,泪珠儿簌簌而落。 杨莲亭听得心里大痛,东方不败已被眼泪弄花了脸,红一道白一道糊做一团,他却毫不嫌弃,捧了他头细细亲吻。不曾想他泪水更多了些,杨莲亭一个慌乱,又抬起衣袖给他擦脸,仔仔细细,渐露出他本来清秀面容,再往他眼皮上亲了亲,说道:“好老婆莫要哭了,都是我的不是,让你伤心……”又拿起他手拍自个老脸,自骂道,“该打,该打!”没两下已然红肿。 东方不败从未被他这般细致哄过,那面上的心疼担忧都像是真的一般,顿时心头委屈,怎地也止不住泪。可手却收回来,再不肯往杨莲亭脸上招呼。 杨莲亭颠来倒去地痛骂自个,一边喊着“娘子”“心肝”“媳妇儿”,一边忙着给他拭泪,两只袖子竟全湿透了,又献出一片前襟,也都给水淹了去。 后来终是没了法子,把人抱进怀里拍着背哄,只觉得又是无奈,又有几分甜蜜。想道,老子都这般低声下气啦,总不至还赶老子走了罢! 过会子哭声渐小,杨莲亭也学得乖了,就要把那日两人误会之时说明。 他言道:“我的好教主,你当真误会我啦!你对我一心一意,我怎不知晓?那物事并非我拿来欺辱与你,实在还有他用。” 东方不败闷声道:“那下作玩意儿,除了做下作之事,还能有甚么用处!” 杨莲亭在他头顶乌丝上亲了亲,说道:“教主,我将你搁在心尖子上,含在口里都怕化了,又怎会把你当个玩物。” 他把这话说完,偷眼去瞧他老婆,却不见抬头,这反应定然是不信了。杨莲亭想道,老子上辈子骗他多了,这可不是现世报么! 便叹口气,续道:“我自打重活以来,日日想你念你,本想等你来寻我,就跟你上黑木崖去。不想你也回来,竟没下山来,我只好巴着那童百熊,好不可怜!” 东方不败动了动,并不接话。 杨莲亭又说:“到了崖上,也没见你,后来总算是见着了,就有些情不自禁……”说时他嘿嘿笑了两声,“难免孟浪了些。没料到将你伤成那般模样,我自然不敢让你伤上加伤,便直等到旬假时下山,想要寻人讨教,再来与你亲热。” 东方不败听到此处,心中大震。 莲弟粗鲁与否他倒不曾在意,只上一世也是如此。不过后来那些时日莲弟虽日日与他共枕,却不曾再做那事,他以为是莲弟嫌弃,原来……却是心疼么。 他忍不住抬了头,就见杨莲亭正低头看他,那眼里就像只容了他一人一般。东方不败想要信他,又不敢信他,真是既喜且悲。喜的是从未听莲弟说话这般真情挚意,悲的是莲弟上辈子至死不曾爱他,让他堂堂一教之主,竟如此情怯起来。 杨莲亭见他终是肯露出脸面,不由大喜,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好老婆,你肯听我说了么!” 东方不败猝不及防,脸上不禁飞了一抹霞彩,之前那柔肠百转的心思也明朗了些,便给了他莲弟一个白眼:“我听着呢。” 杨莲亭被这一眼看得爽快,就笑道:“我就去了平定州的南风馆,问了里面的倌儿,才晓得原来不能如我那般蛮干。”又亲一下,“真是对不住了,一直都苦了你。” 东方不败听得心里一甜,身子也软了两分。想道,我倒要知晓,又与那下作玩意有甚么干系了! 杨莲亭忍不住把手滑进他老婆亵衣里头,摸了两把:“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来一套不伤你的法子,就想给你慢慢调理着,待你身子好了……”他笑得有两分暧昧,“……你可得好生陪一陪我。” 说完杨莲亭方肯把人放开,下了地将那占了便宜的手指提起来一舔过,看那东方不败啐他一口、背过身去,才转头奔向他自个那护卫房里,把东西一下都收拾回来。只想这回得更小心些,可不能再被老婆赶出门外啦。 东方不败还有些羞臊,杨莲亭却已然回来了。他仍是拿了那个木盒出来,东方不败却不同之前般勃然大怒,而是忍了恼意低头去看。 杨莲亭把旁边一个册子摊开,翻到页面儿上,讲道:“你看这书里也写着呢,男子承欢本属不易,一不得当就要伤身短命,我还要与你做百年夫妻,怎能舍得如此。”说时以指一一点过,又说,“你看这玉器都做得精细,与那牛角的、树胶的又有不同。玉能养人,于最小根始,上头涂了膏子放入受者体内,待身子习惯,就换上粗些儿的……” 东方不败正听到紧要处,杨莲亭却止了话,他不由抬眼去看,一看又一惊。 只见那杨莲亭脸上露个笑,抓了东方不败一个手掌,摁在自个下身:“……到用上与我宝贝一般大小的那根,就合用了。”跟着嗓音一哑,“我的好教主、好老婆,你来摸一摸,看满意不满意、喜欢不喜欢?” 东方不败被迫摸了那鼓囊囊一副下身,还未怎地,就只觉掌中之物立时变得粗硬,才这会子就难以掌握,突突跳动,使他心儿也怦怦跳了起来。再听得杨莲亭说了这话,便是脸色潮红,待要缩回手来,不料被人按住。他不觉口里“啊”了一声,之后迷迷瞪瞪,不知怎地手被人牵着,从裤腰而下,直到碰着实物,五指皆是火烫骇人。 第18章 调理 东方不败腰肢酸软,被那杨莲亭搂在怀里,那手下一片湿润,他原也是个男人,哪里不晓得这是甚么?只是心思变了,就觉羞赧。 杨莲亭却是挺着下身硬物,刚碰着他老婆手心,就一个哆嗦,险些要泄了出来——他连忙忍住,心里连道危险。又想,幸好老子忍住了,不然可丢脸大发了!另一手便用力把东方不败拉过来,让他靠着自己胸膛,是拥了满怀的软玉温香。他又深吸口气,只觉得他老婆几日不见,一身香气可更好闻啦。只是过了会子,他老婆却还不动作,杨莲亭不自觉挺一下腰,哑声道:“教主,你动一动么。” 再说东方不败依在杨莲亭胸口,被热气熏得有些迷乱,自然就忘了手活儿,害得杨莲亭那玩意硬邦邦杵在那里,竟是迟迟不得发泄。后忽然听得一句“动一动”,他手上就不觉用了两分力气。只听头顶那人“嘶”地抽了气,跟着就被人拉住了手腕,又听人说道:“轻……轻些儿……” 被唬了一跳,东方不败忙松了手,又赶紧低头去看,只唯恐当真把人弄伤,却被他莲弟抱得更紧,一股热气喷在耳边:“心肝教主,你要坏了你老公雄风啦,不做些补偿么!” 东方不败这就看清了那一条紫龙,张牙舞爪,青筋凸凸十分嚣张,哪里有半点“坏了”?脸上又红了两分,嗔道:“莲弟,这不是好好的……” 杨莲亭见他羞貌,得意笑道:“日后它可都仗着娘子好生爱护,便从今日起罢,可要精细些待它。”说时就把着东方不败手上下捋动,是大手按着素手,素手握着虬龙,一上一下,呼吸相应。东方不败抬袖掩面,杨莲亭阖目粗喘,端的是爽快非常。 这般弄了有小半个时辰,东方不败有些手酸,又觉莲弟神勇,一双秀目也不由半眯起来,头软软地搁在杨莲亭胸口,跟着那起伏一同起伏。渐渐黏液把手越发沾得湿了,杨莲亭喘息更急,心跳愈快,后来腰也忍不住跟着挺动,后终是一泄如注,吐出精来。而后一声长吁。 杨莲亭汗水滚滚而落,东方不败乌发也有些湿了,只不知是承接了他莲弟的热汗,还是自个也动了情欲。他此时手上湿湿黏黏,也有些气息不稳,杨莲亭却已平静了些,把褥子揪过来,持起东方不败手指一根根为他把精擦去。 东方不败痴痴看杨莲亭这般小心体贴,一时目光如丝。 杨莲亭抬眼见到,凑过去亲个嘴儿:“娘子,辛苦你了。” 东方不败赧然,有方才那缠绵作保,他才对杨莲亭信了几分。从前这人对他嫌恶,莫说是白日里做这事了,便是晚上,也要熄了灯,像是生恐见他容貌。哪里会如此热情。 杨莲亭也是瞧见东方不败心软,便趁热打铁,抱过去痴缠:“好老婆,这回可别让我走了罢?” 东方不败啐一口,扭过头去。 杨莲亭嘿嘿一笑,又朝那边探去:“还在恼我?为夫认错了。” 东方不败躲不过,只好与他对眼:“你……你当真不是哄我?” 杨莲亭一正色:“我若哄你,定然……” 东方不败接道:“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杨莲亭话本也是要这样说,可他老婆先说出来,却让他打了个寒颤。他想道,从前听赵武言道,他要发这誓言,是被他老婆捂在了嘴里,老子的老婆却格外不同,抢着要给老子颜色瞧瞧。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么!不过他反正也定心要与东方不败过日子,倒不怕说。 于是便跟着说了一遍:“我若哄你,定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顿了顿,想说“我要负了你,你一掌打死我岂不更好”,但想到上一世死前都被这人护在怀里,又觉着若真这般说了,也实在太不是东西。 那东方不败听他发完誓言,幽幽说道:“当真到那一日时,莲弟去了,我也不会独活。” 杨莲亭听得心里一痛,把他一搂进来,说道:“东方,你莫要难过,从前是我对不住你,今世绝然不会。你且信我一遭儿罢!” 东方不败也抬起手,缓缓绕上这人颈子,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温存了一会,杨莲亭想起之前说起那事,回头将刚随手搁在床头的木盒拿过来,笑道:“教主,日后你我还有好长日子要过,这些闺房之事,你也莫要害臊了。” 东方不败个性本也通达,原先只因疑他情郎辱他,才如此勃然大怒,如今既晓得是为他自个好的,自是又柔顺起来:“一切就听莲弟的罢。” 杨莲亭心里满足,把那一包物事尽皆打开,指着两种色泽不同的瓶儿说:“玉白瓶的‘红蕊膏’与翡翠瓶的‘百花露’,都是我花大价钱弄来,各有妙用,待你试过,自然知晓。” 东方不败拈起一个翡翠瓶儿,揭开瓶塞凑来闻闻,那香气当真是艳而不腻,嗅之身心舒畅:“此物有何妙用……”他尚未说完,便觉他莲弟神色变了一变,看着是个不怀好意的模样,便连忙住口,放下这瓶,拿起另一个佯装把玩起来。 杨莲亭原也只是逗弄逗弄,东方不败身子还未调理,他岂会在这时再莽撞行事?便如适才那番过过干瘾罢了。 东方不败玩玩这个,翻翻那个,只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竟像是要把他活吞下一般。直让他心里既是甜蜜,又暗暗着恼。从前莲弟躲着,自个晓得不如女子,酸楚一会也忍了。如今莲弟这般情热,本事一桩好事,可若总被这般放浪盯着,却也要吃不消了! 而后终究忍耐不住,瞟了个白眼过去,也被人当做了媚眼儿,反笑得更让人心乱,他只好放下手里的玩意,瞪眼看去:“莲弟,你转过一边儿去!” 杨莲亭可不觉有甚么不对,这天大地大,天皇老子最大,只是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没叫人不能看老婆的道理。不过他老婆这一眼看来,当真是风情万种,让这杨莲亭忍不住笑着去抓他手,在嘴边亲了又亲:“教主,这就来调理身子罢。”又露出些委屈神色,“我都为你忍了这些时日,你就舍得么……” 东方不败头回见这人如此无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想两人如今和好如初,夫妻之事原是理所应当,确是不能让人苦忍,就不做人,只当认了。 杨莲亭见状大喜,撒欢儿似的就跑出去,不多时弄来热气腾腾一桶热水,又去给老婆宽衣解带,讨好道:“先洗个热水澡罢,也舒坦些。” 东方不败是被服侍惯了的,难得杨莲亭主动,就张开两手,任他胡乱抓下他衣裳,又轻轻一跃,落入水里,几若无声。那水汽模糊了脸,他回头一笑,就把那杨莲亭三道魂儿勾飞了两道。 杨莲亭一咬舌,才生生忍住,再看那人还在往这里飞眼儿,胯下一紧,就恨不得过去将他就地正法。好容易转过身,他夹着腿跑得更快,前后换了新床褥,再用滚水烫过玉势,把手也是洗了又洗,直把那册子上所言事前诸项都做完了,才走到桶边,把手探进去一通乱搅。 东方不败前头逗他莲弟,被人逮着了连忙后退,却被这作乱的手左摸一把、又捏一下揩油,是一边躲闪,一边笑个不停。 杨莲亭摸着摸着就要起火,心里骂了声娘,狠狠心一把将人捞出来,就光溜溜地扔到床上,伸手在那两团白肉上“啪啪”两下,顿时泛起了红,他又舍不得下手。 东方不败一惊,扯了褥子上身,侧头看着杨莲亭笑。 杨莲亭拍一下额:“我的好老婆哎……你可别作弄我啦!” 东方不败才消停,笑道:“是,是,莲弟要怎么便怎么,奴家莫有不从。” 杨莲亭看他这般快活,也只得认栽,摇头说道:“既然听我,就伏在床上,让老子好好疼你。” 东方不败便真趴下去,褥子缠住腰身一段,是雪白的脊背、滑嫩的大腿全露在外头,又有丘壑隐于褥中,若隐若现,让人好生垂涎。 杨莲亭可不就垂涎了!他再吸气定神,把那红蕊膏开了塞子,涂了许多在右手二指上,再猛伸手将他老婆身上褥子掀开,把食指探到那幽闭的入口处,先涂了涂,再小心插进去抹了抹……就这一下,也热得他险些拔不出来。杨莲亭忍了又忍,将最小那根玉势涂上膏子,对准了那处,轻轻地按了进去。 许是玉势尚小,这一举并不困难,只是杨莲亭看那一抹粉色含着白玉,不时开合吞吐,分明是在适应,看来却十分诱人。他红了眼,燥了心,却是妄动不得。 他额头青筋跳了又跳,忍得是欲火狂烧,终究还是长叹一声,过去躺在他老婆身边,咬住那耳珠说道:“待你调理好了,看我饶不饶你!” 东方不败体内玉势滑润,并不觉难受,闻言一笑:“那近些时日,还要让莲弟担待一二……” 第19章 盈盈好女 自杨莲亭诉了衷情,东方不败也不是个矫情之人,他既心爱莲弟,而莲弟似也爱他,自然一双情好,无需多疑。只是东方不败嫌他之前语意不明,害他伤心,少不了要趁机耍弄耍弄,就看他一面抓耳挠腮、一边面红耳赤,也是趣味。 杨莲亭这个莽汉子,被心上人这般逗弄着,当真是有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只是上辈子表现不佳,唯恐这回又得罪了他,只得强作忍耐,日日煎熬。偏生每晚还要与那东方不败做个调理,更是难上加难。他折腾得难过,却不愿让旁人插手,也只好自受罪了。可是毕竟血气方刚,杨莲亭挨不住就央他老婆以手给他侍弄,若是被拒,便自躺在旁边胡乱撸撸,有时东方不败见他可怜,心里一软,便也亲自为他服侍一回。 这般几次,杨莲亭算是瞧出来。东方不败这人既是爱他阳刚威武,又因他小他颇多、对他很是怜惜。他便不时服个软,偌大的男人做那般委屈情状,就能得些便宜。 再说杨莲亭离不得他老婆,自然也做不成香主,他早想好要去多了黄衫护卫统领位子,也不必去下头苦熬。 又过得数日,杨莲亭清早起来正与那东方不败过招练武,却见那尤总管在外头叩门,说的却是圣姑求见。 两人便住了手,东方不败奇道:“任盈盈?”这教中能得称“圣姑”者,可不就只有她了么!他这些时日过得快活,早将她忘得干干净净。 却听杨莲亭狞笑道:“那个小贱人,我还未想到如何处置于她,她却送上门了!” 东方不败忙走过去,轻轻抚他胸口,柔声劝道:“莲弟何苦与她置气,她如今在这黑木崖上,还不是任你我拿捏?” 杨莲亭抓住他老婆素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算是平了气,说道:“说得也是。教主,就听一听她要说个甚么罢。” 东方不败掩唇一笑:“自然听莲弟的。”语罢略扬起声儿,“尤总管,就请圣姑进来罢!” 尤总管在外头答了“是”,不多会子两人又听到门响,便见到一个梳着双平髻的女童走来。她穿着一身淡黄衫子,肤色白嫩,年纪虽小,却已是个美人坯子。 小姑娘冲东方不败浅浅行了一礼,身后那两个略高些的婢子更是不敢抬头,全不比她们的主子大方。 自任我行被囚之后,为稳定教中人心,东方不败对任盈盈着实不差,不但给了她许多婢子服侍,就连那黄衫护卫,也拨给她好几人暗中保护。 杨莲亭立于东方不败身后,只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挪开。他心里恨极了这女子,此时却并非破脸之时。 只见那任盈盈行礼过后便直起身子,一双妙目也是灵动得很,看来就是聪慧非常。只听她脆生生叫了一声“东方叔叔”,笑起来灿若春花,又仿若美玉流光。 东方不败不动声色,语气却很温和,他看着任盈盈,笑容很是慈爱:“盈盈,你怎地来了,可是下人有甚么服侍不周之处?” 任大小姐唇边笑意盈盈,过去挽了东方不败手臂,娇俏说道:“没有,她们都很好。” 东方不败有些不适,却没躲开,脑中转念方才恍然。在他心里,任盈盈乃是杀了他与莲弟的仇人,可如若今世,任盈盈年纪尚幼,他从前也抱过这小姑娘,与她却还算亲近。 他便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在任盈盈头上轻抚了抚,柔声道:“盈盈,有甚么事便对东方叔叔说罢,若是为你好的,东方叔叔都应了你。” 任盈盈偏偏头:“盈盈想学琴,东方叔叔,你能帮盈盈找一个师父么?” 东方不败垂目,语气却是不变:“盈盈想要一个甚么养的师父?” 任盈盈眼珠子转转:“听闻曲长老于音律颇有见解,可否请他来教盈盈?” 东方不败笑了笑:“盈盈且回去,东方叔叔去帮你问一问,过几日给你消息,如何?” 任盈盈也不多纠缠,点了点头就说:“那盈盈等东方叔叔好消息!”说罢,向东方不败告辞,就转身带了婢子们离去了。 等任盈盈身形消失于门外,杨莲亭挥手以掌力将门关上,才走到东方不败跟前,伸手搂住了他腰,带着酸意说道:“教主,我怎不知你原来待她这样好?” 东方不败心里一甜,口中却嗔道:“这丫头年纪小,正好套话,你吃的是哪门子飞醋!” 杨莲亭在他老婆颈子上咬了一口:“那你套出了甚么来,说与我听么。” 东方不败也不推他,只冷笑道:“平白里要请甚么师父?多半是那向问天在她耳边说了甚么罢。曲洋乃是我神教长老,虽武艺高强,却素来不争权夺势,唯独是爱乐成痴。任盈盈天资聪颖,若认了他做师父,明是学琴,却正将他拉拢了去。” 杨莲亭嗤道:“那曲洋我可看不上,整日里弹弹吹吹也就罢了,却生生给那些个伪君子逼死,可没甚么男子气概!须知正道武林与神教不两立,他身在神教,却不为神教谋划,难免叫人齿冷。” 东方不败眼波一转,觉着有些好笑。 曲洋此人爱乐成痴原本也不是甚么大毛病,这魔教里,特立独行的还少了么?不过他倒隐隐听说,他与那衡山派刘正风有交情,竟发誓从此不伤害正道之人。偏生还因这“正大光明”的作派送了命,可大大丢了神教的脸面!不过这曲洋在神教里倒有名声,他为人风雅,看不上一些俗世之流,却也讲义气,加之武艺高强,亦乐于与人援手,让许多教众承了他情。而神教里头终是草莽汉子多,曲洋这等人却是独一份了,便是不喜他,对他也多有钦羡。哪里就那样不好了?只是莲弟这话里似有酸意,还是莫要再夸赞曲洋得好。 便说道:“且不说曲洋为神教贡献大不大,只是如若被任盈盈拉了去,恐怕她拉拢旁的教众来,就更方便些了。”他一顿,又说,“向问天在崖上不做好事,还是想个名目赶下山去罢。” 要说上一世也是如此,任盈盈来求了曲洋做他师父,东方不败便允了,又使她在神教保持尊位,她趁此良机与许多教众施与恩惠,颇受爱戴,加之后来杨莲亭一心固权,把许多旧人推到任盈盈那边,才使那任我行后来那般轻易夺了黑木崖去。 而向问天对任我行忠心耿耿,一来乃是任我行对他有知遇之恩,二来东方不败从不信他,使他抱负难抒。他才在任盈盈耳边念叨,要知任盈盈年纪尚幼,若非身后有人教她,又怎能想到投曲洋所好? 原来东方不败高傲自负,虽晓得任盈盈是个隐患,却并未将她看在眼里,任她做去。若不是后来他心思转变、无心教务,使得杨莲亭把神教弄得风气不正,也不会败于任我行之手。只是这一回他好容易得了莲弟的情意,可万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杨莲亭也想到这些,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杀意:“这几个叛徒拉拢神教中人,凭借的不就是一个‘圣姑’的名分、和满口的义气么!教主,任盈盈可不能再留在黑木崖上,平白让她得了声望。” 东方不败颔首:“我记着前辈子任盈盈十五岁时主动求去,那时想必是怕你对她下手,就去了洛阳,在外头又与诸教众联络。而她在黑木崖上名声已固,走了也不怕甚么了。” 杨莲亭也晓得上一世做得不到家,只是他那时只晓得钻营、却不懂御下,爬上高位又得意了一时,再因着没有武艺傍身,便只好借着东方不败的光儿,以甚么劳什子的《教主宝训》压迫教众,才失了人心。这重新来过,自然不同。 这些个所谓江湖人,最看重的莫不过是“义气”二字,邪道中人尤甚。若是觉着你讲义气,就恨不能和你拜把子、当兄弟,可若是觉着你不讲义气了,便是之前已然是个把兄弟,也能与你割袍断义。任盈盈几人能打上黑木崖,口口声声说的岂不都是“义气”!所以“义气”之于江湖人,可真是太重要啦! 杨莲亭自诩,他从仆役爬到总管,凭借的可不是甚么义气。他有硬气有骨气,可义气那玩意儿,值几个钱?还抵不过东方不败待他一腔情意。不过这义气当用则用,也不能小看了去。便冷笑一声,想道,当只有你几个会说“义气”么,老子先与这黑木崖上上下下都“义气”了,看你去捞老子的洗脚水喝! 于是两人商定了,拥着进了房。 杨莲亭甩开之前那些个乌糟事儿,专心为他老婆涂起油脂来,而东方不败则懒懒地趴在那处,说了一句:“莲弟,闭关这许久,教中事务可都堆了好久啦。明日你与我一同去看看才是。” 第20章 教务 且说东方不败自重归了自己的躯壳,就直言闭关练功,好在之前他未来时神教已然整顿得差不多,又因这位教主喜怒不定、童百熊杀一儆百,各教众不敢掠其锋芒,都是十分收敛。 如今任盈盈已有动作,东方不败虽仍对教务没甚么兴趣,却也晓得该入手其中。更何况,他虽不喜,杨莲亭却是个爱权的。两人已然算是夫妻,东方不败当要与杨莲亭好生商讨这教务之事,也对他指点一番不足才是。 次日,东方不败就去了书房,乃是在那相距不远的另一处院中,诸般布置与主院一般无二。只是那起居之所换做了书房,再另辟一间居室,若教主处理教务乏了,便可在那处歇息。 上一世东方不败因有难言之隐,非密闭之所不肯入眠,自然不在那居室里呆着,而如今有杨莲亭相守,便不忌讳那许多。两人便要人在那处也安了宽床软枕、精致被褥,以方便行事。 这院子里并不忌讳外人出入,若教众之人有事禀报,都要进来在一间外室里放上卷宗,留待教主处理。不过书房内却是不能让人进去的,窗门都早被锁住,四周亦有黄衫护卫把守。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进了这院子,虽现下还没得教众前来,却有许多小僮内外搬动卷宗,亦有仆妇做洒扫、烧水等事。此时见到教主过来,都是低头不敢做声。 东方不败自怀里取出一把铁钥匙,在书房外铜锁上转了两转,人便走进,杨莲亭一直恭敬垂手,也是跟着要进去,只是还未跟上,东方不败已然退出。原来这房里灰尘四起,才踏脚便是一阵呛鼻,他自然是呆之不住。 几个仆妇见状,连忙进去打扫,她们都是大字不识,倒不怕被做些甚么。 有小僮端来茶水,东方不败接过啜口,便又说道:“与我这位兄弟也来一盏。” 小僮偷眼看看杨莲亭,他分明见这位大人是护卫服饰,却得了教主这般看重。不过他毕竟是个仆役,不敢多看,慌忙又去倒满茶水献上。 这东方不败靠在院子里那株雪梅上,袖口微抬露出一截腕子,白生生好不惹眼,再低头饮茶,唇边一点沾湿,尤显红润动人。他原本身材颀长,今日又穿一身锦衣,既是风姿不凡,却也不堕教主之威。 杨莲亭立于其身旁,将这番美景全收入眼里,顿时心痒难耐,只是如今光天化日,他可不敢在这许多人面前动手。 好在也没忍得几时,仆妇们动作倒快,不到一刻已然将那书房收拾完了,两人这回再走进去,便是窗明几净,一派清雅。 东方不败从内里解锁开窗,外头秋风进来,一阵神清气爽。 杨莲亭进门就动了手,把他老婆压在那书柜角上,于阴影中狠狠亲上去,是唇口含着唇口,舌头绞着舌头,一番纠缠。不多时便不能自控。 东方不败一边承接,一边将那探入他里衣大掌抽出,含糊笑道:“莲弟,你怎地这般急色,可还记得这在哪处么?” 杨莲亭见他双目水润,便是晓得他话中之意,却仍是难以自制。待又亲了一遍,才舔一舔他嘴唇,笑道:“教主,你也没几日风光了。” 东方不败想到昨日已又换了一枚玉势,脸上一红,含嗔带怒地瞟了他一眼。 两人在书房里胡闹了一会,东方不败忙整整衣裳,杨莲亭待要伸手帮他,却被一巴掌拍开手:“莲弟,莫要添乱。” 杨莲亭摸摸鼻子,只觉得他老婆心思实在难以揣测。要知这杨莲亭从前也是做过“杨总管”的,初时为讨好东方不败,也亲手给他打理过衣衫。哪里就“胡闹”了?不过倒也不多言,美人亲自动手,那也是好看得紧。 待东方不败弄好了衣裳,杨莲亭凑过去拿袖子给他擦一擦嘴角,极是讨好:“教主,我去帮你把卷宗搬来?” 东方不败似笑非笑看他:“也好,莲弟精气足,多用些子也少点儿折腾。” 杨莲亭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出门。留东方不败看他背影出去,先是目光一沉,又轻叹一声,随即再露出一点笑意来。 日月神教是个极大的教派,有教众十万余,遍及南北。而若要养活这些个教众,这产业自然也就多了。因而有青楼、当铺、赌场,又有矿脉、门店、商铺,兼放贷收租,便是这平定州内,就有良田数万顷之多,可说家大业大,十分富足。 东方不败自做教主以来,这些个产业便都归了他所有,不过也只是明面儿上给他,内中还有盘根错节,与众位长老、堂主干系也不少。手下人贪一些乃是小事,私下里开办的揽钱所、销金窟亦为末节,东方不败并不看在眼中。只是但凡是神教根基所在,都不容有人染指。因而那些下头的管事每逢月中都要上山报账,但晚一日,就要严惩不贷。 所谓教务这些钱财上的账目算是大头,还有便是各堂口、分舵、据点等处报上地方要务,兼江湖要事,总不能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这积攒了数月的教务着实骇人,就凭杨莲亭这一把大力气,用了内劲,也是来回十数次方拿齐活了,在书房里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杨莲亭看着咋舌,想当初他独揽教中大权,这些个教务也是由他管理,他便将其余诸事都分给他提拔的那些个下属打理,只管那一本总账。不过因着他并不识字,账目自是也看不懂,却又不想露怯,便让人用说的报账,他再时时装腔作势一番,就能将人唬住了。而他那下属们原就不是济事的,能得如今地位全托了他的福,当然不敢太过糊弄于他,便是贪了不少,也定当先孝敬了。故而神教虽是被弄得千疮百孔,杨莲亭却是财势双揽,好不逍遥快活! 东方不败有心操练情郎,就往那桌后一坐,朝那杨莲亭柔声说道:“莲弟,我累得慌,你可帮帮我么?” 杨莲亭被他软语相求,心也酥了,脑子一热便上前去,搂住他腰说道:“我怎舍得要你受累,若有甚么吩咐,只管对我说罢!” 东方不败对他一笑,言道:“莲弟,那卷宗看得我头疼,你与我分开来,好罢?” 杨莲亭一笑:“这有何难,只是你晓得我从前混账了些,要教一教我才好。” 这但凡是有野心的男人,若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领,就不愿再行那狐假虎威之事,而又有了心爱之人,便更不愿让人瞧他不起。杨莲亭上一世全靠东方不败威势,不过不喜欢他,便利用他混了一场荣华富贵,可身负“脔宠”之名,他心里岂无不甘?而今生他爱煞东方不败、以人“老公”自诩,他老婆又是天纵英才,武功气度皆为天下少有,他便要争一口气,决不能再被当做佞幸之流啦! 至于向老婆请教,那确是丢脸了些,可既然是房内人,也就没甚么大不了。何况他前世那般不堪,他老婆左右都看全了,还对他关怀备至、连命都不要了,他还有甚么好介怀的? 东方不败观情郎神色,见并无半分不悦之处,心里欢喜,对他心意也多信几分,再想起方才杨莲亭一心哄他亲他,就是见到机密要务都在眼前,也不曾先看它一眼。暗暗喜道,莲弟如今果然不同,是要为我两个日后打算的。不然可不是早把我扔在一边,去找那总账目去了么。 便笑道:“莲弟,这整理教务倒也不难。只按名目分作两边,一边是账目,一边是事务,再我俩一人一边,做起来就快啦!” 杨莲亭闻言,一点头,说道:“那你先坐会子,我且将它们分开再说。” 说罢来到那卷宗堆前,按东方不败所言整理,他如今已然识字了,只顺手分一分,还真是容易得很。 过不得半个时辰,杨莲亭做完这事,就把事务那方卷宗捧了几十条放在书桌上,走到东方不败身畔说道:“账目我不精明,学来想必也极麻烦,不若先将这快的弄了,再慢慢理会。” 东方不败颔首道:“既然莲弟要先学这个,就学罢!” 这事务不过是些江湖琐事,教主晓得便好的,其实不需怎么处理。一些个下头人变换交接之事,除非点到的是教主在意之人,亦或是有对神教不利者,才需奏报,不然也是就交由地方处置了,没得要拿来劳烦教主的道理。 因而杨莲亭看这个倒是很快,不时与东方不败说上两句,就不自觉站了一个时辰有余。 杨莲亭内力在身,并不觉疲累,东方不败却看得有些心疼了,便说道:“莲弟,你……你还是过来坐着看罢。”说了就要起身。 只见杨莲亭动了动胳膊肘,一纵身落入书桌里头,扫袖关了窗,又顺手搂了老婆入怀,带人一同坐进了椅子里,大笑道:“果然舒服得紧!” 第21章 书房 他说完手就摸进他老婆里衣,于胸口两点处捻了捻,又揉一揉,只觉着虽不是绵柔酥软,却光滑里凸起一颗小粒,正在掌心里微微挺立,别有另一番滋味。也是他喜爱这爱做红妆的男子,才有这般感受,竟比揉捏女子酥胸更加快慰。 东方不败猝不及防被人搂住,还没等怎地已被人半解了衣裳,正是既娇羞,又气恼。也不晓得莲弟是怎地了,居然如此孟浪,活像个色中饿鬼,是偷了空就要胡来,真真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心里一急,旋身起来,右臂一转便将衣襟拢上,而左手顺势拍出,就把那狂妄之徒一掌打在地上,那椅子受不住内力,一瞬变成了粉碎。 杨莲亭跌坐在地,那一掌可没用多大力气,便是被打了个正着,也是不痛不痒,他仰头看他老婆,就见这锦衣教主颊生双晕,眼里瞪着他,却是水光流转,好不动人!不由心里一荡,一撑跳将起来,过去赔笑:“教主……” 东方不败拧过身,却不理他。 杨莲亭又走到另边,再涎脸涎皮地笑道:“你莫要恼我啦,忍了这许久,我想你想得紧了么。” 东方不败拿他没奈何,叹口气,看他这般小心赔不是,也觉着气得过了,后来只伸指在他额上狠狠一戳:“叫你歪缠!” 杨莲亭故作疼痛,口里“哎呦”叫了一声,又凑过去在人脸上亲了亲:“不歪缠,我们说正事。” 东方不败白他一眼,就去要再与他看那卷宗,不过那座已然没了,两人都是没得坐,杨莲亭忙献殷勤,转身要出去搬来,才走到门口,想想回来,连连给东方不败把衣裳理好,见是透不出一丝风儿了,才肯开门。东方不败又笑又气,想道,还晓得廉耻么,在书房里胡闹个甚么? 不过一息工夫,杨莲亭又进了来,手里托着把红木大椅,那阔得能容下三人。他将这大椅置于书桌之后,一屁股坐上去,就朝东方不败招手:“教主,这可够我们两个坐啦!”又看那人不动,以为还在生气,跟着笑道,“你怜惜我,怕我累着,难道我就不疼爱你么?” 原来他见他老婆当真恼了,也不敢再逗,只是若要干巴巴站着,也未免太没意思。他左右不能动手了,难道还不能挨着?才弄了张大椅过来。 他这点小心思,东方不败岂会不知?不过他也知晓莲弟对他有情,方才如此惦念。况且他也深爱莲弟,若非诸般不得已,他亦不会如此推脱,让莲弟受苦。想到此处,他又不禁一叹。神教既在他两个手里,自然不能再便宜让仇人得了去,他有心与莲弟共赴鸳梦,然则便是他身子妥了,此时也绝非良机。如今莲弟已然退后百步,他也该投桃报李。再推拒下去,恐怕要伤了情分。于是便慢步上前,坐在杨莲亭右面。 两人之间还有些空处,杨莲亭屁股一挪,就与他紧紧相贴。东方不败看他一眼,却不动身,只把一个卷宗展开,教他批复。杨莲亭见东方不败没有赶他,心里一喜,精神也振奋些,看那或粗犷或端正的墨字也不觉眼花,便有十分认真。东方不败执笔于其上写字,字迹清隽,笔锋犀利,墨汁流于纸面潇洒如风,亦有一股霸气由内敛至焕然,竟让人难以移目。 杨莲亭被晃了眼,不自觉低头在东方不败手背上一舔,随即醒神,把那东方不败手包了住:“我写字难看,你教我罢。” 东方不败忆起之前杨莲亭给他写来的那十数封不知所云的信笺,想到日后莲弟掌权,也要亲自批复,如若大字太丑,怕也要被人笑话,便允了。只是手腕一翻,从杨莲亭掌中脱出,转而覆上他手背,说道:“莲弟可要用心学了。” 杨莲亭手背触着一片温润,心里一痒,口中却道:“那是自然。” 许是当真因了东方不败执手教他的缘故,杨莲亭写得确然认真,字仍是不大好看,可也不会再出了格,大小总是相应了的。过不多时,各分舵卷宗看了完,除却童百熊提到武当掌门交替一事,倒没甚么旁的大事。 杨莲亭见东方不败指尖点在那“武当”二字上,半晌不言,心里有些泛酸,便说道:“教主,在想哪个道士?” 东方不败就口答道:“冲虚。” 杨莲亭本是调笑,不想他老婆真说了个人名出来,心里极不爽快,虎声说道:“你还当真想着牛鼻子么!” 东方不败一怔,随即笑道:“莲弟莫孩子气,冲虚此人是个人物。日后待他成了武当掌门,与那少林的老秃子方证沆瀣一气,对我神教可大大不利。” 杨莲亭却是不以为然:“不过一个老道罢了,怎及得上教主万一?便是我去,也不怕与他动手。” 东方不败被情郎夸赞,心里自然欢喜,不过口中还是劝道:“莲弟莫要看轻于他,他武艺不在任我行之下,就连那令狐冲,也曾受过他不少恩惠。”说到这人,他不禁多言两句,“令狐冲剑法精妙,与他这年纪说来,很是了不起啦。他肯为那任大小姐与我这‘天下第一人’动手,实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是一个大好的男儿。真真不愧那任大小姐为他要生要死。” 杨莲亭听到“令狐冲”三字,不由烦躁,他前世就听人数度叨念此人,将他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而今他老婆还像是对他颇有赞赏之意,让他怎能不妒?便粗声道:“你倒是记得清楚。”这声气自然也好不起来。 东方不败闻言看他,只见情郎脸色黑沉,便偎过去,用手抚了杨莲亭胸口,轻声笑道:“莲弟莫恼,你还不知晓么,我心里只有莲弟一人。” 杨莲亭气顺了些,抓住东方不败手,在手心重重紧了两下,闷声道:“我现下武功可比那华山大弟子、恒山派的掌门高多啦。” 东方不败笑意更甚,想到事情已然是做完了的,就柔了身子在杨莲亭身上,手臂松松缠了他颈子,凑在人耳边,腻声道:“是,是。在我心里,只有莲弟最好……谁也比不上。” 这一声绕得是千回百转,听得人心尖尖儿都在打颤儿。杨莲亭心里一个激灵,下头又有些蠢蠢欲动。刚想到前头作怪、是惹了老婆发恼的,但如今忍耐不住可怎么好?只是低头看时,正对上东方不败眼如丝,又嗅到美人香气芳如蜜,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捧了美人脸亲下去,一条舌头搅得是水声啧啧,唇齿留香。好一阵亲热。 好容易离了他老婆的红唇,杨莲亭还在恋恋不舍,舔了又舔、亲了再亲。一双大手顺着领口而下,先摸了雪白的颈,再上了圆润的肩,一面解了前头的衣襟,不经意又剥了半件衣裳。 东方不败柔得像蛇,软得如一滩春水,就仿似化在了这汉子怀里,热气熏熏,娇媚动人。杨莲亭以往以为只有女人才有这般娇态,却不曾想还能在这神教教主身上见着这个,便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在心里痛骂。老子上辈子可真算瞎了眼啦,竟活活浪费了那许多好日子! 不多时东方不败已是外衣尽褪,里头的亵衣敞了一半,杨莲亭被那一抹莹白刺了眼,低头咬住了那粒红了好似珊瑚的耳珠。 跟着便听见东方不败“啊”地一声低呼,身子霎时发起抖来。分明是武艺卓绝、这般天下无双的人物,却像有些胆怯起来。 杨莲亭听得热血贲张,顺势用牙再碾一碾那耳珠,再大嘴一张,把那一整只耳朵都含进去,以舌头乱舔,像是要吞进去一般。 东方不败又一颤,比之前还要抖得厉害。杨莲亭得意一笑,放开那耳,顺势而下,又啃上了那一段玉颈。他既吸且吮,再用齿缝碾压,硬生生弄出许多红梅。他手却也不肯闲着,在老婆腰上来回流连,而后攀上背后那片光洁,爱不释手。 杨莲亭下头的玩意儿高高挺起,就戳在东方不败股间,不安分地突突跳动,蹭得是满处湿湿黏黏。只是知晓其门却不敢入,是一肚子的情火难泄。杨莲亭亲够了脖子,啜上那胸前两粒,也是咬得两处红肿,手一伸撕去了他老婆亵裤。东方不败浑身酥软,是任他翻弄,他就将人侧了抱住,把那物挺入他两条大腿,上下耸动。跟着一边含他胸口,一边手掌滑下,恰没入美人身后丘壑,浅浅盘桓一会,就分出一指探入。正是湿润温软,一片销魂。 这等妙处难言,就好似两人化成了一个,魂灵儿都要喜得飞了。 杨莲亭粗喘连连,口里虽吸着那红润不肯稍离,却还在含糊吭哧道:“好老婆……你,你快夹紧些儿……” 第22章 分离向问天 这番云雨许久不歇,因着外头有人,待后头杨莲亭动得急了,东方不败是咬着手指,方能一声不发。胡天胡地弄了有好一会子,杨莲亭终于长吁一口,泄了出来。两人都是急喘,好久才顺了气。 东方不败仰面躺在杨莲亭怀里,身上大片青青红红,之前被揉来捏去实在疲惫,使得他也有些懒了。 杨莲亭低头在他唇上亲一口,从他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慢慢给他把身上浊物拭净,又给他把衣裳穿好。只是这拾掇的时候仍免不了四处掐摸揩油,他怀里人不甚用力地躲闪两回,最后还是任他弄去。 到两人都收拾整齐,杨莲亭把东方不败抱在怀里,就势与他说话。 东方不败额间细汗密密,脸色红润,话里带些色气,声调极慢:“莲弟,你看过了这些时日的教务,可有甚么想法么。” 杨莲亭也是神色餍足,顺手给他老婆拨开黏住的乌丝,口中则说道:“曲洋不是写了函来,说去挖那甚么劳什子的陵墓去了么,就用这由头回了任盈盈罢。那向问天平日里没得事做,便去勾搭小姑娘,不如也派发出去……只是他对神教并不忠心,可不能让他去做能得空笼络人的好事。” 东方不败颔首道:“莲弟所言甚是。”他想一想,便笑起来,“武当与少林为武林泰山北斗,既然武当要换掌门人,我日月神教怎能不备一份厚礼?” 杨莲亭闻言,也是笑道:“不过教主既然神功尚未大成,便要让神教教主之下有头脸之人代劳,而这如今黑木崖上最清闲的,非向右使莫属。” 当初任盈盈被封为神教“圣姑”,一为遮掩任我行实是被东方不败关押之事,二来亦是东方不败对她也有几分怜爱,又不以为她有能撼动他之威能,才放任她在崖上与向问天勾结。终是被她救出任我行、打上黑木崖。 如今东方不败面上不显,心里却已把她恨极,那黑木崖一战若非她动手折磨杨莲亭,他也不至于分心落败、连累了两个人性命!他自然不肯再将曲洋召回教她,也要把那向问天与她分开,使她武艺再不能得高手指点。 杨莲亭摸着下巴上胡茬,“嘿嘿”笑了一声:“我们的任大小姐琴箫双绝,我曾听闻她与那令狐冲便是以一曲《笑傲江湖》结缘,才让她领那外人上来。可此后若没了曲洋教她……教主,你说她来日还如何会她那情郎?” 东方不败啐他一口,笑骂道:“莲弟说甚么话,任大小姐都求到我面前来啦,若不依了她,恐怕教中那些个不服我的又不知要编排我甚么了!只是曲洋长老公务繁忙,确然不能脱身,不过我神教财势双全,自然能请一个技艺高超的琴师回来……圣姑若是喜欢,就为她造一个乐馆也是不难。” 杨莲亭抱住东方不败重重一亲,大笑道:“属下杨莲亭,愿为教主效犬马之劳!” 为防夜长梦多,杨莲亭次日便下了山,临行前自然又与他老婆好生缠绵了一番,虽仍是不能尽兴,却也聊有安慰。再一想来日旖旎,他便按下情念,专心去找那教琴之人不提。 而杨莲亭一走,东方不败也不曾闲着,那些个账目之前他莲弟帮不上忙,要他一人看来,便很有些费事。而如今他手下可信之人实在不多,东方不败也不能交由旁人处置。 日月神教自任我行掌管之后,于教务之事并不十分经心,他与神教众豪杰以兄弟相称,除却教中所藏武功秘笈等物外,对钱帛亦不甚在意。因而教中账目原都只由几个堂主分别把持,其实贪墨极多。至东方不败篡了那教主之位后大加整顿,才将账目都收入手里。那啰啰嗦嗦的朱雀堂罗长老,便是最好钱物之人,立时被斩,才有后来东方不败大权在握,无人再敢异议。而童百熊与东方不败乃是八拜之交,又对他有救命的恩情,东方不败自然也对他宽容。他有心要童百熊拿了那风雷堂账目,童百熊却义气深重,硬是交了上来。 念及这位老大哥,东方不败黯然一叹。 他心系莲弟,莲弟当真比他性命还要重要,可莲弟却总是不喜爱他这个老大哥,这可怎么好…… 东方不败心里也很明白,杨莲亭是嫌那童百熊区区一个风雷堂主,竟见教主而不跪,大大咧咧,自以为能与教主平起平坐,全不晓事。而他又爱结交英雄豪杰,这满教上下、除了那些被杨莲亭提拔上来的谄媚之人,只要听了童百熊的名字,都要道一声好。就算是那几个墙头才、趋炎附势的,也心里敬佩他。如此威望,确是有威胁教主之位的能力。 只是东方不败却也明白,童百熊对他义气深重,便是要去了自个的性命,也不会对他不住。且他这个童大哥是个粗肠子,偶尔就是做得出格些,却绝不会要夺他的尊位。唉……莲弟怎地不明白,这老大哥其实年纪也大了,他再奉养他几年,全了这一世的兄弟恩义,又有甚么不好? 东方不败有黑衣武士与黄衫护卫在手,能把这黑木崖打造得有如铁桶一般,不过江湖人也有江湖人行事的规矩,单凭着严刑律令,可不能将人都抓在手里的。 再者…… 东方不败以手托了腮,转头看向窗外。 这时莲弟已去了三日了,不晓得进展如何……按说也是不难。神教耳目遍及天下,但只要拿出黑木令来,便能号令诸教众,想来也该寻到了。 这重活一次莲弟变得太快,上辈子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爱意,怎地这次就轻易到了手?饶是东方不败智计高绝,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 权势、金钱都能凭借手段得到,可情意却不能。东方不败两世为人,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他几番想要躲避他那莲弟,却被莲弟追了上来,日夜守在他身边。他并非铁石心肠,面对心爱之人如此痴缠,又怎能再心硬下去!连日来两人浓情蜜意,东方不败满心欢喜无尽,可原来梦中也不曾想过此等美景,现下尽在掌中。竟让他有些恍然起来。 莲弟待他种种,他也不是愚人,自然分得清真情假意。如今这般幽思,想来,是莲弟离得太久了罢。好几日身畔无人,竟使他有些想念了。 阖眼想了想,东方不败招了人进屋,让他去将向右使请来。 向问天自东方不败夺位后,见他处处下手狠辣,暂且也是安分了的。不过任盈盈被封为“圣姑”后,他却时时上这黑木崖来“拜见”,因他乃是任我行旧部,东方不败又拿的是任我行“患了不治重症退休隐居”的由头登上教主之位,这向问天要拜见旧主之女,实在是名正言顺。东方不败并不好阻拦。 今日东方不败早听人报来,向右使又去了圣姑所居院里,他要找他过来,只吩咐人去请就对了。 果不其然,过不多时,就有人在外头求见。 东方不败传他进来,只见一个大汉阔步走来,身材颇高,面容清隽,穿着是一身白衣。与寻常那些个黑衣教众、长老比起来,别有一番气度。 想起前世被逼之事,东方不败心里暗叹。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只可惜不为我所用,也只得除了。 就微微笑道:“向右使请坐。” 向问天拱一下手,在旁边一张大椅上坐了,问道:“教主有何吩咐?” 东方不败从案上抽出一份卷宗,手掌一翻,就平平朝向问天那里飞去。它飞得极为平稳,一丝不颤。 向问天眼中存疑,以手接过,被震得晃了晃,再定定神,看向卷宗。这卷宗上写的乃是武当山掌门交替之事,算是件盛事。可他却未细读,只在心里暗暗惊骇。他原以为东方不败不过才逾弱冠之年,便是天纵英才,武艺也不能比他厉害多少。却未料到才一照面,他内力只一吐,就几乎让他受了内伤。他晓得他是练了《葵花宝典》的,可这葵花宝典,原来竟是这般厉害之物么! 正自惊疑不定,却听东方不败又说话了:“向右使,现下武当如此盛事,我日月神教理应前去道贺。只是本座初掌教务,神功也尚未大成,不能亲身前往,故而要请你过去一趟,以略表本座心意。” 向问天一惊,忙垂眼说道:“谨遵教主令。” 而后东方不败也没说甚么旁的,只挥挥手,就让他走了。向问天心知东方不败对自己深有防备,却也晓得此人极为自负,定不将他看在眼里。倒没以为这命令有何不妥之处,只想着不知这东方不败是甚么想法,要把这一桩大事交给他这不服气的人做。 他在这头思忖,迎面与一人擦肩而过,他抬头一看便认出来,乃是东方不败近来颇为倚重的黄衫护卫,像是姓杨的。 第23章 拉拢 只见那人一停,朝他行了个礼,说道:“向右使。” 向问天上下打量一眼,看他年岁不大,身量不小,步伐亦是稳健,是个功夫不错的。想到他为东方不败所用时日并不长久,脸上也带了笑来,语声和气,说道:“杨兄弟办事回来了?教主严厉,可还习惯么。” 这少年十分恭敬:“多谢向右使挂念,属下尚做得。” 向问天笑道:“老夫素来喜爱小兄弟这少年豪杰,若有甚么要帮忙之处,老夫定当尽力。” 少年身子一顿,语气里难掩激动:“属下多谢向右使赏识!” 向问天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走了。他却没有见到,他刚背过身,那少年便直起身子,一缕杀意一闪而过。 再说东方不败吩咐了向问天做事,又执笔在余下账目上批复,琐碎的已然都做完了,只剩下盘算总账,倒比之前轻松许多。 正专注时,门忽然被人推开,跟着一道劲风夹着男子汗气扑面而来,门也“扑”地一响,被关了住。 东方不败才要抬头,身边已然多了一人,那人奋力挤在他椅中与他坐在一起,那一双粗壮臂膀也搂了他腰去。 跟着就有人在他耳边哑声笑道:“我的好教主,在作甚么这般认真?” 东方不败写完最后一笔,侧头笑道:“莲弟,你回来啦。”又往他肩上靠了靠,“我就批完这本总账了,你要过目么。” 杨莲亭下巴杵在他老婆头顶,嚷道:“我好容易赶回来,教主忽然说起这个,可真是大煞风景。” 又狠劲蹭了蹭,“好几日不见啦,你不想我么?” 东方不败仰起头,送上唇去与他一翻亲热,才细细喘气道:“莲弟平安归来便好。”跟着声气一柔,“我自然也想念莲弟。” 杨莲亭闻得此言,嘿嘿一笑,继而在他耳边悄声道:“既然想我,晚上可记得含着那物?”又忍不住在他耳廓上一舔,“好教主,可不能断,不然你白费那许多工夫,却也苦了我。” 东方不败嗔他一眼,小声道:“没忘。” 杨莲亭抱了他心满意足,跟着像是想起甚么,哼了两声,说道:“教主,你猜我在外头遇见谁了?” 东方不败好笑道:“还能遇见谁,不是我刚把那向问天打发出去了么。”又问,“难不成是他对你说了甚么?” 杨莲亭大笑:“教主英明!”他就将方才向问天对他说那几句话说了,更是笑得打跌,“他竟是要拉拢于我,教主,你说好笑不好笑?” 东方不败说道:“有甚么好笑的,向问天见过你,若是不行那笼络之事,我才觉得奇怪呢。”他看了杨莲亭一眼,微微一笑,“莲弟如今才满十五,却有如此高强武艺,且才上了这黑木崖不久,便是被我看中,定然对我也没有多么忠心。而我手下有童百熊等旧部,虽有心起用新人,却未必重用。他要营救那任我行,还要在教中汇集人脉,莲弟现在时常与我相处,他自然要向莲弟下手。以便多一名耳目,也好方便行事。” 杨莲亭也晓得道理,听东方不败这一说,连连说道:“正是,正是。”