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阡陌》作者:秋丨阑珊   林陌带着一世的记忆,出生在姑苏望族林家的旁支。   虽是嫡子,却生母早亡,自小不得父亲喜爱。在亲爹再娶后,更是直接成了小透明。   好容易把自己拉扯大,在又一次躲过继母暗算后,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带着两个忠仆,出海环游世界去了。   五年后,完成了原始积累的林陌回到扬州,   恰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一个消息,   他那位亲爹,决定将他过继给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当儿子。   接到消息的林陌,第一个反应却是:林如海?林妹妹的爹?!雾草,我这是生在了红楼世界里!!!   内容标签: 红楼梦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陌 ┃ 配角:红楼众 ┃ 其它: 第1章   姑苏·林举人府   林举人名淦,字从今,出身江南姑苏书香望族林家,父母早亡,家有恒产。   虽出身林氏旁支,因着年纪轻轻便了举,虽然之后连着两科春闱落榜,依旧颇受族长辈的器重。   如今年不过二十有五,每日里只专注四书五经,只盼着下一科能够金榜题名。   这日,林淦正在书房里用功,管家林平急匆匆进来,“老爷,方才太太身边的小翠来报喜,说是太太有喜了。”   林平进来的时正好,林淦经过一个上午的用功,正是疲惫的时候,听了这么一个好消息,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惊喜道:“当真?!走,随我进去看看。”   林陈氏歪靠在榻上,一脸幸福的笑容,差点闪瞎了刚刚进来的林淦的双眼。   看到丈夫进来了,林陈氏忙要起身,口道:“老爷怎的过来了,不过是些许小事,哪里要爷特意进来探望?”   林淦忙止住林陈氏的动作,笑道:“夫人有喜,可是大事,为夫怎能不来?”   林陈氏被林淦的话逗得心花怒放,俏脸绯红。   林淦左右看了看,当下皱眉道:“陌哥儿怎么不见?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不来给他母亲请安?”   林陈氏收敛了笑容,忧心忡忡道:“老爷莫要生气,实在不是陌哥儿的错。老爷有所不知,陌哥儿昨日不知为何,竟被一块天外飞石给打破了头,当时就晕过去了。请了大夫来看了,闹了好一阵子才安顿好了。爷每日用功,妾身便想着等爷夜里回来了,再说与您知道。也怪我这个当母亲的,昨儿便感觉身子不爽利,因着时辰太晚,想着还能支撑一阵,谁知竟早早睡了过去,竟将这事给忘记了,爷莫要怪妾身罢。”   林淦哪里会怪到林陈氏身上?如今林陈氏又身怀有孕,面色看着有些苍白,早心疼的什么似,好生安慰了一番,竟把长子林陌受伤一事给忘到了脑后。   家有了喜事,林淦大方的给全府的下人赏了个月的月钱,喜得一众下人们欢天喜地,纷纷夸赞老爷和太太心善。   没有人注意到,门外阴影处,有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漠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仿佛府里的欢声笑语,皆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似的。   那淡漠的眼神,足以令人心下生寒。最让人心惊的是,那小小孩童的头上,此时正包着一层白色的布,点点的红色渗透而出,端的是让人触目惊心。   府里的欢乐与那孩子眼的漠然寂寥,对比如此鲜明。   这个孩子便是林淦的长子林陌,今年年方八岁。   林陌是林淦元配嫡妻林云氏所生的嫡长子,原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家大少爷。谁知林云氏是个没福气的,在林陌四岁那年得了重病,一病去了,只留下林陌一个没了娘的孩子,在深宅大院里苦熬着。   若不是林云氏带来的忠仆细心看护,这个孩子能不能活到如今,当真是尚未可知。   第二年,刚一出了妻孝,林淦就以最快的速度,娶了继妻林陈氏。   那林陈氏原是林淦舅父家最小的嫡女,生得艳若桃李,又温柔小意。   林淦原就极喜爱这个表妹,两家也有意联姻。只是当年林陈氏身上有婚约,两人有缘无份。   林淦娶了林云氏,只能无奈错过。   陈氏也是个可怜人,还未成亲,就成了未亡人,守了年的望门寡,林云氏一去却是正好给他二人让出了位子。   二人成亲后,当真是柔情蜜意,恩爱非常。两个人间,唯一的遗憾就是成亲多年,林陈氏一直不曾有孕,若非如此,一直占着嫡长子位子的林陌,哪里能如此平安的长到现在?   只可惜,如今林陈氏有了身孕,多年夙愿一朝得偿,不用想也知道,林陌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昨日,丫鬟秋蕊一个没注意到,林陌就被一块天外飞石砸了脑袋,立时头破血流,这可把奶娘和一众丫鬟吓坏了,这是她们家姑娘唯一的骨血,也是云家唯一的血脉了,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啊!   奶娘方氏立即让人去请大夫,好在那伤口并不如何深,包扎一下也就可以了,几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谁知今天一早,林陌忍着头上的巨痛,挣扎着来给林陈氏请安,却看到了这样一幕直扎人心的事情,秋蕊气得双眼泛红,替他家哥儿不值。   明明是老爷的嫡长子,却被太太打发到了偏僻的西院里住着,老爷这个当爹的也不管。   都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这话果真不假!   哥儿这个身份很是尴尬,虽是嫡子,却不是太太生的,但凡府里有什么好事儿,他们西院的这些服侍哥儿的人是想都不用想的,更何况,若是太太生下亲子,哥儿的境遇,只怕会更加的不好。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昨天的那块飞石虽然差点要了林陌的半条命,却也把林陌前世的记忆给砸了出来。   前世,他叫林墨,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十足十的学霸式人物,当年以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国、防、科技大学,并且以优异的成绩,即将开始自己的军旅生涯。   谁知道就在毕业前夕,在学校组织的最后一场毕业演习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雷电,给劈到了这里,等到他恢复意识时,就成了这么一个五头身的八岁小孩子了。   “哥儿,咱们回去吧。”秋蕊心疼的看着自家小主子,低声劝道。   林陌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回到他住的西院,林陌拿出生母云氏留给他的《字经》看了起来,做戏,总是要做全套的。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他总不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那么凄惨,那多丢他们这些穿越者的脸啊!   …………   最初的激动过后,林陈氏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当夜,林淦来看过林陈氏,之后转道就去了姨娘白氏的屋子,林陈氏面上不显,暗地里却扯坏了好几条帕子。   奶娘吕嬷嬷见她这个样子,心疼不已,“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如今您的身子可金贵着呢,万万出不得一点差错。那些小蹄子,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罢了,何至于让太太如此上心。等太太把哥儿生下来,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林陈氏明白奶娘的话之意,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平复了心情,“那几个小浪蹄子,我自然不会理会,我最恨的还是西院的那个!”   吕嬷嬷懂了,西院就是林陌住的那个小院子,她并不觉得林陈氏嫉恨林陌有什么不对。身为继室,又即将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看不惯原配留下的儿子,情有可原。   吕嬷嬷道:“这有甚么难的,如今正是春夏交替,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不好,生点小病也是有的。”   林陈氏点点头,在丫鬟小翠的服侍下躺下了。   小翠吹灭烛火,先行出去了,吕嬷嬷并没有出去,只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过了许久,床上传来一声叹息,“唉,上次母亲送来的那包东西,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可不能浪费了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吕嬷嬷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上次陈家老太太送来的那包东西,可是天花的痘痂!太太这是不仅想要陌哥儿的命,还想要把那位先夫人云氏留下来的人也一起解决了啊!   “是,老奴这就让人去办!”   “嗯。”   ……   半个月后,林陈氏接到婆子的禀报,“太太,西院大哥儿见喜了。”   林陈氏满脸惊诧,放下茶杯,问道,“请大夫了不曾?那大夫怎么说?”   那婆子道:“大夫说,大哥儿这次很是凶险,怕是要不好。”   吕嬷嬷一脸担忧,“这可如何是好,太太正怀着哥儿呢,这要是万一……”   周围的人低着头,都跟个木头人似的。   很快,林淦也得到了这个消息,“早不病,晚不病,他可真会挑时候。”他直接拍板道,“把陌哥儿送到庄子上去吧,把他住的院子直接封存起来,别让人进去上了,让照看他的人也都跟去,等到病好了,再接回来。”   “是。”林平领命下去。   林淦叹息一声,对林陌,他其实是很心疼他的。   作为他的第一个孩子,林淦也曾经期待过,想着云家虽然家道落,到底也是书香之族,云氏生下的孩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云氏死后,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刺激,心智上竟有些不全,反应比别的孩子都要慢些。   如今已经八岁了,别说开蒙了,就连话都说的不怎么利落,这让为人骄傲,又以林氏一族为荣的林淦对这个孩子别提多失望了。再加上林陈氏的枕头风,林陌被放逐,出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听到了林淦的处理决定后,林陈氏只觉得多年来压在她身上的不痛快消散了大半。   就是嘛,一个没了娘的孩子,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脸来和她的孩子争家产!难道就因为他占着嫡长子的名头不成!   还有那个短命的女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淦哥都已经忘了那人长什么样了,每到祭祀时,她却还要向那个女人执妾礼!想想就呕血! 第2章   西院里,林陌的奶娘方氏和秋蕊目送着林平远去,气得直打哆嗦,他家哥儿不受老爷待见,可那毕竟是老爷的嫡长子啊!谁能想到,老爷说放弃就放弃了。   太太肚子里的那团肉,还不知道是男还是女呢,这就要把他家哥儿流放到庄子上去,这心也忒狠了!   秋蕊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哥儿也是老爷的骨血啊!他们怎么能……”   方奶娘一向都是和善示人的,这会儿也难得的严肃了一张脸,眼神却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人不自觉的直打哆嗦,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似的。   “快别说了,走吧,咱们收拾好东西,赶紧走。我就不信了,哥儿有咱们这些人照看着,还能吃亏了不成?!离开这里也好,不然,看这位太太的手段,若是真的生下亲子,咱们哥儿,怕是性命堪忧。”   方奶娘说的是对的,秋蕊一抹眼泪,点头,手脚麻利的和方氏收拾了起来。   林陌的东西其实不多,大多都是生母云氏留下来的。跟着他的人也只有当年云氏陪嫁过来的两家陪房。其中一家被云氏放到庄子上了,如今只剩下云泰和方氏这一家子。   至于那两个背着主子,爬上姑爷床的陪嫁丫头,他们这些人,谁也没人提起他们,背主的人,何以再称之为人!   东西不多,只两辆马车便装满了。   这一行人出了林府,一路往庄子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等到多年之后,林淦再次见到这个儿子时,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   姑苏城外一处不大的庄子前,停了两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了几个身穿粗布衣衫的人,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的手上还抱着一名七、八岁左右的漂亮男孩子。这几个人,正是从林府出来的林陌等人。   庄头云安早早的等在了门口,一见林陌等人的马车到了,赶紧上前,领着人直往庄子的主院走去。   “陌哥儿这是怎么了?”云安见小主子被云泰抱着,双目紧闭,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惊问。   这明显是生病了,怎么还带出门来了,要是病情加重了,可怎生是好!   “无事,太太想要把天花的痘痂下到哥儿的身上,被我婆娘知道了,哥儿想了个主意,用牛痘粉换下了人痘痂,用在了自己的身上。现在看着虽然是凶险了些,却是不碍事的,过几日便能好利索了。” WWw.5Wx.ORG   “什么?!那陈氏的心肠也太狠毒了,她这么做,就不怕祸及子孙吗?”云安惊声道。   “这些我们都不必理会了,如今哥儿能够离了那里也好,以后再不必看那些人的脸色过日子,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儿呢。那太太如今做了胎,老爷正稀罕着呢,万一真的生下哥儿来,咱们哥儿占着嫡长子的身份,没有母亲在一旁护着,在那府里还能有什么奔头?现在这样就很好。等哥儿大安了,一切也就好了。有咱们在一旁护着,再有云家的底蕴在,陌哥儿定然能成为一个经天纬地的奇男子的!”   云泰这话说的,虽然略有些理想了,却不得不说,很能激励他们的斗志。   云安的脸色还是不好,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林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   睁开眼,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依然能够活蹦乱跳,健康的不得了,确定了自己依然还活着后,林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的生死劫总算是平安渡过了。   他这一世的母亲云氏,在林陌的眼里十分的神秘。   现在想起来,这位女士无疑是疼爱孩子的,又是个博学的,在那短短的三年的相处时间里,她的学识,她的见识,都让林陌不止一次的怀疑,他的母亲出身并不简单。   只可惜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被困在后院,一直郁郁寡欢,最终被一场风寒夺去的性拿,早早的去了。   当时的他还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还是一个真正的孩子,那种伤心欲绝的感受,林陌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一年之后,父亲林淦却在他三年母孝还未结束时,就将新人迎娶过门,让他以母亲称之,当时小小的林陌,真真是恨不得亲手杀了那对狗男女!   如今,几年过去了,母亲的形象,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淡去了不少,前世的记忆却突然间在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大到毕业前看到的国外专家的最新论文,小到自己小时候摔过几次跤,都被记起来了。   在得知林陈氏和吕嬷嬷商量着要把天花的痘痂用在他的身上,让他就此“病逝”后,他就开始谋划着要怎么摆脱这一次的生死大劫。   而他唯一想到的,能够逃过这次劫难的方法就是,用牛痘代替人痘,预防天花。   种痘之法,在中国古代一直都有,只是那个时候种的是“人痘”,比种牛痘要危险得多,而且也容易留下疤痕。而牛痘法现在还没有被人发明出来,却比种人痘要安全得多,成功率也高。   想到就做,假托在云氏留给他的书本里寻到天花预防的方子,拿给了云泰,并将自己想出来的主意告之了对方。   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奶娘和云泰后,这两位忠仆心里是拒绝的。毕竟种牛痘这种东西,在他们的想法里是那么的不靠谱,牛痘再怎么样,那也是痘!   “若不如此,难道我们真的要在这座小院里困死吗?那是天花痘痂!”林陌的声音很轻,莫名的,出自他口中的话,却是那么的令人信服,“而且,就算这一次,我好运气的挺过了天花,那么下一次呢?我的那位好母亲,可会善罢干休?”   云泰和方氏不说话了,他们知道,他家哥儿说的并没有错。两个人对视许久,最终只得按照林陌的主意去做。   在云泰的心里,也是希望牛痘预防天花的法子能够成功的。   天花啊,那是天花!古往今来,多少人死在天花的魔掌下,又有多少人因为天花,而成了满脸麻子的丑八怪呢?   这种牛痘的方法若是真的可行,把这个方法献出去,那肯定是要名垂青史的。   到那时,什么林府,什么林氏一族,通通都不算什么!他家哥儿自己就能给自己挣来一个出身!   然而,云泰到底见识不凡,以他们家哥儿现在的情况,拿出这个方法,不仅不能为他带来荣华富贵,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林陌虽然身为嫡长子,在林家却得不到一丝儿的重视。   林淦是典型的士大夫做派,对后院的事情并不上心,加上林陈氏有意打压,林陌在林家十足艰难。云泰倒是能够把林陌弄出林府去,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云泰却不能这么做。   那毕竟是林陌出身的家族,在这个时代,宗族的地位是极重的,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没有人能够离了宗族。   如今林陌自己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试试也好,倒不是他相信林陌,而是云泰他们这些人,对他家姑娘,林陌的生母,有着非一般的迷之相信。   在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后,云泰就按照林陌的吩咐去寻找痘牛,取下干掉的痘痂,按着林陌给出的方法,简单的进行了加工。   林陌拿出匕首,在自己的左手上划了一个“十”字,再把适量的牛痘“种”了上去。   感谢林府上下对他的不重视,一听说他出了天花,甚至连派个人去确认一下都没有,结果自然是方便了他行事。   想到这里,林陌不由得勾起了嘴角。林家于他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这个大晋王朝以孝治天下,将来如果林家寻来,他还是要回到林家的,不过在这之前,他应该还有一些时间想好对策的。   “爷醒了?!”秋蕊听到动静,挑帘进来,看到林陌似乎是大好了,顿时笑眯了眼,“可有什么不适的?”   林陌摇头,“无事,我已经好了,等把第二次第三次的痘种上,以后我就不会染上天花了。”   提起这件事,秋蕊到现在都还是心惊肉跳了,“哥儿也是太过大胆了,种痘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爹和我娘可快被您给吓死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这些人可如何是好?!”   “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前世的记忆全都回来了,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再说,他可是很惜命的,万万不会拿自己的小命来闹着玩的。   秋蕊不说话了,细心的把林陌打扮好,服侍他梳洗好后,就听自家大爷说道,“你去把在庄子上的所有人都找来。”   秋蕊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约莫三十个人就找齐了,在林陌的面前排排站好。   林陌扫视了一眼,这些人都是云氏精心挑选出来放在庄子上的,都是准备将来留给他使唤的。   因为之前没有前世的记忆,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子,如今不仅恢复了过来,又离了林府,也是时候好生规划一下了。 第3章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人命是不值钱的,别说那些当官的了,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也是直不起腰杆的。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没有功名,没有家世,生活在社会的底层,想一想,林陌都觉得头大。   或许,他应该去弄个爵位来撑一撑门面?至少能有个见官不跪的特权也好啊。   摸了摸下巴,林陌沉思,听说北疆战事还胶着呢……   不过,低头看看自己这五短的身材,只能无奈的叹息,他愁啊。   云安很激动,“哥儿可算是醒过来了,可吓死老奴了。”   “安叔莫要担心,这‘种牛痘’的法子,是我偶然从娘亲的书里翻到的,以前还觉得是个无稽之谈,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了。这次要不是太太逼得太过,我也不会想到这一茬。之前也是想着死马当成活马医,才会给自己种上牛痘,好在这个法子果然有用,等再种过两回,我以后就不怕天花了。”林陌轻声的安抚。   云安双目发光,他虽然没读多少书,可是本能的却知道,如果这个方法拿出去,他们家陌哥儿肯定会名留青史!到时候,林家算什么!林氏一族又算什么!加官进爵什么的,不要太简单!   “哥儿,往后您打算怎么处理?”   林陌自然看出了云安的心思,不过他却有不一样的想法,“等一会儿你们下去,也按着我的方法种上牛痘,我还要看看这法子的效果如何。若真的可行,到时候我们要好生的谋划一番。   我打算挑个合适的时机把它献上去。我毕竟是林家子,年纪又小,离不得家族的庇佑,若是在这个时候,把这东西拿出来,得利的人是哪一个还真的是两说。   再者说往后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别的不说,我总要有足够护着自己的能力才行,否则,也只是替他人作嫁衣罢了。”   这种预防天花的法子,他还不能马上拿出来,无他,他的年纪太小了,弄出来,得益的也是林氏一族。   不要和他说什么家族利益,那些人都打算要他的命了,他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拿出来,做为他们加官进爵的筹码!   云泰对林陌的决定很是支持:“哥儿说的很是。不过咱们还要去寻一些痘牛,须得过上几日方可。”   林陌道:“无妨。尽力而为便是了。” WWw.5Wx.ORG   云泰领命,带着几个得用的小厮就要走。   林陌忽尔又道:“等一下。”   云泰转身,恭敬的侍立一旁,静等着林陌的吩咐。   把人叫住,林陌却没有立即开口,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间,一片静悄悄。   过了一会儿,林陌似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取过纸笔,开始以纸上画着什么。只是他到底还不习惯用毛笔画画,无奈之下,让秋蕊找来炭条,就这样将就的画了起来。   工具不趁手,好在要画的东西也简单,不过是些单杠,双杠,吊环之类的运动器械,到底还是把这些东西画出来了。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陌生了,没有一点武力值傍身,他心里没底啊。是时候把体能训练和军体拳重新捡起来了。   云泰接过来一看,“这是……”   “你去办来便是,我自有用处。”   “是。”   余下的那些,林陌仔细的看了一下,稍稍记了下他们的相貌后,便让这些人下去做事了。   云安拿出了这些年的账本让林陌看,还很贴心的在一旁替林陌解释,教他怎么看这些帐本。   感谢云氏的悉心教导,这个时候的林陌,才能看得明白这些账本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云氏的嫁妆极是丰厚,云氏一族本是江南望族,云氏又是嫡出长女,本身的嫁妆便就不少。   只是当年云氏的兄长突然失踪,父母悲伤过度,早早亡故,致使家道中落,族人离散,家财散尽,身为外嫁女的云氏成了无依无靠之人,连保全自己都很是艰难。   好在,当年除了嫁妆之外,云家的一些家业也都转到云氏的手上,好歹保全了云家的一点家业。   明面上的嫁妆,和云家的家业自然不会放在一处,在云氏的想法里,云家的东西,都是她的兄长的,她现在只不过是代管罢了,等到将来,兄长回来了,这些东西还是要归还给他的。   到如今,这些东西,自然全都到了林陌的手上了。   也是直到此时,林陌才真正的知道了母亲到底都给他留下了些什么。   看着账本上标注的那些产业,林陌心底啧啧有声,他这算不算是一夜暴富了。手指在两处名字上来回轻点,只见上面写着,“京郊温泉庄子”、“越州临海庄子”,真真是好东西啊!   “这些年,辛苦安叔了。”   云安抬袖擦了擦眼角的湿意,欣慰的笑道,“哪里就辛苦了,这本是老奴份内之事。”   云泰和云安这两家陪房,原是云氏早年救下来的流民,因家中遭了灾,日子过不下去,差点自卖自身的时候,遇到了尚未出嫁的云氏,云氏心善,救下了他们两家人,索性他们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心中对云氏充满了感激之情,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   如今,这些全都留给了林陌。   “我娘可还有什么牵挂的人?”抿了抿嘴,林陌问道。   “要说姑奶奶最牵挂的人,除了哥儿外,便是哥哥的舅舅,云家的大爷了。大概十多年前,大爷上京赶考时,不知何故,突然间失去了踪影,音讯全无。云老爷和老夫人都快急疯了,为了寻找大爷,几乎散尽家财,最终也没能找到。最后,二位老人家悲伤过度离世,姑奶奶更是一心想要寻找大爷,只可惜一直都未能如愿。”   林陌皱眉,云家大爷?那是他的亲舅舅呢,也不知道当初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居然失去踪迹这么多年,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这些年你们是不是还在寻找舅舅?”   “正是呢,总归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云安叹道。   当年他们卖身入云家时,云家大爷还在,那是位真正的公子如玉般的人物,精才艳艳。若是那位爷还在,云家如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造化弄人啊。   合上账本,林陌闭上眼不说话,脑子里却是高速的运转起来,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习惯性动作。   如今他虽然离了林淦府上,却不是真正的离开林家,在这个时代,圣人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压下来,他林陌就翻不起任何风浪来。   如果林陈氏真的能够生下亲子,他这个挡道的嫡长子,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用想也知道,他之后的日子不好过啊。他得想想,想想。   不知何时,林陌睁开眼,面向东方,在那里,有着一片蕴藏着巨大财富的,大海!   ……   时光匆匆,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日,林陌看完书,伸了个懒腰,望着外头明媚的春光,一时兴起,便想着到庄子的各处走走。   可巧昨日云泰来回他,需要准备的那些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好了,正好去瞧上一瞧。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工匠们个个都是好的,这才多长时间呢,他画出来的那些器械就已经被全部复原出来了,就立在他开辟出来的校场上。   林陌很满意,或许,他该让云泰去收罗更多的匠人来,木匠,泥瓦匠,铁匠等等,他都要。   要知道,他的脑海里有着很多即实用又能赚钱的方子呢!   在脑海中记下这一条,林陌带着小厮邓峡和伏牛,信步走出了庄子。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这个庄子离着寒山寺不远,每日里到寺中烧香还愿的善男信女不在少数。林陌一时兴起,随着人群,走在了去往寒山寺的青石板路上。   林陌两世为人,他还真没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尤其是前世,做为一名学霸,虽然不必像其他人那样死读书,天天围着书本转,该花在读书上的时间也是不能少的。除了在电视和网络上看到一些美丽的图片外,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不觉间,林陌越走越深,等到他回过神时,他已经远离了庄子,也没能到达寒山寺。   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寒山古刹,若不是还能看见袅袅清烟,他还真就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去了。   就是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林陌发现,他,好像走远了……   只是,回头再看看不远处,正在上演着的,现实版的,蒙面人杀人灭口的一幕,林陌叹息,自己这运气哟。   “一、二、三……”林陌颇有闲心的数了一下那两方的人,黑衣人有十个,一人一把钢刀,寒光闪闪的,在林陌看来,这些人练的完全都是杀人的招式,刀刀见血。   被黑衣人围攻着的人只有三个,那两个明显是护卫的人拼命的护着中间那个一身贵气的少年,少年大约十五六岁,面目英俊,一身贵气,长得十分得林陌的眼缘,至少比那群全身包得严严实实,不敢见人的黑衣人更能入他的眼。   既然遇上了,林陌便没打算袖手旁观,他掏出一块帕子绑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如寒星的眼睛。 第4章   “大爷!”伏牛一把拉住林陌的手,满脸的不赞同。   林陌冲他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道,“无事,我知道分寸。既然遇上了,就是一场缘份,或许,这就是佛祖让我走到这里的原因了。”   “即便是如此,让我们兄弟两个去也就是了,何必您亲自出手?您不是常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一旁的邓峡也劝道。   “放心吧,前儿我得了个好物儿,正愁没有机会拿出来试一试性能呢,现在这些人撞上来,正好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可不想放过。”   林陌拍拍抓着他手臂的手,不容置喙的让伏牛放了手,又从怀里掏出两快帕子递给他们,“戴上吧,你们也不想被人认出来吧?”   伏牛和邓峡相视一眼,委实拿这位爷没有一点办法。别看他们家大爷长得文文弱弱的,年纪又小,功夫却比他们都要好,身上又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傍身,有心想要对付他的人,不惹上他还好,万一有不长眼的惹到了陌大爷的头上,那后果……就连他们这些见过血的人想起来都害怕。   有时候他们这些护卫的人,总有一种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瞧瞧,他们家这位爷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模样怪异的——火铳?   邓峡瞪大眼,这不是大爷前些天和一个自称从欧罗巴过来的洋和尚那里换来的吗?这玩意儿,真的能用?   就见林陌躲在一棵大树后头,举起手中的火铳,瞄准其中一个黑衣人,只听得“嘭”的一声响,其中一个黑衣人应声倒下。   邓峡看得明白,那个黑衣人的右边头部,在声音响起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血洞,就这样,死得不能再死了。   虽然知道自家大爷手段了得,伏牛和邓峡还是被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林陌很是冷静,在连续解决了六个人后,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有些发烫的木仓,还是技艺不行啊,这是他从一个海外传教士手里换来的六连发的左轮手、枪,这玩意儿是初级版的,简直和后世的玩具木仓差不多,就是这声势的确能够唬人了些,总算不是什么无用之物。   可惜他现在,手里没人没钱,空有一脑袋超过这个时代的好东西,却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时间流逝,真的是,郁闷呐。   摇摇头,带着邓峡和伏牛走了出来。   场中缠斗着的两方人马早就被突然发生的变故给弄懵了,在第一声木仓声响起时,就很自觉的分作了两堆,眼神紧紧的盯着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的三个,小孩儿?眼睛里的惊疑不定,实在是太明显了。   尤其是原本占尽优势的黑衣人们,无论他们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他们的人就被解决了一半不止了。   三方人马形成一个三角形站着,除了林中吹过的风声,四周寂静无声。   最后,还是林陌率先打破了沉默。   “几位的雅兴倒是不错,居然跑到这里来赏花来了。”   那位满身贵气的少年走上前一步,抱拳向林陌行了一礼,“多谢少侠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WWw.5Wx.ORG   这人脸上虽然满是感激,眼睛里却对林陌手上拿着的黑洞洞的木仓口十分的忌惮,忌惮中又充满着热切,他看出来了,小孩儿手里拿着的似乎是一支短火铳,和他见过的火铳却有着极大的差别。   这小孩儿手里的火铳,似乎更厉害一些,它能连发!   面前的三个少年,身份来历不明,那个拿木仓的小少年粉雕玉琢,漂亮得跟菩萨座下童子似的,身上的衣着也不是一般百姓人家能够穿戴的,显然家世不差。   少年手上拿着的玩意儿竟然能在一瞬间解决掉,连他们都解决不了的六个杀手,那么,万一这人一个不高兴,木仓口对准了他们怎么办?   少年自问,他可没有自信能够逃得掉。   林陌笑了笑,知道害怕就好,他冲着青年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谢我,能够在这里遇上,乃是天大的缘份,你要谢,便去谢谢佛祖吧,若是没有这寒山古寺,我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惶论救人于危难了。”   收起那把枪,林陌又道,“剩下的这几人,想必阁下能够自己应付了,这里毕竟是佛门清静地,造太多的杀孽总归不是好事,我就不掺和了。”   少年点点头,正如小孩儿所说的,黑衣人的功夫虽好,到底比不过他们家精心培养出来的护卫,刚才处于劣势,不过是事发突然,对方人数又多罢了。   “已经万分感激了,不知阁下是哪位少侠,待我解决掉这些污糟事后,定要亲自上门道谢。”   林陌笑了,真不知道这位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在这里直接把自己的出身姓名给报出去?找死呢?   “谢就不必了,你已经谢过了。”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他的双眼一直盯着那两方人看着,和邓峡、仗牛二人背靠背,谨慎的退出林子。   看着远去的三个人,那少年眼里闪过一抹深思。   “爷,要不要属下查一查这几人的来历?”其中一个侍卫问道。   “倒是不必了,他既然不想沾上这些污糟事,不必勉强了,有缘自然还会相见。”那少年语气淡淡。   听到少年这么说,那侍卫便不再多言,三个人齐齐看向余下的四个黑衣人。   这四人似乎是被林陌方才的手段吓住了,虽然没有受伤,早先的那种气势却是一点都不剩了,他们三个对上这四人,很快就把人给拿下了。   待确定对方已经不能再看到自己后,林陌这才松了一口气,装逼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啊。还好,自己这个逼装得还算不错呢,必须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这边,林陌回到庄子后,直接回了他的院子,整个人靠在床榻上,慵懒无比,他的奶兄云智进来,低声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林陌睁开眼,眼神莫名,“你说真的?”   “千真万确,咱们的人已经确认过了,在寒山寺附近被爷救下来的人,乃是当今的四皇子,继后嫡子。虽是嫡子,听说并不受圣人的宠爱,此次下江南,却是为着今年的科举舞弊案来的。”   林陌挑挑眉,这倒有意思了,这位四皇子的处境,居然和他差不多,只是对调了,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那些黑衣人是谁派过去的,你可查清楚了?”   云智摇头,“不曾,只查出来那些人是杀手组织‘暗影’派出来的影杀,一下子出了十个影杀,幕后之人这是要要置四皇子于死地啊。”   云智有些担心他家大爷,能知道四皇子动向,又能出得起影杀价钱的人,想也知道就那么几个,他家大爷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掺和进了皇位之争里,要是一个弄不好,可是要诛九族的。   沉默了一阵,林陌就让云智先下去了,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林陌自是知道他心底的不安的,他自己又何常不是如此,只是受了前世的影响,到底不能看着别人在自己的面前被杀掉,他所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见死不救。   看来,是时候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了。   “邓峡,你去把泰叔请来。”   “是。”   …………   刺桐港位于大晋东南沿海的闽南泉州府,是一个天然的大海港。   在宋元时,因为当时的海上贸易十分发达,来自中原的茶叶、瓷器、丝绸等物,极受海外各国贵族的喜爱,满载这些货物的商船,几乎都是从刺桐港出发,驶向世界各地。   刺桐港给当时的泉州城带来了“市井十洲人”、“涨海声中万国商”的繁荣景象,造就了泉州府,成为了当时世界最大的都市之一。   虽然自前朝至今,朝中实行海禁,让这座曾经的东方第一大港的风光不再。但是,这里依旧是许多海商进入大晋时,首选停靠的港口之一,没办法,因着一部《马可·波罗游记》,刺桐港的大名,还是广为世人所知的。   这日,刺桐港依旧一片繁忙景象,各种满载货物的船只来来往往,众多在港口靠着卖力气讨生活的力夫们打起精神,睁大眼睛往船身上看,以期能够遇到一位好老板,多赚一些银钱。   这样的景象在刺桐港十分常见,每天都在发生着。   生活似乎总是一成不变的,不管是力夫还是船上的水手,或者是往来的海商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   改变肯定会有,但他们不觉得自己会遇到。   十月的天气,北方已经大雪纷飞,一片银妆素裹,刺桐港这里,却是迎来了一个十月小阳春,白天的天气不见一丝寒冷,一些阳气重的壮汉,甚至只需要一件薄薄的衣裳就足够御寒了。   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在码头上的力夫们一刻都不停歇,只想多来几条船,多搬运一些货物,多赚一点钱。   这样的景象,常年往来这里的人都是见惯不怪了。原以为今天也是和之前一样的一成不变。   没成想,今天这种热火朝天的景象,只维持到近午之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码头上鼎沸的人声,渐渐低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见。 第5章   这日天清气朗,海天一色。   海面上,可见度极高。海鸥时不时的在海面上出没,偶尔收拢双翅,一个俯冲,从海面上掠过,抓上一条海里游鱼,惊起鱼群一片。   但见,难得风平浪静的海平面上,突兀的出现了一艘白色的船只,与平常所见不甚相同的是,那艘船只的船头上,有三只巨大的烟囱,还有白色的烟不停的往外冒,随风飘动。   码头上,这些常年靠海讨生活的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瞧那些船离着码头的距离如此之远,却能被他们肉眼瞧得那般的清楚,想也知道,那艘船得有多大!   而且,这船的速度极快!仿佛就在眨眼之间,那艘船就已经近在了眼前。   随着距哼越来越近,有眼尖的人惊叫:“钢铁船!是钢铁船!”   听到这声音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倭寇?不对,是海盗!”有人惊呼出声,将还在观望的众人吓得恨不能立时跑回安全的地方去。   众人向出声的那人看去,却见出声之人,竟是位头包白色长巾,满脸络腮胡子的大食人。   这人的大晋官话说的很不错,若是没有看到人,还以为是土生土长的大晋人呢。甚至,他的官话比起泉州府当地的许多人说得都要正宗。   他这话一出,码头上的众人还来不及惊慌,另一道腔调怪异的男声嗤笑道:“你滴,梅油见屎,额滴千里眼告诉额,那,不是海岛,而是雷神大人的‘雷神号’!”   这人说话虽然怪腔怪调的,最后那句“雷神大人”倒是说得字正腔圆。   在场众人却是都听明白了,视线纷纷移到那人的手上,果然看到这人的一双手上,正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支手臂长的单眼千里镜,他说的话,可信度瞬间直线上升。   能够往来各国做生意的海商们,哪一个不是消息灵通的?更何况这名来自弗郎斯牙的海商口中的“雷神大人”,是最近几年,在海上崛起的一位大海商,据他们得到的消息可知,这位雷神大人至少拥有十艘以上的大船,其中至少有五艘还是包着铁皮的铁皮大船,船上还配备了最为先进的火器。   这样规模的大船队,在海上是何等的声势,那些常年在海上,依靠劫掠过往商船为生的海盗们见了,都要远远的避开,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否则,那位雷神大人自然会亲自教他怎么做人!   那些知道雷神大人是何许人的海商们全都面露惊讶之色。   看这“雷神号”行驶路线,明显是要入刺桐港的,这是要到大晋上岸吗?   这位海上一霸,来到大晋做什么?莫非……?   一时之间,刺桐港码头上一片安静如鸡。   那船的速度确实是很快,不多会儿就已经驶进了入海口,几根巨大的铁锚从大船上放下,那艘巨大的船就这么停在了那里。   那巨大的船身,船身周围包裹着厚实的铁皮,仿如遮天蔽日般的船帆,飘散天地间的白烟,身穿统一的白色挺括上下两件套的衣服的士兵,黑洞洞的炮口,每一样都让码头上亲眼目回复图片艘巨船的人们,印象深刻。   曾经在刺桐港往来的巨型商船,都生生被比了下去。   曾经,他们所见过的最大的船只,在这艘巨船的映衬下,生生被比成巨人面前的侏儒。   “雷神号”委实是太大了,压根不能靠近码头岸上,就它这身资,这吨位,能驶得这般近,已经算得上是刺桐洪这座天然深水海港得天独厚了。   过了一阵,“雷神号”上放下了几艘通体黑色,造型怪异的小船出来,没有人知道这些黑色的小船全都是用橡胶做的。这可是雷神大人花了很大的力气弄出来的。   “雷神号”上的人,在放下这些橡皮船后,开始有序的从“雷神号”上下来,乘着这些橡皮船,上了码头。   直到这个时候,码头上的人才注意到,这些从“雷神号”上下来的人,一个个都在海上风吹日晒的,弄得跟黑炭似的,皮肤黑黝黝的,一笑起来,只看见一排洁白的牙齿,闪闪发亮。   不笑的时候,除了眼睛里的眼白外,再看不清五官了,细看之下,才发现这些人明显是大晋人的长相,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亲近之感。   这群人里,被护在中间,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居然是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长得十分漂亮的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郎。   先前所有人还以为这少年是“雷神号”的主人“雷神大人”的什么人呢,仔细瞧时,才发现,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从“雷神号”上下来的这些人,从表情到动作到神态,都是发自内心的恭敬与崇拜。   周围的人更加的好奇了。   走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明明只是离开了不到五年的时间,等到他再次踏上大晋的土地时,林陌只觉得恍如隔世。   “雷……”一个身高九尽,肤色黝黑如铁塔般的汉子开了口,这人人如其名,因其外形和性格,被林陌起名铁牛。   才刚说了一句话,却被林陌抬手阻止了。   “莫要忘了在‘雷神号’上时,我是怎么同你们说的。” WWw.5Wx.ORG   黑塔似的铁牛这才反应过来,蒲扇似的大手摸了摸头,那模样,憨厚得可爱。   林陌见他这个样子,瞬间没了脾气。   “我们在这里只是暂时的补给休息,买些船上必备的东西后,就要回到大船上去了,最多三天,就要北上姑苏了,今后我会留在陆地上生活,除非必要,我是不会再回到海上去过那种飘泊无依的生活的。如果你们要跟着我,就要习惯陆地上的一些生活习惯,也要把这些年在海上养成的习惯改掉才行;如果你们还想要回到海上去,我也不会拦着你们,你们依然是我的手下,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这些话,早在林陌决定回到陆地上生活的时候,就已经和这些人申明过了,现在再说一次,不过是让他们知道一下他的决心罢了。   他的话音一落,跟着他的人立刻改口称他一声“陌大犯”,林陌挺满意,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继续往里走,坐上租来的马车,往泉州城去了。   正如他说的,他这次停靠刺桐港,除了购买一些船上必须的补给外,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呢。至于后面“雷神号”上的人带着货物到码头上和人市换,就不用他事事操心了,自然有人专门负责这些的。   这几年,随着各地海商的往来,以及附近倭寇和海盗时显减少的趋势,雷神的大名传扁了大晋沿海一带,尤其是闽东南到粤广等地的沿海港口城市。   林陌多年不曾回到大晋,对此有些估计不足。   好在从他们出现在刺桐港附近到下船登岸的时间并不长,“雷神号”的消息还没能传到泉州城去,不然,他们这群人只怕要引来一阵围观了。   林陌算计得不差,三天后他们果然办好了所有的事情,雷神号上需要市换的货物也都超额的完成了,在“雷神号”进一步引发百姓好奇围观之前,“雷神号”已经按照原定的计划,起锚北上姑苏了。   站在姑苏城门处,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林陌深吸了一口气,五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   “大爷,那个人醒了。”小厮邓峡禀道。   林陌正躺在树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听见邓峡的话,睁开朦胧的双眼,咕哝了一句,“可算是醒了,这人的命可真够大的。”   邓峡见他要起身,忙上前将他扶起,口中道,“谁说不是呢?大爷您仔细脚下。要小的说,大爷什么身份?大爷身边也该添上两个使唤的人了,爷们儿身边没有几个丫头服侍着,总不是个事儿,也不是大家子的作派不是?”   林陌哼笑:“什么叫大家子的作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脚出八脚迈?嗤,爷是个爷们儿,可不是那等长在妇人之手的娇娇公子哥儿,养那么多人在身边做什么?又不是废了的,有几个得用的就行了。至于这府里头,你还想在这府里长住吗?”   邓峡替他家大爷不值:“爷原就是这府里的正经爷们儿,住在府里是天经地义之事,哪里不能住这儿了?”   “哼,你呀,还是看不透,枉费爷费尽心思带着你和伏牛出海逛了这么一大圈。这小小的林府,爷可看不上眼,谁想要就拿去又如何?龙困浅滩,再如何那也是龙,终有一日要腾飞的。”   邓峡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他是真的替大爷不值,自从太太去后,大爷在这个家里已经没了立身之地,或许离了这里也是好事,就像当年大爷毅然决然的带着他们远赴海外一样。   “至于我身边的人,这么些年了,爷身边只有你和伏牛两个,不也这么过来了么?难道身边没有跟着许多小厮下人,爷就不是爷了?”   邓峡面露憨笑,他家大爷这张嘴哟,真真是说不过,说不过。 第6章   林陌并不理会邓峡,甩开袖子,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直到出了林府,来到三条街外的花灯巷里,一座不大的院子,进了主院东厢,人高马大的伏牛,端着已经空了的碗正要出来,一见林陌,连忙行礼。   这几年,他们在海上受着风吹浪打,船上的生活有许多不便,很多繁文缛节都被大爷省了,如今回到了姑苏,这些东西还是要重新捡拾起来了,免得被人说他们家大爷御下不严。   也难怪古人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好在大晋自古就是礼仪之邦,邓峡和仗牛又是自小服侍林陌长大的,很多东西,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如今再次做来,并不费什么事。   徒阡见到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俊秀至极的少年进来,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服侍他的高大小厮对其恭敬异常,立即知道这少年怕就是此间的主人了,也就是真正救了他的人。   在林陌走进厢房后,徒阡忙不顾虚软的身体,挣扎着下了床,理了理衣袖,正身向林陌行礼,口中道:“多谢公子相救,救命之恩,顾阡自当厚报!”   林陌救人,本只是凭持日行一善的原则,遇到了,顺手救人一命罢了。被救之人能够感恩最好,忘恩负义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也没想让人一定要涌泉相报。本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继续成为陌生人才是应有之事。   他摇头道:“厚报什么的,就不必了,当初救你,也不是为了这些。公子这次落水,怕是伤了身子。我离开姑苏多年,遇上你的那天才刚回来,对姑苏的情况不甚了解,请的大夫技术不是很好,请你见谅。   如今你已经脱离了危险,如果有熟悉的大夫,也可以请过来为你看看。   我这里虽简陋了些,安全上,公子尽可以放心,你可以在我这里好生养着,待养好了身体再走不迟。”   这座小院是他在海外赚了钱后,特意买下来的,除了他和身边的两个小厮外,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个院子是属于他的。   与林父和继母林陈氏相处多年,他可不相信以那两位的性子,知道他手上有自己的产业后,还能不眼红的。   所以,在很早以前,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后手了,这座小院子就是其中之一。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林陌的眼力还是不错的,眼前这个自称为“顾阡”的青年,虽然一身狼狈,受了一身不轻的伤,却还能看得出来其人剑眉星目,英俊不凡。   那一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度,就连他都要甘拜下风,想也知道这人的出身定然非富即贵,而他会在长江出海口遇上他,并救了他一命,显然背后的事情定然不简单。   他早就看得太多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和后院阴私脱不开干系,算起来,他们两个还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了。   不过,他怎么觉得眼前之人这么眼熟呢?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于林陌说的话,青年徒阡没有一点意见,这样的安排,于他来说已经是十分不错了,解了他的后顾之忧,让他有更多的时间来安排之后的事情。   这一次他出事,并不简单,哼!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着吧,等到他回去之后,必将厚报今日之事!   青年的眼里闪过一抹戾气,一闪而逝,速度极快,若不是林陌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肯定是注意不到的。果然,这个人的性子并不如其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两人都是聪明人,几句话说下来,主客之间就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至此,这位自称为顾阡的青年专心的在林陌的这座不大的院子里休养着。   只要他不做那等杀人放火,谋逆造反的大事出来,林陌并不会去关注这个人,至于后来,那些找过来的,自称是顾阡小厮长随的人,林陌更是什么话都没说,全都由着顾阡自己去安排。   ……   这日,伏牛进来禀道:“大爷,老爷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呗,反正他又不想看见我,何必到他面前去自讨没趣儿?”林陌昨天做了一个晚上的梦,压根睡眠不足,起床气什么的,还是很大的。   伏牛有些踟躇,“老爷让大爷到书房去见客呢,说是,扬州巡盐御史林海林大人,派府中的管事过来,说是要见大爷。” WWw.5Wx.ORG   林陌正被昨天梦里的情景困扰着,虽说他经常梦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昨天的梦境却有些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昨天一整夜都在梦里重复着阅读某一部名为《红楼梦》的古典文学名著,而且是重复了一整夜!   现在,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读着《红楼梦》前八十回的文字。   林陌无奈的想道,经过昨夜,他怕是都能把《红楼梦》前八十回倒背如流了。   这倒也不错,要是这个技能可以用在别的书上,比如《四书》、《五经》什么的,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直接下场参加科举了?还不用自己苦哈哈的读书,真好。   可惜啊,梦境永远都是梦境,一旦醒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正被满脑子红楼人物谱系刷屏的林陌大爷,冷不丁的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一把揪住伏牛的衣襟,失声问:“谁?你说谁来着?”   伏牛被自家大爷这副难得惊慌的神情吓了一跳,呐呐道:“小的说的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大人。”   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   真的没听错?林陌只觉得头昏眼花,恨不能就此晕过去。   他想起来了!林海,字如海,江南姑苏人士,现任扬州巡盐御史,最重要的是,他是红楼女主林黛玉那个短命的爹!   他这是穿进红楼世界里了?还是这所有的一切,只是神明和他开的一个玩笑?这个问题很大啊,他是庄周梦了蝶,还是蝶梦了庄周?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大爷?大爷?”伏牛吓坏了,他家大爷一向沉稳淡定,极少有能让他变色的事情,今天这是怎么了?   林陌回过神,整个人突然就无力的摊在了椅子上,语气里满是有气无力,“说说吧,这府里和那位巡盐御史大人府上虽是出自同一宗族,却极少有往来,这忽啦吧的派管事的过来做什么?还说要见我?咱们那位太太能答应?”   ……   林府正院,太太林陈氏安排好了府中诸事,整个人就歪在了软榻上,大丫鬟流云取来一对美人锤,半跪在陈氏的脚边,替她锤腿。   林陈氏的奶娘吕嬷嬷瞧着自己奶大的姑娘恼恨的样子,心疼极了。她是最了解自家太太的,哪里不知道她在烦恼些什么?   “太太何必自苦,西院那位再怎么样,也越不过阳哥儿去,老爷的心可都在阳哥儿的身上呢。”   林陈氏叹气:“嬷嬷是知道我的,陌哥儿虽然不是我生的,到底是老爷的亲骨肉。自我进门起,哪一次不是把那孩子当成亲生的来看待?奈何那孩子对我的偏见委实太大了些,否则,也不会一去经年,现在才回来了。这么些年来,因着陌哥儿的事情,老爷在外头受了多少嘲讽,我呀,替老爷心疼。”   该死的小子,怎么不随他那个短命的娘一起死了!尽在这里膈应她和她的阳哥儿!   “谁说不是呢?陌哥儿到底年纪小,哪里能想到那么多,都说‘父母在,不远游’,陌哥儿却一去五年,实在是太不孝了。太太疼他的心,老爷都是看在眼里的。”   林陈氏捏着帕子拭了拭眼睛,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很能唬人,至少林父就很吃这一套。   别看林陈氏外表这一副慈悲的样子,心里头却在转着一个个的念头,全都是如何能够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林陌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除去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一个小丫头子飞奔过来,咋呼道:“太太,不好了!”   林陈氏不知道想到了哪里,心里正美着,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一句,当下就不好了。   吕嬷嬷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   “哪里来的小蹄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在太太的面前也是能这样说的!”   那小丫头子尚未留头,面上一团孩气,平日里林陈氏表现的就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好主母,哪里见过这般宛如修罗般的场景,当下差点就被吓哭了。   林陈氏眉头紧皱,这小丫头是她一个心腹的孙女,她虽生气,到底没真对这小丫头怎么样,只摆手道:“行了,摆这般脸色给谁看!说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你连规矩都忘了!”   小丫头子忙擦干眼泪,将她从外头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才老爷身边的秦路把奴婢找了过去,让奴婢给太太带话,说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想要过继陌……少爷!”   “咣当”一声,林陈氏一手把旁小几上的一套茶具全给打翻了,碎瓷片掉了一地。   她却顾不上这些,急急站起身,因起得太猛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一阵子才恢复了过来。 第7章   吕嬷嬷连忙上前扶住林陈氏,这才没让她在丫鬟们的面前丢脸。   林陈氏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小丫头子的手,喝道:“此话当真!”   林陈氏的力道极大,把那小丫头子的一双手,抓疼了。   小丫头子被吓得泪眼汪汪,忙不迭的点头,就怕头点得慢了,犯了太太的忌讳,被太太发卖了。   这样的太太,真的好可怕!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林陈氏气得直跺脚,“老爷糊涂!这般好事,该给阶哥儿留着的,怎能便宜了那个小……兔崽子!”   扬州巡盐御史是什么人?便是她这么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大官,正三品,又是在那样的位置上,一干多年。   更重要的是,林如海那一支和他们虽然出自同宗,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林如海的先祖早年随着元皇帝起事,大晋定国后,受封一等靖远侯,爵位可传三代,因林家极受皇家信任,到了林如海父亲那一辈,又袭了一代,到林如海时,才从科举入仕。   这样的人家,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不是可观两字能够形容的。   靖远侯林家虽然富贵,却子嗣单薄,那林如海年已近半百,才得了一个嫡女,还是个病怏怏的,一看就是个短命的。   她早就听老爷说过,那位林大人如今病入膏肓,眼看着就要命不久矣了,若是她的阶哥儿能过继到林如海身边,那林家的家财可不就是她的阶哥儿的了?   林陈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虽说儿子过继了后,不能再称她为母,可那又如何?等到林如海一死,林家还不是她儿子做主?到时候对她这个生母好一些,谁又能说什么?说不定还能换来一句“此子极为孝顺”的评价呢!   差点将屋里地板踩出一个深坑的林陈氏坐不住了,顾不得外院书房重地,林父从不许她靠近的命令,匆匆的让丫鬟为她更换衣裳后,带着人急匆匆的到了外院大书房。   然而,她只来得及目送林府管事离开的背影。   林父和林陌亲自送林府管事出了府门,这才回转外书房,林父本想和林陌说些什么,却见林陈氏一脸阴沉的站在书房外头,死死的盯着林陌,似乎林陌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将要出口的话被吞了回去,林父皱紧了眉头。   林陌扬眉,心念一转,便明白了林陈氏所为何来,正好,他也不想和林父来一场父慈子孝的表演,现在正是机会。   想到这里,他向两人行过礼后,转身走人了。   一看到这般情形,林陈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是来迟了一步了。   再一看林陌对她这个母亲连一点面子情都不愿意维持了,只气得胸口疼得慌,却也不能说什么。   等到林陌的身影走远了,她才拿着帕子拭泪,“哎,都是我这做母亲的不好,这么多年了,陌哥儿对我还是这般颇多误会。” WWw.5Wx.ORG   林淦的脸色也是极为不好,脸上隐有怒意,平日里温和谦恭的表情一丝儿都没有了。   “行了,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吧,回去好生替陌哥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如海兄府上便要派人过来接他了,莫失了咱们家的脸面。”   林陈氏被噎了一下,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再一听林父话中的意思,当下就急了。   “老爷这是何意?难不成那位林大人当真要过继嗣子吗?可陌哥儿的年纪也太大了些吧,他今年都十五了!”   别人家过继子嗣,谁不是挑那些年纪小的,最好是刚出生的,没有父母记忆的孩子再过继啊?最次的也要是五六岁尚未开蒙的稚子啊,那林陌都多大了,林如海也不怕引狼入室!   林陈氏恶毒的想。   林淦压根没有停下来听林陈氏念叨的意思,急步往外书房去,林陈氏心下不满,顾不得什么,忙追了上去。   进了外书房,林淦整个人瘫靠在了榻上,精神有些萎靡,似乎是老了好几岁似的。   林陈氏见他这副样子,终是没敢再追着问。   吕嬷嬷知机,忙让丫鬟倒来茶水递给林陈氏。   林陈氏接过茶杯,亲自捧着送到林淦手中,柔声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可莫要气坏了身子啊,您可是咱们府上的顶梁柱,要是气坏了,可让我和阳儿,阶儿靠谁去。”   说着,泪珠儿扑潄潄的往下掉,我见犹怜。   也不怪林陈氏从小就能讨得林父的全心喜爱,嫁入林家后,更是把林父的心,牢牢的抓在手里。   首先在容貌上,林陈氏就强出别人许多,更别提两人还是嫡亲的表兄妹,自幼相识,感情自是别人所不能比的。   此时见她示弱,林父被林管家上门的事情弄得气闷在心的情绪,终是好了不少。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方才那林管家带来如海兄的亲笔信,信中明言,要过继陌哥儿为嗣子。我想着,陌哥儿他娘去得早,他在家里过得也不甚容易,既然如海兄开口了,陌哥儿自己也同意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接着不是?”   骗人!林陈氏和林父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如何看不出对方眼里的不情愿?会这么说,只不过是为着面上好看罢了。   “那位御史大人怎么指名要陌哥儿过继?他都多大了!”要过继,也该是她的阶哥儿最合适!   陈氏并不觉得把小儿子过继出去有什么不对的,那林如海是什么人?五代列侯,累世书香,人口简单,家中已经没有其他的长辈,唯一有的一门姻亲荣国府,也远在京城,手伸不到姑苏来。   即使将来荣国府对林如海过继嗣子的事情有所不满,又能如何?她的阶哥儿又不是没有旁的亲人了!他还有姑苏林氏这一整个宗族可以为他撑腰呢!   那林如海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林如海一去,只留下一个孤女,那家业,还不是那嗣子说了算!   在林陈氏眼中,林府是她的阳哥儿的,是要顶门立户,继承家业的,小儿子林阶即使将来分家时,她能多分一些给他,也多不了多少,如果小儿子过继到靖远侯林家去,可不就两全齐美了吗?   而且以盐政林家在官场上的人脉,和简在帝心,说不定将来小儿子还能反过来扶持他父兄呢!   多好的安排!   可是,那林如海为什么非要挑中林陌呢?真真气煞她了。   林淦摆手,什么话也不想说,只让林陈氏回去了。   林陈氏无法,只得恨恨的跺跺脚,转身加后院去了。   林淦多少能够想到林陈氏的心思,只是再怎么说,林陌总归是他的嫡长子,当日林陈氏做的那些事,初时他没看出来,过后也想清楚了。   对于林陌只带了两个小厮就出外历练之事,林淦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一个,林阳和林阶也是他的孩子,又因为林陈氏的原因,相比离家五年的林陌,自然两个小的和他更为亲近,总之一句话,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人总有亲疏远近不是?   林陌过继出去了也好,他得到确切的消息,林如海已经活不长了,或许到了靖远侯林家,陌哥儿能活得自在些。   ……   林父和林陈氏如何想的,林陌一点都不想理会,他回到屋里,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来。   信是林如海亲笔所写,信中除了提出准备过继他外,还罗列了林家所有的人脉关系,以及林家的一些势力,看到这封信,林陌整个人都不好了!   林如海这是几个意思?他这是准备把林家的势力人脉交给他吗?   这玩意儿是那么好拿的吗?所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从来都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何况是这种一个家族的势力。   别的不说,他若是想要动用这些力量,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如海不愧是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他这手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得可真是太特么的好了!   他就这么大咧咧的写在信上,林陌冷不丁的看了个全乎,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是要承了林如海的这份情。   不说要为靖远侯林家鞠躬尽瘁,至少那林家将来若是出了事,他总归不能袖手旁观了。   想不到这位林大人还有如此决断呢,只不知之前为何看不破贾府的狼子野心,将林黛玉孤身送入虎口呢?   没错,林陌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确是掉进了红楼世界里了,真不知道是幸呢,还是不幸。   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这趟扬州之行,林陌势必是要走一趟了。   第二天收拾了一番,林父便领着林陌,跟着林府管家一同出发去了扬州。   林陌记得,原著里写道:“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没的。”   如今已经八月初,林如海也没几天好活了。   出乎林陌意料的是,林如海是在外书房接待的他们,林陌注意到了,林如海虽然身体瘦弱,一脸的病容,精神却是不错,面色竟是十分红润。   看着管家引着林父和林陌进来,林如海只轻靠在榻上,并未起身。   林陌心下了然,这位怕是用了什么秘法,靠着激发出身体的潜能,硬撑着过来见他们的,也不知道这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才会有这番举动。   总感觉,这红楼的画风,似乎有哪里不对啊…… 第8章   “本官的身体情况,想必你们都是心知肚明的,如你们所见,我的时日不多了,有些话我便直说了。”   林如海本就生得清隽非常,是本朝有名的美男子,否则当日殿试时也不会被圣人点为探花,更不会被警幻仙子选中,成为绛珠仙子这一世的父亲了,如今配上他这副病弱的模样,很有一种病美人之感。   林如海为官多年,身上的官威极重,虽是拖着病体,林父却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在林陌看来,面对林如海时,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林父是怂的。   啧。   “今日你二人过来,显是应了本官所提之事,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只要不是触及到本官底限之事,本官都会同意的。本官只有一个条件,此事速度要快!”   看了眼前的父子一眼,又问道:“你们可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未等林父开口,林陌就问:“我能否和林大人单独谈一谈?”   林如海同意了,林父立即被请出了外书房。   林如海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心下是满意的,“孩子,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我定会将事情一一告知于你。”   林如海说得真诚,林陌却被没有被他感动到,他平静的直视林如海的双眼。   “为何是我?” WWw.5Wx.ORG   林如海笑了,和他惯常露于人前的君子风度不同,他笑了很久,声音从小到大,甚至有些颠狂,到最后,竟是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林陌面无表情。   发、泄了一番后,林如海哑着嗓子,双目紧紧的盯着林陌,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林陌和林如海谈了些什么,只知道当林陌从林如海的书房出来后,林如海就以最快的速度,在贾琏还沉浸在江南繁华温柔乡的时候,走完了过继嗣子所需要的一切手续。   不过三天,林陌就成了林如海的嫡长子,林黛玉的长兄。   然而,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的是,不知道为何,过继后的林陌并没有被记在贾敏的名下,没有人知道林如海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当天,林陌就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在林陈氏不甘愤恨的眼神下,住进了扬州巡盐御使府,开始融入靖远侯林家的生活。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后,贾琏和黛玉,才被告知了此事。   自从来了扬州后,贾琏除了刚来时,为了在林如海的面前刷几分好感度,将本性收敛了几分,之后就被江南不同于京城的温柔婉约迷住了心神。   若不是偶尔还记得回林府露个脸,支点银钱花用,林家的人都要以为这位琏二爷失踪了呢。   今日贾琏就是被他的小厮旺儿,在扬州最最出名的“醉花楼”头牌的床上找回来的。当时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腿都软了。   抬眼看着那个站在林如海病床前侍候汤药,气度非凡的半大少年,贾琏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字,“完了。”   林如海漆黑如墨的双眸扫过贾琏,落在林黛玉的身上,“玉儿过来。”   黛玉听话的走近,林如海伸出枯瘦的手,拉住小姑娘细软的小手,心情不错的替她和林陌做介绍。   “玉儿,这是陌儿,你嫡亲的兄长。”   黛玉早就过了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并做好了心理建设。   说真的,在荣国府的时候,她每每总是羡慕姐妹们都有各自的兄弟,即使是如薛家大哥哥那般的,也好过她这般无所依靠。   如今父亲说她也有了一位嫡亲的兄长,黛玉是高兴的,几个月来,因为父亲病重,而日渐沉重的心情也放开了许多。   黛玉上前,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口称“哥哥。”声音如娟娟泉水般美妙,沁人心扉。   林陌正身回礼,兄妹二人这才算是正式的见过了。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黛玉,不得不承认,单从相貌上来看,果然是位大美人,只是也实在是瘦弱得很。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虽然不到纸片人的程度,却真如那美人灯儿似的,风吹吹就灭了。   林陌心里暗忖,看来,成为林哥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调理一下林妹妹的身体!   林如海仔细的观察着黛玉,见她面上并没有不高兴的神色,悬着的心,终于是彻底的放下来了,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这边厢,父子兄妹一场相见欢,那一边,贾琏总算是从被雷劈的状态下回了神。   “姑父,您就这么过继了嗣子,可有同老太太商议过了不曾?!”   所有人的视线向他看了过来,林如海示意林陌带着黛玉先出去,有些事情,还是别让单纯的玉儿听到的好。   待到兄妹两个出去后,林如海身上的气势突然一变,如鹰隼般的视线落到了贾琏的身上。   “这是我林家之事,与老太太又有什么相干?便是老太太知道了,想来也是不会反对的。老太太那么疼爱玉儿,定是不愿意看到玉儿将来没有兄弟护持,孤苦伶仃。我林贾两家虽是姻亲,到底还是两家人。咳……”   说到激动处,林如海没忍住,咳了起来。   这话已经是在明着警告贾家,手,不要伸得太长了。   这话说的,让贾琏怎么回答?难道他能告诉他的林姑父,府里的老太太的确疼爱外孙女,可林家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才是贾家所有人的真爱啊!   想到启程南下的前一天,二婶二夫人把他叫过去交待的那些话,贾琏只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总感觉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的话,他的小命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琏无法,只匆匆又和林如海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回了客院,他得回去写信,把在扬州发生的这些事情告诉老太太和二叔贾政,让那两位当家人好好商量一番,看看今后该如何应对!   看着贾琏急切离开的背影,林如海目光沉沉,眼里是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恨意和悔意。   可恨他明白的太迟了,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这一夜,林如海同黛玉进行了一次长谈。   “父亲,该用药了。”黛玉亲自奉上林如海要吃的药。   吃过药,林如海的精神头还不错,“玉儿,为父今日之举,你是否能明白?”   林黛玉含泪点头,她自幼聪慧,如何能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林如海怜惜的替她拭去泪水,“莫要再哭了,你哥哥是个好的,往后有什么事儿,找他便是了。你记得,他是你嫡亲的兄长,为父去后,他会护你周全。”   黛玉如何能听得这种话?只是她本就爱哭,又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此时早已经泪流满面。   “爹爹莫要为难,此事女儿已经晓得了。”   拍拍黛玉的手,林如海欣慰,又道,“待为父去后,你就和你哥哥扶灵返回姑苏,在那里守完三年父孝。待孝期过后,方才可以返回京城去。往后便随你哥哥住吧,以他的能力,完全护得住你。至于荣国府,你也不必再长住了,往后只当做一般的亲戚往来也就是了。”   黛玉早已经泣不成声,为免父亲病中更添忧愁,只能勉强忍下来,点头应下。   林如海很是满意,毕竟是他当做男儿教导出来的孩子,眼界自是不错的。   这些日子以来,林如海的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关注着巡盐御史府的人们满头雾水。   谁能想到,就在今年的中元节前后,林如海昏迷了整整三天,那个时候,就连扬州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说让府里准备后事了,可见其凶险。   没有人知道的是,就在那三天,林如海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当年送女儿黛玉离家赴京的那日,他的这一抹意识跟着黛玉,一路乘船北上,舟车劳顿,经历了黛玉初入贾府时,贾府众人给她的下马威,经历了黛玉在贾府时,孤苦无依的生活。   堂堂朝廷三品大员的嫡女,在贾府却被一个商户之女死死压住。才几岁的孩子,却被贾老太太和那贾王氏当成了争夺贾府权利的工具!   还有那个贾宝玉,一个五品官的嫡次子,被宠坏的纨绔色坯,竟然也敢肖想他的女儿!看到这一切的林如海,气得差点凝出实体,亲自教训那个贾宝玉!   还有,他死后,他那好岳家谋夺他林家巨额的家财后,把他的女儿弃如敝履,那一声声“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泣血,一句句“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无奈,深深剐着林如海的心。   从梦中醒来,林如海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   很多事情,当真是经不起细想。林如海本就是个聪明人,这一细想下来,真真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拨开了眼前的迷雾,许多之前一直忽视或者不以为意的事情,在换了一个角度再来思考后,都不一样了。   他这个当爹的还没死呢,那贾府就能欺辱他的玉儿至此,等到他不在了,他的玉儿,仿如无根之萍,在荣国府那个吃人的地方,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第9章   好在上天垂怜,在他生命即将结束之前,让他在梦中知道了之后几年将要发生的事情。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并不知道梦中所得知的事情,是否是真,但事关他林家,为了他的玉儿,林如海却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他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心。   可惜了,他的时间太少了,若是后面的事情,都像梦里那般进行的话,那么他就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日子可活了。   是的,他的时间不多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能够做出这么多的安排,已经是拜梦境相助了。   他之所以会选中林陌过继,除了林陌自身的处境,能够让他过继嗣子的机会增加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在梦里看到,林陌将会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和手段,一步步的走到权利的中心,封侯拜相!   林陌是个重诺的人,只要能得他的一份承诺,必将信守一生。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他全身心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完全看不见那个人身上的不足与缺陷,甚至还会将它美化。   而当这份信任被证实只是虚情假意后,旁人对他的信任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倾刻间崩塌。   现在的林如海,就处在了这样的状态下。   感受着生机的流逝,林如海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浑浊的泪珠从眼眶滑落。   ……   为了将身后事和黛玉安排妥当,林如海服用了秘药,为自己争取来了不足半个月的时间。   所谓的秘药,就是用虎狼之药,激发病人的生命潜力,让其看起来病情好转罢了。   等药性一过,林如海的身体迅速的衰败下去,已经几乎处在了弥留之际,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   看着床上无知无觉的林如海,林陌心下明白,这位怕是等不到九月初三日了。   黛玉在一旁不停的啜泣,间或传来一两个打嗝声,紫鹃陪在她的身边,轻声劝慰着。   这几天相处下来,林陌总算是见识到了贾宝玉口中“水做的女儿”的威力了,哭成泪人儿什么的,和林妹妹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走到黛玉的身边,递过一面小巧精致的玻璃镜,低声道:“妹妹莫要哭了,多好看的一个小姑娘,再哭下去就不美了。”   小镜子就在黛玉的面前,一抬眼就能看到镜中的自己,黛玉顿时被镜子里那双红肿的兔子眼吓了一跳。   意识到这就是自己当前的形象后,黛玉顿觉无脸见人,再被林陌这样一调侃,只觉一阵羞赧,倒是把心里的悲意去了几分。   紫鹃看见林陌过来,早就站起身,侍立一旁。不知道为什么,这位新晋的陌大爷给她很大的压力,压根不敢在这位的面前造次。   “哥哥又打趣人!” WWw.5Wx.ORG   林陌在黛玉的身边坐下,盯着黛玉的兔子眼,无奈的叹息:“我知道妹妹伤心。至亲之人病重,伤心难过才是正常,只是妹妹且听我一言。 人生在世,逃不过生老病死。父亲如今最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了,他老人家病成这样,还想着为妹妹,为林家安排后事,只想着让妹妹将来能够一生平安康宁,为此还亲自为妹妹取字‘康宁’,想来,父亲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妹妹的眼泪了,每次妹妹独自落泪,父亲的心疼你可知道?妹妹该想着如何让父亲走得了无牵挂才是。”   林陌的这番话,说的有些重了,黛玉听了,眼圈一红,泪珠儿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却并没有落下来。   黛玉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她心里也明白,这个刚刚认识的哥哥说得不错,她不能让爹爹重病下还要为她操心。虽然难了些,可是她一定可以做到,也必须做到!   “谢谢哥哥!”黛玉诚心道谢,她自幼聪慧,又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自是知道忠言逆耳,有人真心劝她,是她的福气。   爹爹给她找来的哥哥,果然是个好的。   她不由得拿林陌和贾琏、贾宝玉等几个贾家的表兄弟们做了比较,怎么看都是自家哥哥好,相比起贾家的那几位表兄弟,她家哥哥简直完美得无以复加。   此时的林陌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收获了一位小迷妹,林如海把林家的一些人脉关系和势力全都一股脑的交给了他,自己则是安安心心的昏迷去了,徒留下林陌自己在那里消化,简直让他无语。   当林如海再次醒来时,敏锐的察觉了黛玉和林陌的关系好了很多,寻常人家,兄妹之间相处起来怕也就是这样了,林如海欣慰不已。   如今已经年近中秋,以林如海的情况,林陌还真怕他撑不过今年的中秋,他倒是不觉得会怎么样,只是想到林黛玉敏感纤细的性子,若他的担忧成真的话,从此以后,林妹妹怕是再也不用过中秋节了。   “大爷,中秋将至,咱们府上可有什么章程?”老管家林成前来请示。   自从林陌正式过继过来后,林如海就把林家的一切都交给了他,可见其果决。面对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大爷,那些几辈子都在林家服侍的家生子们打从心里不服他,年纪那么大了就不说了,别是哪里来的打秋风的吧,没得养出个白眼狼来!   再加上又有一个一心想要把林陌赶出林家的贾琏在旁边撺掇着,林陌在林府说的话,当真还不如府上一个稍有权利的管事有用呢。   好在林陌对此并不上心,他现在腾不出手来整顿林家,等他空闲下来了,自然有那些人的好果子吃。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清形势,至少眼前的林成就清楚的知道,这位陌大爷,即使没有林家为后盾,最终也是会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他们家老爷将人硬生生的过继到林家来,是给了林陌助力,还是林家反被林陌护持,还真是两说。   所以,对于自家老爷将家业完全交给林陌,这位老管家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   如今中秋将至,府里人情往来的大事,自然要来请示林陌。   林陌低头转着左手拇指上的一个白玉板指,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性动作,只思考了两息,就直接吩咐林成道:“如今父亲病重,外头的往来是不能够了,若是有老亲和父亲的同僚下贴子,能推就推了,实在不能推的,再让我去便是,节礼上,要比平时厚上一分。只我们府上,该有的还是不能少的,成伯按着往年的旧例行事即可。”   林成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然不愧是他家老爷看中的人,小小年纪,行事就这般周全,难怪老爷做下过继嗣子的决定时,动作会这般迅速。连忙恭敬应下,下去吩咐了。   展眼中秋已致,自昨日起,林如海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面色红润,精神极好,一点都没有久病卧床的神色。   当瞧见这般模样的林如海时,有经验的府医和府里的老人都是心里一惊,明白林如海怕是回光返照了。   他们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接受现实。   林陌先前不明白,看了府医和林成的脸色,多少也是反应了过来。   想明白了之后,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回头看向林黛玉,眼见着小姑娘欣喜若狂的神情,林陌没来由的心疼了起来。这是一个单纯又敏感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要经历丧亲之痛,当真让人怜惜。   “邓峡,你去把扬州城医术最好的女医请到府里来,在姑娘的院子里守着。”林陌当机立断的吩咐道。   邓峡不解的看了自家大爷一眼,便二话不说,接下了任务之后,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请人去了。   林成惶惶然的视线看过来,林陌冲着他微微点头,林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得了林陌的示意,林成开始吩咐人悄悄的置办了起来。   不管林如海是真的好了也好,回光返照也罢,提早准备着,总好过将来手忙脚乱。   好在林如海已经病了很长的时间了,很多东西都是先前就置办好了的,如今只不过是将之从库房里点出来罢了,倒是不费什么事儿。   “成伯,听说‘春风楼’新近得了个花魁,被称为江南第一花魁,可有此事?”   林成不明白自家大爷怎么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了,两者完全不搭啊。   “确实,近日这位花魁极受江南才子的追捧,花名已经传到京城去了。”   林陌挑眉,“我瞧着,那位琏二爷这两日颇不得趣,有机会,将这位花魁介绍给琏二爷认识认识,或许能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也未可知。”   林成忽的抬头看向林陌,立即明白自家大爷在打什么主意了。   “是,老奴这就去办。”   大爷想的不错,中秋佳节乃是家人团圆的日子,中间混进去一个外八路的琏二爷算怎么回事?   老爷把他当成亲侄儿看待,人家并不领情,既如此,很不必让贾琏把一家子团圆的好事儿给搅黄了。   林管家吩咐人去办这件事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不管最后如何,今年的中秋佳节,林家这父子兄妹三个,着实是过了一个团圆节,黛玉更是全程笑容满面。   那笑容甜美得林陌都不忍直视。   他不知道,等到林如海再次闭上双眼,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这个敏感纤细的女孩子该如何是好。 第10章   林如海到底撑过了八月十五中秋,撑过了八月十六,等到八月二十三这一日,这位当年的美探花,靖远侯林家的这代家主,在扬州巡盐御史上连任了三届的林大人,在睡梦中,离开了这个让他又爱又恨,又牵挂的人世。   府医刚刚宣布林如海没了后,林黛玉当时直接就晕过去了,林陌叹息不已,还好他已经事先做好了准备,不然这个时候,又该手忙脚乱了。   只是这位林妹妹的身体,也实在是太弱了些,果然不愧美人灯儿之名,风吹吹就灭了。   林陌年轻,自然没有亲自操持这种红白喜事的经历,姑苏林氏的族人,一接到消息,立即派出了族长和族老们,亲自到了扬州,就要接手处理林如海的丧事规仪。   可惜,这些人盘算得极好,却忘了现在的林陌,已经不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了,能让官场老油子的林如海临终之前,托付一切的人,能是简单的人吗?   林氏族长和族老们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插不进靖远侯林家的事务里,这才明白,在他们眼里,能够随便拿捏的林陌,并非他们所以为的那么简单。   林陌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他却明白,一个好的领导者,从来都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的,把事情交给下属去完成,自己牢牢的把握住方向就行了。   何况,整个林府里,还有那么多跟了林如海多年的老人呢,这些人随便拎出来一个,就足够他应付这些场面了。   为免自己不懂装懂,给人添乱,他直接把事情下放给了林福,只除了一些需要他来做决定的大事才需要过来请示他,其他的事情,林府里自然有旧例可循,林福又是个经过事的,林陌放手得心安理得。   他此时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林黛玉的身体,和依旧赖在林府的贾琏身上。   当日贾琏得到林如海过继嗣子的消息后,整个人晕呼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他回过神来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这等大事,就不是贾琏能够处理的了,他立即书信一封,让身边的小厮旺儿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只是京城和扬州相隔千里,一来一回间,所用的时间实在是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林如海都已经魂归地府,京城的回信,贾琏到现在都没能看见,这速度,实在是感人。   贾琏送黛玉南下扬州,本是带着,扬州事了,要把黛玉和林家几代家财一齐带回京城的任务的。只要林黛玉和林家的家财进了荣国府,贾府的人,自然有办法把林家几代家财一齐并入贾府的。   原先一切都很顺利,贾琏还暗自得意这个任务实在没有挑战性呢,谁知道还没得意多久呢,中途就被林陌这个程咬金给截了胡。   任务没有完成,贾琏也不敢回去,为着这事,贾琏气得肝疼,吃饭都不香了。   再怎么样,林陌也是姑苏林氏一族承认的,并且记入族谱的,林如海的嗣子,林如海这一支的继承人。   贾家虽是姻亲,到底是个外姓人,别说帮着处理林家的产业了,就是林如海的身后事,他都插不上去手,每日里只能无所事事的看着林府上下忙得脚打后脑勺。   贾琏心里明白,等到京城的回信到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黄花菜都凉透了。   林如海已经辞去了扬州巡盐御史的重任,新任的巡盐御史在八月十七那天也到了,当时那位还特意过来探望林如海这个前任呢。   不管林如海在林陌眼里是如何的失败,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他都是一个人生赢家式的人物,谥号“文忠”。   当今痛失左膀右臂,下了口谕,安抚林陌兄妹,林如海的身后事办得极其盛大,极尽死后哀荣。   等到贾琏收到京城来信时,一切都已经结束,林陌早就带着林黛玉扶灵回了姑苏。   接下来几年,林陌和黛玉就要呆在姑苏,为林如海守孝三年,至于贾琏提出来的,过了百日热孝后,带着林黛玉回荣国府什么的,林陌会同意吗?   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孝道,当今更是以孝治天下,林黛玉又是个女子,名声对她来说何其重要。   当初林如海在贾敏去后,过完百日热孝,就把林黛玉送到荣国府,虽然有他的无奈,到底让黛玉在名声上受了拖累。   如今轮到林如海,如果林陌没有被过继过来,热孝后去荣国府也还罢了。现在,有林陌在,别说是在孝中了,即使将来,他们兄妹两个要去京城,林陌也不会让林黛玉再和贾府有什么牵扯的。   到这里,贾琏哪里还看不出来,他这次送黛玉回扬州的任务,是彻底的没救了。   只是他还不能回京去,当时林如海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等到林家兄妹扶灵回姑苏后,不用多久,百日热孝就过去了。   过了热孝,老太太派来接黛玉的人也该到了,到那时,有了老太太和宝玉的书信,他就不信林妹妹会拒绝!   林家在姑苏的老宅早就被收拾妥当,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林陌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林家那些不安份的下人了。   正好当初他离家出海前,把依旧忠于云氏的那些人都被他分散去了云氏陪嫁的几个庄子上。他回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一直不得空闲,现在林家突然空出了这么多的人,林陌在和黛玉商量过后,挑了几个得用的补上了。   林福先前还以为陌大爷是打算彻底掌控林家呢,如今看这架式,想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林陌和黛玉住进去后,直接关门闭户,安心在府里守孝。   巧合的是,林淦的宅子就在距离林陌兄妹所在的老宅不过三条街远,不过两家之间却是没有一丝往来。   反正林陌对生父已经连最起码的亲情都没有了,今后两家之间的往来,也只做平常族人相处便是了。   趁着守孝的这三年,林陌重新对自己的未来进行规划。   他又拾起了四书五经,不管将来他会不会参加科举,入朝为官是肯定要的,至于是怎么当官的,就不用那么讲究了。   在这个时代,士农工商,阶级分明,商人看着风光,身份地位却是最低的,即使地位高如薜家,虽名为皇商,沾了个“皇”字,最终也不过是四王八公手里的钱袋子罢了。   若不是如此,薜宝钗那样精才绝艳的女子,又何必汲汲营营于往上爬?只为求一道青云路。所为的,还不是改变自家的身份地位吗?   之前他从海外归来的时候,对于科举还是有些迟疑的,毕竟读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别人寒窗苦读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够成功,他才重新捧起书本读书,其难度可想而知。   更何况,他还带着一个林黛玉,总不能把黛玉丢在扬州,他自己参军去吧?那也太不现实了。   相比读书,科举入仕,林陌更愿意到边疆去,当兵杀敌,建功立业。   可如今,他有三年的父孝要守,守孝期间,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他还是把这许多的时间拿来读书吧,即使将来没办法科举入仕,多读点书也是好的。   而且,现在他有了林如海的人脉,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他可以趁着林如海才去世不久,那杯茶还没有完全凉透的时候,打着林如海的旗号,光明正大的和那些江南大儒们书信往来,在问候长辈之余,夹带些私货什么的,完全无伤大雅。   林陌心安理得的想着。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加上他从前世的记忆中吸收来的一些知识,将来考状元或许难了些,二甲进士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偶尔再和林妹妹加深一下兄妹之情,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守孝的生活,意外的让林陌喜欢。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和是特别快,才过了百日热孝,因为守孝而一直沉寂的林府突然热闹了起来,有几波人马纷纷上门。   其中之一是以贾琏为首的,准备接林黛玉回贾府的贾府众人,其中之二,却是专程再次来向林陌表示感谢救命之恩的某位青年。   林陌道:“你上次不是已经谢过了吗?之前已经说过了,救你不过是遇上了,日行一善罢了,很不必放在心上。” WWw.5Wx.ORG   这人自称顾阡,被救起时一身的狼狈,林陌虽然看出他出身不凡,具体的身份却是不知道,不过今天他知道了。   太上皇第九子,早年抱养在当今太后膝下,当今圣人最为亲近的弟弟,昭瑞亲王徒阡。   这位昭瑞亲王,生母姓顾,出身英国公府顾家,和当今太后是表姐妹,关系极好。   顾家几代忠良,为大晋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也难怪当日他会自称“顾阡”呢。   可惜那位顾娘娘是个没福的,生下徒阡后的第二年,一病去了。太后娘娘心疼顾娘娘和她的孩子,在顾娘娘去后,就把徒阡抱到自己的膝下,并求着太上皇,把徒阡记在了自己的名下,算是半个嫡子。   徒阡和太后娘娘的关系是极好的,太后带他比亲子更亲,当今也是极喜爱这个弟弟,关系自不必说。 第11章   林陌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救了这么一个人物,心情也是不错,见他来来,忙将人让到上首的位置上。   徒阡一点都不知道客气怎么写,不需要主人家相让,大马金刀的坐到堂中主座,闻言轻哼,不顾形象的偷偷翻了个白眼。   林陌:……他看见了!想不到这位昭瑞亲王竟是如此真性情。   徒阡道:“都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本王的命可值钱呢,你确定,当真不要本王的谢礼吗?”   林陌想了想,如果他说真的不想要这位的谢礼,只怕人家非但不会感谢他,反而还会以为他心里藏奸,准备拿这个救命之恩要协他呢。   想到这里,林陌不再纠结,他对徒阡道:“王爷说得对,您的谢礼,草民自是要受着的。可巧我这里有一件麻烦事,正愁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徒阡笑道:“哦?是什么事?你且说来我听听。”   林陌道:“父亲名下有几处产业,生意挺不错的,因而惹得一些人眼红不已,草民请王爷允许草民以您的名义,狐假虎威一番,可好?”   徒阡心里明白,林陌这话里,有投靠之意。如果徒阡同意了,徒阡给林陌提供保护,同时林陌每年还要给徒阡上供,算是互惠互利了。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徒阡不曾多想,就应下了。   这时,有一身高八尺,身材匀称健美,剑眉星目的中年人从人外头走了进来,一双星目死死的盯着林陌看。   “芸娘?”   林陌惊了,他一个蓝孩纸,被一个大男人当成女子,这感觉,非一船的酸爽。   瞧瞧那双怀念希翼的眼神,温柔似水的声音,哎哟哟,他的鸡皮疙瘩哟,全都起立向他致敬了。   怎么瞧着人模狗样的,眼神却这么差呢?连男女都没分清楚了。   徒阡好心的替他介绍,“这位是武昌侯云涛云泫沄。” WWw.5Wx.ORG   林陌惊讶了,想不知居然是这位。   要知道,这位年轻的时候,凭着一杆亮银枪,横扫北方草原,将来犯之敌挡在了边郡之外,凭着赫赫战功封侯,同时,他还是德阳长公主的附马呢。   想不到徒阡居然能得这位的一路相护南下,厉害了。   云涛顿住,暗悔自己心急了,怪只怪眼前的少年和他的妹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你可认识姑苏云氏的……人?”   “大……爷……”一道不敢置信的声音在林陌的身后响起。   林陌转头,入目全是云泰激动的神情,林陌心里一动,这才仔细的看向眼前之人的脸。   刚才事发突然,他压根没有注意到眼前之人的长相,现在这一看,似乎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眼前这位,和他长得,足有六七分相似!   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位,别是他那早年失踪的亲舅舅吧?!   看看眼前激动的男人,再看一眼主位上,满脸兴味的某王爷,林陌福至心灵,这是要搞事了!   “你是……云泰?”这位显然也认出了曾经的忠仆。   云泰激动的直点头,抢上前一步,“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男人身前,老泪纵横,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大爷,老奴终于找到您了!呜……”   云涛也是鼻子泛酸,眼眶微红。   林陌被懵得一脸血,好容易缓了过来,看着云涛,缓缓道:“我母亲娘家确实是姓云,至于母亲的名讳,我却是不知,只从忠仆口中得知,尚有一位舅舅,早年意外失踪,多年来未曾寻到。”   想了想,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确切的说,那只是半块玉佩,似乎是一整块的玉佩,被人从中间切开了似的。   将玉佩轻举,递到男人面前,“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一块玉佩,言是将来与我舅舅相认的凭证,您,额……看一看……”   话未说完,手上一空,先前还拿在手里的玉佩,已经到了云涛的手上。   再一看,那位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块与先前林陌拿出来的玉佩十分相似的玉佩来,抖着手,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林陌这才知道,他手上这块不起眼的玉佩本来的面目居然是一只玉麒麟。   很好,有人证,有物证,什么也不用说了,眼前之人,便是自己失踪多年的亲舅舅了。   此时,方才还冷静自持的男人眼中含泪,激动不已,好容易平复下心情,云涛这才又看向林陌。   “你……叫什么名字?你母亲可好?你为何在文忠公府上?”再一看林陌一身重孝,当下脸色大变。   林陌摇头,“我名林陌,我母亲在我三岁那年便过世了。如今,我已被过继给先扬州巡盐御史林海大人为嗣子,前儿父亲去世,我和妹妹正在守孝呢。”   这番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略凶残呢,云涛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其他人也是吃惊不小。   如果云涛没有记错的话,他离家之前,可是亲自抱过妹妹的长子的!他妹妹芸娘是林淦明媒正娶的嫡妻,他的外甥是嫡长子,就算是真的要过继孩子给林如海当嗣子,也不该是林陌这个嫡长子吧?!   林陌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娘去得早,我记事得又早,继母入门,先前还好,等到她生了自己的孩子后,我可不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么?”   他这话说得平静,没有一丝的起伏,显然他对自己的遭遇有着很明确的认知,并且已经完全接受了。   云涛却是虎目圆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陌摇头,“这事说来话就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放心,舅舅此次下江南的任务已经完成,有的是时间听你慢慢说。”   今天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云涛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显然,上座的昭瑞亲王也很想听一听某个人的八卦。   林陌耸耸肩,既然舅舅想要知道这些事情,他就是说与他知道又能如何?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林陌直接把人带去了书房,开始向众人讲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听完林陌的叙述,他还没说什么呢,云涛已经气得怒发冲冠,站起身就要冲到林淦的面前,找他那位前妹夫,现陌生人林淦理论一二,却被林陌拦下了。   “舅舅不必生气,自母亲去后,那府上便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否则我也不会离家五年,只在海上漂泊。当年他们弃我如敝履,如今我已然长成,将来的成就,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望项背的了。面对那些注定不如我的人,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在他们的身上呢?没得气坏了自己。”   用前世某些人的中二话来总结就是:当初你对我弃如敝履,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   嗯,原谅他这辈子的中二时期来得如此之早吧。   徒阡摇头,“当日本王在养伤时,就听到过这个消息,还在说那继母着实没有容人之量,生父也不慈,那被过继出去的嫡长子也实在可怜呢。没成想,那个小可怜竟然会是你。”   林陌被那句小可怜惊了一下,只木着一张脸看了徒阡好一会儿,这才红唇轻启,留下两个字“呵呵”。   被“呵呵”了一脸的徒阡压根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深层含义,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过,如今知道了那个嫡长子是陌哥儿你,本王就放心了,想必用不了多久,那府上定然会追悔莫及了。”   林陌这次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借您吉言了。”   云涛却是不想就这么放过林淦一家。   姑苏云家原也是书香望族,家资丰厚,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云氏身为云家这一辈唯一的姑娘,当年也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   云氏出嫁时,云家也是给了十里红妆的陪嫁的,原想着多给些陪嫁,让姑娘在夫家的时候,能过得轻松自在一些,谁能想到云氏却是个福薄的。   不过几年,便香消玉殒了,只留下个年纪的嫡子受着继母的搓磨。   本来林陌的日子也不至于会过得那么凄惨,问题却是出在了云涛的身上。   林陌出生的那年,正值大比之年,云涛自觉极有把握,收拾了行装,带着一个书童就赴京赶考去了。   结果,家中父母没能等来他金榜题名的喜讯,却等来了他途中遇到山匪,生死不知的噩耗。   两位老人当时就病倒了,两人年纪本就大了,再加上有心人操纵,没过多久,二老相继过世,撒手人寰,云家那万贯家财,也被人瓜分一空。   云家突生变故,云氏根本来不及做什么,事情就已成定局。   很难说,当年云氏早亡,没有云家巨变的原因在。   若是当年云家没有出事,即使云氏没了,有云家在,也可以护住年幼的林陌。   可惜了,假设永远只是假设,事实总是那么的残酷,如果林陌没有觉醒前世的记忆,早就死在林陈氏一手导演的天花上了。   如今云涛回来了,身份又是如此尊贵,林陌脑子转了转,对云涛说道:“舅舅莫要自责了,一切都是天意,天命不可违。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活着的人不是?您若是心里过不去,我这里倒是有一桩事儿,除了舅舅外,怕是没人能够办成了。” 第12章   云涛抬头看向眼前初次见面的外甥,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很不错,是个心里有成算的。   他问道:“是什么事?”   林陌敛眉道:“当初我母亲去世后,她的陪嫁就被林淦作主,封进了林府的公库中,这么多年了,我再没听那府里的人提起过母亲的嫁妆之事。”   大家都是聪明人,立即就猜到了林陌话里的意思。   云涛更是道:“你放心,舅舅必定把属于你母亲的东西一样样的讨回来!”   林陌笑了,他相信这个才刚第一次见面的舅舅,的确不会食言。   于是,这天下午,林淦的府门被人扣响了,他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前大舅子云涛,以一个足以令他仰望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淦愣在了当场。   这天,住在林府近的街坊们,亲眼目睹了一场惊天大瓜。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怎么上林举人府上搬东西?这朗朗乾坤的,他们怎么敢?”   “你是不是没认出来为首的那人是谁?”   “哦?为首那人是谁?”   “那位不就是先林太太的娘家哥哥么?早年听说这位哥哥赶考时失踪了,如今看来,人家不仅没有失踪,怕是还有奇遇呢。”   “不错,我认出来了,前些年我去京城赶考的时候,见过武昌侯一面,现在想来,那位侯爷可不就是眼前这位么!”   众人:……   “林举人这次,怕是要讨不了好儿了。” WWw.5Wx.ORG   “谁说不是呢。”   ……   徒阡一行人的到来,直接打碎了贾家人的打算。   贾家人哪里能想到,被他们看不上眼的林陌,居然能和昭瑞亲王,武昌侯爷扯上关系呢,还是这般亲密的关系。   想也知道,有这两位在,别说算计林家的家财了,他们想要把林黛玉接到京城的打算,也都将化为泡影。   眼瞧着这次南下的任务就要黄了,贾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还想再争取一下,毕竟他心里最是清楚,林黛玉是个心善的姑娘。   这些年在荣国府时,史老太君对她的疼爱,都是发自真心的,小姑娘自己也是明白人,府里的表姊妹们亦是真心待她。   还有宝玉,他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比他们这些兄弟姊妹更加亲近,想来,黛玉心里也是记挂着宝玉和一众姊妹们的。   脱离的那些算计,荣国府并没有做出什么对不起黛玉的事儿。   贾琏还想着和黛玉见上一面,再劝上一劝,或许黛玉心一软,就同意了和他回京城了呢。   谁知道,直到第二年正月,他都没能等到林黛玉改变心意的消息。   倒是荣国府派了小厮专程南下寻他,竟是府中出了一件天大的喜事,需得贾琏立即回京。   贾琏一听,哪里还顾得上黛玉的事儿?急急忙忙的收拾了行囊,辞别了林陌和黛玉兄妹二人,带着人,回返京城。   …………   京城   近日,荣国府喜事连连,先是荣国府二房老爷贾政的嫡长女,生于正月初一的贾氏元春,因其德才出众,为当今所喜,晋封贾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之后又传出圣人下旨,让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   简言之,只要修建了省亲别墅,有女儿入宫为妃的人家,就可以接自家入了宫的娘娘回家省亲了。   在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后,贾府立即开始着手修建省亲别墅,只盼着能让自家贤德妃娘娘能够风风光光的回府省亲。   这可是贾氏一族,阖族的荣耀。宁荣两府为了办好这件大事,早就已经忙做一团。   之前府里的庶务都是交由贾琏来办的,哪知道贾琏这一次的南下之行,都快翻年了,竟然还没回来,虽然府里立即派人南下递送消息,以京城和姑苏的距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来的。   因此,外头很多事情,只得交给宁国府的贾珍来办。   这么一个好消息传来,倒是让贾琏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闷之情减轻了不少,既然决定返回京城了,他便不再耽搁,昼夜兼程,不过二月末,就已经回到了京城。   荣庆堂里,贾母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着贾琏把她的外孙女黛玉给带回来。   谁能想到,最后却是两个人一同南下,只回来了一个人。   贾琏这次的江南之行,即没能把林黛玉带回来,也没能阻止林如海从宗族过继嗣子,延续林家香火,这让贾母怒从心头起,直接砸了贾琏一杯热茶。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贾琏跪伏在地,脸上被糊了一脸茶水,却不敢擦,只能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好在茶水温度适宜,倒是不烫,不然他这张俊脸今天可能要破相了。   “我可怜的敏儿哟,所谓人走茶凉,我老婆子今儿算是见识过了,我可怜的敏儿才去世多久啊,女婿就这么对我们贾家,忘恩负义的小人啊!只可怜了我的玉儿啊!”   贾母哭得是肝肠寸断,端的是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惹得周围的人又是一阵猛劝。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贾母劝了下来。   贾赦和贾政兄弟二人也听到消息过来了,详细的询问了贾琏事情的经过。   贾政乃是先荣国公嫡次子,长相端正,鼻直口方,是一位端方君子似的人物。其人最是孝顺,深得贾母的疼爱,得贾母的全力支持,在先荣国公贾代善去世后,以五品官的身份,住进了“敕造荣国府”袭爵人才能住的荣禧堂。   在今天之前,贾政最是佩服林如海这个妹夫。   当年的林如海高中探花,跨马游街,多少读书人十年寒窗苦读,求之不得的东西,林如海年纪轻轻就得到了。   那一年,林如海不过才弱冠之龄。   今天听了贾琏的话,脸上满是怒意,“妹夫怎么能如此不敬母亲?看看,把母亲气成了这样!”说完,甩袖离开了。   贾赦站在一旁,见贾政的惺惺做作态,并不说话,只垂眸看着满室的混乱。   反正他虽说是这荣国府的袭爵之人,京城内外却都只认得贾二老爷一个,完全没他什么事!   贾琏小声的嘀咕,“可,他们要在姑苏祖宅守孝,孙儿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顾的就把人弄回京城来啊!”   若真的那样做了,他们荣国府,哪里还有名声在?   当今以孝治天下,一个孝字压下来,他们又能如何?没见他父亲都被老太太用孝道压得死死的,就连荣国府的正院“荣禧堂”的边都没摸到吗?   先前那林陌只不过是个无人知道的小卒子,打压也就打压了,可人家现在成了林姑父的嗣子,自己又有本事,又有昭瑞亲王撑腰,那武昌侯还是他的亲娘舅!   每每想到这里,贾琏就觉得全身无力。   贾母被贾琏这一通说,气得直捂胸口,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贾母心里清楚,如今他们家的大姑娘元春封了贤德妃,蒙圣上恩典,正准备省亲事宜,不管是昭瑞亲王,还是武昌侯,他们都只能交好,不能得罪了。   王熙凤赶紧上前给贾母揉胸口,口中道,“老太太何必和二爷置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最是憨直不过了,但几老太太下的令,莫敢不尽力完成的。若不是实在没了办法,他如何敢不把林妹妹给带回来呢?他们要守孝,二爷身为林姑父的晚辈,又能说什么呢?”   认真算来,就连他们这些人也是要给林姑父服五个月的小功呢。想当初,林妹妹刚来荣国府时,全府上下都忘了林妹妹要给姑太太守孝的事情,也不曾避讳。林妹妹嘴里虽然不说,心里却是明白得很。到如今,林妹妹哪里还愿意来他们这里受这份气?!   贾母眼圈泛红,“守孝哪里就不能守了?只可怜我的玉儿,身子本来就弱,如今还要守孝三年,她那身子如何能吃得消!”   刑、王两位夫人也是上前劝着,好容易才把老太太给劝住了。   贾宝玉下了学,就听到府里的小丫头说了,送林妹妹回扬州的琏二哥回来了,忙忙的丢下跟着他的小厮,径直往贾母的院子奔来,还未进屋,焦急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林妹妹,林妹妹,可是林妹妹回来了?”   话音一落,人已经如那投林的燕儿般冲进了荣庆堂。   却见贾母倒在榻上,王熙凤和鸳鸯正一人一边的给她揉着胸口,贾琏则是跪在地上,脸色发白,举目四顾,却不见理应被接回来的林妹妹,整个人懵在当场。   “老太太,林妹妹呢?”   贾母见到宝贝孙儿一来就问黛玉的事情,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我可怜的玉儿啊!”抱住贾宝玉,贾母哭得肝肠寸断。 第13章   贾宝玉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原来林妹妹并没有跟着贾琏回京,而是随着她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哥哥,一起回了姑苏守孝去了,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大叫一声“林妹妹”!径自晕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荣庆堂乱作一团,呼啦啦一大串的丫鬟围住了贾宝玉,揉胸口的揉胸口,端茶水的端茶水,掐人中的掐人中,好不热闹。   贾母更是大叫着,“快去请太医!”   忙乱中的众人都没有发现,王夫人在看到贾宝玉又一次因为黛玉的事情要死要活的,眉心都皱成了个“川”字了,一脸的不悦。   她说什么来着?那林家的丫头和她那个短命的娘一样,都是狐媚子!就知道勾着她的宝玉不学好儿!气死她了!   薛宝钗看出了王夫人脸上的不愉,略一思索,便想到了什么,端过一杯热茶递给王夫人,笑道:“姨妈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王夫人一见是她心中最满意的儿媳妇人选,方才还略显严肃的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来,“我的儿,你且坐着吧,这些事,自有丫鬟们来做,很不必你亲自上手。”   薛宝钗杏眼微弯,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只笑了笑,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了坐了。   薛姨妈笑道:“姐姐让宝丫头做便是了,她是小辈,替长辈做事,是应当应份的。”   王夫人也笑了,呷了一口茶,心里美滋滋的,果然是她看中的宝玉媳妇人选,比林家那个狐媚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回到他们夫妻现今居住的小院,贾琏无力的倒在床上,他心里知道,在林黛玉的这件事情上,他办得不得贾母的心意,只怕接下来一段时间,他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原还想着能发个二三百万的意外之财呢,结果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熙凤挑帘子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有气,重重的摔下帘子,大步走到一旁坐下,语气嘲讽道:“二爷也该上心些,老太太最疼的,除了宝玉,就是林妹妹了。出了林姑父的事情,老太太心里担心着呢。好容易宫里传出来大姑娘的好消息,老太太这些日子才自在了些,脸上方才有了笑模样。本想着林姑父的事情结束了,林妹妹就能回来了。结果倒好,事情办砸了不说,还没把林妹妹带回来,怨不得老太太发火,为了这事,我在老太太跟前儿赔了多少小心。”   越说越生气,王熙凤一把丢下拿在手上把玩的簪子,两步走到贾琏跟着,一手插腰,一手纤纤玉指指着贾琏的额头,以一个标准的茶壶形象,恨铁不成钢,“你呀你,让我怎么说你好!”   贾琏本就是一纨绔公子哥儿,贾母偏心二房,对贾赦常常不假辞色。孙子辈里,最疼的是贾宝玉这个含玉而生,有着大造化的孙儿,对其他的孙儿也是真心疼爱。   当日贾琏也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之所以成亲后会被王熙凤压了一头,除了王熙凤出身王家,王子腾是如今金陵四大家族最出息的人,贾琏不敢破坏两家的关系外,还因为他们两人自幼相识,颇有感情基础,当年的王熙凤,还是会有小意温柔的一面。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心渐变罢了。   此时见王熙凤一味的在言语中打压他,这几个月以来堆积在胸口的郁气突然爆发。   “二奶奶倒是脂粉堆里的英雄!阖族上下哪一个不称赞一声的妥当人儿!你即这般有能耐,倒是想个办法,去把林妹妹带回来呀!”   一个个的,也不看看林家兄妹现在是谁护着!就知道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姑父临终前当着他的面,亲口说了不让黛玉再入荣国府长住,即使将来再进荣国府,也只是亲戚间的正常走动。   再有昭瑞亲王和武昌侯在一旁支持,他又能如何?   王熙凤早就已经习惯了贾琏在她面前处处退让的行事做风,如今见贾琏竟然当着一众丫鬟婆子的面驳了她的面子,如何肯依。   当下和贾琏在屋子里吵了起来。   两个人到底年轻气盛,一吵起来,谁也不让谁,最后竟然惊动了整个荣国府,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贾赦本就对王熙凤这个儿媳妇不满,当年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让唯一的嫡子再去和王家联姻。   今日见小夫妻两个吵架,他也不劝着,难得看见贾琏在王熙凤的面前硬气了一回,他心里挺高兴。   正好他也不乐意自己的嫡子天天给二房当跑腿小厮,当下给了贾琏一笔体已银子,让贾琏到郊外的庄子上散心去了。   