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孟婆》作者:夜晚的血   他死在了一个阴雨天。   死的时候,他见到了崔判官,也见到了阎王。   因为生死簿对不上,魂魄无所归依。   阎王一点,让他起名月半七,接任孟婆一职。   望乡台前是阴间,望乡台后是阳界。   一步奈何桥,生死两相隔。   世间太多奈何事,有些事情,月半七总要管上一管。   比如那在忘川河仰望千年的男鬼。   比如那在外徘徊等待的未亡人。   比如那为情追入地狱十八层的仙人。   比如那每天坐在他的望乡茶馆不舍得走的……阎王…… 前言收回,最后那位不管,谁想带走就带走!   全地狱的鬼都知道,阎王最近在追新来的男孟婆。   唯一不知道的只有当事人月半七一个。   月半七:阎王的工作就这么闲吗?   阎王:恩,很闲。   忙到想魂飞魄散的判官:%¥#@……   【本小说为综同人,背景杂糅,包括但不限于神话故事民间传说道教记载诡异传闻西游记封神演义传记等等。】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恐怖 前世今生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半七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阳界,连续三天的阴雨连绵,不见天日。   阴间,常年浓雾笼罩,阴森晦暗。   “又是一次的七月半,地官诞辰,开鬼门咯。”奈何桥边,一白面小鬼谄笑对面前的女子道,“孟婆大人,这一波就是最后的了。”   “知道。”被称作孟婆的女子点头,“这也是我最后的活计。自从接任至今有两千年,早该歇息了。”   “最后的活计?您打算卸任了?”白面小鬼问道。   孟婆道:“对。”   “继任者呢?”   “问阎王去。”孟婆毫不客气道。关于继任者是谁,她一丁点都不关心,只要她能卸任就好。听投胎者的哭诉,处理各种各样的麻烦事真的够了。   现在的孟婆一职,早就不是过去简单的熬汤那么轻松。   白面小鬼不吭声了,脸上仍旧带着谄媚的笑,他只是打杂的低等小鬼,原本也是功不抵过才被罚为小鬼效劳的前世魂灵,孟婆打算卸任了,而他的被地府驱使的年限还有一百多年才可重入轮回,大人物的去留,本就不是他该过问的。   而此时的阎王殿,正在处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今日是七月半,鬼门大开时。除了负责开放鬼门和关闭鬼门,以及抓回一些不愿意归来的野鬼的鬼差外,其它阎王殿的一切鬼吏都休息。   包括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   今日哪怕有枉死的鬼魂,都不会有谁去捉拿他们。   没有黑白无常带领,游魂找不到地府的门。没有牛头马面押送,游魂也没有办法在地府中找到正确的道路。   可偏偏就有一个刚死不久的魂魄,飘飘荡荡的来到地府正门,然后飘飘荡荡的来到阎王殿,直到被崔判官发现。   地府有两个与阳界相连接的门,一个是只进不出的地府正门,黑白无常由此带入鬼魂,另一个则是孟婆常驻的奈何桥边望乡台,阴间去阳界,只有这一条路。   这个无名无姓的幽魂,就是从地狱正门飘进来的。   崔判官是阎王身边第一判官,掌管生死簿。然而他无论翻了生死簿多少遍,都与面前的游魂对不上号。   且问本人也一概不知,他记不清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知道凭借本能飘荡,然后来到了这里。   崔判官有点傻眼,无奈之下,去询问了阎罗王。   阎罗王只给了一句话:“他是孟婆的接任者。”   崔判官更傻眼了。   孟婆一职极其特殊,不仅是掌管将生魂抹去记忆的阴使,更是司掌轮回路,也是管理着望乡台的地狱神职,哪里是随便一个魂魄就可以当的?   以其地位而言,次于阎罗,和判官平起平坐。   崔判官以此为理由拒绝。   然后阎王说道:“二任孟姜女,三任孟家婆,除了创此神职的首任,哪个不是前世为凡间女?你前世不也是凡间官员吗?”   崔判官哑然。   很好,他无话可说。   “既然无名无姓,没有来历可寻,就以今日为名,叫月半七,司管孟婆一职。”阎王问道,“你可愿意?”   月半七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比预计开坑晚了好久。   最近烦心事真多,也不消停。 第2章 红线   人来人往的商业街末尾,有一个古老的茶馆。   这是一栋老房子,墙壁上的刻痕是它经历漫长岁月痕迹的证据。   谁也不知道这家茶馆开了多久,更不知道这家茶馆的主人是谁,哪怕时代更替,这座茶馆也屹立不倒。   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个茶馆,却从来都没有兴趣踏入这里,有的人甚至会不自觉的避而远之。进去的人,都是与那个世界有关的,亦或者就是属于那个世界的。   茶馆外间是阳界,过了内门就是阴间。   这座茶馆在阴间被称为孟婆亭。   这里是阴界和阳间的连接点,阴魂来到孟婆亭,从亭外的锅中舀汤喝,喝过汤就可忘记前尘,渡过奈何桥投入轮回。   只是此时在孟婆亭坐镇的却并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个男人。   茶馆的内门后面,奈何桥边。   “今天的阴魂过了多少?”月半七问道。   “孟婆大人,今日已过阴魂八千八十五人,其中三十二人坚持不肯喝孟婆汤。”一小鬼掀了帘子进来回答。   月半七:“叫孟爷。理由?”   小鬼道:“有的说要记得前世,有的说恋人等着自己,有的闹着要还阳,还有的说自己枉死,想穿越。”   月半七抬头:“穿越?穿哪去?”   小鬼缩了缩头:“这、这个……哪里知道啊。”他在这里当小鬼当了二百多年了,现在的新鬼说的话都不怎么听得懂。   月半七又低下头:“穿越的灌汤,还阳的灌汤,要记得前世的也去灌汤,不想喝的都灌下去。暴力不合作的扔下桥,奈何桥下不缺孤魂野鬼。洗洗脑子,总有清醒的。”   “那这生死簿上的名字……”   “先留着。”月半七叹气道,“想投胎为人的多的去了,不差这几个。”   小鬼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月半七拿起生死簿盖在脸上,歪倒在椅子上。   他现在完全理解上任孟婆看到有人交接的时候,那感动的几乎要涕泪横流的心情。   她在交接的时候一直喃喃念叨:两千年了,终于……   终于退休了!   哪怕当个黑白无常也不干孟婆的活!   等孟婆的阴职终于落在月半七身上后,这位上任千余年的孟婆引吭高歌,离开了孟婆亭。   那一瞬间,月半七还以为她已经疯了。   而如今,月半七觉得自己快疯了。   审判亡者的阴间审判司有好几个,阎王负责统帅地狱。即使如此众阴官们也忙的有些不可开交。而奈何桥却只有一个。   而孟婆,也只有一个。   别的阴官忙,孟婆只会更忙。   越来越多的阴魂转生,孟婆从一开始的自己熬汤自己分发,到需要小鬼帮忙分发,到一个队伍不够要至少六个队伍分发孟婆汤才来得及。   奈何桥上等待投胎的队伍长又拥挤。哪怕孟婆解放了双手,只熬汤让小鬼分发,也总会有很多烦他的事情。   可偏偏在所有阴魂都急着投胎的时候,总有好些个不配合的阴魂,撒泼打滚哀求卖惨,想要不喝,或者寻求其他待遇。   都当这里是哪里?还带讲价还价的?   那些无理取闹的自然一碗汤灌下去,随手一扔入了轮回。   “孟婆大人。”   “叫孟爷。”月半七道。   “今日有一鬼魂已在忘川河沉浮千年,该入轮回,要……要怎么办?”   月半七:“忘川河沉浮千年?”   小鬼点头:“是。”   月半七:“你让他进来见我。”   小鬼点头出去了,片刻后,一个穿着襕衫带着发冠的男子走了进来,进门就拱手对月半七拜了拜,等抬起头看到月半七的模样后又是一愣,然后扭头看看周围。   “别找了,我司掌孟婆一职。”月半七道,“现任。”   那男子眼神有些迷茫,却还是点头道:“拜见孟婆大人。”   “叫孟爷。”月半七道,“何年生人?”   “已过千年,小生已不记得了。”   “你该何年转生?”   “小生转生当日走入忘川河中,今日刚好可出,该是整千年。”   “整千年啊……”月半七翻了半天生死簿,千年前的生死簿没有如今厚,人数却也不少,且那时的字体与现在大有不同,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名字。   “孔域,字朝宗。”月半七道,“至道三年生人,郑州人氏,病故,时年二十一岁,是个善人。判你转世为人,身带福报,该去富贵家庭。奇怪……你为什么反而坠入忘川河,千年不入轮回?进了忘川河,哪怕多大的福报也被忘川河水洗的一干二净,你下次转世是福是祸就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孔域:“因我是自愿的。那时的孟婆对我讲,若想来生见到挚爱,就不要喝孟婆汤,但需要跳入忘川河,等上千年。千年后若此心不灭,还记得前生往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她。”   月半七:“确实……有这条规矩。”   孟婆汤忘情,可若是有人坚持不肯忘却一切,孟婆自然也可放过一次,但代价就要在忘川河受千年折磨。不仅如此,忘川河可看的到奈何桥上,奈何桥上却见不到忘川河中,落入河里的人只能在这千年中看着心上人一遍又一遍走过奈何桥,喝下一碗又一碗的孟婆汤。   坠入忘川河的人不知凡几,自愿跳进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坚持下来的人不多,出来后也只求一碗孟婆汤,忘却一切,重入轮回。   看了千年的人早该明白,就算自己保有记忆寻到人,对方也什么都不记得,留给自己的只剩下折磨。   千年心不改的蠢货,难得一见。   月半七才上任,就看到了这么一个。   该说最执拗的蠢货该是书生无疑吗。   “既如此,你就去吧。”月半七说道。   “可否让我投胎,离她近一些?”   月半七说道:“……可以。”   对待这样的人,月半七是可以心软一点的。   因为这样的笨蛋太稀有了。   且律法可容情,千万年来一直如此。   那书生还记得自己心爱人的投胎之所,月半七也就送他去了,看着那在忘川河中停留千年的魂魄消失在桥的另外一边,心中有些怅然。   那个书生没有喝汤保有记忆,而他是从一开始,记忆中就干干净净,连生死簿上都无所记载。   “鬼三。”月半七在喊刚刚那个小鬼的名字。   那白面小鬼应了一声,掀开了帘子问道:“孟、孟爷大人,什么事?”   “我去茶馆坐一坐。有事情去那边喊我。”   小鬼点头答应了。   和前任孟婆不一样,比起阴暗的奈何桥,月半七更喜欢去位于阳界那边的茶馆歇一会,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即使大多数人会不自觉的忽视身边这家店以及在窗户边探望的月半七,就如同他们都不存在一样。   月半七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他想要凭借看这这里,找回自己前生的记忆。   这条街很繁华,前前后后在店门口路过不少人,月半七就看着过往人的衣着,判断着他们的身份,也偶尔听着附近几家店的客人说话争吵。   今天听够了奈何桥边的各种哀叹和哭泣,这种热闹的气氛更好一些。   然后,月半七就看到一个女孩迷茫的在外面徘徊,她一抬头就看到了这间茶馆,以及茶馆的名字——望乡台。   那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进了茶馆。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穿着打扮简单却时尚,和店铺内古色古香的风格装饰格格不入。   “有人吗?”女孩甜美的笑容绽放,歪着头在店内打量,“这里……是茶屋吧。”   能够进来的,不是本该属于阴间,就是与阴间有关联的人。   月半七打量着这个女孩子,是活人没错。   月半七从楼上走了下来:“喝茶?”   “好年轻!”女孩看到月半七走下楼后一声惊呼,笑嘻嘻的问道,“好帅的小老板,结婚了吗?”   月半七摇头。   “那考虑一下我吗?”女孩指着自己说道。   月半七仍旧摇头。   女孩耸肩,装作悲伤的一叹道:“就知道没人看上我……”   后面的话有些模糊,月半七没听清。   女孩很快打起精神来,问道:“都有什么茶?”   “孟婆汤。”   女孩一怔,然后又大声的笑出来:“哈哈哈哈……孟婆汤,老板,你这里真是有意思,店名叫做望乡台不说,卖的茶竟然是孟婆汤?难道那小门后面是奈何桥吗?”   月半七点头。   “你真是太好玩了。”女孩说道,“我要一壶茶,便宜点的。”   月半七:“只有孟婆汤。”   女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老板……这样很冷哎,这里不是茶屋吗。有什么我能喝的就行,我只是想进来歇歇。”   “那就白水吧。”月半七说道。   女孩手托腮对月半七道:“白水就白水,我可不会为白水付钱的,老板。”   月半七微微一笑。   等送白水的服务生‘走’过来的时候,女孩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那白色半透明的裙摆,惨白无人色的面容,微微挽起的长发和脖子上清楚的勒痕,以及并没有着地的双脚,怎么看都不是人类。   神经再粗的女孩,此时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比如从她进来开始,明明没有空调却阴凉的房间。以及大开着门和窗户,却丝毫听不到外面喧闹的人声。还有从她进来开始,就再也没有一个人来到访或者好奇的探头看。   明明在繁华的商贸街,这样别具一格的店铺和店名都很突出和显眼才对。   这家店,真正意义来说并不是位于阳界,而是阴阳交界处,是唯一可以让阴间鬼面见阳间人的地方。   阴曹亡魂遥望自己生前的家乡与亲人,亦称望乡台。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孩:妈呀白日见鬼啦!!!!!! 第3章 红线   女孩的脸色已经是惨白,她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服务员’,嘴唇不住的哆嗦,等服务员将白水放在桌上再飘忽忽的离去后,女孩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是一层冷汗。   她想站起来,腿却已经软了。   月半七:“别紧张。小白是昨天才过来的,只等着头七回家看一眼,就要去投胎了。”   言外之意,不会伤人。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女孩,她更觉得惊恐。   “真的、真的、真的有……”女孩的手在发抖。   “只是阴魂而已。”月半七说道,将桌子上的水杯塞到女孩伸出的手里。   女孩好像冷静了一点,顺势握住水杯猛地往嘴巴里一灌,等喝完才想起这杯水是那个阴魂端来的,差点没把杯子扔了。   月半七:“你有什么挂念的阴间人吗?”   女孩一愣:“什么?”   月半七:“这里是望乡台,阳界和阴间的连接点,能到这里的活人,都是与阴间有着牵连或深刻挂念的人。”   女孩回过神,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片刻后突然抬头,好奇的问道:“你之前说你是孟婆,是真的?”   “……叫孟爷。”月半七回答,“我的阴职是孟婆。”   女孩:“你是女的?”   月半七:“男的。最近新上任。”   女孩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还可以换任的?”   月半七:“……”   重点在这里吗?   见月半七看着自己不说话,女孩也感觉自己刚刚的问题有些傻,她嘿嘿笑了一下,又垂下头,手指慢慢摩挲着手中冰凉的杯子,片刻后才道:“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见的人。有牵连的,是有一个。”   月半七安静的听她说。   “你知道……冥婚吗?”   关于自己的记忆过往月半七不知,可这类事情,月半七的脑海里记得一清二楚。   冥婚古来就有,原本是为了让逝去的人在地下不孤单,也有的认为出现孤坟会影响风水,所以为两名已死的阴魂举办冥婚仪式,而后合葬。   这本就无可厚非。   冥婚曾经在某个时期特别流行。   对阴间来说也不算坏事,有很多被结了冥婚的男女在阴间遇到后认为对方不错,在投胎的日子到来前,在阴间相伴了一段时日。   哪怕合不来也没关系,等投胎的时间一到,这缘分自然也就断了。   可是,让活人与死人结冥婚,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人一死,就该与阳间断了联系,所谓头七就是去阳间看最后一眼的意思。而这个时候却突然与阳间的人结了婚,就是与阳间有了一丝牵挂,若是冥婚的另一人迟迟不来阴间,被结冥婚的阴魂就不愿轮回,有的甚至还会在阳界的人身边徘徊,对谁都是损耗。   月半七眯着眼睛在女孩身上细看,果然瞧见一丝晦暗的阴影缠绕在女孩身上,忽隐忽现。   月半七说道:“这冥婚,还未结成?”   女孩点头:“只订了婚下了聘,还没到吉日。”说完她又是自嘲的一笑,结个冥婚竟然还要看日子。   今天出来,也是因为那冥婚让她感到心烦,这才出来走一走,结果就到了这里。   “我叫李茜茜。”女孩笑道。   “我叫月半七。”   女孩惊了:“你还有名字的?”   月半七:……   为什么不能有!   李茜茜歉意道:“抱歉,我一直以为孟婆就是名字……”   月半七道:“上任是叫孟婆。”   上任那位生于西汉时代,那个时候女子都没什么正经名字,且她终身未嫁,修行到八十多岁才寿终正寝,因其姓氏,所以生前也被称为孟婆。   阳间常提起的奈何桥边送汤人也多是说她。   也有说孟婆是一位绝色美女,是指第二任孟姜女。   “冥婚结成对你不好。过去也有活人与阴魂结冥婚,下葬当天,结亲的女子会被一起活埋。”月半七语气平淡道。   李茜茜冷笑道:“他们难道还想把我也活埋?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接任孟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月半七摇头:“就算你不被活埋,寿命也会受到影响。你想结这门亲事吗?”   “我当然不想!可是有什么办法!”李茜茜很激动,“我老家在农村,没什么钱!不把我卖了,谁凭白给十万块?我大哥都快三十了,女朋友都谈不上……”   她母亲甚至都在考虑存三万块钱买一个老婆回来。当然这是犯法的。   别看她打扮这么整齐,仔细看料子都不怎么样,全部都是地摊货。   打工的钱寄给家里一部分,留给自己的没有多少。   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在地摊货里淘一点看起来不错的衣服和化妆品。   走进这家茶馆,压根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在店里了。   “十万块钱,走个仪式,大家都觉得很值。”李茜茜低声道。   甚至连她自己都这么想。   十万块钱足够在老家建一个房子,然后给大哥找个媳妇。   至于她,以后可以少给家里汇钱,有那十万块自然会宽松点。   对谁都有好处。   李茜茜抬头问道:“孟婆大人。”   “叫孟爷。”   “额……孟爷,我结了冥婚,会有什么坏处吗?”   月半七思考道:“会有霉运吧。”   李茜茜:“除了霉运呢?”   月半七:“其他的就不一定了,有的人会消损寿元。有的人会遭遇灾祸,也有的……”   月半七蹙眉思考,好像有什么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可惜他没有抓住。   李茜茜:“没关系。”   月半七:“没关系?”   李茜茜重重点头:“孟爷,你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月半七疑惑道:“对生人来讲,是死亡吧。”   李茜茜摇头:“是没钱。”   月半七有些不理解。   李茜茜:“没钱,就什么都没有。小的时候吃不起糖果,长大后买不起漂亮的衣服。走在街上没有底气,站在哪里都觉得低人一等。当你的朋友在你身边谈论什么化妆品好用的时候,你只能在一旁讪笑,因为她们说的东西,见都没见过。有些地方,连踏进去的勇气都没有。孟爷,这就是没钱的生活。我现在,拼命的想让自己有钱。”   可是,父母重男轻女,年少就辍学,打工赚多少钱,都要送到家里来,存着给大哥当老婆本用。   从小被父母责骂长大的女孩,这个时候也没有多少勇气反抗。   十万块钱不是存不了,可她要花多少年才存下来,等她大哥四十岁还是个老光棍吗?或者把她卖给其他老光棍要彩礼钱?   不,她的未来,绝对不能是这样的。相比较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冥婚只走个程序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钱要划算多了。   “等大哥结婚有老婆了,我就可以不用寄这么多了,存钱给自己,然后找一个男朋友,建自己的家。”李茜茜的笑很甜,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而那笑容,正在被逐渐浓郁的黑雾包围吞噬。   月半七说道:“与你结冥婚的是谁?”   李茜茜低头思索道:“我只记得是隔壁村里出来的。但是人家已经在外面做生意赚大钱了,然后想起给自己弟弟结冥婚,说是可以走的安稳。名字好像是佑天仁。意外去世的,死了有四五年了。”   月半七喃喃念叨这个名字,很陌生,最近投胎的名簿中没有,想来不是没接受审判,就是在地狱里受罚。   否则就算是投胎成头猪,也是要在他这奈何桥上走一趟。   是外面的孤魂野鬼吗?   这真是难得,崔判官曾经得意的跟他提了一句,最近黑白无常业务做的非常好,阳界没有多少孤魂野鬼。   可真巧,他这里就来了一个与孤魂野鬼结冥婚的生人。   “水喝完了,我也歇够了。谢谢孟爷。”李茜茜站起身笑道,说着就往店外走。   月半七见此立刻追上去,手轻轻在她肩膀上抚了一下,虚抓了一把黑雾在手里,说道:“七日后的此时,你再来这里。”   李茜茜:“为什么?”   月半七笑道:“我请你喝茶。”   李茜茜道:“可是……”   月半七:“放心,这里是望乡台,无论是生人还是阴魂,这里都是最安全的。”   李茜茜迟疑道:“好吧,如果我还有时间的话。”   月半七目送人离开店,再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一团不是很老实的黑雾。   可不仅仅是阴气,其中更是蕴含了怨气。   实在可疑。   “去喊钟大哥……”   月半七的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门帘就被掀开,一个铁面虬鬓的大汉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声道:“胖七。快,来一碗大碗茶来,要凉的,渴死我了。”   月半七差点没把这团黑雾塞在来人的嘴巴里。   谁叫胖七!   叫孟爷!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我是孟爷,名字是月半七。不是胖七。   钟馗:月加半不就是胖吗?   月半七:生于唐初的学什么简体字!   钟馗:繁体字加起来不也是胖吗?   月半七:……是哦。 第4章 红线   月半七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女鬼服务员小心翼翼的飘了过来,放下一杯白水,又嗖的一下消失。   地狱抓鬼第一人,钟馗当之无愧。   那一身的煞气,哪怕是修行千年的老鬼见了都会畏惧,更别说一个死了才几天的小鬼。如果这里不是最安全的望乡台,她压根连靠近都不敢。   钟馗嫌弃的看着杯子里的白水:“只有这个吗?胖胖啊,这样太抠门了吧。孟婆汤也好的啊。”   月半七:……   连七都省了吗,胖胖是谁啊!   “一滴孟婆汤都很珍贵,你喝了又没用,少给我浪费。”月半七坐在钟馗对面说道,“以后老实喊我名字,或者喊孟爷我也不介意。”   钟馗将杯子的水一口饮尽,听月半七这话后哈哈大笑:“才来阴曹地府多久就在我面前自称爷?等你什么时候打得过我再说吧。”   月半七没有接这句话,说道:“你今天过望乡台是去阳间有事吗?”   钟馗点头:“最近阳界不太平,过去瞧瞧。”   月半七将手掌伸出摊开,将抓住的那一团黑雾送到钟馗面前:“和这东西有关系吗?”   钟馗眯了眯眼睛,凑过去细瞧:“这是什么?阴气?怨气不少。”   月半七点头,将之前的事情和钟馗说了一遍。钟馗原本是有些轻松的表情,听到月半七的讲述后,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钟馗:“一个没有被黑白无常抓住的野鬼,和活人订了冥婚契约。嘿嘿,挺有意思的。”   月半七:“出了事就没意思了。这种事,以前发生过吗?”   钟馗已经起身,从柜台那边摸出一个大茶壶来,里面灌得都是白水,倒出来喝了一口后觉得没滋味,却还是一杯杯给自己倒着喝,听月半七问起,就抬头回答:“哦,发生过,还挺多的。以前定契的女子活着也会被活埋。人死了就去阎罗殿告状,麻烦的很。”   月半七:“结果呢?”   “还能什么结果。”钟馗说道,“枉死的难投胎。最好也不过等着怨气散了,或者害她的人也死后来阴曹地府受刑,被害的就可以投胎了。”   月半七:“坏的呢?”   钟馗:“自己成怨鬼报复,被抓后不肯悔改的,入饿鬼道。”   月半七点头,饿鬼道其实与投入地狱受刑没多大差别了。   明明是受害者,却可能随时变成加害者。   “我喝饱了。”钟馗猛然站起身,大手一抓,就将月半七手掌心那团黑雾抓进手里,“这东西我带走了。七日后,我把他抓来。”   月半七:“拜托你了。”   月半七目送着钟馗踏出店门口,消失在大街上。然后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窗外。   快到傍晚了,这个时候,应该是不会有人再来了。   茶馆位于阴阳交界,哪怕是店面入口放在了阳界,接待最多的客人也绝不是人类。   像是白天误闯进去的女孩,是很少见的情况。   除了钟馗那样要从这里经过办事,会留下喝杯茶水的,就是夜晚在外徘徊的牛鬼蛇神。   现代人的生活就是热闹,哪怕夜色逐渐深了,外面仍旧是一片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月半七已经不再关注这些人的生活了,他隔着窗户看到一点光芒由远而近来到店门前,等那光芒进了店门后,立刻展开化成一个古装女子的模样。   女子的模样很美,也很端庄,穿着青色与黄色相间的长裙,额上两边一对长角,发上用珍珠贝壳装饰。   这是一位龙女。   到底是哪位龙神的女儿,月半七认不出来。   “一壶茶。”龙女坐下说道。   “只有白水。”   原本阖眸养神的龙女惊讶的睁开眼睛:“什么时候没了茶……你是谁?”   月半七微笑道:“我是新任孟婆一职的月半七。”   龙女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新任?男子?”   月半七:“为什么不能是男子?”   龙女一怔,然后恍然道:“对,男女平等无分别,十方一如同慈悲①,你说的没错,无妨。”   月半七笑道:“茶水要等一段时间才会供应,我刚刚掌管望乡台,很多还未上手。”   龙女摇头:“出家行道,无欲之人,什么都可。我方才不过是惊讶一问,并无坚持喝茶之意。”   月半七给她端上了一杯白水。   他大概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会独自来到这里的修佛的龙女,只有那位八岁就听了文殊菩萨讲经后就入了佛道的婆竭罗龙王的女儿。   “来听地藏菩萨讲经?”月半七问道。   龙女点头。   “地藏菩萨在第五殿的偏殿。”   龙女:“多谢。我常年在灵鹫山修佛,对阴间神职交替不甚清楚,失礼了。”   月半七:“没关系。”   龙女对月半七行礼,转身就往阴间走去,而就在这时,她脚步一顿,转身对月半七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因果,你若想长久的留在这里,就尽快斩断前缘。”说完就掀开了帘子走了。   因果?   他什么都不记得,生死簿也查不到,就算有因果他也没办法了结啊。   而当晚,无论店里来了多少路过的妖怪和地神,都没能让月半七回过神来。   月半七本来打算再去找龙女多问问,结果去了第五殿偏殿,远远的就看到龙女和地藏王两个一个小房间内,坐在在蒲团上打坐,讲着经法,一个认真说,一个认真听,一脸专注,超脱世外。   不曾关门,但是门外无论是否喧闹,都没有影响里面的两位神明。   月半七迷迷糊糊的听了许久的经法,然后转身走了。   不好打扰,另外他也压根就听不懂。   月半七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人,但是他可以肯定,绝对是和佛法一丁点干系都没有。   转身离开了这间被用来讲经的房间,月半七无聊的在殿堂里四处乱走。孟婆汤他煮了很大一锅,小鬼们在负责颁发,也有鬼卒辅佐登记,偶尔离开一段时间无碍。   他想在地府里多转转。   结果抬头就看到了正抱着书册而来的崔判官。   看到月半七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崔判官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奈何桥呢?”   月半七:“奈何桥无事,我就是过来看看。”   崔判官说道:“你要是没要紧的事,过来帮帮我。这边可是出了大乱子,阎王正在发火呢。”说着就摇摇头,显然对阎王发怒的模样心有余悸。   月半七:“出了乱子?”   崔判官拉着月半七的手,就将人往第五殿正殿拽着走:“此事稍后再说,你先同我来。”   月半七就这样被一路拽着来到了正殿,也是阴曹地府最中心,属于阎王办公的地方。   正殿大堂,最上方的主位上,阎王果然一脸阴沉,满是怒意。   瞧见月半七出现后,阎王脸上的阴沉立即消散:“你怎么来了?”   月半七抬头看着上位的阎王。   这是一个非常年轻,英俊的男人,幽暗深邃的黑色双眸此时正紧紧的盯着月半七,怒意虽然已经消散,只是面容却绷得极紧,一双薄唇抿起,不愧是阎王,哪怕僵着表情也散发出王者的气概。   “阎王陛下。”月半七恭敬道。   阎王沉默了一瞬,说道:“我叫魏十一。”   崔判官:……   见鬼了。   不对,是阴曹地府见活人了。   陛下竟然也有自我介绍名字的时候,还是自从接任阎王一职后就再也没提起的这个名字。   毕竟这个名字,太土了。   以姓加数字来起名字,只有过去凡间的穷小子会如此。   “表字玄机,你可以叫我玄机。”阎王继续道。   崔判官手里的册子掉地上了。   他可能今天的工作做的太多了,竟然看到了世间最不该出现的事情。   不如也和龙女一样去地藏菩萨那里听听经?可以让神智清醒清醒。   崔判官迷迷糊糊的转身想走,就听到常年冷面阎王阴森的口气:“你若今日踏出这殿门口,就去十八层地狱蹲三年。”   崔判官浑身一抖,又回来了。   没错,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阎王!   就像以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阎王新上任时。   钟馗:听说新任阎王马上就到?   崔判官:恩。   然后。   钟馗:(小声)太年轻了,靠谱吗?   崔判官:……   阎王:我叫魏十一。   钟馗:噗哈哈哈哈哈!这个名字……   砰!!   崔判官:(小心的瞧了一眼被巨大铁锅砸趴下的钟馗)汗哒哒。   阎王:表字玄机,有问题吗?   崔判官和其他阴官:没有!   再后来。   月半七:崔判说,你喜欢随身携带铁锅?   阎王:恩?没有啊。   月半七:那上任的时候?   阎王: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认为需要威慑一下初见的下属们,顺路从第九层油锅地狱拿的。   月半七:………………哦。   ——————   男女平等无分别,十方一如同慈悲①网上看到的话,出处难查。挺好的就安在这里了。标明一下。 第5章 红线   月半七帮崔判官将掉下的册子一本本捡起来。问道:“是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崔判官恍然回过神,看了月半七一眼。   月半七难以描述用语言描述那个眼神,有些哀怨,也有些同情?   前面的阎王开口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亡魂的数量少了很多。”   听到阎王说话,崔判官又是一颤,立刻从月半七怀里抢过册子,一本本翻开,一脸认真:“生死簿上时常会有鬼魂不按时间来地府报到,黑白无常拘魂的时候会有遗漏,而追捕那些在阳界晃荡的阴魂,就是钟馗和他一干下属的工作。但是最近,逃亡在外难以追查的阴魂太多了,而且都是聚集在某些地区大片出现,这种情况很反常。”   月半七看着生死簿上一大片没有打钩的名字,问道:“以前没有出过这种事?”   阎王回答:“除非战争时期,大片的死人,阴曹地府忙不过来,少个几千阴魂也无妨,稍后回收即可。”   崔判官:“虽然已经派钟馗去看了,可是这整理失踪阴魂的工作太繁琐。现在人手不够,请你来帮忙。”   说着,就将手中的册子分给了月半七几本,然后小声对他道:“现在还未查清楚失踪原因,今日又有三个阴魂在半路被劫走了,陛下觉得这样很丢面子,刚……”   “崔判。”阎王阴森的眼神盯着崔判。   崔判咳嗽了一下,低头整理册子。   月半七:……   怕就别哔哔。   等等。   “你说半路被劫?”月半七疑惑道。   崔判正打算开口,抬头瞧了一眼阎王,那嘴又闭上了。   这次,是阎王对月半七解释道:“黑白无常勾魂走到半路,阴魂消失了。”   月半七:“还可以这样的?”   崔判:“当然不行,这种事情以前从未发生,所……我这就干活,陛下。”   瞧着阎王又渐渐难看的脸色,月半七也不问了,低头帮忙整理。   手中两个册子登记的生魂都是按照地区分类的,果然就如崔判所说,失踪的阴魂基本上都是在一个城市出生。距离最近的两个,出生地竟然是同一家医院,而且还是同一个时间。   一个地点?一个时间?   月半七整理好自己手中的资料后又从头往后看了一遍。   “这都是阴时出生的人。”月半七说道。   崔判手中的资料还没整理完,一时之间没注意到这里来,听他这么一说,也全部都瞧了一遍,然后骂了一句:“阴命?又是那些道士!”   月半七:“不是阴年,都是阴月阴日阴时。”   阎王:“阴年六十一轮回。”   崔判官:“二十三年前,刚好是阴年。”   崔判官这话一出,在场三人齐齐沉默,而后月半七低头快速翻看,果不其然,在名单中看到一个命格全阴的人,名字上清清楚楚的三个字,佑天仁。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凑的刚好难之又难,且纯阴命格的人八字太轻,很容易遇到本不该遇到的东西,且多体质偏弱,能长大成人少之又少。   之前来到茶馆的女孩李茜茜说过,和她结冥婚的男人就叫做佑天仁。   这是巧合吗?   月半七又查了一下死亡时间,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的时候,这个人才刚刚满十八岁。死因标注枉死。   所谓枉死,指的是自杀、灾害或者意外、谋杀等等不在生死簿预定内的含冤死亡。   而这种枉死之人,本就寿命未尽,因为不在正确的时间离开,很容易被黑白无常漏掉,在阳间徘徊。什么时候被判官发现遗漏,什么时候才会被带入阴曹地府。   也有的一忘就是千年,成了千年的老鬼,有点本事的黑白无常已经拘捕不得,那就是钟馗的工作了。   “此人三年前发现被遗漏,当时就派了黑白无常拘捕。”崔判官说道,“可是一追就是三年,丝毫踪迹都无,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一群废物。”阎王冷冷评判道。   崔判官默默扭头,不想承认这句话里说的也有自己。   月半七:“我想,应该很快就抓到了吧。”然后,就把李茜茜来到茶馆,以及将抓到的那点黑雾交给钟馗的事情说了一遍。   崔判一脸感动,以他多年经验来看,或许佑天仁就是关键人物,最好拔萝卜带着泥,一次性全搞定,他就不用再加班加点了。   就算是鬼,也是要休息的。   “如果这次没有损失,可不可以不扣工资了?”崔判官带着期盼的眼神问道。   阎王:“闭嘴。”   “哦。”崔判官闭嘴了。   月半七有点震惊:“还有工资吗?”   崔判官低声道:“当然,还有年终奖金呢。阴曹地府也要生活的。”   不要以为冥币没有任何意义。   阴曹地府的人也是要吃饭穿衣买买买的,否则当年牛头马面就不会因为吃了凡人一顿饭开了次后门,被阎王狠狠收拾了一顿。陆判也不会因为和朱尔旦喝酒给人换心换头改了命数后被阎王按着揍了。   好在朱尔旦本身不是坏人,也教导后代子孙修德行从善弥补,否则陆判的罪还会更重一点,而不是只挨了一顿揍。   “距离约定那日还有多久?”阎王问道。   月半七回想了一下:“六日后下午。”   阎王:“我和你一起在望乡台等。”   月半七不好拒绝,点头答应了。   离开第五殿,回了奈何桥,果然看到好几个阴魂在奈何桥边打滚撒泼,嚷嚷着什么。月半七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从桥边走过,看都不看那几个阴魂一眼。   反倒是有个穿着长裙的漂亮女人瞧见了月半七,一把抓住了他,喊道:“喂,你是谁?是这里的阴官吗?告诉他们,我不喝汤!我在枉死城呆了二十年,好不容易可以投胎了,我这么耐心,可不是为了一晚孟婆汤下去全忘了的。”   月半七转头看向这个女人,对方的脸上带着桀骜不驯的神色,月半七皱眉扭头问旁边的小鬼:“她没进地狱?”   女人瞪眼:“你什么意思!”   那小鬼低头看了一眼,老实回答:“孟……”   月半七瞪眼。   小鬼立刻改口:“孟爷大人,此阴魂生前脾气暴躁,自私自利。但是从未做过大的坏事,又是枉死。凭白没了二十年的寿元,所以不会下地狱。”   女人满是得意:“知道了吧,我可不是坏人。”   小鬼继续道:“只是因其常常口出恶言,辱骂他人,不修口德。所以阎王判投入畜生道。畜生道也是从奈何桥走,要喝孟婆汤的。”   月半七点头。   女人瞪圆了眼睛:“畜生道?我不是说让我投入富贵人家吗?要很有钱的那种!什么畜生道,我不去!我——”   月半七懒得再理会,抓住女人的阴魂往奈何桥下一扔,转身对小鬼说:“她什么时候没力气闹了,什么时候下去捞她。再有闹的,别搭理,扔下去。队伍那么长,没时间让他们折腾。都着急投胎呢。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小鬼低头应了。   这任孟婆大人比前两任的脾气都暴一点,至少孟姜女会好好劝说,孟家婆则是和人讲理。直接扔下河的只有眼前这位。   看到这个女人的下场,其他闹着的阴魂立刻安静了下来,一时之间,奈何桥竟然异常的安静。   月半七进了望乡台,开火熬汤。   阴曹地府中对于时间的概念很模糊,如果不是茶馆内放了日历和钟表,月半七甚至都难分清今日何时。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预定的时间都到了。   李茜茜和钟馗,却一个都不见。   只有阎王坐在茶馆里,一口又一口的喝着白水。   每一口都极小,一杯水喝了整整两个小时都没喝完。   顶头上司在自己面前沉默喝水,月半七觉得压力有点大。   半晌后,才听到阎王开口问了一句:“在这里还习惯吗?”   月半七点头:“很习惯。”   “喜欢吗?”   月半七想了想,老实回答:“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就是觉得在这里,也挺好的。”   阎王点头,垂眸看桌面。   就在月半七顶不住这有些僵持的气氛想要说话的时候,一个人影从阳间的门口跑了进来,冲到阎王面前,抓起他面前的水杯就猛地灌了进去,这才喘匀了呼吸,等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后,他又恨不得把喝进去的那点水都咳出来。   “阎、阎、阎——”   阎王瞪眼:“好好说话。”   “陛下!”杜沕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阎王:“钟馗呢?”   杜沕:“舅舅正追着那妖道呢。”   舅舅?月半七瞧了一眼面前的俊秀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你一月工资多少?   崔判官:壹佰亿冥币。   月半七:那一次扣多少?   崔判官:最少拾亿冥币。   月半七:……好多。   阎王:没事,不扣你工资。   崔判官:为什么要给他特殊待遇!   阎王:不然你给我上?   崔判官:……我什么都没说,扣工资挺好的。   阎王:呵。   月半七:??? 第6章 红线   原来自从钟馗得到那团黑雾后,很快就找到了阴气源头所在,那是位于深山中一个废弃砖瓦房里的炼鬼阵。   就如崔判猜想的那样,一个邪恶的道士,抓了一群阴时生的鬼,正在炼制百鬼旗。而在那阵法的中心,赫然就是钟馗此次要找的佑天仁。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这一遭才出来,就找到了对方的大本营,钟馗出手,一次性就将那些小鬼收的一干二净。   都是枉死,且怨气一个比一个重。   至少生死簿上丢失阴魂名单的一半都在这里。   可惜的是那道士不在,否则也该当好好教训一番。   阴官不管活人的事,可这种扰乱生死秩序的家伙,也免不得插手一番。   收了其他的小鬼,就是那最后的大鬼佑天仁。   因其出生八字,再加上无辜枉死,又被困在阵法数年,其怨气滔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重的黑气。这对钟馗来说却不算什么难的,他本就擅长捉鬼,千百年来什么恶鬼怨鬼没见过,哪里放在眼里。所以这随手一抓的时候没有十分的警惕,只见那锁在阵法中心的佑天仁鬼魂哀嚎一声,消失了。   不是魂飞魄散,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移动方式。只有神仙或者依靠某些秘宝才会使用的手段。   这还不算,等钟馗再想利用手中的阴气寻找源头后,发现这个方法已经不能用了。   佑天仁的存在似乎被什么遮蔽了,阴气很难追寻源头,转了几圈在空中消散的一干二净。   这下打脸了,还说什么七天带着佑天仁来茶馆见面,单是眼睁睁看着鬼在自己面前逃跑这一件事就够他被鬼同僚们笑三百年。   钟馗决定,他不仅要抓住佑天仁,还要逮住那个妖道,看看他到底有何种手段。   杜沕:“舅舅说,再多给他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后没能把佑天仁的鬼魂和道士抓来,就叫你爷爷。”杜沕的脸上笑眯眯的。   钟馗重诺,对于他来说,爽约比丢面子更让他觉得难堪。   月半七:……   我要那么大的孙子干什么。   杜沕咳嗽了一下:“我是说,叫你孟爷,不叫胖七。”   阎王:“胖七?”   月半七瞥了一眼阎王,略哀怨。   阎王咳嗽了一下:“挺可爱的。”   杜沕跟着点头:“对啊,我也觉得很合……额……”   月半七瞪眼:“我胖吗?”   杜沕快速摇头,不胖,一点都不胖。   月半七的确不胖,模样是清秀俊美,但是也白白嫩嫩的。   知道了钟馗那边的事情后,月半七微微有些放心,既然叫爷爷的话都放出来了,想必钟馗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他现在要考虑的是李茜茜的事情。   既然约定了七日后,又是自己的冥婚大事,难道李茜茜就真的能安心不来?   月半七有些不放心,就对阎王说道:“陛下,我想……”   “叫我玄机。”   传完话躲到一边喝白水的杜沕差点把那口水又喷出来。   月半七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玄机?”   阎王点头应了一声,很是满意。   “我想申请去阳间,一日就够。”月半七说道。   他好歹也是有常驻职位的阴官,擅自离开岗位总是需要上司许可,更何况是去阳间。   阎王开口说道:“你想去阳间可以,我要和你一起去。”   月半七点头:“行。”   杜沕探头瞧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也跟上。结果阎王转身来了一句:“你去找钟馗,告知他,再抓不来,一辈子喊爷爷。”   杜沕缩了缩脑袋,应了一声,然后嗖的一下子就跑了。   喊爷爷就喊爷爷,反正要喊的不是他。   等等,他是舅舅的亲侄子,是不是也要跟着喊一声曾爷爷??   杜沕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并不是很难接受。   反正阴曹地府的阴职里,年龄能当他曾爷爷的太多了。   多一个也不算多。   月半七想要去找李茜茜,可是等冷静下来一想,却发现他压根就不知道李茜茜住在哪里,是什么人。   想要查某个人的生平,除非那人已经死了,且过了审判来到奈何桥。否则作为孟婆的月半七,根本就不可能拿到完整的资料。   若是找崔判去查,最多不过是查到出生地,谁知道她现在住哪里。   阎王看出了月半七心中所想,说:“去找土地问问。”   死人问城隍,活人找土地,他们都是直接管理一片地区的神明,只不过所在层次不同。   如果李茜茜已经死了,找她生前所在地方的城隍比找崔判查还要快一些,而生活在某个地方上的活人,自然要去问管理这一块地方的土地神。   这是个好主意。   当地的土地神是一个穿着长袍胖乎乎的老头,手里拿着拐杖,被阎王喊出来的时候正在喝酒,手里的酒葫芦都没放下。   “哎哟,这不是阎王吗,好久不见,最近可好?”土地神笑眯眯的打着招呼,眼睛一转就看到了月半七,咂咂嘴,“这就是新来的孟婆大人吧。”   “叫孟爷。”月半七条件反射说道。说完后身体一僵,想起上司就站在自己身边。   土地神不觉得有什么,立即改口说道:“好,小老儿说错了,此次上任的是孟爷。您是想问,前几日进茶馆的那位姑娘吧?”   月半七:“你都看到了?”   土地神嘿嘿笑:“看到咯,何止呢。您这茶馆在这里开了上千年,小老儿在这里呆了也几百年,靠您也见到了不少大人物。以前的孟婆大人在这里开茶馆时,小老儿也偶尔去喝几杯茶。您啥时候再上茶啊,小老儿还惦记着去呢。”   阎王:“说正事。”   土地神不好意思的笑道:“小老儿有些唠叨了。对不住。叫做李茜茜的姑娘吧,这孩子是外地的,三年前才来到京城,一直在城里打工。从您茶馆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很好的。可是就过了两三日,就被鬼给缠上了。”   月半七:“被鬼给缠上了?”   土地神点头:“是啊,小老儿只记得在她的脚脖子上多了根红线,红线的另一头就牵着一个阴鬼。那鬼小老儿没见过,生前都没来过这里,是死后突然出现的。所以小老儿也不知其来历。只是那李茜茜被鬼缠上后,整日魂不守舍,昨日就买了车票,去了罗安市的太平镇。这之后的,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罗安市的太平镇,离这里并不远。   就算是远,对于月半七和阎王来说,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到。   阴间的冥神也是会飞和瞬移的。   告别了土地神的月半七和阎王两人很快就到了太平镇。   掌握了新技能的月半七直接把太平镇的土地神喊了出来,知道李茜茜去了大根村。   大根村位于深山内,出入困难,非常封闭。因为少于和外界沟通,所以大多还保有过去的风土习俗,就像是重男轻女,以及实行冥婚。   不只是大根村,周围附近几个村落都是如此。   “孟爷大人啊,我在这个地方当土地神当了两百年了,生前也是这个镇子里出生长大的。那个时候,也实行冥婚。”太平镇的土地神摇头道,“可是我总觉得,这东西不好。这人,生死有命,六道轮回都是有定数的。好好的就可以入轮回,没事弄什么冥婚呢,结果生的不好过,死的不好走。”   阎王:“那鬼还跟着她?”   土地神叹息道:“何止跟着,今晚就要结冥婚了。”   月半七:“李茜茜的脚脖子还有红线吗?”   土地神:“有,绑的可牢实了。只是……两位大人,那红线到底是什么?我才在职两百年,孤陋寡闻,但是那东西,让我感觉很威严不敢触碰。”   阎王冷笑道:“一小段月老的红线,自然是你这个低等位的神明不敢触碰的。”   这话一出,月半七和土地神齐齐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阎王:混账月老,红线也能丢?找揍!   还在天庭的月老:啊——阿嚏!!   ————————   昨天出门一天,存稿箱空了。明天的我明天再写吧。现在天黑了,晚上不敢写这类故事查资料的,怕。 第7章 红线   每个神仙都有自己的宝物,比如孟婆的汤,判官的笔,黑白无常的勾魂索,除了日常办公使用,还是一种法宝,主要看如何去用。   而月老手中的法宝,就是那一根根红线。别说凡人,就连神仙和妖怪,有时候都会被这个迷糊的老头用绳子一捆,拖入红尘。   为此月老不止一次被玉皇大帝责骂。可惜月老一职虽位于玉皇大帝之下,却神职特殊,不是他想换就可以换的,否则早在织女跑去和凡人生孩子的时候,就该被玉皇大帝贬去不周山扫地了。   绑红线的时候,就不能把你的眯缝眼睁大一点看清楚?   别拿冥冥中自有定数来糊弄他。   即使如此也挡不住这个老头拿绳子瞎捆着玩。   然而就算捆,那红绳的用法也不是直接剪下一段来绑在人的脚上,更别提另一边是一个男鬼。   大根村里人不多,所有住户加在一起不过三十来个,交错着分布在山腰上。   村子里的年轻人走出去后,很少有回来的,这就导致村子里大多是中老年人,且加上人少,互相之间都熟识,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清二楚。   李茜茜家要办冥婚的事,更是心里都知道的。   因此月半七和阎王到的时候,村子里的气氛很是诡异。大多数的人家早早的关了院门,闭门不出。   夜半阴鬼娶新娘,若是不小心冲撞了,会被带走的。   只剩下几个蹲在门口摘菜的儿媳,忙着准备晚餐再关院门。   村头家门口蹲在石头凳子上的老婆婆看到他们后惊诧的起身,然后转身跑进院子里躲了起来。   月半七:“她看得到我们,是阴魂?”   阎王:“这里竟也有落下的,回去让黑白无常来拘魂。”   月半七应了一声,没将刚才的游魂放在心上,这种在阳间流浪的鬼魂向来没有什么危害,看见了回收即可。   唯一让他在意的是……   “这个村子里阴气好重。”月半七看着天空,“还挺舒服。”   阎王:“对于活人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两个阴神一边聊着一边往村子里走,蹲坐在门口摘菜的女人完全不知道在自己身边经过了什么,她摘好菜,抱着菜篮子从月半七身上穿过,而后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咋这么冷呢……”那女人小声念叨着跑走了。   李茜茜的家在村子的北边最末尾的地方。这个村子本就贫穷,而村子末尾的那几家,更是穷。也难怪会用卖女儿的方式来赚钱。   低矮的砖石屋,破旧的木门,院子里枯死的老树间连着一根绳子,上面晾晒着几件衣服。   没有关严实的门内,正传来一个女人中气十足的骂声。   月半七和阎王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位有些苍老的女人正叉着腰,骂着沉默在床上收拾衣服的李茜茜。   而李茜茜的身后,一个满面狰狞的男鬼正不善的看着破口大骂的苍老女人。   看到月半七和阎王进来后,那男鬼惊恐的哀嚎了一声,化成一团黑雾缠在了李茜茜脚脖子的红线上,瑟瑟发抖。   比煞气,没有谁比阴曹地府的阎王更牛逼。   原本正在整理衣服的李茜茜动作一顿,惊愕的转头看向月半七,而后便是一丝恐惧。她丢下衣服将双手背在后面,后退了几步。   就像是被老师抓包做坏事的小学生。   “我、我不是故意不去的……”李茜茜连忙说,“只是觉得没必要,这样挺好。”   月半七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站在李茜茜面前的女人骂声停下了:“你说啥?我让你把祭品都准备好,你知不知道!别以为跑去城里好吃好住几年,翅膀就硬了。”说着就要上前给李茜茜一巴掌。   李茜茜吓得闭紧了眼睛。   那巴掌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在距离李茜茜几厘米的位置停下了。   李茜茜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位并不认识的男子伸手抓住了她母亲想要施暴的手臂。   李茜茜看得到一切,但是李母看不到,在她的视角里,就是自己的手臂突然卡在了半空中的位置,动弹不得。   “这、咋回事!放下!谁?”李母嚎叫着就像是即将待宰的猪。   “没事,谢谢。”李茜茜说,“能……放下她吗,我没关系。”   阎王瞥了一眼李母,松开了:“第五层地狱,我等着审判你。”   听到地狱的名字,李茜茜抖了抖,立刻回想自己的生平二十来年的时光来,好像没做过什么坏事。   李母已经快要被吓破胆子了,她也是有些信这些的,立刻就想起这几日李茜茜有些神神叨叨不对劲起来,站在原地对李茜茜放了几句狠话,就撒丫子跑了。   李茜茜晃了晃神,才意识到只有自己看得到他们,母亲是看不到的。   月半七:“她就是你的母亲?”   李茜茜尴尬的点头:“姥姥重男轻女,她以前,也是这样被骂过来的。”   然后,重男轻女的思想和暴戾的脾气,被好好的传承了过来。   李茜茜:“我以后绝对不会这样。”转念一想,她也不打算再结婚了,说这话也没什么意义。   月半七:“你想结冥婚?”   李茜茜白了一张脸,点头:“他是好人。”   月半七:“他已经是鬼了。”   李茜茜:“那也是好鬼!”   月半七:“和鬼在一起,你会被逐渐吞噬阳气,减损寿命。”   李茜茜:“没关系!”   月半七突然觉得有点头疼,他揉了揉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情?七天前,你还不是这个态度。”   李茜茜沉默了,片刻后才长叹一口气,慢慢开口说起事情的全部经过:“其实,在去茶馆之前,我就遇到过他了。”   缠绕在红线上的阴气似有所感,慢慢的向上蔓延,却又被阎王的煞气压制,只能在李茜茜的脚脖子附近打转。   “我们是在梦里遇到的。”回想起那个时候,李茜茜的脸上带着甜蜜的笑意,“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我和他在梦里从相遇,到一起相恋,整整三个多月,每一个夜晚都会梦到。醒来的时候,梦里的记忆清晰又真实。我一直想知道他是谁,然后……我接到了老家让我订冥婚的消息。”   李茜茜本来不打算答应的,但是十万块钱,她心动了。再来就是直觉告诉她,梦里的那个人,与和她结冥婚的鬼,或许是同一个。   在茶馆的时候,李茜茜好几次想提出与他见一面,但是话到嘴边却总是说不出来,她害怕,倒不是怕看到鬼,男孟婆和鬼魂都见到了,梦见好几次的阴魂怕什么呢。   她只是有些怯懦,那感觉与近乡情怯很相似。   同时也很担心,她的直觉是错误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订了冥婚后,梦中的人却再也没出现过,这让李茜茜越来越急切。她想再去茶馆问问,可是未到七日,无论怎么在那条街上逛,都没看到茶馆的入口。   她等不了七天。   无奈下的李茜茜就去网上搜索,尝试着一些召唤鬼魂的法子,拿着从某某道士那里买的鬼画符,想着那人的模样,喊着他的名字,然后……   月半七觉得很不可思议:“然后他就出现了?”   李茜茜连连点头:“是的,就是他。和我订冥婚的佑天仁。”   阎王:“所以你就回来这里,结冥婚。”   李茜茜垂下头,眼中含泪:“对不起,可就算是冥婚也好,我想和他一起。”   月半七叹息道:“这是你的事情。你想结冥婚就结,他是鬼,我们必须带走。”   李茜茜:“那、那可不可以等冥婚仪式结束后?就一晚,求你们了。”   李茜茜猜到月半七身边的男人是两人中的主导,她乞求的眼神看向阎王。   阎王:“就算我们想带走,也带不走。”   月半七:“为什么?”   阎王:“他们身上绑的红线是月老的红线。绑的方式也不对,现在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想必钟馗想要抓佑天仁的时候,正好是红线被李茜茜发动的时候,所以佑天仁才能瞬间从钟馗面前消失。佑天仁不是跑了,而是被李茜茜绑定到了她身边。   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东西确实有一点化千里为咫尺的本事。   月半七挠头:“所以这红线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茜茜也摇头,她只知道召唤佑天仁后,这红线就自己出现了。看得到摸不着,她自己也不清楚。   月半七:“不能破坏吗?”   阎王:“可以。但是坏了红线的人,生生世世无姻缘。”   李茜茜惊恐的看着他们。她不想当永生永世的单身狗。   月半七想了想,认为那是挺残忍的,就问道:“别的办法?”   阎王:“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去天庭走一趟。”   月半七:“找月老?”   阎王阴沉脸:“揍月老。”   让你丫的给他们找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阴神擅自去天庭没关系吗?   阎王:无妨。   月半七:而且我们还是去揍月老。   阎王:无碍。   月半七:玉皇大帝不会生气?   阎王:不,他会很开心。   月半七:???   被红线牵走了侄女和女儿的玉皇大帝:如果揍,请狠狠揍,谢谢!   ***   (唐司马贞《史记索隐》:织女,天孙也。是指天帝的孙女,但不是玉皇大帝。各种文献记载很多很杂。干脆二设,玉皇大帝的侄女。另,其他神话人物遇到资料记载不清晰的也会二设。) 第8章 红线   月半七没有去过天庭,他对那传说中的仙境很好奇。但是今晚是冥婚仪式,就这么走,月半七有点不放心。   阎王抬头在李茜茜身上留了一个禁制术法,说道:“走吧。她不会有事。我们很快就回来。”   月半七自然是相信阎王的,阴曹地府的主人说护一个人,自然能护得住。   “就算是死了,也能还阳。”阎王对月半七说道。阎王说不收的鬼,自然成不了鬼。   月半七:“这也行?”   阎王:“自然可以。她本就剩下三十余年的阳寿。”   这些话都是直接出现在月半七的脑海里,李茜茜并没有听见。   这种事若是被她听到了,搞不好就要吵着让佑天仁还阳。   然而还阳并没有那么简单。   能还阳的首先是阳寿未尽,身无孽障,另外还需要用功德或者透支福报来换,这种在过去曾经‘法外开恩’过,但是现在已经很少实行了。   过去没有网络,哪怕有一例还魂的事情,也不过是在附近两个村子流传,再传远一点就成了鬼话传说,当不得真。   而现在,上一分钟活过来下一分钟就满世界知道,之后所有的鬼入了阴曹地府都闹着还魂可咋整。   不是所有的鬼都有还魂的资格,有的甚至连下辈子当人的权利都没有。   所以干脆,阴曹地府就取消了还魂这一服务项目。   不管怎么死,既然都死透了,就老老实实在阴曹地府呆着吧。   李茜茜这次,算是提前在阎王这里报备了。   这还是看在月半七想管的份儿上。   这边的事情暂且放下,阎王带着月半七先去了天庭。   天庭三十六重天,最高处为凌霄殿,最低处则是天门关,也可称为南天门。   门边数十个震天元帅为守门人,看到是阎王带着月半七后也并不奇怪,让他们两个进去了。   天庭三十六宫,七十二殿,月老住在其中的长生殿。   长生殿外一株三生树,树上缠着不少红线,挂满了红色的木牌子。若是仔细看,就会看到牌子正面刻着名字,背面写着生辰八字。   童颜鹤发的老人就在树下席地而坐,笑眯眯的翻着一本又厚又大的书。   “这个姑娘不错,和此人有缘。”月老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得更小了,手里摸出一块木牌来,又拿出红线,还未动,就听到身后有人靠近。   谁会来这里?月老笑眯眯的扭头,但是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带着风出现在面前的拳头。   “哎哟!!”   月老一声惨叫。   接下来,便是一阵惨绝人寰的单方面施暴。   月半七慢慢别过脸去,这年轻人欺负老人家的场面,他就当没看到吧。   “谁啊!又是你小子!”月老的书掉了,线也乱成了一团,拼着一把老骨头抓着对方的衣服,“干嘛?又要红线?我早就告诉你不行了,你们的姻缘我绑不住!不许揪胡子!!”   阎王冷笑:“我跟你讨根红线讨不到,一个凡人女子,你给的倒是大方!”   “啥凡人女子?我啥时候给红线了?你说话别不讲理啊!”月老梗着脖子吼着。   阎王狠狠揪了一把月老的胡子,疼的月老又哎哟了一声。   “李茜茜,脚脖子上的红线,你敢说不是你给的?她还绑在一个鬼身上了。知道给我们工作造成多大困扰吗?”阎王质问道。   月老:“李茜茜?不认识,谁?”   阎王松开了手:“看来,是揍得不够。”说着就要撸袖子来一把大的,这个时候月老好似幡然醒悟般,立刻说道:“给了!我是给了!但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阎王瞪着他:“继续。”   月老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小心说道:“三百年前,和孟章神君喝了几杯酒,回去绑红线的时候,错了一例。”   月半七:“姻缘也能错?”   月老讪讪的低头:“这不是喝多了吗……”   阎王脸上的冷笑更是嘲讽。   那姑娘原本是有对象的,因为月老这一错,本该与姑娘牵红线的人的线牵到了另一男子身上,结果姑娘要嫁的对象宁愿龙阳也不娶她,毁了婚约。   等月老发现这一错误的时候,姑娘已经因为羞愤撞了墙死了,想给人重新牵线都没办法。   月老:“后来,我就去找崔判查一查她的转世,给这转世的姑娘一根红线,她可以自己寻觅良缘,看上谁,绑了就是,算作弥补。”   月半七点头:“就是李茜茜?”   月老摇头:“不,那是两百年前的事情了。”   阎王:“那一世她撞墙而死,自己放弃生命,我罚她三世短寿,不成年就早逝。这辈子的李茜茜才脱离短寿的惩罚。”   月半七:“红线还可以随着轮回转世出现?”   月老立刻一脸骄傲:“那可是我月老亲手送出的红线,怎么能被轮回左右。不然怎会有三世情缘的传说?”被阎王恶狠狠盯着,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只是那东西,是一次的,用完就没。”谁让她之前短寿没来得及用呢。   月半七点头,这都是债。   “那红线可以让她与合适的人在梦中相遇?”月半七问道。   月老连连摇头:“我又不是周公,不管这个的。”   所以一开始的梦见,与那红线无关了。   阎王抓着月老往殿外走:“你留下的麻烦,你自己解决。那红线与鬼连上了,现在立刻解开。”   月老:“等等!别揪胡子啊——”   月半七看着月老被阎王揪着胡子出了长生殿,一路往南天门走。   还未离开天庭,阎王就狠狠皱了皱眉,说道:“李茜茜出事了。”   “浪费的时间有点多。”阎王语气中带着懊恼,“下次应该揍快一点。”   月半七:……   被抓着胡子的月老差点没哭出声来。   他牵红线这么久,最大的悲哀就是遇到了这个煞神。   此时的凡间正是夜半子时。一整天中最黑暗的时候,山区没有路灯,远远看去黑漆漆的。   但是在村子中间的小路上,却是有着一点点鬼火漂浮,照亮了小路。   几个面白的纸人动作僵硬的走着,抬着一抬小轿子,晃晃悠悠的来到李茜茜家门口。   “迎新娘子咯。”最前面的纸人僵硬的开口发出阴森的声音。   不一会,门开了,新娘子穿着红色的嫁衣,披着鲜红的盖头,被一个浑身僵硬的纸人扶着手臂走出房门。   “现在的冥婚仪式这么正规吗?”才刚刚赶到这里的月半七问道。   阎王:“不,活人举办的冥婚仪式没有这些。”   月半七:“那这些是什么?”   阎王:“道士的一点小伎俩。”   低头摸着自己心爱胡子的月老一抬头,就看到新娘子上轿,惊呼一声:“好阵仗!”   阎王和月半七瞧着月老。   月老咳嗽了一声:“不难,让他们两个都站我面前,我摸一下绳子,就解开了。”   阎王:“再等等。”   月半七:“怎么了?”   阎王:“那道士来了。”   月半七顺着阎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一个穿着老旧道袍的男人正眼神阴狠的盯着结亲队伍那里。   阎王:“胖七,你快有孙子了。”   月半七:啥?   什么孙子?还有为什么你也叫我胖七??   又追丢了道士的钟馗:好想骂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你找月老牵过红线?   阎王:恩,很久以前。   月半七:他不给牵吗?   阎王:不,因为他是个废物,不会牵。   月半七:???   月老:我不是,我没有,这锅我不背!   ——————   七十二殿找不到具体资料,不知道月老住哪,干脆杜撰了。杨贵妃和唐玄宗定情的地方,名字好听。 第9章 红线   “控制冥婚队伍的是他?”月半七有些不解,“一人一鬼的冥婚仪式,举办不举办对他有什么意义吗?”   月老好奇的瞅着,他只懂得牵线做媒,这些事情他也不懂。   阎王往月半七身边挪了挪,离他近一点,低声回答:“佑天仁的八字全阴,然而男子属阳,用他的鬼魂炼器还差一点,和一个八字略轻又相合的女子魂魄一起炼制,效果会更好些。所谓冥婚,有时候更像是一种契约。”将原本毫无关系的男女变得联系紧密。   月老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打了个寒颤,摇头道:“凡人的法子比恶鬼还要阴狠,可怕啊。”魂魄被炼器用,就是永远不得超生。   阎王:“他这样的,死后入阿鼻地狱,也是永世不得超生。”   月老咂舌,瞅了一眼那道士,说道:“他此生没有爱人了。”   月半七瞧了一眼那道士,还在得意的看着迎亲队伍往前走,完全不知道被月老瞪了一眼判定了这辈子单身狗的未来,或许知道他也不介意。   月半七:“我们不用拦着吗?迎亲队伍快出村子了。”   阎王说:“不用,你未来的孙子快到了。”   已经知道阎王所说的‘未来的孙子’是指钟馗,月半七瞅着阎王,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阎王被月半七用幽幽的眼神盯着看,反而笑了:“你不喜欢?”   旁边月老一脸惊悚。   这个冷面阎王还会笑?   月半七:“我更喜欢孟爷这个称呼。”孙子什么的,他一点都不想要。   阎王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月半七没问,阎王也没有多说。   迎亲队伍刚走出村头,钟馗就来了,一身红袍,手拿长剑,从天而降。那迎亲队伍为首的是个半鬼傀儡,被钟馗一剑爆头,立刻烟消云散。   没了前面小鬼领路,后面的纸人傀儡茫然的停驻在原地,举步不前。   阎王很是自在的看着:“瞧,不需要我们动手。”   月半七点头,的确是。那迎亲队伍里的傀儡在钟馗前面就真和纸片一样,一撕就破。   月老哎哟了几声,面上带着几分惧色,又忍不住去看。他可是媒神,从没经历过打打杀杀的场面,当年孙悟空大闹天宫时,他都是在最后面躲着用红绳编小人玩,没上前掺和。现在这钟馗杀鬼,更是从未瞧过。   不过吧,看着还挺带劲的?月老摸了几下胡子,有点稀疏了,顿时又一阵心疼。   月半七和阎王继续关注着钟馗那边。   自从钟馗出现破坏了迎亲队伍后,道士就脸色大变,他想走,却又不舍的走。   此次炼器从头到尾花费了他五年的时间,八字全阴的他就找到这么一个,下一个他都没命去等。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阴时出生的魂魄做辅助。就算那些辅助的魂丢了,还有一定机会成功,前提是这次冥婚仪式完成。   结果,也不知哪里来的程咬金,破坏他的仪式不说,还追了整整一路。   “你到底是谁。”徐道师恶狠狠盯着面前带着破帽子,穿着红袍有一脸大胡子的男人,如果视线能杀人,他恨不得在这里盯着这男人整整三个小时,让他尸骨无存。   钟馗大声笑道:“终南山进士,钟馗,乃是我的名号!”   徐道师龇牙咧嘴:“逗我?”   这特么谁会信!   钟馗倒是毫不在意对方脸上怀疑的神色:“信不信在你,我等本不该管活人的事,可你阻拦阴魂入鬼门,擅自抓鬼炼魂,又以邪法给生人与死人结冥契,已被天理不容。今日就算带不走你,也要好好教训你!”   说着,那一手剑就舞了起来,直奔徐道师面门而去。   徐道师躲避不及,就拿出一个黑乎乎的罗盘来挡,结果竟是被钟馗一剑劈成两半。   罗盘碎裂时,就听到鬼魂哀嚎,钟馗低头一看,那破裂的罗盘侧面竟露出白生生的颜色,赫然是一段人骨。   “小子,作孽不少啊。”钟馗冷笑道,抬手收了剑,又是一掌向徐道师拍了下去。   徐道师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还不如一只恶鬼耐打。”钟馗很是不屑,“除了脚程快些,尽是花架子。”   阎王:“可你偏偏是脚程慢了些,差了他一点。”   看着阎王三人从躲藏的地方出来,钟馗抓抓头:“是这小子尽耍花招,我抓鬼,哪里懂抓人。他竟是利用佑天仁的残魂把我引到了别处。我能来这里实属不易。”   残魂?   月半七和阎王扭头看向月老,月老立刻摇头,这跟他的红线绝对没关系。   没有了徐道师的术法控制,冥婚队伍中的傀儡纷纷如烟灰般消灭,那原本漂亮的轿子也落在地上化成飞灰,一阵风吹过,原本热闹的迎亲队伍什么都不剩,只留下一个浑身红艳艳的新娘昏迷倒在地上。   月半七走上前一看,那原本漂亮的凤冠霞帔全部都变了模样,都是用红色和金色的纸剪成,此时的李茜茜日常衣服外就是套了一层纸做的婚衣,如今看着很是可怜。   “障眼法。”月老咂嘴,“我还以为现在的道士没有几个厉害的,没想到能遇到有点小本事的。”   “可惜本事用在了歪门邪道上。”阎王冷冷批判道。   若是在从前,这样的本事拿来做正事积攒功德,也不是没可能成仙。   八仙不也是从修道开始,最终位列仙班的。   道士和李茜茜正在昏迷中,缠绕在红线上的佑天仁阴魂却是被阎王抓了出来,之前没注意,如果抓出来一看,这阴魂果然如钟馗所说,是不完整的。   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下二魂五魄,导致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佑天仁不记得自己是谁,也少了怒和哀两个情感,只是这些并不影响他和李茜茜交流,甚至谈恋爱。   “我一直浑浑噩噩,什么都记不清。”佑天仁的魂魄看着倒在地上昏迷的李茜茜,慢慢开口,“只是记得有一束光牵引着我,出现在她身边。”   阎王:“什么时候开始?”   佑天仁:“三个月前。”   那就是李茜茜开始做梦的时候。   “我本来一直看着她,但是后来,我想和她说话,但是她看不见我。我就想,或许可以入梦。”佑天仁说道。   月半七:“然后呢?”   “十多天前,她带着我来到这里,遇见了这个道士。”佑天仁看向徐道师的时候面色平淡,“他看得到我,见到我的时候,就说‘时机已到’便把我抓走了。我一直被困在一个地方,直到他出现。”佑天仁看向钟馗的时候带着一丝恐惧。   月半七:“你也不记得是怎么死的吗?”   佑天仁茫然摇头,他拼命的在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阎王对佑天仁的死法不感兴趣,这些回去找判官查查生死簿就知,问月老:“红线能解吗?”   月老低头瞧了一眼,摸摸胡子:“解是能解,但是现在不能解。他魂魄不齐,必须完整的才行。”   阎王不耐烦了,转身给徐道师一脚,徐道师哼唧一声,没醒。   “这……既然不完全,不如等全了,再让我来解……”月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阎王又抓住了胡子,疼的又是一哎哟。   “为什么老是抓我胡子!”   阎王:“看不顺眼,你什么时候一刀都刮了,我就不抓了。”   月老将胡子拽回来,拒绝阎王的这个提议。   阎王:“剩余的魂魄好找,查查此人如何枉死。他的魂魄,或许就在杀害他的人附近。”   既然不在徐道师这里,很有可能那一部分被分离出去,成了不完全的怨魂在游荡。   作者有话要说:  钟馗:我可以不用喊爷爷了吧? 第10章 红线   清晨。   佑天礼从床上醒来,看了一眼窗外,太阳即将升起,天边一片鱼肚白。   昨晚,他的弟弟结冥婚,对方是隔壁村一个女孩。那女孩佑天礼不认识,只知道徐道师说八字很合适。   按理来说,这场冥婚佑天礼该到场的,然而此次冥婚仪式特殊,他根本就不敢去。   佑天礼是很相信徐道师的,如果不是徐道师,他哪里有现在的富贵。   恐怕还是和以前一样,从山窝窝走出来,到哪里都不被待见的土包子。甚至更惨,被债主追杀,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可怜日子。   佑天礼走到客厅,在客厅角落的一角,放着一个黑色的排位,排位前是一个香炉和一个贴着封条的瓶子。佑天礼上前郑重的拿出香点燃,插在了香炉里。   “地下的伴儿我也给你找到了,以后别再缠着我。”佑天礼说,“那是个意外,你就安心的走吧。”   香点完后,佑天礼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   等中午徐道师回来,再将这封印瓶子给他,以后他就可以放心的过好日子。   佑天礼转身想要去上班,却不知从哪里一阵强风吹了过来,桌上的香炉竟然翻滚掉落在地上,落了一地的烟灰。   在烟灰里赫然还能看到没有完全烧尽的符纸。   香炉落地,旁边摆着的被封印的瓶子也不老实起来,正在剧烈的震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跑出来。   佑天礼盯着那瓶子瞧,慢慢的冷汗就下来了。他慌忙找到手机,拨动了一个号码,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快点快点快点……”佑天礼满脑门都是汗,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很快,手机就接通了,佑天礼立即大声喊道:“徐道师!香炉掉地上了,那瓶子在……”   “你找我?”电话里传出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佑天礼的声音一滞,不,那个声音并不陌生。五年前,他曾经那么熟悉,这是他亲弟弟的声音。   啊的一声惨叫,佑天礼将手机扔在了地上,手机屏幕碎裂出一片蜘蛛网。   而在那碎裂的屏幕反光中,佑天礼看到了自己弟弟惨白的脸,也被裂纹割成一片片,就像当年他倒在血泊中,被划开的那张脸。   佑天礼大吼:“你要的我给你了!你已经死了!你已经死了啊!”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死呢。”佑天仁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的封印瓶子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片,封印符纸变成了黑色,几缕黑雾飘出,与站在佑天礼身后的鬼魂融为一体。   那一瞬间,所有记忆和情绪全部回归,佑天仁终于回忆起了一切,他怨恨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大哥。   和李茜茜一样,佑天礼和佑天仁这对兄弟两个也是在山窝窝里长大的,家境很糟糕。佑天礼不喜欢读书,高中上到一半就辍学了,出去打工赚钱。   作为弟弟的佑天仁比佑天礼小了好几岁,从小就勤奋读书,最大的梦想就是上大学,去城市里找工作,然后让父母和大哥一起不用过苦日子。   六年前,佑天仁高中毕业,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那是一所名校。而同年,存了钱的佑天礼与人合作开了一家小公司。   佑天仁有考虑过半工半读,但是大哥很高兴的告诉弟弟,上学的钱不用担心,他现在有钱了,会负责出的。   佑天仁答应了,也没有全都赖在大哥身上,他一边兼职打工一边念书,勤工俭学非常勤快。弟弟每天都想着,以后赚钱了,就回报大哥。   只是他没想到,大哥要求的回报竟然这么快,而且回报要的竟然这么多,直接拿了他一条命去。   “我也不想的,但是公司出了差错,赔了钱!债务三百万,我哪里赔得起!”佑天礼高声道。   佑天仁:“所以,三百万,足够你要了我的命吗?”   “不,不止三百万。”佑天礼激动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红晕,“我给你投的是高额保险,比那更多。而且,再配上阵法滋养你的阴魂,既补偿了你也能帮助我揽财,徐道师说了,这是双赢……”   “用鬼揽财?没听说过。”只有一人一鬼的屋子里,突然冒出了第三个声音。   佑天礼一怔:“谁?”   然后,他就看到有好几个人,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月半七继续说:“玄机,有这样的法子吗?”   阎王摇头:“没听说过。”他环顾了一下屋子,回答:“这里摆了敛财阵。”   月老:“阵法只是辅助,要我看,怕是那道士用了什么阴邪的法子。杀人赚钱,是你想的吗?”月老这话问的自然是佑天礼。   看着面前笑意和蔼的老头,佑天礼不自觉的开口:“不,是我绝望想跳江的时候,徐道师找到我,告诉我可以骗保和用阵法养鬼……”   “凡人的丑陋欲望比恶鬼还可怕。”钟馗哼道,“千年过去,这点竟从未改变。”   月半七:“看来,这一切都是徐道师带头,造就了一系列的悲剧。”   佑天礼的表情有点崩溃:“你们到底是谁?”   月半七眯着眼睛看向佑天礼:“等你死后,就知道我们是谁了。”   阎王:“他就算死后,也见不到你。”   月半七点头:“对,我在奈何桥边任职。杀戮这么大的罪过,要在地狱服刑,见不到我。”   月老:“此人这辈子单身。”   既然事情清楚,佑天仁的魂魄也齐全,接下来的自然是审判和解决后续。   刚巧李茜茜和徐道师也清醒了过来,就在佑天礼的房间里,将一切前因后果整理完毕。   得知面前的是阎王和孟婆(爷?)钟馗以及月老后,徐道师和佑天礼差点没再次晕过去。   后面几位不怕,但是阴曹地府的主人阎王谁能不怕,一句话下去,他们怕是要在地狱里无止境的受苦。   不过好在审判之日并未真正的到来。   阎王:“徐之经利用邪法害死多人,身负罪孽,但阳寿未尽,还不到去地狱清洗罪孽之日。”   徐道师立即脸上一喜,很是得意,就算阎王如何,他现在没死,也奈何不得他。   阎王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冷冷一笑:“但本王必须剥夺你身上一切邪恶法宝,以及你生来具有的阴阳眼,从今日起,你作为一毫无力量的盲人生活在世上,等阳寿之日尽了,再清算总账。”   这话一出,徐道师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身上的法宝是他的保障,这么多年学习得到的能力以及生而具有的阴阳眼是他的资本,他原本还打算依靠这些寻求不死的方法,如今一切落空,他怎么能甘心。   徐道师起身就想跑,然而他的脚步才刚刚抬起,就一声惨叫,只见他的双眼竟是被溶出了两个黑漆漆的洞来,徐道师倒在地上不停的打滚,片刻后晕厥过去。   这一幕看的旁边佑天礼和李茜茜两个活人心惊胆战。   李茜茜:果然人这辈子不能做坏事,阿弥陀佛……   吓得她立即有了信仰。   佑天礼后背都是汗,他想跑,却双腿绵软动弹不得。   旁边的佑天仁恶狠狠瞪着他。   “至于你,佑天礼,你还剩下五十年的阳寿。好好享受吧。”阎王说道,“你非首恶,却对至亲下了杀手,阳寿尽后,等着你的将是难以忍受的惩罚。”   佑天礼扯了扯嘴角,就算知道自己还能活那么久,他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知道前因后果的李茜茜啐了一口:“便宜你了。”   