又鼻子里一哼,“只是他想不到老子是活得第二辈子,和他更是仇人,是万万做不成他的朋友。” 东方不败一叹:“他是个人才,这番棋差一招,也不过是我两个占了重活的便宜,还是不能将他小看了去。” 杨莲亭皱眉,把抱着老婆的手又紧一紧:“你就是总爱夸赞别人。”也不见夸一夸你老公我。 东方不败柔声道:“因我想与莲弟长长久久相守,故而须得小心谨慎,不可再让他们钻了空子去。” 他的话杨莲亭也能听进一些,便道:“你不是要向问天去那劳什子武当山拜会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如何?那任大小姐本事大得很,就是没了他,我看她也能找人救了任我行出来。”他想当时向问天虽与任我行一同上山,可没有折磨于他,要他痛快死了也是无妨。 东方不败略一沉吟:“话虽如此,不过我手下无可信之人,这等阴私,不能随意交予旁人出手。何况向问天武艺颇为高强,等闲人必不会是他对手。” 杨莲亭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只是这机会实在很好,放了那向问天,不晓得又要怂恿任盈盈出甚么幺蛾子。正难以决断,转头看他老婆,就见这青年一手支颔,长眉微蹙,眼里含愁,心里登时软成了水。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教主,你在崖上也呆的久了,不如出去游山玩水一番,也散一散心。” 想一想,上辈子他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可从没为他老婆想过。这一世可不能再那般混账,趁这良机,不如两人一同出去游玩。令狐冲与那任盈盈都敢大言不惭,说甚么“笑傲江湖”,他又为何不能与他老婆去“逍遥武林”? 东方不败听来也有几分心动,若能与莲弟两人一起,遍览风光……随后轻声叹道:“莲弟,如今黑木崖上,我可脱不开身。”他虽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只是那法子莲弟必定不喜欢,还是罢了。 杨莲亭一顿,粗声道:“不是还有个童百熊么,你拜把子的兄弟!” 东方不败怔了怔:“莲弟,你……” 杨莲亭看东方不败如此讶异,也晓得这话不像是自个口里说出来的,于是把人一把搂进怀里,闷声道:“你与他交好,不想杀他,我岂不知!” 他是极讨厌童百熊这不知好歹之人,也防他势大,更晓得如若他起了杀心,东方不败亦不会手软。只是他如今也明白东方不败对这人有些不忍,杨莲亭既有心与东方不败偕老,又怎能让此人横亘于两人之间,平白伤了感情。男子汉大丈夫,让老婆伤心可不算本事。 杨莲亭低头,见东方不败尚未自讶然中平复,正是双唇微张,觉得很是可爱,便凑去吮了他一口,笑道:“你莫担心。童百熊对我态度不坏,对你又有义气,我只拿出些本事哄他,也能让他当我做一个兄弟。日后有他这一个帮手在,也算是你我臂助。” 东方不败闻言一喜:“莲弟此言当真?” 童百熊此人有些拎不清,可真不是个野心大的,待东方不败也是极好,杨莲亭此时见他老婆如此高兴,便一点头道:“当真。” 东方不败微笑着:“既然如此,就请童大哥上山为我暂守黑木崖。他也是个不识字的,账目是管不了,一些琐事还能看看。有他在此坐镇,教中定是无人敢起风浪。”一刀斩了朱雀堂罗长老,童百熊凶名在外,眼下的神教,绝没有人胆敢找他晦气。 杨莲亭听他这般说,也答应道:“那就让他先帮咱们保管着神教罢。” 两人商定了,杨莲亭就要带东方不败去瞧一瞧他找回来的乐师,与那任盈盈做教他的师傅。东方不败见他这般殷勤,也有些好奇,便被他拉了出去。 一出门,两人又一前一后,将那主仆的架势摆得十足。 杨莲亭将那位师傅安排在东院里一处偏院中,门口有黑衣武士把守,看来竟有些软禁的意味。 东方不败才走到门前,便听见里头有人说话,像是莺声燕语,便一挑眉,说道:“莲弟是强抢民女回来了?” 杨莲亭老脸一红,说道:“算是民女,也不算民女,教主一见便知。” 东方不败也不多问,便随他进了门。 院子里摆放了许多钟鼓琴箫等奏乐之器物,有几名淡粉衫子的垂髫女童或捧或扶、或灌油或擦拭,在那里调音。 顺眼望去,里面那间大屋敞了门,那些个人语说话之声便是从内中传来。 几个女童见到有人来了,她们像是认得杨莲亭,面上都露出些许彷徨惧怕之色,东方不败便晓得,他莲弟弄了人来,想必当真用的不是甚么好手段。 有女童怯生生说道:“秦乐师与萧姑娘在屋里叙话……” 杨莲亭看她一眼,又向着东方不败垂首道:“教主,请随属下往屋里走。” 东方不败看他莲弟这般做派,心里好笑,面上却只是微微颔首:“带路罢。”就跟了上去。 杨莲亭一推那半掩之门,屋里头的人影便暴露于二人眼前。 第24章 琴师 只见堂里两人相对而坐,怀里都抱着琵琶,正在拨弦而曲不成调,一人拨来另一人随之,该是在调弦。 左手那人是个青年男子,头发松松挽了个发髻,留了一些落下来,足遮了有半张脸去。而右手处是个女子,身材丰腴,十指纤纤,此时半垂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便只能瞧见侧脸,也能看出她容色惊人。 这一男一女觉察出有人来了,纷纷转头而向,看到杨莲亭,面上便都现出些不忿神色来。 东方不败停住脚步,轻轻一笑:“杨护卫,这就是你请来的师傅么。” 杨莲亭行礼道:“正是。其中男子名为秦玉,乃是个弹琴的高手,女子名为萧琵琶,是金陵乐坊第一人,人称‘萧妙音’,吹得一手好萧,弹得一曲好琵琶。” 东方不败略颔首:“杨护卫有心了,做得不错。” 杨莲亭立时垂首:“不敢当教主谬赞。” 他两个一番作态颇能唬人,这秦玉与萧琵琶常年在乐馆里见人,所遇王孙公子倒是不少,可那凶神恶煞的武林人却不多。这回被杨莲亭强掳了来,又不晓得这些人要他们做些甚么,心里惧怕实是难以言说,只得坐下调琴,以安心静气。如今见到了被称作“教主”的,哪里还不知道是见到了幕后之人?霎时又有些惊慌起来。 东方不败却不管他们,只走到堂中正座,撩起衣摆坐下来,望着两人微微一笑:“本座日月神教东方不败,请两位师傅上黑木崖来,实是有事相求,还望两位不要推辞。” 秦玉两人听得心里大骇,日月神教乃是武林中人称“魔教”者,他们不过小小乐师,哪里敢来作对?连忙拱手道:“教……教主有令,但请明言。” 萧琵琶适才也抬眼看了座上之人,只觉得这东方不败看来年轻俊秀,唇边也是带笑,却不知怎地让人心里透着寒意,便立时低了头,不敢再看。 东方不败也是见了两人正面,那秦玉左脸秀美,而右面则有疮疤,竟是个毁了容的,萧琵琶倒果真不出所料,是个绝色的美人。 杨莲亭立于东方不败身侧,才刚觉着他老婆看人看得久、心里泛酸,就被人在腰里狠狠拧了一把,听一道细细声线不知从何处传来:“莲弟,这女子可当真美貌得紧啊。”他心里立时一喜,暖酥酥飘飘然。只苦于他不会这“传音入密”,又有外人在场,不然非得好好去“罚”他一回。 却见秦玉缓了口气,搂了琵琶抱拳问道:“不知东方教主要我师徒两个上来,是……”他身形瘦弱,此时姓这江湖礼节,可说是不伦不类。 秦玉与萧琵琶所在乐馆名为“邀月馆”,秦玉是当家的琴师,不过因着相貌不好只能隐于屏风之后。而这萧琵琶是馆主买来的孤女,经秦玉一手调教,学成了撑起这乐馆,在金陵一带无人不知。两人有师徒之名。 东方不败倒觉他有几分胆气,一笑道:“秦师傅不必惊慌。不过是教中圣姑想要学习琴箫之技,故而差人去请来了两位。想必是我者属下不懂礼数,让两位受惊了。”继而声线一沉,“杨护卫,你还不去给两位师傅陪个不是?” 杨莲亭看他老婆暗地里飞来那白眼,晓得这是在作弄于他,便大步走到这两人面前,拱手为礼,歉然道:“实在对不住两位,之前是我莽撞了。” 秦玉与萧琵琶两个见这鲁男子躬身行礼,再一想适才这人那副凶神恶煞的形貌,都觉讶异。随即连连推辞:“不敢当,不敢当。” 之后杨莲亭举步走回,与东方不败擦肩而过时,可没忘了在他手心捏上一把。心里却在发狠。此事一了,定要将那传音入密学来。又想道,左右老子现下容让了多少,来日都一一在床上讨回来就是! 秦玉活了近三十岁,见过的人着实不少,因而虽见东方不败言语客气,却绝不会当真把自己当做个人物来。他心知与魔教中人无道理可讲,便只得答应道:“蒙圣姑垂爱,小人自当尽力。” 东方不败有些赞赏,就说道:“只要尔等尽心教导圣姑,我日月神教定将两位奉为上宾。”又略略沉吟,“过几日本座在圣姑居所在外起一座乐馆与两位使用,这两日便先将就将就罢。” 秦玉与萧琵琶自然是赶紧谢过,只听东方不败续道:“择日不如撞日,秦师傅与萧师傅,这就随我去见一见圣姑罢。” 说完起身而行,杨莲亭快步跟上,走在他身后一步处。而秦玉萧琵琶更是忙将琵琶放在几个女童手里,急急跟了过去。 一路穿过数座院落,东方不败才在一个小院外停下。 此处为西院侧角,景色甚美,环境也算清幽,独立于西院之外。因任盈盈身份特殊,又是个脾性超脱的,故而有此安排。 到院门口,东方不败屈指叩了叩门,就见里头有个婢子把门开了,探头来看。她见到是东方不败,慌忙行礼,又立时闪了身子,让几人进去。 院子里是一幢竹屋,有珠帘掩着,里面断续传来几声琴音,虽还不算上佳,意趣却已然不凡。 秦玉听见这琴音,面上便有了几分爱才之色。东方不败见状一笑,扬声道:“盈盈,且莫弹琴了,我与你请了师父回来!” 跟着楼上琴音“噌噌”响了两声,有人快步从楼上走下,掀起珠帘向外行来,是个极为俏丽的小姑娘。 只见她满脸喜色,目光在东方不败身后几人身上一扫过,笑意霎时顿了顿,随即又笑问:“东方叔叔,盈盈的师父是……” 杨莲亭在后头见到任盈盈这副神情,心里极是痛快。东方不败也是笑道:“盈盈,这两位是我差人从金陵请来的名师,秦师傅擅琴,萧师傅擅箫,皆为技艺高绝之人。”他看这小丫头强作开怀,又叹口气,“原是要请曲长老回来的。只可惜他近来正在四处搜寻曲谱,脱不开身,只得罢了。” 任盈盈摇摇头:“无妨无妨,待日后曲长老回来啦,盈盈再去找他请教罢。”说完走到那秦玉与萧琵琶身前,看了看秦玉,再拉起萧琵琶手,“秦师傅一看便是大才之人,萧师傅也好看得紧。盈盈很喜欢他们,多谢东方叔叔!” 东方不败颔首:“我给你两位师傅起了乐馆,不日就能入住,你也要好生尊敬他们,切不可耍那江湖人的脾气。” 任盈盈乖巧点头:“盈盈知道了。” 之后东方不败就不与她多言,带了杨莲亭一起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见了方才情形,杨莲亭心里已然起了十成的忌惮。这任盈盈年仅七岁,就已然如此聪慧。适才她心里虽然极是失望,却仅有一瞬失态,旋即恢复如常。看起来竟是一丝怨愤也无!这哪里像个孩童……难怪东方不败这教主自上辈子便对她多有赞赏,原来如此。 杨莲亭原先以为任盈盈不过区区一个女子,便是有几分小聪明,若没了向问天在,也不会是两人对手。更何况两人重活一世,已是占尽了先机。可如今看来,她竟才是那个祸根,又极坚忍。稍有不慎,说不得就要被她算计了去。 这般想时,两人已回到了书房里。东方不败关好门窗,却见杨莲亭神色凝重,与往日大为不同。她不由有些担心,便走过去,抚了杨莲亭胸口问道:“莲弟,你在想甚么,怎地如此神态?” 杨莲亭就口答曰:“我在想任盈盈那小贱人。”他说时搓掌成刀,向下一斩,戾声道,“是否该先下手为强……杀了她!” 任盈盈实在让人不能小觑,不杀,唯恐受她反扑,可若杀了……且不说正是便宜了她,单是任我行这老贼,除了她这做女儿的与其旧部向问天,怕也不会有旁人再这般处心积虑、要将他救出来了。难不成,要先放过向问天? 若是一并连任我行也杀了……容易是容易得很,只消不给他食水,便能要他死得无声无觉。 只是杨莲亭却不甘心。 断臂、刺胸、断骨,种种仇恨,还有诸般折辱。如若让任我行死得如此轻巧,又岂能消他心头之恨! 第25章 所谓恶霸 东方不败轻轻叹了一声,抬手在杨莲亭胸口拍了几拍,给他顺气。之后说道:“莲弟,你若不想玩了,杀了她也无妨。” 杨莲亭搂着他,眼里凶光闪烁,一时不能决定。 东方不败拉着杨莲亭的手臂,将他慢慢带到书桌后面,与他一同坐入一张大椅中,再偎到他怀里,柔声说道:“莲弟,你可知任盈盈武艺从何处学来?” 杨莲亭自然不知,他只道任盈盈是年少时为其父所教导,年岁长了,又是在神教藏书阁中遍览武学秘笈、且受向问天指点,学成的武艺。难道竟然不是? 东方不败笑道:“我原也以为是如此的。头几天整理教务,在其中见了一个人名,才想起来,那任我行曾还有一位师兄,号‘垂钓老人’,是神教里头的一位长老。只因年迈,并不管事。后来天年已尽,留下一个儿子,可这儿子不长命,只将武艺传给一个徒弟,号‘绿竹翁’,向问天不知从哪里找了他来,也入了神教,在任盈盈身边随侍。当年任盈盈避下山去,就住在洛阳城东城的绿竹巷中。而那绿竹巷,就是绿竹翁所居之地。” 杨莲亭想了想:“你是说,任盈盈武艺乃是由绿竹翁所授?” 东方不败点一下头:“她打上黑木崖时,我见她施展招数,并非与向问天一路,其中又有神教秘笈中未曾收录者,想必是如此。” 杨莲亭吐口气:“那绿竹翁,先杀了罢。”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好,就听莲弟的。” 那绿竹翁此时还未入神教,杀了也不要甚么由头,只是要盯着向问天的行迹,可不能让他使奸耍滑。 说了一会子,两人已然决心先钳制任盈盈,剪除她羽翼。而那绿竹翁武艺高强,交予旁人之手必不能放心,恰这洛阳正在前往武当山途中,两人路经此地,正好将其杀之,再赶赴武当,诛杀向问天。之后再将藏书阁里上等秘笈尽皆收了,凭那任盈盈再如何聪明,也不能再与前世一般武艺高强。 话已说定,东方不败自书桌上拿起一本账簿,交予杨莲亭手里,说道:“莲弟,总账已然都盘算清了,你可要一观?” 杨莲亭接过来随手翻了两下,他如今认得字了,看起来与往日就有不同,只觉得这钱物比起从前下属所报更有增长,白银黄金皆不胜数。他老婆这神教果然财势无双,比起那些个穷吃地皮的所谓正道之士,可真不知是强上多少! 东方不败见他在看,又缓言说:“我不爱看这个,莲弟学会了,要为我分忧才好。” 这杨莲亭上一世便是用这借口从东方不败手里拿来这权势,这时再听,竟觉得有些脸红,不过想想既然心意不同,他这回好生上进、用心做事,决不再辜负了他老婆一番心意就是。于是就点头笑道:“教主,你且放宽心。我自然好生用心处理教务,你只去做你喜爱之事,其他诸事皆有我在。”又晓得过往做错了事,怕他老婆生出旁的心思,便续道,“教中但有大事,我必然与你商讨,你……” 东方不败掩唇:“莲弟,我省得。”又看他一个大丈夫如此小心,只觉得十分可爱,就凑过去于他脸上轻轻吻一口,“你莫要担心。” 杨莲亭哪里肯就这般将他放开,忙趁机转了脸,正把他嘴吻住,卷了他舌用力吸吮,手臂也用力把人拉进了怀里去,口里含糊道:“我不是怕你恼我么。若与上回一般多日不睬我,我可受不住。” 东方不败吃吃笑道:“哪里就这样夸张了?莲弟没得说笑。” 杨莲亭抱着人坐在腿上,嘴却还黏着不放,说道:“你是不知,可苦死我啦!我又愚钝,不晓得你生甚么气。后来总算知晓,巴着那管事的账房学字,绞尽脑汁给你写信,日日守着你。你这狠心的,却还不与我相见!”亲得一回,两人都有些喘了,他便抵着他的额,哑声道,“好老婆,你那时那般气我,莫不是把我那些心血都给扔了?” 东方不败眼波转动,笑语嫣然:“我哪里舍得扔掉?都好好锁在柜子里,莲弟若是不信,我回去拿与你看就是。” 想到那时他一心以为莲弟是为了权势讨好于他,心里气苦,以为那信上谎话连篇,真是难过得很。头封信他更只看了一眼,就搓成了灰。而后他却又收到第二封、第三封,日日不同,皆是浓情蜜语、杂玩趣事。他看得愈久、心里愈软,后来竟都反复读过,全藏在一个匣子里,收入柜中。 而后忽有一日信笺没了,他以为莲弟终是没了耐性,正有些失望,又有些释然,不曾想跟着却是送来了许多礼物。全是他扮成女子后心爱之物,件件簇新,使他喜爱非常。再想到乃是莲弟所送,他便不自觉一一用将起来,早晚妆扮。只是无人来看……他那时黯然神伤,心里悲喜难言,何曾想到如今可以与莲弟两情相许,竟似是真正的夫妻一般! 杨莲亭听得心里一喜,嚷道:“教主,你都看啦?” 东方不败笑道:“都看啦。” 杨莲亭脸上一个委屈:“你却不给我回信……” 东方不败忍俊不禁:“好好,莲弟,你要我回甚么,我便写甚么给你,如何?” 杨莲亭一听,眼珠子转了转,就从案上抓出一张纸来,又把旁边的毛笔拿了根,交在东方不败手上:“那我说,你写。” 东方不败也依着他,挽起袖子磨了磨墨,就把毛笔蘸了墨水,提起腕子摆在纸上:“莲弟说罢。” 杨莲亭搂着老婆纤腰,想了想,说:“你要写,东方不败心里只得杨莲亭一个。” 东方不败笑意盈盈,就写道:“东方不败心里只得莲弟一个。” 杨莲亭又说:“杨莲亭为夫,东方不败为妻。” 东方不败唇边更弯起来:“莲弟为夫,东方不败为妻。” 杨莲亭是个粗人,肚子里也没甚么墨水,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旁的,就一击掌:“生生世世永为夫妻!” 东方不败手颤了颤,最后提笔而写:“生生世世……”到这里竟有些不能下笔。 杨莲亭却不高兴了,想道,难道你不愿与老子永结同好么?可不能让你胡闹!之后干脆抓住东方不拜素手,摁着他把后边四字写完。 于是这一张白纸上前几行字迹清隽,十分飘逸,而最后四字却是歪歪扭扭,墨水都漏到书桌上啦。可见那执笔之人,真是下了大力气、用了好决心。 东方不败则看着那纸上寥寥数语,口中念叨,一时竟有些痴了。 生生世世……永为夫妻。 如若是真的…… 杨莲亭也不晓得是福至心灵、还是突然开了情窍,他伸手去将那纸张折好,揣进了自个怀里,而后笑道:“你自己写了盟誓,以后可都跑不了啦!”说着在他颈上咬了一口,“这里也弄个印记,下一世好将你认出来。” 东方不败眼里一酸,撇了头,却笑了笑:“便让莲弟做这标识。只是如若你寻不到我,我可就随了旁人走了……” 杨莲亭一怒,下口就重了些:“你不等我,还要跟哪个走的?” 东方不败轻笑:“那华山令狐冲是个好男子……” 杨莲亭拧眉:“那厮一时小师妹、一时小尼姑,还招惹了我们任大小姐,如此花心浪子,怎配与你相……”他一个“好”字含在嘴里没说完,就见到他老婆笑得脸上都泛了红霞,霎时明白过来。心火一起,手下也没了轻重。就径直撩了他老婆外衣钻进亵裤,顺着臀瓣摸到入口,也不知会一声,就捅了一指进去,用力一转。 口中道:“要你作弄我,看我怎地罚你!” 东方不败猝不及防,“啊”一声软了腰。这杨莲亭蛮性上来,把人打横抱起,在窗口向外匆匆一顾,就自那处直去了邻屋,正是新辟的起居之所。东方不败衣衫正是半解,在外头这一落当真是心惊肉跳。不过下一瞬入了屋里,就又被人扔到了床上,三两下撕了衣裳裤子,光溜溜地裸在床上。 东方不败一时羞窘,抓起褥子挡在身上,却让那恶霸似的人将它也甩开,整个儿地压了上来。 还在那里嘿嘿:“小娘子,你要躲到哪里去?” 第26章 美人唇 东方不败倒在床上,被这人压得狠了,却也是笑得狠了,口里连声求道:“山、山大王饶了奴家……”说着腰肢徐徐滑动,整片白玉似的身子上都染了一层薄红。再衬上些细密的珍珠似的汗粒儿,实在美不胜收。 杨莲亭吞了口唾沫,眯起眼,手里不能自制地摸了上去,再把一颗大头拱在这美人身上嗅闻,嘴上却是赞道:“小娘子可真香得紧,快让大爷好好尝尝!” 东方不败忍笑微微挺身,双臂也环住身上粗汉的颈子,软软说道:“便请大爷品尝……还望大爷怜惜……” 杨莲亭就一口叼住他胸前一枚朱红,啜吸起来,是用舌头卷住了红珠,一圈一圈舔舐不住。这一下一下,吸得东方不败连连发颤,只觉得一股酸麻自心口窜起,遍及全身。情热直冲上头,一时燥热难当。若非被人牢牢压住,恐怕就要和那缺了水的鱼儿一般弹跳起来,却终是困在了情郎怀里,扭得有如一条白蛇,真真是要癫狂了一般! 看怀中美人动得如此漂亮,杨莲亭心里也是得意。他只想道,在床下时他老婆身为教主,好一派威严气度,又喜爱作弄着他,实在让他这夫君没得面子。可到了床上,还不是他想怎么罚、就怎么罚么!杨莲亭咧嘴一笑,他如今倒有了个好主意,如若老婆再不听话,就带了他到床上来,做夫君的能让老婆下不了床,才是真有雄风呢! 想罢便更加用力,杨莲亭把一枚红珠吮得水水润润,末了觉着冷落了另一边,就转过头去,把另一枚朱红含住。却也没忘了前头那颗,以手指捻之。两边齐用,玩得是爱不释手。 东方不败细细喘气,香汗如雨,他想要让莲弟停了这折磨,可当真慢一些儿,又不满足了。杨莲亭脑袋在他两边吸来咬去,正觉十分趣味,东方不败身下却耐不住,已然湿漉漉流出许多水来。 杨莲亭自然嗅着这气味,龇牙笑了一笑,顺着他胸口一路咬下,滑过那片平坦小腹,舌尖开始绕了他那小巧肚脐打转儿。 东方不败身子一僵,数道热流全然逼近下方,他手指捏成了拳头,掐得是掌心疼痛,情火却愈是旺盛了。 杨莲亭舔完下腹,绕过那稀疏草丛,来到他从前不曾细看之处。 那是一根与小指粗细长短相若的玉柱,微微地翘了起来,顶头还渗出一点莹莹水光,端的是好看非常。比起寻常男子那处可都要玲珑多啦!可杨莲亭这时却停了一停,将目光移往玉柱两侧,果然两边各有一个乌疤,伤口平滑,显然下手利索。 杨莲亭也是与东方不败处了许久方知,原来要练那《葵花宝典》须得削了两粒睾丸,才能导阴梳阳,使练功者不会走火入魔。他以往只觉得怪异,不敢多看,如今却既是心疼,又有庆幸。 心疼的是他老婆为了练功受了好多苦楚,庆幸的则是如若他老婆没练这功夫,恐怕两人也没这段缘分了。 看了会子沉下头,杨莲亭舌尖卷起东方不败那物,在口里轻轻一吮,就觉口中之物连颤了两颤,软了下来。东方不败长长吟哦一声,媚音儿一个扬起,跟着婉转而下,身上的红晕却更浓几分。杨莲亭舔一下唇,把那软软一根吐了出来,手掌慢慢往他臀后揉去。 东方不败可从未尝过如此美妙滋味,更不曾料到莲弟竟会舔吸他那污浊之地……想当初他自残躯体,自个也嫌弃那处难看,可如今看来,莲弟却是不嫌弃他的。只想道,莲弟待我,果然是真心一片…… 他心里感动,慢慢睁开眼来,就见他莲弟满头汗水,正伏在他身上作怪,身后更被人揉捏得直发疼。再悄悄往这汉子胯下看去,只看到一尾紫龙抵在榻上,早已狰狞得不行,可却无人照管,实在有些可怜。 东方不败晓得杨莲亭是为他忍耐,很是心疼,后想起适才之事,心里一横,将手插进那杨莲亭头发里,把他那颗大头拉将起来。 杨莲亭兀自吮得高兴,不料头上一股大力袭来,他以为是老婆哪里不快活了,就抬起头看他,眼里尽是欲火,凑过去问道:“好教主,你推我作甚?” 东方不败飞他一个白眼,嗔道:“你先起来!” 杨莲亭皱眉,他可还未爽快够呢,怎能起得来?可东方不败心里羞窘,只恐再踌躇一时,就要臊得不敢动了。手里就多用了几分气力,把杨莲亭一把掀开!杨莲亭猝不及防,向里一倒,是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东方不败见状,横跨了过去,就骑在了他莲弟一双毛茸茸的粗腿上。 这就变成了杨莲亭在下,东方不败在上。 杨莲亭自下朝上看,遍览一片风光,他见身上美人长发披垂,光洁的脸上红得是几欲滴血……忽然反应过来。这算是,害羞了? 东方不败见他莲弟盯着他一瞬不瞬,更臊得慌,伸了手去捂住他眼睛,口中骂道:“看甚么看!” 杨莲亭虽觉他老婆这般也是风情无限,却也想晓得他此时是要做甚么的,便陪笑道:“好好好,我不看。” 东方不败手没放开,身子慢慢滑动,一点一点俯下身去,那头发丝儿在杨莲亭腰腹上划过,弄得他有些发痒,下头那玩意儿更壮了两分。东方不败凑到那东西面前了,才颇为紧张地张开口,把那顶头含了进去。 杨莲亭闭着眼,眼皮上是一双温润手掌,十分柔软。他一动不动,却没一刻不感受着他老婆行动。只觉得滑腻肌肤在他身上动来动去,使得他情欲高涨,难以忍耐。后来忽然腹上发热,有股温热气息触得近了,他心里一跳,隐隐有个念头,又赶忙打消了去。及至下一刻,他插进去了一个温热柔滑的所在,顶头抵在了个湿湿的肉物,顿时全身都麻了,再忍不住朝前一顶,就听见“唔”地一声轻哼,直让他热血沸腾。 这……这是…… “教主,你……”他嗓音出口,竟是嘶哑难辨。还一句未完,眼前忽的一亮,已然见了光。他赶忙睁眼,一见之下霎时鼻子发痒,一股热流汩汩而下。 只见这白玉似的美人双手扶住他的玩意儿,朱红的小口将它包住,螓首一上一下,他那玩意儿一进一出,这般美景,实在是让他心都化了。 不过许是美人唇口太小,进出很是困难,忒是磨人了些。他看得忍不住,一送胯,把自个进得更深,叫道:“我的好教主,真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两世为人,在青楼里他自然被伺候多回了,可杨莲亭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教主会如此为他。让他快活得几乎都要飞上天去。之前重重忍耐,在这时全都化作了灰尘。他想道,幸甚幸甚,这等尤物是老子的老婆!又想,他果然爱我,老子也很爱他。 杨莲亭眯着眼,两手挽着东方不败长发,将他头深深按下,自个挺腰摆臀,在他口里插进抽出,十分享受,过会子低声笑道:“好老婆,用舌头舔舔……”就觉一条灵蛇缠上了他的器物,软滑柔绵,虽是生疏,却要他欲火焚身。 他原体贴他老婆头回,要慢慢来的,可终是忍耐不得,动作猛然激烈起来。 东方不败被挺得受不住,口里又塞得满满,呼吸都要停了去。他连忙在杨莲亭腰上掐了一把,趁他一顿时,侧头把那玩意儿吐出。 喘气道:“莲弟,你要弄死我么?” 杨莲亭也反应过来,忙说:“对不住,对不住。”末了腆脸笑道,“好教主,你可待我真好……” 东方不败抬起眼,刚要嗔他两句,却见他鼻下一片红色,细细看去,竟然是血,不禁觉得好笑:“莲弟,你……流血了。”到后头笑得止不住,一下软在床上。 杨莲亭本来还要调笑,见状在脸上一抹,果然是满手的红,顿时哑然。便就手扯了褥子擦两把,过去抱住他老婆,狠狠亲了一口:“你还笑我么?快到我腿上来!”他靠在床头,指着袒露的下边儿说道,“你做下的好事,不给我个交代么?” 东方不败笑过一遍,心里的羞意也散了许多,闻言就躺过去,再将那玩意送进了口里,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可容易多啦! 杨莲亭忍了忍,张眼去享受他老婆口活儿,再见东方不败一段腰线起伏,白生生耀眼。不由嘿嘿一笑,哑声哄道:“好老婆,往你老公身上再过来些儿。”一边张大了腿。 东方不败依言,慢慢缩起了身子,侧腿蜷在他胯间,腰也拱将起来。他舌头却未停了,先顺着舔了一遍,后来缠上柱头,收紧了绞缠。 杨莲亭快活得不能自己,他长臂一伸,将东方不败腰搂进来些,后来两手捧住他臀,将指头伸进穴里搅转。那穴一张一合,缠得他指头黏黏腻腻,他却把手指时进时出,真真是不亦乐乎。 而东方不败后面被人玩得狠了,惊得唇舌一齐用力,把口里的玩意儿也吸得更紧了些。杨莲亭爽快极了,手指与腰跨齐用,将东方不败整个儿圈进了怀里。他狠劲上来,猛力又抽动十多下,才喘着粗气,全泄进美人口中。 第27章 被人打断 这番亲热过后,两人之间气氛很是旖旎。东方不败侧过头,将口中之物吐在一方帕子里,又连连咳嗽好几声,才能喘过气来。 杨莲亭看东方不败喘得厉害,忙抽出手指,把人揽进怀里,摸他的胸口给他顺气。过会子看他气匀了,才抬起他的脸,看到他老婆唇边还有几点白色,认出那是自己释出之物,就凑过去,舌头一卷给他舔得干净。 东方不败偎在杨莲亭怀里,浑身柔弱无骨,透着的都是情事后的慵懒,他叹了口气,哑声道:“真是呛煞我了!” 杨莲亭抱住哄他:“好教主,我晓得你疼我。我可许久不曾这般爽快过啦!” 东方不败挑起眼角看他,又轻轻一笑:“莲弟明白我一番心意便好。” 杨莲亭搂着他腰,笑道:“教主待我一片诚意,我怎地不知?而如今我杨莲亭待教主,与教主待我心思亦是一般无二。” 两人黏在一起说了会情话,杨莲亭忽然想起甚么,先下了床去,在旁边木柜里翻找。 东方不败蹙眉:“莲弟,你在找甚么哪?” 杨莲亭回头,咧嘴一笑:“我找你每晚所用之物。” 东方不败闻言,脸微微一红。杨莲亭走了这几日,他因嫌弃他一人呆在那主院里太过孤冷凄清,就干脆住在这书房之中。晚间就在旁边的起居室里歇息,自然,自然也将一匣子那物带了过来。 于是动了动唇,答道:“在、在衣裳里蒙着呢。” 杨莲亭仔细一瞧,果然木柜虽大,却在中间放着一堆衣裳,他伸手进去一摸,就捞着一个硬物,将它拿了出来。正是他从那南风馆里弄回来装那东西的盒子。 打开来,里面列着七八枚玉势,小一些的上头都系了红绳,只余最大两个还是清洁溜溜。杨莲亭见了,不觉笑道:“教主,这绑了绳子的,可是都用过的?” 东方不败轻点头:“是。” 杨莲亭就把那右手边第二个拿过来,再摸一遍,摸来两个常备的药瓶儿。他用手晃一晃,里头的油膏也用了过半,看来功夫是要成了。 东方不败见杨莲亭把这东西拿来,晓得他要亲自来做,居然有些害羞。虽说杨莲亭下山前这活计都是他来上手,可这不是又隔了些日子么,如今再让他来……东方不败身子一转,那褥子就都缠在他身上去了。 杨莲亭看得好笑,过去一下给褥子扯开,让他老婆伏在他怀里趴着。那身段儿起伏刺得人眼里泛红,缎子似的肌肤让人垂涎,杨莲亭口里有些发干,不过好在之前已然泄过一回,却比平常忍得。 东方不败听杨莲亭心里一下一下地跳,唇边也带出笑来,加上适才动得狠了,就懒懒趴着不动,只觉得被一双粗壮臂膀搂住,被一股男子热气熏着,是半阖眼晕晕然、说不出的安稳适意。 杨莲亭却不放过他,将那玉势在他眼前晃了晃,摇着他把眼睁开,问他:“好教主,你才比量过,是这玩意儿大,还是我那东西好?”说着将下面对着他老婆腿间挺挺,“好老婆,你看看你老公的宝贝和哪个相若?” 他这番调笑,要东方不败脸上蒸霞,他略动了动,就觉得莲弟的东西生生硬挺起来,润润滑滑,弄得他又有些情动,不自觉揉腰摆了两下。那物就一颤,再大了一圈儿。 杨莲亭下腹一热,伸手拍一下他臀:“好教主,莫胡闹。” 东方不败蹂身而上,双手揽住了杨莲亭的脖子,腻在他耳边轻声道:“莲弟……好莲弟……” 杨莲亭心跳得越发快了,只觉得他老婆身子还未好,就已然如此销魂。若当真好了,可不是要死在他身上啦!他就大喇喇将下身戳进东方不败两条雪白大腿之间,上下耸动起来。一边说道:“教主,你,你可真让人……”说着用力把人箍进怀里,狠狠地动作,“……真让人欲罢不能……” 东方不败缠在杨莲亭身上,两条小腿绞在一起,大腿也越发夹得紧了。他眼角泛红,神智迷乱,口里是高一声、低一声叫个不住,一时是“莲弟,你慢些”,一时又是“莲弟,热死我啦”,总归是娇声低吟,唤个不住。听得杨莲亭脸上赤红,眼里充血,卯了劲儿地蛮横冲撞……这般足有小半个时辰,才鸣金收兵,将精泄了出来。 杨莲亭重重喘了喘,先摸一摸东方不败黏湿的长发,再把玉势拿起来,将膏子涂得满满。而后伸出两指,在他穴外揉了两揉,送一根进去搅一搅,只觉着里头湿热暖柔,渗了许多水出来。他晓得这是东方不败之前情动所致,便再探进一根手指,两根一齐动作,将穴向外扩了扩,才提起玉势,慢慢插了进去。 许是东方不败才完了一场情事,浑身都十分放松,又因杨莲亭做了许多准备,进去时很是容易。东方不败也是惯了的,见玉势已然进去,就吸了口气,使这玩意儿没在股间,给他收在穴里,不能轻易滑出。 杨莲亭捏一把他老婆雪臀,用手握着玉势上端缓缓转动,东方不败身子轻颤,口里低低呻吟,却是由着这人动作。两人正在这里温存,忽然外头传来个大嗓门的响声,竟像是炸雷一般的,跟着就有人在门口砸门,唬得两人骇了一跳。 听那嗓音,竟是童百熊来了。 只听那粗豪之人撩着嗓子喊道:“东方兄弟!东方兄弟!你老哥哥我看你来啦!” 东方不败一惊,他身子里可还插着那东西呢,怎能在这时见人? 杨莲亭原本还恼这童百熊搅了自个的兴致,可一见他老婆这般慌张,就觉得有些趣味来。于是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好教主,现下已然来不及啦,就莫要取出来了,快些穿起衣裳罢。”又跳下床,三两下理好自个的衫子,指了指上头,笑道,“我这黄衫护卫,就不在此处打扰教主着衣。”说完纵身一跃,就抱着那玉势盒子药瓶儿跳上了房梁去了。 东方不败又急又气,他可是晓得的,这老哥哥蛮起来可不管你在做些甚么,就要闯进来。他如今这模样,若是给他看到了,岂还了得?连忙清一清嗓子,扬声道:“童大哥,我睡下啦,你待我起身了还给你开门!” 童百熊在外头哈哈大笑:“东方兄弟,你老哥哥从小看你到大,还害羞哇?我这就进来了!” 东方不败一面说话,一面快手抓了衣裳披上,匆匆缠起腰带。杨莲亭在上头见他手忙脚乱,又听得童百熊这般说了。也是皱眉。他想道,老子的老婆可不能给旁人看了去!就运起内力,举掌将床上褥子掀起,平铺而下,正将之前那情事痕迹都掩了住。东方不败少了笔事儿,才勉强将自个打理整齐了。再朝上头飞了个白眼儿,那门就被推开来。 进来的果然就是一个满脸髭须的汉子,说来他年纪已过花甲,却是身材魁梧,肌肉纠结。又因着内力高深而红光满面,可看不出有这把年岁了。 他声如洪钟,震得人耳朵是嗡嗡作响,此时大跨步走进来,大咧咧说道:“东方兄弟,听闻你练功完满啦,我过来看看你!与老哥哥说说,你这身子骨儿可还好罢?” 东方不败来不及束发,正是长发垂腰,加之穴里含着玉势,又不敢坐,就站在床前,笑道:“多谢童大哥挂念,我功行圆满,身子已然无碍了。” 童百熊上下仔细看过东方不败一遍,摇摇头:“我看兄弟瘦了许多,还得好生补一补才是!” 东方不败看他神色全不作伪,心下一暖,点头道:“是,我省得。” 童百熊才放下心来,他看东方不败这时披着锦袍,唇边带笑,这眉眼间还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由打趣道:“东方兄弟,若是有空,你还得多出去走走。总关在屋子里,你可比小姑娘还白净啦!” 他这般一说,东方不败不禁一怔。他练的这《葵花宝典》,到功成之时,是整个人性子都变了,身材相貌也都有所变化。上辈子是过了好几年方才如此,这回他还刚过弱冠,却已然练成,故而变化更大。心里就有些担忧,他这般出去,若是被人瞧见了,还不是要给人笑话么!想到那令狐冲所言,他顿时就蹙起眉来。 说道:“童大哥说哪里话。”又道,“说来倒有一事要请童大哥相助……” 他这话还未说话,童百熊就一声大喝,将他话头生生打断。跟着便一拳打出,直击房梁,叱道:“梁上何人?还不速速给我老熊滚下来!” 那房梁应声而断,掉下一截木头来,而同时有一道蓝影扑下,夹着一股拳风,与童百熊斗在了一起。 再说杨莲亭潜在房梁之间,正一直都在看他老婆,见东方不败心情不好,一时也恼起这童百熊口无遮拦起来。可他这一恼,之前敛息之术却给打乱了。童百熊内力高深,自然一下便觉察出来。登时就动了手。 这杨莲亭前世被童百熊看不起,黑木崖一战又被他甩了耳光,实在对他厌恶。可偏偏东方不败对此人有些义气,他不愿折了和他老婆的情分,就只得将他忍了。但这口气憋在心里,却是不能不出。他与分舵时与他也有切磋,只是为求稳妥不能全力出手,此时有了机会,哪里还管其他?抬手就是十成的内力,要与他打上一场! 第28章 童百熊来了 只见这两人一个拳如铁锤,抡动时轰然震动;一个掌吐内劲,挥臂间隐有风雷作响。你来我往,打得是十分热闹。 童百熊暗暗心惊,他这时与人对打,却没能照面,自不能看清对手相貌。只是观其身量,却似个年轻的。可这近年来除却他这好兄弟、神教教主东方不败,哪里又来了个武艺这样高强的青年高手?还在这不入夜时就藏在了房梁上头。如果他兄弟睡熟了,可真是防不胜防! 转念又一想,他东方兄弟武功可非同小可,不在他老熊之下,竟也没觉出屋中有人么。不过再忖,如若不是适才这人不知怎地气息乱了,他原也觉察不出的,他兄弟练功累了,一时不察也不奇怪。 童百熊自以为想得明白,下手不由更狠了几分。要知这黑木崖可不是甚么好来的地方,这人能窥得教主踪迹,定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今日既然揪出他来,定然要将他拿下,看看他对神教有甚么不利肚肠! 他想罢猛然蹲地,下盘做了个“千斤坠”稳住,跟着口中一声怒喝,发掌用力一击——顺势直打那人肩侧。而左手又变拳为爪,使了个鹰爪功夫,看对手为避掌风闪过身来,就正将心窝子对准了他这鹰爪。便是不被掏出心来,也要给挖出一大块皮肉去! 东方不败可没料到,才一错眼工夫,他莲弟就与童百熊大打出手起来。竟是内气纵横,霎时间两人就分不出彼此,打得十分凶狠。他从前虽有黄衫护卫在手,却从不在房里放人,童百熊也是晓得。而如今莲弟来了,他忘了找个由头与童百熊说起,童百熊自然将莲弟当作了刺客,与他对手,原也是理所当然。而莲弟……他怕是因着看童百熊不顺眼,又在他手里吃过几次亏,故而要打一场泻火…… 才一转念,东方不败就明白了两人心思,心里连连叹气。 童百熊年长数十年,内力高深,而杨莲亭内力至阳,虽不如童百熊浑厚,却是以童子身练武,功行圆满。以《至阳谱》内功精妙,又能弥补一些。两人此时武艺应在伯仲之间,这番动起手来,却不知鹿死谁手。 东方不败眼见两人越打越是厉害,便走两步,有心要去阻止。打到此处,莲弟也该是够了,他这位老哥哥年岁大,也莫要伤了身子骨才好。 只是他想得虽妙,却忘了身子里插了个羞人的玩意儿,才要用轻功过去,就觉穴里玉器滑动,他急急缩穴,不让它掉落出来。只是这一来,那物竟往里头去得深了,前端刮着他内壁,直让他浑身都麻了一麻。 东方不败不自觉口里低吟一声,声音娇媚,连忙掩口。抬眼去看童百熊,见他一心要擒住“刺客”,无暇他顾,才略放下心来。却再不敢打要亲自去分开两人的念头了。 那边杨莲亭打得也有些辛苦。正如东方不败所料,这童百熊可没那样好对付!便是他有高妙的武功秘籍在身,打斗的经验却少过童百熊多多。初时还能打童百熊一个措手不及吗,打得久了便有些后力不继,招数变转也不如之前如意了。只是因着早已功行圆满,还能支撑罢了。 不过也因着这个,杨莲亭倒是冷静了一些。他自重活一生来,早早打下基础、学了这身本事,又听东方不败所言,晓得自己已然跻身一流,自然是颇有些自得的。他与东方不败过招、打他不过,他并不憋闷,只因东方不败乃是天下第一人。可这与全力出手的童百熊打起来,方知当初非但自己有所留手,这童百熊也没有使出大力气来。他还不能尽将此人压下,若要完胜,恐怕还得多练几年。这时……至多也就是个不胜不败了罢。 他现下晓得自个托大,再见童百熊重手,已知不能再打下去,否则若是两人受了伤,担心的还不是他老婆么! 想到此,杨莲亭就着力闪避,一面想着法子要让这打斗停下来才好。可正在这时,童百熊忽然下了杀手!他刚躲过了那一个肉掌,胸口却要不保了! 情急之下,杨莲亭可顾不得难看了,一个倒仰使了个“铁板桥”,堪堪让那鹰爪擦了肚腹而过,又紧跟着一个“赖驴打滚”,朝旁边躲了去。 这时东方不败见到凶险,不待杨莲亭说话,先叫了起来:“童大哥,且住手罢,是自己人!” 童百熊一愣,招式就不由缓了缓,杨莲亭忙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人也赶紧过来与他照了个面,躬身拱手:“属下杨莲亭,见过童长老!” 东方不败也慢慢走过来,说道:“童大哥,这护卫还是被你带上崖来,这几个月过去,就不认得了么?” 童百熊上下打量,杨莲亭行过礼后也是站直了身子任他去看,他才猛地拍一下脑门,大笑道:“哈哈哈,杨小子,原来是你!你不是做了黄衫护卫?怎地也不穿黄衫,害我误会了你。” 杨莲亭也带上一个笑容:“属下能在教主身边做事,还要多谢童长老栽培。” 童百熊先是说道:“能让我这东方兄弟看上是你的造化。”然后重重地拍了他肩膀两下,“好小子,你武功长进不少,再过两年,我就不是你对手啦!” 杨莲亭忙垂首道:“属下武艺哪能与童长老相比!” 童百熊摇头笑道:“武功好就是武功好,莫要在这里婆婆妈妈。” 东方不败这时已然走到了童百熊身边,正笑道:“童大哥,这杨莲亭原是在我院子里做护卫的,我偶然试过一回,见他武艺不错,而我练武恰要人喂招,就点了他来。如今他在我手下做事,也有些日子了。” 童百熊恍然大悟:“难怪,难怪!”虽说他对这少年人印象不错,不过也觉着此人武艺实在长进得快了些,不过听东方不败这样一说,就有些了然了。日日与高手过招,练气功来自然进展快速。 杨莲亭又一抱拳:“属下当誓死效忠教主。” 几人说了两句,童百熊知晓方才之事纯属误会,也就不放在心上。转而与东方不败叙话,言道:“东方兄弟,我听闻你要那向问天替你去参加武当那劳什子的大会,怎地不让老哥哥去?”他想他与东方不败乃是过命的交情,如若要给那些个正道找晦气,该是由他来为其分忧才是。 东方不败笑道:“正是要与童大哥说明此事,还请老大哥先上座,容我慢慢向你道来。” 童百熊闻言也不推辞,就阔步坐在一个方凳上,铜铃般的大眼盯着他这兄弟,只等他口里说出话来。 这时杨莲亭已占到东方不败身后,看似极其恭敬,实则伸出一手,在人腰上轻轻捏了一把。 童百熊看东方不败站着,先说道:“东方兄弟,老哥哥坐下了,你怎还站着?” 东方不败暗自咬牙,如若是往日,他要坐下自是无妨,可这时他身子里嵌着一枚玉势,他如何能坐! 都是莲弟做下的好事!他心里暗恨,面上不显。只笑道:“平日都是坐着,都有些乏了,且站一会儿罢。” 童百熊粗汉子一条,倒不在这里多做计较。听东方不败这样一说,也不多言。 东方不败暗暗松了口气,说起正事来:“童大哥,非是兄弟忘记了老哥哥,而是还有要事请老哥哥帮忙。” 童百熊眼一瞪:“跟我老童还要客气?” 东方不败笑道:“老哥哥稍安勿躁。”又说,“童大哥也知晓,我自掌神教以来,不过年余,若说神教已是上下归心,我却不信的。如今正道武林两大泰斗之武当派将有掌门交替之事,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还想亲自去看上一看。只是未免打草惊蛇,我便兵分两路。由向右使先行替我前去道贺,我便后行一步,暗地里查探,也瞧瞧当今武林正道中人都是些甚么货色!” 他顿了顿,叹口气:“可这神教事务繁忙,我分身乏术,身边又没几个可信之人。就想要请童大哥替我暂理神教,好让我能安心前往。” 童百熊先是拍一下胸口,说道:“要老哥哥替你保管神教,这个自然无妨,待兄弟回来,定还你一个好好的神教就是!”跟着却是皱眉,“不过你若下山,只一人前往可是不行,身边无人照看,我可不能放心。” 东方不败唇边带笑:“老哥哥且安心罢,我可不是孤身上路。”他看一眼身旁之人,说道,“这位杨护卫武艺高强,我想带了他同去,童大哥,你看如何?” 童百熊用心想了一会子,才一拍腿,狠狠点头:“杨小子武艺不在老童之下,要他与你同去,老哥哥放心!” 杨莲亭立时单膝跪地:“属下定当舍命保护教主!” 第29章 神教 又说了好一会子,童百熊都听他这兄弟交代完了,才动身离去。待他走得远了,东方不败才“哎”地唤了一声,软了腰身倒在床上,轻声叹道:“总算走啦,我可撑不住了。” 杨莲亭也敛去那副忠诚憨厚的听话模样,笑嘿嘿过去把人搂进怀里,呵气问道:“怎地这样难受么,不是早惯了的?” 东方不败飞他一个白眼儿,说道:“莲弟说得可算轻巧,我才换了这号玩意儿两日罢了,哪里就惯了?莲弟若是不信,不如自个去拿一枚试上一试,看我是不是唬你呢!” 杨莲亭一惊,慌忙赔笑:“不过是玩笑,你莫吓我。” 东方不败自然晓得这莲弟并非天生就爱男子,好容易对他有了情意,却万万不能在人之下,与他可不相同。其实他若不是因着练功转换了心思,也是喜爱女子娇柔妩媚,之前说这话,也不过是吓一吓他罢了。就伏在杨莲亭怀里养神,却不再闹他。 杨莲亭见他老婆神色平和,想来是适才忍了那玩意作祟、还要与童百熊周旋乏了的,也不说话,却是在头上抹了把汗去。心里暗暗想道,乖乖喂,可算糊弄过去了,不然老子后门难保!而后也靠在床头,闭目寻思。 适才与童百熊一战,杨莲亭已知自个疲弱之处,是少了与人交手的经验。东方不败与他过招总是舍不得伤他半分,便多为指点引导,他未曾遇着甚么险要的关头,功夫固有,却没得突破。看来还是要多多寻人打斗,才能更进一步。 只是黑木崖上已然被黑衣武士与黄衫护卫联手打造成铁板一块,加上山崖险要,若无内应,决然不会有刺客上来。杨莲亭身在崖上,哪里有生死相搏的机会?便是等到了黄衫护卫内部统领挑战比试的时候,也还有数年光景,到那时他也有弱冠之年,身上根骨也已成形,就晚了。 他在这里想来想去不得法,便低头看他老婆。只见东方不败脸色红润,呼吸虽慢却是均匀,不过眼睑也有些颤动,并没有睡着的。于是凑在他脸上亲一亲,说道:“教主,我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东方不败动一下身子,懒懒地掀起眼皮:“甚么?” 杨莲亭笑着将种种顾虑说了一遍,言道:“正要问你要一个主意呢。” 东方不败晓得他莲弟是被他的童大哥将一些得意都打得没了,心里有些安慰,想道,莲弟此番倒比从前长进,实在让人欢喜。就细细想了想,笑道:“莲弟若要与人过招,单单点人作陪是不行的,唯有去江湖上闯一闯才好。” 便是天资过人如东方不败者,又有童百熊照顾,当年也是从底层混起,为做神教所出任务更是没少在江湖上打滚,所谓风雅,也都是站稳了脚跟才有那闲情。心里体悟很是深刻,自然明白历练的道理。就对杨莲亭说了出来。 杨莲亭原也想到这个,只是他两世为人,虽说这一身武艺来之不易、是吃了许多苦头方才得到,可他与东方不败两情相许更为艰难,他怎能舍得正在情好之时放下他老婆独去?一时左右为难。 东方不败见他踌躇,略蹙眉,问道:“莲弟觉着不好么?” 杨莲亭摇头:“教主,我明白你一片好意,不过……” 东方不败讶然:“不过如何?” 杨莲亭腆脸笑道:“我如今也是有家室之人,让我怎能舍得下老婆!” 东方不败啐一口:“怎地这般没有大志气!”心里却颇有几分甜蜜,只道,“你怎知道我不会随你去了?莲弟可真想得迂了。” 杨莲亭大喜,抱住东方不败痛吻一个:“好老婆,你要跟我走么!” 东方不败横他一眼:“我身为教主,手底下养了这许多人难不成都是吃闲饭的?便是不能全信,一些寻常小事吩咐了他们去做却是无妨。而我若每年要出去走一走,又有谁敢拦着我来!” 杨莲亭嘿嘿笑道:“有教主在我身边,哪里都去得,哪里都去得!” 东方不败掐他一把,又幽幽一叹:“我前世在崖上呆了十年,对武林中事也并非全然不晓。那嵩山派左冷禅是个野心大的,一心想要将五岳剑派合而为一,随后再夺了少林武当的地位,恐怕就要找我神教下手,也是不得不防。” 杨莲亭敛了神色,皱眉道:“正道之人狼子野心,与我神教数百年争执不休。教主,不如想个法子,将他们一一铲平……” 东方不败又摇头:“莲弟,这武林有正负,正如你我练功有阴阳。将那些个正道打压容易,可若要将其一举扫平,却绝不可能。便除了这个,亦有另一个冒出头来。我也是几经周折、又死过一次,方才明白这个道理。” 他神情有些怅然,续道:“莲弟有所不知,你看我这黑木崖上,黑衣武士与黄衫护卫轮班论点,规矩严明,并不像是武林人那般随性,其实便是有个来源的。” 杨莲亭上辈子可没听过这个,顿时有些兴趣,凝神听讲。 却听东方不败说道:“这日月神教,归根溯源,脱胎于元末一个大教名为‘明教’者,原就不是个只奔着武林的门派。今朝皇帝的祖宗朱元璋便是明教出身,后来借了明教的势力揭竿而起,推翻元朝,建立明朝。