贾琏正在气头上,见平日里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贾赦,难得给了他一个好声气儿,心中奇怪,却没多想,拿上银子,听话的跑到贾赦在京郊的一处庄子上躲清闲去了。   结果可好,因着他们夫妻两个争吵,贾府很是忙乱了一阵。   等到贾母哄住了王熙凤,回头准备要收拾贾琏时,却找不到人了。贾母又狠狠的生了一回气,王熙凤更是气得不行,放下话来,再不许贾琏进她的屋子。   可惜,贾琏根本听不见!   那庄子原是贾赦的祖母,先荣国公贾源之妻留给贾赦的,虽名为贾家的庄子,庄子里的人却只忠于贾赦的祖母,如今贾太夫人不在了,贾赦又一直是那么个浑不吝的性子,这些人倒是有些瞧不上贾赦了。   庄子里面的庄汉多是当年追随两代荣国公,贾源和贾代善征战的伤兵和他们的亲属,这样的人,便是贾赦都得敬着,何况贾琏。   他们这些老人早就看不惯贾赦和贾琏的行事了,如今贾琏落在了他们的手里,能讨得了好儿?!   仗着有老太夫人的吩咐,又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竟抓着贾琏特训。从早训到晚,把个贾琏给训得,成天哭爹喊娘。   每天训练结束时,全身的力气被抽空,再没有时间想那些花花肠子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特训,贾琏颇有些脱胎换骨,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因着贾琏不见了人影,修建省亲别墅之事,只能继续交由贾珍贾蓉父子来主持。   贾赦这次是真下了狠心,他不仅把贾琏送到庄子上,让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们训练他,还硬逼着王熙凤搬回了大房住的东大院,成日里掬在她住的小院子里,再不让她插手荣国府的事儿。   王熙凤一撒手,王夫人顿觉失了膀臂,她年纪渐大,精神日短,哪里还能承受得了这等繁重的管家事宜?   奈何荣国府里,除了王熙凤可以帮她之外,竟是没有一个能让她放心交托重任的人。   薛宝钗倒是可以,可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她也不好把事情交给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不是?   最后,王夫人无法,只得自己主持这些事宜,再让宁国府的尤氏分担一些,再有薛宝钗在一旁提点一些事情,就这样硬撑了下来。   经此一事,王夫人越发的想要让薛宝钗和贾宝玉成亲了。   于是,荣国府里渐渐有了关于“金玉良缘”的传言。   …………   京城贾府发生的事情,远在姑苏的林陌和黛玉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兄妹两个只安心的宅在老宅里守孝,非常安份。   当日武昌侯云涛去了一趟前妹夫林淦的府上,和他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会面后,为表示心意,三天后,林淦将当年云氏的嫁妆和陪嫁全都打包装车,送到了林陌的手上。   自家母亲的东西,林陌自然是收下了。   ……   处理完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林陌和云涛这对初次见面的舅甥才有时间坐下来聊聊这几年,各自的经历。   “舅舅此番南下,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这些日子在我这儿浪费了这许多时间,可有影响?” WWw.5Wx.ORG   姑苏林府后花园里,一处八角亭中,甥舅两个相对而坐,炭炉里水汽袅袅,将眼前俊美非常的少年,氤氲得增添了一份仙气儿,更加的吸引人了。   林陌亲自为舅舅泡了一壶清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引得云涛莫名想笑。   “能有什么影响?我和王爷此次来江南,本就是为了江南官场乱象而来的,之前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原也是准备回京复命的,只是突然听闻林公的讣闻,这才有了这次的姑苏之行。”   顿了一下,云涛才道:“不过,我们这次怕是也不能立即返回京城了,怕是我和王爷还要去一趟闽越沿海。”   至于为什么要去闽越沿海,云涛没有细说,他们此行,本就是机秘,能和林陌透露这么多东西,已经是难得的了,再多的就真是不行了。   林陌并不纠结于此,只笑道:“闽越?若我猜测不错,是不是倭寇又来祸祸我大晋沿海的百姓了?”   而且他还知道,这次进犯沿海的,并不只有倭寇,还有那些近年来一直在海上,劫掠过往商船,实际上却是西方诸国军队的所谓的“海盗”参与其中。   云涛愣了愣,这个消息还在保密的阶段,林陌是如何知道的? 第14章   林陌自然看出了云涛的疑问,只笑着解释了一句,“舅舅莫不是忘了,我之前是干什么的了?”   云涛被问住了,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来自家外甥之前究竟是干什么的了。   林陌道:“舅舅难道忘了,我之前在海上生活了五年,五年的时间,足够我做很多事情了。外甥不才,多少混出了一点名堂,被海上的那些人送了个诨名儿,叫做——雷神。”   云涛这下子是真的惊住了,身为大晋国,因军功封爵的武昌侯爷,自然听说过,那位纵横海上,令一众海盗们闻风丧胆的海上不败战神——雷神,和他手下那支每战必胜,心狠手辣的钢铁舰队——雷霆舰队!   几个月前,“雷霆号”在刺桐港靠岸的消息传入了京城,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雷神竟然是大晋人,难怪那支“雷霆舰队”总是会无条件的护卫大晋的船只。   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晋沿海的百姓们欢呼雀跃,恨不能为“雷神”摆上长生牌位,以供后人祭祀。   只是三天后,补给完成了的“雷霆号”又重新扬帆,不知道又去了哪里,茫茫大海中,不见踪影。   云涛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那位被当今大加赞赏,甚至动了招安心思的“雷神”,竟然是他十多年不见的大外甥,而他的外甥,甚至才十五岁!   该说外甥肖舅吗?果然是他们云家的孩子!   云涛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依旧温润清雅,有如谦谦君子的外甥,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做了一句:“好样的!不愧是我云家的孩子!”   林陌轻笑,云家几代书香,他舅舅弃文从军是场意外,不得不为之,和云家的家风有个毛的关系?   至于他,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云侯爷毕竟是长辈,他并不想反驳什么,只能默认了。   “我手中,有七艘舰船,都是能抵抗海上大风大浪的钢铁大船,且不必人力驱使,比起西洋人的大船还要好上许多。每艘舰船上有十门红衣大炮,最近改进过的,射程比之前朝的红衣大炮高了两倍不止。舰上的船员们,也都是几经风浪的老手,舅舅若是不嫌弃,我的这几艘船都可以参与进这次的抗倭大战中去。”   云涛早就听闻海上霸主“雷神”手下的钢铁大船,不是现如今大晋所拥有的战船能相比的,早就眼馋不已。   大晋虽然听说过,有海外夷人能够造出不用人力驱动的大船,却是不曾见过的,也想象不出来那种大船会是个什么样儿。没想到自家外甥一上来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简直让他这个当舅舅的受笼若惊。   搓了搓手,云涛心中的激动怎么样都藏不住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如此自然是极好的,便是昭瑞亲王听了这个消息,也是惊喜连连。   既然决定拿出手里的舰船参与这场海战,林陌也是要一起到闽越沿海主持大局的。   他手下的那些人,在海上浪了这么些年,哪一个都不是能省心的主儿,除了他能降服这些人外,其他的人,呵呵。   至于这守孝嘛,在家国大义面前,想来林如海泉下有知,也是会同意的。   再说了,如今林如海的孝期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对守孝也没有那么严格要求了,中间去杀些倭寇还是允许的。   安排好了林黛玉后,林陌便随着徒阡和云涛,一起到了闽越沿海。   自前朝起,倭寇之乱,一直是华夏沿海百姓的噩梦,那些人总是挑几个防守比较松的沿海渔村上岸,烧杀抢掠,无恶不做,抢完了就跑,犯下累累罪行,茫茫大海上,去哪里寻找踪影?   这些人上岸都是没有规律的,他们的船只和武器都比大晋水军的先进,而且分散几处,大晋的水军经常是疲于奔命。   近些年来,大晋并没有海禁这一说,与海外各国都有贸易往来,再经过几代皇帝的励精图治,其繁华的程度,比之前朝,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从刺桐港每日的往来船只数量和质量,就能看得出来。   与之相对的,却是大晋的水军,竟是落后这些海盗许多。   如此繁华的大晋,如何能不被那些贼人惦记?   这次犯边的倭寇,是常年流串在琉球群岛附近的一批,早就盯着大晋很长一段时间了。   为了能够抢得更多的好东西,他们甚至不惜与虎谋皮,主动和一支红毛子海盗联手,从泉州府治下的肖厝湾上岸,一路抢掠,往北而来,其目的十分明确了,他们就是盯着素有鱼米之乡的江南而来的。   大晋守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些上岸的倭寇赶回了闽越沿海。   倭寇虽然回到了海上,却并不放弃,驾着他们的战船在闽越沿海游弋,时刻威胁着大晋百姓的人身安全。   然而,这些驻军并不会水战,水军又是那般的不成器,没办法,只得向上头求助。   可巧昭瑞亲王和武昌侯爷就在江南,事情求到皇帝那里,可不正好接到这个任务了么?   之前,云涛还在发愁大晋的战船不如那些海盗船呢,如今可好,自家外甥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悬着的心总算是略略放下来了。   这些倭寇和海盗们本想着在船上盯着大晋,瞅准机会,再上岸劫掠几回,以大晋的富庶程度抢了这一把,他们至少三年内不用愁了。   海盗大船船舱里,海盗们正在庆祝他们连续几次的大胜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身边还搂着从大晋抢掠来的女子。上下其手。   口中叽叽咕咕的感叹着:“果然是个遍地黄金的地方,干了这一票,就足够我们好好的生活几年了。” WWw.5Wx.ORG   一个独眼海盗伸出粗壮的蹄子,摸了一把身边被他死死禁固住的女子,“这大晋的女人也比其他地方的水灵多了,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啧啧啧。”   那女子强忍着泪水,在独眼海盗的手伸过来的时候,突然张嘴,用尽毕生的力气,咬住了独眼海盗做怪的那只手,眼里满含仇恨的目光,生生将那海盗的手咬下了一块肉。   独眼海盗吃痛,用另一只没有被咬的手,一巴掌抡了过去,啪的一声,把那女子扇飞了出去。   那女子被打得几乎晕过去,好容易回过神,一张嘴,噗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水,里面竟还带着两颗白色的牙齿。   下手如此之重,这些海盗们却没有一丝的怜惜之情,反倒哈哈大笑不止,竟是将女子的狼狈的模样,当成了取乐。   一边挤在一起的一众女子眼中几乎能喷出火了。   只是,她们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这些人高马大的海盗,压根不把她们的怒火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情欣赏她们愤怒,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这会让他们的心里,产生一种变态的满足感。   一众海盗们算盘打得噼啪响,他们都已经算计好了之后的事情要怎么去做了。   听着船舱中传出来的各种声音,嗅着飘出来的若有若无的酒水的香味,舱门外轮职哨探的海盗们早就被勾得心浮气燥了,几个人凑在一处,唉叹自己今天的时运不济。   突然,其中一个海盗突然抬头,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尿了裤子。   “看看看看看那,那那那,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顺着那人的手指看过去,却见海天之间,一溜儿七艘大船,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这里飞驶而来。   这原也没什么,只是当众人看到悬挂在船头的“太阳神鸟旗”时,早已经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是的,你没看错,林陌就是这么懒,直接把后世名震天下的“太阳神鸟”图,当成了自己这支海上舰队的旗帜,如今,已经随着“雷霆舰队”的名声,被他们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所熟知了。   “雷神!是雷神!”   别看他们这个时候在大晋劫掠如入无人之境,当年他们也是被雷霆舰队追得满世界乱窜的主儿,想起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战事,经历过的海盗们,每次午夜梦回,依旧能被吓得睡不着觉。   “雷神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起来了,有传言说,那雷神大人,是大晋人!”   众海盗:“……”现在撒出大晋海域来得及吗?   谁都知道雷神最是护短了,在海上遇到大晋的商船或是渔船,都要将人牢牢的护住,更何况,他们这是打到了人家家里抢东西了!   “完了。”   想也知道,他们这些人,竟然敢把不安份的爪子伸向了大晋,若是被雷神抓住了,可不是剁掉犯事的爪子就能了结的。 第15章   消息很快传遍了他们的三艘海盗船,以及倭寇那里的几艘小船,凡是得到这个消息的海盗,当时就乱了起来。   船舱外的乱象很快被里面的人察觉到了,副首领的喝问声音随后响了起来,“怎么回事,这么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最先发现雷霆舰队的海盗被众人推了出来,吓得差点瘫在了地上,回头狠狠瞪了眼把他推出来的,号称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家伙,在副首领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后,硬着头皮回道。   “雷霆舰队,我们看到雷霆舰队了,正在向我们的方向驶来……”   副首领:“……你没看错?!”   随着话音落下,副首领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船舱之外,举着一支单孔望远镜,很容易就能看到雷霆舰队上悬着的那面,被雷神大人称为“太阳神鸟”的旗帜。   旗帜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动着一层金光,闪得副首领泪流满面。   果然是雷霆舰队,副首领这个时候也想起了关于“雷神”的身世传说,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不得细想,副首领赶紧一路小跑进了船舱,将海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还在大口吃肉的海盗首领。   那首领正抓着一只羊腿,啃得满嘴流油,听到副首领的禀报,差点没被手里的肉噎死。   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一些胆小的人,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被掳过来的女子中,一位比较细心聪明的女子,从这些海盗们的神色间,发现了他们的情绪很不对劲,当机立断,把所有的女子都聚拢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姐妹们不要怕,瞧这些人的样子,怕是有人来救我们了,这个时候,我们要努力的保护好自己,可不能让那些红毛怪给杀了去,也不能给来救我们的人添麻烦,记住了吗?”   众女纷纷点头,几个胆小的也不例外,事关生死,她们再顾不得害怕了,只要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好。   这时,雷霆舰队已经离着海盗船很近了,肉眼都能看到旗帜上细微的纹路了,舰队却突然停了下来。   海盗们被雷霆舰队的这一举动弄糊涂了,互相看了看,一时间想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不再和主前走了。   不过很快的,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那些钢铁巨轮上,黑洞洞的炮口,已经瞄准了他们这里。   海盗们哪里想得到,“雷神大人”竟然连召呼都不打一声,一上来就直接开战啊。   然而,不等他们想明白,一个个黑色的铁球,带着长长的火光,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向一众海盗船。   雷神号上,一众观战的大晋将领们,早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眼球,以大晋水军的战斗力,这么干脆利落的胜利,当真是少见的。   盯着前方看了许久,徒阡突然问:“为何不把海盗船都给弄沉了?那样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让这些海盗直接葬身水底不是更好吗?”也省得他们还要分出人手来看着他们。   林陌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些海盗才从大晋劫掠过,东西肯定还留在船上,那么多的金银珠宝,我可舍不得让它们随着海盗船一起沉入海底。” WWw.5Wx.ORG   徒阡一想也是,“确实如此,那些都是我大晋百姓的血汗钱,不能就这么白白丢了。”   等到看到从海盗船上搬过来的一箱箱的好东西,徒阡越发的佩服林陌了,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他还真比不上林家阿陌的沉稳。   林陌却是摇摇头,“这些算什么,这些海盗和倭寇的老巢里,那才叫一个金山银山呢。”   徒阡双眼一亮,“哦?去掏海盗和倭寇的老巢?”   林陌抬抬下巴,“王爷可敢去?”   “有何不敢!”   …………   大晋临东海的海上,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岛屿,因为远离陆地,加上交通工具落后,极少会有百姓登岛做业,最多不过是沿海的渔民们出海时,将它们当成是临时落脚地罢了。   这个时代的人,总以为大晋地大物博,对这些面积不大的岛屿,不怎么上心,并不将它们视为大晋的土地。   时间长了,这些岛屿就成了那些海盗和倭寇的大本营。   林陌可不会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的想法,在他的印象里,距离海岸线十二海里的海域,是一个主权国家的领海!   咳,对了,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规定领海的范围,林陌觉得,十二海里似乎有点太少了,还可以稍微的往外挪一挪?   所以,在林陌想来,被海盗和倭寇占走的这些海岛,都是大晋的土地!   而且,如果将来有机会,他还要把这一条,写进大晋的律法里去!   “领海?”   听了林陌对领海一词的解释,徒阡和云涛相视一眼,他们都是有着极高政、治眼光的人,立即想到“领海”所代表的政、治意义和经济利益有多大!   昭瑞亲王点头附和,“大晋的国土,确实包括了海洋!”   突然的,昭瑞亲王站起身,气势一变,严肃道:“儿郎们!海盗和倭人占我土地,欺我百姓,当诛!”   一场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让这些从不曾被重视过的大晋水师将士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恨不能立时就杀到海盗的大本营去,为大晋百姓讨回公道!   林陌笑了。   …………   林陌在海上纵横多年,几个被海盗们占来当做大本营的地方,都被他查探得一清二楚,有了他的带领,大晋的战船想要寻找海盗的宝藏,自然是事半功倍。   有钱可赚,哪里有人不愿意的?   徒阡写完递送皇帝的奏折后,就和云涛带着他们各自的亲兵,带领大晋一支大晋水军,随着林陌的“雷神号”,寻找“海盗岛”去了。   林陌很满意,他上岸一年多,平静的生活虽然安稳,时间长了,他体内的战斗因子开始不安分,趁着这个机会,他带着这些人,开始在茫茫大海上,浪到飞起。   等到他们这一行人再次脚踏实地的回到姑苏时,已经临近林如海孝期结束了。   再次见到林妹妹,林陌心里很是愧疚。   都怪他,一上了船,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在海上都浪到没边儿了,要不是被邓峡提醒了,他都还不准备打道回府呢。   对着眼含激动的林妹妹,林陌抓抓脸,讪笑:“是哥哥的不是,一上船就什么都忘了。”   不过,他怎么觉得林妹妹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黛玉摇头,“哥哥是去做正经事的,父亲若是知道了,定然是极欣慰的。而且,长公主殿下待我极好,教了我好多东西,妹妹受益极多,哥哥很不必放在心上。”   黛玉口的长公主殿下,就是大晋的德阳大长公主,大晋开国皇帝最小的女儿,太上皇最小的妹妹,自幼不爱红妆爱武妆。   当年北方边郡战事吃紧时,德阳长公主为兄长分忧,亲自领了一支精兵,杀得来犯的胡人屁滚尿流,更是将之赶到了漠北草原的深处。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些胡人依旧不敢再南下劫掠,边郡的百姓难得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德阳长公主也成了自唐以来,第一位因战功封爵的女将军。   多年前,德阳长公主带着一身的荣光,回了京城,与云涛成亲后,更是安心相夫教子,虽然不再领兵打仗了,民间却依旧流传着这位女将军的各种传说。   简直就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如果不是和这位公主舅母对不上眼神,林陌都要以为这位是他的老乡了呢。   当日,云涛决定和林陌去处理海盗之事后,因怕黛玉独自在家不安全,大手笔的买下了林府隔壁的那座三进院子,并一纸家书,将远在京城的德阳长公主请到了姑苏,由她来亲自照看黛玉。   以德阳长公主的人格魅力,时间长了,潜移默化之下,黛玉的性格发生改变,简直是板上钉钉的。   只是这一改变,吓到了对红楼原著印象极深的林陌,才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林陌见她在说这些话时,眉眼弯弯,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初见时的轻愁和点点泪光。   显然这些话都是黛玉的心里话,林陌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德阳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以女子之身,统率一支精锐之师的女将军,她教出来的女孩子,哪里还能多愁善感到哪里去?   别说,经由德阳长公主调、教出来的林妹妹,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他所在的这个红楼世界,也会变得不再一样了。   林陌表示,他很期待。 第16章   不久之后,林如海的孝期过了,林家兄妹除了孝,从此之后,便可以重新回归众人的视线当中了。   这次的抗倭大胜,徒阡和云涛等人,也该回京述职了,尤其是林陌,这次的战事,若是没有他,大晋能不能大胜倭寇不知道,伤亡惨重却是能够想象得到的。   更不要说从海盗窝里掏出来的那一大批金银珠宝,古董玩器,就足够填满一个国库的库房了。   这场战事下来,属于林陌的军功,足以让林陌封爵了,至于是封的伯爵,还是封的侯爵,就要看皇帝的意思了。   不管怎么说,京城之行,已经势在必行。   早在刚回到姑苏不久,林陌就已经着手处理林家在江南的产业。   这里毕竟是红楼的世界,士农工商,阶级分明,他可不想因为身份的原因,成日家给那些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低声下气的。   甚至某些高官府里的下人,也能在他面前狐假虎威,那样他会憋屈死的!   即使没有这次的军功,林陌也是会去京城的,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弄个爵位来,也不必一定要是实权的位置,只要能让他见官不跪,不让人欺负到头上就行了。   如今却是正好。   既然已经做好了去京城的准备,江南的产业,该处理的就要立即处理掉,他已经派出林家的老管家福伯去到京城,帮着他在京城周边,重新置办一些产业。   早有准备的众人,在除孝后,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乘上停泊在姑苏外海的“雷神号”,由海路一路北上,不日便到了京卫府,再换乘马车,不过两日,便到了林家位于城东的私宅。   宅子被精心的修缮过,相比江南园林的小巧精致,京城的深宅大院,给人一种千年帝都蕴养出来的大气和雍容。   林黛玉乘坐的轿子被抬进了内院,直到脚踏实地后,这位林家大姑娘才敢相信,原来他们林家,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   想起之前在荣国府住着的时候,在那些下人的口中,她这个表姑娘,朝廷三品大员的嫡长女,竟是连那些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都不如!   却原来,她并不需要去寄人篱下,更不需要去看人脸色!   ……   林陌看着并不将自己当做外人看待的昭瑞亲王,颇为无语。   “王爷,时候不早了,您老离京多日,难道不应该先回自己的王府看看么?府上的家眷怕是要等急了。”   徒阡抬起头和他对视许久,看得林陌心虚的转过头,忽尔又想到了什么,狠狠的转回来,怒瞪徒阡,他心虚什么!他根本不需要心虚!   只听昭瑞亲王幽幽的开口了,“阿陌好狠的心,你难道要对本王始乱终弃了吗?” WWw.5Wx.ORG   林陌低头捂脸,真想大喊一句“大人,我冤枉啊……”   他也想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好么?!   在海上流浪的那五年,他也没想着给自己找个伴儿啊,怎么回了一趟陆地,再回到船上呆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们两个大男人竟然搅和到了一块儿去了。   要命的是,他还是被压的那一个!   想想都是满脸血泪好么,这家伙居然还贼喊抓贼,在他面前叫起撞天屈来,非说他始乱终弃,要让他负责!   叔可忍,婶不能忍!   撸起袖子,林陌就想动手教训人,一抬手,才发现他的袖子被人拉住了,邓峡一脸的一脸难尽。   “大爷,您悠着点儿,这儿是京城,不是海上,把人打坏了,可就不好了。”   这位可是王爷,打坏了会被皇帝陛下记到小本本上的。   “再说了,王爷被打了,到时候心疼的不还是您自己个儿吗?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林陌:“……”   林陌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压下心里暴燥的情绪,看着不知死活乱说话的邓小峡,林陌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意来,那龇牙咧嘴的小模样,竟然莫名有几分阴森森的味道,直看得邓峡心肝儿直颤。   “邓小峡,没有后面那句话,咱们两个还能好好的做主仆!”   其咬牙切齿的态度,又让邓峡后退了好几步,企图离自家大爷远远的。   接收到邓峡求救的小眼神儿,徒阡轻咳两声,上前拉住了林小爷的手,往内室行去,一边轻声安慰着闹了脾气的小阿陌。   “别和他一般见识了,气坏了自己,我可是会心疼的。”   徒阡一直牢牢的记着他家阿陌劝解手下时说过的一句话,“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场和谐运动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多来一场!”   昭瑞王爷相信,这个定理,用在夫夫之间,也是适用的。   如果林陌知道徒王爷此时脑子里动的是什么念头的话,肯定会气到吐血!   特喵的,他说了那么多话,这个家伙居然只记住了这一句话吗?   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   他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抗了一个大坑,然后自己跳下去,还顺手挥着铁锹,自己把坑给填了?   …………   林陌果然被徒王爷给哄好了。   不过,并不是被夫夫和谐运动给哄好的。   林陌是什么人?年纪轻轻就纵横海上,能止临海各国小儿夜啼的杀神——“雷神大人”,一点点的小恩小惠,哪里能入得他的眼?   哄好林雷神的,是经过自家舅舅和舅母确认过的,这位大晋赫赫有名的昭瑞亲王,至今不曾娶妻!府里别说是通房小妾男宠了,外头红颜知已蓝颜知已什么的,也是一个都没有,林陌这才消停了,总算是放过徒王爷一马。   第二天正是大朝会,他们这些抗击倭寇有功的将领,昨天才刚到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接到了今天上朝的口谕了。   于是,今天一大早,四更天不到,林陌就被徒阡给叫起来了。   林陌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坐起身后更是东倒西歪,随时都有可能继续睡过去。   最后,还是邓峡出的手,一块浸了冷水的帕子盖到林陌的脸上,冰得他直打冷战,这才让他清醒了过来。   所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陌口中还嘟囔呢,“这么早,是不是以后都要这么早起啊?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徒阡道:“凡是要上早朝的,都是要这么早起的。”   林陌腿一软,差点给跪下来了,“原来当官的也是这么惨的吗?”   像他这种习惯了赖床的人,以后可怎么办?   徒阡也是没有办法,都是一样需要早起上朝的,谁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规矩,自前朝起就有了,流传至今,谁都没想着要去改变它,如今想要改变,怕是难了。   林陌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也不过是发个牢骚罢了,他自认自己还没有那个能力,可以改变一个王朝多年来,早已经形成的习惯。   东城住的多是贵人,比如林家的姻亲荣国府,就是座落在东城,距离皇城并不远。   靖远侯林家这一支,本是书香望族,早在前朝时,林家人封侯拜相者,不在少数,现在的林府,就是林家人自己在京城置办下的产业。   其位置是极好的。   林陌实在是很想再睡个回笼觉,他这样的状态,骑马会很危险,于是他便上了徒阡的马车。   出了林府后,也没走多长时间,很快就到了皇宫所在。   一路被徒阡领着到了待漏院,林陌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心里不住的拿眼前的皇宫,和后世名扬天下的故宫做比较,他想确定,这座大晋的皇宫,是不是就是后来的故宫。   可惜,他现在能看到的地方实在太少了,有机会,他还是潜进去看一看吧。   不过,很快的,他就没时间忙着四处乱看了,因为待漏院到了。   别看林陌一路上都在看皇宫的景色,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徒阡和他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就怕一个行差踏错,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他不由唉叹,古代的繁文缛节实在是太多了,他都快要HOLE不住了。   他这还是有徒阡的带领,云舅舅时不时的照拂一二呢,要真是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人来了这里,只怕还没入皇宫,就已经被吓得打了退堂鼓了吧。   他突然明白了平民和豪门之间的差别在哪里了。假如他不是带着后世的记忆,怕是早就吓尿了吧。   今天所有参加朝会的官员们都注意到了,龙座上的当今,似乎心情很好。   联想到还在待漏院里等着召见的某个年轻人,一些心思活络的,已经猜出来了,龙椅上的圣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了。 第17章   果然,等到众人把今天例行的公事拿到大朝会上讨论了一番,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讨论的时候,我们的武昌侯爷从一众武勋里跃众而出,开始禀报起这次剿灭倭寇和海盗的事情来。   “……此次大晋水军能够如此漂亮的将倭寇和海盗剿灭,并寻到他们的巢穴,将他们一网打尽,姑苏林氏子陌,功劳巨大。他不仅将手中的七艘钢铁巨轮捐出,还将那些善于海战的手下,编入到水军中去,并亲自领着这一支精锐,一路追击海盗,将海盗的窝点掏了个干净,为丰富我大晋国库立下功勋,臣请为其和水军将士们,请功!”   当今听闻,抚掌大笑:“哦?竟有如此深明大义的之人,却是我大晋之福了。传朕口谕,宣姑苏林氏子林陌。”   这些官场老油条们注意到,当今在说这句话时,声音里的轻快和喜悦几乎肉眼可见,这让一些准备出言反对的人迟疑了。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要不……还是不要触皇帝的霉头了吧……   随着一声声的“宣林陌觐见”层层传递,不多时,御道上便出现了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   进得金殿,林陌依照云涛的教导,并不抬头乱看。   待到了殿中时,跪地高呼:“草民林陌,拜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今温声道:“抬起头来。”   林陌抬起头,视线直直的看向御座上的皇帝。   待他看清皇帝的模样后,顿时大吃一惊。   “咦?怎么是你?!” WWw.5Wx.ORG   林陌还来不及说话,御座上的那位,就已经惊讶的先说了这么一句。   原来竟是个熟人,林陌心底的那点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没了,于是,他笑了。   “可不就是草民么,想不到我这运气真好,两次出手救人,救的都是身份无比尊贵之人。”他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能够站到金殿上的,都是些心思九曲十八弯的老狐狸,一听林陌这话,顿时一脸恍然。原来陛下不仅认识这位林氏子,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是救过当今的性命的吗?   好多人的心思转动了起来。云涛和徒阡更是一脸懵逼。   当今从御座上站起身来,缓步走下丹陛,来到林陌的面前,亲手扶起依然跪在地上的林陌,笑道:“当年我脱困后,回过头去寻你,却一直没能得到你的消息,只得作罢。想不到再次相见,竟是在这般的情形之下。”   当今皇帝徒祁,感叹着命运的神奇,却没有注意到,朝堂上的一众人等听到了他的话后,全都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自秦始皇统一六国,自称始皇帝以来,皇帝的自称便只有那一个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朕”字,当今自登基以来,能让他以“我”字自称的人,只怕整个大晋,都找不到一掌之数。   谁能想到今天出现的这个小年轻,竟然做到了他们这些人没有做到的事!   由此可见,当年的救命之恩,对当今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能让一个皇帝,忘记身份,折节相待的林陌,其重要性已经被这些官场的老油条们拔高了一层,看向林陌的眼神,或热切,或探究,或仇视,什么样的眼神都往林陌的身上投去。   好在林陌的心理素质极为强大,并不惧这些人的眼神,依旧笑着应对当今的问询,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极好,好到让某位王爷,嫉妒眼睛都红了。   徒阡实在忍不住了,见他二人还没有停止叙旧打算,再也顾不得别的,上前两步,与林陌十指相扣,无声的向所有人表明他和林陌的关系匪浅。   “皇兄,这里是金鸾殿,正事要紧。”所以,还是别总盯着他家阿陌了。   当今自是看明白了自家不省心的弟弟想要表达的意思,只能无奈的摇头,他已经对这个弟弟的任性妄为无能为力了。   还好他们兄弟两个的身份足够高,徒阡也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当今劝也劝过,骂也骂过了,徒阡这死不悔改的性子,他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只能随他去了。   轻点了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的脑门几下,当今回到了御座上坐下,环顾了殿中众人一眼,将所有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这才开了金口。   “姑苏林氏子林陌,驱逐倭寇,击杀海盗有功,当赏!今敕封林陌为三等海恩侯,统领雷霆舰队……”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林陌这个小年轻,竟然能捞到一个三等侯的爵位!就连云涛也是没有想到的,不用问,林陌当年对皇帝的救命之恩,在其中的加分有多大。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侍立在当今身后的太监大总管魏全,小心的又往后头退了两步,左手背到身后,左右轻摆两下,殿后捧着圣旨的小太监见了,明白今天用不上他手上的这道圣旨了,很机灵的退了下去。   也只有徒阡能够理解他家皇兄。   当年徒祁在江南遇险之事,他是最清楚的。在绝境中被人所救,这种经历,他自己也是有过的,在他看来,林陌的救命之恩,只要是不危害到江山社稷,拿什么来报答都不为过。   毕竟,他们兄弟两个,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当朝亲王,他们两个人的命,是无价的。   “若不是不想听那些人的叽叽歪歪,朕都想直接给林小子封个国公当当了。”   提起这件事,当今依旧觉得是他亏欠了林陌。   林陌摇头:“这样就很好了,再高的话,那些人该害红眼病了,到那时,我的麻烦就更大了,还是别了。”   再说了,“久负深恩反成仇”,他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未来赌。所谓的报答救命之恩,这样就可以了,再多就不好了。   所有人都知道是这个理儿,当今更是感动不已,只觉得林陌真真是深明大义的好臣子呐,各种赏赐,仿佛不要钱似的往林府送。   反正有了那一大笔海盗宝藏,当今再不用为国库日渐见底发愁了,十分的财大气粗有木有?   自觉愧对救命恩人的当今,左思右想,总是不得劲儿,他一个皇帝的性命,难道只值那么一点吗?   感觉自己血亏啊!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给出了一个主意。   “海恩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么?他们兄妹二人无父母扶持,将来那姑娘的亲事怕是有些艰难,陛下何不给那位林姑娘一个恩典,再拨几个宫中的教养嬷嬷过去,想必能解了海恩侯的燃眉之急。”   皇后说的没错,古有“五不娶”,第一条就是“丧妇长女不娶”,很不幸的,黛玉一来就占了这一条,将来说亲的时候,难。   当今一拍桌子,“妙啊!朕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该打,该打!”   感慨完了,忙又起身,向皇后拱手一礼,口中道:“皇后真乃女中诸葛也!”   这番动作,逗得皇后娇笑不已。   他二人本就是少年夫妻,一同经历过风风雨雨,感情可不是后宫那些妃嫔们可以相比的,两人私底下的相处,自然随意了许多,皇后倒是十分坦然的受了当今的这一礼。   于是,就在林陌载着满满一车的赏赐,前脚才刚刚踏进林府,魏全后脚也跟着到了。   魏全一进来,佛尘一甩,就向林陌行了一礼,态度之恭敬,就连和他相识许久的徒阡也被惊了一下。   继而转念一想,林陌当年救了当今一命,间接的,也算是救了魏全的一条小命,魏全对林陌恭敬一些,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说了,魏全的态度,也是代表了当今的态度,徒阡也是很愿意看到这般情形的。   林陌从来没有过迎接圣旨的经历,需要准备什么东西,怎么摆,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好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徒阡,徒王爷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竟将王府的长史叫了过来,替林府准备接旨的香案。   等到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徒阡才带着林陌走到香案前,面南而立,就要跪下来接旨,却被魏全笑着阻止了。   “人尚未到齐,王爷和侯爷还是要等上一等的。”   “嗯?”徒阡奇怪,林家人口简单,除了一个便宜妹妹,再无其他人了。   对了,妹妹!   “可是林家妹妹也有封赏?”徒阡立即想到了其中的可能。   林陌面露恍然。   但见魏全含笑点头,证实了他二人的猜测。   林陌忙让小丫鬟去后院将林黛玉请出来,他的嘴角轻扬,显然很高兴听到的这个消息。   当今对女子的封赏,除了一些物质上的以外,就是册封县主县君郡主等,这些专为女性设置的爵位了。   瞧魏全这一副笑眯眯的小模样,当今对黛玉的封赏,定然不只是在物质上的,怕是黛玉还能得个县君以上的爵呢。   这样也好,有了爵位的黛玉,身份上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荣国府那边,不管贾母和王夫人,是真心的想让贾宝玉和林黛玉成亲,还是只是拿黛玉作为婆媳两个斗法的筏子,都不能够了。   果然,在宣读完了林陌获封侯的圣旨后,紧接着的就是册封黛玉为海宁县主的旨意。 第18章   等到所有的流程都走完了,众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林陌满面笑容的接过圣旨,转手交给林府的老管家福伯,由他老人家将圣旨送去府中设着的佛堂供上,自己则是接过小太监捧上的侯爵服,和黛玉的县主朝服,这才和徒阡一起,领着魏全去了一旁的花厅吃茶。   福伯捧着圣旨,激动得几乎老泪纵横,多少年了,自从他们家老爷去了扬州,成了扬州巡盐御史后,林府便再没有机会接到圣旨了。   想不到老爷临终前,如儿戏一般的为林家招了个嗣子回来,却是让这位老管家,又看到了林家再次崛起的希望,老管家的心情,可想而知。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位老管家,才真正的把林陌当成林家承继家业的长子嫡孙。   魏全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他服侍当今多年,自然明白此时的林陌,用简在帝心都不足以形容他在当今心里的分量,作为当今的总管大太监,自然要紧跟当今的脚步,和海恩侯爷打好关系才是。   到了花厅,魏全招招手,便有两名宫装的嬷嬷走了进来,一看这二人的妆扮,林陌面露疑惑,一时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来干嘛的。   魏全笑道:“林侯爷,这两位原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掌事嬷嬷,正三品,因着办事周全,极得圣人和娘娘的信任。圣人想着为海宁县主赐下教养嬷嬷,便向皇后娘娘讨了她们两位。”   林陌恍然。   魏全的话,解了林陌的疑惑,他高兴了,皇后说的对,黛玉是“丧妇长女”,为“五不娶”之首,将来的亲事肯定艰难。   就如同原著里,没有林陌这个便宜哥哥,没有县主的封号,年纪轻轻的林黛玉,在付出了林家几代人积累的财富,为贾府做了嫁衣后,自己却狐独的在荣国府凄凉死去。其结局,何等的凄惨。   所谓“花落人亡两不知”,不外如是。   那个时候的林黛玉,只能任由贾母等人摆布,自己却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而当今的这个赏赐,正好中了林陌的下怀,如何能不让他高兴?   徒阡也很满意。   所谓爱屋及乌,林陌是他的亲亲爱人,林陌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了,没毛病!   即受了封赏,自然是要入宫谢恩的,兄妹二人换上刚刚到手的朝服,外带昭瑞亲王一只,坐上马车,在魏全的亲自引领下,直奔皇宫而来。   林陌直接被魏全带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当今圣人已经等在了那里。好不容易忙过一个段落了,自然要召见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而且,在得知了林陌的经历后,他还有很多话要想要问他呢。   “朕曾听九弟说起,阿陌曾经出海五年,可否同朕说说,那海外都有哪些值得一说之事?” WWw.5Wx.ORG   林陌眨眨眼,视线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徒阡,他突然想起前两日,徒阡曾经同他提起过朝中有大臣提出海禁一事,心中突然一动。   “陛下,臣需要一副笔墨纸砚。”想了想,又道,“纸最好是厚一点,不容易破损和晕开的才好,最好是绢布,越大越好。”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海恩侯在打什么主意,当今同魏全使了一个眼色,魏全略一躬身,退出殿外。不多时,亲自捧着林陌所需要的笔墨纸砚进来了。   在魏全的帮助下,林陌铺开纸张,开始聚精会神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不只是当今,便是早已经和林陌不分你我的昭瑞亲王,也是一脸的懵逼。   似乎,早前他们商议的应对之策时,没有这一条啊!   好在林陌的动作不慢,不过盏茶时间,纸上的轮廓渐渐就显现出来了。   林陌的动作极快,以大晋的京城为中心,根据后世已经普及了的地图为蓝本,以看过的各地地方志为依据,笔下勾勒出京城,燕赵,东北,蒙古,两湖,山东,江南,两广,南越,西北,西南等地,画出了红楼世界里的大晋舆图。   之后,再以大晋边境线开始,北面草原深处延伸,一路向北,直到北极圈,南面自琼州岛往南,越过南海,点出后世的菲律宾、印尼、吕宋等几处岛屿。   往西,就是西海沿子,沿着汉时张骞出使西域的路线一路向西,便是波斯、阿拉伯,以及,欧洲,沿途诸番国星罗棋布,一一在地图上呈现。往东,则是一片一望无迹的大海,大海的那一边,却是一片几乎横跨南北两极的大陆。   谢天谢地,他的前世地理学得不错,这一世更是走遍了五大洲三大洋,手上的海图十分齐全,否则,他这逼还真装不成。   初时,当今的神情很是轻松自在,但是当整个大晋的舆图初具雏形后,当今就再也坐不住了。   无需他吩咐,徒阡快速起身,将御书房里服侍的一众太监宫女们全都赶到门外。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御书房,半跪在当今的面前。当今微微点头,那黑衣人一个闪身,竟是亲自守在了御书房门前。   一张绢纸不够,魏全很自觉的又取来了两张一样大小的绢布,以供林陌在绢布上自由发挥。   林陌并不只是把世界各国大致的国土面积画出来,他还把后世几处让他记忆极深的矿藏的大致位置都给标了出来。   落下最后一笔,林陌抬起头,立即被眼前的两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给吓了一跳。   “……启禀陛下,臣……画完了……”这些人露出这种狼一样的眼神是几个意思?不知道他年纪还小,会被吓坏的吗?   若不是还记得这里是御书房,眼前之人有一个就是皇帝,手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他都差点对这些人抱以老拳了。   无量天尊,冷静冷静。   林陌的话音刚落,直接被当今给挤到了一旁,因为过于出乎意料之外,一个没站稳,直接来了一个平沙落雁式平推——摔了一个屁股蹲。   林陌一脸懵逼。   不是,这位大佬这是用过就丢么?还丢得这么干脆利落!   魏全忍住笑意,上前扶起这位一脸受伤的林侯爷到一旁凳子上坐下,亲自捧来铜盆,让林陌净手。   林陌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接受了自己被用过就丢的待遇,谁让人家是大佬呢?   从无到有,把世界地图全部画出来是一件极大的工程,方才林陌的注意力一直在绘制地图上,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现在一闲下来,高度集中精神去做一件事情的后遗症很快就显出来了,不说筋疲力尽吧,腰膝酸软什么的,还是很严重的。   趁着几位大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地图上时,林侯爷决定闭目养神。   徒阡放了一半的注意力在林陌的身上,此时见他疲惫的神情,心疼不已,看了一眼被自家皇兄和姑父占了去的舆图,想了想,走到林陌的身边,抓过林陌的右手,轻轻的给他揉捏起来。   “这舆图上的地方,你都曾经去过?”徒阡问。   林陌摇头,笑道:“世界那么大,五年的时间,凭着几艘船,哪里可能全都走过?我不过是以其他人手上带着的海图和各自国家的舆图为依据,画了这么一张图罢了。”   他睁开眼,直直的看向徒阡,“不过,我可以保证,这张图,虽不十分精确,七八分总是有的。”   “好好好,好啊!”身为皇帝,徒祁自然能够想到林陌绘制这张舆图的目的,君不见,舆图上被一一标明的金银矿藏,以及各地的特色物产么!   “魏全,传朕口谕,请几位王叔,几位阁老,六部尚书速速到御书房,朕有要事商量!”   “诺!”   …………   宫女带着黛玉到了中宫大殿外候着,她则进到殿里禀报。   黛玉她是第一次进宫,两位教养嬷嬷中的秦嬷嬷怕她在陛见的时候会出差子,便也跟着来了。   没等多长时间,皇后就让黛玉和秦嬷嬷入殿了。   黛玉谨记着秦嬷嬷来时的教导,微低着头,视线只落在足尖处,并不敢四处乱看,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   秦嬷嬷跟在黛玉的身后,对黛玉的表现很是满意。不愧是海恩侯的妹子,规矩都是好的。   进了中宫正殿,恭恭敬敬的给皇后行国礼。   “平身吧。抬起头来。”   皇后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仪,不愧是母仪天下之人。   黛玉的心,无端的颤了颤,轻轻的抬起头,飞快的向上首扫了一眼,但见殿中上首处端坐着一位身着黄袍宫装女子,不用问,这位便是当今皇后了。 第19章   令黛玉没想到的是,德阳长公主竟然也在这里,难怪王爷嫂子让她不必惊慌呢,原来有这位在这里镇着呢。   没有错,黛玉已经知道了自家哥哥,和最近一直住在林府的昭瑞亲王两个之间是一对有着白首之盟的夫夫了。   爹爹临终前就曾经和她交待过这件事了,虽然这个“嫂子”出了点问题,只要对她哥哥好,“嫂夫人”是男是女,在黛玉眼里,这都不是事儿。   不知道是不是林黛玉的错觉,她怎么感觉屏风后头似乎还有其他人?   看到德阳长公主,黛玉一直提着的心,镇定了不少。   皇后杜氏仔细的端详着黛玉,笑道:“这便是海宁了?果然是神仙似的人物,难怪姑母赞不绝口。”   德阳长公主脸上的神情颇为得意,黛玉这姑娘她真的是越看越喜欢,这姑娘是个好的,当初南下照看她时,德阳长公主就想着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着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去。   正好,她家有两个儿子,和黛玉的年纪也配得上。   德阳长公主深谙先下手为强的精髓,知道黛玉刚得了封赏,定然是要入宫谢恩的。这不嘛,不仅她老人家亲自来了,她家那个不省心的大儿子也被她给带来了,能不能把小姑娘划拉到自己家里来,端看这一遭了。   德阳公主越想越得意,视线扫向屏风处,就看到一颗黑色的脑袋从屏风边沿,悄悄探出来,一张俊秀的脸蛋若隐若现,满面通红,双目含情,正不住的向她点着头呢,那样子颇为滑稽,惹得德阳公主差点笑出声来。   知子莫若母,看来她家大儿子是喜欢上人家小姑娘了。   ……   中宫这里其乐融融,宾主尽欢,凤藻宫里,贤德妃娘娘贾元春正在殿内抚琴,她的心腹宫女抱琴在一旁侍候着。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抱琴的身边,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句什么,抱琴凤眼一挑,看了眼还沉浸在琴音里的自家娘娘,见她并不曾说什么,便抬步出了大殿。   果然在殿外一处僻静地方,见到了皇后宫里的一个小太监。   说起来,贾元春原先还是杜皇后宫里的女官呢,如今却成了一宫主位,不用问,皇后和这位贾贤德的关系将是如何的微妙。   眼前的小太监是贾元春放在中宫的一个暗棋,如今这人急匆匆的跑来,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可是出了何事?”   那小太监见到抱琴出来,忙走到抱琴的身边轻声低语:“……昨天大朝上,尊府先姑太太家的大公子因抗倭有功,受封海恩侯。林家大姑娘被封海宁县主,这会儿,正入宫谢恩呢。现在那位海宁县主正被皇后娘娘和长公主殿下带着往寿安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呢!”   这个消息,着实惊了抱琴好大一跳。   在她的记忆里,先姑太太贾敏随先姑老爷远在扬州,虽是巡盐御史,似乎官职还不低。但是这些,在从小在荣国府长大的抱琴眼里,那位先姑老爷还不如她们府里二老爷能耐大呢。   二老爷虽只是五品工部员外郎,却是正儿八经的京官,那些外放的那些封疆大吏们回京述职时,还要到荣国府上拜访呢!   没见当年,林姑老爷想要举荐自家府里的西席,还得求到他们家老爷这里吗?   况且,先姑太太和先姑老爷先后去世,林家已经不剩什么了,怎么一下就封侯了呢?   抱琴虽不明白为什么,却本能的知道这件事情对她家娘娘来说,或许将会是一个转机。   她不敢再耽搁,忙回转内室,小声的在贾元春的耳边将刚才听到的消息告诉她。   悠扬美妙的琴音骤然停下,贾元春柔美的脸上闪过一抹错鄂,继而便是狂喜。   “当真?” WWw.5Wx.ORG   抱琴点头,“千真万确。”   林陌被封海恩侯一事,稍一打听就能知道是真是假,想来那小太监也是不敢乱传的。   贾元春再也坐不住了!   她出身荣国府,乃是先荣国公贾代善的嫡长孙女,又是生于正月初一,道士断言,命格贵不可言,自小就被国公夫人贾史氏亲自教养长大。   她自来以此为荣,自得不已。   自懂事起,她的眼光就放在了皇宫内院里,就想着哪一日入了贵人的眼,一步登天,黄袍加身呢。   等到真正进了宫,她才明白,什么国公府嫡长孙女?在后宫众人眼里,她什么也不是!   继承爵位的是她一直看不上眼的大伯父贾赦,一旦祖母贾史氏没了,两房分家,她就只是一个五品小官的嫡长女罢了!   还有那个被贾母和王夫人等人寄予厚望,含玉而生的贾宝玉,却被贾母溺爱成了一个不喜读书,不爱仕途经济,常讽在朝为官者为“国贼禄蠹”,只想在内帏混日子的纨绔,简直不知所谓。   她现在虽然已经成了贤德妃,还被恩典回府省亲,端的是荣宠非常,内里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罢了!   别的暂且不说,自从承宠得封妃位后,圣人再没有踏入过凤藻宫。   贾元春如何不急?她在这吃人的皇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混到了这般地位,让她就此放手?不可能的!   至少她也得生个一儿半女,才有保障!   如今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勋贵人家,几代下来,出息的少,躺在祖先功劳薄上混吃等死的纨绔多,尤其是贾家!   为了家族和自己的荣华富贵,贾元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失宠!成为整个后宫的笑话!   想到前些日子母亲王夫人入宫时同她提起的金玉良缘之事,贾元春突然觉得不那么合适了。   “抱琴,替本宫更衣!毕竟是自家姐妹,林表妹难得有机会入宫,本宫怎能不去见一见。”   抱琴明白,忙上前扶着贾元春到内殿换了一身常服后,主仆二人这才向着寿康宫必经之路上的一座亭子行去。   在亭子坐好,安心坐等“偶遇”林黛玉。   然而,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似乎刚才接到的消息竟是假的似的。   难道所谓的林家兄妹入宫陛见之事,压根就是谣传?   抱琴轻声道:“娘娘,御书房传来消息,陛下留海恩侯在宫中用膳,太后娘娘那儿也留了海宁县主一同用膳。咱们,别等了吧?”   谁也不知道那对兄妹什么时候回去,再等下去,怕是会弄巧成拙。   贾元春没有动作,没有等到人,她真的是不甘心呐。   抱琴左右看了看,亭中并没有其他太监宫女,这才低声的在贾元春的耳边说道:“娘娘,方才小良子同奴婢说了一事,奴婢不知道真假,只说出来让娘娘评判评判。”   “讲。”   “小良子说,他恍惚听说,那位林侯爷于九王爷有救命之恩!”   消息一出,贾元春的脸色瞬间变了。   “难怪!”难怪只凭着林陌的军功,不仅自己封了侯爵,还能惠及到林黛玉!   这便是后妃的家族在前朝无人守望相助的无奈了,消息不灵通,犹如睁眼的瞎子。   不管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她都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让贾家众人交好林家兄妹!   抱琴又催了几次,贾元春这才回过神,被抱琴扶着回了凤藻宫。   回到凤藻宫,顾不得别的,立即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封信,将今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贾母,待墨迹吹干后,交与抱琴。   “你让夏太监去一趟府里,将这封信交给老太太。”   抱琴领命下去,只留一个贾元春还坐在那里,低眉沉思。   贾元春信中详细的把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贾母,并在信中第一次明确的同意了贾母提出的二玉姻缘的提议,看得贾母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家兄妹因战功受封的消息已经传到她的耳朵里了,自然知道贾元春信里所说的情况大致都是对的,只是贾母万没想到,那海恩侯竟然还是当今圣人和昭瑞亲王的救命恩人!   这个消息,对贾家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天佑贾家啊!   不必贾元春多说,人老成精的贾母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本就有意把宝玉和黛玉配成一对,奈何贾宝玉的生母王夫人不同意,还说动了远在宫里的贾元春。   再经过了这次修建省亲别墅一事,贾母无奈之下,已经准备妥协了,哪里想到,竟然峰回路转了呢?   这一日,她不仅把贾政和王夫人都叫到跟前来,又叫上了最近一直在炸刺儿的长子贾赦。   只是贾赦最近对二房出来的这位侄女娘娘意见很大,并没有接受贾母的召唤。   没了贾赦,贾母只得把隔壁的宁国府的贾珍请了过来,把贾元春的信传与他们看,除了王夫人面色有些不愉,一脸的不情愿外,其他人都对元春的提议持支持的态度。 第20章   林家兄妹进京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城上层的人家。   自林如海去后,只留下一个孤女的林家,在一众贵人的眼里,和绝户也不差什么了。   即使林家是荣国府的姻亲,也照样无法在这些贵人的心里留下任何一点涟漪。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林如海临终之前,居然会过继一个年纪比他家姑娘还大的嗣子,关键是,这个嗣子还是个有能力的。这才多长时间呐,曾经的靖远侯林家,在失了侯爵多年之后,又重新成为了三等侯府。   林家的姑娘,更是因着有一个好哥哥,得封县主,简直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更是让京城众多姑娘小姐们羡慕得,眼睛都快红了。   她们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好么?即有手段,又有能力,有这样的一个哥哥在,将来她们出嫁后,在夫家也能挺直腰板,不必受婆家的一点闲气。   可惜,林陌只有一个,好哥哥,也只有这一个,再如何的羡慕嫉妒恨,也改变不了什么。   …………   京城荣国府,身为林家兄妹的外祖家,最开始的时候,贾家众人在接到林陌带着妹妹林黛玉入京的消息后,一点动静也无。   当林家派到荣国府报信的小厮,将消息报与荣国府的掌权人后,只得到了贾母的一句“知道了”,便再没有了后文。   在贾母等人看来,林家不过是个落魄的穷亲戚罢了,林陌还是一个不听话的死小孩儿,明显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根本没有继续维持这门亲戚的必要。   既然林家那个小子想要断了同荣国府的关系,便是成全他,又有何妨!   贾母就不信了,在京城这么个地界儿,没有了荣国府的庇护,林家那两兄妹,要如何在京城里生存下去!   等到他们被那些老狐狸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了,也就能明白他们荣国府的好处了。   只是可惜了林黛玉,贾母是真的想要把黛玉和宝玉凑成一对儿的,毕竟,林家虽然落魄了,林家的家资却还是在的,那可都是钱呐。   如今,他们府里正在忙着贤德妃娘娘省亲的大事儿,才不会去管那两个不听话的外甥来没来京城呢。   显然,贾母的想法,代表了荣国府上下人等的主流思想,全都等要看林家兄妹的笑话呢。   尤其是王夫人,想当初,她派人南下江南,想要林家在省亲别墅的修建上出一分力,却被林陌用五万两银子给打发了的事来,她就来气!   如今她们家贤德妃娘娘省亲的时间越发的近了,她可不想让那个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家兄妹蹭上来!   然而,只是过了一夜的时间,荣国府众人的脸,就被打肿了。   作为最新出炉,又是当今上位后第一个封爵的海恩侯爷,在京城引发的波涛,几乎能让京城的勋贵们重新洗牌。   海恩侯的出现,代表着当今已经开始着手培养提拔自己的亲信将领了,以这位海恩侯的功劳,只要林陌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如今又有消息传了出来,这位海恩侯,并不如他们之前所想的那样,真的是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小人物。不说传出来的消息里已经证实了,武昌侯是这位海恩侯的亲娘舅,只看昭瑞亲王对那位的处处相护,就能看得出来,这两人的关系定然不浅。   更不用说,还有一位知恩图报的当今皇帝在后头撑着呢。   某些心思活络的人,一回到家,就让下人送了贴子过来,就等着约个时间,什么时候过府拜会,态度什么的,先得摆出来了。若是有机会拉近和海恩侯的关系,就更好了。   林府的门子接贴子接得手软,林陌却是没有时间看上一眼,因为,他将要带着林黛玉,到荣国府去拜见贾母。在林黛玉的心里,荣国府和贾母的分量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取代的。   再怎么说,贾母都是黛玉的亲外祖母,林家正经的姻亲,于公于私,他都要走上这一趟的。   这日一大早,侯府众人已经把去荣国府需要准备的东西都一一备齐了,林陌用过早膳后,径直到了后院黛玉住的“青竹院”,丫鬟紫鹃正在服侍黛玉漱口,想来是用过早膳了。   林陌一进来,原先屋里的丫鬟们纷纷福身行礼。   “都起来吧。” WWw.5Wx.ORG   紫鹃听话的起身,知道他们兄妹两个有话要说,领着众丫鬟就要退出去,林陌却叫住了她。   “紫鹃且先留下来吧。”   头也不抬的,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扫了眼桌子上被吃得精光的饭菜,心里满意的不行。   能吃就好,他这个妹妹,已经和原著里的林妹妹不一样了,真好!   “妹妹也坐下来吧,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事和你商量的。”   黛玉在林陌进来后,就站起来,此时也走到林陌的身边坐下,眉眼含着笑意,安静的坐在那里,等着林陌开口。   林陌问她:“这个丫头,就是当年外祖母赐给妹妹使的丫头吧?”   黛玉笑道:“正是呢,她原是外祖母身边的二等丫鬟,给了我之后,改名叫紫鹃。”   紫鹃心下暗道,果然来了。   此时的她早已经被林陌严肃的神情吓得瑟瑟发抖,此时见林陌提到她,扑通一声,竟是跪在了地上。   紫鹃心里明白,侯爷怕是要发落她了。   毕竟,她和父母家人的身契,还在老太太的手里,算起来,她并不是林府的丫鬟,对林家来说,她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想到这位爷的手段,紫鹃更是怕得身子都不由自主的抖着。   黛玉双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林陌的注意力有一半放到了黛玉的身上,自是注意到了她的这个小动作,不由暗自点头,不愧是公主舅母亲自调、教过的,果然能够立得起来了。   “据我所知,紫鹃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她和家人的身契全都在荣国府的老太君的手上,可是真的?”   黛玉点头:“正是呢。”   她自己也知道,像紫鹃这样的丫鬟是用不得的,至少不能将她当成心腹来用。   只是,当年她只带了奶娘和雪雁上京,主仆三人入荣国府,身边无人可用,在荣国府那个地方,她也只能重用紫鹃了。   后来回到姑苏守孝时,哥哥给她备齐了四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紫鹃的地位大不如前,有意无意的,黛玉也慢慢的远了紫鹃。   紫鹃心里并非没有觉察,只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让她的身契不在姑娘的手里呢。   林陌点点头,转头问紫鹃,“我且问你,你是想要继续在妹妹身边服侍,还是要回到荣国府去?若是还想呆在妹妹这里,我会让你和家人团聚的。”   紫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回大爷的话,奴婢从小儿在姑娘身边长大,姑娘待我比亲姊妹还亲,奴婢无以为报,只想服侍好姑娘,再不想其他。”   她知道,林大爷是能说到做到的,有了大爷的保证,紫鹃当然想继续留在林姑娘的身边。   紫鹃是荣国府的家生子,从小长在富贵窝里,别看她只是个丫鬟,生活上却比很多平头百姓家的女孩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之前在荣国府时,眼里看的,耳中听的,都是夸赞荣国府如何的富贵,如何的权势涛天的话。   她的父亲只是荣国府的一个小管事,在外行走的时候,遇上一些有求于荣国府的人,也是被人一口一个老爷的奉承着的。   若不是她爹牢记自己的身份,他们家只怕已经和荣国府里其他的管事一样,私下里把主家的东西都当成自家的了。   在这种环境下生活成长的紫鹃,在还没有随黛玉南下扬州的时候,也是以为他们这位林姑娘,就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呢。   然而,在江南两年多,尤其是后来,德阳长公主亲自教导林黛玉后,紫鹃也在一旁跟着学了一遍,获益良多。   知道了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是在那个时候起,她才想起了自己和家人的身契还在老太太的手里攥着呢。   当时的紫鹃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忐忑的,不知道林大爷什么时候要来处置她了。   如今好了,她这心哪,总算是落到了实处去了。   黛玉心里也是很开心的,紫鹃服侍了她好几年了,一直都是尽心尽力的,两人一同长大,虽名为主仆,其实和姊妹也不差什么了。紫鹃能够继续留在她的身边,于黛玉来说,自然是极好的。   林陌出了黛玉的院子,迎面就看见榕树下的琯贵青年含笑而立。 第21章   急行几步迎上前去,林陌笑道:“不是说陛下有事同你商议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徒阡拉住林陌的手,二人肩并着肩,共同漫步在花园小径上。   “等你和妹妹出门了,我再入宫。”   “你就不怕陛下生气?”   徒阡一脸的不在乎,“怕什么?大不了不干了嘛,我觉得,贤王这个称号不适合我,闲王倒是很合适。”   林陌被逗笑了,“陛下怕是不知道你的这个想法吧?”若是知道了,昭瑞王爷怕是要被当今狠抽一顿了。   徒王爷哼哼唧唧,“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则,你以为我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陪着你聊天么。”   林陌哈哈大笑,抬起手,很是大不敬的揉了几把徒大王爷的狗头,他家王爷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那个丫头的事情解决了?”   林陌:“嗯,黛玉还是过于心善了。”   嗤笑一声,徒阡哂笑,“这年头,竟然还有送下人不带身契的?我也真是开了眼界了。”   林陌嗤笑,“怎么可能?不过是这荣国府行事与众不同罢了。”   林陌自然是知道这位“慧”紫鹃的身契不在黛玉的手上,也不怪人家的心一直都在荣国府里头,怎么说,她从头到尾就是荣国府的丫鬟。   他早想找个由头,把这人送回荣国府去了。黛玉的身边,不需要这种不定时炸、弹的存在!   可惜,他不能。   徒阡安慰他:“你也莫要着急了,玉儿是我们两个的妹妹,有我们两个在一旁护着,总不会让人给欺负了去。若实在是不放心,等到那丫头和她一家子的身契都拿到手了,就把那起子人远远的打发了便是。再说了,想要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去,最是简单了。” WWw.5Wx.ORG   林陌点头,若有所思,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   时辰不早,林陌不再耽搁,带着妹妹,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和小厮,在昭瑞亲王略有些哀怨的目送下,径直往荣国府而来。   荣国府所在的宁荣街其实和林府都在城东,却又分立一南一北,相距颇有些距离。   不多时,一行人就到了一扇黑油大门前,马车停下,邓峡立即上前叫门。   黛玉听着声音不对,轻轻撩起车帘子往外看,顿时吃了一惊。   林陌发现她的小动作,忙策马来到车窗旁,正好挡住了车窗。   黛玉发现是自家哥哥过来了,忙小声的对他道:“哥哥,这里是大舅舅住的东大院,并非是荣国府的大门啊。”   林陌挑了眉,他这妹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嘛。   “我知道这里并非是荣国府的大门,妹妹难道忘了不成?外祖父去世后,继承爵位的是大舅舅。我们身为晚辈上门拜访,最是要按着规矩来,万不能乱了长幼和尊卑,否则,传扬出去,人家会以为我们兄妹两个无人教导,不知礼数。”   顿了顿,他又道:“这样还算是轻的,若是被朝中的御史们知道了,一朝风闻奏事,陛下虽然不会真的听信这些人的话,却也是一件极麻烦的事情。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黛玉点点头,如今他们兄妹两个,都是身有爵位的人了,一言一行的确需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一些。   突然间,她想到了当年第一次来荣国府时,她就是先去的荣庆堂,脸色便有些发白。   林陌看出了黛玉的小心思,无奈的出声安慰她:“你当初年纪小,又是孤身一个女孩子上京投靠外祖母,先去见过外祖母无可厚非。只如今我们乃是代表着林家来走亲戚的,身上又有爵位,行为举止总该小心一些,与当初又是不一样的。”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还是徒阡昨天晚上突击,填鸭子似的塞进他的脑子里的。也亏得他现在他的记忆力极好,否则,这么多要记的东西,他还真是记不住。   在黛玉的面前现学现卖了一回,看着林妹妹略显崇拜的小眼神儿,林陌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自得来。   贾赦这里的门子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形的?   往日里,人们来荣国府时,哪一个不是略过这里,直接去往荣国府大门的?   毕竟那里才应该是荣国府的正堂,是家主的住处才是。只如今,被二老爷一房的人住着罢了,从来也没有人记得,他们大老爷,才是荣国府正经袭爵的。   谁也没想到,这位老爷的便宜外甥,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一来就直接上大房这里来了,如果是老太太和二老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如何闹腾呢。   可是人家是当今亲封的海恩侯!以军功封爵,又是当今亲口承认一救命恩人,老太太和二老爷就是知道了,又能如何?   谁又能说海恩侯爷的做法错了?   门子很快反应了过来,一路小跑着进去回禀,很快的,正在外书房磨磨蹭蹭着不想去荣禧堂见客的贾赦脚步匆匆的迎了出来。   一看,果然是林家一行人,贾赦的一张老脸上立即笑开了花,急忙迎上前去,将人迎了进去。   林陌有些无语,看来他的这位便宜舅舅,也是个不讲究的,他一个长辈,竟然亲自出来迎接他们两个小辈,传出去,这位赦大老爷浑不吝的名声,怕是又要更上层楼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邢夫人了,她自嫁入荣国府后,就不得丈夫和婆母的喜欢,一直被二房的贾王氏压制着。   会和荣国府有往来的人家,也多是四王八公之流的勋贵人家,都是和贾王两家有旧的。那些人,但凡来荣国府做客,哪一个不是直接去的荣禧堂?或是直接去荣庆堂贾母处,谁还记得她才是正儿八经的一等将军夫人啊。   因此,反其道而行的林家兄妹,立即得到了邢夫人的欢心。   瞧瞧,外甥果然是做大事的,最是尊礼守节了,哪里像那些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的人呐,一点都不知礼数!   再次见到邢夫人,林黛玉的第一感觉就是,大舅母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么热情……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林家兄妹给了贾赦夫妻足够的尊重,自然也得到对方的交口称赞。   相较之下,早早等在荣禧堂的贾政等人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然而,他们却又毫无办法。   荣庆堂里,贾母搂着贾宝玉,靠坐在软榻上,听着小丫头子的回禀,双眼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夫人坐在下首,面上的神情没有一点的变化,依旧是那位面容慈和的菩萨人。   然而,若是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就能注意到,王夫人转动佛珠的手上,有青筋隐隐浮现,转动佛珠的动作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贾宝玉听说林妹妹来了,高兴的什么似的,当听说林妹妹被她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哥哥带到大伯那边去后,一脸的不解。   “老太太,林妹妹怎的不过来老太太这儿?这里才是荣国府啊。”   贾母一听这话,心里一咯噔,宝玉这孩子,果然是被家里给宠坏了,也是这些年,二房掌家得太过顺逐,不仅是外人,连他们府上的自己人也都忘记了,继承荣国府爵位的人,正是她十分看不上的长子贾赦。   看着依旧一脸天真懵懂的贾宝玉,贾母的心底,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这么多年来,她是不是做错了?   探春似笑非笑的看着迎春,谁能想到,在这京城里,还有人记得荣国府长房呢。   迎春感受到探春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却又似无所觉,只依旧木讷讷的坐在位子上,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探春也不恼,反正她们姊妹之间,是个什么样儿的,各自都清楚得很,她只是对那位还不曾谋面的林家表兄,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精采绝艳的人物呢。   薛宝钗端坐一旁,将众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柔美的脸上,笑容满满,她的心底也是极好奇的。   “也不知道那海恩侯是个怎样的人物,比起宝玉来,又如何?”一颗少女的心,不由得激荡起来。   不过有一点,贾宝玉却是拍马也不及的,一位是当今亲封的海恩侯,一个却只是个白身!还是个不求上进的!   不多时,便有小丫头子挑起帘子,脆生生的道:“林姑娘来了。”   随后,一阵香风拂来,令人精神一振,一时间却是分辨不出来这是何种香料。   不过,这种念头很快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因为林黛玉带着众多丫鬟婆子,忽啦啦的一群人,已经进来了。   林黛玉一走进荣庆堂,立即被早已经走下软榻的贾母一把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哭叫起来。   林黛玉:“……”这熟悉的画面,熟悉的配方……似乎多年以前,她刚入荣国府时,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第一次经历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小,又刚刚丧母,被老太太一哭,自己也跟着哭了一场。   然而如今,情况比起之前已经大不相同了,再经历一场相似的场景,林黛玉却莫名的想笑。   笑自己痴傻,果然,还是哥哥说的对,对外祖母来说,她终归只是一个外姓人。 第22章   “外祖母莫要伤心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想来父亲泉下有知,也是愿意看到世间的亲人平安喜乐的。”   贾母的哭声诡异的停顿了一下,才又若无其事的接过鸳鸯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眼角,破涕为笑,“很是,确实是我的不是,光顾着伤心了,倒是忘了,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黛玉扶着老太太的手,和鸳鸯一起将贾母扶到软榻处坐下,就有小丫头子取来蒲团,放在地上,黛玉这才向正式向贾母见礼。   一套规矩下来,小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贾宝玉早已经急得不行了,若不是王夫人眼疾手快拉住他,他早就凑到林妹妹的身边,和林妹妹详叙别后之情了。   然而,王夫人警告的眼神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敢在一旁贪婪的看着已经略往长开了的林妹妹。   看着看着,很快就发现了,现在的林妹妹,似乎与之前的并不太一样,似乎,多了一分鲜活的烟火气,少了一丝清清冷冷的仙气,却更加的吸引人了,把个阅美无数的贾宝玉的魂儿都给吸引住了。   “林妹妹,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黛玉看向出声的贾宝玉,笑着屈膝行礼,“宝二哥,别来无恙。”   黛玉眉眼含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疏离,一直沉浸在和林妹妹重逢的喜悦当中的贾宝玉没有注意到,人老成精的贾母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只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怕也只有贾宝玉一个人看不清这一点了。   贾母叹息不已,黛玉这孩子,到底还是和她离了心了。   贾宝玉见了林黛玉,哪里还能记得其他?他心中品度黛玉,便见林妹妹越发出落得超逸了。   贾宝玉自小就爱在姐姐妹妹堆里混着,因着他的身份,姐妹们也都会让着他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何,都是一样的姐妹,贾宝玉却对多年未见的林妹妹念念不忘,差点没把王夫人给气坏了。   她是最看不上那等妖妖娆娆的狐媚子的,其中又以林黛玉最甚,若是换成之前,一看贾宝玉又在痴迷林黛玉了,王夫人定然又要气极了。   然而,今天的王夫人,却似乎对此情形视而不见,反而还有几分要顺着贾母之意,将二玉凑成一对的意思在。   现在的林黛玉,和之前的林家孤女已经不一样了,再不是那个只带着一老一小两个仆从,满身落魄投奔荣国府的小丫头了。   当今亲封的海宁县主,海恩侯之妹,这样的身份拿出来,份量也是足够的。   想起昨天,他们家娘娘从宫里送出来的信里说的那些话,王夫人捏了捏贾宝玉的手,看到林黛玉已经和一众姐妹们聚在一处说说笑笑了,手一松,放开了抓着贾宝玉的手。   贾宝玉的心思已经全都在林妹妹的身上了,哪里会注意到王夫人的心思已经转过几百道弯了,   感觉到禁锢住自己的力道松开之后,立即急步走到一众姐妹们的身边,就要往黛玉的身边凑。   今天跟着黛玉来荣国府的是陈嬷嬷,在来之前,她早就被海恩侯反复的叮嘱过了,知道荣国府最是个没有规矩的地方,尤其是那位出生时就名扬京城的含玉而生的公子,更是其中之最,最是视规矩为无物的。   当时,一进荣庆堂,看到一众女孩子们里,混了这么一个半大的小伙子时,陈嬷嬷都惊了。只是贾母的一场痛哭,让她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只能在心底暗暗的警惕着,准备一会儿若是有什么不对的话,立即将自家姑娘带离这里。   如今一见贾宝玉,当真是不管不顾就往自家县主的身边凑啊,再一想想外头流传的这位小爷的传言,什么吃丫鬟嘴上的胭脂,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哪里还忍得住?   当下往前几步,挡住了贾宝玉的去路:“这位小爷,这里是姑娘们玩耍之处,身为男子,您该避谦着些。”   话一出口,荣庆堂里一片寂静。   贾宝玉是什么人?荣国府史老太君如珠如宝似,娇宠着长大的眼珠子,含玉而生,有大造化的公子哥儿,平日里在整个贾氏一族里,哪一个不是捧着护着顺着,生怕人有一点的不高兴呢?   长这么大,贾宝玉何曾被人当面这么怼过?他觉得很委屈,以前和姐妹们相处不都是这般的吗,也没有人告诉过他,要遵守什么规矩啊,怎么这个老婆子的事儿这么多呢?   果然是个死鱼眼珠子,最是让人讨厌了。   贾母在陈嬷嬷拦住贾宝玉的时候,当时就知道事情怕是要不好。   她虽然不知道陈嬷嬷是谁,但见她那身妆扮,也能猜得出来,肯定是黛玉的教养嬷嬷,结合林黛玉如今的身分——海宁县主,再看陈嬷嬷那身通身异于旁人的气派,贾母当时就想到这位怕是宫里出来的。   若是她再不约束一下贾宝玉,宝玉怕是要给家里招祸了。   贾母道:“这位嬷嬷说的对,你们姐妹兄弟好是一回事,该有的规矩也是不能改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了,规矩不可废。” WWw.5Wx.ORG   她对陈嬷嬷说,“倒是我想差了,只我这个小孙儿,自小儿就在我跟前长大,难免娇惯了些。他自幼又是和这些姐妹们一起长大,从小便玩在一处,一时不防头,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原想着他们姐妹几个多年不见,想念了些也是有的,反倒忘了孩子们都已经大了,再不能以小儿待之了,我呀,果然是老了。”   竟是将事情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陈嬷嬷低眉顺眼,敛身行礼,说道:“老太君言重了,尊府上的公子和姑娘们都是人中龙凤,老太君偏疼一些也是有的。”   说完,便退回了方才所站之处,不言不动,仿佛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   贾母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涌起的怒意,面上又露出了她的招牌的慈和笑容来,“宝玉,今天你林家表哥第一次来我们府上,他是个好的,你很该去和表哥亲香亲香才是。”   连哄带骗的,总算是把贾宝玉骗出了荣庆堂。   贾母也是没了办法,黛玉身边的这个教养嬷嬷一看就不简单,黛玉的身份也不一样了,再不能如以前一样对待,看来,今后还是得多约束一下宝玉才行了。   否则,若是传出荣国府的宝二爷不敬海宁县主的话来,再被传到宫里头去,不是给他们家娘娘招祸吗?   到那时就真的成了孽根祸胎了。   ……   贾赦亲自领着林陌到了贾政的外书房。   贾政自幼酷爱读书,当年那书读得也是不错的。本想着从科举入仕,谁知先荣国公贾代善一纸临终表书送到太上皇的御案前,太上皇感念贾代善一生忠君为国,至死方休,直接恩荫了贾政一个从五品员外郎之职。   不能科举入仕,一直被贾政引为憾事,平生最爱同读书人结交,若是合他心意的读书人,都被他网罗到荣国府,成为他的清客或幕僚。   林陌弃文从武,舍弃林家百年书香,以武勋进身,在贾政眼里,早已经落了下乘,对这个便宜外甥,心中早就存了几分轻视之心。   今天林家兄妹又来了这么一出,在在的提醒着他雀占鸠巢的事实,这让贾政很不高兴,果然是个不知礼数的!   眼前的青年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俊美不凡,见之让人心生喜爱。   然而,这些一切落在贾政的眼里,却是越发的让他看不上眼了。   在林陌走进外书房的时候,贾政上下打量了林陌一番,脑海里转动着无数的念头。   也好在林陌并非常人,对旁人的视线早已经习已为常了,并不受他的影响,不然,今天这场荣国府之行,怕是很难过了。   贾政笑着问林陌:“可读了什么书?若有不解之处,可以来我这里请教,咱们府上很有几位学问极好的先生在,指点外甥一二并非难事。”   林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做给谁看呢?真以为自己的学问无双了么?   然而,贾政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二舅舅,我乃是个武将,您若是问我兵书兵法,我还能说出一二来,《四书》、《五经》嘛,说句实话,我也只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呢。”   这些话当然是用来诓骗贾政的,别的不说,如果没有出现意外,当年他可是要正经科举入仕的呢。   贾政:……   贾政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贾赦却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更是让贾政的一张老脸越发的红了。 第23章   贾宝玉被打发过来,面色明显十分不好,好容易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林妹妹,却因为那个死鱼眼老婆子的一句话,让他不能和林妹妹叙叙离别的忠肠,真真气死他了。   他到底年纪小,又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心里有事,面上自然带出了情绪,因而,在走进贾政外书房的时候,脸上不愉快的神情还很明显。   先前在书房的人自然都看到了宝玉的脸色,旁人尤可,贾政却是当场气炸了。   “混账东西!不过是让你来见一见客人,你竟是这般的不情愿,你究竟要置我贾家的颜面于何地?”   林陌挑眉,他家这位便宜舅舅可真有意思,儿子是混账东西,他这个当人老子的,又是个什么?这不是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么?   再者,这贾宝玉一来,贾政就迫不及待的给人上纲上线,还当着他这个客人的面教训儿子,这人是在指桑骂槐吧?是吧!   可惜啊,他林大爷可不是那等会专注旁人眼光的人,你想教训人就教训呗,反正那是你自己的儿子,你不心疼,别人也不会替你心疼的。   想到这里,林陌心安理得的端坐其间,冷眼旁观,竟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出口。   最后还是贾赦看不下去,开口阻止了贾政继续的满口唾沫横飞。   “行了行了,宝玉是个什么性子,你这个当爹的会不清楚吗?这孩子畏你如虎,哪里敢在你面前带出什么不满来。如今这般,怕是在外头被哪个不长眼的气着了。你这当人父亲的,不想着好好安慰他一番,一来就在外甥面前教训儿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林陌颇为稀奇的看了眼贾赦,谁说这位是个万事不晓的老纨绔的?这不是看得很明白么?   而且,在对待小辈的态度上,贾赦身上还有着一种从心底而出的疼爱,相比起相政来,还是这位大舅舅更得林陌的喜欢。   至少他活得真实。   贾赦又道:“再说了,外甥第一次来咱们府上做客,你就当着他的面教训儿子,你这是看不惯宝玉,还是看不惯外甥啊!”   贾赦这一连串不客气的话,真是把贾政的脸皮扒下来扔到地上踩了,直气得贾政一张端方正气的脸涨得通红,却是说不出话来。   所谓长兄如父,贾政教训儿子是家事,既然是家事,贾赦就能出言管他。   之前是贾赦懒怠,又有贾母压制,这才没有管他们二房的事。   如今他开口了,贾政还就得听着!   贾政这边消停了,贾赦忙招手让贾宝玉上来,和林陌见礼。   贾宝玉也是被刚才贾政的态度惊到了,整个人篶哒下来,无精打彩的。   林陌细细观察了一番这位大名鼎鼎的贾宝玉,但见其:头上周围一转的短发都结成小辫,红丝结束,共攒至顶中胎发,总编一根大辫,黑亮如漆,从顶至梢,一串四颗大珠,用金八宝坠脚。   身上穿着银红撒花半旧大袄,仍旧带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下面半露松绿撒花绫裤,锦边弹墨袜,厚底大红鞋。   越显得面如傅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若笑。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看其外貌最是极好,却难知其底细,后人有《西江月》二词,批的极确。词曰: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庶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又曰: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出自原文)   便是自认阅人无数的林陌见了他,也不得不赞上一句,“果然好模样!” WWw.5Wx.ORG   笑着和贾宝玉点头示意:“宝兄弟好。”再抬头,就看见眼前的少年公子,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呢。   林陌皱眉,这个贾宝玉,还真的是个颜控呢,只要长得好看的,不管男女,他都愿意与人深交。   每到这个时候,贾宝玉倒是忘了他常说的那句“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的话了。   比如: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又比如秦钟。   之前看到贾宝玉的报告时,林陌事不关已,只将人当成个笑话来看了,这会儿被贾宝玉盯着看的人变成了他自己,心情顿时就不那么美妙了。   林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身上的煞气若有似无的争相冒出来。   林陌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真正见过生死的人,别看他年纪轻轻的,身上的煞气却不是一般人可以挡得住的,何况是贾宝玉这样的富贵公子?   贾宝玉只觉得双膝一软,就这么直挺挺的给林陌跪了下去。   林陌:……   贾政:……   所有人:……   林陌默默的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贾政却是捂住胸口,面色青紫,之后更是青白交错,变幻莫测,林陌都害怕这位便宜的二舅舅会不会被气出心脏病了。   于是,他又默默的放下双手,捂住脸,粉不好意思的说道:“宝兄弟真的是太客气了,你我二人乃是平辈的表兄弟,怎么能行如此大礼呢!真真是折煞哥哥我了。”   皮了这么一下子,林陌的心情诡异的变好了一些,神清气爽的,身上的煞气也消散了个干净。   贾政只顾着想贾宝玉的这一举动,丢了他的面子,让他在林陌的面前失了长辈的尊严。看来,他对这个逆子的教训还是不够的,等到林家兄妹走后,还是应该好好的调、教一番宝玉才是。   这不是长林家志气,灭贾家威风么!   反倒是贾赦,一眼就看出来林陌身上的煞气之重,竟是不下于当年他的父亲,先荣国公贾代善,当下提了心,这煞气,得是杀了多少人才能有的啊!   问题是,林家小子今年才多大!   由此可见,林家这个小子,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贾宝玉在小厮的搀扶下,站直了身体,一张漂亮的小脸,早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哪里还敢和林陌对视?气势一下子被压低到尘埃里去了。   贾政深觉脸面都丢尽了,在林陌的面前也越发的抬不起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总觉得,周围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他呢!   不想再看到贾宝玉和林陌这两个让他丢尽了脸面的年轻人,挥手就要将贾宝玉赶出去。   贾赦冷哼一声,“时候不早了,外甥也该去拜见母亲了,你现在将宝玉赶出去,是打算自己亲自领着外甥去荣庆堂吗?”不愧是亲兄弟,贾赦一出口,直接就掐住了贾政的七寸。   贾政一噎。   林陌远来是客,又是第一次上门,身份上又不是他能随意打发的,主人家自然要有一个同辈的兄弟相陪,身份还得要及得上林陌的。   本来,贾赦的嫡子贾琏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的是,贾琏已经被贾赦一狠心,给丢到军中去打拼去了,剩下的贾家子弟里,“玉”字辈里头,够身份成为地陪的人,也只有贾珍和贾宝玉了。   只是,贾珍毕竟是宁国府的人,今天又不在府里,除去贾珍后,也就只有贾宝玉能担此重任了。   如果贾政真的把贾宝玉赶跑了,难不成还要贾赦和贾政两兄弟亲自将人带到荣庆堂去见贾母吗?   也不是不行,毕竟林陌除了是荣国府的便宜外甥外,他还是当今亲封的海恩侯爷,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比贾赦贾政高,他二人亲自给人带路,也不算是辱没了他们兄弟两个。   然而,贾政却是不乐意的!   再怎么说,林陌也只是一个晚辈,他今天要真是亲自给林陌领路了,从今往后,他在林陌的面前,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了。这在贾政看来,如何能忍!   因而,尽管生气,贾政也只能捏着鼻子,打发了贾宝玉领着林陌往荣庆堂来了。   贾宝玉是真的被林陌吓坏了,这一路上都不曾开口,只顾着把人往前带,恨不能赶紧摆脱这个可怕的林表哥。   这位林表哥如此的可怕,林妹妹和他生活在一起,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赶明儿,他一定要和老太太说说,把林妹妹接回荣国府来住,再不能让林妹妹在林表哥的手底下讨生活了。   太可怕了!   贾宝玉握紧了双手,给自己打气。 第24章   林陌对贾宝玉的脑补一无所知,就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放在心里,以林黛玉如今的身份,偶尔到外祖母家小住几天,没有问题,再想像之前那般长住,却是不可能了。   尚未走进荣庆堂,耳尖的林陌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各种女子的娇笑声,其中就有黛玉银玲般悦耳的声音。   林陌顿时停住脚步,他想起来了,在荣国府里,除了贾家的这些表姐妹外,还有一位与他们林家,没有一点关系的薛家姑娘哟。   那么,问题来了,他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进去,合适么?   以他对贾府的了解,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不过,林陌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当小丫头子挑起帘子,道了句“林大爷来了”后,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等到他和贾宝玉走进荣庆堂的花厅,里面已经看不到一众女孩子们了,只有旁边的屏风处影影绰绰的,显出几道窈窕的身影来。空气中余香袅袅,令人深深迷醉。   林陌挑了挑眉,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现在,黛玉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她身边跟着的人,也不再是当初出身荣国府的小丫头了,别的不说,两位教养嬷嬷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贾母就算有心想要做点什么,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林陌唇角弯了弯,心情很是不错。   规规矩矩的向贾母行了家礼,在一旁坐下,贾母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屏风的另一边,几位姑娘纷纷透过屏风的缝隙往外偷看,一众姑娘们可算是见到了这位闻名已久的林家大爷了。   谁都没想到,她们竟然看到了一个俊美无双,温润如玉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林陌的俊美和贾宝玉的色如春花是不一样的,一个是真正的俊美,另一个,却是一身脂粉气的漂亮,两相比较之下,贾宝玉竟然被林陌比下去了。   生活在荣国府里的姑娘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青年男子?在她们的认知里,贾宝玉已经是这个世间最好看的男子了,没成想,今日来的这位林家大爷,容貌上和贾宝玉不相伯仲,她们却都觉得宝玉被这位压了一个头去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薛宝钗,一张艳若牡丹的俏脸上,慢慢的爬上红晕,直至整个耳朵也跟着红透了。   在这之前,薛宝钗一直觉得贾宝玉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为出彩的男子了,今日一见林陌,才知道她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为免自己的异样被旁人看出来,薛宝钗连忙低下头,小心的掩去了小心思。   心慌慌的薛宝钗没有注意到,平日里一直安静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惜春小姑娘一直注意着她,正好把她的所有动作尽收眼底,顿时若有所思。   对于林陌,贾母的心情是复杂的,正是因为有了眼前的这个少年,她的许多安排,全都化为了泡影,说不怨,是不可能的。   林陌本就生得极好,那一身的气度又不是平常年轻人所能够拥有的,就连贾母这位阅人无数的老封君,也不得不赞叹一句。   她叹道:“怪道你父亲要将你过继过来,果然是个好的,如今见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WWw.5Wx.ORG   林陌腹诽,当初林如海过继他时,可不是只看脸,一拍脑门就决定下来的,这位老太太可真是深谙黑白颠倒的技巧呢。   林陌面上带笑,却不接贾母的话,只笑着说:“我听父亲说,之前妹妹在府上住了三年多,因父亲公务烦忙,总不能亲自到京城谢过外祖母对妹妹的疼爱和看护,一直引为憾事,今日我来,正好可以了却父亲心里的这点遗憾。”   林陌不等贾母说什么,拍拍手,就有几名身体强健的婆子抬了三个大箱子上来,轻轻的放在地上,将箱盖打开,顿时,一阵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待看清了箱中所放之物时,饶是见多识广的贾母,也被闪了一下,震惊于林陌出手的阔绰,以及箱中之物的贵重!   真不愧是簪缨之族的林家,家资豪富,就这么个大手笔,就连皇商薛家都难以望其项背!   可惜了,如果不是中间冒出了个林陌来,林如海去后,林家那万贯家财,几代人的积累,本应该要进入他们荣国府的库房的。   那个时候,正好可以拿来修建他们家娘娘的省亲别墅,荣国府也不必弄到如今的田地,寅吃卯粮了。   贾母心情复杂的看着林陌从其中一个箱笼里面捧出了一株足有三尺高的红珊瑚来。   这株珊瑚通体火红,体量又高,一看就知道是一件极品。令贾母惊讶的是,这样的红珊瑚竟不止一株,箱子里还有一株差不多的,这明显是一对儿的,这样的珊瑚,怕是只有皇宫内院里才会有了,用价值连城都形容不出这对红珊瑚,更不用说其他的东西了。   林陌发现了贾母的视线,顺着看过去,顿时笑了。   他将手中的红珊瑚交给一旁的婆子,再由婆子转交给鸳鸯,递到贾母的面前,供其赏玩。   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把乌沉沉的,散发着阵阵香气的沉香木拐,和一柄三色,几近透明的翡翠如意,一一给贾母过目。   至于其他的头面首饰,时新的衣裳就不一一的介绍了。   以荣国府的地位,好东西自是见过许多的,以贾母之尊,她私库里的好东西自是极多的,然而,今天林陌拿出来的东西,却是连贾母也不曾拥有的。   别的倒还罢了,只那两株极品红珊瑚和三色翡翠如意,就足够贾母惊骇了。   倒不是贾母没见过这些东西,而是,林陌随手拿出来当做见面礼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好物儿,寻常人家能得其中一样,已经是“难得”二字所不能概括的了。她的这个便宜外孙子竟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足可见林陌的身家之巨。   只可惜,这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想起林陌之前在海上生活了五年的传言,贾母仿佛知道了便宜外孙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富裕的原因了。   再加上林陌和皇家的关系,贾母的脑子里已经转过了九曲十八弯,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   她拉着林陌的手,亲自引着林陌走到邢王二位夫人的面前,笑着对林陌说,“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   林陌一一和二人见过,又送上备好的礼,得到邢夫人的真心夸赞,和王夫人淡漠的反应,以及偶尔流露出来的怨毒神色。对此,林陌一点负担都没有。   贾母笑道:“让姑娘们都出来见客吧,都是自家亲戚,很不必这般一板一眼的。”   林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啧,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看来贾母还是将脑筋动到了他的头上了,扫了眼陆续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的一众姑娘们,林陌直咂嘴,姑娘是好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惜了他无福消受啊。   黛玉在前头引路,和贾母等人行过礼后,这才来到林陌的面前,笑着唤了一声:“哥哥。”   林陌面露微笑,抬手揉了揉黛玉的小脑袋,笑道:“开心了?”   黛玉忙不迭的点头,能和小时候玩得很好的姐妹们再次相聚,黛玉自然是极高兴的。   她拉过三春,一一的和林陌介绍,“这是大舅舅家的二姐姐,这是二舅舅家的三妹妹,这是宁国府的四妹妹。”   林陌笑着对三春点头,黛玉每介绍一个,便有丫鬟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表礼,并不多说什么,神情温和大气,大家公子的气度,显露无疑。   顿了一下,黛玉并没有再替林陌介绍其他人,毕竟,三春名义上是他们两兄妹的表姐妹,在有长辈和一众丫鬟婆子在场的情况下,见上一面,不会被人说闲话,史湘云和薛宝钗就真的是外人了。   即使两位姑娘不介意男女大防,黛玉也不可能把她们两个介绍给林陌的,没得替自家哥哥招祸了。   当然了,给那两位姑娘准备的表礼,自然由黛玉送了。   贾宝玉盯着林陌送给姑娘们的,最时新的,专程从江南带来的胭脂水粉,眼睛都绿了。   贾母看着林陌和贾家众姑娘们的互动,心里越发的笃定了方才冒出来的想法了。   “好了好了,宝玉,你带着陌哥儿,和姐妹们一起去省亲别墅里逛一逛。陌哥儿是个有见识的,你且去省亲别墅里帮外祖母看看,别墅里可还要添置些什么?若是有,提出来,咱们好早些做出改动,娘娘省亲时,也能看得更开怀一些。”   如果能从铁公鸡的身上拔出几根毛出来,那就更好了。 第25章   林陌无可无不可,对于能亲眼看看大观园,能亲自在大观园里游玩,林陌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正好海恩侯府的位置已经确定下来了,之后总是要进行一番改建和修缮的。   多去看看别人家的房子是个什么样儿的,轮到他的时候,正好拿来借鉴借鉴。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和一群小姑娘们一起游园,这波操作就很让林陌无语了。   不说如今他身处的是红楼世界,就是在后世,也没有这样的。   “姑娘们难得聚在一处,便让她们自在的玩一日便是,哪里能因为我,而让姐妹们不能自在玩耍呢?若真是那样,便是我的罪过了。”   贾母见他态度坚决,倒是也没有坚持,反正来日方长,时间有的是。   而且林陌到底是个男子,让他和一群小姑娘们在一处玩也确实不妥,于是就打发了贾宝玉带着林陌到外院去和贾家其他男丁一处顽去了。   女孩子们则是被允许去了才刚完工不久的省亲别墅里游玩。   当日,在省亲别墅选址时,圈定了从荣国府东边一带,接着宁府里花园起,至西北,丈量了一个三里半大的地方,修建省亲别墅,其中还需要拆了宁国府的会芳园,和贾赦所住东院的一处才刚修缮不久的花园子,才堪堪足够。   只是当时贾赦闹雄、起,没有同意。最后不得已,贾母亲自出面,以拆了园子便不要大房出银子为代价,才让贾赦最终同意了将东院的花园子拆了。   因此,在荣国府东北角处,开了一个小门,直通省亲别墅,女孩子们今天走的就是这个小门。   说起来,一众姑娘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见过黛玉了,还真是怪想她的,尤其以史湘云为最。   史湘云是贾母娘家侄儿的孤女,贾母怜她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生活不易,便经常将她接到荣国府小住,和贾宝玉和林黛玉、三春,都是从小儿一起长大的情谊。   再次见到林黛玉,史湘云就有满肚子的话要和黛玉说,如今难得贾母放她们自在玩耍,没有了束缚,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是要把这三年来没有和黛玉说的话,一次性全说出来,才肯罢休。   饶是黛玉这几年来,被教养嬷嬷调、教得养气功夫了得,也受不了湘云这几乎不间歇的说话。   但见她以手扶额,满脸的无奈,“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这听的耳朵都快痛了,云妹妹这张小嘴儿,却还是动个不停,真真是天赋异禀了。” WWw.5Wx.ORG   一句话,说得众姐妹们大笑不止。   薛宝钗扶着她的丫鬟莺儿的手,遥遥的看着前面的林黛玉,但见这位之前远远不如她的林姑娘,身边跟着二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一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的架式,终于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脚迈,八脚出了。   在迈过小门前,薛宝钗回首望了一眼荣禧堂的方向,脑海里依旧是那位海恩侯爷,年轻俊美,又气势逼人的形象,心里默默叹气。   同样是哥哥,为何别人家的哥哥如此的好,时时处处,都在为妹妹着想。   而她自己的哥哥,却总是让她和母亲提心吊胆呢。   一样是哥哥,差别为何如此之大呢?   “姑娘?”   感觉到薛宝钗今天很奇怪,这让莺儿很不适应,她家姑娘从来都是端庄从容的,何曾这般心神不宁了?   只不过,她只是个丫鬟,即使好奇,她也无法表现出来。   眼见着其他几位姑娘已经都进到省亲别墅里了,她们主仆两个却依然在这里,似乎很不应该。   莺儿这才不得不出声提醒薛宝钗。   薛宝钗红唇轻咬,在莺儿的再三催促下,回过神来,再次看了眼荣禧堂的方向,眼神逐渐坚定,毅然转过身,追上了前头正说笑着的姐妹们。   ……   贾家开宴,都是宁荣两府一起办的,荣国府宴请堂客女眷,宁国府宴请的便是各府的男客了,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流程。   林陌在贾宝玉的陪同下,从宁荣两府相连的小门,直接到了宁国府。宴席尚未开始,宾客们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林陌自然被带到了他这一辈里,年龄相近的那一桌。   还没走近呢,林陌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大咧咧的盯着他看。   他不由得皱眉,看向目光的来处,就看见一个长得挺周正的胖子正在看他,那眼神,让林陌非常的一言难尽。   就见这人眉眼间和贾宝玉竟然有几分相似,他略一思索,也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薛蟠。   也难怪会这么看着他了   不等他们两个走近,一见贾宝玉把那个好看的陌生青年往他们这一桌领,都是心思灵巧的人,立即猜出来眼前这位俊美非常,又一身血煞之气的半大少年,便是那位最近名扬京城的海恩侯爷了。   众人纷纷站起身,笑脸相迎。   “宝兄弟这是哪里找来这么一位妙人儿的?我竟是从来不曾见过呢。来来来,过来哥哥这边坐。”贾珍仗着年纪和身份是这些人里面最高的,倒是率先出了口。   他们这一桌,本来就是贾宝玉的目的地,不必众人招呼,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往这里走。   薛蟠本就是个信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主儿,见了林陌这样的人物,心里难免痒痒的。   只是,他到底没有蠢到家,眼前这人,乃是新鲜出炉的海恩侯爷,正热乎着呢,怎么着也不可能让他出言辱及。   只得生生压下心里那蠢蠢欲动,凑到林陌的跟前,舔着脸笑道:“这位公子好面生,可否告诉在下你的尊姓大名啊!”   林陌似笑非笑的看着薛蟠,并不说话,不多会儿,就把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薛蟠给看毛了。   眼见人下意识的抖抖那身肥肉,林侯爷这才笑道:“不敢当,薛大爷倒是闻名京城呐,在下虽然不常在外行走,阁下之名,却是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薛蟠被林陌说得有些懵,美人儿说的这话是几个意思?   其他几个纷纷看向领路的贾宝玉,期待着贾宝玉的正式介绍。   好在贾宝玉并没有让他们多等,十分尽责的替双方介绍。   他先对林陌介绍众人,“这位是薛大哥哥,这是冯紫英、卫若兰。”其他几位也都是和贾家交好的勋贵家里的嫡出公子。   林陌仔细看了看这些人,这几位可都是《红楼梦》原著里有名有姓的人物呢,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够亲眼见到他们,他这一生也是无憾了。   近段时间,林陌的名字已经在京城上层人家那里挂了号,毕竟,一个尚未弱冠的三等侯爵,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挣得来的。   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个个都是人精,林陌这样的身份,谁都知道这位不是好惹的,旁的不说,单只他和昭瑞亲王交好这一条,惹上他的人,怕是不死也能脱层皮。   更别说已经有传言说,这位小林侯爷,似乎和武昌侯,以及德阳长公主都有瓜葛呢,那两位都是极护短的。   卫若兰眼含同情的看向犹自一无所觉的薛蟠,在心里为薛大傻子点了一排的蜡烛。   几人厮见过,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熟悉了之后,很快便说到了一处去了。   林陌和众人交谈过后,觉得这些人都还不错,只除了一个薛蟠,还有一个贾宝玉,实在让他生不起深入交往之心。这么一来,在面对这两个人的时候,林陌脸上的神情总是淡淡的。   薛蟠本就是个爱俏的,是男是女对他来说压根不在乎,林陌的长相入了他的眼,就想着和林陌结交一番,奈何林陌对他压根爱搭不理,急得薛蟠不住的抓耳挠腮,跟个耍猴的似的,林陌看了,暗自摇头。   这位的性子倒是个憨的,可惜被宠坏了,像他这样的人,生在权贵之家还好,至少能帮他兜得住。   可惜,他却生在了商贾之家,这样的人家,穷得只剩下钱了,拿他们家当钱袋子使的权贵更是不在少数,平时也都乐意护着他们一家。   可是一旦出了事,这些人也是最无情的,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好的了,别想那些人能替他解决难题。   对于这样的人,林陌压根不放在心上,说句难听的,他们林家和薛家,本就是两个层面上的,林陌要是为了薛蟠烦心,反倒是落了下乘了。   只要他露出一二分出来,多的是人帮他收拾这些个不长眼的家伙。   摇摇头,不再理会薛蟠。他想回家了,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不假,以他的层次,眼前这些人根本和他说不到一处去,与其和他们在这里浪费生命,他还不如回家,和他家阿阡做点有意义的事呢。 第26章   贾珍凑到林陌身边,笑道:“林表弟初来京城,怕是还不曾在京城逛过,可巧‘怡香院’的头牌水仙姑娘即将破瓜,那‘怡香院’的鸨娘决定拍卖水仙姑娘的初、夜,时间就在今晚,林表弟可有兴趣一争?”   林陌:……   无语的盯着贾珍看了一阵,这人真的是上赶着作死呢。他的视线扫向贾珍某个重要部位,一言不发。   贾珍只觉得那地方凉飕飕的,下意识夹紧双腿。很快又回过神,脸腾的一下子就涨红了,看向林陌的眼里,竟像是带着刀子。   林陌笑了笑,并不说什么,回头继续看戏,竟是直接无视了贾珍。   贾珍气得脸都黑了,却对林陌无可奈何,被无视了又能如何?他林陌,还真不怕贾珍!   这时,冯紫英领着一年轻俊美的公子走了过来。   林陌抬眼看去时,发现那公子竟有些面善,心下不由好奇,他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才对。   等人走近了,冯紫英这才指着那青年对林陌道:“林侯爷,这位是柳湘莲,原也是世家子弟,最喜结交少年英雄,侯爷的英名传入京城时,柳兄便心生向往,只想与侯爷相识一番。今日机会难得,他便央了我带他过来了。”   林陌挑眉,原来是柳湘莲,难怪他会觉得这人眼熟呢,这不是刚才戏台子上的那个漂亮青衣吗?   想起原著里对柳湘莲的描写,再与眼前之人做个对比,果然是一点不差。   见到林陌真人,柳湘莲的神情有些激动,冯紫英的话倒是颇有几分真实。   林陌对柳湘莲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柳湘莲与在座的这些人又有些不同,他因父母早亡,在家族中生活艰难,平日里放荡不羁,仗剑行走江湖,其见识远不是这些久居京城的纨绔子弟们能比的,倒是颇能和林陌说到一处去。   这让所有人都很是惊讶,由其是那几个费尽心思,想要巴结上林陌而不得的人,更是心情复杂。尤其是那薛蟠。   柳湘莲生得貌美风流,又爱串个戏,扮个小旦,早把薛蟠勾得心痒难耐了,有心想要和柳湘莲结识亲香一番,奈何不得其门而入。原以为今天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哪里想到,这位竟然入了林陌的眼呢?   薛蟠并非真的傻,他可不敢在林陌的面前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只得遗憾的作罢。   柳湘莲更是松了一口气。   因着多了一个柳湘莲,接下来的时间,林陌倒是不觉得难过了,渐渐的,也能和其他人聊一些见闻八卦。   林陌终于满意了。   …………   林陌和黛玉兄妹二人只在荣国府呆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便告辞回去了。   荣国府众人虽然有些不舍,却也只能同他们殷殷话别。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直想要林黛玉留在荣国府长住的贾宝玉,在黛玉同他话别时,却是不发一语,只眼睁睁的看着黛玉随着林陌离开。   贾母瞧出了不对,贾宝玉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在林家兄妹走了之后的时间里,总是篶哒哒的,无精打采得很。   至晚间时,贾母打发了众人回去,又把贾宝玉叫到跟前来,柔声的说道:“宝玉,你今日怎的这般形状?可是外头谁给你气受了?”   贾宝玉低垂着头,默然无语。贾母都有些急了,自家孩子在外头被人欺负了,回到家里,居然不敢和家中大人说一句,这可如何是好?   贾母抬起贾宝玉的脸,顿时被吓了一跳,只见之前灵动的双眸,已经没有了焦距,整个人似是失了魂儿似的,竟是痴了一般。   贾母唬了一跳,这情形是如此的熟悉。   以前,贾宝玉每次犯痴病的时候,刚开始,似乎也是这般形状啊!   想到这里,贾母忙让人去请太医来。   荣庆堂的动静,哪里能瞒得过掌管荣国府中馈的王夫人?更何况这件事情,还涉及到了她的心肝宝玉?   在贾母叫着让人去请太医时,王夫人也已经动身往荣庆堂这里过来了。   贾母见她过来,心下有些不喜,却也没说什么,她毕竟是宝玉的生母,再怎么样,她也不能阻隔掉宝玉和王氏母子之间的联系不是?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仔细诊治了一番,得出一个诊断:大喜大悲之下,忧思过度……   听了这个诊断,贾母沉下了一张脸。   一阵忙乱之后,贾宝玉总算是吃了药,睡下了,贾母这才松了一口气。   缓过劲儿来后,贾母便道:“快去把今天在宝玉身边侍候的小幺儿叫来,我有话要问!” WWw.5Wx.ORG   鸳鸯见贾母的脸色已经变了,忙亲自端来了一杯茶水给贾母,让她先将心底的火气压一压,没得气坏了自己。   贾母气到不行,接过茶水时,也不管那水烫不烫,直接一口灌了下去。   好在鸳鸯做事细致,端来的茶水并不烫嘴,刚好可以入口。   一杯茶水下肚,贾母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不多时,小厮茗烟被领到了贾母的面前跪下。   贾母打量了茗烟几眼,认出确实是经常跟在贾宝玉身边的那个小厮。   “你且说说,今天在外头,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怎么宝玉会变成这般模样?”   那茗烟跟了贾宝玉这么多年,贾宝玉在外头的事情,哪一件是他不知道的?之前没有人问起,他自然是不敢到处去说的,如今见贾母特意寻他来问话,哪里还敢隐瞒?忙一五一十的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和细节,全都说了一遍。   茗烟本就是个机灵的,当他听到贾宝玉又害了痴病之后,就知道逃不过这顿询问了,甚至他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呵呵。   “今儿的席上,除了我们二爷,还有东府的珍大爷和蓉哥儿、薛大爷在,其他还有几位咱们府里相识的大爷在一旁镇着,敢闹事的人,却是没有几个。刚刚开始还好,珍大爷请了京城的程家班来府里唱堂会。”   程家班是京城,除了忠顺王府养着的那般戏子外,名声最大的一个了。   因为忠顺王府的戏子们,轻易不会去其他人家里唱戏,最多只会去给,和忠顺王差不多地位,关系又好的人家里唱堂会。   程家班便成了京城实际上最好的一个戏班子。出入也多是达官显贵的府邸,这次荣国府便请了他们来,足可见荣国府对林陌的重视。   戏是好戏,演的人也都是好的,耐何听的人就不好这一口呢?   男人之间的话题除了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外,也就只有和前程沾点边的了,加上之前林随的经历,堪称传奇。   他们对林陌早年间的经历十分的好奇,这些也没有什么不能对外人说的,在言谈中,多少带了几分出来,在茗烟看来,气氛还是很和谐的。   直到……   “林表哥如此光风霁月之人,为何满口的仕途经济?没得污了表哥高洁的品格才是?”   就是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某个机关似的,惹来周围人惊疑的目光,以及林陌的一通冷笑。   “宝兄弟所言差矣,何为品格高洁?如某些人那般目下无尘,不识人间烟火,便是品性高洁了吗?依我看却是不然。”   “至于宝兄弟口中的仕途经济……”林陌笑了笑,才道,“作为仕途经济下的即得利益者,别人能说它这样不好,那般不对,唯独你,荣国府的宝二爷,不能。”   “自那之后,二爷便极少再开口说话。但是当时二爷的神情还是很正常的。”茗烟自己也是想不明白,贾宝玉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回来时还好好的。   贾母仔细想了想茗烟的话,除了觉得林陌说的话太过于不客气了之外,其他人,还真挑不出来多大的毛病。   林陌的那些话虽然难听了些,却也有劝宝玉上进的意思在。   贾宝玉如果真的能让林陌几句话骂醒,从此以后努力上进,贾母还得好好的谢谢林陌呢。   可惜了,要是真的那么容易被说动,贾宝玉也就不是贾宝玉了。   贾母虽然心疼孙儿受了委屈,却也说不出林陌的不是来,事情只好就此放下,摆手让王夫人领着人都下去了。   王夫人回到荣禧堂。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丫鬟进来铺床,王夫人却是坐在窗下的太师椅上,陷入沉思,没有人注意到,王夫人转动佛珠的力道比之平时重了几分,速度也快了几分。   丫鬟铺好了床,退了出去,周瑞家的瞅准时机进来了。 第27章   周瑞家的见到屋里只余王夫人一人在,略思索了一番,这才走到王夫人的身边,低声道:“回太太的话,奴婢问过了,茗烟那小子说的,确是实情,倒是林姑娘那儿……”   “嗯?林丫头那儿怎么了?”   周瑞家的小声说道:“之前林大爷在同老太太辞别时,宝二爷寻了个机会,同林姑娘说了几句话。因着离得太远了,老奴却是没听清楚都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二爷将前些年北静王爷送的鹡鸰香念珠取了来,送与了林姑娘。”   王夫人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立时停住了,平日里总是以慈悲示人的脸上扭曲了一下,眼中的怨毒之色一闪而逝。   “那林丫头收下了不曾?”   如果林黛玉收下了宝玉送出的东西,一切就都好办了,表兄妹私相授受,传出去,林家那丫头,除了她的宝玉以外,还能嫁给谁?   此事若传扬出去,于女子的名声伤害更大,那样一来,她就有了拿捏林家那两个小兔崽子的筹码了,不怕林家小子不帮着他们家的娘娘!   再者,等到林丫头嫁给宝玉,是为正妻还是为良妾,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王夫人却是忘记了,黛玉如今,大小也是一个县主了,她的亲事,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指手划脚的了。   以林陌的能耐,他的爵位自然不会止步于三等侯爵,黛玉身为林陌的亲妹妹,亦是同样。   所以,身为林黛玉的舅母,在黛玉的亲事上,王夫人还真插不上一句话。即使黛玉今天收下了贾宝玉送她的那串念珠,又能如何?林陌有的是办法让这件事的影响消弭于无形。   王夫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这个时候,她倒是真的希望林黛玉能收下她的宝玉送出去的东西了。   再说了,那串鹡鸰香念珠,王夫人是看过的,不愧是由北静王爷之手送出来的,其贵重程度,倒也不算辱没了林黛玉了。   