月半七:“这算不上便宜,他只是时候未到。”   “之后便是你们两个的事。”阎王看着李茜茜和佑天仁。   李茜茜心中一颤,扭头看着佑天仁,佑天仁也默默与她对视。   别人都是先相恋,而后阴阳两隔。只他们偏偏是阴阳两隔后的爱恋。   故事中是为凄美,放在自己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浓浓的痛苦和绝望。   李茜茜咬唇,片刻后才鼓起勇气说道:“天仁现在……是可以投胎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月老:得罪我的,我不喜欢的,都要做一辈子的单身汪!   月半七:你也就这点本事。   月老:试问世间几人不怕?   月半七:……   阎王:是吗?   月老:(怂成狗)求放过胡子。QAQ 第11章 红线   李茜茜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下定了决心,所以她也没有再犹豫,继续说道:“我知道生和死的距离有多么遥远,我也不会说出难为人的话,但他是枉死,能投胎吗?”   阎王皱眉,刚想要说话,扭头看到月半七瞧着自己,即将出口的话立刻就转了个弯:“他想投胎也不是不行。枉死城就是一座阴城,过世还不能投胎的阴魂都住在那里,就如生前一样生活,等待轮回之日,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凄凉可怕。”   月老站在一边唉声叹气:“你们两个本就是大好的姻缘,可惜啊。阎王,那个……”   阎王阴冷的眼神瞧着月老,月老打了个嗝,想要求情的话又咽了进去。   这阎王太过心冷,比上一任还不讲情面!   活该单身这么多年。呸!   阎王:“如果你愿意用你的福报来换,可以。”   李茜茜点头:“我答应。”   佑天仁:“不行。我可以在阴曹地府住着,多久都行。这次本就是我连累你,你不值得付出那么多。而且……我也没有保护好你。”   李茜茜感叹:“你已经尽你所能了,这又哪有什么值不值。我长的不漂亮,家庭条件那么差,学历还低。从小到大,没人会对我那么温柔体贴。高学历的帅哥,以前想都没想过。这个时候能让我钓到一个真的感觉很棒。”   李茜茜抬手虚空抚摸着佑天仁的脸庞:“如果是与活着的你相遇多好。”   佑天仁垂头。   “但是没关系,让你早点投胎我还是可以做到的。”李茜茜笑嘻嘻道,“就算是我甩了你吧。你去过你的奈何桥,我继续走我的阳关道。这话形容我们多贴切。”   佑天仁的表情更加阴暗。   “一点福报而已,我连结冥婚会损阳寿都不介意,还会介意这个吗。”李茜茜喃喃念叨,“就是很遗憾,没有结完冥婚仪式。”说道这里她眼睛一亮,看向月老。   “我和他,是有红线绑着的吗?”李茜茜问道,“来世可以在一起吗?”   月老尴尬道:“这、这我不知道。累世情缘只有你们自己争取,可不是我随随便便绑上就算的。”   李茜茜的眼神黯淡了,她点头:“那我们就努力争取一下吧,如果下辈子能再相遇就好了。”   佑天仁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种事情可能有多么的低。   月老摸着胡子,瞧了瞧李茜茜,又撇了一眼佑天仁,心里暗叹。是不是累世情缘他不知道,但这两人不是一次错过他却清楚。   李茜茜前世,因为月老绑错了红线,所以想要给李茜茜找个更合适的补上,当时找好的对象就是佑天仁的前世。结果李茜茜一头撞死了,才拉上红线的佑天仁自然断了情缘,结果一世孤单。   如今却反着来,佑天仁早一步被害,而李茜茜……   这难道是报应?   月老缩了缩脖子,拒绝承认这是自己的锅。   李茜茜:“我想把婚礼仪式举办完。”   佑天仁看向阎王。   阎王:“随便你们。”   只要不是道士举办的那场诡异仪式,普通的冥婚仪式对于他们来说没多大影响。   将道士扔到一边去,把吓破胆子的佑天礼踹开,在客厅里清了个地盘,月老手一挥,原本清冷的客厅立即红艳艳的成了喜堂。   李茜茜和佑天仁一身的装备也变了,红色的马褂长袍,以及凤冠霞帔,复古味道特别浓厚。两人手中还有一个大红花。   李茜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以前就梦想着有一场中式婚礼。”没想到在这里实现了。   阎王和月半七这个孟爷见证,月老唱词,能有这么大的阵仗,普通凡人想都不敢想。   李茜茜头戴着红色盖头,看着面前新郎官飘着的双脚,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对面站着的并不是人。   可是她的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觉得有点点温暖。   一拜天地,苍天神明地下阴司齐作证。二拜高堂,父母不在,便向天边作揖算做告祖。夫妻对拜,从此相濡以沫共度余生……   可惜夫妻两人的共度余生,只剩下了数分钟。   月老看哭了,一边吸鼻子一边抹眼泪,没事瞪阎王几眼。   棒打鸳鸯两分离,也就阎王这种铁石心肠的干的出。   不对,天庭还有一个西王母!   阎王:“看也没用,他们此世缘分已断。”   月老:“红线还在。”   阎王:“你的红线此时只能给他们带来牵绊。”   月老一噎,这话他还真没办法反驳。   佑天仁已死,李茜茜和一个鬼拴着除了像古代那样被迫守活寡以外没任何意义。   月老瞧着可怜兮兮的小情侣,哀叹一声,手在他们的脚上一抹,那不褪色的红线立即消失。   “断了。”月老说道。   李茜茜忍住了泪水,对月老点头致歉:“是我给您造成麻烦了。”   月老摆手:“根源在我,希望你们下一世,能有个好结果吧。”   李茜茜:“恩。”   阎王:“好了,走吧。”   佑天仁留恋的看了一眼李茜茜,然后转身跟在钟馗身后,渐渐远去消失。   月半七看着忍住抽泣的李茜茜,说道:“你帮他免了枉死城苦等,他投胎的日子很快就到。我可以在七日后,带着他来望乡台与你最后告别。”   李茜茜立即抬头:“我会去的!”   “事情办完了,你可以走了。”阎王对月老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   月老气的直跳脚:“揪着胡子把我从三十重天上拽下来,跟着你折腾这一大圈。连杯茶都没有?”   阎王:“你要喝孟婆汤?”   月老摸了摸胡子,转身滚了。   以前两任孟婆做的孟婆汤,他还可以勉强喝一喝,现在这位熬的汤,如果不想真的连神智都洗干净,还是趁早走吧。   “不就是以前嘲讽过你几句吗,都快三千年前了,真记仇。”月老小声叨叨。   听到一个尾巴的阎王立刻转身,然而月老跑的快,没来得及抓住。   阎王:……都快三千年了,还这么欠揍!   接下来就是带着佑天仁走阴曹地府的流程,只是速度比以往快多了。不像是其他阴魂,还要调查生平,整理罪行,赏罚分明,然后走程序实行。   无论是阳界还是阴间,被大佬关照到总是有点特权的,不过三日的功夫,阎王那边就给出了结果。   佑天仁生前从无作恶,反而因为其生性善良,常助人为乐,哪怕只是微小的事情,都会被记载在生死簿中,论功行赏。   再加上有李茜茜福报为其免了枉死城中漫长的等待,佑天仁被判投胎为人,生在富贵之家,下一世平安喜乐。   而后,由鬼卒带着送到奈何桥,只等望乡台见过后,一晚孟婆汤重入轮回。   第七日那天,李茜茜早早的就来了,月半七将佑天仁带来的时候,李茜茜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激动,一人一鬼喝水聊天聊了许久,月半七和其他阴魂就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不去打扰。   时间很长,整整一日都是相会的时间,但是对李茜茜他们来说却怎么都不够用。直到鬼卒告知月半七时辰已到,佑天仁该上路了,月半七才上前将他们分开。   “这不是结束。”月半七说道,“下一世,或许还有缘。”   李茜茜笑着说:“希望吧。”   看着佑天仁被带着去了奈何桥,月半七问李茜茜:“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李茜茜:“我和我爸妈吵了一架。”   月半七看着他。   李茜茜:“还没有到断绝关系的地步,其实也相差不远。那十万块钱被我哥拿走了,我本来想退回去。钱果然还是慢慢赚的好。我也不想再管我大哥,他的事情他自己负责。”   月半七:“你这样想很好。”   李茜茜:“恩。然后,就是找侦探打官司。既然佑天仁的大哥是故意谋害他骗保,我相信一定会找到证据。阴间的律法那是阴间,阳间也有阳间的规矩。欠了的,总要都讨回来。”   月半七:“然后呢?”   李茜茜:“然后,就是继续单身下去吧。就当是下辈子到之前,等着他。”   月半七:“你们下辈子不一定会在一起。你在虚度光阴。”   李茜茜:“等他不是虚度。不在一起的话,还有下下辈子,总能等到的。知道吗,梦到他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终于等到你了,就好像前世我们就该在一起一样。”   李茜茜的脸上没有任何阴霾,她笑着和月半七说了一会就走了,没有等月半七送佑天仁过奈何桥。哪怕故作坚强,有些事情她仍旧难以面对。   比如佑天仁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月半七掀过帘子走进阴间的奈何桥,佑天仁还站在旁边等。时间已经到了,月半七亲手拿起一个碗,舀了满满一勺汤,端给佑天仁。   佑天仁看着清澈见底的汤碗,问了一句:“可以不喝吗?”   月半七:“不喝的代价很高。”   佑天仁:“我知道,鬼卒和我说了,不想喝汤,可以在忘川河沉浮千年,千年后,我主动找她再续前缘。”   月半七:“你们下一世可能会在一起,何必呢。”   佑天仁:“喝了这碗汤,这世一切记忆都将消亡,我和她或许下一世会在一起,也可能永生永世见面不相识,擦肩而过。一千年换一个必然,我很愿意。她给的起福报,我也给得起承诺。”   说着,放下碗,对月半七笑了笑,转身从奈何桥上跃下,跳入了滚滚忘川河中。   月半七没有拦,沉默的看着汤碗,半晌后,转身进了望乡台。   “我想歇息一会,谁来也别吵我。”   小鬼在后面连连点头。   孟爷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哪里敢触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不可以让他们在一起吗?   阎王:生死有命,这是规矩,谁也不能更改。   月半七:一千年前等一次相遇,值得吗。   阎王:等到就行。   只要等到了,什么都值。   ——————   这章写的比较纠结。   另外今天出门,高速又堵车了。   京哈线,原地堵车一动不动整整一个半小时。   中午车子里暖,后面老妈躺着睡,旁边小狗子蜷着睡,两个打呼呼,只剩下我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前面的车龙,一脸绝望。   劳资也好想下车打个滚睡大觉啥也不管啊!(╯‵□′)╯︵┻━┻ 第12章 日常   月半七说想要在望乡台里歇息,但实际上,整整十多天的时间,他都没有从望乡台出来。   每日熬好的汤都由鬼卒搬出来在奈何桥边派发,自己压根就不露面。   偶尔有从望乡台过的阴官都没有看到月半七。   只是这家披着茶馆皮的望乡台多了一种茶,那茶的味道又咸又苦,特别难喝。但是喝完后没多久,就会满口生津,回味甘甜。谁也不知道这茶的配方是什么,只知道它的名字叫做忘情。   陆判曾经从这里路过一次,喝过一回,以他的话来说,就算喝完后回味无穷,喝的时候味道太可怕,一口饮下去的苦涩感觉仍然让他望而生畏,他宁愿来一大杯白水。   李茜茜再也没有到茶馆来,她想来,但是这里已经不再欢迎她。   月半七好几次看到李茜茜在茶馆外附近的街道上徘徊,最终无奈归去。   时间久了,李茜茜也发现了这个事实,而后再也没出现在那条街上。   究竟是此时在忘川河沉浮的佑天仁更痛苦一点,还是在外徘徊的李茜茜更痛苦一点,月半七无法分辨,他只是从心底升起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月半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   他从躲藏的休憩小屋出来,就看到茶馆内,端着一杯忘情慢慢品味的阎王。桌子上一个茶壶,茶壶内的忘情已经没了一半,因为月半七的吩咐,谁也不敢去里面的房间打扰月半七,所以他并不知道阎王在这里呆了多久。   阎王也没有主动打扰他的意思,就在这里等着。   角落里新来报到的鬼服务员躲在墙角。   注意到月半七惊愕的眼神,阎王这才转头看过来:“终于舍得出来了?”   话中带着责问的味道,但是阎王的口气却异常的温柔,就像是面对一个撒娇的孩子。   月半七的脸有点红,他立即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对不起,我会好好干活的。”   阎王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我没有责问你这件事。只要奈何桥边的鬼有汤喝,你去哪里做什么都没关系。孟爷本就算是在阴阳两界间行走的摆渡人。”   “……孟爷?”   阎王恩了一声:“你不是喜欢这个称呼吗?我告诉所有阴官了,喊你孟爷。”   月半七心里有一点点感动,他当初只是稍微提了一句而已,没想到……   “来,胖七,坐这里。”阎王对月半七招手。   月半七:……   所以阴官里不包括你?刚刚的感动不算,团吧团吧喂狗。   面对给发工资给工作的上司大佬,月半七沉默的走过去,坐下,帮人倒了一杯茶。   阎王眼中带着笑意看着月半七的动作,又瞧了瞧淡金色的茶水:“是因为李茜茜他们,才想出的这味茶?”   月半七回答:“一边想着他们的事情,一边煮茶,然后就煮出了这个东西。味道还算不错,就拿来放在这里招待客人。好喝吗?”   阎王:“非常好喝。”   角落里的鬼服务员看着阎王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无论喝后回味怎么样,这一口下去的滋味仍旧能涩死阴神,反正他当初试着喝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魂飞魄散的痛苦感。   阎王是真的很喜欢的,这手艺比起以前,当真长进了不少。   “心情好一点了吗?”阎王问道。   月半七点头:“恩。”   阎王:“要不要出去逛逛?”   月半七很惊讶:“出去?去哪里?”   阎王:“东海。”   月半七:“去那里做什么?”   阎王:“走亲戚。”   月半七:……   你开玩笑?   阎王将茶壶里最后那点茶水喝的一干二净,这才满足的放下杯子,对月半七说道:“和那边的龙王有些来往,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当走亲戚一样,玩玩看看吧。另外可以讨点庆祝任职的贺礼,东海龙王宝贝挺多的。”   月半七歪头想了想:“被抢了定海神针的那个?”   阎王:“不过是来治水的棒子而已,没用后扔在那里。那本就不该属于东海龙王。还有其他宝贝呢。我以前去的时候,还抢……借过回魂珠。可惜没什么用,我就又还给他了。”   月半七:还是放过他吧。   都把人当冤大头宰了吗?   月半七:“还有谁同行?”   阎王看了一眼月半七,然后说道:“只有你和我。”   月半七沉默,总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就又继续问道:“其他阴官呢?”   阎王:“他们忙。”   月半七:难道我不忙?   不对,他可以提前煮好汤然后让鬼卒办法,汤又没什么保质期,只要煮的多够用,离开几天都可以。这么一想他还真是不忙。   “好吧。”没有想到其他理由的月半七只能理解为自己是唯一可以调用的下属,所以被阎王带着一起去?   阎王:“三日后出发,记得多煮一些汤。”   月半七:“好。”   几个大锅一起开火,汤煮起来很快的。   三日后,煮好汤留在奈何桥交给鬼卒,月半七就和阎王一起出发了。望乡台有一点非常好,就是出口可以出现在任何地点,踏出望乡台的那一瞬间,就可以直接到达他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阎王没打算直接入海,而是先带着月半七来到海边的城镇,伪装成活人的模样出现在人群中。   此时正是夏天,海边旅游的旺季,哪怕只是个小镇子,此时也是旅客众多,沙滩边远远一望黑压压的都是人群。   穿着这个时代流行的T恤短裤脚踩凉鞋的月半七有些不解:“玄机,我们现在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用伪装出现在人群中??   就像是以前那样以原来的模样出现不就好了,反正普通人都看不见。   “你不好奇凡人的生活吗?”阎王裸露着精壮的上半身,下面一条大花游泳裤,手里还握着两个冰淇淋,将其中一个递给月半七,“我看你一直盯着凡人的街道,不喜欢吗?”   月半七接了过来:“是很好奇……”也很想体验,可他们不是来做正事的吗?   阎王:“不着急。在这里打听下消息也不错。”   月半七哦了一声,舔了一下手中的冰淇淋,软软的甜甜的,还很冰,味道相当不错。   “那边是活动区。”阎王指着前面说到。   月半七抬头瞧了一眼,正好看到有沙滩排球,穿着特别清凉的女孩子在沙滩上笑嘻嘻的又蹦又跳,在网子两边把球拍来拍去。月半七只瞄了一眼,就立刻低下头去。刚才满眼里晃悠的都是那雪白的肉体一颤一颤的。   现在的凡人,穿着就跟没穿一样。   阴间的鬼穿着都很时尚,阴间的阴官也相应改革了一下服装,不是以前那种宽袍大袖,是更简单方便的款式,有时候也会露出个胳膊小腿啥的,但是也没有到露出那么一大片的时候。   街道上也没看到过。   沙滩好可怕。   回头看到月半七低头沉默的吃冰淇淋,微微露出的耳朵有点发红,阎王笑了笑,凑进去低声道:“看来,你会自己发现‘美景’啊。”   月半七的脸更红了,抬头想要反驳,就看到阎王身后,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妹子向这边走了过来。   “帅哥,你们好。”前面红色比基尼的女人笑眯眯的说道,“两个人吗?我们也刚好是两个哦。一起玩吗?”   红色比基尼大大方方的站在月半七面前,眼神却时不时的瞄向阎王。也不怪她上来撩拨,哪怕生活在阴暗的阴曹地府,阎王的身材和肤色都是健康有料的。月半七稍微逊色一些,也是相当不错。   有着一点野性的成熟男人,与白嫩的奶油小生两类,钓到了哪个都不吃亏。   如果不是她们行动的快,还会有其他人上来搭讪。   阎王很疏离的微笑:“不用了,我们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做。刚好问你们一件事,我们想出海看看,在哪里能租的到游艇?”   说到出海,面前两个穿着比基尼的女性齐齐变了脸色,后面蓝色条纹的开口说道:“我劝你们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别看大海现在风平浪静很漂亮,其实很危险。”   阎王:“危险?”   自己的女伴都开口了,想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红色比基尼就说:“不知道为什么,从三个月前开始,所有出海的人都会遇到海难,没几个活着回来的。这里小镇的人都靠抓鱼为生,现在都快断了生计。好在这三个月是旅游旺季,可以先支撑些,为了招揽游客,住宿费都半价,活动区租赁费也减免了呢。可是旅游季现在也该过去了,这里的镇长也是着急了。”   “可不急吗,再这样下去活人都能给饿死。前段时间听说,都开始给海龙王送祭品了。”身后的蓝色比基尼补充道。   阎王:“这样啊,谢谢你们,我知道了。”   和她们告了别,两人走的时候有些恋恋不舍,想要微信,结果被阎王以没有带手机糊弄了过去,看着阎王和月半七身上除了短裤T恤基本上什么都没带的样子,也只能讪讪的离开,很是遗憾。   穿着比基尼的两个女人离开了,月半七松了口气。阎王看着他这模样很好笑,又忍不住想逗一逗,问道:“舍不得?”   月半七:“……我们该走了,陛下。”玄机都不肯叫了。   看人有点生气,阎王就闭嘴了。   他挺高兴的,好在月半七不喜欢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又去找东海龙王要宝贝?   阎王:不用担心,他宝贝多的很,被打劫那么多次还剩下很多呢。   月半七: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东海龙王的心理承受能力。   此时,远在东海的敖广:最近总觉得心惊肉跳很不安心,是生病了吗?   ——————   陪麻麻去电影院看电影去了。   最不累的娱乐解压方式就是看电影了,而且很有效。   本来想看神奇动物的,结果都是晚上场次,不能太晚。所以就换了第二感兴趣的——无敌破坏王2.   前面还不错,高潮的时候槽点有点多。   大概是因为给小孩子看的动画片吧,所以我会有些情节不太适应。   在想明天要不要自己中午去把神奇动物看了呢。 第13章 还魂珠   阎王和月半七在人群里没呆多久,就将想要问的信息都得到了。   其实事故真正开始不只三个月,而是最近三个月闹的太厉害,导致来这里的外地人都知道了一些。   如今不比过去用木船航海捕鱼的时代,游艇稳定性高,通讯设备也便捷,捕鱼遇到海难的可能被大大降低,甚至一年都没有一例。可是从五年前开始,渐渐地去海上捕鱼就没那么容易了。   首先是鱼在慢慢减少,当地人原本以为是环境污染的缘故,为了生存,只好去远一点的地方下网捕鱼。   然后就是出海越远,越容易遇到海上风暴。哪怕预报告知这几日晴空万里,都会突然间掀起一阵狂风,将船拍的粉碎。暴风雨出现前毫无预兆。   最后,就是海难时,通讯设备全部失灵。   以上条件全部满足时,想要从海上活着回来简直千分之一。   可好歹也有过走运活着回来的,两年前,一个姓李的汉子,抱着一块浮板很幸运的被冲回海岸,从医院醒来后就对大海有了恐惧,别说下海捕鱼,现在洗澡都是冲澡不敢泡澡盆。   生怕下一秒就和他的朋友一样沉眠海中。   一开始,遇到风暴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后来就越来越高,如今这几个月,出海的几乎都死在了海上。   连游艇旅客不去深海处都会遇到危险,好在海岸边游泳暂时还无碍,否则这个小镇连最后的生存空间都没有了。   至于祭品的事情,因为镇长的老父亲很信这些,科研人员对这些得不到合理解释的情况下,死马当作活马医,就按照久远的老规矩扔了三牲祭礼,想要平息海龙王的怒火,结果当然是没鸟用。   “这跟龙王一点关系都没有。”阎王回答。   月半七和阎王回归了原来模样,不会再被搭讪的女生打扰,此时都齐齐站在海面上看着脚下的深蓝色海水。   阎王:“每次海面起波澜的时候,住在海底龙宫的海龙王也不好受。按他所说,天花板的水晶灯都掉了三个,忍不住想上去看看什么情况,就被扔下来的活羊砸到了脑壳,龙角差点砸歪。”   月半七想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很好笑。   “所以他来找你求助了?”月半七问道,“掌控东海的龙王也不知道自己的地盘出了什么事?”   阎王:“他应该猜得到。否则龙王这名号也该别要了。”   月半七:“那为什么还找你?”   阎王勾起嘴角:“因为他是个废物。”   月半七:……   这算是什么解释?   阎王和月半七属于阴神,不惧海水,也不需要捏诀或者什么避水珠,直接潜入深海,来到了东海龙王的住所,龙宫当中。   龙宫外不少虾兵蟹将守门,为首的一个夜叉见到阎王和月半七到来,立刻上前迎接:“阎王驾到,有失远迎,快请,主人已经等了许久了。”说完看向月半七,虽不知他身份,也施了一礼。   阎王:“我看他等的还不够久。只派了你在门口守着。”   夜叉一脸尴尬,无奈解释道:“不是主人不肯,只是前几日,海上又起波澜,这次比以往闹的都厉害,主人难以忍受,就去海面讨个说法,结果才出去,就遇到了海上的龙卷风,足足甩了我家主人一整日,这几天都在吐呢。”   月半七:这个龙王是不是太废了点?   阎王:“他自己就是控制海潮雨水的青龙,怎么现在本职都扔了吗?”   夜叉:“主人毕竟年岁大了。”   阎王:“他几个儿女呢?”   夜叉:“这……大太子不愿继位,去了别处游玩,二太子迷上了一凡人,追求去了。四太子去天上寻当年的三太子,也是如今的华盖星君相会,已经近百年未归,五太子与主人吵了一架,离家出走,最疼爱的女儿跟在观音身边多年早不管东海事……”   月半七在后面听得嘴角抽抽,这爹当的也是够失败的。   阎王脚步一顿:“所以他现在是个孤家寡人?”   夜叉说到这里也沉默了,无奈的点头。   “主人就在里面。”夜叉走到一个小宫殿门前停下了,鞠躬示意让阎王和月半七自己进去。   宫殿里就是一个巨大的蚌床,四五米宽,蚌床上盘着一坨翔……咳,一条青龙。   这是一条很老的龙,他的龙角没有了光泽,青色的鬃毛尖端部分已经开始发白,眼皮下都是皱纹,看到阎王和月半七进来,他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   阎王站在蚌床前打量着他,然后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死之前,记得把你仓库里的东西留给我。”   老龙一下子精神了,抬起巨大的头就是一声龙吟:“谁要死啦!本王还精神着呢!”   阎王:“回光返照?”   老龙使劲拍尾巴,啪啪的响:“本王还可以再活三千年!”   阎王:“随便,反正你死了后,也是归我管的。到时候告诉我宝库位置也来得及。”   “就凭你这句话本王都要再坚持三千年。”老龙气的直叫唤,冷静下来后,看到阎王身边还有一人,就好奇的伸脖子凑过去打量着月半七,“你竟然还带了人来,稀奇。”   阎王一巴掌拍在龙鼻子上:“离他远点。你太臭了。”   老龙:“哪里臭!本王天天在洗海水澡!”   阎王:“你也吐海水里了?”   老龙:“恩……”   阎王拉着月半七后退两步,很嫌弃的看着东海龙王。   老龙喷了个鼻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讨厌。”说着就将视线转在月半七身上:“小友如何称呼?”   “月半七,从上任孟婆那里接下熬汤的阴职。”月半七回答,“可称为孟爷。”   老龙:“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他以外的阴神。”   月半七:“古往今来在海上死的人无数,就没见到勾魂使者吗?”   老龙感叹道:“很少啊。就算来了,和我们也见不到面的。看来你对这些不太清楚,死在海上的阴魂都属于枉死,且多有怨气。有的会成为这水中的鬼,有的会在这里与海中精元合为一体,化成这海里的精怪,本王宫殿里的虾兵蟹将和夜叉多是由此而来。自然也有的会被勾魂使者带走,那样的就较少了。”   阎王:“海里的鬼大多没有清晰的神智,且不少是残魂,带走也没用,干脆少浪费功夫。”   月半七:“那这次找我们来是为什么?只是因为海难死的人太多了?”   说到这里,这位东海龙王就一脸愁容:“因为这里出了只鬼王啊!”   月半七:“鬼王?”   东海龙王连连点头:“就和当初的你一样,是鬼中之王,很难对付。”   月半七疑惑的眼神看向阎王。   阎王黑了一张脸:“别拿那种东西和我相提并论。”   东海龙王:“对,你更凶。”   阎王抬手,狠狠给了东海龙王一巴掌。东海龙王脑袋被拍的一晃,又想吐了。阎王眯眼瞪着他,东海龙王吓得一哆嗦,咽了回去。   说的没错,可不就是你更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你究竟招惹了多少神仙?   阎王:……不如问问我没招惹的有多少?那样更好数一点。   月半七:…… 第14章 还魂珠   比起东海发生的系列事件,月半七对于阎王曾经是鬼王的事情更好奇一点。   但是显然阎王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将话题转移到了东海新诞生的那只鬼王身上。   说是鬼王,其实就是海鬼。   海鬼是由海中亡魂的怨念集结产生的鬼怪,有着一副人形的模样,但浑身都是鳞片,似人似鬼。   它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来往的船打翻,吃掉船上的人。或者伪装成大鱼装作被渔夫捕捉到,然后上船吃人。   海鬼通常体型和人差不多大,危害性也不是很高,因为这种东西是可以杀死的,只要渔夫稍微有点本事,就可以用鱼叉对它造成伤害。   这些东西没有多少理智,有的只是动物的本能,所以对这些海鬼,龙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它。   既然它存在,谁能说它不合理呢。   但是现在遇到的这只,显然诡异的成长到了一种地步。可以被称为鬼王的地步。   阎王:“堂堂一个海龙王,连只海鬼都对付不来。”他鄙夷的看着面前的老龙,嗤笑一声:“要不要我与帝君商量一声,把你的职位换一换?”   老龙觉得很委屈:“那才不是一只普通的海鬼!它肯定吞噬了什么东西!普通的海鬼可不会招风唤雨引起海啸!”   阎王:“是啊,你的活儿都被顶了。”   月半七:“所以,你是自己对付不了,找我们来帮忙吗?”   老龙:“鬼王对付鬼王,不是应当的吗?”   阎王:“我不是鬼王,说了别拿我和那东西相提并论。”   老龙:“那你是鬼阎王……嗷呜!”   收回手的阎王:“让我们帮忙也行,老老实实的把你的宝库打开。我们保证会少搬一点的。”   老龙委屈的吸了吸鼻子,面前这位不止面冷心黑,抢东西也向来不客气。但是比起整个东海来,他宝库里那点私藏,没了也就没了吧。   在这么下去,家都要被那只鬼王祸害没了。   老龙把夜叉喊了出来,让他带着阎王和月半七去挑选宝贝,他自己就不过去了,免得看见心痛。   “好歹给我留点。”老龙真的担心等这二人走了之后。看到的就是空空如也的宝库。   阎王:“真这么担心,下次就别请我们出来。你也该把位置给你儿子了。”   想到那一个比一个叛逆的儿子,老龙王留下了难过的泪水:“儿女都是债,早知道就不生这么多。”可劲盯着一个培养,也不至于现在后继无龙。   阎王:“你满东海撒种子的时候可没考虑这些。”   老龙王一噎,气呼呼的转过头把脑袋埋在长长的身体里。   龙本性如此,他能怎样,难道还要憋着吗。   龙王的宝库就是在位于海底的一个洞窟中。墙壁镶嵌着满满的都是夜明珠,地上堆满了金银珠宝,角落里的宝箱直接就是打开的,里面的金币都溢了出来。   月半七被这金光闪闪刺到了眼睛:“都说龙族多宝藏,果然是真的。”   阎王:“这么多年过去,老龙王的收藏又多了。打劫了不少商船吧。”   月半七:“龙打劫商船?”   为他们开洞窟门的夜叉扯了扯嘴角,觉得还是应该为主人正一下名誉,开口解释道:“主人喜欢收集宝物,从过去到现在所有沉船的宝藏,都会被搬到这里来,作为主人的收藏。并不是打劫凡人获得的,主人是善神,不会做那种事。另外偶有凡人祭祀,有时候扔下的东西主人不喜欢,但也会有往下丢宝物的时候,落入东海的全部都是属于主人的。”就像是当年被扔下的定海神针。   阎王:“而且大海本就很容易盛产天材地宝,这些都会被那条老龙划拉到自己窝里。哪怕是财神都没有四海龙王财富多,毕竟财神管的只是金银珠宝,而在四海龙王这里,金银都换不到的宝物也应有尽有。其中为首的东海龙王是其中之最。”   难怪都打劫他,谁让你有钱呢。   多肥的一只羊。   而现在,月半七正和阎王一起逛宝库,听着阎王在说宰哪里。   “这些金银没有任何意义。”阎王评价道,“在阳界能用上,如果你打算去阳界弄个身份体验凡人生活可以准备一点。”他动作顿了顿,似乎在考虑着什么,然后面不改色的将一箱子的金币收了起来。   “前面的才是好东西。”阎王继续说道,“避水珠,定风玉,金霞披挂,四海玉瓶……你想要什么。”   月半七看着阎王将他认为不错的宝物都一一放在自己面前,一件件说出名字和效用,就像是在小摊上一样摆的明白,任君挑选。   “如果喜欢,就都拿着。”阎王说,“希望我们带的包裹足够大。”   守在门口的夜叉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大概可以预见老龙王连续哭个三天三夜凄惨的未来。   月半七:“我没什么想要的,真的。”   他来这里一是因为阎王的命令,二就是对海底龙宫很好奇,想过来看看,并不是有什么宝物上的需求。   阎王沉默了,他看着地上一堆东西思考,然后他看到了什么,身体一僵,低声道:“这东西竟然在这里。”   他俯身从里面翻出一盏手提灯笼。   月半七看到那盏灯,凑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集魂灯。”阎王说,“这是一盏冥灯。以恶鬼肋骨为骨架,扒皮做灯布,魂灵为灯油制作而成。可以招魂锁魂,如果你想,灭魂也可。三界生灵的魂魄,都可束缚其中。”   阎王的话很渗人,但是月半七却不觉得恐怖,他淡然的从阎王手中接过这盏灯,才提到手里,就听到噗呲的一声,灯中的火焰自己点燃,散发出幽幽蓝光。   火焰点燃的那一瞬间,月半七好似听到了恶鬼凄厉的哀嚎声,转瞬即逝。   月半七的手指摸着灯笼的边缘,粗糙却带着一点柔软,的确是皮。   “谢谢,我很喜欢。”月半七说道。   月半七满意了,阎王也没有放过龙王宝库里的其他宝贝,将之前介绍的顺眼的东西都卷在手里,打包带走了。   月半七对阎王的一切举动视而不见,率先拿着灯高兴的走出宝库。   阎王也跟在后面,出来的时候低声对守门的夜叉说道:“问问你家老龙王,那盏冥灯怎么会在他这里。最好解释清楚,否则我做的第二盏灯,就用他的皮。”   夜叉一哆嗦,连忙应了。想着主人就算被扒皮,好歹也要知道理由,就顶着挨揍的危险问了一句:“那刚刚那盏冥灯……”   阎王:“那是用来陪葬的冥灯。你说呢?”   至于给谁陪葬,阎王没有说,但是站在他面前的夜叉心里也清楚。   “不是没有墓吗?”   阎王:“衣冠冢。”   可惜的是,后来的一切变故,让衣冠冢不复存在,当年他留下的一切几乎尽毁,应该也包括这盏冥灯。   所以,为什么会在这里?希望那条老龙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老龙王:龙本就欲望强烈,难道要憋着吗?   阎王:呵,不会控制自己的野兽。   老龙王:难道学你?憋了几千年的老处……嗷!   阎王:(拿刀)听说龙血补肾壮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老龙王:¥#@%……QAQ   阎王:(问月半七)要喝吗?   月半七:……我看起来很需要吗? 第15章 还魂珠   解释什么的,阎王还没有听到。首先麻烦就先来了。   阴神说到底就是和鬼魂差不多的状态,是没有太多人类的体表感觉的。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什么都感受不到。   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头顶有什么石头渣子在扑簌簌的往下掉,之后就是明显的震动。   不是地震,而是海水的流动加快了。   那感觉更像是处于陆地的暴风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似乎可以将一切刮走。   最糟糕的是,海水的流动并不是单一的方向,而是来回转着圈的流动,就像是一头发疯的猛兽,指不定下一秒冲向哪里。   在这种强力的冲击下,海里一切浮动的东西都被卷走,连带路的夜叉也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不好,就被卷的没了踪影。   拥有绝对实体的夜叉最先遭殃。   很快,月半七也承受不住了,这海水中带有一股阴暗的力量,他和阎王都受到了影响。   月半七狠狠的抓住石门边的凸起,可是那股力太大,眼看就要抗受不住的时候,一条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将人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月半七只能看到阎王坚毅的下巴和喉结滑动的脖子。   脸颊贴着阎王的胸膛,月半七的手臂都缠了过去,紧紧的抓住了男人的腰。   搂上去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阎王身体一僵,他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   “没事的。”阎王很快又放松下来,低沉的声音在月半七耳边说道,“很快就过去。”   “这就是海鬼做的吗?”月半七说道。   阎王思虑了一下,回答:“不像。海鬼没那个本事。如果真是海鬼,一定是因为它吞噬了什么。”   其实他更在意的是,这个气息中有着一点熟悉的味道,只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没办法,成为阎王前他就在三界游历,遇到的人神鬼太多了。成为阎王后更是每日审魂一千,忙的停不下来。   狂暴的海水还是没有停止,哪怕是阎王可以顶着住压力也扛不住没那耐心。他直接抱着月半七游到海面。   海面上正是一场极大的暴风雨。   此时的天乌云盖顶,弥漫着的雷云似乎就要压下来一样。脚下的海水颜色也很浑浊,风暴一时比一时大,现在的大海正在愤怒的咆哮。   阎王抱着月半七在海面上行走,向着风暴集中的地方,那里是灾难的中心,同时也是罪魁祸首所在的地方。   月半七紧紧搂着阎王的脖子,生怕手一松他就会掉进海里去。   “找到了。”阎王说道。   月半七勉强睁开眼,向着前方看过去。   而眼前这一幕,让他吃惊的瞪圆了眼睛。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海水漩涡,直径就有三十多米。而在那漩涡的中央,一个上半身□□的男子‘战’在那里。   他的腰部以下位于海平面下方,月半七看不清楚。但是男子的脸和模样瞧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很俊美的男子,他湿润的黑色长发披在洁白的肩膀上,半透明的耳鳍微微颤动,手臂上也有一点薄薄的黑色鱼鳍,就像是黑纱一样,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那两点微微凸起。   只露出一点点,但是月半七还是认了出来,那是成长并不完全的龙角。   阎王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   “你……”阎王才刚开口,那漩涡中的男子就受惊一样看着阎王,然后一个转身扎入了海里。   海上的风暴更甚,而这次则是有目的性的阻拦阎王和月半七的前进,不消片刻的功夫,那个男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暴风雨也停下了。   被拍的浑身都是海水的阎王抹了一把脸:“走,我们找龙王去。”   算个总账。   月半七心里默默的同情了老龙王一秒钟。   然后,跟着阎王一起回到了东海龙宫,打算围观暴揍龙王那一幕。   下次或许就没机会看到了,要好好记住。   回到龙宫的时候,海底已经平静下来,被海水卷走的夜叉还没回来,其他的虾兵蟹将也都不见踪影,龙宫内狼藉一片,桌子翻了柜子倒了,摆盘果子撒了一地。   脚下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阎王直奔老龙王的房间。   蚌床上,老龙王吐着舌头翻着肚皮,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看见阎王和月半七回来了,老龙王有气无力的问道:“怎么样,赶走鬼王了?”   阎王呵呵一笑,走上去,抬脚,冲着那翻过来的肚皮狠狠一踩。   老龙王:“嗷!!!”   阎王一边踩一边说:“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补充解释的!”一个字一脚,踩得老龙王差点真的翻白眼升了天。   实在扛不住了,老龙王翻身化身成一个白胡子的老头,溜到月半七身后躲着:“才回来就打龙,我都给你那么多宝贝了,为什么啊QAQ。”   阎王呵呵一笑,坐在了蚌床上。   