可他做了皇帝就翻脸不认人啦,将一众明教兄弟尽皆打压下去,没被他害了的明教残部隐居在这黑木崖上,建立了日月神教,暗暗筹谋,待等到一朝明朝气数尽时,就要将这朝代推翻,夺回地位来!” 杨莲亭听得是心潮澎湃,尤其闻得当年改朝换代众英雄豪杰事时,更是悠然神往,恨不能也生在那时,要用一身本事闯出片天地来! 东方不败看他神情,笑了笑说:“莲弟此时所想,便是当年我夺得神教、看了教中秘典后所想。故而我以狠辣手段整顿神教,为诸教众惧怕,也是想要先一统武林,再起事夺得明朝江山!” 好大的志气!杨莲亭双臂一紧,只觉得胸中豪气陡升,恨不能吼上两声,才能纾解两分。 而东方不败又轻轻叹气,按上了杨莲亭的胳膊,柔声道:“莲弟,你且冷静些。” 杨莲亭深吸口气,讲道:“教主,我冷静啦。” 东方不败倚在他身上,伸手给他抚了抚胸口,说:“我那时担忧教中又出一个如朱元璋这等心机深沉之人,就潜心炼制了一种毒虫,就是后来莲弟你用过的‘三尸脑神丹’,让满教上下一心只为我趋势、只听我号令,若有不从,就要让他们发癫发狂、丢了性命!后来也花费工夫积累金银财帛,想要囤积粮草兵器,多家谋划。只是那任我行自登上教主之位以来,最好甚么‘仗义疏财’,跟一众江湖人称兄道弟,将好好的能争夺天下的神教变作个江湖门派,还得意得很哪!” 他说到这里就有些恨然。当初他可是雄性壮志,想要做出大事业来的,却没想到前几任教主渐渐忘了神教宗旨,原本积攒的金银也都耗费出去,整个神教上下更是没了规矩,实在让他痛恨。不过东方不败也有些急功近利,初时几年又因神功未成阴阳相扰而大动干戈,便是让教众惧怕的多,真心崇敬的少。也算是个败笔。后来神功大成,他渐渐有了女子的心思,雄心壮志就都淡了,便把神教甩手给了杨莲亭去管,给他弄得大不成样子,终是被任我行捡了便宜。 东方不败揉了揉额角,又说:“之后莲弟你做了总管,我退居闺阁之中,一心只要……宏图大志,也就罢了。” 余下情形杨莲亭都是晓得,胸中热血忽然也冷了下来。 东方不败半阖了眼:“莲弟,我这回再想起往事,只觉着好像是梦里一般。如今想来,这天下哪里是那样容易争来的?且不说如今正在盛事,天下归心,就是神教所存钱物,也耗不起揭竿之事。如若当真想要让神教争夺天下,恐怕还得有百年积累之功,我这一个教主,如今也只能为后人做些筹划,图百年后事了。” 杨莲亭重重地吁了口气,一点头:“也是。” 偌大的天下,他不过是沧海一粟,能将这神教好生把管都不容易,再者有老婆在怀,他日子已是舒爽无比,就莫要妄想其他、自找麻烦啦! 想得通透了,外头天已是黑得很,杨莲亭就这般搂着老婆闭眼去睡,今儿个实在累得慌,他也就不折腾甚么,沉沉入了梦乡。 第30章 下山 此后几日杨莲亭与东方不败两个白日里浓情蜜意、抽着空子亲热,晚上就有那杨莲亭给东方不败弄那玉势,缠绵不休,花样百出,只不入穴罢了。这般东方不败终是换上了最后一枚玉势,听杨莲亭所言并不取出,又过两日,整个人都酥软了,做甚么都是乏力,十足慵懒。 好在他寻常都在书房里做事,虽因着体内之物不能坐在椅上,却有杨莲亭心疼了把他抱在腿间,倒不妨事。只是情到浓时难免走火,总是做一会教务便要腻在一处,弄得杨莲亭一时被他老婆扭得火起,一时又被这怀中美人或用手、用腿、乃至用口给他泄出精来,使他每每情难自禁,便更是盼着那解禁之日了。 到这最后一枚玉势也惯了,就将它抽了出来,复又以药膏养穴,再由东方不败以册中所授之法每日提穴缩穴,再过得一阵全然不觉不适后,才是大功告成。可笑这杨莲亭日日观之,是口水横流,还要受他老婆撩拨,却仍是不敢下手,唯恐此时一时贪欢逞了爱欲、要使来日功败垂成也! 如此胡闹下去,到他两个终是将近来的大事处置完了,已然是十月廿五。武当大会是在十一月初八召开,而那向问天也已在昨日动了身,带上神教所备厚礼往武当山而去。 东方不败将童百熊召上了黑木崖,与教中则以闭关宣称,杨莲亭为教主所点陪练之人,也下令一同闭关。就找了如此的由头。其实东方不败早已收拾了行囊,与杨莲亭混在童百熊所带护卫之中下山去了。 到山下杨莲亭去寻管马人要马,言明了是要走远路的,就领了两匹,一白一黑,看那马头高昂,马身雄健,就晓得是脚程快、耐力好的神骏,故而立时牵走,到了东方不败面前献宝。 东方不败看他神色讨好,眼里情意却浓,绝非前世那般谄媚求权的做派,心里一甜,含笑道:“确是两匹好马,莲弟有心了。” 杨莲亭听得老婆夸赞,嘿嘿一笑,说道:“只是可惜了在这神教下头,不然就一匹足矣。” 这话分明说了是想要与东方不败共骑,东方不败睨他一眼,眼里有两分媚意,说道:“日子长着呢。” 杨莲亭更加欢喜,凑过去给他搭手,送了他上马。 东方不败受了他这殷勤,却先不扬鞭,只等杨莲亭也上了另一匹,才轻声道:“莲弟,上路罢。” 杨莲亭口中喝一声:“嘘,上路喽!” 这马果真是好马,两人先是快马加鞭地行了一段,却不过半个时辰有余,就到了平定州外,上了官道。之后就不再赶路,使马行得慢了下来。左右离那大会还有十余日之久,让马儿慢些跑,路上行程约莫也只要个五六天光景,时间充裕,大可以在途中大城里停一停、游玩一番。 又行了一个时辰,两人估摸着这马也有些累了,就干脆使马在道上踱起步来,也算是歇息了。杨莲亭勒住马缰,让马往东方不败那边拐拐,有心要与他老婆靠近些儿。而这马与那马许是一个棚里出来的,竟不需他怎么用力,就自发贴了过去,两颗马头挨在一起好一阵磨蹭,居然很是亲热。 杨莲亭看得喜笑颜开,就想要干脆跳过去。 东方不败忙拦了他,说道:“莲弟,且看前面。” 杨莲亭凝了目力去看,果然在前方约一里处有些隐隐人影,不由叹了口气。想道,真是晦气,出来了还要避人,可要好好想个法子才是!不过既然有人,自然不能与老婆亲近,只好憋住气,重新整顿马匹,嚷道:“教主,我两个快些过去饮马,也弄些东西吃吃!” 一说完他肚子里“咕”一声,忽又想起来,自下山也有了两个时辰,东方不败滴水未进,怕也是饿得慌了。 东方不败并不多言,他既听杨莲亭这般说了,便也策马跟了过去。 不到半刻,两人停了马,正在一个茶棚前头。 大约是因着在官道上的缘故,这茶棚倒是不小,里外足足有十几个桌子,还有许多条凳,看上去擦得也很是干净。 现下才未过午,在这里喝茶歇脚的人不多。管这茶棚的是一个知天命之年的布衫老者,还跟着几个十多岁的小哥儿,做小二打扮。这时看到有客人来了,就过来了招待,都是满脸堆笑,热情得很。 下了马后,杨莲亭看他老婆身穿白色锦袍,清爽俊秀,就舍不得让他动手,连忙接过了缰绳,交给迎来的小二手上,粗声道:“给上好的清水草料与它们吃吃。” 这小二极是眼乖,连声应了就去。 那边茶棚掌柜也在看这两个客人,他见两人年岁都不很大,身材高大些的那个轮廓方正,脸上犹有一丝稚气,该是更年轻一些,且满脸不耐,一看就是个性情粗豪之人。而另一个青年人身材修长,容貌俊秀,肤色又白,像是个在庐里读书的公子哥儿,却比那寻常书生公子多一分阴柔,眼里神气也很不简单,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一番打量下来,掌柜心里已有些忌惮,再观其下马、走路、气派,都与常人不同,该是两个武功高强的江湖人。惹不起,惹不起。 寻思完了,掌柜就赶紧把人引至里头亮敞透光之处,将肩上的毛巾取下快快在桌上凳上都擦过一遍,才哈腰问道:“两位客人要用些甚么?” 杨莲亭把东方不败扶着坐了,回头看他,喝道:“你这老儿有甚么卖的,只管报上来。” 掌柜眼一转,答道:“小老儿这里有上好的茶水、女儿红,腌制的小菜、酱牛肉,雪白的面馒头、肉包子,还有下酒的卤花生、辣猪蹄。都是极新鲜之物。” 杨莲亭看向东方不败,低声道:“教……焦公子想用甚么?” 东方不败轻咳一声:“在下随意,杨少侠请罢。” 杨莲亭扒拉一遍册子上所录忌口之物,吩咐掌柜道:“两盘面馒头,一盆酱牛肉,一壶茶,一坛酒,再将下酒菜随便弄些。” 掌柜的听了赶紧去办,他对这些个江湖人素是能避则避,如今只庆幸今日遇见的两个脾性似是不坏。往日里遇见了暴烈的,他这桌椅遭殃不说,还少不得被人踢上两脚出气,搅进乱子里更是险些连命都没了,那可才是倒霉呢!便是这时无事,也不敢不好好伺候,先给这桌上弄些卖相好的酒菜上来罢。 不多时就上了茶,杨莲亭小心斟了一盏,推到东方不败面前,说道:“焦公子,你尝一尝。” 东方不败一笑,啜一口,颔首道:“不错。”其实这茶棚里的野茶能有多好?不过因着是情郎亲手送来,故而觉着甘美无比。 而后几个小二哥端上来牛肉馒头酒水之类,又有三五碟小菜,统统上了桌子。那馒头个头饱满,一个有拳头大小,看面相就是松软厚实的,入口想来亦有嚼头。另外还有那油晃晃的辣蹄子、青绿色的酸黄瓜、一粒粒剥好了脆生生的卤花生,一大盆扎扎实实筋肉相连的酱牛肉,胳膊肘子长短的圆腹酒坛,一打开塞子,酒香四溢…… 旁边几个行脚的等得久了,闻到这香气都是止不住地垂涎,有人不忿倒想亮嗓子吆喝起哄的,杨莲亭一扫眼看过去,也都噤了声。 茶棚里顿时安静下来,杨莲亭有几分满意,一转脸,看着他老婆时又是满面的笑容。 他举筷夹起一个馒头,放进东方不败面前的碟子里,说道:“刚出笼,还是热腾腾的,你吹了这许久的冷风,赶紧趁热吃罢!” 东方不败见他一举一动,皆是把自己放在心上,只觉得心里情意又浓两分,并未开口,却把声线束成一根细丝送入情郎耳中,说道:“莲弟,你也多吃些,过会子还要赶路呢。” 杨莲亭笑着再为他夹了几箸小菜,才甩开膀子用起饭来。 两人吃相大为不同,东方不败原本也是个潇洒随性的,不过做了许多年的女子妆扮,细嚼慢咽,也就多了些文雅,而杨莲亭掌权来从不拘了自个,因着饿得慌了,就一手拿了馒头胡吃海塞,另一手把牛肉塞进嘴里,末了还抓起猪蹄啃将起来,吃得不亦乐乎。这一比对之下,颇为引人注目。 桌子上酒水淋漓,几乎要落到东方不败雪白的袍子上头,旁边人原先就以为杨莲亭就是个雇来的护卫,此时见他失态,都以为要被呵斥了。却不想东方不败不仅没恼,还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送到了那人手里。不禁大为称奇。想道,难道这粗豪的竟是那公子的朋友? 东方不败可不管旁人作何想法,只拿着馒头继续用饭,倒是杨莲亭吃些东西下肚,才觉出不妥,老脸就红了一红。他随即拿帕子擦了嘴、手,把动作放慢了吃起来,而后把一只手放在桌下摸了老婆一把,才松快些。 两人在这里勾勾搭搭地用饭,还未吃完,不远处就又听着马蹄声传来,是从另一条弯道过来的,拖着几辆车子,车上也有好几个木箱,看来是一众镖师。前头竖着一面镖旗,上书“福威镖局”四个大字。 众镖师风尘仆仆,马匹也是疲惫不堪,其车动时嗒嗒作响,车辙辙痕不深,应是已将镖送到了,正在回程中。 才下马,就嚷嚷着要水要饭,跟着就霸了好几张桌子,个个杵着刀靠在上面,口中直喘。掌柜的忙去顾着,这镖师可比寻常的江湖人好说话,就是粗鲁些,倒好招待。过会子水来了,众镖师大碗喝凉茶,一派酣畅淋漓。 杨莲亭朝外面看了一眼,觉得那镖旗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东方不败悄声问他:“莲弟,在想甚么哪?” 杨莲亭低声说:“那镖局的名号好生熟悉,却不记得了。” 东方不败也看一眼,想想说道:“福威镖局里头有个《辟邪剑谱》,后来好似因着这个被青城派灭了门的。” 杨莲亭一拍额,想了起来:“正是,正是。” 当年《辟邪剑谱》一事在江湖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那些个正道之人为这本剑谱可惹出许多事来。杨莲亭那时风流快活,惹了东方不败不悦,他便特意将此事报了上去哄他。只是东方不败已然习得了天下第一的《葵花宝典》,对这从前喜爱的秘籍不屑一顾,才未曾派人去找这剑谱的下落。这时想起来,那《辟邪剑谱》的主人,可不就是福建有名的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祖传之物么! 他便又凑过去说道:“教主,你对此物有些兴趣么?”言下大有要为他老婆取来之意。 东方不败轻笑:“倒没所谓。”又是一个冷哼,“江湖上都说我神教实是魔教,干的尽是伤天害理、要人性命的恶事。可我这魔教的教主也空惦记着要灭人满门,偏生让那甚么‘正道中人’做了。当真是无耻之极!” 杨莲亭为他续了热茶,说道:“理那些个伪君子作甚?教主不必为其耗费心神,左右大多都是废物。” 东方不败颔首:“莲弟说的是。” 又坐了一刻,饭用毕,两人也不耐烦在这里久待,便站起身。杨莲亭唤来掌柜付了银钱,再从一个小二手里接来马缰,扶东方不败上马,自个也一跃而上。 跟着一路飞驰,这官道长得很,杨莲亭想到东方不败为神教教主以来,已是养尊处优,适才听闻那些个镖师言道沿途无城,他自然也舍不得要他老婆露宿,便决心快些赶路,也好尽早到一个有干净客栈的大城里去。 中间又在道上的茶棚里歇过两次脚,至平阳府时天色早已发黑,粗略一估,也在戌中。 进了城门,两人下马徐徐而行,杨莲亭一面左顾右盼,要去寻一个好些的客栈投宿。东方不败全不言语,皆交予他莲弟安排。 走一段后,到了一间颇大的客栈门口,店名“云来”,便是此时已然晚了,门口仍时有许多客人进出。 杨莲亭往里头看了一眼,见大堂很是宽敞,灯火又亮,晓得是间不错的,就决心留下来了。正这时有个小二迎出来,又是把马交了给他,与东方不败两个走了进去。 平阳府很是繁华,这客栈里头也非同寻常,决不是寻常客店可比。杨莲亭扫眼过去,就见四处都很干净,于是回头问道:“不如就住在这里?”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就听莲弟的罢。” 赶路好几个时辰下来,一身风尘实在黏腻得慌,这堂里又十分吵闹,杨莲亭心知东方不败必不愿与这些人坐在一处,就在柜前与掌柜要了一间上房,让人带路到后面去了。 后头是个独立的小院,东首有一幢两层小楼,建得清雅,应是天字房与地字房所在,余下三面则是矮房,想必便是通铺、人字房等。 这客栈里上房剩得不多,东方不败捡了较偏的一间,不愿与旁人毗邻,以免被吵。杨莲亭与他走进去,见里头摆设还算满意,就出来对引路的小二说道:“去弄几个你店里的拿手菜送来,再烧好热水备下。银子不消你省着,只管捡最好的上就是。”说罢赏了一块碎银,看他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待房门关上,杨莲亭就势往床上一躺,叹道:“好久没赶路啦,可真是累得很。”又把旁边的铺位拍一拍说,“教主,你也乏了罢,且过来歇会。” 东方不败正将杨莲亭放下的包裹拿起,走到墙边木柜跟前,打开柜门,把包袱放进去收好,一边说道:“我不累,将行李收拾了就来。” 杨莲亭一挑眉,枕着手臂想道,老子的老婆果然贤惠。 过一会东方不败把东西妥妥儿放好,慢步走到杨莲亭身边,看他满面尘灰、又有汗水,掩唇笑了一下,转身取出一块帕子来,俯身轻轻给他擦拭。 刚擦完,他要去将帕子放着,却被人捉住了手,猛一用力,给压倒在这汉子身上,顿时一股男子气熏然而来,他口里“哎”了一声,就被堵住了嘴。 杨莲亭手滑到东方不败肩上搂着,从后面摁住他头与他亲热。先含着他唇瓣吮了吮,跟着便不满足,一口整个把他红唇叼住,用牙齿细细啃咬。之后就伸舌撬开他老婆唇齿,直送进他口里,在里面一阵翻搅。他全舔过一遍,却仍觉着差些甚么,就勾了里头那卧着的软舌吸住,跟它绞在一起用力吸吮。只觉得神魂飘然,甘美无比,让他不禁缠得更近,舌探得更深…… 东方不败被人吮得浑身酥麻、发软发热,瘫在了杨莲亭怀里不能动身,初时还因着呼吸不畅略有挣扎,到后头这些微的力气也没了,只能任人予取予求,一时间甚么都听不着、想不到了。 杨莲亭也感觉东方不败软了下来,手掌也不老实,渐渐从人衣领子里伸进去,先是摸了摸那片光洁肌肤,跟着到前面来,顺手拉开了衣襟,把手掌探进去揉动胸前两粒,弄得东方不败身子打颤,不觉间衣裳已然褪去一半,肩头手臂都露在了外头…… 门外却突然响起叩门声来了。 一道殷勤的嗓音响起:“客人,饭食来了!” 杨莲亭手一顿,不情不愿地坐起身,把东方不败放开来。东方不败却在喘息,两片红唇水水润润,极是好看。他勉强伸手把衣裳拢起,半靠床头上。 扒拉一下头发,杨莲亭走过去开了门,那店小二举着一个托盘进来,上头有四五样菜,有荤有素,青红搭配,还有一壶好酒,一一摆在桌上。 这小二笑呵呵说道:“菜齐咧,客官请了!”又说,“热水正烧着,一会就给两位送来。天字房每半个时辰有人过来巡房,走过时手里摇铃,客官若还有甚么其他吩咐,只管唤他就是。” 杨莲亭点头示意知道,店小二就退出去,中间也没往东方不败那里多看一眼,很是机灵。待他走了,东方不败披着衣衫走来,坐在桌前。 只见桌上是一盘酱醋鲤鱼,一碗笋鸡脯,一个醋溜白菜,一碟杏仁豆腐,一碟白玉丸子,酒是陈年老酿,香味袭人。只是东方不败仍不能喝,只好饮茶。 东方不败站起来,盛了一碗米饭送到杨莲亭手里,说道:“莲弟,白日里你关照我,这回也让我伺候伺候你。” 杨莲亭美滋滋接过来,举筷扒了一大口,就见他老婆给他夹了几筷子荤的,又笑吟吟看他吃饭,眼角眉梢都是春情。他顿时咽了口唾沫,也不晓得真是腹中饥饿、还是秀色可餐了。 他发了会子呆,觉得大大不妙,连忙垂眼狠狠吞了两口饭,才再回敬了白菜豆腐丸子。倒不是他舍不得给他老婆去吃,只是如今在调养身子的紧要关头,得少进油腥,他才如此留意。 才回神,却见一只素手举着一块鸡肉过来,送在嘴边,杨莲亭张口咬下,齿间坚硬,是咬住了竹筷。 就听东方不败笑道:“莲弟在想甚么哪?怎地还不放口了。” 杨莲亭闻言,牙关一松,把口中鸡肉嚼了两嚼,只觉得比方才好吃多啦,就腆脸一笑,又张了口:“教主……” 东方不败见他这模样,心里一软,眼里深情,柔得好似能掐出水来,就再夹一个丸子,也送过去,果然又被咬住吃了。这人吃便吃罢,竟用舌卷住筷头舔过一遍,还盯着他直笑,真是好不正经。东方不败脸上飞红,抽回筷子,不给他喂了。杨莲亭嘿嘿傻笑,他想道,山不来就我,我可以去就山么!于是夹了一筷白菜,用碗接了送到老婆嘴边。东方不败扭过头不给他凑趣,他便开口哄道:“好教主,吃一口么,总举着我可累得慌。” 这是诳人,他一个练武之人,动辄几个时辰扎马,区区举筷,撑个一两天不成问题。他装得这样可怜,虽明知是假,东方不败却偏偏吃这一套。于是启唇,任他喂了菜进去。这既然喂了,也该收手了罢?这杨莲亭却不抽出筷子,反倒在里头撩拨,一时去弄他老婆舌头,一时又一进一出,仿行欢之举。害东方不败好容易躲着这竹筷咽下菜去,却因着舌尖被他逗弄,使得嘴角滑下一缕银丝来。这下霎时又羞又急,伸手用两成内力推那杨莲亭一把,再忿忿将筷子抽出来,扔在地上砸了个脆响。 杨莲亭被东方不败一推,跌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他抬头看他老婆脸色涨红,眼里水汽盈盈,是说不出的好看,不自觉又舔了舔唇,脑子里浮想联翩。 许是他心里所想映在脸上,也不知是露出了甚么不堪入目的神情,给东方不败看了先是一恼,随即好气又好笑,伸手就去拉他。 杨莲亭一把将美人拽进怀里,就毛手毛脚,把头蹭在东方不败颈窝里摩挲,那手又想要偷香窃玉了。东方不败抓了杨莲亭发髻,将他大头拉开,自个也站起来,嗔道:“莲弟,正用饭呢,你胡闹个甚么?” 这话一听,杨莲亭晓得再闹他老婆真要恼了,就一撑地跳起来,重又坐在木凳之上。方才情趣之举并未忘记,只是却不再可以挑弄人了。 这一顿饭无人打扰,两人吃得甜甜蜜蜜,这般初时还只是你给我夹一箸,我为你挑一筷,后来干脆互相喂食起来,黏黏腻腻,只觉过得飞快。 吃完了一看天色,才发觉吃得有近一个时辰,外头正巧巡房的来了,就把人叫进来收拾了碗筷,又吩咐送浴桶过来。 约莫一炷香工夫,几个小二抬了个极大的木桶过来,里头放了有半桶水,后头还跟着几个拎着热水的,又往浴桶里倒。 这时门窗都已然关了,热气氤氲,整个屋子里也暖了起来。送完水小二几个退下去,把这房间里头的清静还给两人。 杨莲亭伸手在桶里一搅,嗬,挺烫人的。他就三两把脱了衣裳,一纵身跳了进去。东方不败原站在桶边,这杨莲亭也是光棍,就在他面前裸着跳桶,结果下身一抬起来险些蹭了他脸,之后又溅了他一身是水。 杨莲亭刨两下水,烫得浑身都极舒爽,便游到浴桶这边,朝东方不败笑道:“教主,深秋天冷,你莫要在外头着凉,也一同进来洗罢!” 东方不败身上湿嗒嗒,他本有内力在身,此时竟觉着有些冷了。只是这浴桶虽大,容一个男人在里头倒算宽裕,可要再进去一个,就窄了些。更何况杨莲亭原本身量就极健硕,东方不败也是成年男子,如何能挤在一个桶里! 便说道:“莲弟,你先洗罢,待你弄完了我再来。” 杨莲亭眉头一皱:“教主,可不能把身子拿来玩笑,就一起洗又怎么了?”说时又暧昧一笑,“属下与教主坦诚相见多次,教主难不成还害臊么。”如若真是如此,还真是可爱得很。 东方不败看他一眼,说:“莲弟你倒不害臊。”才说,“这桶实在小了些……” 杨莲亭哈哈大笑,往后退了几步,贴在桶沿儿上,敞开双臂,嚷道:“不怕不怕,你看这地儿大得很嘛,你只管进来就是!” 东方不败左右逃不开,也横了心,避着杨莲亭两眼炯炯神光,背过身脱衣。便饶是如此,还能觉着后背发烫,竟似要将他化掉一般…… 而杨莲亭早在他背过身时已盯住他啦,他看那白色锦袍被剥开来,被一只极好看的素手一扔,就飘到了旁边的椅上。再看他老婆除去亵衣,露出削肩窄腰、光滑脊背……跟着将手扶在胯上,腰肢轻轻一扭,那亵裤也徐徐滑落,一点点露出雪白双臀、修长大腿,还有臀间那一抹幽秘,让人不舍移眼…… 东方不败脱完了,转身走到桶边,忽然听得“哗”一声水响,就见到杨莲亭猛然站起,掐住他腰将他抱进桶来,那架势十分凶狠,让他心跳如雷。 “莲弟……”他不自觉唤了一声,继而住口,跟着就“啊”地一叫,跌在了杨莲亭身上。 这木桶果然不大,杨莲亭就占了大半的位子,他稍许向下滑了滑,靠在桶边,双腿却把东方不败圈在了中间。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面对面,被这样恶狠狠看着,心里颇有些羞窘,这目光也不敢与他莲弟对上,就不觉四处瞟了瞟。 这一瞟,就瞟到了水面儿上。 桶里的水可真是再清澈透亮不过,东方不败才不慎看了一眼,却见到杨莲亭下身那玩意儿直挺挺地朝天,竟是正对着他摆动呢。他被吓了一跳,抬头就对上杨莲亭一双赤红的眼,那眼里欲望翻滚,像是极想要将他吞吃入腹、却又不得不忍耐一般。 杨莲亭在情事上向来霸道,可容不得东方不败在这时退缩。当时抓了他手摁在胯间那张牙舞爪的器物上边儿,哑声道:“教主,给我弄一弄……” 东方不败深吸口气,身子向后缩缩,伸手握住了那玩意儿,上下撸动。左右不是头回,只是之前被杨莲亭神情骇了一跳,侍弄这条孽龙倒是早惯了的。他一手合之不住,用先抓住了捏揉,另一手以手指上下刮搔,那玩意顶端流出水来,又捻下来在柱身上涂一涂,跟着两手合围,一上一下,一紧一松。动作真熟练得很,之后在两手分开,上下合击,多方揉搓捏动,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见杨莲亭喘口气,泄出精来。 杨莲甩一下下身之物,过去抱住东方不败,用手在他背上轻抚,声线更是嘶哑:“教主,我给你擦背。” 东方不败“嗤”地笑出来,说道:“哪有人给人这般擦背的?都不转过身去,你手上长了眼么。” 杨莲亭闷声笑道:“这就转过来。”说罢把东方不败抱着一转,就背对了他,又轻轻将他压住,让他伏在桶上,整个覆在他后背,亲他肩胛,“我用舌头给你擦洗,好不好?” 东方不败被他弄得发痒,却是只笑不语。 杨莲亭见他黑发如瀑,垂在背上与肌肤相映,白得极是动人,不觉下腹一热,胯间又硬挺起来。他哼一声,那玩意直接顶在东方不败臀缝,昂然就想往里头挺去……东方不败也觉出这个,一声惊叫,挣动起来。杨莲亭咬牙切齿,低声吼道:“你莫再动了,我……我可要忍不住啦!” 东方不败忙不敢动,杨莲亭狠心滑开自己那根,改用手指捅进美人后庭,便觉里头暖热滑润,一缩一合像是要将他手指吸进去了,顿时头皮都有些发麻。他害怕自个收不住火,才转了两圈就不敢再玩,只将自个器物插进东方不败两腿之间,低喝一声:“夹紧!”才搂着他老婆腰肢、舔着那片雪背动情大力耸动。 而这东方不败浑身发颤,一阵麻痒通了四肢百骸,他忍不住一声低吟,跟着他莲弟动作款摆起来…… 第31章 为己者容? 胡天胡地地闹了有一个时辰,浴桶里的水都凉了,杨莲亭草草把自个擦了一遍,就跳出桶去,披了衣裳,从外头又打来几桶热水进来。 东方不败此时身子上都是斑驳红痕,靠在桶边神色懒散,眉宇间一缕春意未褪,着实撩人。杨莲亭口水一吸溜,给他老婆重又换上了热水,说道:“教主,你在里头再暖一会子。” 因着练了那《葵花宝典》,东方不败所属内力为阴,身子也常年有寒冷之兆。杨莲亭每日里抱他睡觉,自然晓得这个,而他心里疼他,不几日就要用内力给他捂着,定要他也温温热热才好。幸而杨莲亭是个阳气重的,内力也算深厚,正好与他互补。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闭了眼,用木瓢舀了水淋下。其实他把这秘籍修得圆满,虽体质有变,实则并无大碍,便是身子发冷,本身也不觉得。只是他看他莲弟一心为他打算,连自个好容易练出来的内力也不吝惜,便不多言。左右被那热力烘着也是舒服,正好与莲弟修行有利,何乐不为? 杨莲亭之前一顿发泄,现下情欲也缓了些,又见他老婆一人浴身有些不便,就走过去帮忙。东方不败一头长发早已解开,黏在肩头,杨莲亭用手给他捋起,极小心地顺到一边,再回头在柜里取出一把木梳,慢慢给他梳发。 这一时气氛宁和,东方不败轻轻叹了口气,人也往前头挪一挪,让杨莲亭梳得顺手。 杨莲亭听他叹气,就问:“教主,你有甚么事情烦心么?” 东方不败笑着一摇头:“倒没甚么。只觉着往事如梦,这日子也过得有些轻飘了,落不到实处。” 杨莲亭细细给他将一缕打结了的长发弄顺,口中说道:“想那劳什子作甚,你我现下不过得好好的,你放宽心罢,这天下哪里还有人是我俩的对手?” 东方不败又一笑:“莲弟说得是。” 杨莲亭这憨傻的,不晓得东方不败的细腻心思,只当他担忧的是如今时局、神教身处之位云云,却不明白是他上辈子没干好事儿,害他老婆今生日日都觉着像是在做梦一般。不过东方不败也知是自个想得多了,听杨莲亭说那话出来,心里只觉好笑,就暂放下来,安心享受。 又听杨莲亭抱怨:“且不说这个。教主,老子还以为到了外头能清净些,不消得顾忌神教里头那些杂人,没料到连亲个嘴也难,真他奶奶的让人不爽快!”他话是这样说,手下的动作却仍是轻柔无比,深恐弄疼了他老婆似的。 东方不败神色一黯:“是我带累了莲弟……”他毕竟不是真的女人,练那宝典他确是绝不后悔,可这残缺的身子也让他颇为自卑。他原先与杨莲亭在一处时,就晓得他表面谄媚,心里其实嫌弃。而这辈子杨莲亭待他那样好,他心里疙瘩仍有,却强掩了过去。此时听杨莲亭这样说,他不禁又有些自怜。莲弟他,果真还是…… 杨莲亭手一顿,心想,坏了!老子不是可不是这意思!他转到桶那边,见东方不败眉头眼神哀伤,便举起手,狠狠地给了自个一个巴掌。 “啪!”这响声可催得很。 东方不败一惊,看杨莲亭还要再打一下,忙去捉住他手,又看到他脸上五道指痕红彤彤吓人,心里痛惜,赶紧凑过去,伸手轻轻给他抚了抚。 杨莲亭捉住他手指,放在嘴边亲了亲,说道:“你莫要多心,我可不是嫌你。” 他这般一说,东方不败身子一颤。 杨莲亭直后悔说错了话,只是他可也没想这许多,只是因着一整天在外头没捞着亲热,心里很是不甘,晚间行了一番情事后,精力一松,就唠叨出来。说来不过是想与他老婆撒撒娇罢了,却惹得老婆伤心,却是他不应该了。 他于是接过东方不败手里的木瓢,一勺一勺替他洗浴,口中说道:“教主,怪我嘴不好。你莫要生气,要打我几掌也没妨碍。” 东方不败靠在桶边,语声幽幽:“莲弟,如今你与我一起,我身子不如女子柔软,也不能同寻常女子一般为你传宗接代,你不后悔么?” 杨莲亭一愣,随即想道,来了!老子可要好生斟酌了答他。便极自然地说道:“这是说甚么话?教主,你也晓得我身世罢。我不过是个被仆役捡回来的孤儿,除了一位养父,也没有旁的亲人了。”他说着又亲一下东方不败的长发,言道,“可如今有了你,我已是心满意足。” “你看我与你两个亲热还嫌不够,要是有个娃儿,岂不是相处更少了?要说传宗接代,我养父早娶了妻子,也给我生了个弟弟,传宗接代一事可也轮不到我身上。”说到这里,他一沉吟,“而要说我那亲生父母……他们早就扔了我啦,我哪里晓得他们是谁?” 听得杨莲亭说起亲生父母,又见着他这般自嘲,东方不败哪里还顾着方才所生那点儿自怜自伤?忙抬手捧了杨莲亭脸,柔声道:“莲弟莫要难过,你若想要,让我去派人给你查一查你父母之事可好?” 杨莲亭见他眼里都是心疼关怀,心里一暖,就势含住他嘴唇,低声说:“不必查了,我早已忘了他们啦。”而后笑道,“教主,待你身子调养好,我就让你晓得你身子柔软不柔软了。”又说,“有你这样爱惜我的好老婆,我怎会有丝毫后悔……” 这一吻没了平日里的热烈情欲,杨莲亭动作并不激烈,反而柔情缱绻,他吮着他的舌,慢慢勾动,挑着他的齿列,轻轻舔过,十分温存。 东方不败白玉似的脸上渐渐染上嫣红,一直蔓延到耳根,他却闭上眼,用心感受这粗豪汉子笨拙却难得的温柔…… 次日,东方不败在杨莲亭怀中醒来,昨夜两人前头缠绵,后头却是温情脉脉,他这时想一想,竟比杨莲亭平日里对他百般所求更是令他安心。 他这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汉子张着嘴酣睡的模样,东方不败抿唇一笑,慢慢地去将他缠在腰上的手臂拿开。 只是这一拿,杨莲亭就醒了。 他声音含糊,把在东方不败脸上蹭一下,说道:“教主,醒这样早么?” 东方不败轻轻推他一把:“不早啦,不起来赶路么?” 杨莲亭睁开眼,打个呵欠:“赶甚么路,难得出来,我与你出去游玩一番再走不迟。” 东方不败一怔,有些欢喜:“便是要去玩,也得……”他又见杨莲亭睡眼惺忪,心里一软,“那莲弟就再睡一会。”说罢自己就要起身。 杨莲亭觉出怀里人要离开,再大大打了一个呵欠,重重吐口气,猛睁眼:“那我也起来罢!” 东方不败笑一笑,披了衣裳坐到一旁梳头,这里是天字房,虽无妆台,桌上却有一面铜镜,他拿了支起来倚在墙上,也能对镜自照。 杨莲亭套上裤子,才发觉有些紧了,原来是早上那玩意儿不听话,只是再见他老婆已然下了床修整,便自个随手搓了两下。之后重新系上裤带子,抖搂了站起身。 东方不败在镜中瞧见他莲弟这般动作,羞了一羞,转过身朝那边照去。 等杨莲亭拾掇完了,便出去叫了小二打水,却因东方不败还未打理、没让他进门,只自个将水盆端进来,放到桌上,先胡乱洗漱了。而后亲自拧了帕子走过去,笑道:“教主,请洁面罢。” 东方不败微微抬头,闭上眼,任杨莲亭在他脸上摸来抹去。杨莲亭动作极是小心,是生怕将他这极喜爱的美人面弄破了些儿,不多会,他弄完了,再去端一杯热茶过来,给他老婆漱口。 杨莲亭又给东方不败擦了嘴,才有些满意,就势再亲一下嘴儿,才把那一应用过的物事拿出去。 东方不败回头看一眼他那莲弟,轻声笑了笑。 再说杨莲亭,他出了门,因着正在早晨,院子里还有其他人等要用热水的,那店小二是忙得脚不沾地,也没得闲工夫与他多话。杨莲亭递过盆子给他,在栏杆前头伸了个懒腰,直想大吼一声。 自然是没吼。他却在不经意时见到了下头人字房里头一个女子,看来是穷人家的,穿着衣裳半新不旧,不过神情倒很是倔强,相貌也算姣好,这孤身一人在外的,说不得又有一段故事。 只是杨莲亭想的并不是这个,他见这女子早起简单梳妆,忽然想出个主意来。 这般灵机一动之下,杨莲亭十分欢喜,赶紧进了屋子,到那木柜里摸出两张银票,再过去抱了东方不败亲一口,说道:“教主,你千万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东方不败怔了怔,却见杨莲亭已是风也似的没了人影,便摇了摇头,慢慢梳发不提。 而这杨莲亭出了客栈,找人问了问,便直奔向城里有名的成衣铺子。 彩秀坊。 这彩秀坊是专为女子做衣裳的地方,男子的成衣也做,却要人来定制,不会做出成衣摆上。不论是衣料、手艺、锈工,都属一流,算是平阳府里有名的一家。 杨莲亭到这来,打得就是买女装的念头。他一心想要与东方不败在此处多游览一番,可两个男子亲亲密密未免太扎眼了些,如若给他老婆装扮成女子,却是无妨了。 想到此处,他便挺胸往铺子里走去。 彩秀坊中寻常都是女子来得多,也颇热闹,这一进去,他偌大的粗汉站在一群女子之间,给人侧目而看,若在上辈子他恐怕大呼艳福不浅,可这辈子却让他叫苦不迭了。 这被指指点点的滋味可真好不到哪去!好在不多时就有个妇人迎上来招呼,才略解了他满腔尴尬。 这妇人身形有些丰腴,脸上淡扫脂粉,神色庄重,看来是个本分女子。而许是见过各种形色人等,也遇过大场面的,便是看出杨莲亭是个武林中人,也不显半分惧色。 杨莲亭想到老婆还在客栈里等着,就不愿多费时间,开口便道:“店家,我来买女子衣裳,可有成衣否?” 妇人一笑,既热络又不过分:“客官是给娘子买衣裳?” 杨莲亭一点头道:“正是。” 妇人面上神情缓了缓,笑道:“成衣自然是有,不知客官可有尊夫人尺寸?” 杨莲亭哑然,他又不是做衣裳的,哪里晓得东方不败的尺寸?便是上辈子做总管时,教主的衣裳也是由神教下头的绣庄送来,他可没费过甚么心思。 妇人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是不晓得了,便说道:“客官若是没得尺寸,恐怕不好跳。” 杨莲亭可不愿浪费时候回客栈问了来,再说了,他为人夫君的,竟连老婆的尺寸也不知晓,去问了不是又要让他老婆多心?他急得抓耳挠腮,想了想,用手臂环着一个比量,说道:“他腰身有这样粗。”再往自己眉下比了比,“个头有这样高。” 妇人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些成算了,再问:“肩宽几何?” 杨莲亭搂过许多次,自然清楚,就双掌一划拉:“肩宽这样长。” 妇人明了:“尊夫人可不矮啊,身形却很周正。” 杨莲亭听得,觉着像是在夸东方不败的话,便咧嘴笑道:“我娘子自然最美。” 妇人极少见到有男子来为女子买衣裳的,便是有,也多是陪着外室、名妓前来,倒不曾见过对自家娘子感情如此深厚之人。她心里生出一些好感,说话便也多了两分真心,言道:“你家娘子好福气。”又道,“客官随我过来挑罢,倒有几件你娘子能穿下的,只细处调一调就是。” 杨莲亭便笑了跟去,还在说道:“是我好福气才是。” 那妇人转身进了里间,出来时抱着一个大簸箕,里头放着好几件簇新的衣裙,颜色素净的有,花哨的亦有。 杨莲亭过去翻开,他粗手粗脚不敢去碰,便让那妇人一件一件亮给他瞧。 妇人见状,便问道:“客官要甚么样式、颜色?” 杨莲亭想一想,东方不败肤白,再想起上世之事,说道:“要鲜艳些的,红色、彩色为佳。” 妇人闻言也不多话,就挑出了几件,指着讲道:“这一件是彩线所织。” 杨莲亭看到,这是一件襦裙,裙摆颇大,上下分五色,又有云肩,也是五彩。虽色彩多却并不显凌乱。他倒不懂得甚么锈工、花样,却也觉得很是好看。 妇人就又指了另一件说:“这是由蚕丝所织。” 这便是一件色泽明丽的,丝袄、裙子、比甲皆为红色,只深浅略有不同,比甲上以红线绣出暗纹,又有大朵艳丽牡丹。才一看他,就觉一道红火扑面而来,十分袭人。 另又指了一件紫色的,是外罩的衫子;还有轻薄如纱的,宝蓝色,是一件背子;另还有鹅黄、翠绿、云白的襦裙之类,都是极好的料子,摸上去细腻不沾手,颜色和式样都很是新颖好看。 杨莲亭看得眼都花了,这几件衣裳比之东方不败穿过的那些,色彩不如它们夸张,却仍是极鲜亮的,花纹华丽而不俗艳,有几件更多几分雅致。 一件件看来都觉着不错,杨莲亭干脆问道:“这算在一块儿,得多少钱?” 这妇人吃了一惊,她是看这个汉子待他娘子真心,所取出来的都是好货,原想就他这份心意,便是少他几个钱也无妨。没料到竟是全想要了的,不禁一愣:“客官都要了?” 杨莲亭点一点头:“店家只管算钱。” 妇人回过神,略一看算出来:“算在一处,总要二十两纹银。” 杨莲亭暗自点头,这几个钱倒用不上银票了。他从前喝花酒,一晚上随便打赏也胜过这许多啦!便笑道:“劳烦店家包起来罢。”说时从怀里摸出两个银锭子,放在柜上。 妇人拿起一掂,分量二十两有余,脸上露出些喜色,先吩咐旁边的女工将一些裙子的腰身儿改改,随后从后头又拿出一个藤箱,说道:“你给我做了这笔大生意,我送一个藤箱与你装那衣裳。” 杨莲亭原也不想就这般裹了拿回去,怕将它折坏了,这下正好,于是也笑说:“如此就方便我了。” 那边女工正忙着,杨莲亭就与这妇人说话,另头来的客人做的都是小生意,妇人便不急着去招待。 杨莲亭看这妇人妆容,只觉得虽涂了脂粉,色泽却很浅淡,全不似东方不败画得那般浓艳,非但没能增了颜色,反倒让人觉得骇怕了。不禁有些好奇,就看得久了些,那妇人见他盯住自个不放,眼里却无欲望之意,就好奇问道:“客官在看甚么?” 杨莲亭问:“你这妆容是怎么画出来的?” 妇人看这汉子涨红了脸,不由笑道:“你给你家娘子问的?” 杨莲亭只憨笑不语。 妇人觉着好笑,便叫了身旁一个女工过来,拿脂粉给她描画,说:“你只看我涂给你看就是。” 杨莲亭一听,忙不迭点头,霎时屏住呼吸去看,只觉得那动作十分繁复,竟像是比他拆一百个招数、练十种武功还难。 末了一个妆画完,妇人笑问:“你可学会了么?” 杨莲亭勉强应道:“我……回去试试。” 正这时衣裳也改完装好,杨莲亭背了箱子向外窜去,正是落荒而逃。 第32章 对镜梳妆 再说东方不败在屋子里梳发,一面等着那杨莲亭归来,可约莫都过了大半个时辰,却仍是不见。他不禁有些担忧,在想他莲弟可是遇着甚么事情了,竟这般久了还不回来。 正想时,就听外头门响,一条大汉猛地撞进来,带进一身的汗气。 东方不败见着,站起身迎过去,问道:“莲弟,你坐甚么这样着急?” 杨莲亭抹把汗,说道:“我与你带了些东西回来,你且瞧瞧!” 东方不败就见杨莲亭把背上扛着的一个藤箱放在桌上,启开盖子,从里头掏出一个木匣放到一旁,又看到箱子里头装了许多女子的衣裳,还有一个纱笠。他看得明白,眼圈儿便有些微微发红。 就听杨莲亭说道:“你我难得出来一趟,若是还要百般避讳,岂不是让人闷煞?不如我两个做夫妻打扮,也全了这一份情意。” 东方不败垂眼,用手将箱中衣物一件件拿起看来,只觉得样样好看、件件喜欢,就笑道:“莲弟买了这许多,我都不知该挑哪个了。” 杨莲亭走过去,摸着下巴想一会子,说道:“先穿这红的罢,再过不足两月就是年节,红色也喜庆些。”又一笑,“旁的日后换了穿就是,我俩在外头还要呆些日子,多些准备也好。” 东方不败自是无有不允,他飞了杨莲亭一眼,将他赶出门去,自个换起衣裳来。他反正上辈子就时常做女子打扮,对这衣裳也很是熟悉,不多时就换了好,只觉得很是合身,心里又有些甜蜜。但因着屋里只得一柄铜镜,照不得全身,却不知如今形貌可还看得。 杨莲亭在外头等了一会子,实在是迫不及待,于是举手叩门,东方不败口里叫一声“好啦”,就坐在床头,有些羞赧地看着门口。 这杨莲亭走进门来,抬眼就见着那床上坐着的东方不败,红衣胜霞,肤白如雪,就好似新嫁娘一般。 近了看,东方不败长长乌发直垂入腰,披在红衣上有如黑瀑,而他相貌清秀,眉眼含情,再那般抿唇轻笑,实在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去。 杨莲亭一看之下,竟然就呆了,而后愣愣张口,嘴角溢出一丝涎水,直落在地上。这情形收入东方不败眼里,让他一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莲弟,你在发甚么呆?”他掩唇忍住笑,站起身走过去,抽出块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轻声问,“你喜欢我穿成这样么?” 杨莲亭忙不迭点头:“喜欢,当然喜欢!”说着抱起东方不败转了个圈儿,再狠狠地亲一口,“可真是喜欢极啦!” 东方不败倒是没料到杨莲亭这般表现。要知他从前虽也做这打扮,却一为讨好杨莲亭,二是本身想做个女子,到后来被令狐冲一声“老旦”骂了,虽然愤怒却也自卑自怜。也明白他在外人看来,就是个浓妆艳抹的“老妖怪”,是极丑怪的扮相。如今莲弟难得给他买了衣裳,他自然是要换上,但也不以为有多么好看,只盼着莲弟不嫌弃罢了。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他上辈子遇着令狐冲时已逾三十三岁,加之《葵花宝典》也是练到二十七八方才圆满,他那时身形粗壮,年纪又不小啦,早是骨骼硬朗,穿起女装来自然古怪。而今生却有不同。他初来时只有廿岁,还是少年人身形,而《葵花宝典》闭关两月即成,这神功妙用无穷,不止让他肌肤细腻、没了胡子,还让他身段儿也柔了许多,若不是身量高挑、平日里穿着的又是宽大的锦袍,从背影儿看去与女子也没甚么差别。他再穿起女装来,形貌便截然不同。 自正面瞧来,他容颜仍有些英气,可被这裙子一衬,那也是多柔婉几分。更何况是看在了杨莲亭眼里,就只有三分颜色,也要给夸大到十成。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如此。 杨莲亭给东方不败擦了嘴,方知自个刚才出了丑,不过既是只有他老婆见着了,倒也并不打紧。他转头瞧见他拿回来的盒子,脸上一笑,拉了东方不败手快步过去,小心地把那盒盖一揭——就露出了里头的物事来。 东方不败一看,只见里头放了好几个圆圆的小盒,是他上辈子时常用的,如何认不出来?正是有一盒妆粉,一盒黛粉,一盒胭脂,两根细细的眉石,另还有一枚小小的花钿,以金箔做成,极致精巧。 杨莲亭看他老婆一样样捡过,神色似是喜爱的,便说道:“我买了衣裳,想到这妆扮的玩意儿咱也没带了,就也买些回来,你看还得用么?” 东方不败一笑道:“莲弟有心了,都是不错的。”说时就拿了妆匣去到桌前,揽镜要来妆扮。才刚拿起妆粉想要搽在脸上,就见杨莲亭走了过来,握住他手腕。他有些讶异,抬目问道:“莲弟这是?” 杨莲亭嘿嘿笑道:“我、我来给你画罢。” 东方不败一怔:“……莲弟来?” 杨莲亭挺胸:“正是。” 东方不败便失笑道:“好罢。”他虽不晓得莲弟怎地有这念头,不过既然他喜欢,便由他就是。 于是杨莲亭搬了个圆凳过来,两腿一叉,横跨着坐到了东方不败面前,吐口气,说道:“来了。” 他虽鼓足了气势要大干一场,可女子妆扮毕竟是精细的活儿,他只看那成衣店的妇人做过一次,哪里就能纯属的?这刚一动手,手就颤颤不止。 东方不败见他紧张,就一笑道:“莲弟,不若还是要我来?” 杨莲亭想起东方不败从前画成那脸面,心里打了个哆嗦,连摇头道:“我来!” 东方不败觉着好笑,可见他心意坚定,就不阻拦,只慢慢等他动手。 杨莲亭将手指蘸了点妆粉,抖着手往东方不败脸上一擦——触手滑腻,他险险收回手,便见着他老婆颊上多了一抹粉白,与旁边皮肤相比更显得细致些。他心里有些明白,就再弄了一些擦上去,慢慢涂开。想道,也不是那样难。又想,老子果然聪明。 东方不败觉着脸上发痒,这汉子指腹粗糙,偏生还生怕弄疼了人似的一点一点磨蹭,真让人急得慌。不过他也不催,虽说动作磨人了些,可能见着他莲弟这般如临大敌、热汗淋漓的模样,倒也是有趣得很。 杨莲亭大气也不敢喘,好容易跟他老婆脸面上涂好一层妆粉,才松口气,扯一块衣衫把手抹抹。 东方不败笑道:“好了么?”就要侧头去往镜子里看去。 杨莲亭却拉住他,急道:“还没描眉呢!” 东方不败便不动了,笑意不改:“就请莲弟为我画眉。” 杨莲亭就拿眉石在水中磨一磨,并不曾用黛粉,给东方不败慢慢勾画,笑说:“古人有春闺画眉之乐,今儿个我两个也有啦!” 东方不败轻咳一声:“莲弟说得是。”他这莲弟早先连字也认不得,现下却还能说出这话来,可当真是长进不小。 杨莲亭涂完粉画完眉,继而给东方不败再抹唇脂,小心弄了好一会子,才得意将那沾了胭脂的手指放进口中一吮,有一缕甜香,他咂咂嘴:“教主,你看我画得如何?” 东方不败也颇有几分好奇,闻言将镜子拿过,对着这样一照——顿时愣了住,随即大笑,伏在桌上几乎直不起腰来:“莲、莲弟……哈!” 原来这镜中人虽依稀还是原本模样,那粉也涂得极薄,却是左右不匀,正面看还好,若稍许对着光了,便是一片狼藉。而那眉毛一长一短,唇脂也有堆积,硬将两瓣薄唇弄得“丰盈”无比。这下虽并非是“红红白白”看不清相貌了,却也绝不是能出去见人的。 杨莲亭被东方不败一笑,有些恼羞成怒,偏生是他老婆,又只好站在那处生闷气。东方不败好容易忍住了,再见杨莲亭这模样,就站起身,在窗边迎了光,侧头给杨莲亭看他面容。杨莲亭这下可傻眼啦,他分明小心翼翼,适才看时也以为不错,怎地现下看来如此怪异?难怪他老婆那般好笑。 东方不败见着杨莲亭尴尬,便重又走过来,一面将帕子蘸了水卸下妆容,一面奇问道:“莲弟,你今日定要亲手为我妆扮,为何如此,可以说与我听么?” 杨莲亭抓一抓后脑,很是惭愧,嗫嚅道:“我就是想给你画得淡些……”跟着声气又大起来,“我分明跟人学了,竟还是画成这样!实在,实在……” 东方不败倒是熟练,很快便净了面,跟着笑道:“莲弟才看过一回,手生有甚么奇怪?”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明白杨莲亭所为为何。 想他上辈子年长后才功行圆满,心思虽改,身子也有变化,然而从前长了胡须的,后来却没那般容易褪去。而他身为男子,肤色自然不如女子白皙,于是涂抹妆粉时难免厚重了,颜色也浓烈些,才勉强画出一张稍像女子的脸来。今生有莲弟在身边,他想要他淡些妆扮,他便淡些就是。只没料到莲弟为他不多生心思,竟会去与旁人学这女子妆扮之术,实在让他既是欢喜,又是感动。 想到此,他便柔声说道:“莲弟,我再画一个给你瞧瞧。” 杨莲亭自个画不出个好的,也只能点头,说道:“那我在此陪着教主。”他就想,老子在这里看我老婆梳妆,若是太浓,老子也好给他捣乱。 东方不败知他甚深,见他眼一转,又瞧他大喇喇坐在身边,便明白他心里所想,于是抿唇一笑,对镜梳妆。 素指尖尖,他先挑了一点妆粉在掌中匀了匀,随即便用指腹蘸了往面上涂去,他还没生出眼纹,只需细细抹上些儿就成,而后淡扫长眉、巧涂唇朱,稍作点缀而已。他后来又拿起那一枚金色花钿,轻轻置于眉心,就算大功告成。 之后又是挽发,他想到是要与莲弟做夫妻打扮,唇边就带了笑,十指于发间穿梭,极快地梳了个桃心髻。不过出来时没料到要扮成女子,故而没带上花样,虽梳好了头型,却并无妆饰之物。 杨莲亭在后头看得如痴如醉,此时听东方不败低呼一声,再看他老婆头顶上乌黑一片,也想到甚么,在怀里摸了一阵,掏出一朵淡黄色的绢花儿,凑过去笑道:“教主,簪上这个么!” 东方不败微讶,就听他又说:“我在店里买这脂粉时,店家给我看了这花儿,我觉着好看,就带了回来。果然有用么?” “自然有用。”东方不败一笑,挑了花儿簪在头上,轻轻压了压,顿时就有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杨莲亭看东方不败弄得好了,急忙把他整个儿扳过来,见他被脂粉妆点得眉目如画,眸光顾盼,真是说不出的意态风流。 