周瑞家的哪里会想到王夫人心里的这些盘算啊?   只见她摇头道:“林姑娘并不曾收下那串念珠,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话,二爷之后便有些恍惚了。”   王夫人闭上眼,念动经文的速度越来越快。   周瑞家的站了一会儿,瞧见王夫人并没有继续吩咐其他,便小心的退了出去。   荣国府之后发生的事情,林陌和黛玉一概不知,即使知道了,林陌也不会做过多的表示。   回府之后,林陌特地仔细的询问过了林黛玉,这次去荣国府的情形,就怕贾母等人暗中挖了坑,自家妹子一个不注意,跳进去了,到那时,他想把人捞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如今听了黛玉和陈嬷嬷详细叙述了一遍荣国府的见闻后,发现事情并没有往他所想的最坏的方向发展,倒是安心许多。   第二日一早,林陌又带着妹妹去了武昌侯府,之后又是拜访当年林如海的友人、同窗、同年、座师等等,这些都是极好的人脉,即使林如海去世了,林陌也不愿意把这些人脉给丢了。   一通忙碌下来,当今特意批给林陌的三个月假期,如流水一般的过去了。   …………   至十月将尽,几位有资格出宫省亲的宫妃,娘家修建的省亲别墅都已经陆陆续续的完工了,陆续便有宫妃的父兄上折子,延请自家娘娘回府省亲。   贾政自然也是不甘落后的,前一日写好了折子,再交由几位清客相公仔细润色过后,第二日便将折子递到了御案前,请贤德妃归省。   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次年正月十五上元之日,恩准贾妃省亲。   贾府领了此恩旨,昼夜不得闲,简直忙到脚打后脑勺,贾母等人再没了紧盯着林府的心思了。   谁知这日,宫里的大太监名夏守中者,奉了贾元春之命,来到荣国府,见了贾政,将贾元春托他带出来的信笺交与他,又向贾政“借了”荣国府八百两银子后,这才满意的回了他在宫外置办下来的一处院子,小住了两日。   贾政仔细的读了贾元春的信,又将信交给王夫人,交由王夫人去办。   王夫人接过信一看,顿时觉得心肝脾肺肾,哪儿哪儿都开始疼了!   她就知道,那林家兄妹,就是生来克她的!   周瑞家的躬身站在王夫人面前,一双三角眼不时的偷瞄王夫人的脸色,很快就发现了自家太太的脸色还是那么的不好,不由心下奇怪。   “太太?”那信可是宫里娘娘特意让人送出来的,怎么太太反倒不高兴了?   王夫人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压下心底的烦燥:“明日,你便和你家那口子去趟林家,和林小子说,明年正月十五是娘娘归省庆元宵的大日子,娘娘怜他兄妹二人独自在京,难免孤单了些,倒不如在那日来咱们府上一起热闹一番。尤其是林丫头,她自小儿就在咱们府上长大,娘娘早就想同她见上一面了,这次机会难得,想来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WWw.5Wx.ORG   说完,王夫人就摆手让周瑞家的下去了。   她总觉得最近她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像是有人在专门和她作对似的,事事都不顺心!   烦人!   ……   林府正院花厅里,林陌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拿着杯盖,轻轻的撇去茶水中的浮沫,呷了一口清香怡人的茶水,一言不发的坐在主位上。   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徒阡,大马金刀的坐在林陌的另一边,翘着二郎腿,右手撑在桌面上,屈指轻扣桌面。   “扣扣扣”的声音在花厅里响起,像是敲击在人的心里似的,让人打从心底莫名的升起一股凉意。   恭身站在厅中的周瑞,在徒阡这种无声的压力下,在京城十月底的天气里,额头上生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来。   不自觉的,腰弯得更低了。   原以为只需要面对林大爷,哪里想到,这位最得圣人爱重的王爷也在这里啊!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真正的天皇贵胄呢?瞧瞧人家那气势。   周瑞自问也是见过世面的,因着荣国府和四王八公是几辈子的姻亲,周瑞更是见过那几位异姓王。   同样是王爵,那几位爷身上的气势,确实很足,奈何与真正皇家出来的王爷相比,差距竟是如此的明显。   周瑞躬着腰,低着头,冷汗一滴滴的往下落,却不敢抬起手来擦一下下。   之前,贾家上下一脉相承的对林家兄妹的轻视之心,在周瑞这里,总算是消散了,再也升不起一丁点看不起的心思了。   只不过周瑞并不担心自己的任务完不成的问题,须知,虽说后宫不得干政。可事实上,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家族,想要壮大自身,前朝和后宫,缺一不可。   贾元春到底是当今的妃子,只要她能生下皇子,将来最差的也是一个亲王,这对于贾林两家来说,都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家族复兴有望,周瑞相信,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示好的。   林陌依旧一言不发,这是之前得知荣国府来人后,徒阡和他约法三章了的。   一切交由徒阡去处理。   再说了,林陌还真不乐意理会贾家的那些人。   在他看来,林贾两家,道不同不相为谋,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足够了,即不必和他们交恶,也不必和他们太过纠缠。他愿意和贾家来往,偶尔还能出手帮上一把,也不过是看在林黛玉的面子上罢了,其他的,又与他何干?   因此,当徒阡提出由他来处理贾家来人后,林陌想都不想,直接就同意了。   只是,徒阡这个家伙总在那儿以势压人做什么?一句话也不说,这是要干什么,就知道一直盯着周瑞那个家伙看。   敢问一句,那周瑞很看么?!   抬了抬眼皮,又扫了一眼脸色发白,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的周瑞,很好,不过是个半老头子,一脸的褶子,没什么好看的。   于是,海恩侯爷放心了。   他轻咳了两声,提醒徒阡,速战速决,他们还有事要办呢,净在这里瞎耽误工夫。   徒阡接收到了林陌不耐烦的心思,他这威风也耍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继续施放威压,终于开了金口。   “你说,荣国府想请海恩侯和海宁县主于明年正月十五那日,贾妃归省时,去荣国府拜见贾妃娘娘?”   周瑞在徒阡收回威压时,顿觉身上莫名的压力一松,忙不迭的点头哈腰。   “正是呢,我们娘娘说了,都是一家子骨肉,很该多多往来相见才是。娘娘早就听闻林县主文采风流,有惊世之才,娘娘早盼着能与林县主相见了。”   林陌听后,只回了一句:“呵呵!”   徒阡却是笑道:“难怪荣国府会派你来当说客,瞧这话说的,听得本王都要信了。” 第28章   “咔嗒”一声,茶碗被放在桌上的声音,大得让周瑞全身抖了好几抖,那一身的肥肉,颤颤巍巍,吓得腰弯得更低了。   瞧那一身肥肉都能跳舞了,简直辣眼睛,林陌就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了徒阡还想逗弄人的心思。   “行了,你也别逗他了,给他一个痛快得了。”回头对周瑞道,“正月十五那日,正是昭瑞王爷的生辰,我们府上定然是要为王爷好好的庆贺一番的。贾妃娘娘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周瑞心下一惊,一时间没想明白,昭瑞亲王生辰,和这位林侯爷有什么关系,竟然还要带上林姑娘一起?   某个念头闪过脑海,周瑞额前的冷汗越发的多了。   他哪里知道,林陌早就和黛玉说起过,正月十五那天是她家“大嫂”的生辰,她的这位“大嫂”虽然和别人家的大嫂有一点小差别,可对她家哥哥是真的好,对她这个“小姑子”也是爱屋及乌。   第一次正式为“大嫂”过生辰,自然不能马虎了。在黛玉的心中,为大嫂庆生的重要性,定然是要排在参加贤德妃省亲的前头了。   黛玉已经决定好了,这次为大嫂过生辰,她要亲自办,一定要办得妥妥贴贴,再不会出一丝儿错漏的。   周瑞被阡陌两夫夫惊得冷汗直流。想到自己这次的发现,可是件大事,他不敢多耽搁,就想要告辞回府。   可巧周瑞家的见完了黛玉,也出来了,夫妻两个连忙告辞,匆匆离开,他们要赶紧回府,把海恩侯和昭瑞亲王府关系紧密的事情禀报给老太太知道才行。   看着匆匆离去的两个,徒阡唇角微勾,笑看林陌,“你吓到他了。”   林陌哼道:“我说的是事实,他们早晚要习惯的。” WWw.5Wx.ORG   马车上,周瑞看见自家婆娘的脸色同样不好,就知道她在林黛玉那里也没得到满意的答复,不由得有些丧气。   “林姑娘是怎么说的?”   周瑞家的摇头叹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能怎么办呢?磨破了嘴皮子,林姑娘就是不应,她又能如何?   那林姑娘本就生了一张巧嘴,又爱使小性儿,说出口的话,经常堵得人,吞,吞不下去,吐,吐不出来。   之前住在荣国府的时候,因着孤女的身份,还能稍稍收敛一些,若不是触及到了林姑娘的底线了,她也不会对她们这些下人颐指气使。如今,事情发生了重大的改变,被那两位大晋最有权势的男人捧在手心里疼了一这许多年,脾气可是见涨,虽然依旧不会作践他们这些人,说出来的话,却是越发的跟刀子似的了。   夫妇二人相对无言,任务没有完成,也不知道回去后,老太太和太太会如何责备他们呢,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不是等着被主子们嫌弃吗?   果然,当王夫人得到周瑞家的回禀时,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怒火也渐渐的泛了出来。   “哼!林小子真以为自己封了侯爵,就真成了那高高在上的侯爷了不成!若不是咱们家娘娘,陛下能知道他林陌是哪一个?即使立了大功,他能一步登天,一来就被封了个三等侯爵吗?如今倒是知道拿大了!”   周瑞家的被王夫人的这些话唬了一大跳,这话王夫人敢说,周瑞家的可不敢随便应和。   如今谁不知道,海恩侯爷早年救下了当时还只是皇子的当今,之后才有荣国府大姑娘选秀入宫。   要周瑞家的说,说不定当今是看在海恩侯的面子上,才会封他们家大姑娘为妃的。毕竟当时林姑老爷过继嗣子在前,当今封妃在后,在这么一个时间顺序下,人们很难不去做如此猜想。   王夫人虽内心愤愤,却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甚至能影响到他们家娘娘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即而影响到贾府的未来。   而且,从周瑞带来的消息中,王夫人从中抽丝剥茧,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昭瑞亲王,似乎看上了林家那个丫头?   想到这里,王夫人不敢再耽搁,带着周瑞家的,脚步匆匆的到了荣禧堂,将林家的事情,挑挑拣拣的同贾母说一遍,之后便安静的侍立在那里,不再开口说话,只等着贾母的吩咐。   贾母双眸微阖,一言不发,无声的压力,在花厅里蔓延。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才还一副安然等待贾母吩咐样儿的王夫人,额头的冷汗慢慢的冒了出来。   和王夫人的想法不同,贾母倒是不觉得昭瑞亲王是打算娶林黛玉为王妃的,相反,她反倒觉得林陌那个小子还更有可能些。   大晋并不禁男风,皇室之中也有不少好这一口的。   前有元皇帝之弟,与开国国师在天下大定后,携手归隐山林,后有忠顺亲王,蓝颜知已满朝堂。   如今再多加一位昭瑞亲王,并不会让贾母这一代人感到奇怪。   然而,不管徒阡看上的是林黛玉,还是林陌,对贾府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思量许久,贾母只得发出一声叹息。   ……   贾府众人是如何想法的,林陌并不关心,此时他最关注的,还是:明天就是休沐了,这大冬天的,正是泡温泉的最好时节,忙了好一阵子了,是时候去温泉庄子里好好的放松放松了。   早在决定带着妹妹举家进京后,林陌就让云泰到京城置办产业,特意吩咐了,一定要在京郊买下一座带有温泉的庄子,大小不限。   林陌的运气不错,云泰才入京不久,就买到了一座面积挺大的小温泉庄子,庄子里只有一处比较大的温泉泉眼。   后来,云泰又在庄子的边上发现了一处较小出水量却不小的泉眼,倒成了一个意外之喜。   这处温泉庄子,林陌是用的自己的银子,写在了自己的名下的,并不与林家在京城的产业重合,那庄子更是按着林陌自己的喜好,做了极大的改动,保证会让林陌想要泡温泉时,住得即舒服又方便。   前些日子,云泰送来消息告诉他,那座温泉小庄子已经收拾好了,是时候让自家侯爷去庄子上验收了。   趁着明天休沐,林陌便决定过去看一眼,顺便泡汤。   既然是去验收温泉庄子的,就不好带着林黛玉一起去了,正好德阳长公主多日不见黛玉,总是念着她,昨天听说林家兄妹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今天一早就派了人来,将黛玉接到武昌侯府小住去了。   林陌一想起两位女性情同母女的相处景象,似真似假的抱怨了一句:“看来舅母是真的把玉儿当成了儿媳妇看了,一有时间就要亲自将人拎到身边亲自调、教去,也是难为了舅母了。”   徒阡笑道:“可是呢,若不是霖表弟明年要参加秋闱,德阳姑母不愿让他分心其他的,只怕早在你们兄妹二人进京之初,姑母她老人家就已经杀到皇兄那儿,请旨赐婚了。”   林陌手一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徒阡:“赐婚?玉儿才十二岁!”   这也太狠了吧?十二岁,在林陌看来,还只是个孩子呢!就要谈婚论嫁了?   徒阡奇怪的反问:“十二岁很小吗?世情不都是如此吗?当初皇兄成亲时,皇嫂也才刚刚及笄,但是他们二人,在之前就已经订亲三年了。”   看着林陌一脸崩溃的小模样,徒阡表示很不能理解。   “咱们这样的人家,有合适的成亲对象,就应该先下手将人订下来才是,不然,等到姑娘及笄了,想要求娶的人家,怕是要踩破王府和侯府的门槛了,德阳姑母哪里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别忘了,玉儿可是我们两个的妹妹,与其到时候为难,还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呢。”   林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又忘了,这里是红楼的世界,早婚早育什么的,才是正常的。   再者,武昌侯府、德阳长公主、云霖,都是知根知底的性情又是得到他认可的,德阳长公主是真心的喜欢黛玉,云霖自己也有意,将来黛玉嫁过去,至少他能护得住,还能让黛玉活得如同在娘家时那般自在。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和云涛提起过,等到黛玉成亲后,嫡次子是要过继回林家的,这是当年,他和林如海定下来的要求。   既然云舅舅依旧让公主舅母兴致勃勃的张罗着黛玉和云霖的婚事,想来云家是认可他立下的这个求娶条件的。   这么一想,林陌也就不再纠结,算是默认了德阳长公主的一这连串的举动了。 第29章   知道最终结局的海恩侯爷,对这场连续了几年,赫赫扬扬的宫妃省亲大戏看得极为淡然。   看看因张罗自家“大嫂”生辰,而忙得脚不沾地的妹妹,想到原著里,在这场省亲大戏里,他家妹妹可是大放异彩的,如今却是有些可惜了。   也不知没有了黛玉所做的《有凤来仪》和《杏帘在望》,大观园的诗作会逊色多少。   即使是想出这么一个主意的始作俑者的当今和昭瑞亲王,在看过了几场轰轰烈烈的省亲活动后,也做不到像林陌这样的淡定从容。   林陌的这般表现,反倒得了朝中几位大人的青眼,使得这些人对这位海恩侯爷又高看了一眼。   赫赫扬扬一场省亲大戏,世事一场大梦,只留给京中一众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只是这一切都与林家兄妹两个没有了一点关系了。   正月十五这一日,正是徒阡的生辰,因着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昭瑞亲王的生辰是在林府办的。   黛玉在德阳长公主的提点下,尽心尽力的为自家“大嫂”办了这个生辰宴。   因着并非是整十的生辰,一切从简即可,林陌和徒阡都放手让黛玉去折腾了。   当然了,从来都以好兄长自居的当今,如何能错过自家兄弟的生辰呢?   正月十五这一日,自然是带着自家皇后一起,来到林陌和徒阡暂居的林府老宅,替自家兄弟庆生。   好在没有人知道当今在正月十五这一天的行程,否则,那几个正在迎接自家娘娘的人家,还不得嫉妒得吐血啊。   ……   话说,贾元春自那日幸过大观园回宫去后,便命将那日所有的题咏,令探春依次抄录妥协,自己编次,叙其优劣。   又命在大观园勒石,为千古风流雅事。   忽想起那大观园中景致,自己幸过之后,贾政必定敬谨封锁,不敢使人进去骚扰,那般精致美景,岂不寥落?   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何不命她们进去居住,也不使佳人落魄,花柳无颜。   却又想,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进去,只怕他冷清了,一时不大畅快。   未免贾母王夫人愁虑,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   想毕,遂命太监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只管在园中居住,不可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   又想起林家表妹文采风流,与一众姊妹们从小儿一起长大,家中只有一个兄弟,并无姊妹一处玩耍,便又叮嘱贾母和王夫人,定要给林家表妹留下处院子,收拾得妥妥贴贴的,待到林表妹到外祖母家小住时,可以同姊妹们一处玩耍才好。   贾政王夫人接了这谕,待夏守忠去后,便来回明贾母,遣人进去各处收拾打扫,安设床幔床账。   贾母又让赖大家的和周瑞家的去往林府,面见黛玉,转达了贾元春的这道谕旨。   立时有消息传到徒阡和林陌的耳中。   徒阡皱眉:“这贾妃是怎么回事?让姊妹们住进大观园是件好事,至少不会让修建得那般精心的园子空置了。只是让贾宝玉也一同住进去又是怎么回事?大晋朝的男女大防虽不如前朝那般严格,也没有这般直接将姑娘小爷养在一处的。   还有,什么叫命‘宝玉仍随进去读书’啊?以贾宝玉那性子,将他放到都是女孩儿们大观园里住着,他还有心思读书吗?啧啧,这个贾妃,当真是贾宝玉的亲姐姐吗?” WWw.5Wx.ORG   昭瑞亲王是真的被贾元春的这一波操作惊到了,下巴掉了一地,关键是,那贾元春还在打着他家妹子的主意呢。   就贾宝玉那“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的性子,能配得上他家惊才绝艳的妹妹么?!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陌反倒是没有任何意外,贾元春的这道谕旨一出来,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终于来了!   他还有闲心劝了徒阡一句:“他们那一家子的人,做的出人意料的事情,难道还少了?我还以为这些年看得多了,已经习惯了呢。你也莫要生气了,妹妹有我们两个人看着呢,还能让她吃亏了不成?以后远着那一家子人便是了,很不必和那起子拎不清的人置气。”   徒阡被林陌劝住了,可是心里面依旧不痛快,他心里明白,贾元春还是不打算放弃把林陌兄妹两个绑到她的船上的念头。   这段时间的经历,让贾元春深深的知道,如今的荣国府,无论如何也及不上仿若新生的林家了。   一个新晋的海恩侯爷,一个海宁县主,明摆着林陌就是简在帝心的人物,再加上林家在文臣那边的人脉。这些东西,都不是现在的荣国府所有的,却又是他们所急须的。   如果能得到林陌的帮助,说不定当今就能改变对她的态度了。   她能这样想,真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徒阡却很不高兴。   他都快要被霖表弟和自家阿陌气昏头了,一个想着等到功成名就了,再在金殿上请帝王下旨赐婚,给心爱的姑娘一个足够的风光和尊重,一个则是舍不得自家妹妹早早的就出门子。就连徒阡都不得不佩服这两个人的淡定了,都不怕有人半路截胡的吗?   越想越生气,昭瑞亲王直接找上了当今,他也没做什么,只每天在当今的身边,时不时的吐槽一下自家那两个不让他省心的家伙,弄到后来,当今一见到他,就习惯性的耳鸣。   因着贾元春特意吩咐过了,贾母等人果然给黛玉备了一个院子以做将来到荣国府小住时的客居之地。   那院子因四周种满了湘妃竹,而被贾元春命名为“潇湘馆”,馆中题有一匾,上书“有凤来仪”。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是距离贾宝玉所住“”最近的一处院子,贾元春和贾母等人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惜,自从二月二十二那日,姑娘们和贾宝玉正式搬进大观园后,黛玉竟是只来了荣国府一次。   如今黛玉回了林府,掌管林府中馈,即使偶尔来荣国府中探望贾母,也总不得住下,一众姊妹们很是可惜,贾宝玉更是伤心不已,总想着让贾母多多接黛玉来府中小住,以解相思之意。   然,他的这个小小的心愿,总不得实现。   反倒是史湘云,因为两位叔父俱都外调地方去了,贾母怜她孤苦,依附叔父生活,且远行不易,便将她接到了荣国府来住着。   如今暂时就住在了这座本是为林黛玉准备的“潇湘馆”里,用贾母的话来说,宝玉和云丫头从小儿一处长大,又不是没有一处睡过,如今黛玉不来,将院子先让史湘云住了又有何妨?也省得时日久,无人居住的房子没了人气,容易衰败。   王夫人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她自然是看出了贾母这番动作的用意。左不过是想着林家若是不同意两家联姻,让史湘云成为备选罢了。   王夫人委实想不通,贾母为什么总是看上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女作为宝玉妻子的人选呢?林家那丫头也就罢了,至少还有一个哥哥可以顶门立户,还是个简在帝心的侯爷,不仅可以帮到她的宝玉,还能帮到她们家娘娘巩固地位。   为了这两个好处,她可以不去计较早年和贾敏的那点子姑嫂之间的不愉快。   那个史湘云又算怎么回事?!史家一门双侯又如何?史湘云只是他们的侄女!又不是亲闺女!   不管怎么看,宝钗那丫头都比史湘云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薛家豪富,她的宝玉将来不必为钱财烦恼不是吗?那史湘云有什么!   “潇湘馆”和“”本就离得不远,贾宝玉和史湘云二人的情谊比之林黛玉还深厚一些。   毕竟黛玉一去江南近三年,返回京城后,又不再与荣国府经常往来,也就只有和她有木石前盟的贾宝玉,还会心心念念的记得她这个林妹妹了。   其他人,早早的就已经感受到了林姐姐(林妹妹)对自家的疏离。   还好,走了一个林妹妹,来了个云妹妹,还有一位温柔阔达的宝姐姐,贾宝玉很快就把林妹妹忘到了一边,即使之后黛玉再到荣国府做客,相见的机会少了,相处的机会就更不用说了。   偶有想起时,也很快被姊妹们之间的各种游戏吸引了注意力,除了当时发一发感慨,之后竟是极少再能想起林黛玉来。 第30章   贾宝玉和史湘云时常玩到一处,有时候玩得晚了,懒怠回去,还会同小时候那般,让丫鬟准备一个房间出来,就这么对付一晚。   荣国府众人早已经见惯不怪了,也早已经忘记了他们两人即非亲兄妹,又非夫妻,竟是由着他们两个继续如此胡闹下去,并没有人想起应该阻止。   或许有人想到了,却是选择性的无视了。   薛宝钗瞧着不像样子,有心劝一劝他二人,却被二人嘻嘻哈哈的一通胡闹混过去了。   薛宝钗无法,总不能强求他二人按着自己的意思来做,只得暗自摇头,心下却对母亲和姨妈早前商议之事起了怀疑。   贾母和王夫人这般纵容宝兄弟和湘云胡闹,等到大伙儿都大了后,当真还会如同当初的约定那般,让宝玉和自己成亲吗?   薛宝钗摇了摇头,对此,她将持保留意见。   看来,是时候和妈妈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心中起了疑心,宝钗便在日常的相处中仔细的观察众人的言行举止,越看越是心惊。   她本就是个出身商贾之家的姑娘,又是个冷情之人,不重情,却重利,凡事总习惯于利益为先。   眼见着贾宝玉并不能如她所预期的那般,助她直上青云,对金玉良缘的期待值便降了下来。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宝钗相信,以她的才情容貌,定然可以找到比贾宝玉更好的夫婿!   就比如,那位林家哥哥,再比如,那位极有才名的,云公子……   一旦心里有了决断,迅速的就行动了起来。渐渐的,也和贾宝玉疏远了。   因她素来行事极有章法,疏远的动作做得极隐秘,荣国府竟是未曾发现端倪。   早在林陌决定,把手上的那支水师交给朝廷后,他便断了继续带领水师在海上驰骋的念想。   他自十岁起,直到十五岁,一直都是在海上生活的,所谓动极思静,也是时候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了。   他的年纪还小呢,现在经常出没在大晋沿海的海盗和倭寇们,也在这一次的战事中,被他们给打残了。大晋水师的名声也打出去了,目测最近五年之内,大晋沿海的百姓都不会再受到这些海盗和倭寇的侵扰了。   海恩侯也就十分心安理得的窝在京城里混吃混喝。   偶尔谈个小恋爱啦,调、教调、教自家林妹妹啦,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如果不是还记得要加强锻炼,不能让自家王爷因自己的身材走样而有借口嫌弃他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如今的林陌,只怕都已经要有小肚腩了。   每每想到这里,海恩侯爷总是会被吓出一出冷汗,锻炼起来也就越发的认真了。   谢天谢地。   …………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年。   今年是大比之年,早在去年时,就有各地的学子齐聚京城,或是参加了去年秋闱的,或是准备参加今年春闱和殿试的。   武昌侯和德阳长公主的嫡长子也参加了这次的大比,一路从乡试到会试,已经是连中解元、会元了。   如果在殿试里被当今钦点为状元的话,这位武昌侯府的小侯爷,就将成为大晋开国以来,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了。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次的殿试,只要云霖正常发挥,没有写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文章来,状元之位,妥妥的就是他的了。   毕竟,想要出一个三元及第的读书人,是很不容易的,这次难得出现了一个,当今根本不可能会放过。   何况,他们还是自家人。   果然,三日后,殿试放榜。   这日一早,邓峡和伏牛两个,天还没亮呢,早早的就带着几个小厮等在了距离皇宫最近的布告栏前,为他们家侯爷打探云家表少爷的殿试成绩。   林陌十分淡定的坐在大厅的主座上,呷一口徒阡带来的今年刚刚上贡来的西湖龙井,偶尔和徒阡讨论一下新茶的味道,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花厅旁边立着一架玻璃做的四季屏风,屏风后头,隐隐有香风袭来。屏风后头的人,身姿聘婷,如弱柳扶风,让人忘俗,竟是听了自家哥哥的话,到前院来一同听消息的林黛玉。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等的人也总是万分的焦急,还好他不用亲自下场经历这一切。   感谢他的身边简在帝心的王爷吧,早在殿试结束那天,他们就已经知道了状元之位花落谁家了。今天在这里,也不过就是等待一个尘埃落定罢了。   嗯,当然了,还有一个真正着急想要知道云霖殿试结果的某位姑娘。   邓峡一路跑过来,气喘如牛。   林黛玉见邓峡喘息咳嗽不止,压根说不出话来,连忙让一旁候着的小丫头子给邓峡送上茶水。   喝过茶,邓峡才终于缓了过来,笑容满意,“霖大爷被圣人点了新科状元啦!”因为高兴,他这声音略大了些,不过并没有人说他在主子面前失了礼数,反而都高兴不已。   “果真?!”一道好听的女声自屏风后头响起,随后便是一声惊呼,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竟是往后院匆匆的走了。   林陌和徒阡对视了一眼,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WWw.5Wx.ORG   徒阡也是感慨,还好他这一生不必生儿育女,并不需要为儿女将来的事情烦忧,挺好。   邓峡的笑容越发的大了。   说起来,他的父母都是林陌生母云氏的陪嫁,算起来都曾经是云家的家生子,云家后继有人,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与有容焉。   要知道,云霖在之前的乡试、会试上已经连中两元了,加上今天这个状元,就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了。   哎哟哟,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哟!   而且,霖大爷的年纪还那么年轻!再加上他的出身!将来的成就,肯定不低!   云家后继有人,他家侯爷在朝堂上有这些人的相扶持,前程定然不会止步于如今的。   徒阡站起身,顺手把林陌也一同拉了起来,“走吧,御街夸官就要开始了,咱们该出发了。”   林陌自是没有意见的。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是云霖的表哥,如今又因为有了黛玉的关系,几人也算得上是亲上加亲了。   今天可是云霖的大日子,所谓人生四大喜事之一,金榜题名时啊,如此盛事,他们两个当人哥哥的,怎么能错过呢?   招来一个小丫头子,吩咐道:“你去请姑娘,就说时间不早了,该出发了。”   小丫头子领命出去了,不多时,黛玉面覆轻纱,一身粉色褙子,杏花白的襦裙,外披一件大红色披风,脚步轻盈的出来了。身边的丫鬟婆子和教养嬷嬷,一个也没少。林陌见了,满意的点头。   女孩子嘛,就是应该活得鲜活一些。   ……   此时,武昌侯府里早已经忙做了一团。一向稳重自持的德阳长公主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武昌侯爷则是兴奋的亲自给在场的所有人分发荷包,不论身份如何,见者有份。   礼部报喜的官吏笑盈盈的来了,为首的是一位礼部员外郎,姓陈,他的手上亲自捧着给状元郎的大红喜服和大红花。   德阳长公主笑容满面的亲自接过那托盘,丫鬟送上来三个样试新颖精巧的荷包,被长公主亲自分给了来报喜的三名官吏。   那陈员外郎接过荷包,两指略微搓了搓,荷包很轻,一搓之下,有纸的质感,不用问,里面装着的肯定是银票。   而以武昌侯和德阳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出自他们之手的荷包,定是不会小了。   虽说他们只是兼公行事,但谁又会嫌钱多呢?当下笑着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直把个云霖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云涛听到这边的动静,忙转过这边来,随手又是三个差不多的荷包,这下子,这三位报喜官是真的惊喜了。谁不喜欢出手大方的主儿呢。   看着一身状元红衣的儿子,最高兴的莫过于德阳长公主了,她终于可以去找皇帝侄子,请他下旨为自家儿子和林家的小黛玉赐婚了。   云霖拉住了激动的母亲:“娘亲莫急,待我打马游街后,就该参加琼林宴了,到时,我再在琼林宴上请圣人下旨赐婚,不是更好?阿娘与其现在着急入宫请见圣人,还不如派个人去陌表哥的府上,与表哥通一通气,免得表哥一会儿措手不及。”   他家这位陌表哥,心可黑着呢,他要是敢悄没声儿的不与他提前说好了,就敢在圣人面前提请赐婚的事,以后的日子里,他家陌表哥,能把他折腾掉半条命!而他还不能说什么,谁让陌表哥除了是他的表哥外,还是即将成为他的大舅子的主儿呢?   要命的是,大舅子还不只一个!   只希望表哥们别生气吧。唉。   德阳长公主一想,的确,阿陌那孩子对黛玉这个妹妹,可是真真的疼到了骨子里去了,这件事情,确实要先知会一下阿陌才是。 第31章   于是,她也不去看自家儿子御街夸官了,连忙让人备车,她要亲自去林府走一趟。   云霖又一把拉住了她,“娘,您别去表哥府上了,一会儿就是御街夸官了,他们应该会在太白楼临街的雅间里等着的。”   这是之前林陌透露出来的口风。   说到这里,云霖的俊脸微微泛起了一抹红,今天这样的日子,林家妹妹应该也会跟着两位表哥一道儿去看的吧?   嗯,他得再让人仔细的看看,身上可有什么不妥的没有,可不能唐突了佳人。   德阳长公主拍拍额头,她还真的是忘了还有这一茬了,真真是忙得忘了。   她也不再说什么,只摆摆,匆匆的往外走。   林陌果然不曾反对云家的提议,在好好的欣赏了一番霖表弟身穿大红衣,身披大红花的沙雕造型后,心满意足的和徒阡先行去了琼林苑。   等到进士们结束了游街,抵达“琼林苑”时,云霖只觉得去了半条命了。   个一甲进士下马站定,互相看了看,还真是一样的狼狈。   云霖叹道:“想不到跨马游街也是有生命危险呐!”怪道他家那位陌表哥一知道他了状元,要跨马游街后,那一脸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从哪里来的了。   他的上抓着一块玉佩,那玉佩足有成年男子巴掌大,玉质极佳,一看就不是凡品。   然而,再如何极品的东西,一旦成了伤人的暗器,就不那么让人喜欢了。   探花许言并不负美探花之名,其采也是名列前茅的,如果不是云霖功底深厚,之前又取得了解元和会元,只怕真的会阴沟里翻船,被这位许探花超了去。   此时,许言满脸苦笑:“京城的姑娘们实在太过热情了。”热情得都让人吃不消了,真真是小生怕怕哟。   魏全从苑出来,就看到这位被圣人极看好的青年才俊一身狼狈的站在“琼林苑”门前,顿时不厚道的笑了。   “位这副样子,真真是难得一见。”   云霖很不客气的翻了下白眼,“我的好公公,您老也舍不得看到我们个这般狼狈样儿进去琼林苑吧?多丢人呀。您老有什么好的建议不?”   榜眼是一个二十八岁的青年,名叫颜明礼,出身金陵颜氏,这也是个促狭的。   他笑道:“公公好歹可怜可怜我们吧。”说着,抱拳行礼,把个魏全逗得哈哈直笑。   “你们这个促狭鬼。行吧,看在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上,随我来吧。”   人喜出望外,忙屁颠颠的跟着魏全下去整理自己去了。   云霖摇头,难怪陌表哥会说“朝有人好办事”呢   这种事情,哪回状元游街的时候没遇到过?那些人哪里会像他们个这次这样,还有备用的大红袍换装的?   他们这般也算是开了先河了。   人进到琼林苑的时候,宴席尚未开始,魏全笑道:“就等着您位呢,今儿您几位可是主角呢。”   人忙谦虚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   云霖视线一扫,就发现今天的琼林宴和以前似乎有些许的不同。   “曲水流觞?”   魏全一甩拂尘,笑道:“正是,海恩侯爷说了,以前的琼林宴忒没有新意了,倒不如换个方式来办,让大多数的进士老爷们都可以展现自身才华才是正经,陛下同意了。侯爷提了许多有的提意,张大人谨慎,说,毕竟是第一次这样办琼林宴,还是莫要过于出格了,这才采用了曲水流觞。”   云霖了然,“张大人为人最是洒脱,平生最是仰慕魏晋名士的潇洒自然,如今有此会,定然是不会放过的。”   张大人身为帝师,行事不羁,和他家陌表哥一样,兴致来时,总有一些让人哭不得点子,今天这一出,即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只是赐婚之事,怕是不能在这里提起了。   落后云霖一步的榜眼和探花对视了眼,倒是对那位海恩侯起了莫大的兴。   一朝金榜题名,人心激荡之余,也不由得心惴惴。自今日起,他们就要正式踏入官场了。   官场沉浮,也不知道他们能否保持一颗初心,为国为民。   人到后不久,当今圣人也到了,琼林宴开始。   作为今科的鼎甲,他们人自然是众多同科进士羡慕嫉妒的对象,也是朝某些官员们仔细观察的对象,或许这些青年才俊们入了某些人的眼,招为东床快婿也是有的。   尤其是云霖,这位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武昌侯和德阳长公主的嫡长子,当今圣人的亲表弟,只要他自己不去作大死,前途一片光明。   酒过巡,菜过五味,众人诗性大发。   所谓人件宝,琴棋书画诗酒茶,都是一步一步从科举考上来的,在他们各自的故乡,多少都有才子之名,诗词歌赋不说样样精通,总有一二过人之处。   更何况其还有云霖这位难得一见的元及第的状元郎呢。   一场琼林宴,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却是作出了不少足以流传后世的诗词作品。   白安凑到徒阡的耳边,小声说道:“昨日,礼部胡大人的夫人入宫请见皇后娘娘。”   徒阡挑眉,这两天事情多得很,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儿。   “那个老家伙想要榜下抓婿?说吧,看上了哪一个?”   白安摇头道:“并非是看上了这几位进士老爷,”他左右看了看,凑到徒阡的耳边,小声道,“胡大人有意将他的嫡长孙女许配给林侯爷,想请圣人为他二人指婚呢。”   徒阡面无表情,这些人的眼光倒是不错,居然看上了他的阿陌了,挑孙女婿挑到他的头上了,呵呵,胆子不小啊!   徒阡敛下眉,轻抿杯的状元红,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还好他下得快,早早将人勾、搭到,又在皇兄那里表明了心意,林陌是他看上的人,他可不会让别人在他们两个人的间横插上一脚,即使身份尊贵如他的皇兄,以及早已经退居大明宫的太上皇,也不行!   而且,徒阡相信,从私心上知道,他那位皇兄肯定不会拒绝他的这个提议。   当今的心情很是不错,“想不到今科的鼎甲居然都是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状元郎更是尚未及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实在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朕记得,霖哥儿尚未取字,可是?”   云霖笑道:“正是呢。”   当今笑道:“那正好,朕这里恰好有个好字,现赐予你,或能得一佳话。”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到了他们这里,圣人赐字,这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当今道:“状元云霖,赐字谨之。‘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望你谨言慎行,严律已身。”   云霖激动得脸都红了,忙恭敬应是。   当今点头,笑看在座之人的各种神情,因他位置坐得高,足以将所有人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忽又想起一事,当今的视线看向林陌,“说起取字之事,朕记得,海恩侯似乎也还未曾有字,可对?”   林陌:“……”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火还烧到他这里来了?   可是,皇帝开口了,他能有什么办法?只得站起身,笑道:“回陛下,臣父母早亡,尚未来得及替臣取字,实在是件憾事。”   当今叹息了一声,“确是可惜了。如此,不如朕赐你一字。”   林陌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停顿,继而又恢复到淡定从容,“谢陛下。”   徒祁哈哈一笑,说道:“海恩侯品德高洁,于国有功,朕以为,唯有‘瑾瑜’二字堪可相配,朕为你赐字‘怀瑾’,君以为如何?”   林陌能如何?他只能受着。   “谢陛下。”   当今哈哈大笑,只觉得心情十分舒畅,一时间君臣尽欢。   琼林宴上,因着有圣人在场,大伙儿都不敢放肆吃喝,免得一个没注意,酒吃多了,在圣人面前失了仪,可就不美了。   不过两个时辰后,琼林宴便结束了,不少觉得不尽兴的,相约散席过后,又去了附近的酒楼继续。   徒阡和林陌,则是带着云霖,跟着当今一起进了御书房。   第二日,林府迎来了宣读圣旨的天使。一番骈四骊六的词藻念下来,心思想只有一个:   海宁县主林黛玉,品貌出众,与状元郎堪为良配。今赐字康宁,指婚今科状元郎云谨之,择日完婚。   消息一出,恍如惊雷,直击荣国府,砸得贾母和贾元春二脸懵逼。   梨香院里,薛家母女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相顾无言。   薛宝钗发怔,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感觉到,她和林黛玉之间,永远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了,就是从当年林家姑父重病,琏二哥护送黛玉南下为父侍疾的时候开始的。   自从那年入京以来,因着和林黛玉有着“瑜亮情结”,黛玉一直是薛宝钗的假想敌,在她的心里,荣国府里的姑娘们,包括一直常来荣国府小住的史湘云,加起来,都不及林黛玉在她心里的威胁大。   后来又因为和贾宝玉的亲事,林黛玉更是被她视作通往“宝二奶奶”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一样是入京投亲,同样是借住荣国府,薛宝钗却是看不起林黛玉的。   林黛玉出身姑苏林家,累世书香,她们薛家却不过是商户之流,即使挂着皇商之名,说到底,也只是商人罢了。   然而,那时候的林黛玉,幼年丧母,身后又没有兄弟姐妹扶持,待到林如海也去世了,孤身住在荣国府的林黛玉,若是又失去了贾母的疼爱,就什么也不是了。   然而,谁能想到,林如海临终之前,会突然弄出来一个足以顶门立户的嗣子呢?还是一个有出息的嗣子!把许多人的打算都给打破了。   林黛玉,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孤身入荣国府,任人欺凌的孤女了!   海恩侯,昭瑞亲王……每一个都是他们薛家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黛玉自己更是被当今亲封了海宁县主!   瞧瞧,昨儿琼林宴才刚结束,今天,就被圣人指婚给了元及第的今科状元郎了。   而且,这位状元郎,还是德阳长公主的嫡长子,当今圣人的亲表弟!   再想想自己,薛宝钗不由得替自己掬了一把同情泪。   薛王氏回过神来,打发走了来送消息的婆子,回头就看见女儿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顿时心疼了。   “我的儿,苦了你了。”   薛宝钗摇头,却依旧一言不发。   薛王氏心疼女儿,安慰道:“谁能想到,林姐儿竟能有这般造化呢。不过这样也好,这么一来,我的儿就不必委屈的成为宝玉的平妻了。这一回,没有媒六聘,我的宝钗可是不嫁的!”   哼,别忘了,他们荣国府为了修建那劳什子的省亲别墅,还欠着薛家百多万两的银钱呢!   薛宝钗默然不语,眼无数情绪一闪而过。   薛王氏见自家女儿依旧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奇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薛宝钗道:“妈妈,您真的觉得,宝玉,真的有大造化吗?”   薛王氏理所当然的应道:“宝玉自然是有大造化的,旁的不说,单只他含玉而生这一点,就胜过无数人。”   薛宝钗默然无语。   薛王氏不知道她是想到了什么,宝钗虽是女子,却比她的哥哥薛蟠好了太多,薛家的许多生意都是薛宝钗在拿主意的,薛王氏对宝钗也是信服的,只是这个问题?   “我的儿,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不曾?为何会有如此一问?”   薛宝钗黯然摇头,“妈妈可曾想过,宝玉最不喜读书,更不爱仕途经济,平日里读的也多是一些诗词话本,正经的经史子集却是一个字也念不下去,这样的人,真的能出人头地?”   薛王氏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宝玉是贵妃娘娘的亲兄弟,以圣人对娘娘的宠爱,将来定然会生下皇子皇女,到时候,宝玉还愁什么前程?哪里还要参加那劳什子的科举?那都是寒门子弟没有进身之路所能选择的唯一的一条道儿,荣国府出身的宝玉,哪里需要这个?再说了,宝玉还小呢,性子还不够沉稳,等再过几年开了窍,读书做章可不是到擒来?”   所谓一叶障目,便是如此吧?   “可是妈妈,宝玉的年纪不小了,今科状元郎的年纪也只比宝玉大一岁,而且,那位还是武昌侯和德阳长公主的嫡长子!”而宝玉,不过是个宫妃的弟弟罢了。   宫美人无数,每年换一次,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美丽又鲜嫩的女子了,娘娘的圣宠,真的有贾家人所以为的那么盛吗?   想起之前贾母和贾元春意欲将黛玉配给宝玉的举动,薛宝钗对这个曾经深信不疑的事情,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贾宝玉,当真是良配?   “妈妈,您可曾想过,那块通灵宝玉,为何不选皇家的凤子龙孙出世,反而选了只是荣国府二房次子的宝玉呢?”   薛宝钗的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薛王氏心神振荡,几乎失守。   这些问题,她自己难道就不曾想过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她再如何没有见识,该有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只不过是不去重视这些问题罢了。   正所谓,你根本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宝钗一连的几问,直击了薛王氏本就不甚坚定的内心,揭开了那层一直被她视而不见的盖子,薛王氏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的儿,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薛宝钗又哪里知道她们能如何?只能与薛王氏相顾无言。   …………   贾母虽然年纪大了,身子骨却一直极好,荣国府这样的人家,要什么样的大夫没有?需要的滋补之物更是多的很。   除却荣国府公之物外,贾母几十年来的收藏也足够惊人了,平日里极少听到老太太生病的消息,即使有,也是贾母“想”生病搞出来的阵仗罢了。   只是今日黛玉被赐婚的消息传到荣国府时,老太太竟是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贾赦和贾政都是孝子,一听母亲竟然无缘无故的晕过去了,或是从小妾的肚皮上滚下来,或是丢下一众高谈阔论的清客,全都急急忙忙的赶到了荣庆堂。   “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你们这些服侍的丫头是怎么做事儿的!”贾赦厉声喝问。   鸳鸯等人满腹委屈,“奴婢等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突然就晕过去了,方才赖大娘进来报喜,说是林姑娘被圣人赐字,并赐婚给今科状元郎,老太太听后,突然就晕了。”   她们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贾政却是焦急得很,他们二房想在荣国府里继续过着现在的生活,可离不开老太太,老太太不能出一丁点事儿!   他大声喝道:“都愣着做什么?快拿着贴子去请太医啊!”   贾赦呼的转过身,瞪了他一眼,“请什么太医?你没听鸳鸯说的吗?老太太只是因为听了外甥女指婚的消息才晕过去的,你是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老太太对圣人的指婚不满意不成?!”   贾政被堵得心口疼,却不得不承认贾赦说的并没有错。多少年了,从小到大,他还没被这个让他很看不上的纨绔大哥这么训斥!今天还是第一回 。   贾赦转头,对林之孝的吩咐道:“让你男人去请回春堂的孙先生过府给老太太看诊,动静小一点,莫让其他人注意到了。”   林之孝家的忙应下,退了出去。   想了想,贾赦又对赖大家的说道:“你去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敲打一番,今日之事不许传到外头去!谁要是乱嚼舌根,被老爷我知道了,小心我饶不了他!”   赖大家的哪里见过气势如此之大的赦大老爷啊?忙不迭的应下。   贾母不过是惊怒之下,一口气没上来,才会晕过去,不过盏茶时间,她自己就已经醒过来了。   “老太太。”贾政一见贾母醒了,忙上前焦急的询问,“老太太醒了?可担心死儿子了。”   说前些,虎目含泪,一片孺暮之情,溢于言表。   贾赦撇嘴,很看不上贾政的这点小心思。   从小到在,政老二最会在先老太爷和老太太的面前做戏,还总是踩着他这个哥哥上位,以前年轻不懂事,明里暗里吃了多少亏?今天他可不想再被政老二这个伪善的弟弟狠狠压着一头,不得人心了。   贾赦只将他在贾母晕过去的这一小段时间里的所做所为,以及心里的担忧一一说给贾母听,只换来了贾母一脸诧异的注视,继而苦笑。   她虽然总说贾赦不学无术,浑不吝得令人生气,却不得不承认一点,贾赦终究是先荣国公夫人亲自教导出来的国公府继承人,在大是大非面前,总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反观她一直偏疼的小儿子,先前看着还好,是个爱读书的,结果呢,爱读书依然只是爱读书,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赦儿这次做得不错,吩咐下去,就按大老爷的吩咐去做,谁要是明知故犯,我老太婆可不管他在荣国府里有几辈子的老脸,该发卖的,我可是不会软的!”   贾母这次是真的发了狠,实在是今天之事,一个弄不好,很容易给荣国府上下招来灾祸。   府里两位主子都如此慎重的吩咐了,下面的人自然不敢再像之前那样随意议论主人家,一时间,荣国府的下人们难得的嘴严了起来,京城之人见了,谓之惊奇。   日之后,林黛玉才收到了贾母身体染恙的消息,黛玉一直记得当初刚入荣国府时,贾母给她带来的亲人之间的关怀之情。   接到贾母身体微恙的消息后,就带着丫鬟婆子,到荣国府探视去了。   贾母歪在炕上,靠着一个枫叶红,绣“卍”字的靠枕,神态颇为悠闲。   接过丫鬟送上来的汤药喝下,贾母这才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实心,我不过是偶感了风寒罢了,你就这么巴巴儿的过来看我。你们那府里事情多,你这忙里忙外的,可别累着了。”   黛玉笑道:“老太太有所不知,云家表哥殿试授官后,圣人给了个月的假,允其回乡祭祖。哥哥想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们兄妹二人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很该回趟姑苏,将我二人的近况亲自告之父亲和母亲,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便也同圣人讨了个月的假。这几日,我们府上都在打理回南的事情呢。先前就想着过来同外祖母辞别来着,今儿不过是我提早了一步罢了。”   贾母捧着一杯水,听了黛玉的话,点点头,“正是这个理儿,先前我就说了,你们兄妹两个出息了,你的亲事又定了下来,喜临门,正该回去告慰你的父母双亲。”   听贾母提起亲事,黛玉的俏脸飞上两抹红云,一脸的羞意。   贾母暗自品踱黛玉,知道这姑娘怕是早就已经见过那位状元郎了。云林两家,想来很早之前便有联姻的打算了,大约当时是碍于林如海的孝期未过,云霖也要专心科举方才没有提出来。否则,为何才刚结束琼林宴,赐婚的旨意就能立即下来了?   还好当日,因着王氏还想刁难一下黛玉,不顾她和娘娘的意愿,一直在二玉的亲事上设置障碍,不肯痛痛快快的同意宝玉和黛玉的亲事,她也就没有和林家两兄妹提起。否则,可不就把云林两家和圣人都给得罪了吗?   贾母叹息,黛玉到底和她离了心了,这么大的事儿,先前竟然都不曾听她提起过,唉。她打算让两个玉儿成亲的希望是彻底的落了空,看来,想要再笼络回林家这兄妹两个的心,得想其他办法了。   想到这里,贾母的视线扫过了黛玉带过来的几个大小丫鬟,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玉儿,你身边的这些丫鬟看着都大了,也该放出去,再挑几个合适的提上来使了。你的亲事也不远了,侍候的丫鬟可得好好的挑一挑,将来陪嫁过去,才不会过于忙乱了。而且啊,这些丫鬟,也得好好的挑一挑的,调、教一番才是。咱们女人哪,某些时候真真不方便,你也该备好一两个忠心的丫头,在你身子不方便的时候,好替你服侍姑爷才是。”   贾母絮絮叨叨的和黛玉说了好多话。先时黛玉没听明白,直到最后,才真正听明白了贾母的话之意。   黛玉羞红了脸,不过,她却对贾母说的这些话,很不以为然。   陈嬷嬷见自家姑娘脸皮薄,许多话都不好出口,便上前两步,道:“老太太有所不知,当日我们侯爷和状元郎早有言在先,想要姑娘嫁过去,第一条,便是姑爷的身边,不许有通房侍妾姨娘这些,家更不能有亲近的表姐妹之类的,就连外头的红颜知已也是不允许的。当日两家议亲的时候,状元郎被我们爷好一顿排喧,侯爷更是亲自查了许久,才同意的这门亲事的,老太太尽可以放心。长公主殿下和武昌侯爷都是最讨厌侍妾姨娘的,家还定下了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我们姑娘的这些个丫鬟,也就只是丫鬟罢了。”   住在荣国府的一众姑娘们听说黛玉来了,相约到贾母这里寻她玩耍,正好把陈嬷嬷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其的冲击,可比别的什么东西更让她们震撼,看向黛玉的眼神,满满都是羡慕。   几位姑娘里,迎春和探春都是庶出,庶出的姑娘在荣国府里过的是怎样的日子,她们都是亲身体验过的,女孩儿还好些,庶出的姑娘还可以被家族利用来联姻,算是还有一点用处,日子相对会好过一些。   庶子的日子却是惨了,不说别的,贾环和贾琮两个荣国府庶子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他们府里那些管事家的孩子好呢,至少那些人的长辈在府里还有几分脸面,相对的,他们的日子就好过许多。   还有府里那几位姨娘,说是半个主子,到底还是奴才秧子,谁又真的会给她们一份脸面和尊重?便是邢王两位夫人,她们在面对侍妾姨娘,庶子庶女时,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只是世道如此,几位姑娘只能随波遂流,只当自己是个睁眼的瞎子罢了。   然而现在,在她们已经认命,再想不起一点反抗想法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这么一段足以冲击她们内心的话来,心情可想而知。   贾母已经被陈嬷嬷话之意惊住了,她也是从怀、春的少女一步步走过来的。   少年时期的她,和先荣国公贾代善成亲后,同样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然而,梦想终究是梦想。   她倒不会觉得陈嬷嬷的话有什么问题,毕竟德阳长公主和武昌侯的婚姻,被多少女人羡慕嫉妒着,这么多年了,从来也没听说过那两位出过什么问题的。   想来,身为那两位的嫡子,那位状元郎定然也不能在这上头出岔子。   在这一点上,她的宝玉,只能甘拜下风,实在怨不得谁。   目光看向林黛玉,贾母的心,竟是有了几分羡慕。   …………   科举过后,了进士的官员预备役们,有个月的时间回乡祭祖已经是定例了。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他们这些从千军万马杀到最后存活下来的天之骄子,一朝了进士,回乡告慰祖先什么的,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祖籍姑苏的状元郎云霖云谨之,自然也是要回乡祭祖的,可巧德阳长公主很是怀念江南的山水美景,既然是自家儿子功成名就,要回乡告慰族父老,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云涛自然没有不应的,不管德阳长公主随行南下的原因是什么,这份尊重却是让云涛熨帖不已。   于是,云家一大家子,连今年才刚八岁的云家老二云霜都被打包带上了。   两家人正好同路,又都不是外人,干脆一路同行了。   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的是,昭瑞亲王不出众人所料的也要随船南下,顶着众人看稀罕物儿的眼神,徒阡给自己的脸皮厚度点了个赞。   “本王这是随媳妇回家见家长!”   众人:……   这脸皮的厚度,果然够厚。   真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在昭瑞亲王的厚脸皮下,众人只能甘拜下风。   林陌之前在海上厮混了五年,本就是聪明绝顶的孩子,又有着前世的记忆,除了那一支足以横扫海上的水师外,他还有一支专门做海外诸国生意的海商船队。   有了水师的保护,那支船队的足迹遍布了五大洲,四大洋,钱财如同潮水似的往他的口袋里淌。这支船队在他回到陆地上后,被他交给了两个心腹去负责,继续为林陌的商业帝国添砖加瓦。   因为林陌如今的重心放在了大晋朝内,两个心腹商量后,请示了林陌一番,又在运河上组织起了一支船队。   因为有了徒阡的支持,林陌又找到了亲娘舅,他自己也从一个在海上流浪的少年,成了大晋的海恩侯爷,连带着他的这些生意,也都有了大靠山,生意做得是顺风顺水,每月的进项,车载斗量。   看着这么多的银钱,林陌沉默了一天后,当立断,分出了一部分的干股,直接送给了当今圣人和那几位有份成为他背后靠山的人,为众人的私增加存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完美的解决了圣人私即将见底的尴尬,把个圣人高兴得差点当着几名心腹臣子的面,蹦起来欢呼……   虽然分出去的股份有点多,花出去的钱更是一个令人咂舌的数量,然而为了可持续发展,林陌必须这样做。   反正都是抱大腿,为什么不找全天下那根最粗最大最硬的那一根大腿来抱呢?   不得不说,这位海恩侯爷的抱大腿姿势,简直可以称之为教科书式的了,闪瞎了一众吃瓜群众。其他人有心向他学习,奈何自身条件不足,马屁没拍成,还差点拍到了马腿上,整一个画虎不成反类犬。   ……   当林陌再次站在苏州林府的朱红大门前时,思绪万千。   自从当日离开姑苏远赴京城到现在,只过去了大概一年的时间,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几辈子似的。   这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就连林陌自己也都记不清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有了主角光环了。   云家已经没落,林陌本想依旧让舅舅一家住进林府,也好相互照应着,却被陈嬷嬷给制止了,毕竟,黛玉和云霖还只是未婚夫妻,为了林氏一族的女孩儿们的名声考虑,两个人还是分开住的好。   林陌无法,只得将他后来购置的一座小院清理出来,让云舅舅一家人住进去。   两家人这才算是安顿好了。 第32章   当今亲封的海恩侯,和今科状元郎一同出现在苏州城,二人竟还是姑舅表兄弟,造成的震荡,就连林陌这个见识了后世大场面的人,也大感吃不消。   距离当年云家出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一些年纪大的老人还记得苏州城有名的积善之家——云家。   当时云家出事时,好多人大感惋惜,当初受云家恩惠的人不少,在这些人的帮助下,林陌的母亲云氏才能保下娘家一部分的家财,不至于落得一场空。   之后更是帮助林陌良多。   本以为云家也就这样了,谁能想到,当年的云家大爷不仅回来了,还弃从武,成了武昌侯,尚了长公主,在苏州百姓的眼里,真真是风光无限了。   当年云涛顶着武昌侯的名头入姑苏的时候,这些邻里街坊虽然听到了些风声,却不敢相认。毕竟十多年了,一个书生,一个武勋,相差如此之大,谁都怕认错了人。   武昌侯和德阳长公主的嫡长子和当年云家姑娘的孩子,一个元及第的状元郎,一个却是因驱逐倭寇和海盗有功,恩功封侯。   如今,两个孩子功成名就,一同回乡告慰祖先,简直都能谱写出一段佳话来了。   至于之前,林陌被生父过继给同族之人的事情,更是又被人翻出来,作为反面典型,说了又说。   自从林陌以海恩侯的身份回返姑苏后,林陌的那位生父,就再没有踏出过家门。   林陈氏询问身边的大丫鬟,“老爷现在在何处?”   那丫鬟头压得很低,下巴几乎抵到胸口上了,压根不敢抬起头来看向林陈氏。   “回太太,老爷在胡姨娘那儿,让大厨房整治了一桌子酒菜,又将太太埋在梨花树下的状元红挖了出来……”   “啪!”林陈力氏握在里,一直十分喜爱的一把紫檀木玻璃镜子,竟生生的被她把柄给折断了。   刚才回话的丫鬟缩着脖子,恨不能把自己整个人都团成一团,就像胡姨娘养的那只波斯猫一样,团成个球,不让林陈氏把注意力放到她的身上。   当日林陈氏容不下林陌,使计把林陌挤兑的在苏州城呆不下去,只能以历练之名,被林父送出苏州,背井离乡。   原以为这个占了她儿子嫡长子之位的小子,会直接死在外头呢,谁能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出落得让她越来越忌惮了。   好容易老爷将人过继了出去,即使心疼林如海身后的万贯家财,因着可以和那个碍眼的小子一刀两断,林陈氏的心里是很高兴的。   结果呢,那小子又回来了!还是这种衣锦还乡的姿态!   高调,张扬,令她厌恶!   林陈氏深吸了好几口气,她已经确定了,这林陌,就是生来克她的!有他在,她的日子就不能过得舒心了!   “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啊,您要是气出个好歹来,大爷和二爷却是要靠谁哟!”   陈氏的奶娘吕嬷嬷从外头进来,看到的就是林陈氏这副摇摇欲坠,几近晕厥的样子赶忙上前,苦口婆心的劝着。   林陈氏见了吕嬷嬷,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往下落。   “奶娘,我这心里苦啊!”   吕嬷嬷也是陪着落了一场泪,这是她从小奶大的姑娘,她心疼啊。   “太太您可要振作一些,这府里还是您作主,那些个狐媚子再如何,也逃不出太太的掌心。老爷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他还能越过太太去不成?”   林陈氏摇了摇头,苦笑道:“奶娘以为,我会把那些个狐媚子放在心上么?我寒心的是老爷!当日决定将陌哥儿过继出去的,难道不是老爷自己么?如今他做这番动作给谁看!”   她闭了闭眼,硬生生的压下眼泛起的泪意,她不想再为那个人流一滴眼泪了,正如奶娘说的,不值得。   ……   暗卫把林淦府上探听来的消息一一说与徒阡听,当然了,听众里并不只有昭瑞亲王一个,武昌侯、海恩侯、长公主、云状元,都在一旁听着呢。   林陌对生父一家已经彻底的没有了一丝感情,听着暗卫的禀报,仿佛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事情似的,除了博他一笑之外,再没了一点别的情绪。   徒阡探过身子,搂住他的脖子,奇道:“阿陌怎的一点都不好奇?你难道不想看你那生父后悔莫及的样子吗?”   林陌乜了他一眼,“看他做什么?他是后悔了,还是依旧不觉得自己有错又如何?同我又有什么关系?如今那一家子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比较熟悉一些的陌生人罢了,你会因为陌生人的后悔而高兴吗?我看不见得吧。”   徒阡摸摸鼻子,他家阿陌说的很对,不过是几个陌生人而已,的确不必理会他们。   听了两个人的对话,云涛若有所思。   其实,林如海这一支,早在前朝末年,战乱纷起时,因为某种原因,就已经从姑苏林氏一族分宗出去了。   后来还是林如海的祖父,念着自家人丁不旺,在这个以宗族为主的时代里,委实太吃亏,又不忍同族之人生活困苦,因而   又把宗连了回来,给了林氏族人一些庇护。   因而,他们这一支和林氏宗族的宗祠并不在一处,祖坟也是分开的。   当初林陌过继后,直接把他的生母云氏的坟从林氏宗祠里迁了出来,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葬。   想起当初他在和林家族人商议迁坟之事时,林家人的态度,林陌无声的嗤笑,想来那些人的肠子已经悔青了吧。   林家这里的拜祭虽然简单,却是要分作两处。徒阡身为跟着林陌来见公婆的“丑媳妇”,全程参与了这件盛事。   他问林陌:“你当初怎么会想起来将母亲坟迁出来?”   林陌看了一眼正恭敬为云氏上香的林黛玉,见她认真的模样,和昨天祭拜林海夫妻时并无两样,甚至眼底还多了一分发自内心的感激,心下熨帖。   想了想,他低声道:“其实,当年的过继,只是我和林大人之间的一场交易罢了。”   徒阡被惊了一下,好在他的自制力极好,惊讶的神情也只不过一瞬,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本就是个聪明的,林陌说完后,很快就明白了他这么说的原因,“你是说?”   林陌点头,“不错,当日我同林大人有言在先,林大人助我脱离生父一家,我护着黛玉,直到她寻到可以托付终身的良配,交易便可结束。”   之前,他和林如海之间的交易内容的确是这样的,然而,人和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当年他不过是把黛玉当成了一个任务npc罢了,几年相处下来,他对这个便宜妹妹却是真心的怜惜,反正他自己孑然一身,把林黛玉当做亲妹妹护持下去也没什么,就让他们当一对真真正正的兄妹吧。   直到这个时候,林陌才真正的把林黛玉当成是他的亲妹妹,捧在心里护着的那种。   徒阡何等聪明,心思又一直放在林陌的身上,一见他这个样子,立即明白了阿陌在想什么,当下不由点头,他的阿陌,果然心善。   ……   林、云两家的到来,在整个江南之地引起的震荡不小,徒阡和云涛夫妇个的身份,就足以让整个江南官场的人不能淡定,就连云霖这个前途光明的新科进士,也成了不少人使劲想要凑上去巴结的对象,更不要说海恩侯林小陌了。   这几天,林陌收到的各种邀请的贴子,差点把负责处理这一块事务的邓峡给埋了。   林陌被弄得很无语,随意的擒起一张贴子看了一下,眉头立即挑得老高,几乎要飞出发迹线了。   “哎哟哟,这不是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甄大人的贴子么?这位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要是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甄家似乎快要被抄了?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仔细回想一下,再和记忆里原著的时间线对照一番,甄家被抄的时间,可不就大概是在这一两年的里了?   “有意思。”   金陵甄家,和以贾家为首的四王八公都是老亲,几家人的出身其实都差不多,在元帝朝,甄家甚至还比贾史王薛四家略低了那么一些,否则他们也不会呆在金陵,没有跟着进京。   自从甄家出了一位奉圣夫人后,结果自然不同了。   这位奉圣夫人原是甄应嘉的母亲,更是太上皇幼年时的奶娘,于太上皇又有救命之恩,自从太上皇登基为帝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甄老太太被送回金陵荣养,甄家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太上皇在金陵的钱袋子。   在金陵城,谁人不知,哪个不晓,金陵甄家眼通天啊!   然而,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一个家族,更不可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果然,就见徒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不过是知道自己不受皇兄待见,想要找个人探一探皇兄的态度罢了。”   林陌笑道:“所以,我这是被当成软柿子捏了?”   徒阡斜乜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谁敢拿你当软柿子捏啊?   不提林陌海恩侯的身份,单单林陌是他的爱人这一点,说出去就能镇得住整个大晋八成以上的权贵!更不要说,他还是武昌侯的亲外甥呢。   “大明宫里的甄太妃怕是要不好了。”徒阡一脸淡然,仿佛说出口的不是事关一个人生死的消息似的。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当年甄太妃,仗着美貌,和奉圣夫人甄老太太老来女的身份,以贵妃之尊,被太上皇独宠那么多年,就连当年的继皇后,如今的皇太后都要避其锋芒。   甄贵妃所出的皇子徒邦更是被太上皇所喜爱,在先太子出事之后,东宫无主时,曾经一度想要立徒邦为诸君。   当年,林陌遇到徒祁时,那些被派来行刺他的黑衣人就是金陵甄家豢养的死士,就连年前徒阡落水,也有甄家人的。   如今,曾经差点被自家弄死的不得宠的皇子,一朝得势,甄家人会惶惶不可终日并不奇怪。   徒阡这话一出,林陌就明白了,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甄家这么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不计其数   ,家财肯定不少,你说,咱们要不要向他们家‘借’一点银钱来使使?”   总比将来这些钱财被送到京城那几家被挥霍掉强。   而且这次他们南下,还带着当今圣人吩咐的任务来的。   江南一带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经济繁荣,是一个王朝的钱袋子,每年江南上交的税收,总是能占到全国税收的成以上。   如今,因着林陌的忽悠,咳……规划的富国强军的蓝图,当今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放在大晋国内了,海外那一大片广袤的大陆,都在在的吸引着这位雄才伟略,年富力强的帝皇的目光。   想要对外扩张,首先要的是什么?是钱!他需要有足够的钱来组建一支,甚至几支能够称霸海上的水军!   不只是海外扩张需要钱,最近几年?西海沿子那边也不太平,近期怕是战事将起,所需要的军费难以计数。   所以,才有了他们四个重量级人物,这一次的江南之行。   不就是钱的事吗?对林陌来说,能够用钱来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儿。军晌嘛,凑凑也就有了。   江南什么人最多?盐商啊!这些人的银钱可多着呢,在林陌的眼里,全都是大肥羊!他们的银钱不坑白不坑,坑了也不白坑!   徒阡一听他这话,果然问道:“借?怎么借?”   林陌略一抬下巴,神情得意:“看我的。”   接下来几天,自从回姑苏后,一直悠闲渡日的林陌突然忙了起来,成日里都泡在云氏留给他的庄子上,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徒阡实在好奇,问他时,也只得到一句稍安勿躁的回答,把个昭瑞亲王给撩得是心痒难耐,抓心挠肺的。   好在不过日时间,他就知道林陌都忙了些什么了。   最近,江南各地,但凡有身份地位的人家,都收到了一份设计精美的小册子,身为金陵体仁院总裁的甄应嘉自然也收到了。   “万宝拍卖会?当真有一万件宝物?这口气有点大啊。”甄家二老爷甄应熹很不以为然。   被甄应嘉拿在上的,是一本名为《万宝拍卖会商品图册》的小册子,不过比他的巴掌大一点,并不厚,里面的图却都是画得栩栩如生,并不像时人最爱画的水墨山水画一般,一水的抽象画。   同时,这本小册里,还夹着一份拍卖会的邀请函,一样的精美,让人见之难忘。   甄应嘉还是有几分见识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请了西洋的画师来画的,单单这么一本小册子,花费的银钱可不少,听说这样的小册子,整个江南那些上层人家里,几乎每家一本。   “这个拍卖会的主人还真是大。”饶是甄应嘉也不得不佩服万宝拍卖会主人的大。   不过,看这上面列出来的待拍卖的商品,也就不奇怪了。   “啧啧啧,镶紫檀等身玻璃穿衣镜,春夏秋冬四季大屏风,透明玻璃茶具,透明玻璃酒具,五彩琉璃樽……这拍卖会的主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竟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玻璃做的东西来。瞧这册子上画的这些,若都是真的,每一件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哎呦呦,还有这些,虽然不是大件的,却件件精美,若是能得一两件,后院那些女人们肯定会抢破头。”   如今随着大晋朝和海外诸国联系的加强,海商带来的稀罕物儿可不少,单单这种大件的玻璃制品的价值就极高。   毕竟东西从海外运到大晋,路途遥远,玻璃制品又极脆,能够全须全尾到达大晋的,卖价都极高。   他们这样的人家,偶尔还能见到几样,普通的平民之家,连透明度高一些的玻璃长什么样儿都想像不出来。   这人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拍卖,足见其财力。   至于后面的半人高大红珊瑚树,翡翠白菜之类的,全都被这两位见多识广的甄家老爷给无视了。   这样的东西虽然少见,他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多少还是有那么两件的,都是被当成传家宝一般供着的。   “难怪拍卖会起名万宝。” 第33章   甄应熹问道:“大哥可准备去吗?”   甄应嘉点头,“自然是要去的,我已经得到确实的消息了,武英殿大学士曾大学士已经向圣人递了致仕的折子,圣人已经在考虑接任之人了。”   甄应嘉嘴角含笑,在地方上再如何风光,总也比不上进入京城的权力心好。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甄家是靠着女人的关系才有如今显赫的地位的说法,虽然难听,却是不争的事实。   每次听到这个说法,不止是甄应嘉,整个甄家人都深觉受到了侮辱。然而,甄家在江南,虽说可以只遮天,却也不能堵住幽幽众口,这样的话,总会不时的出现在他们的耳边。   尤其是近几年,太上皇退位后,新皇上位,甄家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再不想想办法,甄家,怕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而,甄应嘉唯一能够想得到的解决办法,只有往上爬,不住的往上爬,当然了,如果能成为当今的心腹就更好了。   官场上,一直有一种说法,“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以他这种靠着恩荫授官的人,在今日之前,他是一点都不敢想像自己能有朝一日成为阁老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的会来了。   “听说,昭瑞亲王最是喜爱这种琉璃做出的东西,尤其喜欢这种透明度极高的玻璃,越是透明越好。你说,这次的拍卖品里有好几件精品,若是拍下来,再转赠给昭瑞亲王,如何?”   甄应熹很快就明白了自家兄长的打算。   甄家在这次的皇位更迭里,站错了队,早就把当今圣人得罪了个彻底。但是,在明面上,那些事情,和甄家,却是一点关系也无。   对于这一点,甄应嘉十分的肯定,再加上四王八公的势力,甄应嘉十分的放心。   说实在的,甄应嘉压根很看不上当今,当年,当今虽是继后嫡子,却极不受太上皇的喜爱,若不是还算是个孝顺的孩子,太上皇只怕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皇子了。   可惜了,甄家和军没有多少联系,四王八公上掌控军权的,也只有南安和西宁两家了,这两家又都常年驻守边郡,一举一动,都有人详细的禀报给圣人,压根动不得,不然,如今坐在金銮殿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甄应嘉心里还是很安逸的,太上皇还在,甄太妃也还受着太上皇的宠爱,当今最是个孝顺的,从来都不曾驳过太上皇的决定。   只要有这两位在,皇帝的清算?不存在的!   只是,甄应嘉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当今的性情,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的这点心思,注定是要破灭的。   “可是那昭瑞亲王和我们家……”甄应熹迟疑。   说起来,甄家和龙椅上的那位,以及这位最得当今看重的亲王之间,都是有杀身之仇的。   甄应嘉轻哼,一点都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当初那事,主使的是忠安亲王,和咱们家有何关系?而且,你忘了吗?海恩侯林怀瑾是荣国府的外甥,咱们家和贾家是老亲,听说这位林侯爷极得当今和昭瑞亲王的爱重,就连林如海女儿都得了县主的封号。此次昭瑞亲王南下,住的就是林府,两人的关系可见一斑。到时候,咱们请林侯爷居调停一番,昭瑞亲王想来不会拂了林侯爷的脸面。”   甄应嘉一向坚信,没有什么事情是利益所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能,那就是给出的利益不够多!   只要利益足够,便是至亲骨肉,也是能下得去的。   甄应熹细想之后,不由点头,“到底是兄长,见识之高远,远不是我等所能比的。”   甄应嘉神情颇为得意,自己兄弟的恭维,让他很受用。   ……   整个江南收到这种精美的万宝拍卖会图鉴小册的人家不少,这些人都是在江南跺一跺脚可振振的大人物,非常巧合的是,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得到了昭瑞亲王某些小爱好的消息,不少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拿下一两样精美的拍品,送到昭瑞亲王,或是德阳长公主的上,不管如何,总能结一个善缘不是。   也算是向当今圣人表明一下自己的忠心了。   苏州林府里,负责打理林陌各打产业的齐晖正在向林陌汇报这次拍卖会的前期准备工作。   齐晖原是林陌奶娘方氏的长子,当年从林父府上搬出去后,林陌就把这个奶兄的奴籍给去掉了,并许他换回本来的姓氏——齐,赐名齐晖,专门替他打理产业的。   因着林陌的这一举动,奶娘一家更是对林陌感恩戴德,对他的事情,越发的上心。   齐晖也是个争气的,又是个有能力的,不过几年的时间,就把林陌的产业做得风声水起,自己在江南,也成了一个商界传奇式的人物。   “按着爷的吩咐,江南各省大员,各世家的掌事人都收到了咱们的小册子,拍卖会的门票也都夹在小册子里一起送过去了,只要认真的看过咱们的小册子,自然能够发现门票的存在。”   林陌对齐晖的能力还是很满意的。   “当时我让你预留下成的门票,可留了?”   齐晖点头应道:“留了,小的正要请示爷,这些预留下来的门票,要如何处置?”   徒阡惊讶道:“为何还要余下这成多的门票?”   林陌淡笑,示意他稍安勿躁,“你明日让人给江南各大商贾放出风声,告诉他们,拍卖会的主人要先开一个小型的拍卖会,就拍卖余下的这成的万宝拍卖会的入场门票。也算是给咱们的万宝拍卖会热热身。”   视线放在齐晖的身上,林陌笑得十分的纯良,“懂?”   林陌本就生得眉目如画,这么一笑,不说徒阡这个早就盯上他的蚊香青年了,就连齐晖这个直男都差点被这个笑容给迷惑了。   然而,看到自家侯爷这么笑,齐晖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吓的!   忙不迭的点头应下,这才下去办事去了。   徒阡支着下颚,看着林陌吩咐事情,神采飞扬的样儿,只觉得心跳又加速了几分。   “拍卖门票?那些大盐商能买账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陌并不担心,“你且瞧着吧。”   徒阡看他这般自信淡定的样子,心也不由期待了起来,这些盐商旁的没有,银钱是足足的。   “那些玻璃做的物件儿,是你以前从海外带回来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一回,怀瑾为了能在江南凑够边疆将士们使费的军晌,所付出的也实在是太多了。   等回了京城,他该和皇兄好好的说道说道了。   林陌失笑:“怎么可能?从海外带回来大件的玻璃物件儿,损耗太大,成本实在太高了,不划算。”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徒阡,“王爷怎么不说,这些玻璃物件儿都是我让人在大晋上烧制的呢?”   徒阡挑眉,“自己烧制的?”   如果真的是在大晋本土烧制的玻璃,以玻璃现在堪比黄金的价格,一个玻璃作坊,真真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哟。   昭瑞亲王的双眼顿时亮了。   “阿陌是不是得到了玻璃的烧制方法了?”   林陌无奈的笑了,“阿阡,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曾看过齐晖每个季度交上来的财务报告啊?”   虽是问句,林陌的语气却极是笃定。如果徒阡有认真的看过那些财务报告,就不会问出这种不经过大脑的话了。   近日,江南某些大商贾之间,流传着关于万宝拍卖会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那万宝拍卖会的主人财大气粗,拿出来拍卖的东西,都是些足以传世的,极为难得的精品,那些人还弄出来一个什么拍卖会门票。   那玩意儿就好比时人常见的贴子,凭着贴子才可以进到拍卖会上,去参与拍卖。然而,那所谓的门票,他们这些大商贾们,却没有几个人看到过。   听说,万宝拍卖行为这次的拍卖会,弄出了一本名叫《万宝拍卖会商品图鉴》的小册子,门票就夹在那小册子里。   听说,那万宝商行的人,只把这些小册子往江南各省大员,各大世家家主的上送,他们这些商人,竟是没有一个人拿到过。   万宝拍卖行的这一举动,许多人都能理解,毕竟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哪怕他们的钱再多,地位却是在那里摆着的,谁都越不过去。   此事一出,不少大商贾竟是连家门都不敢出了,总感觉走出家门后,人们打量他们的眼神,总带着些许嘲讽。   于是,私底下,这些商人没少想方设法,就为了能弄到一张拍卖会的门票。   据暗卫回禀,如今在江南,万宝拍卖会的门票,在黑市上,已经被炒到了一个十分离谱的价格了,却依然有好多人拿着银钱,求而不得。   于是,当万宝拍卖行放出将要拍卖门票的时候,整个江南都震动了,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原来还有这种操作吗?   “石会长,那些人拍卖拍卖会门票的事,您老怎么看?”这话说着,怎么这么别扭啊!开口之人嘴角抽了几抽,想来也是被自己说的这句话雷得不清。   石会长是个方面大耳,一身肥肉白面胖子,满身绫罗,乃是江南商会的副会长之一,人称石员外,是江南几大盐商之一,家资千万,良田千顷,吃穿用度,若不是碍着身份地位的限制,只怕连京城的皇帝,都比不上他。   足见石家的豪富。   便是当年顶着紫薇舍人身份的皇商薛家最辉煌的时候,也比不上。   在江南这个地界儿,跺一跺脚,足够整个江南商圈抖抖,生于富贵膏梁之乡,长于烟雨江南繁华之地,一生顺风顺水,不仅在江南官场上的一众大人们,和这位石会长交往极深,便是在京城,石家也混得很是不错。   在江南,一直都是商会领头羊似的人物,当然了,得是商会会长不在的情况下。   正是因为名头前面多了一个“副”字,并且是多年以来一直都摘不掉的“副”字,一直是石员外心底深处最深的痛!他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如何才能去掉那个“副”字,并且为之努力不已。   不过,他虽然只是商会的二把,围在他身边奉承的狗腿子可也不少,眼前一脸谄媚的瘦小男人,就是他最忠实的一个狗腿子。 第34章   石员外嗤笑一声, 显然对这个问题很是不屑,“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 专门吸引你们这些没见识的,不入流得很, 很不必放在心上。”   “石老爷这是不准备去参加那个小拍卖会吗?”另一个人很认真的问。   石员外轻哼, “本老爷可不需要去拍那劳什子的门票。”神情极是得意。   众人一听, 瞬间了然,这位怕是已经收到了拍卖会门票了吧, 否则怎么会不想方设法去拍几张门票来呢?   石员外家资巨富,私底下和江南不少大家族的掌权者,甚至江南某些身居高位者都有交情。简单说,就是某些人的钱袋子。那些人有心想要去参加万宝拍卖会, 没带几个钱袋子一同去可怎么行?   也不是那些人买不起几件玻璃制品, 毕竟他们这些人家延续了几代人, 其中的积累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不过, 有人愿意替他们出钱,没有人会拒绝的。尤其是江南的那些官员们, 更加的需要几个钱袋子,毕竟,明面上, 他们这些人的俸禄就那么多。   哪里像他们这些人似的, 想要倒贴上去给人家当钱袋子, 都没有人要。   一时间, 石员外接收到好几道羡慕嫉妒的眼神儿,整个人都差点飘飘然了。   至于“万宝拍卖会”举办的那天,他们在会场上,恍惚看到石员外的身影之事,就是后话了。   …………   为免被人发现自己和这场拍卖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林陌在齐晖向他请示拍卖会地点要设在哪里的时候,就把门票的拍卖设在了金陵,而万宝拍卖会则是被他放在了扬州城里。   毕竟他现在大小也是个官儿了,官员不能行商事是有明文规定的,私底下大家知不知道这些产业是不是他的,无所谓,别被摆到明面上来就行了。   反正大伙儿都是这么做的,他当然也要入乡随俗了。   近期为了祭祖而回苏州的林、云两家,再捎带上一位位高权重的昭瑞亲王,自然全都收到所谓的拍卖会门票了,传说中极为喜欢玻璃物件儿的昭瑞亲王,自然也要领着和他关系最好的这两家人走一趟扬州城了。   可巧林陌本就有心带着黛玉出外看看,趁此机会,拜托德阳长公主,带着自家妹妹一起到了扬州。   大晋朝对女孩子们的束缚并不如前朝那般严格,江南地区又因为多有海外诸国的商人往来做生意,只要做好了准备和防护,女孩儿们也是可以在街让走动的。   甚至有些贫寒之家的女孩子们,迫于生计,也多会出来做点小生意,以贴补家用。   因而,面上缚了轻纱的林黛玉,在一众丫鬟侍卫们的促拥下,并不显眼。   看着眼前好奇的四处张望,明显对街上售卖的一些小玩意儿很喜欢的林黛玉,林陌深觉,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索性,他看黛玉高兴成这样,一个念头竟也冒了出来。   “妹妹可想去看看万宝拍卖会的盛况吗?”   黛玉愣了愣,继而问道:“我也能去吗?”眼里满含期待。   “自然是能的,咱们的门票是最上等的,是个包间,进去了,关起门来,谁还能知道包间里面都有谁呢?”   黛玉见哥哥这样说,喜的什么似的,不住的点头,隐在纱帽之下的一双大眼睛早就笑眯了起来。   …………   万宝拍卖行这次拍卖会选的拍卖场地,是江南有名的“醉仙楼”友情提供赞助的,不少有识之人纷纷咋舌,也不知道万宝商行的主人家是谁,竟是连“醉仙楼”也要如此的给他们面子。   经此一事,不知其中内情的人,倒是对万宝拍卖行的身家地位有了全新的认识。   又是一个惹不得的。   当日齐晖在送出拍卖会门票的时候,把门票分成了三等,从低到高,分别是三、二、一,三等,以三种不同的颜色来区分。   三等票为白色,只能带一个陪同之人,二等票为蓝色,可带两个人,一等票等阶最高,竟是深紫色的,紫得都快发黑了,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黑色的呢。   这种紫色的门票,可以带至少六个陪同之人。   送门票的时候,每一等的门票自然有他们各自的去处。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是哪一阶的门票,都是不记名的,是可以转让的。   身为万宝拍卖行和醉仙楼背后真正的老板,林陌拿到的门票等级自然是最高的。   这是醉仙楼最豪华的顶级包间,位在三楼,平日里,一般人可上不来。   在醉仙楼,这样的包间只有九间,九为极数,取九九归一之意。除了林陌这个幕后大老板自己占了最好的一间外,其它八个包间里,有一间留给了武昌侯爷一家子,余下的,留给了什么人,只怕除了那些拿到紫色门票的人外,也就只有齐晖知道了。   为了保持拍卖会的神秘性,林陌还特意让人给他们开了个特殊通道,并不与其他人一起从“醉仙楼”的大门进来,直接有专门的通道进入各自的包间。   可以说,准备的很充分了。   他的这一手得到了三楼包间内所有人的一致好评。他们这些人是最明白所谓财不露白道理的。   这些人,对自己的小命,可是很宝贝的。   当时,林陌还提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意见,每一个进入拍卖会的人,在入口处,可以按照自愿的原则,领取一个由主办方友情提供的面具,用来摭挡真实的容颜。   齐晖都照办了。   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领取这个面具,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明白了什么,齐晖让人准备的面具,差点就被抢光了。   刚一进入他们的包间,林陌就注意到了这些人的脸上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他自己和身边的其他人也都是人手一个面具戴着。   除了非常熟悉的人以外,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认出这些人里面,哪一个是哪一个,还真有点困难呢。   满意的点点头,林陌一行人就被齐晖亲自领着进到了他们的包间。   当得知德阳长公主和林家大姑娘也会一起来参加拍卖会后,齐晖极有眼力见儿的在包间里又隔出了一个小包间,用来作为两位女主子和她们带来的丫鬟婆子们落脚的地方。   从这些个细节的安排上,足可见齐晖其人的能力了。   徒阡颇为心动,“阿陌手下的能人无数,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眼馋啊!   林陌笑道:“那可不?这些可都是我花了好些年才调、教出来的,个个都能独挡一面。”   徒阡当真是满脸的羡慕,能够出现在林陌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是有着令人惊艳的能力的。   不说眼前的齐晖,单说林陌身边的那两个小厮,就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比的。   “听我一句劝,阿陌身边的这几个,可莫要让皇兄看到了,若是让皇兄知道他们的能力,他怕是会厚着脸皮找你要人的。到时候,你给是不给?”   林陌沉默了,这的确是个大问题,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接触,林陌算是看出来了,当今是一位有着远大抱负,同时也是极有能力的皇帝。   这样的皇帝,若是遇到了能力卓绝,能够帮助他实现宏图霸业的人才,能不往他怀里划拉人才吗?   林陌表示很怀疑。   然而,即使知道有这样的后果,林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无他,他不可能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把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人才全都藏起来吧?   “多谢王爷提醒,我省得的。”   他说是这样说,不过两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将来的发展轨迹是什么样的。   在面对求贤若渴的皇帝时,你能怎么办?   林陌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或许,他应该试着办一所综合学校?这样他也能多培养几个这样的人才出来不是?   徒阡的注意力一直在林陌的身上,一见他这副神情,就知道肯定不知道又陷入到哪个思绪里去了。   于是不理会他,只端着一只高脚玻璃杯,里面倒了半杯,让“醉仙楼”名扬江南的葡萄酒,走到包间临着“醉仙楼”一楼大堂那面的窗边,往下看去。   时不时的轻啜一口杯中美酒,不要太惬意了。   来参加拍卖的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走进大堂,找到与自己手上门票相匹配的座位坐下。   安顿好了自己,这才抬起头四下张望。   只是,每个进到会场的人,脸上都带着面具,谁都看不出来谁是谁,想要上前攀谈也不现实,只能跟和自己一起来的人时不时的聊上一两句。   想着那些门票允许入内的人数规定,再看看已经进到拍卖会场的人,昭瑞亲王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些人还是挺安份的嘛。   然而,才刚想到这里,徒阡的脸就被打肿了。   今天的醉仙楼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除了有门票,可以直接进入会场的人以外,还有许多好奇心重的百姓,聚集在“醉仙楼”外观望着,就想亲眼看一看这场几乎震动了整个江南的拍卖会,究竟是啥样的。   “醉仙楼”的掌柜和小二,全都忙得脚不沾地。   齐晖还很有先见之明的从外头请了不少短工来帮忙,依旧是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这个时候,一个约莫十几个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在“醉仙楼”门前停下。   竟是几个做富贵人家小厮打扮的青年,簇拥在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周围,将那马车众星拱月似的围在中间。   马车停稳后,一名小厮跑上前,跪爬在车辕边上,准备给车中之人当脚凳。   这时,车帘掀开,一个身材不高,腰围和身高几乎相等,方面大耳,一看就是富得流油的青年公子,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徒阡轻咦了一声。   “那人是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林陌好奇的问道。   徒阡道:“吴贵妃的胞弟,吴能。”   “……”因为太过惊讶,林陌直接脱口而出:“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吧!”   “……你怎么知道?”   林陌:…… 第35章   一旁候着的小二看到来人, 立即有一个模样清秀的,瞧着很是机灵的迎了上去, 露出了标准的八颗大白牙,笑着道:“这位爷, 您可来了, 您今儿可是来参加万宝拍卖会的?”   吴能站在马车前, 神情颇为倨傲,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眼前的小二, 正眼也不瞧他,只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立即有小厮递上一张以天空蓝为底色,设计精美的贴子来。   那小二一见这贴子, 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了一分, “原来是贵客临门, 您里边请。”   小二的态度,让吴能很受用, 难得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点了点头, 带着一众随邑就往醉仙楼大门走。   谁知,方才还对他点头哈腰的清秀小二,却拦住了他。   “这位爷, 您有所不知, 主人家有言在先, 因着场地不大, 容不下太多的人,因此人数上有所限制。蓝色的贴子只能让包括您在内的三个人进入拍卖场,您看……”   视线看向吴能身边的那一圈人,未尽之语,不言自明。   要是能让一个小二的几句话就说动了,吴能就不是吴能了。   但见他一扬肥厚的三层下巴,小眯眯眼微微的眯起,这一下子,更看不清眼珠子在哪里了。   他举起用来装风度用的折扇,一下一下的敲着那小二的头,嗤笑道:“你知道爷爷是谁么?也敢这么和你吴爷爷说话?你且到外头问问去,前一个敢这么和你吴爷爷说话的人,坟头的草有多高了?”   立时就有小厮从后头冒出了头,指着吴能,对那小二尖声道:“这位乃是当今最最宠爱的吴贵妃娘娘的嫡亲兄弟,是岭南吴氏的嫡支公子,国舅爷!你一个小小的小二,竟然敢在这里拦着吴爷,胆子忒大了。当心你脖子上挂着的这颗脑袋!小心什么时候搬了家都不知道!”   雅间里的徒阡和林陌,正好将这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林陌顿时笑了,他捅捅身边的徒王爷,挑起一边的眉毛乜他,笑问:“早前在荣国府时,那府里的老太太和二夫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他们家大姑娘最得圣人的宠爱,否则,为何那贾元春刚刚封妃,立即就有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宫妃省亲呢?”   给了徒阡一个你懂的眼神儿,林陌继续道:“真没想到,圣人真够忙的。”   徒阡无语极了,宫妃省亲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这个海恩侯能不清楚么?现在却拿这个来打趣圣人,也是没谁了。   他曲指轻敲林陌的脑门,笑骂道:“顽皮!”   转头继续看向吴能一行人,面上轻松的笑容立即淡了下去,看向吴能的眼神带着刀子似的,若是眼神能杀人,吴能这一行人,怕是早就血浅当场了。   林陌的视线也放回到了下边正在发生的事情,他道:“这吴家也真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皇后娘娘的娘家兄弟都不敢在外头以国舅爷自居,他们这些妾的家人,竟敢自称国舅爷,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徒阡道:“左不过是些拎不清的,你且看着吧,过不了多久,是否还有吴家,还是两说。”   林陌点头,“也是。”   今天醉仙楼门外本就人来人往,他们这一队人马又十足显眼,很快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事不关已的全当吃瓜看热闹了,将来和人谈起的时候,也有一个谈资。   手上有贴子的,还没有进到醉仙楼的,则是纷纷住足等着看结果。讲真,他们这些人也是对贴子上注明的人数限制很不满意的,多带一个人,就是多带一个钱袋子啊,万一带少了,等会看到喜欢的拍品,却因为银钱不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拍品溜走,那得多憋屈啊!   被人知道了可不得被人笑掉大牙?这对他们这些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能忍?   现在有人出头了,他们当然要在一旁为其摇旗呐喊一番,万一成了呢?   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   那小二被这般威胁,面上的神情竟是一丝儿不变,依旧笑出八颗雪白的大板牙来,声音还是那样的清亮热情,“哎哟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吴爷。爷有所不知,这规矩,本就是印在贴子上的,但凡参加拍卖会的人,无论是谁,都是要遵守的,便是昭瑞王爷、武昌侯爷和海恩侯爷亲至,也都是要按着咱们的规矩来的。若是有疑问,您老可以取出贴子来看看是真是假。若是还对此规定有什么不满的,您大可以不必来参加此次拍卖会。”   顿了一下,小二又道:“小人话中之意,也是白纸黑字的写在贴子上的,吴爷,您是回去呢?还是继续往里走?”   一席话,绵里藏针,又抬出了目前在江南,身份地位最为尊贵的三个大佬的名头来,即使吴能恨不得让手下人捏死眼前胆敢驳了他面子的低贱之人,也只能用他那双小绿豆眼,死死瞪着小二却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一个年纪较大的长随走到吴能的身边,低声劝道:“三爷,您莫要忘了来时,老爷是如何同您说的。”   一听长随提起吴老爷,也就是吴能的亲爹,吴能那个已经被酒色占据的脑瓜子,总算是清明了几分,想起自家老爹对万宝拍卖行的猜测,圆润非常的身子,竟然抖了抖,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害怕的情景,哪里还敢再和小二理论。哼了一声,便扶着贴身服侍的小厮,脚步匆匆的进了醉仙楼。   方才劝阻吴能的长随脸当即就垮了,急得直跺脚,“哎哟哟,我的三爷,您带错人了。”   可是,哪里还能叫回来那位勇往直前,永不回头的进入醉仙楼的吴三爷啊。   没办法,那长随只能作主,把当初吴老爷准备好陪同吴能入内参加拍卖会的其中一个人提溜出来,如此这般的提点了一番,这才将人放了出去,心里不住祈祷,只希望老爷点明要的那两件拍品,价格不要太离谱了。   三楼包间里,林陌和徒阡全程目睹了这场闹剧,瞧这胖子的表现,林陌不住的摇头,“吴家的家风应该还真是一言难尽?这位的脑子怕是早就被那一身的肥肉给塞满了,他这名字起的倒真是名符其实。”   徒阡道:“吴家本就不是什么望族,吴贵妃之父这一支也不过是岭南吴氏的旁支,只因吴贵妃之父早年考中进士,官声一直不错。在皇兄还是皇子的时候,太上皇才会把吴贵妃赐给皇兄为侍妾。如今因着吴贵妃,他们这一支倒成了岭南吴氏最为显赫的一家了。”   林陌了然。   这件事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并不能在林陌和徒阡的心底留下多少涟漪,随着拍卖会的开始,这么一点小事,早早的就被他们抛到脑后了,这个时候,还是眼前的拍卖会更加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一些。   …………   一场拍卖会,饶是王爷之尊的徒阡,也不由得咋舌。   “都说江南富庶繁华,之前我还不以为然呢,如今却当真是开了眼界。”徒阡如是说。   林陌笑道:“你可知,为何江南会如此富庶吗?”   “不知。”   徒阡转过身面对林陌:“阿陌可否替我解惑?”   “王爷可曾听说过这么一句俗语?要想富,先修路!”   徒阡挑眉,“这话,我还真没有听说过……”   林陌微微一笑,拉着徒阡,来到他的外书房,拿邓峡备上的炭炉、最适合泡茶的山泉水、才刚从泉州府送来的安溪铁观音,外加一碟香甜的茶点,开始了他的忽悠大业。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天里,海恩侯和昭瑞亲王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这二位在书房里,整整促膝长谈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一早,一队人马有续的从姑苏林府的大门处出来,直奔郊外而来。   马车急速奔驰了一天,最后,终于在一更天的时候,停在了一处庄子前。   云涛撩起车帘,往四周看了看,眉头皱紧了,“这里并不是你母亲当年陪嫁的庄子。”   林陌笑道:“的确不是,这庄子,原是我出海的第三年,回陆地补给时,瞧着这里地理位置不错,买下来的。”   “哦?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徒阡从马车上下来,微闭双目,感受了一下,一个念头浮上他的脑海,“这里,莫非就是当年你救我时的那个小渔村?这里临着长江入海口!”   林陌点头,给了徒阡一个肯定的答复。   云涛挑眉,他想,他或许知道了他家外甥,为什么会购买这里的庄子了。   这个地方,可以停泊他的那些个巨大的海船,货物装卸方便,稍小一些的船只还可以直接从长江入海口进入运河,直接北上!   云涛不由得冲着外甥竖起了大拇指,佩服!   对于舅舅的这番赞赏,林陌坦然的应下了,他笑道:“时辰不早了,先进去休息吧,明天我再带你们仔细的看看这里,包管让你们大吃一惊。”   的确是大吃一惊!   这处名为庄子,其实已经堪比一些中型的县了,林陌竟是大手笔的,把长江入海口两岸的渔村都整合了起来。除了其中几处位置极其重要的土地,被林陌花钱买下来了,其他地方,说起来,同这林陌名下的这些庄子之间,只能算是合作的关系。   他们所住的这处庄子,是林陌精心让手下人修建的,每次林陌来到这里,总是要住在这儿的。   昨天黑灯瞎火的,谁都没心思去注意这处庄子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的,今天大伙儿一起床,立即就被这里震憾住了。   水泥铺就的道路,足可以让四辆马车并行,整洁宽敞,道路两边是由青石板铺设的人行道,每隔几步就种着一棵高大的树木,但有空位的地方,全都种上了各种花卉,在这夏日里给行人带来丝丝清凉。   路边修建了两排样式统一的三层白墙红瓦的欧式小楼错落有致,墙外种满了各种可以攀爬的植物,有蔷薇,有爬山虎,紫藤花,将整个庄子装点得生机盎然。   住在这里的人,每天看到这样的美景,心情都能比平时好上三分。   走到道路中间,徒阡用力的跺脚,脚下传来一阵“踏踏”声,水泥路依旧竖、挺的躺在那里,也无尘土,也无痕。   “这便是阿陌所说的水泥路了吧?果真神奇得紧。”   林陌裂嘴,“这算什么,水泥的用处多着呢,修筑房屋,铺设道路,修建河堤,筑城固强,都能用得上他。”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亮了。 第36章   一行三人, 在林陌的这座庄子里住下了,一住就是十天, 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他们怕是还想不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   明明才到江南没几天呢, 怎么就到了要回京的时间了呢?   对于这一点, 林陌倒还罢了, 徒阡和云涛却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的,因为这个庄子里出产的东西, 每一样都实在是太吸引他们了。   水泥、玻璃、高度酒、酒精、机器,还有那种可以抗感染的白色药丸子……   每一样,都能让他们激动不已,恨不能把这些东西全都划拉到自己的手里去才好。   有了这些东西, 还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得了大晋军民, 开疆拓土的脚步!   然而, 时间到了,他们该回去了。   马车上, 看见自家王爷和舅舅,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二位是在和哪个红粉知已在做告别呢。   林陌无奈摇头:“这些东西都是我前些年,从海外各国搜罗来的, 不管是配方还是制作的人都有, 之前因为铺的摊子太大, 不好轻易移动, 我也不知道去了京城后,会有何种结果,所以就没有动他们。如今我已经在京城安顿好了,之后就会把这里的东西都迁到距离京城较近的地方,到那时,你们想要什么,想看什么,尽可以随便提。”   好说歹说的,才让这两人的心情好了些许。   回到姑苏,林陌等人才知道,他生父那边,居然又派人过来了。   “我那生父的长兄说,当日将我过继出来,并未得到家中长辈的同意,过继之事,并不能作数?他们这是看不起父亲,还是瞧不起我呢?”难怪昨天回来,林府的仆从看他的眼神,那么的一言难尽呢。   云涛哼道:“还能是什么?不过是看见你如今出息了,靖安侯这一支,人口简单,在林氏宗族里,没有能够互相扶持的族人为你说话罢了,你又是个年轻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是最好糊弄,也是最好掌控的,能瞧得起你才怪了。   林陌:“……他们想太多了!打量小爷不敢再把靖安侯这一支重新分出林氏宗族吗?”   众人:“……”   林陌:“要我说既然已经分了宗,就不应该再连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靖安侯这一脉,分了宗后,没有了宗族庇护,过不下去了,才会重新连宗呢。”   当年,那位靖安侯真是走了一步臭棋,好心好意想要扶持曾经的族人,却被人以为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回来找族人撑腰的!   这都叫什么事儿!   那些林氏族人,如果还是这种拎不清的,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人,他真的会做出再次分宗这种事的,你信是不信!   而且他还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因为,这件事情,林如海在去世之前,就和他交代过了,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假如林氏族人的行事过于出格,或是行事让他不喜了,想分宗了,就分吧。   这是林如海给林陌最大的支持。   林陌不知道那些林家族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惹得林如海不喜,临终之前还留下了这么一句遗言,却不妨碍他为林如海完成遗愿!   “传我的话,以后林家人再上门来,直接轰出去就是,不必进来请示了。”   林府的仆人们巴不得一声儿,齐齐高声应诺。他们早就看不惯林氏的那些族人了,当年老爷和林淦订下过继之约时,可是通过林氏族长和族老们同意的,是开过宗祠,写进了林家族谱里的!   现在,他们家侯爷出息了,才冒出来说过继不作数?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些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脸有那——么大!   丢人现眼!   事情吩咐了,自然有人会将事情做得妥妥贴贴,不让林陌操哪怕一丁点的心,那些会烦到海恩侯爷的人和事,从门子这里就被挡住了,见不到林陌,林氏族人们也是无计可施。   趁着这个机会,林家上下,齐心合力,开始打包物品,准备等挑好的出行日子到了,立即北上,返回京城。   当今给云霖批了三个月的假,云涛和林陌却只有两个月的假期,假期的时间到了,不想回去,也得回去了。   如今,他们真正能在姑苏呆着的日子,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了。   这日,有门子来报,“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大人,携家人前来拜会。”   云霖皱眉道:“怎么?甄家人还没有死心?”   林陌笑道:“事关家族前程和自身性命,怎么会死心?不过,他们能做的,也就这样了,过两天我们就要启程回京了,甄家也该凉了,如今这些动作,也不过是最后的挣扎罢了。也罢了,在他们彻底凉了之前,见一见也是无妨的。”   于是,甄应嘉一行人,被领到了众人面前。   来的人是甄应嘉和甄应熹兄弟二人,除他二人外,身边还跟了四个风格各异,极有江南特色的美人儿。   美人顾盼生辉,一走进来,迎面一阵香风袭来,直勾得人心驰神往。   林陌心说,这二位真够讲究的,出门还带着红颜知已呢?   盯着那几位美女看着的林陌,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徒阡和云涛,在看到那四个女子后,面然一瞬间就沉了下来。   甄应嘉何等眼力,时刻都在注意着林陌等人的反应。在看到林陌看向那名女子时,二人提着的心,竟是稍稍的放松了下来。   这是有门儿了啊,他们所求之事,应是妥了。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让跟来的小厮和长随,把他们备下的厚礼一一抬上来。   然而,未等他们开口说些什么,徒阡乎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去,替本王把这些人都丢出去!”   此言一出,不仅是甄家一行人,就连一旁淡定看着美人的林陌,都被徒阡这突如其来的怒火给惊到了,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不管那客人受不受他们待见吧,总之来者是客不是?这一上来就把客人往外丢,合适么?   没见那位甄应嘉,甄大人那一张还算端正的脸,都被气得扭曲得不成样子了吗?   不过,他心里面虽然存了疑问,却也没有当着外人的面,直接反驳我徒阡的意思,男人嘛,面子什么的,总是要多照顾一些的。   于是,年轻的海恩侯爷,就这么眼睁睁,淡定非常的,看着甄应嘉一行人,被王府的侍卫们强行轰出了林府花厅,包括他们带来的厚礼,以及,那四个美得风姿各异,足以吸引大半男人目光的美女们。   徒王爷满意的拍手,这才对嘛,那帮人实在是太碍眼了。   碍眼的人都走了,林陌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怎么这么干脆又利落的把那些人给赶出去了?大明宫里的那位还在呢,陛下不是还要留甄家一段时间吗?你这样,不会打乱陛下的布置吗?”   徒阡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脸颊,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知不知道甄应嘉那个老狐狸带来的女人是干什么用的吗?”   林陌挑眉,这语气不对啊!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跟他兴师问罪似的?   可是,也不对啊,最近他可是乖得很,什么事情都没做!   摇摇头,不解:“那些女人是干什么用的?”   徒阡盯着他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了许久。   此时,这双眼睛里,只有不解和好奇,清澈见底,再没有其他不该有的东西在。这才终于确定了,他家阿陌是真的不知道那些女人都是干什么用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也是,阿陌自幼背井离乡,在姑苏的时候,年纪小,还没有到可以了解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这些污糟事情才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徒阡面上的神情终于是放松了下来,笑道:“你不知道他们,应该也听过他们的诨名儿,那些人的诨名,真真是如雷贯耳啊。”   林陌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问道:“什么诨名?”   “扬州瘦马!”   林陌:“……”他愣了许久,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钻进了他的脑海里,一向淡定从容的海恩侯爷,瞬间就不淡定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两个老狐狸是准备把那四个扬州瘦马当成礼物送给我们?”   他转头看了看早已经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云家父子,“送给我们四个人的?”   昭瑞王爷沉痛的点头。   “我擦!那两个老狐狸是活腻味了吗?”   就不说他和徒阡两个了吧,甄应嘉要是真的敢把扬州瘦马往云涛、云霖父子两个的床上送,德阳长公主就能让他们一家子的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林陌感叹不已:“这位甄大人,果然是位真(甄)勇士,拿生命在刀尖上跳舞,佩服,佩服啊!”   徒阡面无表情的点头附和,“确是如此。”   林陌看着他严肃的神情,不怎么有诚意的为甄应嘉,和他所在的甄家,点了一排又一排的蜡烛!   真的勇士,就是敢于直面这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林陌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年的金秋时节了。   当日他们参加完琼林宴后,依照惯例,三元及第的云霖,当日就被授了翰林院的官职,等到结束假期,回到京城,立即开始了官场初体验。   而林陌,当今极看重的海恩侯爷,则是被当今一道圣旨,送进了户部,成了户部右侍郎。   可巧,当今登基后,户部一直都是由昭瑞亲王负责监督的,这下可好,夫夫两个,每天早上高高兴兴的一起出门上衙,下衙时间一到,又手牵手一起回家,真真是羡慕死一众同僚们了。 第37章   这一年, 算得上是林陌兄妹两个正式出现在京城众人眼前的一年,恰逢中秋佳节将至, 八月十五,又是林陌的生辰, 他今年十八岁了, 在林陌内心里, 十八岁的他,才是真正的成年了。   正好, 他也可以行冠礼了。   别以为圣人已经为他赐字了,冠礼就能省下了。   可巧,御赐的海恩侯府,经过这些日子的修建, 终于修建完成了。   于是, 德阳长公主便与林陌黛玉商议, 他们林府,很该办一场宴席才是。   林黛玉自然是没有不应的, 她心里明白,若是没有哥哥, 她的生命轨迹,只怕不会是现在这样安逸。   冠礼,是一个男子正式成年的标志, 行过了冠礼, 才算是真正的成年了。   正好, 黛玉也想趁着这个机会, 邀请几家长辈来他们府上聚上一聚,以谢这些年来相护的情谊。   林陌笑道:“妹妹也可以邀请几家相熟人家的小姐妹们一回过来玩儿,后院接待之事,怕是要劳烦妹妹了,到时候再请舅母到咱们府上帮你把把关,指点妹妹一二。”   黛玉自是应下了。   冠礼被定在了八月十二这一日,毕竟,八月十五是中秋佳节,是各家团圆的日子,他们还没有这么没眼色,选在这种日子举行冠礼。   黛玉见贾府的几位表姐妹总是躲在府里,极少被家里长辈带着外出参加一些赏花宴之类的,想到姐姐妹妹的年纪也都渐渐的大了,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了,那府里的长辈们,却似乎并不着急似的,她都有些替姐妹们着急了。   她也想让姐妹们多出来走走,接触得多了,或许能为她们争取来一份不错的姻缘呢?总不能她自己过得幸福无比,却要看着一起长大的姐妹们在那府里过得不自在么?   想到就做,她便让婳依取来纸笔,十分郑重的亲笔写下几份贴子,并请陈嬷嬷亲自去到荣国府,诚意邀请姊妹们来侯府观礼。   做完了这些,这才跟在德阳长公主的身边,学着怎样安排好她家兄长的冠礼。   八月十二日这天,身为林家兄妹正经外祖家的荣国府,由史老太君领着邢王两位夫人,带着贾府三春,并李纨,早早的就到了林府,美其名曰,替黛玉排忧解难。   看到几位风采各异的姊妹们翩然而来,黛玉心中开怀。只是,当她看到随后出现薛宝钗和史湘云时,美目中闪过一抹狐疑。史湘云来就算了,至少明面上,两家还能沾上那么一点关系,薛宝钗算是怎么回事?   ……   后院之事,林陌不甚清楚,毕竟,他并不能随意出入后院。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出乎了林陌的意料,平日里最受贾母宠爱,又是最喜欢凑热闹的贾宝玉,竟然没有来!   这可真是一件大奇事啊。   因着好奇,在他见到贾政时,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宝兄弟怎么没来?”   贾政目光闪烁,似乎有些难以启口,只道:“近日京城开了一家冰食铺子,宝玉最喜他们铺子里的那什么冰淇淋的,昨天多吃了几口,夜里便起来三四次,今天委实起不来了。”   林陌眉毛挑得高高的,惊讶极了,那冰淇淋,不就是他的产业么?   “我竟是不知,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我便到尊府上去看看宝兄弟。只是可惜了,今天来观礼之人,有好几位当世大儒,都是早年父亲的同窗友人,我还想着,若是宝兄弟来了,便厚着脸皮,带着宝兄弟去给那几位先生看看,若能得那几位指点一二,于宝兄弟而言,亦是一件好事儿。若是运气好了,拜入其中一位的门下,宝兄弟从此一飞冲天,并非难事。”   贾政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天知道,当他一进海恩侯府,看到那么多位他结交无门的大儒们齐齐出现在这里时,就已经后悔前儿打宝玉时,下手忒狠了些。   林陌回头悄悄的问徒阡:“那贾宝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段时间,应该到了宝玉挨打的桥段了才是。   果然,徒阡见问,笑道:“你近日忙得很,不知道外头发生的这些事情,倒是不奇怪,那贾宝玉,哪里是吃坏了肚子啊,那宝玉人不大,胆子却是不小,连忠顺王叔家的戏子都敢沾手,就王叔那脾气,贾宝玉能讨得了好儿?这不嘛,王叔府上的长史走了一趟荣国府后,那凤凰蛋就被‘假正经’给打了,现在怕是在府里养伤呢。”   林陌点头,果然如他所想。   ……   贾母原想着利用今天的机会,插手侯府的事务。   不过,侯府内有德阳长公主,外有昭瑞王府的长史在,一切的事情,自然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再没有一丝不对的。   德阳长公主见黛玉连着忙了好些日子,人都累得有些瘦了,心疼极了,便让她和一众姐妹们到园子里先玩着,等到宾客们来了,再出来迎着也使得。   黛玉自是没有不应的,在谢过了德阳长公主后,就带着众家姐妹到了他们府上的花园子里逛去了。   待离远了院子,史湘云便笑道:“林姐姐的运气真真是好,还没过门呢,就能得婆母的亲自教导了,这样的好运道,怕是在京城,都是独一份儿了吧?”   这个事儿,本就让黛玉害羞非常,几日下来,渐渐收了心中的不自在,现在被史湘云当面说出来,脸腾的就红了。   她哪里肯依,跺着脚嗔道,“就你话多,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作势追上去,就要撕史湘云的嘴,史湘云吓得躲到薛宝钗的身后,引得一众姐妹们嘻笑不已。   姐妹两个绕着众人,你追我赶,清脆悦耳的笑声传出老远。   园子里姑娘们的笑声清越,少女们面容秀美,身姿窈窕,在园中景色的映衬下,美得仿如一幅画,引得几位夫人太太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她们的身上。   几个家中有适龄男孩儿的夫人们更是看得细致入微,在她们想来,能同林家姑娘交好玩到一处的,其自身定然也是个好的。   德阳长公主在一众女眷里走了一圈后,径直走到了贾府女眷这里,毕竟,将来都是要结成亲家的,她虽然看不上贾家的行事作风,在这种各家齐聚的场合上,还是要给她们几分脸面的。   要不然,黛玉那孩子的面儿上总是不好看。   此时,贾母的视线也是落在了几个女孩子们的身上,似是看得入了神,面上慈祥的笑容,怎么样都压不下去。   德阳长公主走过来,和贾母并肩而立,笑道:“老太君最是会调理人,府上的姑娘们,一个一个的,都是水灵灵的,跟水葱儿似的,最是招人了。”   贾母回过神来,见是德阳长公主,连忙行礼,口中道:“长公主殿下谬赞了,原是姑娘们自己争气,老身并不敢居功。”   德阳长公主笑得越发的和善了,“您老客气。”   顺天府尹的夫人张太太笑道:“正是呢,我冷眼瞧着,几位姑娘都是好的,不过,里头最好的那一位,却是早早的名花有主了,真真是羡慕死个人罗。”一句话说得众人大笑不已。   张太太当年曾是德阳长公主的伴读之一,二人的关系自是极好的,今日来的这些人里,也只有她敢当着德阳长公主的面说这般的玩笑话。   德阳长公主得意道:“那可不?当日一见林姑娘,我便喜欢的什么似的,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了,都是家里有几个臭小子的人,若是被你们几个知道京城里来位这么好的姑娘,你们能忍着不动心?”   说到这里,德阳长公主转头看向贾母,温和道:“倒是本宫偏了老太君家的外孙女儿了,赶明儿就让我家那个臭小子到尊府上给老太君和两位舅太太请安,让老太君好好瞧瞧这个外孙女婿可满意不。”   德阳长公主说得客气,贾母和邢王两位夫人可不敢应下,忙连道不敢。   没有人注意到,听着这几位身份最高的女眷夸赞林黛玉,王夫人的笑容超来越勉强,直至最后,再挤不出一丝儿来。   她哪里能想到,被她无比嫌弃的林黛玉,竟然被这些夫人太太们如此推崇,换个角度来说,这不是在说看不上林家丫头的她眼光不好吗?   她突然觉得,脸,肿了。   德阳长公主注意到张太太的视线一直落在贾府的几个女孩儿们的身上,想到他们府上的情况,多少也明白了张太太的心思,于是便让身边的小丫鬟把园子里的那几位姑娘给请过来。   姑娘们很快就被带过来了,由黛玉领着给众位夫人太太们行礼问安。   贾府三春,名义上是养在贾母跟前,其实贾母对她们的教养并不怎么上心。   毕竟,不管是迎春还是探春,都只是庶女,惜春倒是嫡女,奈何是宁国府的,住在荣国府里,地位还不如迎春和探春两个呢。   不过,三个姑娘却都是争气的,模样文采一样不缺,倒是引得几家的太太多看了几眼。   这些都在黛玉的意料之中,相较之下,薛宝钗的表现,反倒出乎了她的预料。   或许是瑜亮情节作祟,林黛玉对薛宝钗的印象一直都不好,总觉得她外表良善,内里藏奸,还喜欢收买人心。记得当初年纪小,她就没少在这位宝姐姐的手上吃过亏。   往常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况,薛宝钗的存在感总是比贾府三春这三位出身国公府邸的姑娘更强一些。   而今,黛玉却注意到,薛宝钗的存在感竟是弱到几乎没有,好奇怪。   不过,黛玉也敏锐的感觉到了,相比之前的薛宝钗,这种状态下的宝姐姐,似乎更得一众夫人太太的喜欢。   压下心底的好奇,黛玉打起精神,被德阳长公主带着在一众女眷中主应酬着。   这时,一个尚未留头的小丫头子中跑着过来,停在德阳长公主的面前,气喘吁吁道:“禀殿下,圣人和皇后娘娘的御驾已经到了府门前了。”   众人听了,俱是一惊,想不到圣人对这位海恩侯当真这般看重至此,不过是一臣子的冠礼罢了,帝后竟亲自前来,只这份荣耀,便足以让所有人知道,海恩侯林陌,是何等的简在帝心。   不少人顿时又把林家的重要性往上提了几分。   贾家众人神色各异,贾母在心里暗叹一声,瞧林家这情形,来年黛玉的及笄礼,她这外祖母,怕是也插不进去手了。   皇帝和皇后都亲自来了,众人自是要出去接驾的,也来不及去换衣裳了,只草草的让各自的丫鬟帮着整理了一个仪容,就跟着人群往外出去了。   贾府三春和薛宝钗哪里能想到,不过是来参加一个便宜表兄的冠礼,不仅见到了德阳长公主和几位夫人太太,竟然还能得以面见圣颜!其内心的波动,旁人自是不知。   尤其是探春和薛宝钗,她们两个本就都是心气极高的人,又都是心有青云志的姑娘,今日有这么一个机会,忍不住想将自己最最出色的那一面展现出来,或许,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呢。   林府门外,徒阡和林陌并肩而立,迎着正笑意盈盈从御辇上下来的帝后,领着身后的众人大礼接驾。   进了正院,帝后二人自然是高坐主位,看着一脸无奈的林陌,当今笑道:“朕自与怀瑾相识以来,便同他以兄弟之礼相待,今日乃是怀瑾及冠的大日子,朕这个当兄长的,如何能错过?”   