瞧着老龙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月半七无奈笑了笑,将之前的事情解释给老龙王听,好歹也知道自己为啥挨揍。   老龙王听得都傻了眼:“你说,海鬼是条龙?”   月半七点头:“对,那是龙角,和你额头上的一样,虽然小了点。”   阎王一声冷哼。   老龙王缩着头:“这、我不知道啊。我家儿子可不会干这事。”   阎王:“或许是你家哪个儿女留的种?你那一窝龙里没几个有贞操的。”   老龙王闭嘴了,这话他无法反驳。   再次重申,龙本性如此!   有那意思了就找个顺眼的来一发,自由自在快乐点的不好吗。反正他是这样的,他的几个儿子也差不多一个脾气。也就是小龙女去了观音身边,收敛了脾性。   阎王起身:“既然所谓的海鬼是龙,那就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管。”   “等等。”老龙王冲过去抱着阎王胳膊不撒手,“别啊,我对付不来的,我真的老了。儿女都没回来,那小龙再折腾几次我老命都没了。对了,黑龙是西海龙王,他的子嗣我管不着啊。”   月半七:“西海龙王的儿子难道不是你侄子吗?为什么管不着?”   老龙王摆手:“这是你有所不知,我们龙亲情单薄,兄弟之间的私事尚且不问,更何况他的儿子孙子了。”   阎王:“那是你们的事情。”   老龙王:“那他现在是活龙还是鬼龙?”   月半七:“我想,应该是死了吧。”当初看到的男子乍一眼瞧去似乎鲜活,但其实满满的都是死气和怨气,并非活着的。   “而且他的魂魄也很奇怪。”   老龙王:“奇怪?”   月半七点头:“他的魂魄并不单一,也不算完整。那感觉就像是……”   “海鬼。由龙魂与海中怨气结合成的海鬼。”阎王冷笑着将老龙王从自己身上扒了下去,嫌弃的拍拍被抓住的地方,“你们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老龙王觉得很委屈。   他才是那个无辜遭殃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龙魂会与怨气结合成海鬼?   阎王:说明那不是纯血统。龙生混血很多,向来不挑。   老龙王:谁说不挑?我也会好好挑选对象的!   阎王:呵。   龙性Y,与犀交合,生囚牛;与豺交合,生睚眦;与猴交合,生嘲风;与象交合,生蒲牢;与狮交合,生狻猊;与龟交合,生赑屃;与虎交合,生狴犴;与鱼交合,生螭吻;与犬交合,生负屃;与熊交合,生貔貅。   阎王:看着上面,告诉我,不挑?   老龙王:虽然都是龙,但那个不是我,这锅不背。TAT 第16章 还魂珠   阴曹地府审判三界生灵,但是有些生灵虽然同属于三界,但是他们的审判不归阎罗王管。   比如神仙。   龙王严格的分类属于妖族,但同时也是在天庭挂职的神仙,他的子嗣因为拥有继承神职的权利和资格,自然也不在生死榜单内。就算是死了,也是玉皇审判,之后才会决定是否会剥夺仙籍入六道轮回。   可龙的混血统就不是了,作为妖族,死后会入阴曹地府,审判后重新投入六道轮回。   因此,按理来说,那条与怨气结合成为海鬼的龙魂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归阎王管。   混血龙族那也是龙,和怨气结合变成的鬼王比千年修行的老妖还难对付,钟馗都治不得,要上阵,还真就得他这个阎王出马才行。   想想就觉得好烦。   他早就该跟玉帝说清楚,给那群没节操的龙族来一个计划生育。   生而强大的种族生太多了超级糟心。   在此之前,阎王觉得他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西海龙王家族的构成,才知道这次该找谁算账。   东海龙王敖广开口说道:“三弟与我不同,膝下只有三子一女。大太子敖摩昂,二太子敖荣   以及三太子敖玉。还有一位龙女公主。这其中的三太子,想必两位都听说过。”   阎王:“玉龙三太子,纵火烧了玉帝的明珠,犯下大罪。后来被观世音救下,一路往西修行,现如今是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老龙王点头:“没错,就是他。”   月半七:“都当了菩萨,之前见到的那鬼王与他应该没什么关系。”   老龙王说道:“他在西海时尚且年轻,脾气有些桀骜不驯,还未到成婚时。”   阎王:“成不成婚对你们没什么意义。剩下两个儿子呢?”   老龙王尴尬的顿了一下,继续道:“敖摩昂我是最熟悉的一个,从小就懂礼,很守规矩。成婚后一直居住在西海,少有离开。两百年前接任他父亲的位置,现如今已经是西海龙王,规矩的很。二太子敖荣在他大哥接任龙王位置后就远走了,好似占据了某条大江住了下来。至于那位小公主,早早的嫁给了一条蛟龙,后续我也不清楚。”   “所以最可能的就是那两人?”月半七问道。   阎王的脸上已经出现不耐烦的神色,他说:“地址。”   “这……我记得敖荣是去了丽水河,那位龙女则是嫁到了白水。”老龙王绞尽脑汁才想起这两个名字,然后补充了一句说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   “你最好期望他们在。”阎王起身说道,看着老龙王冷笑一声,“无论他是谁的种,之后又出了什么事。既然在你的东海捣乱不肯离去,那就是与你的东海相关。别忘了海鬼是如何形成的。你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地盘,我不介意去玉帝面前推荐几个管理的好的。”   听他这么一说,老龙王立即面带苦涩,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会想办法查清楚。   真要混到被剥夺仙职的地步,一定是犯了错被惩罚的。他可不想被吊起来抽。   阎王正打算和月半七一起离开的时候,眼神又注意到了月半七手中提着的冥灯上,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盏灯:“这个,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老龙王瞧了一眼,回忆道:“这盏灯啊,我记得。它是在五十多年前,被黄河带入东海的。当时本王刚好在海中巡游,这灯是自己落入本王面前,本王看着不错,就带回来了。怎么了嘛?”   阎王:“……不,没什么。算了。”   看老龙王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他也就没什么可问的了。   当初知道这东西是他做的鬼神,好像也没几个。这老龙应该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是在五十年前?   目送阎王和月半七离开后,老龙王又化成原型趴在了蚌床上,站了这么久,这老腰啊,可疼可疼了。   尾巴拍着蚌床拍了拍,老龙王扯着嗓子喊道:“龟丞。”   没人应声,老龙王又喊了一声,片刻后,一个化形不完全的鱼精悄悄溜进来道:“主人,龟丞半年前被海水卷走了,现在还没爬回来呢。”   老龙王:……   王八就是这点不好,速度太慢。   对哦,他现在这龙宫里,没几个仆人了。   “不行了,头好疼,腰好疼,胃也好疼……”老龙垂着巨大的龙脑袋呻1吟,“夜叉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鱼精低声应了一句,回门口守门了。   这原本不是她的活,但奈何龙宫没人,她也就干这个装个门面,好歹是东海之主,别太难看了。   “那几个不孝子哟……”老龙王想着这几年的悲哀遭遇,继续哭。   鱼精……装没听见。   习惯就好,真的。   老龙王的面子里子,这几年来已经是丢得一干二净了。   另一边,阎王带着月半七已经离开了东海。   “我们先去哪里。”月半七问道。   “白水。”   月半七:“为什么,不是丽水更近吗?”   阎王:“不用,我认识敖荣,整个龙族中,只有他对我的脾气。”   月半七:“因为洁身自好?”   阎王:“不,他比敖广还会玩。”   月半七:“那……”   阎王:“他喜欢雄性。”   月半七:……   阎王:“至少三百年前遇到他的时候,他还一个蛋都没生出来。”   月半七:…………   这不废话吗,雄性哪里生的出个蛋啊!   但是为什么喜欢雄性对你的脾气?   月半七小心的偷瞧了阎王一眼,没有敢把刚刚那句话问出口。   然后,两人之间的对话就停在了这里,阎王现在一心都是赶快解决这些事情,和月半七一起回望乡台喝茶,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多么的奇怪。   敖荣合他的胃口很简单,因为喜欢雄性,所以生不出蛋来,就没有那么多混血的子嗣给他惹麻烦。   这个世界上最不好处理的,就是各种仙人的关系户了。   尤其是那关系户实力还很强悍的时候,麻烦程度就要乘以三倍。   白水是位于深山里的一条河流,河很深,但是对于蛟龙来说,却有些浅和狭小了。   阎王和月半七潜入河底,在河底深处果然见到一个很小却建造的很漂亮规矩的宫殿。只是这宫殿门口破烂不堪,进去里面后也是一条龙也没有,别说龙,连鱼都没一条,荒凉极了。   月半七:“这里好像被废弃了。”而且还是废弃了很久,倒下的石桌上面甚至缠了不少水草。   “这里阴气也很足,还有残留的怨气。”月半七补充说道。   阎王没有吭声,他抬脚往这宫殿深处走,而后停在了最里面的屋子里。   墙壁上还有几颗夜明珠,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这房间内的景象。映照在阎王面前的,是一具雪白的尸骨。   月半七在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发现,看到阎王走进去后就没再说话,就过去问道:“里面怎么了吗?”   阎王:“找到了。”   月半七:“什么?找到西海龙女了?”   阎王:“不是。”   月半七走到阎王身后一探头,只瞧了一眼,他就呆在了原地。   房间里倒在地上的,是一具龙骨。龙骨很长,蜷缩的姿势特别扭曲,身上用金色绳索捆着,因为失去血肉只剩下白骨,此时的绳索松松垮垮的缠绕在上面。从墙壁上满满都是爪印痕迹可以看出,当初捆住他的时候一定很紧,那种疼痛感可以让这条龙不停的挣扎用爪子抓挠墙壁以求挣脱。   龙的喉骨是碎的,显然这就是他死亡的原因,除了喉骨以外,好几根龙骨断裂粉碎,甚至于那只有一点凸出的龙角都断了一根。   这条龙,是被虐杀的。   “怨气越重,化为鬼的时候力量就越强大。”阎王看着地上的龙骨,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若是心有执念,就可以借助鬼力,成为鬼王。”   至于能不能保持理智,就要看执念究竟是什么。   月半七抬头:“所以西海龙女到底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龟丞:龙王陛下,老臣这就回来,十年后,老臣定能回来!! 第17章 还魂珠   不仅不见西海龙女,那位据说娶了龙女的蛟龙也不见踪影。   月半七和阎王在这条河的河底搜寻许久,最终无奈的确定,这条河已经没有龙了。   问了一下土地神,才知道那位龙女公主自嫁过来不过十几年,就出了轨,生下一个并不是蛟龙种的孩子。当时闹得很热闹,龙女和蛟龙为此事在河底互掐,害的白水千百年来第一次河水泛滥,淹了不少村落。   蛟龙斥责龙女怀有孽种,龙女反驳蛟龙没有节操,实际上两条龙半斤八两,真要互相比较一番,也就是蛟龙玩得再嗨也没带回来什么崽子碍龙女的眼就是了。   这一吵闹之后,两条龙不欢而散。龙女自此离开了白水,与蛟龙分居两地,再也没回来。   “那个孩子呢?”月半七问道。   说到这里土地神也是觉得有些无奈:“龙族幼儿出生便很强,不管也能自己长大。那西海公主本就是好玩的性子,随心所欲,又是在打过一场后怒气冲冲的离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孩子。自然就丢在这里了。”   阎王:“蛟龙虐待幼龙?”   土地神摇头:“这倒也说不上。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蛟龙容不下,就赶走了。”   月半七:“赶走了?那他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说他们认错骨头了。   土地神也是一脸茫然:“您问小的,小的也不知啊。小的是这一方土地的神明,若是他从天空飞过,或者化作人形从陆地上走,小的还知道一些。若是从河底下回来,小的就看不到了。”   月半七:“蛟龙什么时候走的你可知道?”   土地神也是摇头,他连河底的洞府已经空了都不清楚。   他是土地神,只管自己这一小片土地,至于邻居的白水蛟龙如何,确实不清楚。   最终小黑龙如何会死在这里,又为什么去了东海,月半七和阎王仍旧没有找到答案。   月半七觉得很遗憾,他感觉这一趟来收获并不多,阎王却很是满意,让土地神退下后,就对月半七说道:“这次事情可以解决了。”   月半七很不解:“为什么?”   “就算是龙魂,到底也只是个海鬼。海鬼最大的命门就是尸骨。”阎王说的很冷漠,“从尸骨下手,追魂灭魂,简单的很。”   当然,也有因为他是阎王的缘故。   若是普通的鬼卒,或者道士,就没那么容易通过尸骨控制鬼魂。而阎王他很强大。   月半七心里很不舒服,他皱眉,没有说话。   阎王正准备去收尸骨,见月半七不动,转身看了月半七一眼,就这一眼阎王的动作顿住了。他凝视着月半七的表情片刻,然后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些什么?”阎王问道。   月半七:“因果。你做阎王的时候,难道不追寻原因吗?”   阎王沉默,追寻原因?生死簿上对阴魂的生平一笔一划写的相当清楚,他从来都不费劲去追寻什么原因,就可根据生平对亡者审判。遇到费劲的事情,就比如这次,他考虑的都是如何解决。   这是他的做事方法,过去不追问,只想未来。   对他来说,过去是最不可以触碰的存在。   但是现在,无所谓了。   “你想查就查吧。”阎王立刻改了口,“查的清楚点,也好上报。”   月半七一愣:“上报?”   “好歹也是龙神之后,又在东海闹了那么大的阵仗。上面总会有个爱管闲事的想多问一问。”阎王回答。   爱管闲事的,谁?   月半七还没想清楚,就听到阎王继续说道:“这件事解决后,一起去凡间休假……访查,怎么样?”   月半七:……   你刚刚说的是休假对吧。   “不忙吗?”月半七问道。他多准备一点汤就可以,但是阎王,你不给亡魂审判了吗?   “崔判可以顶几日。”阎王面不改色的说道,“他在阴曹地府辅助审判已经千余年,可以暂代其职。”如果不是实力不够压制不住众鬼,单纯以文书水平和审判公正来说阎王一职也能胜任。可惜就是太弱,钟馗一个手指就能把他摁趴下,所以只能做判官帮衬。   月半七:“好。”   既然上司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了。   此时,阴曹地府的崔判:“陛下,归来兮,陛下,归来兮,陛下……”   钟馗:“崔判干啥呢?”   陆判:“招魂。”   钟馗:“管用?”   陆判:“……能心里舒坦点吧。”   钟馗:“哦。”   那就是不管用呗。   月半七和阎王为小黑龙收拾了尸骨。虽然阎王很想直接利用尸骨毁尸灭魂,既然月半七不乐意,自然不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尸骨做另外一件事,就是寻魂。这次尸骨在手,绝对不会再让他溜走。   其他的线索断了,就干脆把本人叫出来,当面询问。   前提是小黑龙的鬼魂还拥有完整的记忆。这一点较难,和怨气结合成的海鬼向来只留有部分记忆碎片,除非遇到刺激否则多数记忆都不会觉醒。   月半七才拿到冥灯没多久,现在刚好派上用途。   从龙骨上取出一点骨头的碎渣,放进冥灯里用灯火燃烧,那冒出来的丝丝青烟往前为主人指明方向。   月半七和阎王跟着青烟指着的方向再次回到了东海,然后来到了东海龙宫。   月半七抬头看着龙宫巨大的牌匾,又瞧了瞧周围的建筑,确认这的确是之前才离开没多久的东海龙宫。   所以小黑龙的魂魄一直都在这里?生活在老龙王的眼皮底下,然后在他的地盘大闹特闹?   阎王连声冷笑,他再一次觉得,这个东海龙王,该换个年轻点的了。   这么废物到家里出了个鬼都没有察觉还有脸当东海之主?   龙宫的下仆很少,这次连守门的都没有了,两人本也没有心思再和老龙王打什么招呼,循着青烟指着的方向就去找海鬼。   绕过龙宫正门大殿,向后花园走去。   过了后花园,又绕过几条小路,来到一个很幽静的场所。   怎么看都是最隐秘的后宅。   月半七有些不安:“这里该不会是龙王的王后居住的地方吧。”海景布置的很精致,不像是刚刚看到的老龙王那个大老粗的住所。而唯一的女儿如今在西天,月半七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位没见过面的王后了。   阎王回答:“老龙王的王后逝去多年,脱了仙籍入轮回,早不知道过几世了。”   月半七:“哦。”不会冲撞就好。   经过那幽静的场所后,青烟还在遥遥指着前面的方向,月半七和阎王过了这个小院,往前进了一个侧门后,那青烟在天空打了个璇儿,消失了。   小黑龙的魂魄就在这个小偏院里。   月半七手提冥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和阎王一起踏进这个院子里。   院子很破,看着比在白水河底的洞府好不到哪里去,但是很整洁,显然常常有谁来打扫。院子里只有一个屋子,屋子的门是锁着的,不仅如此还刻了封印,谁也进不去。   “这里是东海三太子的院子。”阎王指了指角落里的石柱刻字,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还很低,显然是当时还年幼的三太子自己刻上去的。   月半七:“就是被哪吒打死,而后封神成为华盖星君的那个?”   阎王:“就是他。隶属斗部星君之一,掌管华盖星,虽然地位很低也是一位仙君。若非如此,东海龙王也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一百多年前,他擅离岗位回到东海,而后被玉帝抓住,现在还被捆在天庭龙柱上吊着呢。”   这也是为什么东海四太子去了天庭,就是去给自家三哥探监的……   月半七没接话,他正盯着一个珊瑚礁看,在那珊瑚礁后面,正显露出一点黑影来,正在悄悄的向这边移动。   作者有话要说:  仙将:玉帝,西海三太子烧毁御赐明珠。   玉帝:吊起来抽。   仙将:玉帝,华盖星君擅离岗位。   玉帝:吊起来抽!   仙将:玉帝,东海龙王玩忽职守。   玉帝:给我吊起来抽,打死为止!   老龙王猛然从蚌床上坐起:“啊————”   ……什么,是梦啊。   老龙王:简直吓死龙了。TAT 第18章 还魂珠   月半七凝神看着那团黑影。   其实那更像是一团黑线,或者一大团会蠕动的头发丝?   这个形容是月半七自己心里想的,然后他就把自己恶心了一下。   那东西小心翼翼的往这边滚动,然后伸出一小根黑线来,向月半七伸了过去。   黑线很细,如果不是月半七一开始就看到了这团黑影,他未必会发现这根伸过来的东西。但这躲不过一直分神注意月半七这边的阎王,他快速伸手捏住了那根细线,将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拽了出来,一脚踩在脚下。   那东西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就像是在哭泣。   “这是什么?”月半七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形式的鬼,有点好奇的伸手指戳了戳。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蠕动了一下,见躲不过去,就认命的在海泥上一瘫,不动弹了。   “海鬼。”阎王说道,“在神智意识没有苏醒的时候都会保持这种模样,现在是无害的。”   月半七:“怎么样才会苏醒?”   阎王:“突然回忆起自己死前的事情,或者被执念刺激到,醒来后力量会爆发,会攻击毁灭看到的一切。”   阎王看了一眼月半七手中提着的冥灯,用魂灵作为燃料燃烧的冥火,哪怕是在幽深的海底都不会灭。阎王将手中的黑线团子提起来,扔进了月半七手中提着的冥灯里。   月半七没有来得及阻止,就看到那黑线团子在冥灯中一瞬间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一条黑色的小龙魂灵在冥火中炙烤着哭嚎。   “冥灯燃烧怨气,可以帮他唤回神智。”阎王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一部分的。”   阎王话音刚落,就听到冥灯里的小黑龙鬼魂在哀嚎怒骂,且不停的喊着一个名字。   他喊得是东海三太子的名字敖丙。   当然这里没有敖丙,月半七将那一缕魂魄从冥灯里放出来,那魂魄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化成了之前月半七在海水漩涡中看到的男子。   “你叫什么?”月半七问道。   身上还带着一点龙特征的男子缓缓抬头看着月半七,然后又瞧了一眼阎王:“……信鸿。”   月半七:“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信鸿眼神有些呆滞,他低着头慢慢回忆,然后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头在地上打滚。   “骗子!骗子!骗子!!他杀了我!他杀了我!!他杀了我!!”信鸿不停地重复着这几句话,他失控的同时海水又开始疯狂的流动。而处于这场漩涡中的月半七和阎王丝毫不受影响。   这样癫狂的模样完全无法好好对话,阎王看向月半七,然后又瞄了一眼冥灯。   阎王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月半七却觉得自己懂了。他将手放在了灯笼上,伸出一根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灯笼的侧面。   用鬼皮制作的灯笼被敲击的时候发出低沉的咚咚咚声,这声音中自带一种奇异的魔力,面前的鬼魂逐渐冷静了下来,眼神盯着冥灯瞧。   “告诉我,是谁杀了你。”月半七问道。   信鸿:“是……是父亲。”   月半七:“你的亲生父亲?”   信鸿:“不……他是母亲的丈夫。”   月半七:“你和他生活很久?”   信鸿:“长大之前,父亲允许我在河底居住,作为交换,每日给他龙息作为修炼。”   月半七:“后来呢?”   信鸿:“后来,离开。来东海。”   月半七:“东海遇到了谁?”   信鸿:“三太子敖丙……”   月半七:“什么关系?”   信鸿:“情人。”   月半七敲击冥灯的手指停下了,情人……认真的?   “东海龙王与西海龙王是兄弟。”月半七说道。   阎王点头。   “敖丙是东海三太子,他是西海公主之子。”月半七看着阎王。   阎王:“只是表亲,以前凡人也很流行亲上加亲。”   月半七:但这乱辈分了啊。   阎王:“人间帝王也有姑姑侄女共侍一夫。”   月半七:行吧,你们觉得好就行。   继续敲击着冥灯,月半七问道:“你的父亲为什么杀你?”   信鸿的脸上出现茫然:“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月半七:“你为什么回白水河?”   茫然褪去,信鸿眼中都是愤怒和悲伤:“他骗了我,说很快就能与我一起。他不回来,父亲找到我,告诉我他在白水河找我。我去了,父亲就杀了我。”   月半七:“你来东海是为了找东海三太子敖丙?”   信鸿点头:“可是他不在。”   当然不在,东海三太子已是华盖星君,因为擅离职守被罚,现在还在天庭龙柱上吊着呢。   事情的大概经过基本上清楚了,虽然还不知道信鸿口中的父亲,那条蛟龙为何突然用如此残暴的手段杀害信鸿。肯定不是因为妻子出轨这种理由,真要杀,在信鸿还是个幼龙的时候就动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月半七正打算将冥灯收起,阎王伸手拦住了他,敲击着冥灯问了一句:“你的龙珠呢?”   信鸿浑身一僵,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痛哭起来。   月半七:“龙珠?”   阎王:“哪怕是混血统,只要是龙族,都有的东西。那是龙的精元,失去龙珠的龙会逐渐衰弱直至死去。”   月半七:“死后也不会消失?”   阎王:“不会,死后龙珠会吸收龙魂作为保护,直到轮回转世后,龙珠才会被废弃无用。”   显然眼前这个魂魄没有龙珠的庇护,只会与大海中的怨气结合化为恶鬼。   月半七:“被挖走了吧。”   阎王:“恩。蛟龙化龙,只差一颗龙珠。”   月半七:“已死的龙珠还怎么用?”   阎王:“龙珠是上好的材料,可以炼成丹药食用。增加化龙的几率。那条蛟龙大概是突破时机到了,可惜修为不足,就起了歪心。混血统的龙能力不足,却有龙珠。”龙珠抢夺很难,但如果龙是被虐杀,死亡的那一瞬间灵魂会充满了怨恨和恐惧,变得很不稳定不会立刻被龙珠保护起来,看准间隙就可以夺走龙珠。   月半七:“龙鳞和龙血也是宝吧。”   阎王:“还有龙骨。”   看了一眼都要瑟瑟发抖的信鸿,月半七咳嗽了一声,把话题岔开。这样当着龙讨论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丧心病狂?   “他这样子能带去阴曹地府吗?”月半七问道。怎么看神智都不太清醒的样子。   阎王:“一颗还魂珠可以护魂。好像龙珠也刚巧是还魂珠的制作材料。”   月半七:“那……我们去找那条蛟龙抢回龙珠?还来得及吗?”   阎王:“这里是东海龙宫,不缺还魂珠。真的没有就找东海龙王后遗留下来的龙珠用。”   对哦,那位都轮回转世了,总有留下一颗的。   “或者东海三太子的。”阎王恶狠狠道,“这本就是他的因果。”   东海三太子当初被杀死抽筋,但没有被挖龙珠,魂魄入仙籍成了华盖星君,那龙珠好歹还留在龙宫里。   反正也没什么用了,信鸿又是因为他被拐骗没了命和龙珠,用他的补上也不算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开车修车逛街陪老妈买衣服,回来就睡了,今天起来脑瓜仁疼。   好像着凉了,嗓子也有点干疼。_(:з」∠)_   明天可以继续更,表怕。昨天是真的倒下就没起来。穿着衣服没盖被子睡得,好像也是今天嗓子疼的原因吧。我去喝点热水。   下一章应该不会这么短小了。 第19章 还魂珠   月半七将信鸿的魂魄又锁入了冥灯中,只是这次他小心的隔开了冥火,没有让信鸿的魂魄入地狱前就长期受火焰的煎熬。   审问的时候信鸿力量爆发过一次,而且这次漩涡的中心还是在龙宫的后院,龙宫再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摧残,感觉这种情况再来两次,龙宫玩全可以推倒重建了。   现在和废墟也快差不了多少。   离开后院来到龙王的房间,月半七和阎王就看见那位掌控东海几千年的主人,如今都快老掉牙的龙王,正化成原型一圈圈缠绕在柱子上,几个爪子紧紧地抱住柱子,满眼都是泪。   “够了,真的够了啊……”老龙王可怜兮兮道,“我只是个可怜的老人家,再这样玩下去,这个龙王我不干了。QAQ”   讲真,他还有多少年可活呢。   真的身子骨不行了,禁不住折腾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在天庭倒吊着当装饰都比这一次次甩着强啊。   阎王:“你真够给龙丢脸的。”   月半七:……不忍直视。   “不会再来了吧。”龙王问道。   月半七:“闹海的已经被抓住了。不会再出事了。”   老龙王左右瞧了瞧,没看到其他人和鬼,就爬了下来,慢慢在地盘上挪动着又爬上蚌床,把自己团成一坨翔的样子。   知道最大的威胁消失,海啸也不会再有后,这位老龙王终于放下了心,一边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一边哔哔:“既然能抓住就早点抓住啊,拖沓那么长时间。本王可禁不住折腾,你们好歹也是同为鬼族稍微靠点谱……嗷呜!”   阎王揪住老龙王的龙须狠命拽,对月半七说道:“如果不是宝库任选的条件,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过来帮忙,因为他就是这种蹬鼻子上脸的性格。”   月半七:呵呵。   看出来了。   或许是懒得再和他浪费时间计较,阎王松了手,说道:“我们现在需要一颗龙珠,如果是炼制好的还魂珠就更好了。”   老龙王将被放开的龙须压在身下藏起来,避免这位动手永远比动嘴快的阎王抓住,听到他这么一提,就惊讶问道:“你们要那个做什么?”   月半七解释道:“这次抓住的鬼王叫做信鸿,是西海公主之子。他因龙珠被夺成了怨魂,现在要像保证魂魄完整,他需要还魂珠。”   龙王小声叨叨:“凭啥要本王出啊,跟本王有啥关系……”   阎王:“他是你三儿子的恋人,杀他的蛟龙也是借你三儿子的名义把他骗走的,出个还魂珠,过分?”   龙王听后顿时心态要崩,所以这么长时间他受了那么多罪,都是因为自己的三儿子?   实力坑爹,你很行的。   “那就把他的龙珠拿去吧!”龙王气的一声龙吟,“在本王的私库里,本王这就取来。”说着就化为人形,快步往后面院子里走,进去前还警惕的盯着阎王和月半七,重复说道:“都不许进来,这是……是龙宫重地。”   看着老龙王嗖的一下溜了进来,阎王补充道:“还很抠门。”   月半七立即回答:“龙爱财,自古以来就是这个脾气。”   阎王惊讶的看了月半七一眼,恩了一声,没再说话。   东海三太子敖丙遗留的那颗龙珠很快就被龙王取了出来,然后赌气一样的扔给了阎王。月半七就这阎王的手瞧了一眼,那龙珠拳头大小,整体碧绿色,就像是一颗美丽的琉璃,非常漂亮。   只是此时的琉璃好似蒙了尘,略有点黯淡。   “给你们了,后面的事情就和本王没关系了,哪怕是我儿子惹的祸也和本王没关系。”老龙王立刻下了逐客令,他潜意识里认识到这件事或许很麻烦,不想参与,化成原型继续把自己团成一团。   老了就爱睡,等儿子回来,无论哪个,都麻溜的继位让他去遥远的深海安享晚年。   拿到了东西,抓到了鬼魂,还在老龙王这里狠狠地拔下一层皮,阎王和月半七的目的全部达成,也没想在这和废墟快差不多的龙宫多呆一秒,果断的上了岸来到陆地上。   月半七:“然后怎么办?你会炼制吗?”   阎王摇头:“我不会,有人会。”   月半七:“谁?”   阎王:“太上老君。”那是道教的始祖,也是炼丹制宝一路的老祖宗。尤其是他手中的八卦炉,几乎无所不能,将龙珠炼制成还魂珠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月半七却有些担心:“他会帮你炼丹吗?”   阎王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月半七:“你和太上老君的关系不差?”   阎王:“不,我和太上老君很聊得来。”   月半七震惊了。   明明和月老见面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动手,看到龙王的时候就和龙王吵了一架,你确定你会和太上老君关系融洽?   看出月半七在想什么,阎王的心情有点无奈,他说道:“我不是和谁都会吵起来的。揍月老是因为他言而无信,说手中红线不可轻易送人,却给了一个凡间女子。和龙王吵架是因为龙王喜欢过河拆桥,嘴上不留德,我很讨厌他。我和太上老君很合得来,是朋友。”   最重要的是,太上老君是一个脾气很温和的老人,阎王的暴脾气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一点用处都没有。   脾气不能发出来,就只能坐下听太上老君讲一讲道,慢慢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当年他不是阎王,只是魏十一的时候,把天庭大部分神仙招惹了一遍,等走到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后,才被太上老君劝了下来。而后才考虑接任阎王的位置。   太上老君受鸿钧教导,一尊天道,二重因果,信鸿和敖丙这段算得上孽缘,太上老君会帮。   “我去天庭走上一趟。”阎王对月半七说道,“你在这里等着。”   月半七:“我不能去吗?”   阎王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我自己就够了。你可以先回地府。”   阎王这次坚持不肯带月半七,月半七也只好接受,他不过是奈何桥边的摆渡人,还不够格自行前往天庭。   手提冥灯回到地府,月半七就受到了崔判的强烈欢迎,然后在崔判期盼的眼神中,遗憾的告诉他阎王还不能回来。   崔判颓然倒地,抱着一叠生死簿哭得不能自己。   月半七安慰道:“我们已经抓到这次在东海捣乱的阴魂了,这次事件很快就可以解决。”   崔判叹气:“希望如此。只是别再有意外就好。”   月半七:“意外?”   崔判:“和天庭的案子卷在一起的,向来没好事。”   月半七:“你是说那条不知所踪的蛟龙?”   崔判点头:“蛟龙已经快踏入半仙,等他夺得了龙珠,就有占河称王的资格。而蛟龙只能将河作为窝。”   月半七思考:“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   崔判:“当然有。神仙的诞生一是因为神职,二是因为信仰。蛟龙占据河流多久都不会有成仙的资格。但是龙族可以,占据一个地盘,被凡人膜拜信仰,就可自动入仙籍成神。”   月半七:“……的确是个麻烦。”   为了成龙就可以虐杀才成年的黑龙,那若是成了神仙,岂不会大闹天庭?   这一点月半七还真的没想错,那条蛟龙的确有着很强大的野心,只是他瞄准的并非天庭,而是整个西海。   月半七回到阴曹地府的第二日,黑白无常就忙翻了天,因为西海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海啸,淹没了沿海陆地好几个城市,死伤者无数。   单纯是将亡者带入鬼门就排了好几个队伍,枉死城内爆满。   崔判说,上一次如此壮景还是战争时期,距今都快百年了。   始作俑者,就是那条吞噬了龙珠的蛟龙,他和现任的西海龙王打了一架,想要抢夺西海龙王的位置。结果败逃,不知去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嗓子难以开口说话,又干又疼。   我觉得我该吃药了。   ————————   当年   魏十一:你就是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你可知,何谓道法自然?   魏十一:啊?   太上老君: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魏十一:我是来找……   太上老君:阴阳有限而失衡,阳授阴受失衡而生正负。产生正负的旋转仍是德能,仍是自然。   魏十一:我不是来讨论……   太上老君:我知你心中所想。   魏十一:所以?   太上老君:顺其自然。   魏十一:顺其自然就可以得到想要的?   太上老君:时间会告诉你。   魏十一:我该怎么做?   太上老君:等。   魏十一:哪里等?   太上老君:你若寻魂,就该去离魂最近的地方,也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魏十一:……我懂了。   然后,魏十一接受了阎王的任职。   离魂最近的地方,有什么比整个地府的主人离魂更近?   ————   PS,以上关于道法的内容都是来自百度道经解说,我复制过来的。 第20章 还魂珠   西海被搅和得一团糟,现任西海龙王将此事完整上报,刚巧阎王也正在天庭与太上老君要丹药,顺便将小黑龙的事情提了这么一提,玉帝两边一听也知道了大概,当下震怒,派遣上千天兵天将捉拿恶龙。   不过这些都是天庭的玉皇大帝要操心的事情,这么大的恶性事件直接由玉帝审判管理,无论是被压制在地狱的底层还是六道轮回受苦,他只等着接魂照办即可。   只是还有一件事不明,这系列事件涉及到了四条龙,作恶的蛟龙在逃,原东海三太子的华盖星君刑期未满还被吊在柱子上,被害的黑龙信鸿被月半七锁在冥灯中,而作为信鸿的母亲,西海龙女却至今不知下落。   现任的西海龙王是龙女的大哥,据他所说,自从西海龙女嫁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也不知她如今在哪里。   但是很快,这个谜题就解开了。   阎王很顺利的把还魂珠带了回来,然后利用它将黑龙信鸿的灵魂稳定下来,等他找回神智后,化为海鬼以及生前的一切记忆全部回笼,在审问中,月半七听到了信鸿交代自己的一项很严重的罪孽——弑母。   “你说,你把她吃了?”月半七很不敢置信,“你说认真的吗?”   信鸿点头:“我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崔判官的笔点了点生死簿,说道:“不只是弑母,从生死簿上看,他身上背着至少上千条的命债,大多数都是枉死在海上的凡人。”   月半七:“成为海鬼时几乎毫无神智,这些罪责也都会背在他身上?”   阎王回答:“很遗憾,这就是地府的律法。哪怕失去神智,死了的就是死了,如果他不为此负责,那些枉死的冤魂要去找谁讨回公道?更何况,弑母的罪责更是重中之重。”   月半七:“那条蛟龙呢?”   崔判官忍不住插嘴说道:“孟……孟爷,那条蛟龙作为首恶,若是入了地狱,将永无超生之日。”   月半七:“若是?那就是说也有可能不入地狱?”   阎王:“要看玉帝的意思。现在恶龙的审判归他管。”   月半七脸上有一丝不忍:“这不太公平。”   崔判官和阎王没说话,这本就是一笔烂账,很难算的公平。   跪在下首听着上面几人讨论的信鸿扯了扯嘴角,对月半七露出一丝笑来:“多谢大人为我求情,无妨,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若非我被恋情迷了心窍,明知父亲不会好意也拼死走上一趟,也不会如此。落的这个下场是我咎由自取。且不说那无辜凡人的性命,单纯是我母亲,我便是真的动了杀心。弑母一条,够我背的了。”   月半七:“你怨恨她?”   信鸿仰头表情悲戚:“如何不怨呢。从出生睁开双眼时,我看到的就是她的模样。整整三日,是我这一生与她相处的全部时间。这难道是龙的本性就是凉薄?因为我是混血有了父亲那一丝血脉的作祟?我怨恨她的冷淡和抛弃。若是真要走,为何不带我一起走?为何将我留给父亲,让他一日日取我的精血修炼,导致我至今不能完全化为人形。成年前的百余年,就像是生活在监牢中。”哪怕终于有一日逃脱,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的自由。   从他落入父亲手中起,就压根没有逃出的可能。   “我怨恨这个世界的一切,更怨恨她。”哪怕彻底恢复神智,信鸿终究也是一个恶鬼,此时他的表情狰狞,“我不悔吞噬了她。”   “如果你没有吞噬她的神魂,就不会获得她的力量掀起海啸。”阎王说道。   没有那上千条冤魂压身,信鸿在地狱的刑期或许不会太长。   他就知道,一个混血统的龙,怎么会有要掀翻整个东海的本事。   月半七:“你知道你的生父是谁吗?”   信鸿摇头,一脸无所谓:“是谁都没关系,反正我从未见过。或许他也压根就不知道还有我这个儿子。”   月半七不想听下去了,看向阎王。   阎王开始审判:“黑龙信鸿,生前良善,然死后化为恶鬼,先吞噬其生母,而后入东海害死上千生灵,判入低层阿鼻地狱。因本也是为恶龙所害,沉沦地狱千年后可解脱,冲入轮回。”   信鸿低下头深深一拜,认了这样的刑罚。   月半七看着鬼卒用锁链拉着信鸿前往地狱最底层,心里很是不舒服。   阎王看着月半七往殿后走,也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对身边的崔判吩咐了一句:“后面都是枉死的凡人审判,没有难度,交给你了。”说着就追着月半七去了。   崔判官眼睛瞪得大大的。   又落跑!   到底谁才是阎王。   月半七没有去别的地方,他只是回到了望乡台,着手煮汤。   