他不由又看得呆了。 东方不败掩唇一笑:“莲弟,不是说出去游玩么?” 杨莲亭恍然:“啊!是,是!”他就火烧火燎地跳将起来,一把抓了纱笠过来,给东方不败戴上,说道,“教主,你且戴好这个,千万莫要摘了去。” 东方不败此时心里柔情万千,他原就要做杨莲亭的贤惠妻子,这时更是百依百顺,就一低头,任他莲弟给他遮住了容貌。 而这杨莲亭瞅见他低头时露出的一截雪白颈子,心里一荡,随即便是大大的后悔。 他想在这出行途中与东方不败以夫妻之名见人不假,但想起他妆扮后那张花脸,怕旁人笑了让他不高兴,才买回纱笠给他遮掩一二。不曾想他老婆这扮相着实让他惊艳,买回的纱笠倒是有用,却不是为了遮丑,而是怕给野男人瞧了去啦! 东方不败不晓得杨莲亭这一番心思,他两世为人,还未戴过这玩意儿呢。那纱幕遮了脸面,也挡住视线,虽说轻薄无比,可看向外头时,也是有些朦胧,天地万物都仿若被个雨帘遮住,看不真切。 杨莲亭匆匆将杂物收了,站到东方不败身侧,轻轻牵起他手,深吸口气,侧头笑道:“老……不,娘子,我们出去罢。” 东方不败眼里一酸,也轻声答应:“哎,夫君。” 两人就这般携了手出门,杨莲亭身材高大,而东方不败偎在他身旁,虽不是腻在一处似的亲密无间,却也让人觉出两人感情深厚。 楼下的掌柜也是认得杨莲亭,见他身旁多出一个女子,又不见与他同住青年,便以为是这夫妻两个为行路方便、着娘子女扮男装,倒并不觉多么奇怪。 于是两人便一同到了外面。 这平阳府十分富饶,街上也很是热闹,道路两边有许多商铺摊点,行人游客也多。东方不败从前以武林公子姿态见人,自然不会对这路边之物多做顾念,可这番以杨莲亭妻子身份出来,心思又有不同。 杨莲亭扶着他手,慢慢在街上闲走,东方不败不时在摊子前头停一停,应那摊贩热情摆弄两个小玩意儿,又放下往前头走去。杨莲亭也随他慢走,若见他摆弄哪个玩意久些,就要拿银子买下,只是东方不败笑着按他手阻止罢了。 走得久些,杨莲亭看日头有些晒了,再一想已然近午,肚子有些叫唤,就拉了东方不败手,到旁边一个面摊坐下。那面摊主人过来询问,杨莲亭便要了两碗馄饨,一碗不放辣子。 东方不败看杨莲亭一日比一日愈发体贴,心里一甜,抽出帕子去给他莲弟拭汗,杨莲亭嘿嘿笑着,闭了眼给他擦去。旁人见状,各自只艳羡这小夫妻情深意笃不提。 这面摊主人过来凑趣儿,问道:“有冰镇了的酸梅汁儿,客官要否?” 东方不败看杨莲亭实在很热,就先开口道:“拿一碗过来罢。” 他说话嗓音低柔,虽不是如少女般清脆甜美,却也有些柔婉之味,听来极是顺耳。杨莲亭眯了眼,晓得是他老婆在心疼他,可笑得连嘴都拢不上啦。等那一晚黑亮亮的酸梅汁儿送来,他拿起一口灌下,顿时一股清凉入腹,一些燥气顿时全给消了去啦。 东方不败笑了笑,再用帕子给他擦了嘴。 面摊儿上还有几个客人,有年纪大的妇人见着了,与他两个搭话,是笑吟吟说道:“两位是才成亲罢?可真是天生一对!” 东方不败素来不喜旁人插话,但听着“天生一对”这句,很是欢喜,竟也不觉冒犯。 倒是杨莲亭哈哈笑道:“正是我刚过门的娘子,一同出来逛逛!” 那妇人见杨莲亭豪爽,便多说了两句恭贺,又夸东方不败貌美,使得杨莲亭更是快活起来。他与东方不败诉过衷情,还是头回与他一同出来,可不就是新婚么!只是他想起那迟迟不来的洞房花烛夜,心里哀叹不已。 没多会子馄饨上来,那汤是清的,葱花儿是翠的,馄饨是白面儿包着粉肉的,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东方不败一手微掀面纱,另一手舀了馄饨一粒粒慢慢吃进,耳里就在听杨莲亭与人说话。 这杨莲亭和妇人说得高兴,好容易才转过身,大口将馄饨吞了,再连汤都呼噜喝完,才小声朝东方不败说道:“娘子,听闻今儿个南门戏园子要开一场大戏,我两个来得巧了,去看看么?” 东方不败心里一动,也有两分兴致,就笑道:“但凭夫君做主。” 第33章 戏园 这南门的戏园子颇大,里头有一座广涵楼,是招待来客、戏子们唱戏之处。 才到门口就有人迎来,那门童见杨莲亭相貌粗硬,再观东方不败气度,顿时笑堆了一张脸,把两个引到二楼,凭栏的雅座看戏。 这广涵楼里头地面儿确实颇大,两人来得不算晚,除却一楼大堂已是快要满了外,楼上却还有许多空座。 东方不败坐在中间些,这位子正对下方戏台,待那大戏开场,他便能看得清楚明白。杨莲亭回首打赏了引路门童的银子,吩咐他去弄茶水茶点上来,跟着捉住东方不败一只素手,问他:“娘子,你看此处如何?” 就见东方不败睨他一眼,继而一笑:“很好。莲弟做事,我很放心。” 杨莲亭便笑道:“娘子唤错了,该叫我‘夫君’才是。” 东方不败也笑道:“是,是。夫君。” 杨莲亭这才心满意足。 过会子有仆童送来沏好的热茶、几个花样儿的茶点,杨莲亭照例打赏过,挥退了那还要来献殷勤的仆童,亲手给东方不败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娘子,我不会品茶,不过闻这味儿倒是挺香。” 东方不败接过来,在面纱下抿了口,缓声说:“不错。” 杨莲亭再拿一块茶点送到东方不败嘴边:“再尝尝这个?” 东方不败低头含住,伸舌一舔,又轻笑道:“也不错。” 杨莲亭先被他吮住了手指,跟着再给他那般舌尖一撩拨,顿时抖了一抖,忙抽出指来,苦笑道:“娘子,你是要为夫的在这众目睽睽下出丑么!” 东方不败看他狼狈,觉着有趣,就把身子侧了一侧,两腿给那桌上垂下的流苏锦布挡住。然后挑起右腿,慢慢地挪到杨莲亭小腿上面,一点、一点地向上蠕动……最终,抵在了他的腿间。 杨莲亭浑身都绷得紧紧,他只觉得有个温软的物事在腿上磨来蹭去,实在扰人,后来竟碰了那不可说之处。他这才回过神来,省得那原来是他老婆脱了鞋的右足。他脸涨得发赤,不自禁喘一声:“娘子,你、你又作弄我……” 东方不败瞥一眼外头,那人还未齐、戏还未唱,便支了下颔闭了眼,足却挑弄起来,一下一下,似踩踏似揉按,动作时快时慢,让人心痒难耐。 杨莲亭哼哧哼哧,而这楼里人声鼎沸,虽无人听得他喘,他这般异状却是人眼可看。他晓得这是他老婆故意弄他呢,只得苦笑受下。倒也不是不爱这个,只是他这情潮欲火都给他老婆一“足”拿捏,他自个觉着不够爽快、恨不能直扑过去将人摁在身下,偏偏要害受陷、不敢稍有异动。 哎呀哎呀,可真是难受坏啦! 东方不败唇边笑意俨然,他耳清目明,能轻易听着他莲弟喘气,却瞧着一边,不去看他。只听杨莲亭气息变化、动一动脚罢了。 杨莲亭欲念已被跳得极高,他垂了头,额上热汗却一滴滴落在桌上。东方不败也觉着足下器物越发粗大,每一动作就突突跳动,使得东方不败也有些动情起来。他就稍许用了些力气,用足跟给人上下撩摆……这时楼下忽然一声锣响,两人身子都是一颤。 东方不败足尖一压一碾,杨莲亭那玩意儿就是一抖,泄了出来。 吁了口气,东方不败收回右足,缩进了鞋子里头,再递过去帕子给那杨莲亭轻轻拭汗,又以手在冷了的茶盏外头拂了拂,将热茶双手奉上,柔声道:“夫君,请喝茶。” 杨莲亭缓过神,裆里正是濡湿一片,他只好把帕子拿下去隔着。幸甚此时乃是在戏院之中,还能等些时候待裤子晾干。末了看到东方不败笑着送来茶水,恨恨看了他一眼,便接过来,一口灌下。他再看东方不败,只见他老婆笑声轻盈,像是极快活的,又是无可奈何。 就当老子欠了他的。杨莲亭这般想道。 正这时,锣鼓声再响起来,顿时满场寂静。 台上忽然走出个身着蓝衫的公子,拿一把折扇,带着唱腔便慢步而来。他走两步,与那身旁一个沙弥说了话,又对两幕戏,就见到后头绕出两名女子。她两个在台上转了几圈,拉起细细的嗓子,几句词说得是千回百转,丝丝动人,直扣在了人心里头。 又一阵掌声喝彩,东方不败也被勾了住,听得入神,渐渐也不往他莲弟那边看去了。杨莲亭一个大老粗,自然不懂得这戏曲缠绵悱恻的妙处。而东方不败原先也不懂的,他虽从前陪伴红粉佳人来捧过场子,可也只是讨佳人欢心,如今自个以女子之身前来,对杨莲亭又有了那般深情厚意,再看这戏,心思便别样不同。 两人就看起戏来,东方不败没了工夫撩拨杨莲亭,他便也不再和方才一样热火冲头。不过他听那唱腔实在不耐,却因着他老婆喜欢,只好吃吃喝喝,并不做声。可惜吃喝过了,他到底忍受不住,眼皮子耷拉耷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东方不败看得如痴如醉,直到一本演完,还沉浸其中,只觉着这戏里两人相遇着实是天赐之福,与他和莲弟之间虽有不同,却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待要回头与他莲弟说说,却见杨莲亭已是睡得沉了,口半张、鼾声起,旁边也有人见着,来看时都眼带鄙夷,东方不败一蹙眉,便有些不高兴了。 倒不是生他莲弟的气,东方不败也是晓得,杨莲亭陪他过来已属不易,这能不能听得进去却是不能强人所难。而既然他明白杨莲亭的苦处,旁人的苦处他就见不着了。若不是在此处听戏,有人敢这般看他,早一掌打死了,省得让他心烦。 许是东方不败身上杀气重了些,杨莲亭竟一个激灵醒过来,一眼瞧出了他老婆不爽快。忙凑过去,问道:“娘子,谁惹你生气了?”转念一想,莫不是因为老子睡着了?赶忙赔罪,“我这回看时,绝不会睡过去啦,娘子莫恼。” 东方不败一怔,满身杀气就消了去。杨莲亭如此为他着想,他那些儿不悦也都霎时没了,就笑道:“我哪里是生莲弟的气,就一时不顺,没甚么打紧。” 杨莲亭隔了面纱见不着他神色,只听他口气倒是还好,于是放心些,握了他手说道:“又要开场了,娘子听戏罢。” 东方不败这时心里都是甜蜜,就转眼看向戏台,柔声道:“咱们听戏。” 之后杨莲亭不敢再睡,偶尔困得急了,就捏一捏他老婆手心,玩一玩那手指头,权作打发时间。有时想到房中旖旎,浑身躁动,自然睡意尽失,可又是另一种煎熬,倒不晓得哪一个更好过些了。 这般好容易撑完了四场,戏也快要完了,杨莲亭刚打了个呵欠,却见着那面纱里头落下几滴水来,他心里一慌,想道,乖乖,这好好儿的怎地哭起来了?急忙去问:“娘子,你,你哪里不舒服么?” 东方不败并不说话,直急得杨莲亭团团转来,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杨莲亭直哄了好久,才听他老婆轻声说道:“君瑞、君瑞他这样爱惜莺莺,却活生生给人拆散啦,这可如何是好……” 杨莲亭才恍然大悟,原来戏里头正演到那公子被迫上京赶考,好容易中了状元,偏生那在家中等待的小姐为人所骗,就要嫁给旁人,眼看这一对鸳鸯要给分开了,他老婆是为戏里人伤心来着。 他便连忙说道:“好娘子,这戏可还没完呢,不是还有一折么,定是个欢欢喜喜大团圆呢!你莫要伤心,别愁坏了身子。” 其实东方不败倒不是单为了戏中之人伤怀,不过是想起了前生往事,只觉得自个与莲弟也是经历了重重磨难,若非重活一世,险些就错过了。再看戏中那莺莺小姐闺中垂泪,就如他上辈子独自气苦一般无二,故而感同身受。如今给杨莲亭哄了又哄,再看他急得话都说不全了,就觉得满心悲戚都散了去。莲弟今生待他极好,早不是往日模样啦! 那戏台上演了最后一折,却如杨莲亭所言,是公子救出了小姐,两人共赴鸳梦,结秦晋之好…… 东方不败心里更敞亮些,,掀起面纱任杨莲亭给他拭去泪水,才笑道:“莲弟说得是。” 杨莲亭见东方不败终是破涕为笑,才舒了口气。想道,老子的老婆这心思一日深过一日,可总算是能哄回来,倒也有些趣味。 戏演完了,两人饿得慌,杨莲亭给这戏台上的角儿来了十两银子的打赏,就与东方不败一同出了这广涵楼。 这天色将黑,也该回去客栈里头了。 出来这些时间,两人都还算畅快,不过后头忽有一阵微风袭来,却无杀气。东方不败略侧身,转到杨莲亭身侧,就见杨莲亭一把将他拉到身后,对来人怒目而视。 第34章 东方小娘子 这人穿着一袭紫色锦缎长袍,手里拿着把白玉描金扇子,头上戴了个不伦不类镶金嵌玉的宝冠,整个人显得一派富贵,偏偏生得猥琐。虽不至歪眼斜鼻,五官也还算周正,却是个看来便浪荡得很的公子哥儿,使人见之生恶。 他一双眼正巴巴盯着东方不败,满满的都是淫邪之意。 旁边人见状,都是轰然四散,竟都不敢在此稍作停留。 原来此人乃是平阳府一名恶少,人称钱公子,家财万贯,嫡亲的哥哥在朝廷里是个三品大员,颇得当今圣上赏识。只是常年不在家中,自然治家也不够严谨。就让他这亲弟弟在平阳府里作威作福,打着的可都是他的名号。 要说这也算是个污点,少不得要被朝臣弹劾,可那三品大员却是个长袖善舞的,上下打点一丝儿不少,这恶少虽说欺男霸女,也多是以钱财权势生事,不曾闹出人命来。却也奈何不得。 这钱公子极爱美色,不分男女,常年在那广涵楼里给角儿捧场,与几个当家的花旦都是相熟。那楼里又总有许多女子听戏,他若见着漂亮的,可不管人家是否有了亲事,都要与人搭话。背景大的也只调戏调戏罢了,若是没得背景的,便要使出各种手段,娶回家做个小妾。 他今日也是因着大戏开场,故而来此。这几出戏他早已听得熟了,便就是左右四顾,到处寻那美人儿瞧瞧。这一瞧,可不就被他瞧见了东方不败么。 钱公子也是坐在二楼,恰正在东方不败左侧,他见这个“女子”身材窈窕修长,风姿动人,再瞥见她竟是许了个粗鲁的汉子,心中已有些不忿。到后头东方不败与戏中人感同身受、流下泪水,拭泪时微微掀起面纱,他就看着了“女子”下巴尖尖、肤色莹白,连连大呼美人不已!更是视杨莲亭有如眼中钉、肉中刺,才待戏散了场,就领着一众朋党拔刺凿钉来了! 杨莲亭也是极不欢喜,他从前乃是个花中老手,常年混迹青楼,只是并不打那良家女子的主意。可对这钱公子这做派却是十分熟悉,才见他那双贼眼落在东方不败身上,就已恨不能挖出他那双招子、剁了他的脑袋! 这钱公子方才在东方不败身后跟着,色心自是大起,杀意则绝然没有。不过倒是伸手要去拍他的美人,却给杨莲亭抢先一步,把东方不败拉到身后了。 杨莲亭虎着一张脸,好好地把东方不败搂在怀里,厉声喝道:“收起你的狗眼!” 东方不败有些讶异,他上下打量这钱公子一番,只见他下盘虚浮、步履散乱,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的,如今带了这许多人过来,却是有何用意? 那钱公子先是看了杨莲亭一眼,那神色轻蔑,像是在看个甚么脏东西。随即再看东方不败,又像是极尽讨好,躬身行了一礼,笑道:“这位小娘子有礼。” 杨莲亭气得是七窍生烟,若非这大街上不便杀人、东方不败又在他怀里,他早就动起手来,要给这厮一点颜色看看! 东方不败却是一怔,他再看这情形,哪里还不明白?之后又觉着好笑,他这竟是被人调戏了么。 那钱公子果然又道:“你跟这下贱之人能有甚么好日子过?不如跟我回去,保你锦衣玉食,一世荣华富贵!”他见美人不动,以为是将他话听了进去,又不把杨莲亭看在眼里,就把这小娘子当作了囊中之物,说话也更失了分寸,居然举了扇子去勾东方不败下颔,口里调笑,“不若现下就给大爷笑一个,先赏赏景儿?” 东方不败久为一教之主,除了为他莲弟洗衣叠被、极尽贤惠妇人之事外,还对谁有过半点妥协?又有谁敢如此对他说话?被这无耻之人如此不敬,再听他辱及莲弟,之前一丝趣味早就消散了去,倒留下了十成杀意。 只是还未等他出手,杨莲亭更是忍不得了。火气一来,哪里还顾得这是人来车往之地,顿时手一摆,将那勾来的扇子打飞出去,再一脚把那钱公子踹飞。 这一脚才用五分力,已将那钱公子打得骨折,瘫倒在地。钱公子霎时一声嚎叫:“还不给我动手!” 那些个打手一时不慎让主子受了伤,惧怕起来连忙冲了过去,只想要将功折罪,杨莲亭心火未消,见又来了许多泻火的,便是毫不留情,一错身挤进人群,转瞬间将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那钱公子适才还在大叫,如今却已是满心骇然。 他才晓得,原来他竟是惹到高手了!这高手还像是个邪道,杀人如麻……顿时抖得跟筛子似的,跪地大声求起饶来。 连声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日后断然不敢了,求好汉饶我——” 他混了这许多年,自然明白那江湖人气恨他辱及妻儿,便一字不提东方不败,只管给自己性命求饶。他又明白江湖人最是不喜与朝廷沾边儿,忙报上家门:“小子乃是东城钱家的二子,我兄长是朝廷三品大员,若是放小子这一遭儿,小子定当奉上白银千两,买小子这一条狗命啊!” 他把这话说出来,杨莲亭与东方不败却对视一眼,有些寻思。 说来江湖人虽确是不爱与朝廷人打交道,可日月神教素来不忌讳这个,若是平日里,单凭这厮敢对东方不败不敬,就立时一掌杀了。不过这厮兄长是个三品大员,过几日武当又有盛事,如若解决了他,却怕事情生变。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两个在这盛事上有所图谋,便不愿多生枝节。 可这样放了这厮又心有不甘。东方不败凑在杨莲亭耳边细声说了两句,就见杨莲亭脸色一喜,连连点头。 这位钱公子见两人面色稍霁,自以为已然说动,也眼露喜色。却见杨莲亭一个狞笑,抬手捏断了他两根脚骨,说道:“我饶了你,你今日便爬回去,若是敢再生事,就屠你满门,可记得了吗!” 钱公子吓得失禁,顾不得脚疼,翻身趴了就往东城爬去,口中还不停说道:“记得了,记得了!这就爬回去,这就爬回去!”哪里还有刚才半点威风! 杨莲亭这才算是消了气,把东方不败腰揽着,说道:“我们回去。” 东方不败为杨莲亭气魄所摄,满心欢喜,便偎在杨莲亭胸前,柔声说道:“好。” 这就回去了,次日两人又去游湖、逛园子,赏山玩水,东方不败把几件新衣裳穿了个遍,两人也将平阳府内风景遍览。使得投宿的这客栈里头、相近的一些街坊邻居都晓得了,这里来了一对感情极深的小夫妻,做夫君的最是疼爱娘子,做娘子的也十分贤惠,真是羡煞旁人。 东方不败也着实开心,除却第一日有不长眼的来招惹了他,后头几日都是一帆平顺,没这许多糟心之事。杨莲亭待他事事讨好,两人柔情蜜意,转念间已然过了四五日余。 那武当山大会没得几天就要来了,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两个终究是不能再留,只好退了房上路。再赶路五六日,终是在大会开始的头一天来到了武当山下。 因着盛会将始,城里早已来了许多武林人,除却少数与武当相交甚笃的武林人外,余下各门各派都是在城中投宿,以至于诸客栈房间都是满满当当。 东方不败仍是做女子打扮,下马时也露出几分功夫,不过因大会之故也来了许多女侠,倒不显得扎眼。杨莲亭年纪虽然小了东方不败六岁,可他身量很是魁梧,相貌也极为粗犷,看起来与他相差也不甚大。路上遇着一些武林人,不管识不识得,互相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便都是称了他两个“贤伉俪”。杨莲亭与东方不败两世为人,被这般唤来,可都是头一遭儿,心里很是欣喜。 这回找起客栈来就没那般容易,杨莲亭走遍全城,但凡是做客栈的,都言道客满。杨莲亭没得法子,倒有些后悔游玩太久、害他老婆到这里来受苦了。东方不败感其心思,难免劝慰几句,却还不能解了杨莲亭心中烦忧。 后来到底是东方不败寻了一户普通人家借住,原来他以前在童百熊堂里做香主时,下山做这任务也曾遇得此事,他就用了这法子,很是管用。反而杨莲亭自爬上总管之位就不出平定,并不知道这个,自然也想不出办法来。便是没得甚么江湖经验之故。 第35章 夜探 东方不败寻的这户人家虽在城中,离武当山却是不远不近,既不在道边、容易为武林人争斗所毁,也不在偏僻之所、听不着武林人的动静,可说是下了一番功夫的。走出巷子,边上又有一家颇大的客栈,内里常有嘈杂之声,想来是一些二流门派、高手所住之地。消息又最是灵通。 杨莲亭听东方不败如此这般说过一番,暗暗记住,心里对他老婆又多了几分敬意。他上辈子只畏惧东方不败权势武艺,这一生变成爱意拳拳,如今了解愈深,愈晓得东方不败种种本事,更加倾慕不已。 两人投宿的人家有个小院儿,他两个住在偏房里,与住屋有些距离。主人家是个年迈的婆子,他儿子早年从军,常年不回,只剩下她与儿媳在家中。儿媳帮人缝补洒扫挣些花用奉养婆婆,再不时收容几个偷不到宿的女眷或是夫妇,就勉强够了。 东方不败身段儿姣美,杨莲亭对他体贴入微,婆子见了也有几分放心。那儿媳却有些害怕杨莲亭相貌,只为婆婆强撑胆量,后看他行止还算规矩,也不大声喝骂于人,才渐松了口气,去厨里准备饭食不提。 未免招人眼,东方不败没让杨莲亭去外头酒楼弄食水回来,只与他吃了一顿百姓饭,两人就进了屋,闭门不出。 东方不败把衣裳行李收一收,就听后头杨莲亭说道:“教主,你说那向问天可到了此处没有?” 他手下不停,笑道:“我神教素来讲究排场,与正道更是百年大仇。遇着这等盛事,我既派了他来,他就算心中不服,也不敢堕了我神教名头!何况他想要救出任我行,也得多多积攒名气。你看罢,他明日定然在那大戏正酣时上场,使那些个伪君子、牛鼻子一次大大丢一次脸面。” 杨莲亭一笑:“可是要让那冲虚做不成掌门?” 东方不败轻笑了笑:“冲虚与方证乃是好友,日后为正道顶梁之柱,我倒是想现在就除了他,也省得麻烦。” 杨莲亭一击掌:“这个不错!”一顿,“以我俩现下的功夫,要除去冲虚……”跟着又道,“教主你神功天下第一,要杀冲虚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我倒想让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再嫁祸向问天,让他与那正道之人狗咬狗去!” 东方不败略有些惊讶,只觉他莲弟又有长进,就说:“如此甚好,只还有两点。” 杨莲亭想一遍,也不知有何疏漏之处,就躬身言道:“还请娘子指教!” 东方不败原听他叫着教主有些不快,但想到乃是要说正事,也就罢了。如今再听他这般唤来,不由死沉四喜地横他一眼,说道:“头一个,明儿向问天来了,要加一把火,让那些牛鼻子名正言顺将他留在武当山上。” 杨莲亭一想,是了。向问天明日一去,众正道人必定心怀疑虑,只是他来送礼,也不好不找名目将他留下,是放是捉,恐怕还有争执。他两个就是要给那正道之人这个名目,使向问天非留不可。 东方不败又说:“第二个,如若事情办成,能借了那些个名门正派之手杀了他自然更好,如若不能,我们也得亲自动手,务必让他死在武当山上,便嫁祸与正道中人。使神教上下不能心疑。童大哥那里,我自有交代,他总也是信我的。” 杨莲亭听东方不败对童百熊如此相信,心里一妒,过去搂了他,两人坐在床边,说道:“你也莫太将那童百熊看重了,他已年迈,你想要养着他也是无妨,不过他若是声望太大,终究是对你掌管神教有所妨碍。” 东方不败晓得他那点心思,一笑应了:“莲弟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又说会子话,到亥时三刻,杨莲亭与东方不败都换上黑衣,出门跃上房顶飞掠而去。他两个所去的正是武当山。因着都有一身雄厚内力,轻功也好,便不到半个时辰,就上了山顶,见到那赫赫有名的武当八宫。 历任掌门都住在净乐宫殿后道舍中,另有许多亲传弟子与之同住。东方不败与杨莲亭绕了两路,就寻路而去。 两人身法极快,不多时听到人声,赶紧屏息凝气,身子一跃,由屋檐下翻上房顶,抽了一个瓦片向下看。 这间道舍中摆设简单,而气氛极为庄严,有两个道士相对坐在祖师爷的画像下蒲团之上,神情很是凝重。 东方不败认出来,这两人一个是现任掌门天虚道长,另一个就是冲虚,却不知是在说些甚么。 杨莲亭听东方不败细细传声过来,瞳孔微张。他可不同东方不败与那天虚道长有过一面之缘,只是觉得这天虚老道士果然命不久矣,已然老得很啦,正是摇摇欲坠。难怪要把掌门之位传给旁人。 两人就听里头人说话。 只听那天虚道长一声长叹:“冲虚,明日之事,你心里可有成算了?武当就要交到你的手里,你可要好生守住!” 冲虚年纪可也不小了,极庄重地说道:“冲虚遵掌门法旨。冲虚定以武当为先,以天下正道为先,绝不让那魔教对我中原武林有半点可趁之机!” 杨莲亭听他两个这般起誓,只觉好笑。心里想道,你这两个牛鼻子,却想不到尔等百般防备的神教之人、你老子我就踩在你头顶上! 下头那天虚道长双目神光暴涨,与冲虚对视良久,才缓和了神色,语气也平静许多:“你自幼就沉稳笃实,道心稳固,我自然信你。不过你几个师兄师弟还要磨练,你可要代我好生敦促。” 冲虚一顿,霎时有些急切:“掌门师兄,您为何忽出此言?师弟还要师兄指点,请师兄切莫……”说到后来,竟有些哽咽。 天虚道长微微一笑:“冲虚,切不可自欺欺人,我寿元将尽,乃是天命。” 冲虚猛地一颤,垂头道:“是。”又泣不成声,“我自幼为师兄教养,早将师兄当作了半个师尊,如今,如今师兄竟要离我而去,让我、让我怎生……” 杨莲亭又想,果然老牛鼻子是要死了。不知还有甚么要说? 天虚道长一挥袖,那冲虚止住泪,继续恭听。 就听天虚说道:“如今中原武林大患日月神教一年前内乱,东方不败夺下教主之位。此人心思深沉,以弱冠之龄得教主之尊,想必是个极厉害的人物。又据闻他得了一门极高深的法典,待闭关而出时,恐成武林大患!” 冲虚恭声领命:“师弟定会严加注意此人,一有机会,便将其诛杀!” 杨莲亭霎时拧起了眉头,眼里也闪过杀意,只被东方不败摁住了手,听他传音“莲弟,稍安勿躁,莫要打草惊蛇”,才忍下来。 天虚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那东方不败为人喜怒无常,手段阴狠,魔教人心不齐,若要收拢也需数年光景,短时间内却也没甚么妨碍。”顿了顿,续道,“倒是我正道内部有些麻烦。泰山派、衡山派、华山派、嵩山派、恒山派五派结成五岳剑派,与我武当、少林分庭抗衡,成正道武林鼎足之势,为保武林平和,这平衡却不能打破。另有青城派虎视眈眈,五岳剑派之内也有野心强盛之辈,你须得切切留心……” 冲虚连忙又应了。 屋顶两人听天虚与冲虚讲那武林大势,东方不败暗自点头,他之前一直觉着冲虚颇为不凡,不想这天虚更是个明白人。如若能再活得久些,恐怕比那冲虚还要难缠几分。如今要死了,却是那些正道中人的损失了。想罢他握住杨莲亭手,悄声传道:“莲弟,没甚么听头了,我两个回去罢。” 杨莲亭也是点头,与他一同飞身而下,再几个起落,出了这净乐宫,一路上不曾惊动一草一木。之后飞快下山,回去了投宿的屋子里头。 东方不败服侍杨莲亭换下夜行衣,对杨莲亭说道:“若不是今晚去查探了,倒不知道原来天虚道长是个这般人物。” 杨莲亭深以为然:“这些个牛鼻子藏得极深。”又不再忌讳杀气,“不过他既然敢打你的主意,可决不能饶过了!” 东方不败笑道:“他忌讳我,却不知我更在算计于他。今日我两个听着了他这一番话,他却不晓得我两个明日计划,说到底还是我神教领先一筹。”继而一叹,“只是没料到原来他在这时就把我看作了心腹大患,倒是有些眼力的。” 天虚所言不错,如若是按照上辈子来说,他此时正在胸怀大志,对正道武林图谋极深。后来不是改了性子,自然要掀起一场大战,统一武林。在这些牛鼻子看来,可不就是成了魔头么!今生他没了那等野心,只是神教却不能为这区区正道所限,那嵩山派左冷禅、华山派岳不群,都是狼子野心之人,神教若不出手、让他们自相残杀,待那两个任一个成了武林领袖,就要来找神教的晦气了。左右是你死我活,不能共存,与其日后遭殃,还是先下手为强罢! 杨莲亭不及东方不败看得深远,不过处理一段时日教务以来,却也不是和从前一样草包,鲁莽是有,不过这贤内助的话,他也是决然要听的。于是怒道:“明日就去闹他娘的!看几个牛鼻子还敢打你的主意!” 东方不败笑着偎进杨莲亭怀里,轻抚他胸口,细声道:“那就早些睡罢,养精蓄锐,好在明日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于是两人滚进了帷帐里,搂抱着缠做一团…… 第36章 惊变 次日,两人起了身。杨莲亭穿起衣裳就要推门出去,却被东方不败拉了住,嗔道:“莲弟,你就这般去了?那向问天可是认得你呢。” 杨莲亭一愣,随即赔笑道:“还要请教娘子……” 东方不败就手拉了他过来,摁着他坐在床头,又去柜里把那妆粉之类物品拿了出来,用手指蘸了些要往那杨莲亭脸上涂去。 杨莲亭唬了一跳,忙捉住他手,叫道:“你这是做甚么?”他想道,难道要把老子打扮成个女子模样?老子这种相貌,可不是出去吓人么! 东方不败见他想岔了,便说道:“我给莲弟稍作改扮,好掩人耳目。”又一笑,“莲弟只管放心,总不会让莲弟难堪。” 杨莲亭听他这般说,是半信半疑,终究还是信多了些,就心一横,闭了眼任他施为。那脸上有几根手指暗暗捏捏,过不多时,那手指停下来,他就听得一声“好了”,睁开眼来。 东方不败把妆镜给了他看,说道:“不过是些小手段,算是江湖中一种易容之术,只是手艺不精,登不得大雅之堂。” 听到“易容之术”四字,杨莲亭略放下心,对着镜子一照。就见着镜中现出一个青年人的形貌,比他自个只下巴上多了些胡渣,脸上又多了几个暗淡处,就像是生生长了十岁,与他现下的模样差别不大,却又似是而非。与他相熟之人,约莫觉着眼熟,不熟之人一打眼看来,恐怕不能一下认出。 杨莲亭于是大笑:“教主妙手!” 东方不败抿唇轻笑,也上起妆来,他倒不必多做甚么,只要妆扮成女子,与杨莲亭做夫妻之势上山,又有谁能认得出他来?他手熟得很,不到一刻就妆点完了,与杨莲亭携手而出。 时辰尚早,却已有许多武林人或独行、或结伴而行,齐齐往武当山上走去。既是有功夫的,脚程便都不慢,杨莲亭与东方不败两个也没用轻功,在一群人中并不扎眼。倒听见许多小门小派之人凑在一处说话,一时看那个是出名的侠士,一时说这个德高望重,一时又沟通些小道的消息。东方不败将这些零散的收入耳中,面上却不动声色。 不多时到了山上,众武当弟子早已备下食水,于吉时到来前招待诸位武林同道,自然也有些打秋风的,不过也同样招待了,只是收到了名帖的在好些的席面,其他的在差些的,也是理所当然。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混在一众三流江湖人之间,这些人多是江湖上的散人,有些有自个的圈子,也有独自一人、性情冷僻的。他两个并不与旁人搭话,初时还没得甚么,到后来有几个豪客喝高了,见东方不败戴着斗笠,竟嘴里有些不干不净起来。杨莲亭一阵恼火,东方不败按住他,暗地里送了一道阴力过去,打在那几人气海穴中。不消七八日,武功就会渐渐散去,从此被废了气海,再不能聚起内力来。东方不败这般传音给了杨莲亭知晓,他略为消气。 这时冲虚正在道舍中沐浴焚香,有天虚与众同道寒暄,另外徒子徒孙也极是卖力,场面也算热络。只是吉时尚早,有些个江湖人就有些耐不住,或与身旁人说话,或在这山上走走,都是常事。杨莲亭扶起东方不败,两个人与同桌几个醉酒的一齐离了席,到了路边却又分散,往两个方向而去。再到人少之处,两人速速换衣,包住头脸,再重返昨日所去之处。 两人方才已然看得真切,那冲虚道士的师弟清虚并不在场,想必或是在后面服侍师兄,又或是自个在做些甚么别的勾当。但此人一来辈分高、够分量,二来武艺也不甚高强,找他下手自是最好。 这般想得停当,两人在净乐宫里快速穿行,到一个拐角处停下。听得路过的小道士说道:“清虚师叔在里头大发雷霆,说是我等手脚慢,恐误了吉时,要我等快些跑去做事呢!” 又有人说:“师叔不是在大殿里,怎地到这后头烧火的地方来了?” 前头那个再说:“今儿个来的江湖豪杰实在多了些儿,食水都要用完了,师叔性子火爆,自然着急。” 后面这人笑道:“也是我武当有名望,才有这许多豪杰捧场。我两个也快快做事,必不能怠慢了他们!” 两个小道士走了,杨莲亭说道:“清虚道士在伙房里头?” 东方不败笑道:“听来是了。” 于是就一齐寻路而去,伙房外头浓艳滚滚,好些个小道士跑进跑出,忙得昏天暗地。外头站着个道袍周正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红色的脸膛,颇为壮士。看他骂人时怒气冲冲,小道士们对他也很是恭敬,该就是清虚了。 不过此处人数众多,可不好下手。 东方不败轻声道:“与冲虚同辈的除了快死的天虚,就只剩下他与灵虚。掌门继任大礼之时,他们两个必定都要过去,清虚在这里受了油烟,之后还要再去沐浴换衣方可。你我只需稍待一会子,等他独自一人时,便是时机了。” 杨莲亭忙点头称是,果不其然,清虚抱臂又等了一阵,再抬头看了天色,就抓了个看来管事的青年道士嘱咐几句,转身急匆匆往道舍里跑去。 东方不败两人屏息跟着,看他绕进一间房里,里面已准备了一大桶热水,还有簇新的道袍。那清虚脱了衣裳,抬脚跳进桶中,擦洗起来。 就这时,杨莲亭忽然捂了东方不败眼,吓了他好大一跳,不由嗔怪道:“莲弟,你这是做甚么!” 杨莲亭凑过去耳语:“这老道士有甚么好看,待解决了这事,回去我脱与你看个够!” 东方不败啐他一口,杨莲亭才不再嬉皮笑脸,专心盯着那清虚。 许是这武当派正在一个大喜之日,清虚这警觉也差了些,再者人沐浴之时,总是要比平常疏于戒备,于是他才闭了眼,东方不败就动了!他一掌运了十成内力拍下,正中清虚天灵——直打得他脑浆迸裂,是声儿都没出一声,就歪头而亡! 东方不败道:“好了。” 杨莲亭也说:“我们快些出去。” 就找了个僻静处重新换了衣,把夜行衣一把火烧了,再和两个重坐回席面的江湖人同路而行,这就掩盖过去。 他两个做下事来,在这里好生悠哉,那头几个老道士却在着急了。眼看吉时将到,冲虚已然来到殿中,可原该到此的清虚迟迟不见。又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一个青年道士过来回话,说道:“清虚师叔去沐浴更衣了的。” 天虚捻须,想了一想,吩咐道:“你去寻他来,莫要吵嚷。” 这青年道士答“遵掌门令”,立时拔腿奔去了。 又待一刻,另有个有中气的道士唱道:“吉时到——” 冲虚就不再等,直入殿中,朝那祖师跪拜叩拜、焚香祝祷。众武林人也早安静下来,就看武当诸人一番做派。 末了,冲虚跪于前掌门天虚深浅。天虚持掌门令,另有一口武当宝剑,置于一个托盘上,于众人眼前赐予冲虚,言道:“于诸位武林同道面前,我将信物交托你手,愿你承接重任,将我武当一脉发扬光大。” 冲虚再叩首:“弟子领命——”就接过来,还未站起,空中忽然传来几声破空声响,惹得众人都是齐齐一惊! 又有一阵大笑,有人扬声叫道:“日月神教右使向问天奉教主之命,前来道贺——” “魔教?” “日月神教!这不是魔教么!” “向问天是哪个?快快出来!” 顿时群雄一片哗然,都仰头去看。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往人群里挤了挤,不让人瞧见形貌,也将那向问天打量了一番。果不其然,一如东方不败所言,这向问天便是正在这吉时来了,将那冲虚搅和。如此这大会群情激奋,还哪里记得其他?早吵成一锅粥啦! 却听衣袂拍打之声猎猎作响,众人就见到空中有八名黑衣大汉肩托横木,一同抬了两只木箱过来。旁边还有一人,身穿白衣,身形高大,面容清隽。九人一同落地,黑衣大汉不发一语,白衣人却抱拳笑道:“闻得武当派掌门交替,我日月神教远赴千里而来,送上区区薄利,略表心意。” 冲虚才任掌门,就遇着魔教前来“恭贺”,心里一沉,脸色也是一素,回了一礼道:“向右使百忙前来,倒是我武当一脉有失远迎了!” 向问天一笑,一挥手,说道:“把礼品给新任的掌门一观。” 那八名黑衣大汉就大声一喝,一齐把箱盖揭开,里头顿时闪出一片金光。众武林人先是齐齐后退一步,唯恐箱中有诈,后再被刺了眼,禁不住一同往里面看去,霎时低呼出声。 ……金子!满满当当的金子! 两箱金条一摞摞整齐列在箱中,极是惹眼。有些定性差的江湖人,竟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便是冲虚几人,也是十分讶异。 群雄正自惊疑不定,忽然那原先被天虚差去寻找清虚的青年道士快步奔出,口里还急急叫道:“不好啦!掌门!不好啦!清虚……清虚师叔他——” 冲虚一急,上前一步问道:“清虚怎么了?” 青年道士哭道:“清虚师叔他,死在道舍里了……” 下一刻,所有人都是大惊,就连那向问天,也是微微变了脸色。 第37章 被留 顿时众人大哗,那清虚乃是如今武当一脉辈分最高的弟子,却怎么在这等吉日里死在道舍里头了? 冲虚更是急问道:“含远,你快快将事情详述一遍!” 这青年道士含远就赶紧言道:“弟子奉命去寻清虚师叔,料想师叔方才在伙房里熏了油烟,该是在房中换衣。便径直去了清虚师叔的道舍,不曾想连连叩门亦无人应答,弟子便只好推门而入,却没想到,师叔他……师叔他就在那浴桶里……”后面未竟之语他哽咽不能出口,在场众人却已然晓得其中之意,都是唏嘘,武当山上那些个年轻弟子更是哭声一片。 众豪杰也没料到武当山上会出了这等大事,有些血气方刚的见着向问天一行,都是纷纷叫了起来。 “是魔教干的!” “魔教贼人向问天,纳命来!” “若非是魔教,怎会如此凑巧?” “杀了向问天!杀了魔教恶贼!” 向问天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也激荡。此时情形对他十分不利,只是他却也不知为何那清虚老道恰在这时殒命,实在令人存疑。不过他身份有碍,倒不好在这里多说甚么。只可惜了他找了神教八个好手带了如此大礼过来,原是要给这正道之人一个震慑,如今却仿佛陷入泥障,脱不开身了。便沉下心,暗自思忖脱身之法。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隐在人群之中,看那向问天手指微微一颤,就晓得他看似冷静,实则心思已乱,心里都有些得意。要知向问天此人心思深沉,上辈子便在在神教中潜伏极深,为那任我行能重回神教、夺回尊位,更是苦心经营十年之久,才能打探到那除了东方不败便无人得知的任我行关押之所。不得不让人有几分佩服。现下两人占了先机的便宜,才能以此事陷他于不利之地。他们几个都是日月神教中翻滚多年之人,很是明白这些个正道中人行事,向问天如今心绪不定,就是晓得今日之事,必定不能善了。 东方不败说道:“莲弟,待会必有一场大战,若是向问天式微,可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他还要借此事杀了冲虚,再全然推与向问天一人身上,如若这般就死了去,待他杀冲虚之时,岂不是将向问天一行摘了出去、要让这些个武林正道怀疑起旁人来?这可不成。他莲弟曾受过这向问天的侮辱,恐怕仇恨深重,他故而要解释一番,以免两人生出龃龉、让莲弟误会了他。 杨莲亭捏一捏他的手掌,点头道:“老子忍得。” 再说那天虚冲虚皆是十分悲痛,天虚年长众师弟数岁,功力高强,活得也久,曾便见着好几位师弟寿尽天年。冲虚、清虚、灵虚这三个年纪稍小,都是由他一手养大栽培,感情极是深厚。而清虚脾性虽然火爆,对他的师兄师弟却是极好,因武功不成年轻时更一去西域十多年,如今刚刚回来,就遭此厄运……冲虚才任掌门,就先失了这师弟,末了还要再失去天虚师兄,如何不心痛难当! 这时灵虚走来,把天虚扶起,又拭了眼角泪水,朝冲虚说道:“冲虚师兄,你已是掌门,切不可过分伤怀。” 冲虚一惊醒,此时确然不是伤心痛心之时,满座群雄都等着看武当如何处理此事,那边更有魔教虎视眈眈,他身为一派掌门,定然不能再颓丧下去了! 他双目霎时一张,目运神光,随即气沉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都静一静!”而后见那群豪吵嚷之声渐渐小了,才开口沉声说道,“我师兄弟悲痛过甚,怠慢群雄,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武当遭此厄运,还望群雄不吝施予援手,为我那清虚师弟报仇!” 这新任的武当掌门如此一说,群雄自然莫不应允,都叫道:“这个自然!” “听凭冲虚道长吩咐!” “正该我正道之人联起手来!” 冲虚勉力朝众人笑了笑,眼光转到另几人身上。分别是少林寺方丈方证大师,五岳剑派嵩山派左冷禅、华山派掌门岳不群等掌门,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等。 那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刚接任掌门不久,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面白有须,笑容和煦,看来就像是个偏偏君子的模样。他见冲虚如此说道,便正色说道:“如此恶徒胆敢下如此狠手,实在让人痛心疾首,我华山派自当鼎力相助冲虚道长。” 左冷禅余沧海等人也是点头,纷纷言明要把那恶徒擒来,给武当派、乃至天下群雄一个交代。最后那方证大师眼带悲悯,合掌宣了一声佛号,也是意在支持。 冲虚这才又定了定心,转头看向那日月神教的向右使。 向问天暗道一声“来了”,却面不改色,只神色间严肃几分。 满座哑然无声,却听冲虚问道:“向右使,你可有何话说?” 向问天朗声一笑:“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向问天虽与诸位道不同不相为谋,却也是个磊落之人,今日之事并非我日月神教所为,自然也不是我向问天所为。” 杨莲亭暗暗笑道,这事确然不是你向问天所为,却真真是日月神教所为。你就老老实实给老子背了这黑锅去死罢! 东方不败倒是看着那向问天侃侃而谈,神气间很是豪迈,眼里便又多几分欣赏。此人果然是个人才,如若不是一心要让任我行回来夺位,他倒也不是容不下他。不然上辈子早就杀了,还等他去勾搭任盈盈那小丫头?不过既然已是得罪了莲弟,就是再如何人才、有多少本事,他也不能放过了他。 群雄听得向问天此言,先是见他如此言之凿凿,有些怀疑,后又激愤起来。有些人仍是叫着要将他拿下,亦有为其风度所折者,但一想起此人乃是魔教之人,复也有些动摇。 冲虚眼中仍有悲恸之色,语气却很平稳,说道:“向右使于我师弟罹难时来此,实在巧合,不过也不能尽皆推于向右使身上。不如就请向右使在此小住几日,待我等查明真相,再作计较。” 向问天眼一凝:“我神教来道贺,武当派便是如此待客之道?莫非还要强留客人不成!” 冲虚便四顾一番,朝众人请道:“诸位同道,今日天色已晚,又生出此等事来,不如请诸位在此留一宿,我武当派定当好生招待各位。如何?” 话音才落,方证大师便念出佛号:“便多谢道长美意。” 武当派既与少林寺同为武林泰山北斗,这方证大师又公然表示对冲虚道长支持之意,众武林人合计一番,也都是应允下来。 冲虚便重又往向问天处看去,说道:“向右使,你意下如何?” 东方不败在旁边看得心喜,几乎就要击掌赞他。轻声叫道:“哎呀!这冲虚果然不凡,竟这般要堵住那向问天话了!” 杨莲亭虽不喜东方不败如此赞颂他人,却也对那冲虚有些佩服。他既不提正道魔教之分,只邀了所有人全部留下做客。其余人等皆同意留下,而这向问天要走,便是他理亏了。 果然向问天神色一动,见正道众人虎视眈眈,晓得今日是走不成了,便一笑道:“既然诸位都留下做客,向某人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冲虚听他留下,也不见喜色,只稽首说道:“如此怠慢各位,请随我武当山众位弟子到玉虚宫道舍中休息。另还要请五岳剑派、青城派、少林寺等各同道以及向右使随我前去师弟罹难之处查探。”跟着又请了几个有名好的侠客同去。 他所请之人皆为武林中举足轻重者,余下的二三流武林人也没甚么意见,只有些赶上去,却被些道士恭敬请回。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自然不跟着去赶这热闹,他两个也随一名小道士往那玉虚宫而去。到了一间道舍后,小道士便走了开,两人推门而入,又把房门锁上。 东方不败坐在榻上,摘下纱笠,笑道:“如今事已成了一半,留下来只有晚上那番行事,就可大功告成。” 杨莲亭走过去,把东方不败身子扳了给他揉肩,哼一声,说道:“便是那些个正道之人再如何推测,也断然想不到教主会亲自来此。合该是到了丧命的时候了!”又凑在他耳边亲一口:“我家娘子本事最是高明,那些个牛鼻子可不是你的对手!” 东方不败眼波扫过,掩唇一笑,柔声说道:“莲弟,你就晓得说这话哄我……” 第38章 计成 且说那一众正道人士来到清虚的道舍之中,进门就嗅着一股极浓郁的血腥之气。几个被含远派在那里守着的小道士并不敢进门,故而众人就见清虚仍是躺在浴桶之中,天灵处溢出血来,流了满面,双目圆睁,正是死不瞑目。 冲虚一见就要落下泪来,只是因身为掌门,不可失了仪态,倒是灵虚乃是小师弟,却顾不得也是几十岁的年纪,扑过去抱住清虚尸身大哭。 天虚与众武林人在旁边查看一番,均不见贼人有留下蛛丝马迹,唯独屋顶有一个豁口,有风贯入,大约被抽走了两块瓦片大小。观清虚情状,想来是被贼人从上方以掌击毙,却没因浴桶之困未能躲开。 众人复又到屋顶查看,仍是不见蛛丝马迹,后头没奈何,只好将其余正道之人请出,只由几个师兄在屋里给清虚穿上衣衫,放入一口薄棺之中。只待查明此事,就要送往后山陵地入葬。 如今既然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向问天便仍是嫌疑最大。他也是很不死心,在房屋周围数度查探,皆无所获,只得先行留在此处,想着另寻他法。 一干人又与那冲虚安慰说道几句,便也各自回去,与自家门人细细讨论此事不提。 晚上也没得人再有大开宴席的兴致,就是由各位童子、小道士分别将饭食与众豪杰送进房里。不分门派、不论大小,都是两荤三素一壶酒,众英雄晓得武当派正在悲痛之时,大门大户的自重身份,其余人等便是下三流的门派,也不敢在此时与人争执闹事。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两个也是在房里用饭,两人白天给那些武林正道狠狠出了难题,现下正快活得很,可全无外头那般凝重紧张之色。反而杨莲亭因着除灭向问天在即、心中快活,抱着东方不败很是亲热了一番。 戌时过,两人熄了灯,和衣倒在床上,一面留心外头的动静。许是白日里都有些疲惫,渐渐也有许多人灭了烛火。到亥时末,两人悄然而起,轻轻拨开后头的窗子翻身出去,再又把它掩上。与前日来探路时一般从阴影处轻身而过。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两个行得极快,寻的就是那冲虚所在之处。 这时已然将近子时,天虚年迈体虚,已是回去睡了,灵虚恐他太过悲恸伤身,就与他一同去了照顾。只有冲虚一人呆在屋中,一夜不能入眠。 两人正是来到这里,杨莲亭挑开窗子,立时听到里头有人喝问:“是谁?” 他不禁想道,这老道士好生敏锐! 东方不败却是出指成风,一缕指风打中冲虚哑穴,随后他一跃进去,举掌朝那冲虚派去! 冲虚一惊,还未出口就被封住了嗓子,自然是叫不出声。他有意冲开此穴,却没料到这点穴之人手法实在诡异,竟不能得手。继而又被人一掌打来,他无法可想,只好挺身迎上。好在他因心烦意乱,佩剑未解,倒是能一下抽出,用他使得纯熟的太极剑法对敌。 