在场众人心下暗惊,谁能想到圣人竟是这般的看重林侯爷。   林陌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徒阡,他无奈的笑了笑。   要说林陌的这个冠礼,在整个大晋也是最高规格的了,主人自不用说了,武昌侯和德阳长公主自不必说,身为林陌的亲娘舅和舅母,自然当仁不让。   当今圣人为正宾。   昭瑞亲王为赞者。   三元及第状元郎、今科探花为有司,即使是皇子凤孙,行冠礼时,只怕也没有这么高的规格了。   林陌倒是还能稳得住,这么一场足以承包京城百姓一年谈资的冠礼,林陌却还是这么淡定,惹得朝中不少人侧目不已。   其后果就是,京中许多家中有适龄女孩子的人家,纷纷意动。   一时间,京城里那些能和林陌说得上话的人家,有近八成都收到了做媒的请托。   所以,这段时间,林陌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抢手了起来,顿时有点懵。   好在林府就只有林陌和林黛玉两个,一个是当事人,一个却是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家,媒人们也不敢直接找上海恩侯府,只得曲线救国的找上了德阳长公主和贾母,倒是省了林陌许多事情。 第38章   自从荣国府的姑娘们搬进大观园后, 时常聚在一处,吟诗作对,日子过得别提多悠闲了。   她们本就于琴棋书画上颇有建树, 聚在一处, 总有一些足以传世的佳作被作出来, 最后,姑娘们干脆组了一个诗社,名为“海棠诗社”的, 很是做了许多质量极好的诗词文章。   黛玉第一时间收到了“海棠诗社”邀请入社的贴子, 很是高兴。   受探花父亲林如海的影响,黛玉自小熟读古往今来的诗词歌赋,于诗词一道上的造诣非一般人可以相比。   便是身为三元及第状元郎的云霖,在读到黛玉的文章时, 也是惊为天人,喟自己所不及也。   正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手中这篇令他惊艳的文章,竟是出自这样一位姑娘之手,且那位姑娘, 不管是家世还是相貌,都足以和他相配, 云霖和黛玉的这段缘分, 才会如此的水到渠成。   如今听说姊妹们要组个诗社,黛玉如何能不心动?只是……   “怎么哪里都有宝玉表哥的事儿?”她的小嘴儿微嘟起来, 很是不满。   林陌失笑, 这里是红楼的世界, 身为《红楼梦》里的男主角,可不就是到哪里都有他的身影么?   而且,黛玉是女主角,剧情大神恨不能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堆呢。   如今因着他的原故,宝黛的关系已经渐行渐远,眼见着“木石前盟”即将消失,剧情大神怕是要疯了。   嗯,或者应该说,是警幻仙姑要疯。   “你若是不想去,就不去了,便是去了也没甚么,表兄弟姊妹们玩在一处又没有什么,若是你实在不愿意去那府上,又想参加诗社,也可以在咱们自己家里办一个嘛,人选也不必只限定在贾家的表姐妹们的身上,起诗社嘛,人多一些,总是比较好玩的。”   黛玉双眼放光,果然还是哥哥的主意多。   黛玉被诗社勾得心痒难耐,可惜她要忙的事情着实是多,每天都要忙得脚不沾地,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想诗社的事情。   待她忙完了一个段落,小半个月的时间又堪堪过去了。闲下来后,黛玉这才又有时间再次想起姐妹们再次送来的贴子。   “咦?想不到竟是湘云那丫头下的贴子,想来这次是由云丫头来做东呢。”谁下的贴子都不重要,她这几天正好有空,也挺长时间没去荣国府了,去和姊妹们聚一聚,也是使得的。   到了荣国府,与众人厮见过,便有李纨过来,笑道:“‘藕香榭’已经备下了,那山坡下的两棵桂花开得又好,河水又清碧,坐在亭子上岂不敞亮?看着水眼也清亮。”   贾母听了,说:“这话很是。”说着,就引了众人往“藕香榭”来。   待到“藕香榭”,林黛玉才知道,原来,前儿薛家的一个管事,家中送来了许多个子极大的螃蟹,原是薛宝钗想着今天是史湘云起社,可巧全府上下都是爱吃这一口的,趁此机会,摆个螃蟹宴来,与贾母等一众长辈和姐妹们乐呵一天。   史湘云是个嘴巴闲不住的,成日家叽叽喳喳的,很是爱闹爱笑,没几下子,就被黛玉问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宝钗的所做所为后,不禁感叹宝姐姐的手段,实在了得。   正玩闹之际,有婆子来报,“江南甄家的大太太领着两位小姑娘,求见老太太和太太们呢。”   贾母神情有些错愕,她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不解为什么甄大太太怎么没下贴子,直接就上门来了。   甄贾两家原是老亲,甄大太太带着人来了,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不是?即使败了兴致,众人也不能说些什么。   贾母并无二话,净了手后,便带着邢王两位夫人回了荣庆堂,只留下一众姑娘们,继续在藕香榭里写诗填词。   这一社,果真是湘云做东,之前大伙儿起社,都是由做东之人限定内容并限韵的,此次竟是不同,待众人吃饱喝足后,湘云命人取出她所定的题目时,众人才发现,湘云竟是以菊花为题,列出了十二首菊花诗题:《忆菊》、《访菊》、《种菊》、《对菊》、《供菊》、《咏菊》、《画菊》、《问菊》、《簪菊》、《菊影》、《菊梦》、《残菊》。   黛玉一见这十二首菊花题,便知主意怕不是湘云自己想出来的,只见她团扇轻掩唇角,笑道:“想不到多日未见,云妹妹进益了这么多,竟想出如此题目来为难咱们,真真是该打。”   言罢,就要上前去捏湘云的脸,其他人听了,也是笑闹了一回。   湘云被闹得没法,只得嚷嚷道:“这个主意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宝姐姐见我为了诗社烦恼,这才帮着我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的。”   众人听闻,忙转移目标,跑去闹宝钗了。   一时间,姊妹们闹做一团。   说归说,笑归笑,闹归闹,该作的诗文也是必须要做的,笑闹过一阵后,大伙儿便各自散去,开始思索这次的题目该如何做。   ……   甄大太太带着两个姑娘被领到了荣庆堂,拜见过贾母,又和邢王两位夫人厮见过,这才坐在一旁,和贾母说起了家中诸事。   贾母说道:“去请姑娘们来见客罢。”   就有小丫头子应下,飞奔着到了姑娘们所在的‘藕香榭’传贾母的话去了,不多时,姑娘们就随着传话的小丫头子过来了。   林黛玉自是一同过来了。   甄大太太见了,不能免俗的将几人夸了又夸。   她拉着黛玉的手,笑道:“真真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儿,瞧这模样,这气派,倒有八、九分当年敏姑娘的品格,怪道都说尊府养人呢,瞧瞧府上的姑娘们,哎哟哟,我见了,爱的什么似的,真恨不得拐了家去才好呢。”   贾母笑得满脸菊花,谦虚道:“哪里就那般好了,倒是您家这两位姑娘,瞧着便是极好的。”   又对甄家的姑娘笑道:“我们这些老婆子说些家常里短的话儿,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怕是不爱听,让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孙女儿带你们去园子里逛一逛罢。可巧,姑娘们正商量着起诗社的事儿呢,你二人也一起去玩一玩。”   两位甄姑娘自是没有不愿意的,探春上前扶住甄二姑娘的手,笑道:“姐姐们来得正是当时,林姐姐难得空闲,今日也来了,姐姐们正好可以一起玩儿。”   两位甄家姑娘笑着应下,当下便随着贾府的姑娘们出了荣庆堂,往大观园行去。   这时,贾宝玉当头进来,别人尤可,只甄大太太被唬了一跳,惊道:“宝玉?!你怎么也来了京城?”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都有些发愣。   贾母道:“这是我那含玉而生的孙儿宝玉,可不是就在京城了么?”   甄大太太话刚出口,就发现了此宝玉并非彼宝玉,啧啧称奇,“老太太莫怪,只是两个宝玉,长得委实太像了,我这一时也没能将人认出来。”   这话让贾母起了几分兴致,“哦?果然长得那般像吗?”   “果真像。”甄大太太点头,引得贾府众人一阵好奇,便是贾宝玉,也是满脸好奇向往,便猴到了贾母的身上,认真的听着他们说话。   甄大太太也是不曾见过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竟能长得仿如一个人似的,心下也是惊奇,兴致一起,说起了甄宝玉不少的趣事,越说,贾家众人越发觉得那甄宝玉和贾宝玉是那么的相似。   贾宝玉叹道:“可惜了,不能与甄兄弟一见,真乃平生一大撼事。”   等听说甄宝玉这次不来京城的原因,竟是为了参加今年的院试时,口中连道可惜了了。   众人见他摇头恍脑的,都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只道他小孩子家家的,童言无忌,并不很往心里去。   甄家两姊妹被带到了探春的“秋爽斋”里,至于说加入诗社之事,两位甄家姑娘都言自己于诗文一道上并无建树,便不去丢人现眼了。   不管两位甄姑娘是真的不对写诗,还是只是谦虚一下的托词,贾家的姑娘们都已经决定了,既然不会写诗作词,那还是不要写了,天儿不早了呢,过一会儿,林妹妹(姐姐)怕是就要走了,她们还有好多体已话要和林妹妹(姐姐)说呢。   “秋爽斋”里较为阔朗,不仅是探春喜欢,黛玉也挺爱她这里的,每次过来,总爱到她这里坐上一坐。   贾府的姑娘们都知道她的这个小爱好,每次黛玉过府,总喜欢把她带到这里来。   黛玉曾经被德阳长公主提点过,在日常交往中,最好与四王八公之流的人家离得远些。   因而,今日与甄家人厮见过后,面上客气,实际待其淡漠如陌生人。   在被叫去荣庆堂时,十二首菊花题已经作完,黛玉棋性上来,便和姐妹们来了“秋爽斋”,和迎春赶起围棋来。此时回来,桌上的残局并未撤去,二人便重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把这盘棋下完。   一回到“秋爽斋”,黛玉也不理会其他人,拉着迎春,继续着她们方才没有下完的棋局。   甄家姑娘是客,她也是客人,万没有让客人去招呼客人的道理。   探春见她这般,心思百转,在面对两位甄姑娘时,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招呼好两位客人后,便拉着惜春坐到黛玉边上,看着她二人下棋。   薛宝钗也是个伶俐的,转了转眼珠子,接过了招呼两位甄姑娘的活计,然而,却是客气有余,热情不足。   倒是史湘云对两位甄姑娘好奇得很,从头到尾一直陪在她们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悄悄话,说到高兴处,不时还被逗得前仰后合。   宝钗看着史湘云和甄家姑娘笑闹了一阵,举目四望,瞧见黛玉以一目半输给了迎春,姊妹二人为着半目棋闹作了一团,发丝都有些零乱了。   宝钗掩口轻笑,款款起身,走到她二人身边,笑道,“都多大人了,为着这点子玩物儿闹成这般,快进去拾掇一下吧,头上的发髻都乱了。”   迎春本就是木讷寡言的性子,除了下棋时还能有点活人气息,其他时候并不会去管周遭的事情,明明是袭爵长房的小姐,活得还不如二房的探春。   宝钗这般说她,也只是笑了笑,起身拉上黛主就往里屋走。   黛玉一直不喜欢宝钗这一幅圆滑精明,虚伪世故的模样,总觉得她心里藏奸。   早些年,她独自一人寄居在荣国府,贾家的一众姑娘们都不及她,加之贾母疼爱,性子被养的越发的孤傲,目下无尘。   偏生来了个薛氏宝钗,相貌才华与她不相上下,在世人眼中,薛宝钗品格端方,容貌丰美,人多谓黛玉所不及。   宝钗行为豁达,随分从时,比之黛玉的孤高自许,目下无尘更得下人的心,便是那心小丫头子们,也多喜欢与宝钗去玩,黛玉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最近这位宝姐姐似乎转性了,倒是没那么讨人厌了。   宝钗看着黛玉离去的背影,内心百感交集。   早先黛玉生母去世,入京投靠荣国府,颇有几分逃难进京的意思,身边虽带了两个服侍的人,在他人眼里,那也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那个时候,她们薛家虽是皇商,地位是低了些,却胜在钱多,上下打点,出手阔绰,谁不给她一个面子?又有母亲、姨妈和兄长在旁给她撑腰,把黛玉踩下去,轻而易举。   别说是孤身一人寄居荣国府的林黛玉了,便是出身国公府邸的贾府三春,薛宝钗也不曾放在眼里。   果然,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只不过是多了一位半道儿出来的兄长,黛玉的一切,就全都不一样了。   摇了摇头,薛宝钗压下心底的思绪,莲步轻移,跟在迎春和黛玉的身后,也进了探春的屋子。   迎春的丫鬟正在给她梳理一头秀发,黛玉却是不管乱了的头发,自顾自的复盘起方才的那局棋。   宝钗走近她,“林妹妹怎么不把头发弄好了再来复盘?你瞧瞧,发丝乱飞,当心迷了眼睛。”   黛玉道,“无事,我想着先把棋局复盘出来,好让丫鬟待会儿带回我们府上,让我哥哥帮着看看是哪里下错了,明儿我好再和二姐姐再下一局。”   迎春惊喜:“林妹妹晚上要住下来?”   黛玉道:“正是呢,前些日子忙了一阵,哥哥便说要给我放假呢,让我好好和姊妹们玩耍一番。”   闻言,不仅是迎春,探春和惜春也是高兴的什么似的。   宝钗笑道,“早先林妹妹最喜欢的是写诗填词,近些时候,倒是爱上了下棋,而且每一次见,林妹妹的棋艺总会强上一些。我还以为林妹妹是拜了哪位棋艺大家为师呢,原来是林家表哥的爱徒,失敬失敬。”   迎春更是无奈,转身作势要拧黛玉,笑骂,“怪道你今日的棋艺又涨了,原来是林表哥在一旁教你呢。林表哥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我这小女子,如何敢在他面前班门弄斧,好妹妹,你快别这么着了。”   难得听迎春说这么多话,黛玉稀奇道,“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我和你下棋复盘,哥哥讲解时又不会只讲我的,到时候我把它与你分享,姐姐不也可以跟着习学?难道二姐姐不想这样吗?”   迎春:“……当真?”   “妹妹何曾骗过姐姐了?”   “这倒是,那你复盘吧,记得明天拿来和我也讲一讲林表哥是怎么说的。”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木梳子,走到黛玉身后,亲自替她梳理起散落的头发。   不知何时,史湘云也带着两位甄姑娘进来,正好听了个尾巴,甄二姑娘接口道:“不过是姑娘家的玩乐,妹妹何苦去麻烦林侯爷?他如今入了户部,事务烦忙,怕是没多少空闲理会。”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看向说话的甄二姑娘,林黛玉更挑起一边秀气的眉毛,这人说话,怎么那么不中她听呢?   宝钗走到黛玉的身边,伸出食指,悄悄的在黛玉的后背写了几个字,黛玉了然。   “二姑娘多虑了,姑娘的担心是不存在的。”之后便再不多言。只把个甄二姑娘臊得满面通红。 第39章   忙过了一日, 用过晚膳,贾赦和贾政来到荣庆堂, 竟是有事和贾母商量。   贾母问道:“可是甄家说了什么?”   贾政道:“我瞧着应嘉兄有意将嫡出的二姑娘与林家外甥结亲。这乃是大大的好事儿, 儿子便想着请母亲去同外甥提上一提,母亲意下如何?”   贾母从今天和甄大太太的交谈中已经心知肚明了甄家人的打算,她当时给推了,没想到还没翻过一天呢,贾政就来提这件事情了。   贾母尚未开口,贾赦便嗤笑道:“我的好弟弟,我劝你别去淌这趟浑水的好, 别到时候马屁没拍着,倒拍到马腿上了。”   贾赦说得粗鄙,贾政很是不服气,“兄长何出此言?在我看来, 甄家地位在那里,林外甥有出息,到底才入官场,无人提点, 在朝中总是行不通。和甄家结亲,这些顾虑便都没有了, 再是合适也没有了。”   贾赦摇头,要不是眼前这个人是他的亲兄弟, 两房还没有正式分家, 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他还真不想理会这个人。   “那日外甥行冠礼时,你难道没看出来,外甥和昭瑞亲王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么?”   此话一出,贾政大吃了一惊,贾母却是神色平静,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似的。   贾政厉声道:“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贾赦却是不甚在意,“这件事情可不只是我这般说了,京城里好些人家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那点子事儿,你们没见这次外甥的冠礼忙得不可开交,最后出来送客的人,除了那位武昌侯爷外,便是这位昭瑞亲王了吗?而且这位王爷,还是以晚辈的姿态,跟在武昌侯身后行事的!”   贾母听后,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政却是满脸的不赞同,“那又如何?他们二人都是男子,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二人即使结成契兄弟,亦是不影响各自成亲的,不是么?”   贾赦冷笑,“这只不过是你的想法罢了,你莫不是忘了,昭瑞亲王今年已经二十挂零了,至今尚未成亲。自圣人登基以来,只在第一次选秀时,圣人有意为昭瑞亲王赐婚,最终被拒。再之后,昭瑞亲王便表明不愿成亲,如今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可曾见过昭瑞亲王府后院进过人?”   虽说那是个王爷,可是他们这样的人家,想要知道一些事情,总是有些门路的,何况徒阡本就没打算瞒下这些事情。   “昭瑞亲王尚且不成亲,与他结契的陌哥儿想成亲?呵呵!”   贾政被呵呵了一脸,虽觉贾赦是无稽之谈,却也想不出话来反驳他。   谁知贾赦又道:“还有,你可别忘了,那甄家都在背后做了些什么?虽说各为其主,可过后的清算,谁人能挡得住?别到时候偷难不成蚀把米。”   没见甄应嘉都被“武英殿大学士”这根大萝卜给钓到京城来了么?甄家的根基在江南,离了江南,甄应嘉就如离了水的鱼儿似的,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贾政看不明白这一点,贾赦却是敏锐的感觉到了。   贾政已经无话可说了。   贾母亦道:“老大说的极是,此事咱们家,还是莫要掺和进去的好。”   贾母已经发了话,贾政自然不敢再多言,回到外书房后,第二天就让人去甄府上将这件事情给推了。   林陌哪里知道自己又躲过了一场不合时宜的招婿行为啊?此时的他,被徒阡提醒了一件事。   “妹妹的亲事,你也该准备起来了。”   “嗯?却是为何?”林陌不解。   徒阡道:“大明宫的那位,怕是要不好。”   “甄太妃吗?”林陌挑眉。   算算时间,这位甄太妃应该没多少时日了,他记得,原著上详细描述过,因着宫中太妃薨逝,举国上下还要守孝呢。   徒阡奇怪道:“你为何会觉得是甄太妃要不行了?”   “难道不是吗?”林陌瞪大眼,更奇怪了。   徒阡摇头,“自然不是,是,太上皇。”   林陌:……   看来当今对这位太上皇的怨气很重啊,这都要“被”不行了,多大仇啊!   徒阡刚才那话的意思,林陌也明白了,太上皇薨了,是国孝,整个大晋,上自当今皇帝,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是要守一年国孝的。   到时候,黛玉的亲事就要往后推了。   这其中有不少变数,按照云舅舅和公主舅母的意思,还是先把两个小的亲事给办了的好,以免夜长梦多。   林陌扶额,“我还想再多留妹妹两年呢。”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在他的前世,还只是个孩子呢,哪家初中一二年级的孩子嫁人生孩子的?   然而,这里是古代,是红楼的世界,他,林陌,还没有撬动这个世界规则的能力,他只能按照这里的规则行事。   “行吧,明日我们去舅舅的府上,和舅舅商议一下吧,我的意思,妹妹还是在家里过了及笄再出门子的好。”   徒阡自是支持他的。于是,第二天,林陌带着黛玉,外加一个怎么赶都赶不走的昭瑞亲王,来到了武昌侯府。   一进侯府,林黛玉自然是被送到了德阳长公主这里,娘们儿两个总有说不完的体已话,平日里无事,德阳长公主都要把黛玉接过来玩儿,再制造点机会,让小未婚夫妻两个有机会相处相处,何况是今天这样的情形。   正好,德阳长公主又有要事想要询问黛玉,她今天过来,倒是及时。   “我且问你,荣国府的那位迎春姑娘,品性如何?”   黛玉眨眨眼,没想到德阳长公主一来就问她这么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愣神。   黛玉回想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二姐姐的性子最是温柔和顺了,只是有些沉默。因着出身,长辈们对她都不上心,大舅舅和大舅母又是那样儿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二舅舅家的探春妹妹。她平常时候最爱下棋了,棋艺也还不错,早先的时候,我都下不过她,后来经过哥哥的提点,才能侥幸的赢她两三回。”   黛玉实话实说,这种事情,没有必要瞒着,德阳长公主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想知道什么样的消息,还不是轻易就能得到?长公主亲自来寻她问话,这是尊重她,黛玉可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   德阳长公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便不再提起这件事情,只拉着黛玉的手说些娘儿们之间的体已话儿。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子领着两个丫鬟,脚步轻快的走了来。   那媳妇子一进花厅,便笑道:“母亲,我来晚了。”   黛玉抬眼看去,便被眼前之人惊了一把。倒不是说来人长得有多惊天动地,只是眼前的小媳妇,相貌只能算是清秀,却生得身姿矫健,身上隐隐还带着煞气,与时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们完全是两个样貌的人,一看就是身体康健并且身怀武艺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气质,让黛玉的心,十分向往之。   德阳长公主见她过来,只笑道:“都是一家人,莫要如此外道才是。你如今身子不同以往,正是该多多休息的时候,很不必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没得生份了。”   那年轻媳妇子笑着应下了,动作间潇洒自如,颇为英气。   德阳长公主是这么和黛玉介绍的,“这是司空兰,原是你舅舅的亲兵之女,因自幼修习武艺,只爱武妆不爱红妆,因着实在合我的脾性,我便收做了干女儿,你称她一声姐姐便是了。   近些年一直都在女兵营里,如今也是一个女百户了。她平日里一直住在军营里,今儿好容易坐了胎,才回家里来休养的,对京中并不熟悉,玉儿若是得了闲,该多多带你姐姐出外走走才是。”   黛玉闻言,终于明白了哥哥口中说的,殿下很喜欢小姑娘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了。   她忙起身走到司空兰的跟前,福身行礼。   司空兰是个知礼的,也能明白德阳长公主的用意,她本身又是个性豁达的,很快就和黛玉玩到了一处去了。   德阳长公主见她们两个这般相合,自是放下心,含笑看着她二人在那里聊着京中和军营里的新奇之事。   ……   两家商议的结果,决定把黛玉的及笄之礼在年内挑个好日子,提前把及笄礼给办了,及笄礼过后,就要正式为云霖和黛玉的婚事开始走礼了。   至于婚礼,就按着林陌和徒阡的意思,若果真要为上皇守孝,便是再等一年又有何妨?   在林陌看来,他家妹妹便是等到十八、九岁再嫁人,也是使得的。反正他家妹子不愁嫁!哼!   马车上,林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徒阡停住了即将出口的话语,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林陌回过神,听见徒阡的问题,摇了摇头,“没有什么不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我且问你,兵部候缺的名单里,有没有一个叫孙绍祖的?”   林陌问的这个问题,非常的无理头,徒阡并不知道他这么问的用意,只是本着对阿陌有问必答的原则,老老实实的摇头道:“并无此人,不过我记得,先荣国公贾代善有一亲兵就是姓孙,其孙似乎就叫孙绍祖。你为何会问起这个人?”   徒王爷双眼死死的盯着林陌,大有林陌不给他一个满意答复,势不罢休的架式。   林陌下意识的在鼻尖处扇了扇,好浓的酸醋味儿。   和贾家有关系,又是叫孙绍祖的,不用问,肯定是那位“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了。   原来,这位到现在也还没能在兵部那里挂上号,准备候缺吗?   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林陌的脑海里过了一遍,就被他抛之脑后了,毕竟,因为他的到来,多少蝴蝶掉了一些人和一些事,他不应该奇怪的。   如此看来,贾迎春的结局应该不会再如原著里所写的那么悲惨了吧?   倒不是林陌圣父情结犯了,如果这些人只不过是书上的一个名字,和他没有一点交集的话,他哪里会想到要去解救一部文学作品里,这些美丽的女孩子们于水火?   别说贾迎春了,就是林黛玉,在没有真正接触并真心接纳了林黛玉这个便宜妹妹的话,林陌哪里会想起红楼世界里的这位女主角呢?   正如前面说的,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他先是接纳了林黛玉,再就是接触到了那几位美丽的,又命途多舛的女孩儿们,心生不忍,不忍心看着这些美丽又多姿的女孩子们,如同烟花那般,短暂的生命就此沸沸扬扬,在他有能力的情况下,出手相助一二,林陌自觉,没毛病。   林陌见徒阡还在那里实行盯人大、法,不由失笑,“想什么呢?我只是偶然想起不知道谁在我耳边提起过一个叫孙绍祖的年轻人在兵部候缺。听那人说,孙绍祖人品极差,贪花好色,好赌酗酒,他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我想着,咱们大晋的将士们,都是品格高尚之人,万不能让一粒老鼠屎,坏了将士们一世的英名。若是孙绍祖其人真的如传言中那般不堪,万万不能让他一朝得势才行。”   徒阡眉心紧锁,林陌口中形容的人,让他觉得十分的厌恶,若是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徒阡自然是不会同意其候缺成功,成为朝廷命官的。   所谓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他的皇兄是个有大抱负的皇帝,万不能因为官员里混进了这么一个老鼠屎,而坏了皇兄的事,当下将孙绍祖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打定主意,回去后要好好的查上一查。   至于说,阿陌的说法是真是假,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看上的人,如果没有一点超乎常人的能耐,又怎么会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第40章   得到大明宫消息的人, 并不仅只林云两家, 京城许多消息灵通, 或者是得到某人的提醒的人家,纷纷开始给自家适龄的儿女相看人家。   一时间,京中的官媒们忙得不可开交起来。   这日, 贾母难得有闲情, 想起多日不曾逛园子了, 便带着邢王两位夫人,坐着小轿, 进了大观园。   可巧今日姑娘们聚到了一处, 贾母便也不往他处去,只在此处看着姑娘们说笑玩耍。   忽然听到丫鬟来报,“老太太,德阳长公主府遣人送了贴子来。”   “哦?”   贾母接过丫鬟捧上来的贴子,心下很是好奇, 也有些不安。   她人老成精, 吃过的盐比那些小年轻们吃过的米可多多了,自然能够看得出来,德阳长公主并不待见他们荣国府。   平日里从来都不会上他们这里来的,今天怎么竟然递了拜贴过来了?   这么正式,贾母心慌慌啊。   不管贾母内心如何的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德阳长公主早早的就过来了。   贾母一看德阳长公主的脸色, 就知道这位是有事情要和她相商, 既然是要商议事情, 又是寻她这个老婆子来的,贾母脑中灵光一闪,她似乎知道这位长公主殿下要和她商议什么事情了。   德阳长公主在荣国府呆了不过一个时辰,事情还未谈完呢,林黛玉竟也来了荣国府。   一进荣庆堂,看见德阳长公主竟然也在,不由愣住,想不到德阳长公主竟然也选在了今天过来荣国府,不由有些脸红。   见过贾母和德阳长公主之后,径直奔向“紫菱洲”。   她有事情要和二姐姐说呢。   “林妹妹来了。”迎春早就听到丫鬟的回禀,知道黛玉已经过来了,亲自迎了出来。   林黛玉一见迎春,顿时眉目含笑,正待说什么,却发现迎春面上的神情有些不对。   不由问道:“二姐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为何会是这般神情?   迎春微笑着摇头,她的这点子烦心事,还是不要说出来让林妹妹也跟着不开心了。   “你放心,无事的,你快随我进来吧,三妹妹和四妹妹猜到你今天应该会来府里,全都早早的到了我这里等着你呢。”   最近黛玉一来贾府,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找迎春下棋,渐渐的,只要黛玉来荣国府,府里的人都会直接把她带到迎春这里来了。   迎春不愿意多说她的事情,架不住还有其他的知情人在呢。   探春本就是跟着迎春的身后出来的,自然是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她本就是个爆炭的性子,最是看不惯迎春那软弱的性子,当下道:“林姐姐莫要听二姐姐的,为了这事,她这屋里都已经闹过好几回了。二姐姐本就对这些事不上心,如今越发的像个佛爷了。”   迎春道:“三妹妹莫再多说了,这些本就是我这里的糟心事儿,何必说与林妹妹听?没得污了她的耳朵。”   迎春倒是一片好心,只是黛玉却是不以为然,“二姐姐这话,我却是不爱听了,咱们自家姐妹之间,何必这般分你我?再者,今天我来,还有一件大事儿要和姐姐说呢,你这性子,要是不改改,等下我要说的这件事情,只怕也是不能成的。”   说着转向探春道:“三妹妹你来说。”   探春抿着唇,低头想了一下,这才道:“姐姐也知道,我与二姐姐四妹妹的份例都是一样的。前儿中秋前,公中给我们每个人送来了一只累丝金凤,原是让我们姐妹三个,在中秋家宴的时候戴的,谁知那日,竟被二姐姐的奶嬷嬷弄出去给当了,后来被发现,倒反过来责怪二姐姐的不是,恰好被我撞见了,把我气的哟。”   探春直捂胸口,“二姐姐那性子,你也知道,最是不爱与人起纷争的和柔,当时便想着按下此事,稍稍遮掩一下,等到嬷嬷把累丝金凤赎回来了,也就是了。谁知那老婆子竟是个不知足的,金凤倒是赎回来了,之前被她拿去当了的东西却是一件都没。这几日,她那奶嬷嬷还在那里闹腾着呢,打量着二姐姐好性儿,只想着拿捏她呢。”   最近,因为王夫人年纪越来越大,精力也越发的短了,不能胜任管家的职责,不得已,只能让寡居的李纨,带着探春,外加一个薛宝钗,三个人一起管家,探春的消息自然比其他几个姐妹来得灵通一些。   惜春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不过,她天性冷情,对这些事情从来都是不上心的,只关心她自己的事情。   她最常说的话便是,“这事与我有何干系?”“此事又与你有何干系?”   可以说是非常的道系了。   这时,迎春奶娘的儿媳妇在外头探头探脑,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儿,直看得几位姑娘皱眉不已。   那媳妇子听见探春的话,哪里还忍得住?忙提了罗裙,匆匆进了屋,也不管几位年轻的小姑娘都在,只拉着迎春哭诉。   “姑娘,姑娘,累丝金凤那事儿,确实是我们婆婆的不是,她是猪油蒙了心了,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事情发生后,我们不是已经将累丝金凤从当铺子里赎回来了么?如今,何苦再说这些?求姑娘看在我那婆婆好歹奶大了姑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饶了她这一回罢。”   这话,探春就不乐意听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主子们在这里说话,什么时候竟允许你在这里插嘴了?”   她看向迎春道:“二姐姐,不是我说你,奶嬷嬷再如何奶了我们一场,也不是她们用来欺压主子的理由!说到底,她也不过是府里的下人,几世修来的福份,才能有机会成为主子的奶娘,姐姐愿意敬着她,那是姐姐心善,姐姐若是只将她当做平常,旁人又能说什么?这原是她的差事,做好了是应当应份的,出了岔子,该受的责罚也不能少,姐姐该记得,你是她们的主子,不是可以任她们欺负的阿猫阿狗。”   探春这话,已经算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迎春若是再执迷不悟,探春怕是要气到吐血。   迎春并非笨人,相反,她其实很聪明,只是生活的环境不允许她太过于将这份聪明形之于外罢了。   她只是性子和顺,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正所谓泥人尚且有三分的火气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这些年,因着黛玉经常和她往来,同她说了许多外头发生的事情,迎春的想法也是慢慢的改变了一些,只是改变不那么明显,平常看不出来罢了。   再加上这几年,贾赦对这个闺女也略上了点心,迎春的日子倒是好过了不少,至少遇到事情敢去告状了。   当日,她只让奶娘归还累丝金凤,和其他一些比较打眼的东西,就没再追究了,奶娘毕竟奶大了她,一点面子,她还是愿意给的。   只是,她万没想到,有些人竟是这般的得寸进尺,这几天,奶娘一家不停的在她身边哭诉些有的没的,在她的事情上使绊子,迎春哪里不明白?几年的相处下来,再好的性儿,也一点一点的被奶娘一家子的贪得无厌给消磨得不剩多少了。   只是她素来懒得理会这些罢了。   今天当着姐妹的面,奶娘家的媳妇子依旧如此嚣张,迎春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她不要面子的么?!   “绣橘,愣着做什么?平日里,你不是最讨厌她的么?今天怎么竟让她在这里乱说些有的没的?没得污了妹妹们的耳。还不快点把她押到母亲那里去,就说,这样的人,我是再不敢用的。”   绣橘巴不得一声儿,她早就看奶娘这一家子不顺眼了,就会仗着奶大了姑娘爬到姑娘的头上去,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听自家姑娘这般说,忙叫来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押着那媳妇子往贾赦住的东院去了。   那媳妇子这下子是真的慌了,若是迎春让绣橘把人送到李纨,或者王夫人那里,以她家在荣国府家生子中的关系网,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上次她那婆婆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送到东院就不一样了,即使是庶女,那也是贾赦的亲闺女!   想到这里,那媳妇子顿时哭叫不止。   绣橘不耐听她嚎丧,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条抹布出来,团吧团吧,直接塞进了那媳妇子的嘴里,这下子,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满意和放心。   黛玉是真心替迎春高兴的,毕竟若是张家的提亲顺利的话,迎春将来是要嫁到张家去的。   那人虽只是张大人的侄儿,父母双亡,却是个上进的,如今暂时住在张大人的府里,由张大人扶养长大,是个知道感恩的。   张太太很是心疼他,尽心尽力的替他寻一门好亲。   如今年纪不大,已经考中了举人,将来不管中没中进士,总是要分家另过的,迎春如果自己立不起来,这门亲事再好,于迎春也是不合适的。   不过现在看来,迎春的性子比之前已经有所不同了,想来事情定然能够成功的罢?   黛玉由衷的想道。   处理了碍事的人,姐妹几个顿觉神清气爽,说笑玩闹到了一处。   惜春道:“林姐姐,你方才说有事要寻二姐姐,是什么事?”   探春和迎春也是齐齐看过来,刚才被那媳妇子的嘴脸恶心到了,几个人都差点忘了刚才黛玉来时说过的,有事要和迎春说的事儿了。   好在现在想起来还不算晚。   黛玉掩口笑道:“具体什么事儿,我不好说出来,二姐姐只需要记住是好事儿便是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联想到从来不曾到过荣国府的德阳长公主今天亲自上门,再结合刚才黛玉说的这些话,哪里还能想不到她口中的好事是哪种好事?   迎春的脸,腾的红了,看着姐妹们看向她的戏谑的眼神,哪里还能坐得住?   “不理你们了。”跺跺脚,扭身回了屋里,独自害羞去了。   这个时候,她也想明白了,在知道奶娘做下的那些事情后,黛玉面上审视的目光所为何来了。   能够请得动长公主殿下亲来提亲的人家,显然身份地位都不低,如果她自己立不住,说再多也是无用。   还好,刚才她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放过那个媳妇子,否则,只怕黛玉也会对她失望至极的吧?   迎春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第41章   外头, 姐妹们笑闹了一阵,探春的眼中难掩羡慕之色, “真好,二姐姐终于要离了这里, 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再不必为了这府里的琐事烦心了。”   探春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嫡庶之间的差别有如鸿沟,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她连生母亲弟都不敢过于亲近, 每日里只敢在嫡母和嫡兄的身边勉力奉承, 所为的,也不过是想着将来能求一个好姻缘罢了。   还有她的姨娘, 为了让她和环哥儿能活下来, 生生把自己弄成人嫌狗厌的无知泼妇, 之前几年, 母女、姐弟两个一见面, 就跟仇人相见似的, 分外眼红。   之前她不懂事, 还为有这样一个姨娘丢了自己的脸而生气,伤心,却没往深入里想, 若不是赵姨娘这般表现,她和环哥儿, 哪里能活得下来?!   默默眨去眼中泛起的湿意, 探春收拾了心情,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和迎春不一样,和惜春更是不能比。   如今迎春即将有了结果,她眼中的羡慕已经浓得快要化不开了。   黛玉知道探春的心思,却也说不出多少安慰的话来,只能拍拍她的手,无声的安慰着。   绣橘从外头进来,奇怪道:“宝姑娘怎么走了?”   探春不解:“宝姐姐?她并没有进来呀。她有过来吗?”   绣橘道:“奴婢方才从外头过来,远远的就看到宝姑娘和莺儿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还以为她们是进来又出去了的。竟是不曾进来么?”   探春和黛玉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薛宝钗的确没有进来,她们几人,甚至都不知道那位宝姐姐曾经来过,黛玉和探春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解。   “宝二爷来了。”   随着小丫头子的话音落下,一身红衣的粉面公子小跑着进来,尚未走近,抱怨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   “林妹妹来了怎的也不去我那儿坐坐?妹妹好狠的心,前儿我病了,也不见妹妹过来看我一看。”   屋子里的一众姑娘们被贾宝玉这一连串的话弄得有些发懵,尤其是黛玉。   贾宝玉一进来,待看清了屋子里姑娘们的位置后,很自然的就要凑到黛玉的身边去。   黛玉可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任由贾宝玉往自己身上贴,撕都撕不下来,下意识的往探春的身边躲了躲,正好躲过了贾宝玉扑上来的动作。   她嗔道:“宝二哥也该注意着些才好,一年大二年小的,你都多大的人了,书也不见你念两个字,平日里只知道憨玩,如今竟然还是这般的不庄重,小心我去告诉二舅舅去!”   贾宝玉是贾母心尖尖上的孙儿,是荣国府里的凤凰蛋,除了贾政外,哪一个不是顺着他的心意来的?何曾被人当面指着鼻子这么一通说?   说的人还是他一直心心念念,在他印象里,从来都不和他说些仕途经济,被他引为知已的林妹妹!   贾宝玉当时只觉得他的心,生生的被剐去了一块似的,生疼生疼的,当即脸色就变了,即青且白,怪吓人的。   袭人抱着贾宝玉的大衣裳,追在他的身后进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副场景,当下被吓得魂飞天外,忙冲上去扶住贾宝玉的胳膊,急急唤道:“宝玉,二爷!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你可不要吓我……”   袭人话还没说完,贾宝玉似是回过神,眼珠子转动,扫过了花厅里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同样被他的情况吓得脸色发白的林黛玉的身上,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嘴了张,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顿时吓得众人面如土色。   这位小爷若是在她们面前出了什么事,她们这些人也就不用活了。   一时间,抬人的抬人,找贾母和贾王氏的去找人,请太医的去请太医,乱哄哄的乱成了一片。   贾宝玉被安置在东厢房,这是林黛玉的意思,这里毕竟是迎春的住处,迎春又在说亲的节骨眼上,可不能让贾宝玉毁了迎春的名声,坏了她的姻缘才是。   贾王氏来得最快,她一进到东厢房,看到早上还活蹦乱跳的贾宝玉正面无人色的躺在床上,不知生死,顿时腿一软,整个人扑到贾宝玉的身上,崩溃大哭。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贾母到时,整个“紫菱洲”的丫鬟婆子全都跪成一一片,甚至连三丫头探春也白着脸,跪在贾王氏的面前,林黛玉则是面色涨红,不知道在和贾王氏争辩着什么,贾母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这一回她倒不是生气黛玉目无尊长,反而是气恼贾王氏不长眼,不知道如今的林黛玉已经不是她一个五品宜人可以随意呼喝来去的吗?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黛玉还是她的敏儿留下来的唯一的骨血,贾王氏对黛玉不满,不就是意味着对她这个老太婆不满吗?   不得不说,聪明人总喜欢多想,不巧,贾母就是一位自诩聪明睿智的老人,一不小心,她就想多了。   “行了,宝玉的身子本就比旁人弱些,前儿受了他老子的那一顿打,在床上休养了那许多日子,才刚好转些,时有反复也是有的。要我说,还是他身边的那些个丫鬟不尽心,爷们儿还病着呢,怎么就让他出来了,这一天冷似一天的,宝玉哪里受得住!”   贾母在路上就听了黛玉身边的丫鬟向德阳长公主回禀的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了,连细节都没有放过,一字一句,都没有被改动过,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情,还真怪不到黛玉的身上。   而且,黛玉说的那些话,明显有劝戒宝玉的意思在,是宝玉自己想左了,害人害已不说,一个弄不好,只怕荣国府真的要开罪德阳长公主了。   袭人还在一旁淌眼抹泪的,一听贾母这话,顿时扑通一声,直直的跪到了贾母的面前,不住的求饶。   贾母不耐烦听她哭诉,摆摆手,恨声道:“原以为你是个稳重,知进退的。宝玉的病才刚好了些,哪里能在外头来回折腾!宝玉年纪小不懂事,听见姊妹们都在,想着来找小姐妹们玩儿,你就该拦着他!既然连自家爷都劝不住,留你有何用!”   让两个婆子将她带下去,吩咐道:“宝玉身边的那些丫鬟,一个个的也都大了,心思也跟着大了,是该好好的查一查了。”   因着贾母的这一句话,荣国府进行了一次大清理,果然清出了不少手脚品性不好的丫鬟,赶了出去,意外的让荣国府的下人收敛了许多,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其中,竟然也有迎春身边的大丫鬟司棋,当时贾母给出的理由,是司棋手脚不干净,真正的原因,她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们自然是不好知道的。   王夫人哪里能想到平日里最是疼爱贾宝玉的贾母,这一次竟然不是站在贾宝玉的一边,反而对宝玉的所做所为颇多不满似的。   她满目错愕,“老太太?”   贾母摆手,“行了,太医快来了,你还是莫要在这里碍事了。”   王夫人都是当了祖母的人了,在荣国府里当家多年,积威日重,有时候甚至连贾母的事情都能驳去两三件,可以说已经慢慢的掌控了荣国府中馈的大权,今天却当着这么多小辈和下人的面被贾母下了面子,里面还有她最看不上的林黛玉,最讨厌的庶女,哪里还能受得住?早已经掩面跑了出去。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母叹息,对德阳长公主道:“让公主殿下见笑了,我这个二儿媳妇,哎。”   德阳长公主笑道:“无妨,满京城谁不知道王家教女的规矩啊。‘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要本宫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偶尔还是要挑个好的来长的,如果长不好,还是得多看些书才行。”   嗯,是这么说的吧?上次听阿陌怼一个酸儒,似乎就是这样说的?没错!   德阳长公主暗自点头,为自己的记忆力点了个赞。   黛玉掩口轻笑,她当然知道这话出自哪里了,也只有她那个真正见多识广的大哥才会说这种噎死人不偿命的话的。   看了一眼贾母,黛玉的眼中满是同情。   太医很快就来了,除了贾母外,其他人都避到了屏风后头去了。   来人正是经常来荣国府的王太医,贾母对着王太医点了点头,道了句劳烦了。   王太医仔细的给贾宝玉把了脉看了诊,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旧伤未愈,如今淤血吐出来,反倒是好事,喝上几贴药汤就行了。”   贾母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殿下见笑了,我这孙儿还是被老身溺爱太过了。”   德阳长公主笑道:“无事就好,这也是人之常情,老太君很不必放在心上。”   二人相视一笑。   时间不早,又被这件事情给耽搁了许久,德阳长公主和贾母也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又同黛玉说了几句,便告辞回去了。   贾母亲自将人送到了二门处,目送她们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鸳鸯上前提醒贾母,“老太太,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贾母这才回过神,默然无语的被鸳鸯扶着进了花厅。   歪在榻上,贾母依旧盯着某个地方出神,鸳鸯担忧极了,跪在贾母身前,用美人锤给贾母锤腿,其间不住的和贾母说些新近发生的有趣事儿,希望能让老太太的心情回转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贾母才幽幽的道:“鸳鸯,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鸳鸯:…… 第42章   德阳长公主亲自出马下场说亲, 对方又是那样的人家,即使只是顺天府尹的侄儿,又父母双亡, 只要孩子上进, 没有什么不好的。   算起来,迎春和那张生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这门亲事自然很快就被定下来了。   因着某个大家心知肚明的原因,这边亲事一定下来,那边六礼就开始走起来了。   当林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这速度可是真够快的。”   徒阡笑道:“张大人家的那位侄儿,年纪可不小了, 今年都已经二十有一了, 本就难寻到合心意的,若是再因为大明宫的事情,再耽搁下上一年多的时间,张家那位老太太怕是能急死。”   那张生的运气也是不好, 他本是张大人弟弟的庶子,姨娘生产时难产, 挣命生下了他,自己却去了。不到十岁上,父亲就没了, 后来因为张二太太无子, 只得将他记在嫡母的名下, 充作嫡子来养。   守了三年父孝后, 十五岁上,嫡母又没了,本以为母孝守完就结束了,谁知道没两年,张老大人一病,也没了,又守了一年的孝,若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年过二十一,还没能参加春闱。   以张家人的学问,一个进士及第其实并不难的,最次的也能在二甲中游里混上一个位置的。   之前京中就有不少人家看中他,想为自家姑娘招个乘龙快婿,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也都没了结果。   再加上这位是庶子记为嫡子来着,有些讲究些的人家,压根看不上他。张太太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否则,哪里会挑上贾氏迎春这么个庶女啊?   要知道这张生的亲事,都快成了张家人的心病了。   林陌点头,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过,最让我奇怪的是,怎么连那位贾三姑娘的亲事也给定下来了呢?定的还是舅舅的亲兵?那位政二老爷居然能同意?”   这是林陌最最不理解的地方,那贾政,不是从来都以读书人自居么?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以武起家的武人了。他相信,如果不是他一入京,就成了海恩侯,身份一下子高出了贾政良多,那位,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他一眼。   林陌甚至怀疑,要不是贾政自己就是出身勋贵之家,与四王八公联络有亲,只怕都恨不得离这些粗鄙的武人远远的了。   徒阡笑道:“你也不看看出面保媒的人是谁。”   林陌:……   好吧,他的确不应该忘了,他那位公主舅妈战斗力超强的。   徒阡又道:“那荣国府的女孩子们长得都不差,又都是识文断字,文采风流的才女,若不是碍着宁荣两府做的那些事情,名声越来越坏,他们家的姑娘们还是挺受京城各家夫人的喜欢的。若不是贾惜春的年纪实在太小,怕是这次的亲事,也会被一起定下来了。”   啧,林陌简直无语。   他当然知道贾家的姑娘们都是极好的,要不是被荣国府所累,何至于最后都不得善终呢?   不过这样也好,那几个会甜甜的叫他一声“林表哥”的姑娘们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于他来说,也是功德一件。   ……   黛玉的及笄礼被定在了腊月初三,这次,贾母总算是捞到了亲自为外孙女行及笄礼的权利,把个老太太高兴的什么似的。   及笄礼过后,黛玉的亲事就正式开始走礼。   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场亲事走下来,所需要的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二三年都是有的。   林陌既然没准备让妹妹这么早出嫁,走六礼时,就没有那么紧迫了。   倒是荣国府的贾迎春,因着男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迎春又只是个庶女,府中众人并不是那么上心,亲事才刚定下不久,不过一年,两个人便完婚了。   说起来,贾迎春竟是未婚的十二钗中,最早成亲的一个。   谁都没有想到,迎春成亲前两日,贾琏竟然从边郡赶了回来。   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嫡兄,迎春整个人已经呆怔住了,“二哥哥?”   贾琏一路南下,路上不曾休息,累死了几匹良驹,这才赶在迎春出嫁前两天赶回了荣国府,此时,他的脸上灰仆仆的,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若是不衣服的料子极好,不小心还会被人认作是乞丐来着。   这样难得落魄的荣国府琏二爷,在迎春的眼里,第一次显得如此高大,她甚至顾不得贾琏身上的脏污,如乳燕投林般的扑向这位一直不亲近的嫡兄身上,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扑潄潄的直往下掉。   感受到了迎春激动的心情,贾琏抬起手,轻拍迎春的背,笑道:“都要嫁人了,还这般爱哭鼻子,你看三妹妹和四妹妹都在一旁笑话你呢。”   迎春到底是个内敛的姑娘,往日也不曾和贾琏亲近过,今天被贾琏为了她突然回府的举动感动了一把,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再多也没了。   迎春到底是个内敛的姑娘,往日也不曾和贾琏亲近过,今天被贾琏为了她突然回府的举动感动了一把,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再多也没了。   不过一瞬,迎春便平复了心情,直起身,整了整衣裙,正身向贾琏屈膝行了一礼,千言万语,只化做了一句:“谢谢二哥哥。”   贾琏伸手扶起她,笑道:“你我兄妹之间,何需如此客气?过几日就是妹妹的大喜的日子了,可惜你嫂子自从怀了你侄儿,身子越发的笨重了,这次没能回来送妹妹一程,特意让我带了些好物儿来给妹妹添妆呢,妹妹不要怪她才好。”   迎春破涕为笑,嗔道:“哥哥说的是哪里的话?正如哥哥所说的,咱们兄妹之间,哪里需要那般的客套?我只盼着,嫂子能给我生个壮实的小侄儿来,那才是最好的。”   贾琏笑着应是,一时间,兄妹两个的关系融洽了一止一分。   ……   迎春成亲这日,新郎官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吉时来临之前,求得新娘子的兄弟们点头同意让他把人娶走。   得了这句准话,张生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抬手抹了一把急出来的冷汗,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仿佛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海恩侯爷   真不愧是文武双全的海恩侯,出的这些都是什么题啊,刁钻古怪的,好几次他都差点掉进题目的坑里去了。   早在三个月前,迎春就已经搬出了大观园,搬回到大房所住的东大院里,贾赦做主,把东大院一处风景最为秀美的院子拨给她当绣阁,此时,迎春早已经打扮妥当,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新郎官儿过五关斩六将,披荆斩棘的前来迎娶她。   贾琏一身簇新衣裳来到凤冠霞帔的迎春面前,“今日妹妹出门子,哥哥送妹妹一程。”   说着,转过身蹲下来,对迎春道:“吉时快到了,妹妹快上来吧。”   迎春的双眼早已经红透了,不管家中给她多少陪嫁,多少嫁妆,都及不上贾琏的这一个动作。   贾琏这么一背,无疑是在告诉她的婆家,她贾迎春虽然只是个庶女,但在娘家,也不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她的身后,站着的是荣国府,还有嫡亲的兄长为她撑腰!   放开扶着她的丫鬟的手,小心的趴到贾琏的背上,贾琏十分轻松的把她背了起来,一步一个脚印的背着她往二门处走去。   迎春再也忍不住,泪水终是落一下来。   贾琏感觉到了,安慰她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妹妹怎么能落泪呢?如今你嫁了人,须得记得,你是我贾家的姑娘,万事还有娘家给你撑腰,若是遇到什么事了,大可以回娘家来,父亲和我还有琮哥儿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迎春不住点头,眼中的泪水不止反增,贾琏无奈了,只得停住脚步,让丫鬟替迎春拭去泪水,整理妆容。   “莫再哭了,吉时快到了,你再哭下去,怕是就要换妹夫哭了。”   这话说得有趣,迎春不由得破涕为笑。绣橘上前替自家姑娘整理了一番,贾琏这才继续背着她往外走。   当日奴欺幼主的事情发生后,贾母下了狠心,很是整治了府中下人,服侍迎春的丫鬟和婆子,除了绣橘外的人,全都被换了个遍,贾赦另挑了几个忠心的给她使唤。   这样一来,迎春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这一点,也是让迎春对父兄心怀感激的一个原因。   随着花骄远去,迎春即将开始她的新生活。   “姑娘,咱们该回去了。”侍书提醒呆立廊下的探春。   探春回过神,对着侍书点头,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二门处,眼中满是羡慕。随后便扶着侍书的手,回了大观园。   少女身姿窈窕,已经可以窥见长大后的风姿,然而,此时观其背影,竟似有无限心事,无法对人言,只留风中传来若有似无的叹息。   “……也不知他日,待我出门子时,有谁能背我出门……”   薛宝钗带着丫鬟莺儿站在不远处,将方才这一幕看在了眼里,此时的她,安静异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迎亲的队伍远去后,宝钗转身,去了梨香院。   “妈妈,过些日子,蝌兄弟和琴妹妹要是来了京城,万不能让他们住进这府里来。稍后,妈妈且先派人去把咱们薛家的老宅收拾一番,让他们住。”   薛姨妈不解,“为何?这里住的好好儿的,做什么去收拾老宅子?咱们家那老宅,都多少年没有住人了,何苦去收拾那些。”   薛宝钗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妈妈信我便是。”   薛姨妈想不明白,宝钗为什么要这么做,在她看来,他们这商贾人家,能够住在国公府里,是一件多么有面子的事,别人求都求不来,自家姑娘怎么反倒要搬出去呢?   不过,看着宝钗如此坚持,薛姨妈心里也有了动摇,她本就是个没多少主见的妇人,宝钗又从来都是靠谱的,在说过几回,宝钗都没有改变主意后,薛姨妈也就同意了,当天便派了几名下人,去西城收拾薛家老宅去了。 第43章   太上皇果然在原著差不多的时间里薨逝了, 同时没的, 还有那位受尽半生荣宠,被当今恨得直想喝其血, 啃其肉的甄太妃。   徒阡嗤笑:“这两位倒是情深,果然是‘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嘛。”   为表示自己的大度和纯孝,当今罢朝三日, 并亲自下旨,给太上皇从里到外, 从头到脚的来了一顿狠夸,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这么好的太上皇没了, 身为臣民,为太上皇守孝乃是应当应份的事儿, 整个大晋,上至皇帝, 下至平民,全都要为太上皇守孝一年。   同时, 在治丧期间,朝中三品以上的朝臣和诰命, 都要每日入朝随祭,至未正以后方回。   在大内偏宫二十一日后, 方请灵入陵寝。   消息一出, 人都谓当今纯孝, 是个仁义之君。   一切都如同原著的时间线那般进行着。   林陌松了一口气,他记得,原著里薨逝的那位是个老太妃,怎么到他这里,却变成了太上皇和甄太妃了?   还好,他这只小蝴蝶的翅膀总算没有扇得太离谱,没有真把个红楼世界给扇得面目全非了。至少这场入朝随祭的活动还在。   谢天谢地。   ……   累了一天,时候也不早了,徒阡便没有回到他的昭瑞王府,他带着林陌住进了早年他还是皇子时住过的“晗光殿”。   这样的日子已经连续了好几天了,毕竟守灵也是个力气活,着实熬人呢,今天瞧着也不例外。   好在当今对太上皇连面子情儿都不剩下了,该有的礼数做到了也就是了,其他的,一切好说。   林陌等人身为当今的心腹重臣,需要做的事情多着呢,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守灵这事上。外头还有那么多深受上皇信任的老臣在呢,守灵什么的,完全可以交给这些人来做嘛。   总不能为了太上皇的丧事,把整个国家的朝政都给丢到一边去吧?万一要是出了大事,可怎生是好。   再者说,他们这些年轻人,毛都还没长齐呢,哪里能挑起这般的大梁?   徒阡就没有这么好命了,谁让他是太上皇的亲儿子呢?即使不受宠,身份依旧在那里摆着呢,他可不敢让自己留下不孝的名声。   同样的,当今圣人也一样。虽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晋却是以孝治天下,他这个当皇帝的,总要以身作责,当今也不介意做足一个孝子贤孙的样儿,送太上皇最后一程。   与平常不同的是,在两个人相携走进“晗光殿”的时候,殿中早已经有一道玄色的身影端坐在殿中,身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套造型精美独特的玻璃茶具,怡然自得的在那里泡着茶。   看那茶色,很明显是今年刚刚上贡来的明前龙井,好茶配好水,再加上好的茶具,这样的日子,便是神仙也不换呐。   徒阡和林陌两人对视一眼,不解。   两人上前欲见礼,当今摆手止住他们两个的动作,只让魏全在他的旁边为两人各添了一张椅子。   “过来喝喝看,这是刚刚进上的贡茶。”   林陌对绿茶无感,相比起红茶和绿茶,他更喜欢半发酵的乌龙茶,因而,他也只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当今和徒阡都知道他的习惯,大伙儿都是熟人,也就随他去了。   林陌笑道:“陛下倒是悠闲。”所谓上头一张嘴,下头跑断腿,可不就是他们现在的真实写照吗?真真是把他们折腾坏了。   当今自然是听出了林陌的未尽之语,不由哈哈大笑,笑声中不无得意。   徒阡无奈摇头,大声的和林陌咬耳朵,“我严重怀疑,皇兄搞出这么大个阵仗出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自己轻省些!”   简而言之就是,让他们这些臣子们替皇帝他老人家守灵,守孝!联想到自家皇兄,时不时会做出的那些奇葩事情,徒阡看向当今的眼神,当时就不对了。   仿佛知道了徒阡心里在想什么,当今对弟弟投过去一抹略得意的眼神儿,算是默认了。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   林陌压根不理会这对皇家两兄弟的眉眼官司,自顾自的研究着手上这杯,据说是最近才新进上来的贡茶,原谅他就是个俗人,根本品不出来茶叶味道上,雨前雨后,明前明后的区别吧,在他的自我感觉里,茶叶也只是茶叶罢了。   瞧他这副模样,当今哪里猜不到这小子压根不懂得品茶啊!却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抬手轻点林陌,笑骂道:“你呀!真真是一点都不懂得茶趣!朕这极品的明前龙井被你这么一喝,顿时沦落成了饮牛饮马的俗物了!”   林陌对皇帝的这项指挥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只笑道:“茶本就是用来解渴的饮料罢了,世人非要赋予它那么多的含义,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   徒氏兄弟:……   当今不想和他说话,转头和徒阡说起了正事。   “咱们这些兄弟里,三皇兄最得父皇的喜爱,他又是甄太妃的亲子,如今老圣人和甄太妃一朝仙去,他怕是会承受不住。”   林陌:……啧,这虚伪的。   徒阡很是善解兄意:“三皇兄曾经不止一次说过,等到父皇百年之后,他要这父守灵,还不许我们兄弟几个和他抢。咱们兄弟几个争了这许多年,也该了结了。三皇兄的这个心愿,皇兄还是依了他吧。”   林陌:……这种给人挖坑的话也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林陌也是服气了。   惹不起惹不起。   捧着茶杯轻嘬,打定了主意不去理会这两个正在给人挖坑的人,突然有些心疼自己了,有个热衷于给臣子挖坑,又时常戏精上身的上司,想想都觉得有些吓人呢。   晚上安置的时候,林陌想要到偏殿去休息,徒阡死活不愿意,硬是拉着人进了“晗光殿”的正殿。   “我说你,这么做有意思么?太上皇头七还没过呢,你就这么着,小心老爷子一个不开心,晚上回来找你谈心。”林陌朝天翻了个白眼。   徒阡神色莫名的看着他,“阿陌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吗?只是最近一直都是和阿陌抵足而眠,突然就不一起睡了,本王很不习惯,守灵又是件力气活儿,熬人得很,为了明天能有力气继续守灵,本王就只能先委屈一下阿陌了。”   林陌:……他就不应该对这个节操已经掉得差不多的家伙,抱以任何希望!   好在徒阡也没真的浑不吝到在亲爹头七未过的情况下,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来,两个人难得的进行了一次盖棉被,纯聊天的活动。   第二天醒来时,林陌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徒阡早早醒来,此时已经在太上皇的灵前守着去了,林陌十分汗颜,他已经多久没睡过懒觉了,今天难得睡了一回,倒让他很不好意思了。   再不敢赖在床上,赶紧起身洗潄,虽然迟到了,只要没有旷工,一切都好说。   一个眼生的小太监瞅准机会,闪身进来,悄悄的递了一封信给他。   “林侯爷,这是凤藻宫的抱琴姑姑给小人的,她说凤藻宫的贤德妃娘娘是您的表姐,这封信便是贾娘娘让小人转交给您的。”   林陌挑眉,后世红学家一直有个说法,贾元春或许在宫斗上很有一手,但是在政治的敏感度上,却是个笨的,不然也不会在回家省亲的时候,当着那么多宫里跟着的人的面说出那句:“送我进那见不得人的地方!”的话来!   之前他还不怎么相信呢,现在看来,这位的技能点,似乎全都点在了宫斗上了,其他的东西,竟一点都没学到!   真不知道贾母当初是怎么教她的。   突然想起来,自从太上皇和甄太妃薨逝后,京中凡有爵之家的诰命,除了那些因故不能来的,此时都在宫里,贾家的贾母和王夫人此时都在,两方人马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接上头了,那位贤德妃娘娘这是被谁给挑唆了?   林陌并不接过那封信,只是道:“你出去转告那个什么姑姑,男女有别,私相受授本就不应该,这里又是皇宫,她一个宫妃胆敢约见一个外臣,本侯可不敢应。”   说完,不再理会那个小太监,大步离开了“晗光殿”,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再不出去,他家王爷怕是要着急了,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理会那些不相干的人?   出了殿门,林陌一眼就看到立在殿门外,安静如鸡守在那里的昭瑞亲王府的太监刘青,脚步顿住,“里面那个,给内务府送回去吧,就说是我说的,这样的人,我们昭瑞亲王府可用不起。”   刘青忙躬身应下,这位可是他们王爷的心尖子,他的话,连王爷都要听他的,何况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   而且今天这件事情,即使林陌不说,刘青也是会这样做的,毕竟他们王府,可不敢要这种心大了的人。   “是,老奴记下了。”   林陌点点头,这才放心的出了“晗光殿”,继续到太上皇的灵堂前,努力表现自己的忠心去了。   宫妃们都被安排在大明宫的内殿里守着,除了皇帝,一个男的都不能被放进来。   贾元春的位份不低,此时就跪在第二排,离着皇后不远的一个位子上。和周围的人一样,贾元春的面容上,也是一脸的哀戚,谁都不知道她此时正在盘算着什么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抱琴把信送到了没有,那林陌,应该会同意她的提议吧,母亲说的并没有错,那件事情,不仅是对她,对贾家有好处,对林陌自己,更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只要林陌还想往上爬,就不应该拒绝我!”   然而,贾元春注定是要失望了,林陌就是那个即能不断往上爬,还能拒绝她提议的那一个。对于贾元春递过来的那枝橄榄枝,林陌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更惶论接过去了。   至于是不是会得罪她这个宫妃,林陌表示,他一点都不在意好么! 第44章   不管如何, 一年的国孝,凡宴请, 嫁娶,歌舞之类的活动都是被明令禁止了的, 反正林陌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年里,被无聊死的准备了。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宁国府的贾敬又没了。   此次入宫守灵, 贾府里,上到贾母,下到邢王两位夫人,再加一个尤氏,身上都是有诰命在的,本应全都入宫的, 贾母却是另有思量。   宁荣两府的下人是个什么样儿的,她比谁都清楚。她们这些当家人全都入宫去了, 两府只留下几个涉世不深的孩子在,总是很不方便。家中无主,只得报了尤氏产育。此时处理起贾敬的后事来,倒也便宜。   此事一出, 林陌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这时,他才记起来,时间线似乎已走到了红楼世界里有名的尤氏双艳出场的时候了?   贾敬原先停灵在贾府家庙铁槛寺里, 只等着贾珍和贾蓉父子两个回来。   贾敬去的突然, 这个时候, 各家的长辈和诰命都在前往孝慈县的路上,要等到贾珍和贾蓉父子回府,怕是至少还有半个月要等。   因着实在人手不足,尤氏只得把娘家的继母尤老娘,和尤老娘带过来的一双便宜妹妹尤二姐尤三姐接了来,请她们帮着在内院里看着些,总不要出事了才好。   她的这个决定,最高兴的,莫过于贾珍和贾蓉父子二人了。   这对尤氏姐妹花有个诨名儿——尤氏双艳,那模样生得,十足的勾人,一直深得贾珍父子的喜爱。   等到林陌从孝慈县回来,贾敬的灵柩已经进了宁国府。   因着两家的那点子撕不开的亲戚关系,贾氏一族曾经的族长没了,作为晚辈,林陌自然是要到贾敬的灵前,聊表一下心意的。   因而林陌从孝慈县回来的第二天,便换上一身素服,带着邓峡和伏牛就往宁国府来   让林陌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宁荣街上,迎头遇到了一身军中常服,面容越显英武的贾琏!   从马上下来,缓步上走到贾琏面前,拱手行礼,“想不到在这里遇到琏二表哥,多月不见,琏二表哥越发的英武不凡了。”   贾琏哈哈大笑,上前扶住林陌的手,笑道:“为兄这点子改变,哪里及得上怀瑾一二?可恨我年少时不懂事,最不爱读书上进,如今想起来,却是后悔莫及矣。”   话落,面上露出了几分懊恼的神色,显然方才这话,贾琏是出自真心,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当真这么想的。   林陌可以理解,去了边郡的贾琏,顺理成章的当了兵,从一个小兵做起,一步一个脚印,靠着军功,成为了武昌侯云涛麾下一名百户,职位虽然低,甚至和当年贾府给他捐的五品同知一职,相差有如云泥,却是实打实的实职武官了。   他曾经听云涛提起过,以贾琏的军功,只怕最近一段时间,又能往上升一升了。   说到底,贾琏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贾家一门两国公的底蕴不是说丢就能丢的,军中有多少人曾经受过前面两代荣国府恩惠的人,谁也说不清楚,只要这些人稍稍的对贾琏漏出一点来,就足够贾琏受用一生了。   何况,贾琏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被提拔的速度自然是很快的。   远处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手上抱着一个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姑娘,人还未曾走近,便听那妇人笑道:“便是你当年好好读书了,考了科举,也达不到林表弟这样的。我劝你啊,还是莫要白日做梦了。”   贾琏无奈回身,笑骂道:“你又来拆我的台,这都是第几回了?”   那妇人冲着贾琏丢了个得意的眼神儿,继而回头打量了林陌一阵,这才笑道:“当日我就说,林表弟英武不凡,貌比潘安,如今来看,竟是半分也不错。”   林陌挑眉。   他认出眼前的妇人,却是曹公笔下,判定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王熙凤。   看她手上抱的,和身边跟着的漂亮小姑娘,不由笑了。   显然,这位的命运,也已经跳出了原著为她安排的框框了。   他笑道:“琏二嫂子过奖了。”   贾琏笑看他母子三人过来,弯腰抱起小姑娘,笑着向林陌介绍道:“这是你的小侄女,小名叫巧儿。”   又一指王熙凤怀里的孩子,道:“这是我那小儿子。”   林陌细细看了下这对小家伙,果然是贾府出品的,相貌自是极为不俗的。   第一次见而,身为长辈,自是要给两个孩子见面礼的。奈何林陌事先没有想到这个情况,别说表礼了,今天是来贾敬灵前上香的,一身的素服,身上连个装饰的东西都没戴,林陌只能苦笑。   “今天不巧,身上竟是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委屈两个小侄儿了,待明儿叔叔让人送些个好玩儿的过来给你们可好?”   后面这句话,林陌是对着小姑娘说的。   小姑娘睁着一双和她爹极像的桃花眼,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漂亮的叔叔,一脸萌。 第45章   小姑娘睁着一双和她爹极像的桃花眼,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漂亮的叔叔,一脸萌。   林陌只觉得受到了重击,这么萌哒哒的小姑娘,忒可爱了,哪里还记得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呀。   忙叫来伏牛,让他回府,现去准备表礼,伏牛领命,走出林陌等人的视线之外后,撒丫子狂奔起来。   他的脚程快,林府离着宁荣街并不远,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这头,林陌和贾琏夫妇相携进了宁国府。   从交谈中,林陌才知道贾琏这次是被调往京营,已经从边郡回京了,再不必像去年赶回来给迎春送嫁那般,完事了还要再返回边郡。   才刚回京不久,没想到竟是赶上了贾敬丧事,这事也是巧了。   待三个人入了宁国府,王熙凤径直去了后院寻尤氏,贾琏则是带着林陌直接去了灵堂前上香。   可巧贾珍和贾蓉父子两个听说林陌今天要过府给贾敬上香,忙忙的撇下正招待着的各家宾客,正待去见林陌。   刚一进府,迎头就看到贾琏竟然也来了,正在那里和林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呢,气氛还挺融洽。   贾珍早就听说了,贾琏凭着军功,已经被武昌侯收入麾下,从边郡入了京营,正式成为当今圣人的亲军之一。   只是因着才刚返回京城不过两日,今天才刚回荣国府,还未来得及将消息放出去,他们这几家亲戚都还没有接到贾琏一家回京的消息呢。   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在自家老爹的灵堂前见到了,贾珍心下惊异,脑中各种思绪翻转,面上却不显,迎上贾琏。   本想做久别重逢状,忽而想起这里是亲爹的灵堂,即将翘起的嘴角,被他硬生生的压了回去,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哭诉道:“琏兄弟,你可回来了,哥哥我,苦啊!”   一旁的林陌看得分明,这位金陵贾氏一族现任族长方才的神情,分明是兴奋来的,或许是想到现在所处的环境后,才又换上这副忧伤的神情,简直称得上是变脸界的杠把子了!   林陌简直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身为贾家玉字辈子孙,贾珍和贾琏之前可是最为臭气相投的了。不止是他二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身为贾珍唯一的儿子,贾蓉也被带得只知一味的骄奢淫逸,却不知上进,这对父子之间做出的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荒唐故事,多得令人难以置信。   远的不说,单说近日被他们请过来帮忙看护内院的尤氏母女,就让这对父子好好的享受了一把什么叫做父子共享姐妹花的快、感。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的。   对他们来说,尤氏姐妹就是被划分在了“偷不着”的这种人里面,再加上二者身份上带来的那种刺激,实在让贾珍父子着迷不已。   同样的,因为两者的身份在那里摆着,贾珍父子也不可能真的把尤氏姐妹弄进宁国府,他们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且不说贾珍之妻尤氏同不同意,外头的流言就足够将他们父子两个给埋个严严实实的。   为了能够继续霸占这对尤物姐妹,同时又不落人口实,父子两个简直是绞尽了脑汁。   只是之前一直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来,只得就此搁下,这次再见到贾琏,贾蓉肚子里的坏水瞬间冒了出来。   这天夜里,贾蓉在尤三姐处闹了半宿,尽兴了后,之才舍得出门。谁知在路过尤二姐房门时,碰上了同样一脸餍足的贾珍。   贾家人的传统,儿子最怕的就是老子,贾蓉也不例外,这个虽然经常同享一个女人的父亲,实际上贾蓉最怕的也是他了,尤其在今夜这种情形下。   贾蓉一见贾珍,顿时两股战战。若不是还记得要给自己留点最后的脸面,贾蓉都差点当场溺了。   “父亲。”   贾珍看都不看他一眼,整整衣冠,见四周无人,只有他们父子两个在,漫不经心的道:“从你尤三姨那儿出来的?”   贾蓉忙应道:“是。”   “这两日行事注意着些,到底是老太爷的大日子,咱们做晚辈的,还是该敬着的。”   “是,儿子省得了。”   二人沿着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贾珍似是想到了什么,住足看向贾蓉,“你是知道的,二姐儿之前定了一门亲事,如今他二人年纪都大了,若不是有国孝在,只怕今年便要完婚了。你也知道,二姐儿最是不愿提起这亲事的,那张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家,哪里配得上你那二姨。再者,一旦二姐儿和那张华成了亲,和咱们可就亲近不来了,那张家,可不在京城,将来想要再见二姐和三姐,怕是就没了机会了。”   贾蓉在得知贾珍并没有责怪他今晚的行事时,顿时放下心来。见贾珍这般说,仔细一想,也确实是如此,如果尤二姐嫁给了张华,以尤老娘的性子,过不了多久,三姐儿怕是也要嫁人了。以后他们想再见上一面,当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再结合贾珍白天见到贾琏时的神情,贾蓉福至心灵了。   从小生活在贾珍不时的棍棒教育之下,贾蓉自问自己对贾珍的了解,没有八成也得有六成。   当下笑道:“父亲放心,儿子这里有一计,或许可行。”   “哦?说来听听?”   贾蓉道:“父亲是关心则乱了。尤家虽然家世不显, 到底是咱们宁国府当家太太的娘家, 那张家如何配得上?二姨不愿意,他们还能用强的不成?癞、□□想吃天鹅肉。   咱们只要退了二姨和张华的亲事,再给二姨三姨寻一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 最好还是离着咱们近些的,才好照应不是?”   贾珍对贾蓉的上道表示十分的满意, “那依你看, 谁家合适?”   贾蓉笑道:“三姨那里, 儿子没有合适的人选, 倒是二姨,我这儿还真有一位最是能够配得上二姨的青年俊才。”   贾珍挑眉:“哦?你且说来我听听。”   贾蓉撇撇嘴,他爹这人, 尽学隔壁的政叔祖的那一套,虚伪得连他都起鸡皮疙瘩。   “父亲怎么忘了?琏二叔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   贾珍背着双手,漫步游廊,似乎对这个人选不怎么满意。   “你琏二叔怕是不行,那凤丫头可不是好相与的, 最是会捻酸吃醋的。之前没儿子尚且那般,如今儿女双全了,就她那气性, 能低了?你二姨这般温柔和顺的弱质女流,对上凤姐儿, 怕是会死无全尸啊。”   贾蓉笑道:“父亲又想差了。凤婶婶旁的都是极好的, 只是这醋坛子的性子, 委实太过了些。咱们这样的人家,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凤婶婶却是拘着琏二叔,不让他多纳新人进府,好为他们大房开枝散叶。   之前好歹还有一个平姑娘在那里堵着旁人的嘴,这次回来,那位平姑娘可是再没看到了,其间出了什么事,细想一下便能想到了。   赦叔祖早对她不满了。之前二叔不上进,只在府中管些庶务倒也罢了,如今二叔凭着军功成了百户,又进了京营,前程远大自不必说。凤婶婶再想如之前那般仗着正妻之位,不许二叔纳人进府可就说不过去了。”   这一番话,说得贾珍十分满意,这个儿子果然越发的合他的心意了。   贾蓉偷眼瞧了眼贾珍的脸色,顿时明白他这些话是说到了贾珍的心坎上去了,心下一定,又道:“其实,依我看,二姨不入荣国府也是可以的。凤婶婶回了荣国府,府里中馈怕是又会交给凤婶子来打理,今后怕是不能给琏二叔打理日常生活上的琐事了,有人能给凤婶子分担一二,凤婶子哪里还会有意见?   只要琏二叔愿意,在外头置间宅子,让二姨住在外头,最好是离着京营近一些的。二叔不能常常回府时,也有人能够时时嘘寒问暖不是?”   重要的是,贾琏今后,怕是时常都要呆在京营里了。   一旦贾琏把尤二姐养在外室,他们父子两个想要时不时的去和尤氏姐妹再诉衷肠,不要太方便了!   他可真是个一心为长辈排忧解难的好青年呐,贾蓉都快被自己给感动哭了。   “至于二姨那未婚夫张华,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主儿,派个人去同他将利弊说明白,再给他些银钱,也便是了。”   贾蓉的这个提议很得贾珍的心意,当下捋着胡子,难得的给了贾蓉一个好脸色,“不错,这话甚得我心,你果然上进了。今天晚了,明儿你去我的私库里挑一件喜欢的物件儿去吧。”   贾蓉顿时激动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得到亲爹的一句夸赞呢。   贾珍又道,“好好干,找个机会把此事同你琏二叔说一说,若是此事成了,老爷我另外有赏!”   言下之意,这事要是办不成……该罚还是要罚的。   贾蓉对此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以贾琏之前的脾性,这件事只要他透露出一点意思来,贾琏立即就能上勾。   不是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么,狗改不了吃那啥,贾琏天性如此,见到美人,立即就走不动道儿了,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往身边扒拉。他们这些人见到的还少了?   父子两个就这么随意的决定了两个女孩儿的命运,两人将此事商议定后,各自回去歇下不提。   贾蓉所分析的这些,其实并没有错处。   当初原著上,贾琏不就是被贾珍父子给忽悠着,把尤二姐纳为外室,弄出了个“国孝家孝中行为不端”的罪名来么?因着这事,还成了将来荣国府获罪抄家的又一个罪名。   然而,贾珍父子不知道的是,因为一只小小的,不起眼的蝴蝶,偶然间扇动了一下翅膀,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如今的贾琏,已经不是他们记忆当中的那个只会替叔叔处理庶务,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了。   因此,当林陌再次听到宁国府的消息时,最为劲爆的那一条,就是身为晚辈的贾蓉,因为给隔房的叔叔拉、皮、条,遭受到来自贾琏和王熙凤的男女混合双打。   实在是被这个消息逗得不行,林陌笑得不能自己,整个人趴在徒阡的怀里,已经直不起腰来了。   徒阡无奈的轻拍他的背,想不明白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   笑过一阵,林陌总算是笑够了,只听他嗤笑道:“那贾珍父子真是异想天开,真以为贾琏还是之前的贾琏吗?他们也不看看那尤氏姐妹都是些什么货色。不过是他们父子两个玩剩下的罢了,就这也敢往贾琏身上推?贾琏可不是那等喜欢头顶青青草原的人。”   笑过一阵,林陌总算是笑够了,只听他嗤笑道:“那贾珍父子真是异想天开,真以为贾琏还是之前的贾琏吗?他们也不看看那尤氏姐妹都是些什么货色。不过是他们父子两个玩剩下的罢了,就这也敢往贾琏身上推?贾琏可不是那等喜欢头顶青青草原的人。”   何况还有个王熙凤呢。   现在的王熙凤,为贾琏生了一双儿女,腰杆子硬得很,本就泼辣的性子,现在说话底气更足了,她能让贾珍父子好过了?   徒阡眼神幽幽的看着林陌,直看得他莫名其妙。   “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怪瘆人的。”   “你怎么对尤氏一家的那两个女人那般清楚?”连她们是贾珍父子玩剩下的事情都知道!   徒阡越想越不开心。   林陌:……   他能怎么说?难道他要告诉徒王爷,这里是一本书的世界,他们这些人,只不过是书中连路人甲都不是的人物?他之所以对贾家人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完全是因为,他曾经是那本名为《红楼梦》的名著的忠实读者?忠实到即使换了一个世界,还会经常做梦梦到这本惊世巨著,又是世纪大坑的书的内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底下的那几个人,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到处听八卦吗?听完八卦后,还特别喜欢和我分享。这京城里的八卦,又属宁荣两府里面的最多了,他们得了那尤氏双艳的八卦,可不就第一时间来告诉我了?”   徒阡一想也是,他就没见过有人那么喜欢打探一些乱七八糟事情的人,用林陌的话来说,就是八卦。   然而,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那些八卦消息,真的很管用!就像上次,顺天府在办理京城一起凶杀案时,毫无头绪之下,还是偶然听了林陌手下人的八卦消息,那案子才能得以破获。   当时就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而林陌手下的那支八卦小分队一战成名,在京城某些人家家里,名气大着呢。   林陌松了一口气,这位的醋劲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明天我准备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两天,若是没有大事,就不必寻我了,我大概会在庄子上住上三五天,时间到了自然就回来了。”   在林陌这里,太上皇的丧事已经结束了,皇帝和那些大臣也都回来了,只是累了这些日子,不少有了年纪的大人们或多或少的都病倒了。   朝中无甚大事发现,当今现在也没心思上朝,非常大方的放了他们这些人两天的假期。   近日正是庄子上粮食收成的日子,他在江南的那个大庄子里的东西,也都搬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看看了,林陌干脆又向上官请了三天假,准备利用这几天好好的在庄子上休息一番。   他本来想让小厮跑一趟王府,告诉徒阡这件事,小厮都还没出门呢,徒阡就来了,正好省了他的一番工夫。   徒阡很不满,好容易忙完了这阵子的事情,可以好好歇上一歇,和亲亲阿陌做点羞羞的事呢,结果竟然听见他说要出门三五天?!   能忍!   他问:“你去庄子上做什么?”   林陌道:“之前我不是拿了些从海外寻来的粮种给庄子上的庄户们培育么?前儿庄子的管事送来消息,经过这几年的培育,那些粮种已经稳定下来了,产量还不小呢。近日正赶上粮食收成的时候,我就想着亲自去看看。”   徒阡挑眉,“就是早前曾经在江南吃过的玉米和番薯?”   林陌点头,“正是呢,毕竟是外头来的,即使有种植指导,庄子上的老农们也花了这许多年才把种子的事情弄明白。”   还好他当时没有因为有前世的记忆,隐约知道玉米和番薯的种植方法,就胡乱指挥。   所谓术业有专功,种地的事情,他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的好。   果然,虽然等得时间久了点,结果却是喜人的。   知道是曾经林陌心心念念的几种高产粮食即将收成,徒阡心动了。   生在皇家,他的政、治敏感度比起林陌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那些粮食真的如林陌所说的那样,既高产又美味的话,大晋或许将会迎来一场重大的改、革!   他问:“那庄子在哪里?”   “就在前儿我们去的温泉庄子的隔壁,离着不远。”   徒阡不说话了,林陌直接将之默认成了两个人就此事达成了一个共识。 第46章   于是, 当第二天,林陌出门时, 看见那辆十分眼熟的, 属于昭瑞亲王府的,低调奢华到没朋友的马车停在他家大门口的时候, 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来了?”   徒阡站在那里, 身姿挺拔,长身玉立,林陌见了,暗骂了一句“招蜂引蝶”!   这要是在他的前世, 就徒阡这身姿,这相貌,往大街上这么一站, 绝对会引来无数人的追捧。   “我不是说了么, 我要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几天,你莫不是忘了?”他来到徒阡的跟前,皱着眉头问他。   徒阡笑道:“是我的错, 忘了告诉你了, 王府在京郊也有一处庄子,之前我也不曾去看过,既然阿陌要去, 我便一同去看看, 两全其美。”   林陌无奈了, 这话说的, 谁不知道郊外有王府的庄子啊!甚至说,这整个大晋都是你们徒家的也没有人敢反对。   既然徒阡都这么说了,林陌自是无话可说,“想去就一起去吧。”只是到时候别哭鼻子就行了,林陌在心里暗自吐槽。   徒阡笑了笑,心情不错的跟着上了马车。   林陌在庄子上呆了三天就回了城里,实在是徒王爷对他这个庄子的兴趣实在太大了。   每天天不亮就跑到各自感兴趣的作坊里蹲着,饭都要人送到作坊里解决,夜里更是恨不能直接睡在作坊里,整得金殿上的那位还以为他这庄子里有什么好东西一直在吸引他家弟弟呢。   甚至还派出心腹太监,亲自走了一趟林陌的庄子。   等到听了那太监的回禀后,当今真是恨不得亲自走一趟林陌的庄子。   最后不得已,林陌只能生拉硬拽的,使尽吃奶的力气,才把徒阡弄回了京城。同时,把庄子上的出产全都打包了一遍,一到京城,直接塞到徒阡的怀里,让他把这些东西给当今送去,他实在是被这两兄弟给弄怕了。   直到回到林府,林陌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了床上,一条生无可恋的咸鱼横空出世。   徒阡走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摇头失笑。   “怎的这般模样?可是累着了?”   抬手摸上林陌的额头,昭瑞亲王还以为林陌这两天在庄子上累病了。   林陌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身子往里靠了靠,徒阡很有眼力见儿的脱去靴子,侧身躺了上去,很自然的将人圈进了怀里,口中喟叹一声,整个人跟着放松了下来。   林陌问他,“你怎么过来了?我才刚到府里没多久,你这是前脚刚进宫门,后脚又立即出来了么?”   林陌食指戳戳徒阡的胸膛,非常的不安分了。   “可不是么,皇兄一见那些东西,跟见了绝世美人似的,眼睛都移不开了,我可不想留在那里被皇兄抓壮丁。”徒阡叹气。   林陌失笑:“你有多久没回王府了。”   徒阡奇了,“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可是有谁又在你耳边说些有的没有的了?”想到某个可能,徒阡的眼神猛然狠厉了起来。   林陌笑道:“谁关心那些啊,你家王府长史已经在我这里哭诉几回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徒阡哼了哼:“我那府里是个什么情况,你是知道的,实在是过于冷清了。”   林陌嘴角抽了抽,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翻了个白眼,瞧瞧这话说的。   “王府里冷清,想要解决还不简单?以王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人来相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凡您开口,什么样的人没有?甚至只要您愿意,想要几个那海外来的洋美人儿也不是个事儿。”   话一出口,林陌就知道要糟,瞧他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像是久困深闺的怨妇似的,呀呀呸,什么叫深闺怨妇?!他这是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么?   林陌扶额。   果然,耳边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是徒大王爷正愉快的哈哈大笑呢。   林陌只觉得一阵过电似的酥麻感自背脊处升起,可怜的林陌,全身酥软无力,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感受着心跳加速的感觉,聆听着心跳如雷鼓的声音。   他心里暗骂,该死的家伙,什么时候把这撩人的技能给点满了?以后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时不时的给他来上这么一下子,他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好了。   然而,下一刻,林陌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在徒王爷这里,没有最撩,只有更撩!   只见名满大晋,荣登京城女孩儿们最想嫁的夫婿榜首的昭瑞亲王,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地,手上举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个翡翠玉板指,用他那把低沉悦耳,刚刚撩得他晕头转向的嗓音开口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阿陌,我心悦你,你可愿与我,白首不离?”   他家阿陌曾经说起过,想要同他求亲,必需要单膝跪地,拿着戒指,亲自向他求亲,阿陌才会同意的。   可巧前儿底下的人给他进上了一对翡翠玉板指,虽然不是戒指,但与戒指也不差什么,今天拿出来,就权当是戒指了。   林陌捂住胸口,谁说古人不懂浪漫的?这一套一套的砸下来,都快把他这个,来自后世,自诩什么事情没见过的爱情小菜鸟的心给套牢了。   “愿无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林陌低声呢喃,一抬眼,直直撞进了一双满含深情的幽深眼眸里,至此沉沦。   两个人对视许久,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两道身影渐渐的重叠到了一处,微风吹过,扬起纱幔,大床上红被翻浪,粗重的喘息声伴着低低的□□声,听到的人无不面红耳赤。   天上的月亮,亦是害羞非常,不知何时,也躲到云层深处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动静才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   ……   非常任性的给自己和一众大臣们放了个小长假的当今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何为“放假一时爽,加班火葬场”。   看看堆满了案头的奏折,徒祁陷入了沉思,这样下去可不行呐,这么繁重的工作全都由他这个皇帝来做,是不是太过了些?   当初林小陌是怎么和他家弟弟说的来着?   “知道为什么历来当皇帝的人就没几个活得长的么?这种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咳,吃得还算可以,干得比驴多的日子过久了,再如何身强体健的人也受不了好么?皇帝这个职业呀,它就是个高危险的职业嘛。”   此时的当今深深觉得,林小陌这话说的,虽然扎心了点,却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想想自己如今还不到而立之年,和徒阡站在一处,却像是相差了两辈子的人似的……啧啧啧,看来,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总不能把所有事情不分大小,都要让他定夺吧?那他养这么多大臣做什么?   他的目标是开疆拓土,是让大晋的百姓安居乐业,再不见饥民,怎么能让这些小事情给绊住脚步呢?   抬头看向挂在御书房的那幅由林陌亲手绘制的世界地图,当今的眼神瞬间坚定了。   “魏全儿,你亲自去林府一趟,把林怀瑾给朕宣进宫来。”   “诺。”   魏全驻足一会,见圣人再无其他事情吩咐,这才退出御书房,招来他的心腹小徒弟,让他在御书房里伺候着,他则是取了出入宫门的腰牌,带上两个小黄门,匆匆出宫,亲自往林府去了。   魏全的速度不慢,卡着当今能够忍耐的等待极限的最后一刻,带着林陌进了御书房,还附赠了某位闲着无事,硬是要跟着入宫的亲王殿下。   当今瞪了眼自家弟弟,没好气道:“朕只宣了怀瑾前来,你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徒阡对自家皇兄的冷脸压根无甚感觉,他施施然的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这才笑道:“皇兄有所不知,臣弟与怀瑾两情相悦,祈愿永结同心,早已定下白首之盟。说起来,怀瑾已是臣弟的人了,臣弟今日前来,不过是告知皇兄一声罢了。”   说着,还抬了抬和林陌十指相扣的手,向当今展示了一下他们二人订情用的那对翡翠板指。   当今:……分明什么东西都没吃,却有种要被撑爆的感觉,吞不进,吐不出,委实让他难受。   林陌:……说好的不搞事的,这是几个意思?   他也是没想到徒阡竟然会给他来上这么一出。   大晋虽然南风盛行,这种事一直被视为是一种雅事,两个男的搭伙过日子的不少见,却多是出现在穷苦出身的人身上,有钱有权的人家,即使有这么一个爱好的,也不会摆到明面上来的。   最多两个人结个契,偶尔出来约个炮,回到家中,一点都不耽误他们娶妻生子,妻妾成群。   徒阡此举,等于是当着皇帝的面,确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红霞渐渐布满了林怀瑾那张白皙清俊的脸,他下意识的搓了搓手,好紧张,怎么办?   徒阡似有所感,看向林陌处,就见一只煮熟的虾子忤在那里,兀自发烧,心下一片柔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徒阡站起身,走到林陌身边,拉着他来到御案前,郑重的向当今行礼。   “记得当年皇兄曾经许臣弟一个承诺,在不危及大晋,不违背道义下,无论臣弟提出怎样的要求,皇兄都会答应,这话,可还能兑现否?”   看着这个几次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当今一双幽深的眼眸闪过几丝怀念,这般任性妄为,纵情心意的五弟,有多久不曾见到过了?   “君无戏言,朕亲口说出的话,多早晚都是算数的。”   自家兄弟的要求,他哪里会拒绝?何况长安已经明言不会危及大晋安危,不违道义了,答应了又如何?   徒阡笑了,本就俊朗无双的面容,越发的吸引人了。显然,他对当今的回答十分的满意。   “臣弟所求,极是简单。”他抬起和林陌十指相扣的手,笑道,“只是想求得皇兄,为我二人赐婚罢了。”   当今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儿罢了。”   徒阡摇头,“皇兄想岔了,臣弟所求的,并不在这一纸婚契上。”   “哦?你且说来看看。”   “我二人成亲后,怀瑾便为臣弟王妃,论理,怕是自此就要困守内宅,打理后院之事,只是我二人同为男子,怀瑾更是有着经天纬地之才,自此囿于后宅,于大晋而言,委实是件极大的损失。只世情如此,到头来定然会有人在后头说三道四,臣弟想着,请皇兄在赐婚后,下明旨,准许怀瑾继续在朝为官,不为王妃的身份而无缘朝堂,旁的,臣弟再无所求。”   御书房里静悄悄的,林陌的眼圈红了,眼里水光闪动,似乎随时都会落下似的。   他拽住徒阡的手,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轻轻的摇了摇头,何必为他做到如此大的牺牲呢?更不必拿皇帝的承诺来换啊,不值当的。   即使他们两个不能成亲又如何?“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徒阡自是明白林陌的想法,只是他有自己的考量。   阿陌曾经说过,人情这种东西,用出去的才是人情,花不出去的,就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啊,有机会把人情用掉了,最好尽快用掉,留着并不会升值的,说不定还会贬值呢。   所谓“久负深恩反成仇”,这样的事情,他们又不是没有见到过,别以为他没感觉到来自皇帝对他的某些试探,即使试探的人不是当今,至少也是当今默许了的。   趁着这个机会,把皇帝的这个承诺用掉正好,即解除了皇帝因为这个承诺而起的疑心,又解决了他和林陌成亲后,林陌能否继续在朝中为官的问题,简直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徒阡深觉自己的这个决定极好,非常好!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这个提议,当今自是没有不同意的,反正不过是他的一句话罢了,并不费什么事儿。 第47章   林陌却道:“依臣看, 王爷的这番提议是极好的,自我二人成亲起, 与我们一样的人,选择成亲的定然不少, 既然微臣成亲后依然可以入朝为官, 其他人也不应当厚此薄彼才是。臣觉得,应当将此条写入《大晋律》中去, 方是正经。”   修改大晋的律法,依法治国什么的, 或许可以稍稍的展开一二了。   当今愣住了,把这条写入《大晋律》?有必要如此郑重么?   徒阡却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阿陌所言很是。”   得,当今已经被自己这两个心腹中的心腹给气笑了, “行了, 那么此事便交给阿阡去办吧。”   你们两个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大晋律》也没有多少人会去看,写不写有区别吗?   当今不知道的是,将这条写入《大晋律》里, 对林陌这个从法治社会流落到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虽然现在这一条的作用不显,却给了后来之人指明了一条道儿, 用以借鉴。   目的达到的徒阡心情极好, 拉着林陌回到了刚才坐着的位子上。   林陌还没回过神, 他和徒阡昨天才定下,今天就要谈婚论嫁了?关健是,当今竟然还同意了?这是不是有点玄幻了?   眼角余光撇见徒大王爷在那里乐得跟个二百五似的,不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你高兴啥呢?你别忘了,还有三年的父孝要守呢。”   徒阡:……   当今一听就乐了。   魏全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一瞧这架式,忙亲自搬了张太师椅放到徒阡旁边,请林陌坐下,在对等林陌的态度上,比之前又恭敬了两分。这位可是将来的昭瑞亲王妃呢,他可得小心侍候着。   林陌面上发窘,这些人也真是的,不过到底涨了许多见识,面上还是端住了。   没了昭瑞王爷这个搅屎的,当今总算可以和林陌询问起自己心里的疑问了。   听了当今的疑问,林陌挑眉,这位怎么开窍了?在仔细听取当今说话的时候,林陌的脑海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当他得知,当今有了对大晋的礼教制度进行改变的想法的时候,林陌激动了,他恨不能一股脑儿的把后世已经极为成熟的社会制度,政府构成照搬过来,让这个时空里的华夏民族,在接下来百年间的社会变革里,走在世界的前面,少走一些弯路才好。   但是(最讨厌这‘但是’了),林陌知道,他不能这么做!若是他真的这么做了,先不说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接受吧,还有拔苗助长的危险!   他能做的,只有在这个时代所能允许的底线上,再加一两个超纲的内容。只这一点,林陌已经十分满意了,至少他能够把种子播种下去,在大晋百姓的心里,种下一片属于未来的希望。   “怀瑾可有何好建议?”   林陌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当今的这句问话,他顿了一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现在脑子里的念头太多,也不知道哪些东西该说,哪些东西不该说,他还是回去好好的整理一下,回来再说吧。   “陛下,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容臣回去整理一番,过后再同陛下仔细分辨,可好?”   当今也知道自己今天这一出的确是过于突然了些,“准了。”   林陌松了一口气。   出了宫门,登上王府的马车,林陌实在是忍不住了,吐槽道:“陛下是不是把我当成蒙古小肥羊了?可着劲儿的在我身上薅羊毛啊!万一真把我的毛给薅秃可怎么办?”   徒阡:……   这个形容……嗯,怎么说呢?当真是清新又脱俗。虽然听起来怪了些,仔细想来,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啊!他家皇帝哥哥可不是在薅林陌的羊毛么?只是此羊毛非彼羊毛罢了。   ……   自从来了京城后,林陌的日子过得很是忙碌,一直都未能好好的逛一逛京城。   今天难得有时间,林陌便决定,他们两个今天要约会,谁都不能拦着。   一出宫门,两人便不自觉的十指紧扣,大摇大摆的,就这么手牵着手,逛街去了。   今日,京城的百姓,有幸看到了大晋昭瑞亲王,牵着一位相貌俊雅,眉目如画的青年,悠悠闲闲的走在大街上,这番难得一见的情形,更是让京城的百姓们纷纷侧目。   “哎,那位不是昭瑞王爷吗?他身边的那位是谁啊?长得可真俊哟,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不用问,那位肯定是海恩侯爷了,除了那位,这大晋,还有谁能比得上他?”   “确是如此,他们二位可真是般配呢。”   徒阡的耳力是极好的,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有不少都飘进了他的耳朵里,听到类似之前的这种话不少,可把徒王爷高兴坏了,心里美滋滋。   既然都出门来了,林陌就想着去他名下的几间铺子里瞧瞧,也不知道那些铺子都怎么样了。   徒阡拉他出来的目的,只是想让他出来放松一下罢了,至于要去哪里,自然是听林陌的。阿陌想去林陌入京后,目前在京城里开了三家铺子,一家专卖糕饼的点心铺子——暖暖点心屋;一间卖玻璃制口的铺子——琉璃世界;还有一间是卖胭脂水粉的“幽兰居”。   在林陌的认知里,衣食住行、女人和小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只是结合这个时代的小孩子和后世不一样的待遇差别,最后他只把精力放在了赚吃的和赚女人的钱上面去了,反正这两样生意,即使赚不了大钱,也饿不死人。   至于他庄子上生产出来的水泥,这东西,林陌很早就知道,水泥这个小妖精,一旦问世,就不再是他能插手的了。   事实也是如此,最近这段时间,当今已经派出工部的匠人,到庄子上学习怎样烧制水泥了,他并不想在这上面和当今抢钱。何况,为了补偿他献出配方的损失,当今答应了在今后,每卖出一袋水泥,给他两纹钱的提成,可把当今感动得哟,眼泪汪汪的。   两人在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转了几圈下来,徒阡才知道,原来这几年在京城闹出恁大动静的三家铺子,竟然都是他家阿陌名下的产业,这个消息委实惊到了昭瑞王爷。   难怪林陌总是不差钱的,有这么几家会生金蛋的金母鸡,能穷了才怪。   “‘幽兰居’对面那家‘瑰丽阁’,之前是不是也是你的?”   二人从“幽兰居”里出来,徒阡一眼就看见街对面那间专卖各式最新款式衣裙的成衣铺子,灵光一闪,想到这铺子现在的主人是林黛玉,他突然有了某种想法,直接问出口。   林陌笑着点头,“正是呢,将来妹妹出阁,我准备将这家铺子给了妹妹当嫁妆了。”他本来是要把“幽兰居”也一并当成嫁妆送给林黛玉的,后来想到“幽兰居”的商品来源,林黛玉怕是承担不来,最后还是决定把“幽兰居”从嫁妆单子里划掉了。   徒阡了然,果然是林小陌会做的事情。   这一圈儿走下来,饶是两个人身体强健,也有些吃不消了,于是二人便进了离着他们最近的这家酒楼。   小二见他们两人一身贵气,与旁的人十分不同,极有眼力见儿的把他们两个引到了二楼的雅间里,送上他们酒楼最好的茶水,这才拿着菜单,请他们两个点菜。   到底是京城里十分有名气的一家酒楼,上菜的速度并不慢,林陌才三杯茶水入肚,他们点的酒菜就已经全部上齐了。   坐在临窗的位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人们,倒是一种别样的感受。   徒阡抬手摸摸他的头,笑道:“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会看着你,再不会让你这么累了。”   林陌笑他,“你呀,省省吧,还是别随便说这些了,往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当心到时候脸被打得啪啪响。”   徒阡也不和他争辩,“你且看着吧。”   林陌笑着回了他一句,“行吧,我等着看。”   虽然并不怎么相信徒阡真的能做到他说的这些话,林陌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心情愉悦下,眼波流转,笑靥如花,可把个昭瑞亲王看得入了迷。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笑声,“哟,这不是薛家大爷么?好久不见,您这是从南边回来了?”   林陌挑眉,薛家大爷?是他所知道的那位薛家大爷么?好奇心大盛之下,探头向下看去,首先看到的却不是薛蟠,反而是看到了一身经典的红衣绿裤,面若好女的贾家凤凰蛋——贾宝玉。   就听那贾宝玉对着一名身材高大壮实,肤色略黑的汉子拱手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薛大哥哥,大哥哥别来无恙否?”   “咦?居然真的是那个薛蟠吗?这个人的变化可真大,想来,这次在南边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不少事呢。一个痴肥的纨绔子弟竟也能变成这副样子,倒是难得。”   林陌心里嘀咕,对上徒阡疑惑的眼神,只见他笑道:“阿陌可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拯救了一名迷途的有为青年呢。”   林陌倒是也不居功,“薛蟠的本性不坏,只是没有遇到能好好引导他的人罢了,加上母亲溺爱,成为纨绔子弟并不奇怪。他也是个人才,经历了这许多事情,竟也能转过弯儿来,也是难得。”   徒阡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他道:“听说这位薛文龙一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收拾薛家在京城的旧宅,然后上荣国府接回母亲和妹妹,与早些日子入京的薛家二房的两个孩子一起回到自己的家中居住,离了那荣国府。”   林陌:“倒真是想明白了。”   他的视线转向了贾宝玉,一个念头闪过,速度快得他差点没抓住。   “咦?那不忠顺王叔府里的琪官吗?这些人的胆子也真是大,王叔正是稀罕琪官的时候呢,竟敢私底下和他玩在一处?”   林陌:……   这时,路上偶遇的一对姨表兄弟寒暄两句后,相约进了林陌所在的这家酒楼,好巧不巧的,进了他们隔壁的那个雅间。   林陌回想了一下,恍惚想起,似乎听到那几人提到生辰?   “今天是四月二十六了?”   徒阡点头,“怎么?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   林陌扶额,“最近忙得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四月二十六,交芒种节,也是贾宝玉的生辰,看他身边跟着的几位青年,想来都是来给他庆生的吧。   也难怪这贾家的凤凰蛋会在这里出现了。 第48章   林陌低头想了想, 觉得刚才偶然升起的念头似乎还是可行的。   徒阡不知道他心里的打算,只问道:“阿陌可是想到了什么?”   林陌点头, “是有一个想头,只是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此时的林陌, 只不过想起了这位贾家的宝二爷, 除了不喜欢读书外,最爱往女孩儿们的身边凑, 同时,这位还是一位自学成材的化妆品制作大师呢。   如果能够和这位合作, 或许后世许多化妆品也可以在这个时空里重现?   “幽兰居”虽然在京城名气极大,里面所卖的胭脂水粉这类东西,都是林陌让人从江南送来的,最为时新的, 有的甚至是他的船队从海外各国挑选来的, 适合大晋人的肌肤的化妆品,尤其是那些香水、精油之类的,几乎是整个大晋的独一份了,算得上是引领京城女子们的妆容潮流了。   只是林陌总是很不满意, 要说化妆品,这个时代的化妆品自然是比不上后世那种几乎可以媲美整容术的化妆品齐全。   林陌倒是有心把那些化妆品的种类都一一弄出来,奈何他对化妆品这一块实在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毕竟当时的他,总以为自己是个钢铁直男, 对所谓的化妆品总是不屑一顾, 现在想要把这东西弄出来, 确实有些强他所难了。   但是,有了贾宝玉,或许事情就有了转机也说不定呢?   想到这里,林陌有些坐不住了,他动了动身子,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去隔壁的雅间,勾搭贾宝玉,让贾宝玉成为他的化妆品研发主力呢?   最不济,让贾宝玉把他的胭脂配方什么的卖给他也行啊。   林陌正兀自纠结着,抬头就见徒阡满是关怀的眼神,这才想起,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生母早亡,生父不喜,又被生父放弃的无依无靠的嗣子了。   现在的他,也是有人疼有人爱的人了。   本着有事就要商量的原则,林陌直接把自己刚才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双手交叠,平放在桌子上,头略往右歪了歪,双眼晶晶亮的看着徒阡,简直不要太乖巧,差点就让徒王爷化身为狼,直接扑上去。   谁能想到,一个早已经及冠的青年,在爱人的面前,竟还保有如此纯真的一面呢?   “咳,依我说,你的想法是不错,只是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旁的且不说,单只看那位贾政贾存周平日的言行举止,就知道那位肯定不会同意让贾宝玉去做这种不务正业的事情!反正‘幽兰居’的货品尚能应付,阿陌何不再等上一些时间?”   这些,林陌自己其实也是知道的,以贾家的情况,只要贾政反对,贾宝玉再怎么喜欢捣鼓这些胭脂水粉,也只能私下里偷偷的来。   不得不说,徒阡的这番话,给了林陌发热的脑袋倒了一杯足以让他提神醒脑的冰水。   不过,听徒阡话里的意思……   “你可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不成?”   徒阡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双唇微动,无声的说了句:“户部借银。”   林陌:……他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红楼的故事进程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他现在在户部当着右侍郎,和一条咸鱼也没差多少,别说去清点那些库银和欠条了,他现在连户部的衙门往哪开都没弄清楚呢。   按说,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的被过继给了林如海为嗣子,成了荣国府的便宜外甥,林陌压根不会去关心四大家族会不会被抄家,谁让那些人自己自作孽呢?怨得了谁?   可是现在,他却不能对此视而不见了。   “现在国库没钱了?好像不对吧?我记得前儿陛下还在说今年国库充盈的话呢,这么快就没钱了?”这几年,他可没少往国库和当今的私库里塞银钱,不可能没钱的。   转了转眼睛,林陌突然有些恍然,“还是,追讨欠银只不过是某一件事情实施前的惜口?”或许,这个才是事情的真相。   徒阡面露微笑,“阿陌若是想帮那贾家,大房或可一救。”   林陌:……皇帝这是公然默许他去和贾家人通风报信吗?   这算不算是走后门……   “你也莫要替他们惋惜,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咎由自取,胆大包天到掺和进了皇位之争上去。若不是他们这些人在后头鼓动,先义忠亲王哪里会被逼得失了分寸,行那逼宫之事,最终走上了绝路?”   那位先义忠亲王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他在世时,对徒祁和徒阡两人多有照应,有他在,徒祁并没有生出夺位的想法,只将自己和徒阡往贤王的道路上培养。   谁成想,某些人为了一已私欲,不顾大晋的安危,竟然想借外族之手,达到逼宫谋反的目的呢?   当年的那件事,贾家人可没少掺和进去,尤其是贾家二房和宁国府,莫说他的皇兄了,就是他,也是不会轻饶了这些人的。   倒是那贾赦,因是先荣国府贾代善亲立的继承人,自幼被选为先义忠亲王的伴读,两人的关系也是极好,先义忠亲王败后,贾赦被牵连,在贾氏一族里,被打压得厉害,几乎不得翻身。   若不是中途出了林陌这个变数,只怕到死,贾赦也不可能再次硬气起来。   得了徒阡的指点,林陌第二天,就趁着贾琏休沐的时候,登门拜访了他。   贾琏对这位便宜表弟十分的信服,一听说林陌要来拜访,早早的让人备下了茶水点心,扫榻相迎,给了林陌足够的重视。   林陌自然是投桃报李。   二人见面后不久,就把从徒阡那里听来的消息具实以告。   “怀瑾所言,可是当真?”贾琏已经被这个消息砸晕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纨绔琏二爷了,这等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事情,他自是极为上心的。   林陌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千真万确。”   闻听此言,贾琏如何还能坐得住?身在京营,他比旁人更清楚,当今和户部并不差钱,这一点,从他们日渐改善的军营生活和平日训练的水平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不差钱的皇帝,却要拿户部欠银作筏子,细想下来就能明白,让众臣还银子,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清理他们这些勋贵人家啊!   满京城谁不知道,以四王八公为首的勋贵人家,历经几代下来,后代成器的少,只会躺在祖先功劳薄上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却多不胜数。   要命的是,早年一场轰轰烈烈的宫妃省亲,几乎掏空了这些人的家底。   他们这些人家,如今和荣国府的境况差不多,早已经不见了当日的辉煌,入不敷出,寅吃卯粮才是常态,让他们归还欠银?   贾琏十分肯定,能够拿出这笔银钱归还户部的人家,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贾琏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当归还欠银的旨意下来时,他们这些人家,没有足够的现银,怎么办呢?只能拿家中的古董地契来相抵了,区别只在,是自己主动上交,还是让朝廷动手!   贾琏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再也顾不得其他,只同林陌告罪一声,便急匆匆的往贾赦的院子大步流星的去了。   贾家人听了这个消息后,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林陌不清楚,他在贾琏的书房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能再等来书房主人的回归,反倒是荣国府里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林陌知道,他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必再在这里等着贾琏回来了,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贾琏肯定没有心思再来应付他了,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枯坐着了赶紧回去是正经。   起身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衣裳,寻来笔墨纸砚,给贾琏留了一封短信后,就径自回去了。   回林府的路上,林陌想到荣国府大房在那府里的尴尬地位,到底不放心,等回到海恩侯府后,径直往后院去见了林黛玉,把事情仔细的说给了林黛玉知道。   “妹妹也知道,赦大舅舅这一房,在那府里是个怎样的光景,说是尴尬的存在也不为过。我怕老太太对琏二表哥的话不上心,反倒误了大事。那府里总归是妹妹的外祖家,这层关系,无论如何都是撕扯不开的。妹妹若是有空,多多去老太君那儿劝上一劝罢,总好过将来家破人亡,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如果这次能把贾家大房救下来,即使将来宁荣两府真的落了个抄家灭族的下场,好歹还能有个贾家大房可以让黛玉多个亲人来走动,不至于那么孤单。   黛玉自是没有不愿意的,哥哥说的对,荣国府是她的外祖家,她不可能坐视不理。   在这个时代,名声,孝道,都是很重要的,不管贾家的人听不听得进她的话,这一趟的荣府之行,林黛玉总是必须去的。   性子越发干脆利落的林妹妹,想到就做,在林陌走后,立即写好贴子,让身边的陈嬷嬷亲自走了一趟贾府,将贴子递了去。 第49章   贾府能不能躲过这次的清算, 林陌不知道, 他只是尽人事, 听天命罢了, 红楼世界里的那些美丽的女孩子们,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的成了林黛玉的便宜哥哥, 他都不会去注意这些久居深闺的女孩儿们。   当今都已经决定放过荣国府了,如果在他公然放了这么多水后,荣国府还能走上被抄家灭族的老路,那也是怨不得谁了。   当今还算是很注重自己的名声了,他知道准备动手的这几户人家,都是先皇在位时的老臣了,当日, 先皇还在时, 对这些老臣极尽的恩荣, 为表示自己对先皇的孝心, 即使再如何想要对这些老臣动手, 当今还是忍了。   如今先皇薨逝已过一年,当今便再也忍不下去了, 可不就直接出手对付那些人了么?   林陌对此举双手赞成,再不让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把心里的那股气发出来, 再忍下去,不是当今疯了, 就是朝臣疯了。   自觉抄家这么高大上的事情和他并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林陌依旧心安理得的呆在家里任劳任怨的完成当今布置给他的任务, 顺便完成他的终身大事。   然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安分守己的五好青年,并不会被人抓壮丁的某位心大的林姓海恩侯爷,突然有一天,接到了自己增加了工作量,俸禄却依旧是那么少的圣旨,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徒阡不解的问他:“不开心?”   林陌翻翻白眼,没好气,“你自己瞧瞧这圣旨上写的,我能高兴了才是怪事好伐。”   近来几年,徒阡一直被当今放在户部,这次更是被直接点名,全权处理户部欠银的事宜,所以,林陌复工的第一天,这对最新出炉的夫夫,同乘马车一起到了户部,投入了紧张又有绪的工作当中去了。   林陌吐槽,“陛下也是心大,咱们两个都这关系了,他老人家还把咱们两个都塞进户部,还处理同一件事的,他就不怕咱们两们监守自盗吗?”   徒阡笑道:“那么,阿陌会吗?”   这话林陌就不爱听了,“你说呢?小爷又不缺钱,干嘛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这不就结了。放眼整个大晋官场,还有哪一个人能够面对成堆的金银而不动心的?”   林陌:……行吧,这个借口很强大,一点毛病都没有!   当今圣人想要收回户部欠银之事,其实早已经有风声传出来了,只是得到确实消息的人,还只有那些当今的心腹大臣这些人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也是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些人认为法不责众,当初先皇准备许官员向国库借银的初衷,本是为了补偿先皇他老人家几次南巡时,给沿途一众臣子们造成的亏空。   至于后来向国库借银是怎么变成各个大臣们的集体活动的,没有人知道,这些人认为,既然当初先皇借银的出发点是好的,当今作为继承先皇帝位的人,还是不要破坏掉先帝朝时,优抚百官的手段的好。   这些人的话,让户部尚书钱莱钱大人很不以为然,他嗤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日先皇也只是把国库的银子借给生活实在的臣子,而非是赠予他们的,这一点,杨大人可要分清楚了,前者是要还的,而后者,才是不必偿还的。杨大人可知,户部还压着那些借银官员的借条呢,您说,当初的先皇真的不打算让借钱的人还么?”   林陌侧目,这位胆子还真是大,居然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这么说话。   