这段时间不在,汤用的差不多了,本就该补一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煮汤可以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   看都阎王追过来的时候,月半七还挺惊讶的:“你怎么过来了,后面的审判呢?”没记错的话,后面等着审判的鬼魂排了好几个长队吧。   阎王:“交给崔判了,他可以。”   月半七:“他的工作量会不会太大?”   阎王:“给他涨工资。”   月半七:……   这真的是钱的问题?   月半七看着浑浊的汤逐渐变得清澈见底,心知这锅汤好了,就拿出汤勺敲了敲锅边,出现几个鬼卒呼哧呼哧的把巨大的汤锅搬走了。月半七挥挥手,出现了一个新的汤锅,倒材料继续煮。   一锅汤也就够一千个小鬼喝。   “汤果然是必要的。”月半七一边搅拌着一边说道,“人世间的酸辛和痛苦,一碗汤下去忘得干干净净,来世也不会有烦恼缠身。这世界最痛苦的事情,大概就是记得一切不好的回忆。”   阎王沉默,他看着月半七煮好一锅又一锅的汤,直到月半七都放下汤勺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他才开口:“我更愿意记得。”   月半七看着他。   阎王很认真:“因为只有记得,才能证明曾经存在,也能保证未来拥有。”   月半七很快就想起了上次月老绑红线那时,佑天仁最终的选择。   遗忘和记得,到底哪个能更幸福一点?   月半七突然很好奇起阎王过去的经历:“你以前的事情也记得一清二楚吗?”   阎王沉默看着他,眼眸微微一暗,他凑过去,用低沉的声音在月半七耳边问道:“你很好奇?”   月半七后退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他还是不太习惯和这位上司靠的那么近:“有一点。”   阎王对月半七的态度丝毫不在意,笑着回答:“我都记得。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月半七:“有不好的回忆吗?”   阎王:“当然,有很多。”   月半七:“不想忘记吗?我现在熬汤的本领很好,可以挑着帮你去掉不好的回忆。”   阎王摇头:“不需要。”   月半七:“不觉得痛苦吗?”   阎王:“何止痛苦,还很悲伤。以前我常常会陷入沉眠中,梦到曾经的回忆,有的记忆让我痛恨,也有的记忆能让我感到甜蜜。还有的能让我悲伤的哭着醒来。”   月半七都听的呆了,他认识这位阎王的时间不算多么长久,可也渐渐了解这人的性格和脾气,如此坚毅强硬的冷面阎王,除了偶尔露出一点温柔的笑意,竟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时候?   看着月半七呆滞的模样,阎王笑了,一语道破:“你想看我哭泣的样子?”   月半七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说想看你哭不太好,但他也真的很好奇。   “可以。”阎王说道,“如果你哪天能让我感到极大的满足和幸福,那我也稍微满足你一点好奇心,哭上一次也没问题。”   月半七沉默了。   让阎王感到极大的满足和幸福,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每次生病的时候我都喜欢念叨这句,然后慢慢抽丝。   超级慢。   ————————   月半七:怎么样让你感到幸福和满足?   阎王:让我上几次。   月半七:…………为啥是几次?   阎王:因为一次不够。   月半七:……   滚吧。 第21章 还魂珠   信鸿已经进了地狱十八层服刑,东海的风波也停了。月半七以为,这样事件也算是结束了。   至于恶龙的事情,就等天庭来了结。   月半七只等着听一个后续就可以。   很快,关于恶龙的消息就来了。   倒是并非天庭的动作快,而是恶龙自己按奈不住,又去袭击了南海。   南海的龙王仍旧是老龙王,还未退位,但是他几个儿女都在,相比较西海而言战斗力更强悍一些。恶龙碰了个硬钉子,无奈下只能转身就跑,想要再去东海作恶。   结果还未到东海,就被南海老龙王喊来的天庭救兵给抓了个正着。   天兵天将说不上多么的英明神武,但是从古至今,很少有几个能战胜了他们的。   至少恶龙没有,在深海中搅和了三天三夜,引起一场千年一遇的海上飓风后,恶龙被俘虏,带上了天庭。   虐杀幼龙,掀起海啸,淹死海民,抢夺西海,袭击南海,数罪并罚,抽龙筋去龙骨,打入地狱底层,永世不可超生。   这刑罚可以说是很大的了。   地狱很大,越往下地域越广,因为越是罪孽深重的人,受刑的时间就越长,需要足够的空间安放这些永久刑期的囚徒。   可就是这么巧,恶龙和信鸿受刑的地方挨着,信鸿每日受刀割火烤,一次次经受死前的虐刑。而对面当初害死他的凶手,一次次被抽筋拆骨,享受着比信鸿厉害千倍的痛苦。   这反而让信鸿感觉好受了些。   看,你为自己曾经做出的事情付出了代价,而你的仇人为他所做的付出了更大的代价。   多么痛快。   至于华盖星君,他在这重复的受刑中已然快想不起来了。   信鸿已经渐渐的要将华盖星君放下了,但是华盖星君没有。   华盖星君受罚是被倒吊在了凌霄宝殿的柱子上当装饰,每一次玉帝在凌霄宝殿与众仙家谈论事情的时候,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包括这次的恶龙闹海的事情。   华盖星君原本并不在意,等这件事前前后后清楚的被上报后,听到信鸿这个名字,华盖星君就无法淡定了。   那是他偷溜回东海看望亲人的时候,路上遇到的一条小黑龙。   一看就知道是西海龙王的种,龙族本性如此,混血统的小龙不少见,然而模样如此好又很接近龙族纯血统的却很少。华盖星君张口就夸奖了小黑龙漂亮的鳞片亮晶晶的。   然后,收获了有着亮晶晶眼神的小黑龙迷弟一个。   那感觉,就像是当年带弟弟一样。   小黑龙什么都不懂,似乎第一次离开家门,对海洋中的一切都很好奇。作为一条很有资历的龙,华盖星君教导了他关于海洋的一切知识,还手把手的教导他怎么使用龙族的天赋力量。   小黑龙的天资很棒,很快就掌握了如何控制风的力量。华盖星君一时兴起,想起自己还有一颗龙珠留在东海龙宫,就承诺将其送给他,可以作为一件法宝帮助小黑龙掌握控制海水的能力。   能引风又控水,相信以后就算自己不在他身板,小黑龙也能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   和小黑龙混的久了,华盖星君回家看看的念头逐渐淡了,只回去瞧了一眼,剩下的时间就陪着小黑龙在汪洋大海里四处乱跑。   感情逐渐升温,再慢慢的,就变了质。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呢,华盖星君不知道。   大概是在某一日,看着小黑龙的睡脸,觉得眉清目秀很想来一发的时候吧。   至于小黑龙喜不喜欢自己,华盖星君不知道。反正告白的时候,小黑龙答应了。   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许抛弃他。   从小被母亲抛弃,长大后又被继续赶了出来,无亲无故孤零零一条的小黑龙,品尝最多的是孤独,最大的梦想是有个伴儿。   所以,愿意陪着他一起的,小黑龙就会认真的喜欢。   可惜,承诺的时候华盖星君忘记了,他终归是要回天上的。   天庭才是星君的归属。他早就不是可以在海洋肆意妄为的东海三太子了。   华盖星君和信鸿在一起就是三十多年。   超出了华盖星君偷跑的年限。   华盖星君的殿内是空的,一时半会没仙发现,不代表永远不会被发现。   很快,擅离职守的华盖星君就被抓了回去。在他出门说去给信鸿寻宝的时候,在他独自一条龙的时候,在信鸿完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的时候,被抓去天庭倒吊着当装饰品去了。   连回来传递消息的机会都没有。   久等未归,信鸿心里按捺不住,出海寻找。一找就是百年,直到恶龙修炼突破瓶颈时,想起需要一颗龙珠用,这才被骗回了白水,送了命。   如果给不起承诺,那一开始就不要给。如果信鸿没有过于相信,或许就不会有接下来一切的发生。   在这起事件上,华盖星君自己都没有勇气说这和他毫无关系。   他当装饰品的刑期还有几十年,可是华盖星君已经等不起了。   其实当初他想的挺好的,刑期满了被放下来,找个机会偷溜回去和小黑龙说一声。   若是小黑龙还在等他自然好,告知他并非抛弃了对方。如果小黑龙不再等他,那就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然而小黑龙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就算现在变成了正经派的星君,他也没忘记当年点满的搭讪技能。趁着玉帝不在凌霄宝殿,悄悄诱骗了一个捧篮仙女,替他解了身上的捆龙索。然后翻身下了天庭,直奔十八层地狱。   月半七正在熬汤,只看到一阵带着水汽的飓风挂过,从望乡台直奔奈何桥,往地狱下层跑。   月半七的汤锅子都被打翻了,一勺没有煮好的汤泼在了旁边的鬼卒脸上,鬼卒张开的嘴巴进了一点,吧嗒一下嘴,咽了下去。   然后,月半七就看到这个倒霉的鬼卒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上。   一口没煮好的孟婆汤,一个资历低的鬼卒,虽然没怀孕,也会傻三年。很傻很傻的那种。   月半七扔了勺子,喊上另一个鬼卒跟着,去阎罗殿。   阎王此时正在阎罗殿审鬼,眼前一个青色的身影从他殿前过,那么长一条,阎王又不瞎,自然看见了。然后伸手一拽,就给揪了下来。   开玩笑,真这么让谁轻松擅闯阎罗殿,他这个阎王也别做了,从现在开始去西域念佛算了。   低头一看,青龙化为人形,被阎王摁在地上扑腾着。   “放开我!”华盖星君喊道。   阎王:“当年的东海三太子,现如今的华盖星君,来我这阴曹地府有何要事?你递拜访申请了吗?”   刚巧这个时候月半七赶到,看到了被阎王压制住的英俊男子。他看了一眼阎王,又看到旁边的崔判对他耸耸肩,似乎有些无奈。   男子额头一对龙角,身上衣服画着星辰的同时还有龙鳞纹装饰,月半七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华盖星君?你来找信鸿?”   华盖星君抬起头看向月半七:“他在哪里?”   “地狱十八层。”月半七回答,“受刑呢。”   华盖星君大声反驳:“那不是他的错!是……是我的错……”   月半七:“难道你还想替信鸿受刑?”   华盖星君:“可以吗,请让我……不,请务必让我替代他受刑。多少年都没关系!”   阎王冷笑:“别开玩笑了,你当这里是哪里?东海吗?这里是阎罗殿,阴曹地府。”   华盖星君:“那又如何!”   崔判叹息,上前劝解道:“华盖星君还是别闹了。信鸿的罪责最重在于弑母。无论他的母亲是抛弃他还是虐待他,都没有将自己生母身魂一起吞噬的道理。然因他当时不受控制,所以只可受刑千年就可以洗刷罪孽重入轮回。”   华盖星君恍神,喃喃念叨道:“抛弃他的,我也算一个。”   阎王松开手:“你该回天庭了。”   华盖星君:“天庭里少一位星君也无妨。”   阎王眯着眼看向他。   华盖星君:“我愿弃仙籍,散去一切功力,入地狱十八层替他受过。只要我有的,请尽管来取。只要放过他。”   阎王:“你在跟我谈条件。”   华盖星君面容诚恳:“我在祈求您。他不过百余岁,在龙族中还很小。”   阎王:“从未有过这种前例,你的仙籍去留也是玉帝决定,不是我……”   “不是有吗!”华盖星君打断了阎王的话,盯着他,“你如今超脱三界之外,不就是因为……”   砰!   华盖星君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阎王抓住头恶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月半七都傻眼了,他从未看过阎王如此愤怒的表情。   “不想现在就去十八层地狱里走一圈,就闭紧你的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阎王道。   华盖星君没有吭声,只是在低头的啜泣。   当年被抽龙筋濒死的时候,他都没有感受到如此深刻的绝望。   “你可以去看看他。”阎王收回手,慢慢说道。   华盖星君抬起头,满脸泪痕。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三天的药,才发现我吃错了药。   我是因为受寒得的感冒,应该是风寒感冒。   但是我之前吃的,是治疗风热感冒的感冒药。   难怪总是不好,还加重了。   本来只是嗓子疼有点头晕的,现在倒好,感冒全部症状齐全了。   好难受啊。   今天有点轻微发烧,希望换了药后,明天能恢复正常体温吧。   不然明天就只能和医生约会了。   ——————   华盖星君:他很小,他还是个孩子。   阎王:呵。所以你对一个孩子出手了?   华盖星君:……   阎王:(对月半七说)以后记得,离龙这个种族远一点。   月半七:恩。   华盖星君:……………………   等等,龙族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好歹还是有一点节操的,大概。 第22章 还魂珠   阎王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后悔,立刻就带着华盖星君前往了地狱最底层,阿鼻地狱。   月半七也跟着来了,他只去过审判殿,这是第一次来到惩罚犯人的十八层地狱。   空气中充满了烟味和血腥气。到处都能听得到犯人的惨叫和哀求的声音,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句怒骂。   阎王对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他回头看了月半七一眼,发现月半七正看着远处一个鬼卒用棍子将阴魂扔进沸腾的油锅里前前后后的炸着。   “那是油锅地狱。”阎王说道,“抢劫,买卖人口,诬告诽谤,谋占他人财产妻室的凶恶阴魂都在这儿。众多地狱中我最喜欢这里。”   月半七:“为什么?”   阎王:“闻起来挺香的。”   月半七:……   所以,你想吃吗?   华盖星君:“还没到?”   阎王:“很快了,这里是近路。阿鼻地狱就在下面。”   绕过两个地狱层,终于来到了信鸿所在的阿鼻地狱,这里也是八热地狱中最炎热的地方,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   信鸿如今就在一处火焰上炙烤着,小黑龙身上的皮肉正在一点点被撕扯开,露出血红的内里。   “不,不不……”看到信鸿如今的惨状,华盖星君立即扑上去想要阻止那股撕开信鸿皮肉的力量。可惜冥府的刑罚不是他能够触碰到的,无论他如何做,一切都是徒劳。   信鸿掀开眼皮看到眼前的人,微微惊讶了一瞬间,很快又垂下头:“你来做什么。”   华盖星君哑着嗓子回答:“我来见你。”   信鸿:“现在见到了。”   华盖星君:“对不起……对不起……”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只能不停的重复这三个字,然后掉着眼泪。   信鸿低声回答:“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找了你百年,丝毫没见你影子。我会跟着父亲走,大概也是累了。想知道,如果我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会不会出现。然而事实证明,奇迹是不会出现的。”   华盖星君:“不,我想来的,我真的很想去找你。无时无刻不……”   “没关系。你现在来了也好,算是了结我一个遗憾。”信鸿的语气非常坚定,“你破坏了我们的约定。我不会原谅你,但也不愿怨恨你。等千年后我刑期满,一碗孟婆碗将这一切遗忘,重入轮回,你我就前缘皆断。你走吧,别再来了。”   华盖星君原本很悲伤的痛哭流涕,听到信鸿的这句话后,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轻声问道:“我和你的回忆,对你来说很痛苦吗?”   信鸿:“幸福的回忆三十年,痛苦的回忆一百年,你说呢。我自诞生起全部生命的一半都用来寻找你。而现在,我愿意立即喝下一碗孟婆汤,只要能忘了你。”   这句话无疑是对华盖星君最大的否定,此时的他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都冷到了骨头里,心已经痛的要失去了感觉,都快麻木。   月半七与阎王对视了一眼,对信鸿说道:“如果你想忘记,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碗汤,只剔除掉关于他的那部分记忆。”   信鸿抬头:“这可以吗?”说完又瞧向阎王:“是否不合规矩?”   阎王:“你受刑是因为罪孽,只要记得自己犯了什么罪,除此以外的一切记忆,有没有都可以。”   华盖星君的表情呆滞,他沉默的看着信鸿,伸出手,慢慢抚摸他遍布伤口的身体。   黑色的鳞片,早就没有当初他夸赞的晶亮。   “这样……或许也好。”华盖星君说道,“如果这样能让你更开心一点,那就喝吧。但是,那汤必须我亲自喂给你喝。”   信鸿:“可以。”   月半七对身后的鬼卒示意,鬼卒领命。不一会的功夫,就带着一个满满的汤锅和碗勺子回来了。   月半七看了那一对怨偶一眼,抬手拿碗盛汤,递到了华盖星君面前。   华盖星君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碗汤,他走到信鸿面前跪坐在那里,将汤碗送到信鸿嘴角边。   信鸿张开口,贴着碗沿将汤饮了进去。   看着汤一点点消失在信鸿的口中,华盖星君的脸颊也滚落下泪水,一滴滴掉在了火热的地面上,被灼烧成一点点热气蒸腾。   喝完汤,放下碗,一切就结束了。   华盖星君和信鸿维持百年的恋情,也画上了句号。   信鸿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华盖星君抚摸着信鸿黑色的毛发,低头安静的看着他。   月半七:“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关于你的一切都被忘得一干二净,若是哪一日见到你,对他来说你就是个陌生人。”   华盖星君:“我知道。”   阎王:“见也见过了,道别也说过了,你是不是该滚了。”   华盖星君:“阎王,如果我想常驻地狱呢?”   阎王:“这里没有招待你的饭,更没你的住处。”   华盖星君:“那我要犯什么罪,才能在这里呆上一千年?”   阎王:“问玉帝去!仙人的审判不归我管!”   话音刚落,就有一鬼卒小步跑了过来:“陛下,天、天庭来天将了,来寻华盖星君。”   阎王:“接你的人来了。”   鬼卒插嘴道:“那个、陛下……玉帝派来的使者是来传话的,不是来接人的。”   阎王瞪眼:“啊?”   阎王这一声很不友好的啊之后,玉帝的使者到了阿鼻地狱,传达了玉帝的口信。   口信内容很简单,因为华盖星君擅自勾搭仙女,断开捆龙索,擅自离开天庭,逃脱刑罚,擅闯地狱等等,判他刑罚延期,暂留仙籍,入地狱十八层服刑千年,每日承受冥火炙烤之苦,才可解脱。   口信传完,华盖星君就朗声笑了:“就在这里把我锁上吧。只要能够日日与他相对,多重的刑罚我都受得。”   阎王脸黑了,揪住来传口信的天将的脖子:“这刑罚是玉帝想的?”   这压根就是把麻烦扔这里让他处理了啊。   “咳咳、是王、王母想的。”天将连忙回答道,“王母娘娘说,堵不如疏,刚巧这里又是地狱,既满足华盖星君的渴望又可以彰显天庭规矩不可触犯,所以……”   阎王:“……王母?”   天将含泪点头。   阎王无奈松手,瞥了华盖星君一眼:“仅此一次。”   天将一脸庆幸的跑了。   他本不想接这个活计,整个天庭谁不知道魏十一是个满身煞气的杀胚,若不是同僚说把王母的名字报上去就可以无碍的话,他才不会来。QAQ   好在王母娘娘的名字有用。   即使如此,他也绝对不来地狱第二次了!   月半七看着鬼卒将华盖星君拷在了信鸿的对面。刚巧这个时候信鸿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新邻居。   “你好。”华盖星君笑着对信鸿打招呼。   信鸿将面前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是谁。”   华盖星君的呼吸一滞,他垂下眼眸:“我是华盖星君。”   “神仙也会被锁在这里?”信鸿问道。   华盖星君抬头无奈道:“因为我犯了很大的错,所以被罚在这里受刑千年。”   信鸿欣喜道:“和我一样呢,那我们以后可以多聊聊天,这里比空荡荡的东海还无聊。我当年在东海游荡的时候除了看到点虾米海草也没发现别的。而这里除了看仇人受刑以外,也没什么好玩的。顺便一提,我就是被他抓回去害死的。变成恶鬼后弑母和卷起海啸害死了很多海民,你呢?”   华盖星君:“我……我是背叛了最信任我的人,才到这里的。”   信鸿:“是吗,是谁啊。”   华盖星君笑了笑,没有接话。   阎王:“回去吧。结束了。”   月半七点头,让鬼卒悄悄地收走汤锅和汤碗。   无论是这次事件,还是那两人之间的前缘,都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月半七:“他们还有可能重新开始吗?”   “会吧。”阎王说道,“一旦发现足够珍贵的宝物,就要藏在自己的窝里死也不肯放开。这份执念,也是龙族的特点。”可惜的是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引起龙的执念。   只要在华盖星君眼里,信鸿是足够他守护的珍宝。想必就没什么问题。   这是他唯一欣赏龙族的地方。   和他一样,不得至宝,死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和医生约会了。然后被医生告知,就算你换了风寒感冒药,你现在喝的这个,也不合适。因为效果太低。   没错,我发现了,完全没有减轻的感觉,只是没有加重。   换了药,感冒不知道好多少,但是咳嗽明显减轻。   太棒了。   果然生病还是该去看医生,不要自己瞎鼓捣。   ——————   望乡台   月半七:你喜欢王母?   阎王:(喝茶呛到)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为什么这么问?   月半七:天将说是王母吩咐,你就放过了他。   阎王:不,我只是欠王母一份人情。   月半七:欠了人情?   阎王:玉帝除统领天、地、人三界神灵,包括阎王的位置。当时阎王一职更替,我想坐上去,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在人选当中。是王母劝谏,给了我一个机会。   月半七:原来如此,的确是很大的人情。   阎王:很大?没有,不过是个小人情。没有她的话我照样能坐上去。   月半七:哎?   阎王:反正当年也揍了一半了,不差另外一半。   月半七:……………………   他并不想知道那一半指的是什么。   阎王:那个、你刚刚是……介意?就是我对王母的特殊对待?   月半七:只是好奇而已。   阎王:…………哦。   不是吃醋啊。   白高兴了。 第23章 日常   东海的事件已了,华盖星君彻底在地狱十八层定居,期间东海四太子过来又哭了一通傻叉的三哥,留下一把心酸的眼泪后走了。东海老龙王也来过一次,不知在地府与华盖星君聊了什么,走的时候愁的胡子都掉了一大把。   月半七听说,东海老龙王终于宣布退了龙王的位置,交给自己的四儿子继承。自己去深海内隐居,再不露面。   好歹算是有个接班人。   月半七在阴曹地府规规矩矩的熬了一段时间的汤,有一天阎王突然出现在望乡台,提起要去人间度假的事情。   习惯了在阴曹地府熬汤,突然间要去阳界生活,这对月半七来说真的是一场非常奇特的体验。   之前在海边的时候不算,那时候在海边呆了总共不到半个小时,也就够月半七看个风景的。   车流,行人,设置路边的小吃摊,都让月半七觉得很新奇。这里不是在望乡台往外看的那一片小天地,而是真真正正处于人间中。抬头,就能看到明媚的太阳,那是与阴冷的阴曹地府完全不同的温暖。那一瞬间月半七就在想,原来他也可以体会到那么多美妙的事情。   “我们要去哪里?”月半七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问道。   阎王一身西装革履,霸道总裁范儿十足。他招手喊了一辆出租车:“去我家。”   月半七很惊讶:“你家,你在人间还有家?”他以为阎王一直住在阎罗殿。   一辆绿色出租车停在了阎王身边,司机摇开玻璃窗:“去哪?”   “观景云小区。”阎王坐上去说道。   “哦哦,有钱人。”司机听后哈哈大笑道。   月半七跟着坐上这辆小汽车,茫然的看着他。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聊:“那边的房子是不是很贵啊。听说现在都炒到十万一平了。”   阎王:“恩。”   “老板在哪里发家啊?”司机仍旧问道。   阎王:“玩古董。”   “哦,那可是大生意。”司机哈哈笑道。   在车上,司机一直想要和阎王搭话,可惜冷面阎王话不多,除了开头的那几句话外,几乎全程沉默,司机聊着觉得没意思也就闭嘴了。车子七拐八弯的来到一栋豪华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这小区不让出租车进,我就停在这里了哈。”司机说道。   阎王点头,付了钱,拉着月半七下了车。   司机看着两人拉着手进了小区门口,咂咂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玩的很开。   一打方向盘正准备走,就看到对面的绿化带后面正猫着一个年轻男人,举着照相机这向着这边拍着什么。再瞅了一眼小区门口。一位年轻女人正拉着她的小女儿从小区门口出来。   出租车司机是一位略有点正义感的中年男人,他立刻停车,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一把将那想要逃跑的人拽了出来。   “好小子,抓住你了。在这里干什么?跟踪狂?偷拍?”出租车司机大声道,“走,跟我去警察局。”   “等等,误会。”男人拼命挣扎,“我不是跟踪狂,虽然是在偷拍,但、我就是干这一行的!”   “专职偷拍?快,跟我走!”出租车司机更气愤了。   男人:“不,等等,不是。”他慌忙从怀里拿出一张小证件来,“我是记者!”   出租车司机停了手,接过证件瞧了一眼,又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辨别对方是否在撒谎。   “粉红花边新闻网站的记者?”出租车司机觉得自己好像懂了,“狗仔队?”   男人尴尬笑了笑:“这个小区住了好多艺人,大家混口饭吃的都不容易,放过我行吗。”   出租车司机松手了:“行吧,不是犯罪就成。”看着专职狗仔名义记者的男人抱着相机跑了,出租车司机咂嘴,这年头,混的好的艺人也不容易,连隐私都没有,就开着车走了。   小区门口短暂的争执和混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观景云小区最大的特点就是观景,小区绿色景观面积超过整个小区的一半以上。   阎王的家,就在其中一栋楼的第三十八层。   同一楼层只有两户人家,对面的3802房门紧闭,月半七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被阎王拉着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月半七:“对面住的是谁?”   阎王脱掉外套随手扔在了沙发上:“一个年轻的男人,名字不知。”瞧着月半七有些好奇的模样,他补充道:“身材不好,脸也不好看,没什么可在意的。”   月半七疑惑的看着阎王,他在意的压根就不是对面住着人的模样。   “那里有阴气。”月半七说道。小区里人越多阳气越盛,而在这盛大的阳气中夹杂着一丝黑气,一下子就被月半七发现了。   阎王:“阴气?”他瞧着对面住户的方向,的确可以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阴气隐藏在几层墙壁后,非常微弱。   阎王:“可能去了什么阴地沾染上的吧。”那么微弱的阴气,过一段时间就会散了。   阎王走到柜子边,取出茶叶和茶杯,熟练的泡了一壶茶,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月半七趴在巨大的观景玻璃窗上,脸紧贴着透明玻璃,看着外面的景色。   阎王忍不住笑出声来。   月半七扭过头,脸色有些羞赧:“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密集的高房子。”   阎王:“这就是大城市。五十多年前开始快速发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月半七:“玄机,那个是什么?”月半七指着远处一个高高的大轮子问道。   阎王将茶杯递到月半七手里:“那个是游乐园的摩天轮。想去吗?”   月半七立刻点头,眼中满是期待。   “那我们现在就去。等我先换一身衣服。”   月半七以为阎王会一个法术就搞定,没想到看到阎王都不转身,直接在月半七面前脱起了衣服。不一会就把自己扒了个精光,然后才走进卧室,找衣服穿。   月半七:……   他有时候不太理解这位上司到底在想些什么。   秀了一波胸肌腹肌的阎王走出来看向月半七,没有发现自己希望看到的表情,略有些遗憾。丢了几件衣服给月半七:“在阳界长时间伪装成凡人,最好穿上凡人的衣服,法术变出来的都不行。”   月半七:“为什么?”   阎王:“凡人中时常会有几个灵感很高甚至阴阳眼的人,穿这样的衣服更不容易暴露。”   月半七哦了一声,转身也学着阎王将这几件简单的衣服换上。   阎王就坐在沙发上等,视线光明正大的在月半七身上瞄着。   脸有些许改变,身材还是一样的瘦弱。   尤其是那腰和……   然后,被阎王重复视奸的部位就被蓝色的布料挡的严严实实的。月半七才穿完,转过身就对上有些火热的眼神,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我穿错了吗?”   他习惯了斜襟长袍,可是这样的衣服本就设计简单,看别人穿着的多了,摸索着套上不成问题。而且布料的触感也比自己幻化出的衣服好很多。   “没有,很好看。”阎王笑着回答。   当然脱了比穿着更好看。   “走吧。”阎王起身从沙发上站起来,和月半七一起走出房门,才关上门。刚巧这个时候,对面的那家住户也开了门,一个带着墨镜和帽子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和阎王两人看了个对眼。   片刻的沉默后,年轻男人立刻手指放在唇边:“嘘——不要告诉别人,我会给你们签名的。”   月半七:签名?   对面的房门还开着,想起之前的那点阴气,月半七忍不住往里面瞟了一眼,想要知道那点阴气来自于何处。而就是这一眼,被对面的男子发现了,他顿时就愤怒起来。   “你们该不会是收了狗仔的钱?还是什么?想探查明星的私生活?”男人说道,“请你们保有最基本的道德,给人一点隐私行吗?如果再像昨天那样小心我……”   “失礼打断一下,请问你是谁?”月半七说道。   对面的男人愣了愣:“啊?”   出门‘约会’被打断还听了好长一段叨叨,阎王早就不耐烦了:“滚开,你挡路了。”   男人吓了一跳,摘了墨镜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们……”   阎王拉着月半七绕过男人走了过去,把男人气的直瞪眼。   然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男人立刻接听:“晓蓉,我知道,我这就过来,你别哭。你附近有狗仔队吗?你小心着点,我这边被蹲守了。”   不知道对面的女人说了什么,男人的笑容有些无奈,又带着一丝宠溺:“没事,我会负责照顾好你的。真的,放心吧。我爱你。”挂断电话后他又把墨镜戴上。现在不是和那两个男人生气的时候,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游乐园占地面积很大,当然这是和阎王所在的小区相比。   如果是和阴曹地府比较,十个游乐场都比不过第一层的拔舌地狱的面积广。   尤其是拔舌地狱的罪行很轻,挑拨离间,诽谤害人,说谎骗人,一切与口有关的罪恶之人都会被扔进这里,很多凡人都会触犯其中几条,尤其是说谎骗人,大多数人都会犯,然后根据其后果判断量刑。哪怕刑期年数只有一年,日积月累也有不少的数量。   连望乡台实际的大小都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宽广很多。   更别提排队恨不得排个几千里的奈何桥边。   进了游乐园后,月半七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巨大的摩天轮,其次则是旁边的鬼屋探险。   因为那鬼屋上面的大字:阴曹地府。   人间竟也有地狱吗?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上面   阎王:腰不错,想摸。   看下面   阎王:屁股不错,想日。   换衣服的月半七:有点冷?   ——————   为写小说看了一遍十八层地狱的资料。   差点被吓哭。   尤其是图文并茂的那种。   超可怕。   要做个好人才行。QUQ   另外,各种资料太多,这本也勉强算是神话综了,所以冲突的设定我就自己取舍或者合并写。emmm,反正大家别太认真,在背景设定那方面。 第24章 长命缕   “怎么样,先去哪里?云霄飞车?魔鬼船?”阎王环顾四周,游乐场里人来人往,除了带着小孩子的大人,就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再有就是约会来玩的学生群体。像是他们这样两个男性结伴出现在这里,非常少见。   “全部都在排队。”月半七说道,“而且队伍好长。”让他想起奈何桥边长长的队伍。   阎王:“因为人太多了。”   每次来到阳界看到这人挤人的场面,他就觉得阴曹地府的鬼接收的还不够多。   而每次回到阴曹地狱看着后面排队等着审判的众阴魂,他就想抱怨为什么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在死。   简而言之,他不想干活。   阎王拿着钱买了两张鬼屋入场门票,又顺便买了两杯饮料。   相比较前后一对对面带恐惧和紧张的男女,阎王和月半七这一对男男又极其淡定的模样,相当的显眼。   尤其是自从进去后,他们就开始一边聊一边吐槽那些假的摆设和雕像。   有不想被影响气氛的人自动离他们远了一点,但是也有些小情侣觉得他们说的很有意思,就不远不近的跟着听他们讲,虽然有一部分听得懵懵懂懂的。   “这里是剪刀地狱。”阎王看着雕像中手拿剪刀剪阴魂十根手指,补充道,“以前是丈夫死后的改嫁之妇,或者唆使妇女改嫁的地狱。不过已经改革近百年了。”   月半七:“改革?”   阎王:“原本这个地狱就并非改嫁女子该入的地狱。只是前两任阎王是从人间的亡魂中有公正之名的官员选取。崔判生前也是在人间为官,公正廉明,才可死后入地狱任职。那时的规矩严明,不允许女子改嫁,必须守贞。这才增了这一条规矩。而后阳界改朝换代,规矩变了,就有很多阴魂入地府后伸冤,我认为她们说的有理,这条规矩对女子而言不公平,就改为有妇之夫亦或者有妇之夫,在婚姻期间出轨者,坠入的地狱。”   月半七高兴的问道:“规矩改后,入地狱的亡魂是不是变少了?”   阎王冷着脸:“不,是更多了。”   月半七:……哎?   回想一下他曾经走过的第二层地狱,好像……阴魂是不少。   阎王:“所以我认为,这一定是因为惩罚的力度不够,就想把剪刀改为鉄钎,从私1处插1入,从口中插1出,总该会让他们学会什么叫做对伴侣忠诚。”毕竟现在有离婚制度,何至于婚姻中出轨。   月半七回忆了一下仍旧使用剪刀的第二层地狱:“为什么没有实施?”   阎王:“阴曹地府的阴官们一致认为这过于残忍,超过了第二层地狱的惩罚力度。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地狱。”在地狱谈什么惩罚过重,一群蠢货,如此天真。   既然被全体反对,阎王也懒得对一个惩罚小细节的改革太认真,就由着他们了。   站在阎王和月半七身后的一堆小情侣听得浑身发毛,抖了抖。   感觉比刚刚还要冷呢。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又参观了好几个地狱,不过这些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太温和了。再往前就是出口,好几对小情侣快速的走了过去,只剩下月半七和阎王驻步不前。   石压地狱的布景后面有个小房间,那里应该是工作人员的道具室,此时的道具室内正弥漫着非常浓重的阴气,只有在地狱中的怨鬼才有。   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孤魂野鬼,黑白无常的工资是不是该扣了?阎王心里想道。   月半七却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抬脚往那边走了过去。   那里不仅有浓厚的阴气,还有一个阳界的活人在。月半七明确的听到了声音。   阎王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满,最终还是跟着月半七迈过横栏走了过去。   就当为黑白无常的疏漏买单了。   果然还是该扣他们工资才行。   两人悄悄的摸进那间小小的房间,并没有任何人注意和发现。   打开门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休闲装还带着墨镜,正在原地又蹦又跳还嗷嗷叫唤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岁。   男子的手中有张符纸,那符纸无火自燃,一道蓝色的光芒从燃烧的符纸中射出,打在对面的怨魂身上。   那怨魂张嘴。一口就把幽光吞了。   男子瞪眼后跳了一步:“喝!够厉害的!你等着!”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好几张符纸来。只是还未等他扔出去,面前嚣张至极的怨魂突然变了态度,哆哆嗦嗦的躲在墙角,如果那里有缝恨不得能钻进去。   显然,她看到出现在这里的阎王和月半七。   男子见怨魂怕了,高兴的都想抖脚,叉腰狂笑了一会后才发现怨魂的样子不太对劲,‘看’的也似乎不是自己。这才慢慢转身。   “卧槽,什么时候进来的。”男子后退一大步双拳握在身边。“呔!吾乃三横道门下弟子卜英杰是也!来者何人!”   阎王:哪里来的傻子?   月半七:“我叫月半七,他是魏玄机。我们……是为那个来的。”月半七指着哭丧脸蜷缩在墙角的怨魂。   “哦,同道中人。”卜英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呢,吓死我了。咱既然是同道中人,就该知道规矩,这个是我先看到的,随意……”   阎王越过卜英杰,一只手提起怨魂,团吧团吧,往口袋里一塞:“走吧。”   月半七:“恩。”   卜英杰傻眼了,等两人都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立刻追上去想要拉住人:“等等,你们坏了规矩!这个单子我接的,我……”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眼前一道光闪过,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人。卜英杰愣了半晌后才骂道:“卧槽,哪里来的管闲事的大佬啊!京城啥时候有这两号人物?”   还有,刚刚那个是什么术法?   太牛掰了点吧。   “没老师教导果然不行,一个怨魂都差点被包了饺子。要不是二师兄,现在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念叨到这里卜英杰又愤怒的啐了一口,“不提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账,回家。”   