而东方不败乃是《葵花宝典》这一门神功大成者,冲虚十多年后剑法大成也比不上这“天下第一人”的功夫,如今却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只见东方不败身子一闪,就来到冲虚面前,两指直往他眼中刺去。 原来东方不败当年所使乃是一手绣花针,现下他更修成了天人合一之术,便内力流转全身,飞花摘叶皆能伤人,早不需利器相助。他以指出招,便不必用甚么法门,就能坚硬锋锐无比。 冲虚更是大惊,他勉强用回剑挡住,正将剑锋与那手指撞上,却只听得“叮”地一响,竟未能切开来人半点皮肤。只是与人近身,他嗅到一股脂粉香气,就速速后退,口中急道:“是哪位女侠?为何来找贫道的晦气?” 东方不败自然不肯让他逃开,揉身又上,口中则柔声道:“你不识得我么。也罢,我识得你便好。” 这冲虚身法可比他慢得多啦,旁边杨莲亭见他老婆总是绕着一个老道士飘来拂去,虽明知这是在行两人之计,心里也有酸意。不禁有些不耐,开口唤道:“娘子,你快些!” 冲虚却未想到旁边还有一人,不由暗暗叫苦。而那东方不败见他莲弟等得急了,也明白此时不可延误,于是用出全力,贴在那道士身畔,一掌就击中了他的后心,说道:“清虚已死,你这做师兄的也好去陪他。” 冲虚立时明了,心里大痛,又因挨了一招,胸口一闷,顿时吐出血来。东方不败可不给他丝毫调息之机,反身到了前面,一巴掌再拍了冲虚的天灵。冲虚再吐血出来,倒地而亡。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见状,相视一笑。忽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有人叫道:“冲虚道长!你房里怎地有这响动?” 两人赶紧翻窗出去,却都在心里想道,当真是天助我也! 原来这声音正是向问天所发。他因身为日月神教之人,便被放在冲虚道长道舍左近之处。他今晚也在寻思今日所出之事,就闻得冲虚道舍中声响传来,便立时过去相助,以洗清嫌疑。他本以为以冲虚道长之力,定能与贼人斗上一阵,他去帮忙,就与他方便。绝没想到这回乃是东方不败要与他过不去,那冲虚竟不是几合之敌。他刚刚过来,贼人才是走了,他却撞了个正着! 东方不败原是要到了远处再引那向问天出来,不曾想他自个撞霉头,真是活该如此。那杨莲亭更是阴损,他才跳出去,就大声叫道:“掌门!向问天把掌门给杀啦!”跟着便与那东方不败一同躲起,等人都出来了,就混在人群后头。 向问天就站在冲虚门外,其余人等一来,正好捉了个现场。他如此已知晓自个是百口莫辩,也不再与这些个武林人废话,直与他带来的八个好手一同出手,脱开身去。而群雄见他如此,更是认定是其所为,于是纷纷拿了武器过来,与他几个相斗起来。 武林正道人数众多,又不讲甚么江湖规矩,一窝蜂地上来。饶是向问天一行再如何本事,也不能逃脱。后终是向问天借手下好手之力,勉强脱出重围,往另一方逃去。而那几个好手就都给乱剑砍杀、是没了性命了。 向问天慌不择路,后有追兵,不多时竟到了一处绝路。他正慌乱时,忽然有人在一边叫道:“向右使快随我来!” 因着只看到一片背影,向问天原有些狐疑,不过后方喊杀声更是接近,他也别无他法,只好跟着。听前头人又道:“我晓得不是向右使所为,不过如今却说不清楚,还是先逃命要紧。”这才稍放下心来。 这人果然有些办法,不多时就带着向问天甩了后头人一大截。向问天心里更轻松些,就笑问道:“前头的兄弟,你如何信得不是向某所为?” 他一说完,那人已回过身来,却是笑道:“因为此事乃是老子做下。” 向问天眼睛顿时一张,忽只觉着气海穴被人打了一记,内劲外泄,竟一下就给人废了武功!他眼睛一花,就见一个红影掠了前头这人而去,一闪身消失不见。他身后追兵又来,他慌张转身,就是明晃晃的刀剑迎面而来…… 杨莲亭被东方不败一把拉在了房屋顶上,隐在屋后向下看来。就见到向问天没了武艺,三两下便被杀成重伤。后头不知是谁一剑捅来,他就仆在地上,瞪眼而亡! 东方不败叹口气:“真是可怜,只可惜不能饶了你。” 杨莲亭却是大觉快意,抓了东方不败手,两人从另一面再汇进后头不入流的“豪杰”们之中不提。 向问天以及一众魔教人伏诛,这武当派却未见得多么高兴。新任掌门冲虚不过一日便已身殒,这一代弟子辈分最高的只剩灵虚一人,便只好草草接了师兄的位子。而众武林人心思却是复杂之极,兔死狐悲者有,野心勃发者有,幸灾乐祸者亦有。但不论如何,也没得他们甚么事了。次日一早,众人在清虚道长与冲虚道长灵前祭拜过后,就纷纷下了山去。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混迹其中,无一人发觉两人不对之处。而众人大多回去门派,客栈便有了空处,而民舍虽是安全,却实在简陋。两人便去收拾了东西,出去寻客栈再行投宿。 第39章 客栈里 便入了一间客栈,住了里头的上方。正好之前刚离开了几位,就空出两间。杨莲亭仍是挑了间僻静的,就与东方不败一同住了进去。 才进门,他便仰头栽倒在那床上,长长吁了口气。 昨日一晚上奔波,连杀几人,杨莲亭虽未动手,却仍是有些紧张。不过饶是如此,心里却更多快活。要知向问天乃是他前世的一个大仇人,如今总算是报了仇,便是累些,也是甘之如饴。 东方不败把东西收拾,过去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推他一把,柔声道:“莲弟,近午了,我去要下头弄些饭食上来,可好?” 杨莲亭笑而摇头,抓了他手腕把人拉上了床,搂进怀里,说道:“我也没做甚么,反倒是你更受累些,哪里还能让你去做这粗活!” 东方不败则笑道:“侍奉夫君乃是分内之事,又怎么是粗活?” 杨莲亭叹气道:“你便不觉得,我却舍不得。” 东方不败听得心里一甜,反手也抱住杨莲亭颈子,低声道:“我有莲弟这一句话,就甚么也不求啦!” 两人一时浓情蜜意,只抱在一起,都不说话。 东方不败身子柔得像是没了骨头,整个揉进杨莲亭怀里,一颗头抵在他的胸前,唇边微微带笑,口里轻吐芬芳。杨莲亭一只手在他脊背上慢慢滑摸,初时还有些安慰的意思,可着摸着摸着,却又变了味道。这呼吸声也渐渐粗了起来。 东方不败半眯着眼,十分享受,也未觉出杨莲亭变化。到一只粗糙大手钻进了衣裳、摸上了腰,才动了一下,把那手隔了衣层按住,轻笑道:“莲弟,你这是在做甚么呢!” 杨莲亭手背驮着他的手背,在那腰上捏一把,哑声调笑:“我的好教主,你说我要做甚么?” 东方不败一拧腰,翻身到了另一面,枕在杨莲亭手臂上,吃吃笑道:“我如何晓得莲弟的心思。” 杨莲亭也翻身压上去,在东方不败唇上啃了一口:“那老子就让你知道!”跟着便把那衣襟拉开,先剥下外头的丝袄,再抬了他腰收进怀里,在那白嫩的颈子上用力舔了两舔,顺势把那下头的裙子扯掉。就只剩下小褂与亵裤,他那舌头不停在东方不败颈间忙活,手里却也没停,三两下就把他老婆脱了个赤赤条条。 他看这白玉似的身子软在床铺上耀目生花,只觉得一股热流自腹下窜到头上,激灵灵遍及全身,使得他那玩意儿一下变得硬杵杵,涨得发疼。杨莲亭脸膛赤红,眼里充血,盯着下头这雪白身子大口喘气。那架势仿佛饿虎盯上了绵羊,就像是要把人撕吞入腹一般! 东方不败看他这般猴急,不由好笑,伸手抽了旁边的薄被盖在身上,飞了个眼儿过去,说道:“莲弟,你不把衣裳脱了么?” 美妙的身子被遮了住,杨莲亭心里一个不满,后听着他老婆这般说了,才想起自个还是衣冠楚楚,实在不像话。便勉强起来,三两下扯了外衣甩出去,急慌慌解开裤带、蹬了裤子……就也变成了光溜溜的一条大汉,一转身,猛地就扑在他老婆身上去了。 东方不败给人这么一压,被这炽热的体温烫得一声轻哼,他晓得这几天因着这武当大会之事,便是亲热时也不过浅尝辄止,定然把他莲弟憋得狠了,就不拦他,放软了身子任他胡来。 那杨莲亭也不客气,一张大嘴咬住他老婆胸口朱红,有滋有味地啜吸起来,当真是如小儿吮奶,啧啧有声,比往日里更多了十分情色。他两只贼手上下乱摸,黏在这柔滑的身子上挪不开手,摸着摸着更不过瘾,顺着腰掐上了老婆的屁股,就好似在揉着两块面团,一松一紧,是爱不释手。 怀中人口中低低唤着“莲弟”,被捏得疼了就“哎哎”叫上两声,那嗓音柔媚,听在杨莲亭耳里又是一阵心火上涌,就把人搂得更紧了些,像是怎么揉捏都揉捏不够。 东方不败左乳给吮得又红又肿、又酸又麻,另一边却是真真空虚,实在烦躁,他耐不住挺起腰,要侧过身子。杨莲亭猝不及防,口里“啵”地一声,竟被他把左乳拔了出来。又听他求饶:“莲弟、莲弟,你换一边儿罢,痒煞我啦!” 杨莲亭被他叫得心里一荡,便淫笑着吮住右乳,含糊说道:“好、好老婆,这就给你弄这边儿……” 东方不败扭着腰,双唇微张,叫声也更娇媚些,唤道:“莲弟,啊……对,咬我,咬我嗯啊——再吮大力些!莲弟……唔……” 杨莲亭被他叫得气血冲头,舌头更讨好捻动那两粒乳头,右面吮过了玩弄左边,左边耍一会子再弄右边儿,直叫东方不败爽快得浑身都泛出了红,就像是一个桃花瓣儿,粉艳艳的招人! 这折腾一遍,杨莲亭的东西越发硬了,张牙舞爪的好不狰狞!他算一算也有了足够时日,东方不败身子也已然好啦,他今儿个就要当真和他老婆洞房花烛,可决然再忍不得了! 想到此处,他就松了口,把那被蹂躏得惨兮兮的乳头放开。东方不败正自不解,模糊间去看他莲弟神情,却给他眼里那嗜人欲火吓了一跳,跟着还没反应,已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给翻了过来,趴在了床上。 东方不败也是被玩得有些意识不清,两粒乳头还是痒得很,却没人再来弄它,不得已只好就着床单磨蹭,好让自个再快活快活。可他却没想到,原本他莲弟便是情欲冲头,再见他这般迷乱放纵,哪里还能再有丝毫自控?霎时便觉着两根异物捅进了他后头穴里,在里头转了两转抽出去。那异物进来时他觉着有些异样,出去了又让他有些空虚,于是便摆了摆腰,下一刻,就有一根硬物刺在臀缝,顶进穴口,一寸一寸把穴撑开…… 东方不败猛然惊醒! 体内被一个坚硬的物事捅开、进入,胀满了整个后穴…… 这、这是…… 他不自禁叫了出来:“莲弟——” 杨莲亭舌头在他光滑的脊背上舔吮,涨得发疼的器物却仍是坚定不移地往穴里深入,直到整根没入,才稍稍停了一下。 湿润而紧致的感觉让他的头皮发炸,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带着一种心愿终于得偿的满足感。 杨莲亭牢牢地压在东方不败身上,将器物深深地嵌进他的身体,嘶哑着嗓音说道:“教主……” 东方不败双手抓紧了床褥,跟着身后的壮汉倏然一退,而后狠狠地插入! “啊——”他不禁失声叫了出来。 东方不败虽为了让身子能更容易接纳莲弟,用玉势做过调理,可冰冷的玉器与他莲弟胯下的真玩意儿到底不同,一个是死物,木讷无趣,另一个却是才以进去便突突跳动,在他穴里与他内壁相贴,阵阵摩擦,就像是融合在一起…… 与从前他莲弟行事时不同,这一回非但未曾感觉半点疼痛,反倒是有一种异样的充实感,让他腰身发颤。 杨莲亭也是有些辛苦,他勉强没让自个一进去就胡乱冲撞,而是等上一等,又伸手到前头摸一摸他老婆双唇,发觉确是不曾疼得用牙去咬,才略微放下心来。口中却还隐忍着问道:“教主,你难过么?” 东方不败心里一暖,动一动身子,说道:“不疼,莲弟,你来……”罢。那剩下一字还未说完,就觉着他莲弟掐住他腰,用力地抽插起来! 杨莲亭得了许可,便再不做一丝忍耐,他脑子已然全被欲火给占了去,腰跨前后耸动,使了全身的力气肏他老婆后穴!这一日他可等得太久啦,便恨不能立时化在他老婆身上去!他的器物在穴里前后款摆,肆意冲刺,那暖热甬道死死夹住他的东西,像是小舌贴着那玩意儿吸吮,让他发狂发热,欲罢不能! “莲、莲弟……你轻些儿……啊……啊莲弟——慢、慢些儿……” 这东方不败被他这般狂风暴雨似的肏弄,被撞得一声声娇喘从喉咙里溢出来,是止也止不住、停也停不了。他身子白里透着一层粉色,可真是漂亮极啦!那杨莲亭看他那线条流畅的脊背起伏,更是眼热心热,动作也越发狂暴起来! 狂肏猛插了一会儿,杨莲亭死死压下去,整个贴在东方不败背上,那器物也随之进到最深处,越发觉得暖热快活!他便左右摆胯,再上下提胯,他的玩意儿便也在里头上下左右,四处作乱。 杨莲亭给这能缩会收的小穴夹了,爽快得头发丝儿都炸了,他却还不满足,动一会子再又猛抽连耸,直肏得穴里流水,进出时噗嗤作响! “莲弟……求你……慢……”东方不败被弄得脚趾都蜷了起来,口里叫声也越发激切,竟是不能成句,“求你……慢啊啊!” 杨莲亭口中呼哧呼哧地喘,耳中又听到东方不败这堂堂教主哀声求饶,心火更旺,不由粗声嚷道:“好老婆,快叫一声老公听听!” 东方不败还在哀叫:“嗯……莲弟……饶了我罢,慢……慢点……啊——” 杨莲亭赤红着眼,在东方不败双臀上一拍,肏得更是激烈,哑声道:“叫一声老公就放了你,我的教主老婆,你叫是不叫?”又是急急抽插好几下,“叫不叫?快叫好老公!不然决不饶你!” 东方不败便应声叫道:“老公……好老公!莲弟,我叫他,你……你……” 杨莲亭龇牙笑道:“叫晚啦,我的好老婆!”便猛地一抬腰跨,重重冲了进去!狠狠肏他! 东方不败已然有些发昏,他虽有一身内力,可没料到杨莲亭如此神勇!这般都过了小半个时辰,却还守着精关不泄,只管在他的穴里胡冲乱刺,才拔出来,便一下捅入,跟着又在里头浅戳数下,才肯又抽出去,如此反复,直弄得他眼角发红、鼻子发酸,浑身是既酥且麻,着了火似的难熬!后头实在受不住啦,脑子里就有些发昏,忽然被捅了一处,那处就像是过了电似的,使他整个一颤,几乎要弹跳起来! 杨莲亭胯下器物进了湿穴,就像是鱼儿进了水,是鱼水合欢,快活不已!那内壁裹着他的东西,热得发烫,他更是搅得舒爽。忽然他不知是碰了哪里,他老婆穴口竟是猛地一绞,绞得他是一泄如注……杨莲亭一愣,继而老脸一红。 他想道,老子好久没做,这下可丢脸啦!跟着便是恼羞成怒。好在他胯下的孽根还算争气,立马又硬挺起来,他就抱着他老婆腰,就着适才那地方重重又是几个戳刺! 东方不败连连被人弄到薄弱处,声音拔了个尖儿,是又荡又媚,后穴也是锁紧。杨莲亭这回有了准备,便只觉爽快,不至于丢了面子。然后便像是得了趣,专管那一处猛攻猛插,他再看他老婆浑身都是颤个不住,连手指都捏不住褥子来,叫得也更是百转千回,真是好听极啦! 杨莲亭就先抽出孽根,把东方不败抱在胸前,看着他飞了霞似的脸,从正面挺了进去。 只见他老婆眼里水汽氤氲,眼波朦胧,白生生的大腿无力地勾了勾,却还是只能垂下来。杨莲亭嘿嘿一笑,帮他抬了腿缠在自个的腰上,这下两人贴得更近了些,他就含住他老婆双唇,把舌头也伸进去和他绞在一起……这样上头他含着他老婆的舌,下头他老婆绞住了他的子孙根,口沫交融,两身合一,当真是舒服得魂儿都飞啦…… 东方不败早没了意识,半昏半沉,而杨莲亭是饿了两月才又开荤,饥渴难耐,就也管不了这许多,只顾着猛进猛出、猛插猛送,抱着他老婆连着肏了数十下,才绷不住射了一回。而后还未拔出他那东西,就见东方不败股间流出一丝白线,就顿时又给热血上头,再次狠狠抽动起来! 两具肉体在这房子里赤条条缠在一处,撞击声、呻吟声满室飘散,时而有一只手忍不住抓住了床沿,下一瞬又被撞得放开。还有偶尔几声让人不能入耳的淫声浪语,带着粗重的喘息声说着:“好老婆,忍一忍,再、再来一遭儿……” 第40章 一波未平 好容易杨莲亭餍足了,东方不败早已昏昏沉沉,一头长发濡湿着黏在颊边,衬着那脸上艳丽红晕,让他看得又是一阵眼馋。 不过两人翻滚了这大半日,东方不败又是好久不曾承欢,定然不能再多做放纵。杨莲亭便只是把人搂在怀里、一手在他平坦光润的腰腹处摸着解馋,不再与他做那颠鸾倒凤之事。 东方不败呼吸细密,睡得颇熟,杨莲亭盯着他一身红紫斑驳,当真是满心爱怜。过得一会子,他小心把人放在床上,自个披了衣裳起身,去外头寻那店小二打了热水来,装了这满满一桶热水。再关上门,回去把东方不败抱起来,和他一起进了浴桶,慢慢给他擦洗身子。 要知男子承欢并非易事,杨莲亭与东方不败水乳交融,一些男子的精气全然泄在东方不败体内。如若东方不败当真是个女子,自当有孕,他既为男子,便须得将这些个东西全数弄了出来,否则便要对他有害。 东方不败此时意识不清,杨莲亭更加温柔体贴。他把人扶起靠在自个身上,再伸出两指探入东方不败穴内。手指入穴滑润温软,他险些又要深入,后来总算想起正事,便深吸口气,强忍了欲望,只用这两根手指将穴往两边扩一扩,就觉出一股热流顺指而下,直入桶中,在水面上浮起一些白晕来。 待这热液尽皆流出,杨莲亭终是没耐住在穴里又揉了两揉,便正是这一时没能把持,却将那东方不败未褪情火激起,使他轻哼一声,睁开眼来。 杨莲亭急忙抽出手指,却低头朝他嘿嘿笑道:“娘子,你醒啦?” 东方不败神色懒懒,眉宇间春情无限,语调也有些情色,只“嗯”一声,便问:“莲弟,这是几时了?” 杨莲亭往外面看一眼,答道:“已过了酉时了。” 东方不败打了个呵欠:“这样迟了么。”跟着发觉自个与杨莲亭赤裸相贴,在桶中抱在一起,就笑道,“莲弟可还要做甚么?” 杨莲亭一愣,随即用舌卷了他耳珠吮一口,说道:“我倒是还有余力,不过教主恐怕要受不住了。” 东方不败略一动,便觉腰身酸软、四体无力,再想到方才被这冤家往死里cao弄,生生害他如此……不由嗔道:“你这得了便宜卖乖的!” 杨莲亭闻言大笑:“我是卖乖,教主就不喜爱我了么?” 东方不败脸上一红,有些羞赧,便住口不语。 杨莲亭心里快活,又抱着东方不败挨着厮磨,哄他道:“我这回可用了大力气,好教主,你还是觉得不爽快么?” 东方不败只把脸藏在杨莲亭胸口,却是不答话。只想道,确是……确是有些爽快,可如此羞煞人的言语,叫人怎能说得出口!哪像莲弟这惫懒粗放的,脸皮也越发厚了起来。 可怜这东方不败前一世雌伏杨莲亭身下,杨莲亭对他敷衍、又不当真明白龙阳之好的妙处,便只是自顾自的,从不曾让他得享快感,只觉着是一件夫妻间平常之事,但忍过去便了。而这辈子杨莲亭先是憋了几年、一通泻火,让他疼了个半死,后头好容易两心相印,又是使出浑身解数,给他做得晕晕陶陶……他从不晓男子间还能有如此乐事,这番并非不够爽快,实是爽快过了头。 两人这般黏腻一阵,外头的天光已是很黑了,两人胡闹这许久,腹中都有些饥饿。浴桶里热水渐冷,杨莲亭就先出来把床褥换了,再将东方不败抱出来放在干净床铺上头,对着他红润的双唇亲了亲,说道:“教主,你且在这里歇一歇,我出去弄些饭食回来。” 东方不败对他柔柔一笑,自是无有不允。 杨莲亭便推门出去,不忘冲东方不败挥了挥手,东方不败见状,心里更是甜蜜,只是身子上的疲累如潮水似的涌来,他伸手将薄被拉起,闭了眼小憩。 再说杨莲亭刚出去,就往那楼下大堂里走。不过刚过一个转角,竟就见着两个腰悬长剑的武林人往这边走来,他暗暗皱眉,转身躲在墙根。 却听那其中一人嘟囔着:“为何这时还不回去,师父让我等留在这里作甚?” “师父他老人家自有他的用意……”说话人又是一阵得意,“你若是想要先走,只管走就是,不过好处也莫要想了。” “真的有好处?你可休要哄骗于我!” 声线更低:“这番师父要做一件大事,我等乃是嫡传的弟子,不在这时跟随,还待何时?可知富贵险中求,我可是看在你我同门之谊,方才提醒于你……” “嘿嘿,多谢师兄,多谢师兄!” “我们快些去罢,师父还在等着我们共商大事呢!” 这两人一面说话一面进了另一条廊中,杨莲亭小心探出身子去看,就见他们进了对面一间上房,然后那门就关上了。 观两人服装面貌皆是寻常,杨莲亭认不出两人的来历,就先把此事按下,到下面找掌柜的叫了酒食,自个端了走。 进门后,杨莲亭见到东方不败倚在床头养神,心里怜惜,就过去把他抱来放在腿上,两人一齐坐在桌前。 东方不败清醒些,见两人这般模样,便嗔他:“莲弟快放我下来,这可不成话。” 杨莲亭笑道:“你今日太过劳累,我喂你吃可好?” 东方不败挣了挣身子,见他不放手,也就不忸怩,也是一笑:“莲弟如此殷勤,我便愧受了。” 于是杨莲亭便一筷一筷送到东方不败嘴边看他吃下,又就着这筷子往自个口中塞些大块的肉食。两人腹中着实饥饿,这般你一口我一口,不多时就把几个菜都吃了大半,再有杨莲亭扫了底,才觉得有些饱足。 巡夜的店小二进来收了东西,杨莲亭就搂着东方不败,把方才在外头所见所闻给他说了一遍,言道:“教主,你看这武当大会都已然没戏看了,这不知哪个门派的人留在此处,却又是为了甚么?” 东方不败想了想,说道:“听莲弟说起,那几人像是要做甚么大事,还是有天大好处的,恐怕所谋不小。” 杨莲亭点一点头,那几个人遮遮掩掩,又很是眼生,必不是神教中人。而这正道武林中那些伪君子,在这时候心里打得主意,说不得便与神教有莫大的关联。 东方不败自然也想到此处,说道:“怕有甚么不妥的,还是去查探一番为好。” 杨莲亭正有此意:“如此便由我去,教主你身子不好,就在房里歇息罢。待我将消息带回来。” 东方不败本来还想与杨莲亭同去,可确是身子酸痛难当,才一动弹,便是不能忍受,才对着杨莲亭笑笑,说道:“那莲弟去时小心些。” 杨莲亭捧着他的脸重重亲了一阵,才吸口气,纵身窜了出去。 外头弦月已是挂在了柳梢,天色很晚。杨莲亭跳上屋顶,因着憋了许久的欲火全数发泄出来,更是心满意足、身轻如燕,几息间就来到了那几个武林人进去的房间上头,轻轻揭开两个瓦片,低头看了下去。 只见房里上首坐着一个身材极短的中年人,脸色膛红,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意味。他身旁站着好几个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子,都对他十分恭敬,口称“师父”。 杨莲亭观他形貌,倒是想了起来。此人乃是青城派掌门、松风观观主余沧海!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些个武林正道人士心里打了些甚么小九九,日月神教反倒比寻常的武林人看得更加明白。五岳剑派固然在武林中有同气连枝一说,内部却实在不是铁板一块,暗潮汹涌得很。而如今武当派掌门冲虚一死,天虚又没了几天好活,老一辈的除了最是平庸的灵虚接任掌门外,竟没了一个活人,便让武当派打伤元气,连带着在武林中的地位也下降不少。而武当这一没落,后头自然就有其他的门派想要顶上,不过少林与武当素来交好,也定会施予援手。 冲虚一死……武林这滩子水就浑了啊。而青城派算是个有些实力的门派,余沧海又有野心,如今藏在这里,却不晓得要作甚么勾当了! 杨莲亭想到这里,将呼吸更屏起来,俯身贴在瓦上,细心听起下头几人的话来。 第41章 青城派之谋 那余沧海双手拢在袖里,阖眼坐在椅上,脸色有些严肃。只听他语气淡淡,开口说道:“人俊,你们几个打听得如何了?” 就见其中一个青年躬身说道:“启禀师父,我几个已然探听明白。那林远图所建的福威镖局正在福建省福州府,如今总镖头名为林震南,将这镖局的生意经营得比他祖父更多了几个省,也是颇有名气。” 余沧海现出一些满意的神情来,又有他另一个弟子吉人通说道:“便是再有名气,又怎能敌得过我青城派?待弟子等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再把那《辟邪剑谱》献给师父!” 余沧海眼一睁:“此时不宜声张,如今也并非大开杀戒之时。若是留下话柄,便要被方证老秃驴钻到空子了。” 这边贾人达连忙上前一步:“师父所言甚是,如今武当派是败落了,我青城派却更要小心些才是!吉师弟那话可不妥当了。” 方人智也不甘示弱,对着他师父说道:“贾师兄也未免太过谨慎了些,师父说了,那《辟邪剑谱》可是一定要得手的。师父原本就武艺高强,再修炼了这剑谱,就更是如虎添翼,在武林大会上定能技压群雄,到时看我青城派之势还有何人可挡!” 最初回话的那个申人俊便又开口道:“徒儿以为,还是先抓住那林震南的妻子儿女,再与他交涉,不怕他不交出剑谱来!若当真是个硬骨头,到时候再杀不迟!” 这几个武林中的“青年才俊”你来我往地给他师父出主意,听得屋顶上的杨莲亭真是叹为观止。他只当他这等魔教中人才最讲究这等阴谋诡计,没料到那所谓正道中人更加不堪。听到后来,他便忖道,这些个青城派的伪君子原来在打着《辟邪剑谱》的主意,也不知是如何精妙的剑法,竟让这些人如此下作起来! 那余沧海看来也很是欣赏这几个徒儿所言,颔首道:“人俊所言颇合我意,你等速速去福州府一趟,在那里想法子把林震南妻儿捉来,再作打算。我在此稍作盘桓,就去那处找寻你等。” 看这申人俊受了师父宠爱夸奖,余下三人眼里皆有妒色,却也只能遵师命躬身行礼,不敢多说甚么言语。而那申人俊则有些得意,将笑意强自忍住。 杨莲亭见这青城派商讨之事与神教并无干系,又听几人定了行事大约日子,便不等他们说完,一纵身点着瓦片走了。到阴影处落了脚,他探头出来见四周无人,才现身往自个的房间走去。 东方不败正靠着床头小憩,听得门响便是一惊,看到杨莲亭走进来,就笑吟吟说道:“莲弟去了这许久,可都听清楚了么?” 杨莲亭脱了外衣外裤,钻进他被窝里把他搂住,笑道:“自然听清楚了,不过与我神教并无关联,只是那些个伪君子又要做一些使人不齿的闲事了。”他便把方才所闻都说了一遍,又道,“我记着上辈子这《辟邪剑谱》在武林中很是掀起一番风浪,却是在十多年后,不知这回怎地早了这许多年。” 东方不败略一沉吟,便是一笑:“武当式微,那余沧海就有些着急了罢。” 杨莲亭再想一遍方才那师徒几人所言,续道:“教主,我听得他们提起‘武林大会’,这不是刚聚过一次,难不成又要弄那劳什子?” 东方不败道:“那些个正道人士但凡遇着甚么事情了,总是大惊小怪。这番武当落下去,这些不安分的自然蠢蠢欲动。虽说现下看似与我神教无关,怕是等那余沧海真练成了《辟邪剑谱》,就又要往我等身上泼脏水了罢。”他冷哼一声,“若不给我神教找些麻烦,如何彰显他们的本领?” 杨莲亭听得怒从心起:“他当我神教是好欺负的么!” 东方不败见状,忙偎过去,伸手在他胸膛上慢慢与他顺气,劝慰道:“莲弟莫要生气,便是他想要算计我等,我等又怎会让他得逞?如今莲弟听到那余沧海计划,不如我两个就趁机去往福州府一行,看一看他要如何行事便了。” 杨莲亭给他老婆这一安抚,心里好过些,才呼出一口浊气,说道:“是我急躁了。教主英明神武,想出的法子也都是极好的。” 两人定下计划,又在一起腻了会子。杨莲亭体贴东方不败白日里受累,这时也不曾再要了他的身子,只是将手探进他衣裳里头,贴着那软玉温香抚摸,却并不做其他的手脚。东方不败心里甜蜜,只与他莲弟靠得更紧密些,就闭了眼,与他一同入了鸳梦去。 次日清晨,两人就醒过来。早起正是阳气重的时候,杨莲亭下身一柱擎天,只是因着有正事要做,却不好白日宣淫。东方不败身子酸软,就只把头埋下,用口唇含了他那器物动作一番,给他吸出精来。 于是杨莲亭便是神清气爽,而东方不败则有些慵懒。他便把东方不败抱起来,亲手给他穿衣系带,这手脚是笨拙了些,可东方不败却觉得欢喜。 待行装都打点好,杨莲亭便下楼找掌柜的结了账,两人复又上马共骑,让另一匹马在旁跑了跟着,一路再往东南方向而去不提。 也是赶得巧,刚出去,他两个就遇着了在下头大堂里用饭的青城派弟子。杨莲亭与东方不败未免引人怀疑,只买了两个肉饼,就先行往东南边行去。 果然过不多时,那几个青城派弟子已然骑马追了上来,与他们擦肩而过,快马加鞭地奔向福建。 杨莲亭把东方不败护在怀里,低头在他耳边问道:“教主,我们追上去么?” 他们是要去挫败了青城派计划的,如果去得晚了,恐怕事情有变。可若是跟踪……被他们发觉了,又是一番麻烦。 东方不败略想了想,说道:“自然要追,不过也不必离得太近,只消比他们晚上半个时辰,就不会被他们觉察。” 杨莲亭一想也是,便点头允了。 一路上自然中途还停了几次,不过每回都只住上一夜便走,也不同他们进去一个客栈,因而不曾再与他们打上照面,自然也不会被发觉了。 约莫只过了三四日,就到了福州府。 福威镖局正在福州府西门大街之上,外观看去,是一座构建宏伟的大宅,两边有两个石坛,石坛上插着雄狮蝙蝠、以及“福威镖局”字号的两面飘扬青色大旗,气势十分霸道。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策马而来,却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并没有靠近,反而在其左手边三百步处一个“悦来客栈”落脚。 青城派几个弟子早在半个时辰前到了此处,两人并没有见着他们下榻之处。不过因着这悦来客栈离福威镖局很是接近,以杨莲亭与东方不败目力,却能将其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想到那青城派门人为找时机,必不会住得太远,便是不住在这悦来客栈里头,想必在近几日也能见着一些蛛丝马迹。 果不其然,才到傍晚,杨莲亭与东方不败坐在大堂里小酌用饭,就看到几个熟面孔从里面楼上下来。第二日,又看到与之前所见青城派弟子相貌不同的青年穿了寻常衣裳进门,与头几个聚在一处,都到楼上去了。 杨莲亭便对东方不败说道:“教主,看来,今日说不得还有人来。” 东方不败也轻声答他:“福威镖局总号在此,里头的镖师还有数十个之多,另有好几个分号在临城之中,若要赶来,时候也不长。区区青城派四个弟子,未必能将此事办妥,自然还要多聚些人来。”又道,“顶多一日,今晚想必他们就要定下行事计划,做一些详细的打算了。” 杨莲亭也明白这个道理,现下就只等人来齐了,再去探查一番。 东方不败看他神情凝重,便柔柔一笑:“莲弟不用担忧,待用完饭,我与你出去走走,也将那福威镖局了解一番。此时却是不必心烦,若是把莲弟饿着,我可真真要心疼了。” 杨莲亭听他如此说法,不由抓住他手,轻轻捏了捏,说道:“我晓得你待我好。”又夹了一筷鸭肉放进东方不败碟中,笑说,“娘子也要多用些,看你身子不好,我也是要心疼的。” 第42章 林平之 饭后,未免引起那青城派之人注目,杨莲亭与东方不败两个并不在客栈里枯等,反倒是出了门去。 两人才刚想去镖局附近走一遭,就见到那门口好几个骑者纵马出来,一路沿这青石板路往北城门疾驰而去,神情间像是很有几分焦急。 杨莲亭见状,不由说道:“难不成是镖局里出了甚么事么,竟如此慌张!” 东方不败略皱眉,讲道:“想必不是因着青城派的干系。那余沧海定计时才是几日前的事情,你我两个还是偷听而来,应不至这样快便走漏风声。” 杨莲亭想想也是,那难不成又是有甚么旁的灾祸? 东方不败见他在这里想得拧了,便柔声一笑,劝他道:“莲弟莫要在这里瞎猜,不如我两个跟过去瞧一瞧,便能晓得来龙去脉了。” 杨莲亭就笑道:“教主说得极是。” 因是要跟踪人的,若是也骑起马来未免声势过大,于是两人就只钻进一个巷子里头,操近处用那轻身的功夫朝北城掠去。 不多时到了城外,就是一片山坡,上头有一片树林,看起来颇为浓密。林外有几匹马拴在那里,马上之人却是不见,该是入到林子里去了。 东方不败又道:“这像是在林子里寻甚么人。” 杨莲亭也说:“也不知是追杀还是怎地,左右先进去再说罢。” 东方不败亦以为然,越过那几匹马,就和杨莲亭一同进了林子。 这时天方过午,只是因着近冬的缘故,天气也有些冷了,日头也不激烈。不过林子里繁木荫蔽,倒是没让些光透下来,显得有几分阴暗。 进来后方知这树林果然茂密,居然一眼望不到头,耳边也听得虫鸣鸟啼,暗中更有兽语随风而来,似有些大兽蠢蠢欲动。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艺高胆大,自然不会惧怕这个,仔细听那周围的动静,却也没发觉先前进来的那几个骑者。耽误了这一会的功夫,竟不能找见他们了,两人对视一眼,就往林子里进得更深。 不过既无打斗、亦无人声,想来还是寻人罢。 东方不败心里已然有些猜测,杨莲亭看他面上没甚么神情,以为他心里不爽快,就小心执了他的手掌,对他说道:“若是教主乏了,就让我背着走罢?” 怔了一下,东方不败笑道:“莲弟不必担心与我。”走了一段,他忽然见着灌木深处有一片碎布,就赶忙几步走过去,伸手捡了出来。 杨莲亭也赶紧跟上,凑过去看。 这是一块质地上好的碎步,像是从锦衣上刮下来的,大多都是富人家的子弟才能穿在身上。那些个镖师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打滚,当然不会用这样好的料子。难不成是有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在这林子里遇难了? 东方不败手指捻了捻这锦布,轻轻一笑:“莲弟,林震南家里头可是有一个独子?” 杨莲亭回想一番,点头道:“倒是听过,曾拜在了岳不群那伪君子手下做弟子的,名字却不记得了。” 这等小角色,不过是身怀一部《辟邪剑谱》,才能在江湖上给人提上一提,实则并不被人看重。东方不败一世枭雄,只晓得林家有这么一个儿子从灭门之祸中活了下来,却没留意他叫甚么,此时也是想不起来。 东方不败笑道:“我看之前你我都想得岔了。该是林家淘气的娃儿偷偷离开了家里,到了此处来。这林子里头猛兽众多,那些个镖师自是不放心少主的安全,才匆匆赶来。”又把碎步递给他莲弟看,“不大的娃儿又能有多少本事,到这危险的地方来了,大约便是在丛里跌倒,把衣裳刮破了罢。” 杨莲亭寻思也是如此,便说:“应如教主所言。” 两人想得差不多,却也没甚么要去助人的打算,既不是出了甚么大事,自然与他两个无干。于是就转过身去,一同往林子外头行去。 正当时,不远处忽然有发出一声惊叫,像是个孩童的嗓音。东方不败看那杨莲亭一眼,奇道:“我原不爱管这闲事,不曾想却遇到了。” 这时在林子里遇难的孩童,若非方才东方不败所推测的林家小儿,却还有哪个?杨莲亭往头上抓了一把,说道:“教主,可要去看看?” 东方不败本来不是个好心肠的,不过现下做了“女子”,心里就比从前软了几分,而今听那孩童实在叫得凄惨,便点一点头:“都碰上了,就去搭把手罢。” 杨莲亭自是以东方不败马首是瞻,他见他老婆发了善心,就连忙答应,说道:“就去看上一看。” 两人便循着声音的来处而去,扒开几根垂下来的老藤,就见着一个孩童弓腿站在那里,双手死死捏着一根儿臂粗的树枝——前头有些尖锐,正挡在面前不住挥舞。乍看去还有些招式的模样,却是力气不济、舞得也实在凌乱了些。 那孩童对面伏着一头野狼,看身形已是个成年的了,两只眼睛绿莹莹的,像是饿了许久,该是要扑过去择人而噬的。只是身上又有伤口,淋漓地流血,想是拿孩童适才慌乱挥舞,将它恰巧伤了,才让它有些投鼠忌器,在想法子要弄掉那根树枝呢! 若是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两个这时不赖,这孩童想必撑不了多久,不过既然来了,自然也就顺手将他救上一救。 只见东方不败抬起手,弹了一缕指风过去,正中狼头。那野狼嚎叫一声,扑在地上痛得打滚,这时东方不败已掠了过去,举掌往它头上一拍,就将它打死。 孩童仍是怔愣着,见到野狼死去,才觉出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东方不败低头看这孩童,见他不过七八岁年纪,生得很是俊秀,且双眼澄明,眉宇之间还有几分倔强之气,只是神气未免显得有些急躁了。如今他白皙的脸蛋上都沾了土灰,衣裳也破了好些口子,汗珠黏湿了头发,看起来十分狼狈。 孩童喘了两口气,站起身,躬身行礼:“小子林平之,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东方不败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礼数,也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林家的家教,便笑问:“林小公子是哪里的人家,为何独自到了这林子里来?” 杨莲亭也走过来,站在他老婆身侧对着娃儿说道:“你这娃娃胆子真是不小,我两个要再晚来一刻,你岂不是就没有了命在!” 林平之抬头看这两人,一个是相貌极美的红衣女子,另一个则是粗豪大汉,口气也是一个柔和一个粗犷,乍一看实在不搭,再看几眼却觉得这景象熨帖起来。他年纪小,倒没甚么旁的想法,只是刚刚死里逃生,正在骇怕,又因东方不败救了他性命、说话也随和,便对他有些亲近,答道:“我爹爹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平日里我都随他习武。在镖局里镖头们总不与我真个动手,我想要明白自个学了几分本领,就想到这林子里与一些野物试试手脚,没料想遇上这等祸事。”他说到这里眼圈儿一红,也有些委屈,“我如今可算知道啦,那些镖头们寻常都是让着我……” 东方不败从未与孩童打过交道,如今在这里听他说了一通,颇觉有趣,便安慰一句:“你年纪尚小,学武之事无需过虑。” 林平之却不这般以为,急道:“人皆言道习武愈早、成就愈快,我现下连一头野狼都比之不上,日后还有甚么想头?”他说罢也觉语气不当,忙又致歉道,“小子无状,还请前辈原谅则个。” 东方不败唇边带笑:“无妨,我不怪你。”又道,“虽说年少学武有所成者更高,却并非全然如此,后起之秀亦能成名。而且你如今身子尚未长成,安知日后没得成就?还是按部就班、沉心静气才好。” 林平之这话倒是听了进去,想一想也觉着有些道理,就也露出个笑来,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杨莲亭给他老婆晾在一边许久,看这一大一小谈得融洽,不禁有些妒火上身,就凑到东方不败耳边,低声嚷道:“你与他说这许多做甚么?” 东方不败莞尔,刚要安抚他几句,旁边的林子里又是一阵抖抖索索,侧头看去,原来是走出了几个人来。 第43章 邀请 这几个人身背长弓,额头上还带着汗水,面上也有些急切的神情。才一跨出那灌木,就冲林平之说道:“小少爷,可总算找到你啦!” 林平之看过去,也很是欣喜地唤道:“蔡镖头,罗镖头,还有王镖头陈镖头你们几位,是爹爹妈妈要你们来的么?” 其中一个就安心些,说道:“正是,小少爷这一出来,可让夫人吓坏了,就吩咐我几个过来寻你。” 林平之又道:“是我做错了事,连累几位镖头辛苦。” 那几个人便也笑道:“小少爷不消这般说,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们说完这些话,镖头们才看向这里的另两个人。 王镖头个性多疑些,见了就问道:“敢问两位是何许人也,为何会与我们福威镖局的小少爷在一处?”他这话里先说明了林平之的身份,要知在这福州之地,福威镖局可说势大,如若对方在打甚么不好的念头,听了此言,也应有些忌惮。 林平之到底年纪小,不明白这王镖头话中试探之意,首先就叫嚷起来:“王镖镖头!适才我遇见一条野狼,正是这两位前辈救我性命!” 王镖头心里一叹,面上却笑得更殷切些,说道:“原来如此么!那可真要多谢贤伉俪对我家少爷施予援手了。”他心里却在想道,天下间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情,这林子里素来是极危险的,若非打猎,谁还会到这里来?看这两人并不像本地之人,又好似武艺不错,偏在这时还来了林中、恰巧救了小少爷,可不是要惹人怀疑的! 杨莲亭看他一眼,也笑说:“我与我家娘子初次来到这福州府里,因看这城外风景不错,原是要过来游玩一番,后听到林小少爷出声,也不过是顺手罢了,不值一谢。” 东方不败是个女子的外貌,便只听他莲弟与那王镖头对话。他看这王镖头对他两个此时此地出现于此很是心疑,倒是个精明的。 那边王镖头旁敲侧击没能套出甚么来,也就不再继续,他几人奉命出来寻找林平之,镖局里夫人与总镖头还在等候,故而不便多留。便说道:“不知两位如今住在何处?两位对我家少爷的恩情深重,还望留下一个住处,也好让我等携礼上门致谢。” 杨莲亭哈哈一笑:“都是江湖人,不必弄这些。”他却也知晓那王镖头定是不能放心,与东方不败对视一眼,就将客栈之名说与他们知道,才与他们作别。 出了林子,林平之上马之前又给两人行了礼,很有些名门公子的派头,想来林震南与他夫人对他定然是自小便很严厉,才能养出这样的风范来。东方不败看在眼里,对他颇有些欣赏。 王镖头几个驱马而去,东方不败和杨莲亭在后面慢慢走。 杨莲亭旧话重提:“教主,你对那小子很赏识么。” 东方不败则说道:“现在看来不错,只是他上辈子家毁人亡后,却被岳不群那伪君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却有些不争气了。” 两人没说几句,回到了客栈里面,那些个青城派之人大约还守在他们房里等人,并不在外头徘徊。 晚饭他两个就不在大堂里用,而只呆在屋子里面,让店小二送了进来。 入夜后,东方不败与杨莲亭都换了夜行衣,往那青城派人所在房间屋顶上掠去,驻足偷听。 东方不败武功天下第一暂且不说,就是杨莲亭,除却经验方面仍有不足外,内力之深比之余沧海恐怕犹有胜之,这些个余沧海的弟子自然更不能觉出他两人的所在。 于是下头人语声也是全都入了两人的耳里。 这才一日光景,已然来了有七八人之多,因着余沧海不在,这些人便各有各自的主意,都想要给这次的事件多提上一些意见,让自己能挣些功劳,在师父那里多几分脸面。 想当年余沧海为夺福威镖局的剑谱耗费数年精力,让他的弟子们都学得一些剑法,才以其子之死向镖局发难。这回一来弟子们剑法还未学到,二来却是没有那发难的由头、师出无名,行事要更加小心才是。 不过这福威镖局再如何在福建势大,于那青城派而言却也不过尔尔,林震南武艺比林远图差之远矣,在江湖上更是不过区区二三流,所得人脉也只在二三流罢了。这样的人便是再来多些,恐怕也只能低头奉承那青城派,而不能与其撕破脸皮。青城派更是霸道惯了,便是说小心,也只是面子上婉转些,却未必当真会心软手软。 是以东方不败在上头听了许久,下头的众青城弟子们到底也只是将那日与余沧海所定计划增补了些许。便是说要先去那镖局踩点,过两日待师兄弟都来齐了,就趁夜去镖局之中,把那林家的独子带走,要林震南以《辟邪剑谱》换之。更还要让人在镖局里各处把守,一旦软的不成,就要来上硬的,到时满门上下一个不留,断不能让人得知乃是青城派的所为! 种种道来,便是杨莲亭这小人,也听得有些心惊。他上辈子确然是狐假虎威,也与东方不败做出了以“三尸脑神丹”控制人的事情来,却不至心念着要灭人满门。前一世他是听过福威镖局惨事,不过也知晓乃是余沧海独子被害所致,不曾想今生便是没了这一桩事,这些个名门正道、“青年俊杰”要灭人满门起来,也是眼都不眨! 真真是心狠手辣…… 两人听完,一同纵身离去。 回了房,东方不败叹道:“莲弟,我虽早知那些伪君子的面目,今日听来,却仍是有些悚然心惊。”若没个深仇大恨的,等闲人等还真不会杀人满门,做这等断根的狠事。非但他自个没做过这个,便是日月神教盘亘黑木崖这些年,被人称之“魔教”者,也从不曾干过这事。 杨莲亭拉了他手,坐到床边去,说道:“我倒是对那本剑谱有些兴趣。也不知是何等厉害的法门,竟让余沧海如此心念。” 东方不败到底也不是个心慈之人,叹息一声也就罢了。闻得杨莲亭此言,他又回首一笑:“从前莲弟问我,我是没甚么兴致,而如今莲弟可是想要了?如若当真喜欢,我去与你夺来如何?” 杨莲亭却摆手道:“不过是有趣,也没甚么想头。我如今练的功夫内力虽然圆满,招式却有欠缺。学这个还来不及,却不消再趟这趟浑水了。” 杨莲亭既如此说了,东方不败也不多事,就不再起这个念头。 两人就洗了身子,一同滚到床上又缠绵起来。 次日清早,杨莲亭刚在为东方不败描眉,就听到外头有人叩门。他答应一声,听得是店小二的声音,就过去来了门。 才见到人,就听店小二说道:“两位客官,有几个客人前来拜访。” 东方不败已然梳妆完了,杨莲亭就说道:“既有客人,就请进来罢!”他到此地也不过就两日工夫,如今有人拜访,多半就是昨日福威镖局那些人等。 果然,不多时一张笑脸就摆在了面前,正是昨日的王镖头,手里还拎着几个礼盒,带着几个仆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见面就道:“贤伉俪,王某应总镖头及夫人之命前来向两位致谢!区区薄礼,还请两位笑纳。” 杨莲亭于是也笑着把人引了进来,对东方不败道:“娘子,快倒些茶水来!” 东方不败“哎”一声倒了水,推与对面而坐的杨莲亭与王镖头两人。 杨莲亭心想,你一个区区镖头,喝了老子的老婆、日月神教的教主给你倒来的茶水,可真不怕折了福分!口中却是说道:“还劳烦王镖头又来一趟,实在太客气了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王镖头与他笑着推让几句,才说出正题:“贤伉俪救了我家少爷性命,乃是莫大的恩情,一份礼品不能表总镖头与夫人心意之万一。夫人的意思,是想请两位到镖局做客,设宴款待两位,还请一定不要推辞。” 东方不败本坐得远些,在听两人说话,闻言不禁挑眉。看来这林震南仍是对他两个不放心,要把人带到镖局里亲眼见上一见。 王镖头又说道:“总镖头原是想要亲自来请,可贤伉俪住在此处,又怕给两位惹来甚么麻烦,才不曾过来。心意却是极诚恳的,请两位切勿见怪。” 第44章 镖局夜变 东方不败恰在这时走过来,为两人续茶。杨莲亭也一抬头,与东方不败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王镖头话说到了这地步,再不应许确有不识抬举之嫌。只是他两个并非江湖上的游客,这福威镖局也不知能不能抬举得起?再者两人虽原本不再理会青城派与他福威镖局这点子事情,不过既然来到此处,多玩个几日也是未尝不可。福威镖局才是个镖局而已,家中的公子却给养出那世家公子的气派来,住在那镖局里,也总比在这客栈里舒服多了。 于是杨莲亭就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我夫妻两个便恭敬不如从命。” 东方不败也是一笑。王镖头眼带喜气,总算不负总镖头所托。就先站起来,说道:“事不宜迟,就请两位随王某前去镖局吧!宴席已然准备着,总镖头与夫人正扫榻以待。” 两人跟随王镖头,出门右行数百步,便到了那福威镖局的门口。几人自正门而入,被引至大堂后的宅院里,正中立着一个大屋,屋门口站着一男一女。见到他们进来,其中男子就迎上来,抱拳笑道:“这两位便是救了我儿的一双侠侣罢,林震南有所远迎了!” 此人大约三十好几的年纪,身形瘦削,听他自称“林震南”,便是这镖局的总镖头,原该是个满面匪气的家伙,可如今看来却有些儒雅,倒有些文人的气息。 他的妻子看着只二十许,肤白貌美,身材丰腴,才一见就极热情地拉住了东方不败的手,也是笑语盈盈:“昨儿个就听小儿念叨,说救了他的是个极美丽的姐姐,如今看来,可真是一点不差!” 东方不败被她这举动骇了一跳,先是躲了过去,忽又想不对,便再把手送入这女子手中。他动作极快,竟没给这位王翠彤夫人觉出半点不对来。只是这女子间如何交往,东方不败也不甚明白,便只低了头,轻笑道:“林小公子谬赞了,夫人才是绝色之貌呢。” 那边杨莲亭瞥眼看到东方不败与一个女子携手,不禁泛酸,偏生此时发作不得,只好与那林震南打了几个哈哈,便找空重又走在了东方不败身边,任这林震南夫妻将他们引入屋中。 