说着,他老人家还拿出一张绢纸打开,绢纸很大,钱大人干脆将它铺在了御书房的地上。   众人这才看到,绢纸上画了一个横平竖直的大方框,框里又细分成了好多的小格子,格子上清清楚楚的列出了这么多年来,向国库借过银子的人家,以及他们借银的时期,距今多少年,所借的银钱总和,甚至还计算出了借银这么多年应付的利息。   这个表格是徒阡让林陌做的,昭瑞亲王和林陌混了那么多年,早就对他那独特的记账方式推崇不已,今天拿出来这么一试,果然好用。   为了让朝中大臣看得明白,林陌还特意没有用阿拉伯数字来记录。   即使如此,这张表格一出,所有的东西立即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那些本来坚持不收回欠银的官员们看到这张表格后,全都沉默了下来,有些当即改变了想法,小部分的人虽然还是不支持收回欠银,却也不敢再在当今的面前大放厥词了。   没见御案前的当今,那张俊脸已经黑如墨汁了么?   事情就此定了下来,只是之后该如何行事,却是要他们这些人再好好的考虑一下的。   归还户部欠银的事,虽然还只是起了个头,当今也没准备隐瞒所有人,多少也漏了一些出去,毕竟总得让那些有欠银的人家,提前做好还银子的准备不是?   因着林陌和林黛玉的关系,宁荣两府提前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时,两府的主子们正聚在贾母的荣庆堂处商议此事。   贾赦站在堂中,梗着脖子冲着贾母恨声道:“当日父亲临终前,当着母亲、敬大哥哥、族中几位长辈,以及我和老二兄弟两个的面儿,明明白白的说过,公中特意留出来的九十万两白银,是预备出来归还户部借银的!   当日父亲特特吩咐了,从他的私库里拿出这九十万两来,放在公库的最角落里,只等着哪日圣人要收回欠银时,直接就可以抬去归还。   当日张氏病重,母亲收回管家权时,那九十万两可是分纹未动的,封条都不曾拆掉。今天弟妹却说不曾见过这九十万两!我倒想问问弟妹,整整九十万两的银子,哪里去了!”   贾赦真真是被这个消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不用问他也知道,能够在十几年的时间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足足九十万两白银据为已有的,除了他的好弟妹贾王氏外,不做第二人想!   至于贾母有没有动作,从贾母那双偶尔显出心虚的眼里,贾赦也能猜到一两分。   即使贾母没有亲自动手,过后肯定也收了贾王氏的孝敬了!   越想越气,贾赦浑身颤抖,几乎要昏厥过去。   贾琏注意到了贾赦的异样,忙起身把贾赦小心的扶到贾母下手的太师椅上坐好。   王熙凤极有眼色的捧来热茶,贾琏替贾赦揉胸口,生怕贾赦一个不注意,再出点意外可就不好了。   贾政从来都是不理会府里的庶务的,初听府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件偷盗之事,本来还义愤填膺的和自家兄长讨伐那贼人呢,再一听贾赦后面说的话,竟是直指他的发妻贾王氏把那九十万两给私吞了,当下就不干了。   “兄长这话是何意?王氏打理府里中馈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兢兢业业的,如何会做出这等偷盗夫家钱财之事?!”   急于争辩的贾政并没有注意到,他随口的一句话,直接把王氏的行为定了偷盗,这可是七出之一的偷盗!   王夫人听到贾政这猪队友的话,脸当时就白了,心虚的她左右看了看,只希望其他人没有联想到这一点,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贾赦在贾琏的细心服侍下,终于是缓过了这口气,回过神来就听到贾政这么说,当下冷笑,“哼哼,旁的不必说,我只问你,当年张氏病后交还府中钥匙对牌时,你可是亲自替母亲清点过公库的,是也不是?当时我还特意指出了那九十万两,那时数量可对?”   贾政点头,“自是没有错的,九十万两,一纹不少。”   “呵呵,这就对了,这十几年来,弟妹掌着荣国府的中馈,除了她以外,府里的其他人连公库的库门都摸不到边。我的好弟弟,什么样的人,能够不声不响的从我荣国府的公库中,将足足九十万两的白银弄出去?!你且告诉我!”   贾母最是偏疼小儿子,哪里舍得小儿子被长子这般质问,当下一拍手边的小几,厉声喝道:“行了,都少说几句吧。”   贾母在贾家的辈份最高,品级最高,多年的积威下来,连身为贾氏族长的贾珍,在面对她时,也被压了好大一头。   她这一开口,方才还有些闹哄哄的荣庆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贾母很满意众人的表现,随着她的年纪越来越大,王氏羽翼渐丰,她的威望在贾家已经大不如前了,再加上王氏暗地里使的那些下作的手段,她有多久没有这种一呼百应的畅快、感了?   贾母的眼睛浑浊,早已经不复当年的清明,贾赦突然意识到,贾母已经老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位行事爽利的荣国公夫人了。   贾母道:“琏儿,那日林哥儿同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可曾打听清楚了?”   贾母所指的是当时林陌话中特意透露出来的另外一层意思。   贾琏自是明白她的话中之意的,点头道:“自然是真的,今日大朝上,收回户部欠银一事已经在金殿上提出来了,圣人亲下旨意,由昭瑞亲王主理此事,林家表弟从旁协助。总之,收回欠银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贾母的眼睛看,“老太太可还记得,江南甄家!”   江南甄家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被抄家了,大家心里都清楚甄家被抄家的真正原因!   甄家这般出过两位王爷的家族尚且如此,他们这些人家又将如何? 第50章   没有人注意到在贾琏提到甄家的时候, 王氏的神情闪过一抹心虚,神情间, 色厉内荏。   王氏道:“朝中欠银的人家多不胜数, 整个朝堂足有七成以上的官员都曾向户部借过银子,那些人家都没还, 凭什么要咱们去还!谁不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的理儿?琏儿想在圣人的跟前挣份体面无可厚非, 只是你也该想清楚了,别人家都不还欠银,单我们府上还了,将来在老亲们的面前, 咱们荣国府可还能抬得起头么!”   九十万两呢!整整九十万两!当初要不是他贾琏办事不利,错失了林家那么一大笔的家财,她能把手伸到那九十万里上么!   这且罢了, 最让王氏气不过的是, 当日她的元春封妃,又得了省亲的恩荣,正是阖族的大事。为了修建省亲别墅, 几家凑份子的时候, 他们大房一推四六五,只意思意思的拿出来五千两!打发叫花子也都不止这个数!   那省亲别墅几乎掏空了荣国府的公库,王夫人自己的私库也十去七八, 若是不动用那九十万两, 当日煊赫一时的贵妃省亲又要从哪里来!   没错, 那九十万两, 被她用在了大观园的修建上,剩下的,都进了王夫人自己的私库里了。现在让她吐出来,怎么可能!   再者说了,这九十万两也不是他大房主该独得的,若是拿出来分了,二房至少也能分得四十万两!   这么多的银钱不自己留着,做什么要还给户部?!   何况,都已经入了她口袋里的东西,让她再吐出来,这不是在要她的命么?!   除了大房的贾赦父子以外,贾府的其他人都很赞同王夫人的话,别人都不还银子,他们家却巴巴的自己去还了,从今往后要如何在勋贵中立足?   贾母最终还是决定再观察两天再说。   贾赦笑得悲凉,他就知道事情闹到贾母这里,最后还是会变成这个样子,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贾母还是想着要把这件事情轻轻放过,损他大房之利,去贴补二房,这可真是亲娘!   可是,他累了。   身为先国公夫人,贾母难道不知道,一旦圣人决定收回欠银,他们这些当人臣子的,没有一个能逃得过么?   而身为荣国府的袭爵之人,荣国府所做的决定所产生的一切后果,全都必须他来担着!   不还欠银,谁知道当今会如何对付他这个荣国府的当家人?!   “母亲,既然您老人家认为此事并不重要,欲置我大房于死地,儿子也不说什么了。”   贾母微松了一口气。她人老成精,自然听出了长子语气里的冷淡和疏离,她心里暗道,为了贾家,她也只能先委屈了老大了,她记得私库里还有几把前朝留下来的旧扇子,赶明儿个,让鸳鸯给老大送过去吧。   然而,这次的贾赦,对她这个母亲,却是真正的死心了。   “母亲,分家吧。”   此话一出,有如石破天惊。   闻听此言,贾母突的抬起头,满面惊怒:“老大!你说什么!”贾母觉得,她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若是换成之前,贾赦定然已经被贾母吓得跪地直接表孝心了,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贾赦压根看都不看眼前这位偏心了几十年的母亲,只淡淡的说道:“分家吧。当日父亲走前,两房其实已经分了家。只是因着母亲尚在,分家不分府罢了。后来母亲为了让元春入宫时,名头能好听一些,又让我不要将两房已经分家之事外传,更是让弟妹打理府里中馈,分家其实已经名存实亡。   也是因着母亲,这些事儿我都忍了,所谓家和万事兴,儿子也是盼着府里一切安好的。   可是这一回,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母亲依旧视我们大房如无物,一心一意只顾着他二房,既如此,分家分府,才是应当应份之事!母亲也不必拿孝道来压我,为了这个孝字,我这些年的退让还少吗!   母亲也不必担心,该尽的孝道,儿子自然会尽到,您若是想呆在荣国府里,您老就依然是府里的老太太,老封君,若是老太太舍不得小儿子,想要住到二弟的府里,儿子亦是不会反对,每月该给的孝敬,分纹不会少!”   贾母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贾赦孝顺了她几十年了,何曾和她说过如此重话?还是当着一众小辈的面!   她老人家不要面子的么!   贾母抖着手,指着贾赦,已经语不成调了。   “你……你……”   贾赦并不理她,他已经看明白了,有的时候,一个人总是退让的话,时间长了,就会被视为理所当然,索取就成了常态了,别人非但不会感激你的忍让,反而会更加的得寸进尺,损害了他自己的家人的利益,却养得二房的心越来越大!越来越理所当然!   早些年,他就是看不透这一点,才会被老太太和二房死死的拿捏在手上。   现在,他不想退了,不想再和他们继续玩这种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戏码了,他只想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那九十万两我也不要了,只当是买他二房搬出荣国府,其他的,当日分家时是怎样分的,就怎么分吧,我只有一个要求,最迟明天,二房必须搬离荣国府!”   他看向贾母,“二弟搬走后,我会请来礼部的大人,把这国公府的规制换掉,毕竟,我袭的只是一等将军爵,国公府的规制,委实是僭越了。母亲以为如何?”   说着,也不管贾母和二房,拉着贾琏,转身出了荣庆堂。   在踏出荣庆堂门槛时,又转身盯着贾政和王氏,道:“是拿着那九十万两滚出荣国府,还是要被人丢出府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语罢,大步流星的出了荣庆堂。   语罢,大步流星的出了荣庆堂。   贾政气得胡子乱翘,抖着手指着早已经没了大房众人身影的门口,一句话说不出来。   王夫人哭诉道:“老太太,您可要为媳妇做主啊!这偷盗之罪,媳妇可不敢认下,大伯这是要逼死我啊!方才那话若是传出去,我年纪大了,倒是没什么,宫里的娘娘却要如何自处?!”   “呸!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贾母啐了她一脸,越看王氏那张倒楣脸,火气越大。   “老太太明鉴,媳妇也是没了办法了,为了能让咱们娘娘风光省亲,咱们府里的银钱都花得七七八八了,娘娘在宫里花费的也大,若是不动用那九十万两,大观园能不能修好,还是未知啊。”   贾母自然也知道这个事情,她毕竟掌控了荣国府几十年,其根基哪里是王夫人这个还没有完全熬成婆的媳妇能比的?   所以说,贾赦有一点说对了,关于这九十万两的事情,贾母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事情爆发出来后,贾赦才会如此生气。   “哼,即使如此,你也不能动用那笔银子!”至少不能这么不声不响的!   贾政虽然看不上大房,从小到大,因为占了嫡长的便利,贾赦那个纨绔子,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松的得到他怎么争都争不来的东西,这让他如何不恨?   然而现在,王夫人却让他在大房的面前失了面子。   一直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贾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个嘴巴子甩到了王夫人的脸上。   “当日父亲千叮万嘱,那笔银子不许府里挪做他用,你也是知道的,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谁都没想到一向以温文尔雅的贾政,居然会动手打王夫人,当时就把王夫人和其他众人给打懵了。   王夫人被打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过来,当时就气得浑身发抖。   她做这些是为了谁?贾政名为出身荣国府,却只是个嫡次子,爵位没他的份,又不是个读书的料,自己挣不来那份荣耀,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她若是不在外头找补些来钱的营生,单凭他贾存周每年那一点子俸禄银子,他们这一家子难道喝西北风去吗?!   花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问问那钱从哪儿来的!   收回手,贾政像没事人似的走到贾母跟前,哭丧着脸道:“母亲,您看大哥他,唉!这可如何是好?”   贾政在荣国府里当家做主多年,早已经把荣国府视为了他的所有物,现在贾赦却说要分家分府,让他们一家滚出荣国府,住到外头那些小宅子里去,贾政哪里愿意?!   他比谁都清楚,离了荣国府,他贾政,什么都不是!   面对这样的情形,贾政却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把希望放在贾母的身上,只希望贾母能和之前一样,为他撑腰。   可惜,他这次的算盘却是打错了。   贾母也是被王夫人的胆大妄为气着了,因为偏心着小儿子,虽然知道王夫人没少从公库里划拉好东西,贾母一般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当初分家时,贾代善就是按着律法的规矩为两房分家的。   贾政身为嫡次子,只能分得除去祖产、祭田、功勋田之外的三成,在贾母的眼里,简直少得可怜。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贾母还能帮着王夫人兜着些。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用那九十万两银子!   当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可不独只有他们宁荣两府的人!   为了那点银子,把自己的把柄递到旁人手上,只怕也只有王氏这个女人会做了吧。   再想想林黛玉和林陌兄妹两个传过来的消息,饶是贾母心理再强大,也不由得抖了几抖。   轻捏眉心,贾母疲惫道:“老二,这次的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你先和你媳妇搬到平安坊的宅子里去,孩子们就先留在我这里,等风头过了,再搬回来也是使得的。”   平安坊的宅子就是当年分家时,贾代善做主分给二房的宅子。   贾政如何肯搬,谁都清楚,一旦搬离荣国府,想要再搬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母亲——”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贾母却摆了摆手,“就这样吧,我乏了。”   贾政无法,只得带着王夫人回了荣禧堂。   王夫人很不安,“老爷,我们真的要搬出去吗?”   贾政此时已经恨极了王氏,一点好脸色都不肯给她,“若不是你,事情又何至于此!”   他不等王夫人分辨,径自去了赵姨娘的房中,把个王夫人气得几欲吐血。 第51章   贾府诸人不欢而散, 贾赦最是清楚自家母亲和兄弟的性子,明白他们并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简而言之,就是会死赖着不走!   这种事情, 完全没有别的办法,人家脸皮足够厚, 你只能比他脸皮更厚!   于是这天夜里,贾赦思前想后, 越想越不得劲儿,觉也不睡了, 拉起贾琏, 直奔安放着大晋历代皇帝灵位的太庙……旁边的“英灵殿”去了。   贾赦的这个操作也是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   “英灵殿”,顾名思义,这里面是大晋开国以来,那些与大晋元皇帝共同打天下, 为大晋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先辈们,存放灵位的地方。   两代荣国公战功赫赫,他们的灵位自然都是有资格入“英灵殿”的。   贾赦带着贾琏深夜至此, 看守“英灵殿”的老太监们认得他, 见是贾赦父子,没有二话,就让他们父子两个进去了。   两人也没做别的, 找到两代荣国公的灵位所在地, 摆上带来的香烛供品, 贾赦便双膝一跪,嘴巴一裂,开始嚎啕大哭,哭诉多年来贾母的偏心,贾政的不要脸,窃居荣禧堂,不敬兄长,大房受到二房种种有形或无形的打压,等等等等。   贾赦委屈极了,恨不得把这么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都一吐为快。   他已经顾不得面子的问题了,声音越来越大,在一片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的响亮。   别说,会不会扰人清梦不知道,挺瘆人倒是真的。   很快,京城许多人家就都知道了贾赦半夜跑到“英灵殿”哭诉委屈的事情了。   包括贾母和贾政一家。   一听这个消息,贾母一句话未说,两眼一翻,很干脆的晕过去了。   一夜之间,荣国府两房闹出的动静传遍了整个京城,惹得京城百姓们手里的瓜都掉了一地。   在贾母的干预下,王氏偷盗夫家之财的事情还是被压下来了。   对久居京城的人而言,荣国府内里如何,他们多少心里有数。   百姓尚且如此,何况和贾家联络有亲的人家?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事情闹将出来,引得京城沸沸扬扬又是另一回事了。   时人讲究胳膊折了往袖子里面藏,家丑不外扬,之前的贾家大房也是这么做的,都被亲娘和亲兄弟给挤兑到马房旁边去了,几十年了,也没见他说什么。是什么原因让贾赦这位荣国府的袭爵之人,在隐忍了如此多年之后,竟不愿意再忍,宁可闹得满城皆知也在所不惜?   各种说法很快就充斥了整个京城。   这事一出,贾政这般爱惜脸面的人,如何敢踏出荣国府一步?更让他气愤的是,第二天一早,贾赦竟是真的带着人闯进了荣禧堂,美其名曰:盯着他搬家。   让贾政吃惊的是,贾赦带来的人,都是当年两代荣国公的亲兵的后人们。   也只有贾赦这位荣国府的正经继承人才能使唤得动这些人了。   一看见这些人,贾政只觉得后背发凉,想起当年被贾代善押着习武的时候,被那些亲兵们支配的恐惧,只觉得全身哪哪儿都疼。   贾母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气着了,这一回是真的病了。   贾政能够在荣国府里当家做主,说一不二的倚仗没有了。在贾赦的强硬态度下,在舆论的逼迫下,不得不灰溜溜的收拾东西,带着王夫人和两个姨娘,就准备搬离荣国府。   然而,在离开荣国府之前,异变突生。   “昨儿我让人清点了一下公库,发现很多早年存放在公库里的物件,以及御赐之物报失或报损,鉴于弟妹的前科,我觉得应该查一下弟妹的私库,我这也是为了弟妹的名声好,毕竟有了之前的事情,有些事情还是摊开来说的好,省得让别人误会了弟妹,二弟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政气得直哆嗦,王氏到底是他的发妻,两人成亲几十年,都已经是当祖父母的人了,夫妻一体,贾赦的这个做法,又何尝不是在打贾政的脸呢?他能乐意了才怪了。   “兄长,王氏是个妇人,你想让谁去搜查王氏的私库!”贾政胸口起伏,咬牙切齿,可见是气得狠了。   “贾二老爷觉得,本宫如何?”门口传来德阳长公主的声音,“本宫也是很好奇,为何当年本宫给淑娟添妆用的翡翠送子观音像,竟然会在王氏的多宝阁上摆着!”   淑娟者,贾赦原配发妻张氏也。   一听这声音,王夫人的脸一瞬间苍白如纸,她突然想起来了,当年那张氏和这位长公主还是关系极好的手帕交!   对了,顺天府尹的夫人张氏,和那张淑娟,是堂姊妹!   一向对无关紧要的事情置之事外的德阳长公主都被贾赦给请出来了,贾政又能如何?   这位德阳长公主最是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最是公正不过的了,既是这位亲至,王夫人再如何不愿意,也只能打开私库,由着德阳长公主下去查看。   看着消失在私库里的背影,王夫人的眼里闪过一抹绝望,她知道,今天过后,京城怕是再无贾王氏了。   果然,不多时,下到私库的几人,便发现了许多了不得的东西来。   抓着几张放印子钱的凭证,贾赦看向贾政:“呵呵,老二,你看看你娶的好婆娘!将御赐之物据为已有还倒罢了,她竟然放印子钱!当日琏儿媳妇同我说起这件事时,我还不信呢,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的好二弟,你总说自己是读书人,最是君子端方,你且告诉我,这印子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可以沾手的吗?!   她王氏倒是打的好算盘,她放的印子钱,打着荣国府的旗号,银子一分到不了我的手上,万一将来事情败露了,我这个荣国府的袭爵人却要替她背上这个锅!   还有这个!政老二,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可是贾家在金陵祖地那边置办下的祭田!她王氏,竟然把祭田卖了!这是要绝了我贾家的后路啊!   谁说王家女儿不识字,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依我看,她王氏精明着呢!”   把那几张放印子钱的凭证甩到贾政的脸上,不等贾政说什么,拽着他的手又到了一处箱笼旁边,指着箱笼外头贴着的“甄府”字样的封条,恨声道:“几个月前,甄家被抄,全族下狱,罪名是什么,你贾存周应该还记得吧?是谋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十恶不赦!旁人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你的媳妇倒好,私下里收了他们的家财!这可是犯官家财!她的胆子真是恁大!砍头的事也敢掺和!真真不负她年轻时,脂粉英雄的名头!”   贾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女人!   想起来自家里还有个王家出身的儿媳妇,顿时冷汗都出来了,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贾赦决定,回去后一定要让贾琏多加管教王熙凤,可不能再弄出来个败家的玩意儿了。   打定了主意,贾赦立即吩咐让人去请来顺天府尹,打算把事情再闹大几分,反正他的名声,在某些人的刻意为之之下,早已经臭不可闻了,也不在乎更坏一些。   谁知道贾母听到荣禧堂里的动静,拖着虚弱的身子,让人抬着过来了,正好听到贾赦一叠声让人去请顺天府尹的话,拼了老命,死死的拦住了有如原地爆、炸的贾赦。   “王氏有错,还是大错,这个不假。可她终究是宫里娘娘的生母,若是传扬出去,让人知道咱们府里的娘娘有个这样的生母,你让她往后在宫里如何自处?别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娘娘不好了,你也讨不到好儿!我知道你翅膀硬了,容不下我这个老不死的,这样也好,明儿我便收拾东西,回金陵去,省得在这里碍了你的眼!”   贾政一听,忙冲上前去,扑通一声,跪到贾母的面前,声泪俱下的求着贾母:“母亲息怒,母亲息怒,都是儿子们不孝,让母亲气成这般,全都是儿子的错。”   贾赦气得心口疼,瞪着那对母慈子孝的母子,生生压下一口老血,却也不得不打消了去请官府的人来收拾王夫人的打算。一甩袖子,再不理会贾母,转身吩咐身后的婆子们先把王氏捆起来再说。   贾母闭上眼,眼角有水光闪动,她心里清楚,在今天这件事情里,她的做法,怕是真的要断了她和贾赦的母子情份了。   可是她又能如何?为了二房,为了元春,为了贾府,她只能这么做。   一道微不可查的叹息声,隐在风中,随风飘散。   就有几名王夫人眼生的健壮婆子走上前,准备动手。   王夫人哪里肯依?大声哭叫:“你们放肆!我是贤德妃娘娘的生母,朝廷亲封的五品宜人!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哦?本宫倒是想试一试你这位五品宜人,贤德妃娘娘的生母如何动不得。”德阳长公主轻笑。   她可是听大外甥林小陌说过,当时林黛玉第一次进京,投奔外祖家时,这位荣国府的二夫人没少给小姑娘下马威!   一个大人,因着大人间的那点不愉快,在年幼的外甥女上门的时候,尽给人下马威了,她也好意思!   在整个大晋,谁不知道她德阳长公主最是护短了。   黛玉是她极满意和喜欢的儿媳妇儿,她疼她都来不及了,如何能够容忍有人欺负她到头上去?   即使现在还没有正式成亲也是一样!   即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不可原谅!   德阳长公主冲着身后的两个女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人领命上前,一个拉住王夫人的一只胳膊,二人都是练家子,一出手就把王夫人给禁固住 ,动都动不了一下。   德阳长公主笑容满面的看着喘着粗气的贾母,笑道:“老太君不愿意事情闹大,牵连府上的姑娘们,本宫也是知道的。我也心疼那几个水葱儿似的姑娘们。只是这人呐,明明做了错事,却因着诸多顾忌而被放过,本宫心里总是很不高兴。   这么着吧,老太君也是知道的,我那女子军营里,很缺一些可以役使的人,依本宫看,王氏会胆大包天至此,完全是尊府里事情太少,太过于清闲了,才有那么多的时间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把人送去军营里,过段时间,包管她再也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些损人不利已的东西了。   老太君以为如何?”   怀瑾那孩子的主意就是好,劳动改造,嗯,她很喜欢!   德阳长公主已经说到这个分儿上了,贾母清楚她说这些话只是告知一下贾府,德阳长公主的决定,并不是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能怎么办?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笑着附和几句。   王夫人就这么被长公主殿下带走了。 第52章   王氏被带走的时候, 贾政没有一点表示, 他也已经被王氏的这一连串操作惊呆了。   王氏这个女人, 他是再不敢要了,再把她留在身边, 怕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这天之后, 京中传言, 荣国府的二夫人王氏,突发重疾, 被送去了庄子上休养,自此之后,京城再无贾王氏此人, 倒是京郊女子兵营的浆洗房里多了一名王姓的老婆子。   听了事情全部经过的林陌目瞪口呆。   “不是, 长公主殿下怎么也和他们掺和在一处了?为那样的人浪费时间,根本不值得好么。”   徒阡道:“自姑妈见过林家妹妹后,爱的什么似的,如今妹妹和谨之即将成亲,她二人更是情同母女。姑姑的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的,以前王氏那样对你和妹妹,姑妈能放过她才奇怪了,这么好的机会送到她的面前,小惩大戒一番才是正理儿。”   林陌这才记起,当初刚刚进京时, 他偶然提起黛玉一进荣国府时候的遭遇, 当时可把公主舅妈给心疼坏了, 恨不得立时撸起袖子,冲进荣国府去把王氏拎出来揍上一顿呢。   现在王氏的把柄落到了她的手上,想给王氏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什么的,的确是那位会做出来的举动。   林陌双手合什,非常真心的为王氏点了一排蜡。   想也知道落到了这位女将军的手里,王氏还能讨得了好儿?   “再说了,只是被送去女子军营里劳动改造罢了,总比被关进天牢强多了去了。”   林陌:……   “的确是这个理儿。”   至少去了军营里,除了干活累点,还有点自由在,确实比在天牢里强多了。   这么一想,德阳长公主果然是一位大大的好人呐!   不管如何,经此一事,荣国府两房正式分家分府,贾政带着赵、周两位姨娘、贾环、李纨、贾兰,几名清客,以及他用惯了的那些下人们,搬出了荣国府,住进城东边沿的平安坊里,只把贾宝玉留在了贾母的身边,美其名曰:代父尽孝。   贾母自然是不会跟去平安坊和贾政一家住到一起的,她人老成精,深深的知道,她能有现在的身份地位,完全是“先荣国公夫人”这个名头带来的,如果离了荣国府,离了贾家,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贾宝玉本就惧怕贾政,他又是个不爱读书的,一听说贾政把他留在贾母身边,也不伤心王氏的事情了,只高高兴兴的猴到贾母身边,嘴甜的讨好。   贾母抚摸着贾宝玉毛绒绒的脑袋,眼中若有所思,并不见之前满心满眼的疼爱。   虽然贾母压下了贾赦想把事情闹大的念头,王氏做下的那些事情,却必须由着她老人家来擦屁、股。   不查不知道,一查,就算是在宅斗里浸淫了一辈子的贾母,也是没有想到王氏竟然胆大至此。   比如,放印子钱,包揽诉讼,倒卖夫家祭田,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王氏竟然都做全了。   她不由想起德阳长公主离开荣国府时说的那句话,“老太君何不想想,贾府和王家,是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否则,王家怎么会将这么一个女儿嫁进来,祸害贾府?而且一个不够,竟然还嫁了第二个?”   不管如何,王氏做下的这些事情,到了最后,还是得荣国府替她收尾,该赔钱的赔钱,该找人顶罪的,还得找人顶罪,说什么都要把荣国府,把二房,从这件事情里给摘出来才行。   王氏私库里的那些,除去她拿走的公中之物外,全都归了原位,其他的,刚好足够赔给那些受害人。   而王氏手下的那些心腹们,就是最好的替罪之人了。   其实这些人也不算是替罪,毕竟王氏一个深宅妇人,所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她那些心腹们去做的?甚至有一些事情,还是这些人挑唆的。可以说,王氏的这几个心腹们,才是这些事情的执行人,刽子手。   负责处理此事的贾琏雷厉风行,在某人的帮助下,干脆利落的把这件足以将荣国府推入万丈深渊的事情,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痕迹。   至于还在接受再教育的王熙凤,还在一边咒骂王氏的胆大妄为,一边尽力表现自己,以求这场再教育能够早一点结束。   学习律法什么的,实在太要人命了。   经过了这次的事,王熙凤再也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了,这对整个贾家来说,倒是一件意外之喜。   ……   外面的风云变幻,久居深宫的贾元春自是不知道的。   这日又逢初二,乃是每月椒房女眷探视的日子,其他几位品级和贾元春相差无几的宫妃们,早早的就有家中女眷递了牌子进来,只等着时辰一到,就可以同亲人们相聚了。   相聚的时间虽短暂,在这深宫里,已经是极难得的慰藉了。   只除了凤藻宫里的这位贤德妃娘娘。   贾家有资格入宫见元春的人有四个,贾母和王氏自不用说了,邢夫人只是伯母,还是贾赦的继室,出身不高,贾元春很是看不上她,平日里,邢夫人即使递了牌子想要进宫来见她,贾元春也是直言拒绝的。   至于尤氏,不过是个隔房的堂嫂,若非是贾家的宗妇,她贾元春知道尤氏是哪一个?   自从那年圣人准许宫妃家中女眷入宫探视后,每月初二、十六两日,王氏都是风雨无阻的入宫探望她的,即解了母女之间的思念之情,又能够提醒贾家众人,自己同贾元春的关系,贾母兴致来时,也会时不时的进宫来见贾元春。   贾母毕竟是超品国公夫人,几十年的人脉积累,不是她一介入宫不过十年的宫妃能比的。每次贾母入宫后,贾元春的日子总能好过许多,因此,贾元春倒是盼着贾母能多多进宫,和那几位叙叙旧才好。   只是贾母毕竟年老之人,总不能经常奔波,能入宫的日子总没那么多,贾元春也是许久不曾见过贾母她老人家了。   上个月见面时,因贾元春对前朝的事情有些想法,嘱咐王氏在初二日入宫时,请贾母一同前来,她有些话想同贾母商议,谁知今日她二人竟都失约了。   贾元春秀眉不禁皱起,心里的不安渐渐升起。   “抱琴。”   “奴婢在。”   “你且去打听一下,府里这次怎的没有人来?可是出了何事了。”   说是这样说,贾元春并不觉得真的是府里出了变故,才导致王氏不能入宫的,她的神情还是很放松的。   抱琴领命出去了,脚步匆匆的去寻相熟的消息灵通的几个太监打探消息去了。   抱琴回来时,已经将近一更天了,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因着位份高,出身又好,又舍得撒钱,贾元春主仆两个在这后宫里,还是挺受一些宫女和太监的喜欢的。   谁不喜欢钱呢?尤其是他们这些久居深宫的人。   每次抱琴出去打听消息,速度都不慢,早早的就能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像今天这种几乎花去了一整天时间的情况,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而且,贾元春注意到了,抱琴脸上的神色很不对劲,顿时心里一跳,心底的不安翻涌了起来。   “如何?可打听到消息了?”   抱琴双眼通红,泪光闪动,眼底却是无尽的惶恐和惊惧,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   她一听贾元春的问话,浑身一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娘娘,不好了,奴婢听说,咱们府上,大老爷和二老爷分家了,二老爷带着两位姨娘、珠大奶奶和兰哥儿搬出了荣国府,二太太因身染重疾,被送去了庄子上了。”   “咣当!”   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当头砸在贾元春的头上,砸得她眼冒金星,头昏脑涨,身子巨震,整个人瘫在了软榻上。   抱琴被唬了一跳,顾不得其他,忙上前扶住贾元春,脸上却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来人呐……”   贾元春适时的拦住了抱琴接下来的动作,“小声些,本宫没事,只是被方才的消息惊了一下,歇息一番便好了。”   抱琴见她恢复了些,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也是她被这个消息惊住了,忘了分寸,忘了有些事情不该这么直白的说出去,果然吓到娘娘了。   赶忙端来茶水,递给贾元春,让她压压惊。   喝过茶后,贾元春的心果然安定了几分。   “你这个消息可真切?是从哪里打听来的?”   抱琴道:“奴婢先去寻了夏守忠夏爷爷。他老人家说咱们府上这次的事儿闹得颇大,外面都没有多少消息传出来,连他老人家想要打听,都不得其门而入。若是真想打听,就去‘唅光殿’,那儿的或许会有人有确切的消息,奴婢这才去了‘唅光殿’。后来,从‘唅光殿’一个小黄门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来,奴婢为了知道消息的真假,寻了不少相熟的小太监打听府里的这个消息,虽不全对,却也中了至少七成。”   若不是为了查证消息的真假,她哪里会拖到现在才回来?   要知道,这种情况,在之前可从来没有出现过。   贾元春深知抱琴是个谨慎妥贴的人,说话从来都不会说得很满的,她口的七成,只怕实际上都有九成了。   这和十成有什么差别?   贾元春眼前又是一阵阵的发黑,她实在想不通,老太太还在,以老太太偏心他们二房的劲儿,两房怎么会闹到分家分府的地步了呢?   再者说,二房还有她在呢,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来和她商量一番!   没了荣国府嫡小姐的身份,她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又如何自处! 第53章   无疑的, 这个消息对贾元春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   她在宫里,本就因为前朝无人, 又不得当今喜爱, 在宫里过得举步维艰。   舅舅王子腾奉旨巡边, 归期不定, 压根帮不上忙, 唯一有的便宜表弟又是个半路出家的,之前连听都没有听过的, 更是摆明了不会受她的拉拢和驱使。   之前还有个先荣国公嫡长孙女的名头可以唬唬人,现在倒好,两房一分家, 连这点光环都滑了。   现在的她,再怎么往脸上贴金, 也只是一个五品员外郎家的嫡长女, 别说唬人了, 她自己连开口都觉得羞耻。   贾元春气得心口疼,府里的人这是怎么了,不知道她在宫里日子难过么?她在这吃人的皇宫里, 熬油似的熬到了今日的地位, 容易么?!亲人们不想着给她相助一二就算了, 尽给她找麻烦了。   这回好了, 她都能想象得到, 等到明天消息传出去以后, 宫里那几个出身不及她的贱人,怕是又要嘲笑她了!   娘家不给力,贾元春愁得几天都没能休息好。   结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日,王子腾在回京述职的路上,偶感风寒,因着急回京,归心似箭,仗着自个儿身体强健,起先并不当一回事,一味的赶路,致使病情加重,倒在了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   待想寻医问药时,却倒楣的请到了个半吊子的郎中,一副药下去,病没治了,人却死了!   真真是药到命除。   消息传来,惊得整个京城的人们眼珠子掉了一地。   作为四王八公中,这一辈里最为出息的顶梁柱,王子腾可以说是这一代里几家的领头羊了,被几家人寄予了极大的希望。结果,这样的一个人物,竟然就这么死了。   宫里,贾元春听到这个噩耗,几乎晕厥过去,整个人的精神气,几乎全都消失不见了。   在这深宫里挣扎求生许多年,好容易一步步的从一个宫中女史爬到了如今的地位,贾元春比谁都清楚,后宫的女人,如果没有前朝父兄的扶持,简直是寸步难行,别说得到圣人的宠幸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死于非命都不知道呢。   之前贾元春能一朝上位,除了某些不可言说的手段外,出身荣国府,亲娘舅是王子腾这两条,为她加分极多。这也是为什么,当今长时间没有再临凤藻宫,贾元春在后宫里的日子依旧过得还不错的原因。   虽然父亲和大伯一家不给力,可谁让她有个身居高位的亲舅舅,还有一个和圣人关系非比寻常,用简在帝心都不足以形容的便宜表弟呢?   结果,一夜之间,靠山塌了三分之二!   很快,当今就收到了凤藻宫贤德妃娘娘身染重病的消息。   “病了?让太医院的太医去为她诊治便是了,朕又不是太医,不懂医理,去看了她,病就能好了?”   魏全整个人缩成一团,一个字儿都不敢哼一下,得了当今的话,忙不迭的退出御书房。   若不是贤德妃身边的那个贴身宫女出手大方,给出的银子十足让他心动,以魏全的身份,哪里会在明知道当今不待见贾元春的情况下,还跟着去淌这趟浑水呢?   还好圣人没有怪罪,否则,他这一回怕是要倒楣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魏全当即对那个企图以金银珠宝腐蚀他的宫女恨入骨髓,去传话的时候也没了好脸色。   能够在宫里活下来,走到魏全这般地位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思活络之辈?最是懂得看上头人的脸色行事,看人下菜碟什么的,不要太熟练了。   魏全身为圣人的贴身大总管,本身行事就代表了圣人的意思,就和抱琴之于贾元春一样。   今天那些人见魏全对凤藻宫的宫女这么不假辞色,当下明白了自己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凤藻宫的那位了。   御书房里,徒阡取笑道:“皇兄又不是不知道,您的那些个妃嫔们生病了,报到您这里来的,哪一个是真的病了的?那些人所为的,可不就在皇兄身上么?”   林陌笑道:“王爷也真是的,某些事情,咱们自己心里清楚便是了,何必宣之于口呢?看破不说破才是正理儿。”   说着,还冲着徒阡眨了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勾得徒大王爷心里痒痒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当今已经被眼前这对狗男男气得吹胡子瞪眼了,可是他又能如何?自己的心腹宠臣,跪着也要继续宠下去!   “在大晋,也就只有你们二人敢这般当面挤兑朕了。”抬手轻点那二人,当今满脸的无奈。   “在大晋,也就只有你们二人敢这般当面挤兑朕了。”抬手轻点那二人,当今满脸的无奈。   徒阡笑道:“看您说的,所谓高处不胜寒,若不是还有臣弟和阿陌在,皇兄哪里还能如现在这般,有心情放松的时候?”   当今直摇头,却不能反驳徒阡的话,因为,这话虽难听了些,却是该死的对!   当今一想起这些事情就烦,忍不住向徒阡抱怨,“你说说,那些女人们,一个个的,容貌娇美,各有千秋,琴棋书画,样样不缺,谁知道尽是将心思花在了这些旁门左道上了。若非亲眼所见,朕竟不知,女子中竟还有如贾王氏那般胆大妄为之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想来,那贾元春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因为听了王氏的事儿,一时心血来潮,让手下的暗卫去查了那几个最得他宠爱的妃子私底下都做了些什么,而且是仔仔细细,从出生到如今,身上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查了的话,当今都不知道那些和他同床共枕的枕边人们,究竟都是些什么货色了。   不得不说,查出来的消息,很提神!   当今明显心有余悸的模样,逗笑了林陌。   当今回头,不满的瞪他,“笑什么笑!朕问你,你鬼主意最多,替朕想想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能让后宫那些女人们安份一些?想好了,朕重重有赏。”   林陌鼓起腮子,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位皇帝大老爷也真是的,瞧瞧这话说的,是在夸他呢,还是在损他呢?   可惜了,不回答不行。   “依臣看,后宫里的娘娘们会如此,主要还是因为太过于空闲了。想要解决这件事情,也简单,给她们找点事情做,把空闲的时间都填满了,她们也就没有时间来想这些了。”   当今双眼放光,“哦?那你说,朕该给那些女人们找什么事来做合适?”   林陌抬手摸摸下巴,这的确是个问题,还是个很大的问题,一个弄不好,他大概会被后宫的娘娘们的仇恨值包围住。   “话说,陛下,后宫里都是您的女人和孩子,要给她们找事情做,那也该是由您来决定吧?这件事情和臣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这种事情,他可不能随便掺和进去,搞不好会死人的。   当今:……   徒阡附和道:“正是呢,皇兄,这件事情交给阿陌来办,的确很不合适,毕竟,男女有别!”   他可舍不得自家亲亲阿陌为了这点子事情,和后宫那些女人们扯上关系,一个不小心是会惹得一身臊的,到时候里外不是人,两头受气,他会心疼的。   然而,当今的问题,也不能不回答,林陌几经考虑后,还是提出了一个有点损的主意。   “您若是有心,让她们读书吧,不是为了讨好男人而学的那些琴棋书画,更不是那些,《女戒》、《女则》、《女四书》之类的书,而是真正的让她们熟读《经》、《史》、《子》、《集》,《唐诗》、《宋词》甚至《大晋律法》。若是天份高的,还可以让她们学些其他的东西。嗯,还有,多多的做些练习题,多考试,把她们的成绩,和陛下翻牌子结合起来,想来,那些个娘娘们会非常乐意去学的。”   当今若有所思。这个主意虽然看着有些荒唐,细想之下,似乎大有可为?   林陌可不想无休止的和当今在这里讨论后宫嫔妃的事呢,趁着当今陷入沉思,忙拉上徒阡,告辞走了。   出了宫门,林陌才松了一口气,徒阡取笑他,“让女子读书,还是读的正经书,也就只有你想得出来了。方才还侃侃而谈呢,怎的一下子又怂了?”   林陌白了他一眼,“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那位毕竟是皇帝,他对臣子和颜悦色是礼贤下士,对人冷酷无情,才是帝王霸气,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虾米,可不想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这话林陌说得义正辞严,徒阡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作为枕边人,他比谁都更清楚,在林陌的心里,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一样的,这一点,从林陌名下的那几个庄子的学堂招收的学生组成里就能看得出来了。   在林陌的庄子里,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都可以入学堂念书,七岁之后,男女分班,但所学的知识也都差不多,除了学那些《四书》、《五经》一类的正经书外,还教那些孩子习武强身!   不分男女!   只是女孩子们多了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是有女孩子想要继续念书,也是可以的,甚至,庄子的女孩子们受到的待遇也和男孩子们一样。   这在如今的时代,简直是不可思议。   只是碍于现今社会的习惯,没办法推行到外头去罢了。   今天林陌给当今出了这么个主意,若说没有私心,徒阡一个字儿都不信。   毕竟,如果当今真的采纳了林陌的主意,让后宫的女子们念那些正经书,上行下效之下,往后女孩子们上学堂就有了出处,自然是方便多了。 第54章   “凤藻宫”里, 药香浓郁,不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抱琴走进贾元春的寝宫, 看到的就是她家娘娘了无生气的模样, 不由得悲从中来。   “抱琴, 你可将话传给陛下了不曾?陛下可有说什么?”感受到抱琴的到来, 贾元春努力的想要让自己精神一些, 奈何总不能成功。   抱琴缩着双肩,头压得低低的, 听到贾元春的问话,只默默摇头,“奴婢只见到了魏总管……”   思来想去, 抱琴最终还是不敢把魏全最后还是把收了她的银子,又给退回来的事情说给贾元春知道, 否则, 她家娘娘肯定更加难受。   听了抱琴的话, 贾元春眼中的希冀之光渐渐的息灭了,整个人的精气神似乎被抽干了似的,抱琴心疼自家娘娘, 狠狠哭了一场, 却又无可奈何。   ……   这几天, 徒阡和林陌是真的忙得很了, 如果不是当今命人请他们过来, 他二人都好些天没有进宫来拜见当今了。   自从贾赦和贾琏父子两人受了林陌的提点, 在户部清算欠银的第一时间,带着九十万两白银,敲锣打鼓,浩浩荡荡的把他们府里的欠银人还清了。   当时可把京城许多人家给镇住了。   有了贾赦,这位一等将军带头,接下来的工作就好办了。   所谓万事开头难,有了一就会有二。   对于还欠银之事,之前众人只是观望,没有人愿意去出这个头。再者,他们也想看看当今圣人对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如今有人带头还银,有不少借银不多,或是家中早有准备的人家,也都相继的把银子送到户部来还账了。   就如林陌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时代,若不是实在还不上,或是有某些小心思的人家,一旦当今想起追讨欠银,这些人都会积极的去还欠银的。   所谓无债一身轻,这个时代的人,还不习惯背负一身债生活。   有些人家却是真的生活艰难,当年向国库借银,更多的还是因为家里出了事情,急须用钱,这样的人家,林陌先时也预计到了,对于这些人,林陌提出了分期付款的解决方法。   当今也同意了。   至于那些家里明明有钱,却并不打算还钱的人家,就不在林陌职责范围内了,这些人自然有人会去收拾,他只需要做好份内的事情就好了。   一时间,林陌倒是清闲了下来,反倒是徒阡开始忙了起来。   这天休沐日,二人难得可以清闲一天,昨晚被徒阡闹了一夜,林陌到了近午时了才起身。   即使起床了,也是全身酸软。   徒阡很有眼色的亲自服侍他起身洗漱,笑得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轻声细语,动作轻柔,就仿佛林陌是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似的,小心的呵护着。   可即使这样,依旧换不回来林陌的一个好脸色。   “我这个样子怪谁?让你来服侍我,再正确不过了。”   心情不佳的林陌,对着大晋的昭瑞亲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脸嫌弃。   徒阡却是没有二话,让干啥就干啥,乖得一比。   看在他还有些自觉的份上,林陌一天的郁闷总算是消散了一些。   用过迟来的早膳,不想再被徒阡闹得心烦,林陌拉着徒阡就出门了。   两个人正逛得兴起,迎面走来一位跛足道人。   这道人疯癫落脱,麻屣鹑衣,瞧着很不成样子。   因这人的一身装束实在有些熟悉,林陌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谁知道,正是这一眼,那跛足道人似乎愣了愣,竟是停下了脚步,双眼死死的盯着林陌看,仿佛想要将他看出一朵花儿来似的。   瞧这道士的反应,一个名字,在林陌的脑海里浮现——跛足道人,或是应该叫他渺渺真人。   这道人一直盯着林陌看,手上却没有一点动作,也好在是没有动作,否则,林陌都要压不住徒大王爷那只蠢蠢欲动的拳头了。   眼看林陌一行人就要和他擦肩而过时,那跛足道人跃前一步,冲着林陌稽首道:“无量天尊,小檀越,人各有命,妄自改动天机,是要遭天遣的!”   此话一出,方才在林陌的压制下,还能对着跛足道人露出一点笑模样的徒王爷立即不干了。   他一步挡在了林陌的身前,虎目怒视对方,“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信不信我家阿陌的天遣没到,你的天遣就先来了!”   林陌:……   跛足道人:……   林陌轻笑一声,拍拍徒阡的肩膀,以示安抚。   “莫要生气了,和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的。”   安抚了脾气上来的徒王爷,林陌这才看向跛足道人,对于这位红楼世界里,真正的神仙人物,林陌是好奇的,好奇之下,不免多看了几眼。   只是,这位现在的形象,实在有些伤眼睛,于是,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便也没那么客气了。   “道长既已看出我的来历,难道就没想过,此方世界的天道,为何能容得下我的到来?并且还默许了我对那些既定的命运进行改动呢?究竟,妄动天机的是道长你,还是我?”   丢下这句话,林陌拉着徒阡的手就走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累了这一天了,我都饿了。”   徒阡一听他说饿了,对跛足道人的不满,以及他口中那几句意味不明的话,而产生的疑问,也都被他压下来了。   气只是被压下来了,却不是完全水气了,昭瑞亲王向侍卫使了个眼色,这才带着自家阿陌打道回府去了。   只留下了被林陌一句话问得愣在当场的跛足道人。   呆立许久,久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灯笼都相映争辉了,跛足道人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想起刚刚看到林陌和徒阡时所看到的东西,以及林陌刚刚出口的那句话,跛足道人哪里还敢耽搁,忙忙然匆匆赶往西城,去寻同伴商量大事去了。   跛足道人的目的地是西城某处的一家禅寺,他的同伴癞头和尚正在这里挂单,顺便讲讲经,若是遇到与佛有缘之人,还可以顺便度化一下。   自那年将那块顽石送入此方世界后,他二人便不再关注此事,只四处云游,度化有缘人,只等到时间一到,下凡历劫的小仙们归位时,再来领取这一份功德。   谁知,就在一年前,警幻仙姑传讯给他们二人,言是当年一众下凡历劫的小仙们,竟是被人篡改了天命,本该回归太虚幻境的一众仙子们,都不见了踪影。   又因为天机被遮蔽,待到警幻仙姑发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了。久到错过了黛玉指婚,迎探二春嫁人。   警幻仙姑急了,只是她并不能随意离开太虚幻境,只得传讯给还在下界逍遥度日的茫茫大士和渺渺真人,请他们帮忙看看这些事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因着那一干仙人们下界之处,多是在京城附近,即使当时没在京城,过后也会在京城汇聚,那一僧一道接到警幻仙姑的消息后,就将目的地定在了京城。   只是他们并没有立即动身,而是虔心的卜了一卦,果然发现,此间的天机已经被遮蔽,别说是那些下凡历劫的仙子们了,就连那块经由他们之手才得以下凡历劫的顽石,也一点都感应不到了。   二人这才知道事情大条了,急急忙忙的进了京城。   然而,他们进京已经将近两个月了,却是一无所获。   要不是今天,跛足道人在街上偶然遇到了林陌,只怕他二人还要像无头苍蝇似的,毫无头绪呢。   “你是说,今日你在街上,遇到了一个非此间界面之人?而且还同此间的皇族牵扯极深?”   癞头和尚听了跛足道人的话,惊得手里的佛珠都掉了也顾不得捡一下。   “正是,那人身上,不仅有皇族的紫气,身上还有极为浓重的功德金光!”这样的人,可不是他们可以随便能动的。   跛足道人也是眉头紧锁,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何在天道之下,还能出现这么大的一个纰漏,那个人,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的。   “莫非,真的像那个年轻人所说的那般,他的存在,当真是被此间天道所允许的么?那些下凡历劫之人的命数改变,也是被天道所允许的?”   否则,哪里还有人能够遮蔽得了天机?   跛足道人低声呢喃,实在是他已经想不出来,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了。   只是,他的声音虽低,癞头和尚和他一样,也是修行之人,其耳力非常人可比,自然是将跛足道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癞头和尚心里一惊,细细想来,这话并无多大的问题,难道真的是如此?   警幻仙姑利用众仙下凡历劫,篡改天机,或许有她不可告人的心思,而他们,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帮凶?   如今,此事为天道所查,并将一个本不应该在此界出现的人弄过来,改变了那许多人的命运?   不想不觉得,仔细这么一想,一僧一道突觉背脊发凉。   修道之人,因为逆天而行,讲究因果,本就为天道所不容,他们这些仙神,经过千万年的修炼,历尽艰险,才能得道成仙,其间辛苦,难以为外人言说。   简单一句话,他们对自己仙人的身份可是很看重的,爱惜得很。   可是这一回,他们因为那女娲补天所剩的顽石偶然而起的思凡行为,而与此间的许多人有了因果,结果这些人的命运却是不为天道所承认的,这让他二人心里如何不惊怒?   如果不是半道杀出个林陌来,他们还不知道要被警幻仙姑坑到什么时候呢。   “佛兄,这可如何是好?”   癞头和尚苦笑,他又怎么知道该如何是好?   “细想起来,此事其实与你我二人并无多大干系,当日我二人只不过是怜惜那蠢物,许了要带他下界经历一世荣华,见识过簪缨世族的奢华罢了。若不是巧合遇到了警幻仙姑,那蠢物也不会入了此间。如今想来,只要我们就此退步抽身,就此离开,不再掺和进此事之中,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   跛足道人细想一番,不得不承认,癞头和尚说的这话,似乎并无不妥。   “如此,我二人很该寻一处洞天福地,安心修炼上三五十载,待此间事了,众仙归位,你我二人再行入世,佛兄以为如何?”   不过是三五十年的时间,他们修道之人,时间这种东西,是最不值钱的,有时候,稍稍闭下关,几十年的时间就过去了,而人间,或许早就已经换了天地了。   癞头和尚又能如何?自然是应下了。   跛足道人还有些迟疑,“我们,是否应该将此间之事,告知警幻仙姑知道?”   “何必多此一举呢?若非她将事情隐瞒下,我二人如何会陷入到这等麻烦事情里去?”   跛足道人一想也是,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二人计议已定,简单收拾了一番,就此离开了京城,竟是不曾再去看过被他们亲手送下来的那块顽石一眼,更是问都不问它如今怎么样了,走得是那样的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一僧一道这一走,谁都没有告诉,更别说远在离恨天外的警幻仙姑了,也不知道要经过多长时间,这位仙姑才能发现这一点。 第55章   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的这一波操作, 当真是惊住了林小陌。   自从那天在朱雀大街上看到跛足道人后,联想到这位一直是和癞头和尚成双成对的出现的,跛足道人见到了, 癞头和尚还会远吗?   林陌深知这两个人, 是有真正神通的, 不管他二人是真正的仙人, 还是只是一般的修行者, 都不是身为凡人的林陌能够相抗衡的。   好在他现在也不是真的一丁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在跛足道人走后, 林陌街也不逛了,会也不约了,立即拖着徒阡回府, 吩咐这段时间闲着的手下们,全都去盯着这对突然冒出来的一僧一道, 自己则是去鼓捣一大堆自认为会用到的东西, 准备用来对付这对僧道二人组。   咱们的海恩侯爷忙忙碌碌了好几天, 跟个辛勤的小蜜蜂似的,团团乱转,把个昭瑞亲王支使得头昏脑涨的, 不解的问他:“那日遇到的道人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自从遇到他后, 你便这般紧张兮兮的了?那道人可是有哪里不对?”   徒阡何等敏锐的人物, 私下里又掌握着当今的情报组织, 一点点小事都能被他从中发现出一些蛛丝马迹, 何况是林陌并没有隐藏自己这番动作的意图呢。   看不出来这其中有事的话, 才是怪了。   林陌本也没有准备瞒着徒阡,那即是他最亲密的人,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多年的相处下来,林陌已经确定,徒阡的确是他可以交付后背的人,很早之前,他就想把一些事情告诉徒阡了。只是,他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些,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样开口才好,只能一天天的往下拖着。   时间一长,他更加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   现在好了,他终于可以将这些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事情,向他家王爷透露一二出来了。   将徒阡拉到王府的一处水中八角亭里,那八角亭就建在花园子的荷花池里,离着岸边颇有一段距离。   这座亭子四面环水,只有一面由一条九曲回廊连接岸边,在这里说一些绝密的事情,绝对不用担心被人听到,除非那人真的是千里眼,顺风耳。   比起有隔墙之耳嫌疑的密室强多了去了,林陌很满意。   二人到了八角亭后各自坐下,林陌还让人送来了功夫茶的茶具,刚一坐下,林陌便行云流水的泡起茶来,心里却是在组织着语言。   徒阡并不催他,只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含笑的看着明显有些紧张的林陌,安静的等着他开口。   他知道,接下来,他即将要听到的事情,怕是会很重要。   果然,茶过两遍,林陌放下手里的茶杯,眉心轻皱,说道:“我五岁那年,曾经被一块天外飞石打破头,当时便昏迷了五天五夜。自那之后,我的脑海里时常出现一些画面……”   在徒阡的注视下,林陌将自己这两世的经历,托言于梦中所得,一一的告诉了徒阡,只听得徒大王爷一愣一愣的,一双俊眼越瞪越大,到最后,竟是目光呆滞,满面震惊。   相比于什么互联网,什么城市森林,什么以一国之力,养活十几万万人口,这些在徒阡的认知里,根本不会出现的东西而言,得知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生活在话本世界里,甚至还是一本没有结局的话本的事实,反倒让徒阡更快的接受了。   话本里的世界算什么,在林陌的口中,在他的第一世,人类都已经飞向月球,飞向太空了,一本书的世界,小意思啦。   林陌又道:“若非是为了验证梦中出现的那些东西的真假,我也不会以十岁之龄,随船出海,在海上飘泊,一去五个春秋。”   剩下的话,林陌没有再说,留给徒阡慢慢去体会了。   对于这句话,徒阡是相信的,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探寻那些东西的真假的。   之前看林陌的样子,他还以为那跛足道人只是有些神通的修行之人罢了,谁能想到,竟是听了一段这么刺激的话呢?   徒阡以手支额,“等会,等会,你让我先缓缓再说。”   林陌自然是没有一点意见的,这可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他可不想因为自己的故事太过刺激了,把人给吓傻了。   好在徒阡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真的大,不过两刻钟,他似乎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了。   看着放了个大招后,还依旧淡定如常的爱人,徒阡苦笑,“你也真是心大,这等大事,你竟就这么告诉我了,也不怕被吓到的我,把你当成异端给抓起来了。”   林陌乜他一眼,“那你会那么做吗?”   徒阡坚定摇头:“自然不会。”   “那不就结了?你可是我的爱人,如果连这点信任都做不到,当日我如何会选你?”   “那不就结了?你可是我的爱人,如果连这点信任都做不到,当日我如何会选你?”   这句话很好的安抚了徒阡,就如夏日里吃了一碗冰似的,直甜入心底。   他笑了,笑容明媚惑人,差点闪瞎了林陌的狗眼。   “此事关系重大,往后可不能再说与他人知道了。”   林陌直翻白眼:“我知道,爷又不是那等心大之人,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着呢。”   徒阡挑眉:“如此甚好,那么,我们来聊一聊,你口中,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吧。”   林陌:……   经过多方探查,林陌这才确定了那一僧一道已经在这个世界里消失不见了的事实,是真的消失了,连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了,真真是清理得无比干净。   惊讶之余,林陌倒是没有放将之放在心上,这没有什么不妥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那两人若是再敢来,直接纠结人手,揍死他丫的!   林陌相信,在这个世界里,不会只有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总能找到可以对抗他们的人。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他心里很清楚,在这些非人类的面前,他一点都反抗不得。   相比一僧一道,林陌觉得,他更应该注意的,还是那位警幻仙姑,不管那位对这些下界历劫的仙人是个什么想法,他都是破坏了她的安排的罪魁祸首。   等到那位发现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和她安排不相符的时候,要对付的人,肯定也是他呀!   或许,现在,那位高高在上的警幻仙姑已经发现了?   看来,他还是先把对付警幻仙姑所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吧,别到要用的时候,还缺这缺那的,让自己落入了下风。   这场户部清理欠银的活动,以几家有能力,却不还欠银的人家,不久之后获罪抄家结束。   一时之间,京城各大世家重新洗牌,许多曾经权势涛天的人家,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在这件事情上,林陌可以说居功至伟,作为始做俑者的当今,十分欢喜,直呼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对着林陌好一顿夸奖,各种赏赐源源不断的从皇帝的私库,向昭瑞亲王府送。   送走被他招来做最后总结报告的林陌,当今一时间激动难忍,在众人全都走了后,再也忍不住,站起身,走下御阶,在御书房里来回走动,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   好容易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当今回到御案后面,继续批阅他的奏折。   嗯,这个林怀瑾的确是个妙人儿,经过他重新删改、书写的奏折形式,没有了那些啰啰嗦嗦,或请安,或吹捧的文字,只剩下有事说事的简洁汇报,批阅奏折的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以前需要花去将近三个时辰的时间,如今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能解决了,他能多出来多少时间呢?   于是,他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关心底下几个皇子的学业,以及这些皇子凤孙们的身心健康问题了。   用林陌的话来说,他的这些兄弟们,以及儿子们,会为了一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先皇的教育失败。   当今可以说是踩着一众兄弟的鲜血登上皇位的,吃过这份大亏的他,并不想让他自己的后代里也经历了这样那样的内耗。   争权夺利,真的是很伤国本的。   林怀瑾说的对,那几个皇子龙孙的,一个个都是人才,就因为他们在皇位之争上失败了,就把他们围禁在京城,实在太浪费了,即浪费了人才,又浪费了钱财,真真是不可原谅。   海外那么多无主之地呢,他可以效仿先人,让他的那些兄弟们带上兵马,去占下那些地方,谁占下来了,就将那块地分封给他的那些兄弟们当封地,以做诸侯国。   或许,在将来,凡是太阳照耀过的地方,都将成为大晋的国土!   如此一来,或许他们这一代的徒氏子孙,立下的乃是开疆拓土的大功德,足以永载史册!   深知自家兄弟脾性的当今相信,他的那几个兄弟们是不会拒绝这个诱惑的!   想到就做,奏折已经批阅得差不多了,当今从一堆封面为黑色,上面烙印着金色龙纹的奏折堆的最上面一本取了过来,仔细的研读,间或在上头写写画画,神情极是严肃认真。 第56章   因着尚在国孝期间, 大晋百姓,在这一年里,几乎没有误乐生活, 尤其是各地的戏园酒楼,秦楼楚馆, 简直箫条得不行,一众官员私下里养的小戏班子也都散了。   荣国府当初为了省亲买来的十二个小戏子,也都不再存在, 那些小姑娘们全都变成了府里各位姑娘小爷的丫鬟,便是不常在荣国府的林黛玉,出嫁了的贾迎春,也都各自分到了一个。   若不是林陌强硬的拒绝了, 不然, 荣国府那边, 还想着硬往他那里塞上一个小戏子呢。   这一年的冬日来得很早, 秋末时, 天气便已经开始冷了。   这日, 徒阡回到府中, 林陌正在花厅中招见他手下商行的大管事齐晖, 手上正拿着一件怪模怪样的东西细看着。   徒阡心下好奇,走到林陌的身旁坐下, 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是一件衣裳?”   一见他来, 齐晖连忙起身行礼。   徒阡笑着免了他的礼, 林陌将他手上拿着的物件儿递到他的面前, 说道:“你且看看,这可是好东西呢。”   徒阡接过那件东西,入手粗糙,还有些扎手,徒大王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他定睛看去,才发现,这竟是一件短衫。   “这是……?”   林陌道:“这就是我前次同你们说起的羊毛衣,还有让他们寻的橡胶为底做的靴子。”   徒阡曾经听林陌说起过毛衣和靴子,这都是林陌最近几年一直让手下人去寻找材料,并试验着的东西,他知道林陌对这几样东西极为推崇,心底也是很好奇的。如今见齐晖已经将样品送了过来,徒阡哪里还能端得住自己王爷的身份?忙将手上的毛衣拿近一些,仔细的端详起来。   林陌笑道:“这些东西,可是花了齐晖和他手下众人近两年的时间去弄的,单单橡胶鞋底的制作,就试验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呢,若不是从前些年我从民间寻到的墨家传人的手艺厉害,这玩意儿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弄出来呢。你也别光看了,你手上那件毛衣是给你织的,你且去试试吧。”   徒阡点头,带着那件毛衣,就和林陌一起往后头去试衣裳去了。   等毛衣上身后,虽然有点扎人,但是徒阡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从毛衣上传来的暖意,在冬天里,为了这份暖意,扎一点又有什么问题呢?如果真的受不了,多穿几件里衣也就是了,最重要的是,能够舒舒服服的渡过严冬。   只这一点,就比其他任何东西都强。   有了毛衣的金玉在前,徒阡对那双模样颇为怪异的靴子更加的期待了,在林陌的帮助下,套上靴子,当真是惊奇不已。   这靴子,可比他现在所穿的宫里绣娘精心绣制的鞋子暖和太多了。   见识到了这两件神物的威力,徒阡的脑子里转过了好几道弯,果然是他的阿陌,他弄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一样是不好的!   “今年冬日来的早,钦天监一个月前就说过了,今冬怕是会有雪灾,之前皇兄还在为这件事情烦心呢,如今有了这两样东西,总能让百姓们好过一些了。”   林陌点头,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段时间总催齐晖的原因了,好在那些人没有让他失望,总算赶在今年冬天来时把东西做出来了。   第二日,徒阡拉着林陌,带着毛衣和靴子,就到了当今的御书房。   今天是小朝会的日子,内阁里的一众大人们,除了两位请了病假的,其他的全都齐聚在了这里,一个都没跑。   徒阡把毛衣和靴子拿了出来,放在当今的面前,一一展示,可把当今高兴坏了,当场下令工部,招集众多匠人,赶制橡胶鞋底和羊毛,分发到今冬有可能发生雪灾的地方去,招集各地绣娘,教会她们如何织毛衣,和制做靴子的方法,只求能让百姓们能安然渡过这次的严冬。   至于林陌商行做出来的那些毛衣和靴子,则是被林陌以批发价,全部打包给了兵部,直接送到北部边郡,让驻守在边郡的将士们能够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当然了,真要渡过严冬,当靠这两样是不现实的,林陌又开动他的脑筋,想出了许多可以帮助过冬的点子来,可把当今和各位大人们高兴坏了。   因为有了提早的准备,这场本应该死伤无数的雪灾,就这么以最小的代价,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然不能宴饮,百姓们的日子依旧过得有资有味,不知不觉间,一年的国孝就这么过去了。   好容易出了国孝,一年来,门庭冷落的茶馆酒楼,秦楼楚馆,渐渐的热闹了起来。   这日下得衙来,林陌难得没有和徒阡一起被当今叫进宫里商议事情,反倒带着新进被徒阡派到他身边服侍的小太监杨平,一摇三晃的来到京城最有名的“舌尖上的美食楼”楼下。   才刚一到地方,立即有一青年急步迎了上来,口中道:“陌表弟可算是来了,快随为兄来,大伙儿可都在等着你呢。”   林陌一见面前之人,面上立即浮上一抹愉悦的笑容,他笑道:“琏二表哥怎的亲自出来了?许久不见,琏二哥可是越发的英武不凡了。”   眼前的青年,果真是才从京营休沐回家的贾琏。   因为林陌的关系,如今的兵士待遇可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不仅军晌比之前多了三到四倍,武器装备上更是更新换代,鸟、枪换、炮,生命上更有保障不说,若是立了功,还有额外的奖赏。   京营的将士们,平日里除了日常的训练,便是被上官拉出去清剿京城周边的匪徒,立功什么的,小意思啦。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和京城的官员一样,每隔七天就可以休沐一日。若是遇到年关,或是家中有大事,还可以额外的休假。   今天的贾琏,便是如此。   三日后正是贾赦的五十寿辰,这可是大事,贾家人自然是要大办的,贾琏身为贾赦唯一的嫡子,说什么都是不能够缺席的。   如此光明正大的理由,长官自然是没有二话的直接批了他的假。   正好,前些日子,贾琏休沐回府时,偶然间发现了贾家的一些事情,那事情还不小,这事,他可得和这位林家表弟好好的说一说,可别到时候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族人在背后给捅上一刀,可就不好了。   贾琏领着林陌上了二楼的雅间,里面已经有好几个或熟悉,或陌生的青年等着了。   林陌一瞧,笑了,“今天倒是巧了,大伙儿怎的都凑到一起了?”   但见雅间里,贾宝玉、迎春的夫婿张生,探春的丈夫周浩,再加上一个云大状元郎,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和贾家有关系的这一辈子弟里,最有出息的几个男丁,全都在这里了,却是一个外人都不见。当然了,贾宝玉不算。   贾琏笑道:“可不正是巧了么?”   云霖翻白眼,“若不是琏二表哥诚心诚意相邀,你看我会不会来。”   众人纷纷摇头苦笑,贾宝玉更是脸色涨红,一张漂亮的脸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把头抬起来。   都是相识多年的亲戚,都知道云霖最不待见贾宝玉了,如非必要,都是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的,不为什么,只是看贾宝玉不爽罢了。   谁让他号称是和林黛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呢?单只这一点,就足够云大状元郎羡慕嫉妒恨了。   今天云状元能来,确实是很给贾琏面子了。   贾琏自是知道他的,他也不说什么,只拍了拍云霖的肩膀,以示亲近。   众人落坐,立即有小二送上他们之前点的各色菜品,林陌看了看,里面居然有好几道都是他爱吃的菜,不由笑了,被人这般上心的对待着,林陌的心情自然是很满意的。   云霖难得殷勤的递过菜谱,“陌表哥快来看看,还有没有想吃的菜?再多点几道。”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气道,“放心,尽管点,弟弟我买单!”   云霖和林陌的关系,本就是这些人当中最为亲近的,他能和林陌自在玩笑,其他人可没他这么这能放得开。   林陌瞧见这般模样,不觉有些可爱,他笑道:“行了,在我这里,哪里还用得着你买单?寒碜我呢,是吧?”   众人哈哈一笑,纷纷招呼各自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陌这才放下杯盏,问贾琏道:“琏二哥方才说有事同我说,不知道是何事?”   听了这话,贾琏放下杯子,脸上的神色也没有了刚才的愉悦,反而有一丝丝的沉重。   其他几人见状,心知不对,也收起了脸上轻松的笑容。   贾琏眉峰微皱,思考了一番,这才开口:“如今尚在敬大伯的孝期,宁国府珍大哥哥在府中守孝,关门闭户,并不与外人来往。谁知昨儿我回府时,却听府里的人说,珍大哥哥孝期中无聊,竟聚集了京中不少纨绔子弟,自己坐庄,在宁国府里开起了宝局。”   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口,思量了一下,才在林陌那双清澈透亮,似是早已经看透了一切的目光下,继续说道:“甚至,他还暗地里找来京城各大青楼里的头牌或者花魁,住进宁国府的一处偏院,以供那些人夜里留宿时的消遣。”   话落,雅间里一片静寂,很显然的,在场众人已经被贾琏口中的话给吓到了。   都知道宁国府的贾珍是个视礼教、伦常为无物的人,当年和贾蓉之妻秦可聊之间暧昧不明,他们这些人,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可谁也想不到,那贾珍竟然能胡闹到这般田地!   要知道,现在国孝才刚过去,贾敬的孝期,也还不足一年!   不要说贾敬的孝期了,按着贾琏话里的意思,贾珍弄出来的这个所谓的宝局,时间应该不短了,换句话说,开在宁国府里的这个小型赌场,是在太上皇的国孝里就办起来了的。   孝期是什么?不能宴饮,不食荤腥,甚至不能夫妻同房。   如今,贾珍却是在国孝家孝,两重孝期里,在宁国府设立小赌场,还寻来青楼女子,让其服侍客人!   都知道贾珍的胆子大得很,否则也做传不出来和儿媳妇“扒灰”这样的话来。   然而,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太年轻,谁能想到,贾珍的胆子,能大到如斯地步呢?   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外人身上,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他们还能幸灾乐祸的在一旁吃瓜看戏,事情出在贾珍身上,却是会牵连到他们自身的。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不是?   想想就心塞!   想明白了这一点,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在作大死啊! 第57章   云霖已经被贾珍的这一系列操作给惊得目瞪口呆了, “这位贾将军的胆子, 忒特么的大了!他就不怕这些事情被人知道了, 祸及家族吗?”   林陌笑道:“你若是能够想昨明白贾珍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怕是也离成为他的同类不远了。”   云霖摸摸鼻子, 他家陌表哥这话一点毛病也没有, 他还是继续缩回位子上呆着吧, 可别把陌表哥给惹急了,到时候,吃不完兜着走的人, 可就变成是他了。   贾琏苦笑,“若不是实在是没了主意, 我何尝会在百忙中将你们几位请到这里来呢?为的,还不就是商议这件事情么?这不是想着,三个臭皮匠, 顶个诸葛亮么。你们且说说, 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众人面面相觑, 说起来,贾珍干的这些事情, 说大, 并不大,说小, 可也是不小的!一个弄不好, 真的会带累了整个家族的。   毕竟, 他做得并不十分隐秘,就连贾琏都知道消息了,何况是其他人。   能够和贾珍凑在一起的人,也都是那些勋贵人家里的众多纨绔子弟们,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些人,为免自己在国孝期间做的这些大不敬的事情被他人知道,继而捅出去,连累家族,压根不会对外透露出一星半点的东西的。   简而言之,他们和贾珍都是被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面对这么棘手的事情,一时之间,他们这几个在外头都能被人称一句青年才俊的人,已经是一脑门的浆糊了。   林陌揉着太、阳穴,这个贾珍,真的是让人无语极了。   好在对这些事情的发生、发展,以及最终的结局,他都是心里有数的,倒是不怎么意外。   “我说琏二哥,你们荣国府,和宁国府,还是早点分宗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张生迟疑道:“这……不太好吧?”   这个时代,宗族的观念深入人心。   在这个时代,宗族是一个人最大的后盾。一个人若是没有宗族的庇护,和那无根的浮萍又有何区别?常人恨不得寻一门靠谱的宗族投靠,即使没有多少血缘关系,还要想方设法的去连宗呢。   比如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的祖辈和王子腾所在的王家一般,他们两家,不也是因为都姓王,才连了宗的吗?   如今,林陌却要反其道而行之,为何?   林陌笑道:“不然还能怎么把荣国府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所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咱们看重宗族,是想让族里能够成为我们的后盾,而非是拖后腿的!贾珍干的这些事情,一旦被有心人知道了,被御史参凑弹劾都是轻的,带累整个家族才是大事。   据我所知,那些被贾珍聚到一处的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贾珍可是贾氏一族的现任族长,试问,谁敢用这样的人?   再说了,不过是个宗族罢了,荣国府这一支从金陵贾氏脱离同来,正好可以再建一个京城贾氏!”   一语即出,如醍醐灌顶。   贾琏深觉得林陌所言极是,果然是林表弟,就是主意多。于是,他拉着林陌的手,不耻下问的请教着,不把林陌脑子里的各大小主意都给掏出来,势不罢休。   林陌笑道:“琏二哥若是信得过我,就听我一句劝,你先让大舅舅写个请罪的折子递上去,将此事在圣人那里备个案,之后自有你的好处在。”   林陌没说的是,当今手里的情报组织可不是吃素的,这整个大晋王朝,有什么事情是那位不知道的?   早在贾珍的宁国府小赌场开张的第一时间,当今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了,没有当场处理,不过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真以为能瞒得过皇帝吗?   天真!   贾琏到底也是勋贵世家出身,父祖又都是出身军武,自己也入军营多年,这些事情,他的心里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一看林陌的表情,就知道这其中肯定还有宫中那位的想法在,当时冷汗就下来了。   想起昭瑞亲王的身份,以及偶然间听到的某些消息,贾琏哪里还敢耽搁,在这场宴席过后,忙不迭的回府去寻贾赦商议了。   贾琏如今还只是京营里的一个小小的千户,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一回到荣国府后,就急急忙忙的找到贾赦,将事情告诉他,可把贾赦给吓了个半死。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在书房里团团乱转。   “我说什么来着?就说珍哥儿那孩子是个靠不住的,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他难道还以为贾家还是以前的贾家吗?”   贾琏怕把他爹给气出个好歹 贾琏怕把他爹给气出个好歹来,连忙把林陌给出的主意和贾赦说了,贾赦迟疑了。   还是那句话,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人,宗族之于他们,都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这忽啦吧的,就让他们分宗另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接受得了的?   也只有林陌这个觉醒了前世记忆的人,才会将这种事情看得如此的淡然吧。   贾琏瞧见他爹的样子,暗道:“果然。”   好在林陌劝说他的那些说辞,也可以用在贾赦的身上,相信听了林陌给他们画出的前景道路,没有人会不心动的。   果然,当贾琏的话音落下,贾赦便停下了原地转圈圈的动作,转头看向贾琏:“另立一个京城贾氏?”   但见贾赦双目放光,显然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   “正是呢,儿子觉得,陌表弟的主意很是不错。宁府那边,已经是从根子上就烂掉了,更别说远在金陵的那些族人了,不知道打着咱们府里的名头做了多少坏事呢。如今事情还没有被人捅出来时还好说,若是他日,上头的人有心去查,那些人所做下的事情,还不是要咱们府里来背?好处却是一点都没有!趁早儿的分了宗也好。”   更不要说,他们现在有当今的支持,只要他们下定了决心要分宗,陛下肯定是会支持他们的。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荣国府从贾家,这个只会拖后腿的宗族泥潭里拉出来的话,将来想要再有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天予不取,会遭天遣的。   贾赦慢慢踱步,眉头紧锁,他在仔细的思量着贾琏说的这些话,说的这些事,事情是不是已经到了不得不和宁国府分宗的地步了。   “你且先回去吧,我先想想再说。”   贾琏唇角微动,还想再说些什么,贾赦却已经摆手让他出去了,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贾琏无法,只得满心忧虑的出了外书房。他很担心,担心贾赦最后还是囿于宗族的观念过重,最终还是没能采用林陌给出的这个解决方案,那就真的麻烦了。   好在贾赦最后还是没有让他失望,第二天就让贾琏执笔,写了一封请罪的奏折,交由林陌,递到了当今的御案上。   徒祁拿起贾赦的这封折子,摇头,对徒阡道:“这是怀瑾给出的主意吧?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了,先请罪,再请求朕许宁荣两府分宗,这是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徒阡道:“皇兄,看破不说破。”   说着,还冲着当今眨了眨眼睛。   当今气笑了,这小子,眨什么眼睛啊,眨!这是拐着弯儿的,又明晃晃的在暗示他让林怀瑾出手相助荣国府吗?   咳!虽然这的确是事实,可是被自家兄弟当着面儿的指出来了,那也真的是怪不好意思的。   这回真的不能怪他,正巧如今太上皇薨了,那些老臣们没了太上皇的庇护,他能放开手脚来勋贵老臣了。既然林陌想要保下荣国府这一脉,他也愿意给林陌这份体面,那么,宁荣两府分宗就成了必要的一个步骤了。   第二天的大朝会上,贾赦难得的穿戴齐备,上了一回大朝会,在金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提起了两府分宗的事情,这一言即出,惹得百官一片哗然。   更加让众人意外的是,当今竟是当殿同意了贾赦的奏请,同意两府分宗。   那速度快的,让某些有心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当今就直接让魏全宣而退朝了。   这明显是不想让其他人阻止的意思么。   得了当今的支持,贾赦自然是一刻都不打算耽搁了,下朝后立即回府,大张旗鼓的张罗着分宗之事。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贾母和贾珍等人的耳里,激起了多少涟漪,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贾赦回到荣国府时,第一时间就被贾母叫到了荣庆堂。   “你老实的交待,究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竟然到了要分宗的地步了?”   近些年来,贾府经历过了几次事情,随着二房搬出荣国府,贾母在府里的权力已经被贾赦收拾得差不多了,如今的她,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了一位有名无权的荣国府老封君了,外头的事情,只要是贾赦父子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宁国府的这件事,委实是太大了些,当日贾宝玉从“美食楼”回府后,纠结了两天,在贾赦来之前,就已经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贾母听。再加上贾赦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这才会让贾母在第一时间就得知消息。   果然如贾赦料想的那般,他一回府,贾母立即就寻他问话了。   有了当今和林陌的支持,这次面对怒容满面的贾母时,贾赦只觉底气十足,他把贾珍近些日子干的那些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说了,贾赦迟疑了。   贾琏怕把他爹给气出个好歹来,连忙把林陌给出的主意和贾赦说了,贾赦迟疑了。   还是那句话,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这个时代的人,宗族之于他们,都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这忽啦吧的,就让他们分宗另立,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接受得了的?   也只有林陌这个觉醒了前世记忆的人,才会将这种事情看得如此的淡然吧。   贾琏瞧见他爹的样子,暗道:“果然。”   好在林陌劝说他的那些说辞,也可以用在贾赦的身上,相信听了林陌给他们画出的前景道路,没有人会不心动的。   果然,当贾琏的话音落下,贾赦便停下了原地转圈圈的动作,转头看向贾琏:“另立一个京城贾氏?”   但见贾赦双目放光,显然对这个提议十分心动。   “正是呢,儿子觉得,陌表弟的主意很是不错。宁府那边,已经是从根子上就烂掉了,更别说远在金陵的那些族人了,不知道打着咱们府里的名头做了多少坏事呢。如今事情还没有被人捅出来时还好说,若是他日,上头的人有心去查,那些人所做下的事情,还不是要咱们府里来背?好处却是一点都没有!趁早儿的分了宗也好。”   更不要说,他们现在有当今的支持,只要他们下定了决心要分宗,陛下肯定是会支持他们的。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把荣国府从贾家,这个只会拖后腿的宗族泥潭里拉出来的话,将来想要再有这样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天予不取,会遭天遣的。   贾赦慢慢踱步,眉头紧锁,他在仔细的思量着贾琏说的这些话,说的这些事,事情是不是已经到了不得不和宁国府分宗的地步了。   “你且先回去吧,我先想想再说。”   贾琏唇角微动,还想再说些什么,贾赦却已经摆手让他出去了,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贾琏无法,只得满心忧虑的出了外书房。他很担心,担心贾赦最后还是囿于宗族的观念过重,最终还是没能采用林陌给出的这个解决方案,那就真的麻烦了。   好在贾赦最后还是没有让他失望,第二天就让贾琏执笔,写了一封请罪的奏折,交由林陌,递到了当今的御案上。   徒祁拿起贾赦的这封折子,摇头,对徒阡道:“这是怀瑾给出的主意吧?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了,先请罪,再请求朕许宁荣两府分宗,这是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徒阡道:“皇兄,看破不说破。”   说着,还冲着当今眨了眨眼睛。   当今气笑了,这小子,眨什么眼睛啊,眨!这是拐着弯儿的,又明晃晃的在暗示他让林怀瑾出手相助荣国府吗?   咳!虽然这的确是事实,可是被自家兄弟当着面儿的指出来了,那也真的是怪不好意思的。   这回真的不能怪他,正巧如今太上皇薨了,那些老臣们没了太上皇的庇护,他能放开手脚来勋贵老臣了。既然林陌想要保下荣国府这一脉,他也愿意给林陌这份体面,那么,宁荣两府分宗就成了必要的一个步骤了。   第二天的大朝会上,贾赦难得的穿戴齐备,上了一回大朝会,在金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又提起了两府分宗的事情,这一言即出,惹得百官一片哗然。   更加让众人意外的是,当今竟是当殿同意了贾赦的奏请,同意两府分宗。   那速度快的,让某些有心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当今就直接让魏全宣而退朝了。   这明显是不想让其他人阻止的意思么。   得了当今的支持,贾赦自然是一刻都不打算耽搁了,下朝后立即回府,大张旗鼓的张罗着分宗之事。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贾母和贾珍等人的耳里,激起了多少涟漪,就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贾赦回到荣国府时,第一时间就被贾母叫到了荣庆堂。   “你老实的交待,究竟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竟然到了要分宗的地步了?”   近些年来,贾府经历过了几次事情,随着二房搬出荣国府,贾母在府里的权力已经被贾赦收拾得差不多了,如今的她,已经完完全全的成了一位有名无权的荣国府老封君了,外头的事情,只要是贾赦父子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宁国府的这件事,委实是太大了些,当日贾宝玉从“美食楼”回府后,纠结了两天,在贾赦来之前,就已经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贾母听。再加上贾赦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这才会让贾母在第一时间就得知消息。   果然如贾赦料想的那般,他一回府,贾母立即就寻他问话了。   有了当今和林陌的支持,这次面对怒容满面的贾母时,贾赦只觉底气十足,他把贾珍近些日子干的那些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第58章   顿了一下, 贾赦接着又道:“老太太且想想,那几个和珍哥儿往来密切的各家子弟,都是出自谁家的?哼!珍哥儿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连皇家的事儿都敢掺和。   圣人正当壮年,身边又都是能人异士, 当年又是从兄弟阋墙里走出来的,一步步踩着兄弟的尸骨走到了今日,如何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们重蹈他们这一代人的覆辙的?珍哥儿难道忘了早些年的那些事情了吗?就这么巴巴儿的往这事上撞, 是打量着圣人抓不住他们的把柄吗?”   贾母沉默,她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贾珍还能胆大至此,不说参和到皇位更迭里去,所要承担的风险吧, 单说在两重孝期里, 他就行此不端之事, 也实在是, 让她无话可说了。   她叹气道:“唉, 我老了, 这些事情, 你自己作主便是了, 只是,族中并非都是如珍哥儿这样的人, 你也去问问他们吧, 看看是否愿意随我们一同分出金陵贾氏宗族, 若是愿意, 无妨将他们带上吧,总归,一个好汉三个帮,族里多几个品行上佳的族人,总亏不了咱们的。”   贾赦自是同意的,这话,林陌也是同贾琏说起过的,甚至还说了几家人品和德行都不错的贾家族人,示意贾赦若是要带着族人出宗,这几家人都是可以放心带着的。   如今听到贾母这么交待,知道贾母这是真的在为他们这一支的族人考虑,多年来因为贾母偏心而渐行渐远的母子之情,也有了回暖的意思了。   “老太太放心吧,这些我心里有数。”贾赦如是说。   贾母点头,心里暗叹,虽然还是很不喜欢贾赦这个儿子,却不得不承认,当年老国公夫人对贾赦的教导的确比她对贾政的教导来得强,至少在大是大非面前,贾赦的确当得起国公府继承人的重任来。   “我知道你和政儿关系不亲近,这原是我当初做得不对,害得你们兄弟两个离了心,但你二人终归是亲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政儿在为官之道上失了几分伶俐,往后他若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儿,你且看在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能拉时,拉他一拉吧。”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分宗,别把贾政给落下了才是,否则,将来圣人清算时,贾政这一房可要如何是好啊。   贾赦自然是听明白了贾母的未尽之语,他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贾母对着来,没那必要。   正如贾母所说,他和贾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并不想看着贾政这一房,因为行差踏错而招来杀身之祸。   只是,他这里同意了也没用,事情还需要贾政息愿意按受他的好意才行。   在贾赦想来,那贾政可不见得愿意分宗出来,若真是那样,贾赦可不会死拉着贾政不放,非让他跟着自己的脚步来,这一点,他可是要和老太太说明白的。   “若真是那样,那也是他命该如此,我自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有了贾母的这番话,贾赦这才放下心来,开始去着手联络各家,商议着分宗之事。   第二日恰逢初二日,正是椒房入宫请见的日子,因着这件事,贾母不顾年老体衰,一大早就往宫里递了牌子,请见贾元春。   毕竟贾赦即将要做的事情,涉及到二房,作为二房出来的娘娘,贾元春有资格知道这些事情。   这几年来,因为林陌和贾琏等人的关系,贾元春在后宫里,虽然没了皇帝的宠幸,日子却过得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几年下来,她倒是歇了争宠的心思,安安心心的呆在宫里,只做养老了。   王夫人已经不在,贾母年纪大了,邢夫人又不再入宫见她,贾元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娘家的人来探望了,今天冷不丁的得知贾母要来,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她皱着眉对抱琴道:“不知道家中又出了什么大事了,竟然需要老太太亲自来这一趟。”   抱琴安慰她道:“娘娘莫要想多了,老太太多日未见娘娘,想来是想念娘娘得紧,想来看看娘娘的。娘娘想想,如今咱们家可不是以前了,不说林侯爷吧,便是琏二爷也是进益了,入了圣人的眼,将来的前程自是不必说的,家中哪里会出什么大事呢?”   贾元春却是不这么想,“林表弟和大伯一家,我倒是不担心,我只担心父亲那里……”   提起贾政,抱琴劝说的动作顿住,神情有些迟疑,别真的是二老爷又干了什么事了吧?   别说,贾元春对自家族人的性子,拿捏的还是很准的。贾母这次入宫,可不就是为了和她说起宁荣两府分宗的事么?   面对贾元春,贾母没有一点的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贾元春,并且还说了贾赦自请分宗时,圣人的态度。   “珍哥儿怎的这么胆大?”贾元春被惊得差点儿就跳起来了。   贾母也是叹息不已,那天贾赦和她说过分宗之事后,她到底是不放心,又让几个她用惯了的老人去查证这件事。   虽然她手下的这些人做这件事情,远不如贾赦和贾琏手底下的人,但是查出来的一些东西,也足够贾母气晕过去几回了。   若非如此,她哪里会那么干脆的同意分宗一说?   “分宗一事,已经定下来了,我今日来,主要是想请娘娘给政儿写一封信,将这件事情同他分说分说。”贾母这才说起了今天进宫的目的。“娘娘的身份毕竟在这里,说的话,政儿多少也能听一听。”   提起贾政,贾元春面容哀戚,对于贾政这个父亲,贾元春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自王夫人“被病逝”后,贾政娶了继室,那二房,对她和弟弟贾宝玉来说,已经不再是他们姐弟两个的家了。   “既如此,祖母稍等一下,孙女这便写。只是,祖母也知道,我父亲的脾性是什么样儿的,他若是不信我,祖母也不必事事为他烦心了,到时候让宝玉分家另过,顺便帮宝玉分宗便是了。这些年,祖母为了父亲操碎了心,他若是再不懂得珍惜,我们也没甚办法不是么?”   贾母欣慰的点头,伸手搂过贾元春,如她小时候那般,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只是苦了你了。”   贾元春无声的在贾母的怀里摇了摇头,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情后,她要是再看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就枉费老太太多年的教导了。   事情果然如贾母所想的那般,贾政一听说荣国府这一脉,将会从金陵贾氏一族里分宗出来,在贾赦按着贾母的意思,来询问他是否愿意一同分宗时,义正辞严的拒绝了,即使贾政拿出贾元春的亲笔信也是一样。   贾赦再三确定,并且拿到了贾政亲笔所写的字据后,贾赦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府,将事情告诉给了贾母。   捏着这张由贾政所写的字据,贾母沉默了良久,最后也只能长叹一声,对贾政,也是完全的放弃了。   直到这个时候,贾母才不得不承认,她这些年来,把贾家复兴的希望,全都放在贾政的身上,果然是大错特错了。   “这也是他的命!既然政儿不愿意分宗,就随他去吧,只是宝玉那孩子,我却是不愿意让他跟着他那个不着调的爹,一起没了性命的。”   贾赦皱眉,这老太太,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不能怪贾赦会这么想,实在是贾母这些年来偏心的太过了,贾赦都不敢再相信她了。   贾母扫了一眼贾赦的神情,立即知道这个大儿子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了。   所谓知子莫如母,再怎么对这个儿子不上心,贾母终归是贾赦的生母,这是他们两人,永远也不能割舍的缘。   如今被长子这么怀疑,贾母却是无力再说什么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了吧。   “这件事,你不必插手了,明儿我让政儿过来一趟,亲自和他说,让宝玉从二房分家出来,自立门户,分宗时,让他跟着一起出宗,也就是了。”   听闻此言,贾赦这才放下心来,不由对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充满了愧疚,满口的应承了下来。   反正贾宝玉从小在荣国府长大,那孩子,除了天真单纯了一些外,也没有其他的毛病,至少比起贾政来,他更喜欢贾宝玉这个侄子。   而且,贾宝玉也入了林陌的眼,多少在当今的面前挂了号了,贾赦也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伸手拉一把这个命不怎么好的侄子。   第二天,贾母果然把贾政叫到跟前来。   正好,贾政也有满肚子对贾赦的不满,想要对贾母说,以期能得到贾母的支持。   可惜的是,这一次,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至于让贾宝玉分家单过什么的,就更不是个事儿了。   不说贾宝玉那不喜读书,不愿入朝为官的性子,都与贾政的人生理念背道而驰。   这些倒罢了,贾宝玉和大房亲近,和他这个父亲生分不说,还想继续去做那些胭脂水粉,这让他如何不气!   这让他一个,以正统文人自居的老学究,如何能忍!   果然是王家的种,只认钱。   林家那小子就是个祸害!若不是他的出现,他们二房,也不会成为如今这般模样!真不知道林如海怎么会想到要把这么个人过继过来。   再想到当年,王氏就是贾母做主替他娶回来的,因着对王氏的不满,此时的他,对贾母也生出了一投怨气。   如今的贾政,可不只有贾宝玉这么个不招他待见的嫡子了。   当日,王氏在被送到女兵营后不久,贾家就传出了她病逝的消息,不过一年,贾政的继室就进了门,第二年,就给他添了一个嫡子,可把贾政高兴的。   这叫什么?老爷他依旧,老当益壮!不减当年!   即使没有这个儿子的出生,贾政还有贾兰这个嫡长孙在呢。   那孩子书读得极好,比之他的父亲贾珠还更有几分灵性,在贾政看来,贾宝玉,压根不像他的种!   如今贾母做主,让他分家另立门户,并且还要随着荣国府一脉分出贾氏一族,正中贾政的下怀!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59章   两房分宗后不久, 贾珍在两重孝期内,所做的那些不端之事, 被一位御史大人给报到当今的案头, 其结果,自然是宁国府被抄家了。   一切的发展, 倒是和原著的发展差不多, 林陌并不意外,只是抄家的名单里少了荣国府罢了。   本来,贾政那一房因着连坐,也是要被抄家流放的, 最后还是贾元春,用自己的妃位为代价求情,由贤德妃变成才人, 才保下了贾政的性命。   只是, 他那小小的五品工部员外郎的官位,是再不能有了,不过, 与性命比起来,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至于贾政自己领不领这份情,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光阴似箭, 如白驹过隙, 不知不觉间,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忙过了自己的亲事, 忙过了林黛玉的及笄礼,林陌这才有时间闲下来好好的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这天,林陌又赖床了,带得徒阡也像是长在了床上似的,一点都没有起床的意思。   如今是初春时节,春寒料峭,外头的松枝上还挂着几丝寒霜,屋里的火盆明明灭灭,烧得正旺,显然这盆炭火被照顾得极好。   雕刻精致,绘着精美图案的拨步大床上,两道身影重合,隔着重重的围幔看去,隐约还能瞧见某个身高腿长的身影,八爪鱼似的,抱着另外一道稍显清瘦的身影,非常形象的向众人展示了什么叫做“缠缠绵绵到天涯”的精髓。   林陌睁开眼,无奈的发现自己又被徒·八爪王爷·阡给缠上了,还是扒拉不开的那种。   每天醒来都能感受一回被人型绳子绑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林侯爷,除了日常翻一翻白眼外,当真是别无他法了。   他动了动腿,发现被压得有点狠,右腿倒是还好,至少还能动一动,于是,他很不客气的抬起右腿,聚满了力气,狠狠的往最近的那只,不属于他的,却压得他动都不能动的大长腿撞了过去。   “噗”的一声响起,大长腿的主人闷哼一声,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林陌冷哼:“哼!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我还以为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呢。”   徒阡笑得有些讨好,在林陌的脸上啪唧,亲了一口,笑道:“难得休沐,天又这么冷,又没有什么大事来缠上你,多在床上躺一阵子不是正好么?”   林陌翻翻白眼,“快走吧,这都什么时辰了,今天还得去荣国府瞧瞧呢,明儿宝玉就要成亲了,作为他的便宜表哥,可不能缺席了。”   回头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徒阡,“而你,我的王爷,身为宝玉的表嫂子,不去参加他的婚礼,总也不是个事儿不是?”   徒阡耸耸肩,对自家王妃口里的“表嫂”二字,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的不满。   不过是些许口头上的便宜罢了,他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反正这个家里,真正的一家之主是谁,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偶尔让让媳妇点口头上的便宜,又不会掉一块肉,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实惠,何乐而不为?   因着贾母的意思,贾宝玉成亲用的新房,被安排在了梨香院里。   当年薛家一行人搬走后,梨香院便空了下来。   眼看着贾宝玉一日大似一日,都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贾政那里却是没有一点要替他张罗亲事的意思。如今更是直接被贾政给放弃了。   目睹这一切,贾母对贾政可以说是失望至极。   最终,贾母做主,让贾宝玉搬去了梨香院住着,如今贾宝玉成亲,新房自然是被安排在了这里。   只是贾母心里时白,现在她还在,贾宝玉还可以任在荣国府里,有朝一日她去了,她这个可怜的小孙儿,可怎么是好?   到那时候,贾宝玉自然是不能再住在荣国府里的。   就是如今,贾宝玉能住在这里,还是贾赦看在她这个老太婆子的面子上,再加上贾赦不屑于将长辈之间的龃龉祸及小辈,这才会让贾宝玉在荣国府里住了这许多年的。   唉,每每想到这里,贾母都要暗自叹息,这么些年下来,她果真是看迷了眼,误把鱼目当珍珠的偏疼了这许多年,差点害得贾家就此陷入到万劫不复当中,若真是那样,当她百年之后,又如何有脸面去见贾宝的列祖列宗?   *   贾宝玉娶的,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史湘云。   老实说,让史湘云嫁给贾宝玉,不管是贾母,还是史家,都很不满意。   这两个人算起来,说是门当户对,又不对,说门不当户不对嘛,也不尽然,反正他俩还是挺相配的。   史家乃是一门双侯,史湘云说是侯门贵女,其实这一切却都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寄养在叔叔家的可怜小孤女。   每次想到这里,即使再如何心大,再如何的大大咧咧,史湘云的心底,也总免不了心生怨愤。   同样是父母双亡,为何林黛玉处处,样样都比她强上百倍不止?只不过是多了一个兄长,她和林黛玉之间的差距,就不是鸿沟可以形容的了。   至于贾宝玉,不过是个顶着荣国府二老爷的白身之子罢了,虽然有贾母的偏疼,于婚恋市场上,他的这种身份,就没能为他加上一星半点的分数。如今更是直接与生父一家分家,自立门户,真是哪哪都不符合那些老丈人们的意。   然而,在贾母的眼里,她的宝玉却是千好万好的。出生时含玉而生不说,亲姐还是位份不低的宫妃,自幼聪慧异常,将来是有大造化的,便是公主也尚得!   曾经,在为贾宝玉择妻的事情上,贾母、王夫人和贾元春三人,之前的目光不是放在林黛玉的身上,就是放在了薛宝钗的身上,史湘云这个孤女,当真从来都不在她们的宝玉妻子的名单上。   谁知道造化弄人,林黛玉一朝飞升成凤,变成了贾家人高攀不起的县主娘娘,哥哥是简在帝心的海恩侯爷,大嫂更是大晋权势涛天的昭瑞亲王!   而贾宝玉这么大了,却还是一个白身!   至于薛宝钗,人家眼看着贾家二房不行了,立马退步抽身,缩回去了,寻找更加适合她们薛家的目标去了,谁还会呆在原处,和贾家人玩啊!   寻寻觅觅多年的结果,贾母等人才发现,在她们这样的人家里,出身合适,年纪适合的,也愿意和贾宝玉成亲的女孩儿里,也就只剩下一个史湘云是最有可能成为宝玉妻子的人了。   最不济,史湘云还有一个史家在身后撑着呢。   为了他们的名声,史家的两个叔父,不可能放任史湘云嫁人后,生活不如意而不管的。   然而当时,史家已经在为史湘云相看人家了。   史家为史湘云挑选的夫婿人选,乃是卫家的卫若兰,两家都有意让两个小的成亲。   贾母听说后,为免贾宝玉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结局,只得亲自出手,仗着自己史家姑奶奶的身份,生生把卫史两家已经谈拢的亲事给拆了,把贾宝玉和史湘云送作了堆。   面对娘家侄儿的质问,贾母也只能厚着脸皮,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混过去了。   史家两位侯爷也是无法,事已至此,他们除了认了,又能如何?   再说了,湘云那丫头,似乎对和贾宝玉成亲的事并不反对,相反,还很乐见其成,史家两位侯爷互相看了看,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了。   当日,贾家和史家为着宝玉和湘云的亲事闹起来的时候,林陌和徒阡正忙着他们自己的亲事,和自家妹子的及笄礼呢,压根没有关注那两家的眉眼官司,等到他们闲了下来,有那闲心听取别人的八卦了,一切却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这不嘛,今天他们就要去参加贾宝玉的婚宴了。   *   徒阡和林陌两个到达荣国府的时候,该到的人早都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出来迎接他们的,竟是多日不见的贾政。   林陌颇为意外。   徒阡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贾存周的官职被撸后,只得回来求贾老太太,毕竟是自己疼宠了多年的小儿子,老太太到底心软,还是让他又和京城贾氏一族连了宗了。”   林陌暗自摇头,贾母是真的老了,总想着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共亨天伦,却不想两房的恩怨哪里是那么容易解得开的。   他二人来得有些晚了,这要是换成了其他人,只怕早就被贾政给记恨上了,以为看不起他们二房呢。   奈何,这二位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呢,他们愿意过来参加贾宝玉的婚礼,已经是很给贾家面子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贾政也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林陌之所以会带上徒阡来参加这场婚礼,从来都不是看在他贾政的面子上的!   或许,在这两位的眼睛里,贾宝玉的面子都比他这个老子强!   哼!一个不学无术,成日家只知道调制胭脂水粉的纨绔子弟,却比他这个饱读诗书的有学之士更入得昭瑞亲王夫夫的眼,当真是,人心不古,天妒英才!   满脑子怀才不遇,憋屈气不已的贾政却是忘了,今天,他虽然是贾宝玉的生父,这场婚礼,其实和他却是没有一点的关系。这些宾客们来参加这场婚礼,还真没有几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来的。   要不是因为他是贾宝玉的生父,贾母等人不想让贾宝玉留下一个不孝的名声,贾宝玉的这场婚礼,贾母还真不想把她这个拎不清的小儿子给请过来!   徒阡目睹贾政那张变幻莫测的老脸,心下狐疑,不知道这位贾存周的脑子里又给自己脑补出了些什么东西来了,还真挺瘆人的。   林陌也是伸手压下了手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心下嘀咕,“我果然还是不喜欢这个二舅舅,这丫的就是一点都不懂得看人脸色啊!这都能长这么大,也是奇了怪了。”   这时,吉时已到,花轿已经到了荣国府的大门前。   要不怎么说贾赦对族中小辈还是不错的呢?当初贾母提出让贾宝玉从荣国府正门将新人迎进府里的时候,他竟不曾反对,十分干脆的直接就应下来了,这样的态度,反倒是让贾母意外了。   为免贾赦过后反悔,贾母当机立断,挑了最近的一个适合成亲的黄道吉日,让贾宝玉和史湘云成亲了。   不过,人是从大门进来了,拜堂之地就不能设在荣禧堂了,他贾宝玉不过是京城贾氏旁支的嫡次子,还没有资格在荣禧堂里成亲!   至于贾母让他们在荣庆堂拜堂什么的,贾赦看在贾母年纪一大把了,还在为贾宝玉细心谋划的份上,就不与她计较了。 第60章   这日恰逢大朝, 有飞骑送来八百里加急的奏报, “连日来, 山东多地沿黄河两岸大雨不断, 已经有多处河口决堤, 山东巡抚刘孟刘大人派出八百里加急的奏报, 请求朝廷拨款赈灾。”   黄河水患乃是大事, 赈灾之事自是刻不容缓, 当下钦点海恩侯林陌为钦差,赴山东主持赈灾之事。   昭瑞亲王徒阡率一营天子亲军随同前往。   林陌和徒阡自是领命, 所谓食君之禄, 忠君之事, 很公平。   林陌道:“启禀陛下,臣请陛下赐臣一方尚方宝剑, 并许臣有先斩后奏之权。”   哪个世界都不缺少发国难财的人,虽说水至清则无鱼, 但在林陌看来, 这种发国难财的人, 活着都是浪费空气, 趁早儿的把这些人全都一刀咔嚓了, 才是最好的。   林陌清朗的声音在金鸾殿里回荡, 飘进了在场众位大人的耳中,惹得众人的目光纷纷向他这里看过来。   差点忘了, 这位海恩侯爷可是位狠人, 别人与倭寇和海盗作战, 将之赶出大晋海域就算是完事了,这位却不,人家还要去掏海盗窝!不把海盗赶尽杀绝,绝不罢休!   瞧瞧现在,赈灾的事情都才刚刚开始呢,人家就想着请出尚方宝剑了,先先斩后奏,这是要大开杀戒的节奏吗?   某几位有亲朋故友在山东为官,或是有子侄在山东附近做生意的大臣纷纷变了脸色,心下暗自决定,他们今天回府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在山东的亲友,提醒他们千万别惹上这次的赈灾钦差,这就是位惹不得的主儿。   对于林陌提出来的要求,当今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他那话里的未尽之意,当下二话不说,不仅给了林陌一柄尚方宝剑,还将一块刻有“如朕亲临”的玉佩也一并交给了林陌。   这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了,林陌表示很高兴,有了这两样东西,这次的赈灾之行上,他可以做的事情就多了。   灾情紧急,林陌和徒阡稍做收拾,就带着手下人等,往山东去了。   自从当今登基以来,各地虽然每年都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灾情发生,或是水灾,或是旱灾,或是其他的一些天灾之类的,损失却都并不大。   加上这几年来,一直有林陌和他早年搜罗来的匠人们做出的各种各样的,实用的东西,用在修路,架桥和修筑河堤上,大晋的百姓们,在各种天灾下,已经能够少受一些损失了 。   像这次这样严重到,需要一省封疆大吏动用八百里加急奏报的情况,在当今登基之后,还真从来没有见到过,今天这事还真的是头一遭呢。   尽管心中百转千回,林陌的动作却是不慢,三天之后,他就踏上了赈灾的阳关大道上了。   说是赈灾,林陌的主要任务还是运送赈灾用的银两和粮食、药材等物资,至于救灾的工作,自然有山东各地的官员们来做,当然了,要是有那不长眼的人,犯到了林陌的手上,那就要另说了。   这次林陌带来的救灾粮食里,并不单单只有稻米、谷子一类的传统粮食,他还把他和徒阡名下各处庄子上收获的红薯、马铃薯和玉米等物也全部带了来。   当今得知他的举动后,也让皇庄的管事送来了皇庄上的这些粮食的出产,倒是让林陌一直悬着的心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这些可都是能饱腹的东西,在这种时候,正是它们发挥功效的时候,怎么可以落下呢?   玉米等物早在前朝时,就从海外传进华夏了,本来,以这几样粮食的产量,应该很快就能在大晋种植开去才是,却因为朝廷收税时,只认五谷,不认这些新式的粮食。   百姓无法,只能让这些好物儿蒙尘,继续种植五谷。   或许,这次的黄河水患会是这些新式粮食进入大晋百姓日常生活的一个机会,林陌并不想放弃。   *   因着着所需要调动的东西实在太多又太杂了,林陌就先带上一部分的赈灾物资,先一步往灾区来了,其它的,则是要等准备妥当后,随后由徒阡带着,追上他们即可。   林陌在京城已经清闲了好些年了,因着和徒家兄弟的关系,没少在皇帝的面前给他洗脑。   什么发战争财啊,要想富先修路啊,科技改变生产力啊。   这么些年下来,饶是心智坚定的当今,也都快被他给忽悠瘸了。   如今的大晋,以京城为中心,向四周城镇辐射,开始了水泥路的铺设工程。举全国之力的工程,其速度是极快的,按着林陌的意思,朝廷只负责官道铺设,其他的,若是想要一条又好又干净道路的地方,自己出钱出人去铺设就是了,朝廷是不会管这些人花钱铺路的。   因此,这次出行,官道的质量可比当年林陌初入京城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因此,这次出行,官道的质量可比当年林陌初入京城的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再加上他让匠人改造的马车,配上从海外寻来的橡胶制成的车轮,其速度比起以前快了好多倍。只花了原来的一半时间,就接近了距离最近的一处受灾村落的附近,隐隐的,已经能够听到夹杂在雨中的百姓哭声。   前方探路的侍卫冒雨来到林陌的马车前,细细禀报道:“回大人,山东近日一直阴雨不断,决堤处的下游,许多村镇被淹,山东巡抚刘大人下令开仓放粮,并以工代赈,只是受灾的村镇实在太多,官府的存粮有些不足以支撑,刘大人采纳幕僚的意见,让一些商贾捐粮捐布,参与赈灾,不过,收效并不大。”   林陌点头,对这个情况,他并不觉得意外,不然他也不会向皇帝申请尚方宝剑和先斩后奏的承诺了。   马车队停在了村民们临时聚集的一处高地上,林陌从马车上下来。   幸存下来的村民们聚集过来,林陌一眼看去,只见这些村民们,个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目中无神,有不少人,竟是满身的死气,显然,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洪灾中,看着家园被淹,有些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了。   一片的哀鸿,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林陌,也是心生不忍。   有当地的主事者上前,“来者,可是钦差大人?”   林陌点头,“正是,你是这里的主事者吗?”   那人点头,“小人是这附近村子的里正。”   林陌肃容道:“乡亲们受苦了。”   他这话音一落,顿时哭声一片,不少人已经双膝跪地,口中直呼:“大老爷救命!”哭得不能自己。   林陌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忙不迭的想要将人扶起来,“乡亲们尽可放心,此次灾情,已上达天听,圣人对此十分关心,不仅派了本侯为钦差,昭瑞亲王殿下也将在之后带着更多的赈灾物资前来,定会让你们安全的度过此次洪灾的。”   在车队临近灾区时,林陌已经让人把红薯和马铃薯这两种可以烤制,当成干粮的食物拿出一部分烤好放在一处,此时正好可以直接拿出来分给这些百姓。   拿着手中尚余一丝温热,带着一层灰的黑疙瘩,他们还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那里正问道:“这是?”   林陌道:“这是从海外引进来的高产粮食,这是红薯,这是马铃薯,这里还有一种名为玉米的,这些都是能饱腹的好物儿。只是刚引进大晋不过几年,不甚了解其特性,如今只在皇庄里试种着。这次的洪灾事关重大,朝中调集的赈灾粮食怕是没办法那么快送到,本侯便将这些也带上了,不管如何,总是要先填饱肚子,才能再谈其他。”   不仅是里正,就连那些听到林陌的话的百姓,也都是老泪纵横。   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在林陌的随行之人将食物一一都分到众百姓的手里时,这些人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拿这些来充饥,反而齐齐面向京城的方向,不顾雨水肆虐,跪地磕头,山呼万岁。   这时,远在京城的当今正在御书房里,同几位大人商议这次黄河决堤之事。   忽然,他似有所觉般的,抬头向山东所在的方向看去,耳边似乎传来山岳般的“万岁”之声。   他心里一动,像是知道了什么。   当今抬手捂上胸口,这种感觉,真真是不错。   *   林陌一路行来,每遇到一处受灾严重的村镇,都要停下来救援一番,留下一些救灾的方案,和足够几天的救灾粮食后,才会继续往济南城走,行程自然慢了下来。   等到他们这一行人看到济南城的时候,徒阡也已经带着调拨齐全的赈灾银两和粮食,赶了上来,两方人马总算是汇合一起了。   山东巡抚府里,刘孟一身泥泞,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在面对徒阡和林陌的时候,莫名的感到了不自在。   这两位爷,光风霁月,惊才绝艳,虽然身上也是没有一点干净的地方,站在他面前,却仿如一身华服,站在金鸾殿上,面对文武百官时的从容淡定般,衬得他越发的狼狈不堪了。   林陌并没有get到刘孟心里的想法,他严肃道:“刘大人,如今灾情如何了?”   刘孟见问,回过神来,心中升起一抹羞意来。   海恩侯爷心系灾情,而他却只看到眼前的这些有的没有的,却把正事给忘到脑后头去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刘孟收拾了下自己已经跑偏到不知道哪里去了的思绪,细细的和徒阡、林陌两人说起山东的灾情来。 第61章   “当日收到京城的信件后, 下官便按着上面的指点, 开始了救灾。各处以工代赈,男子一日可得两文钱,管两餐饭食,主要在河岸边巡视河堤, 或是帮忙填堵缺口;女子则是一天一文钱,也是管两餐饭食, 帮着做一些烧饭,浆洗之类的活儿,如今除了粮食有些短缺外,一切都已经步上正轨了。”   林陌很满意,这刘孟, 也是跟着当今从皇子时一路走过来的, 这次任期结束,就该被调回京城, 将来的成就定然不会低了。   从这次的赈灾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刘孟的能力极强,今后调往京城, 也能替他们这些圣人心腹分担一些事情, 也让他们能够轻松一些。   徒阡道:“你做得不错, 赈灾和安抚灾民的事情, 依旧由你来主持, 若是有什么办不了的, 再收本王和怀瑾来出面。”   并不是所有的外来和尚都会念经, 像这次的事情,还是交给当地的父母官们自己来处理的好。   刘孟心底松了一口气,他这里已经和巡抚府的各个官员们,以及他的幕僚们,将救灾的单程都确定下来了,临了这两位大爷一来,就要插手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如今这二位爷会这么说,正中了他的下怀,忙不迭的连连应下。   