刚开门,就被一个路过调整灯光的工作人员看到了,指着道:“喂,那里是禁止游客进入的,你……”   “哇啊,歹势!撤了!”卜英杰撒丫子就跑。   从出口跑出鬼屋,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确认不会被工作人员追过来,这才停下了脚步,手插进口袋里哼起了小歌,左右看看,果然没见到刚刚那两个大佬。   下次看到一定……算了,不可能打得过的。   他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次的单子没完成,下月的饭费可能就有点小问题了,这么一想就觉得很忧伤,正打算拿出手机在登录灵异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单子可以做,刚巧这个时候电话打了过来。   “喂?是阿旺啊。那个单子?别提了,半路被两个大佬截胡了,怨魂都给带走了,我……恩?是要求解决那个给人找麻烦的怨魂,但不是我做的啊?”   电话那边的声音略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也说是被截胡了。可对方没问什么也没提要求吧。”   “没有。”   “那或许对方只是见义勇为?或者喜欢收集阴魂呢?反正要求只是解决这个捣乱的怨魂,这样也算是完成任务。否则,你的房租还交不交?”   卜英杰:“那……”   “别说这个了。我这次打电话找你,是有个大生意。”那边阿旺的声音很兴奋,“你知道苏木吗?”   “苏木?你是说最近特别火的那个男明星?”   “对。还有卿莹莹。”   “这个我知道,她是我女神啊!”卜英杰兴奋的说,“我特备喜欢她演的那部电影,叫做……”   电话那边的阿旺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顺便泼了一盆凉水:“哦,是吗,恭喜,你的女神怀孕了。”   卜英杰:“………………啥?!!”   阿旺继续道:“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怀孕。总之你来一趟就知道了。”   卜英杰:……   “喂?”   卜英杰:…………   “萝卜?阿卜?卜英杰??”   卜英杰:“我觉得我需要冷静一下。”   “没时间让你冷静。一百万,这是定金。搞定后,还有五百万。”阿旺继续道,“明星的钱多好赚。但是记住,你的嘴巴必须严实一点。一旦事情被泄露出去,你会接到法律传单,不仅收回你的酬薪,还会要求你赔偿违约金。”   被女神怀孕的消息打击的七零八落的心,在巨大金额的冲击下瞬间还原:“这么多?都够我在城里买一小套房子了。”   阿旺:“没错,干完以后你再也不用交房租了。这个单子应该不难解决,你只要记得管好你的嘴。”   卜英杰:“没问题。相信我,我的嘴巴严密到刀子都敲不开。”   阿旺:“那最好不过。”   卜英杰:“地址哪里?”   阿旺:“今天晚上八点,观景云小区。”   阎王和月半七在游乐园逛了整整一日,除了在鬼屋遇到一个怨魂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意外发生。   但是,游乐园也并没有给两人多少新奇的体验。   可以看到半个城市的摩天轮?   三十三天外的天庭比这高多了。   速度快超级刺激的云霄飞车?   从天庭降落回到人间的速度堪比火箭。   看电影的感觉很不错,在雪白的布上看到生动完美的故事,图像和声音都被记录下来,还这么长,让月半七感到很神奇。   直到天黑了,月半七和阎王才尽兴而归,回到了观景云小区。 第25章 长命缕   这个时候正是晚上九点,室外的温度微微的凉爽。再加上观景云小区景色很好,就有很多人在外面散步。   两人相伴走进小区,来到阎王所住的那栋楼下,才到楼底,月半七和阎王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在楼底感受到的那股阴冷的空气,比人工湖边的温度还要低四五度。   两人齐齐仰头望过去。   若是普通人去看,大楼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是在阎王和月半七眼里,大楼中间的一个楼层正被黑雾一样的阴气所笼罩。   “那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月半七问道。   阎王对月半七所说的我们两个字很满意,所以哪怕他现在住的地方被波及到了,也不觉得愤怒:“是对面。”   对于他们这样的阴官来说,阴气浓郁的地方更舒服。就像是凡人口中的空气很清新一样。   唯一遗憾的是,电梯可能无法到达了。如果乘坐电梯的话,电梯会到达三十九层和三十七层,只有中间被阴气笼罩的三十八层无法进去。   那么浓郁的阴气形成的结界,将那里隔离成为一个独立的小空间,好在阎王和月半七都不是普通人,直接恢复原来的形态,一跃而起,凭空站在了三十八层的楼外。   “比佑天仁身上的怨气还要浓重。”月半七抓了一把阴气说道。   阎王打量一番:“手段很粗暴,看来是个小鬼。”   月半七:“道行不浅的小鬼?”   阎王:“最多不过三百年,哪里算的上道行不浅。”   月半七捏着下巴目光幽幽:“可是我才三个月哎。”   从他有记忆开始在望乡台任职,到如今的确才仅仅三个月。   阎王:……   月半七没有注意到此时的阎王表情多么古怪,他满眼都是那如黑雾般的阴气。上前一步伸手探过那层浓重的阴气,丝毫没有受到阻拦,月半七心下稍安。他任职奈何桥的摆渡人已经三个月了,脑海里也有相关知识,但是对自己的本领究竟有多大从来都没有一个概念。   而现在他可以确定,至少他比屋内的那个鬼要强很多。否则,就不会轻易破了对方用阴煞气制造出的结界。   阎王回过神,见月半七整个人钻了进去,也跟了进去。   这栋楼的3802房屋内一共有四个人,作为当红明星的苏木和卿莹莹,以及来解决麻烦的道士卜英杰和为他牵线的阿旺。   卜英杰觉得他都快疯了。   他晚上八点准时来到观景云小区,见到了阿旺,也被阿旺带进小区来到了4栋3802,见到了当红男星苏木,以及他心心念念的女神卿莹莹。   看到女神的那一眼,卜英杰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难过的。   首先就是女神现在没有化妆,甚至连头发都没洗,看起来很是邋遢。没有滤镜过的女神现在和马路边的大众脸女人差不多,只有五官看着整齐一点。再有就是她那恨不得和篮球一样大的鼓起来的肚皮,让卜英杰破灭了对她的最后一丝幻想。   女神什么的,果然还是隔着一层屏幕看着好看。   幻想破灭的再厉害,面前也是他粉了好几年的女神,卜英杰的态度软和很多,说话的语气也很轻。因为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女神,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脸上满是恐惧。   卜英杰很客气的问情况,女神不愿意回答,最后还是苏木说了情况,说女友明明没有怀孕,但是肚子却大的像是八月的孕妇,他们在私人医生那里用机器看过的确没有孩子,苏木还提供了一张彩超照,普通人可以在那上面看到被撑大的子宫,但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而有阴阳眼的卜英杰看到的,则是一个脑袋有身体两倍多大小,龇牙咧嘴在笑的胎儿。   这是鬼胎。   鬼胎绝对不会附在未怀过孕的女人身上,因此苏木的话,卜英杰可不相信。   而现在,信不信都无所谓,他只要想办法把鬼胎解决就好。   师父的笔记中曾经提起过鬼胎,鬼胎是不可以生下来的,一旦生下就是鬼婴,那东西比几百年道行的恶鬼还凶,所以只能在这个时候解决掉它。   好在这东西不到‘生产’的时间也不会出来。只要用高级驱邪符做的符烧成灰,就着水喝下去就好。   看着苏木给人喂水,卜英杰几乎都可以看到一套小二居在朝他招手。   一碗水下去,卿莹莹的肚皮肉眼可见的下去了,然而众人来没来得及高兴,卜英杰就看到那应该是鬼胎的东西,从卿莹莹的身上出来了。   没错!原本在被生下前不能自主行动的鬼胎!为躲避符水,从卿莹莹的肚皮里爬出来了!   还有这种骚操作的吗!   难道是鬼婴?   卜英杰有点怕,但是很快他又安下心来,为了这次的大生意,他所有储存的符都拿来了,区区一个鬼婴而已,很容易就可以解决的。   “放心,交给我。”卜英杰安抚着另外三人。   但是很快,他的脸就被打肿了。   所有符咒都甩了出去,不是没击中,就是被反弹或者吞噬,让他想起今日在游乐园的鬼屋遇到的那只怨鬼。   最近的鬼都这么厉害了吗?   他这个道士这么废,是不是可以选择失业了?   其他三人看不见鬼婴,却看得到出现地板上到处都是很小的血手印,那属于小婴儿的,还有同时响起的小孩子的笑声。卿莹莹当场就被吓昏了过去,只有苏木和阿旺在苦苦支撑着没倒下。   阿旺哭丧着脸:“萝卜,你的符是不是没了。”   卜英杰意外的很淡定:“是的。”   阿旺有些绝望:“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卜英杰继续淡定:“恩……看它心情吧。”   阿旺叹气:“萝卜啊,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呢。”   卜英杰一秒愤怒:“我、我没有,怎么了!QAQ”说完又补充一句:“我才不会死在这里呢,师父以前给我看过面相,我可是会长命百岁的。而且今年尤其是我的幸运年,我能遇到贵人相助,事业线上升的!”   阿旺嘲讽笑:“好啊,那你的贵人在哪里?我们都快死了好吧。你还能期盼你今天遇到的那两个大佬来救你吗!”   话音刚落,屋内的婴儿笑声停止了,下一秒,包围了整间屋子的阴气突然被撕破一个大口子,有两人带着一股阴冷的寒气出现在屋内。   鬼婴在他们两人进来的一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月半七看到在盯着自己的卜英杰:“他有阴阳眼,被看到了。”   阎王:“那就伪装吧。”只被一人看到太不自然了,他还想继续和月半七在这里住下去,时常过来休假约会,完全不希望对面的邻居知道这里住着阴官。伪装成凡人,哪怕被当做凡人中的道士也好。   然后在苏木和阿旺眼里,他们就是凭空出现在眼前的。   卜英杰被吓呆了,片刻后才道:“阿旺,我爱死你了。”现在他看大佬一点都不讨厌,超可爱的。   知道危机散去的阿旺软了身体,听到卜英杰的话后啐了一句:“呸,劳资不爱你。”   月半七环顾屋子一圈,没有找到阴气的来源,且结界也都消失,屋内的阴气似乎只是那东西残留下来的,就遗憾的对阎王道:“逃走了。”   阎王:“很聪明。”   聪明的家伙反而难对付,因为太会趋利避害。   苏木一直在护着自己昏厥的女友,他的思维早就跟不上现在的一切,直到突然出现的两个男人在他的家里转悠了一大圈,他才堪堪回过神:“等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窗户没有破坏,这里是三十八层……对了,我认识你们。”   卜英杰很惊讶:“你认识?”认识这样的大佬还需要请他出马吗?   “今天白天见过。”苏木说道,“你们住在我家对面!”   卜英杰:哦,难怪圈内不知道,这么有钱的人完全没必要做这种危险的工作赚钱。   月半七看向屋内的这个瞪眼的男人:“我见过你。”   苏木点头。   月半七:“电影《光阴》里的男主角。”   苏木气的直磨牙:“别的时候呢?没见过我吗?”   月半七沉思。   阎王说道:“今天出门的时候,他带着帽子和墨镜。挡路的那个。”   月半七:“哦。”   苏木恨不得张口骂脏话,他忍了又忍,把脏话憋了回去,咬牙切齿:“我叫苏木。抱歉挡·你·们·路·了。”   月半七微笑:“没关系。”   “噗哈哈哈哈!!”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的卜英杰大声笑了出来。苏木瞧了他一眼,卜英杰立刻捂嘴,不小心还打了个嗝。   差点忘了,这是多金的雇主,简称金主。   苏木将自己晕厥过去的女友横放在沙发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向月半七两人,声音放柔了几分道:“你们也是道士吗?看起来比那个毛没长齐的小子靠谱的多。”   毛没长齐的小子卜英杰瞪眼看着苏木。   “我女友被奇怪的东西缠上了,我希望她平安。多少钱我都愿意付,只要我付得起。”想起这两人就住在自己对面,不可能是缺钱的人,苏木的话就一转,“当然,也可以提要求。只要我做得到。你们喜欢拍电影吗?我有点人脉,你们想参观或者参加都可以。搞几个配角的渠道我还是有的。”   “请等一下。”阿旺开口,“这单子是我们先接的,当然我朋友实力有些许欠缺,可在为你女友驱逐恶鬼附身也出了力,这定金……”   “定金不用退。”苏木也大概知道一点关于那圈子里的规矩,“另外我还会付一百万作为为我女友驱鬼的酬劳,因为没能除根所以不是全额。而且我们之间的合约,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旺点头:“可以。”有钱赚又不沾惹后面的麻烦,这对他们来说最好不过。   然后屋内几人齐齐看向阎王和月半七。月半七此时正盯着摆在桌上的假山流水摆件,没有注意他们说了什么,阎王的回答则言简意赅:“我对于你说的一切,都没有兴趣。”   苏木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我才三个月。   阎王:……   三千年都挡不住,胡说些什么。 第26章 长命缕   苏木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突然间清醒了,发现他没有办法说服眼前两位大佬。   就如对方所说,自己提出的条件,算不上多么吸引人。   如果是卜英杰那类的人,几百万就可以搞定。   然而穿着一身名牌定制,住在对面那栋房子的人,完全不需要钱。   而影视剧本的角色和人脉,也都可以用钱来搞定。   苏木垂头,他没有什么可以打动对方的。   别看苏木现在是当红明星,演技派影帝,拿了多少奖项。但是在被星探发现之前,他就出生在一个小资之家,住着郊外小二居,生活平平凡凡的人。   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靠实力打拼下来的。   这就意味着,他没有足够雄厚的家世背景,没有丰富的家族底蕴,他连可以打动对方的古董名画都没有。   就算现在去买,也不意味着对方会喜欢收藏把玩这类东西。   也好在苏木没有真的去弄什么古董,否则阎王一定会很鄙夷的告诉他,他喝茶用的茶壶茶盏,都是八百年前的古物。   而且阎王现在还超级嫌弃它颜色难看拿着太沉。   哪怕现在这东西的市场价能拍出个千百万来,阎王也表示他很不稀罕。   “走吧。”阎王对月半七说道。看他还在盯着假山流水摆件看,就问:“你喜欢这个?”   月半七点头:“很漂亮。”   “……明天去买几个。”阎王说道。现在店铺已经都关门了,他就算是阎王也没有轰店主开门的道理。   月半七:“好。不知道有没有阴曹地府的模型。”   阎王:“可以定制。你喜欢哪里?”   月半七眼睛亮晶晶的:“血池地狱。能做吗?”   阎王:“有钱就能做。”   “他们呢?”月半七问道。   阎王:“现在没有问题,不用管。”   月半七:“恩。”   阎王带着月半七往门口走,眼看着就要离开这里。就在这时,苏木起身喊住了他们。   “等等!”   阎王和月半七停住脚步看着他,阿旺和卜英杰如今只是个旁观者,也看向了苏木。   苏木此时表情诚恳,鞠躬道:“我为我之前一切失礼的举动道歉。但是请……稍等一下。”他冲进卧室翻箱倒柜,过了一会才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走到阎王和月半七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我知道你们或许并不缺钱。但是她对我真的很重要。这里是这套房子的房产证,还有我的存折,银行卡和信用卡。”说到这里苏木有些垂头丧气,“我以前从未考虑过存多少钱的事情,所以里面存入的不是很多,大概就几千万。对了,我有三辆车子,名下还有一套小别墅,房产证也在这里。这是我的全部。”   月半七一愣,与阎王面面相觑。   “我只有这些。钱没了,我可以再赚。但是那东西真的盯上她了,我不能失去她。”苏木垂头,低声下气道,“求求你们,救救她。”   求求你们,救救他。   这句话,触动了阎王的心弦,多么的熟悉。   想到这里阎王就仔细瞧了一眼倒在沙发上还陷入昏迷的女人,又看了一眼身边略有些动容的月半七,再瞧向苏木的时候阎王嘴角就多上了一丝嘲讽。可惜,那女人甚至都没有资格拿来做对比。   “她真的有值得你付出一切的价值吗?”阎王冷笑道。   这句话在苏木耳朵里特别的刺耳,他的经纪人也曾经提过,卿莹莹配不上他。然而恋爱的人脑子大概都是傻的,苏木只觉得他们在诋毁卿莹莹。   阎王的话,苏木自然不喜欢听。   可是他现在正在求人。   所以,苏木就当没听见。   阎王见他仍旧执迷不悟,继续补刀:“那是三世流产的鬼胎化婴。它只会攻击抛弃他的血亲。”   苏木的脸红了,他低声道:“我、我也没想到莹莹会选择流掉他。其实我很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她告诉我的时候已经晚了。”   阎王:“你好像没懂我的意思。”   苏木:“什么?”   阎王:“他有怨气,会攻击血亲,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说着在苏木身上打量了一遍:“它没有攻击你。”在场的四人中,身上阴气最重的就是被附身还在昏迷的卿莹莹,其次就是抵挡鬼婴一段时间的卜英杰。而作为被波及的两人中,阿旺身上沾染到的阴气都比苏木的要重。   如果苏木是鬼婴的父亲,这完全不合理。   看到抛弃自己的父亲在面前,鬼婴不可能放任不管不去攻击,除非那对它来说,是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在场几人都懂了,卜英杰还右手握拳敲击了一下左手:“鬼婴的确会攻击双亲,但是它没有攻击你。”当时场面太混乱,所以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种小问题。   所以,卿莹莹这是给自己的男友戴绿帽子了?   想到这个问题,苏木的脸色也黑了。   “请不要乱说,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苏木坚持道。   月半七见此,说道:“不如把她叫醒问一问?”   苏木扭头看向沙发上的卿莹莹,他想要伸出手,但是那手却重于千斤般抬不起来。   好似他潜意识中,也快要相信这个事实。   无论是这两人还是请来的卜英杰,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欺骗他。   可是……他又很想相信卿莹莹。   卜英杰上前两步:“我帮你。”说着就推了一把卿莹莹,见人眉头微皱似乎要醒过来,就又动手推了一把。   女神什么的,在他心里已经碎成渣了。   卿莹莹本就没受什么伤,只是精神方面太过受刺激才晕倒,如今被推搡这两下,很快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屋内一群人围着自己,下意识的就想要尖叫出声。   “盈盈,没事的。”苏木回过神,立即上前安慰道。   卿莹莹瞪大了眼睛,泪水立刻就流了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皮,握住了苏木的手:“是不是解决了,是不是?它不会回来了吧,你们有没有……”   在卿莹莹惊恐的注视下,苏木遗憾的摇头:“被它逃走了。”   卿莹莹受不住,崩溃的哭出声来。   “它还会回来的,它绝对还会再回到我肚子里的。”卿莹莹道,“它出生的时候会杀了我,一定会……”   “它会在生出来的时候杀了你。就像是你杀了它一样。”阎王说道。   卿莹莹抬头,这才注意到屋内又多了两个人,尤其是刚刚开口这位,容貌相当的英俊,卿莹莹看的都愣了神,而后才恍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立刻低下头,也不嚎了,只是在抹眼泪。   把前女神的表情神态看的一清二楚的卜英杰:呵呵。   女神是啥,这两个字他已经不认识了。   月半七:“如果你们真的希望我们帮忙解决,就该把真相老老实实说出来,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木扭头看着抹泪的卿莹莹,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将未曾告知卜英杰两人的事情,也全部都说了出来:“现在说这些,已经不怕丢人了。我和莹莹是在两年前开始交往的,当然作为明星,我们一切的往来都是秘密的。而一年前,我们就私底下买了一栋房子,工作不忙碌的时候,就抽空一起住。”   卿莹莹微微低头,似是红了一张脸。   “一个半月前,莹莹打电话告诉我,她好像是怀孕了。”苏木继续道,“我很高兴,我没有打算那么快结婚,但是如果真的有了宝宝,我认为孩子应该有一个户口,我会负责,我也很愿意和莹莹结婚。但是……一个月前,莹莹告诉我,她不想要孩子,就把孩子打掉了。”   卿莹莹一边抹泪一边摇头:“我也是爱着那个孩子的,但是我还有电影就要开拍了,我是偶像派的演员,演技有限,每一个荧幕角色都是一个机会,而且这次的是主角!我以前拿到的最多不过是女配,这是第一个女主角。我不能因为怀孕就失去它。所以,对不起,木木,我没有告知你就先打掉了。”   苏木:“莹莹,我支持你所有的选择,但……”苏木的话说不下去了,无论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他都觉得如此抹杀一个即将诞生的生命,并不是件好事。   卿莹莹哭泣着:“我是打掉了那个孩子,可是不过才半个月,怪事就来了。我本来平坦的肚皮,一夜就鼓了起来,就像是怀孕八个月的孕妇,我、我明明看到它从我的肚皮被流了出去,怎么可能会有,而且还那么大……”   阎王:“因为那是你打掉的第一个孩子,它本就不是正常的胎儿。”   卿莹莹眼睛瞪圆,嘴唇不停地哆嗦,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阎王:“第一个孩子,而后被流产。因为原本就是两世鬼胎投入进你的肚皮里,此次怨念很重。它一定在缠着你,等待时机,直到你第二次怀孕。它会钻进你的肚皮,吞噬并取代你第二次怀孕的胎儿。”   只是没想到,卿莹莹的第二个孩子她仍旧不打算留下,发现后就直接流掉了。   鬼胎不甘心,然而多次被流使得它的怨气和鬼力大增,这次都不需要等待卿莹莹第三次怀孕取而代之,直接就钻进了她的肚皮里,用鬼胎的模样等待降生。这就是为什么,明明卿莹莹打掉了孩子,肚皮却突然鼓起来,还那么大。   “所以,只有第一个孩子不是我的。第二个被替代的孩子是我的?”苏木面无表情问道。   卿莹莹惊恐的看着他。   阎王:“这件事你要问她,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这一瞬间,卿莹莹很希望自己可以再晕过去。   第一个孩子不是苏木的事情,是怎么曝光的?她可是连第一个孩子的存在都瞒得严严实实。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她是偶像派的演员,不上大荧幕走更宽的路,她的演艺生涯就永远止步于区区一个电视剧的小明星,粉丝不高热度不够。她可是比苏木还早三年进娱乐圈,当年苏木进圈子的时候自己还是前辈,还能为苏木指导站位介绍导演。而如今,两人的咖位早已经相反且天差地别。而且苏木认为她不适合大荧幕就不肯给她找路子,她为了那个角色,不陪出资人睡又能怎么办。   谁能想到一晚就中了招?   也是她当时喝多了,半推半就的,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一些防护措施。   刚巧那个时候苏木去外地拍戏半年多都回不来,结果回来看到女友挺着三四个月大的肚皮要怎么想,又不是傻。   她不流产能怎么办。   而这次的,还真的就是苏木的,所以她才敢打电话。   但是为了新剧本,她仍旧是不打算留下来。   看着卿莹莹的脸色,苏木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了。他握着卿莹莹的手松了开来,心也渐渐地有些发寒。   卿莹莹恐惧的看着苏木,反抓着他的手摇晃:“木木,你不能不管我。我会死的,真的,别不管我。”   苏木看着桌上的文件,他把它们全部都推到了阎王和月半七面前,苏木一个字都没说,他只是低下了他的头。   阎王:“别后悔。”   苏木摇头。恋情如何他还尚未想好,但是卿莹莹的命,他要救。不能真的坐视不管让她去死。   阎王拿起桌上的全部东西,放到了月半七手里:“这些,是你的了。”   月半七看着手中的一沓文件,有点懵。   作者有话要说:  月半七:这些是什么?   阎王:以后你在阳界的私产,度假的时候可以过来住。   月半七:哦。(开心的收了)   后来   阎王:你……住对面?不和我一起住?   月半七:对啊,这边我住,那边你住,没关系,我们就是对门,很近的。   阎王:…………   就不该给他,卖掉算了。   等等,不如打通吧。   好主意! 第27章 长命缕   卿莹莹看着被推过去的文件,她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但是看苏木的模样,大概所付出的酬劳不低。   她是个当红的花旦,但是此时……她并不敢提一句让自己也分担一部分的话。   因为她不知道一旦说了,会不会付出的超过她的预期。   苏木比她还有钱,且对方既然都接受愿意帮忙了,她就算不分担点,也没关系吧。卿莹莹缩着头躲在苏木面前,控制自己不去看月半七手中的那些东西。   卿莹莹昏过去了,但是卜英杰和阿旺都从头看到最后,知道苏木都付出了什么,此时看着苏木的眼神满满都是敬佩,以及还有一丝可惜。   先不说原谅自己的女友给自己戴绿帽子需要多大的宽容心,单纯是在事后还愿意付出一切挽救她的生命,这已经不仅仅是傻子可以形容的吧。   不过,是个真男人。   可惜遇到一个不值得的女人。   既然酬劳也都收下了,还是给月半七置办的私产,阎王对于这起事件也就上了几分心,要彻底解决才行。   “那是三世被流产的鬼婴,并非因你第一胎流了它才会盯上你的。”阎王说道,“你第一次怀孕后,碰了什么东西吧,才招惹上它的。”   卿莹莹小心的抬起头,一脸茫然:“我不记得……”   月半七:“你第一胎什么时候怀孕的,人在哪里?”   卿莹莹瞥了一眼苏木,苏木瞧都没有瞧她一眼,卿莹莹心里觉得委屈,低下头:“什么时候碰了什么东西,重要吗?只要解决掉鬼胎不就行了吗?你们不是大师吗,只是弄死一个鬼胎……”   旁听的苏木皱眉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友,仔细瞧着她脸上瑟缩的表情,就好似今天才认识她一样。   卿莹莹闭嘴不敢说话了。   阎王:“现在我们在这里,鬼胎不敢来,等着是没用的。知道你碰了什么东西沾染上第一胎就被鬼婴附身,或许可以找到它隐藏的地方。”   “那你就陪着我一起,我不就是安全的吗……”卿莹莹来了一点精神,眼睛闪闪的看向阎王,带着一点期盼。   “莹莹!”苏木厉声道,“这个要求很过分。而且我才是你的男朋友。”让另一个男人形影不离的跟着算怎么回事?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卿莹莹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苏木凶,且还是第一次被凶,心中的委屈和怨恨此时都转化为了愤怒,她猛然起身尖叫道:“这难道不是你的错吗?如果你一开始答应我,我何至于走到现在的地步?”   苏木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你认为……这是我的错?”   “不然呢!你要是给我一个荧幕的机会,我何至于陪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上床!你要是多点时间陪我,我哪里会孤单的去找人陪!我打胎还不是为了事业!凭什么你努力三年就可以声名鹊起,我辛辛苦苦五六年,也不过位居二线!天天被一群傻男人捧为女神有什么意义?我想当的是荧幕上的女王,你给的了我吗?”   曾经的傻男人卜英杰:……   苏木:“我就算给你机会又怎么样,你根本就不是那类的演员!你驾驭不了……”   “我已经有了新角色,我马上就可以证明自己。我本想着和你在一起,你或许会帮我。”卿莹莹,“苏木,我现在发现了,或许你才是我往上走的最大障碍!”   苏木听得目瞪口呆,半晌后才喃喃道:“看来,我们从一开始对生活的考量,就是不一样的。”   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组建一个温暖的家更幸福的事情,所以他愿意为卿莹莹放弃现有的全部财产。   而在卿莹莹眼里,他苏木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甚至连一个投资人都不如。   他想分手了。   这次事件结束后,卿莹莹平安了,他们也就该分道扬镳了。多深的爱,也禁不住一次次的被伤害。   “我知道了,随你吧。”苏木低声道。他感到很累。   苏木突然间的妥协,让卿莹莹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此时失去。   阎王:“你们终于说完了。”   这一句话一出来,卿莹莹和苏木的表情都有些讪讪的,他们似乎忘记了这里还有别人在。   卿莹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现在也没有什么能隐瞒的,老实交代道:“我发现怀孕的时候,已经……拿到了电影剧本,在剧组里。”   说起卿莹莹拍摄的电影,也就只有那一部《缘》,在那里卿莹莹只演了一个女二号。但是那个角色很出彩,哪怕戏份不多,在剧本中也有着极其重要的分量。最重要的是,出场不多还总是要保持着高冷的人设,所以在演技上没有太多要求,装个气场就足够了。气场要是不够,那就用后期来补。   反正结果就是卿莹莹的确凭借着那部电影和那个角色,火了一把。   “当时的拍摄地点是陕西……租了一个很老旧的小楼房。”卿莹莹低声道。剧组在陕西四处游走取景拍摄,但是真正让卿莹莹感觉到不舒服的,果然还是那个阴森森的小楼。   “我想起来了,那个背景还挺不错的,就是建筑,好像是民国时期的吧。”特别喜欢那部电影的卜英杰插嘴道。   卿莹莹有些呆滞的目光看着他,慢慢点头:“导演说,拍摄的既然是民国的故事,所以用民国时期建筑的房子最好,那个是导演的朋友借给他的。”   “你们说的该不会曾经的云家楼吧。”阿旺插嘴道。   月半七:“云家楼?”   阿旺点头:“一栋白色的,很漂亮的三层豪宅。因为以前的工作原因,我去过一次路过那栋建筑。因为看起来很不错但是没有被投入使用,所以好奇问了一下当地人。据说那是以前的一个富商拥有的,好像是做着什么纱厂的生意,家里一共有六房姨太太,连带着富商和仆人,都住在那里。但是后来富商一家子里有一大半人都离奇死亡。因为当时本就是多事的时代,除了附近的人谈论过没起什么大水花,当时的警察也只是以传染病结束案子。”   卿莹莹听得浑身颤抖:“然后呢?”   “然后那栋房子就被卖掉了,转过几次手,但是住进去的人一旦住久了,就会听到各种各样古怪的声音。”阿旺说道,“说是闹鬼。你们还真是心大,去那里拍电影。不过也没大事,后来住进去的人也没有死的,只是被吓得有点精神衰弱。”   卿莹莹险些没再次昏厥过去。   她已经被威胁到生命了。   月半七:“关于那家富商的消息有吗?”   阿旺回想了片刻,回答:“消息有好几种版本,但都是和第六房姨太太有关的。有的说是争风吃醋,也有的说是下毒谋害。哦,对了,还有一个版本是说,六房姨太太怀孕要生孩子,本来是顺产,结果因为富商不在,嫉妒她的其他姨太太就出手害人,一尸两命。”   阎王:“就是它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四入V,到时三更。   看在我低烧输液的时候还在努力更新,请继续支持!   今天和明天的更新有,但是可能会稍微短小一点。   毕竟输液太占时间了,再要存三张稿子很不容易_(:з」∠)_。 第28章 长命缕   卿莹莹的脸色已经彻底惨白,她好像回忆到了什么,不自觉的啃噬着手指,眼睛中满是惊恐。   月半七见她这副模样,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卿莹莹被吓到了,惊起道:“没、没什么。就是……”   阎王:“说!”   “是小孩子的衣服!”卿莹莹快速回答,“剧组休息的时候,是可以随意行动的。我就是对那个小楼很好奇,想多看看。然后就走到二楼一个房间。那房间门原本是锁着的,但是锁头坏了,我就推门进去瞧了一眼。那是个很漂亮的卧室……”   而现在想想,那或许就是第六房姨太太的起居室。   卿莹莹颤抖着说:“屋子里都是土,我本来想出去的,就看到梳妆台上有个小匣子,我只是想看看,就真的只是想看看……”   梳妆台上的小匣子,她本来以为会是曾经女主人的珠宝匣,就想看一眼,她从来没觉得看一眼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真的会拿走。   结果打开后,看到的是几件叠整齐的婴儿衣服和襁褓。   “我没有碰,那种东西我怎么会拿。”卿莹莹反复强调道,“我立刻关掉了匣子,转身就走,我……”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因为月半七伸手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仔细想一想。你现在的情绪很乱,冷静下来。”月半七温和的声音响起。   那句话就好像有魔力一样,卿莹莹不停颤抖的手指慢慢平复,她提起勇气再次回忆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声音都在发颤:“不,我碰了……在衣服上面,有一个黑色的丝线编制的手环,我就拿起来看了一下,立刻放回去了。”   “黑色的?你确定?”阎王反问道。   卿莹莹点头,点到一半她自己有些迟疑,回想了一会摇头:“中间是黑色的,但是两边的穗子是五彩的。”   阎王:“长命缕。”   月半七:“黑色的是血吧。”   阎王:“对。”   卿莹莹一听,又开始止不住的哆嗦。   “长命缕。”阎王回答。   阿旺:“那是什么?”   卜英杰:“长命缕啊,就是一种祈福辟邪的东西。用青、白、红、黑和黄色五种颜色的彩线做成手环拴在手臂上,保佑健康长寿的。这东西向来在端午节时戴,也有的父母会给在五月份诞生的孩子系这种东西。知道长命锁吗,和那东西差不多的寓意。也有的地方将这称为拴花线。”   阿旺点头:“我好像懂了。”   卿莹莹:“那……我们难道要回去陕西那个小楼,去找那条长命缕?”想着那小楼阴暗的环境,卿莹莹就感到不寒而栗,她并不想去第二次。   月半七:“不需要。”   卿莹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月半七接下来的话。   “那东西就算你当时放下了,也一定会跟着你来到你家。它缠上你了。”月半七回答,“如果那长命缕沾染的血,是当时的第六房姨太太生产时将其握在手里,血崩染上的血,就是与鬼胎有了联系。鬼胎可能会藏身在长命缕里。”   卿莹莹:“我……我家?”   月半七:“你这几日都住在哪里?”   卿莹莹:“我在郊外一栋别墅那里。我……”   阎王:“带我们过去。”   苏木起身:“我开车。”虽然这车子在解决案件后,就不该再归他所有了。但他好歹还能当一次司机。   卜英杰也连忙跟上去:“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他眼睛灼灼的看着阎王和月半七。   师父不在了,大师兄失踪了,二师兄判离了,三横道就剩下他一个人,利用自己天分摸索着往前走,能跟着大佬观摩一下多学习也是好的。   阎王挑眉看他。   卜英杰:“我可以帮忙……端茶送水?”   阎王冷笑。   月半七善意道:“如果车子里有位置的话,你可以跟来。”   卜英杰:“没关系,我们自己开车跟在后面,对吧阿旺。”   阿旺:……   对个屁,你自己连车都没有,也不会开车,根本就是来使唤他的。   算了,谁让自己有这么个竹马竹马呢。   而且当初他撞鬼的时候,还拖这位的福保住了小命。   当个司机而已,最多不进别墅。   卿莹莹住的别墅也是一个高档的别墅小区,最重要的是,那个地方安保很好,以及这里作为卿莹莹的住处没有被媒体曝光。   当时她一夜之间大了肚子,出来找人求助的时候都没有仔细伪装,不小心被狗仔发现,这才被跟踪围堵。好在她躲得快,一个没有拍到正脸甚至侧脸都没有只有肚皮的照片连小道新闻都不乐意刊登,目前网上还隐秘着消息。   现在大部分的狗仔都堵在她另一个家的门口,这里反倒是静悄悄的。   卿莹莹的这个住处,连苏木都很少来过。   阎王和月半七才到别墅前,就清晰的看到整栋别墅被一团浓厚的黑雾包围,连卜英杰都喝的一声喊:“好浓的阴气,这里是墓地吗?”   卿莹莹听到卜英杰的这句话心里更怕了,她看着自己的小别墅就像是在看阴曹地府一样,只是把钥匙拿了出来,说什么都不肯进去。   阎王懒得管她,开门就走了进去,月半七和卜英杰紧随其后。   阿旺想了想,留在车里,他没有阴阳眼,更没那个本事,还是不上去凑热闹了。   卿莹莹感激的看了一眼阿旺,刚想进车里坐着,就看到苏木也抬脚往别墅里走去,一下子就急了,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干嘛?你不在这里陪我吗?”   苏木:“我去亲眼见证这件事被解决。早解决你的危险,我们也早点结束。”   “结束,你什么意思?”卿莹莹不满道。   苏木:“就是我和你结束的意思。”他甩开了卿莹莹的手,走进了别墅,砰的一声关上了别墅的大门。就像是他永远为卿莹莹关闭的那颗心。   卿莹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哭着大声道:“分就分!谁稀罕,我早就想甩掉你了!”   没有人回答。   卿莹莹钻进车里,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入V,请继续支持。   这是存稿箱,这个时间点,蠢作者在输液。所以顺便求保佑退烧。(ノへ ̄、) 第29章 长命缕   屋里的阴气的确很重, 感觉就像是在什么极阴之地,这里最容易滋养阴魂。   如果不是被那鬼婴标注了地盘,或许此时已经吸引好几个孤魂野鬼来这里溜达常住了。   即使如此, 阎王和月半七都看到了一些在附近溜达鬼鬼祟祟的阴魂。   那些阴魂小心的往别墅里边瞄, 和阎王看了个对眼后被吓得发颤,转身就想要跑。   然后月半七拿出冥灯一个晃悠, 就把那些阴魂都收入了灯中。   他大概摸清楚这盏灯的使用方法了。   月半七这一手凭空取物甚至远程勾魂的手法亮瞎了卜英杰和苏木。尤其是苏木, 他觉得自己今天的三观被刷新的够多了,现在看来显然还不够多。   这是神仙才做得到的吧。   越是不了解的,越容易猜测到真相,说的就是苏木。   卜英杰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盯着那冥灯瞧, 啧啧道“没见过, 这是什么法宝吧。你怎么取出来的, 大佬, 这个卖算了, 我买不起。”   卜英杰提其卖的时候,阎王看着他的眼神很冷漠。   几千年前, 他亲手做出来的,送出去的定情信物,还敢买   想死后永世不投胎去地狱做苦工吗   卜英杰也感受到了阎王的冷眼, 谄媚的笑笑,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立即上前道“大佬, 应该是这边。”   阎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越过卜英杰,率先打开了门。   那双阴阳眼真不瞎,这间卧室的确是阴气最浓重的地方。   然后,月半七在卿莹莹的枕头下发现了她说的那根被染成黑色的手环,长命缕。   