主客才都坐下,内堂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等那人现出身形来,众人就看清楚,原来是林平之跑了出来。许是走得急了,他额头上沁出一些细汗,不过脚步很稳,也不曾喘气,练武的底子却打得不错。 林平之见到屋里四人,连忙整理仪态,先行了礼,又对东方不败与杨莲亭说道:“昨日在林子里走得急,却忘了问两位恩人名讳,幸喜今日请到了恩人到家中做客,还望两位不吝告知。” 东方不败掩唇一笑,而杨莲亭则开口道:“吾名杨莲,这位是我妻子,自然便是杨夫人。” 林平之又行礼,那边林震南却在说道:“不要总缠着恩人说话,平之,到这里坐下。”林平之自然赶紧照做。 那林震南又看两人,唤了“杨少侠、杨夫人”,再跟杨莲亭说话,那王夫人就一直与东方不败闲谈,直让那杨莲亭一面挖空了心思应付林震南话里话外拐弯抹角的试探,一面在心里打翻了醋坛子。 待又坐了一会子,宴席弄好了,入席的有林震南夫妻、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两个、林平之以及好些镖头。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两人被安排在西厢里偏远些的房间里住,离主人家所居颇有一段距离,林平之住在东厢,离西厢也不近。 后头几日林震南因着事忙,除却一同用晚膳外,并不能时常见到人影。倒是王夫人总是来与东方不败说话,杨莲亭心里不快,可既见东方不败与她还算是聊得来,便也只能闷声吃醋了。再王夫人也少来了,林平之却会在下学后过来。所谓送走了大的来了小的,不过因着不是女眷,杨莲亭也无需刻意回避,倒是还好。 林平之小小年纪,武艺还甚是粗糙,不过既然巴巴地过来问了,东方不败偶有余暇,也给他做一些指点。那边林震南与王夫人并不阻止,想来也是认定他两人没甚么恶意,方才放心让独子与其接触。几来几往,平日里林平之少见父母陪伴,再见东方不败待他温柔耐心,就与他更加亲热,明晓得这一对夫妻与他父母乃是同辈之人,却能满口“姐姐”叫个不停,自个也褪去了寻常故作老成的形貌,显出几分孩子气来。东方不败不时被他逗得轻笑,点拨他时也就多了两分心思。 这一日,晚饭回来,东方不败卸了妆容,披着一头黑发在妆镜前梳头,却有个人在后面搂住了他身子。他便笑道:“莲弟,怎么啦?” 就有一股热气喷在他耳边:“教主,你怎地待那小崽子那般好?” 这话里酸气冲天,直听得东方不败一阵好笑:“他懂得礼仪,对我又尊重。左右我现下闲来无事,就指点指点罢了。” 杨莲亭却仍是不高兴:“便是指点,也要离得那样近么。”他说的却是今日下午林平之又来此询问,一时下盘不稳,一时手里招式粗糙,东方不败竟在他身后手把手教他,还唇带笑意,实在让他不爽快。 东方不败失笑:“莲弟与那娃儿置甚么气?” 杨莲亭却把他扳过来,一口咬住他的唇,低声嘟哝道:“你这几日都陪着他,也不肯与我好好亲热……”说着手掌也就势探入他的里衣,顺着腰线一路向下。 东方不败“啊”一声,被摸得腰软。杨莲亭肉舌一下挤进东方不败齿间,勾住了他的舌头用力吸吮,而手里把他一抱将起来,就与他一同摔进了床铺……那床铺被震得摇摇晃晃,吱呀吱呀响个不住。杨莲亭在床上气喘如牛,在他老婆身上下了大力气进出,弄得东方不败嗓音儿发颤,整个人也化作了一滩春水…… 一番颠龙倒凤,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杨莲亭猛地发力,才泄了出来,就瘫在了东方不败身上。东方不败也在喘息,不过因着身具内力,倒也不曾晕厥,而是揽住了杨莲亭脊背,顺着他发尾轻柔抚摸。一时柔情无限。 杨莲亭翻身倒在旁边,伸长手把人搂进怀里,哑声道:“你莫在撩拨我啦,再摸我两下,我可又忍不住了。” 东方不败此时正与杨莲亭四肢交缠,闻言只是一笑,却当真不再动作了。杨莲亭正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欲念又盛,陪他多做几遭儿原也不是不行,不过这可是在旁人的家里,若是太过放纵,恐怕有失脸面。 情事过后,两人正在温存,偶尔低声说几句话,便是温情脉脉。不想忽然外头有人闹将起来,连番呼喝声远远响起,竟好似在整个院子里头都传遍了。 杨莲亭一惊,坐起身来,东方不败也支起身子,侧耳去听。 外头人声喧杂,有几句说着“来刺客了”、“有人行凶”,东方不败微微蹙眉,被吵得有些心烦。 杨莲亭光着身子下床,捡起散在地上的裤子穿上,说道:“教主,你以为这是出了甚么事情?” 东方不败用手一招,便把他的衣裳隔空抓进手里,他并未深想,只说:“想必是青城派干的好事。” 杨莲亭有些不解:“那日你我探听来的消息,青城派不是要先来踩点,我这几日不曾发觉有人来探,莫不是被他们瞒过了?” 东方不败却说道:“莲弟莫担心,我可也没听过这个。”又是一声冷哼,“就算是余沧海亲来,也瞒不过我的耳目。” 杨莲亭笑道:“教主神功盖世,这个自然不消说得。”他再一皱眉,“难不成并非青城派所为?”他想起这福威镖局除却一本《辟邪剑谱》遭人垂涎,在江湖上走镖时却是颇有人脉,八面玲珑,并不该得罪人才是。只有一个青城派虎视眈眈要人家的典籍,旁的门派或是惜名、或是实力不济,也并不这般大胆。不过如今时局不同前世,却也不能全然武断。 东方不败已是穿完了衣裳,闻言笑道:“青城派那些个弟子都是蠢物,谁知不是想着邀功、太过急进了些?若说不是,天下间未必有如此巧合。”说罢将门推开,迈步而出,“你我出去一看便知。” 第45章 灭门之祸 杨莲亭就打开门扇,刚一出门,就嗅到一股血腥味,并不浅淡,也不知是死了几个人才能有这般味道。 东方不败一怔,看到东厢那边有火把光亮隐隐出没,不禁蹙眉:“不是说要先不下杀手的?怎地忽然如此了!” 杨莲亭也不甚明白,只觉得这些正道之人果然心狠手辣,让人鄙夷。他便说道:“教主,我俩还是快去看一看罢。” 东方不败这几日蒙福威镖局人热络招待,对林平之又有些好感,闻言就点头应允,与他莲弟一同速速往那边去了。 走得越近,血腥味越浓。看来这一场杀戮也不是刚刚进行,东方不败想起之前与杨莲亭一番欢好情事,晓得是因此才未曾留意,不知怎地心里还多了两分愧意。也不知那林家小子现下如何了,若是死了,当真是有些可惜。 这般想着,两人已到了一个房间外,这里血腥味格外浓郁,东方不败侧头一看,里头正有一具尸体仆地,地上吐得都是血,却不见身上有甚么刀剑的伤口。杨莲亭走过去,用脚尖把人翻过来,认出这人竟是那日在林子里遇着的几个镖头之一,他再捡起旁边落下的剑割开这人衣襟,胸口有一个红色的掌印。 东方不败认得这个,说道:“是摧心掌。果然是青城派之人。” 杨莲亭道:“也没得甚么旁人做这事了。” 东方不败没多看,只拉了杨莲亭手,再往前走,口中则道:“这道摧心掌火候不够,想必是个青城派的弟子所为,并非余沧海下手。” 杨莲亭也说:“也不知余沧海是不是已然赶来了。” 说时两人步子加快了些,路上有见到了七八具尸体,都是镖头的打扮。东方不败和杨莲亭用上了轻功,便直往东厢林平之房间掠去。 幸而两人动作快,才到了那房门外,他们就听到里面有人声响起。杨莲亭抬脚就要踹门,却被东方不败拦了住。 里面原来是有陌生人在说话。 杨莲亭伸出一指在舌头上捻了捻,把那纸窗戳了个洞,偷眼往里头看去。 只见里面倒卧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身前也是吐了好大一滩血,女的却手持一把长剑,剑上有血,而她喉中有伤,看来是自刎而死。 杨莲亭认出这两人便是林震南与王夫人,他心里不由一惊,那林平之…… 房中还有几个持剑的青年男子,并不见余沧海踪影。而靠墙边有一把椅子,那林平之就被一条绳索牢牢缚在上头,是双眼通红,满脸倔强。 林平之面前站着的乃是申人俊,为余沧海所器重的一个弟子,他把手里的剑斜斜支起,口里还在说道:“小鬼,你还不肯将《辟邪剑谱》的去向告诉我们么?” 旁边就立刻有贾人达附和:“再不说就杀了你!”他剑尖森寒,疾言厉色。 跟着其他几个青城派弟子也随之起哄,都是威逼之态。 可林平之却狠狠啐了一口,昂起脖子,喝道:“你们几个不要脸的贼人,想要小爷告诉你们?做梦去吧!”又道,“要杀便杀,废话这许多作甚!” 申人俊眉头一皱,他以为这不过是个区区小儿,要逼出来应是简单,却不曾料到这林平之如此硬气,让他也有些棘手,不由大为后悔。早知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倒不如之前不要那般轻易杀了林震南,要那王夫人殉夫而去。现下只有这小鬼被他娘亲告知了剑谱所在,杀也不能杀,喝骂又不管用。 想了想,申人俊又说道:“你若是不说,但多一刻,我就将这镖局里的人杀上一人。到时这些人可是被你害死的,林家的小公子,就算是索命,也要算你一份!” 林平之嗤之以鼻:“你当我年纪小就哄我么,我早听妈妈说了,镖局里的人早都被你们几个害啦,你竟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申人俊顿时语塞。 林平之神色一凛。他不过是顺口撒谎,想要拖延一二,但此时他方知原来弄假成真,这镖局里的人……这一下,林平之只觉着这几人无比可恶,杀了他的爹爹,害死他的妈妈,灭了他福威镖局满门,还要谋夺他祖传的剑谱!真是猪狗不如!他想道,左右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还怕个甚么?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死了也没甚么大不了。反正自有爹爹妈妈在地府里等他,只是妈妈交代要保住的剑谱,是决然不能让恶人夺去! 申人俊想着要找到剑谱好向师傅邀功,可杀了这许多人却毫无建树,心里也有些忐忑起来。他再见林平之这宁死不屈的模样,便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另有一个方人智嚷道:“申师兄你还在磨蹭甚么?不过是个娃儿,你就帮他松快松快筋骨,看他还肯不肯说!” 申人俊想一想,也只得这法子,料想这个林小公子嘴硬不过是因着没有受苦,就一步上前,抓住他肩膀要给他扭筋错骨。 外头杨莲亭与东方不败将这景象全收进眼里,杨莲亭低声说道:“教主,要出手么?” 东方不败轻轻一笑:“不忙,且看这林平之可真是个有骨气的。” 杨莲亭明了,就不再说话,只等东方不败先动手罢了。 申人俊手下也狠,对着这么个半大娃儿,竟上手就用了五分力。内力透骨而入,林平之只觉一股热流贯体,自他的肩头钻进四肢百脉,就好似上万只蚂蚁在骨髓皮肉里爬过,又啃又咬,疼得他脸都拧变了形,涎水也禁不住从嘴角滑落…… 这般过了一会,申人俊解了这手法,再问他:“你说是不说?!” 林平之恨声道:“滚蛋!死也不说!”又是张口吐了一口血痰。 申人俊骇了一跳,只感到一道劲风袭来,赶忙要躲,却没想到林平之用了这全身的力气啐他,饶是他武艺不俗,还是被这痰水沾到了衣角。申人俊顿时大怒,这回用了十成的功力去分林平之筋骨,疼得林平之一声嚎叫,浑身猛地抽搐,竟是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贾人达踢了林平之一脚,骂道:“小畜生真要作死呢!”又对申人俊说,“申师兄,师父之命还未完成,这该如何是好?” 申人俊看着林平之,他被吐了两次唾沫,耐心早已告罄,如今只剩下对未完成师命的惧怕之情,更对这林平之恨得咬牙切齿,怒道:“师父只交代我一人么?若是问不出剑谱的下落,我几个都要受罚!” 另几个弟子也是心中戚戚,更有人说道:“干脆一剑杀了这小子!福威镖局总共只这样大小,我们这些人在此,还怕搜不出来么?” 申人俊拧眉,而后心一横,举起长剑,就往林平之心口刺去,口中说道:“师父怪罪下来,诸位师弟可要帮我担待担待!” 话音未落,外头便有破空声响传来,一缕指风正打在申人俊腕上,他手腕一疼,剑就掉在地上。 众青城派弟子见状大惊,拔剑四顾。 “是谁?是谁!” “谁在这里放肆!” “何方小贼,快给你爷爷我滚出来!” 跟着又是一记掌风,那口中叫着“你爷爷”的贾人达脸上挨了一个响的,登时红了大片。 这时那扇门突然打开,外头走进两个人来。 只听其中那个秀美的女子说道:“你既然嘴臭,那这口牙也不必要了。” 而那粗犷的汉子则接道:“这等龌龊人何须娘子动手?交给为夫便罢。” 贾人达反应过来,刚要破口大骂:“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还敢……”还未说完,面前人影一晃,跟着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竟是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申人俊几个忙呼道:“贾师弟!” “贾师兄!” 只见那贾人达一口血喷出,就是仰面栽倒。 申人俊惊疑不定:“你是何人?怎也会摧心掌!” 杨莲亭嗤道:“真是群没眼力的,你当就只有青城派摧心掌能杀人么?” 东方不败柔柔一笑,走到林平之身旁,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给他擦脸,口中说道:“你等要杀人放火,原也不干我事,可骂了我家相公,我却不与你等干休……” 申人俊几人看到贾人达死状,又听得两人如此说话,心里大骇,哪里还会同贾人达那般鲁莽! 正在此时,忽然那林平之“啊”了一声,悠悠醒转,东方不败笑了笑,又柔声道:“林小公子,你现下觉着如何了?” 第46章 救林平之 林平之醒过来,睁眼便看到东方不败与杨莲亭立于面前,他惊叫一声,说道:“两、两位前辈,你们没事么?他们说,已经将我镖局灭了满门……”他方才以为只剩自己一人,又被仇人威逼,自然百般忍耐,只凭一股倔强之气撑着。如今见到了熟悉之人,言及此处时,便不由簌簌落下泪来。 东方不败轻声道:“无事。我夫妻两个在房里睡觉,适才听到声响出来,不料已是来不及了。” 林平之一阵黯然,却强笑道:“两位前辈无事便好。”又死死盯着青城派诸人,恨声说,“这些贼人害我福威镖局如此,林平之死不足惜,只怕拖累了两位前辈。前辈武艺高强,还是莫要管我,快些走罢!” 这小子确是个有骨气的,又还算有情有义,东方不败看他时,眼里就多了一点柔和。跟着便笑道:“你却不必担心,这几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林平之一怔,这才看到地上有贾人达尸体,那些仇人也是面色惨白,可见这位前辈所言不假,顿时就欣喜起来。他自然不惧死,只是若是能活着为父母报仇,才算是对得起他们! 那申人俊见事态不妙,便勉强一笑,抱拳说道:“前辈,在下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座下大弟子,奉师命在此办事,并无意与两位前辈作对。还请两位前辈看在掌门份上,让我等离去……” 听得这几人自报家门,林平之双目圆睁。 他虽年纪小,却也听爹爹说过,那青城一派乃是个大派,再过几年还要想法子与他们攀上些关系、好让镖途再通畅些。可这等名门正派,却为一本剑谱杀他全家……福威镖局万万不可与青城派相比,他要报仇,该如何是好! 林平之又一转念,他新识得这两位前辈,已算是救了他两条性命,又有指点他武艺的恩德,断然不可将他们卷入其中。 想到此,林平之惨然一笑:“两位前辈心意,林平之感激万分,只是如今还请前辈先行离去,不要在此再停留了……” 他声音极小,脸上皮肉抽搐,可见其做出此等决定心里所受冲击定然极大。不过他话未说完,却已然被人打断。 原来是杨莲亭一声嗤笑:“好个在此办事,原来所谓名门正派一声‘办事’就可灭人满门,老子可算是长了见识!” 东方不败则轻轻抚了抚林平之脸颊,声线更是柔和,语气却很不客气:“区区一个余沧海,我还没看在眼里。” 林平之原已是心存绝望,乍一听闻,兀自不敢相信。那边申人俊脸色却更是难看几分,连带着其他几个青城派弟子也是惊惧起来。 有一人忍耐不住,提剑猛扑过来,他大约是爆发了力气,一下到了东方不败近前,明晃晃的剑光已然耀在人眼。 林平之只来得及大呼一声:“小心——” 就见这红衣的女子略一转身,一只修长玉手就探了出去。他动作似是极慢,却不偏不倚拍在了来人胸口,发出“啪”地一声闷响。那被打中之人霎时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墙上!待落下时,已是脑袋一歪,吐血而死。 林平之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 申人俊几人叫一声:“师弟!”竟又一齐扑了来。 东方不败站起身,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原地。 林平之目力不及,只能瞧见一团红影在那些人之间穿了几穿,又来到了他的身边。那些杀了全家的恶人身形都定在那处,略一顿,便是齐齐倒地。林平之挣扎而起,蹒跚着奔过去看。东方不败并不阻他,他就挨个儿看了一遍,终是确定那些人全都死啦,可怜他这一个稚龄小儿一日里大悲大喜,又受了一些成年人也禁受不住的酷刑,终是眼前一花,再度晕倒过去。 东方不败看着他叹口气,就要去把他抱起来。只是才刚碰到他身上,手腕就被一人捉住。他回头一看,正是他那莲弟。 杨莲亭满脸妒色,粗声道:“教主,你今儿怎地如此好心了?” 要知东方不败乃是日月神教教主,虽说还算是个讲义气的,却也是手段狠辣的,除了恋上了杨莲亭、对他百依百顺外,便莫说有甚么好的心思。可如今非但与林平之亲近,还数次出手相救,如今更要亲手抱他起来。如此对待,也只比杨莲亭差些了,便是那童百熊,也不见他如此亲密! 杨莲亭瞪了林平之一眼,只觉得这不过是个毛也没长齐的娃子,就看眉眼俊秀,长大也不过是个小白脸而已,哪里比得过他了! 东方不败看他莲弟这般神情,不由失笑,说道:“莲弟,你与一个小娃儿吃甚么醋?”想一想心里甜蜜,又靠过去,偎在他胸膛里,柔柔一笑,“我此生只喜欢莲弟一个,只要莲弟不嫌弃我,我便一生一世都是莲弟的妻子。” 杨莲亭这才心里舒服一些,不过还是伸手将东方不败拨开,说道:“教主莫要动他,我来抱就是!” 两人先把林平之抱进房里,后来出去说道:“莲弟,我两个把镖局之人的尸身都理一理罢。” 杨莲亭拧眉:“何必做到如此?”再哼道,“又因为那小子么。” 东方不败脸色一黯:“我自练了那功夫,一心就只想做一个女子,后来莲弟爱惜我,许我今生相伴,本是无限欢喜。只可惜……” 杨莲亭原就只是泛酸,没料到东方不败竟会伤心起来,连忙把他搂过来,急急哄道:“教主,你怎地不高兴了?” 东方不败叹一口气:“我没有不高兴,只是一想到今生不能给莲弟生下子嗣,就……” 杨莲亭松口气,说道:“我道是甚么事情,没有便没有罢,单是你我相伴,不也是神仙眷侣?”又粗声道,“若真有了个娃儿,平日里还要与我争抢你,我可要不高兴了!” 东方不败哪里不知晓杨莲亭是在宽慰自己?他心里一暖,幽幽说道:“我待这林平之好,不过是因着他长相好、性情也好,便多了几分怜惜。”说白了,也就是一分寄情,对林平之才如此温柔起来。 杨莲亭听他如此说了,心里也有些明白。他若不是重活一世,也自然是将子嗣看得无比重要,只有了东方不败不够,还想要延续香火。不过他重活一世,难得能与东方不败再续前缘,心心念念都只是这一份爱意罢了,那留下子嗣的念头,竟早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更何况老爹与那鹦哥儿也生有一子,后继并非无人,他更加不在意此事了。可东方不败一心做他的好娘子,自是觉着对不起他。 想到此处,杨莲亭也是一叹:“我当是甚么事,若你真喜欢他,就带上黑木崖做个徒弟、义子的都使得。” 东方不败心里甜蜜,口里说道:“也不知他愿是不愿。”又觉着情郎怎么看怎么英武不凡、细心体贴,便是眉目含情,凑过去往杨莲亭脸上轻轻一吻:“莲弟,我很快活。” 杨莲亭一扭头,在他唇上啃了一口,也哑声道:“老子也很快活。” 林平之是在一张床上醒来,他模糊睁眼,想起他家的镖局毁了、爹爹妈妈叔叔伯伯们也都死啦,顿时悲从中来,一阵恸哭。 他一时想,爹爹妈妈都死了,我还活着作甚么?一时又想,我要给爹爹妈妈吗报仇才是!可一转念,想起恶人们已被人全数杀了,心里才好过一些,跟着又恨得咬牙,想道青城派灭他满门,他也要把那青城派灭了满门才好!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不知不觉,林平之泪水流了满面,后来一阵香风起,有个轻薄之物扑在自己脸上,柔软丝滑,尽是馨香。他伸手捉住,拿来开,就听一道略有些低的温和嗓音说道:“好男儿流血不落泪,擦一擦罢。” 林平之听出是恩人的声音,急忙拿开帕子,坐起身唤道:“前辈!”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正坐在桌边,见他行了,东方不败便走过来,轻轻把他按下,又为他掖了掖被角:“你受了分筋错骨之法,该是全身疼痛,得要先歇一歇才好。” 林平之挣着要起来,急着说道:“前辈好意小子感激不尽,不过家人尸骨还散落在外,我要去给他们收拾起来……” 东方不败叹口气,拉了他手将他扶到门前,指点一处给了他看,说道:“你莫要担心,已经给你收回来啦!” 第47章 义子 那院落里放着一排尸体,足有一百多具,从镖头到丫鬟到厨子伙计,一个不落,全数躺在那里。他们或是被抹了脖子,或是胸口破一个大洞,死状甚是可怖。 林平之怔怔走过去,在那些人脸上挨个儿看过,最后落在头前的两具尸体上,扑过去抱住大哭起来。可怜他一个八岁孩童,原该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却已然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嚎哭了好一会儿,林平之才极不舍地放开父母尸身,站起来,对着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两人便是一跪,重重叩了几个响头,哽咽道:“多谢两位前辈,平之……感激不尽!” 东方不败有几分怜惜,便伸手要搀他起来,不想这小子硬生生又叩头数次,大声道:“前辈!求您收我为徒吧!青城派欺人太甚,我定要学好武艺,上门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叫得嘶声裂肺,话中恨意直教人心里发寒,可那一股子决心却被这两个魔教中人听得明明白白。饶是杨莲亭不喜欢东方不败对他亲近,此时也有些震撼,对他也多了两分好感。 东方不败定定看了他一会,只见林平之额头磕得出血,不由轻轻一叹,便微微俯身,扶住他的胳膊,才用了两分力,就把他拉得站了起来,口中则道:“林小公子,你可知,我夫妻两个并非正道中人……” 杨莲亭也道:“不错,老子与夫人乃是日月神教中人,你也听过我教的名头罢?” 林平之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两位前辈还有这一种身份,不过旋即便道:“正道如何,魔道又如何?这青城派便是正道中一个泱泱大派,不是也来谋夺我家的剑谱!比起魔教来还要凶狠千倍万倍!”他说时斩钉截铁,“如果前辈不嫌弃我林平之资质低下、收我为徒,林平之定然一生孝敬师尊,有如侍奉父母一般!” 东方不败又是一叹:“收你为徒却是不行……”他转脸看向杨莲亭,眼中未语还羞,还有一丝期盼之色。 杨莲亭却明白东方不败心思,他便粗声说道:“林平之,收徒虽是不行,不过我夫妇一生无子,倒可以收你做个义子,你可愿意?” 原本听东方不败说那话,林平之很是失望,意志也要颓丧下来,后又听杨莲亭如此说道,便又欢喜起来。如果被认作了义子,岂又会不教他功夫?要说起来,这义子比起徒弟来,可要亲近许多。只不过,忽然想到一处,他还有一些迟疑,便问道:“平之自然愿意!只是,平之不愿忘了父母……” 倒不是因为这两人魔教身份而让他忌讳,只是他父母双亡,林家也只剩下他一人,虽然他为了报仇,无论受了什么苦楚、哪怕身败名裂也甘之如饴,却不能如此就忘了父母恩情,连一个姓氏也保不住。 如若这两位前辈因此而不肯收他,他……他也只能不再纠缠了。 听他这样说,东方不败与杨莲亭对他好感又多了一些。虽然报仇重要,可如果因此他就忘了父母生养之恩,那才是禽兽不如!于是东方不败笑道:“哪里要让你改姓了?收了你做义子,也不过是想要寿终后有人料理身后事罢了。”他说完用帕子去给林平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污,轻声道,“你这傻孩子,哪里就需要待自己这样狠了?” 林平之抬眼看到东方不败眉目温柔,满脸都是怜爱之色,不由想起过世父母,顿时扑进了东方不败怀里,恸哭起来,像是恨不能将泪水流尽,要以后不再如今日一般痛楚。 东方不败有些惊异地把林平之抱进怀里,只觉得一个小小的身躯融入怀中,竟给他一些血肉相连的感触。此子虽然不是亲生,可就在这一刻,却仿佛胜似亲生。他心里又想,这大约便是身为人母所感罢。想到这里,他伸手一下一下在林平之后背拍抚,心中更是柔软。 杨莲亭忍了一会子,终是忍不住把那林平之从东方不败怀里拉住,一把抱住用力拍了拍他的脊背,大声道:“混小子!你还不叫人么!” 这前一刻正享慈母之爱,后一时却被人拍个半死。林平之呛咳了好几声,才被杨莲亭放开,他立时就俯身下拜,又磕了几个头,叫道:“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东方不败眼圈儿一红,连连说道:“好、好!好孩子!”又被杨莲亭搂在怀里哄来。 林平之一时想,我刚失去了爹爹妈妈,却也认了义父义母,倒不再是孤家寡人,而看到新认的义父义母感情深厚,一时再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眼睛又红了一红。后来忍不住走上前,被东方不败搂过来,算是一家三口,全都搂在了一处。 这认亲完了,待东方不败与林平之情绪都平静下来。东方不败才拭去泪水,对义子说道:“平之,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快收拾一下,离开此地罢!” 林平之也晓得是这个道理,说道:“母亲临终前告诉我《辟邪剑谱》的存在,我这就去将它拿来!” 东方不败也点一点头,说道:“你快去罢!” 杨莲亭见林平之走远,才道:“教主,你这一下欢喜了么?” 东方不败也脉脉看他,柔声道:“莲弟,我欢喜啦。你欢喜么?” 杨莲亭叹道:“你欢喜了,我便欢喜了。” 两人温存一会,杨莲亭说道:“我去找一辆马车来,去买两口棺材,把林震南夫妇尸身装起。” 东方不败笑道:“莲弟做事越发细致了。”他一点头说,“正该如此。平之如今是你我的儿子,他的亲生父母自然也不能慢待了。” 杨莲亭答应着,转身飞掠而出,东方不败便独自一人在院中等候。杨莲亭走后不久,廊中传来蹬蹬脚步之声,东方不败回头去看,果然是林平之抱着一团东西跑了过来。 东方不败笑道:“平之,找到了么?” 林平之点头,将手中之物举起:“找到了,请义母过目。” 东方不败接了过来,心里却在叹道,这孩儿还是鲁莽了些。单是这般便将剑谱交出,便不怕我是要谋夺他祖传之物的人么?若我真有恶心,就拿了此物后再一掌杀了他,他却再与谁报仇去?不过他年纪小,又是在家人哄着长大,不会防人也属平常。 他略看了看,只见乃是一件和尚穿的袈裟,上头有许多小字,想来就是《辟邪剑谱》的精要了,他并不细看,只扫一眼,就还给了林平之,叮嘱道:“此物既是你祖传之物,便要好生收着,切不可胡乱拿出来丢失了。” 林平之忙接过来,揣进怀里,脸上也露出感激之色:“是,义母。”他四顾而望,不见杨莲亭身影,疑道,“义父去了哪里?” 东方不败答道:“趁天色未亮,他去弄一辆马车过来,好带你我出城。” 林平之也明白此处不是久留之地,遂也陪伴东方不败等候。过不多时,外头有马车车辙轰轰作响,在夜空中迅速传来。 跟着大门一开,杨莲亭扛着两口棺材进来,一下放到地面上,又是一响,口中嚷道:“小子,过来把你父母装上,我们带出城外葬了!” 林平之且惊且喜,他却没想到,义父义母竟有如此细腻心思,不由得更是感激,忙过去帮着杨莲亭一起,把林震南夫妇的尸身装殓。 那一对父子忙得很,东方不败则在旁对林平之说道:“事态紧急,镖局里的事情到明日便会人尽皆知,我们得连夜出城,只能带上你父母的尸身,剩下的人却顾不上了。不过明日官府来后,自有处理,平之你却不必太过担心。” 林平之看着父母入棺,又见杨莲亭把棺封上,哽咽道:“平之明白。” 东方不败也就不再劝说。 待做完这个,三人上了马车,一路往城外而去。此时城门未开,东方不败夹着林平之先跃出城外,再回到里头,与杨莲亭一同扛起马车跳出,再重新架起马车飞奔而走。 到一处荒郊,三人把林震南夫妇下葬立碑,并无石碑,只能用两块木板削成石牌,上说明入葬之人与立碑者林平之姓名,也就罢了。 林平之在坟前拜了几拜,方才毅然站起。 东方不败这时才道:“此间事了,平之,你当随我与你义父去日月神教总坛。” 林平之垂首道:“孩儿明白。” 东方不败有些安慰,又说:“不过,此前还需与我去一趟洛阳。” 林平之虽急于学武,却也并不多问:“是,孩儿知道了。” 第48章 洛阳 三日后,杨莲亭、东方不败、林平之三人来到洛阳,从城门而去,便见到一片繁华气象。洛阳乃是牡丹花城,一入春来必是繁花锦簇,风景靡丽。而如今才要入冬,自然是百花落尽,只余残芳。 三人先投了一个客店住进去,林平之一个十岁孩童,让他独自住在一处不能放心,东方不败就只好凑过去在杨莲亭脸上亲一亲、再柔声哄一哄,才说动了他三人住在一间里面。不过只临时搭了个小床让林平之睡着,以布帘隔开,东方不败却还是与杨莲亭同睡在一张床上。 林平之拜认了义父义母,心里有些安妥,这几日倒也睡着了。只是半夜里总是噩梦连连,入眼皆是鲜血淋漓,每每高呼尖叫,就醒过来。东方不败见他可怜,每逢此时也会过去摸一摸他的额头,让他睡得安稳一些。只是总离不得,后来杨莲亭发狠,将林平之狠狠骂了一顿,说他:“连这等小事都越不过去,还要你娘来哄你,如此疲弱惫懒,全非大丈夫所为,便是再过十年八载也绝报不了仇去!” 虽说杨莲亭不过是见到东方不败被这新鲜义子所引,心里吃醋泄气来着,在林平之耳中听来却不啻当头棒喝,之后便有噩梦,也不再做哭啼之相。东方不败见状,也很是欢喜。 今儿个三人连日赶路,到晚上也很是劳累,故而刚进了房间不久,便各自洗漱,倒在了床铺之上。 杨莲亭把东方不败搂在怀里,把手伸进了他亵衣里摸索,把那缎子似的肌肤抚弄起来,又把头埋在他颈间吸吮,才略略解了干渴。要知连日来都有林平之在,他不能与东方不败共赴鱼水之欢,就只好在黑天里蒙在被中揩些油,聊以慰藉。 东方不败半蜷着身子,整个儿缩在杨莲亭怀中,也很是享受,不过因着杨莲亭并未大动干戈,他便只是有些微微发颤,倒没甚么忍不住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 过了一刻,那林平之却并未睡着,反而翻了个身,面朝向了间隔的布帘上头。他一开口,语声颇有些迟疑:“义父、义母,如今已到了洛阳,不知我们有何事要做?” 东方不败才被弄到欢处,听闻林平之此问,就拍一下杨莲亭脑袋,侧过身来,笑道:“如今告诉你却也不碍,我两个过来,是为杀一个人。” 林平之一颤:“……杀何人?”他心知他义父母皆为魔教中人,行事自然不拘一格,要特意过来杀人,也没甚么奇怪。 东方不败柔声道:“杀一个叛徒罢了。平之,你害怕么?” 林平之胆子一壮,想道,他来日要找青城派报仇,自然也要杀人,这时怕个甚么?便大声道:“孩儿不怕!” 东方不败欢喜道:“好孩子,不怕便好!” 杨莲亭在后头听得不耐,暂且将嘴唇从东方不败身上移开,口中粗声嚷道:“这时说是不怕,不晓得真见着死人又会如何!”又对林平之骂道,“你这混小子,若被吓得屁滚尿流,须不能说我是你老子!” 林平之声气一振:“必不让义父义母失望!” 次日,三人清早起来,到堂里去用早饭。饭后东方不败拧身去了街上,杨莲亭自是陪同,林平之心里却有些紧张。他知晓到洛阳来乃是为了杀死一人,可又不知那人是谁。只道这番出去便是要去寻那人所在,自然心里发慌。不过想到父母惨死,又在心里把自己骂道:你这林平之,当真懦弱无能!若是连看父母杀人都胆怯不已,日后还如何亲自下手!想到此,胆子壮了几分,再深吸一口气,他便昂首阔步,跟在东方不败身后去了。 不过走了一段,东方不败在街边小摊不时驻留,看得一些绣品花样或是精致小吃喜欢了,就让杨莲亭拿钱买下,提在手里。不多时杨莲亭两手皆满,林平之见状,上前接过一些,就被东方不败摸了摸头,夸道:“真是好孩子!” 这般一面走,一面玩耍,一两个时辰之后,东方不败终是在一个酒楼前停下。林平之心中一凛,暗道,来了! 只见东方不败盈盈一笑,抬步走进楼里,说道:“逛了这许久,都入午了,不如先在这里喝些茶水、用些饭食罢。” 林平之又是泄气,半点摸不着头脑。那杨莲亭却笑着上前,凑趣道:“我听说此处有一道醉鸡很好,娘子这时累了,吃一些这个真是再恰当不过。” 东方不败睨了他一眼,就走到一张桌子前头坐下。 林平之与杨莲亭满手的纸包,便从旁边拉了一个凳子放了,杨莲亭再坐到东方不败右侧,而左侧摆满物什,林平之只得坐在东方不败对面。 坐得停当,店小二来唱了菜,杨莲亭捡着好的点了几个,再来茶水。东方不败举杯啜饮,杨莲亭为他布菜,竟是半点不曾提到杀人之事。 林平之实在不解,满桌菜肴食之无味,坐下圆凳虽好,却是如坐针毡,当真是心里沸腾,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东方不败嚼了杨莲亭送来的一筷鸡肉,以茶漱了漱口,才轻轻说道:“平之,你在这里烦恼甚么?” 林平之一愣,低下头来:“孩儿……孩儿……” 东方不败一叹:“你的性子实在急躁,既来之则安之,你日后可是要行大事之人,怎可如此不定性!” 林平之一震,想道,是了!义父义母如此轻描淡写,定是不把那人放在眼里,我却好像瞎了眼,竟然在此惴惴不安起来!便连忙又是垂首:“孩儿明白了!多谢义母教诲。” 杨莲亭见东方不败口中鸡肉已然嚼食完了,便又送了一筷青菜进去,东方不败惊觉自个冷落了莲弟,急急为杨莲亭满上酒水,冲他笑一笑安抚一二。杨莲亭一手放在桌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才满意喝起酒来。 东方不败便又对林平之言道:“你母亲乃是这洛阳‘金刀王家’的女儿,你既来此,可要去与你外公说话?”这三四日来,想必福威镖局惨案已然传开,“金刀王家”该有渠道知晓此事。 林平之也是一怔,继而百感交集。 他丧父丧母,这金刀王家便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自然想去拜会,不过他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义母,还是罢了。” 东方不败心中一动,却问:“为何?可是因我夫妻之故?这倒不妨事。只说我夫妻两个是江湖上的游侠,因适逢其会救下了你,便认下你做了义子即可。” 林平之有些意动,却还是摇头:“我如今身负血仇,并不愿连累外公。再说我母亲不过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与外公其实也没多大干系,何苦让他为我担忧。” 惨遭灭门之变,林平之虽然年幼,心里却已埋下了一粒种子,对人多有怀疑。便是亲戚,他也有三分疑虑。《辟邪剑谱》事关重大,若是外公要看,他给是不给?王林两家固然是姻亲,只是祖传之物却不能随意与人。另有未说者,也是因着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两人的魔教身份。 金刀王家在洛阳威名赫赫,在整个武林中也颇有盛名,不过要与青城派相比,却还差了许多。林平之为求报仇,不惜拜在日月神教门下,与正道已然不容。加上身有《辟邪剑谱》,必然受人算计。他更不能与外公牵扯。更何况,武林正道对他不起,日月神教却肯将他收留,而杨氏夫妇二人更认他为义子。尤其杨夫人,多日来林平之细心观察,见其对自己谆谆教诲,目光含柔,显然已是将他当作了孩儿看待。他林平之并非草木,如何能不感恩! 如此想来,孰轻孰重,一看便知。 东方不败略看了看林平之神色,见他眉头微蹙,眸光先是闪烁,后来又是笃定,心里不禁在想,这一个娃儿,怎地心思这样深重?原先在福威镖局指点他武艺之时,可不曾见他如此!转念又想,这林平之才遭灭门大祸,被人狠狠地折腾一通,性情有变也是理所当然。这倒也是好事,不然他去了神教里,便是有自己相护,想必也不得长远。 想到此,他便说道:“既然平之不愿去,便不去罢。”又一笑,“如此饭后还要再陪我到街上耍子,可莫要叫苦才是。” 第49章 打死绿竹翁 这一个下午三人在街上买了许多胭脂水粉、绣品丝线、入冬的衣裳,跟着又去听了戏、逛了园子,才回到客店里头。 晚上的饭食也是极好,入夜后,东方不败手里还拿着一件绣品穿针引线,杨莲亭与林平之各据一方。这时外头梆子响,东方不败停下手头的活计,侧耳听了听,笑道:“正戌时,是出发的时候了。” 林平之耳朵一竖,这是要去杀人了么? 杨莲亭也是退座而起,拎起林平之的领子,直往外跳去,东方不败也是顺势跃起,与杨莲亭在屋顶上几个起跳,直来到一条偏僻的小巷外。 林平之感觉身后领子松开,定神向四处一看。周围无人,临近的屋舍都显得有些破烂,里面更无灯火,看来少有人在这里居住。过一会,晚风徐徐,飘来一些竹香,林平之细品来处,原来就是在那小巷深处。 杨莲亭皱眉道:“那绿竹翁就住在此处?” 东方不败轻点头:“白日里听人说起那个老篾匠,便是他了。” 林平之则在心里想道,原来义母今日与人谈天说地,也并非只是无聊,而是在打探一些消息。 只听东方不败又道:“平之,你气息不乱,这样很好。不过待会子走近些时,我便要点中你的穴道。不然你气息浓重,恐怕那老匹夫要提前知晓、偷身而逃了。” 林平之明白,应道:“平之全凭义父义母做主。” 三人商量定了,东方不败五指如电,极快地在林平之身上拂了几拂。林平之便觉身上被拂中之处微微一麻,气血凝滞,就动弹不得。 杨莲亭将林平之夹在腋下,与东方不败两个如烟一般悄无声息地立在了屋顶之上。周围绿竹摇曳,随风浮动,极有韵律。 东方不败轻轻掀开一个瓦片,屋中景致顿时现于两人面前。 正在屋中,有一个老叟佝偻腰背,席地而坐,手里拿着几条篾片,地上篾筐已然编了大半,运指如飞,在篾条中不断穿梭。 林平之在上头看那老叟动作,只觉得那一穿一梭间有说不出的妙处,让人望之而神迷,渐入忘我之境。后来那十根手指越来越快,看得他眼花缭乱,头也晕晕沉沉起来。杨莲亭见状,在林平之耳边轻轻哼了一声,他听来却仿佛天外惊雷,震得头皮嗡嗡作响。他不由想道,好厉害!他这时才发现,原来那老叟动作还是寻常一般,只是不知怎地让他陷入了幻境,如非他义父震醒了他,他险些就要摔下屋顶来! 而屋中老叟的篾筐也编到尾声,此时恰恰将最后一片掖进去,算是大功告成。而后老叟瓮声一笑,说道:“房上的朋友是哪里来,怎地藏头露尾?何不现身与小老儿见上一见!” 林平之大惊,被发现了! 东方不败看到啊眼底惊慌,轻声笑道:“你当你义父母是甚么人,不过是这一个老不死的,还不必用上偷袭的手段。” 说罢三人飘然一落,就从屋顶破空而入,立在老叟身前五步之处。 那绿竹翁抬头看一眼那房顶大洞,叹道:“三位客人好不礼貌,这般鲁莽下来,小老儿我岂不又要花费好大的工夫修整。” 杨莲亭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还有命去修那屋顶么?” 绿竹翁看他一眼,也是冷笑:“原来是奔着小老儿的命来,只是却不会这般轻易趁了你们的心意!” 东方不败才道:“打得死打不死,过手便知。”他冲杨莲亭微微一笑,抱起林平之向后一飘,人就站在了墙角,“莲弟,这老儿就交给你啦!” 杨莲亭笑道:“娘子有命,为夫莫敢不从。” 那绿竹翁站起身来,原先还显得佝偻的身躯霎时昂起,整个人拔高足有一尺多长,竟比他面前的杨莲亭还要高出半头。而他大手大脚,身形虽然瘦削,皮肤上却暴起青筋如虬,让人见之生畏。 林平之眼前一花,人已然被东方不败带到了墙角,他看到绿竹翁此时模样,心中不禁大惊。东方不败微微一笑,袖子一甩,将他穴道全数打开。他才低呼一声,担忧问道:“这老头子好生厉害,义父不打紧么?” 东方不败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笑道:“你且看着就是。” 果不其然,在两人说话当时,那边绿竹翁与杨莲亭已然打了起来。 绿竹翁虽已年过六旬,功夫却着实了得。他那一双肉掌不知浸透多少功夫,挥掌时风雷滚滚,凌空扑下时又如山岳倾斜,重力千钧而不止!身形舞动更有撕空之声,着实惊人!而杨莲亭练的是一身纯阳功夫,在《至阳谱》大成前以童子身练武,精元不泄,而精气饱满,源源不绝。到后来他再与东方不败纵情床笫之间,至阳与那阴性的《葵花宝典》相合,阴阳相融,却没让他内力后退,反而调和阴阳,使阳之更阳,阴之极阴,使阳气越发圆融,而阴气更加通泽,竟似隐隐有双修之道。此道原在男子与女子间方有,却因二人练功法门不同,东方不败更能狠心自宫,才有今日之果。 故而杨莲亭尽管此生只有不足十六周岁,内力却深厚,早已不在当今一流高手之下。如今所欠只是与人交手的经验,此行与东方不败行走江湖,除却大事中须得一发即中之事,其余打斗皆由杨莲亭出手,以作磨练。 东方不败也是有这想法,他晓得杨莲亭乃是个极大男子之人,他既然做了他的妻子,就不能让他伤了尊严,损了他们夫妻两个的感情。这个绿竹翁也算是一流的好手,后头还教出来任盈盈,人情武艺皆是上上之选。为了剪除任盈盈一臂,这绿竹翁是非杀不可!而那任盈盈,东方不败也没甚么好感,若非此时教中她已有了个“圣姑”的名头,他也想要杀之而后快,哪里要这样麻烦!至于任我行……东方不败佩服他武艺,也赏识他能卧薪尝胆十数年,才打上黑木崖。不过那也是自个多年不理事、将神教送给莲弟玩耍所致。如今莲弟长进了,又待他一心一意,他两个夫妻合力,再也不会将他看在眼里。 杨莲亭受过任我行与任盈盈折辱,不肯让这两人痛快死去。东方不败面上自然要依从他莲弟的说法,心里却不甚赞同。要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他们夫妻固然不害怕这两人,却也是心中毒瘤,不除不快。任我行才下台不久,新封的“圣姑”若就这般死了,神教恐怕有些动荡,就姑且将她拘在黑木崖上,跟两个艺人学他们的琴箫琵琶罢了。而任我行……此人正当壮年,武艺高强,关在了西湖湖底没人救他,精气神却还是顶顶强壮。东方不败不愿让他活得太久,也不愿忤逆他莲弟的心思,便想了个新的法子,要将他来用上一用……不过此时说起这个,为时却还太早。只等甚么时候偷个空了,再来问他莲弟罢! 杨莲亭与绿竹翁打得如火如荼,林平之则看得如痴如醉。这等高手之间的打法,他可从来不曾见过!福威镖局里那些个镖头,连几个青城派的末代弟子都能打杀,可是连这两人一根手指头都及不上! 林平之见屋中两条人影翻飞,方知他义父一身武功修为,只在他生平所见众人之上,他虽是一个孩童的见识,从前却也跟随父母去过金刀王家,见过他外祖父刷那刀功,可如今想来,比起他义父也不及远矣。 越是看来,林平之便越觉得这一双义父母拜得不错。他只想道,如今在义父母膝下学武,数年后,我林平之要往青城派杀上门去,却有些希望了! 从前林平之一心只跟随父母,对那些个名门大派多有畏惧,后来见识到青城派那龌龊嘴脸,又从畏惧变成痛恨。这时看到身在日月神教的义父如此高手,便对神教生出一股向往来。在如今的林平之看来,这名门正道的伪君子,却远远比不上魔教的真小人啦! 且说杨莲亭与那绿竹翁激斗正酣,绿竹翁那一身功夫出神入化,杨莲亭也不遑多让。他掌力连吐,自有一股灼灼热力,贴着那绿竹翁的身子便透体而入,直将他经脉焚烧,像是要把他整个化为铁水!绿竹翁到底有些年迈,功力虽精,却比不过杨莲亭越挫越勇,终是在一个侧身不及,给杨莲亭击掌打中肩胛—— 霎时筋骨齐断,喉咙里梗着一声痛嚎,憋在心里,再拼死化掌如钩,直插杨莲亭胸口!却被他一个鹞子翻身到了身后,一道掌力从后脑打进,把他脑袋炸了个粉碎! 杨莲亭收起手,才发觉头上出了滚滚热汗。 这一仗,当真是惊险得很! 第50章 化骨散 只听杨莲亭吁出一口气,大笑道:“哈哈哈哈!痛快!好痛快!” 既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谁人不想身怀绝艺、快意恩仇?他上辈子没得这机会,这一世却全都给补全了。故而方才一战虽然凶险,却也让他再快活不过了。 东方不败这才拉着林平之小手,与他一同款款向前,而后抽出一方丝帕,给杨莲亭轻轻拭去了额上的汗珠,柔声道:“莲弟真是好功夫。” 杨莲亭也是柔情无限,他一把捉住东方不败素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道:“是娘子教得好!” 林平之在一边看得大为不解,不知义父为何如此说话,又再见两人神情亲密,举止昵而不腻,不由也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却又有些想看,心里也有些钦羡。后来害起臊来,恨不能捂住双眼,转而背过身去。 好在杨莲亭也想起身边还有个孩童在,他没甚么兴致让旁人看去东方不败溺于情色的面貌,便只浅尝辄止,吮了他红唇一口便罢。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把林平之那小脑袋扳过来,温言道:“平之,你怕不怕?” 林平之神色一正,脸上虽还有些泛红,精神却已然回转过来了,便说:“回义母,孩儿不怕。”经过了镖局灭门的惨事,他心性早有变化,决不是那等在家中娇养的小少爷了。都受住了分筋错骨的折磨,还会怕区区一个死人么?他只晓得义父义母乃是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其余却不必理会了。 东方不败眼里闪过一丝欣赏,笑道:“既然不怕,平之,你义父累了,就由你去处置了那具尸体罢!” 林平之一怔,他看到那绿竹翁脑浆迸裂,红白之物流了一地,正泛出腥气来,那双眼激凸,显是死不瞑目,倒真有几分可怖。不过林平之胆气已壮,闻言便问道:“不知义母想要孩儿如何处置?”他要说也只是年纪不大的孩童,如何能知这杀人放火的后事,想一想不得其解,也只好询问义父母、以求得教诲。 东方不败有些好笑,但见他眼里确是没有惧怕之色、而只带疑虑,才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瓷瓶来,递在林平之手上。