刘孟道:“赈灾之事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单程已经定下,按着上面的去做就行了。只是近些日子来,因为所需要的救灾物资实在太多,有不少不良商人,囤积粮食,哄抬粮食的价格,甚至有那奸商囤积居奇,连盐价、糖价和药材等其他的东西都涨了,下官如今腾不出手去收拾那些人!”   林陌瞬间明白了刘孟的话中之意:“刘大人自去处理赈灾之事,其他的这些小事,自有我和王爷来处理。”   林陌和刘孟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决心。   事实证明,林陌之前向当今讨来的尚方宝剑的举动,果然不是多此一举。   瞧瞧,他这一路上听了多少人说起奸商囤积居奇的事迹了?现在又从刘孟这位山东父母官的口里听到这样的事情,林陌心底里的那柄高高悬在各个贪官污吏和奸商头上的尚方宝剑已经蠢蠢欲动了,就等着哪一天,狠狠的向这些大晋的蛀虫的头上砍下去!   于是,山东,以及山东周边的那些奸商们,倒楣了。   “宝仁堂”是山东省内最大的药材商,家主姓周,他们原是礼部左侍郎周明礼的旁支族人,因着周侍郎家的嫡次女入宫,成了当今的贵人,一时间鸡犬升天,生意做得极大,几乎将山东周边的药材生意都给笼络住了。   周家势大,又是当地豪强望族,在山东这一亩三分地上,就连刘孟这位简在帝心的巡抚大人,想要动手收拾他们,一时之间也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   据刘孟探查,这次山东洪灾开始后,就是这个“宝仁堂”的周家人起的头,联络那些商贾和某些官员,开始囤积那些与救灾相关的物资的。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林陌打了一个响指,笑道:“行了,儆猴用的那只老母鸡有着落了。”   刘孟有些迟疑,“周家的姑娘是宫里的贵人,拿他们开刀,是不是有些不妥?”   林陌嗤笑一声:“便是贵人又如何?你觉得,以圣人的性子,在家国大业面前,贵人能值几个钱?”   刘孟顿了顿,不得不承认,林侯爷说的的确不错。   有了下手的目标,林陌和徒阡不再耽搁,带着尚方宝剑和那块刻有“如朕亲临”的玉佩,领着那一营皇帝亲兵,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宝仁堂”周家所在的大本营。   负责“宝仁堂”生意的周家人,是周贵人的旁支族兄,名为周锦,王府侍卫找到他时,这位正在和他新娶进门的十三姨娘,在屋子里,白日宣淫呢,对山东各处的大洪灾压根不放在心上。   这位周大老板曾经和其手下人私下里嘀咕过,“这场洪灾还是太小了些,若是能再大一点,今年送去给京城嫡支的银子就可以多上一些了。”他自己也能多截留一些银子不是吗?   倒不是他对周贵人的事情有多么的上心,而是他心里明白,只有周贵人好了,京城周家屹立不倒,他才能得到更大的利益,没有利益的事情,谁乐意上赶着往上贴呢?   和一般的奸商不同,周锦是个身材精瘦,面相周正的中年人,单看面相,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位就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哪里想得到,这压根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主儿,完全就是个衣冠禽兽。   此时,周锦被两个侍卫押着,按跪在林陌的面前,眼底的杀意直直的向林陌冲来,色厉内荏的嚷嚷:“小子,知道老爷我是谁吗?就敢当这出头鸟!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老子定然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林陌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为了赚钱,而将做人的底线都丢到地上来回摩擦摩擦的男人。   他盯着周锦看了一阵,突然笑出声来:“在这城里城外,谁不知道‘宝仁堂’的周大老板啊。”   周锦得意极了,“知道你家老爷的名号,还不快将老爷我放了!老爷心情好了,说不得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林陌摇头,反问他:“那你知道我又是谁么?”   不等周锦回答,又一指安静站在一旁的徒阡,反问他:“你又知不知道那位爷又是谁么?”   不等周锦回答,又一指安静站在一旁的徒阡,反问他:“你又知不知道那位爷又是谁么?”   周锦被问得一脸懵逼。   老实说,他还真不知道这两个俊美非常,又气势逼人的青年人是谁。   是的,直到这个时候,周大老板才注意到了,眼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那一身形于外的贵气,和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如今听林陌这么一说,心里不由乏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他他他,不会是真的踢到铁板了吧?   事实证明,周大老板的第六感果然很强。   只听得林陌对押着周锦的侍卫吩咐道:“你告诉告诉他我们是谁,也让这位周大老板知道一下,咱们都是些什么人。”   那侍卫应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周大老板在得知他们的身份后的神情了。   周锦很快就知道了,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究竟是谁了,知道真相的周大老板眼泪掉了下来。   其实周锦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做的这些事情,一旦被当今发现了,肯定会被当今清算,祸及家族的。   不过,周锦对他们周家出身的周贵人极有信心,他坚信,只要他们家娘娘在当今那里吹一吹枕边风,什么人来清算这件事情,他都可以全身而退!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今竟然大手笔的将昭瑞亲王和海恩侯爷给派了出来,那海恩侯手里竟然还有尚方宝剑和“如朕亲临”的玉佩!   最近一个月来,被即将到手的一大笔银子塞满的大脑,终于开始转动起来了,最终,他从脑海深处,扒啦出一件事情来。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收到的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以及信中所言之事,周锦顿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只觉得后脊发凉,心下暗道,大事不妙。   他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在收到那信后,因为信中所述之事,不合他的心意,而将那封信投入火中,并假装从来都没有收到这样的一封信!   如果当时他对信中所述能够多一分认真的对待的话,及时收手,并且将所有的痕迹都按着信中所言那般,抹除干净了,这位心黑手狠的海恩侯爷,是不是就查不到他的头上了?   然而,世上并没有的后悔药,沦为了阶下囚的周大老板,已经没有机会为自己的错误做出正确的更改了。   这时,一同被侍卫从床上拖下来的周家十三姨娘——李姨娘,突然挣脱了押住她的侍卫的手,扑到林陌的脚边,口中大叫道:“求钦差大人替小女子做主!小女子,冤呐!”   徒阡挑眉,对这女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很不爽。   他眼明手快的在那女子的双手即将抓到林陌左脚腕时,快如闪电的出脚,一脚踩住那女子的手,挡住了她扑向林陌的动作。   昭瑞亲王不悦的轻哼:“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那女子被阻,却也没有继续刚才的动作,实在是徒阡这么干脆利落的动作吓到她了,她不过是一个没甚见识的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刚才能做出那般举动,也只是凭着想要复仇的那股气支撑着,如今被阻,胸中含着的那股子复仇之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再也提不起刚刚那番勇气。   瞧自家王爷那一脸仿佛头上长满青青草原的臭脸,林陌无奈的摇头,赶忙将人拉开,再不拉开,那女子都已经吓得快要厥过去了。   他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见她长相秀美,颇有种小家碧玉的娴静甜美,瞧着就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这女人的身上,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一身的书香气质,林陌心中微凝,不妙的感觉陡然升起。   “说说吧,你有何冤屈,需要本钦差为你做主?”   那女子哭诉道:“大人容禀,小女子原是城中‘回春堂’李家的小女儿,自幼随父兄学习医术,在女子病状上小有所成。李家先祖乃是药圣李时珍,祖上有训,李家子孙必要心存善念,施医赠药,家父对此祖训奉若圣言。近日山东各地受灾,所需要的药材数目极大,父亲每每无尝替灾民看病,提供药材,救治许多百姓。   之前周家联络城中各家药铺医馆,想要囤药惜卖,提高药价,不将药材卖给灾民。小女子的父亲兼承祖训,不愿与之同流合污,当时就拒绝了。   谁知道三天后,父亲在一次外出看诊时,意外横死,同时,噩耗传来,我与兄长赶去为父收敛,却被人指证是匪徒,兄长与我百口莫辩,兄长被带走,至今生死不知,我却……大人,小女子一家,实在是冤枉啊!”   林陌挑眉,看向一旁被刘孟派来给他们领路的小吏,那小吏是个机灵的,林陌的视线刚一落在他的身上,明白这位钦差大人眼中的深意,忙不迭的点头。   “城中‘回春堂’的李家,确实是传自药圣李时珍一脉,虽是旁支,一身的医术,在城中,乃至山东,都是数一数二的,李氏的家训也是极严格的,平日里遇上贫苦百姓求医问药,都常有赠医赠药的举动,何况这次洪灾的灾民们。”   林陌了然,看来,眼前女子口中所言,多半是真的。 第62章   “竟是如此。这么说来, 这位周大老板,不仅在洪灾期间大发国难财, 杀人越货, 诬陷忠良,还逼良为娼?”   他看向形容狼狈的女人, 语气难得缓和了些, “你的运气还不错,这位周老板的运气却是极差,撞到了本钦差的手上,自然是要替你讨回公道的。”   那女子闻言, 激动得不能自己,对着林陌不住的磕头,“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   女子磕得很是用力, 额头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嘭嘭”直响, 狠狠的撞进众人的心口,实在是堵得慌。没几下子,额头上就已经破了皮, 殷红的鲜血几乎模糊了她的双眼, 血水和着泪水,配着脸上那抹如释重负的笑容,还挺诡异的, 若是胆子稍小一些的人见了, 只怕魂都要被吓出来了。   相比起激动不已的女人, 周锦的神情却意外的平静, 在得知了这次的钦差是谁后,他似乎就已经认命了。他的心底,总有一种预感,以这两位爷的行事风格,他这一回,怕是活不了了。   横竖逃不过一个“死”字,多一个还是少一个,于罪名而言又能有什么差别?   在周锦看来,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怎么做才能保下家中老小。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落到了林陌的手上,哪里还能有他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救灾的同时,还能兼顾打击贪官污吏、奸商的,也就只有昭瑞亲王夫夫两个了。依着林陌那个小暴脾气,周锦这些人落到他的手里,哪里还能讨得了好儿去?   所谓拨出萝卡带出泥,周锦被抓住后,林陌第一时间就用尽手段,从周锦的口中,将他所知道的,有份参与的一众奸商和官吏的名字,全都掏了出来。再看周锦,早已经如那破布娃娃一般,被丢在了府衙的地牢里,不知生死。   有了从周锦口中得到的名单,省去了林陌和徒阡多少功夫?什么都不说了,直接上门抓人就行了。   看着这些被他从老鼠洞里掏出来的大臭虫们,林陌决定搞个大事儿。   *   这日,一个消息如风一般的传遍了聊城的大街小巷,“钦差大人要在菜市口公开宣判城里的奸商和与他们勾结一处的贪官呢。”   无论哪个时代,总有那些好心心重的百姓,喜欢看官府断案,也见识过菜市口秋后斩首。然而,钦差大人所说的公开宣判什么的,他们却是一知半解的,林陌的名声,再加上解决贪官和奸商之事,让这件事情很快的,在百姓们的口口相传下,传遍了全城。   等到公开处刑的日子到来的时候,全城近八成的百姓全都涌向了菜市口,就为了见识一番这场所谓的公开宣判,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日一大早,早有圣人亲兵在菜市口处维持着秩序,这么多人来围观见识,可不敢有半点差错,一旦出错,林陌搞的这个大事儿就真的是大事了。   远远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菜市口那儿,平常用来行刑的地方,已经建起了高台,台上摆放着一排的桌椅,正中间是一方八仙桌,桌上供奉着一柄精美的长剑。   那剑黑柄黑鞘,剑鞘上雕有一条腾飞云间的五爪金龙,前爪抓着一块方形的私印,近看时,能够看得到那私印上刻着“盛之”二字,若是有识货的人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这两个字,正是当今的字!   可见这柄尚方宝剑的份量有多重!   有人惊呼,“看!那是尚方宝剑!”   此言一出,惹得周围人一阵哗然。   “早听说钦差大人请了尚方宝剑,还得了圣人‘先斩后奏’的口谕,原来竟是真的。”   “这哪里还能有假?你知道钦差大人是谁么?”   “是谁?”   “这位乃是圣人亲封的海恩侯爷,还是昭瑞亲王妃!简在帝心的人物!其他钦差有没有尚方宝剑,我不知道,这位如果说有,那肯定就是有!”   众人只觉得这人言之有理,纷纷点头,看向台子中间尚方宝剑的眼神越发的热切了。   巳时正,宣判大会正式开始。   所谓的公开宣判,也不过是林陌搞出来的一个名头罢了,其实也不过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秋后问斩罢了。   这些落到他手上的人,每一个人的所做所为,全都被他记在了小本本上,按着所犯之事的大小,一一的被侍卫拎出来,再由文吏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儿,宣读他们的罪状。   宣读完后,林陌便请出尚方宝剑,再亮一亮那块刻着“如朕亲临”的玉佩,自有刽子手上前,将人拉到一边,枭首示众。   林陌深知一个道理,乱世用重典,今天这种情况,不是乱世,却还是必须用重典!林陌一点都不想对这些发国难财的人手软。   开了杀戒,林陌手上的屠刀竟是再也没有被放下来过,自聊城开始,每到一处受灾较重的地方,林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找囤积居奇的奸商,以及给他们充当保、护、伞的官吏们。   若是查证属实,便是屠刀挥舞,人头落地,一点情面不讲。   等到他们这一行人结束这场赈灾之后,林陌都已经忘记了究竟有多少人成了林陌的刀下亡魂。   这么一场屠杀下来,山东和其周边地区的官商们,全都被吓破了胆。   没有发国难财的人,老老实实的在家中窝着,并不敢随便冒头,有心想要趁机赚上一笔的,却是迅速的收回了爪子,夹着尾巴当了鹌鹑。   没了这些人的拦阻,后期的赈灾工作异常的顺利,灾民们更是欢欣鼓舞,甚至,若不是林陌拦着,都有百姓想要替他和徒阡立长生牌位了!   不得不说,林陌的这一手,实在是狠极,别说是那些躲得隐蔽的漏网之鱼了,便是普通的百姓,也都被林陌的这一手给吓得两股战战。   坊间传闻,大晋的海恩侯爷面软心狠,从不将人命放在心上,凡是犯到他手上的人,全都会被这位爷一刀给了结了。   传说越演越烈,甚至,自这一日起,海恩侯林陌的大名一出,都能止小儿夜啼!   消息传到林陌的耳中,却只引来他不甚在意的一抹轻笑。   徒阡气极,“是谁在背后败坏你的名声?胆子倒是挺大的。我这就让人去查清楚了,把他的舌头给拨了,看他还敢不敢再乱嚼舌根!”   林陌笑道:“这却是不必了,传出这样的名声,于我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很不必刻意去做什么。”   徒阡皱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灵光一闪,他想,他应该知道林陌为什么会这么说了,以他们两人的能耐和身份地位,总有一天会功高盖主。   自当今登基后,他们两个和当今的关系紧密,当今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们。可是,若是哪一天,金鸾殿上的人换了呢?继任者能像徒祁这样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们吗?   不要说林陌是杞人忧天,随着时光流逝,当今的皇子们,也全都渐渐的长大了,他和林陌也在慢慢的老去,这样的未雨绸缪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徒阡也就对外头的各种流言视若罔闻了。   *   随着救灾工作的有绪进行,这次的赈灾工作也已经到了接近尾声的时候了,看着已经陆续步入正轨的灾区,林陌一直悬着的心便放回了肚子里了。   虽然依旧忙碌,却没有了刚开始时的那种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了。   在灾区各地开了一圈杀戒后,他们也终于回到了泉城巡抚府。   这日,两名例行外出巡视的侍卫,早早的回来了,手上还押着两名身着大晋服装的男子。   一看见这两个人,林陌立即觉出不对来。   那两个人个子不高,长得挺敦实,虽然穿着一身大晋寻常百姓的服饰,行走间的举止也满是了大晋百姓的味道,但是在林陌的眼里,却总感觉这二人身上总有一种违和感。   总之怪异得很,哪哪都不对。   侍卫将人带到林陌的面前,指着这两个人道:“这二人自称从海边小村而来,到山东投亲,属下见他二人行事鬼祟,就将他们带到府衙来了。”   那两人闻听得侍卫的话,纷纷开口,“冤枉啊,我们有亲戚在山东,过几日将要过寿,这才会千里迢迢的来山东,不过是想为亲戚贺寿罢了,哪里有这位大人口中的鬼祟一说?”   林陌的视线一直落在这两个人的身上,不曾移开,看了许久,如今听他二人开口说话,当下挑眉,他想,他知道这两个人是哪里让他感觉不对了。   徒阡突然伸手,将林陌的脸往自己这边掰,口中不满:“那两个人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老是看着他们?别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林陌:……不是,这位这场醋是不是吃得很是莫名其妙?   他抬手摸上昭瑞亲王的额头,嘀咕道:“没发烧啊。”   徒王爷顿时气闷。   不再理会突然抽风的徒阡,林陌转向那两个人,这一次,他不单单只看人了,他起身绕着那两个人转了两圈,眼尖的他,在看到某个细节后,终于确定了心里的那个猜测。   他嗤笑,“敢在本侯的面前喊冤?也是,身为倭人,在本侯面前觉得冤枉倒也没错。说说吧,你们两个,在大晋生活几年了?大晋官话竟也说得这般流利,甚至连口音都有了。”   他这话音一落,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那两个人的身上,两个被林陌点出身份来历的人更是一脸懵逼。   其中一人反应极快,在所有人都还没能反应过来之前,跪爬几步,“大人,小的真的是冤枉的,您老要替小人做主啊。”   抬手就要抱住林陌的大腿,却被林陌转身躲过去了。   林陌道:“是不是冤枉的,自然会有人去查证的,你放心吧,本侯不会随意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第63章   林陌命人将那二人带下去, 看管了起来,然后立即派出属下前去调查, 不过两天, 其结果已经被送到林陌和徒阡的手上。   拿起那份调查报告仔细的看过,徒阡的神情略显吃惊, “想不到阿陌的猜测是对的, 那两人确实是倭人。这些人倒是有几分本事,竟然能改头换面,在大晋娶妻生子,生活多年, 几乎融入到百姓的生活里去了。”   这些人能瞒天过海这么多年,没有内外勾结的勾当是不可能做得到的,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了。   林陌冷哼,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怎么说爷也是在海上和那些人争斗多年的人。你难道没听说过这么一句俗话吗?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那些年,为了能够将那些倭寇和海盗一网打尽, 我可没少研究他们这些人的习性什么的。”   徒阡自然是能理解林陌那么做的原因, 他有些好奇。   “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两个人是倭人的?”   林陌神秘的笑道:“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笑看着林陌, 抬手指指自己的双眼, “多观察观察, 你也能一眼就看出他们的来历的。”   徒阡耸耸肩, 并不曾纠结这些,他也不过是好奇多问了一句罢了。   出了这样的事,徒阡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当天就派出了风语组的下属,准备等查清楚了,就把这些隐在大晋的不安定因素拨除掉。   果然,如林陌所想的,这些年,因为林陌的出现,和那些对付海盗倭寇的狠辣手段,不知道坏了他们多少生意,让这些在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万分的忌惮,又恨又怕。   好容易林陌决定金盆洗手,回归正常的生活了,他们还来不及庆贺呢,林陌一转身,成了大晋水师的将领,自带装备、军晌和手下的那种!   直接把他们这些人打得落花流水,甚至还带着大晋的水军,如狼似虎的,到他们的大本营搜刮,把他们多年来,在海上抢来的各种金银珠宝,古董玩器,全都搜刮一空,甚至刮地三尺,恨不得一点金银屑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海盗!   最后,这位海恩侯还把他们追杀得满海上乱窜。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某些年轻的海盗气性大,想要找林陌报这个仇,绞尽脑汁,最后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为了可以简单的混进大晋百姓当中去,海盗们又再次和倭人勾结,想方设法的把人送到大晋几处较为贫困的沿海村落。   好在大晋的百姓,警惕心还是很强的,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四个人,因为入赘,才取得了大晋的户籍。   这些人在大晋生活了这许多年,依旧没有忘记他们最初的目的——找林陌报仇!   这次,怕是听说了林陌奉旨山东赈灾,自觉终于有机会可以给林陌一个教训了,自然是立即着手行动了起来。   这两个人因着本就是住在山东,被委以了探路的重任。   谁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才刚进了山东,立即就被亲卫军抓住了不说,好容易见到了林陌,三言两语下来,却被第一时间看出了来历不对,想想也是憋屈到不行。   林陌提议:“想来是这几年我在京城修身养性,让这些人产生了错误的感觉,以为我当真移了性情,再也提不动刀了呢。既然他们这么想死,我们也不能拦着他们送死不是?过几日,洪灾的事情稳定下来了,咱们就去海上逛一圈,可好?”   徒阡自是没有意见的,他还记得那年,在自家王妃的带领下,横扫海盗,掏空海盗窝时的意气风发,还有海盗窝里那成堆成谷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就单单一个海盗窝就足以抵得上大晋近五年的税收了,如果能再多掏几个……啧啧。   林陌自然也是时常怀念当初在海上的日子的,只是如今,他是昭瑞亲王妃,大晋海恩侯,除非奉旨出京办差,否则,他根本不能离开京城。   就算当今同意他们再去海上逛一圈,搂点银钱来,为大晋的建设添砖加瓦,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也是不会同意的。   想要实现出海愿望,还得好好的谋划一番,该怎么让朝中的那些官员们同意让他们走这一趟吗?   二人商议好,接下来的日子,尽心尽力的为这次的赈灾之行收尾。   谁知道五天后,巡抚府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齐州府治下青山县,有天花疫情出现!”   徒阡闻听,脸色当下就变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现在才传消息来?”   送信的是风语组的一名下属,为了把消息送来,已经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此时他正无力的靠在王府侍卫的身上,努力的想把话完整的说出来。   “约莫有一个月了。如今青山县已经关闭城门。之前青山县令害怕消息外传,影响了他这年的考绩,于仕途有碍,瞒下了着着先将疫情压下,待危机过了,再行上报,至少到那时候,所要负担的责任会少很多。那些日子,青山县只许进,不许出,闹得人心惶惶。后来疫情不断扩大,又遇上了这次的大洪灾,疫情的再也压制不住,最后青山县县衙里的不少官吏也都染上了天花,再也压不住消息,这才传了出来。”   “啪”的一声,众人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见林陌已经气得面色铁青,一只粉彩莲花杯躺在他的脚边,粉身碎骨。   “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草菅人命,该杀!”   没有人对林陌的这句话提出疑议,徒阡问那个送信的:“你此来齐州府,可是圣人有所吩咐?”   那人点头:“正是!”   原来当今在得知青山县的天花疫情后,想起了当初曾经听林陌自述过幼时的经历,其中就有继母算计,要让他染上天花的桥断,后来林陌误打误撞的,似乎找到了预防天花的方法了。   当时当今听了林陌所言,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天花虽然凶猛,却也不是经常会遇到的,当今自诩明德之君,这种天灾人、祸,自然是不会找上他的子民的。   再说了,林陌口中的牛痘代替人痘预防天花的方法是否可行,谁也不知道,加上后来事务烦多,当今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后。   现在,青山县出了天花疫情,当今这才又想起了这一茬来,也不管牛痘之法可不可行了,他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当下派了人,日夜兼程的往林陌这里赶,总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   “圣人知道二位爷此事带的牛痘粉不足,便让小云大人随后会带着人,送牛痘粉来。”   闻言,林陌简直想扶额,那青山县的父母官是脑子被鸡踩了吗?那是天花啊!天花疫情也敢隐瞒,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事情出了,他能有什么办法?不管是回京还是出海,都只能搁下了,转道去了青山县。   好在林陌未雨绸缪,习惯做多手准备,这次来齐州府,知道大灾之后有大疫,带足了药材和医者,还带了他让人精心培养的护士学徒一同前来,就为了预防大灾之后的疫情。   没成想,洪灾之后没用上,却用在了天花疫情上,也是很有戏剧性了。   其中,就有当初从他的庄子里走出来的,参与了替他和庄子里的人种牛痘的事件里的苏叶。   既然要去有天花疫情的地方,这位苏大夫肯定也是要一同前去的。   林陌将人请来,把事情的原委同他一说,苏大夫自然是义不容辞的答应一同前往。   苏叶道:“正好,我这次也带了不少牛痘粉来,本是为了预防洪灾之后的疫情的,今儿倒是便宜了。”   林陌心下赞许,果然是他带出来的人,就这种思虑周全的心思,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正好,在出发之前,先给亲军和侍卫里,还没有出过天花,也没有种过牛痘的人种上,省得到时候咱们自己的人中了招。”   *   青山县地处齐州府腹地,千百年前,就有华夏先民在此繁衍生息。   大晋立朝近百年,一直没有过太大的天灾。   即使是这次的洪灾,对青山县的影响也是最低的。   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过着自给自足的小日子,谁知道一个月前,这样的日子竟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天花疫情给打破了。   没有人知道这场天花的源头是出自哪里,等到所有人发现问题的严重性时,事情已经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你是说,是多地突然,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天花病例?并且人数还不少?”   林陌一行人日夜兼程,总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青山县城外。   因着青山县衙几乎一半的官吏也都成了天花疫病下的受害者,整个青山县几近瘫痪。   林陌等人到时,立即开始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   他将县衙里没有得病的官吏叫到一处,开始一个个的了解这次疫情的具体情况。   在所有人都一一问过话后,林陌得到了以上的事件总结。   被林陌叫到跟前来的是,正是青山县的师爷,他是青山县令的心腹,知道的事情比其他的官吏要多得多,林陌将他叫来问话,只是想确定心里的某个猜测罢了。   那师爷见问,知道再隐瞒下去,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当下一五一十的把青山县府衙,以及他们调查得来的消息全都一一告之林陌。   “先前县衙接到底下村镇里聚的禀报,有疑似天花疫情出现时,距离第一例天花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了,那个得了天花的人,没能撑过去,早早的亡故了。因着当时没能及时发现,疫情蔓延得极快。当时,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出来,吴大人以为只是疫情初起,压一压也就过去了。毕竟,他今年正好是青山县令任上的第三年,正是升迁的关键时候,万万不敢将此事上报的。就是这一念之差……唉……”   这名姓吕的师爷唏嘘不已。 第64章   其实, 说起来,吴县令的做法, 是大多数官吏都会做出的选择, 在这种升迁的关头,一点点污点, 都是他们仕途上的绊脚石,怪只怪吴县令运道不好,摊上这么一件大事, 又赶上升迁的重要时刻, 栽在这上头, 不仅升迁无望, 连小命都搭上去了,只能说, 造化弄人。   林陌和徒阡对视了一眼, 都想到了在这件事情里,背后肯定有人在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林陌道:“疫情之事我来办,你且让人去查查, 到底是谁, 竟敢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二人分工明确, 商议好后, 立即分头行动。   第二天一早, 林陌就带着他的医疗小分队, 来到了这次疫情最严重的临河镇。   这座小镇子也是历经了千年的古镇, 因有一条黄河支流流经而得名。   随着这几年来, 风调雨顺,天灾少了,这里的百姓已经安居多年,人口极速增长,已经快要赶上青山县县衙所在县城的人口数量了。   如果没有这次的疫情,想来不用几年,临河镇便是自成一县,也是极有可能的。   奈何天灾没了,人、祸却是让他们防不胜防。   林陌一行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群惊慌绝望的百姓。   感染天花的人被集中到镇中的安平寺里,由镇里的大夫看顾医治,而感染较轻的,或是没有被感染的百姓,则是两两一组,不时抬着逝去的镇民,往一处空地去,将尸首焚烧,骨灰深埋。   这些人的脸上,已经麻木了,眼神空洞,无悲无喜,似乎只是重复着自己的工作而已。   林陌等人的到来,并没有让这些人麻木的神情多出几分神彩来,对他们视若无睹。   这种情景,和当时在齐州府时看到的灾民的精视面貌又是不一样的。   后者虽然经历了洪灾,但是随着洪水的退去,朝廷赈灾工作的展开,灾区的百姓们,总归是有盼头的。而这里,是天花疫区!   天花是什么?在这个时代,是一种至死率极高的传染病,一旦得病,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   如今,更是形成了大面积的天花疫情,在疫区的百姓们看来,朝廷即使有心救治他们,也没有人敢踏进疫区一步吧!他们这些人,最终的结局,只怕也只能是,耗到生命的最后,被一把火烧掉,化为尘土吧。   这时,有位身背药箱的老者发现了他们,“你们是何人?这里是天花疫区,趁你们到的时间还短,赶快离开吧。”   林陌见他一身的装扮,知他是这里的医者,略略躬身,言语中的尊敬十分明显。   “我是奉了圣人的旨意,来救治疫区百姓们的。对了,我是林陌,老丈可以称我为怀瑾。”   老者一愣,上下打量了面前的青年好几眼,林陌林怀瑾,大晋的海恩侯,真真是如雷贯耳啊。   “倒是小老儿眼拙了,想不到竟是侯爷前来。”   对于林陌的到来,老者是高兴的,却依旧有些迟疑。   这里是天花疫区,林陌即是海恩侯又是昭瑞亲王妃,简在帝心的人物,圣人派他前来,显然是没有放弃这一城百姓的打算,但是,这里又实在是危机重重。   如果海恩侯在他们这里出了意外,这一城的百姓怕是不必等到疫情扩大,就要直接面对圣人的怒火了。   想到这里,老者道:“侯爷,这里委实过于危险了,您……”   林陌打断老者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笑道:“老丈莫急,本侯今天所带之人,都是出过天花的人,你大可以放心,本侯是不会让自己立于危险之中的,没有十足的把撑,圣人也不会派本侯来的。”   他这么一说,老者倒是放松了下来。   众所周知,天花虽然凶险霸道,却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凡是得过天花,最后活下来的人,以后都不会再得这个病了。   老者和疫区那些没有感染上天花的人,几乎都是早年间就已经出过天花,并且活下来了的。   林陌肯定是不会拿自己和属下人等的性命来开玩笑的,老者便不再提出让他们离开的话,反而就要林陌的要求,开始介绍起这次疫情来。   林陌听得认真,他身边的邓峡拿着炭笔,在麻纸上快速的记录着,神情严肃又认真。   伏牛领着几个充当小厮的圣人亲兵过来,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到了林陌的跟前,递了一样东西给林陌。   到了林陌的跟前,递了一样东西给林陌。   林陌接过来打开,从包袱里取出一物,老者看清楚了,原来是一块用好几层细白棉布缝制的长方形物件儿,四个角用两根短绳子缝住,正是林陌让人赶制出来的口罩。   林陌笑着向老者介绍道:“这是口罩,戴上它,可以稍稍保护我们不因接触病人的口沫等物,而被传染上。”   说着,示范似的将口罩戴在脸上。   老者双眼发亮,这个好!忙接过一个来,学着林陌的动作,将之戴到自己的脸上,还左右晃了晃,感觉挺好,心里美滋滋。   林陌带来的人里面,除了几位随行的太医外,余者都是当今从林陌这里掏出来的,模仿后世护士学校培训出来的大晋版护士,1.0版的。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这些预备护士们学了那么长时间了,是时候拉出来遛一遛了。   林陌一声令下,所有人立马动了起来。   当日在赴灾区前,林陌特特请了曾经亲自主持过赈灾工作的老大人们,请他们为跟着他的这些人做了一场赈灾演练。除非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否则,林陌手底下的这支救灾小分队完全都能撑得起来这场大灾。   那有条不紊的行事风格,感染了身边所有的人。   不得不说,榜样的力量还是很厉害的,有这支几乎由年轻人组成的队伍,在一旁不怕艰险,认认真真的进行和他们一起进行救援的工作,青山镇这些已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弄得早已经绝望了的疫区百姓们,忽然觉得,生活仿佛有了奔头。   不就是天花吗?没见海恩侯爷都亲自带人来救治他们了吗?   等到之后,听到海恩侯爷说出,朝廷已经研制出了可以预防天花的方法后,这些早已经哭干了泪水的百姓们,在一阵沉默后,突然放声大哭。   林陌站在特意整理出来的高台上,静静的看着这群不住哭泣的男女老少们,并没有出声安抚,他知道这些人,需要一场彻彻底底的发泄,发泄完了,他们就可以重新站立起来,直面生活的严酷。   *   在林陌的努力下,疫区的秩序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三天后,徒阡带着他的调查结果,找到了林陌。   “果然还是那些海盗和倭人做下的?他们这回,脑子还算够用,居然懂得内外勾结了。”   说起这事,徒阡也是脸色阴沉下来,“那些人还倒罢了,之后咱们到海上遛一圈,收拾了也便是了,最让我生气的,却是那些吃里扒外的……”   “汉奸!”林陌出言,直接给那些身为大晋人,或拿着朝廷奉禄,或赚着大晋百姓血汗钱,干着数典望祖,卖国求荣之事的人,一个十分贴切的名称。   徒阡顿了顿,继而,对林陌竖起了大拇指,“阿陌果真学识非凡,汉奸二字,用得实在贴切!”   林陌笑了笑,并不居功,“不过是从前人经典中提取而来的精华罢了,可不敢当阿阡的称赞。”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疫区的事情也都步入了正轨,接下来,林陌自然是要开始收拾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了。   有了之前处理奸商的经验,林陌没有二话,直接拿过来,只稍稍做了点改动,就用在了那些汉奸们的身上了。   一颗颗的人头,在疫区百姓们仇恨的目光中落地,虽然解恨,却怎么也换不回那些逝去的生命。   林陌看着这一幕,默然无语,他举起手,仔细的看着,面色复杂。   徒阡探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怎么了?”   林陌道:“没有什么,只是这次赈灾之行,我似乎杀了太多人了。”   徒阡闻言,转过身,捧住林陌的脸,低下头,与林陌额头相抵,用他那把低沉好听的声音,安抚他道:“谁说你杀人了?那些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畜生罢了,哪里配称为人?”   林陌笑了,是啊,那些人哪里能配称之为人?不过是一群没有底限,不配为人的畜生罢了,他根本不必有心理负担的。   齐州府发生的这些事情,被林陌一纸加急奏折,送到了当今的御案上。   这天的内阁小会上,这份奏折在一众朝中大佬们的手上来回传阅,待看过了上面的内容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那修行不到家的,面上的怒容都快满溢出来了。   “不过是些蕞尔小国,国中之人,甚至还在茹毛饮血,不知教化,竟敢来我泱泱华夏撒野,这是打量我大晋无人不成!”新任武英殿大学士的武昌侯爷缓缓放下手中的奏折,语气森森的,就将罪名给那些人定下了。   今日有份参与讨论的众位大佬们,齐刷刷的打了个冷颤,这杀气腾腾的语气,几乎弥漫了整个宣室的煞气,在在都让众人明白:大外甥被那些亡命之徒惦记上了,武昌侯爷很不高兴!他老人家想要大开杀戒! 第65章   这时, 建极殿大学士汤士荣大摇其头,满脸的不赞同, “老夫却不这么认为。今年天灾人、祸不断, 尤其是齐州府,洪灾尚未完全退去, 天花疫情又至,百废待兴,百姓尚且吃不上饭, 此时水师外出征战, 劳民伤财, 委实不是好事。   战船、粮秣、军晌, 样样都要大笔的银两,有那许多钱扔到战场上, 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倒不如将钱用在其他地方,不是更好?”   云涛气笑了,“那依汤大人之意, 此事又该如何?”   汤士荣理所当然道:“那些人的目的是海恩侯, 他们所要的, 也不过是想要回当初的损失罢了, 让海恩侯赔偿了, 也便是了。”   满大晋谁不知道, 那位海恩侯爷是最会赚钱的, 旁的且不说, 单说林陌手上握着的那条海上商路,就足够他们这些人眼红的了。   多少人想要在这条海上商路上分一杯羮而不得其门而入,有些人看得开,分不到也就罢了,最多叹息一句无缘。而有些人,却是认定了一个理儿,“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在那些人的眼里,林陌断了他们的财路,就是他们仇人了!   有机会在林陌的背后插上一刀,这些人如何不做?   这些人当中,这位汤大人,怕不是那些人里面,最想林陌去死的那一个了。   云涛如何听得这话?一个虎跃,冲到汤士荣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就要提起。   当今轻咳了一声道:“云爱卿很不必为这么个玩意儿生气,气坏了自己,怀瑾回来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去?”   宣室里一片寂静,就连汤士荣的额间都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来。   什么叫“这么个玩意儿”?圣人这语气不对啊,这是明着表示自己是站在林陌这一边的意思了?   汤士荣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当今并不多做解释,从手边的一堆奏折里抽出一份,让魏全送到讯问尚书钱喾的手上,“你给其他人念念。”   钱喾一脸不解的接过那本厚厚的折子,打开来,仔细看了看。   不过看了几页,那张还算白皙清隽的脸,突然涨红,右手捂住胸口,感觉心跳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当今淡淡道:“念出来。”   钱喾躬身应诺,随后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念道:“……清理海盗所占岛屿五座,解救大晋受害百姓XXX人,得黄金XX箱,XXXX两,白银XX箱,XXXX两……拇指大珍珠XX斛,极品羊脂白玉X盒,翡翠X盒……某个小岛上似有金矿,据估计,矿藏有XXXX万两……”   钱尚书的声音抑扬顿挫,平时颂读诗词文章时,极容易引人入胜,只是这位一心掉到钱眼里去,平日里听他说话,三句话不离孔方兄,真真是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一个俗人。   他们这些自诩雅士再世的人,都不爱和钱尚书混到一处去。   不过今天,听着从钱尚书口中流泄出来的一个个与金钱有关的名词,这些人,全都安静如鸡。   足足花了小半刻时间,钱喾才结束了这场宣读,整个宣室安安静静,各位大佬的眼神,和之前却已经不一样了。   那是一种,大狗看到肉骨头时,垂涎三尺的模样。   云涛哼笑连连,当初他家大外甥弄来这许多金银,几乎把当今的私库都堆满了,这些人当时就亲眼见识过一回了,当时这些人是怎么说的?   如今,时过境迁,这些人倒是全忘得一干二净了!   “扣扣扣”,手指扣击桌面的声音响起,众人齐齐看向当今。   当今道:“你们大概忘了,阿阡和怀瑾二人,每次出征,从来不曾向朝廷讨要过军晌和粮秣!”   这话说的,几位自觉公正的大人,纷纷掩面。   云涛心中腹诽:昭瑞亲王和他的王妃,总共也只出海清剿过一回,哪里来的每次出征?   自此,再无人提起两人私自出海一事,某些眼光长远些,甚至后悔当日海恩侯挑人赴灾区时,拦着家中晚辈上进的举动,恨不能让时光倒流,让自己回到那个时候,拍死自己得了!   有了当今的大力支持,出海之事就此名正言顺。   *   此间事了,徒阡和林陌二人便带着从京城带出来的那些人马出海了,直接从齐州府的海域上船,开始在海上浪到乐不思蜀。   “报告!”   随着舱门打开,一阵香味飘了来,正在补充海图林陌抬起头来,但见一个面善的小兵手捧一个大海碗进来,瞧他那一身穿着,应是这艘舰船上的一名什长。   瞧着年纪并不大,长相也不像那些常在海上生活的水兵,长格外的精致俊秀,倒像是某个世家大族的少爷出来渡金来的。   “侯爷,这是船上大厨现烤的海鱼,小的端过来给您尝尝,看看味道可还对?”   那小什长语气恭敬的说着,声音里,还含着五分尊敬,三分孺暮。   林陌的记性极好,发觉来人似的似乎是熟人,不由多看了这个小兵一眼,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林陌的记性极好,发觉来人似的似乎是熟人,不由多看了这个小兵一眼,一个名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环哥儿?”   眼前之人,不是贾政的庶子贾环,又是哪一个?   贾环也是没想到自家这位光风霁月,令他仰望的林家表兄,竟然还记得他。   眼见自己被认出来了,便也没有否认。只是有些局促的同林陌问好。   “侯爷……”   林陌笑道:“都是自家兄弟,私底下称我一声表哥即可。”   这句话很好的安抚了贾环一直提着的心,只要林陌还认他这个表弟,就比什么都好。   “林表哥。”   林陌眼尖,一眼就看到,在“林表哥”三个字出口后,贾环的眼圈儿立马就红了。   想到了什么,他的心里也是无限唏嘘。   他让贾环走到他的跟前,伸手比了比,笑道:“多年不见,你都长到这么大了,你现在是在当值吧?”   贾环点头:“是。”   林陌道:“你且去继续工作,等下了值,再到我那儿,咱们表兄弟两个好好的叙叙旧。”   贾环自是没有不应的。   如今大晋的水军改革,还是林陌提出来的呢,其间的升迁制度,纪律规则,甚至各级的服装都曾经过他亲自过目。刚才虽然只匆匆的打量了贾环一眼,立即知道贾环在这艘舰船上,混得极好。   贾环年纪不大,都已经是个什长了,手底下领着一什人,这次若是能立下大功,返航后,再往上升一升,并不是一件难事,倒是让对原著里,贾环小冻猫子的印象极为深刻的林陌,对他改了观。   下了值,贾环立即来到了林陌和徒阡所在的船舱里,轻轻扣门。   很快,门就开了,竟是徒阡亲自为他开的门,贾环顿时受宠若惊。   三人厮见过,道过了各自近况后,便聊起了贾环加入水军的事。   “你怎么会进了水军军营?”   以贾家的人脉,如果贾环想当兵,最应该去的,不是京营吗?至少贾琏在那儿呢。   再者说,以贾政那牛心左性的性子,能同意贾环弃文从武吗?   贾环道:“表哥有所不知,自父亲和大伯分家后,我和姨娘随着父亲去了平安坊。刚开始还好,毕竟当时父亲的身边只有我一个儿子。后来,继太太进门,我和姨娘的日子便有些艰难了,等到琅哥儿出生后,那府里,就没了姨娘和我站脚之地。”   原来,贾政的继室,竟是他当初的门生,现任通判的傅试之妹——傅秋芳。   那女子因有几分姿色,加之又有几分聪明,识文断字,那傅试仗着妹子,要与豪门贵胄结亲,不肯轻易许人,耽误了花期。到了二十岁上,依旧没能寻到合心意的人家,不知为何,最后竟成了贾政的继室了。   那傅秋芳是个精明的,刚进门时,还会小意奉承贾政。   随着傅秋芳为贾政生的儿子贾琅出生,贾政的心已经牢牢的被傅秋芳拢络到了手里。贾政谓其解语花,宠爱不已。   加上赵周两位姨娘年华渐老,不再鲜嫩,赵姨娘和贾环母子日子难过,并不奇怪。   后来,赵姨娘和贾环艰难的处境被贾探春发现了,在探春和她夫婿的帮助下,贾环带着赵姨娘分家出府,自立门户。   “后来,我便想着,不做点营生,总有一天要坐吃山空,最后,在三姐姐的建议下,我便加入了水军。”   这些事情,林陌其实已经从风语组的人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如今特意问起,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探罢了。   对贾环的表现,林陌还算满意,“三妹妹的性子爽利,先前我就说,若是给她一片自由的天空,其成就,定是不凡的,果真被我说中了。”   兄弟二人略略叙了一回,贾环便告辞出来了,讲真,他并不怎么想利用自家表兄的身份做点什么,再者,他本身崇拜林陌,实际与林陌的交情,并不如何深刻。   贾环知道,若非今天在舰船上遇到了,他家表兄怕是早就忘记了他这个人了吧?   贾环的直觉确实极好,他将林陌的心思抓了个八九不离十,林陌的确是早就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表弟了。   望着贾环挺直的背影,林陌叹息:“想不到,这也是个极好的,可惜了,却是个庶出的,又摊上了那样一个父亲。”   “你也说他是个好的,尽可以放心了,如今贾环从军营进身,将来,贾政这一房总算不用没落了,想来,贾家那位史老太君若是知道了,应该也能开怀几分。”   林陌叹息:“也只能这般自我安慰了。” 第66章   “海上雷神”的名号, 在大晋沿海的名声是极响亮的,这些年, 他窝在京城, 安份的当他的海恩侯爷,他手下的人, 却依旧在海上到处浪,海盗们安份守已好几年,大晋东南沿海的百姓, 难得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   只是, 随着时间的推移, 大浪淘沙, 一代新人换旧人,对于“雷神”的惧意, 正在逐渐淡去。   “雷神也是时候出来溜一溜了。”林陌如是想, 否则那些人还真的会以为他这个“海上雷神”真的改吃素了呢。   不得不说,雷□□号,在这些海盗们中间, 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是那种“我不在江湖, 江湖却到处是我的传说;你若回江湖, 整个江湖都是你的!”的感jio。   雷神一出, 海盗们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 被林陌和他的船队追着东躲西藏, 哭爹喊娘, 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给他们。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近几年来,盘据在大晋外海各大小岛屿的海盗们,又一次遭受到了灭顶之灾。   “这是最后一处了,掏完这里,就该回京城了。”云霖抻了个懒腰,出来都快小半年了,他可想家了,想他家媳妇和儿子了。   当日离京的时候,他家儿子才刚满三个月呢,他这一走就是小年半,回去了,肯定认不得他了,想想都伤心。   现在好了,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可以回去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他高兴的了,那满满一舰船的金银翡翠,奇珍异宝也不行!   林陌笑了,抬手拍拍自家表弟的狗头,语气里满是藏都藏不住的怜悯。   “谁和你说结束这里的事情后,就可以回京去了?”   云霖满脸震惊:“难道不是吗?洪水退了,疫情控制住了,海盗窝都被掏了,不回去,还能干什么?”   林陌理所当然道:“海盗是被灭了不少,不是还有倭寇吗?在我看来,倭寇这玩意儿,比海盗的危害更大!”   如今大晋被他蝴蝶掉了很多东西,旁的不说,经济和军事的水平可不是他前世所在的那个大辫子朝代所能比的,百多年后的那场事关华夏民族生死存亡的大劫还会不会发生,林陌不知道,但是,有机会把那些心怀鬼胎的国家和民族给摁下去,他还是十分乐意去做的!   他一指前面某个海域的方向笑道:“若我的资料没错,前方不远处就是倭人的国家了,你们就不想上去看一看那些倭人的老巢吗?正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不是吗?”   云霖哭丧着脸,他能说,他并不想看吗?   可是他不敢!他家这位表哥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心黑手狠,连当今皇帝的坑都敢挖,又有徒阡这个护短的家伙在一旁撑腰,他这个小身板儿,可不敢在他头上捻虎须。   获得了众人的一至同意(?),林陌心情不错,简单的修整了一番后,带着这支立于时代最尖端的舰队,浩浩荡荡的往倭国的方向行去。   *   倭国是由几块比较大的岛屿所组成的,在先秦时,华夏先民就已经发现了这里。   传说两千年前,始皇帝派出方士出海寻找仙山,最后到达了这里,并在此定居下来。   又有传言,唐明皇时,杨妃因安史之乱被杀于马嵬坡下,但实际上,这位位列四大美人之一的大美女,其实并没有死,而是使出了金蝉脱壳之法,从死劫中逃出生天,最后出海,来到倭国,继续活了下去。   总而言之,倭国的历史与华夏历史总有着种种牵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小小的倭国,不过弹丸之地,其文化又传承自华夏古国,说是一衣带水的邻居也不为过,不过是个大晋的属国罢了,并不足为虑。   然而,又有谁能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弹丸小国,百多年后,竟然会给华夏民族,带来一场,几乎亡国灭种的灾难呢?   这样的一个国家,并不需要存在!   自认自己是个脾气极好的海恩侯爷如是想。   云霖很不解,“说起来,那倭国还是大晋朝的属国呢,不过是个远离大晋的落后小国,表哥何必这么上心?”   林陌没好气的怼他:“你还看不出来吗?那些倭国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从不知感恩为何物的玩意儿。他们现在落后于我们,尚且敢于骚扰大晋沿海渔村。若有朝一日,一旦他们有了依仗,反过身来在大晋朝狠狠咬上一口都是轻的,你若不信,回去看看咱们大晋东南沿海各地关于倭寇的记载吧。”   云霖耸耸肩,好吧,他没有亲眼见识过倭寇之害,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没有发言权。   “可是,咱们就这么打上门去,似乎很说不过去?总归要师出有名的,不是吗?”要不然,将来在史书上,要如何记录这场战争?说是他们大晋仗势欺人不成?那也忒难看了些。   林陌点头,云家小表弟虽然天真了些,说的却是不错,他虽然不在乎那些身外的虚名,更不在意后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但是,有机会能够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他也是不介意去做的。   林陌点头,云家小表弟虽然天真了些,说的却是不错,他虽然不在乎那些身外的虚名,更不在意后人对自己的评价如何,但是,有机会能够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他也是不介意去做的。   林陌道:“你说的不错。”   云霖有点懵,他说什么了?就不错了?既然他说的不错,那是不是要启程返航了?他真的真的很想回家看媳妇和儿子了。他觉得,那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很适合他!   云状元的心一下子飞扬了起来。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   林陌招来随舰队出海,一直跟随在舰船左右的自家商行的海船船长,和徒阡一起把人带到他们平日里议事的船舱里,关上门,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番。   也不知道林陌都和那商船船长说了些什么,那船长走时,不仅红光满面,走起路来的气势都与刚才来时不一样了,瞧瞧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要去和人拼命呢。   那商船船长走后,林陌就下令,所有的舰船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目送商船远去,徒阡问:“此计当真能成?”   林陌笑道:“你且看着吧。”   *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单说那商船船长返回商船后,立即下令船只往最近的九州岛行去,再无消息。   三天后,水军派出的巡逻小队,在靠近倭国的海面上,救起了向他们求救的商船船长等人。   和三天前相比,这个时候的船长一身的狼狈,身上衣服几成破布,上面多处血迹,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巧的是,今天负责海上巡逻的,正是贾环。   贾环知道商船船长的身份,又见过其人,在将人救上来后,简单的问过几句,就把他带到了林陌的面前。   见到了林陌,这位船长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放声大哭。   “王爷,林侯爷,您可要为小的们做主啊!”   原来,三天前,这个船长带着满载货物的大船,在九州岛的一个小渔村上岸,与当地人市货。   这几年来,因着大晋并不曾开启海禁,海上贸易极为繁盛,大晋的商品从来都很受当地人的喜爱,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都以能够拥有一件出自大晋的商品为荣,那是身份和地位的像征。   这艘商船的船长是个老江湖了,常年在海上往来,哪个地方没去过?像是倭国这样与大晋有点关系的小国,他们更是已经来往过很多回了。   对倭国的一些风俗习惯都有极高的了解。   不过,今天他们上岸的这个渔村却是第一次来,谁知这一回竟然出事了呢?   “咱们的货物都是极抢手的,上岸后不过半日,便已经销售完了近八成,半下午的时候,有一武士过来,看上了船上的两套瓷器。不过他手上的钱不够,便让小的帮他将那两套瓷器留着,他回去筹集银两,明天再来买。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儿,小的没多想,便应下了,当天就住在了那渔村的客栈里。   谁知道等我们吃饱喝足睡下后,竟有人登上了我们的商船,抢走我们剩下的货物不算,还将船给烧了!   小的一看情况不对,立即让船上的伙计们四散逃去,先保了性命再说。小的想着必须将信儿他给侯爷,这才千方百计的弄来了一艘小船,带了几个水手逃到了海上,这才捡了一条性命回来。”   那船长,一行说一行哭,将他们这次的遭遇一一说了出来,端的是无比的可怜又无助。   事关大晋百姓的利益,林陌和徒阡自是不会袖手旁观,当即带着水军,一路乘风破浪,在那船长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那小渔村的海岸之外。   远远的,还能看到海面上飘浮着一块块被火烧过的船板,足见那时的火有多大!   主舰上,林陌举起他的双筒望远镜,向那渔村望去,就看到几个武士打扮的人,还站在岸上,指着那艘被他们烧得只剩下一个大致骨架的商船,哈哈大笑,指指点点。   手上的望远镜递给那商船的船长,“你看看,那些人里面,有没有你说的那个武士”   那商船船长小心的接过望远镜,像是捧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似的,小心翼翼。   不能怪他这么没见识的样儿,这种双筒望远镜是工部的大匠打造出来的,产量并不多,有数的几个,全都被当成军需送往各处军营了,他们这些商人,别说是用了,连见都不曾见过几回。 第67章   小心翼翼的将望远镜架在双眼上, 往那座小渔村看去,果然在那几个武士装扮的人里面, 发现了昨天说要买他的瓷器的那个人。   “不错, 小的瞧见了,昨天那个人也在!”   林陌点头:“那就好办了。”但见他大手一挥, 执旗兵立即打出旗语,把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只见刚才还在均速前行的钢铁大船, 突然加速, 在行到了渔村最近的距离后停下, 舰船齐齐转了一个方向, 把船的一侧面向渔村。   在渔村村人莫名所以的目光下,林陌一声令下:“开火!”   一时间炮声轰鸣, 轰开了这个, 几百年来,一直时不时骚扰大晋沿海百姓的岛国国门!一如前世,几大列强, 用木仓火包轰开华夏国门的时候一样!   *   这一日, 是个极平常的夏日清晨, 京城的百姓们依循着往日的习惯, 重复着往日, 几乎一成不变的生活, 平静, 安宁。   然而, 这份宁静,很快就被一队身着禁军服饰,腰佩宝刀的汉子们打破了。   这些人身手矫健,速度极快的将位于京城北方的玄武大街到德胜门之间的街道清理了出来,并不许闲杂人等从此经过。   如此紧张的情况,吓得不少胆小的百姓们,魂儿都快飞了。   有那经验丰富的,一看这架式,立即想到,怕是有宫里的贵人要出行。   生活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们这位圣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经常微服私访,年节时,也经常出现在京城大街上,与百姓们同乐。   而且,这位皇帝陛下,并不会拒绝百姓们的围观。   有那胆子大的,并不因为这场变故而远离,反而有心想要看个究竟,想着将来或能多一个与人聊天时的谈资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当今圣人乘着御辇出了宫门,径直往德胜门而来。   沿途的百姓纷纷下跪,山呼万岁。   御辇的速度不慢,很快就过了玄武大街,出了德胜门。   一时间玄武大街的气氛严肃了起来,一众百姓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整齐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传来,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过去。   这时,一个消息在人群中传播着,“昭瑞亲王和海恩侯爷远赴海外剿灭海盗,今日凯旋归来了!”   一众百姓听闻,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纷纷往德胜门的方向,翘首以盼。   早在三天前,林陌和徒阡就已经抵达了京城,这次和他们一起回来的,可不止当初带走的那一营的皇帝亲军了,几个在这次海战中,表现亮眼的将士,也都被徒阡带回来了。   其中,就有贾环。   这里毕竟是京城,再多的小心都不为过,这些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虎狼之师,谁都不敢未经圣人的命令,就直接把他们这些人放进去,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于是,他们这些人就在京城外的一处隐秘的营地里驻扎了下来,徒阡和林陌、云霖三人,则是连夜进城。   作为这次远征倭国的主将,以及地信最高的人,他们要第一时间回宫去向当今复命,云霖却是实在等不及三天后再回去看望妻儿了,可想死他了!   *   当今早早的等在了宣室,当听到徒阡和林陌求见时,亲自走到宣室门外,迎接这对刚刚打了胜仗回来的夫夫。   见此情形,连徒阡都感觉到受宠若惊,试问,还有谁能够得到当今如此看重?   二人见当今亲迎,走近的时候,就要行君臣大礼,当今却大步上前,一手一个,拉住他们二人,不让二人行礼,满面笑容的拉着二人进了宣室。   三人叙过别后之情,当今这才问起了此次赈灾与远征的具体事宜。他这里虽然每天都有人将这些事情告知,总不及当面问徒阡和林陌这两个亲历者来得清楚。   徒阡和林陌对视了一眼,林陌笑道:“回陛下,幸不辱命。”   *   经过三天的休整,洗去一身的风尘,这支林陌精心挑选的百人队伍,个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在昭瑞亲王和海恩侯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城。   走在队伍前面的徒阡、林陌和云霖三个,相貌出众,文治武功都是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不说他们三个人了,能被林陌挑选出来的人,其相貌都是出类拔萃的,没办法,谁让林陌是个隐藏得极深的颜控呢?   这么一支队伍亮出来,再加上被林陌特别训练过的队列,行走动作,等等等等,简直帅出了新高度,不知道勾住了多少少女们的芳心呢。   突然间,鲜花并手帕齐飞,纷纷扬扬,直往一众将士们的身上招呼。   不多时,将士们的身上,全都挂满了。   这时,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道清泠的女声,吟唱着那首传承了千年的情歌: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如此三次后,周围的年轻姑娘和小媳妇子们,也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它一同吟唱出声,其声势之大,就连见识过后世各种大场面的海恩侯他,也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陌一提马缰,凑到徒阡的身边,问出了心底的疑问,“那些老学究们,不是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么?这些姑娘们在这里公然向一群大老爷们念情诗,不要紧吧?”   要是因为这么一点子事情,让这些姑娘们被那些卫道士们欺凌了,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徒阡却并不担心:“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   林陌挑眉,还有这种好事儿吗?他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此事说来话长。”   言下之意,这里并不是适合说这件事情的地方,林陌也知道,这种事情,说起来没那么简单,逐按下心底深处的八卦之魂,继续往前走。   视线扫过周围的一众围观人员,林陌多少能理解这些女子们内心深处的想法。   他们这一行人里,除了他、徒阡和云霖外,还有一个当今在呢,这些人想要在皇帝的面前,努力表现自己,可以理解。   谁的心里没有一个梦想呢?看看周围这些面容娇羞,眉目含春的姑娘们,林陌很明白,估计这些人的心里,都存着一个霸道帝王(王爷、侯爷、状元)爱上我的梦想呢。   不怪她们如此卖力的表现自己。   下意识的,林陌踏前一步,有意无意的,用他那不甚强壮的小身板挡在徒阡的面前。   哼!这是他的人,可不能让这些心思不纯的人给勾了去了。   林陌的动作无比的自然,便是有人注意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徒阡却不同。一看到他的这个小动作,立即就猜到林陌的小心思了,不由得轻笑出声,他也由着林陌走在他的前头去,才不管那些所谓的身份地位论呢。   *   这一场大胜,在朝廷内外引起了一场极大的震撼,这和多年前的那场剿灭海盗和倭寇的胜利又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大晋的水军不仅剿灭了几个海盗团伙,还替大晋海商追回了被倭寇抢去的货物,也是因为登上了倭国的土地,徒阡才知道,倭国的百姓,竟是一直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有倭国百姓得知他们是来自大在晋的大人物,不少人跋山涉水,赶到他们的驻地,诉说冤屈。   甚至有不少流落倭国,货物被抢的大晋海商,得知大晋来人,也纷纷现身,只求昭瑞亲王为他们做一回主。   身为宗主国的亲王,徒阡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生活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下?自然是要替这些拦路喊冤的百姓做主的。   这一举动,得到了倭国国内,上自天皇,下至平民百姓的真心感谢。   那一日,大晋水军的舰船启程返回大晋的时候,包括天皇在内的倭国百姓们,送上了能够代表他们心意的礼物,那礼物竟是把那艘当世最大的战船——雷神号的船舱给堆满了。若不是林陌拦着,倭国的百姓怕不是要把“雷霆舰队”的所有战船都给塞满了,才肯罢休。   手捧着这份诚意满满的谢礼单子,以及倭国天皇家族,寻求天、朝庇护所给出的,厚厚的“保命钱”,当今那张俊朗不凡的脸,生生笑成了一朵大大的菊花。   在这两份单子传阅下去后,在场的大人们眼里的惊讶,藏都藏不住,这些狡如狐狸的大佬们,已经被这两份名单惊到了,有几位甚至都藏不住眼里的贪婪。   “下个月,倭国的天皇将会派出他的长子,来到京城。那人即是天皇的长子,也是倭国的皇太子,下任的天皇,他这次前来,是要学习我大晋先进的知识和为政之道。”   说是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得很,说什么来大晋学习为政之道,不过是个质子罢了。   “都以为倭国不过是个蕞尔小国,国中竟然还藏着一个如此之大的银矿!真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林陌眉眼含笑,深藏功与名。   当今心情极好,看着这群以林陌为首的,替他赚来大笔金银的将士们无比的顺眼,当今一高兴,来个爵位大放送什么的,压根不是事儿。   徒阡身为最得帝心的亲王,立下如此大功,当今自然不会忘了他。奈何徒阡已经是亲王了,已经达到了爵位的最顶峰,(再上去就是皇帝了),面临着封无可封的尴尬境地。   当今很是发愁。 第68章   林陌很快得知了当今在烦恼些什么, 身为一个帝王的心腹重臣,当然要急皇帝之所急, 献上自己的解决之道了。   “陛下何不将倭国四岛赐予昭瑞亲王为封地?”   此言一出, 立即引来众多臣子的附和。   文渊阁大学士顾铭道:“侯爷所言甚是,倭国古来以扶桑为名, 千百年前,就有华夏先民远渡重洋,在那里落地生根, 繁衍生息。之前是因为路途遥远, 又远隔着千山万水, 如今这些都不再是阻碍了。作为昭瑞亲王的封地, 绰绰有余。”   那上头有一个那么大的银矿呢,总要把它捏在咱们自己人的手里才能放心。   礼部尚书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自太、祖高皇帝起, 皇室的子弟,无诏不能出京。   林陌的提议,正中当今的下怀, 他早就还是你把那些只会伸手向国库要钱, 不事生产, 又满身才华的兄弟叔伯们, 一个个的都踢出京城去, 让他们替他到海外开疆拓土去了。   还有他那几个已经渐渐长成的儿子们, 也是时候丢出去历练历练了, 要不然, 这些目光短浅的,就只会盯着他屁股底下的这张龙椅,兴风作浪!   一天天的,竟想着给他找麻烦!   “阿陌和顾卿所言甚是。朕时常在想,自先祖立大晋朝以来,徒氏子弟的学业一直被重视着,可以说,徒家子孙虽不是个个都是学富五车,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独挡一面从来不是难事。   如今将他们困在京城这方小小的天地里,确实是委屈了他们了。可巧,近些年来,海商们的足迹越走越远,朕才发现,在大晋之外,还有那么大一片肥沃的土地尚未被人发现。   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些沃土,因为远离大晋而荒废,朕心甚是不安。今日朕便将这些土地全都分封给几位亲王,相信以他们的聪明才智,足以将那些蛮荒之地变成鱼米之乡!”   众臣:……   众王爷:……突然被好消息砸得晕头转向怎么办。   林陌诚心拜倒,口称:“陛下圣明。”   应和者众。   当今心里美滋滋,“谨之,此事交由你来办。”   云状元面上一苦,老实说,近些时候,他真的不想被委以如此重任好么?他现在只想回家抱抱自家大胖儿子,和儿子培养培养一下感情!   离京将近一年,他儿子都不认得他这个当爹的了,想想都心酸,奈何,他不敢!只得应下了。   解决完了徒家那些叔伯兄弟们的封赏问题,接下来几个立下大功的将士们,就简单多了。   林陌因赈灾有功,战功卓著,又献上预防天花的方法,被封海国公,算是实至名归。   以林陌的功绩,便是异姓王也封得,只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大晋的第五位异姓王是不可能存在的,当今现在正在想方设法的抓那四个异姓王的小辫子呢。再加上林陌还是昭瑞王妃呢,一等国公已经是林陌所能得到的最高的爵位了,再封下去,即使当今愿意给,林陌也不敢要了。   当今不怕徒阡和林陌功高震主,继任的皇帝可就难说了。   自觉对不起这位救命恩人兼得力下属,在赏赐上,当今难得的大方了一回,他大手一挥,直接把之前抄没的“敕造宁国府”改成了“敕造海国公府”,赐予新任海国公。   这回可好,海国公府和荣国府成了对门的邻居,林陌有些无语,荣国府的人却是高兴坏了,两家本就是血亲,如今又成了邻居,关系定然能够更进一步。   如此一来,“宁荣街”就名不符实了,贾赦原想着是不是要将它换一个名字,林陌却没有同意,毕竟已经叫了那么多年了,突然间就把街名给改了,总归是不太方便。   云霖则是直接从翰林院侍读学士上,进升为兵部右侍郎,就连贾环,也成了正六品兵部武库清吏司主事,算是正式有了官身。   *   下了早朝,一众徒家的亲王郡王们脚步匆匆的往自家赶,当今这次放出来的消息,实在是让他们想不到,又让他们心动不已。   忠顺王府里,忠顺亲王徒清在外书房,和门下的幕僚商议着今天当今放出来的,关于为他们这些亲王们,在海外划分封地的事儿。   其中一名邓姓的幕僚满心忧虑:“海外无主之地?这消息,是否可信?”   不是他多想,而是这种说法,实在是与他们从小到大的认知很不相附啊。   自古以来,都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从海国公口中所说的认知里,却让他们怀疑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   忠顺亲王却道:“这些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本王定然是不会信的,但是海国公么?他对海外之事,所知的比我们这些一直困在京城的人多得多,他的话,本王能信他八成!再说,当年海国公组建船队出海贸易时,本王也入股了,并且派了心腹之人随船出海,海国公所言,错不了。”   更何况,比起终生困在京城这么个地方,哪里也去不了,为了打消龙椅上的那位的猜忌,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才能,或许到海外开辟一个属于自己的王国,会更加的适合他!   想想吧,假如他带着亲卫,征战海外,建立属于自己的王国,同时,还能为大晋开疆拓土,将来在史书上,定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越想越激动,忠顺王的脑海里已经被自己打下江山,拥有自己的王国的情景占据了。   忽尔,他想到一个问题,依照大晋人的思维,对“第一”都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怀,每每有人第一次(个)做出一件利国利民之事,皇帝都会给予丰厚的赏赐,史书上也会特特的着重笔墨描写该件事,或者人。   而且,那海国公可是说了,无主之地有限,先到先得……   想到这里,中顺亲王便再也坐不住了,“邓先生,安先生,你们二位负责处理此事,本王要做第一个取得属于本王的封地!”   一时间,忠顺亲王府忙碌了起来,时刻准备出海争夺封地。   如忠顺王府里发生的情形,在其他各家王府里都有出现,有相信的,更多的却是不相信的。   有那行动力强的,或是脑回路一忠顺王差不多的,都和忠顺王想到一处去了,二话不说,全都和忠顺亲王一样,时刻准备着去征服海外疆土。   王爵的封国,就像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似的,吊在了各位亲王们的面前,随着第一波徒家亲王们走出国门,越来越多的亲王们相信了,海国公所说的,海外有仙岛,还是无主之地的说法。   于是,愿意走出去的徒家亲王们就更多了。   而,在这场走出去的运动中,人口的迁移也在第一时间随着展开。   恰在这个时候,随着大晋与海外各国的交流深入,再加上林陌这位激发了前世记忆的小蝴蝶,大晋的资本主义萌芽加快了脚步,那些失地的百姓越来越多,封建大地主们,也向着工厂主的身份转换着。   除了一些成功的转为工人阶层的人外,还有很多人,成了失业的人,别说养家糊口了,连自己都要养不起了。   面对这样的情形,许多有识之士已经提早预料到了,再不处理,怕是会形成一场民、变,心中无比的忧虑。   正好在这个时候,当今给那些叔伯兄弟们的海外大饼画出来了,征战海外,最缺的就是人了,这场还未成形的民、变,还没开始呢,就这么被压下去了。   至于将来又会如何,暂时还不在当今的议程上,那是他之后的继任者应该烦恼的事情了,已经与他无关了。   因为这道圣旨,当今和林陌赚了个盆满钵满。   要出海,首先要有几艘性能最好的船,若是还要在海外打下一片天地,那么,他还需要几艘最最先进的舰船,能把海外敌人按在海里摩擦的那种。   于是,当今名下,徒阡和林陌都有股份参与的造船厂,定单接到手软,把个当今乐得见牙不见眼。   他对给他出主意的林陌十分满意,瞧瞧,就这么一个主意,即让他赚到了大笔的银钱,又把那些碍眼的叔伯和兄弟,以及那几个渐渐长成的儿子们打发了,耳根子别提多清净了!   *   贾环出息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赵姨娘和贾探春母女二人了,儿子(弟弟)出息了,她们多了一分倚仗,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令她们开怀的事了。   在贾环领旨回家后,远远的,就看一以了那座小小的二进院门口,两名面覆纱帽的妇人,在一名面容刚毅的男子的陪伴下,翘首以盼的等在大门口。   贾环眼尖,认出了那三人,正是赵姨娘和贾探春夫妻。   三个人身上隐隐染上了一抹风霜,显然已经等了他不短的时间了。   此时见到他出现在街口,目力最好的姐夫朱桦立即就发现了他,忙提醒身边的两名女性。   赵姨娘和贾探春闻言,齐齐向这边看来。   待确定了来人真的是已经两年不见的贾环后,赵姨娘哪里还忍得住?再顾不得其他,小跑着向贾环处冲了过来,一把抱住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青年。   “我的儿,你可回来了,你个小没良心的,一句话都不说,丢下老娘就走,这么些年音讯全无,可担心死我了。”说着,眼泪叭哒叭哒的直往下掉。   赵姨娘原就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又是个溺爱孩子的,哪里舍得孩子去军营里吃那份苦?还要担惊受怕,就怕有个万一,儿子有去无回了,她将来可怎生是好。   即使是为了搏一个出身,她也是不会同意的。   后来,贾环无法,只得留了纸条偷偷离家当兵去了,这才有了今日的衣锦还乡。   当时可把赵姨娘给急的,要不是还有个探春在身边,只怕赵姨娘当时能活活的给的气死过去。   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儿子回来了,也真的搏出了前程,如今苦尽甘来,终于可以把这几年的担忧全都哭出来了。 第69章   探春不停拭泪, 她也没想到,在人前从来都是一副小冻猫子形象示人的贾环, 能有那等破釜沉舟的魄力, 她欣慰的看着赵姨娘和贾环的互动,一直悬着的心, 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去了。   朱桦见她这般模样,很是心疼,伸手牵住探春的手, 无声的安慰她。   “如今环哥儿出息了, 衣锦还乡, 岳母大人所担心的事情也有了结果, 你该放下心来了。”   探春回头见到夫婿刚毅的脸上隐含不舍的忧色,不由得嫣然一笑。   “我知道, 劳夫君担心了。”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环扶住赵姨娘的手,含笑看着朱桦温柔的眼身,姐姐脸上轻松幸福的笑容, 一颗担忧的心, 放下了。   赵姨娘和探春心里高兴, 母女二人决定亲自下厨给贾环做一顿他爱吃的, 撇下朱桦和贾环, 就到厨房去了。   朱桦也是行伍出身, 只是一个是出身京营, 一个是出身水师, 总是能聊到一处去。   聊得兴起时,门子进来回复:“环爷,外头有位宫里来的小公公求见,说是在‘凤藻宫’侍候的。”   贾环挑眉,“‘凤藻宫’的人?这倒奇了,那位贾才人竟然能想得起我这号人?”   朱桦笑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已经不是当年的环三爷了,她若是想要在宫里的日子过得好,除了讨好娘家兄弟外,别无他法。”   当年贾元春以自己的妃位,保下了贾政一房的性命,如今虽然还住在“凤藻宫”的偏殿里,与冷宫也不差什么了。宫里那些人,哪一个不是捧高踩低的?这几年,贾元春的日子哪是一个惨字能形容的?   若不是还有个林陌在,那些人没敢真的把贾元春给整没了,只怕皇宫里又要多一条枉死的冤魂了。   林陌身居高位,却只是贾元春的便宜表弟,关系上,总不如同父异母的贾环来得亲近,如今贾环出息了,心思可不就动了么?   朱桦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贾元春打什么主意了。   那小太监一见到贾环,态度极是恭敬:“小的是奉贾才人之命,给环爷送来凯旋的贺仪的。”   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物,双手递过去,贾环的小厮机灵的上前接过,略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不妥,这才将之转交给了贾环。   贾环接过来看时,竟是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佩,看这雕工,应该是早年间圣人赏赐下的,这东西,以前可没他的份,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贾才人可有让你带什么话来不曾?”   那小太监摇头道:“才人只让小的来恭贺环爷一番,并不曾有其他吩咐。”   贾环点头,让小太监下去领了一份茶水钱,就将人打发走了。   待人走了之后,贾环和朱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了然。   贾环道:“还真是被姐夫说中了。”贾元春这一回,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了。   *   荣庆堂里,贾琏第一时间把林陌和贾环的好事儿告诉了贾母,把个老太太高兴的什么似的,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好好,我就知道陌哥儿和环哥儿都是好样儿的,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贾琏含笑附和,“老太太,下个月就是您老人家的七十寿辰了,孙儿想着,趁着两位弟弟的大喜事儿,老太太的寿辰很该好好大办一场,正好凑个好事成双,双喜临门不是?”   贾母闻言,笑得眉眼弯弯,“这个主意好,正合我意,琏儿有心了。”   她本就是最喜欢享受小辈们承欢膝下,共享天伦之乐的性子,这些年来,因着看清了贾政那伪君子的真面目,内心伤怀不已,说起来,贾琏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不曾见过老太太开怀的笑容了。   贾母本就偏心贾政一房,虽然贾政让她失望了,在她老人家的心里,总是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贾政这一房真的没落下去的。   之前贾宝玉制胭脂的手艺入了林陌的眼,得了他的提携,成了大晋手艺最好的制作胭脂水粉的匠人。   钱是赚到了,可终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匠人,在身份地位上,终归不是正道。   就为了这事儿,贾母没少忧心,几年下来,让贾赦等人担心不已。   就为了这事儿,贾母没少忧心,几年下来,让贾赦等人担心不已。   现在好了,贾环以军功晋身入官场,又被徒阡和林陌夫夫赏识着,只要贾环不自己作死,未来的前程总是不能差了,平步青云不是梦。   贾母内心里如何能不高兴?   贾琏见贾母应下了,心里也高兴,林陌和贾环都是他的弟弟(不管是表弟还是堂弟,都是他家弟弟),两个弟弟都是极出息的,他很愿意和他们两个交好。   又说了几件好事,逗得贾母合不拢嘴,这才退出荣庆堂,回到荣禧堂偏院,凤姐儿正在这里处理府里的事情,发派任务,分发对牌。   正好,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凤姐儿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一会了。   见贾琏进来,凤姐儿忙站起身来,一直跟在她身边学习管家手段的巧姐儿跑到贾琏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小嘴儿甜甜的唤道:“爹爹!”   贾琏哈哈笑着,抱起小姑娘举了几下,引来小姑娘惊叫连连,清脆的音音响彻这处偏院。   父女之间的互动,引来凤姐儿似真似假的嗔怪,“行了,你们父女两个一见面,眼里就只有彼此了,就连我啊,都要靠边站哟。”   巧姐儿是个贴心的小棉袄,自然不会厚此薄彼,连忙安慰她:“阿娘错怪我了,爹爹最近总忙着公务,连着三日不曾回家了,阿娘担心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女儿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天爹爹难得回来了,阿娘却又因为是在外头,顾忌旁人的目光,女儿就想着替阿娘和爹爹亲香亲香,阿娘却看不见我的一片苦心呐,哎……”   巧姐儿一番人小鬼大的言语,逗笑了周围多少人,就连贾琏也是捏着她的小脸儿,无奈的对凤姐儿说道:“你呀,往后少带这小丫头去林妹妹府上了,和林妹妹相处得久了,瞧瞧这张小嘴儿,可是越发的不饶人了。”   凤姐儿嗔他:“我却不这么觉得,像林妹妹这样的就很好,我还想着过两日,让巧儿去和她林姑姑学习学习呢,将来也能向林妹妹那般,成为学堂的女先生,咱们的脸上也有光。”   总不能像她似的,大字不识几个,不识礼教,不知律法,差点儿就被娘家的亲叔叔,亲姑姑给坑了去。   贾琏颇是无奈,他是一家之主,却对家中这两个女人无可奈何,可谁让她们都是他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呢?   三人笑闹了一阵,这才说起了正事。   “你说环儿成了兵部六品主事了?”凤姐儿被这个消息惊得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话都说得不利索了,这让一直以伶牙利齿自傲的凤姐儿,情何以堪。   “千真万确,圣旨已经下了,召告了天下,还能有假?”   凤姐儿啧啧两声,不得不夸上一句,“环儿果然是个好的,想不到他以前那个样儿,却能做到如今这般地步,确是难得。”   贾琏叹道:“当日林表弟曾经说过,我贾家,无论男女,都是受天眷顾的,只要抓住了机会,出人头地,不在话下。往日里我还不信呢,今儿却是相信了。”   凤姐儿道:“这下好了,环儿也入仕了,再有个宝玉,你们兄弟三个,很该兄弟齐心,首望相助才是。”   说到这里,凤姐儿叹息了一声,“只可怜我那姑妈,忙活了一辈子,什么都没落下,最后还落了个那样的名声,唉。”   “谁说不是呢?只是,我更担心环儿。二叔那性子,怕是不会乐意听到环哥儿出人头地的消息。二叔自来以读书人自居,从来都看不上武将出身的,环哥儿又早已经和他分了家,我担心二叔会做点什么。”   这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贾琏总觉得,自从贾政的官位被撸了后,说的话,做的事,总让他觉得很怪异,很看不得别人好似的。   就拿他来说吧,当年他被当今看重,出任兵部右侍郎(正四品)时,他的这位二叔,就没少在他这里酸话。最后还是老太太看不下去了,直接将人赶出了荣国府,这才消停了。   贾政现在已经不能压着贾环,不让他出头,也肯定也不会让贾环好过。   “有林表弟他们在,二叔翻不出多少浪花来的。”凤姐儿也只能以此来安慰安慰自己了。   “先不说这些了,反正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环儿还有我们这些当哥哥的在呢,总不会让他吃亏的。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你很该准备起来了。”   伸出手,握住凤姐儿的柔胰,语带歉意道:“又要辛苦你了。”   如今大房虽说已经完全掌控了荣国府,贾赦也不再是之前的贾赦了,他们这一房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事情一多,掌握中馈的凤姐,简直是忙到脚打后脑勺,一刻也不得闲。   本该是荣国府女主人的邢夫人,却因为从来不曾掌管过国公府中馈,又是个眼皮子浅的,帮不上凤姐什么忙,事情全都压在了凤姐儿的身上,贾琏看在眼里,心疼极了。   凤姐笑的爽朗:“嗐,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府里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了吗?也值当你特特的同我说这些?行了,你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自会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   凤姐儿的能力,贾琏自然是十分相信的,事情交给她去办,最是妥当了。又和凤姐闲话了两句,这才起身去了外书房,处理事情去了。   凤姐儿则是风风火火的开始了寿宴的准备工作,务求一切尽善尽美才行。   为了更好的把贾母的七十大寿办好了,凤姐儿不仅把史湘云请了出来,还亲自去了状元府,请来了林黛玉协助。   她的这番举动,赢得了贾母的称赞。 第70章   随着圣旨颁下,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几家欢乐几家愁。   如果说, 贾赦一房对这个消息的表现是欣喜的话, 平安坊贾宅在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后,全府里上下的氛围, 突然就不对了。贾政更是从头到尾都是黑沉着一张老脸,见谁都不顺眼。就连之前最最疼爱的小儿子贾琅,撒娇卖痴, 使尽一切方法, 也换不回来他的一个笑脸。   在发了几次火后, 贾政就直接将自己关进了外书房。   傅氏到底只是个久居深闺的妇人, 消息自然没有那么灵通,眼见着贾政今天心情不佳, 连贾琅也无法将人逗笑后, 她也不敢再让宝贝儿子再往上凑了。   反正来日方长,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后天呢。   与其这个时候巴巴的往上凑, 还讨不了好儿, 还不如回去打听一下, 老爷今天这是怎么了, 对症下药总好过自己一无所知瞎猜的好。   正这么想着, 傅氏带着好不容易被哄好, 不再哭泣的儿子, 路过一处假山, 一阵轻风拂过,隐隐传来几道女孩儿们的说话声音,显然有小丫头子偷懒,只在这里闲话呢。   让傅氏停下脚步的,是对话里被提起的某个名字。   顿住脚,傅秋芳抬手止住了跟着她的人安静,同时,将贾琅交给奶娘,让她们带着贾琅先行回去,自己则是带着人,轻手轻脚的走近那处假山,做起了她一直以来都十分瞧不上的“听墙脚”的举动。   其中一个声音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环三爷当真回来了?还立了大功,当了官儿?”   另一个人道:“我骗你作甚?你忘了吗?我哥哥今年刚刚被选作老爷的小厮,今儿轮到他侍侯老爷,这些事儿,都是他告诉我的!外头都传遍了,也就只有咱们这些出不了府的人,还不知道罢了。”   先前那人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怪道呢,今儿老爷回来,脸上的神色就不太好,原来是为了这事呢。”   尚未感叹完,傅秋芒阴测测的声音就在她们的身边响起来:“背后议论主子,扰乱军心!来人,把这两个背主的小蹄子抓起来,查查她们的老子娘是哪一个,一起发卖了!”   那两个小丫头子年纪并不大,只到留头的年纪,因着年纪小,一直跟在大丫鬟的身边打下手。   今天是做完了自己的活计,又听了新鲜事,一时憋不住,偷跑到花园假山旁说悄悄话,哪里想到竟会被傅秋芳给看了个正着?再一听自家太太的话,早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三魂去了七魄,忙跪地不住求饶。   可惜,傅秋芳本就不是个好性儿的人,哪里会被她们三言两语的求饶动摇决心?   更何况,她刚刚也被听到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自嫁给贾政之日起,傅秋芳就在为完全掌控贾政和这宅邸的一切而努力。花了这么多年,好容易靠着青春鲜嫩,手段厉害,斗倒了贾政的两个姨娘,撵走了贾政的一个嫡子和一个庶子,拿捏住了贾兰这个嫡孙。正想着以后可以安安生生的过上好日子,养大她的孩子了,谁知道早已经被她和贾政忘到脑后的贾环,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又重新回到了他们的生活里呢?   眼看着被四个粗壮的婆子拖走的两个小丫头子,傅秋芳的手狠狠的攥紧了。   傅秋芳恨极了,那些人怎么那么的阴魂不散!   深知贾政性子的傅秋芳,心里比谁都清楚,就贾政那伪君子的性子,之前被他弃如蔽屐的庶子出息了,明显还前途无量的样子,身为生父,却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白身,肯定又是满肚子的怀才不遇,天妒英才的感慨了。   而每当这个时候,她的琅哥儿总是那个被贾政迁怒的人!   不行!她得想个法子,不能让老爷再来折腾琅可儿了,再折腾下去,她的琅哥儿怕就要被贾政给折腾废了!   贾政已经是年过五十的人了,她才刚过花信之年呢,将来能给她依靠的人,只有她的琅哥儿!那贾存周算什么?   想到这里,傅秋芳哪里还呆得住?连忙急步回到自己的院子,想办法去了。   *   即使对贾政有再多的不满,那到底是贾环的生父,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子情儿还是要给他的。   贾环还不想自己才刚回到京城,入了兵部,有了官身,就因为贾政这个渣爹,而被那些御史们抓到小辫子,不值当。   虽然迟了一些,第二天一早,赵姨娘依旧带着贾环去了平安坊贾宅,美其名曰,向贾政报喜。   贾政怎么想的,赵姨娘和贾环可不管,礼数尽到了,也就是了,至于嫡母贾傅氏,贾环倒是想向人家请安问好呢,奈何很不凑巧,他家那位母亲,娘家有事,昨天就回娘家去了。   贾环叹息了一句:“可真是太不巧了。”   赵姨娘道:“谁说不是呢?”   母子二人出了贾府后,径直往城东的宁荣街去了,早在前天,封赏还没有下来之前,贾琏就已经邀了贾环上荣国府来给贾母请安,他们堂兄弟几个,也可以乘此机会,好好的聚上一聚,联络一下感情。可不能因为两房分了家,就疏远了去了。   贾环在荣国府的待遇,自然不是贾宅能比的。   一进荣国府,贾琏就把他迎进了待客用的外书房,贾赦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   一见贾赦,贾环二话不说,倒头便拜,恭恭敬敬的给贾赦磕了三个响头,以谢贾赦多年来对他的照顾。   当年,如果不是贾赦和贾琏的暗中相助,贾环也不可能那么容易的就进入了水军,进的还是当初林陌手下的“雷霆舰队”。因为海国公的关系,“雷霆舰队”的准入门槛可高了,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进去的。   那个时候,林陌对贾环的印象,还停留在原著里,小冻猫子的形象上呢,哪里还能记得贾环是哪一个啊。   贾赦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贾家若要恢复往日的荣光,单靠琏儿和琮儿,是绝对不行的,你是个好的,帮了你,也等于是帮了我们自己,你很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贾环笑了笑,并不说话,有些话,听一听也就是了,当不得真。他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给自己定位的。   *   赵姨娘被小丫头子领到荣庆堂,这还是她在成了贾政姨娘之后,第一次被贾母院里的丫鬟们如此客气温和的对待呢。   见了贾母,老太太也是笑脸相迎,把个赵姨娘都给弄懵了,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给贾母和邢夫人请了安,贾母让丫鬟给赵姨娘坐到她下首的位置,拉着她的手摩挲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有人注意到,当赵姨娘坐到贾母指给她的位置后,一直站在旁边的史湘云,眼里闪过了一抹愤色,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恢复如常了。   贾母仔细的问过了赵姨娘母子二人的近况,心中十分满意。   难得在贾母这里得了几分脸面,赵姨娘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下来,也能比较轻松的和贾母闲话一些家常了。   “环三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了。”小丫头子撩起帘子,贾环清俊挺拔的身影立即走了进来。   走到花厅的中间,丫鬟送上了蒲团,贾环一撩衣摆,就往给贾母行大礼,却被贾母拦住了。   “快过来给祖母看看。”   贾环原想着行完礼后再过去,却被鸳鸯给扶住了,带着他往贾母的榻前走。   “老太太知道环三爷今天要过来,高兴的什么似的,早饭都多吃了半碗,还一直让奴婢们去打听三爷回来了不曾呢,环三爷不去给老太太瞧个满意,她老人家定然是不会依的。”   鸳鸯的这些话,惹来贾母的哈哈大笑,手指点头鸳鸯,同众人道:“快去撕了她的嘴!快去撕了她的嘴!”   自然是没有人真的会上前去撕鸳鸯的嘴的,谁让鸳鸯姑娘一直都是老太太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呢?   老太太的这些话,听听也就是了,不能当真。   鸳鸯自幼服侍贾母,从一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子,一步一步的混到了贾母心腹大丫鬟的位置,能力自是不用说的。   以贾母对鸳鸯的喜爱,早几年就该替她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   只是鸳鸯并不愿意离开贾母去嫁人,在征得了贾母的同意后,自梳做了嬷嬷。   贾母感念其忠心,越发的离不开她了,直接把自己的所有家当,全都交给鸳鸯来掌管,可以说是完全的信任了。   贾环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听了鸳鸯这话,也只是笑了笑,并不多做评价,倒是顺从的被鸳鸯拉着走到贾母的面前,还没来得及见礼,就被贾母一把拉入怀中,儿一声肉一声的哭了起来。   贾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给吓傻了,要知道他长这么大,在贾母这里,还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呢。   以前会被老太太抱在怀里摩挲的,除了贾宝玉以外,也只有林黛玉、史湘云和薛宝琴几人了。   贾母一哭,邢夫人也捏着帕子拭了拭眼泪,一边小声的宽慰贾母。   贾环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无奈了,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紧跟老太太的脚步,落两滴眼泪,以示自己并没有不合群?   然而,他憋了许久,以前说来就能来的泪意,一点都感觉不到不说,还把自己憋了个面色通红。 第71章   族中后辈出息了, 贾母心里高兴,留了贾环母子在她这里用了晚膳, 才让他们回去了。   贾母的七十寿辰要大办的消息一传出来, 与贾家关系深厚的人家几乎都在翘首以盼,准备接收荣国府送出来的贴子。   说出来都是泪。想当初, 贾家和他们这些人家的先祖们,都是在地里刨食的泥腿子出身,跟着太、祖皇帝改朝换代, 一朝翻了身, 成了大晋的大功之臣, 历经三代人的经营, 家族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败落的境况, 族中子弟不肖者居多, 只知道躺在祖先的功劳薄上不思进取,大家都是一个样的,谁也不能笑话谁。   哪里知道, 他们中间, 就出了贾家这么个叛徒呢?现在的贾家, 子弟出息, 简在帝心, 后继有人, 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人家能够比得上的了。   他们倒是很想继续和贾府维持好关系呢, 关键是, 人家贾家愿不愿意啊!   这几年,荣国府贾赦这一房,已经和他们各家疏远了,倒是贾政那一房和他们的关系维持得极好,很是积极。   然而,贾政这房,能和贾赦比吗?   正好,这次贾母七十大寿,他们很该趁此机会,多多拉进自家和荣国府的关系才是。   于是,也不管有没有贴子了,不少人家,备上厚礼,由家中女眷带着,前往荣国府为贾母贺寿去了。   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些不请自来的人,贾赦和贾琏,虽有些心烦,却也不能真的把人给赶走了,一时之间,宁荣街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尤其是到了七月二十八这日,当今的赏赐赐下,众人一看这架式,明白这是当今表态了,贾家这是依旧简在帝心呢,至少大房是这样的,其他的都不用说了,凑上去巴结吧!   贾母的生辰是八月初三日,因着这次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从七月二十五日开始,荣国府上下就已经忙到飞起 。   贾母年老之人,最是相信那些所谓的因果报应之类的说法,因想到京城里尚有不少为衣食忧愁的百姓,又有此次黄河洪灾时,逃难过来的灾民们,这些人的日子并不好过。贾母怜惜他们生存不易,特让贾赦在宁荣街,摆上九十九桌流水席,但凡真心来为贾母贺寿的百姓,在寿宴的这几天里,天天都能来这里饱食一顿。   不仅如此,贾母还让儿孙们在京城附近各个道观、寺庙外,设下施粥棚,各处布施。   这么一来,荣国府在京城百姓里的口碑,一下子往上涨了好几分,每每有人问到荣国府贾氏,总能从京城百姓的口中得到一句,“那是一个,真正的积善之家!”   贾母的七十大寿乃是大事,贾政早早的就带着妻儿和李纨母子,住进了荣庆堂的一处偏院里。   贾政到底是贾母偏疼了几十年的小儿子,即使对他多有失望,在自己的七十大寿这么一个大好的日子里,贾母也是希望贾政能带着妻儿前来给她贺寿的。   贾赦也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想着要阻止贾母和贾政之间的母子之间,便也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任何的意见,贾政一家子想住就住吧,反正荣国府大着呢,多来几个人,也是住得下的。   既然贾政都能拖家带口的住进来了,贾环自然是不能落下的,自那日来给贾母请安后,他就住进了当年贾琏和王熙凤住的那座小院了。   那小院子本就不大,当年贾琏夫妻住着时,显得拥挤了些,贾环自己住进去了,却是再宽敞不过的了。唯一让贾环不满的,就是贾政一家也跟着住进荣国府里来了。   作为儿子,他每天都要去给贾政请安,简直心累。   还好,现在的荣国府众人都向着他,在贾政找他麻烦时,总会回护他一二,倒是让他的日子松快许多。   贾琏颇为同情的拍拍贾琏的肩,“你且先忍忍吧,等过了老祖宗的好日子,也就好了。你若是觉得无聊了,就去找陌表弟吧。最近几日,他和王爷都住在对门的海国公府里呢,他那里,二叔可不敢去,清清静静的。这几日,宝玉一回来,就会去他那里呆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回梨香院的。现在多一个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想必陌表弟还是会十分欢迎的。   或者,你想和姊妹们小聚一场的话,也可以到大观园里去,姊妹们都住在那里呢。”   这却是件稀罕事了。   “姊妹们都来了?”   贾琏笑道:“正是呢,难得这次妹妹们都在京城,又是老祖宗整十的寿辰这样的大日子,早在多日前,她们就来了,当时就住进了大观园。   正好,那儿如今被林表弟弄成了个女子会所,里面的一切东西都是常备的,因着咱们府里的大喜之日,这几天,林表弟直接让他们把大观园女子会所给关了,并不接待外客,妹妹们住进去却是正好。”   贾环问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姐夫们呢?”以那几位粘媳妇的架式,能接受这种两处分居吗?   贾琏笑了:“姊妹们的小聚,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自然是要各自回家去的。陌表弟说了,大观园是属于姑娘们的女儿国,不许任何一个男人进去打搅她们。别说是妹夫们了,几个小外甥也给挡回去了,只有外甥女可以跟着妹妹们住进去呢。”   贾琏笑了:“姊妹们的小聚,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自然是要各自回家去的。陌表弟说了,大观园是属于姑娘们的女儿国,不许任何一个男人进去打搅她们。别说是妹夫们了,几个小外甥也给挡回去了,只有外甥女可以跟着妹妹们住进去呢。”   贾环嘴角直抽,为那几位姐(妹)夫们掬了一把同情泪。   虽然并不是那么真心。   贾琏瞧见他的模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也不必担心,就如我方才说的,林表弟的海国公府里,院子多的是,几位妹夫舍不得回去,都住到林表弟那儿去了,所以啊,你若是去找林表弟,也能见到他们的。”   贾环失笑,他倒是忘了,事情还能这么办!   贾琏带给他的消息着实让他松了一口气,有林表哥在,他那位爹确实不敢在林表哥的眼皮子底下做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这些年,荣国府的这几位姑娘,已经很久没有聚得这么齐全了,大伙儿都已经长大,各自出嫁成家,再不是当年生涩的小姑娘了,难得有机会齐聚,哪里能放过?   贾家的这几位姑姐姐,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在同一天来给老太太贺寿,林黛玉见大伙儿来得这般齐,便提出来大家一起住进大观园,重温一下年少时的情谊。   黛玉笑道:“当年大姐姐让姊妹们住进大观园时,因我和哥哥尚未入京城,没能和姊妹们一处住着,今儿机会难得,我可不想再错过机会了。”   一席话听得一众姊妹们大笑不已,众人纷纷附和,没有人有异议,下面的人利索的去大观园收拾了。   林陌虽然把大观园弄成了“女子会所”,拿出来的其实只有其中的一部分,作为一座为宫妃省亲而修建的园林式建筑,大观园的建筑面积极大,只需要拿出两处面积比较大的院子就已经足够了。   再把那两座院子用墙隔开,两边就成了两处天地,互不干涉,因而,那些比较有特色的院子,全都可以供这几位姑奶奶们去挑选。   黛玉道:“看来看去,我还是喜欢‘潇、湘馆’里的那一片竹子,实在是很得我的心。”   这些年,她的性子虽然开朗了不少,那份文人的情怀却是刻在骨子里的,一直都不曾变过,看到“潇、湘馆”内这些长势极为喜人的翠竹,黛玉早已经爱的什么似的,当仁不让的开口要了这里。   探春笑道:“早知道林姐姐爱这里,没有人会同你抢的。”   这话让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   湘云道:“我最爱‘潇、湘馆’对面的‘怡红院’了,我要选它。”   众人笑道:“那处可没人敢同你抢,且放宽心吧。”   湘云被这话羞得满脸通红,小心思被人看出来什么的,简直不能更害臊了。   探春打趣她:“你确定今后几天,你都能同咱们住在大观园里不回家去?咱们事先可是说好了的,不许外头那些男人进来的,连自家儿子也不许,二嫂嫂,你能保证宝二哥夜里看不到你时,不会寻过来么?”   “哈哈……”   湘云羞了个满面通红,再顾不得什么,追着探春打,口不中住笑骂:“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几个人打打闹闹间,挑好了自己心仪的院子,带着丫鬟婆子住了进去。她们都已经决定好了,这次相聚机会难得,很该回味一下年少时候的青春年华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剧情的影响,姊妹们给自己挑选的,都是原著时,曹大大分配给她们的院子。   黛玉住了“潇、湘馆”、迎春住了“缀锦阁”、探春选了“秋爽斋”、惜春的“蓼风轩”。“怡红院”则是归了史湘云,毕竟是宝玉曾经的住所,为了避嫌,姊妹们没有一个敢往这里住。   当初修建大观园时,因为没了林家的“二三百万财”,大观园其实并不是很完整,有几处不是很必须的地方,被王氏舍弃了。   后来林陌出银子买下这个园子后,到底不忍让大观园这座在后世极为有名的园林建筑,就这么不完美的存于世间,当时就找出了山子野先生留下来的设计图纸,自己又找人将其中让他觉得不甚满意的地方,做了些小的修改,使得如今,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大观园,比之原著里的,更加的让人惊艳。   大观园有了怎样的变化,林黛玉并不怎么清楚,之前住进这里过的几个姊妹们的感受却是最明显的。   探春笑道:“果然是林表哥的手笔,虽然改变的不多,却处处让人住得舒心又方便。”   湘云道:“记得咱们以前还结了个诗社来着,今天姊妹们难得聚到一处,不如咱们再结一社可好?哎,我呀,心里头澎湃的诗魂都要压不住了呢。” 第72章   惜春去年和贾家的世交之孙成了亲, 夫婿是个爱画的, 只喜欢徜徉在山水美景之中,和惜春的脾性很是相合。   自成亲后, 夫妇二人经常相伴外出,探看美景,游遍大晋的山水风光,留下属于他们自己的墨宝,小日子过得幸福无比, 倒养出了惜春娇憨的性子来,在面对多年未见的姊妹时, 也不改小女孩儿的性子。   只见她拍手道:“很是很是, 那时候咱们还留下了不少好诗词呢, 林表哥可没少夸咱们,姊妹们相聚, 很该用纸笔记录下来, 或许能成为后世的一份传奇也说不定呢。”   远处一道爽朗的女声响起:“哈哈,这么好玩的事儿, 怎么能少了我呢。”   声音很是熟悉, 众人看去, 全都笑了。   探春道:“忘了谁也不敢忘了琏二嫂子呀, 咱们建诗社,所需要的东西可不少, 怎么着也得把二嫂子拉来入伙, 咱们要点东西也能方便许多不是?”   一句话说得众人大笑不已, 王熙凤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三妹妹这张嘴,真是越发的厉害了。”笑了一阵,她才又道,“这几年我可没少被你们琏二哥押着读书,虽然在写诗填词上,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给你们当个帐房先生却是足够的,偶尔灵光一闪,有个什么好词儿,我可是不怕献丑的。”   众人齐道:“很是很是。”   结诗社一事,姊妹们自然是没有人反对的,都是红楼世界里有名的才女,如何会怕吟诗作对?当下计议已定,便让各自的丫鬟去做准备去了,她们几人则是继续在这里商议细节。   参与商议的人是黛玉、凤姐和探春,她们三个都是主掌家中中馈多年的当家主母,思虑比其他几个姊妹周全更多。   迎春负责记录,这本来是探春的活儿,只是她现在正忙着,迎春便接过了这个活计,先替她一回。   惜春却是拿着炭笔在一边写写画画,立志要把这次姊妹们结诗社的活动完完全全的画下来,以做纪念。   湘云安静的听着黛玉等人商议的结果,忽然叹息道:“可惜了,稻香老农没有来,若是她能来,也能替咱们把把关。”   稻香老农就是李纨早年在诗社里起的别号,如今姊妹们齐聚,却单单少了她一个,她们也只能叹息一声,却什么也不能做。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回过神,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黛玉等人对李纨其人,虽然没有恶感,多年下来,生活环境的差异,各自迹遇的不同,让她们和李纨之间产生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隔阂。   既然已经玩不到一处了,她们也没有必要再接触了,就此相忘于江湖,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在得知自家姑奶奶们竟然还有闲心结一诗社,还能写出不少好诗好词出来时,林陌是欣慰的,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十二金钗总算是又回到了属于她们的正常轨道上了。   那些足以传世的诗词,总算是又从她们的笔下诞生了,没有因为他的乱入而消失,真是可喜可贺。   徒阡拿着迎春誉抄的诗词细看,感叹了一句:“怪道你总说荣国府出来的姑娘们,都是才女呢,今日我算是信了。”   林陌笑道:“若非如此,我何苦弄出来那么一个女子学堂来?我早就说过了,现如今,女子的地位太低,只能依附于男子而生,这是很不合理的。自古以来,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女子并不少。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定力,今有德阳公主北疆御敌,巾帼不让须眉;再有蔡文姬谢道韫文采风流,又有易安居士的易安体名传千古。谁说女子不如男?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将如此精才绝艳的女子们困于深闺,让她们只在后宅里虚度光阴,委实是个巨大的浪费。”   徒阡深以为然。   这时,黛玉寻了过来,正好听到了后面的那几句话,她笑道:“还是哥哥的话深得我心,正好,妹妹还有一事相求。”   林陌挑眉,“什么事?”   黛玉道:“是关于社起名之事。当初姊妹们偶结海棠社,后又改名桃花社,我们本想着延用之前的社名,只是我觉得,这两个社名都不够大气,并不适合如今的诗社使用,我便想着来问问哥哥,哥哥可有好的建议不曾?”   林陌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呢?这个问题,你倒是问对人了。”   黛玉惊喜:“哦?是什么?”   林陌道:“妹妹觉得,‘晨曦’二字,可好?”   “晨曦?‘悲晨曦之易夕,感人生之长勤’?”   林陌笑道:“非也,非也。是‘日出天地正,煌煌闢晨曦’!”   黛玉双目微亮,“果然好名儿!”   至此,后世名扬文学界的“晨曦文学社”的前身,“晨曦诗社”正式确认了社名,开始了她在文学史上,独领风骚的精彩一生。   ……   贾母的七十大寿办得很是热闹,也让早已经淡出世人眼中的荣国府,又回到了人前。   尤其是荣国府的几位姑奶奶弄出来的“晨曦诗社”,让世人有了一种惊艳了时光的错觉。   许多人恍然明白,原来,女子中,也有如此惊才绝艳之人,也让多少久困深闺的女子,看到了希望。倒是让黛玉的女子学堂又迎来了一次女学生入学的高、潮来,倒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   很快到了一个月之期,三天前,林陌就收到消息,说是倭国皇太子所乘的船只已经到了津卫府码头了。   今天正好是倭国皇太子所乘马车入京的时间。   不仅如此,这次去欧罗巴的商船还带来了三个欧罗巴国家的使团,说是要来晋见天、朝皇帝。   赶巧了,两方人马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处驿站相遇,竟相携一起入京。   林陌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消息,“这来的倒巧,倒省了我们好大的功夫了。”   旁人不解,林陌解释道:“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都凑到一起来了,接待的时候,就可以一起来做了。”   当今深觉有理,就让负责接待倭国皇太子的人,把这三个使团也一起接待了。   作为征服了倭国土地的男人之一,当今心安理得的,把出城迎接倭国皇太子的艰巨任务交给了贾环。   贾环俊脸一阵扭曲。   身旁的同僚一脸羡慕的看着他,语气酸溜溜:“恭喜小贾大人,贺喜小贾大人了。小贾大人即有军功在身,如今再积累些资历,官阶再往上升一升,指日可等了。”   “真真是令人羡慕呢,到时候,小贾大人可莫要忘了咱们兄弟几个呀。”   这些人心里泛着酸意,果然还是要有一个好出身呐,像他们这样寒门出身的人,即使入了官场,没有人提携,想要出头,当真是千难万难。   看看人家贾环,不过就是京城贾府的一个庶子,就因为和海国公沾亲带故,入了海国公的眼,就能以正六品主事的身份,去迎接一国皇太子,若不是理智尚在,他们怕是要嫉妒到发狂了。   真不知道圣人为何会舍鸿胪寺,而选贾环呢?把鸿胪寺的那些人置于何地?   贾环抿唇,他真的很想和这位并不熟悉的同僚说一句,咱们两个来换吧!说实话,他宁肯去军营里接受上官最为严苛的训练,也不想去面对那个倭国皇太子!   一想到那些人,一颗阴阳头,那一张张跟刷墙一样,刷得满脸粉,一有动作,那粉还直往下掉的情形……   看上一回,他饭都吃不下了好么!   他问林陌:“圣人这是对我不满意么?竟然让我去接待那些倭国人?好残忍!”   林陌看他快哭了,心里多少有些心虚,因为给当今提出这个建议的人,正是贾环面前站着的这位,正直又无私的海国公大人!   “咳!这话从何说起?这是圣人信任你的表现呢,等到这件事情完美结束了,圣人自有封赏,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是。莫要被他人的言语影响了。”   拍了拍贾环的肩膀,以示鼓励,就差再后头加上一句,“我很看好你哟”,作为结束语了。   贾环无法,只得篶哒哒的被赶鸭子上架,去当他的外宾接待员去了。   这天,正是秋末冬初的时节,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气温虽然低了些,阳光却意外的明媚非常。   一大早,林陌就拉着徒阡到了“太白楼”一间临街的雅间里,准备亲眼见证一下,大晋与倭国友好关系的历史性的时刻。   “还好我三天前就先订了这间视野最好的雅间,不然真到了今天,想要订个这么好的位置可是不能够了。”   对于自己的先见之明,林陌颇为自得,瞧瞧外头那些没有先见之明的人们吧,为了看个热闹,挤在街道的两边,拥挤不说,能不能真正的看到,还是两说呢。   哪里能像他们这样的,可以单独占用一个雅间,居高临下的往外看热闹啊!   即吹不了风,又晒不到太阳,站得高,还能看得远,真好。   显然,和他有着相同想法的人还是不少的,现在才刚辰时初,差不多七点多快八点的时候,那些使团会经过的街道两边的茶馆和酒楼都已经人满为患了。   徒阡道:“显然,并不只有你一个人这么想。”   林陌耸耸肩,并不在意,他的手里拿着工部最新型的双筒望远镜,有了这个东西,再加上一个好位置,他想看什么不能看呢? 第73章   “从欧罗巴来的使团, 你了解多少?”徒阡还是没有忍住, 再一次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陌倒是很是耐心的听着他的问题,一点也看不出来,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这个问题,他听了没有二十回, 也有十八回了!   他笑眯眯的回答着徒阡, 一如当初第一次听到徒王爷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样。   “这次派使团随商队来的国家有三个,弗朗机、撒克逊和尼德兰,我并没有去过这三个国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情况。不过, 我却和他们三个国家的海军,或者说, 海盗,打过不少交道。说实话,当初如果不是我的船更先进一些, 战斗力更强一些,我怕是要阴沟里翻船, 栽在泥德兰海盗的手上了。”   “撒克逊人在身毒建了一个撒克逊公司,之前我看他们一直往大晋南部边境活动,多注意了几分, 撞破了几次他们和一些人的交易, 打过几场, 虽然不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生意, 但是我瞧着,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的生意。”   林陌说的絮叨,这是他在徒阡面前,极尽放松时才会有的表现。   徒阡仔细的听着,多年相处下来,他早就深深的知道了一件事,不要小看他家阿陌随口说出来的内容,那里面,往往有着能够让大晋立于世界之巅的信息。   就像今天这些话,徒阡就从中提炼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   南城门外,贾环满腹郁闷的带着手下人等,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说起来,林陌出的这个主意也是够损的。   不说另外的三个不请自来的使团吧,之前已经确定要来的倭国使团,带队的是他们国家的皇太子,在倭国人的眼里,甚至是一部分大晋人的眼里,在身份地位上,已经足够高了。   这说明了,倭国人和大晋交好的意愿是极高的,也表现出了倭国,在面对宗主国时,应有的尊重。   可是你看看,大晋派出来接待的又是什么人?   别说皇子王孙这一级别的了,就连三品以上的高官都没有一个,他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被钦点为正六品的兵部主事!   最重要的是,他贾环,还是当初和一个带兵攻进倭国皇宫的将领……   反正,当倭国的皇太子安仁看到他时,那双眼瞪得老大,生生将一双小眯眯眼,瞪成了铜铃大!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脸上那层厚厚的粉,扑簌簌的下往下掉。   好在这位安仁皇太子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露面,否则,亲眼见过他这一副样子的人,怕是得有好几天要吃不下饭了。   安仁皇太子都快吓死了。虽然今天的贾环没有穿着那一身代表身份的铠甲,手上没有拿着武器,还一脸笑意盈盈,面容柔和的样子,安仁还是第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带着那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冲进皇宫,把他和他的父皇母亲,从躲藏的秘室里挖出来,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想到这里,安仁的身体已经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了,眼睛里慢慢被两泡泪水充满。   随着马车距离那个人越来越近,安仁眼睛里要落不落的眼泪,终于还是没能脱离万有引力的吸引,还是掉下来了。   贾环示意马车停下来,自己上前几步,撩开车帘往里看,当即被那一张糊成一团,基本看不清楚五官的脸吓了一跳。   好在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之前也是亲眼见识过的,很快就镇定下来了,还把安仁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了马车里的人果然是倭国天皇的长子——安仁皇太子,并不是从哪里找来顶替的假冒违劣产品。   他回头向身后的人上点了点头,算是确认过了,一行人这才回身,带着这一支长长的使团队伍,回到城里,竟是对跟在后头的其他三家使团,连正眼也不曾给一个。   大晋的京城,其繁华的程度,远远不是这些从倭国和海外过来的,没什么见识的土包子们能够想象的。   跟在队伍后面的使团成员,从初见津卫府时的惊奇,到对一路上的见闻的震憾。   本以为大晋的京城,再如何繁华,也就是差不多这样的程度了,然而,现实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耳刮子!打脸打得他们到现在都还没能回过神来!   高大坚固的城墙,平整干净的街道,两边各种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绸缎庄、茶馆、酒楼、食肆、茶叶铺子、银楼,等等等等,那都是他们国家里,能够让那些贵族们疯狂的商品。   高大坚固的城墙,平整干净的街道,两边各种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绸缎庄、茶馆、酒楼、食肆、茶叶铺子、银楼,等等等等,那都是他们国家里,能够让那些贵族们疯狂的商品。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高大男子,高举双手,口中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哦!我的上帝,没想到我真的来到了马可·波罗笔下的,神秘的东方,当初我读《马可·波罗游记》的时候,还以为书上的描写太夸张了呢。现在我才知道,那位先生不仅没有夸大其辞,反而还有所保留了!这里就是天堂啊!”   那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那三家使团中,就有不少人点头附和。   这些人说话时,用的是他们各字的母语,在场的大晋人,还真没有几个能听得懂的。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刚刚经过的,这家名为“福运楼”的酒楼的二楼,一间临街的雅间里,某位五感敏锐的青年,突然毫无预兆的把刚刚入口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徒阡吓了一跳,还以为林陌是呛到了呢,毕竟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他还有些庆幸呢,幸好他已经习惯了每次都要坐在阿陌的身边,替他张罗,今天这场茶水洗礼,一点都没有沾到他的身上,只可惜了面前的这桌子好酒好菜了。   这谁都是他们的午膳呢,才刚叫小二送上来没多久,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动筷子呢。   小内侍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徒阡接过来,仔细的替林陌擦拭着身上沾上的茶水,随口问了一句:“可是茶水不合口味?还是饭菜不合胃口?要是实在不行,让府里的厨子过来为我们整上一桌子你爱吃的菜,你觉得如何?”   林陌摇头,他能说,之所以会这么失态,并不是“福运楼”的锅吗?谁知道那几个歪果仁会那么大惊小怪呢?   那些人还用那种类似咏叹调的语气说话!他一个没准备好,可不就喷了么?   还好这里只有他听得懂那些人在说什么,否则,会和他一个反应的人,肯定不少。   “不必让老宋过来了,没得麻烦死个人,今天难得在外头吃一回,当然要吃一吃他们店里的招牌菜了。如果想吃老宋的手艺,直接回府去还更便宜。”   徒阡也只不过是略提一下意见罢了,他不过是担心“福运楼”的吃食不合阿陌的胃口,会让他饿到罢了。   