在阎王等人看来,这东西上面沾染着红色的煞气,阿旺提起的传言中,第六房姨太太是被害的一尸两命是正确的,否则不会沾染上如此重的血腥气,且久久不散。   可是这已经于现在的人们毫无关系了。   以凡人的角度来看,民国时期距今都有百年,哪怕是凶杀案,也早就过了追诉期。更何况当年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知道过去历史的真相也不过是一声叹息。   以阴曹地府的角度来看,鬼胎并不属于完整灵魂,化成恶鬼也仅仅是恶鬼,抓住也是消灭的结果。如果那个六房姨太太已经去了地府,早就根据其生平结束了阴间的审判,包括那些害死她的人。   如今手中的长命缕,大概属于历史案件遗留问题。   长命缕找到了,也在上面发现了鬼胎遗留下的痕迹,只要顺着痕迹追踪,很容易就可以发现鬼胎。   “找到后,怎么处理”月半七问道。   阎王“那不是完整的魂魄,只能就地解决。”   月半七“比如”   阎王想了想“钟馗还蛮喜欢吃的。”   月半七   阎王“这种恶鬼都是由阴气和怨气凝结形成的,不算作完整的灵魂,也不拥有完整的魂魄,存在的都是本能。对于钟馗来说,就是阴气凝结的食物吧。”   月半七感觉对钟馗的印象被刷新了。   口味如此独特。   既然如此,为什么抵制他在望乡台新配置的茶水忘情   难道他的茶比恶鬼的味道还糟糕   回去要与钟馗好好聊一聊。   卜英杰和苏木听得一愣愣的,钟馗难道还认识阴曹地府的钟馗   大佬是不是太厉害了点   月半七将手环放在冥灯里,很快冥灯就指引了方向。   阎王“你们的速度太慢,我们自己去追。”说着就不等卜英杰和苏木回答,拉起月半七转身走出卧室,等卜英杰和苏木急忙跟出来的时候,别墅里已经没人了。   出别墅大门一看,车子里驾驶位置的阿旺在低头玩手机,听卜英杰提起两位大佬的去向就摇头,他一直守在门口,没看到两个人出来。   听说那两个神秘人先走了,卿莹莹有点慌,她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告诉自己那两个人只是去解决根源问题了,她不会有事的。   听说两人都没有从别墅正门出来,卜英杰眼睛更亮“太酷了。”   可惜他有了山门,哪怕师父死了,也不能忘恩另随其他的师父。   否则真想拜师啊。   阎王带着月半七直接从空中走,顺着冥灯指引的方向,来到了一家医院门前。   冥灯指引的方向,就在医院的妇产科内。   月半七看着妇产科附近走动的孕妇,问道“难道它还想继续投生下去”   阎王“有这个可能。”   两个大男人相伴出现在妇产科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尤其是月半七手中的冥灯更不能随便示人,所以两人干脆隐匿身形,以阴官的模样往里走。   为避免自己身上的阴气影响到周围的孕妇们,阎王和月半七辛苦的避开每一个孕妇,保持相当远的距离。   月半七原以为冥灯会带他们来到那个病房中看到一个正在待产的孕妇,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带着厚厚眼镜片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   月半七看着冥灯指引的方向,直直对着那男人的肚皮。   月半七“玄机,我不懂。”男人难道还能怀孕吗   阎王“你仔细看看这个男人。”怀孕的压根就不是这个男人本身。   月半七眯眼打量着现在的男人,仔细瞧了一遍后发现这个男人体内还有一个女人的影子,那影子重合在男人身上,做着和男人一样的动作,是她在控制这个男人。   女人很年轻貌美,穿着浅蓝色的旗袍,烫着偏分的卷发,瞄着精致的眉毛和红色的嘴唇。   无论是打扮风格还是化妆,都是明国时期流行的那种。   “第六房姨太太。”月半七了然说道。   附身在中年男人身上的女子微笑了一下,他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皮“你们终究是来了。”   阎王“你看出我们是谁”   六房姨太太笑了“我好歹是当了鬼有百年了,认识的鬼朋友也很多,知道一点。你们是地位很高的鬼差吧。”   “阎王。”   “奈何桥摆渡人。”   六房姨太太垂眸“果然如此,其实我想要的不多,只要能生下这个孩子。只要等我生下他,我随时可以跟你们走。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   月半七皱眉。   “知道吗,我十六岁,就被带去嫁人了。”六房姨太太表情悲戚,“嫁给了一个大了我三十多岁的男人。他还有了五房姨太太。我不想嫁,我母亲也舍不得我,但是那个男人有钱,我父亲需要钱。”   “我嫁过去的时候,很受宠,大概是我长的很漂亮吧。”六房姨太太继续道,“我原本也想着,这样挺好的,吃得好住得好,虽然住在一起的姐妹们多了一点日常讲话酸了一点,日子还是能过的。可惜男人的宠爱,当真是要不得。三年,四年他对我的感情就淡了,我失宠了。”   六房姨太太说到这里嘴角就是一阵冷笑“当我失去男人的宠爱的时候,我就真正成为姐妹们的一员了。她们接纳我,不再用酸话说我,开始聊起那男人最近正在追的另外一个姑娘,小我两岁。”   “我是她们中的一员了。这样的话,我对失去宠爱也没什么恶感。我不爱他,所以只要过得好,怎么过不行呢可是我怀孕了。”六房姨太太眼睛中带了一丝温柔,“大夫说,可能是个男孩。那男人有孩子,都是些女孩子,那个男人想要一个儿子,继承家业。然后,她们就觉得我背叛了她们。”   背叛者,要给予死刑。   顺便带着那个孩子一起走。   对她们中的谁都有利。   “这个孩子是我嫁过去后,唯一的心灵寄托。”六房姨太太摸着自己的肚皮,神色认真,“我一定要生下他。哪怕找不到合适的母体,我自己也要生。”   阎王“附着在长命缕的是你们母子,而不单单是一个鬼婴。”   六房姨太太点头“她们都不会发现我,最多发现孩子。但是现在的女人”   遇到并引诱可以接触到手环的怀孕女子不易,这么久以来只遇到了两个,而她们竟然都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孩子。   “她们为什么会放弃孩子呢。”六房姨太太很不理解,“其实她愿意生下来的话,我的孩子不会吃了她。我会阻止的。”   而现在,三次失败,她的孩子求生的本能相当的浓厚,她快控制不住了。   阎王“你的孩子早就死了,现在的它不过是用你的执念和怨气产生的恶鬼,就算第一个女人生下他,生出来的也是一个鬼婴而不是正常的孩子。”   六房姨太太眼睛通红“不,他是个正常的孩子我可以生出他的我本来可以的”   阎王摇头“她要失去理性了,直接抓吧。”   月半七看出来了,跟着点点头。   从阎王和月半七脸上看出恶意,六房姨太太转身就想跑,月半七伸手一拽,就扯住了六房姨太太的鬼魂。没想到她一个转身,张口就想咬在月半七的手背上。   阎王眼神凌厉,只上手一拍,就把六房姨太太从男人的躯壳身上拍了出来。   伴随着六房姨太太的哭叫声,还有婴孩的尖锐哭泣响起。   阎王伸出两根手指,将鬼娃从女鬼的肚子里挖了出来,掐住了鬼胎的脖子。   “等等,别杀他,求求你们。”六房姨太太抱着阎王大腿拼命的乞求,跪下不住的磕头。   阎王看了一眼月半七,月半七问“不如,把陆判官喊来吧。”   阴曹地府的阎王手下一共四位判官,崔判自然是第一判官,钟馗也是其中一个,至于陆判官,掌管察查司,这种复杂的人情案件,交给他处理更好一点。   阎王“如果他不会徇私的话。”   陆判容易心软,不过没关系,这点小毛病,揍几次就好了。   如果不够,那就再多揍几次。 第30章 长命缕   月半七曾经见过陆判一次, 那时陆判有事从望乡台过,累了停下来歇息脚,顺便喝一口茶。第一次品尝到月半七自己蒸煮的新茶水忘情,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陆判当着月半七的面, 喷了整整一桌子。   这可是月半七蒸煮许久,亲自端上去的新茶。   月半七当场黑了脸, 然后看也没看陆判一眼, 转身离去。   陆判也觉得很尴尬,茶是好茶,能够缓解疲劳平静心情,可惜味道的确太虐。   自知失礼的陆判曾经端着酒菜找月半七赔礼道歉, 刚巧又遇到了在望乡台休息的阎王, 然后酒菜什么的自然被阎王扣下, 陆判只能灰溜溜的离去。   四大判官中, 陆判大概是其中最不知退缩的一个, 哪怕每次提着酒菜道歉的时候都会遇到阎王, 然后被扣下酒菜轰走,但他仍能锲而不舍的常常来, 终于遇到一次阎王不在的时候,和月半七说上了话。   月半七本就是不爱与人生气的人,很快就和陆判相聊甚欢。   事后得知这件事的阎王, 把陆判外派, 目前还未归来。   所以月半七此时说这话, 也是有让陆判回来阴曹地府的意思。   阎王倒是无所谓, 他让陆判出差办事也不是把他看成了情敌,陆判脑子里向来没那根筋,只是觉得这个人,甚烦。   但是这件案子,交给陆判确实最合适。   阎王召唤判官容易的很,无论此时的陆判在哪里,都能立即得到传召消息,然后奔赶过来。   “拜见阎王。”召唤令发出去不过几秒,陆判立即从黑暗中走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两人面前,等瞧见了站在阎王旁边的月半七,脸上就带上了笑意,“原来孟爷也在,好久不见。”   阎王“宁河的事情,查的如何”   见阎王发问,陆判笑嘻嘻的表情立即收敛了起来,认真回答“禀报陛下,安河一带地区鬼卒失踪一案,已经有了眉目。问题果然在于那消亡百多年的安安镇。属下观那里植物枯死,寸早不生,且煞气冲天,怕是有僵。”   阎王听后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那这件事”   阎王“僵的事情已经不属于你管理的范畴,我会另派人去看。”   陆判点头应了。   其实他想说,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管理范畴,那应该是钟馗的活吧。   不过能现在收手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完全没有对付僵尸的经验。   阎王“现在召你来,是这件鬼婴案。”   陆判转头,果然在地上看到两个被束缚住的恶鬼,一个明媚动人二八年华的女鬼,一个则是只有本能没有完整魂魄还在瑟瑟发抖的鬼婴。   “此女,可有冤情”陆判问道。   月半七“她想护着孩子。”   陆判看了一眼那鬼婴,摇头“这不是你的孩子,只是一个由怨念生出的恶鬼。”   六房姨太太歪头看着那只大头小身体的鬼婴“或许你们是对的,可是我与他陪伴了百年,我这一生的执念,只是希望能让他平安的出生,看一眼这个世界,哪怕”   陆判沉吟,然后恭敬对阎王道“陛下,属下可否借阅生死簿”   阎王“可。”   陆判得了允许,对六房姨太太说道“既然你想见你的孩子,那就可以让你去见一见。”   六房姨太太“什么”   陆判“生死簿中记载人的投生与死亡。阴魂投胎,都是在胎儿诞生的那一秒。若是生下来是活的,那就是投胎成功,可享受人间乐事。哪怕半月夭折也是一世。可若是生出的就是个死胎,那么投生便失败了。原本预定要投胎的阴魂只会回到奈何桥,等待下一次投胎。这位夫人,你生下来的孩子,是活的还是死的”   六房姨太太眼神发愣,她回忆起了生孩子时产婆的话。   “出来了,出来了这、这孩子怎么浑身发黑啊”   “这是毒吧”   “孩子不行了,大人呢”   “不好,姨太太开始血崩了,坚持住啊”   那时候,她手里握着熬夜给自己孩子编制的长命缕,听到孩子生下来就死了的时候,满心都是怨念。   也就是她浓重的怨念和鬼气,催生出了一个本能就是想被生下来的鬼婴。   这鬼婴完全可以说是六房姨太太的分1身。   “那原本要成为我的孩子的”六房姨太太期盼的问道。   “阴曹地府有一面业镜,只要查查生死簿,再通过业镜观看,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陆判回答。   六房姨太太很激动“我想见”   陆判“那就跟我们来吧。”   几人带着两个恶鬼离开了医院的办公室,下一瞬间,屋内被阎王施放的结界立刻消失,终于有护士想起这位该值班的医生,结果进来就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医生,吓得惊呼一声,慌忙拉铃急救。   其实不过是昏厥而已,再加上被鬼附身这么久,会倒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也会虚弱,生些个不大不小的病。   然后月半七就在回阴曹地府的路上问了六房姨太太一句“为什么附身在那个医生身上”距离卿莹莹很远不说,附近这么多孕妇,竟是一个都没盯上。   六房姨太太听他一问,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他是做流产的医生。”而且在附身后,六房姨太太也看见了这个男人的记忆,他常常私下行医专门做打胎,不只是卿莹莹的两次流产都是找他做的,还有不少有钱的女人都私底下找他,不需要太多手续,嘴巴也严实。   六房姨太太最深的执念就是能让自己的孩子平安诞生,最恨的就是杀死她肚中孩子的人,所以那个医生,六房姨太太深恶痛绝。   再有就是,六房姨太太自知很难再控制鬼婴不吃人,妇产科里来检查的孕妇都一脸幸福的抚摸肚皮,期待孩子的降生,六房姨太太不忍再害她们,干脆就选了这个男人,最多不过透支男人所有的阳气和精力,哪怕男人因此死了,她也不觉惋惜。   虽然化为恶鬼,却善恶共存,她的确该被陆判来审查评断。   阴曹地府的业镜是一面一人多高的巨大镜子,崔判很快就从生死簿中查到当年该降生在六房姨太太肚皮里的孩子,就如陆判所说,投胎失败,就在奈何桥边重新排队,等了许多年,才终于又重新诞生在世上。   陆判打开业镜,出现在镜子里的,是一个四室三厅豪华装修的房子,客厅内,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叼着烟,看着报纸。   一双保养很好的手臂伸了出来,将报纸从男人手里拽走“都该吃饭了,还看什么报纸你这都是什么老干部的生活方式啊。”顺便又把男人嘴边的烟也拿了下来,掐灭。   男人砸了咂嘴“我就是看看嘛,我天生喜欢看报纸,你不知道吗。”   “知道,知道。”女人往屋里喊了一声,“宝儿,吃饭了,你还要上学呢知道吗”   卧室内传来一个清脆的回应声,不一会一个穿着凉鞋的十几岁的初中男孩就吧嗒吧嗒的跑了出来。   六房姨太太的眼睛微微发亮,她双手放在业镜上,不住的看着那个男孩“看起来很活泼”   “咳咳。”崔判咳嗽了一下,手指点着那个吃饭的男人,“你看错了,这位才是。”   六房姨太太一愣,视线放在那个年纪不轻的男人身上“是他”   “他上一世乐善好施,所以下一世投胎的时候会有福报在身。按照生死簿上写着,他原本该投生为你的孩子,继承云家的纺织厂,然后紧跟着时代的改革,成为一位很有名望的富商。然而投生失败,但他的福报不损,不过是重新排队,现在生在有钱人家,过的富贵清闲。”崔判一边翻看生死簿一边说道。   六房姨太太的脸上出现释然,嘴角带着一点温柔的笑“是吗,过的很好,还有了一个孩子,妻子也很漂亮”   六房姨太太还在看着业镜中的男人,里面的景象还在继续,男人的妻子抱怨着男人乱花钱,还去外地买了一栋鬼宅,不住着也就算了,还凭白借人拍电影,一点好处都没拿到。   男人也只是笑笑回答了一句“那栋房子很合我眼缘嘛。可能我上辈子住在那里也说不定。”   妻子咕哝了一句瞎想后不再说话,给男人盛了一碗饭。   六房姨太太的泪水慢慢留下,而她身上的煞气也在随着眼泪的滚落渐渐的消失。   月半七看着六房姨太太脚边那个鬼婴,它的模样也正在逐渐发生改变,容貌模糊,只剩下一个小孩子的轮廓。   六房姨太太此时也注意到鬼婴的变化,惊呼一声想要抓住,可惜抓到的只是一点点光晕,什么都没有触摸到。   “你的孩子本就是你自己的怨气创造的。”陆判道,“你的执念已经消失,它自然不会存在。”   六房姨太太茫然的看着陆判。   “你该接受审判了。”陆判说道。   六房姨太太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跪在了众位阴官面前。   六房姨太太生前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而后嫁到了云姓富豪家也未曾做过坏事。   唯一的孽债就是变为鬼,为复仇谋害了当初害死她的几房姨太太,虽有放鬼婴伤人却未曾造成无辜人死亡,还存有一丝善念。   有赏有罚,然而功不抵过,只能减少刑期,六房姨太太需要去血池地狱受刑百年,就可重入轮回。   巧的很,曾经害的六房姨太太一尸两命的几房姨太太的阴魂如今也转到了血池受刑,只是刑期要更长久。她们在地狱里还能相见。   只是那些个姨太太是不是愿意看见她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第31章 长命缕   鬼婴母子的事情尘埃落定, 但是苏木要付出的账单还没有到账, 他们需要再去阳界一趟。   另外阎王预定要度过的假期还没有结束, 所以阎王就对着险些要哭出来的崔判宣布, 他还要和月半七回到阳间,再玩一段时间。如果审判的内容出现问题, 请远程联系。   只是远程联系后阎王要不要回来, 另说。   崔判听得脑袋发晕,他思虑再三, 下定决心哪怕被揍一顿也要开口“陛下, 您作为阎王本就没有什么节假日。除了鬼节全年无休。”   阎王“我以前的鬼节没休息过。”   崔判硬着头皮“地狱不存在假期挪动的规矩。”   阎王“现在有了。”   崔判讨价还价“那也真的太久了。陛下,我知道您现在想些什么,所以”   阎王不耐烦起来“所以什么”   “您想出门, 请至少出个差。”崔判打了个寒颤, 含泪道。   阎王哦了一声“比如”   崔判立刻回答“比如宁河的鬼卒失踪案。”   崔判仔细翻了翻陆判递交上来的资料,暗暗点头, 这个刚好。还真不是他非要给阎王身上安差事, 最近钟馗正忙, 现如今阳界已经多少年没有出现僵那种东西了, 而如今的阴曹地府历经几次人员更换, 如今上位的阴神大多数过去只是个普通凡人,但是在阳界有很好的声誉和人品, 再加上成绩考核等等, 才成功上任。就比如他和钟馗。   当年开辟阴曹地府的神明们早就离开不在了, 阴曹地府中如果说谁的本事能与上古神圣一拼, 自然是如今这任阴曹地府的阎罗王无误。   阴曹地府中知道阎王来历的不多,刚巧崔判是一个。   僵交给他们这些判官对付可能会很浪费时间,但如果是这位阎王出马,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阎王看了一眼崔判“将事情经过整理清楚,再递交给我。”   崔判松了口气,答应了就好。   崔判这边放了人,阎王和月半七自然就回到了阳界,回去的路上,月半七忍不住开口问道“阳界出现了僵尸吗”   阎王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月半七“僵尸啊”   阎王“怎么了”   月半七“我记得僵尸的出现要求很苛刻。”   阎王“对,人死后,尸体因为其阴气过重形成的鬼怪就是僵尸。不过阴气重只是其中一个要素,要诞生僵,需要更多更苛刻的条件。”   而越是苛刻的条件下诞生的僵,就越加可怕。   僵尸也有被称为跳尸,但是跳尸只是僵的一种,僵真正的意义是指活死人。   一个已经死了,却用尸体在活动的人。这样的要分为很多种类,且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不知道会是哪种。”月半七低声道。   阎王说道“鬼卒失踪,或许是被抓走奴役,也或许被拿去吞噬。能够影响到鬼卒的,可能是游尸。”   会因为月气时节的移动,居无定所的东西,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夜叉,修炼到极致的,可以变成鬼王。   僵尸变成的鬼王可比海鬼变成的鬼王更加难缠。   “到时候去看看吧。”阎王说道。   现在,他们是来收债的。   阎王和月半七这一来回用了一整晚的时间,等回到阳界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正是清晨。   原先的别墅内卿莹莹不想住进去,但是也不打算露宿野外,更不想去被盯梢的其他住处。连目前还在苏木名下的观景云的房子都被她驳回,一时之间竟是无处可去。所以几人商讨后,都去了卜英杰的住处。   卜英杰大概永远都没想到,他租来的二居小屋,竟然也有一天能迎来两个当红明星。   其中一位还是曾经的女神。   而现在,卜英杰决定拒绝再粉任何一个女神。   阎王和月半七稍微绕了个远才找到这里,看到他们竟然能这么快解决还顺利找过来的时候,卜英杰满脸都是惊讶,对着两人喊了好几声大神。   阎王懒得搭理他,还是月半七开口,告知卿莹莹这件事彻底解决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的卿莹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似乎要把这段日子的苦闷一次性全部哭出来,这样才能彻底轻松下来。   苏木也是松了一口气,哪怕得到结果的这一天,他要付出自己名下的全部财产。   打电话找来了一个律师,地点就在卜英杰的家里,当着屋内所有人的面,苏木将他名下的财产全部转移给了月半七。   在卿莹莹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律师面不改色的整理苏木的名下财产。   “观景云房屋一套,离离原别墅一套,名下车子三辆”律师一边登记一边重复确认道。   卿莹莹立刻拉住了律师,问月半七道“这报酬是不是太高了只是一个鬼婴而已。怎么”别的先不说,那栋离离原别墅是为了和自己一起住,苏木才买的。为了证明自己也在两人小家上出力,卿莹莹就拿出了一百万,但是房本上写着的是苏木的名字。   一百万,还不够那套房子的零头。   不过这种小事,当初的两人谁也没有在乎。   所以现在说这别墅她也出钱了所以不能给的话,卿莹莹张不开那个口。   更别提这都是为了救她花费的钱。   阎王“这是他自愿给的。”   “苏木你以后打算怎么生活啊。”卿莹莹转而怒视苏木道。   苏木耸肩“没关系,我很快就有新剧本可以拍了,等拿到钱,我就能赚回来。”   卿莹莹想了想继续道“你爸妈会生气的。”   苏木苦笑“大概吧。不过他们也不会多问。我每月都有寄钱给家里,我不担心他们。这些”苏木抬头,认真的看着卿莹莹“这些,都是我存的老婆本。”   这里的全部,是他自己存下来,作为以后与卿莹莹结婚生活的资本。   卿莹莹一怔。   所以这些,原本该有一半属于自己   卿莹莹更觉得心痛,但是转念一想,他们已经分手了,这些早就和她没了关系,所以她又重新坐了下来,冷淡的看着这一切。   月半七对于凡人之间的货币没有什么概念,也不会开车,看到资产列表中有三辆车子,月半七就摇了摇头,将车子的转让合同退了回去。包括另外一套离离原别墅。   月半七拿走的除了观景云小区的房子,就是苏木银行卡上的存款。   阳界的住处,有一个就够用了。   然而苏木的反应也很奇怪,他拿回了车子的转让合同,三辆车子都是名车,哪怕用二手价格处理也有一千多万,月半七不想要他也乐意收回来。但是那套别墅,苏木却再也不肯要。   “既然要舍,就要舍得干干净净。”苏木是这么说的。那三辆车是他自己喜欢私底下购置的,但是别墅却是和卿莹莹一起选地址,装修布置的。   卿莹莹当场就白了脸,她恨恨的站起身瞪着苏木,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一通电话找来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低调又愤怒的离开了卜英杰的房子。   走的时候,没有对任何人说一句感谢的话。   她这一走,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卜英杰还拍拍苏木的肩膀坐在他旁边“没事,兄弟,总还有更好的。”   离离原别墅最终还是被划到了月半七的名下,然后下一秒,就被阎王帮忙挂在了网上售卖。   那栋别墅离观景云太远,他不认为月半七需要住那么远。   “后悔吗”看着苏木垂头丧气的模样,阎王突然心起一念,问道。   苏木摇头“只是很沮丧。”   当一颗心真心诚意的付出时,却没有得到相对等的回报。   甚至还被背叛。   “但我不后悔。”苏木说,“选择她是我自己的决定。其实我当初进娱乐圈的时候,她还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见到卿莹莹的时候,她温柔,漂亮,努力,性子也坚韧。苏木一眼就迷上了她,再加上卿莹莹对待新人态度很温和,还很愿意为有潜力的苏木介绍大牌导演,为苏木的出名而高兴庆祝。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变得这么自私自利,为了往上走竟是什么都可以出卖。   苏木记不清了,大概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拉长,相见的时间逐渐缩短,而卿莹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渐渐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是你蠢。”阎王嗤笑道,收了桌上的文件,拿起房屋钥匙,和月半七离开了卜英杰的家。   明明认为喜欢的人比事业重要,却还为了事业奔波丢下喜欢的人。   自己守不住,就别怨对方飞的远。   真心实意的爱一个人,不代表对方会同样分量的爱你。   只要想,没什么是抓不住的。   阎王心里想着,你看,他走了那么久,现在不也回来了吗。   哪怕他追寻的时间太久远。   “你很高兴”月半七见阎王嘴角忍不住露出的一抹笑意,问道。   阎王温柔的笑“对,很高兴。”   因为你在,只要这次别再走远。 第32章 日常   崔判给布置了任务, 但实际上, 阎王并不怎么想去。   至少在关于鬼卒失踪案件的资料未送达之前, 阎王就很乐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和月半七一起愉快的在阳界过凡人一样的生活。   但是显然,这种日子不会太长远。   因为崔判是永远不会忘记这里还有一个翘班的上司, 尤其是他被审判忙的都快晕头转向的时候。   很快, 一个鬼差带着全部资料来到了阎王家门口,然后很愉快的转告了阎王关于第五殿审判目前还很顺利的事情。至于这种顺利会持续多久并不知道, 所以请阎王尽快浪完尽快回家。   这些话, 只有在不当着本人的面时,崔判才敢说。   阎王收了资料,难得的没有给一个冷脸。   看着那鬼差逃一样的消失, 月半七也凑过来, 跟着阎王一起看。   鬼卒失踪的地址发生在安河一带,时间是最近几年开始的。先是游走在那里巡查的鬼卒不见了, 一开始阴曹地府只是感到疑惑, 并未多想。等后来盘查时发现任职勾魂使者的黑白无常也是失踪了四名, 这才觉得事情不寻常。   黑白无常可不是随便一个鬼卒可以比拟。那都是鬼差中的精英才能胜任的职位。   四个的数量比起阴曹地府的鬼卒数量并不多, 可是这种案件, 以前从未发生过。   原本阎王打算派遣钟馗前往调查,刚巧那个时候北边出了一只吃人的恶鬼, 又遇到陆判往枪口上撞, 最后干脆拿了他补缺。   不过是去探查一番, 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   以上是关于这件事的起因, 而往下的资料,则都是由陆判调查整理提交的。   所有事件都有发生的中心,而这个点在安安镇。   那是一个消失百年的镇子。   这个镇子还存在于世界上,但是早就不存在与地图上,因为在百年前,那个镇子里就已经没有活人了。   那是一个被遗弃的地方。   安安镇的人是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也被留下了很多诡异的传说。有很多游客因为感兴趣把这里当做探险之地,可惜大多数都是有来无回。   因此这个地方被划为禁地,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以上是在凡间得到的消息。   作为阴曹地府的鬼差,陆判整理的资料自然比上面的更加全面。   百年前正是民国初期,安安镇位于两座县城之间,只是那个时代动荡不安,县城之间交往很少。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地方小心的过日子。   安安镇是由两个相近的村庄合并建立的,两个村庄都是安姓居多,不过一个叫做东安村,一个叫做西安村,合并后才改名安安镇。   东安村绝大多数人都是同宗同族,共有一个祭祀祠堂。而西安村大多是这些年外地人逃离战争才搬迁至此地。两边虽然过的并不算多和睦,但也平平安安,从未出过事。   但是某一日,两边突然爆发了很大的矛盾,为此发生了严重的械斗事件,只有一晚,血流成河。天明之时,竟没有留下一个站着的活人。   那时候战争刚结束没多久,阴曹地府的鬼差都已经习惯了大批阴魂突然涌入和大量的审判,安安镇的阴魂审判时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就结束审判扔进了地狱受刑。   当然如果只是这些还没必要了解这些历史,陆判在发现安安镇可疑的时候,又去找崔判官重新翻找了生死簿,发现安安镇中有几条阴魂不在归处,凭空消失。陆判认为,或许其中就有一个变成了僵尸,这才避过了鬼差勾魂。   只是到底是哪个却不得而知,如何变成了僵也不得而知。   只能阎王自己去走一趟。   “发生械斗的原因没有写。”看完后,月半七指着安安镇的档案文件说道。   档案上清楚写着阴魂的出生以及死亡的时间和地点,也详细包括了他们的生平行为,也包括有关于那毁灭的械斗,但却只写了阴魂当时做了什么,却没有写为何要这么做。   阎王回答“阴魂审判工作很多,需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审判时需要问的是阴魂生前行为,至于行为的动机很少过问,除非有冤情。”   然而杀虐这项,哪怕真有隐情,也很难会影响到量刑。   简洁记录有一点好,可以过滤掉不重要的信息,根据关键记载就可以快速审判。   不好的就是,万一发生需要再核查的事情,就像现在一样的例子,就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月半七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阎王“明日。”   今天他还想要和月半七一起看电视。   自从月半七发现电视上的节目多精多彩后,这就变成了两个地狱鬼神最大的娱乐爱好。   但是等到明日,还没有出发,阎王和月半七就迎来了一个新客人。   来人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三四十岁左右,头发抹的油光水亮,手里提着贵重礼品,一脸诚挚的看着开门的月半七。   月半七“你找谁”   男人欣喜道“请问,据说有两位天级的大师是不是这里”   月半七一愣“什么”   “天师网上都写了,你们抓到过鬼婴,一定是很厉害的大师是不是”男人兴奋道,“所以,我有件事求你们”趁着门被打开,男人挤了挤,钻进了屋内。还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阎王就冷着脸走了过来,一根手指戳在了男人的眉心。   然后男人就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竟是慢慢转身往外走去。   “大师果然是大师”男人喊叫声更加高昂,但是下一秒他就回过神来,“等等,大师,有话好商量啊”   回答他的,是阎王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月半七疑惑的问道“天师网我们的住址是被曝光了吗”   阎王冷笑,他有嫌疑人。   然后,正在厨房给苏木打下手的卜英杰面前突然出现两位大佬,吓得他勺子都掉在了地上。   “哎两位大佬,是有事”   卜英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阎王揪着脖子提了起来“天师网是什么”   卜英杰“哎曝光了吗,我只是随便发了个帖子咳咳咳”   苏木“发生了什么事”   月半七“有个男人找到我们家里来,说我们是天师,硬是想请我们帮忙。”   苏木   作为很容易被暴露隐私骚扰的明星,他大概理解这两人现在愤怒的心情。   “不是,我只是发帖子吐槽,没有没有曝光住住处”卜英杰挣扎道。   阎王冷眼瞧着他,松了手。   卜英杰坐在地上,拼命的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月半七“解释”   卜英杰苦哈哈的做起来,拿出自己的小手机,打开了一个网址输入账号密码,展示给眼前的两位大佬看“这就是天师网。”   月半七伸出手接了过来,阎王也撇了一眼,这是一个黑白色的网络页面,左上角几个大字天师网是网页的标题。网页中分为好几个板块,风水,看相,通灵,灵异等等好几个板块。而在每一个板块中都细分好几个小栏,卜英杰发的帖子就在灵异版块下的吐槽灌水帖中。   就如卜英杰所说,他并没有暴露阎王和月半七的名字以及住址,只是提起接了个鬼婴的单子,但是没搞定,结果遇到两个大佬出手,一晚解决。   而在帖子下,一群哈哈哈不信或者认为卜英杰是在开玩笑的内容,只有几个在追问两位大佬的身份和联系方式。当然卜英杰没有回答。   “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怎么找过去的。”卜英杰一脸无辜。   月半七“这个网很流行知道的人很多吗”   卜英杰摇头“不,这个网页很特别。首先需要实名认证,认证的只能是两个身份,资助者和求助者。资助者当然就是天师呗,求助者就是各种各样的普通人。天师接单和普通人放单,都是在这个网站上,很可靠的。但是想要加入有一个账号很不容易,这里只走推荐一条路,天师可以拉天师或者普通人进入,而普通人只能介绍普通人进入。对了,大佬,你们要不要进来我可以给你们推荐啊。”   月半七摇头“既然你没有放出我们的信息,为什么他知道”   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卜英杰这样气场稍微有些不同的道士,而是一个真正的普通人。   苏木说道“你们说的那个人,该不会一米七五的身高,穿着西服,胖胖的,头发上抹着很多头油的中年男人吧。”   阎王看向苏木。   苏木有点尴尬“那个人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是电影投资商。但是对玄学很着迷,当初莹她出了事后,就是他拉着我登录了天师网,发布除掉鬼婴的单子。”   他知道苏木正在解决鬼婴案件,又看到了卜英杰发的鬼婴被两个大佬解决的帖子,稍微有心去查一查苏木名下房屋的移交,就可以猜到真相。   月半七“好吧,那他找我们做什么除鬼”   阎王“没兴趣。”   苏木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是听说,他正打算拍摄一部恐怖片,这次选的地址有点危险,可能是想找个厉害的天师保护”   月半七“哪里”   苏木“好像叫做安安镇。” 第33章 嫁衣   安安镇。   这个地方, 昨日阎王和月半七才讨论过。   所以当苏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阎王问:“他想带着很多人去安安镇?”   苏木点头:“对, 拍电影,怎么都要百来个人的团队吧。”   阎王阴沉了一张脸:“他在增加我的工作量。”   苏木无奈的笑了笑:“护卫百来人是有些麻烦。”   阎王冷笑, 懒得解释。   月半七则是秒懂, 一次性死了上百个人, 自然会增加阎王的审判亡魂的数量。   尤其是那个地方正在被地府审查中的时候。   “安安镇。”卜英杰吃惊的看向苏木,向他重复确认了一下的确不是自己听错后, 就露出纠结的表情, “他为什么会想去那种地方?那里很危险啊, 哪怕是被评级为玄级天师的我都不敢踏足一步的。他是想提前见阎王爷吗?”   月半七:阎王已经见过了, 就在这里。   被见过的真·阎王对苏木说:“告诉你的朋友,别没事找死。那个地方,他去不得。”   一直只混娱乐圈, 因为前女友才了解玄学圈子的苏木有些不明白:“我听说过安安镇曾经失踪过不少游客,但是你们都这么说,难道是因为那里有什么吗?”   卜英杰表情很激动的回答:“当然有啊!那里可是死亡之地,阴曹地府的入口啊!”   阎王:……   月半七:不, 并不是。   卜英杰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得意:“其实我小的时候被我师父带着去过一次。你们也知道我有一双阴阳眼, 它甚至可以看到阴间的鬼神。我就是用这双眼睛, 清清楚楚的看到鬼差勾魂, 可厉害了!”   苏木听的眼睛都有点直:“鬼差是什么样子的?”   卜英杰眯着眼睛回忆:“恩……长的挺帅气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穿着一身奇怪的红衣服。我想我或许是看到了陆判, 就是传说中阎王的四大判官之一的陆之道!他的雕像不就是一身红袍吗。”   阎王和月半七齐齐沉默。   不, 你一定看错人,不对,你一定看错鬼了。   陆判有时候会穿着红衣,但不常穿,鬼也是有衣服更换的,甚至还有办公的正服和便服两类装束。如果在凡间出现还会有伪装成普通人的衣服。再有就是,那个牛眼方脸的模样可跟帅气两个字完全不沾边。   “我看到陆判用手这么一勾。”卜英杰学着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动作比划了一下,“就抓住一个白衣小鬼,超棒的。”   月半七:……   更不对了,陆判不会直接使用暴力,一言不发直接抓鬼的那是钟馗。钟馗掌管罚恶司,惩治恶鬼才是他的活计。   卜英杰还在兴奋的比划,月半七想起来什么,问道:“你说你小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卜英杰抬脚的脚丫一停,放了下来,回忆道:“是在我九岁多的时候吧,距今也有十来年了。”   十来年,时间并不算遥远。   虽然出事是在最近,可是那僵显然潜伏在那里不止十年。   可能卜英杰看到的不仅不是陆判,更不是阴曹地府中的任何一名鬼差。   阎王也发现这点,问了一句:“他没有看到你?”   卜英杰想了想摇头说道:“不记得了。当时距离不远,可能他发现了我也没管我吧,我是活人嘛,就算有阴阳眼,地府的判官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这话是没错,但前提是你看到的那位真的在地府任职。   “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可以问问他的。”卜英杰继续说道,“那个时候师父带的不只是我一个,我和大师兄还有二……呵,还有一个叛徒一起,都被师父带着去了安安镇。师父擅长算卦,算到那里有什么至阴的宝物出现,就带着我们走了一趟。”   苏木:“叛徒?”   卜英杰耸肩,面带嫌恶:“是我二师兄。说起来,我所在的三横道门的镇派之宝就是从安安镇得到的一个罗盘,师父说等他过世后留给大师兄,因为那东西和大师兄有缘,二师兄就很不高兴。三个弟子中,我和二师兄都有阴阳眼得天独厚,而且二师兄还很勤奋,只有大师兄天资平平,见鬼都需要道具辅助,所以二师兄认为这不公平……”   而这种认为不公平的待遇的二师兄,在听说师父算了一卦,认为大师兄更与阴阳一学有深刻的缘分,想将师门彻底交给大师兄后,这种情绪就彻底爆发了出来。   先是设下陷阱暗害师父,而后光明正大抢走宝物,除了几本师父留下的玄学秘籍,什么都没有给他和大师兄留下。   大师兄原本想去找到他寻个说法,却追踪到外地后一去不回,彻底消失了踪迹。   “或许大师兄也被他用什么阴损的办法害死了。”卜英杰说到这里表情有些悲伤,“我学艺不精,到现在都算不出大师兄的所在。更别提为他讨回个公道。”卜英杰缩着脑袋,情绪彻底低落了下来。   苏木上前安慰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月半七:“你的师兄叫什么?”   知道名字,或许他回到阴曹地府,可以帮忙查一查生死簿。   