说道:“喏,拿去。” 杨莲亭也不曾见过东方不败身上还有此物,见状也凑了过来。林平之接在手里,细细一看,只见瓷瓶外瓷细腻,入手光滑,像是有些年头了,质地也是极好,心里很有些好奇:“义母,这是何物?” 东方不败一笑:“小心些,莫要洒出来。”顿一顿,说道,“此物名为‘化骨散’,莫看它只有这一小瓶,但只消一滴,点在尸身上,就能将其化作一滩黄水,待日头出来一晒,就连渣也不剩了。” 杨莲亭听得倒抽一口凉气,想道,乖乖,原来还有这厉害的东西! 只听东方不败又道:“平之,你这就去用它点在绿竹翁尸身之上,自然就帮你处置了。不过用时须得当心,不然若是弄在手上,我可救你不得!” 林平之骇得脸色惨白,他哪里晓得这世间还有如此阴毒之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捏着瓷瓶的手指也颤抖起来。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了没让它掉落。他再闻得东方不败命令,便小心翼翼地拿着瓷瓶走到绿竹翁尸身前,两指轻轻拈开塞子,颤颤巍巍地一倾瓶身,就有一滴淡黄色的水滴落下,径直坠到那绿竹翁尸身上。 霎时间,水滴所到之处便升起了一股白烟,跟着便是一阵“嗞嗞”声响,那白烟过处,绿竹翁尚未腐烂的皮肉尽皆融化。林平之看到这老儿胸口下塌,骨血尽融,更有一股恶臭飘散。 不多时,那皮肉毛发、骨血筋络全数化为乌有,只留下一片腥恶的黄液,黏在地面上有如小儿屙尿一般,臭不可当。 可怜这一个武艺高强的老篾匠,就此化作了一滩血水啦! 林平之见了心寒,此时更是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想道,义母果然不愧是魔教中人,居然手里有此等阴险毒物!继而心中又在暗自欢喜,想着,既然义母如此本事,他这报仇之望岂不又多了几分胜算! 这时他则赶紧把塞子塞回去,回身冲东方不败说道:“义母,我已将绿竹翁处置了,您看如何?”更双手把那装了“化骨散”的瓷瓶奉上。他方才十分小心,确然无一丝洒出,不然也不敢用手去拿了。 东方不败眼含笑意,伸手把瓷瓶拿过,重新放进袖子里头,才走过去,摸了摸林平之的头,说道:“好孩子,做得好。” 杨莲亭也有些欣赏。要知便是他刚刚听得了这般阴险狠毒的玩意儿、再见到那绿竹翁惨状,也有几分心寒,这林平之这样的年纪,还能保持镇定、仅仅脸色白上一白,当真是很不错了。 东方不败赞过了林平之,心思自然重又回到了杨莲亭身上。他只见到他莲弟神色不定,好似有几分疑虑,略想一想,也晓得是这莲弟看到了他方才的手段,有些不安。他心里微微一酸,便生出了几分难过。不过转念想到这些年来他确然没让莲弟看到这些,也不能怪他莲弟这般,又在心里怪责起自己来。可无论如何,难得这一世与莲弟两情相许,他可不愿为这一件小事与莲弟生分了。 想到此,东方不败就寻到杨莲亭,对他柔柔说道:“莲弟,你不高兴么?”他这声气缠绵,带了些惶然,看着杨莲亭的目光也是盈盈,竟似有些害怕的模样。 杨莲亭瞧他这般难过,又被他那幽幽含情的眸子一看,就算是再坚硬的心肠,也霎时软了下来。更何况他原本就不舍得他老婆难过,自然连忙哄他道:“我哪有不高兴了?倒是娘子你,没有哪里不舒服么。”他想道,乖乖喂,这又是怎地了?这杨莲亭活了两辈子,最受不住东方不败眼中幽怨,如今见他这样看来,如何能不心痛! 东方不败听他这话,心中方定了下来,便掩唇笑道:“我无事,只要莲弟不生我气就好。” 杨莲亭看东方不败瞥了那地上的黄水,才想起他刚因着东方不败手段,多想了些心事,而他这老婆心思素来玲珑,定然是全看在了眼里,才会如此。他又有些怜惜,走过去,握住东方不败两手,说道:“你我身处神教之中,夫妻一体,这等事情,怎还让你担起心来!”他不过吃了一惊罢了,却从不以为东方不败要用此物害他。 东方不败闻言,更是欢喜。只觉得再有何等好事,也不及莲弟待他这一份体贴更加快活! 眼见义父母四目相对,情思脉脉,林平之却觉得有些尴尬起来。他尚且年幼,自然不懂得男女情好之事,可这番情状落入他眼里,却给他记了下来。心里犹有羡慕,只想着,如若来日有一人能如义父义母这般待我,我便是为他死了,又有甚么不可以? 过了一会,东方不败才回过神,说道:“天色不早,我几个得快些回去才是。”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方才一番情意缠绵,自有一番与平日里床上厮磨不同的快活之处,听得这话,心里也很是高兴,便说:“也是,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罢。娘子今晚劳累了,就还是让我带这小子回去罢。” 东方不败心里欢喜,说道:“莲弟才辛苦了。”又轻轻说,“便劳烦莲弟出手……” 杨莲亭就将林平之夹在腋下,飞身而出,东方不败也飘然而上。两人便在这夜里并肩而起,夜风吹来,使二人衣袂飘飘,如若是给那下头打更的更夫见着,直真要觉得如同一双神仙眷侣一般。 而林平之脑袋朝下,正是头昏脑胀,哪里还留意得到这一对夫妻姿态像不像仙人。他只想着,今晚分明只有义父出力,义父却还说义母辛苦,真像是被迷了眼的,才能说出如此话来。他又想,书中还说“有情饮水饱”,他是不知有情人饮水饱不饱,不过“有情不怕冷”倒是真的,不然今晚如此寒冷,义父义母如何还能有闲情逸致,在这屋顶上、月色下慢慢而行。 也不能怪林平之腹中嘟哝,实在是杨莲亭与东方不败这番回去时,要比来时速度慢得多,姿态也飘逸得多…… 第51章 回到黑木崖 第二日起,也实在不能再浪费时候,东方不败便招呼着赶路。他在城中买了两匹好马,往正北方扬鞭而去。杨莲亭见前头的人影杳杳,不多时只留下一阵清风,就将林平之一把抓起,放在身前,急急赶着奔他老婆背影而去…… 两日后,三人日夜兼程,总算赶到了平定州,这时正在下午,众人就在一个客店里稍事休息,洗去一身风尘。 待休整过后,已是傍晚了。 林平之不愿给义父母添上麻烦,做得最快,不过一炷香时间已然做完,就在房门外等候。半个时辰之后,才见到里头走出人来。 正是一个穿着黄色衫子的大汉,和一个身着锦袍的、看着华贵的公子,十成十的派头。那黄衫大汉便是杨莲亭,可华服公子林平之却有些眼生。 林平之看得发呆,就听那锦袍公子笑道:“怎地,平之不认得我了么?” 听得这话,他才细细去看,见到这公子看自个目光温柔,眉宇间又自有一些矜傲的气度,下巴尖尖,可不正与自家义母一般无二的模样! 林平之见到此,不禁有些痴呆,张口结舌:“义……义母?” 东方不败便又是一笑:“可不就是我么。”他又在林平之头上轻轻敲了一记,“换了件衣裳罢了,怎能就像不识得一样!” 林平之缓过神来,不由问道:“义母为何做如此打扮?” 东方不败笑说:“我要带你去黑木崖,非得这样打扮不可。” 林平之听出一些未竟之意,以为这位义母有甚么难言之隐,便不再问了。 还是杨莲亭重重叹了口气,说道:“娘子,这番回去,你我又要躲躲藏藏,实在让人不爽快!” 东方不败轻笑:“往后我每一年都陪你出来玩耍就是。不过之后还要委屈莲弟,莲弟可莫要怪我才是。” 杨莲亭在他手上捏一捏:“我怎舍得怪你。” 东方不败笑着睨他一眼,才低头对林平之叮嘱:“这黑木崖上规矩不少,平之,待会子我若不让你说话,你便不要做声。”想一想,又道,“若是开口,也只能唤我‘义父’,而不能唤我做‘义母’,你可记得了?” 他说时朝杨莲亭投了个歉意的眼光过去,续道:“至于你义父,你只得叫他‘杨护卫’。”顿一顿,又说,“你义父本名杨莲亭,那个‘杨莲’乃是在外的化名,你也要记着了,若是有人问起,却莫要说漏了嘴。” 林平之自然是一一记了,忙不迭答应。他从前也听镖头们讲过江湖上的名门正派、魔道魔教,无不是将魔教说得邪恶无比,个个杀人不眨眼。他自个自结识东方不败与杨莲亭来,也见过一些事情,晓得一些他们做事的手法。想着杀人不眨眼确实不错,邪恶无比倒未必见得。但饶是如此,心里难免对日月神教还有些戒惧,明知自有义父义母护着自个,也是切切小心。 东方不败见他听了进去,才满意一笑,朝杨莲亭说道:“我走了这些日子,童大哥想必早就急得慌了,我两个还需快些动作才是。莲弟,你是我贴身的护卫,童大哥若是直肠子上来、怪罪了你,还要让你担待几分……” 杨莲亭在江湖上走了这一遭儿,与东方不败感情甚笃,当然不会在意这区区小事。就也是笑道:“娘子莫担心,为夫省得。” 这话听得东方不败心里一阵甜蜜,趁着四下无人,在杨莲亭脸上亲了一记,说道:“莲弟,你待我真好。”而后脸上也泛起一些红晕来。 跟着便是往西北四十里,过猩猩滩、走铁索桥,见到了那再陡峭山壁间把守的教众,各个手持利刃,煞气逼人。 林平之从未见过如此恢弘的所在,不但是山高水黑,更因这等大教派的气魄,都不是他一个小娃子曾见过的。那福威镖局虽在福建还算势大,可如何能与这百年大教相提并论?林平之一路走来,被震得骇然无言。 走到山下,已有一个教众上前喝问,杨莲亭不待他发话,先行亮了一块令牌出来。那教众一见,顿时大惊,连忙跪在地上:“恭迎黑木令!” 只见杨莲亭身形一拔,昂然说道:“我乃教主近身护卫,教主在此,尔等怎敢如此怠慢!” 那教众闻言,见到杨莲亭身后让出一人,乃是个气势凌厉的青年,锦袍华服,端得是威仪无双,果然该是教主!而后急忙倒头又拜:“恭迎教主!” 他这一声是提了内力叫出来,上头些人也都听着了,也是同时下拜,齐齐叫道:“恭迎教主——恭迎教主归来——” 声势浩大,几乎将那黑湖之水都要掀起浪来! 东方不败上前一步,那浩大的内力激荡,淡声说道:“起来罢。” 众人又是一声:“多谢教主——”方才站起身来。 林平之看得目瞪口呆,他怎晓得他这义母竟有如此身份!便是那义父,竟也只是他这义母的近身护卫罢了。而日月神教如此威势,众人齐喝,也是让他心惊胆战。还算亏了他经历过生死,见过杀戮,才能勉强定下心来。只是惊疑不定,心情复杂之极。 正这时,山上忽然飞快扑下一个人来,堪堪停在东方不败几人身前。 这人一下跪地,连声说道:“可是教主回来了!”这声气又惊又喜,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急切,“童长老听得江湖传闻,正担心教主安危,让我等日日在山腰守护。说道但是教主回来,就要请教主速速与他见上一面!” 东方不败双手虚扶,将人托起,口中则道:“事情我都知道了。童大哥近日来辛苦,我这便去与他见一面,也让他宽宽心。” 那人早听说这位教主近来脾气好了些,只是不曾亲见,故而方才说出那番话时,心中着实忐忑。如今才算略略安心,忙道:“还请教主上山,童长老正在书房处理教务。” 东方不败摆摆手,领先一步,走上山去。跟着便是杨莲亭紧随其后,林平之自然不敢落下,而这报信之人因不晓得林平之身份,也略退一步,守在最后。 之后不消说,林平之又为那冲天的石阶、粗壮的绳索所摄,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出,着实见到了日月神教的威风。 到了黑木崖顶,那上头的人都是识得东方不败,但见他走过去,皆是低头行礼,绝无例外。便是看到几个武艺高强、仿佛江湖豪客之人,最不济也要拱手,更莫说那些个穿着黑衣的武士、穿着黄衫的护卫了。 东方不败直奔书房而去,林平之不敢四顾,便盯着杨莲亭的后背。他只见这个义父全然没有在外头时候的豪气,反而显得很是恭谨。尤其在面对这位男装义母之时,也不像之前那般亲热,而是恪守下属的礼节,就仿佛当真和他没有其他关系一般。 这时天色已然黑了,几个人站在院外,仍能见着书房里头火光通明。那个报信之人得了东方不败吩咐,提前进去通报,就见到里面的人发出一阵豪爽大笑,跟着就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推开门,大声嚷道:“东方兄弟,你可回来了!这些天困在崖上,可把我老熊给闷坏啦!” 东方不败笑意盈盈,迎上去搭着那大汉的手臂,说道:“童大哥辛苦了。”说罢走进,杨莲亭乖觉跟上,也给了林平之一个眼色,要他一起。反而是方才进去报信的人退了出来。屋里便只剩下了三个成年男子与一个十岁的娃儿。 才进门,双方都坐了下来,林平之见杨莲亭垂手立在东方不败身后,便也乖巧地站在他的身侧,并不说话。不过房间里光亮,他却看清楚了那个大汉的容貌,原来他虽然红光满面,却实则有些年纪了,却仍是如此强健。让林平之不由得钦羡无比。 只听童百熊说道:“东方兄弟,你可不知道,这些年来,老熊我是半步也没走下这黑木崖,就为你守着这份基业。” 东方不败笑道:“老哥哥如此为我,做兄弟的怎能不领情?过几日我便请童大哥喝酒,不知老大哥肯不肯赏光?” 童百熊哈哈大笑:“这才是好兄弟,这够意思的!”他笑了一阵,随即声音渐小下来,神色也有些凝重,“不过东方兄弟,你出去这些日子,可曾得到消息?” 东方不败神情不变:“老哥哥但请直言。” 第52章 夜谈 童百熊与东方不败之间素来没那许多弯弯绕绕,他又直率,就径直说道:“前些时候我收到我神教的弟子发来的飞鸽传书,说到向右使他……” 东方不败心想,来了!口中却说:“正是要将这件事说给童大哥知道。”他一顿,叹道,“向右使他……向右使他已然为神教捐躯啦!” 童百熊一震:“我初时还不肯信他,今日听东方兄弟一说,难不成竟是真的么!” 东方不败一点头,幽幽说道:“是我对不住他,原想着区区一个武当派不算甚么,明面儿上要向右使帮着探一探就好,我暗地里跟过去,也没多大妨碍。谁知竟会让他在那里遭到了毒手,让我神教损失了这一员大将!” 童百熊那钵大的拳头重重在几上一砸,口中喝道:“那武当派怎敢如此欺我神教!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杨莲亭此时也跟着附和:“确是如此,向右使在教中地位可不一般,他去给那武当派做贺,武当派还不满意,难不成要让教主亲去?哼,好大的威风!” 童百熊这时气着了,又对杨莲亭有些好感,也不嫌他插话,反而说道:“杨兄弟说得是。教主,正道这番所为,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了,不然我神教威严扫地,如何像教中的兄弟交代!” 东方不败看他神情激动,心里暗想,童大哥对我神教却是忠心耿耿。口中则劝道:“童大哥,这番虽然杀了我神教的威风,可我却不以为事情如此简单。” 童百熊对他这教主兄弟的心思向来相信,如今听闻,霎时有些冷静下来,问道:“东方兄弟,你可发现了甚么?” 东方不败便道:“还是从头对童大哥说起吧。”他见到童百熊连连点头,就啜一口茶水,跟着说了下去,“当日想着要与向右使兵分两路,那路上自然不能遇上,又是难得下山,想到那武当大会还有十余日光景,我便在路上多耽了几日。到武当时,距离武当大会已然只剩一日了。” 童百熊虽然着急,却也认真听了下去。 东方不败又道:“这原也不算甚么,总归赶到了就是。次日,我便与杨护卫乔装混上了山,去参加那个大会。”说到这里,他没忘了夸奖那向问天一“向右使也来得及时,武当的两代牛鼻子正在交托信物,向右使正与八名好手用轻功一齐过来,还带着满满当当两箱子金砖做贺礼,真真没堕了我神教的威风!” 童百熊听到此,连连点头,说道:“向右使做得好!就该如此!” 杨莲亭见他老婆说的煞有介事,不觉好笑,而面上则跟着说道:“童长老可不知道,那些个牛鼻子可被晃花眼啦!” 东方不败一笑,继而话锋一转:“可没料想,向右使才刚在道贺,却有个小道士过来哭丧,说道武当派虚字辈的死了一个叫清虚的,才掀起了轩然大波。” 童百熊素来是个粗中有细的,闻言岂不知是那些个所谓正道将事情迁怒到了向问天身上?顿时大怒:“就算是向右使赶得巧了,他们又怎敢就这般胡乱杀了,是我神教于无物!” 东方不败便劝道:“童大哥,你且消消气。” 杨莲亭则在旁补充着:“童长老,这事情还没完呢。” 东方不败点一点头:“随后向右使自然是不肯认了,他是奉了我的命令送贺礼去的,想来不至于自作主张。” 童百熊也道:“这事情确实凑巧,后来如何了?” 东方不败续道:“那武当派的新掌门冲虚还算是个讲道理的,虽然那些所谓武林正道都喊着要让向右使偿命,他却只说要使向右使在武当山住几天,查明真相再说。” 童百熊哼一声:“这牛鼻子还算知道礼数,来日我老熊与他对上了,少打他两掌就是!”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对了!我却忘了,那钉子说这冲虚也死了,却是怎么回事?” 东方不败叹口气:“可不是么,难得有个明眼人,那一晚也被人杀了。不知是甚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在武当山上杀了人家的掌门人,好好的一个武当大会就这般落了幕。” 童百熊疑道:“那向右使为何不趁乱走了?” 东方不败摇头道:“谁知向右使是怎么想法,他兴许是要趁夜里过来与冲虚老道士说道说道,却在冲虚老道士尸体前恰被人抓了个正着,这一下算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顿一下,“那一晚我听得外头人声响,便出门去看,只是人太多,一时不得脱身。还未及赶到,就听人说‘向问天杀死冲虚道长’,我和杨护卫赶着上前,却也只见到向右使的尸体,他竟是被一群正道中人围攻致死。而那八名好手,也都丧命了……” 童百熊听着一阵唏嘘,这可真是造化弄人,谁知贼人如此狡猾,竟生生地将向右使暗算了去。他叹了一阵,细细回味东方不败方才之语,忽然又心生起疑,说道:“东方兄弟,你说向右使……他可真是被冤枉的?” 东方不败也正是要引他怀疑,便蹙眉说:“我只想着向右使该不会这般不谨慎,做那杀人还落下把柄的勾当,不过我却也没有见着真实情形。” 童百熊听得这话,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他捋一把下巴,粗声说:“如若那虚字辈的两个老道士真是向右使所杀,他这目的又是为何?”他虽是问句,却暗中有所猜测。他想道,这向右使乃是上一任教主任我行手下得力的干将,如今换了东方兄弟做教主,一直不得重用。要趁这机会想立个功劳也未必没有可能。只是到底能力有限,人确然杀了,却没能走脱,不免有些遗憾。 东方不败却道:“勿论是甚么景况,向右使却是为神教捐躯了,其中细致处也无需追究。他自是我神教的大功臣就是。” 童百熊一听这话,以为东方兄弟与他老熊想法相同,便也哈哈一笑:“说得是说得是,向右使确是神教的大功臣!” 他老熊自以为猜中了事情的始末,便放下了。方正这向问天虽然武艺不错,毕竟不是他老熊的心腹,也不得东方不败信任,死了多半只是颜面上的问题,并没有多么心痛。而正道却也吃了一个大亏,非但在武当大会上被他神教打了脸面,还死了武林泰山北斗之武当派的当家掌门人。武当派从此要一蹶不振,旁的门派想必也要出来攀咬,内中定有动乱。童百熊不是傻瓜,若是这时神教不理会,他们现下互相牵扯,自行消耗,对神教却是百利而无一害了。 于是童百熊又打了个哈哈,就此揭过此事不提。 末了童百熊才瞧见东方不败身后的林平之,不禁有些好奇:“东方兄弟,这个娃儿看着眼生,是甚么身份?” 东方不败笑一笑:“他是我新认下的义子,名为林平之。” 童百熊瞪大了眼:“东方兄弟的义子?为何忽然有了这打算?” 东方不败笑道:“童大哥有所不知,且听我说来就是。” 童百熊便听了。 只听东方不败说道:“那日向右使之事已了,我和杨护卫想回来,不料看到几个青城派的弟子鬼鬼祟祟,才得知他要去福威镖局做一笔坏事。我担心青城派要对神教不利,才跟了过去。”他将那日在房上听余沧海言语说了一遍,又道,“当日里只听闻青城派要行威胁之事,没想到那几个弟子更加狠心,居然灭了福威镖局满门。”他看着林平之,见他已是眼眶通红,摇头一叹,“我两个只来得及救下平之,其他人却……平之与我有缘,我就收他做了义子,来日教他一身功夫,他想报仇或是放下恩怨,也都随了他去。” 他说到此处,便再对林平之安慰道:“平之,莫怪我当日不曾与你等说明,只是神教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便是说了,怕也是不能取信……只能暗中看顾一二罢了。” 林平之眼中含泪,连摇头道:“平之省得。这分明就是青城派的过错,如何能怪义……义父。” 第53章 童百熊下山 东方不败看他神色之间确无怨愤,心里也想道,我这孩儿着实不错,虽说有时急躁了些,却是个冤有头债有主的性子,再看上一看,说不得来日真能为我和莲弟养老。想到此,他便站起身,牵了林平之手走到童百熊面前,吩咐道:“这位是我日月神教风雷堂堂主,也是我的结义大哥,叫做童百熊。你现下给他磕一个头,叫声童伯伯,日后你在神教里住下,也少不得麻烦我这童大哥照顾。” 林平之闻言,当下不敢怠慢,双膝一曲就是结结实实一个头磕下,口中称道:“侄儿林平之,拜见童伯伯!” 童百熊哈哈大笑,双手将林平之扶起,爽快说道:“你既是我东方兄弟的义子,便是我童百熊的好侄儿!日后你在神教里头,若是有人敢欺你年幼,只管就来找我老熊!”他一只大掌将胸口打得“啪啪”作响,亮声道,“你熊伯伯就帮你把人打得满地找牙!” 林平之看这个大汉豪爽,想起从前在镖局里那些镖师,心里也很喜欢,就笑道:“侄儿多谢童伯伯爱护。” 童百熊上下看了林平之好几遍,只觉得果真是东方兄弟的义子,长得也很是俊俏,性子也是极好。便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口中连道:“好!好!” 这时东方不败也是一笑:“童大哥,平之日后就是我日月神教的少教主,地位不在‘圣姑’之下,不过他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情要童大哥教他。” “这是我老熊应该做的。”童百熊一点头,又道,“平之既是少教主了,待教中议事大会上,就该正式介绍给众位兄弟认识。” 东方不败也说:“我也是这个打算。” 事情都说完了,几个人就从书房出来。既然东方不败已经回来,那教务自然还是由他处理。童百熊连夜就下了山,回到他风雷堂之中去了。 倒是东方不败,带着林平之和杨莲亭两个来到东院之中。 吩咐了仆从给林平之收拾出一间房子,三人来到主院,东方不败的房间里头。 东方不败见林平之尚有些拘谨,便笑道:“平之,坐罢。待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再去歇息,我安排几个婢子小僮伺候着你,你若是有甚么不安逸的,只管对他们说就是。” 林平之应道:“多谢义母,平之省得了。” 他这时心里也有许多疑惑,不知该如何出口。林平之原以为东方不败乃是女扮男装,只是有些惊奇。后来听童百熊口口声声“东方兄弟”,便不解起来。难不成这位义母原先是男扮女装?可是他又与义父如此亲热,还亲口承认做了自个的“义母”,当真是奇怪之极。只是他心中也隐隐觉着,这其中定有大奥妙,使他将这不解压下,不去询问。不过林平之又想着,他当年也听闻江湖上一些高人总有怪癖,说不得这位“义母”就是其中之一,左右都是他的亲人长辈了,且给了他一个遮风避雨的所在,他又何苦追根究底?相比这个,林平之倒对这义母的身份更加惊惧,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家中做了几天客人的杨夫人,竟然会是江湖上第一大魔教日月神教的教主,连带着他自个也成了个“少教主”,可见人生际遇实在无常,让人难以捉摸。 林平之既然没有多问,东方不败也暗自松了口气。他练的这《葵花宝典》之秘,除他、杨莲亭与那被压在西湖之底的任我行之外再无旁人知晓,若是要他给这义子解释为何忽男忽女之事,他也不晓得如何开口。如今林平之这般乖觉,使东方不败对他又疼爱几分。 于是东方不败对他再叮嘱几句,教他在教中要谨慎行事,先莫出这院子,待到几日后将他身份告知教众,领一面黑木令,才能在崖上行走。 林平之听这义母谆谆教诲,心里感动,他一咬牙,把身上藏着的《辟邪剑谱》又拿了出来,双手呈上,说道:“这本剑谱在平之手里终究不够安全,还请义母帮平之保管。” 东方不败微讶。他可是晓得,这《辟邪剑谱》乃是林家祖上所传,如今又算是林平之父母亲生前遗物,自然被林平之宝贝不已。他之前要去福州,本来也是对着剑谱有两分兴趣,不过后来收了林平之做义子,自个又有天下第一的《葵花宝典》在手,自然不屑去打一个娃娃的主意。没料想此时林平之竟把它交给了自个保管,让他真真有些感动起来。要知林平之身受分筋错骨亦不曾低头、连他外公都生生提防着,如今看来,他却是将他东方不败当作了最亲近之人,方才将这性命攸关的东西交给了他。 如此东方不败亦不会让义子失望,便也不假惺惺地推拒,只接过来笑道:“如此我便帮你保管着,将来你若要时,只管找我拿就是。”一顿,又笑一笑,“但你义母还有一口气在,定然不会丢了它。” 林平之脸上也露出笑容来,随即却又一低头:“平之年幼无知,对武学也无甚建树,如今正有一个不情之请,要求义母帮我。” 东方不败一挑眉:“你说就是。” 林平之说道:“还请义母帮着看一看这本《辟邪剑谱》,而后再……再教一教孩儿。”他平日里也听那些个跑江湖的镖师们谈过,有人练了甚么秘籍走火入魔,武功尽废不说,还丢了一条性命去。林平之若还是孤身一人,自然不怕练了这武艺,横竖不过一条命,死了便下去陪伴父母,活着就练成武功为父母报仇,都是一条出路。可如今不同,有义父义母收留,又对他们有了信赖,自然就想稳妥一些。他不愿便宜了那正道的伪君子,可对于东方不败这等魔教之人,且不管他们是不是也有杀人放火,却生出许多好感来。不得不说乃是有些偏执了。 东方不败一想,这有何难?有心成全这义子的心愿,就点头应道:“无妨,我帮你看看就是。不过也要先打些基础,你若是基本功没练好,就算有再高妙的招式,与人打斗时也不过是大厦将倾,绝不会有甚么好处。” 林平之说道:“孩儿谨遵义母教诲。” 末了,有婢子在外回报,说是房间收拾好了。东方不败便说道:“你去罢,该早些沐浴了歇息。”又笑说,“待你身份定下,我便开始教你练武,也免得你日日惦记,还生出忧愁来了。” 林平之大喜,忙叩首道:“多谢义母!多谢义母!”再说“孩儿告退”,才出到门外去,把门掩上。 房间里便只剩下杨莲亭与东方不败两人。杨莲亭走过去,坐到东方不败身边,搂住他腰说道:“教主回到神教,却要冷落相公了么。” 东方不败侧头笑道:“莲弟又在撒甚么娇,童大哥为我做了这许久的替,我总要把事情给他交代一番。而平之是我们两个的儿子,自然更要待他好些。” 杨莲亭当然晓得这道理,不过是拿这话来打个趣儿罢了,倒不是当真有所埋怨。只是心里的醋意却是实实在在,要知自从认了林平之回来,他这教主老婆少说也分了一半的心思在他身上,实在让他不甚爽快。 也不能怪杨莲亭吃醋,只是他这一世好容易与东方不败两情相悦,又忍了好些时候才能和他缠缠绵绵,本该是新婚燕尔,两情正浓,忽然就出了这几笔事情,害他也没有太多工夫与东方不败亲热。自然就有些不满足。杨莲亭这番邀东方不败下山,本来是想要过些无人打扰的快活日子,可日子才过了一半,却突然多了个儿子。他倒并非不愿意有个养老送终的孩儿,只是可怜他这番心思,就落空了大半。现下好容易房里只剩下他与东方不败两人,他便搂抱过来,要与他老婆勾勾缠缠。 东方不败也晓得这几日把他莲弟憋得辛苦,他要在林平之面前做一个慈母,难免就亏待了他的莲弟,让他很有几分惭愧。见杨莲亭挺胯在他身后磨磨蹭蹭,脸上一红,也有些心动。 杨莲亭一见他垂首暗许,一个欢喜,双手把人抱了起来,而后亲着他的嘴儿、吮着他的舌,和他一同滚进床里去也! 第54章 屋中帐暖 次日清早,杨莲亭醒转来,胳膊弯里软玉温香,正是被他折腾累了一宿的好老婆。他见东方不败枕在他的胸前,微微侧卧,肌肤莹白,吐气暖热,真是美得不似真人。便一时欢喜,在他脸上吮一口。东方不败想来也是疲惫,并没有醒来,反而被他一搂,就睡得更沉了。杨莲亭于是闭了眼,要再困一会儿这时候,他忽然听得外头有呼吸声响,像是有人来到了门前。杨莲亭一皱眉,小心把东方不败移开臂膀,又给他掖了掖被角,自个才抓起裤子套上,裸着上身到前头开了门。 原来竟是那林平之穿着一身长衣,站在门口守着。如今已是入冬,天气寒冷,这半大的娃儿只偶尔用气呵手,却并不出声。 杨莲亭昨夜在东方不败身子上得了餍足,心情颇佳,见林平之在这天未亮时就在门口苦守,竟不生气,反倒问道:“你来这里做甚么?” 林平之赧颜道:“我想早日习武,又怕吵了两位长辈休息,便想在这里等一等。”他素来对义母更加亲近,也晓得真心要认下自个的正是义母,反而这位义父对他的存在是无可无不可,故而在面对杨莲亭的时候,总比面对东方不败的时候要局促一些。 杨莲亭自然也发现这个,亦如林平之所想,虚耗了一个上辈子,他对子嗣早已没了贪恋,一心只想要与东方不败长长久久。而他后来也明了他老婆自愧不能给他一个孩儿,方才应允下来,认了这林平之。不过也只是让东方不败快活罢了,并非对林平之有甚么父子之情,还有些嫌他在他与他老婆之间碍手碍脚。 只是那两个“义父母”却都未想到,这一世他们一个二十一,一个方才过了十五,便认了一个八岁的义子,可真真是有些好笑。 林平之此时却有些紧张,他没见到东方不败出来,杨莲亭又是面沉似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杨莲亭看了他两眼,外头天色才刚有些朦胧,这小子便来到这里,也算有心。他不愿他去吵了东方不败起来,就朝他点一下头,说道:“去院中说话罢。” 跟着就掩上了门,两人走到院子里面。 杨莲亭说道:“你要报仇,都依了你,而你现下想要练武,能如此勤奋,我心甚慰。” 林平之肃立,听杨莲亭训示。 杨莲亭又道:“不过你义母东方不败乃是堂堂日月神教教主,你做了他的义子,绝不能堕了他的名头。不然,我杨莲亭可饶不了你!” 林平之忙道:“平之省得,请义……”他不知这时该如何称呼,只得偷着去看他一眼。 杨莲亭心中暗笑,说道:“若是有人在时,你只管唤我‘杨护卫’,唤教主‘义父’就是,若是没得旁人,自然我是义父,他是义母。” 林平之就想道,义母身份贵重,义父看来就差了些儿,他们两个相好,莫非这便是从前在戏里听说的“暗度陈仓”? 杨莲亭看他呆了一瞬,就一巴掌拍了他的后脑,粗声道:“格老子的,在想甚么?” 林平之被打得一个趔趄,忙笑道:“没甚么,义父现下就教我武艺么?” 杨莲亭则道:“原先你义母就对你有所点拨,你这小子身量尚未长成,太过苛待原本不好。不过,你基本功却差了些,不若先将马步扎了,锻炼锻炼身子骨儿,日后也好有事半功倍之效。” 林平之自然喏喏答应,杨莲亭看他受教,也没说出甚么“快些教我高深武艺”的话来,就点头道:“如此就在院里扎马,我自要人来守着,等你义母起来,我再与他合计合计如何教你。”说完叫了几个小僮来,吩咐要看着林平之,决不许半途而废。再想到林平之从前也是扎过马步,又说过半个时辰要挂一个沙袋在左右两臂,再半个时辰再往双腿上各放一个,一个时辰过后,才能稍作歇息。 几个小僮自然不敢怠慢,急急拿了沙袋在旁守着,林平之已是撩起衣摆,将马步端正扎好。 杨莲亭又笑道:“你也莫以为从前扎过、这便是无用的功夫,须知要将武艺练得高明,下盘不稳可是万万要不得,如今你年纪尚幼,正该努力才是。待下盘稳当,再学那高深的功夫不迟,若是不然,则伤身伤骨,绝然落不到好处。” 林平之原本有些心浮气躁,后来听得杨莲亭一番解释,才稍稍沉静一些,不过毕竟还是有些焦虑,只因义父不肯教授高明武艺,也只得先按捺下来。想到之后义母出来,才去求他了。 杨莲亭讲了这些话,却不管林平之如何想法,这天儿才蒙蒙亮,他还有心进去搂着老婆再睡上一会儿,自然不愿与他这便宜儿子多说,又交代了几句,便回到屋子里去了。 外头天气凉,杨莲亭出去时只套了一条裤子,到屋中立时回身关门,就把一股子寒气全关到外头了。之后他脱了裤子,光溜溜地又上了床,抱着他老婆的温软身子,满足地吐了口气。 东方不败这时也醒过来,略睁眼道:“莲弟,你身子怎地这样冷?” 杨莲亭说道:“还不是你认下的儿子,天不亮就过来要练功,我去打发他先扎个马步,练一练下盘。” 东方不败方才全未听见有甚么声响,晓得是杨莲亭体贴他,不忍将他叫醒,心里不由一甜。便用手抚着杨莲亭胸口,轻轻把脸也贴了上去,笑道:“可真是辛苦莲弟啦。” 杨莲亭被东方不败弄得心里痒痒,就掐了他腰一提,堵住他的口唇,探进一条舌头绞缠。那手也在他腰上一阵好摸,终是忍不住分开东方不败两条长腿,就着姿势把他那玩意儿捅进他股间湿润的穴里,挺腰耸动起来。 东方不败也是十分柔顺,只稍动了动、让自个舒坦些,双臂便搂住了杨莲亭的脖颈,随着他莲弟的动作也扭腰迎合起来。 这一阵翻云覆雨,杨莲亭挺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泄了出来。东方不败后背已是湿了汗,慵懒地伏在杨莲亭身上喘气。口中还赞道:“莲弟,你当真厉害,我可是不行啦……” 杨莲亭在他腿上肌肤摸索,哑声道:“教主才是厉害,夹得我险些溃了,若非我那时忍了住,就要丢脸了。” 东方不败吃吃一笑:“莲弟这具身子才十五岁,已是如此不凡,待过两年,这里恐怕更是雄伟……”他说时在身后摸了一把,那玩意儿还在他身子里搁着,“……我便要被莲弟搓圆捏扁、再讨不到甚么好处啦!” 杨莲亭心火一热,胯下的东西已是又硬起来,烫得东方不败身子发颤。他却嘿嘿笑了两声,缓缓将器物拔出,直磨得东方不败倒抽一口凉气,继而便是穴中空虚,一面扭动,一面难耐地追着那物而去,又要用手去抓。只可惜他莲弟起心要逗弄于他,故而东方不败追得越快,他抽得越快。待东方不败软得不能动弹时,杨莲亭却猛地一耸进来,直直插了个尽根而入—— 东方不败一声尖叫,才听到他莲弟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的好老婆,你还要甚么好处?你老公这根宝贝如何俊伟了,可不就都是归了你的好处么!” 他说完又是大力进出,对着那一点精妙处研磨,直弄得东方不败嗓子拔尖儿似的上扬,终究化成了一缕游丝…… 好容易风停雨歇,天光已是大亮,那林平之更不晓得在外头练了多久。杨莲亭才搂着东方不败趴到他的腿上,一点一点给他揉捏他那酸软的身子,是意得志满,一脸吃饱喝足的惫懒模样。 两人腻了一会儿,杨莲亭在东方不败臀上拍了一记,那雪白的臀肉弹了弹,看得他一阵眼热。他忙自沉下心,才说道:“我两个的义子在外头练了许久,也该去看上一看了。” 东方不败无力地翻了翻身子,却是还是酥软,便嗔那装傻充愣的杨莲亭一眼,伸出一手,懒声道:“莲弟,你还不扶我起来?” 杨莲亭嘿嘿一笑,把他整个抱起,使他安稳靠坐床头,又给他一件件穿上衣裳,给他倒水伺候他洗漱了,才冲他老婆讨好一笑。东方不败看得好笑,到底在他脸上亲了一亲,算是给他一个奖赏。 两人磨蹭下了床,东方不败在墙缝里摸了摸,把一件袈裟拿出来,正是林平之家传《辟邪剑谱》。 第55章 东方舞剑 这时天光已亮,两人迎着窗子对准了袈裟去看,倒也看得清楚。东方不败捻起袈裟的上头,从第一行小字看过,却忽然吃了一惊。 原来那小字所写正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所言竟与东方不败修习过那《葵花宝典》一般无二。他顿时急切起来,赶忙又往下看去。 杨莲亭自然也看着那个,他倒是没瞧过那《葵花宝典》写了甚么,不过因着曾听到东方不败说过一些,倒也晓得他如今是如何变作了这女子的模样和性情,故而也是吃惊。他一转头,果然见到他老婆一扫方才那般轻松模样,仔细看了袈裟来,便收了惊异,默然等他老婆看完不提。 东方不败看得也快,不过一炷香工夫,就已然把那一篇功法瞧完,便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杨莲亭这才靠过去些,伸手把人搂进了怀里,让他挨着自个的胸口,才小心问道:“教主,这……”他也是心中忐忑。要知虽说这些年来两人情浓似醴,东方不败像是已然褪去了早年的自怜自伤,变得更加温和柔顺起来。可杨莲亭却不知他可是当真不再介怀这个,他心痛于他,自然倍加担忧。 东方不败看他莲弟如此关怀,心中一甜,自然就露出一个笑来,柔柔说道:“莲弟莫担心,却不是甚么坏事。” 要知这位日月神教教主可不是那一般二般的无用之人,虽说才看了这少顷时光,却也将其中大略看了明白。自然晓得这并非甚么练不成的功夫,只是若当真要去练他,要下这狠心却难了些儿。 杨莲亭才松口气,便捧起他老婆脸蛋儿亲一口,又用胡渣蹭他一蹭,亲昵道:“教主无事便好,不然我可真真是要心疼了!”继而才又问道,“这本《剑谱》怎么啦,看你这般不快活似的。” 东方不败笑道:“倒不是不快活,只觉着天意弄人,原来我自以为《葵花宝典》天下间独独只有我那一份,却没料想竟还有一个残本。” 杨莲亭哑然:“教主的意思,这《辟邪剑谱》便是《葵花宝典》残本?” 东方不败轻轻点头:“若全说是残本也不大对,不过《辟邪剑谱》确是由我手里这本《葵花宝典》中所来无误。”他浸淫《葵花宝典》多年,自然已是精通其中武学,才看了一遍那《辟邪剑谱》上的功夫,就晓得二者同出一源,不过《辟邪剑谱》上所变化之处颇多,却与《葵花宝典》相差许多了。 想一想,他又说道:“我手里这《葵花宝典》乃是从任我行手中得来,传来乃是当年我神教十长老用性命自华山派手中抢来,使十位长老身受重伤,之后便在我神教各位教主手中传下。”他亦有些想不明白,“自那之后,这《葵花宝典》再不曾给旁人瞧过,只是那福威镖局的林远图又是如何得见这本宝典,还从中悟出了一本《辟邪剑谱》来?” 东方不败自然并不知晓,他手里这本《葵花宝典》亦不是全本,其实乃是当年华山派一对师兄弟在红叶禅师处偷看而来,他师兄弟两个各自记下一半,抄录下来,合在一处就成了这一本《葵花宝典》了。而那时红叶禅师的弟子渡元禅师又听着这一对师兄弟念过经文,暗自记下后回去参悟,所悟出来这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写在一件袈裟上,也就是《辟邪剑法》了。 且不论这一本《辟邪剑谱》威力如何,其中确然包含林远图——便也是还了俗的渡元禅师对《葵花宝典》残本参悟,东方不败修习宝典也颇有所得,拿来两相印证,却也让他所悟更深几分。 说来也是一件好事。 杨莲亭这鲁男子并不同东方不败般对此事见疑,他只晓得对他老婆有些好处,便就心满意足。反倒是粗言粗语地宽慰了东方不败几句,使他不再纠缠其上。 末了东方不败又有些踌躇,这回却是因着要传授林平之《辟邪剑谱》一事了。 他想道,林平之既将传家之宝献于他手中,做义子的尚且如此诚心诚意,他这做义母的自然也不能藏着掖着。原想看过剑谱之后,好生修习一番就尽皆传授给林平之习练,不曾想竟出了这一档子事来。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这短短八个字,却是练功最难以度过的一道关卡,若是不能突破了它,便是再如何天资高绝,也决不能把武功练成! 只是男子要下了那狠心自宫,又是谈何容易…… 且说当年的东方不败,他见到这八个字来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那时他虽有七个美妾,却无一人身怀有孕,一旦练了这神功,必然就是个断子绝孙的下场!只是那时教中风云诡谲,他又素来是个嗜武如命之人,看到这天下第一的神功,自然舍不开它,终究是一个狠心,断绝了自个的后路。 后来不知忍受了多少辛苦,才修得神功在身,铲除异己,得上教主宝座。后来神功渐成,渐渐有了女子的心思,又是如何耻辱忍耐,直至终是认了命,便干脆真将自个当做一个女子来。而后,才有了莲弟……又是两世痴恋,死后回魂,方才有了今日的夫妻情深。 便是如此,也是极难得了……东方不败心中叹息。他若是如今贸然教导林平之学了这本剑谱,单单是林平之日后仇恨他这义母倒也罢了,左右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可若是将来,林平之也有了女子的心思,他却要如何去找一个莲弟这样的知心人? 寻常的女子,他不爱,而世间的男子,可有几个能将他们这等残缺之人当做妻子看待…… 想来想去,东方不败也下不得心,后想起林平之还在外头扎那马步,才推开杨莲亭,将衣裳整一整,又把墙上悬着的利剑取下,说道:“莲弟,我们去看一看平之罢。” 杨莲亭见东方不败如此,只觉美人持剑,正是一派风流俊美,也笑道:“也是该去瞧一瞧那小子啦!” 两人走出屋外,果真林平之仍在院中扎马步,他现下手臂上挂了沙袋,双腿上也各放一个。身侧还有几个小僮拎着沙袋等候,想来是看了时间要往他身上加过去的。 这时看东方不败走出来,几个小僮连忙丢了沙袋行礼,林平之却因着杨莲亭并未叫停,而丝毫没有动作。 杨莲亭与东方不败走到近前,便见到林平之脸色酡红,额头上滚滚汗水落下,衣裳黏在后背上,就像是打水里捞出来似的。他双臂双腿都有些抖颤,像是早已经撑不住了,却还在忍着,硬是没让他自个倒下来。 东方不败身形一晃,就到了林平之眼前,又用剑鞘随意挑过,便把那几个沙袋全都拨到了地上。这时林平之身上陡然一轻,却是再也站立不住,摇身就要倒了下来——又让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的杨莲亭用手撑住,再摇晃两下,方才堪堪站稳。 却听杨莲亭说道:“你这小子,倒还算听话。”便抬手将几个小僮挥下。 林平之强撑说道:“义父既是为了平之好,平之又怎能辜负了义父一番心意。” 东方不败则一笑,用手递了块帕子过去:“好了好了,你们父子两个何必如此客气?平之且到树荫下坐一坐,看你义母给你耍两招。” 林平之闻言一喜,他听了杨莲亭的言语,用心练了这马步,可对那神妙招数亦是憧憬不过。如今他义母虽说并未讲明要教导给他,但只是看一看,也足够让他欢喜了。 他便立时往树荫下走去,踉跄了几步,后来便稳健起来,之后就地坐下、盯着那东方不败一瞬也不瞬了。 杨莲亭后退两步,让出空来。 就见东方不败身形一拔,就宛如一条游龙,凭空落在了那院子的中间,手里寒光一闪,原来那剑鞘却不知甚么时候被掷了开去。只听一声破空风响,杨莲亭手一扬,恰将它抓在手中! 东方不败腰身一扭,便就舞将起来!他时而剑势如潮,挥招时似有风雷阵阵;时而剑势连绵,滔滔如流水不断,温柔若和风细雨。 这剑招着实奇怪,便有大开大合的招数,竟也不显阳刚,反而极尽阴柔,与那东方不败掠动时红影相合,就像是染了血似的,带起一阵阴风。 这剑法何等精妙!林平之看得目不转睛,到东方不败收了剑,还兀自沉迷其中。后终是回过神来,就见到东方不败立于身前,唇边含笑,他才忽然福至心灵,猛地叫道:“义母,这,这可是《辟邪剑谱》上的招数?” 第56章 踌躇 东方不败方才耍了那七十二路剑法,与葵花宝典相合,正是有些体悟。此时听林平之问他,便答道:“确是《辟邪剑法》。” 林平之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这剑法果真厉害,便是他这等没甚么本事的娃儿,却也能瞧出其中不凡来。悲的却是他想不明白,为何他这位义母只不过得了剑谱一个晚上,便能舞出如此剑招,可他父亲拿了剑谱多年,反而还不能是那青城派几个弟子的对手。他想道,看来这习武也要天资方可,他父亲没有练成,他自认不比他父亲豪爽好武,又如何能将这剑法学成…… 东方不败见林平之脸色青白交加,心知他又想到旁处去了,便过来摸一摸他的头顶,缓言道:“平之,你在想甚么?” 林平之摇头苦笑:“义母,我在想,这样绝妙的剑法,也不知我练得成练不成……”若是不能练成,他却要如何与那青城派斗去?且不说那位青城派掌门人余沧海原本就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单说他那门派门人众多,还有十几个优秀的嫡传弟子,就足够他喝上一壶了。 东方不败微微一怔,他虽还在犹豫这剑法是否要教导给林平之修习,可怎么林平之却先没有自信来? 杨莲亭对这个倒是明白几分,闻言过来将东方不败腰肢揽了,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的好教主,你想一想,咱们的义子将剑谱给了你几日?你又练了几日?莫说是这娃儿了,便是你相公我,也难免对教主的天资嫉妒啦!” 东方不败这才恍然,继而又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学武的天分确是极高,可也未必高到了如此地步。想当年他小时偷学人家的武艺,也是千种艰难、花了万般的辛苦。及至后来武学高明了,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才能学得容易些。而如今这《辟邪剑谱》乃是与他所练《葵花宝典》一脉相承,故而只看上一遍,就能学了个七七八八,演练出来。 杨莲亭上一世原先也对东方不败心存妒意,不过这一生自个也练了武,自然明白过来,放宽了心境。因而方才说是“嫉妒”,实则调笑罢了。 想了想,东方不败便道:“你若是不畏辛苦,又怎会练不出武艺来?你当我东方不败那般没用,竟连一个义子教不出来么!” 林平之正自沮丧,突然听得东方不败说了这话,才心思一松。转念想道,正是如此,我便信不过我自个,也要信得过义母才是。须知义母乃是堂堂日月神教教主,教我一个林平之,还不是信手拈来?便是从指缝中漏出一些,也够我受用一阵啦!他又想起杨莲亭那时击杀绿竹翁一幕,想着,便是家传的《辟邪剑谱》学得不好,却还能问义父学一些掌法之类,未必不能做一个高手! 想到此,林平之才算放开心思,朝他的义父义母一笑道:“是平之想得差了,还请义父义母不吝指教,平之必不负义父义母所望!” 东方不败与杨莲亭对视一眼,都是暗暗点头。 后来东方不败又道:“《辟邪剑谱》我已是练得全了,你如今却还不能修习。你还是先随你义父练一些粗浅的功夫,到你十三岁后、身子长成,到时我再来瞧一瞧,是教给你这剑谱、还是转授旁的功夫。”他有些担忧林平之心思过重,还是多说一句,“你现下便是想学也学不成,还是暂且安下心来罢!” 好在林平之心里已然有了想头,加之方才又见到那等精妙招数,也明白东方不败并非有意推诿,自是连声感激不提。如今他便只想等到身子长成,再来领略剑谱上的高妙招数了。 这一上午的马布扎了,林平之双腿都有些发麻,更莫说浮肿的小腿肚子,再过得一刻,恐怕就要抽起筋来。东方不败看他这般强子忍耐,有些心疼,他既然把他当个儿子看,自然也想要做一个“慈母”,便柔声叮嘱了他几句话,就招了几个婢子来,领他回屋中为他揉捏去了。 杨莲亭于是搂着东方不败回去房里,两人坐在床上,靠在一处。就听杨莲亭问道:“教主,你这般对那小子说道,可是不想教他?” 东方不败摇头道:“平之前路茫茫,我虽是他义母,却不能平白替他选了去。” 杨莲亭却是挑眉:“这有甚么打紧?左右也是你我救了他性命,他又想要报仇,听你安排又能怎地!”这杨莲亭却不同东方不败,东方不败想要做一个母亲,为偿所愿才收了林平之为义子,对他自然也有几分真感情,用心也算认真。