现在知道并非是他所担心的原因,便也没有再提让王府的大厨过来替他们做菜的提议了,只让小内侍去找掌柜的,让他们再重新送上一份吃食上来,也就是了。   那掌柜的听说刚刚送去昭瑞亲王和王妃所在的雅间没多久的一桌子席面,要撤回来,并重新再上一桌后,当场吓得脸白如纸,诚惶诚恐的带着“福运楼”的大厨来到昭瑞亲王和海国公所在的雅间里,准备负荆请罪。   林陌一脸莫名的看着这两个身材圆润的中年人,不解的问:“谁告诉你这桌饭菜被撤是因为不合爷的胃口了?”   掌柜的一脸懵逼,差点脱口而出:“难道不是么?”   一般来说,顾客会撤掉尚未动几筷子的饭菜,让人重新上菜,不都是因为所上的饭菜不好吃么?   他早就听说了,这位海国公是个嘴刁的,在吃食上挑嘴得很,昭瑞亲王又很是宠他,就为了能让海国公能吃得满意,还把当今圣人的一位御厨给挖到王府去了,可见这二人的脾气。   今天这二位会做出把饭菜退掉,让他们重做的事情来,掌柜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林陌瞧他那个样子,哪里还能想不到这位在想些什么?   他道:“放心吧,今天这件事情,原因在我,并非是你们的饭菜有什么问题,你们安心便是,稍后让你们的大厨照着这一桌的菜色重新做一份来便是了。”   那掌柜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他们“福运楼”的原因导致退货就好。   当即应下,打发了那大厨先去做菜,自己则是指挥着小二们收拾这一桌子已经没有人要的饭菜。   林陌又道:“这桌子饭菜,我和王爷都没有动过筷,只是被我不小心喷出的茶水沾到了,若是倒了也浪费。你收拾完后,就送给外头的那些小乞儿们吃吧。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那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应下了,又说了几句称赞林陌心善的话,这才带着小二们走了。   那掌柜的速度很快,不过盏茶时间,林陌就注意到了,一直徘徊在“福运楼”附近的乞儿们,全都动了起来,往同一个方向快速跑过去。   他探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福运楼”正门的角落处,那掌柜的正带着两个小二在那里给那些小乞丐们分发吃食。   这时,伏牛从外头进来,瞧见自家爷站在窗口往外看,看那方向,就知道他家国公爷在看什么。   轻手轻脚的走到林陌身后,安静的站在那里,只等着爷什么时候想起来问他问题了,第一时间就能为林陌解惑。 第74章   果然, 不过一会儿, 林陌就开了口:“如何了?”   伏牛上前一步, 走到林陌旁边, 轻声道:“那掌柜的是个明白的,他不仅把从爷这里撤下去的饭菜都拿出去分给那些小乞儿, 还送了些其他客人点的, 并没有动多少筷的菜, 并自己掏了腰包,添上一屉馒头一并送去。”   林陌点头,他对徒阡道:“这掌柜的还不错, 如果他今天做的这些事情,让‘福运楼’的东家不满意了,想要换掉他的话,就让他来我们的‘舌尖上的美食楼’吧。”   徒阡自然是没有不应的,他也觉得那掌柜的顺眼得很。   这时, 重新做的饭菜送了上来, 他忙招呼林陌过来。   林陌也是真的饿了, “福运楼”大厨亲手做的味道真不是吹的, 传说这位大厨祖上曾经是前朝的御厨, 前朝亡后,隐入民间,这几年国泰民安了, 御厨的后人才又重新入世, 被“福运楼”的东家重金请来, 成为“福运楼”的掌厨师傅。   果然是御厨传人,这一桌子菜果真不错,林陌吃得很满足。   这个时候,使臣团队伍在贾环等人的带领下,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他们这些有钱又有闲的爷们儿,还在这里悠闲的讨论观后感。   明年是大比之年。京城里有不少早早入京准备参加大比的书生,或是之前落榜的举子,还有国子监和几家书院的学子。   这几年来,科举中出的题目已经和以往有了很大的区别,不再拘泥于四书五经,前朝时流行一时的“八股文”渐渐没了市场。   出得更多的,是让学子们结合大晋的实际情况,有针对性的做一篇,或是几篇策论,或针砭时弊,或出谋划策。   这样的题目一多,让很多学子走出象牙塔,不再只会闭门苦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又重新成为了学子们所推崇的行事风格。   今天使团进京,就有不少学子和林陌他们一样,邀上三五好友,在使团必经之路沿街的酒楼订一个雅间,一同见识这场难得一见的盛况,“福运楼”自然是他们的首选。   巧的是,就在林陌他们所在雅间的左边那间,就有几位莘莘学子在那里高谈阔论。   “福运楼”的雅间,其隔间效果还不错,和林陌自己在府里弄出来的隔音房间比,却还差了些,一般时候,若不是说话实在大声的话,隔壁的人是听不到的。   不过林陌和徒阡是何许人也,五感极是敏锐,隔壁说话的声音只需要稍微大一些,他们就能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海外夷人的模样呢。说真的,这些人和西域来的大食、安息人的长相颇为相似。我在家里时,常听那些走西域商道做生意的商人说起过他们在西域的见闻,听他们说,大晋往西,是一片极为广袤的陆地。那里不仅仅有大食、安息和拜占庭等国家,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国家和城邦。那里的人,不仅有这种金发白肤的人,还有全身漆黑如墨的昆仑奴呢。”   另一人叹道:“果然如海国公早年所说,大晋之外,还有一片广阔的土地,之前我还不相信呢,今日听君一席话,我才知道,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些夷人倒也罢了,虽然长得和咱们华夏人略有些不同,却还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那些倭国人就很让我受不了了。那位皇太子坐在马车里,我是没看到长得如何,那些跟来的男女侍从们的形象,委实过于吓人了。”   听到这里,徒阡伸出去夹菜的手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抹挣扎。   林陌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徒阡无奈的放下筷子,瞪了林陌一眼,没好气道:“调皮,看我这样子,你很高兴?小没良心的。”   这话林陌可不认,“又不是第一次看到那些人了,你还能介意这个?别忘了,倭国皇太子今后要在京城呆上好多年呢,将来就算不是天天见面,在一些必要的场合上,也是逃不掉的,你现在不好好习惯习惯,将来只怕有的你受的。”   不得不承认,林陌说的很对,可怜的昭瑞亲王先生,一想到林陌话语里所描绘的场景,已经生无可恋的以头抵桌,浑身无力。   林陌看他实在可怜,只得又出言安抚,“你应该这么想,那安仁皇太子这次来京城,打的是学习的名头来的,陛下可是同意了让他入国子监进学。”   徒阡的眼睛瞬间亮了。   但见林陌早已经笑弯了的漂亮眉眼,红唇轻启:“或许,应该郁闷的,是这一届的国子监学子们才对。”   徒阡:……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   京城来的这四家使团,让京城热闹了许多,为大晋的百姓们提供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在,大晋百姓除了最初那几天,在这些歪果仁们上街时,会好奇的多看一两眼外,很快就对这些外来客们淡定视之了。   林陌有着五年的海上流浪生涯,虽然他自称对这些夷人们了解不多,朝廷上下人等却并不这么想。   林陌有着五年的海上流浪生涯,虽然他自称对这些夷人们了解不多,朝廷上下人等却并不这么想。   那些人的心里有一个共识,比起他们这些,或第一次见到夷人,或与之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官员们来说,海国公算是大晋最了解夷人的一位了。   因着这次那三个来自欧罗巴的使臣团来得匆忙,之前并没有事先知会大晋,在他们抵达京城的时候,才发现,能够接待三家使团的人手,竟然不够!   以当今为首的众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原本朝中有人提议,让林陌来负责和夷人使团打交道,徒阡却道:“阿陌手底下有不少能人异士,他们早年便跟在阿陌的身边,该学的,该会的,该知道的,都学了个遍。在那些人当中,还有不少人亲自去过欧罗巴国家,与这些国家的人打过许多交道,在这一点上,阿陌不及多矣。他们,比阿陌更适合担此重任。比如邓峡。   再说了,阿陌是我大晋的国公爷,又是本王的王妃,让一个超品国公去接待那些夷人,啧,你们这是太看得起夷人了,还是太看不起本王的王妃了?”   众人:……   商议到最后,林陌指给了这些人一条明路。   “工部的范良和陈青,礼部的曹明,他们三个都曾经亲自去过那三个国家,当地的语言说得极溜,完全不需要通译就可以无障碍和那些人交流,他们三个完全能够胜任这个重大的任务。”   当年林陌回归陆上后,一直跟着他的下属们,也都按照自己的意愿,进入了各行各业里去。   有重拾书本,寒窗苦读,以科举进身的;有背靠林陌的商行,自己做生意并大有所成的;有入了军营,以军功进身的。   这些人,都是林陌在大晋得以安身立命的根本。   林陌推荐的人,得到了当今和徒阡的认可,很快,那三人就被借去了鸿胪寺,为大晋的外交事业,添砖加瓦去了。   *   今天是休沐,昨天夜里一场大雪过后,难得天晴,林陌突然兴致高涨,让下人备了烤架、食材和调料,拉着徒阡,躲到花园的莲花池八面亭里烧烤,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   林陌感叹:“这日子过得真是舒服,便是神仙生活,我也是不换的。”   王府长史亲自捧了一张贴子,找到林陌:“二爷,有姑苏林氏族人送来贴子,您且先过过目。”   他们这些跟了徒阡和林陌多年的老人,都知道林陌和姑苏林家是怎么回事,自然对姑苏林家来的人很不以为然。若不是怕误了国公爷的事儿,长史还真不打算把这张贴子送到林陌的手上。   见长史进来,林陌就放下了手里正在烤制的肉串,把它交给徒阡去折腾,接过长史手里的贴子,打开来看。   当他看到贴子下面的名字时,眉毛挑得都快飞出发迹线了,那一脸被惊到的小模样,别提多明显了。   徒阡察觉出他那一瞬间的不对,忙问道:“怎么?是谁的贴子?”   林陌回过神,把手里这张让他受惊不小的贴子递了过去,道:“你自己看看吧。”   徒阡狐疑的接过来,待他看到署名后,和林陌刚才的反应,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淦林从今?”这不是阿陌的生父吗?   只见贴子上写道:“请于明日巳时,在‘太白楼’二楼雅间一聚。”   “他这是什么意思?”徒阡一脸懵。   他的阿陌已经被过继出来了,当时那林从今可是签了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的,自过继后,两人的关系早已经断得干干净净的。   何况后来,武昌侯找到林陌时,得知了自己妹妹在他失踪后的遭遇,打上了林淦的府上,云林两家正式由结亲,变成了结仇。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从今一家倒也安安份份的,并没有出什么幺蛾子,他和林陌都快把这家人给忘到脑后头去了,怎么突然间又跳出来,在他们的面前找存在感了呢?   林陌倒是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你管他们是什么意思呢,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还怕他暗地里使什么坏吗?”   林陌一直深信一个道理,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徒阡被他说服了,别说是在京城了,即使是在姑苏林家的地盘上,他和林陌也不怕什么。   于是第二天巳时一过,林陌就准时的出出在了“太白楼”里,找到了林父订下的雅间,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林父,以及…… 第75章   “这是阳哥儿吧?多年不见, 都长这么大了。”   的确是很多年没见了, 林阳大了, 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了, 而林父, 头发业已发白。   果然,时间不饶人呢,林陌感慨不已, 时间果然是把杀猪刀。   他走到林家父子二人的面前坐下,再次见到这对父子,林陌的心里已经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他只是好奇林父邀他过来, 究竟所为何事。   总不会是还想和他套近乎吧?   以林淦的性子, 只怕做不出来这种自打脸面的事情来。   林父见他进来,屁、股往上抬了抬,似乎是想要站起来, 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复又坐了下来。   一旁的林阳倒是站了起来, 不是他对林陌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嫡兄有什么尊敬之意, 实在是林陌这么多年身居高位, 一身的气势实在强大, 他又是上过战场, 真正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武将, 那气势一出, 林阳打从心底泛出一抹寒意来, 一点都不敢在林陌的面前造次。   林陌看了林阳一眼,对他的小心思一点都不在意,倒是对林父的表现觉出一些趣味来。   这位是不是还觉得是他的亲生父亲,在对面儿子的时候,绝不能怂?居然在他这里端起了父亲的架子,啧,这是打量他好性儿呢。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多少想法,林陌并不想和他们掰扯这些有的没有的,只开门见山的问道:“两位找我来,有何要事?”   林陌自诩是个性子好的,在他坐下后,身上的气势收敛了许多,林阳一直紧绷着的身子,才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他回过神,面色变得很是难看。   不过是个被他母亲压制多年,又被家中放逐了的弃子,运气好翻了身,就敢在他和父亲的面前端架子?   也不想想,不管如何,他们父子都是他林陌的血亲!当今以孝治天下,最是看重孝道,这位海国公就不怕他不敬生父,不悌亲弟的事情传了出去,被外人探知,会被口水淹死么!   想到这里,林阳面上的得意之色越发的明显了,大步走到林父的身边坐下,看着林陌的神色,很是不善。   林陌挑眉,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在他面前也敢这么着,胆子很大啊!   显然,林父也注意到了林阳的态度问题,一张老脸有些发白,忙对林陌道:“你兄弟被我和他娘宠坏了,这些年又只知道读书上进,于人情世故上,不甚通透,你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林陌失笑:“我一个大人,和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你且先说说吧,找我何事?”   林阳今年是十五还是十六了?林陌已经不记得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在他的前世,还只是一个初中生呢,半大的孩子罢了,他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个孩子计较呢?   没得气坏了自己。   然而,林阳却不是这么觉得的,林陌言语中对他的看轻,让这个少年气愤不已。   待林陌话落,就要拍案而起,却被林父拉住了:“是这样的,你兄弟……”   林陌道:“先生怕是弄错了,本公只有一个妹妹,如今是德阳长公主的儿媳,三元及弟状元郎的夫人,身份何等尊贵,何曾又有一个兄弟了?先生应当牢记于心才是。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再弄出了什么误会的话就不好了。”   林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显然没有想到林陌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   古人云,“莫欺少年穷”,果然诚不欺我,谁能想到,当年被他们弃之如蔽的少年,竟然有这样的造化呢?后悔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了。   可是他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改了口,指着林阳说道:“这是我儿林阳,今年年方十六。得天之幸,在科举一道上,颇有建树。如今已经过了乡试,此次来京,是准备后年的春闱。”   林陌十分有耐心的听着林父的说辞,只是越听越不对味儿,这位说这些,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呢?   “所以呢?”这是跑到他面前来炫耀儿子了?   “阳哥儿是姑苏林氏这一辈里最会读书的一个了,十三岁就过了乡试,成了举人,为了求稳,才迟了三年入京,准备参加春闱。再者,我自问准备多年,学识上,已经足够在春闱里,取得好成绩,便也入京科考。若是此事能成,父子同科中进士,也是一场名传后世的佳话不是?族中对我二人寄予了厚望。这原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儿,只是因着我们和你,以及云家的那点子事儿,族老们担心……”   林父的话,停在了这里,似乎有着难言之隐似的。   林父的话,停在了这里,似乎有着难言之隐似的。   林陌嘴角抽得厉害,无语道:“你们的意思,觉得本公会因为之前的恩怨,故意打压你和林阳?阻挠你们在明后年科举考试里的成绩不成?”   林父一张老脸满是肯求,不知道的还真会以为,林陌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让苦主上门来求情呢。   林阳更是道:“难道不是吗?这里是京城,不是姑苏。”   言下之意,是说京城是他林陌的主场了吧!   林陌掩面轻笑,说道:“我只送你们一句话:想太多了!你当科举是什么?又把圣人置于何地?以本国公的身份和地位,哪里有时间去理会几个学子的科举成绩?实话和你们说吧,想要本公出手,你们还不配!至于我舅舅,他老人家如今还在京营里忙着训练新兵呢,哪里有那时间去理会这些?你们也太把自己当盘菜了!”   杀鸡还不用牛刀呢,如果他林陌想要对付这一家人,哪里需要他自己出手?又何须等到如今?   他和舅舅如果想要下手对付这家人,只需要他们随便一句话,林父和林阳,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参加科举,还想让他亲自出手?真的是想多了。   懒得再和这两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父子说话,起身就要离开。   走到门口时,林陌停下脚步,回头对那父子两个说道:“大晋人才济济,能过秋闱的学子,多不胜数,学问比你们二人好的,更是多的很,与其将时间花在本公这里,尽想些有的没有的东西,还不如利用春闱之前的这点时间,多读几本书,多做几篇文章来得实在呢!”   “或许将来的哪一天,你们能够站到与本公同等的位置上了,本公不介意与你们当面锣,对面鼓的交手一番,如今嘛,你们还是好好的准备接下来的春闱吧。”   言尽于此,林陌拉开雅间门走了出去。门外,徒阡等在那里,见他出来时面色不愉,并不曾说什么,上前拉住林陌的手,两个人并肩走出了“太白楼”。   两人一路无言,待坐上了马车,林陌才嗤笑一声,“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还特地到我面前来晃荡,不过才过了乡试,真当自己是状元郎了。”   说什么请求他不要出手阻挠那对父子的青云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在向他炫耀林阳会读书,科举有望么?   说什么父子同科进士,也得有那能力不是?   徒阡轻拍他的手,笑道:“何必与那些人一般见识?没得气到自己。”   林陌摇头:“那父子二人还不够资格让我生气,我只是觉得被恶心到了。”   徒阡道:“这些确实够恶心人的。他们既然如此担心,不然我们放出点风声出去,让他们的担心成真可好?”   林陌道:“不必,没得脏了我们的手。你若是真的气不过,稍稍透露一点出去,多的是人帮你。”   徒阡不再说话,有些事情,不必说得太过明白,各自心里明白就行了。   总之,咱们的昭瑞亲王殿下,对林家父子的观感前所未有的低,之前还想着,到底是阿陌的亲父,给他点面子情也就是了,现在看来,人家未必会领他的情,很不必如此。   既然阿陌开了口,要放那父子两个一马,他也不说什么了。只是将来,那林家父子两个,再犯到了他的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过,他家阿陌心善,还愿意给林家父子留点最后的遮羞布,云霖那小子就不一定了。   或许,他该给皇兄提个意见,以云霖那小子的学识和能力,钦点他为春闱的监考正合适,嘿嘿。   林滏父子两个,被林陌这么明里暗里的怼了一场,只觉得面上无光,在林陌和徒阡离开后,林阳气得跳了起来,抖着手,指着雅间的门,气急败坏的同林父囔囔:“爹,你看他!”   林父到底比林阳多吃了几年的粮食,之前被林陈氏和林氏族人一忽悠,脑子一热,直接找上了林陌,当时也没有细想,可如今听了林陌的一席话,他似乎终于回过神。   只是看着一脸气愤,外加不服气的儿子,他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心中突生一股不确定,族里把一族的希望都放在阳哥儿的身上,只怕要徒劳了。   父子二人回到暂居的住处,林陈氏立即迎上前来,问道:“老爷回来了?如何了?可见到……陌哥儿了不曾?”   她见父子两个的脸色很不好,立即猜到了事情肯定是不顺利了,当下脸一落,柳眉倒竖,就要发作。   林父摆摆手,道:“先进去再说吧。”   外头那么多人呢,人多嘴杂,他可不想被人当了笑话去。 第76章   林家住在城南一处由朝廷修建的, 专门出租给各地举子们的出租房。   想也知道, 这个点子又是林陌想出来, 得到了当今的大力支持。   可巧,之前城南这一片住的多是贫穷人家,多是早年从外地逃荒来的, 在荒年过后,不愿意返乡, 留在京城里讨生活的人。   如果说,城东住的都是贵人的话,那么城南住的,就都是京城社会最底层的百姓了,三教九流混杂一处,环境奇差不已。有一次林陌路过那里时,差点没被熏晕在了那里, 这才有了现在这一片规划得整整齐齐,专为学子们服务的出租房了。   这些房子被分作了三等。   一等是独立的一进小院, 虽然不大, 麻雀虽小, 五脏俱全,还装上了新式的抽水马桶,住上一个小口之家绰绰有余;   二等的也是一进的小院儿,只是比一等的小院些, 在设施上差了一些, 里面能住四个学子, 分住四个方向,互不干涉,读书时也能少些影响;   第三等的就是一排三层的单间了,标准的一房一卫,卫生间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虽然林陌让人把隔音考虑进去了,其真实的居住体验,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谁住谁知道。   即使如此,这番举措一出,依旧得到了一众学子们的拥戴,大赞当今宅心仁厚,实乃当世明君也!   林父本身也是举人,只是多次参加科举不成,一直中不了进士,多年下来,也就歇了心思了。   这次林阳参加春闱,又有林陌和云家的事情在,林父偶发少年狂,想着和儿子同殿科举,来个父子双进士,传一场足以记入史册的美名。   若非如此,林父无论如何也不会带着妻儿,一家四口抛家舍业的入了京城。   姑苏林氏毕竟家底丰厚,林父租下了一座一等小院儿,一家人住了进来。   只是这里毕竟人口密集,特别是越来越临近秋闱的时候,住进来的人更多了,每天人来人往的,有些话,肯定不能在门外说。   进了内院,三个各自坐下,有小丫头子送上茶来。林父这才注意到林陈氏的脸色,自刚才起,就一直不好,联想刚才妻子的神色,林父多少猜出来林陈氏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林阳灌了一口茶,他心里依旧没能转过那个弯儿来,曾经那个被家族当成弃子的林陌,为何现在却成了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而他,自诩天之骄子,却直到现在,还只是一个举子,虽然十五岁就中了举,这样的天才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甚至有好几个中举的年纪比他当年还小呢!在那些人当中,他又算得了什么?   心情极差,林阳直接把今天去见林陌后发生的事情,全都说给林陈氏听,其间多少加油添醋,林父听得很是清楚,惊得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谁能想到,在他眼中,哪哪都好的阳哥儿,竟也是个颠倒黑白的主呢?   林陈氏听了,差点没被气个倒仰。   不过她注意到了林父面上不以为然的神色,眼珠子一转,捏着帕子,不住的试泪:“我早就说过,陌哥儿对我这个继母意见极大,你瞧瞧,现在可不就被我说中了?”   说着,便放声大哭起来,一旁的林阳连忙上前低声安慰,听到母亲哭声的林阶从外头冲进来,看见自家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去的,顿时也跟着哭了起来。   林父揉着额头,实在被眼前这番情形弄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当下把早先想到的那些事儿又给丢到了脑后去了。   实在被这母子三人闹得脑仁疼,林父只稍稍宽慰了两句,便拂袖而去。   林父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后,刚才还哭作一团的母子三个,立即停下了哭泣的动作,三个人相视一眼,不由面露得意。   *   今科秋闱过后,更多的学子从各地齐聚京城,城南的学子出租房已经几乎住满了人。每个人都专心致志的呆在房里读书,或是邀上三五好友出外踏青,顺便留下几篇文章,以求将来流传后世。或是参加一些名流云集的赏花会,或能摘下几朵京城的名媛之花,将来能少奋斗二十年!   林陌和徒阡对这场科举盛会视而不见。   之前林氏父子特意寻林陌求放过的事情,也早就被他们两个放到脑后去了。最近他们正忙着一件大事呢,没时间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如今大晋各地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又有林陌提了许多可行性的建议,逐渐让当今从繁重的奏折当中挣脱出来。   所谓静极思动,想到自从自己成了大晋之主后,整日家困于京城的皇城内,比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更加没有自由。每次和林陌聊起宫外之事时,听他说起亲眼所见到的海上风光,各个番邦国家的风土人情,奇闻逸事,当今是羡慕嫉妒的。   如今,当年林陌亲手绘制的那张世界舆图还被挂在他的御书房里呢,他一抬头,就能看得到。看着那上面标注的国名,再一想林陌口中的世界之大,当今有时候都想把这个国家,提早交给下一代,自己带上三五好友,一二红颜知已,从此浪迹世界,那该是多和以的令人向往!   可是,他不能!至少,在他培养出一个真正可以扛起整个大晋的继承人之前,他不能!   于是,当今决定,等到今科殿试过后,他要下江南!   若是时间允许,他还准备飘洋过海,去看一看,被海国公极力吹捧的弯弯岛,和号称“天涯海角”的琼州岛!   这件事,当今在心底里不知道已经琢磨了多久了,当他提出南巡计划时,不等众臣提出反对意见,就直接把此事交给了徒阡和林陌来准备。   这等大事,当然要交给有经验的人来办了,他可不想降低自己的南巡体验,更不想步上先皇的后尘,几次南巡,几乎就把江南这么个钱袋子给掏空了!搞得后来,大晋这么一个泱泱大国的国库,空空如也,国库内几乎可以跑马!   皇帝出巡,那可是件大事,要准备的事情多得很,要带哪些人?后宫的娘娘带不带?带谁不带谁?皇子要带哪一个?带多少亲兵随行保护?沿途各地该如何接驾?   更不用说,帝王出行的仪仗,本身就足够招摇了。   为了这件事情,阡陌夫夫简直是忙到差点怀疑人生。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时,别说是春闱了,就连殿试都已经过了。   “咦?贾琮中了二甲第八名?不错嘛。”捏着荣国府送来的贴子,徒阡面露惊讶。   记忆里,贾琮虽然不像早年的贾环那样,跟个小冻猫子似的,人嫌狗厌的,那形象也不像是个大家公子啊,倒是没想到他年纪不大,还能有这样的造化,以十六岁之龄,考中二甲进士,也是厉害了。   林陌也有些意外,贾琮在他的印象里,跟个活猴儿似的。因为早年间,贾赦对这个庶子并不看重,一直任他自生自灭,邢夫人又是那样一个人,府里的下人都能欺到他的头上。谁能想到贾琮还能有今天呢?   “这是好事,明天多备些礼去荣国府吧,也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两人商议定了,时辰不早,便歇下了。   *   第二天,两人早早的带着厚礼到了荣国府,替贾琮庆贺高中。   马车还没驶进宁荣街呢,就看到贾赦红光满面的站在宁荣街的牌匾下迎接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们。   他们的马车很是鹤立鸡群,一出现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前头的马车很有眼力见儿的往旁边让了一下,给昭瑞亲王府的马车让路。   贾赦远远的就看到他们的马车来了,连忙迎上前,主人家都已经在这里相迎了,徒阡和林陌便也下了马车,同贾赦道喜。   贾赦的一张老脸早已经笑得有如老菊花一般,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在说明了,他们的这位便宜舅舅,今天的心情有多么的好。   三人见过,贾琏接到消息,带着贾琮,一路小跑着过来了,亲自迎接昭瑞亲王和海国公。   今天的荣国府,大宴亲朋,比之前的贾母七十大寿时还要盛大,想想也是,贾琮再怎么样,也是贾赦的亲子,他出息了,对贾赦这一房的人来说,是一件好事儿。   至少,将来贾琮入朝为官,与贾琏、贾环相互扶持,贾家再现当年辉煌并不是梦。   贾赦和贾琏是真的高兴,大手笔的办了七天的流水席,整个荣国府,简直像是陷入到了一场盛大的狂欢里。   这天闹得很晚,徒阡和林陌并没有回到王府去,只在荣国府对门的海国公府歇下。   掌灯时分,贾琏过府,言是有事同他二人商议:“这次琮儿高中,自当回金陵祭祀祖宗,以告慰先人。”   林陌点头,贾琏这话很对,想当年他封侯,云霖高中时,他们也都专程回姑苏祖籍祭祖来着,贾家的这个决定,没有一点毛病。   “这是自然,说起来,琮儿是荣国府第一个科举入仕的子弟吧?如此大事,更应该告慰祖宗在天之灵。”也是贾家第二个进士,第一个是贾敬。   贾琏面露苦笑,“正是这话。”   林陌奇道:“既然如此,琏二哥为何这般神情,你……不高兴?”   贾琏摇头,“琮儿年纪小,我父亲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回金陵去,本想亲自带他去的,可是我父亲年纪大了,我们都不放心他老人家出门远行,我又得留守京营……”   林陌懂了,“你是打算让我和阿阡带着琮儿一起南下?” 第77章   他想起来, 当今的南巡目的地里, 金陵是必去的一个地方。而且, 为了能直面了解众大臣家中小辈的学问和品行,当今还下令,每位伴驾南巡的大臣们, 都可以带上两个看重的后辈随行。   当然了,以当今那抠门的性子, 随行后辈的费用,要自己负责。   徒阡和林陌有四个名额,他二人本就没有几个能够让他们乐意带在身边的后辈,这次他们的名额,还一个都没给出去呢,既然贾琏求到了他这里,把名额给出一个给贾琮, 也不是不行。   贾琏却摇头了,“非是如此, 陛下南巡, 琮儿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何德何能可以随驾南下?我只是想问你借一下伏牛, 请他护送琮儿去金陵祭祖就行了。”   只是借个人,林陌自然没有不应的,便是他把人带上,当今也不会说什么。何况, 因为当今要南巡, 京城的防务都交给京营的将士们了, 贾琏身为京营的一名千长,责任重大,以当今的性子,哪里会不给他行方便。   贾琏这才放下了提着的心,诚心的和林陌道谢。临走时,忍不住又想起一件事来,“陌表弟到了金陵,去看看兰哥儿吧,他去年回金陵参加秋闱落了榜,之后便没有回京,一直留在金陵老宅,准备三年后再次参加秋闱,由珠大嫂子在照看着。老太太很是担心他,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二人如何了。”   贾母是真的老了,以前哪里还会记得“克”死了贾珠的李纨母子啊,如今倒是时不时的将人挂在嘴上念叨,难道真的是“远香近臭”吗?   这件事,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林陌直接就应下了。   *   事情果然如林陌所想的那般。他第二天见到当今时,把贾琮之事提了一嘴,当今先前并不记得贾琮是谁,只以为是荣国府哪个远房的族人,等到林陌仔细同他解释过后,才想起了贾琮是哪一个。   “原来是他。此事倒也简单,你的随行名额不是还一个都没有确定么?就把他添上去吧,也省得你分心。”   林陌笑着应下了。   消息传到荣国府,贾赦高兴的什么似的,顾不得自己大老爷的身份,亲自替贾琮收拾行李,把一干服侍贾琮的下人们,支使得团团乱转。   贾琏特意从京营赶了回来,叫来贾琮,耳提面命的将此次出行应该注意的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硬是塞进贾琮的脑海当中去,方才作罢。   只恨时间太短暂,不能一一道尽,让贾琏很是担忧。   贾琮安慰他道:“二哥莫要担心我,不是还有林表哥和昭瑞王爷在么?有他们二人在,我便是想要做出点幺蛾子,也是不成的。不必旁人开口,林表哥就能把我给收拾了。”   贾琏当然知道有林陌在,他并不需要担心什么,只是心里的忧虑,并不是说没有就能消失的。   陪王伴驾,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小心,哪里没注意到,连累了家族就不好了。   现在,他们又不能多做其他,也只能将担心压下,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所有会发生到的意外,都想一遍,也好让琮儿多些警惕。   *   南巡的时间被定在了六月初。   到了出行前一天,钦天监的大人们,又一次合力推算了一番,确定出行的具体时间,发现没有推算错误后,终于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把结果往上报,只等时间一到,天子的仪仗就要出发了。   这日,正是钦天监卜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出发的吉时是巳时三刻。   一大早,皇城附近,人声鼎沸,有份随王伴驾的大人们全都带上了自己的小厮和寄予厚望的小辈们,早早的过来,等待安排。   要知道,随驾时所安排的位置是很有讲究的,什么人走在哪个位置,所代表的意义都是不同的,一丝儿都不能出错。   徒阡和林陌的身份尊贵,又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他二人的车驾是离着当今最近的,甚至排在了随行的宫妃之前,天子车驾后面,就是昭瑞亲王的仪仗,紧接着,就是海国公的车驾了。之后才是随行宫妃们的车驾。   当然了,以徒阡和林陌的关系,两套车驾肯定是要空出一套的,谁让南巡之路遥遥,孤枕难眠呢?   至于那些被长辈们带着出来见世面的后辈们,则是走在队伍的最后面,和各位大人带着服侍的小厮长随们混在一处,这让这些平日里,在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弱公子哥儿们苦不堪言。   他们可不像那些大人们,还能带上一二下人随行服侍,在他们这里,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条件虽然苦了些,可相比将来能够得到的好处而言,这一点小小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两个月嘛,撑撑就过去了。   不得不说,能让为官多年的长辈们看重,并精心培养的人,都没有一个是差的。   在渡过了最初几天的手忙脚乱后,这些少年们,渐渐的也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何况,那些下人们还会在旁边搭把手呢。   在渡过了最初几天的手忙脚乱后,这些少年们,渐渐的也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何况,那些下人们还会在旁边搭把手呢。   如此一来,这个队伍就十分的庞大了。   人员的出行安排基本不出林陌的意料,只除了云霖。   就在三天前,“状元府”传出消息,林黛玉梅开二度,再度有了身孕。云霖心疼媳妇,很干脆的告了假,留在京城,照顾媳妇。   德阳长公主更是放心不下他们小夫妻,也放弃了南巡,决定留在京城,只有云舅舅一人,统领皇帝亲兵,随驾南巡。   也就是云霖了,不然还真没谁舍得把这么一次伴驾南巡的机会给舍弃掉。   林陌道:“玉儿这一胎如果是男孩,是要过继回林家的,算起来,这个孩子还是咱们的孩子呢。”   徒阡笑道:“是呢,到时候咱们可得好好的教导孩子,把咱们这一身的本事全都教给他才好,才不会辜负姑母一家对咱们的信任才是。”   林陌笑了笑,徒阡所想,也是他心里所想的,看来他们两个又想到一处去了,没毛病。   *   当今的车驾已经出了朱雀门一里地外,后面的人却还在排着队,等着出发呢。   京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今天是当今出发南巡的日子,纷纷走出家门,沿途欢送。   当今这次南巡,最想去的地方,就是远离内陆的弯弯岛了,前面的这些地方,当今或多或少都曾经去过,或是了解极深,反倒是弯弯海峡,因其远离陆地,了解的人不多,让当今十分上心。   因此,前面几个地方,天子仪仗行进的速度并不慢。   不过几天,金陵城就已经近在眼前。   这次的金陵之行,和之前几次路过繁华府县时不一样,帝王的车驾并没有随之一同进入金陵城,如今才刚离开荷泽,一路南下呢,要到金陵城,还早得很呢。   当今带着昭瑞亲王夫夫,武昌侯等人,轻车简从,竟是微服游金陵了。   贾琮自是跟着他们一起的,进了金陵城,林陌和徒阡就和当今一行人分头行动了。   林陌答应了贾赦父子,安全的把贾琮送到金陵贾家老宅,他二人并不是那等失信之人。至于当今,他身边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护着呢,偶尔出去浪一浪,一点事情都不会有,他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一行人到了贾家在金陵城的老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粉刷一新的朱红大门,以及笑容满面迎出来的金陵贾家族老们。   他们的目标是贾琮,然而,当他们看到昭瑞亲王夫夫时,就被这两人那一身的尊贵气质给镇住了,说话都轻了几分。   有位中年族人被推出来,居高临下的问:“琮小子,这两位是?”   林陌挑眉,这位不错,人不怎么样,倚老卖老的架式却是学了个十成十。   跟在他身后的小内侍上前两步,代替林陌发声:“你又是哪个?我们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知道他的名讳的。”   言下之意,你算老几啊?就你,还不够资格知道我们爷的名号!   这几年,因为荣国府深得当今信任,又有林家这么一个强力的姻亲在,颇有几分当年一门两国公时的气派,远在金陵的族人也跟着沾光,这些族老们,没少被江南各处有头有脸的人物追捧着。   捧着捧着,竟是把人给捧飘了。他们有多久的时间没有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了?那族老顿时气笑了。   “你是个什么阿物儿!也敢在你爷爷面前扯臊!也不看看这里是个什么地界儿,告诉你,在这金陵城,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趴着!”   气愤当中的族老没有看到,本是今天主角的贾琮,和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贾兰,全都一脸不忍直视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似的。   小内侍年纪不大,跟着林陌好几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是像眼前这位贾氏族老这样儿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眨眨眼,正在考虑该用哪个方法,把人怼回去呢,旁边一名老者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惊疑不定的上下打量着林陌和徒阡,以及他们身边跟着的人,越看,脸色越发的苍白。   等到他看到徒阡悬在腰间的那块玉佩若隐若现的龙纹时,脸上已再无人色。   扑通一声,老者双膝跪地,趴伏在地上,不停的抖着身子,口中道:“草民叩见昭瑞王爷,海国公!”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那中年族老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恨不能就此晕过去。 第78章   可惜, 他的这个小小的愿望,压根没能实现,反倒是身下一片灼热, 一股尿臊味向四周扩散, 意是直接被吓尿了。   林陌皱眉, 这人的心理素质不行啊。   当下也没了继续看戏的兴趣, 和徒阡使了个眼色,徒阡秒懂。   “行了,都下去吧, 此次琮儿高中回乡祭祖, 许多事情都要准备,他父兄公务繁忙, 无法为他操办此事, 只能麻烦几位族老了。”   跪成一片的贾氏族人中, 一位年纪最大的族老忙表明心迹:“王爷吩咐,但无不从。”   几人不再说话,对这个表态还算满意。林陌走到贾兰的跟前,低头端详着眼前这个已经长成的瘦弱少年。   贾兰没想到林陌会注意到他, 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头压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细若蚊蝇的叫了声:“林表叔。”   林陌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单薄的少年, 看他面色青白, 仔细看时, 眼底竟似乎有一丝死气浮现,明显是过度损耗精神的表现。   林陌虽然不是大夫,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贾兰绝对会步上他的父亲贾珠的后尘,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   显然,这孩子为了考科举,已经在透支他的生命力了,难怪贾琏会让他们来看看这个孩子呢,果然需要有人帮他一帮了。   祭祖什么的,林陌之前经历过一次了,流程都清楚,再加上有贾家族人的帮助,很快就能完成,徒阡和林陌送贾琮回金陵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贾琮接下来要在金陵呆上几天,之后就该返回京城了,他还得准备庶吉士的考试呢。   因而,徒阡和林陌只在贾家老宅住了一夜,第二天就决定去和当今一行汇合了。   这一夜,林陌和贾兰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   以林陌和徒阡的身份,他两人到金陵来,金陵贾家的族人哪里敢待慢他们,当天下午就把老宅里最大最好的那座院子收拾出来,给林陌夫夫当客房。   两个人安顿好后,立即让人却把李纨和贾兰母子找来。   徒阡和林了百两人端座花厅的主位,旁边有一架屏风,是为李纨准备的,李纨和贾兰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般的景象,李纨则是被小内侍径直引到了屏风后头。   有丫鬟送上茶水。再次见到这位身份显赫非常的林表叔时,贾兰的心情已经收敛得差不多了,再没有刚见到林陌时,那种激动的心情了。   林陌一等贾兰坐下,便开口问道:“我且问你,你当真喜欢读书吗?你可以不回答,但是说出口的话,一定要是真心的,莫要敷衍了事。”   贾兰轻咬下唇,捧着茶碗的手有些发抖,眼神下意识的看向屏风处。   屏风后头的李纨也是被林陌的问题吓了一跳,她有心想要替儿子做答,双唇动了几次,眼角却瞥见侍立一旁的内侍,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没能将话说出口。   母子两人的小动作,哪里能逃得过林陌的视线?他道:“兰哥儿,你只需要说出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就行,不必看你的母亲,你当相信,我这个表叔,还是可以为你做这个主的。”   贾兰似乎正在经历着天人交战,他的双唇紧紧抿着。   林陌也并不催他,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和徒阡一起,等着贾兰自己做下决定。   最后,贾兰闭上眼,艰难的说道:“回林表叔的话,我……我想读书,将来还要考科举!”   贾兰虽然年纪小,可是生活已经压得他明白了一个事实,他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本!   贾兰生父早亡,祖父母不喜,与寡母相依为命,蜗居在荣国府一角,如隐形人似的没有一点存在感。自懂事起,贾兰就知道,他的母亲将毕生最大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贾家二房是个什么模样,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不说之前吧,二房住在荣国府时,府里上下人等,心里眼里,只看得到一个贾宝玉。而他,作为二房的嫡长孙,在府里的地位,却还比不上总被人称为小冻猫子的庶出叔叔贾环。   到后来,荣国府两房分家,二房搬出了荣国府,祖母王夫人做下了不容于家族的事情,“被”病逝了,继祖母过门,第二年,小叔叔贾琅出生,贾政的心思全都投注到了那对母子的身上,李纨母子的日子越发的难过。   后来,贾宝玉和贾环的成功,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示范。   贾兰明白,只有出人头地,压过那位“假正经”的祖父,他才能在家中拥有话语权。   这次贾兰会决定南下金陵参加乡试,为的,也不过是避开贾家的那些糟心事罢了。   这次乡试虽然落了榜,但贾兰却觉得日子有了奔头,只要一想到他日,他高中进士,替寡母挣来诰命,心里的疲惫,总会消失无踪,科举,在他和李纨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成了他们母子活下去了动力了。   林陌看了他许久,其实他对于贾兰的这个决定,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贾兰的情况在那里摆着呢,他想出人头地的想法,林陌很能理解。   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读书科举是不错,不过,你也该好好的保重你自己,别忘了,当初你父亲是怎么没的,我并不希望你步他的后尘。”   不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读书科举是不错,不过,你也该好好的保重你自己,别忘了,当初你父亲是怎么没的,我并不希望你步他的后尘。”   贾兰闻言,一阵沉默,他知道林陌是好意,非是针对什么,开口道谢。   “多谢林表叔,侄儿记下了。”   林陌点头,此间事了,他便和徒阡一起,来到秦淮河畔,去寻当今去了,毕竟是随驾南巡的重臣,长时间的不在当今身边,算是怎么回事哟。   *   金陵城不愧是大晋的龙兴之地,又是江南的经济中心,其繁华的程度,便是同在江南的姑苏和扬州,都比不上。   二人都不是第一次到金陵的,对周围的环境都不怎么看在眼中。   *   早有亲卫引着徒阡和林陌,去寻当今一行人。   金陵自古繁华,无数文人骚客,在这里留下了许多流传千古的诗篇,而金陵城,再没有比秦淮畔更能让人津津乐道的了。   这一点,只从当年先皇六次南巡,次次都到金陵,就足见一斑。   不过,对当今而言,他在还是皇子的时候,虽然到过江南,也到过金陵城,却因为某些原因,来去匆匆,并不曾真正的感受过这座六朝古都,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风景。这次南巡,当今自然要好好的感受一番江南风情了。   所以,当林陌等人寻到当今一行人的时候,当今他老人家正在秦淮河上的画舫里,寻花问柳呢。   林陌:……这是早年被拘得狠了,一朝被放出来,直接浪到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吗?   林陌无语的盯着面前的当今,左拥右抱的,不要太逍遥了。   “上官兄,敢问您老人家的肾可还好么?”   出门在外的,又是微服出行,林陌在面对当今的时候,也少了一些严肃,反倒和当今混成了类似损友的那种关系来,否则,若是在平时,他还真说不出这种话来。   徒阡坐在林陌旁边,整个身体半贴在林陌的身上,很有眼力见儿的替林陌剥了颗葡萄,喂进了他的口中。似乎是在和当今互别苗头。   他道:“这一点,阿陌完全不必替他担心,你想啊,他家中后院那么多的红粉佳人呢,成日家在女人堆里混着,早就习惯了。这次到江南游玩,多结识几位红颜知已,又算得了什么?”   当今非常不客气的翻着白眼,对自家弟弟和弟夫的吐槽并不放在心上,难得可以体验一回秦淮河的风情,被吐槽了也就被吐槽了吧,当今表示,他的心态好着呢。   三人间的互相拆台,本是常有之事,他们自己倒是习以为常了,那两个被当今挑中的画舫上的花娘,却是面色各异。   这两个花娘,原是金陵城最大的两家青楼里的头牌,正是这秦淮河上最艳名远播的两个,许多人为了能见她们一面,一掷千金,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她二人沦落风尘多年,每日里过着迎来送往的日子,见过的有钱公子,才子墨客多不胜数。   然而,那些人当中,却一个也比不上眼前这三位满身贵气的青年。   后来的两个自不必说,此时她们正在服侍的这位,更是拥有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很吸引人呐。   自诩阅人无数的两个头牌相信,拥有这样气势的人,家中肯定是属于顶尖的那一层的。   再想想近日,当今圣人正在南巡,听说已经到荷泽了,这几位怕是随驾的那些大人家中的小辈吧。   想到这里,两名头牌的心越发的火热了。   如果能被这几位爷看上,进而为她们赎身,并留在身边,那该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呀!   即使爷的身边有众多的红粉佳人又如何?只要能出了这火坑,不过是和几个女人争宠罢了,算得了什么?她们从小儿就是干这个的,会怕吗?   或许是因为都抱有这样的想法,两女越发的使出浑身解数,只求让这位上官大爷对她们生出哪怕一丝儿的怜爱。   可惜,她们的想法,最终也只能是想法,永远了实现不了。   时间还早,林陌表示,他也不曾仔细逛过金陵城,尤其是这名扬天下的秦淮河畔。   林陌道:“既是上了画舫,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一回,将来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何不好生游玩一番?”   徒家兄弟二人自是没有意见的,画舫便沿着秦淮河慢慢飘荡着,那二女自小在金陵长大,又时常在秦淮河上出没,对这里的了解自不是林陌三人能比的,林陌直接让她二人充当了一回导游。 第79章   因着当今南巡, 凡是御驾经过的地方, 那些经常在外惹事生非的纨绔子弟们的身影都少见了, 全都被各自家中的长辈们给拘在了家里,就怕哪天放出来,万一一个没看住, 冲撞了南巡的贵人,那可不是花点小钱钱, 让出点利益就能够解决的,一个弄不好,惹来杀身之祸都是轻的,影响到了家族可就是大事了。   要说在这场南巡的盛事里,最不高兴的人,就是这些纨绔子弟们了。然鹅,他们却没有一点办法, 至少在当今结束南巡之前,他们依旧只能憋在家里, 老老实实的窝着, 哪里都不能去。   只是这样一来, 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成日家在外晃荡,招猫逗狗,欺男霸女的人在, 整个江南的风气为之一清。   林陌和当今靠坐在船舷处, 各自举着一杯从遥远的法兰西运来的葡萄酒, 欣赏秦淮河岸的美景,不知想到什么,林陌悄声笑道:“您老这一回,也算是在江南做了一件大好事了,这几个月来,江南的百姓可以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了。”   当今颇为得意,一次南巡,就能让整个江南产生这么大的震动,除了他以外,怕是也没谁了,便是他那位早年六下江南的父皇,也没有这般的待遇。   今天的天气不错,秦淮河上的画舫倒有不少,林陌一时兴起,取出身边随身带着的神器——望远镜,举镜四望。才发现,原来最近几天,还能在秦淮河上发、浪的人还有不少,而且年纪普遍不高,多是做文士和学子打扮的年轻人,林陌心下好奇。   他回头问那个名唤如烟的花娘:“你来看看,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似乎在办文会?”   画舫文会,在江南还挺常见的,也算是江南的一道特色了。   如烟迟疑的看着递到她眼前的双筒望远镜,压根不敢伸手接过来,这东西可精贵着呢,万一磕了碰了,卖了她都赔不想。   前些日子,她的一位恩客偶然得了一支“千里镜”,宝贝的什么似的。若非想要在友人面前炫耀一番,那位老爷都舍不得将它拿出来在人前展示。   当时的如烟,只能站得远远的看着。那还只是单筒的“千里镜”呢,和今天这位爷拿出来的这支,压根不可同日而语。   林陌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这东西,在他人眼里,或许是个稀罕物儿,在爷这儿,却只是平常,你只需要以平常心待之便可。”   如烟听闻,不由咋舌,暗道,这三位爷怕是非富即贵,即使是金陵城里的那几位顶尖儿的公子爷,怕是也没这样的大手笔了。   她学着林陌的动作,把自己的一双美目往那上面凑了凑。   好在这位如烟姑娘很是聪慧,摆弄了好一会儿,就基本明白了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了。   她到底也是见识过世面的,自然知道望远镜这种东西,只有军中将领才能拥有,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   只是被这东西一吓,如烟哪里还敢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待她看到远处画舫上的人和物在望远镜的帮助下,清晰的展现在她的眼前时,这位如烟姑娘的双眼差点掉出了眼眶,被吓的。   林陌耐着性子等如烟看清了,才又问她:“你且说说,那些人在干什么?”   如烟定了定神,从惊吓中回过神,见林陌问话,忙道:“爷这次问对人了。”她指着左前方一艘装饰雅致非常的画舫道:“那画舫上有几位公子,是金陵城有名的才子。他们几位在江南也颇有才名,有两位还是当世大儒的得意门生。奴瞧着,其他几位应该也是颇有才华的公子,他们此时聚在一处,应是在开办文会。”   素手再一指右前方那艘珠光宝气,处处都在诠释什么叫“壕无人性”味道的另一艘画舫,眼里满是小星星,“那艘舫上的,则是几位江南商贾,奴认出了其中一位,乃是江南盐商商会的陈副会长。”   林陌挑眉,这个名号,略有些耳熟啊。   他忙顺着如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眼熟的胖子,正一脸谄笑的敬陪末座,坐在中间主位上的人倒是有些看不清楚。不过想也知道,以那位陈副会长的性子,能被他这般费力巴结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一旁的徒阡接过林陌的望远镜看了眼那边画舫一眼,“那位陈副会长,不正是那林从今继室的兄长吗?”   林陌经他一提醒,终于记起来那个眼熟的胖子是哪个了。的确是林陈氏的长兄。   当年,林如海要过继他为嗣子的时候,这位陈副会长是反对得最厉害的一个,私心里,这位是最希望能够让林陈氏生的次子林阶代替林陌,成为林如海嗣子的,并为此做了许多努力。   即使林阶不行,不是还有一个林阳么?   想一想,一个江南盐商,另一个却是扬州巡盐御史,自己的外甥如果能够成为林如海的嗣子,对他和陈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想一想,一个江南盐商,另一个却是扬州巡盐御史,自己的外甥如果能够成为林如海的嗣子,对他和陈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即使林如海早亡,也改变不了这件事。   只可惜,林如海之所以会在临终之前过继嗣子,为的是找一个能够护得住林家几代基业,和黛玉的人,从一开始,林如海的过继人选,就是奔着林陌去的。不是林陌,林如海如何会在临终前折腾这些东西?   因而,这位陈副会长的算盘是彻底的落空了。   不过,这位也是个脸皮足够厚的。当日事情尘埃落定后,眼见着事情已不可为,这位陈副会长竟舔着脸到他这里,以舅舅自居,差点没把林陌给恶心死,最后还是云舅舅的出现,才让这个人死了心,消停了。   林陌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这个人,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不知为何,林陌对这些人的聚会总有些在意。   这时,那艘坐着一众才子的画舫驶近了,船上诸人瞧见他们,招呼道:“三位公子风姿无双,必是文采风流之人,咱们这里,今日由几位公子提议,办了一个文会,就在这画舫之上,三位何不一同上来,共襄盛事一番?”   对方如此热情相邀,当今觉得倍有面子,当下应了对方的邀约,带着弟弟和弟夫,还有如烟和另一位被他看中的花娘,一同上对方的画舫。   林陌和徒阡对视了一眼,只能无奈的耸耸肩,默默的跟在明显已经浪飘了的当今的后头,上了那船。   林陌一上来,视线一扫,就见舫上做书生装扮的年轻人足有七位,此时的他们,正在这间舱中,高谈阔论。   林陌仔细听了一耳朵,发现在这些年青的俊才口中,当今的这次南巡,却是他们议论的主题。   另有三个人正在桌边挥毫落笔,似乎是在现场作诗。   见他们三个陌生人上得船来,都有些吃惊,只见他们三人一身贵气即使身处秦淮河畔,那闲适的模样,也仿佛是身处在自家的后花园那般,自在洒脱。   见是这般的人物,那些人纵是心有不满,也都将不满压了下去。   引他们上来的青年笑容满面的替他们作介绍。   他指着似乎是他们中间为首的那个青年,对林陌道:“这位是咱们江南盐商商会会长汪员外家的大公子,是咱们江南书院里,最为文采风流的公子,汪忱,字青云。”   林陌有些无语,这位于他而言,也是个熟人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只不过当年见到汪忱时,这人的年纪还小,倒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了。   一想到另一艘画舫上正在殷勤陪客的陈副会长,再看看此时正在和友人以诗文会友的汪公子,林陌心里的疑问猛然升起。   事实证明,能够成为才子的人,其记忆力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当年见到林陌时,汪忱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开始记事了,林陌又是这样一个风姿出众的人,给人的印象从来都不会低了。   汪忱便是这样一个被林陌的风采所折服的人。   当他一看清走在三人最后面的林陌时,第一眼并没有把人给认出来,只觉得略眼熟。待多看了一阵,脑中灵光闪过,想起了记忆深处那位光风霁月的青年。   不是海国公,又是哪一个?!   再一看,和林陌同行的两个贵气青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猛然升起,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如果他的想法是对的,那么,能和海国公并肩而行的人,会是谁?又能是谁?!   汪忱顿时激动得面色通红,他这是,遇到贵人了吗?   徒阡一看汪忱的神色,当即就知道眼前之人,怕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他家阿陌的,且已经将阿陌的身份给认出来了。   他轻咳一声,开口道:“几位倒是好雅兴,伴着这江南的美景填词做赋,想来定是能够留下几篇流芳后世的佳作才是。相逢即是有缘,莫不如我们三个也来凑趣一回,如何?”   当今自然是没有意见的,正好他最近的诗兴也被挑起来了,也想着找个机会,直抒胸意一番呢。   倒是林陌皱了眉,他本就是个写诗作词的苦手,让他背育前人的诗词,写写议论文还行,让他自己写诗就很为难他了。 第80章   不过, 他看徒阡和当今的兴致都极高,也就没想着泼人冷水,大不了被罚几杯酒罢了,小意思了。   徒阡出声了,汪忱也回过了神, 他笑问道:“感问几位贵姓高名?”   林陌笑道:“免贵姓云,这两位复姓上官。”   汪忱闻言, 诧异的抬头看向三人,却瞧见徒阡略带警告的眼神,顿时打了个激灵, 心下明白, 这三位应该是微服出行, 并不想被人认出身份来。   当即压下的激动的心情,只努力将眼前三人当成是再普通不过的,从外地来金陵城游历的学子。   虽然难了些, 到底还是做到了。   汪忱的这般举动, 倒是引得一行三人的另眼相看, 不管这个人读书如何,能否科举入仕,其情商, 就比很多人都高出许多。如果他真的能在下科春闱里得中,被圣人重用也不是件难事。   有了汪忱的主动示好, 其他几人的态度立刻转变了。   一方有意, 一方特意迎合, 几人很快便说到一处去了。   徒阡和当今自幼接受皇室的精英教育,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有自己的心得。   早年间,先义忠亲王还是太子时,徒祁并无心与他争夺皇位,只将自己和徒阡,往贤王和闲王的方向培养,对这些常人眼中,和不务正业划了等线的东西更是精通,虽然后来出现了巨大的偏差,但是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还在,不精通,每样都会一点,灵感迸发时,也能偶得一二佳句,林陌却是完全抓瞎了。   早就做好了被罚准备的林陌,一脸无所谓的混在一群学霸们的中间,乖巧等虐。   事情果然如林陌预计的那般,在这些写诗作词的活动里,林陌从一开始就是垫底的那一个,被罚了好几杯酒,似乎就有些喝高了。   在又一次交白卷后,徒阡就不让他再喝酒了。   林陌的酒量还是不错的,徒阡怕他喝多了上头,还在他的酒里做了手脚,因而喝了这么多杯酒,也不见他醉了。   但是,该做出来的姿态,也是要做的,再喝下去,怕是要穿帮了。   林陌冲着自家阿阡笑了笑,起身走到不远处弹筝的侍女旁边,淡声道:“即是不能饮酒了,我便弹一首筝曲,聊作惩罚罢。”   当今奇道:“你竟还会弹筝?”   这倒是件稀奇事,他还真的不知道自家海国公竟然还有这一手呢。   徒阡颇为得意,“那是自然,阿陌不仅会弹筝,弹得还极好呢。”   瞧见当今吃惊的样儿,徒阡越发的得意了,“兄长不知也无可厚菲,阿陌的这手琴艺,不过是他闲时的消遣罢了,我也是偶然间才得知的,能够亲耳聆听的人,更是只有我一人耳!”   言下之意,他的阿陌,只为他一人弹琴耳!你们这些人,根本没有这个幸运可以听到!   言语中满满的炫耀,几乎闪瞎了在场众人的双眼。   徒阡没说的是,想要听一次林陌弹琴总是很难,即使是他,在林陌兴致缺缺的时候,想听也是听不到的,若不然,海国公善琴的消息,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有传出去?   当今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来。   林陌以武起家,朝中众人,包括当今,对武将的印象,更多的依旧还是多年来形成的那种武将粗俗,不通文墨的刻板印象中,之前林陌的表现也是基本符合这一印象的。   谁知道他的这位心腹爱将居然还有这一手呢。   林陌今天弹奏的,正是那曲气势磅礴,荡气回肠的《沧海一声笑》。   随着林陌红唇轻启,歌声随之流泄出来: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一曲罢,再回头看向其他人时,就只看到几个早已经被惊得失魂落魄的人,嗯,包括他家阿阡。   他这才想起来,这曲《沧海一声笑》他还真从来没有在这个时空里弹奏过,明眼人很容易就能听得出来,这首曲子是他们从来都不曾听到过的。   最重要的是,这首曲子,唱得他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林陌轻笑,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江湖梦!   林陌露了这么一手,可把这些自视极高的年轻人们给震住了,之前林陌在诗文上总交白卷,这些人的心底总是看不起他的。   如果不是有汪忱的面子在,还有徒家兄弟二人在一旁偏帮着,他们这些人早就让林陌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简直是有辱斯文啊。   不过,这一曲筝曲一出,倒是让他们重新认识了林陌。   几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开始说说笑笑了。   这时,船家进来回禀:“各位爷,方才这位先生弹筝时,旁边几艘画舫上的几位爷都听到了,有几位老爷让小的过来请乐者到他们的画舫上为他们奏上一曲……”   船家说话的声音越不断减小,直到最后,已经没了声音,实在是眼前这几人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了。   船家在这秦淮河上经营画舫已经多年,见过的大人物并不在少数,公侯郡王都有,能够给他如此压力的人,也唯有眼前这两个一身贵气的青年了。   此时的他,额头冒汗,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在气急之下的徒王爷的威压下,几近晕厥。   当今笑道:“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左不过是个传话的,有气也该朝正主儿去才是。”   徒阡不过是被船家带来的消息气到了,想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人儿,却被那些不长眼的人当成了在秦淮河畔讨生活的乐师,这让他如何能忍?脾气一时就没能控制住,可不就将气撒在船家的身上了吗   此时当今开了口,他便收敛起身上的气势,转向林陌道:“去看看?”   林陌点了点头,当今更是没有意见,这位爷虽然笑容满面的,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   当今淡笑道:“当然要去,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让爷的好友去给他们唱曲儿,这胆量,倒是让我佩服得狠。”   他特意在“好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倒罢了,知道的那几位却是很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林陌问道:“船家,是哪家的人请?”   那船家举着袖子,抹了把额间渗出的细汗,一指前方的画舫道:“便是那艘画舫上的老爷请的。”   林陌顺着船家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双漂亮的剑眉挑了起来,那胆大包天之人,却是个熟人,正是那江南盐商商会的陈副会长。   林陌感叹,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   林陌想了想,最后还是借用了汪忱画舫上的舱室,给自己化了一个妆。   等到他再出来时,别说是那些和他不熟悉的人了,就连他的枕边人,昭瑞王爷,也是直到他开了口,才把他认了出来,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一手,简直了,仿如易容的化妆术,让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得到,眼前容貌昳丽,出尘如莲,身如修竹,宛如谪仙,眼中却带着一丝风情的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就是刚才那个一身贵气,顾盼神飞,年轻的海国公呢?   一出来,林陌就看到掉了一地的眼珠子的众人,不由轻笑,冲着徒阡抛了个媚眼,咱们的昭瑞王爷当下只觉得心跳加速,差一点就要蹦出来似的。   “快去换掉这一身装扮,成何体统!”   直把林陌逗得哈哈大笑不已。   好说歹说,才把徒王爷给安抚了下来。想了想,林陌又说动了这对徒家兄弟,也为他们做了一些改动,这一下子,三个人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人。   当今在一架等身的穿衣玻璃镜子前左照照,右照照,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是满意,这才带着人离了汪忱的画舫,去赴那位陈副会长的约去了。   一行三人同这几个江南才子告辞,登上了陈林所在的画舫。   汪忱看着三人离开,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些惋惜,今日能遇到这三位,实在是他们的大幸了,又因为时间太短,他们所能够展现在那三位大人物面前的才华又太少,实在是可惜了。   一旁的友人见他这副样儿,不由奇道:“汪兄,你似乎识得方才那三位?对方是谁?竟让你露出这般神情?”   汪忱乜了他一眼,神色复杂,并不说话,只默默的转身回到了用来书写的大桌前,把徒家兄弟和林陌所作的文章全都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叠好,宝贝似的贴身藏好。   这几张纸可都是好东西呢,他可要收好了,回到家后,立即请江南最最厉害的装裱匠人,用上最好的材料,将它们装裱起来,以做传家之宝!   他的这番举动,让友人很不解,文会都结束了,作为东道主的汪忱将众人的文章收好没甚不对,那两位司徒兄弟的诗词水平倒是不低,收藏他二人的诗词不奇怪,只是不知,汪忱为何会将那位云姓公子的诗文这般郑重的收起来?   讲真,那人的诗文虽不到狗屁不通的程度,却只是平常,没甚惊艳之处啊。   友人们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此事放下,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江忱命船家将他们送回岸上,自己则是继续乘着画舫,跟上了前头陈副会长的画舫。 第81章   他的想法也简单,那三位明显是微服出行的, 似乎不想被其他人知道身份, 身边只带着各自的服侍之人, 要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那陈林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里的人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若是双方起了冲突,有他在,也能帮上一二不是?   林陌一行人上了陈林的画舫,先前外头时, 林陌就被这画舫的土豪画风给雷得不要不要的。   此时上得船来, 才明白他还是见识太少了,那入目一片的金光闪闪,差点闪瞎了他的狗眼。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里有矿是怎的?   林陌凑到徒阡的身边小声逼逼:“我严重怀疑, 这位陈副会长是属龙的!瞧瞧这一室黄澄澄、金闪闪的,咱们那位真龙天子只怕都不及他对金闪闪的执着。”   徒阡:……   下意识的朝自家皇兄看过去, 见他似和站并没有听到林陌的话, 这才放下心来。   无奈的敲敲林陌的额头, 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家伙, 总是这么的口无遮拦。   还好皇兄是真心信任他们夫夫两个的,更是赞叹林陌的直来直往的性子是真性情, 很是持乐见其成, 否则, 他还得天天为阿陌的小命担惊受怕的。   待进到船舱,林陌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男人。   说是眼熟,其实他并不认识,但见那人,长着一双小眼睛,单眼皮,虽与大晋人长相相近,却能明显看得出来,其人并非大晋人士,倒是很像从三韩之地来的。   一见此人,林陌的脑海里就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论理,这个时期的三韩之地,正是李氏王朝统治的时期,大晋是它的宗主国,李氏王朝每年都要派出使臣到京城朝贡。今年的朝贡时间还没到呢,这个人明显也不是李氏派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金陵城里?还出现在这场陈林明显十分看重的宴席上?   陈林此人,商人出身,平生最是重利忘义,所谓无利不起早,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个三韩之地来的人虽然只是坐在陪客的位置上,却也足够说明了一个问题,会让这么一个外来之人参与到他的聚会里,肯定有着极大的利益在。   林陌的心思转过了好几道弯,面上却不显。   他的视线扫过,果然看到中间主位上坐着的那一位,哎呦呦,竟然还是个熟人呢,现应天府知府贾化,字时飞,号雨村的。   认出贾雨村的第一时间,闪过林陌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幸好他们过来之前事先做了伪装……   陈林见他们三个人上来了,只是三个人里,竟都是空手过来,没有一个人的手上带着乐器的。这下子,倒是让陈林有些愣神,他记得,他们是让人过来弹筝取乐的吧?这三个人,没带乐器过来是几个意思?直接用口技模仿吗?   他转头看向领着三个人过来的那个船家:“老爷我不是让你将方才弹筝的乐人领上来么?怎么带了这三个人来?他们是乐人?乐器呢?”   那船家忙点头哈腰的同陈林解释:“老爷容禀,这位的确是那位乐师,另外两位是他的友人。”船家一指林陌,将方才所见所闻和陈林说了一遍。   陈林的神情依旧是将信将疑,显然并不相信船家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他看向林陌道:“方才的曲儿是你唱的?”   林陌闻言,眉峰动了动,就是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是没有一点变化。   他大方的点头承认:“正是呢,不过我并非乐人。”林陌申明。   陈林上下打量着林陌和徒家兄弟两个,见他三个只是作书生打扮,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眼神中不自觉的带上了一抹嫌弃,其中更是夹杂了一抹猥琐的意味。   啧,这明显又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只见陈林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的说道:“你今儿的运气不错,老爷我的贵客喜欢你方才唱的那曲儿,瞧见那位大人没?那位可是咱们金陵城的父母官儿,应天府知府贾大人!你可得好生伺候着!好儿多着呢!”   只见陈林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的说道:“你今儿的运气不错,老爷我的贵客喜欢你方才唱的那曲儿,瞧见那位大人没?那位可是咱们金陵城的父母官儿,应天府知府贾大人!你可得好生伺候着!好儿多着呢!”   陈林话音落下后,林陌就极有先见之有的拉住了徒阡的手,这才没让脾气暴躁的徒大王爷暴起伤人。   啧,这人作死的技能还真挺厉害的,他都差点拉不住他家王爷了。   让林陌给人唱曲儿是不可能的,别说林陌了,跟在他身边的两位徒家男人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开玩笑,自家海国公的琴艺精湛,足以绕梁三日而不绝,他们自己都还没听够呢,如何能便宜了其他不相干的人?而这三位爷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又能强迫他们去做?   因而,即使陈林威逼利诱,手段尽出,也是没办法如愿以偿。   陈林只觉得在贵客的面前失了颜面,气得脸都扭曲得不成样儿了。若不是被人拦下来了,只怕陈副会长就要让身边带着的侍从们出手教训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顿了。   林陌一行人虽然已经做了大的伪装,那颜值却是依旧在线,无论是哪个世界,相貌生的好的人,从来都是比较占便宜的,他们三个人一出现,虽然不得陈林的待见,却是受到了其他人的另眼相待。   其他人就不说了,单说贾雨村就觉得眼前三人其实颇能入得他的眼。   贾雨村的眼界可不是陈林这么一个商人能比的,早在看到林陌一行人后,他就注意到了,虽然林陌和徒家兄弟三个,如今只做平常的书生打扮,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那一身的气度却极是出众,便是他曾经在京城里见过的那些勋贵人家养出来的子弟,都不能与之相比。   这三人虽然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却透着书香大族几代人才能培养出来的清贵与雅致。   再结合刚才那首曲子所展现出来的大气与胸怀,贾雨村心下明白,眼前这三个人,怕不是哪个世家大族出来历练的子弟。而且听他们的口音,应是京城人士,这就更不能把人给慢待了,若是能与这三位交好,将来在仕途上也能多个可以帮衬的人不是?   贾雨村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面上便带出来了几分,眼见着陈林对他们三人的态度不好,忙出手拦了一回。   贾雨村本是进士出身,人品确实差了些,那身读书人的傲骨却是一直都不曾丢掉的。   所谓士农工商里,排行最末的商贾之人,在贾雨村的眼睛里,和那些下九流之人也不差什么了。   若不是商人银子多,贾雨村还需要这些人给他进些生活费用的话,以他的想法,定然是不会和这些商人过从甚密的。   今见陈林要想为难林陌等人,当下笑道:“三位先生一看就是风雅之士,与那些下九流的乐人有如云泥之别,陈会长可莫要折辱于他才是。”   陈林:……最讨厌这些文人了,从来都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的玩意儿!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带到沟里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指不定还会帮人家数钱的主儿!   刚才发话让将人叫过来唱个曲儿的人是他,现在见着真人了,惺惺相惜的还是他!背锅的人却成了他陈林了!真真是让他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膈应得无以复加。   只是碍于贾雨村的身份,他却是只能敬着,差点没把这位纵横商场的陈大副会长给憋屈死!   林陌谦虚道:“不敢当,小生自幼习琴,常年与琴筝为伴,在琴之一道上,自觉颇有些心得,虽然并不以此为生,遇到有缘人时,亦会以琴会友,这位老爷说在下是个乐人,倒也不错。不过,或许称呼我为乐师会更贴切一些。”   林陌本来只是心血来潮,想着上来看看陈林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没想到能来参加他的宴席的人,不仅有金陵城的父母官,竟然还有来自三韩之地的人,这下子,他的好奇心倒是真的被勾了起来了。   这实在是太过突兀了。   他倒是有心要探一探这位应天知府为何会在当今南巡的当口,在秦淮河上和这些人聚会了。还是在当今的眼皮子底下,林陌非常不走心的替这些人点了一根蜡烛。   至于陈林,林陌倒是没怎么在意他的存在,毕竟,某些当官的人身边总会带上几个依附于他的商人当钱袋子用的,这在大晋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很明显,陈林之于贾雨村就是这样的一个钱袋子了。   贾雨村闻言,越发觉得林陌的身份就如他方才所想的那般,多年的官场浮沉,让这位执掌金陵城的父母官练就了一身看人下菜碟的本事。   林陌一行三个人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都在在的告诉他,眼前三个人不简单,即使不能交好,也千万不能得罪了。   他笑道:“方才从先生的曲中便能听得出来,先生是位生性阔达之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贾雨村本就生得面阔口方,星眉朗目,端的是一副仪表堂堂的好相貌,旁的且不说,听着他这般说,林陌只觉得十分熨帖了,怪不得能抱上林如海的大腿,并顺着杆子,把贾王两家当成进身的阶梯为自己谋福利,并最终舍弃贾王两家,另攀高枝儿呢。   就这情商,林陌都要赞一句高了。 第82章   画舫中另外一位仕绅打扮的中年人笑道:“很是很是, 方才的曲词,想来都是出自先生之手吧?果真是少年英才,听君一曲, 委实令人仿若回到年少意气风发之时,甚好, 甚好。”   林陌笑道:“诸位过奖了。”   他的眼角余光扫过陈林,被自己一直巴结的人当众打了脸的感觉,仿佛吞了只苍蝇似的,差点没恶心死他。   可是,他还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依旧要对着贾雨村等人卑躬屈膝, 笑脸相迎。   林陌暗自摇头,这陈林能屈能伸,也算得上是一个枭雄似的人物了, 若是他能安安份份的做人,诚信做生意, 林陌压根不会多加理会这样的一个人。奈何有的人总是不满足于眼前的成就和所获得的利益,总喜欢自己作死,还要撞到他的手上, 那就真的怨不得他对这些人下手了。   在座之人都是经年的老狐狸, 看人的眼光,不说十分准, 七八分准肯定是有的, 林陌三人虽然看着平常, 气质却是不俗,就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养得出来的。   不少人早就在心里嘀咕了,这三人,怕不是从京城来的吧?   再想想近日里,与京城有关的那件最大的事情,这些人心下一凛,对这三人的身份越发的怀疑了。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知道今天他们在这里齐聚所要商谈的大事,怕是谈不成了,几个气性不小的人,不由得怨怪起了提议把林陌三个人请上船来唱曲儿的陈林来。   若不是这只老狐狸想要在贾雨村的面前讨个好儿,也不会整出这么个幺蛾子来,请了这么三个人来。   结果,请来的并非预想中的乐人,而是三个不知底细的贵公子。   要是真的是乐人也就罢了,偏是这么三个人。试问,他们能在这三个人的面前商谈事情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呢么?   陈林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其他人责备的眼神,却是有气没处发,只能将这股郁气算到了林陌三人的身上,看向他们的眼神,越发的不善了。   当然了,这些人的脑洞还没有开到那么大,谁能想得到,当今竟然会带着昭瑞亲王和海国公脱离南巡的大部队,微服私访,先进了金陵城了呢?   林陌于读书上,或许不怎么在行,见识却是一般人所不能比的,以他的经历,不管是贩夫走卒,高官商贾,皇亲国戚都能和他聊到一处去,可以这么说,只要林陌愿意,就不可能会有人拒绝他的示好的。   一时间,两方人相谈甚欢,至于最早让他们三人上船是要做什么的,已经被所有人有意无意的抛到一边去了。   再加上还有一个徒阡,他本就是个手握着情报组织的情报头子,什么样的人没有接触过?所接触的人还都是各种心思都有,后来又和林陌凑到了一起,套话的本事,比起林陌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当今,林陌给他的人设,是高冷……   反正,有事弟弟和弟夫服其劳,当今划水划得十分的理所当然。   等到三个人回到暂住的客栈时,该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不该知道的,只能由他们自己去探查了。   毕竟那些人都是经年的老狐狸,口风严着呢。   当今道:“当日先皇弄出个奏准起复旧员之事,我就知道此事不先说,如今再看,果然如此。其他人就不说了,就说这贾雨村吧,原就是因贪酷而遭贬,这样的人,说一句狗改不了吃SI都是抬举他了。只从他在贾政与荣国府分家之后,对两房前后不同的表现就可见一斑了。面对助自己翻身重入官场的恩人,他实在是忘恩负义了。”   徒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一看那贾雨村,就是个内里藏奸的,只看他当年断的葫芦案吧。说来,那甄士隐可是他的大恩人呢,若没有甄士隐资助他上京赶考,哪里有贾王两家之后的奏准起复之举?这般大的恩情,在面对恩人之女时,都能对她的凄凉境地视而不见,何况其他。”   林陌对这个贾雨村的观感从来都是很不喜欢的,要不是当今留着那人还有用处的话,他第一时间就把人给一撸到底了。   虽然三个人没有从贾雨村等人的口中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出来,不过他们三个是谁?大晋最有权势的三个男人!但凡他们想要知道的消息,总能得到的。   从风语组送来的消息里,林陌得知,那个长得很像三韩之地来的中年人,竟是来自茜香国的一个大商人。   从风语组送来的消息里,林陌得知,那个长得很像三韩之地来的中年人,竟是来自茜香国的一个大商人。   这次,此人来到大晋,虽名为要与江南某商会谈一笔大生意,因生意实在太大,只能由他这个主事者亲自出来,来大晋与之商谈。   实则,这人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打探当今南巡的事宜。   最重要的是,在风语组的深挖之下,当今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   林陌道:“南安郡王常年驻守东越州,那里与茜香国隔海相望,前些年常有战事发生,这几年反倒平静得很,只是我总有一种山雨欲来之感。现在可算是知道原因了。”   此时,林陌手上捏着的,正是风语组探子递上来的,关于南安郡王与茜香国私底下交易的证据。   茜香国盛产香料,又因为国中以女性为尊,便以“茜香”二字为其国名。大晋立国之后,茜香国与其他几个小国一起成为了大晋的属国,每年都要向大晋纳贡。   只是,他们如同其他几个带着小心思的小国一样,在华夏朝廷强盛时,依附华夏,安分守已的做着附属国应该做的事。   而一旦华夏朝堂动荡,自顾不暇时,他们却总是寻机脱离宗主国,甚或回过头来,往宗主国身上捅上一刀。   不仅是茜香国,南边的暹罗、安息,西北的西凉和北戎,东北的三韩之地的政权也都是这么干的!   在这些国家里,尤以茜香国为最!   从收到的情报里得知,茜香国想要脱离华夏朝廷的掌控,自立门户已经很久了,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罢了。   而这一次与南安郡王的私下接触、交易,只不过是茜香国寻求突破的一次尝试罢了。   至于南安郡王为何会有这等卖国求荣之举,就不是林陌能想得明白的了。   林陌道:“前些日子,‘雷霆’传来消息,有欧罗巴人与茜香国私下里接触,似乎资助了他们不少火器,还有至少两门红衣大炮,想来,那茜香国以为有了这些火器作为依仗,便有了与大晋相抗的力量了吧。”   “这个南安王,竟然为了那点子蝇头小利,拿大晋配给他的军秣与茜香国交易,实在是……”林陌揉着额头,实在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泔水吗?连资敌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徒阡道:“还好,当初在新式火器出来后,因着制造费力,只将这些好东西装配给了咱们自己的将士们。南安王素行藏奸,并不曾把新的火器配与南安王挥下的将士,否则,这一回还真的是要头疼了。”   那两方人马,郎有情妾有意的,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倒也有几分蜜里调油之感。直到,林陌亲率大晋水师,一路高歌猛进,一举把倭国和盘踞在海上多年的海盗灭得差不多了后,茜香国这才知道,大晋依旧是那个强大的大晋,甚至比以前任何一个华夏朝廷都要强大,茜香国的掌权者们,当时就怂了。   连忙派出更多的探子,到大晋打探消息。在得到大晋皇帝要南巡的消息后,更是直接派人到南巡的必经之地上打探。   作为大晋的龙兴之地的金陵城,更是这些人重点关注的一个地方。这才有了茜香国大商人,要和陈林等江南盐商谈一笔大生意,并和他交好,还混进了某次贾雨村与友人的某次相聚的宴饮中去,并被微服出巡的当今给遇到了的事情来。   当今已经对贾雨村和南安郡王起了疑心,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他们的所做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在秦淮河之行的第二天,就让徒阡安排风语组的属下,加强金陵城的一众官员,和东越州官吏将领的监视力度。   *   当今的身份毕竟不一般,林陌和徒阡夫夫两个,虽然相信有他们两人在,定然不会让当今出事,心里却也明白得很,百密总有一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真是有了万一,他们两个可就是大晋的罪人了。   所以,在当今提出想要微服出巡后,除了做好了必要的安全准备,他们两个还和当今做了一份君子协定,微服出巡可以,距离南巡的大部队不能太远。   他们轻车简从下金陵已经三天了,南巡的队伍距离金陵城也不远了,他们还是继续南巡吧。   毕竟,南巡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日理万机的大人物,真以为可以随便浪的么。   第二日,南巡的车驾就到了距离金陵城不远的一处村庄。当天,当今便带着当日和他一起脱离大部队的下属们重新回到了南巡的队伍里去了。徒阡和林陌对视了一眼,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第83章   队伍修整了一日, 第二天便进了金陵城, 这支队伍, 受到了金陵百姓的热烈欢迎。   贾雨村亲自带着应天府一众官吏齐齐等在金陵城门外,待进了城中,当今很明显的感觉到, 和前些天相比,金陵城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拜先皇喜欢南巡, 每回南巡,总要在金陵城停留所赐,金陵的皇家行宫建造的并不比京城的皇家行宫差多少,乃是大晋所有皇家行宫里,除去位于京城得天独厚的几座行宫外,最好的一处了。   然而,当今对这处行宫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很是不喜。   因为,在当今的眼里, 不管金陵城的行宫有多么的奢华, 都掩盖不住它身上最大的一处污点:金陵的行宫, 是建在甄家旧宅的对面的,占了整整一条街,甚至,行宫里, 还有好几个与甄宅相邻的地方开了小门, 以方便两府的人互相通过。   因为对甄家人的极度信任, 先皇把行宫交给了甄家人来负责打理,多年下来,这处行宫,几乎变成了甄家人的后花园,处处都有着甄家人生活的痕迹,这可把当今给气着了。   “朕倒是忘了,金陵行宫之前是由甄家人负责打理的,也没想着应该来实地看上一眼。早知道这里已经成了甄家人的别院了,朕便是另寻他处落脚,也不会住进这里,哪怕一刻钟!”   当今只觉得膈应不已,那甄家也真的是阴魂不散,怎的到哪儿都有他们的事儿呢?   安顿好后,当今这才让人把早就已经等在行宫外面的江南官吏们领了进来。   因着这次南巡,当今带了一位宫里份位比较高的妃子一同出行,这些大小官员们都是带着妻女一起前来的,不管在哪个时代,夫人外交都是十分重要的。   枕头风什么的,有的时候,是可以决定生死的。   林陌的身份特殊,他即是当今钦定的海国公,还是昭瑞亲王的王妃。虽然身为男子,夫人们之间的某些应酬,他也是逃不开的,否则,昭瑞王府后院的某些应酬,就只能由昭瑞亲王自己上了。   而,如果让徒阡自己去搞夫人外交的话,那画面实在太美,林陌完全不敢想象。   这次南巡,随行的妃嫔只有三位,一位是四妃之一的林贤妃,另外两位只是嫔位,存在感很低,这三人里,自然是以林贤妃为主。   那些金陵的官夫人们一到行宫,就被接到了后院,去见了那三位妃嫔,略说了些话,便径直来到徒阡和林陌暂住的院子,来拜见林陌。   谁让林陌是昭瑞亲王妃呢?   好在林陌有着前世的记忆,对于自己以王妃的身份,接见这帮夫人的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心理上压根没有一丁点的压力,反倒是某几位官夫人被林陌接见她们的举动给吓到了。   “那位昭瑞王妃不是男子吗?咱们这样去见他,不合适吧?”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略忐忑的问着身边年长些的那位夫人。   另一人却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他是王妃,还能看得上你不成?”她这话惹来其他几位夫人的笑声。   那人撇了撇嘴,也不知道那位海国公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能让一朝的亲王对他那般上心,冒天下之大不违,与他结为姻缘,这么多年来,竟只守着这么一个男人过日子,让他们这些每日都要和丈夫的丫鬟小妾斗法的女人,情何以堪。   想是这么想,却是不敢宣之于口。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林陌接待他们的花厅了。   林陌正四平八稳的坐在主位上喝茶,那些金陵城的官夫人们进来,林陌适时的抬起头,冷不丁的就看到了一个故人。   *   徒阡回到住处,才知道林陌还在待客的花厅里,而那些前来拜见昭瑞王妃的各家夫人们,早已经离开许久了。   徒阡好奇心起,衣裳也不换了,直接到了花厅,就看见他家王妃大人,正坐在主位上,托着腮,沉思着。   徒阡走到林陌的身边坐下,他的动静不小,林陌终于回过了神,这才笑道:“阿陌是遇到何事了?竟然让你这般烦恼?”   林陌摇了摇头,笑道:“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方才突然见到故人,心中颇为感慨罢了。”   徒阡奇道:“哦?故人?是谁啊?”   徒大王爷是真的好奇了。   他们两个自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若非必要,他们两个总是要一起行动的,只除了今天,因为要接见前来面圣的夫人们,两人才分开了这一会儿,这个时候,林陌说他遇到了故人,不用问,肯定是那些夫人里面的其中一个了。   果然,林陌道:“是应天府府尹贾雨村的继夫人,你也曾经见过的,当年皇商薛家的姑娘。”   他这么一说徒阡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身材微丰,肤白如雪,面如银盘,有杨妃之姿的少女来。   徒阡恍然:“是她?”   林陌感慨道:“正是呢,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更想不到的是,再见薛宝钗时,他竟差点认不出来那人了。   在红楼原著里,林黛玉,是这部以描写女性为主的千古名著里,当之无愧的女一号。   林黛玉出身百年书香之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更是不输那些饱读诗书的男子,文采风流,容貌绝美。   然而,原著里,还塑造了另外一位女性,除了出身之外,其他一切都可以和林黛玉相提并论,一较高下。   很经典的“既生瑜,何生亮”的“瑜亮情结”。   那女子,便是薛宝钗。   早年间,徒阡和林陌都曾经在贾府里见到过薛家这位宝姑娘,虽然接触的并不多吧,给林陌留下的印象却是极深刻的。   尤其是,当年的《菊花诗》和《螃蟹咏》,更是让他们记忆深刻。   谁能想到,再见时,当年那样精才绝艳的宝姑娘,已经不复存在了,有的,也只是一个发了福的金陵府尹夫人了。   “当年,我听琏二哥说起过,薛家母女与薛蟠,在薛氏姑娘的婚事上意见相左,薛蟠原想将妹妹嫁给江南书院的一名很有潜力的学子,薛姑娘却嫌弃那人家中行商,不愿嫁给那人,兄妹二人大吵了一架,薛蟠便不再为她的婚事作主,只安心做他的皇商。而那薛姑娘在不久之后,离开京城,远嫁金陵。我没想到的是,那位心气颇高的薛姑娘,挑来挑去,意是成了贾雨村的继室夫人,实在是令人意外。”   林陌摇头:“这二人的年纪,相差得也实在大了点儿,贾雨村也下得去口儿,他也不怕把牙给崩坏了。”   尤记得,当年薛家进京时,薛宝钗满怀青云志,原是奔着选秀去的,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青云直上,成为人上人,摆脱因为出身商贾之家,而低人一等的身份地位。   正如她曾经作的那首词中所写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她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模样文采就不必说了,出身皇商薛家,家资豪富,在为人处事上,更是甩了大多数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几条街去。   只是在贾王氏的算计下,一朝青云路断,只能退而求其次的,与贾宝玉成就“金玉良缘”。   最后,当荣国府两房分家,贾家二房一朝被踩到泥里,连“金玉良缘”也入不了她的眼,于亲事上,一直都不顺畅。   “之后的事情,我并没有再过多的去探查,只隐约从琏二哥他们的口中偶尔听到那么一言半句,还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重新遇到故人。”   倒真是应了那句“钗于衾内待时飞”的判词了。   这两个人,还真是有缘。   徒阡不知道林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感慨,只笑道:“我记得,那薛家姑娘的心气不小,贾雨村虽然年纪大了些,却已经是一方的封疆大吏了,她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   林陌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因为他的乱入,红楼里的这几位精才绝艳的女子们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她们不再命运多舛,下场凄凉。   只除了薛宝钗,只不过,他在这里觉得贾雨村非是良配,替薛宝钗不值,人家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算了,正如阿阡说的,薛宝钗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   遇见薛宝钗,林陌只不过是对她的际遇表示感慨罢了,并不曾放在心上,很快的,就将之丢到脑后去了。   于薛宝钗而言,再次见到林陌,仿如隔世,心神已然失守。   回到应天府衙后院的薛宝钗,独自一人坐在花厅里,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薛宝钗周身的气息阴沉,丫鬟婆子都不敢靠近她,只战战兢兢的在外头伺候着。   他们这些服侍了薛宝钗多年的下人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薛宝钗虽然为人随和,对待下人颇为和善,不会动不动就打骂他们,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当家主母了。   然而,一旦惹急了她,他们这些人,不脱一层皮,都别想过关。薛宝钗今天这副样子,是他们从来都不曾见过的,这些下人的心里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夫人抓住由头,祸及自身。 第84章   贾雨村自外头进来, “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不般不好?”   薛宝钗被惊了一下, 这才回过神, 发现贾雨村竟然在大白天的,进了后院,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呢。   贾雨村是一个很传统的士大夫, 最是讲究规矩不过了, 从来都不会在白日里回到后院,就怕被人知道了, 说他白日宣银什么的。   想到这里,薛宝钗下意识的往窗外看去,但见窗外依旧阳光明媚, 别说夜晚了, 夕阳都还不是呢,她家老爷这么早回后院,还真是难得一见。   不过,转念一想,她就知道贾雨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后院了,怕是来问她去见贤妃娘娘和昭瑞亲王妃的事情呢。   她笑着起身,走到一旁,亲自给贾雨村端来一杯茶,柔声道:“妾身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心里略烦闷些罢了。方才吃了药丸子, 已经好多了。让老爷担心了, 倒是妾身的不是了。”   贾雨村与薛宝钗成亲也有三年多了, 自是知道她身上有热症的,以及她那香气四溢,令人沉迷的“冷香丸”的。闻听此言,鼻间轻嗅,果然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香味来。   他点头,伸手抓住薛宝钗白嫩的柔夷,好生安慰了几句。   宝钗俏脸微红,“老爷今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贾雨村道:“今天夫人去见昭瑞王妃,可有说了些什么不曾?”   薛宝钗摇头。   贾雨村盯着她看了一阵,这才缓缓点头,道:“我记得,夫人当年同海国公是相识的吧?”   宝钗点头,心里奇怪:“老爷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儿了?老爷是知道的,当年妾身和母亲、哥哥上京城投奔远在京城荣国府的姨妈,与王妃有过数面之缘。说认识,却是有点勉强了,毕竟男女有别,倒是王妃家的妹子,我与她还算熟悉,算是关系不错的手帕交了。老爷怎的忽然问起这个了?”   贾雨村道:“原来如此,的确是这个理儿,倒是我想岔了。”   他顿了一下,眉头紧皱,像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过了一阵,才道:“昨儿我听到个消息,宫里三四两位皇子,还有几位亲王家的小王爷都已经到了进学的年纪,圣人有意在一众四品以上的大臣家子嗣中,为两位小殿下挑选伴读。我想着,苛儿的年纪正好合适。   只是,我毕竟是个外臣,虽品阶到了,却常年在外,京中的消息,有些滞后了,与宫里的贵人又无甚交情,苛儿若想成为件读,怕是不易。若是能有个人帮着引荐一二,或能成功。我便想着,夫人与昭瑞王妃原是亲戚,或可相助一二。”   再不济,不是还有一个荣国府么?那家里这一辈的子弟,不管男女,都是在当今圣人那里挂了名儿的,若是能得他们帮衬一二,也是可以的。   宝钗闻言,差点没将手中的帕子给扯烂了,脸上温婉的笑容差点都保持不住了,实在是被贾雨村的这番话,给气得几欲吐血。   薛宝钗本是贾雨村的填房,还是第二位填房夫人。   那贾苛本是贾雨村先头那位继夫人所出的嫡子,因年少聪颖,极受贾雨村的喜爱。   原本,以薛宝钗的情商和手段,拢络住一个没了生母的小孩儿并非难事,只是,那贾苛生母的出身,着实让薛宝钗膈应。   薛宝钗之前的那位继室,原是当年甄士隐家的丫鬟,名为娇杏。那娇杏在甄家败落后,随甄士隐之妻甄封氏投奔娘家去了,之后幸运的被当初刚刚得到起复,初到金陵的贾雨村纳为妾室。第二年便生下了贾苛,那贾雨村与原配夫人成亲多年,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如今得了贾苛,自是极受贾雨村的宠爱。   待贾雨村的原配发妻亡故之后,娇杏被扶正,成为了正室夫人。   若不是那娇杏是个短命的,早早的没了,贾雨村这继妻之位,真真没有她薛宝钗什么事儿。   也正是因为贾雨村前头已经死了两任夫人了,出身商家的薛宝钗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以薛宝钗的傲气,断了青云路后,委身给了贾雨村这么一个年纪比她父亲都大了不少的老头子,已是憋屈,被一个丫鬟出身的女人,狠狠的压上一头,更是让她气得心肝肺都疼了。   因为她是贾雨村的第二任继室夫人,在每年的祭祀中,不仅要对贾雨村的原配夫人执妾礼,还要在贾雨村的要求下,也要对那娇杏的牌位行妾礼,实在是气死她了。   两年前,她的亲子贾艿出生,心中的这股憋屈劲儿就越发的明显了。   皇子和各家王府世子的伴读,都是在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挑选的,理论上,凡是符和条件的人家都有机会成为伴读。   皇子和各家王府世子的伴读,都是在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挑选的,理论上,凡是符和条件的人家都有机会成为伴读。   然而实际上,能够成为伴读的人,哪一个不是各皇子、世子母家的族人?或是父辈亲近下属的子侄?   贾雨村虽然官至应天知府,大小也是个四品大员了,可事实上,贾苛压根没有机会成为一个伴读。   如今,贾雨村想让薛宝钗帮着贾苛,到林家兄妹面前去说项,薛宝钗如何能忍?不说她与林家兄妹压根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吧,便是有,她难道不会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留给她的孩子吗?怎么能便宜了贾苛那个小狼崽子?!   “老爷说笑了,妾身娘家,与王妃不过是拐着弯儿的亲戚关系罢了,当年我那姨母,更是与王妃与林妹妹交了恶,对他兄妹二人百般刁难。若非王妃自己立得住,又有王爷和长公主府相助,怕是会十分艰难。如今让妾身去求他们帮忙,妾身张不开这个嘴呀。”   她看向贾雨村,笑道,“说起来,妾身曾听林妹妹说起过,老爷曾经是她幼年时的启蒙先生,当年还是老爷陪着她入京投奔荣国府呢。老爷何不在她那里打听一二?”   贾雨村闻言,面皮不自在的抖了抖。他的这位夫人,果然是伶牙俐齿,这一通明捧暗讽,听得他实在是火大,却又不能做些什么。   如果不是在林黛玉那里碰了壁,他哪里会想到薛宝钗和林家兄妹还有那点子,拐着弯儿的亲戚关系啊?在贾雨村的眼里,他的这位夫人,有钱是真的有钱,那出身却真是上不得台面。   皇商又如何?那也是商人!每次与友人相聚,他都不好意思带着夫人出席,不就是因为她的商户女的身份么?真真是太特么的丢人了。   实在是薛宝钗在做生意上太过厉害了些,他二人才成亲不过三年,这个女人,就给他挣下了好大一份家业,就目前来说,他离不开她!   不过,很早之前,他就听说了林如海的一双儿女和贾家二房不睦的事情,他知道的虽然不是很清楚,五六分还是有的,当年两家闹得那样子,想不知道也难。   今天来寻薛宝钗提起想让贾苛成为伴读之事,也不过是想要广撒网罢了。   既然这里行不通,他也不纠结了,再去想别的办法便是了。   只是可惜了,他那个大舅子薛蟠倒是和昭瑞王府的关系极好,又是当今的钱袋子,若是他能帮着说上一句话,或许他就不必到处求人了。   当年冯渊一案了结后,因着和贾王两家的关系都还不错,贾雨村和薛蟠接触过几回,知道那人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贾雨村很是看他不上。谁能想到,当年那纨绔不知世事的薛大傻子,竟能一朝翻身呢?   后来,他求娶薛宝钗时,薛蟠极力反对,甚至不惜和母亲妹妹反目,这也是为何,贾雨村没想着去薛蟠那里说项的原因了。   夫妻二人略说了会儿话,贾雨会便又回到外院,处理公务去了。却不知道薛宝钗在得知了挑选伴读之事后,心思也跟着活络了起来。   她虽然和林家兄妹的关系一般,她那兄长薛蟠却是当今极为倚重的皇商呢,只是贾雨村总嫌弃她哥哥是个商人,从不曾正脸看他,如此也好。   她的艿儿今年也两岁了,即将开蒙,从小儿聪明伶俐,又有她在一旁悉心的教导,她正想着求老爷给孩子寻了位好先生来给孩子开蒙了,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她也是该想一想了。   她的艿儿,当伴读的年纪是小了些,这一趟是没有机会了,不是还有下一次么?皇子又不可能只有现在这几个!   只是她也知道,当年她执意嫁给贾雨村为填房,让薛蟠对她失望之极,并扬言再不认她这个妹妹了。但是薛宝钗相信,以她哥哥的性子,只要那口气消了,还是不会不管她的。   更何况,还有薛王氏在呢,只要她去母亲面前说点软话,再求上一求,想来哥哥也不会太过为难她的。   薛宝钗的脑海中无数的念头飞快闪过,只想为自己的儿子铺就一条坦途,她的这些动作,都是私底下做的,贾雨村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的枕边人,正在努力的挥舞着铁锹,准备挖他的墙角呢。   *   这次,当今南巡路过金陵城,准备在这里暂时落脚三天,身为应天府的父母官,贾雨村自然是要全程陪同的。   正好,他本就是个极喜爱权势的,有这等近距离接触当今的机会,贾雨村哪里会错过?   很是尽心尽力的安排了一切。同时,他还让薛宝钗领着应天府的众位夫人们,好好的陪陪那几位随行南巡的娘娘们。   贾雨村的用心,的确让他在当今的面前,狠狠的露了了回脸,当今感慨道:“想不到,这贾雨村的能力还是不错,只可惜了,没把这份玲珑心思用在正途上,尽想着些投机取巧的办法了。”   所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不管贾雨村的能力再如何出色,在当今这里,他的官途,甚至是生命,都已要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 第85章   当今最后也没能去到他心心念念的湾湾勾践和琼州岛, 南巡的车架只到了姑苏城,便被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给打乱了, 不得不提早结束南巡, 快马加鞭的北返。   御辇上,当今阴沉着一脸脸, 一言不发。任谁在游兴最浓时, 被突然打断, 一纸召唤给召了回去, 怎么样也高兴不起来, 何况是一国之君呢?   此时的御辇上,坐满了被他招来的随行大臣,其中就有徒阡和林陌, 此时, 他们正在分享着那分从京城加急送来的战报。   看完后, 林陌只想扶额, 不由得摇头感叹, 剧情君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这是又有一个剧情被触发了呢。   原来,这份从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上,清楚的写着, 茜香国突然发难,挑起战事, 侵犯大晋沿海。   因事出突然, 南安郡王措手不及, 仓促应战,因准备不足,不过三天,南安郡王就战败被俘了。   这且不算什么,那茜香国放出话来,若想要救得南安郡王的性命,大晋必须送一位公主赴茜香国和亲!   当今冷哼:“茜香国上下的算盘打得可是真够精明的,想用一个没甚用处的南安郡王,来换我大晋尊贵的公主和亲,也不怕胃口太大,把肚皮给撑破了。”   这就是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表态了:南安郡王被俘就被俘了吧,想让大晋送公主去和亲是不可能的,永远也不可能的!   兵部侍郎张源笑道:“臣记得,南安郡王膝下有一儿两女,两个女儿还都是嫡女,大女儿已经出嫁多年,当了娘了,那小女儿却是尚未婚配的。陛下可还记得?”   当今想了想,突然道:“可是前年南安王特意上折子请封郡主的那个?”   张源笑道:“就是她。陛下心善,封她为郡君。那茜香国只说要和亲才能放南安郡王回大晋,大晋有几位公主,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林陌瞪大眼,“张大人的意思的……”   张源淡然道:“臣的意思是:陛下何不让皇后娘娘认下那位郡君为干女儿,封她为公主,让她去茜香国和亲。南安郡王为国尽忠,其女为救父,赴海外和亲,如此美名,足可记入史书,想来那位郡君娘娘是不会拒绝的。”   这个主意一出,满座皆惊。   林陌凑到徒阡的身边小声逼逼了一句:“这哪里是一举两得啊,好儿还多着呢。羊毛出在羊身上,张大人这手薅羊毛的技能实在是高,连我都要甘拜下风呢。”   徒阡忍不住笑了,正巧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却不能直接这么不管不顾的就说出来,只能和林陌凑在一处偷着乐。   林陌:这个主意,真的是,有够损的……   黛玉听说南巡提前结束,早早的就盼着自家哥哥和王爷哥夫回来。   据她所知,南巡原定要到大晋的极南之地去巡视,预计要花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囫囵个儿的看一遍回来。如今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南巡就结束了,倒是解了她对哥哥的想念之情了。   当日南巡之前,黛玉发现有了身孕,云霖死活不愿意随驾南巡,硬是把这个机会让了出去,留守京城陪她。   还好圣人没有怪罪他们小夫妻两个,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知道的是云霖心疼她,担心她双身子的人不便,不知道的,怕是会说她是狐媚子惑人呢。   等了几天,在林陌回到府邸的第二天,一大早的,黛玉就在云霖的陪同下,带着长子云逸,来到了昭瑞亲王府。   小云逸一看见林陌,就如一颗小炮、弹似的扑到林陌怀里,甜甜的叫道:“舅舅,舅舅,逸儿好想你,你都好久好久没有来看望逸儿了!”   林陌被小孩子萌得心肝儿颤,弯腰抱起小孩子,用脸蹭着他的小嫩脸,笑道:“好逸儿,不是舅舅故意不来看你,实在是舅舅被你皇帝表叔派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出差了,昨天才回来呢。那,舅舅给逸儿带了好多好玩的回来,就在你的游戏室里呢,让伏牛带你过去可好?”   云逸小孩子心性,注意力被转移,哪里还记得和亲爱的舅舅生气?欢呼一声,拉着伏牛往他的游戏室跑去。   林陌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云霖和黛玉二人。   “你二人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林陌习惯性的起晚了,眼睛都还有些睁不开呢,他掏出怀里的金表看了眼,有点想哭,“才七点啊……”   黛玉掩唇轻笑:“哥哥这个爱睡懒觉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了?早听说为了哥哥这爱睡觉的毛病,王爷特意和圣人提议将朝会改在辰时三刻进行,先前我还不信呢,今儿我却是再不怀疑此事的真假了。”   林陌不客气的翻白眼:“这话是哪个人传出去的啊?真真是冤枉我了,明明是陛下自己也想多睡几个时辰,才会在阿阡提起时,顺水推舟的应下来的,怎么就变成是为了迁就我睡觉了?这不好,不好。妹妹若是不信,问问谨之便知。”   一旁细心给媳妇儿剥葡萄皮的云状元一脸懵,怎么他安安分分的伺候娘子也能被火给烧到身上?   黛玉被他的样子逗得前仰后合。   林陌见她面色红润,眉目之间再看不到一点轻愁,曾经,眼里的点点泪花也已经消失不见了,整个人的气色前所未有的好。   他问道:“妹妹身子可好?”   他眼神敬畏的看着林黛玉的肚子,“我怎么觉得你这肚子比当年怀逸儿的时候还大了些?”就黛玉那大肚子,他很怀疑自家妹妹还能不能看到自己的脚丫子不。实在太吓人了。   黛玉红了脸,轻啐了一口,用帕子遮住一张俏脸,转过身,并不想理会她家嘴巴欠欠的哥哥。   云霖却是一脸傻兮兮的笑,他道:“太医说了,这次玉儿怀的是双胎,肚子自是比怀单胎的时候大了。”   林陌挑眉,怀的双胞胎啊!这可是难得,他家林妹妹看着身板瘦弱,没想到这子女缘还不少呢,成亲三年,抱仨!   之前京城好多夫人挑媳妇了,虽然对黛玉各方面都很满意,却因为黛玉这瘦弱的小身板儿,打了退堂鼓,也不知道那些人后悔了不曾(咳,别人后悔不后悔,他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贾家的那位老太君,是真的后悔了)。   云霖道:“我已经和玉儿商量好了,这一胎若是其中有一个是男孩儿的话,两个孩子都会过继到林家。”   林陌点头,这是之前就说好了的,林黛玉生下的第二个男孩儿要过继回林家,继承林家的香火。   只是林陌没有想到,林黛玉的第二胎竟然是双胎,而云家竟也舍得把一对双生子都过继过来。林家有了他和徒阡撑着,过继而来的孩子在他和徒阡的调、教下,肯定不能差到哪里去,林陌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出林家子嗣绵延,再现辉煌的景象了。   林陌眼尖,注意到黛玉的耳朵尖越发的红了,他笑道:“这是好事儿,此间事了,我也能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   这是实话,林家后继有人,他当初和林如海定下的约定,算是圆满的完成了,接下来还要不要看顾林黛玉,就只需要随他自己的心意了。这也算是解了他一直以来担着的一颗心了。   黛玉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哥哥,近段时间,我总做梦,梦见一些人和事,心里总是发慌。”   云霖急了:“怎么都不曾听你说起过此事?怪道这几天你总会在半夜醒来,我还以为是因为孕期身体不适呢,原来竟不是!”他紧张的拉住黛玉的手,问:“可梦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曾?”   黛玉摇头:“我每次醒过来,梦境里的情景能记得两分,就已经是极好的了,我只依稀记得,我在梦里似乎是一株仙草,种在一处仙境中,那里有好多的姐姐妹妹,她们叫我……叫我……”   一时记不得那里的姐妹们是如何称呼她的,黛玉的双眉紧锁,她的记性可不错,说句过目不忘也不为过。可是每次从梦境中醒来,她总是记不住梦里的情形,这让她郁闷不已。   林陌灵光一闪,道:“她们是不是称呼你为绛珠妹妹?”   黛玉双目一亮,“就是这个,她们确实是这么称呼我的,而且,那些姐妹们看着都好面善,似乎都见过。”   林陌已经知道黛玉做的是些什么梦了,想来是那警幻仙姑发现了她所掌控的红楼世界脱离了她的手掌心,这是准备通过影响黛玉来拨乱反正吗?   可惜了,如果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也就罢了,或许警幻仙姑的方法还有可能成功。现在嘛,呵呵。   仔细问过了黛玉脑海里所剩不多的梦境记忆,林陌一一的记了下来。   他想起来那年遇到一僧一道时的情形,或许警幻仙姑发现事情有变,会亲自下凡来寻他这个罪魁祸首的麻烦了吧。   林陌没有耽搁,在黛玉夫妻告辞回去后,立即叫来伏牛,让他和手下的人多多注意一下,警幻仙姑有没有在大晋出没。   他的这个命令很让伏牛摸不到头脑,什么叫像警幻仙姑的女人啊?即没有画相,国公爷也形容不出来那所谓的警幻仙姑的长相,就连是男是女都没办法确认,让接了这个任务的伏牛和他的手下们一脑门黑线。   “你们很不必知道那个人的具体长相,我只能说,要寻找的那个人,一身的气派与一众凡人是不一样的,你只往谪仙般的人物那里寻便是了。”   伏牛摸摸头,被国公爷的形容弄得一脸懵逼:“谪仙似的人物?这是什么样儿的神仙人物啊?”   林陌笑道:“你说的不错,可不就是个神仙人物么?”   伏牛:…… 第86章   南巡的队伍才刚回到京城, 第二天, 才结束早朝回到御书房,当今便接到南安太妃带着南安王妃求见的请求。   作为一位极其尊敬长辈的皇帝, 南安太妃亲自出马, 当今自然是不会将南安太妃拒之门外的。   怎么说,南安王府也是先皇时期的老臣, 经历了大晋开国、先皇和当今三朝,资格在那里摆着, 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南安太妃的年纪大大了,在大男女之间的大防上, 已经不必如年轻时那般严格了。   为了表示尊重,当今挥退了众人,独留下徒阡和林陌夫夫二人, 给老太太留份体面。   因为自己并不是今天的主角,林陌和徒阡挤在了一处,安安静静、尽职尽责的扮演着壁花的角色, 乖乖当一个听众。   南安太妃眼尖, 一进御书房就看到了装乖的两个人, 有心想让当今把他们二人也遣出去, 当今却道:“茜香国地处海上, 远离陆地,大晋对它的了解不多。昭瑞亲王和海国公都是亲历过海战, 且到过海外岛国之人, 他们所知道的东西, 比许多探子都要多些。留他二人在此,在商议营救南安爱卿的时候,多少也能提些好的建议不是?老太妃为何要将他二人拒之门外?”   南安太妃被这话堵得没有一点脾气,只能默许了昭瑞亲王夫夫安逸的呆在一边旁听。   南安太妃并不多做纠缠,单刀直入道:“陛下,老身那不孝子擅自与茜香国开战,犯下大错,乃是他的不是,被俘了也是他技不如人。只可怜老身年老之人,却要受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酸楚。我南安王府失了他这顶梁柱,怕是天都要塌了。不得以,老身只能厚着脸皮来求陛下开恩,应了那茜香国和亲的提议,救救我那不孝子吧。”   南安太妃一行说,一行哭,老泪纵横,站在她身后的南安王妃更是早就用帕子捂住红唇,低声抽泣。   南王太妃本就是年老之人,此时这一副为儿抛尽颜面,为儿求情的样儿,实在能惹得人侧隐之心大盛,应了她们的请求。   奈何,在座几人,都是知道事情始末的人,也不是那等会怜香惜玉的惜花之人,任凭南安太妃婆媳二人如何的诉说天塌下来了,心肠也不曾硬上一分。   当今支棱着下巴,听了一耳朵南安太妃的车轱辘话,并不曾打断她,眼见着南安太妃说累了,还十分好心的让宫女给她送上自己常吃的茶,把个南安太妃噎得不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当今道:“老夫人莫要着急,南安王府于我大晋朝有功,对于功臣,朕如何能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呢?您老且回府里去稍作等待,明日自有圣旨传下。”   自觉得了准话儿,南安太妃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来了些,也不好再在这里忤着,带着南安王妃告退离开了。   林陌和徒阡咬耳朵:“你说,等到明天接到圣旨后,南安太妃会不会气到中风啊。”   徒阡心有凄凄,“有可能。”   林陌的声音不小,当今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奈的直想翻白眼,倒是不曾生气。   毕竟这俩货敢在他的面前这么作,全都是他给惯出来的,他能怎么办?只能受着呗。   事情果然被林陌给说中了,第二天圣旨送到南安王府,把南安王府诸人唬得手忙脚乱的,忙不迭的准备接旨的事宜。   一阵骈四骊六后,宣旨的天使便让南安太妃接旨。   听清楚了圣旨的内容后,南安王妃一口气没喘上来,就这么晕过去了,南安王府瞬间乱作一团,请大夫的请大夫,按人中的按人中,熬参汤的熬参汤。好一副乱哄哄的景象。   探子把南安王府这副场景,仔仔细细的报与林陌和徒阡听时,徒阡的眉头皱得死紧。   “南安太妃当日想让徒家的公主去和亲时,上串下跳,积极得很,事情一落到她们自家人的身上,却是这般表现,可见是个内里藏奸的。”   林陌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所谓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此乃人之常情。当日南安王府打的好主意,以皇家公主和亲,即能救出南安王,又能拿公主的身份做好多事情,她自然要积极一些。等到事情落到她自己头上时,如何愿意?而且,据我所知,那位南安王府家的郡君极得南安郡王和南安太妃的喜爱,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   虽然已近双十年华,婚事上却还没定下来,还不是南安太妃和南安郡王想替姑娘精心挑个好人家么?我可是听说了,全大晋,但凡家世合适,模样出挑的王孙公子,青年才俊们,都被南安王府挑过好几遍了。如今要拿她去和亲,可不得要了那老太太的命么?”   林陌所说,徒阡也是知道的,他还知道,他的阿陌曾经也在南安郡王女婿的名单上的,如果不是他下手快,他家阿陌怕是早就被朝中那些有适龄女儿的大臣们给刁回窝里当女婿去了。   林陌所说,徒阡也是知道的,他还知道,他的阿陌曾经也在南安郡王女婿的名单上的,如果不是他下手快,他家阿陌怕是早就被朝中那些有适龄女儿的大臣们给刁回窝里当女婿去了。   想到这里,昭瑞亲王拍拍胸脯,暗自庆幸:“还好还好。”   徒阡道:“以南安太妃以往的性格,我总觉得她不会乖乖的认命的,怕是会整出点幺蛾子来。”   林陌点头,对徒阡的第六感表示佩服,“正是呢,那位岚欣郡君,见过的人没几个,说是自幼体弱,后得高僧点化,送到庵堂礼佛,护佑平安。若是南安王府私底下给我们来个李代桃僵,咱们也不知道不是么?”   徒阡习惯性的抬手摸下巴,阿陌所言,不无可能。于是,冲着林陌露出了一个佩服至极的眼神儿。   林陌接收到了,面带微笑,略心虚。如果不是对八三版电视剧《红楼梦》的印象极深,对里面南安太妃到荣国府挑选和亲人选,最终挑中贾探春去和亲救南安郡王的一幕实在是记忆犹新的话,他哪里能想得到,南安太妃她,真敢这么干啊!   只是不知道,因为他的乱入,把贾家的那几位姑娘都给蝴蝶了,她们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南安郡王被俘这事明显往后推移了好几年,三春早已经嫁人为妻,这位南安太妃若是还想找人代替自己的孙女去和亲的话,又该找谁?   *   南安王府内,南安太妃到底沉稳些,在听到圣旨内容后,虽然也很想去晕一晕,到底还是忍住了,忙让下人将南安王妃抬回她的院子里,再让王府长史将前来宣旨的两位天使请到花厅奉茶,命她的贴身大丫鬟从她的压箱底的体已里找出两件极品羊脂玉佩来,装入荷包,塞给了那两位传旨的天使。   不求别的,只求他们回去复命时,能帮忙把今日之事隐瞒一阵,即使隐瞒不了,在回禀时,春秋笔法一番,也是好的。   总之,不能让圣人知道南安王妃是在听了陛下的圣旨后晕的,那不是在明着和圣人说,南安王妃对圣旨不满吗?   南安王府还真不敢担这个罪名。   再之后,她便命人到外头回春堂请大夫来替南安王妃看诊。   一通吩咐过后,南安太妃这才略松了一口气。   丫鬟扶着她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叫来小丫头子来替太妃揉肩捶背。整个厅堂静悄悄的,底下服侍的丫鬟婆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撞到主子的气头上,死无葬身之地。   南安太妃疲惫的捏着鼻梁,实在是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身心俱疲,“事情怎么变成这般了呢?”   这时,有丫鬟从外头跑进来,禀道:“太妃,不好了,不知道是谁和郡君说了今日之事,郡君她……”   南安太妃大惊失色:“欣儿怎么了?”   原来,那岚欣郡君得了消息,竟是也晕了过去,这下子,可把南安太妃给急坏了。   