可杨莲亭心里只得一个东方不败,对林平之虽有些欣赏,也多半只当做是东方不败的一个玩意儿罢了,哪里会有甚么真心!自是也不会为他想得周全。 东方不败一叹,晓得他莲弟对林平之尚无情谊,也不勉强,只说:“便是我有心教他,如今也是不成。《辟邪剑谱》与那《葵花宝典》一般,要先去了……”他语音一转,“若在平之这般年纪就如此,将来身子就难以长成,恐怕要受人耻笑。我怎能让他忍受这些!”又是一顿,“所以我便等到他过了十三,晓得人事后,再要他自个去选罢!” 杨莲亭听东方不败如此说法,也就不多问去,末了东方不败又在他脸上亲一亲,轻笑道:“只是他这几年学艺,还要让莲弟多教他一些儿……” 第57章 圣姑的举动 … 林平之才来黑木崖,还不甚明白这崖上的景况,故而虽然心中不乐,却还是十分谨慎,只问道:“正是林平之,你是何人?” 那婢子先福了福身,又巧笑着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来。那莹白的掌心里搁着一个绿莹莹的碧玉瓶儿,而后便娇声道:“婢子青萍,有幸在圣姑的院子里服侍。圣姑得知少教主今日练武久了,恐怕腿脚有些难过,便差婢子来给少教主送上一瓶‘白玉雪花膏’,算是有些用处,还请少教主收下。” ……圣姑? 林平之暗道,也不知这是一个甚么人,不过单单只听她这“圣姑”称号,也不是可有可无之人。如今林平之才到崖上,便有义父母相护,也不能就这般随意,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于是他虽便挥手,让方才给他揉腿的婢子过去接了那“白玉雪花膏”,随后说道:“便请青萍姑娘带我谢过圣姑了。” 那青萍掩唇一笑,点一点头,就转身飘然而去。 旁边的婢子将碧玉瓶送上,林平之却只看了一眼,原想说“你自拿去处置了就是”,后又想一想,还是接过来,揣在了怀里。 用过午饭,林平之让婢子们退下去,自个则是来到了东院的主院中。 不曾想,才刚到门口,就有一个小僮过来将他拦住。 林平之颇为不解,便问:“我要去寻义父学功夫,你拦我作甚?” 那小僮也是认得林平之其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些窘色,却仍说道:“小的怎敢阻拦少教主,实是杨护卫有令,今儿个下午教主有事要与他商讨,不许旁人进去。” 林平之更是疑惑,不过既然已然说到此处,他也并不勉强。于是转身要走,可正当时,里头却有人招呼。 “平之,你有甚么事情?进来说罢。”正是东方不败的嗓音。 小僮当下便赶紧让出了路,林平之立刻抬脚进门,心里却想,才两个时辰不见,义母的声儿怎地有些哑了?难不成是生了病么。 到进得外院中去,东方不败已是披着一身紫色的袍子等他,神色里透着慵懒,眉眼间也显出一些说不出的味道。 林平之怔怔看去,竟然一下呆了住,到听得他那义父的呵斥,方才醒过神来,脸上却红了一红。随即他晃一下头,暗中骂了自个一句“没定性”,才跟着东方不败走进了内院去了。 杨莲亭嗤笑一声,心情也是不错。他方才与东方不败在床上站得酣畅淋漓,正是爽快不过,如今看着这林平之,也比往日更顺眼几分。于是粗声说道:“你腿脚好了?这就要来寻我练武!” 林平之进去了房间,转身把门带上,回身时答道:“练武自然要勤勉些才好。”又说,“不过平之来此,却不是只有这一件事。” 东方不败对林平之素来温柔,闻言轻声问他:“平之,你怎么啦?” 林平之从怀里摸出一个瓶儿,双手呈过去,说道:“此物还请义母一观。” 东方不败略扬眉,伸手拿了过来,在鼻子前头微微划过,心里已经有数,说道:“白玉雪花膏,平之,是一个叫‘圣姑’的人给你送过来?” 听得自家义母一下便猜了出来,林平之十分讶异,对这位义母才智便更多几分敬佩,立时垂头,恭声道:“是一个叫做‘青萍’的婢子拿来,说是圣姑所赠,要我拿来揉腿之用。” 东方不败把这碧玉的瓶儿扔到杨莲亭手里,笑道:“我们这一位圣姑,便是成天的抚琴弄箫,也对这黑木崖上的教众们关心得紧呢!” 杨莲亭哼一声:“那小贱人忒地多事!” 林平之听东方不败语出讽刺,杨莲亭更是毫不客气,也明白这“圣姑”与他义父母不和,便不敢多话,只等他这两位长辈吩咐。 果然东方不败笑了一阵,便道:“平之,这圣姑之事,你大可不必理会。”他忽而想到甚么,又笑起来,“不过若是她要邀你玩耍说话,你却可以去陪一陪她。她今年才过了七岁,这黑木崖上唯独你与她年纪相近,想来她也是有些寂寞了。” 林平之自然听话,却仍禁不住有些嘀咕。暗想,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这么个大的小姐,该在家中绣花才是,没得邀个男子去她闺房作甚么?这可是有些不恰当了!又想,义父母与她并不亲近,他也不要和她太过接近得好。只是林平之却没有想到,虽说有些大家中是如此,但他们却是江湖中人,哪里会有这许多规矩?更何况,这番不过是他义父母随口说了两句罢了,那位“圣姑”可没有邀他去做客呢! 待到林平之被杨莲亭打发了再去外院扎马,东方不败才回过头来,朝着杨莲亭轻轻一叹。 杨莲亭可舍不得看他皱眉,连忙用手粗粗抚过,开口道:“教主,你怎地了?” 东方不败心里也很是踌躇。两人曾经虽说是说得好了,要把任盈盈留下来慢慢折磨,看她虚度光阴,却再不能如前世“圣姑”一般荣光。可他却也没有料到,便是不给那任盈盈接触高深武艺的机会,她也能凭借她那个聪慧的脑子,在下人里头收买了一群听话之人。不然林平之分明上午练功过度、才刚刚回去,她却如何能在半个时辰内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般久而久之,必成大患。虽说那任盈盈凭借几个仆从定然不能对他两个如何,可若是她不死心,执意要下些绊子、找些麻烦,却也是让人恼火得很。 如此想着,东方不败虽听到他莲弟关怀与他,却只是幽幽看着,没有说话。 杨莲亭见他仍是眉头不展,那双眼里更含着隐忧,良久,也叹了口气:“教主,你可是在担忧任盈盈那小贱人?” 东方不败一怔。 却听杨莲亭又道:“任盈盈不是个寻常认命的女子,年纪虽小,心里已有成算。她大约见你我收了林平之做义子,以为能与拉拢那些个下人一般与林平之交好,也从他口里得一些我两个的消息,来做打算。” 东方不败却没想到,原来他莲弟心里也是清楚明白。他想到这里,才总算将心思放宽一些……也是,前辈子莲弟他能爬到高处,定然不是真如他外表这般粗豪,反而心思细腻才是。如今他见莲弟越发有了大丈夫的气概,反倒是将他从前的模样忘记了……这可真真奇怪。却是对他莲弟不住。只不过,莲弟一直痛恨任家父女,起意要折磨他们,仍是难办。 正在东方不败拿不准是否当真要劝一劝他莲弟时,杨莲亭却又道:“教主,你莫要担心,我早已不将那小贱人放在心上了。” 听得此言,东方不败又是一愣。 杨莲亭看他微微张着红唇,觉得很是可爱,便不由凑去亲了一口,才说:“你也晓得,我当年死在任我行之手,后来刚刚醒转,却发觉回到六岁之时。” 东方不败并不说话,只沉心去听。 杨莲亭又道:“我便想要回黑木崖找你。这九年下来,一面想着你,一面想着的,便是那任我行与任盈盈两个了。”他腆脸一笑,“对你自然是心心念念想与你相好,可对那父女两人,却是深恨。这些年下来,愈恨愈深,故而才与你在一块时,尽管欢喜,仇恨仍是未消。便一心想要以那最狠毒的手段折磨他们,才能稍稍快慰……” 东方不败听着听着,眼中目光更是柔和。他也明白莲弟这些年来辛苦,也怜惜他去得凄惨。于是便想着,不论莲弟有甚么想法,他只随他就是。只愿莲弟之后日日舒心,也便够了。 杨莲亭也被东方不败看得心里暖和,就将人搂过来,续道:“可我如今与你是夫妻,总也要为你着想。这些时日来与你耳鬓厮磨,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快活。再想起那任我行与任盈盈来,竟也只觉着百无聊赖。你我这大好的日子不过,却去与那两人为难,岂不是可笑?”跟着声线一沉,“我在江湖上走了这一遭儿,便觉世事无常,你我难得逍遥,便不要自寻烦恼了罢!” 东方不败闻言,心里欢喜,却迟疑问道:“莲弟的意思是……” 杨莲亭明白他老婆一直担忧于他,便哈哈笑道:“过几日将那小子身份告知教众,你我便再下山一次,去看一看任我行那老贼,若是便宜,就杀了他罢。而那任盈盈……左右不过是个女娃儿,掀不起大浪,找个空子弄死也就是了。” 第58章 西湖之底 … 果真过几日便将林平之介绍给诸位教众知晓。那些个教众对此倒是没甚么意见,一来是因着东方不败上位时手段狠辣,使人不敢掠其锋芒,二来则是因着这林平之虽有“少教主”之名,可不是说日后这日月神教便当真是他的了。故而无妨,也没有在这当口去触东方不败的晦气。 于是再过一日,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下山往杭州而去,因林平之如今脚跟不稳,就将他也带上。林平之固然摸不着头脑,却也不会在这处惹他义父母不快,虽说路上闲时练功不缀,旁的时候便还是个孝顺的儿子。 杭州离那平定州也是不近,赶了好几日路,才到了那处。三人稍稍修整一番,就去了西湖。 林平之却是不解,难不成,他这一对义父母在这光景如此辛劳来此,竟只是到西湖边上赏景么?可如今并非三月春花烂漫之时,便是这西湖之上,也没甚么好景致,如何能看! 那东方不败便在这时开口,给他解了惑:“平之,你可知,在这西湖之底,我囚了一人在黑水牢中。” 林平之一惊,随即就道:“若是义母囚禁之人,必然是做了对不住义母的事来,自然罪有应得。” 东方不败闻言,抿唇微微笑了一笑。自古成王败寇,他囚这任我行并无悔意,不过就这般将一个绝世高手关在湖底深处,也难免觉得对他有些折辱,这手段实在算不得佳。可如今听林平之对自个如此维护,心里霎时有些快活。 杨莲亭也是把这话听了个清楚,一边在心里想,格老子的,竟让这小子占了先!他原该先行向他老婆示好,却被这便宜儿子打了头,他若再说来,恐怕也是难以得到他老婆欢心啦!一边再狠狠瞪了林平之一眼,暗自想要给他多找些东西练着,定要让他没得时候来寻自个的老婆献媚才好! 林平之还不知他义父为何忽然如此不忿,东方不败却已明白了,不禁有些好笑。而后腰间一紧,就被一根粗壮手臂缠上,他看一看身畔男子、前世今生心系之人,又瞧一瞧在面前乖巧的义子,便是一阵暖意涌上心头。他自幼丧父丧母,只有一个童大哥对他义气,如今可是成了家啦! 杨莲亭干瞪了林平之一会,再看东方不败唇边含笑,像是心情极好,就撇过头,暂不做计较罢了。 三人停了不久,就将马拴在湖边柳树之上。随即转身行到西湖边上一座小山之前,过一条长道,上一排石阶,再转过几个弯儿,终是见到一大片梅林。如今正值将冬之际,冬梅已有花苞初绽,暗香盈盈,十分动人。 再穿过梅林,就见到一个极大的庄院,前方铺着方正青石板,显得极是幽静闲雅。林平之一抬头,只见大门上书写“梅庄”二字。 东方不败在门口一个呼哨,四短二长,随后不多时,只听得里头一阵脚步凌乱,那大门上铜环一个“哐当”,门便给打了开来。 迎上前的,乃是四个老者,江湖上名号是“江南四友”,各自心爱琴棋书画中其一,便是一身的功夫,也与其相通。可以说不但是这些个文人所好的四种把式造诣颇深,就连武功也能称得上是出神入化。 只不过,这梅庄四庄主又是日月神教中人,单听东方不败一人的号令。 这几个老者生得相貌怪异,其中一个名为黄钟公的认出东方不败,忙大呼道:“属下参见教主!”跟着余下三名老者亦是倒头便拜,连呼不止。 东方不败一甩袖,就有一股柔力将众老者托起,口中则淡淡道:“我要尔等看守之人,可还完好么。” 黄钟公忙道:“启禀教主,我兄弟几个不曾短了罪人的吃食,那罪人自然还是好好地活着。只是……”他说到此,颇有些犹豫。 这时便是杨莲亭开口叱道:“还不快讲,还等教主发问么!” 黄钟公连道不敢,才说完那半截话来:“只是罪人性子癫狂,不太安分。” 东方不败微微颔首:“他是个甚么模样,我是晓得。尔等只管引我过去,旁的事情,无需尔等多话。” 黄钟公与三老者喏喏应了,就赶紧上前引路。众人就在庄子里头快步前行,先是绕了几条廊子,进了一个房间之中。再把那房间里头的床板掀开,又是一块铁板,板上有铜环,端得是再严密不过。 林平之在后头想道,原来是将人囚在这个所在,若是有人想来劫囚,恐怕当真是千难万难罢! 那边黄钟公已然把铁板也揭开来,先是回头冲东方不败说了一句:“属下先下去探路。”随后便纵身而下。他那些个兄弟们也纷纷如此,一时间上头便只剩下东方不败一家三口。 这等囚牢如何建成,当年东方不败亦有所知,故而只朝林平之微微笑了一笑、安抚安抚,便携了他莲弟手,一同跳了进去。林平之武艺虽然不济,可这些天苦练过来,下盘还算稳当,因此跳时才听得耳边呼呼风声,跟着不多会就落了地,稍稍一晃,已然站稳。 面前是一条暗道,约行两丈后,是一面暗墙。 黄钟公高高举着火折子,照得那墙上一片通明。以东方不败眼力,自然能瞧到上头那一个隐蔽锁眼。黄钟公插进钥匙,那墙便轧轧地往两边拉开,原来此处并非是墙,而是一座石门。 石门内前行数十丈,是一扇铁门,铁门里不断向下、又转几个弯,却还有一扇组合的门板,十分精巧。除却铁门这等硬物夹着,还有钉棉絮的木门和钉锦的板门,大约是为卸去被囚之人掌力所用。 这等门再度大开,才再没了门户。只除却一条极长而没得灯火的巷道外,竟是甚么也无。非但如此,脚下还有泥泞,确实难走。 如此防护之后,罪人想要出来,真真是千难万难! 这时东方不败怜惜林平之步履不稳,便牵住他手,杨莲亭武功早在一流之境,目力极佳,在如此昏暗之中,却也将东方不败一举一动瞧了个清清楚楚。立时酸意上涌,抓了东方不败另一只手,是再不肯放开的了。 东方不败心有所感,微微一笑,却不阻拦。 只是这甜蜜之景并未持续多久,再走过十余丈后,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既癫且狂,震得这洞里都嗡嗡作响,真是放肆之极! 几个人定睛一看,才发觉,原来这等响动,皆是从前方一块厚重铁门上洞孔中传来! 第59章 任我行 … 黄钟公抖抖嗖嗖将钥匙送入那门上的孔洞之中,寻摸着一个锁眼扭了几转,便听得门轧轧直响,就此被打了开来。 里头人忽然“咦”了一声,却道:“你这江南四‘丑’,今儿个怎敢到这里开门来了?”说时又是一阵大笑,骇得黄钟公一个后退,竟是冷汗涔涔,湿透了后背的衣裳。 眼前黄钟公如此不济,东方不败也有些失了面子,闻言微微一笑,轻声开口:“任我行,你关在这里久了,是不认识老朋友了罢?” 若是上一世,他还能有心情称他一声“任教主”,可如今他对他有着血海的深仇,又怎能还给他这两分颜面? 任我行听这声儿,不由一怔,随即想了起来,便厉声道:“东方不败,你竟然还敢到此处见我!” 东方不败却叹了口气:“我有何不敢?你如今被我锁在这深牢之中,便是有千般的武艺,也施展不出。更莫说我早已神功大成,就算你能脱身出来,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任我行闻言,语气狐疑起来:“难不成,是你练了那《葵花宝典》?” 东方不败脸上现出一丝怒色,跟着让黄钟公等四人退下,仅留着杨莲亭与林平之在身边。这才说道:“正是,那又如何?” 任我行声音更是古怪,似有些难以置信之感:“你练了那功夫……你居然练了那功夫!” 东方不败纹风不动。 任我行没听着东方不败说话,自己却在那喃喃起来:“那宝典头一页可写着那般可怕的话,东方不败若是练了……若是练了……那岂非不再是个男人!”说时像是终究反应过来,大觉有趣,话中也更有了讥讽,“哈哈哈哈,东方不败,你苦心夺了我教主的位子,竟把自己弄得不男不女,实在好笑!可真笑坏老夫啦!” 杨莲亭在旁听得这老贼如此诋毁他老婆,新仇旧恨一起上来,简直就要忍耐不住。到底还是东方不败在后头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堪堪冷静下来。 东方不败如今早已不是那自卑自怜之人,杨莲亭待他如此情深意重,使他对世间女子再无一丝羡慕,反而要可怜她们要奉父母之命嫁人,丝毫不能自己做主。于是任我行再怎地笑他,他也没得半点被戳中了疮疤之感。只觉得任我行这般大惊小怪,真真及不上他莲弟有那男子的气魄。 任我行笑了半晌,见东方不败毫无反应,只冷眼瞧他,那眼中含着一丝轻蔑之色,使得他顿时勃然大怒。想道,不过是一个妖人,居然这般不把老夫看在眼里!随即又是惊疑,又想,难不成他已寻着了无须行那事的法子? 想到此,他不由得仔细将东方不败一番打量,却见他身材仍是修长,下颔尖尖、面白无须,说话的声气似也比从前尖细一些,眉宇间还有些媚气,如何不是斩了那一刀下去?可他却如此态度,当真十分奇怪。 一时双方都无人说话,倒是林平之听得方才任我行所言,很是疑惑。他不知为何这囚于水牢中的蓬发男人要说他义母“不男不女”,便是他年纪小,也晓得这不是甚么好话。他想起之前义母打扮忽男忽女,突然心中一动,似是明白了甚么,又似是懵懵懂懂。不过待他瞧见义母一派坦荡,倒是也坦然起来。他想着,自爹爹娘亲给仇人害了以来,只有义母一人真心待他,他便也要真心待他义母。至于这任我行说了甚么、有甚么目的,他只一概不理就是。至于旁的,待他长大之后自然明白。 那边任我行眼光又落在了东方不败身边之人身上,正是那身量高大的杨莲亭。他见他立于东方不败身侧,与他神情亲密,长相也是粗豪,正与东方不败阴柔气质相反,便是一个激灵。 心中立时有了个猜测。 任我行左右看了一遍,忽而哈哈又笑起来:“东方不败,你身畔之人,可是你养的小白脸?老夫才说你为何如此自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东方不败冷冷一哼,说道:“我与我莲弟相好,与你有甚么相干?” 任我行被东方不败关在此处,固然是成王败寇,然而他终年不见天日,不能不深恨于他。此时想起这一个趁他练功入魔、夺他尊位的东方不败终究要雌伏在男子身下,不由大为解气。他一代枭雄,自然不明白东方不败的心思,现下有心要在口中再辱他两句,又觉得方才已然说出那些话来,再多逞口舌,却是他自己落了下乘。便重重哼了一声:“你东方不败自甘堕落,与老夫自不相干!” 东方不败之前只觉任我行不懂他与莲弟的情意,在心里可怜于他,可如今这话,却是对他两人这份情意多有侮辱。使东方不败不由大怒,叱道:“你这老匹夫晓得甚么?你瞧不起我,我可也瞧不起你。你自以为多么了不起,我却觉得,你比我莲弟可差得太远了!” 任我行怒极反笑:“东方不败,老夫虽为你所趁、囚于此处,却也容不得你如此折辱!” 东方不败幽幽一叹:“本座分明说了实话,你却还不肯信。任我行,你已经老啦,只以为自己乃是天下第一,却不晓得后人胜前人,偏要妄自尊大,实在让人发笑。” 任我行目眦俱裂,猛地往前一冲,四条铁链绷得笔直,乒乒乒响个不停!那架势如狼似虎,像是要择人而噬,可怖之极! 林平之到底年岁小,被骇得一缩,却被东方不败伸手扶住,轻声责道:“你怕个甚么?还有你义父义母在此呢!” 这林平之有些惭愧,忙道:“孩儿明白,劳义母挂怀了!” 任我行铁链只有半丈长短,可这囚室却有一丈。东方不败便站在他前头,只冷冷看他面露狠色扑来,却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近前。 又说:“任我行,我若是你,就不做这没用的功夫,徒惹人笑话。” 任我行虎目圆睁:“东方不败,你这小人休要大放厥词,若你还有几分男儿的胆气,便解开老夫的锁链,与老夫大战一场!在那里惺惺作态,又算甚么?你一代人杰,竟真要沦落到那妇人的做派,要在家里相夫教子不成!” 东方不败轻笑道:“相夫教子有甚么不好?我与莲弟两情相悦,日后也会自在逍遥。你却要死在这里,连尸身都无人收殓。任我行,你倒是说一说,究竟是你死了快活,还是我活着顺心?” 杨莲亭闻言,伸手揽住东方不败腰身,朝着那任我行也是咧嘴一笑,口中却对东方不败说道:“娘子,你与这等愚人多说甚么?早些送他上路就是!” 东方不败朝他侧头一笑,轻声道:“莲弟说得是,我都听你的。”他两句话说得婉转,尾音勾连,柔媚入骨。听得杨莲亭极是受用,任我行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听他说道:“东方不败,要杀便杀,哪来着许多废话!”又在激他,“可怜我日月神教赫赫威名,平白给你这宠幸小白脸的妖妇辱了去!”跟着仰天长叹,“我神教历任教主,各位前辈!我任我行竟要此人夺得教主之位,当真是对不住你们!对不住我日月神教!” 杨莲亭原本强自按捺对那任我行杀意,而后更是与东方不败一搭一唱,要将任我行狠狠气上一气,可这下又听着这人如此呼天喊地,新仇旧恨,是再也忍不住啦!不由得上前一步:“你以为你多么厉害,你敢骂我老婆,就让老子把你脑瓢儿打破,看你还说这屁话!” 任我行大呼声戛然而止,转眼看杨莲亭时,却说道:“你这小子,倒还算有几分骨气。”口气里似在称赞,眼中却是含着一丝轻蔑之意。 这位狂放的任教主,一生身居高位,又怀有极为高明的武艺,放眼武林,谁提起不是忌惮三分?杨莲亭这具重活的身子不过十五六岁,以任我行的眼力,自然看得明白。他原本便不以为一个少年人能有如何厉害,更何况杨莲亭更是以东方不败娈宠之名向他挑衅,他只以为这人是被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宠得不分好歹,就越发看不上了。 杨莲亭被他这一眼看得火起,双拳捏得是“咯咯”作响,脸上也是青筋暴起。东方不败瞧他一眼,有些担心,继而又在在心里一叹。 罢了,左右他来此也是想要让他莲弟出了这一口气,也没有甚么。 第60章 大结局 … 想到此,东方不败便将手轻轻覆在杨莲亭手背上,给他温柔地抚了一抚,先是柔声说了一句:“莲弟莫要生气。”又瞥了一眼任我行,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如此,就手底下见真章罢。” 任我行见这两人这般作态,嗤笑一声,道:“莫要说老夫欺凌后辈,老夫给这寒铁锁着,一身武艺使不出三成来,也不算占了你这小子的便宜!”他这话像是说着实情,却无论如何也让人不能快活,更别提道上一句“你言之有理”了。 杨莲亭才消下的火气又是冲头,冷笑道:“老子轮得到你来让么!”跟着再看一眼他老婆,那眼中之意不言自明。 东方不败恶狠狠地瞪了任我行一记。他自然明白这个乃是激将之法,不过这任我行是他莲弟的心结,他若是在这时拦着阻着,恐怕莲弟要恼他了……便是不恼,难免也有些伤了情分。何况他原本就不舍得莲弟不高兴,若是莲弟想要甚么,就算千难万难,他也一定要给他弄了来。 于是东方不败就四顾一番,身子翩然一起,就落在了一面石墙边,将手按了上去。正当时,只见他手掌所及之处墙壁尽皆化为灰尘,这偌大的石壁,竟生生地给他“摸”得没了——他又是一掠而起,这回除却将绑缚了任我行那面石墙留下,余下的墙壁就都给他变成了灰尘啦! 这等功力,非内力极其深厚者不可为,非内力极致阴柔者不可为,非能将内力控制极尽精细者不能为。因而天下虽大,能为之者,也不过只有这年轻的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一人而已。 任我行见东方不败如此功力,心中亦是大骇。不由想道,原来这《葵花宝典》当真如此厉害!跟着又想,不过若要老夫为此断了那子孙根,却也不能! 东方不败这一手着实精妙,要知任我行所囚水牢乃是在那西湖之底,如若稍有不慎、融掉墙壁时有一丝一毫损伤了室顶,湖水便会冲破头上的石板,倾泻而下,将所有人卷入进去…… 待他收拾了这些个墙壁,四周的地方就越发宽敞起来。东方不败朝着林平之笑一笑,轻声道:“平之,去远处些呆着,不然待会打起来,你可受不了。” 林平之急忙点头,一路小跑,到后头竟用上了新学的一些儿轻身的功夫,愣是出去了十多丈外,才堪堪被东方不败叫停。 而杨莲亭,他眼见他老婆如此尽心尽力,心里的怒意也去了两分,反倒生出一丝甜蜜来。待再抬头看任我行时,虽还是觉得面目可憎,却也没得方才那般好似冲昏了头脑一般了。 再看东方不败,他在袖子里头摸索一番,便拿出一把匕首。从外头看去,已能见其寒光烁烁,冷意逼人。原来寒铁所铸铁链唯有玄铁经千百次打磨所成利刃才能切断,东方不败手里只有这样一把,却是这一回临行前想了又想,终究带了过来。这一下,就要用了。 任我行一见这匕首,眼里就涌出一丝异样。他是只被关了一年而已,却早被闷煞了,如今竟有脱身之望,岂不是让他欣喜若狂!他料想,东方不败武艺虽强,可他这姘头决然好不到哪去,他只消杀灭了这小白脸,东方不败方寸自乱,就再不足为虑了。至于林平之……才不过一个童子而已,任我行更是不会在意。 东方不败并不上前,他只将手一抬,那匕首就变作一点黑芒,极快地朝那寒铁链上削去——只听“叮叮叮”几声脆响,寒铁链应声而断,全碎在地上去了。 任我行活动一下手腕,忽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老夫终于摆脱这劳什子啦!”笑过一遍,他止住声,看向东方不败与杨莲亭二人,声如洪钟,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与你这小子斗上一场,生死由命,你敢是不敢?”这话却是对杨莲亭所说。 杨莲亭嗤道:“有何不敢?正合我意!” 任我行也叱道:“那老夫便出手了!”说完有如一只鹏鸟,亮起两爪,飞快从杨莲亭头顶抓落! 杨莲亭整个身子一矮,人也如一条游鱼一般在那爪下滑开,滴溜溜绝不沾手。 不过任我行到底招式精妙,加之出其不意,杨莲亭到底没能全躲了开来,只听“哧——”一声,肩头的布衣已然被抓出一条口子来。 任我行喝道:“你这小子倒是灵巧,再接老夫一掌!” 便正如他所言,任我行变爪为掌,转而打向杨莲亭胸口。杨莲亭身子又是一旋,堪堪使那掌力自胸前拂过。便是一阵闷痛,好似被一把刀子刮了一般。 才区区两个错身,杨莲亭已被任我行牢牢压制,竟连一丝还手的空子也无,任我行掌心劲力极强,使他霎时喘不过气来。 东方不败早已退后数丈。他晓得杨莲亭与这任我行不共戴天,自然也不会阻了他的兴致。不过与杨莲亭相处这些年、又时常与他喂招,东方不败更是明白,以杨莲亭如今的身手,要论起内力来或者与任我行相差仿佛,然而经验仍是不足,并不会是他对手。只是他想起杨莲亭前世受任我行折辱,心知他必定报仇心切,于是并不阻拦,不过仔细看顾罢了。 “小子,这就不成了么?”任我行哈哈大笑,把掌势舞得密不透风,一头长发飘在脑后,露出他一张清秀的面容来。他虽然年过四十、又在水牢里受了这些天的苦楚,相貌却仍是没多大变化,眼中神光依旧狂傲。 杨莲亭胸中憋闷,一口气哽在那处,是如何也不能出来。他怎料到任我行如此人物,竟也会抢先出手?使他一瞬落在下风,居然一时不能找出破口。 林平之见眼前两人你来我往,斗得如火如荼,那身形如电,招式如风,卷起滚滚雷霆浪潮,气魄无比惊人。又觉出他义父有些颓势,心里担忧,开口便问:“义母,义父可没事么?” 东方不败一摇头:“尚且没得大碍。” 他口中如此对他义子回答,可看场中情境,眉头也不禁微微一蹙。他心中所想与杨莲亭又有些不同,只想着,这任我行粗中有细,既是狂傲,却也谨慎,虽说口口声声嫌弃莲弟不济,可一出手来,却是丝毫不肯留手,更夺了先机,足见此人厉害。他又想,如若莲弟与他这般耗下去,恐怕就要吃亏! 也并非东方不败小瞧杨莲亭,一则杨莲亭经验不足,而还有另一个缘由。任我行所修习《吸星大法》,也是一门数百年前传下来的神功,能将旁人的内力收为己用。任我行当年便是依着这等神功纵横,打下了赫赫声名。东方不败便以为,任我行如今还未使出,恐怕是因着想要留为后手,待他莲弟力竭时再一句奏效。 而那任我行确是在等杨莲亭力竭,却并非只是东方不败所猜测的原因。 原来这《吸星大法》虽然神妙,可还有一个弱处。那便是不能把那内力深厚稳固、或是与自个内力相差仿佛之人的内力吸走。 任我行确是狡猾,他既然已打算要以杨莲亭逼迫东方不败放自个出去,便一上手就想以吸星大法活捉了他。只是他才举掌试探,却发觉这他原以为不过是个娈宠的小子,竟也有一身不在自己之下的雄浑内劲!未免打草惊蛇,他自然就收了那吸星大法,改与他拼起招式来。待到过一会杨莲亭内力渐弱,任我行虽也疲惫,却能以《吸星大法》纳对方内力为己用。这般一个内力如洪水泄出,另一个却如水池蓄水,自然高下立判。 如此二人各怀心思,东方不败还在观望,任我行心中却早已有所定计了。 杨莲亭被任我行掌势笼罩,心里当真是再厌烦不过,加之他老婆在一旁观看,更觉得大失颜面。须知原本是他要来寻这任我行的晦气,也是他要与那任我行斗过,可如今偏偏不能拿下,不觉也有些着急,胸中愤恨一起,精神却硬生生冷静下来。 他想道,任我行有《吸星大法》固然厉害,可老子十多年童子身练就的《至阳谱》,难不成便是吃素的?便是没了先机,也能翻盘过来。此时杨莲亭更如一个赌徒,竟迎着那任我行掌风而上,将七成内力聚于前胸,拼了要接那任我行一掌,另三成内功则将手腕转过,做一个“翻阳掌”的手势,朝任我行丹田处劈去。翻阳掌原本便是一个威猛的招数,仅仅用了三层内劲,也能打出极大的威风。杨莲亭晓得,此番虽说要给任我行掌力打中,可这任我行若真是将自个当作了一个对手,见了这翻阳掌出,必然是一击后退,局势便不能倒转过来,他也可将战局拉平了。 果然不出杨莲亭所料,任我行一见翻阳掌,还以为这半大的少年要与他两败俱伤,可巧他掌力先到,而杨莲亭内劲后至。他于是发力打中杨莲亭胸口,正被那里内力一震,只让杨莲亭受了一个轻伤。任我行觉出有异,却来不及细想,就是翻身后退,避开了那一记“翻阳掌”,直至眼见杨莲亭一掌打在地上,只飞起几块碎石,方知原来上了这小子的恶当,白白给他从这局中脱身出来! 东方不败看得眼中一亮,口中不由赞道:“莲弟做得好!”他自与杨莲亭十分恩爱,也晓得他武艺进步神速,却也没料到这郎君如今能与任我行斗到如此地步,这一下可是让他大吃一惊,便也对莲弟爱意更甚了。 而杨莲亭让任我行吃了一个暗亏,心里很有些爽快,再将内力八成聚于掌中,两成汇在足下,将一身轻功舒展出来,加上这如浪如潮的雄浑掌力,就直往任我行那处扑去。 任我行也没得精力再等杨莲亭力尽,何况不远处还有一个东方不败虎视眈眈,于是想起这半个时辰与杨莲亭打斗,多少消耗了他一些内力,故而趁与杨莲亭掌力相接那瞬,忽然说使出吸星大法,吸起杨莲亭内力来。 杨莲亭正自有些得意,便感觉内力一个上涌,暗道不好。他确然有些疲惫,不过是一股子兴奋支撑,如今被吸星大法这么一吸,猝不及防之下,还真有些着道。然而下一瞬,他便觉一股阴柔力道将他手掌与任我行的隔开,使他并未蒙受甚么损失,任我行也是一顿,回头时,就见东方不败神色淡淡,恰把一只手掌收回。不由怒道:“东方不败,你好歹也是我神教如今的教主,就是在一旁出手暗袭么?真是不要面皮!” 东方不败冷笑道:“你这堂堂的前教主尚能腆脸以神功对付一个少你廿多岁的少年人,我不过是让你不要用这功夫以大欺小、又不曾与人围攻于你,有甚么不要面皮的?” 任我行一窒。生死之斗,自然是各处绝技,还管他年纪大小?不过给东方不败这般一说,再瞧一瞧与他打斗这小子的年纪,还真是让他有些面皮发热。 东方不败也不过是言语中挤兑那任我行,并非当真指责于他。且说他原本做事便不拘手段,而今只不想让任我行用《吸星大法》坏了他莲弟练武的根基罢了,其实与甚么“以大欺小”没得半分干系。 任我行也不顾这许多,转身与杨莲亭再斗起来。虽说是再用不出《吸星大法》,可一身旁的武艺也仍是惊人,杨莲亭并奈何不得他。 杨莲亭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两人打得酣畅。正当时,忽而一阵地动山摇,头上石板猛然现出两条裂缝,一些水线蜿蜒而下,竟是两人发力时没有顾忌,把那当着湖水的室顶弄坏啦! 如今还有谁人想得起这场大战?还不快快逃命去也! 东方不败反应极快,转手夹住林平之,杨莲亭也极快收手,立即来到他老婆身边。任我行也要逃命,东方不败可不能容他这般逃走! 他们几人来到水牢之中,本就是要取任我行性命,使杨莲亭先和他比斗一番,更不过为解杨莲亭心结罢了,可没有甚么讲究公平的意思。 于是东方不败把林平之朝杨莲亭怀里一扔,就以掌力送了杨莲亭两人一程。他自个则回转身去,阻住了任我行的去路。 任我行没想到东方不败杀心如此炽烈,没有防备,再加之方才一场大战,气虚力乏,就更加不是东方不败对手。没过两招,就给东方不败捡起的铁索重新捆住,丢在这水牢之中。东方不败反手打破任我行丹田,便不再瞧他一眼,径自飞身出了这一个水牢…… 西湖边上,湖水忽然猛然下陷,形成一个漩涡,然而不多时,重又恢复如常。 岸边悄然出现了三个人影,像是都才游过水的,衣裳湿了大半。 东方不败低头看了看那西湖湖面,心里轻轻一叹。 如此平静的水流,谁人能想到,此处才吞噬了一代枭雄? 而杨莲亭心气却已然平了,他一手搂住东方不败腰肢,另一手竟牵起了林平之的手腕,朝着他老婆嘿嘿一笑:“好教主,此间事了,咱们也回黑木崖吧?” 东方不败回了他一个柔柔笑意,轻声道:“莲弟,我都听你的。” 第61章 番外:自宫(上) 黑木崖上时辰短,这一晃五年过去,林平之已然是一个十三岁的翩翩少年。因着常年在院子里头练武,身材虽仍是劲瘦,可肤色却是略黑,看来便自有一股勃发英姿,使人见了便要赞上一声:“好少年!” 这一日,恰是他生辰过后,林平之才在床上打了个盹儿,就有一个黄衫护卫过来寻他,说是教主有令,着他前去觐见。 林平之翻身下床,披了衣裳便就出门。这些年来,自他那些个基本的功夫略有小成,他那义父就不许他再无事去他两个的院子里打扰,除非义母惦念时能去瞧上一瞧,寻常时刻,他只一个人练功罢了。如今却不知找他有甚么要事?分明昨晚义母才特意给他做了个生贺,他那义父当不愿让自个再去义母身前晃悠才是。 想到这里,林平之心中一叹。他原先小时不明白,加之家中适逢大难,六神无主之下便认了义父母去。可后头方才晓得,他那义父原来只长他七岁罢了,若论资历排辈,只能是个兄长,不过武艺高强,身份还是个魔道中人。他那义母更是来头极大,竟是天下第一魔教、堂堂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他初晓得时,当真很是惊诧了一把。他今日想起,犹自有些好笑,当年他年岁小,口称义父义母虽是恭敬无比,心里却不知那义母究竟是男是女,到年纪渐长,才知晓原来义母原来也是一个男人,不知为了与义父厮混在一起,做了一对恩爱夫妻。 林平之倒也不觉奇怪,他多年来亲眼所见两人情深意笃,便是比起他那亲生父母也要更胜几分,后头他练武余暇,也曾问他义母寻了书本来看,那书中所云一些个古人的旧时韵事,反不及他这一对义父母情谊深厚、专心不移。于是他也只是心中钦羡,而不觉有丝毫不对之处。 才想了一阵,他已然走到东院之中,这院子对他并无防备,一路上亦无人阻拦。不过林平之才走到门前,正要举手叩门,却听着里头传来一阵窸窣声响,使他不禁愣了一愣。 “莲、莲弟……你、你轻些儿!哎呦!”这声儿尾音上挑,拔尖儿了发颤,直撩拨得人心里痒痒。 跟着又有几声粗喘,一个男子哑声调笑几句,便是床板胡乱闷响,像是被人使了好大的力气撞动,咯吱咯吱混着一室暧昧。 林平之面红过耳,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到不能听见这声音之处停下。跟着便是沉心定气,双腿一弯,扎起马步来。 他可是来得不巧,不过这义父也实在有些……这青天白日的,竟如此……林平之倒不以为乃是义母挑起了这事情,多年来他算是明白,但凡义母要寻他说话,义父总要闹出些事情来,他这般不过是被迫听了个壁角罢了,却是早就习以为常啦!不多时,便冷静下来,面上的热力也褪去了。 过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那院子里头才传来“吱呀”一响,是门开了。林平之忙站直了住,快步走进内院之中。果不其然,就见他义母一只手撑在门上,被他义父搂在怀里向外眺望,像是正要唤他。 他那义父这些年身子更加魁梧,义母反倒是更加白皙瘦削起来,两人站在一处,一个高大粗犷挨着一个修长柔美,正是亲昵之极,也着实赏心悦目。 林平之再偷偷打眼瞧了瞧他义母,只见这位青年眼角微微发红,眉间更隐着一段春情、三分妩媚,不由得脸上更红了些许。 那粗犷的汉子见状,哼了一声,林平之方才收回眼,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义父,义母。” 东方不败嗔了杨莲亭一眼,他这莲弟就爱吃醋,明明晓得他俩的义子不过是刚刚成人、见了他两个的情事后有些害羞,偏偏还不肯给他一个好脸色来。 杨莲亭侧过头,在东方不败耳珠上咬一口,悄声道:“这小子便只有这样大的年纪,却也是个男子,我当年十五岁便上了你的床,谁晓得这小子看你安不安好心呢!”又陪笑道,“好娘子,我可不能见旁的男人对你生出心思!” 东方不败心里甜蜜,却还是给了杨莲亭一个白眼:“偏你会说话!”正是眼波流转,十成诱人。 杨莲亭身下一紧,有些忍耐不住,大掌又要往他老婆衣里摸去,东方不败却一旋身从他怀里扭出来,站在了林平之前头。 这便是要与林平之说话了,杨莲亭恨得牙痒,摩拳擦掌一番,再看一看林平之敛目不敢抬头的模样,还是忍了下来。 东方不败此时的神情,却有些严肃下来,沉声道:“平之,随我进来罢。” 林平之心中一凛,顿时也站直了身子,跟着那两人就走了进去。 房间里,东方不败给杨莲亭重新搂住,手里却是托住了一个袈裟。 林平之脸上不禁现出两分激动,他自然认得,这袈裟上所载,便是他林家多年传下来的神妙武艺——《辟邪剑谱》!当年他便想要去练,不过义母所言这等武艺他年岁小时不能却它,才让义父先教他锻炼身子,如今居然拿出来,难不成,难不成…… 他所言似乎无错,东方不败目光落在袈裟上,像是叹了口气,随即就低头看他,轻声道:“平之,五年前,我曾对你说过,待到你十三岁、身子长成的时候,要瞧一瞧你是不是能修习这剑谱上的武艺。” 林平之恭声道:“是,义母。” 东方不败看林平之身子微微发抖,晓得他是心里紧张,再看他脸上表情有些压抑不住,更明白他修习祖传武艺心思不灭,不由得更是叹息。 林平之等得心急,终是没忍住再看了他义母面容,才见到这素来待自己温柔无比的义母,如今显出了一丝愁色……便担心起来。他想道,义母乃是堂堂一教之主,义父与他更情深意笃,如此快活,是甚么事情要让他发愁?他又想,啊,是了,义母乃是说起我家祖传的剑法方才如此,难不成,是有甚么不妥当之处么?难不成,义母是为我发愁! 他这般想来想去,不知是如何为难的事情,竟让义母如此担忧,我做他孩子、受他多年的关爱,怎能看他这般烦恼!左右这天下厉害的也不止一门武艺,我林平之大不了再多辛苦几年,用旁的法子报仇才是!若要为此让义母愁坏了身子,我可是大大的不孝! 林平之想到此处,就张口要说“我不学”了。 不曾想东方不败却早将他神色变换收入眼底,心里感动之余,多他的怜惜也多了一些。这些年来,两人不是母子,胜似母子,东方不败心里自有一片柔软,如何能舍得让这孩子还受他当年的苦楚! 只不过,东方不败更明白林平之性情倔强,若拦了他这一条路,他恐怕要在旁的路上更耗费几倍的工夫,到时说不得更弄坏了身子,还不如将事情告诉给他知晓,究竟如何,只让他自个去选罢了。 于是东方不败就开了口:“平之,我练了一门功夫,名为《葵花宝典》,你可知晓?” 林平之一怔,便点头说:“略有耳闻。”日月神教教主威名赫赫,乃是天下第一的武功高手,教中对这教主所习武艺早有传言,正是这样一本宝典。 东方不败眼光柔和一些:“你家这一本《辟邪剑谱》,与我神教手录这一本《葵花宝典》,皆是从同一本武林秘籍中传抄而来。我当年看了剑谱,与宝典互为印证,便晓得两门武艺虽出于同门,所行方向却有不同。我琢磨几年,将其分别补了补,想必如今更是完善一些了。” 林平之听得心潮澎湃,他自然明白东方不败是何等人物,又听闻原来这位义母所练神功与家传武学脱于一门武学,心里很是自得。跟着再晓得义母竟还将两门功夫修补一番,对这位教主义母的能耐,也是越发崇敬起来。 继而东方不败说了下文:“只是平之,世人皆言宝典难求,求来了也难以修炼,你可知所为何故?” 林平之一愣:“平之不知。” 东方不败叹道:“只因着,这开头的第一步,可真是千难万难……”他说着,掩面往那袈裟上指了一指,“平之,这第一行小字,你去那灯下仔细看一看。” 林平之摸不着头脑,闻言乖顺而去,就着光,往那第一行蝇头小字看去—— 第62章 番外:自宫(下)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不过区区八字罢了,个头虽小,也是清楚明白。可林平之乍见之下,却是心头剧震,竟猛然后退三步。那手也是一个抖颤,上头的袈裟是再也把持不住,就此落下地来。 欲练神功,必先……必先…… 这两字含在喉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口。林平之一阵哽咽,方才明了他那义母为何面露忧色,又是怎地忍耐至今、想了再想,在这时告诉与他知晓。 林平之只觉眼前发黑,像是甚么也瞧不见了。他日日夜夜念着要将家传的绝技学会、找那余沧海老匹夫报他一门血海深仇!可偏偏,偏偏才晓得,这神功居然如此有悖常理,使人还未练它,先要给活活吓破胆啦! 他一时想道,我林平之资质平平,多年练武未有所成,若是能习得神功,报仇岂非是轻而易举!一时却又想道,男子汉大丈夫,若、若是割了那玩意,还怎么称得上是个男子汉!过一会,他一掌把自个的脸打了个偏,骂道,都甚么时候啦,你怎地还惦念那些个虚名!再顿一刻,却抱头自语,可若是当真练了,我林家岂不是要断子绝孙……这般想来想去,真真是头痛欲裂。像是有两道嗓子在耳边干嚎,一道叫着,你一个林家子弟,可是要把香火延续下去!一道也叫道,你林家都已然死绝啦,还管他是不是断子绝孙! 两方在他脑中争执不休,林平之两手掐在头上,左右不能决定,反倒面红耳赤,似有走火入魔之兆。 东方不败大惊,他却没料到,这小小少年心思竟如此深重,还不曾有所决意,已是先要经脉错乱了!便赶紧扑过去,捏了他这义子的脉门,送一股内力进去,给他疏导经脉。好在林平之平日里修习的不过是粗浅的内力功夫,以强身健体为上,故而极轻易给他压了下来。 林平之便觉脑中有人清声一叱,顿时有如当头棒喝,猛然清醒过来。睁眼时,才见着义母面露担忧,正在他面前看他。 他心里不由惭愧,一低头,说道:“义母,你且放心罢,孩儿没事。” 东方不败宽了宽心,在他肩上拍了一拍,说道:“此事不急,平之大可慢慢想来,只记着切勿匆忙决意,以免来日悔之莫及。” 林平之心下黯然,低声道:“平之省得。”这才重新拾起袈裟,神色恍惚地回去了自个的房间之中。 这一夜自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林平之瞪着两眼,只觉着铺盖在身上那袭袈裟烫手,直好像一方烙铁,将整个人也烧得化了。如此迷糊过去,次日清晨,便是浑身发热、昏昏沉沉、口中呓语,也不知在说些甚么,更不晓得身在何处。 次日,林平之额头一片清凉,与通体火热比将起来,恰如旱里清泉,使神智为之一清。 他便掀起眼皮,朦胧中见一张丽容近在眼前,说不清温柔,道不明慈爱。林平之不觉落下泪来,吃力伸出一手,给那美人捉住,而后泣道:“义、义母……” 东方不败见义子双颊酡红、嘴唇干裂,正是高烧不退的景象,可那一双眼中却尽是孺慕,看起来好生可怜。就轻轻给他换了一片帕子在额头上,柔声哄道:“平之,我在这里,你且安心休息罢。” 林平之听得此言,原先费力张开眸子复又合上,呼吸短促,却渐渐安稳。 杨莲亭在一边见东方不败如此细心照顾于他,心中不忿,嚷道:“教主,这半大的小子,须得经些摔打,方能成人呢!” 东方不败幽幽一叹:“平之此番心绪,我当日也曾有过,不由得就多关怀几分。莲弟,你莫要生气,我坐得远些就是。” 杨莲亭原本醋意上头,故而说出那话,如今大为后悔,连忙把东方不败抱进怀里,咬了他耳珠低声道:“好教主,你才恼我了不是?你晓得我爱吃醋,就饶我这回,你自管照顾这臭小子,我去给你打一盆水来!”说完直把水盆挑起,三两步去门外打水回来,又是一盆沁凉井水。 东方不败哪里会当真生他莲弟的闲气,就朝着杨莲亭抿唇一笑,重又给林平之擦身换帕子不提。 这般照顾了有一个下午,及至傍晚时分,林平之才醒了转来。只是眼中仍有迷茫,更有几分仇恨,几许坚决。 东方不败拭他额头,见高烧已退,才站起身,转身欲要离去。不曾想,却有一只手打床上身来,拉了他袍袖一角,止住了他的步子。 “义母……”林平之嗫嚅道。 东方不败见他似有话讲,脸上更有彷徨,就朝杨莲亭笑了一笑,说道:“莲弟,我肚腹饿了,你去给我端些吃食来可好?” 杨莲亭想起东方不败所练武艺,心知肚明,就草草点了个头,粗声道:“我就去拿来,你身子瘦,可要多吃一些。” 这般就出去了,却听林平之说道:“义母,你曾告知与我,《辟邪剑谱》与《葵花宝典》乃是同出一源,那义母您……” 若是早年,但凡有人敢拿这等话来问他,必定给他当做是个大逆不道的叛贼,非得一掌打死了,方能消他心头之恨。可如今,东方不败有了杨莲亭这一个爱人,早不同往日孤冷暴戾,闻言只是一笑,轻声道:“平之,正如你所想。”他顿一顿,一手支了下颔,微微一笑,“你若练了那剑谱,来日必定与我一样。” 林平之额头滚滚汗出,也不知是冷是热,心里只想道:对了!对了!我道义母如何堂堂男子偏爱女子妆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更想着,若我练了剑谱,也要与义母一般做个、做个……因着东方不败恩情深重,他到底不能说出旁的言语。只是暗自垂泪,有些自伤罢了。 东方不败一叹:“平之,你义母现下过得虽说不错,当日也曾受过不少苦楚。因着那宝典,我终生不得子嗣。你是我捡来的孩儿,就像是我与莲弟亲生一般。我实在不忍让你受那等罪,偏生你这孩子执拗,不告知你,又唯恐你多想伤身……”他伸手拂了拂林平之脸上黏着那碎发,声音更柔上两分,“依我看来,如此做个女子,也没甚么不好,有了莲弟在身边,过得可不知有多么快活!只是平之你年纪尚幼,若当真练了,可是丝毫退路也无。到时,也不晓得你能否与我一样,遇上莲弟这般男儿……”他先前还是安抚,到后来说起杨莲亭,语中确有一些自得。 想一想确然如此,林平之虽看杨莲亭与东方不败恩爱更胜寻常夫妇,心中钦羡尤多两分。虽说自古便有断袖分桃之说,不过到底一个男子,又如何能接受一个残缺之人?他义母运道不差,安知他也能遇见一个良人! 只是为报那滔天的仇恨,这几日也见了剑谱上心法绝妙,他终是不能再忍。 三日后,林平之沐浴更衣、端坐房中,手持一柄利刃。 一袭紫色袈裟摆在眼前,上头字迹细密,乃是一篇绝佳功法,他便闭了闭眼,褪了亵裤,将刀柄高高扬起—— 翌日,林平之始卧床,半月后才能行走。 再一年,林平之身姿抽长,眉眼间也终是带了几分妖娆戾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