如今的南安王妃本是填房,是南安太妃的娘家侄女,二人的关系有如母女,关系极好。   南安王的元配夫人生前留下一双儿女,俱已长大成人,长子也早早的请封了世子,南安郡王在外驻守时,都是由郡王世子主持王府的,女儿也早早嫁出去了,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南安王妃只得了岚欣郡君一个女儿,自幼宠爱非常,南安太妃也是疼爱这个小孙女得紧,当今却要让她和亲救父,南安太妃如何舍得?……   傍晚时分,南安王妃总算是醒过来了,才刚醒来,眼睛尚未睁开,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啊!”   南安太妃正好从屋外进来,将这话听了个清楚,唬了一跳,忙厉声喝道:“禁声!你是打量着咱们说的话,传不到圣人的耳朵里吗?”   南安王妃自是知道厉害的,忙止住哭嚎,四下看了看,将一旁伺候的丫鬟们全都挥退出去,只留下婆媳两个的心腹在身边伺候着,这才抓住南安太妃的手,焦急道:“姑妈,这可如何是好?欣儿千金之躯,如何能送去茜香国和亲?”   南安太妃叹息不已,再如何舍不得自家孩子,她们又能如何?历朝历代,公主和亲,真正由皇室的公主去和亲的又有几个?   当日她们算计着让公主去和亲,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却推三阻四的,当今能饶得了他们么?! 第87章   南安太妃道:“我知你心中之苦, 我又何尝愿意看到欣儿去和亲?可是圣旨已下, 灼儿又在茜香国的手上, 除了认命,又能如何?你且收拾收拾,明日还要带着欣儿入宫拜见皇后, 莫要让人看出来你的心思才是。”   南安王妃早已经哭得不能自己,南安太妃却依旧沉稳, 作为和贾母同一辈的老太太,她的手腕也是很高的,其见识手腕,哪里是南安王妃能比得上的?   在南安太妃的压制下,南安王妃总算稍稍平静了下来,不再嘤嘤哭泣,她低头沉思了一阵, 突然问道:“母亲,欣儿因着体弱, 早些年一直住在道观, 年节时才会回府小住两日。除了咱们几家老亲外, 并没有外人见过她,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叫杏儿的,那身段和模样和欣儿像了三四分, 服侍欣儿久了, 也有了欣儿的两分品格, 打扮一下,或许……”   她那个女儿,自小生活在道观里,极少回来,若不是这次她父亲出了事,她也不会把女儿接回来,本想着即使不是皇家公主去和亲,也会挑勋贵家出身的姑娘代替,谁能想到事情竟是落到了自己的女儿头上呢?   南安王妃也是急了眼,连他代桃僵的主意都想出来了。   南安太妃一下子听明白了南安王妃的未尽之语,不得不说,老太太也是颇为心动。   然而:“胡闹!圣旨已下,你这李代桃僵的主意,可是欺君之罪!你想置南安王府于何地?!”   “可是,见过欣儿的人又不多……”南安王妃呐呐反驳,只是底气实在不足,说到最后,声音都几乎听不到了。   南安太妃恨铁不成钢,眼中满是失望:“见过欣儿的人不多又如何?总是有人见到过的。你怎知道隔墙无耳?那事情若是传到圣人的耳中,又当如何?你以为圣人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是吃素的不成!”   南安太妃被气得心口疼,她这个内侄女是个聪明的,只是事关女儿,早就已经乱了心神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让欣儿和亲去不成?”南安王妃很是烦燥,她不甘心,她可怜的欣儿,命怎么这么苦!   婆媳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没能商量出一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一早,南安太妃面色凝重的带着岚欣郡君入宫去见皇后去了。   消息传到林陌的耳朵里,当时他正在喝水,一口茶水毫不客气的喷了出去,被这个消息砸得有些懵,“不是说好了在勋贵中寻找合适的姑娘,李代桃僵的么?怎么剧情的发展和剧本不相符啊!”   他向前来回禀的邓峡确认:“你确定,南安太妃所带的人,真的是那位岚欣郡君本人?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邓峡十分肯定的点头,“小的看得真真的,的确是那位郡君不假。”   “这倒奇了。”林陌摸着下巴,满脸的不解。   徒阡最见不他这一副烦恼的样儿,抬手揉开他紧皱的眉头,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南安王府若是真的敢找人替自家姑娘去和亲,那可是欺君之罪,南安王府再如何强势,也不敢这么做,这不是明摆着将把柄亲手递给皇兄么?”   林陌一想也对,红楼原著传世的只有前八十回,后面的全都遗失了,之后的剧情,作者到底是如何安排的,谁也不知道。不管是那些市面上的通行本,还是各个版本的电视剧,都是后人根据剧情自己编纂的,当不得真。读者只能从开篇第五回 的判词里知道探春远嫁,至于是嫁到哪里,谁也不知道。   如今因着他的乱入,使得剧情有了这般走向,也无甚奇怪的。倒是他被原著的剧情影响太大了,着相了。   好在当今虽然不待见南安王府,准备过些日子就拿南安王府开刀,却更不想让茜香国占大晋的便宜。   要知道,被送去和亲的人,虽然是南安王的女儿,可她到底是要顶着大晋公主的名头去和亲的,以大晋嫁女的规矩,不备上厚厚的嫁妆,能行?   平常百姓人家的姑娘出门子,但凡心疼自家姑娘的人家,都会尽可能的备上厚厚的嫁妆,就怕自家姑娘在婆家被欺负了,被瞧不起了,身边没点傍身的东西怎么行?   何况那还是嫁公主呢。   即使有南安王府准备的嫁妆,当今不得对这个即将远嫁的义妹表示表示?   那可都是要钱的!   以当今对待不得他待见的人的态度,多拿一枚铜钱,他都会觉得心疼欲死!怎么办?当然是在南安王府送亲后,派出大晋海战最强的海国公,和当今最信任的昭瑞亲王,尾随岚欣公主远赴茜香国。然后,再趁着茜香国不备之时……咳咳……大家懂的……   不得不说,这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然没有新意,可是真管用啊!   瞧瞧,不仅岚欣公主的和亲被搅黄了,就连早先被茜香国俘虏的南安郡王也被救了回来,还追回了岚欣公主所有陪嫁的嫁妆。当然了,海国公追回来的东西,那可就和南安王府没有一点关系了,临行前,当今和徒阡约定好了,追回来的东西,他们三个分!   林陌干劲十足。   可以说,他们的这次任务,已经圆满的完成了。   林陌却不以为然,“谁说这次的任务完成了?齐晖。”   林陌却不以为然,“谁说这次的任务完成了?齐晖。”   远远站在大晋军队后头的齐晖听到他们家国公爷的召唤,连忙越众而出。   “爷。”   林陌问他:“我让你记下的东西,可都记录好了?”   齐晖忙从袖袋里取出一本册子,恭敬道:“回爷的话,属下全都记下来了。”   林陌接过册子,大略看了一下,满意的点头:“不错。稍后,你随户部和理番院的大人们,去和茜香国主谈判。别的我不管,你只记住了,一定要让他们把这册子上的战争损失,以及茜香国应该付给我们的赔偿款给像划拉清楚了,一个铜板都不能少!可记住了?”   他这话一落,齐晖已然石化。   在华夏,每次朝廷与外族发生战争,战败了自不必说,若是战胜了,朝廷为了彰显华夏泱泱大国的气度,不仅不会向外族要赔偿款,反而会倒贴金银宝物给那些外族人,这就导致了大晋相临的那些外族们,每当没钱没粮的时候,都爱到华夏边郡打草谷,弄得边郡百姓们苦不堪言。   许多人对此颇有微词,只是习惯如此,后来者还真很少有人会去想改变这种情况,而明显的,林陌决定打存这个规则。   不仅如此,他们这位大晋的海国公似乎还打算在茜香国的身上狠狠的咬下一块肉来。   这可真是……太特么的合他们的心意了!   徒阡这才明白,为什么林陌非要带上齐晖这个身份最低的商人一同前来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也对,关于钱的事情,还是得问他们这些商行掌柜们才最清楚,他们才这是方面的行家。   齐晖是林陌调、教出来的得力手下,徒阡相信,他一定能完美的完成林陌吩咐的事情。   昭瑞王爷心中高兴,伸手摘下腰间佩戴了多年的一块玉佩,递给齐晖:“这块玉佩你且先拿着,有了它,户部的人不敢为难你。”   齐晖激动得很,忙伸出双手,小心的接过王爷的玉佩。王爷的话他听明白了,这位爷给出这块玉佩,明着就是在给他撑腰呢,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齐晖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杆子又硬了几分。   把事情安排好了,林陌就和徒阡径直去了茜香国主目前暂居的宫室。   名为暂居,其实是将茜香国主给软禁了起来。   等到了地方,林陌才知道,被他的得力手下们弄进这里软禁的人里,除了茜香国主以外,竟然还有一位被茜香国主十分推崇信任的国师在。   眼前的国师一身白衣飘飘,模样绝美,气质出尘,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白日飞升似的,正是林陌想象中的谪仙似的人物,于是,林陌想,他或许已经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国师是谁了。   “国师?”   那位国师下巴微抬,俏脸罩着一层寒霜,不屑于与林陌对视。   对于她的态度问题,林陌并不介意,他笑道:“或者,本国公应该称你为,警幻仙姑?”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林陌并无二话,让侍卫将警幻仙姑带到一处安静的厢房,他和徒阡要亲自审她。   *   “警幻仙姑”四字一出,刚才还一脸淡定的站在一旁,给林陌掠阵的徒阡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拉住林陌的手,挡在了林陌和警幻仙姑中间,戒备的盯着警幻仙姑看。便是到了那处临时找来当审讯室的小厢房里,徒阡也没敢让林陌直接和这个奇怪的女人正面对上。   徒阡本是极聪明的人,生在皇家,所见识到的东西,远非常人可以想象。自上次和林陌在街上遇到了跛足道人,随后又得知了关于一僧一道的事情,在那二人诡异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就对林陌口中,曾经出现过的警幻仙姑充满了警惕。   他虽然不知道警幻仙姑是什么人,却能从林陌在提起这个名字时的慎重神情中,猜想得出来,这个所谓的警幻仙姑怕是不简单。   私底下,他也没少派出手下去打听警幻仙姑的消息,只是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最后竟是在茜香国找到了人。   而且,他想起茜香国主对警幻仙姑的称呼:“国师。”很明显,这位警幻仙姑在茜香国的地位不低!这是打算用神佛的力量来干预人间的事情么?   只是徒阡心里清楚,眼前之人所掌握的力量,不是他这个凡夫俗子能抗衡的,他的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阿陌送给他的最新式的连发手木仓,也不知道这枪对眼前的女人有没有用了。   不过,眼尖的徒王爷注意到,因为他的靠近,似乎让警幻仙姑很不安,她的脚步在徒阡与她面对面的时候,无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不知道的,还以为徒大王爷的身上是有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呢。   徒阡:…… 第88章   他回头, 不解的问林陌:“我身上有什么异味不成?”虽然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异味?要知道,自从和林陌相识以后,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寒冬腊月,他每天都要让人烧热水,给自己洗个热水澡来的, 隔个三两日,还要和阿陌去温泉庄子泡一泡呢,都这样了, 要是还能闻到他身上的异味, 徒王爷表示,他是服的。   他算是问对人了,早在遇到跛足道人后,他就注意到了,那道人在面对他时, 还是颇有底气的, 但是在徒阡出面后, 那跛足道人却是神色大变, 也是和眼前的警幻仙姑一样, 往后退了好几步。   联想到前世看过的那些各种各样的仙侠小说里面的设定,林陌就知道, 这些正统的修行之人, 怕是不能随意和人间的皇族接触的, 至于那些不正统的,不在此列。   林陌道:“因为你的身上有皇家的龙气守护着。我听闻,那些修行之人,是不能随便与人间帝王接触的,更不能通过人间帝王做出影响人间进程的事情来。你身为陛下最为亲近的兄弟,身上的龙气怕是比一众皇子们都要浓郁,警幻仙姑定然是不敢靠近的。”   “原来如此。”徒阡放心了,既然那个女人怕他和身上的龙气,那就好办了。   有亲兵搬来两张太师椅,他便拉着林陌坐下,一双锐利有如鹰隼的眼睛,直钩钩的盯着警幻仙姑看,并不开口说话,只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防止警幻仙姑跑掉。   这个什么警幻仙姑的,他一点都不知道底细,还是将问题丢给他家阿陌去处理好了,免得待会儿好心办了坏事。   林陌面露微笑,道:“警幻仙姑?身为修行之人,这般插手人间之事,沾染这许多因果,你就不怕因果缠身,将来渡劫时,被天道所不容?到时候降下雷劫,劈得你魂飞魄散么?”   他可不信警幻仙姑不需要渡劫的。   警幻仙姑闻言一惊,视线转到林陌的身上,认真打量了他一番,突然面露狰狞:“异世之人!原来是你在坏我的好事!”   她这一发狠,方才还昳丽秀美的女子,竟是面容扭曲,仿如嗜血的罗刹一般,简直吓人。   徒阡耸耸肩,还好他打小儿就不喜欢女人,对女人无感,否则这冷不丁的看到一个女人变脸的现场,回去肯定得留下不小的阴影。   不能怪警幻仙姑会意外,当年的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发现事情不对后,直接离开了这方世界,跑去了早年间发现的一处洞天福地里,闭关修炼去了,连和警幻仙姑把事情说清楚的想法都没有,导致了警幻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众仙子们历劫的轨迹发生了偏移。   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等到警幻仙姑发觉不对时,都已经过去好几年的时间了,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一众仙子们,在林陌的帮助下,成亲生子,生活过得无比滋润幸福,与警幻仙姑早先的命运安排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再加上,这方世界的天道,似乎一直在积极的在补全天道规则,警幻仙姑再想拨乱反正,已经没有机会了。   如今见到坏了她好事的林陌,警幻仙姑的内心多么愤怒,可想而知。   林陌笑道:“仙姑此言差矣,我虽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却真不是您老口中的异世之人,我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土生土长的人,何来的异世之说?真要说的话,只能说,是地府的孟婆汤变质了,没能让我忘却前尘。   而且,仙姑是不是忘了,每个世界的天道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没有人能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我已经在这个世界平安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做了那么多事呢,天道他老人家却没有找上我的麻烦,说明了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天道的允许的!   倒是你,警幻仙姑,我以为,比起我而言,私底下对那些下界历劫的仙子们做了手脚的你,似乎更应该小心谨慎才是。你就这么大咧咧的跑出来,就不怕等不到渡劫,就被雷给劈了么?”   林陌这话委实气人,更是戳中了警幻仙姑内心深处最为担心的那一点,气得她恨不能冲上前撕了林陌的那张嘴,可是,她不敢,没见徒大王爷坐在那里,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看呢么!   这且不算,在林陌话音落下之后,万里晴空的天上,竟然隐隐传来一阵雷声,在场众人都是五感极灵敏之人,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警幻仙姑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林陌笑道:“啧啧啧,看来爷还有乌鸦嘴的潜质呢。”   警幻仙姑的脸色很是不好,盯着林陌的眼神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似的,“呵,你别得意,要我说,这雷怕是冲着你来的吧。”   林陌挑眉笑道:“嗯?你这话似乎也并无不对,要不我们来打个赌……吧……”   他的“赌”字还没有完全落下,一道惊雷就已经直直的砸向早已经没了仙人之姿的警幻仙姑。   他的“赌”字还没有完全落下,一道惊雷就已经直直的砸向早已经没了仙人之姿的警幻仙姑。   “轰隆”一声过后,那位白衣飘飘,仙姿渺渺的警幻仙姑不见了,那真的是消失呢,连一点灰都没有留下……   徒阡:“……嗯?消失了?”他皱眉,难道是跑了,人没事?   林陌走到门外,抬头看向外头又变回了风和日丽的蓝天,陷入了沉思,“也有可能,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只是警幻仙姑的身外化身?”化身被劈了,本体却还是在太虚幻境,所以一点事情都没有?   徒阡敏锐的察觉到林陌的心情一下子降到了最低。   林陌能不生气么?化身没了,对警幻根本造成不了什么损伤,她的本体还是还太虚幻境里活蹦乱跳的,想想就很气。   只是林陌忘记了,仙人们的化身,本就是从本体中分出的一个个体,化身被伤了,也是会影响到本体的,就如此时的警幻仙姑。   此时,远在太虚幻境里,正在闭关打坐,远距离操控身外化身在凡间搅动风雨的警幻仙姑,突然双目圆睁,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金色的血,整个人以内眼可见的速度,萎顿了下去,一下子就苍老了。   仿佛一个花甲老妪,鸡皮鹤发,哪里还有之前的仙姿玉骨的模样?   捂住心口,警幻仙姑勉强压下胸中的气血翻涌,恨恨的吐出一个人的名字:“林!陌!”   “哈欠!”林陌毫无预警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揉揉鼻子,嘀咕道:“是谁在背后骂我?”   这骂得还挺狠呢,害他这个喷嚏都忍不住了。   任林陌再如何聪明,也想不到这次,他竟然猜对了。   这一个惊天巨雷,把所有人都给吓了好大一跳,大晋这边的人倒还罢了,反正被雷劈了的人不是自己人,一点都没有心理阴影之类的。   茜香国的人可就不同了,再怎么说,警幻仙姑可是他们的国师!某种情况下,国师的地位,比之茜香国主还要高。   虽然不知道这位国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是自从她来了之后,依靠她出色的卜算能力,着实为茜香国躲掉了多次的天灾和人、祸,短短两年的时间,将自身的地位提高到了如今的地步,在茜香国主和茜香国百姓的眼中,国师可是位无所不能的高人!信者众!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位高人国师,竟然被大晋那位海国公的几句话说的,直接被一道雷给劈得连渣都没剩下,飞灰烟灭!   这得是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惹得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直接出手将人给灭了啊!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这个消息就如长了翅膀似的,飞出了这处宫室,飞出茜香国皇宫,传遍了茜香国都,以最快的速度传进了正在和大晋谈判团唇枪舌剑,针锋相对,谈得正热火朝天的茜香国谈判团的耳里去了。   这几位由茜香国主和国师精心挑选出来的口水最好的官员们相互看了几眼,纷纷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和惊慌失措。   没有了主心骨的茜香国,谈判团众人被齐晖抓住了机会,狠狠的从这些人的身上咬下了好大的一口,几乎掏空了茜香国一半的家底。   “啧,真狠!不过,我喜欢!”当林陌拿着大晋和茜香国签订的《大晋和茜香国停战条约》看时,不得不佩服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大晋谈判团之黑心。   就这么一张轻飘飘的条约文书,至少能让茜香国二十年之内,再也没有一点力气整出说幺蛾子。   这次的茜香国之行,满载而归,不仅带回了自投罗网,被茜香国抓去关了许久的南安王,和准备和亲救父的岚欣公主,还带回了一纸茜香国的赔偿协议,以及第一年应付的赔偿款,可把因为被打断南巡之行,被迫返回京城,正有气无处撒的当今给乐坏了。   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把自己关在寢宫里偷着乐了大半日。 第89章   听着乾元殿里, 不时传出来的哈哈声, 徒阡和林陌面面相觑, 一脸懵逼。   昨在他们两个连夜带着那份《大晋与茜香国停战条约》(即后世常说的《庚辰条约》),回了京城。   稍做休息后,就急匆匆的入宫求见当今, 将《条约》呈给当今看后,当今并无一丝不对, 只严肃着一张脸,将所有人都赶了出来,然后,在众人一脸懵的情况下,竟然自己偷着乐了这么久!   林陌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发现除了魏全还安静如鸡的在殿门外守着,包括他们这两个给当今送来欢乐的人, 再加上之前在乾元殿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已经远远的被打发到了这处以林陌的耳力都只能稍微听到从殿里传出来的丁点声音的位置, 罚站。   他悄悄的凑到徒阡的耳边, 小声逼逼:“我们两个亲耳听见陛下私下里偷着乐这事, 会不会被陛下赏小鞋穿啊?”   徒阡以同样的声音回他:“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我是没有听到的。”   林陌顿住,他似乎明白了徒大王爷想要表达的意思了,当下冲着对方竖起大拇指,夸赞:“还是你厉害!”   徒阡无声的笑了。过了一会儿, 林陌听到这么一句话:“如果真的给咱们小鞋穿, 大不了出海去, 到我们的封地上当山大王去。”   声音极为飘忽,像是随风飘来的似的,听的并不真切,待想要仔细听时,却又随风飘散了。   林陌唇角微勾,不得不说,徒阡的这个提议,很诱人哟。   *   在这次的茜香国之行中,林陌和徒阡两个只是以吉祥物的形式存在的。   自那年从倭国征战归来,林陌就已经在着手培养足以在水师里独挡一面的将领,其中就有贾环,以及之前他看好的几员小将,这次去往茜香国,所有的计划和作战部署,全都是交给他们这些新手们去完成的,两个人只在后方压阵,并不插手。   其实,这次徒阡和林陌会跟着去茜香国,主要还是在之后的谈判上,毕竟,战胜后向战败方索要战争赔偿,在大晋还是个新鲜的事物呢,他不亲自看着可不行。   如果不是发现茜和时国突然冒出来一个国师的话,他们连茜香国主的面都不会去见的。   遇到警幻仙姑却是意外之喜了,不管是真身还是身外化身死了,对林陌和一众历劫的仙子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能够以凡人之身,重创警幻仙姑,对此成就,林陌表示很得意。   经此一事,林陌相信,警幻仙姑再也不能对那些下凡历劫的金钗们动手脚了,悬在这些可爱的女孩儿们头顶上的那把名为“薄命”的利剑,终于消失了,林陌很是高兴。   不知为何,在警幻仙姑的化身烟消云散后,林陌总感觉到眼中的世界更加的鲜活,空气更清新了,就连和他家王爷躲在屋里做一些不可描述的运动时,他的感觉也更加的明显,总让他不知不觉的沉迷其中。   似乎,之前的他并没有真正的融入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看不见,又摸不着,玄而又玄的隔膜似的,而在警幻仙姑的化身消散,本体受创后,那层隔膜也跟着消失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陌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抬头迎向疑惑看过来的徒大王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   从茜香国回来后,林陌一下子清闲了下来,有感于之前几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忙忙碌碌许多年,他和他家王爷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放松放松了,之后又没有重大的事情需要他们两个人出面的,在回到京城后,林陌干脆撺掇徒阡,向当今告了长假。   用林陌的话来说,所谓长假,保底三个月,没大事发生时,假期可以顺延!即使有事,只要不是关乎亡国灭种的大事,也不要来烦他!   当今的好心情保持得不错,在接到林陌的假条时,二话不说,直接准了。   “这回好了,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阵了,这几年来,可把我给累坏了,忙忙碌碌的,我都不知道休沐二字怎么写了。”林陌放松的靠在徒阡的大腿上,笑道,“正好,这回可以赶上玉儿的孩子出生了。唉,双胎呢,她那瘦弱的身子能吃得消么?也不知道是双男还是双女,或者干脆是龙凤胎?”   “这回好了,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阵了,这几年来,可把我给累坏了,忙忙碌碌的,我都不知道休沐二字怎么写了。”林陌放松的靠在徒阡的大腿上,笑道,“正好,这回可以赶上玉儿的孩子出生了。唉,双胎呢,她那瘦弱的身子能吃得消么?也不知道是双男还是双女,或者干脆是龙凤胎?”   说着说着,林陌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别说是在这个医疗条件不足的时代了,就是在后世,医疗条件那么好的情况下,女人生孩子,也都是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的,黛玉这一胎还是双胞胎哟,实在是让他担心坏了。   徒阡拉住林陌的手,轻轻安抚他道:“状元府里早早的就有太医和宫里的女医驻守,还有宫里请来的有经验的老嬷嬷在,这几年妹妹的身子也调养得很是康健,看着虽然瘦,其实并不弱。我相信她吉人天相,肯定能平安的生下孩子的。”   林陌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可是事关自家妹子,他总难免担心,这也是人之常情了。   更何况,林黛玉这一胎的男孩儿是要过继回林家的,他可得好好的把孩子给教好了,不求那孩子能有多大的出息,至少不能是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纨绔一点也没关系,能认清自己的定位就好,千万别养出来一个心比天主高,命比纸薄的性子来。连累了林家可就不好了。   他问徒阡:“你说,如果我趁着这段休假的时间,办个学堂怎么样?”   正好这几年他和徒阡过于低调了些,一直在功高震主的边缘来回大鹏展翅,也该歇一歇了,让自己从这一团的乱麻中,慢慢的退出来。   这次的长假,正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想想他前半辈子太拼了些,才拼下来这一番的家业,接下来也该好好的享受一把了。   徒阡早已经与他心意相通,他一开口,便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   徒阡问:“和庄子上的学堂一个样的?”   如果是的话,徒阡并不怎么看好它,毕竟,庄子那样的学堂,虽然好,确实能够让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学文识字,又能学会一技之长。又因为林陌的关系,当今在见识过了林陌庄子上的学堂所教授的东西后,也在京城办了两家同样的学堂,专收京中贫苦,又想让孩子学个一技之长的孩子。   只是这样的学堂虽好,却并不被他们这样的人家所接受。林陌再来办这学堂,并不合适。   试想,大晋海国公开办的学堂,往来的子弟,都是他们这种层面的。就像林陌时常说的那话:屁股决定脑袋。   他们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孩子,哪怕只是纨绔子弟,所要学的东西,一般学堂里可都是没得教的。   林陌笑道:“形式差不多,所教的东西并不一样。就如玉儿的女子学堂,所教的东西与普通的学堂的区别。我想着,玉儿这一胎是要过继回林家的,我准备亲自教养他。不求他如何的出色,至少也要继承我的衣钵不是?”   徒阡眼睛一亮,如果是以此为目标的话,说不定林陌的学堂真的可以成为大晋权贵子弟的首选学堂。   心里有了想法,林陌便开始了他的办学之旅,反正他也不打算教出能考状元的才子来,把人教好了却是可以的。   *   黛玉怀这一胎时,很是辛苦,到底是双胎,可把她给折腾坏了,把个云状元给心疼坏了,请来德阳长公主亲自坐镇状元府。府中常驻太医院妇科圣手,从宫里出来的经验老到的老嬷嬷有两位,就连接生的稳婆都准备了三个,就怕他的林仙子生产时会出什么意外。   瞧他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儿,林陌都看不下去了,他劝道:“玉儿这都已经是第二胎了,又是这么精细的照顾着,出不了事的。你和线天这么担惊受怕,疑神疑鬼的,可别哪天把自己给整病了,到时候还要玉儿反过来担心你,那样就本末倒置了。”   云霖苦笑:“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总管不住那颗担忧心。”   他说得情真意切,林陌也拿他无法,只得舍了脸面,到太医院请了位太医,住进状元府,专门等着给云霖急救的。   德阳长公主松了好大一口气,之前她就注意到了儿子不正常的焦虑,没少开口劝他。   奈何她这个长子,竟是难得的犯了倔脾气,任她好说歹说的,就是转不过弯儿来。现在可好,总算有人能够制得住他了。   她对林陌道:“还是你们年轻人能说到一处去,为了他那榆木脑袋,我这嘴皮子都快说秃噜了,差点没把我给气死!”   林陌笑道:“我也是没想到,都不是第一次当爹了,谨之竟然还能急成这般模样。我之前也是劝了他许久,一点用处也无,最后我一气之下对他说,如果他不把自己的身子骨当一回事,给折腾没了,我立马就给玉儿找个更好的夫婿去!”   有些人就是爱犯贱,好好的和他摆事实讲道理,不听,非得他拿出杀手锏来威胁一番才会听话,真是的。 第90章   德阳长公主也被林陌的话给吓到了。这个时代的女人, 讲究的是三从四德, 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   虽有那心疼自家女孩儿的人家,会把女儿接回娘家,再替她另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嫁了, 却并不是主流,更多的都是讲究从一而终守节的。   即使在女子中, 尊贵如德阳长公主者,也不敢公开表示支持。   君不见,那贾家二房,贾珠之妻李纨,在丈夫死后,只守着个儿子不敢改嫁,在那里苦熬着, 只为了那一个节妇的名头罢了。   到了林陌这里,好家伙, 一来就要让妹妹改嫁, 竟是视那三从四德如无物, 这种魄力,实在是无人能及,整个大晋,只怕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了。   德阳长公主抬手虚点林陌, 气笑了:“你这孩子, 尽出些馊主意, 这样的话是可以随便乱说的吗?怪不得霖儿那孩子,最近总是小心注意着自己的身子骨儿呢,原来是你这个猴儿在这儿撺掇呢。”   林陌却是不以为然:“是不是馊主意没关系呀,管用就行了。至少现在,谨之再不敢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了不是?如此,舅舅和舅母放心,玉儿也不用分神担心了,多好,不是么?”   德阳长公主摇头失笑,的确是这么个理儿,二人不再绕着这个事儿继续纠结,说起了其他。   随着黛玉的肚子越来越大,林陌终于能与云霖感同身受了,这肚子实在是太大了,他真的是担心坏了,终是步上了云霖的后尘。   他比云霖好一点的是,他的生理卫生的知道储备,远不是身为红楼土著的云霖可以比的。   为了能让自家妹子能平安生下孩子,林陌直接把早年在海上流浪时,偶然救起的,一名来自欧罗巴的外科医生,给接到了京城。   鉴于大晋在男女大防上的规矩,林陌并没有直接把人送进状元府去,而是让人住进昭瑞亲王府。   林陌还特意从女医中,挑了三个人出来,和这位外科医生学习剖腹产的技术。   因为林陌的乱入,这个时候的剖腹产手术,被他和这个外科医生改良过,在安他性上,比之原来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这些只不过是林陌的未雨绸缪罢了,动手术什么的,他只希望自家妹子永远也不必用到这一步棋才好。   *   在所有人紧张的期待中,第二年的二月初二日,林黛玉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母子均安。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两个刚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要被过继回林家的,林陌却觉得有些不妥。   他和云霖说道:“玉儿这一胎怀得辛苦,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才挣扎着生下这两个孩子,我就这和以把孩子都过继走了,对玉儿很是不公。   再者说,我们府里也没有个女主人,教养女孩儿总是很不方便。我想着,只把哥哥过继过来便是了,妹妹还是让她留在玉儿的身边教养为好。”   他怕小姑娘会被他给教成一朵霸王花……那可就热闹了。   林陌说的不错,昭瑞亲王和海国公的确不适合养女孩子,谁让他们两个都是大男人呢?最后,在征求了黛玉的意见后,龙凤胎中的哥哥被过继回林家,取名林榆。   林陌本想着让小林榆在黛玉的身边长到两三岁时,再把孩子接到身边来养着,这样即能让孩子享受几年母亲的照顾,他也能专心的把学堂建起来。   他倒是真心为黛玉和小林榆着想,谁知道黛玉在实实在在的感受过哥哥的体贴后,狠心劝他:“我知道哥哥这么做是为了我和榆哥儿着想,只是妹妹却有不同的看法。   孩子从小养在身边,总是会更亲近一些,于我而言,也是如此。我怕榆哥儿留在我身边的时间长了,就舍不得孩子离开了,这么一来,谈什么过继之事?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林黛玉说的也有道理,她是一位母亲,疼爱孩子是天性,如果不是不得已,有哪一个母亲会愿意舍出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是林家女,林家在她们这一代,只得了她这么一个姑娘,当年林如海病重时,顶着宗族的压力,硬是把林陌给过继了过来,除了让她可以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娘家外,为他们这一支开枝散叶才是最重要的。   也是因为有了林陌这个哥哥,林黛玉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她再也不是那个寄人篱下,可以任人欺凌的孤女了。   既然哥哥这一生,不会有他自己的亲子,过继她的孩子,承继林家的香火,在林黛玉看来,天经地义。   既如此,为免将来林陌难做,孩子为难,黛玉只能硬起心肠,早早的把孩子送回林陌的身边,让孩子从小就在林陌的身边长大,培养感情。   也省得她把孩子养大了再分离,又得伤心一回。   林陌被说服了,在龙凤胎满月了之后,就把林榆抱回了昭瑞亲王府,照顾的奶娘,丫鬟,婆子,都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林榆一来,立即就能够上手照顾孩子。   又因为徒阡和林陌二人皆是男子,府里没有女主人,在照顾孩子上,总是不方便。林陌怕时间长了,这些照顾林榆的人,自持是小主人身边的老人儿,拿捏小主子,为自己谋私利,就如同之前的贾家,不正是如此吗?   奴大欺主,也只有一心想要掌控荣国府的贾母和王氏能说出那句“长辈身边的阿猫阿狗都比别人尊重”的话来!简直可笑!   林陌可不会让自己的府邸出现这种令人无语的情况来的。   为这,林陌亲自入宫,向当今讨了两位宫里的嬷嬷来,专门帮他照看小林榆。   等到做完了这些,林陌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陌并没有那种,把孩子过继过来,就万事大吉的想法,还有那种顾忌着“严父慈母”、“抱孙不抱子”之类的,自家的孩子都不亲近,将来孩子大了,又怎么会和他这个当爹的亲近?他可不想把父子关系弄得跟贾家的那些人似的,父不父,子不子的,见面跟个仇人似的。   只要他在府里,都会让人把小林榆抱到他这里,亲自照看孩子。这么一来,倒是杜绝了那些下人阳奉阴违的机会。   因为他的重视,小林榆的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消息传到“状元府”,林黛玉这才完全的放下心来。   徒阡也被林陌带得,完全把想当一名严父的想法给抛到了脑后,和林陌一起,享受起迟来的天伦之乐。   *   这日,徒阡早早的就被宫中的来人给叫走了。假期里,林陌难得起了个大早,刚收拾完自己,就有奶娘抱着林榆,带了两个大丫鬟到了林陌这里,身后还跟着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丫鬟婆子。   他们的时间掐得极准,众人刚一进来,林陌正好吞下最后一口粥。   奶娘见状,忙把小林榆递到林陌的手上,由他抱着逗弄,进行雷打不动的父子互动时间。   今天在林小榆身边当值的官嬷嬷上前给林陌福身一礼,笑道:“国公爷,榆哥儿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今儿一早啊,想是知道要出门去玩儿,哥儿自醒来便笑嘻嘻的,一声儿哭音都无。显见的,咱们榆哥儿是个伶俐的。”   林陌心情也不错,笑着点了点头:“劳烦嬷嬷了。”   目前看来,这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还是不错的,只要她们行事没有触及到他的底限,他很乐意给她们两分体面。   官嬷嬷笑道:“嗐,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原就是老身的份内之事。”   早有小厮进来回禀:“外头的马车已经备好。”   林陌这才抱着小林榆出了王府。今天他要带着林小榆去庄子上玩一天。   本来同行的人员名单里,应该还有一个徒阡的,可惜他入宫去了,失去了这个一家三口外出踏青,加深感情的机会,林陌很没诚意的替徒阡可惜了一把。   不过他也知道,当今这个时候找昭瑞亲王入宫,肯定是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而徒阡被抓壮丁了。   林陌可不管这些,今天是他难得的的亲子时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阻止他。   *   林陌不知道的是,被火急火燎的叫进宫来的徒大王爷,此时正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的皇帝哥哥,以及,那个被宫女抱在怀里,怯生生的小娃娃。   “皇兄是认真的?”   当今严肃着一张脸,闻言点头:“对,这孩子是朕的第九子,生母是成嫔,之前一直是在成嫔宫里养着的。只是半个月前,成嫔突发急症,一病去了,只留下这么个没娘的孩子。你也知道,这宫里是个什么样儿的,没了娘的孩子,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朕怜他幼年失恃,便想着将他过继到你的名下,和林家那孩子做个伴儿。”   徒阡很想翻白眼,他还以为当今已经放弃给他过继孩子的事了呢,没想到居然又被提出来了。   之前当今提起此事时,他给拒绝了,除了没时间养孩子外,主要还是他看不上前面那几个小皇子。生母都在的就不说了,生母不在的,皇子的外祖家就没有几个是省心的。   不过,如果这个皇九子是成嫔的孩子,倒是可以养养看,毕竟已经拒绝过一回了,再拒绝的话,总是不那知合适。   想当初,当今和徒阡说起过继皇子的事时,他把内心里的实话告诉给当今,当今沉默许久后,便不再提起此事。这一回,怕也是想到了皇九子的情况,挺合他的要求的,这才急忙忙的把他叫进宫里来吧。   倒是难为他皇兄了。 第91章   徒阡抬眼向那个孩子看去, 这孩子约莫六七个月大, 小小的一团, 窝在宫女的怀中,白白嫩嫩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怯怯的看着这处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   徒阡意外于这个孩子被照顾得极好, 想来那成嫔为母倒是挺合格的,只是命薄了些,早早就亡故了。   不得不说,看到这个孩子后,徒阡可耻的动心了。   最近他和林陌一起沉迷养孩子无可自拔,再多加一个孩子也是不错的,至少两个孩子也能有个伴儿不是?   再说了, 他和阿陌并无亲子,将来昭瑞亲王府的继承人, 肯定是要从他那些皇族兄弟里过继的, 即是如此, 倒不如过继皇子,倒是能省去他好大一番功夫。   当皇帝的,即使他和你的关系再如何好,都不要忘了, 他们首先是君臣, 最后才是兄弟!这是当年林陌告诉他的, 而他也是牢牢的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一刻也不曾忘记。因为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很早以前,在徒阡决定和林陌结契,并不打算娶妻生子时,他就知道,总有一天,他必须要从皇子中过继一个来继承昭瑞亲王府。   皇帝是不可能会让他从皇族的其他人那里过继孩子的。   想到这一点,徒阡也就不再纠结其他,点头应下了当今塞孩子的动作。   他问道:“他可有名字?”   当今道:“小九儿尚未满周岁,并不曾序齿。你若是同意了让这孩子过继过去,今儿就带回府里去吧,到时候,你和怀瑾给他起一个好名儿便是了。”   徒阡闻言,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当今硬塞给他的继子。   也罢了,反正府里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了,再多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有什么差别么?   于是,等到林陌满面春光的带着小林榆从庄子上满载而归时,惊讶的发现,他又喜当爹了!   无语的看着儿童床上吃手指的白嫩小娃娃,哭笑不得。   “所以,你就把这个小家伙给带回来了?”   这都是什么套路啊,硬生生的给弟弟塞儿子,这种事情,也只有当今这个不靠谱的家伙做得出来了。   徒阡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林陌仔细的打量着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我孩子才刚六个月吧?比榆哥儿大了两个月,长得倒是不错,陛下这算盘打得倒是好,让咱们给他养孩子,这种主意也只有他老人家能想得出来了。”   徒阡无奈道:“这孩子八个月了。”   林陌“……宫里没给他吃饱饭么?怎么这么小?一点都不像是有八个月大的孩子!我们家榆哥儿看着都比他壮实!”他们家林小榆是双胞胎之一,体质天生不如那些一胎只生一个的。现在看着,却比眼前这个皇九子要白胖可爱。   徒阡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无奈的摇头,他能说,小玖儿在像他这么大的孩子里,已经算是胖的了么?也只有林陌会觉得孩子还不够胖了。再说了,成嫔是一个月前没的,很明显的,在这一个多月里,宫里那些个看人下菜碟的宫女太监,肯定不如成嫔在时那般上心,孩子瘦点也是正常。   他把这孩子的出身来历给林陌说了一遍。   林陌:……果然是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呀。   最后,徒阡总结道:“我总归都是要过继一个孩子,回来继承如今我手上这一摊子事情的,由皇兄为我指定一个孩子过继,总比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想来凑个热闹的好。”   他看着林陌在那里逗弄孩子,反问道:“你难道没注意到么?自从榆哥儿到了咱们家,我那几个兄弟,还有几位皇叔近来经常在我们身边出现吗?”   林陌一顿,仔细想想,的确如徒阡所说的,他恍然:“我之前还以为他们是想打探什么消息呢,原来是准备给你送儿子的吗?他们可真积极。”   徒阡:……   知道了事情的缘由,林陌对于小娃娃的到来,没了一点意见。   *   徒阡把孩子带回来的时候,拒绝了当今随送的奶娘,宫女和小内侍,既然从今天起,皇九子就是他和林陌的孩子了,他并不想再让宫里的腌臜事影响了孩子。   因此,来的时候,他只把孩子抱来了,甚至,连孩子的衣服,玩具,饰物之类的东西,他都给拒绝了。可以说很光棍了。   这是徒阡的一点子小心思,这般干干净净的离开,也算是让孩子和以前断了个彻底。   这是徒阡的一点子小心思,这般干干净净的离开,也算是让孩子和以前断了个彻底。   等到林陌了解了情况后,无语的直翻白眼,这种事情,还真只有他们家昭瑞王爷干得出来了。   不过他并不多言,只是叫来王府的长史,让他把府里的一众丫头小厮们都叫过来,他要给这孩子挑几个可心的人服侍。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这孩子还没起名字吧?”   虽然是疑问句,林陌的语气却是肯定的,毕竟,在新生儿满周岁之前,暂不序齿,是大晋皇家长久以来的一个传统。谁让这个年代,儿童的夭折率那么高呢?   尤其是那些没满周岁的孩子。   因此,徒家人才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眼前的这个孩子才八个月大,目前自然是还没有属于他自己的名字的。   徒阡点头:“确是如此,宫里的规矩便是这样,只是我们家并不需要遵守这些规矩。”他抬头看向林陌,笑道,“你也是了孩子的父亲,明儿你给起个吧。”   林陌点头,他的文学造诣虽然不怎么,起个名字还是没问题的。   他想了想,说道:“依我说,‘翊’这个字就很不错。”   “翊”者,有辅佐,帮助之意,这孩子既然已经是要过继给昭瑞亲王了,起这个名字,就是最合适他的了。相信当今能够明白他们两个为孩子取这么个名字的用意。   徒阡很是满意。   至此,曾经的皇九子,被起名徒翊,正式落户在了昭瑞亲王府,成为了徒阡和林陌的长子。   *   这时,两道小动物的呜咽声自门外响起,徒阡好奇道:“嗯?外头是什么?”   林陌这才想起来他刚从庄子回来,还带来了两个小可爱回来呢。没想到因为家里突然又多了一位家庭成员,他的注意力全在小玖儿的身上了,倒是把外头的两个小家伙给忘到脑后去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林陌放下手里抱着的孩子,亲自到外头把他带回来的小家伙给抱了进来。   徒阡抬眼看去,就看到他家阿陌笑容满面的模样,还有他怀里抱着的……   “狗?!”   林陌的手上抱着两团黑乎乎、毛绒绒的东西,可不正是狗么。   林陌笑道:“对啊。”他喜滋滋的把手上抱着的两只小毛团子怼到徒阡的面前,“这两个毛团子,是一对兄弟哦,它们的狗妈是庄子里,庄户家养的大黑狗,狗爹是一只从山上下来的黑狼。是真正的狼犬哦。   它们的狗妈这一胎只生了它们俩,你看这壮实的。别看它们这么小,在庄子里的狗圈里,可是一霸!用来陪伴两个孩子长大再好也没有了。你瞧瞧,它们多可爱啊,榆哥儿和小翊儿一定会喜欢它们的。”   徒阡:……完全看不出来这两团黑乎乎的小东西哪里可爱了,连眼睛都看不到在哪里!而且,为什么他家孩子要让这么两个畜、牲陪伴长大?这是什么道理?   林陌一眼就看出了徒阡的不以为然,不由翻了个白眼,真是没有一丁点的可爱细胞,他当年是怎么看上这人的?海国公先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自前世起,林陌就很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动物,在第一世的时候,在他刚出生不久,他爷爷就抱回了一只黑色的土狗回来。   那只狗子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狗,只是一只非常普通的中华田园犬,聪明伶俐,忠诚可靠。狗子陪伴了他的整个童年时光,是他最好的一个朋友,以及,最忠诚的伙伴。   可惜,狗的寿命还是太短了些,他的伙伴在他十七岁那一年,老死了,自那以后,林陌就再也没有养过其他的狗子了,即使后来,外来的品种猫狗大行其道,一只毛绒绒的,帅气漂亮可爱的,应有尽有,每天都在勾引着他去吸猫吸狗。   这一世,林陌半生忙碌,更是没有时间去陪伴那些可爱的小生物们,总没有机会拥有一只属于他自己的毛绒绒,这一直都是他内心的遗憾。   之前在得知黛玉又有了身孕后,想到黛玉的这一胎将会过继回林家,成为他的孩子,林陌那颗想要一只毛绒绒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抱一只小狗回来,让它陪伴在孩子的身边,和他一起长大,即是孩子的玩伴,又可以在大人不在孩子身边的时候,看护他,保护他。   因而,在林小榆还未出生时,林陌就一直在寻摸合适的小狗崽。   后来听说了庄子上有庄户养的母犬被黑狼给怼了,他立即赶去了一趟庄子,把那条母亲还未出生的小狗崽都给预定了。   因为小狗的爹是一只狼,林陌知道这一窝小狗肯定不简单,因而,当时他和那庄户就说好了,这一窝小狗不管生了多少只,他都要了,还给了那庄户一笔数目可观的银钱,算是买下小狗崽的钱。   那庄子上的庄户们,本就对海国公充满感激,林陌看上了那家的小狗崽,他高兴都来不及呢,别说林陌给钱了,便是不给,他也是不会有意见的,不过是一窝小狗罢了,比起海国公给他们带来的种种好处,又值得了什么? 第92章   这一窝小狗只有两只, 林陌挺高兴, 他都想好了, 他家林小榆和黛玉家的云朵小姑娘一人一只,正好。   谁知道当今直接给徒阡塞了一个皇九子过来了呢?   林陌把原因告诉了徒阡,却只得到了徒阡一个面无表情的死亡视线。   很明显, 昭瑞王爷对自家伴侣的想法不敢苟同。养只狗子陪孩子长大?他们这样的人家,小孩儿还怕没有人陪着吗?不能理解!   林陌并不理会他的纠结, 只将两只小黑团子放到两个孩子的身边,让他们玩在一起。在这一刻,他已经想好了,这两只有着狼的血统的小团子,就给两个小男孩吧。   至于云朵小姑娘,他记得,早先海商船队从海外带回来不少品种狗, 其中就有后世十分受人欢迎的犬种,比如:金毛寻回猎犬, 拉布拉多寻回猎犬, 以及, 雪橇三傻。   等再过段时间,小姑娘再大些,找个时间带她去庄子上挑一只就是了。   如果小姑娘挑的是只没有战斗力的,再送她一只土生狼犬, 也就是了。   还别说, 小孩子和狗子还真是天生的伙伴, 两只小黑团子才刚被放到两个孩子呆着的软榻上,立即就亲热得很,看得徒阡一阵惊奇。   虽然不能理解,对林陌的决定,徒阡并没有反对,至此,两只小毛团子就在徒翊来到昭瑞王府的这一天,也一同到来。   *   事实证明,两个孩子果然很喜欢爹爹送给他们的两只小毛团子。两只小团子也是极聪明的,随着它们长大,对两个小主人的照顾,比起那些拿着月银干活的丫鬟奶娘都要尽心和细心。至少,两只狗子不会像人一样,存着私心,它们对主人的忠诚,就连徒阡也是服气的。   这夜,二人看过孩子,回到正院,洗潄过后,准备安置,徒阡突然说了一句:“我想,我已经能明白你为何一定人抱两只小狗陪孩子们了。”   想起刚才在两个孩子的房间里看到的情形:白团子似的两个孩子,头挨着头睡得香甜,两只半大的狗子躺在床榻上,时不时的替两个孩子拉拉踢开的被子,一有动静,就能立刻睁眼,警惕四顾,孩子们冷了饿了热了,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进而叫来服侍的丫鬟……   也难怪自从两只狗子到府里后,林陌对孩子们的事情都放心了不少,至少不会再如果前,小林榆刚来的时候那么紧张兮兮的了。   林陌笑了笑,心情颇为不错。自己的决定得到爱人的赞同,总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不仅是两个男孩儿喜欢这两只狗子,就连被精贵的着着的云朵小姑娘,在第一次看见两只小毛团子时,也是爱的什么似的,抱着都不撒手了,显然也是个喜欢毛绒绒的。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既然孩子喜欢,林陌便带着孩子们去了一趟他养了外来品种狗的庄子,让小姑娘自己挑一只喜欢的狗子抱回去养。   刚一到庄子,小姑娘第一时就被两只金灿灿的大金毛给吸引住了,当时就想把两两渴望得到金毛给带回自家去,林陌和她爹娘好说歹说,最后才换成了带回大金毛的孩子,一只刚满三个月的小金毛。把小姑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   咳,扯远了,书归正传。   第二天,宫里传出消息,成嫔所生的皇九子,深得昭瑞亲王的喜爱,当今怜他生母早亡,作主将他过继给了昭瑞亲王为子,并赐名“徒翊”,甚至亲自主持过继事宜。   消息一出,外人只需要吃瓜看戏就行,反正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皇族中,却是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尤其是那几家有心把孩子过继给徒阡的,更是扼腕叹息不已。   外界的事情影响不到徒阡和林陌这里。这几年来,因为他们两个和当今,以及众多有识之士的努力,大晋的周边平静不少,虽然偶有摩擦,却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大晋国内,因为林陌这只乱入的小蝴蝶时不时的扇动一下翅膀,让整个大晋的进程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几年来,林陌逐渐的把手里掌控的水师权利下放给了那些有能力的年轻将领们,让他们带领着大晋水师的男儿们,征战四方。   林陌在和徒阡相识之初,就曾经和他约好了,等到将来有机会,他们两个要相伴环游世界去。   只是他二人身份地位并不允许,他们身居高位,责任重大,总没有机会去完成当个的约定。   如今林陌逐步放权,倒是清闲了下来,徒阡却依旧忙碌,总是不得闲,依旧是当今全心信任的昭瑞亲王。   有鉴于此,他们两人的环球之旅,只能无限期的延长了。   闲下来的林陌万事不理,只专心养孩子,于他而言,教好了自家的两个孩子,比什么都要重要。   当年他玩笑似的说要开办学堂的话,果真被他办起来了,这一所后世世界排名第一的综合性大学的前身,在京城东部,寸土寸金的贵人聚居地,挂牌开张了。   林陌亲自为这所学堂命名为“知行学堂”。   这一年,徒翊刚满三岁,林榆只有两岁。   这所学堂,林陌是准备按照后世的学校教育来开办的,为了办好它,林陌差点累成死狗。   找老师,编教材,培训教师,忙的是不亦乐乎,整个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儿,可把个徒大王爷给心疼坏了。   等到一切都安排好了后,终于在这一年的金秋时节正式开班授课了。   海国公开办,昭瑞亲王协办,当今圣人大力支持的学堂,在还没有正式开张之前,就得备受京城一众权贵人家的关注。   平日里,那三位爷多高冷啊?他们这些人想要凑过去拍个马屁什么的,都找不到机会呢,这个学堂一开,有些心思活泛的人,立即看出来了这家学堂将会是未来,他们抱上大粗腿的机会,这些人哪里可能会放过?全都磨拳擦掌的等着林陌的学堂开张,第一时间把自家孩子送进去呢。   只是,当林陌把学堂的教学理念,以及将会开设的课程,一一的广而告之,这些准备把适龄孩子送进去念书的家长们知道后,所有的人都迟疑了。   现如今,大晋依旧延用科举取仕的旧例,学子们学的是《经》、《史》、《子》、《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最多再加上一些《九章算术》之类的算学书罢了,哪里是“知行学堂”给出来的这些课程能比的啊!   那什么《语文》的倒还罢了,学的都是些幼童开蒙的常用书籍,比如:《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声律启蒙》之类的,他们还能接受。   《数学》又是何物?   再看看还没有正式确定必须的《外文》课吧,满纸的鬼画符,这这这……简直和科举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别到时候大腿没抱上,孩子的学业也给耽误了,那可就没救了。   最后,在“知行学堂”第一年的开学季上,这些人兴冲冲的带着自家孩子来报名,又一脸悲天悯人的摇头走了。   他们的确是抱着要抱大腿的心思送孩子去学堂的,可是除了这个原因,最主要的,还是想让自家孩子学出点名堂来的。   这毕竟是海国公开办的学堂,国公爷还给自己挂了个“校长”的名号呢,虽然很不服气,但是那位的身上,确实有神奇之处,他们也想让自家孩子沾一沾海国公的神奇来着,可惜了啊,他们失望了。   对此,林陌并没有多失望,他本来也没想学校才刚开张,就立即名扬天下了,饭总是要一口一口的吃不是?最后留下来继续在这里上学的孩子,只有可怜的六个人,其中还包括了刚刚脱离奶娃娃行列的徒翊和林小榆。   因为这个班名为蒙学班,也就是所谓的幼儿园小班了,林陌都想好了,先开幼儿园,然后再随着这一批的孩子的升学,渐渐的扩大学校的规模。   小学会有的,中学也会有的,大学也会有的。   六个孩子中,昭瑞王府两个:徒翊和林榆;张府一个:迎春的次子张墨;贾府两个:贾琏的次子贾芳,贾宝玉的长子贾桂;以及,皇七子徒旭。   其他几个倒罢了,最让所有人跌破眼镜的,就是这位七皇子了。   谁都没有想到,当今竟然会把皇子送到“行知学堂”来念书,而不是遵循旧例,让皇子去上书房读书。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七皇子的生母梅妃,都是一脸懵逼。   林陌很不能理解,为此,他特意入宫,把问题直接抛给当今:“陛下怎么会把七殿下送到臣这儿来?上书房多好啊,有那么多饱读诗书,文采风流的翰林学士,更有当世大儒坐镇,可比臣这小打小闹的学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当今笑道:“怀瑾曾经说过,情谊要从小培养起,朕深觉有理。”他别有深意的道,“怀瑾难道不觉得,那三个孩子很像朕与你和阿阡年少之时吗?”   林陌闻言,咋咋嘴,他想,他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   夜里,二人上床准备安寢,林陌突然想起来白天当今奇怪的言行,便把今天和当今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徒阡。   随后问道:“我怎么感觉陛下的话里别有深意呢?”   徒阡道:“不错,皇兄的确是看上了小七,或许,再过几年,我们就该称小七一声……咳咳了。”   “……还真的是,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呢。”林陌一脸恍然,“难怪这一年来,陛下总喜欢带着宫里的皇子们来找榆哥儿和翊哥儿玩呢,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第93章   当今的皇子不止九个, 算上那些早夭的孩子, 没能活到序齿年纪的, 都得有将近二十个了,活下来的,除去徒翊外, 都已经排到皇十子去了,一年多来, 从皇五子起,到皇十子,都经常被当今带到王府,和徒翊林榆玩在一块儿,之前林陌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操作,现在却是想清楚了,那位七皇子, 可不就是和林小榆徒小翊玩得最好的一个么?   林陌摇头,道:“陛下都在想些什么?孩子还这么小呢, 等到他们长大, 还有那么多年呢, 变数那么大,这决定做得也太草率了些。”   徒阡笑道:“孩子小不正好么?还有你和我在呢,总能把他教成合格的皇帝的。再者说,皇兄春秋正盛, 身体康健, 慢慢挑, 总能挑选出适合大晋的继承人来。”   林陌皱眉,没想到当今打的是这么个主意啊,能说,果然是当皇帝的人么?手段足,魄力大,竟然敢把目前属意的下任皇帝交给他们夫夫来教,也是没谁了,佩服啊,佩服。   “陛下他老人家就不怕众皇子们重蹈了你们当年的覆辙吗?”林陌还是担心的很。   徒阡笑道:“你会让他们走到那一步吗?”   “我自然是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只我们到底只是臣子,还能管到皇权更替上去吗?”林陌很不自信。   别看当今现在信任他们两人,最后会如何,他还是心里没底的。   徒阡却笑道:“你且放心吧,皇兄那性子,绝对不会让下一代也步上我们的后尘的,他如今,不就在未雨绸缪了么?”他毕竟是当今信任的亲兄弟,比林陌更了解当今一些,当今的很多决定都是和他商议过的,知道的自然比林陌多些。   皇帝的心思,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看到了七皇子是被丢到“知行学堂”去了,想来,这是当今为表示对海国公办学堂的支持,而做出来的举动罢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七皇子是被丢出上书房,边缘化了,已经与皇位无缘了的一位皇子。这么一来,其他几个有大志向的皇子,自此便不再将心思放在七皇子的身上过,简而言之,徒旭已经被这些人单方面的踢出了皇位争夺战了。   就连七皇子的生母梅妃娘娘也是这么想的。   好在梅妃本就没有让儿子夺位的心思。她本出身江湖,出身自武林世家,家族中并无人在朝为官,当初能入宫为妃,也是一场意外。不过她比其他宫妃强的一点是,她算是当今心里的白月光,和当今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这才让他们母子二人在宫里日子好过许多。   因着这样的出身,七皇子的外家对外甥能否成为下任皇帝也不甚在意,他们只求自家姑娘和外甥,在波云诡谲的皇宫里平平安安。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的这种态度,让当今对梅妃和她所出的七皇子又高看了一眼。   梅妃本来还在担心,等过几年,当今的年纪渐大,皇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先皇时期,诸皇子夺位的惨烈情况会再次出现,万一她的小七儿也被牵连进去了,可怎么是好?她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她还想让小七儿替她养老送终呢。   如今可好了,小七被送去了海国公的学堂里念书,几乎等于告诉了天下人,徒小七已经与大位无缘了,小命终于安全了,梅妃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多年以后,当梅妃成为这个王朝的皇太后,再回想起此时的想法,只能感叹一句,到底还是太年轻啊!   当今这番选继位者的操作,虽然风、骚无比,大大出呼了所有人的意料,细一想,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种操作,在他之后的皇位更迭中,却是保留了下来,皇帝,昭瑞亲王,海国公,这铁三角的关系也一直延续了下来,最终成了大晋政权中的一道风景线。   当然,此时的三位当事人,对他们这小小举动将会引起的后果,还一无所知,此时的他们,还在为当今如同儿戏一般的选人方式腹诽不已。   *   不管外界对“知行学堂”如何评价,在林陌的努力下,这所学堂依旧是一步一步的成长了起来,学堂教育的好处也慢慢的显露了出来。   皇族和勋贵人家的子弟入“知行学堂”的越来越多,直到后来,科举制度改革,四书五经已经不再是步入仕途的唯一途迳了,人们才知道,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当今就已经在为科举,以及选官制度的改革布局了。心喜的有之,后悔的有之,总之,学校教育开始在大晋的土地上,遍地开花。   皇族和勋贵人家的子弟入“知行学堂”的越来越多,直到后来,科举制度改革,四书五经已经不再是步入仕途的唯一途迳了,人们才知道,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当今就已经在为科举,以及选官制度的改革布局了。心喜的有之,后悔的有之,总之,学校教育开始在大晋的土地上,遍地开花。   随着时间的推移,“知行学堂”的学子们纷纷毕业,走上社会,或是步入官场,受到重用,政绩斐然;或参军入伍,统领将士,卫国杀敌;或是只在某一个领域出类拔萃的人才,比比皆是,所做出来的贡献,足以载入史册;即使只是成为一个商人,也把生意做到极大,不仅让东西南北的商品流通顺畅,互通往来,使得大晋各方面的发展迅速,令其他国家望尘莫及,有些生意做到世界各地的大商贾,都有着影响当地政令的能力,使得大晋周边的小国,越发的要依附大晋生存。   甚至,元盛帝之后,大晋的皇位继任者,全都出自这所学校,在如此之多的优秀校友的光环下,知行学堂,哦不,此时的它,已经改名为知行大学了,便成了世界上多数学子们心所向往的最好学府。   这一点,怕是当年只想着办个学堂,由自己教导孩子的林陌都没有想到的。   因而,在后世的历史教科书里,对于林陌的评价就成了:大晋著名的航海家,军事家,改革家,教育家。可以说是非常的无心插柳了。   *   又是一年丹桂飘香,金秋收获的好时节。   这两年来,大晋风调雨顺,四海升平,不仅是海外引进的马铃薯、玉米、红薯等作物丰收了,就连往年常种的五谷也是难得遇上了丰年,无论走在大晋的哪个地方,百姓们的脸上都是一副丰收之后的喜悦神情。   难得的大丰年,当今大笔一挥,决定今年的中秋节,举办一场大型的“中秋赛诗灯会”,不拘是谁,中秋期间,都可以把自己所得的佳句,投到主持赛诗会的衙门里,参与品评。他老人家也会在赛诗会决赛当日,作为主裁判之一,与民同乐。   消息一出,京城的百姓瞬间陷入到欢乐的海洋中去。   要办“中秋赛诗灯会”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向外扩散,很快,那些较为繁华,与京城往来密切的城市,就都收到了消息,当今有如此雅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多少一省大佬也纷纷效仿,他们也要紧跟京城的脚步,也办一场“中秋赛诗灯会”,裁判人员当然是他们这些当地的父母官来客串了。   这一年的中秋佳节,他被中秋赛诗灯会给占满了。   学子们疯魔了,但凡有心想往仕途上走的,或是想求个好名声的,全都摩拳擦掌,绞尽脑汁,恨不能拿出平生所学,写出一首惊天地,泣鬼□□作,即使不能上达天听,被当今所阅,不是还有各省的大佬么?只要能入得这些人的眼,何愁将来仕途无望?   不管当今举办这场“中秋赛诗灯会”的初衷是什么,抱着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真正只为诗词而来的人,反倒没有几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这活动到底是件好事,提高了所有人的积极性,原是一件好事,大佬们也都默认了。   当今也只让底下人注意着些,不太过份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去了。   被当今拉进宫里商讨“中秋赛诗灯会”事宜的林陌,在贡献出了自己所能想到的点子后,感觉身体被掏空,神情恍惚的被徒阡领回了家。   一进府门,王府长史立即上前回禀:“姑太太今日一早就过府来寻国公爷了,正在花厅里等着你呢。”   徒阡挑眉,早上就来了,现在已经是下午近酉时了,还没走?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他转脸看向林陌,就见林陌也是一脸懵逼,显然他也是不知道林黛玉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找他是做什么的。   两人心照不宣,迈步进了花厅,果然看到林黛玉正悠然自得的独自品茗。两人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这是一间中西结合的小花厅,柔软舒适的沙发,江南绣娘高超的技艺绣出来的沙发罩和抱枕,靠枕,传统的雕花木式建筑,一看就很好的结合在了一起,美人身处其间,惋如画中一般,惹人沉醉。   一见他二人进来,黛玉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向哥哥和哥夫行礼,“哥哥,大哥。”   徒阡肃着脸,冲她点了点头,以示问候,随后默默的走一以旁边的沙发坐下。   林陌则是走到黛玉的身边,仔细的观察她的脸色,看见没有什么不对,这依旧面色红润,眼角眉稍都在在诠释着何为幸福的女人。   林陌稍稍的放了心:“妹妹这么急着来寻我,可是有事发生?” 第94章   黛玉的动作顿了顿, 是她的错,忘了要先和哥哥们通个气了, 她这忽啦巴的就上哥哥这里来,也难怪他们心里没底了。   她扶额:“是我的错, 忘记事先和哥哥们说了, 让哥哥担心了。”   兄妹二人坐下,黛玉道:“哥哥莫急, 并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是昨儿听夫君提了一嘴,陛下命办一场‘中秋赛诗灯会’的事, 妹妹对此有点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罢了。”   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这才赶着今天一早来到昭瑞王府,就是想要赶在哥哥们出门前,先和哥哥说说自己的想法, 谁知道她紧赶慢赶的, 还是晚了呢?   林陌了然,他想, 他或许知道自家妹妹准备说些什么了。   “你说。”   果然,就听黛玉道:“我觉得,既然是举国欢庆的大日子,怎么能少了咱们这些大姑娘, 小媳妇们呢?咱们这些人里, 可也有不少于诗词一道上, 有着独到之处的,别的且不说,咱们家这些姊妹们就强过那些所谓的才子书生们好几条街去。少了众姊妹们的参与,‘中秋赛诗灯会’该要少多少流传千古的名句呢?”   林陌被绕得有点晕,不愧是林妹妹,牙尖嘴利的,一点都不饶人。瞧这丫头一张嘴开开合合的,说的一套一套的,他能怎么办?只能任劳任怨的帮着自家妹妹把这些话上达圣听。   皇后笑道:“云夫人果然是当世奇女子也,说出了我等闺阁女子的一点子念想,甚得本宫心意。既然陛下欲与民同乐,妾身想着,本宫很该紧跟陛下脚步,与众女同欢,陛下以为如何?”   因着此事为闺阁女子所求,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样的事,自然要请她来一同商议了。   不出林陌所料,林黛玉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当今和皇后的大力支持。   事情就此定下,第二日,京城的百姓们便发现,“中秋赛诗灯会”的布告栏上,多出了一段关于女子也同样可以参加“中秋赛诗灯会”的消息,一时引得京城众人议论纷纷 。   “古语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等朝中大事,怎么能让那些女子参与其中?简直是有侮斯文,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有老学究在茶楼里大放厥词,直呼人心不古,摇头晃脑的,仿佛受了多大的辱没似的。   旁边一个年轻人听了,嗤笑:“这是从哪个古董街里爬出来的老古董?到现在还在死守着那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破规矩么?”   他身旁的友人同样哈哈大笑不止,一人道:“我说老人家,您老之前不是咱们京城人吧?否则您老也说不了方才那样的话来。京城里谁不知道,当年,出身金陵的都太尉统制县伯的王家,便是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荣。听说那王家的女子,大字不识几个,只粗略学了些看账理家的本事,结果如何?单只看当年荣国府二房太太的所做所为便知其中不妥,那王氏,竟是狗胆包天到去放印子钱,竟是欲置夫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另一人道:“依我看,让女子们参与到‘中秋诗会’中来,是一件极好的事儿,更何况,布告上可写得明明白白的,男女间各自的诗作品评、排名并不在一处,你大可放心。”   被这么多人一齐挤兑,那位似乎是初次入京的老者只臊得脸红如关公,恨不得地上立时有一条缝能让他钻进去,遮一遮羞才好。当下茶也不喝了,起身匆忙掩面而逃。   四周茶客投来的视线,让老者仿如被人当众扒去衣裳,果身出现在众人面前似的,勉强镇定下来,没曾想,才刚走到柜台前,便被茶馆小二拉住了,“先生,您老还没付账呢。咱们家小本生意,慨不赊欠。”   这一下,更是让老者无地自容,匆匆丢下一块银角子,连往日会账时常说的那句“不必找”了的话也忘记了,急步窜出了茶馆。身后传来的哄笑声,和议论声,老者只当充耳不闻,再不离开这里,他怕自己会当场羞死在这里。   林陌和徒阡今日无事,难得悠闲的出来闲逛,此时就在这间茶馆里歇脚,正好把方才的那一幕看在了眼里。   “这是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我怎么没在京城见到过他?”   这老者的性格颇为一言难尽,如果是京城附近的人,林陌应该不会对此人一点印象都无。说来,以林陌的记忆力,以及他自己和徒阡的身分,他对京城附近,十里八乡的,不说十分熟悉,那些个性异于常人的人,他都是会特意去记的,甚至,徒阡的手上还有一本《京城以及周边地区特殊人群资料》,这份资料,还是林陌和他的手下们,亲自制订的呢。   当初,徒阡偶然将这份资料在当今面前展示时,当今惊为天人,徒阡差点没能保住这份他家阿陌亲自给他整理的资料,最后还是徒阡答应出借给户部户籍衙门的人重抄一份,当今才算是放过了这份资料。便是如今,当今偶尔想起这事来,还是会对徒阡的吝啬进行口头上的笞挞。   然而,徒王爷内心毫无波动,这是阿陌亲手给他整理的东西,他爱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直接把原件给献出去?因而,面对当今的喋喋不休,徒阡秉持着左耳进右耳出,充耳不闻的态度,直把当今气了个倒仰。   然而,徒王爷内心毫无波动,这是阿陌亲手给他整理的东西,他爱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直接把原件给献出去?因而,面对当今的喋喋不休,徒阡秉持着左耳进右耳出,充耳不闻的态度,直把当今气了个倒仰。   既然眼前之人林陌不认识,那么,显然的,那人就不会是京城附近的人。   这个问题,连徒阡也回答不了他,徒阡的眼神往后扫去,小太监刘宁立即上前一步,替两位主子解惑。   “这人是昨儿城门落锁前进城的,如今住在客栈里,说是来参加‘中秋赛诗灯会’会,小的们昨天连夜去查了下,才知道这人原是从东北那方向过来的,带了好些东北的特产,预备往南面去的,路上偶然听说京城举办诗会之事,这才转到京城来的。”   林陌点了点头,他就说嘛,如果是京城的人,哪怕只是在京城生活三个月以上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当年王家教女的家规的。   感谢林妹妹和云状元这些年来对女子学堂所做出的贡献吧。同样的,也要感谢王夫人当年以身示范,亲情演绎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一死”。   自从出了王夫人和贾家二房的事情后,京城八成以上的有识之家,忽然就开始注重起女孩儿们的教育问题来了。至少,自家将要与人联姻的孩子,不能是目无王法的傻大胆。   嫁女儿的,除非是和对方有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否则,谁都不愿意看到两家人因为儿女姻缘而反目成仇;娶媳妇的,总是睁大了双眼,调查了又调查,就怕一个不谨慎,替家里挑个搅家精回来,那样整个家族都要不得安宁了。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的契约,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来的。   几年来,林黛玉的女子学堂可算是大大的风光了一把,每年招收的女学生都会比前一年的人数增加不少,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黛玉一听说将要举办“中秋赛诗灯会”的消息,立即赶来寻林陌提意见的原因。同时,也正是因为那么个原因,京城民众对女子也能参与“中秋赛诗灯会”的事情,接受度那么高了。   而刚才那老者,事先没弄明白情况,就在那里大放厥词,可不就被人群起而针对了么?   虽说“中秋赛诗灯会”是个新鲜玩意儿,只从名称上来看,就能知道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中秋节本就有挂花灯,猜灯谜的活动,或三五女子自己办个诗会的传统。   如今三者合一,在林陌的眼里,依旧是换汤不换药,真要办起来,不要太简单了。毕竟在那个光怪陆离,娱乐一对上的第一世里,办这么一场“赛诗会”,没啥技术含量。   于是,当所有人都在商讨“中秋赛诗灯会”要怎么办?如何办?并为此一脸凝重的时候,林陌那一脸轻松自在的样儿,就有点扎眼了。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他的身上,林陌顿觉压力山大。   当今问他:“怀瑾可是有更好的建议?”   林陌:……   他腹诽,之前不是说好了这事不归他管么?怎么他偷个懒的功夫,又找到他头上来了?他这是被天外飞来的一口大锅给砸个正着么?   既然当今问了,林陌不回话,似乎很不合适。   他道:“倒是有些章程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当今道:“你且说来听听。”   闻言,林陌清了清嗓子,略一思索,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将他在前世看过的各种电视文化赛事,或是综艺节目,再结合大晋的实际情况,侃侃而谈,提出了不少有建设性的可行性建议。   他提出来的这些,让在场的一众大佬们都有眼前一亮之感。   当今笑道:“不愧是林怀瑾,朕的海国公,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就是比其他人多。”   林陌:……他这是明着被当今损了吗?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黛玉的动作顿了顿, 是她的错,忘了要先和哥哥们通个气了, 她这忽啦巴的就上哥哥这里来,也难怪他们心里没底了。   她扶额:“是我的错, 忘记事先和哥哥们说了, 让哥哥担心了。”   兄妹二人坐下,黛玉道:“哥哥莫急, 并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是昨儿听夫君提了一嘴,陛下命办一场‘中秋赛诗灯会’的事, 妹妹对此有点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罢了。”   昨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这才赶着今天一早来到昭瑞王府,就是想要赶在哥哥们出门前,先和哥哥说说自己的想法, 谁知道她紧赶慢赶的, 还是晚了呢?   林陌了然,他想, 他或许知道自家妹妹准备说些什么了。   “你说。”   果然,就听黛玉道:“我觉得,既然是举国欢庆的大日子,怎么能少了咱们这些大姑娘, 小媳妇们呢?咱们这些人里, 可也有不少于诗词一道上, 有着独到之处的,别的且不说,咱们家这些姊妹们就强过那些所谓的才子书生们好几条街去。少了众姊妹们的参与,‘中秋赛诗灯会’该要少多少流传千古的名句呢?”   林陌被绕得有点晕,不愧是林妹妹,牙尖嘴利的,一点都不饶人。瞧这丫头一张嘴开开合合的,说的一套一套的,他能怎么办?只能任劳任怨的帮着自家妹妹把这些话上达圣听。   皇后笑道:“云夫人果然是当世奇女子也,说出了我等闺阁女子的一点子念想,甚得本宫心意。既然陛下欲与民同乐,妾身想着,本宫很该紧跟陛下脚步,与众女同欢,陛下以为如何?”   因着此事为闺阁女子所求,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样的事,自然要请她来一同商议了。   不出林陌所料,林黛玉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当今和皇后的大力支持。   事情就此定下,第二日,京城的百姓们便发现,“中秋赛诗灯会”的布告栏上,多出了一段关于女子也同样可以参加“中秋赛诗灯会”的消息,一时引得京城众人议论纷纷 。   “古语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等朝中大事,怎么能让那些女子参与其中?简直是有侮斯文,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有老学究在茶楼里大放厥词,直呼人心不古,摇头晃脑的,仿佛受了多大的辱没似的。   旁边一个年轻人听了,嗤笑:“这是从哪个古董街里爬出来的老古董?到现在还在死守着那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破规矩么?”   他身旁的友人同样哈哈大笑不止,一人道:“我说老人家,您老之前不是咱们京城人吧?否则您老也说不了方才那样的话来。京城里谁不知道,当年,出身金陵的都太尉统制县伯的王家,便是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荣。听说那王家的女子,大字不识几个,只粗略学了些看账理家的本事,结果如何?单只看当年荣国府二房太太的所做所为便知其中不妥,那王氏,竟是狗胆包天到去放印子钱,竟是欲置夫家于万劫不复之地!”   另一人道:“依我看,让女子们参与到‘中秋诗会’中来,是一件极好的事儿,更何况,布告上可写得明明白白的,男女间各自的诗作品评、排名并不在一处,你大可放心。”   被这么多人一齐挤兑,那位似乎是初次入京的老者只臊得脸红如关公,恨不得地上立时有一条缝能让他钻进去,遮一遮羞才好。当下茶也不喝了,起身匆忙掩面而逃。   四周茶客投来的视线,让老者仿如被人当众扒去衣裳,果身出现在众人面前似的,勉强镇定下来,没曾想,才刚走到柜台前,便被茶馆小二拉住了,“先生,您老还没付账呢。咱们家小本生意,慨不赊欠。”   这一下,更是让老者无地自容,匆匆丢下一块银角子,连往日会账时常说的那句“不必找”了的话也忘记了,急步窜出了茶馆。身后传来的哄笑声,和议论声,老者只当充耳不闻,再不离开这里,他怕自己会当场羞死在这里。   林陌和徒阡今日无事,难得悠闲的出来闲逛,此时就在这间茶馆里歇脚,正好把方才的那一幕看在了眼里。   “这是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我怎么没在京城见到过他?”   这老者的性格颇为一言难尽,如果是京城附近的人,林陌应该不会对此人一点印象都无。说来,以林陌的记忆力,以及他自己和徒阡的身分,他对京城附近,十里八乡的,不说十分熟悉,那些个性异于常人的人,他都是会特意去记的,甚至,徒阡的手上还有一本《京城以及周边地区特殊人群资料》,这份资料,还是林陌和他的手下们,亲自制订的呢。   当初,徒阡偶然将这份资料在当今面前展示时,当今惊为天人,徒阡差点没能保住这份他家阿陌亲自给他整理的资料,最后还是徒阡答应出借给户部户籍衙门的人重抄一份,当今才算是放过了这份资料。便是如今,当今偶尔想起这事来,还是会对徒阡的吝啬进行口头上的笞挞。   然而,徒王爷内心毫无波动,这是阿陌亲手给他整理的东西,他爱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直接把原件给献出去?因而,面对当今的喋喋不休,徒阡秉持着左耳进右耳出,充耳不闻的态度,直把当今气了个倒仰。   然而,徒王爷内心毫无波动,这是阿陌亲手给他整理的东西,他爱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直接把原件给献出去?因而,面对当今的喋喋不休,徒阡秉持着左耳进右耳出,充耳不闻的态度,直把当今气了个倒仰。   既然眼前之人林陌不认识,那么,显然的,那人就不会是京城附近的人。   这个问题,连徒阡也回答不了他,徒阡的眼神往后扫去,小太监刘宁立即上前一步,替两位主子解惑。   “这人是昨儿城门落锁前进城的,如今住在客栈里,说是来参加‘中秋赛诗灯会’会,小的们昨天连夜去查了下,才知道这人原是从东北那方向过来的,带了好些东北的特产,预备往南面去的,路上偶然听说京城举办诗会之事,这才转到京城来的。”   林陌点了点头,他就说嘛,如果是京城的人,哪怕只是在京城生活三个月以上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当年王家教女的家规的。   感谢林妹妹和云状元这些年来对女子学堂所做出的贡献吧。同样的,也要感谢王夫人当年以身示范,亲情演绎什么叫做“不作死就不会一死”。   自从出了王夫人和贾家二房的事情后,京城八成以上的有识之家,忽然就开始注重起女孩儿们的教育问题来了。至少,自家将要与人联姻的孩子,不能是目无王法的傻大胆。   嫁女儿的,除非是和对方有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否则,谁都不愿意看到两家人因为儿女姻缘而反目成仇;娶媳妇的,总是睁大了双眼,调查了又调查,就怕一个不谨慎,替家里挑个搅家精回来,那样整个家族都要不得安宁了。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的契约,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添堵来的。   几年来,林黛玉的女子学堂可算是大大的风光了一把,每年招收的女学生都会比前一年的人数增加不少,这也是为什么这一次黛玉一听说将要举办“中秋赛诗灯会”的消息,立即赶来寻林陌提意见的原因。同时,也正是因为那么个原因,京城民众对女子也能参与“中秋赛诗灯会”的事情,接受度那么高了。   而刚才那老者,事先没弄明白情况,就在那里大放厥词,可不就被人群起而针对了么?   虽说“中秋赛诗灯会”是个新鲜玩意儿,只从名称上来看,就能知道它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中秋节本就有挂花灯,猜灯谜的活动,或三五女子自己办个诗会的传统。   如今三者合一,在林陌的眼里,依旧是换汤不换药,真要办起来,不要太简单了。毕竟在那个光怪陆离,娱乐一对上的第一世里,办这么一场“赛诗会”,没啥技术含量。   于是,当所有人都在商讨“中秋赛诗灯会”要怎么办?如何办?并为此一脸凝重的时候,林陌那一脸轻松自在的样儿,就有点扎眼了。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他的身上,林陌顿觉压力山大。   当今问他:“怀瑾可是有更好的建议?”   林陌:……   他腹诽,之前不是说好了这事不归他管么?怎么他偷个懒的功夫,又找到他头上来了?他这是被天外飞来的一口大锅给砸个正着么?   既然当今问了,林陌不回话,似乎很不合适。   他道:“倒是有些章程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   当今道:“你且说来听听。”   闻言,林陌清了清嗓子,略一思索,组织了下语言,这才将他在前世看过的各种电视文化赛事,或是综艺节目,再结合大晋的实际情况,侃侃而谈,提出了不少有建设性的可行性建议。   他提出来的这些,让在场的一众大佬们都有眼前一亮之感。   当今笑道:“不愧是林怀瑾,朕的海国公,这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就是比其他人多。”   林陌:……他这是明着被当今损了吗?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第95章   因着林陌提供的奇思妙想, 大晋首届“中秋赛诗灯会”的筹备工作,光荣的落到了林陌的头上。   本来这次的灯会就是当今一拍脑门, 偶然而起的一个决定,当时离着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可没有几天了, 再等到朝廷确定下来, 并拿出章程来时,时间都已经到了八月初五了, 留给林陌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了,可把林陌给郁闷坏了, 一头栽倒在徒阡的怀里, 欲哭无泪。   徒阡看他这副样子, 颇为无奈,也很是心疼,却是无能为力, 爱莫能助, 谁让他自己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呢?压根腾不了同手来帮忙,只能在自家阿陌心累身累, 化成成超大号嘤嘤怪的时候,默默的提供自己的肩膀和怀抱,无声的为他加油。   既然已成定局,再推脱不得, 林陌又能如何?只能硬着头皮, 去筹备这届万众瞩目的“中秋赛诗灯会”去了。   时间实在是过于匆忙了, 致命他这些日子实在是差点忙成了狗。   好在当今没有在鬼畜人设上一路狂奔,拉都拉不回来,知道此事并不好做,给林陌开了最大的权限,不管是要人还是要钱,都不必向上头申请了,需要什么东西,自己去库房里拿了,记个账,过后再报给他就成了。   这么一来,倒是给林陌留下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没让林陌真的累死在那儿。   当今对这次的“中秋赛诗灯会”的重视程度,也让朝中众人对这件事情上了一百二十个心,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恶心林陌,倒是让林陌轻松不少。   “哼,即使这样,也改变不了陛下阴了我这件事!哼哼,下次有好玩的,好吃的,看我还带他玩不!”   忙了一天,回到府里,林陌趴在和睚家王爷的怀里,孩子气的哼哼唧唧,换来徒阡的无条件附和:“对,到时候咱们不带他一起玩,让他自己和自己玩去。”   林陌这才终于高兴了。   作为提出女子也要一同参与“赛诗会”的黛玉,作为女诗人们的代表,自然被林陌委以重任,在林陌接受筹备诗会后,也同样忙碌了起来,每日里处理完状元府的大小事情后,就开始连络各方,力求不让女子诗会落后男子那边太多。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深知自家姊妹能力的黛一主,并没有独专,寻来平日城玩得好的一众姐妹,迎春、探春、惜春,凤姐,以及其他几位世交家的赍,让她们也一同参与其中,美其名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在姐妹们都是有识之人,知道这等事情,都将会是被载入史册的大好事儿,她们可舍不得放弃,一时间倒也是忙得不亦乐呼。   林陌和黛玉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留给她们的时间虽然短,在众人齐心协力下,第一届“中秋赛诗灯会”准时在这一年的八月十一这日正式开始了。   林陌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明明白白,因着报名参加的人有点多,林陌弄了个诗会海选,先从京城及其附人们送来的参赛作品里挑选出前二十名,到了八月十四这日,由当今和礼部、翰林院的一众大人们亲自阅卷,评出前十名,于八月十五这日,前往贡院前的夫子庙,由当今亲自接见他们,实现与民同乐。   虽然与之前的预期有些出入,但是为了当今的安全,他们只能这么做。   好在当今也不是那等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非常明白什么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在林陌拿出这个方案后,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倒是让林陌松了好大一口气。   女子诗会这边,人数比之男子那边少了太多,因而她们的诗会是在八月十三这日才开始的,举办的地点就在“大观园”。   毕竟在这个时候,大晋女子识字的本就不多,有能力写诗填词的女子少之又少,而写得好的,有诗词能拿得出手的就更少了,把这些人齐聚在大观园里,虽然人数多了些,却并不会显得很拥挤。   有感于第一届赛诗灯会的意义重大,林陌友情打开了海国公府与大观园之间的小门,友情提供场地,完美解决了这次女子诗会场地不够的问题。   所有人都很满意。   再者,自从消息传出来后,有心想在赛诗会上露一小脸的人,早早的就把事先公布出来的诗作题裁,限韵,要求之类的研究了个底朝天,早已经是胸有成竹,十四这一日在大观园里,只需要把自己之前作好的诗作默写下来就行,其他的时间,赏月,观灯,与三五闺蜜聚在一处探讨写诗的技巧,实在是惬意极了。   给诗作评选排名什么的,自有几位才女们去做。   她们的流程其实和男子诗会那边差不多,待到她们选出了排名前二十的人,十五这日,皇后娘娘自会来大观园中,与她们同乐。   *   等到这场赛诗会结束,林陌放松之余,只感觉全身被掏空。   等到这场赛诗会结束,林陌放松之余,只感觉全身被掏空。   如游魂似的回到王府,回到所住的院子,直接倒在大床上,假装自己是一条咸鱼。   小内侍进来回禀:“二爷,温泉池子已经备好了。”   林陌本已经疲惫不已,听到“温泉”二字,却又挣扎着爬了起来,累了这么多天了,的确需要好好的泡一泡,去去疲惫才行。   “王爷还没回来?”他问。   小内侍恭敬回道:“是呢,王爷有吩咐,今日正是最忙的时候,怕是要忙到很晚才能回来,王爷说,您若是闲了,便去夫子庙看个热闹,若是实在累得狠了,便先歇下罢。”   林陌点了点头,这几天他忙得脚不沾地,身为负责皇帝安全工作的徒大王爷同样也不得闲。好容易赛诗会完美落幕了,只剩下今天晚上的与君同乐了,林陌实在是累极了,眼瞅着剩下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就可以了,多日来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只想着回到府里洗个热水澡躺到床上,睡他个地老天荒。   泡过温泉,洗去了一身的疲惫,林陌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竟是毫无睡意。   心中藏了事,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林陌无法,翻身坐起,便有小内侍上前为他更衣。林陌感叹,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想当年,他也是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呢,哪里被人这么服侍过?这才来大晋几年呢,对这种事情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呢。   如今尚不到酉时,时辰尚早,中秋灯会更是没到时间,他想了想,迈步出了王府。   林陌并没有坐车,反坐倒是带着小太监和几个侍卫,安步当车的信步而行,穿街过巷,时不时的停下脚步,看一看早早开张的灯笼摊子上挂出来的灯笼。若是遇到感兴趣的灯笼,还会猜一猜与灯笼相配套的灯谜,一路走来,倒是让他赢了不少样式新颖的灯笼,就在侍卫的手里提着呢。   一行人走走停停,侍卫眼尖,发现他们行进的方向并不是夫子庙,反倒是越来越接近东城,都有些奇怪,陛下和王爷今晚应该是在夫子庙与那几位赛诗会排名前十的人同乐才是,夫子庙并不在东城,国公爷这是要去哪儿?   南辕北辙了都!   不过,他们倒底是跟了林陌多年的侍卫,很快就想到林陌往东城走,目的地是哪里了。   今晚,除了夫子庙外,还有另一个地方,也是有一场赛诗会后的与民同庆的。   林陌的目的地是大观园,这里毕竟是红楼世界,红楼里的一众女子都是文采风流,足以载入文学史册的,今天又是大观园的特殊日子,大晋第一届“中秋赛诗灯会”分会场——女子诗会。   相比于夫子庙那里的赛诗会,林陌更想亲眼见一见这些写下大好诗篇的女子们,也算是亲眼见证这一重要的历史时刻了。   *   到了大观园,林陌在门房处报上了自己的名号:“昭瑞亲王妃……”   门房见是自家主子,又是以王妃的身份来的,并无二话,直接开了中门,将林陌一行人迎了进去。   侍卫自觉的在二门处便停下了脚步,不再往里走。   林陌是在大观园正殿里找到黛玉的。此时的她正在和凤姐、探春二人进行着最后的查看,早已经沉浸在工作的乐趣当中了,并不曾注意到林陌进来了。   黛玉的大丫鬟眼尖,第一时间就看到他们家国公爷来了,忙要上前提醒黛玉,却被林陌给阻止了。   知道他是不想影响到黛玉她们工作,那丫鬟便不再出声,退回了角落,继续自己的工作。   林陌环视了一圈这处正殿,寻了一个不会影响到黛玉她们的位置坐下,安静的听她们在那里商议。   只听了一耳朵,林陌就把她们的安排了解得七七八八了。不得不说,他家这几个姐姐妹妹,果然都是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行事周全之辈。   虽然是第一次办这么大型的诗会,从她们的话中,林陌却是挑不出一丝儿的错处,真不愧是林妹妹、凤姐姐和贾三姑娘。 第96章   待三姐妹讨论完后, 这才发现坐在角落里装壁花的林陌,而且看他那样儿, 怕是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了。   回过神,黛玉走到林陌的跟前, 笑问:“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还以为哥哥今晚会去夫子庙呢。”   林陌笑了笑, 神情间颇为得意。   凤姐儿笑道:“依我看,这个问题怕是有许多人都想问吧?陌表弟今晚上咱们这儿来, 怕是会让不少人好奇。”   众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凤姐儿所言确是事实。   随着时间的流逝,今晚受到邀请的人, 陆陆续续到来, 林陌饶有兴味的坐在角落里观察着众人, 从中竟看到了好几位熟人呢,都是和他家妹妹交好的手帕交。   果然是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他。   众女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昭瑞王妃也是颇感意外, 就如凤姐儿等人所想的那般, 所有人都以为今天晚上,海国公应该去的地方是夫子庙才对, 而不是大观园。   只是众人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依旧是言笑宴宴,仿佛突然多出来的林陌不是一个男子, 而是她们相交多拉的闺蜜似的, 自在攀谈。   林陌倒也适应良好, 一点都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出乎林陌意料之外的是,在这些幸受邀前来女子中,除了原定的那十位赛诗会前十名外,还有几位因其表现突出,也被邀请了来,其中就有一位金发碧眼的西方女子。   林陌顿时被惊到了。   黛玉见他神情不对,顺着林陌的眼神看去,便知他在惊讶什么了,毕竟,当初她自己刚刚看到那人时,心中的惊异并不会比此时的林陌少多少。   她笑着替林陌解惑:“这位是来自撒克逊的玛格丽特小姐,当年随着使臣团来到大晋的,如今已经五年有余了,一口大晋官话学得很是不错,于诗词一道上竟也是颇有些造诣。这次的赛诗会成绩不错,得了第二十八名,因着她的身份特殊,我请示了皇后娘,便请她也一同前来了。”   林陌点头,身为一个外国人,五年内能将汉语言学到可以写诗作词的程度,实在是惊到他了。   毕竟,汉语可是后世公认的,世界是最难掌握的文字了,何况还要用汉语的方式作诗呢?   别说是个外国人了,连他这个活了两世的大晋人都作不出来好么。   这个要玛格丽特的歪果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人应该是个语言天才吧。   林陌抬头看向黛玉,只见黛玉面露微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兄妹二人齐齐看向玛格丽特的方向,眼中的思绪莫名。   很快到了掌灯时分,早就挂好的灯笼纷纷被点亮,随着灯笼亮起,大观园瞬间亮如白昼。   林陌来时,就已经发现了今年的灯会上,用玻璃制作灯笼比往年多出许多,什么莲花灯、宫灯、走马灯,凡是纸制灯笼有的样式,就有一只玻璃制的灯笼与之相对应,甚至还有一盏体积不小的七彩锦鲤灯。   烛火一点上,流光溢彩,实在是她看得紧。不愧是他的妹妹,这大手笔的,连他都要说一句“不如也”。   之前烛火没有点燃时,林陌还真没有注意到那盏鱼形玻璃灯还有颜色来的。   果然啊,不能小看这个时代劳动人民的智慧!   瞧瞧,他只是把从海外得来,又经过他和工部大匠改进过的玻璃烧制方法分享给了那些匠人们,这才几年的时间呐,连这种大型的,彩色的灯笼都出来了。   黛玉笑道:“这是哥哥那处玻璃作坊里的老匠人亲手制作的,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呢,就只制成了这一件。还好妹妹我下手快,不然早被送到王府去了。”   林陌笑看自家林妹妹得意灵动的模样,只能无奈的摇头,也就只有他家这个妹妹敢半路把要送给他的东西给截胡了,他能怎么办?自己宠出来的妹妹,只能继续宠下去了。   *   皇后的凤驾准时在戌时初到了大观园,作为在场身份地位最高的昭瑞王妃,林陌率领众人相迎。   今天委实太过重要,当日,灯会的消息传出来后,但凡对自己在诗词一道上极有信心的,家中又有那条件的,都会想方设法,请来宫中,或是权贵人家服侍的老嬷嬷来家中教导家中参加这次“赛诗会”的女子。   他们也是未雨绸缪,万一自家人在“赛诗会”上表现良好,被挑中,可以被皇后接见呢?就怕她们在拜见贵人时,会做出什么御前失仪的事情来。   等到昨日名单出来后,内务府立即派出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到这些女子的家中,亲自教导她们。   今日一看,成果倒是不错,整个大观园正殿,人虽多,却是最高品质——静悄悄的,一丝儿礼都不错的。   皇后端坐主位上,林陌和黛玉分坐两旁陪坐。   环顾四周一圈,皇后笑了,今天在这里的一众女子里,有半数竟都是她认识的。   她道:“当日本宫就说,能得名次的,定然脱不开你们这几个,果然被本宫说中了。”   说到这里,皇后似乎想到什么,转头对林陌笑道:“当日本宫就说要同你打赌来着,奈何你楞是不同意,本宫还想从你的私库里赢几样新奇的好物件儿呢,你竟是不给本宫个机会,真真是可惜了。”   林陌哭笑不得:“娘娘猜的那几位,都是京中诗名在外的才女,不用猜也知道前几名定然是会在她们之中产生的。这么明显的送分题,臣可不会做。”   皇后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并无其他意思。她笑道:“到底是云夫人,不仅‘赛诗会’办得出彩,便是这中秋灯会都比外头的更合本宫的心意。”   黛玉红了脸,连道侥幸。   这次女子诗会上,夺得头名的,正是太傅张昀的嫡亲孙女张婉柔。张家自前朝起便是书香大族,族中女子都是识文断字,文采风流的人物,有几位甚至比家中男丁的文采还要好。常有族人长辈叹息,可惜她们身为女子,只能囿于后宅,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婉柔正是这一代被族人们叹息的女子之一。她能夺得这个头名,也是名副其实。   她与皇后也算是少年手帕交了,都是熟人。   此时见皇后和林陌的对话,忙笑道:“咱们几个能得名次,也是侥幸,要知道,这次林妹妹和贾家的几位姐妹们,因着是主办者,并不曾参与‘赛诗会’,若是有她们的参与,咱们这几个,可得排到她们的后头去呢。”   她这话得到了众女的一致赞同。   众人说笑一回,皇后的视线落在了静静侍立一旁的玛格丽特的身上,招招手,将她叫到近前来。   玛格丽特当年随着使臣团来到大晋并在这里生活了五年之久,早已经将大晋的礼仪学了十成十。   此时,她一身大晋大家闺秀的装扮,迈着小碎步来到大殿中间,郑重的行稽首礼。   皇后见她礼物不错,淡笑道:“平身吧。你且到本宫近前来。”   玛格丽特依言上前。   皇后上下打量她一番,但见她肤白胜雪,金发碧眸,高鼻深目,五官深遂,身材高挑,模样像极了西域的胡人女子,又与她们有着很大的不同,好一派明媚艳丽的女子。   一身大晋装扮穿在她的身上,有点怪异,却又莫名的和谐。   在今日之前,皇后并不曾见到过玛格丽特,早就想亲眼见上一见了,只是总不得机会,今日一见,皇后只觉大开了眼界,拉着玛格丽特的手,询问了一些关于玛格丽特故乡的问题。   玛格丽特都一一答了,不同国度的文化差异,从玛格丽特的口中娓娓道来,听得皇后与众女,心向往之。   她们虽满腹经纶,文采风流,心怀天下,到底只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哪里听到过这般与大晋截然不同的风俗与文化?   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皇后叹道:“这般神奇又广大的世界,本宫真想亲自去看一看。”   这话引得众女纷纷附和。一时间,倒是引得众人更加好奇的和玛格丽特攀谈起来,气氛很是融洽。   皇后只在大观园里呆了一个时辰,凤驾回宫后,便是众人自由行动之时了,整个大观园瞬间鲜活了起来。   林陌站在省亲别墅的二楼往下看去,只见夜空中,大如圆盘的圆月,星光为伴,凡尘中,亮如星河的灯海,美丽的女子们,徜徉其间,组成了一副动感十足的美丽画卷。   不知道站了多久,熟悉的气息自身后传来,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的落在他的肩上。高大的男人在为他披上披风后,那双有力的大手小心的环抱住他,下巴轻放在他的肩上,与他一同看向大观园中这副难得见到的风景,静静的享受着一份安宁。   许久后,秋风渐起,徒阡怕他受不住寒,轻声道:“夜深了,回吧。”   林陌点头,二人相携下了楼。   黛玉与一众姐妹正在分享她们各自所作的诗文,一片忙碌中,夫夫二人不忍打扰她们,手牵着手,离开了大观园。   灯会尚未结束,二人即不乘车,也不骑马,就这么并肩走在返回王府的路上,走进了那幅由各式各样的灯笼所组成的画卷里,让自己也成了画中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次的‘赛诗会’很是成功,皇兄有意将‘塞诗会’长久的办下去,或许,明年的中秋,还会有更多更好的诗词传世。”   林陌轻笑:“也不看看是谁想出来的点子?不过,明儿你得和陛下说好了,我只帮着办这一回,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让其他人去伤脑筋吧吧。”他可不伺候了。   徒阡承诺:“放心,不会有下一次了。”   ……   “阿阡。”   “嗯?”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去环游世界啊?刚才听了一耳朵撒克逊的风土人情,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放心吧,我瞧着,皇兄的忍耐力也快到头了,等皇兄把皇位交给下一代,等新皇能够独挡一面了,咱们的环球之旅也就不远了。”   “还要再等啊……”林陌的声音里满是失望。   不过算了,总算是有个盼头了,至少比之前事情还不明朗的时候强多了。   *   大晋武帝兴庆十年,万寿节,恰逢武帝五十大寿。   近些年来,在武帝的英明领导下,大晋的版图向外扩张了三成有余,百姓生活富足。   武帝在位近三十年,深感自己已是知天命的年纪,精神日短,已经不足以胜任皇帝的工作,在这一年的万寿节上,出人意料的宣布退位,成为太上皇,由七皇子徒旭,继皇帝位,史称大晋文帝,改年号兴元。   同一年,与武帝一同撑起大晋半壁江山的昭瑞亲王徒阡和海国公林陌,也将自己致仕的折子递到了新皇的御案上。   新皇再三挽留都不曾动摇他们的决定,最后,新皇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二人的一切,全部由他们选定的继承人来继承,继续着他们未尽的事业。   *   晋文帝兴元五年,泉州府刺桐港。   这一日,港口上天青气朗,风和日丽,海上风平浪静。   刺桐港上,来自世界各地的商船货船,往来其间,一派繁忙景象。   港口最大的一个码头上,正静静的停泊着一艘巨大的,超豪华的钢铁巨轮。   这巨轮,刚刚出现时,就引得周围无数人纷纷前来围观,其热闹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当年“雷霆号”第一次露出它的真容时。   就是如今,都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了,依旧有人不辞辛苦的前来这里长见识。实在是这和腿劲居轮给人的震撼太大了。   人们站在码头上仰望巨轮,总有种自己太过渺小之感,仿佛大象与蚂蚁的区别。   谁也不知道,这艘大船的主人是谁,为何会一直停泊在这里。人们兴致勃勃的在码头上围观巨轮,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因为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得很,能够拥有这样一艘巨轮的人,身份肯定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能想象的。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艘巨轮还会在码头上多停泊一段时间时,一支全部由黑底绣金线的马车所组成的车队,缓慢而坚定的向着码头驶来。   待车队停下,从马车上下来十几个人,这些人身上的衣着并不十分华丽,反而有种质朴的感觉。细看之下,一些识货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认出来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都是这几年新兴出现的,全都是作为贡品进献给大晋皇帝的!   由此可知,这一行人的身份,何等的尊贵。   下了马车,林陌看向静静停在不远处的巨轮,笑得肆意又张扬。   他指着巨轮对身边的徒阡道:“看!我让人造出来的大游轮!全机械动力,世间仅此一艘!”   都说时间是一把杀猪刀,这把杀猪刀却对林陌格外的宽容,年近五十的他,外表看着,依旧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身边的徒阡看着比他大些,三十多岁的样子,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正是一个男人风采最盛的那段时光,风度翩翩的,走在路上,总能吸引路过的男男妇妇们,让林陌吃味不已。   比起他们二人仿如冻住了年龄似的模样,一旁的先大晋武帝,如今的太上皇,看着就正常多了。至少的确是一副五十多岁老人家的形象。   徒阡握住林陌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这是这些年来,徒大王爷最喜欢做的事,就怕一个不注意,自家阿陌就被外头的那些小妖精们给迷走了。   他抬头,和周围的人一样,双目炯炯的盯着巨轮看,笑道:“还是阿陌厉害!”   林陌闻言,抬抬下巴,神情得意。   “时候不早了,咱们登船吧。”   说着,林陌拉着徒阡,率先向着巨轮走去,身后的人纷纷跟上,不多时,便消失在了码头上。   周围的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行人是这艘巨轮的主人呢,不少人的眼中浮现出渴望。如此巨轮,世所少见,他们也想上去乘坐一番呢。   可惜了,巨轮的主人并没有接收到他们的想法,在这一行人全都上了巨轮后,一直安静停在码头上的巨轮突然发生一声长长的呜鸣声,缓缓的启动,离开了刺桐港,向着远处驶去,驶上未知的海域,开始他们环球之旅。   甲板上,林陌和徒阡十指相扣,并肩站在船舷处,眺望海面,迎着海风,笑得张扬…… 第97章   姑苏地处江南繁华之地, 鱼米之乡, 自古文风鼎盛,涌现出不少文人墨客,留下美好诗篇, 更是有许多书香大族, 姑苏云家便是其中之一。   云家乃是书香大族, 前朝进出现过不少进士,名列三甲的亦大有人在。几代人中, 都不曾远离庙堂。   只是自大晋立朝以来, 云家逐渐家道中落,族中子弟凋零, 最后只余下姑苏这一支。   所幸, 云老爷膝下一儿一女, 姑娘且不说,知书识礼, 所嫁之人也是姑苏书香大族的林家。   长子名云涛,自幼聪慧异常, 云老爷常赞其有先祖之风。三岁开蒙,十岁进学, 十三岁中秀才, 十七岁中举。第二年原是大比之年,谁知祖父母相继离世, 云涛连着守了两年多的孝, 二十岁上, 出了孝,只匆匆看了眼才出生不久的外甥,便收拾好了行囊,辞别父母妹妹,带着振兴家族的希望,和书童一起,踏上了去往京城的船只,沿着运河北上。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了运河码头,云涛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可真是够累人的,终于是到了。   他启程的时间早,此时距离春闱的时间还很早,云涛并不着急赶往京城,反而颇有兴致的在码头附近闲逛。   只是,等他路过一处人烟较少的巷子时,脑袋一痛,顿时人事不知。   等到云涛再次醒来时,他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   *   大晋立朝不足百年,经过三代帝王的励精图治,总算是把一个因战乱而大乱的社会的秩序给稳定了下来。这几年老天爷开恩,并没有大的天灾出现,让经历了几十年动、乱的百姓们有了足够的时间休养生息,难得过了几个好年景。   然而,天灾是没有了,人、祸却是越演越烈,不为别的,只是因为目前在位的那位皇帝老爷,史称“仁德帝”的皇帝太能生了。   随着一众皇子们逐渐成年,皇子之间,大臣之间,勋贵之间,因为皇位的争斗,渐渐拉开了帷幕。基间,刀光剑影,明枪暗箭,不知凡已。   等到大晋武帝登基时,他的兄弟们,在那场争斗中,活下来的已经没有几个了。   就连武帝自己,都曾经亲历险境,如果当年不是遇到那个少年,只怕他早已经成为了一抔黄土了。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他是这场不见血的争斗的最终胜利者,他是这个诺大帝国的主人!   想到这里,年轻的皇帝,俊美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在批阅奏折时,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他忍不住轻笑几声。   然而,当他打开一份黑色封皮,绘金色龙纹的特殊奏折时,脸色当时就变了。   奏折是由特殊渠道送来的,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奉皇帝命南下江南处理盐政的昭瑞亲王遇袭,生死不知。   乐极生悲,不外如是。   *   京城,武昌侯府,武昌侯云涛旧疾复发,头痛欲裂,已经卧病在床多日,德阳长公主内心担忧,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日日亲自守在武昌侯的病榻前,默默的陪伴。   这几日,武昌侯的头痛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一日一日的睡不安稳,总是被梦境困住,惊醒时,冷汗涔涔,连太医也都束手无策,甚至到了暗示侯府要为武昌侯办理后事的地步,可见其中凶险。   这几日,武昌侯的头痛症状似乎越来越严重了,一日一日的睡不安稳,总是被梦境困住,惊醒时,冷汗涔涔,连太医也都束手无策,甚至到了暗示侯府要为武昌侯办理后事的地步,可见其中凶险。   好在最危险的那段日子已经过去,武昌侯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转。只是德阳长公主发现,随着云涛身体的好转,他似乎越来越沉默了。   德阳长公主担忧不已:“夫君这病已见好转,为何反倒越发的忧虑?”   德阳长公主本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遇事沉稳可靠,何曾这般忧心?   云涛握住她的手,内心无比愧疚:“让公主担心了。”   “你我本是夫妻,夫君何须如此客气?只要你的病好了,比什么都强。”   云涛无言,他沉默良久,似乎举棋不定,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他迟疑道:“公主可还记得,当日我初上京城,被伤了头部之事?当日公主救我时,我的头因受伤,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至今依旧记不起之前的事?”   德阳长公主点头,若有所思。   当初她率军正赶往漠北边郡,在一处崖下遇到受了重伤的云涛,当时云涛的头部受到重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性命垂危。   德阳长公主见他还有一口气在,将人救起。好在德阳长公主随身带着皇帝赐下的太医,倒是保住了云涛的一条小命,等到云涛清醒过来时,却是把自己是谁给忘了。   要不是云涛身上带着的玉佩上刻有姓名,如今的武昌侯,只怕就要改叫无名氏了。   伤养好后,德阳长公主见云涛脑子灵活,学东西极快,还识字,云涛便成了她手下的幕僚之一,与她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之后更是凭战功封侯。   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云涛和德阳长公主再不曾提起过这事。如今云涛重又得及失忆之事,莫非是……   “夫君的意思是……?”   云涛点头:“不错,这几日,我时常想起一些之前的事情来,我原是姑苏云氏子……”   说到这里,云涛已经是满面泪痕,当年他上京赶考时,年不过二十,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杳无音讯,也不知道家中老父老母如何了。   德阳长公主知他心中愁苦,出声安慰他:“夫君能想起过往之事,乃是一件好事儿,总比之前不知道身世强。如今想再多亦是无用,倒不如回姑苏去看看的好。”   云涛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可巧宫中传出昭瑞亲王在江南遇险的消息,云涛二话不说,自请南下接应昭瑞亲王。   当今得知武昌侯似乎恢复了些许记忆,想起祖籍正是姑苏,便将接应徒阡的重担,交给了云涛。   事情紧急,云涛归心似箭,连夜启程南下。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次的南下之行,他们不仅迎回了昭瑞亲王徒阡,还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大门。 第98章   玛格丽特出身撒克逊北部的一座小镇, 父亲是当地的一个小贵族, 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她排行第四,并不受父母的宠爱。   她本身性格豁达, 这点小小的忽视, 并不被她放在心上, 和撒克逊所有贵族家族的女孩子们一样,期盼着舞会交际, 以及, 能够嫁个好丈夫。   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玛格丽特很喜欢阅读书籍, 尤其是一些游记和关于各地风土人情的记录文学, 而她最喜欢阅读的一本游记, 就是《马可·波罗游记》,最向往的地方, 就是马可·波罗笔下,那个神秘又富饶的土地。   玛格丽特最大的梦想, 就是有机会一定要去那个神秘的东方古国看一看。   为了这个梦想,她诚心诚意的向小镇上那位曾经去过大晋的神父大人学习大晋官话, 聊以安慰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   她的语言天赋好, 不过学了小半年,就能用不甚流利的大晋官话, 与那些来撒克逊做生意的大晋客商做一些简单的交流了。   本来以为自己的命运也就这样了, 没想到就在这一天, 她得到了一个消息。   “你说什么?国王要派使臣团前往大晋?”玛格丽特激动了,一把拉住带来这个消息的那个红衣军官,急声问道。   那位军官长得颇为英俊,他刚才正在与友人分享从王都传过来的消息,没想到会被人听了去,并且被质问。   他很生气,回身就想把那人讽刺一顿,然而,入目所见的,却是一位穿着最为流行的衣裙的漂亮小姐,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   一看见玛格丽特优雅美丽的身影,军官刚刚那一脸怒气冲冲的表情瞬间变了,仿佛春风拂面,简直是绅士们的表率。   “哦,美丽的小姐,是的,这个消息是我的友人在牍的来信中告诉我的,千真万确。”   军官非常乐意和这位美丽的小姐分享这些消息,当然了,如果能和这位高贵美丽的小姐有更深一步的接触的话,他也是不介意的。   玛格丽特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很是高兴了一会,高兴过后,一股失落感袭来,她也想去大晋,去看看神父口中壮美的山河,漂亮的衣饰,美味的食物。   那军官哪里知道她的小心思?见美人高兴过后,又黯然神伤的神情有些懵,本着绅士精神出声安慰了几句,又鬼使神差的被充了一句:“本来使臣团早就应该出发了,只是撒克逊懂得大晋官话的人太少了,就算是懂的人,也不能很自如的和大晋人交流,只能请大晋来的商人充当通译。   国王却又怕那些商人私底下做手脚,会对撒克逊不利,正在全国寻找咱们自己国家的通译呢。”说白了,就是不信任那些从大晋来的商人罢了。   那军官只是无意识的感叹了一句,没想到那位他很中意的小姐听了后,双眸发亮,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向他连连道谢,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军官:……怎么感觉爱情离他越来越远了呢?   *   那军官永远都不会知道,正是他带来的这个消息,坚定了一位花季少女追逐梦想,远渡重洋,去和主另一个遥远的国度生活的决心。   玛格丽特在得到消息后,立即回到家里,只匆匆的和家人们告了别,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当天便乘上马车,前往国都,去竟争这次使臣团通译的工作去了。   凭着出色的语言能力,玛格丽特不甚轻松的得到了这份工作,并在一个月后,踏上了前往大晋的大船,去往她心心念念,向往已久的国土。   经过数月的海上历险,由三个欧罗巴小国组成的使臣团,终于踏上了大晋的土地,玛格丽特早已经被这个与撒克逊完全不同的美丽国家迷住了。   当她在大晋生活了半年后,在使臣团决定回去时,她却选择了留下来,留在大晋京城,并为了得到大晋户籍而努力。   五年后,机会终于来了,大晋第一届“中秋赛诗灯会”举办,女子也可以参加,玛格丽特深知,如果能在诗会中得到名次,入了当权者的眼,或许她的目标也不是那么难以实现。   那还等什么?她提起笔,挥毫写下自己这些年来写下的,最为得意的诗词,投到赛诗会的主办方。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她的作品竟然打败了京城多数才华横溢的女子们,得了第二十八名。   因着身份特殊,虽然不是前几名,还是得到了皇后娘娘的接见。   然后,就在这一夜,她见到了那个如同天神一般的男人,那位名声传遍了整个欧罗巴,被称为雷神的男人。   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的心跳如雷鼓,那是心动的感觉。   心动过后,玛格丽特悲哀的发现,她的爱情,还没有开始,就注定了失败。因为这个天神一般的男人,除了是大晋的海国公以外,还是昭瑞亲王的王妃,是登记在皇家玉碟上的那种!   来不及哀叹她的爱情的逝去,她就被皇后娘娘叫到身边去了。   感谢撒克逊的舞会文化吧,这让她在面对这位大晋最尊贵的女人时,不至于紧张到忘了自己是谁。   那真的是一位美丽优雅,又和善的女士,亲切又温柔。   当她听到这位女士问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时,玛格丽特有些迟疑。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让她横跨半个地球,第一次懂得什么是爱情的男人开口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但凡是合理的要求,娘娘都会同意的。”   林陌开了口,玛格丽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因着对林陌的极度信任,玛格丽特便不再纠结,最终提出了一个她要求,“谢皇后娘娘的赏赐,小女并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成为大晋国人,请皇后娘娘能满足小女子的这个愿望。”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现场落针可闻。   都是讲究含蓄的人,哪里遇到过这种直白不加掩饰的说话方式呢?   林陌轻笑,不愧是歪果仕,说话还是那么的直。   皇后到底见多识广,惊讶过后,却是笑出声来,这种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她喜欢。   “好,不过是大晋的户籍罢了,本宫允了。”   玛格丽特闻言,脸上了大大的笑容,显然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皇后拉住她的手,笑道:“你这脾气,果然对本宫的胃口,这样才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别学她们,一句话还得九拐十八弯的,烦得人脑仕疼,如你这般的就很好。”   众人无语,却也只能随口附和着。   皇后这话,听听也就罢了,这个从欧罗巴来的女人这么说,是真性情,是不知道大晋的说话习惯,说话直来直往那是情有可原,她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大晋人,如果敢这么和皇后说话,一次两次是真性情,上位者或许不会太过计较,次数多了,可就不一样了。   皇后既已应下给予玛格丽特大晋户籍一事,断没有食言而肥的道理。何况当时还有林陌在呢。   不过三天的时间,一份大晋的户籍证明就被送到了玛格丽特的手上,有了这份证明,她就可以享受在京城购买房屋的优惠,划是税收上的减免了,而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还要交纳一笔巨额的暂住费了。   玛格丽特高兴坏了,就连林陌也不得不承认,玛格丽特小姐的确是极有先见之明的。要知道,在他的前世,华国的国籍是最难获得的,林陌表示,他很愿意把前世的模式复制过来,泱泱华夏,可不是什么人想成为其中的一份就就能成功的。   嗯,等过几日闲了,他就把这件事情汇报给陛下!   玛格丽特不知道,她今天提出来的这份赏赐,在后世人眼里,是多么的珍贵,等到多年以后,《大晋移民管理条例》正式出炉时,早已经在大晋生根的玛格丽特小姐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撞了多大的运气,才得能得到这大晋户籍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