卜英杰:“大师兄叫语棠,二师兄……那个叛徒叫做徐之经。”   “徐之经……这个名字很熟悉。”月半七说道。   阎王回答:“红线一案中,被收回了双眼的徐道师。”   月半七:“原来是他。”   卜英杰猛然抬起头:“你们认识那个叛徒?”   月半七:“他设邪法害人,被我们教训了一顿。以后没本事再闹了。”   一个没有法宝傍身的瞎子,能折腾出什么浪花。更何况他做了那么多阴损的事情,原本长寿的寿命都被他折损的差不多,当初阎王没有带走他是说他阳寿未尽,实际上,这里的未尽也只剩下几年而已。   当然这些事情月半七没有说,他只是徐之经的所为简要的告诉了卜英杰,以及他的下场。   卜英杰听后很惊讶,但很快释然:“原来如此,应了师父当年给他的批命。师父早就说他需要守住本心,才能得正道。不然就是短寿的下场。可惜他还是走错了路。你们不愧是天级的天师,能制住那个叛徒。”   说到这里,卜英杰就有些自言自语:“徐之经已经成为地级天师,比我高了一品,我压根就赢不过他。既然现在他废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报仇……”   阎王看着他越来越激动的模样,冷冷的提醒了一句:“你的所有作为,生死簿中都有记载。”   卜英杰的话一顿,尴尬的停下了:“恩……说的是啊。”   用玄学害人可以躲得过阳间的警察,却躲不过阴司的因果报应。   有本事你别死。   卜英杰表示他没那个本事,所以放弃。   既然叛徒得到了教训,应了师父的批命,他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学一学卜算,然后找到大师兄才是正事。   三横道现如今就剩下他一个了,太过可怜。   关于红衣人的事情,月半七还想问的更清楚点,可惜那个时候卜英杰年岁小,记不住多少事情。   最终,月半七和阎王在安安镇这件事上,并没有从卜英杰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而那个从徐之经手里没收,原本产自安安镇,后来属于三横道门的镇派之宝的罗盘也找到了,经阎王和月半七仔细翻看,除了是极阴之地蕴养出来的罗盘,对天师很有助力以外,毫无发现。   月半七还考虑要不要将这个罗盘交还给卜英杰,然而此物送到地府存放一段时间沾染了地狱的煞气,已经不是卜英杰那样级别的人可以镇压的住,干脆也就不提交还的事情。好在卜英杰也没张口讨要,就这么算了。   又拖延了一日,次日阎王和月半七才出发,前往宁河附近的安安镇。   荒废了百年的安安镇,安静的卧在那里。   以地理因素来说,镇子内部有河流通过,远处有山依傍,非常适合人居住。以交通来讲,它与两个县城很接近,附近还有一条宽广的公路,路程往来非常的方便。   按照常理,这里应该会快速发展,变成一个新的县城。   可就是因为它发生过的恐怖故事以及各种传说,让这里成为了禁地。两个县城之间若是有交通往来,会特地的绕开这里,连最近打通的公路都是在快要到安安镇遗址的时候愣生生绕了个半圆避了过去。   长久渺无人烟,让这里杂草丛生,早就看不到当初铺的路在哪里。   连原本的房屋大多都被绿色植被覆盖,低矮点的房子只能看到半个围墙和屋顶。   之前也曾提起过,这是由两个村子合并出的小镇,而那两个村落刚好就隔着一条河,相距也不过是河流的宽度。   河水带着浓厚的死气,仔细看,会发现河底还有尸骨。也不知是当年的惨案留下的,还是后来的探险者留下的。   而最吸引两人注意的是一个矗立在河边西侧的双层小楼。与其他建筑不同,独独是这栋明显是后来新建的,有一些点欧式的风格,且只有玻璃窗有破碎几扇,墙壁仍旧保存完好。   以位置来说,它属于西安村。   而在二楼的窗边,月半七看到了一个红色的人影。   那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看着很像是旗装,绣着浅蓝色的纹理。衣服很精致,只是老旧了些。因为是站在窗边,月半七看不到腰部以下的地方,那个人半躲在窗后,侧着脸,也分不清男女。   月半七只注意到那个人向这边微微瞄了一眼,就快速的消失在窗户边。   月半七:“僵?”   阎王:“不是。”   月半七:“活人。”   阎王:“对。”   月半七:“这里还会有活人?”   阎王:“……我也很惊讶。”   一个有着僵的至阴之地,一个穿着红色旗装的活人,这个地方还真是充满古怪。   尤其是那个活人,明明没有天生阴阳眼,却能看得到他们。 第34章 嫁衣   阎王和月半七走到那栋小楼门前, 推开门, 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屋内的潮湿空气很重, 都是木头腐朽的发霉气息,很不好闻。家具很齐全, 但是很脏, 桌上积了厚厚一层土, 显然很久没有人清理过这里。   月半七很怀疑之前看到的二楼的人,是否真的存在。   至少目前看到这屋内的样子, 不像是住过人的。   这座小楼很大, 一楼就有好几个房间, 每一个都紧紧的锁着, 从地上脏兮兮的痕迹来看,不像是有人走过。   唯一可疑的就是去二楼的楼梯。   很明显可以看到楼梯上面的土很薄,有脚踩上去的痕迹。   月半七和阎王对视一眼, 一前一后跟着上了楼梯,朝着二楼走过去。   等到了二楼后,月半七都有些惊讶,二楼的情况和一楼完全不同, 如果说一楼是被废弃的空间, 那么二楼就是被人精心布置温暖的住所。   二楼的地面铺着厚厚的红地毯, 上面都是绒毛, 踩上去柔软又舒服, 且干净的没有一点污渍。   窗户边挂着红色的窗帘, 窗帘上都是精致的刺绣, 全部是手工制作,价值不菲。桌上还有烧过剩下一半的红烛,墙壁上甚至还贴着红色的双喜字。   整个二楼,都被布置成了婚堂,用喜庆的红色装饰。   月半七这才想起来看到的那个红色的人影,他穿着的那件衣服,原来竟是结婚时的喜服。   二楼大堂两侧都是长长的走廊,房间有很多个,月半七一时之间不记得看到人影的窗户属于哪边的房间。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月半七对阎王说道,“或许还可以分一块喜糖吃?”   阎王回答:“不会有人欢迎我们。”   月半七:“……说的也对。”   先不说他们是擅自闯入的,单单是一个阎罗王和一个男孟婆的身份,就很不得新人喜欢。   毕竟阎王代表着阴阳两隔,而他代表着前尘尽忘。   哪个都不讨喜。   另外,月半七也不觉得在这种地方办婚宴的人,会是什么正常人。   放着红烛的桌子上还有一张黑白的老旧照片,照片是上两个男人,一个高个子的样貌英俊,一身剪裁得体的老式西装,嘴角带笑用眼睛瞄着身边的人。而另外一人身高较矮,穿着对襟的唐装,眉清目秀,表情淡漠的看着镜头这边。   照片已经老旧的发白,背景模糊不清,只有两人的模样神1韵清晰可见。   阎王将照片放在了桌上,看向右侧。   那边的走廊里,站着之前看到的那个红色的人影。   他就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看着。月半七这次看清了他的穿着,那是一身红色有着绣蓝凤凰纹理的嫁衣。   没错,是他,穿着的是民国时期的女式嫁衣。   男人的骨架略大,但是人很清瘦,宽松的嫁衣套在身上反而模糊了身形,有些雌雄莫辨。   如果不是微微开着的衣服露出了脖子的部分,月半七能够看到他脖子上的喉结,或许真的会误认这是一个长相偏中性的女人。   穿着嫁衣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们,他瞧见了阎王放在桌上的照片,也只是瞥了一眼,并不吭声。   那张照片月半七也看了,上面的两个男人的模样,和此时穿着红色嫁衣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一个都不像。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照片一看就知道是很久以前拍的了,而眼前的男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还活着的普通人。   男人走了过来,从略微黑暗的走廊中,来到了有阳光照耀的二楼厅堂内。   月半七看清了他现在的模样,男人皮肤病态的发白,头发也有一点凌乱,还很长,勉强用红色绳子随便绑着束在脑后,眼睛下面微微发青,显然已经有许久没有睡好觉。   他的走路姿态也有些诡异,似乎有伤在身,动作慢腾腾的。   男人走过月半七身边,完全无视了他和阎王的存在,就好像他们真的不在,而自己也看不到这两人一样。男人拿起了桌上的红烛,端着转身,往回走去。   “等一下。”月半七喊住了他,“你是谁?”   男人脚步停了一下,转身看着月半七。   “你叫什么?在这里做什么?”月半七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   阎王开口了:“我们在找僵尸,你见过吗?”   男人眼睛微微睁大,有了一点神采,片刻后他伸出手,指着桌上那张照片。   阎王又拿起了照片,指着问道:“哪个是?”   男人没有说话,端着红烛就走了。   月半七:“古怪的人。”   阎王放下照片:“他身上有尸气。”   月半七:“所以,他和僵尸接触过?”   阎王想了想,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应该不止接触过。”   那么浓的尸气味道,仅仅是接触过可不会那么重。   月半七的表情似懂非懂。   好吧,其实他不是很明白。   阎王和月半七在这栋小楼里又翻找了一下,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一楼就如他们之前发现的那样,压根就被停止使用。真正被利用的只有二楼,而几乎所有的房间都整理过,有的房间是储藏室,有的是书屋,还有的存放生活用品,而那些东西,全部都是为之前那个人准备的。这都可以理解,作为一个活人,生活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总是需要吃饭睡觉穿衣服的。   当然男人住的地方也打开看了一遍,屋内只有他在,男人什么都不做,就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发呆。   哪怕屋门被月半七打开,也懒得朝这里看上一眼。   如果不是能一眼看出灵魂,知道面前的人三魂七魄都在,月半七甚至会以为他得了失魂症。   此时的男人表现的就像是个自闭患者,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怎么感兴趣。   这个屋内除了男人以外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也没有发现僵的存在。阎王和月半七就果断离开了这栋小楼,去往其他地方寻找线索。   僵尸本就很难找,因为僵懂得隐藏自己,不像是阴魂,放在哪里都有浓重的阴气包围。   这次怕是要辛苦很久,阎王心里想道。   男人就坐在窗边,看着月半七和阎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他起身拿起红烛,走到墙壁的角落里,用红烛的金属托敲了敲。   不一会,角落里的一个暗门打开,一个穿着民国时期的男式婚服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关上了暗门,来到窗户边,勾唇笑道:“真是一时兴起,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之前走了一个气息很可怕的鬼差,他还想着不太好对付。没想到这次上门一个更厉害的,现在好了,直接跑吧,打都不用打的。   “亲爱的,我们搬家吧。”男人伸出他冰冷的手掌抚摸着面前人的脸庞,“这次的两个我很难对付。只能躲着走。”   被暧昧抚摸的人没有吭声,只是垂下了眼眸看着地面。   男人也不恼,低声笑着伸出手放在对方的腰上慢慢揉捏:“真乖,语棠,如果你以前就这么乖多好。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这次,绝对不许再背叛我。”   语棠点头。   男人笑了,轻轻的吻了上去。 第35章 嫁衣   男僵尸只是在语棠的唇上轻轻一吻, 没有继续做下去。   真可惜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男僵尸心里想道。穿着红衣的僵尸,拉着穿着红嫁衣的语棠的手走在一起,就像是一对正要前往婚堂的新人,可惜才下楼梯, 这对‘新人’就被已经等在那里的两人堵在了楼梯口。   阎王还有心情对月半七眨眼:“你看,等待也是很有用的。”   月半七说道:“没想到他真的在这里。”   阎王有些调侃意味的眼神撇了一眼语棠:“占有欲望如此强烈, 怎么可能会把人放一边不管。”   在某些方面上, 这个僵尸和自己很相似。   听懂的语棠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却还是没有抬头看向两人。他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 沉默的跟在僵尸身后。   “是吗。”月半七瞧着两人紧紧拉着的手, 点点头, “原来如此。”   阎王:我觉得你还是没懂。   不过算了。   已经化为僵的男人不可置信问道:“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   月半七:“一点障眼法。”   男人冷笑:“所以你们是在诈我。”   月半七:“对, 现在被抓住了,你老实交代吧。名字?”   男人反问道:“你们既然是阴曹地府的鬼差, 难道没有事先调查我是谁吗?”   “杜若。”阎王启唇, 说出了一个名字。   男人的眉梢微微挑起, 云淡风轻的看向阎王,看起来并不惊讶他能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   月半七看向阎王:“你查到了他的身份?”   阎王回答:“失踪魂魄中有留洋经历的, 只有杜若。”   眼前的僵尸就是照片中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在这种偏僻的小县城还能有这样的打扮, 只说明他留洋接受过西方的教育, 并且小有身价。知道未被勾魂的魂魄名单, 再从中找到有留洋经历的那个, 自然就是面前僵尸的身份。   月半七歪头:“留洋?什么意思?”   “就是去其他国家学习。”阎王解释道。   月半七:“天竺?”   阎王沉默了一秒钟后回答:“……不是,是欧洲。现在阴曹地府偶尔也会与其他国家的鬼神见面交流,以后你会见到的。”   月半七点头:“哦。”其他国家的鬼神,从来没见过,他稍微有点期待。   杜若见这两人自说自话,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有点生气,只是他又不敢硬拼,思考再三后他转身抱住了语棠,撞破墙壁逃走。   僵尸最大的特点就是力气大,有些甚至会有某种神通,比如传说中的旱魃。   阎王没想到杜若这个时候竟然还要逃走,一时不察。等反应过来,起身就追。   才追到河边,就见外面逐渐雾气弥漫,明明是白天,周围却渐渐地阴暗了下来,一阵阴风吹起。在浓雾中有几个半虚半实的影子在飘荡着。   月半七:“阴魂?”   阎王:“不,是鬼卒。”说着就伸手一抓,将距离最近的魂抓了出来摁在地上。   月半七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阴魂穿着白色长袍,身带勾魂索,显然就是失踪的其中一名白无常。   月半七有些不明白:“白无常帮着僵尸阻拦我们?”   阎王:“恩,可以废了。”   被抓住的白无常立即哭唧唧的求饶:“等等,放过我,陛下!这、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啊。”   阎王表情狰狞:“你阻拦我们办事,还把僵尸放跑了,告诉我们是没办法的?”   白无常:“真的,我们被控制的,那个僵尸可以操控魂魄……”   阎王:“那我灭了你,是不是你就可以摆脱控制?”   白无常:“求放过。”QAQ   阎王微叹,抬头就看到月半七送过来的冥灯,又瞧了一眼白无常:“你助纣为虐,去冥灯里反省去。”   白无常连连点头,只要不魂飞魄散,怎么样的惩罚他都能受的。   月半七:“杜若抓住你们,是要控制你们做什么?”   听到月半七如此发问,白无常的面色有些窘迫,他掰着手指数道:“洗衣服,擦地,种菜,做饭,收拾床单……”   “闭嘴,进去!”阎王懒得再听,一把抓住他塞进了冥灯里。   月半七:……   所以,那个僵尸抓住这么多鬼卒甚至还有黑白无常,只是想找几个佣人?   一同出现的几个鬼卒也都被阎王抓住扔进了冥灯,连话都懒得问。   月半七:“他抓鬼差只是为了伺候那个凡人?”   阎王:“或许也有因为被发现,害怕这里有僵的事情传出去的理由在。”而伺候那个普通人,大概只是顺便。   毕竟无论是鬼卒还是黑白无常,都在这块地盘附近巡视,按照阴曹地府的规矩,他们是在阳间的巡逻员,一旦发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都会去上报阴曹地府。   结果因为鬼卒失踪的太多,还是被地府盯上了。   以前只有他一个僵尸,找个地方把自己一埋就能躲很多年,但是养着一个凡人,他出来活动,就很难不被发现。   因为被鬼差阻拦,阎王和月半七失去了僵尸的踪迹。   这次要找,就真的很难了。   月半七突然想起关于杜若的事情:“关于杜若,生死簿上怎么记载的。”   阎王回忆了一下:“杜若,宁安县生,十二岁的时候跟随父亲搬迁到安安镇躲避战乱。而后入学堂,成绩优秀被介绍留洋学习。三年后归来,回到安安镇生活。”   月半七:“然后?”   阎王摇头,没有然后了。   都说人生死有命,很多人的命运,生死簿中都早已经定好。可是总有一些不在预定内的意外发生,枉死城中住着的就都是不在预定内死亡的阴魂。   而在意外发生后,生死簿上的内容会随之更改,在阴魂来到阴曹地府报到时,根据更改后的内容判定。   阎王说道:“杜若的一生原本该顺遂和美。他有整整八十多年的寿元。”在那个时期,八十岁相当长久。   可是看看现在杜若的那张脸,三十岁都没有。   “他留洋回来是二十六岁。”阎王说道。   看样子是回来还没有两三年,就死亡了。而且还是一口怨气憋在口中不散,又投尸于某种阴气很盛的地方中,才变成了僵。   月半七叹道:“那他为什么抓着一个普通凡人不放?”   阎王想到了那张照片:“上一世的孽缘吧。”   照片中杜若看着身边男子时,眼中的情意没有丝毫掩饰,虽然从照片中很难分辨,但是阎王相信,照片中的另一个人,就是被抓来的那个男人的前世。   想来这个僵尸有着关于灵魂方面的神通,不仅可以看透一个人的灵魂本质,还能抓住鬼差使唤。   可是,僵就是僵,会惹出麻烦的鬼怪,总要处理干净。   杜若带着人消失了。阎王和月半七忙活了半天,也只是把当初失踪的鬼差都抓了个干净。自然也逼问过了一番,可惜这些鬼差只是被抓住当佣人使唤,平时活动的地方也只限于这个荒废的镇子里,压根就不知道僵尸会躲去哪里。   阎王和月半七在镇子里来回搜索了一遍都毫无线索,可以肯定僵尸的确是逃离了镇子。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阎王和月半七却发现了别的什么。   在镇子外不远处的路上来了一个车队,正往这边开,然而为首的车子才开到镇子附近,就砰的一声爆了胎。   后面几辆车子也几乎同时熄火,无法再前进一步。   月半七远远的看到为首的车子门打开,一个很熟悉的中年男人慢腾腾的走了出来,俯身看了一眼车胎。   然后,就看到中年男人对后面一辆车招手,一个穿着道袍染着黄发,脸上带着黑框眼镜,打扮略有些不伦不类的男人走了出来,低头也跟着看了一下,摇摇头,做了几个手势。   中年男人顿时垮了一张脸,最后还是无奈叹气,摆手喊出所有人来,轻装简行迈步出发。   月半七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阎王,果不其然,阎王的脸色很难看。   “上赶着找死。”阎王冷声道。   月半七安慰道:“快点抓住僵尸就好了。”   至于那些坚持来安安镇的人,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而那边,车队里。   刚刚下车身穿道袍的黄毛一脸严肃说道:“这里阴气很重。”   中年男人立刻附和道:“大师说的没错,这里可凶啦,所以才请您帮忙照看的。”其实他原本想请那两位更厉害的大师,都可以控制他,牛掰了简直。可惜大师太有钱,砸钱也请不动。去找苏木帮忙说和,还被指责不要拿命瞎玩,他可惜命呢,否则也不会花大钱请大师来。   中年男人:“大师,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鬼?”   黄毛点头:“何止有,还不只一个。是大鬼啊,很大的那种。但是你放心,我乃地级天师,放心交给我,没问题的。”   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心里却想,地级天师,在看过天级的天师是什么水准后,他对地级天师压根就不怎么看好了。   只希望别真出事吧。 第36章 嫁衣   因为有点在意, 所以月半七没有离开, 而是和阎王躲了起来,观察着这群吃饱撑的来作死的凡人。   那个队伍里有上百来号人,为首的就是那个中年男人,而中年男人则事事都听黄发穿着道袍的年轻人指挥。   开路人当然也是黄毛,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铃铛高高的悬空举着,走几步探测一下, 那铃铛一直都是微微的颤抖。等黄毛一脚踏上安安镇的边缘, 可以清晰看到前面镇子的建筑时, 挂在黄毛手里的铃铛开始快速的摇晃起来, 发出急促的声音, 如同在尖叫。   “果然很是凶煞。”黄毛严肃脸说道。他从来没有看到自己的镇魂铃有如此大的反应。   中年男人不敢吭声, 就盯着那个铃铛瞧。   后面队伍里一半是演员, 一半是剧组的工作人员,其中工作人员还好些, 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演员略有些扛不住。虽说是轻装简行, 可是化妆包服装道具什么的都必须随身携带, 人数又是固定的,哪怕咖位大一点的演员都背着不少东西, 赶了好一会路走到这里本就心情不好, 偏偏领队人还疑神疑鬼的。这么一停, 好几个女演员上的表情都有些难看起来, 开始私底下嘀嘀咕咕。   中年男人偶尔听见几句, 扭头就往后面瞪一眼, 那些个嘀咕的女人立刻闭嘴。   不管是多大的咖位,只要没背景,看到投资人和制片人,那都是要捧着的。   “大师,进去吗?”眼看着镇子就在前面了,中年男人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   “钱老板别着急,等一等。”黄毛从怀里摸出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正晃悠的厉害。又摸出一张符纸来,热得发烫。   黄毛脸上的汗渐渐的就出来了。   他早就知道安安镇很凶,可这……比预想中的凶太多了。他不会挂这里吧。   早知道就不该贪什么钱,听师兄的话离这里远一点。   然而现在说这些没用,接了单子半路把委托人扔在凶险之地这种事他一旦做出来,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深呼吸,黄毛转身对钱老板说道:“我需要提前准备一下,先在这里扎营吧,我看大家都累了。”   钱老板也知道急不得,好在这里离镇子不远,在这里呆着还不错,等拍戏的时候再挪也来得及,就挥手让大家休息。   “没什么需要担心的。”阎王说道。而需要担心的事情,他们却管不着。   月半七点头,看起来是这样没错。抬手将冥灯拿了出来,想着去那栋小楼是不是可以找到什么,利用冥灯寻找僵尸。   月半七正打算离开,那边黄毛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说道:“鬼来了!”   所有人都懵逼的看着他,只见黄毛从包里拿起一把桃木剑出来,推了推眼镜,环顾四周,口中念念有词,摸出一张符纸黏在了剑的尖端处,高喊一声:“找到了。”就向着一个方向飞奔过去。   把剧组所有人看的一愣愣的。   月半七:……   阎王:……   “他是不是向我们跑了过来?”月半七问道。   阎王点头:“对。”   他和月半七现在是鬼神的形态,常人看不见,黄毛也没有阴阳眼,可他确实是拿着桃木剑,冲着月半七和阎王冲了过来。   只能说他带着那副画着符文的黑框眼镜有些古怪。   月半七:“怎么办?”是直接躲开,还是揍回去?   阎王没有说话,他用行动回答了月半七,在黄毛冲到阎王面前,他的拳头高高的举起,然后重重的挥舞。只听到砰的一声,黄毛手中的桃木剑就断成了两半。符纸也飘忽忽的落在地上。   黄毛傻眼了。   月半七轻叹一声,干脆现身出来,不知道这个时候伪装成天师还来不来得及。   黄毛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温柔的双眼,片刻的晃神后他后退一步怒目相视:“好厉害的恶鬼!竟然想要诱惑我!”   月半七:???   黄毛说着又拿出三张符来想要贴在月半七身上,只是他的手才伸出去就被阎王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闹够了吗?”阎王不悦道。   黄毛:“恶鬼竟是有两个,看我……”   “大师!冷大师!不对啊!”远远的看着月半七和阎王现身的钱老板立刻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这两、两位是、是天级大师!”   黄毛看了一眼钱老板,又瞧了瞧面前的两人,迟疑问钱老板道:“你看的见?”   钱老板点头:“当然看得见。”   黄毛沉默了一下,摘下眼镜,用自己的肉眼瞧着面前两人:“……还真是看得见。”   月半七:?   “等等,这怎么可能!”黄毛看着手中的罗盘和镇魂铃,“它们对你们的反应如此激烈,你们要是天师,它们怎么会有反应!”   月半七想了想,将冥灯拿了出来:“大概是对这个有反应吧。”   冥灯至阴,在黄毛面前只是晃悠了一圈,黄毛手中的铃铛激烈的恨不得当场炸碎掉。   “不,这不应该啊。我用眼镜看到的你们两人的气场,明明与常人不同。”黄毛仍旧不信,他警惕的盯着面前两人,“也有恶鬼伪装成人出现,你们若真不是,敢触摸我的符吗?”他摸出几张顶级灭鬼符出来。   月半七面不改色的接了过来,仔细瞧着:“画的还不错。”   黄毛这次是真的惊了,只要是邪鬼,无论是什么等级的碰到这东西都会有反应,哪怕只有一点。既然两人没有,难道真的是他这个眼镜坏掉了?以前透过这东西辨鬼从未出过错。   其实也不是眼镜出问题,月半七和阎王都是鬼神,属性确实是阴,但好歹也是个神明,真要是被随便一张符纸弄伤,也太对不起神明的身份了。   认识到面前的两人并非恶鬼,黄毛表示了自己的歉意,开口问道:“听说最近京城来了两个天级的天师,说的难道就是你们?”   “如果你说的是解决鬼婴的,是我们。”月半七承认道,“我叫月半七,他是魏玄机。”   黄毛:“我是青山道门的冷步棱。你们是哪个道门的?”   阎王魏玄机回答:“阴曹地府的。”   冷步棱:“……啊?”   月半七:“他开玩笑呢。”   冷步棱:不觉得哪里好笑。   “那个……月大师和魏大师来这里是有事吗?”钱老板凑上去笑道,“如果没事,我们是不是可以同路?”   月半七:“这里出现僵尸,我劝你们最好离开。”   “僵尸?真有那东西?真的假的?”钱老板急忙问道。   阎王反问:“既然有鬼,为什么会没有僵尸?”   钱老板擦了擦冷汗,笑了笑,他稍微有点后悔来这里了。   冷步棱说:“僵尸?两位前辈是来除僵尸的吗?说实话,我水平终于可以被评级为地级天师,但僵尸这种东西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这次的僵尸是哪种类型?”   月半七:“应该是游尸一类,外表看着和常人没有多大差别,还有一定的神通。”   冷步棱听后更迟疑了,他看了一眼钱老板,认真建议道:“钱老板,实不相瞒,我接这个单子的时候知道要来的是安安镇,当初考虑最多不过是鬼打墙,或者遇到恶鬼怨鬼,那还是我能解决的范畴。但是僵尸,很遗憾,我从来没有对付过这种东西。僵尸这东西百年难遇,我没有把握保证你们的安全,定金我会全部退回,为了安全着想,你们还是回去好了。”   钱老板脸都变色了,连忙道:“你、你可是地级天师啊,区区一个僵尸……”   冷步棱摇头:“术业有专攻,和等级无关。另外,具有神通的游尸,哪怕是专攻僵尸的地级天师也很难对付。天级才行。”   “天级。”钱老板低头念叨,突然醒过神来,看着月半七和阎王,“两位不就是吗,我愿意给报酬的,既然都来了,也就顺便……”   阎王:“我没空当你们的保姆。”   钱老板:“这……”   月半七笑道:“你们也不需要太担心,僵尸只有一个,现在被我们追赶的逃离了这里。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只是事情也很难说,我们没有闲暇保护你们,你们还是离开最好。”   钱老板听月半七说僵尸离开了,一下子就精神起来:“既然离开了,这里不就是安全的吗?而且你们也说僵尸只有一个,你们只要盯紧僵尸,那僵尸就没有机会来攻击我们,对不对。”   月半七:……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那这里就是安全的!”钱老板这么一想,底气就上来了,高兴的对冷步棱说,“那我们就可以进镇子里,准备拍摄啦。僵尸不在,偶尔遇到几个小鬼,有冷大师在一切没问题。”   阎王:“这里没有鬼。”   钱老板:“真的吗?那不是更好?”   阎王:“你们在这里真正注意的不是鬼,是自己。”   钱老板不明白,疑惑的看着冷步棱。   冷步棱回答:“阴气入体,会让人身体虚弱,邪气入体,会让人心智混乱。”平常的阴地也就是稍微影响一下人的身体健康状况,可这里阴气太过浓厚,呆上几天都是问题。   他果然太小瞧这里了。   钱老板不明觉厉,又问:“那该咋办?”   月半七:“别生邪心,保持本我。”   钱老板沉默了几秒钟,拍拍胸脯:“没问题。”   月半七:越是这样保证,越觉得问题很大。   阎王嘲讽的勾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他已经在那边等待的人群中好几个人的脸上,看到了被阴气影响而有些阴森的面庞。   如果钱老板带着他这些人立即离开还好,再在这满是阴煞之气包围的废弃镇子里待下去,被影响的就越深。当年安安镇的灭亡,也不知与这浓重的阴煞之气有多少关系。   哪怕是阎王也拦不住这群人自己找死。   “走吧。”阎王对月半七说道,“去寻僵尸。”   至于那群人,稍后他会记得联系几个黑白无常,过来收魂。 第37章 嫁衣   僵尸难找, 但是找人,却没有那么难。   月半七和阎王再次回到了那栋小楼, 月半七在屋内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合适的媒介, 只有在床上发现一根黑发。   “这是那个人的头发吗?”月半七问道。   阎王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着说:“或许是僵尸的。”   月半七:“这里不是那个男人的床吗?僵尸需要睡眠吗?”   阎王:“僵尸不需要睡眠, 但是床又不是只在睡觉的时候用。”   月半七:“不在睡觉的时候用, 难道是休息时?这并不是拔步床。”   所谓的拔步床就是古代传统的木质床,多数拔步床分为两个部分,里面是用于侧卧睡觉的床,外面的部分则是坐下休憩聊天的椅子,有的甚至还有桌子柜子合并在其中。拔步床就像是房子中套着另一个小房子,无论在什么时代这样的床都造价高昂。现如今已经少有人使用。   而这里所用的床,就是很普通的西式大床,纯粹用于睡觉使用。   所以阎王的话,月半七不是很懂。   阎王只是笑笑,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一根头发就够了,无论它是属于那个男人的还是属于僵尸的,对于月半七两人来说都一样。   冥灯会为他们指引方向。   另一边, 杜若带着语棠在山里面毫无目的乱走,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想要离那个镇子远一点, 在远一点。   杜若是僵尸, 真要仔细分类的话他属于僵尸中的游尸一类, 是比较高级的僵,外形和人没有多大的差别,除了眼睛。生前为人的时候,他的眼睛是黑瞳白目,如今是绿瞳红目,看着血腥又可怕。   杜若不喜欢照镜子,更不想在语棠眼瞳中看到映出的自己,那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不是人类的事实。   作为僵尸的杜若没有累的感觉,可是被他拉着走的语棠已经受不住了。   语棠已经记不清自己被杜若囚禁在这里有几年的时间了,除了杜若以外没有可以交谈的对象,而语棠和杜若说话的欲望也在逐渐降低,语言的能力都快丧失,更别提攀山越岭的赶路。   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语棠就没有起来,他不想动了。   杜若拉了一下语棠没有拽起来,直接打横将人抱起来,继续赶路。   语棠乖乖的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抬头看天,辨别一下方向。   “再往前……”语棠突然开口,“是县城。”   杜若一愣,有些激动的看着语棠,脚步停了下来,他俯身将人搂在怀里,声音很轻柔,生怕将怀里的人吓到:“你刚刚说话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语棠的声音。   刚开始的时候,语棠经常和他说话,哪怕每次的话都是请求或者威胁自己放了他。   后来,就改问外面的世界的消息,或者聊一些过往的事情。   可是外面的世界杜若没去过,他只在这小片天地晃悠,而过去的事情,杜若很不想提起,常常敷衍过去,发现这一点的语棠也不再问。两人没有多少话题,渐渐地,语棠和他说话就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的沉默。   杜若觉得,语棠的心彻底的对他封闭了起来。   没关系,他原本就没抱有什么期待。   现在对方突然开口,也难怪杜若会高兴。   “你可以再说一遍吗?”杜若问道。   语棠沉默的看着他。   杜若眼中的期望渐渐淡去,他说:“那我们就换一条路走。”   别说他现在没办法离开这里,就算可以,他这个模样去活人生活的世界,也很困难。   尤其是这次来的两个一个比一个危险,杜若觉得,这次他可能真的逃不掉了。   杜若带着语棠换了一个方向,往山里走。路七折八拐的,如果是第一次进山的人,一定会迷失在这里。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杜若带着语棠来到了山涧边,在一株巨大的槐树下停了下来,杜若没有再往里面走了。   语棠疑惑的看着他。   杜若将语棠放了下来,靠坐在槐树下。   “他们……会追来。”语棠说。   “我知道。”在山林里绕了这么久,让他突然想到了从前。他不打算逃了,他改变方向,就是为了来到这里。有些话他想对语棠说清楚,现在不说,或许以后没有机会再说。   杜若抬头看着槐树顶,“你记得这里吗?”   语棠一愣,也跟着看向那棵树,夏天早就过去了,树木过了最繁茂的时节,叶子正在一片片的往下掉,显得有点光秃秃的。   “又是……上一世?”语棠垂眸,“我怎么、可能记得。”   杜若眯着眼睛看向语棠,语气微冷:“是啊,你当然不记得。哪怕是上一世,你或许也已经忘记了。这里是我们定情的地方。”同时,也是他死去的地方。   语棠的身体一僵,抬头看着杜若。   “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杜若开口说道,“你一直想知道上一世我和你的关系,但是我不想提,从来没有仔细说过。现在可以告诉你。”   “上一世的你叫安树桐。是东安村村长的儿子。”杜若说道。   然后,他娓娓道来那些只有他才记得的故事。   民国初期,社会还处于动荡的时代。很多人为了躲避战乱,带着家人孩子背井离乡,来到偏僻的小地方居住,只为求得一点安稳的日子。   杜若的父亲就是因此才会离开大城市,来到这偏远的山村里,在西安村定了居。   那时候的杜若还不满十岁,隔着一条河,认识了河对面东安村村长的儿子安树桐。   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不过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杜若和安树桐同龄,且都喜欢读书,很合得来的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朋友。东南村和西安村那个时候关系并不紧张,没有人会反对这两个合得来的男孩来往,且一日比一日亲近,也不知何时起,那份感情逐渐变质,在两人自己都还未发现时,他们就已经离不开彼此。   直到两个村子合并,改名安安镇。   这个镇子需要一个镇长,而这个位置的最大竞争人,很不巧的就是东安村的村长,和很会做生意在西安村杜若的父亲。   原本只是公平竞争,但是不知道何时开始就发展成了互相诋毁和攻击,东安村的人世代居住此地,而多是外地人搬来的西安村的人眼界更开阔,有钱也有本事。   谁都认为只有自己这边的人适合成为镇长,互不相让的结果,就是彼此视对方为敌人。   而后,这份不和就传递到了杜若和安树桐身上。   那个时候两人才十七八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自然不愿意听从长辈那些奇怪的歪理,反而越走越近,气的长辈们跳脚却又无奈。   再后来,杜若考上了优等学校,被推荐去西洋留学,为了获得更多的知识,杜若出国了。   这种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竞争镇长的事情总该有个结果,东安村的村长走了后门,把位置抢了过去。这种行为,惹怒了西安村的人。   东南村的村长升任镇长这一日,东安村和西安村彻底决裂。   而这些,都是在杜若出国的那段时间内发生的。   等他回来后,安安镇已经是翻天覆地,空气中都弥漫着凝滞的气息,让人很不舒服。   杜父觉得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倒霉透顶,所以他很希望能办一场喜事来冲一冲,刚好杜若到了结婚的年纪,杜父就想着给他找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然而接受了西洋教育的杜若很不喜欢这种包办婚姻,而且他也已经慢慢察觉,自己对身为同性一起长大的挚友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那个时候,我从来都没有妄想过能和你在一起。”杜若对面前的语棠说道。   喜欢是他自己的事,哪怕接受了西洋教育,杜若也不敢在这还秉承着传统的镇子里,来一场惊世骇俗的恋情。   他不是那种可以一边和恋人谈恋爱,一边看着对方娶妻传宗接代的人,所以杜若打算放弃。   但是惊喜发生了,听说杜若将要结婚的消息,安树桐忍耐不住,先一步告了白。   “就在这里,这棵树下。你对我许下了承诺。”杜若抚摸着槐树粗壮的树干,“听到你说喜欢我,我很高兴。你愿意抛弃老旧的观念和我在一起,我当然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为了和安树桐在一起,杜若自然要推拒父亲提起的婚事,甚至宣称自己只喜欢男人,对女人不行。   杜若没有提安树桐的名字,他打算将所有锅都自己背。哪怕日后曝光了,也可以说是自己带坏安树桐的。这样安树桐就不会受到多少伤害和指责。   杜父很生气,后果就是杜若被父亲用藤条狠狠的抽晕了过去,可哪怕被打的卧床一个月才能起身,安树桐也从未改口。   杜父无奈,只好认了。   杜若什么都愿意抗,对他来说,能和安树桐在一起,已经是最高兴的事情。   他甚至都想好了未来的日子,他家很有钱,杜若本身也很会做生意,他就在河边盖了一栋二层小楼。杜父身体不好,只居住在一楼,二楼都是杜若的房间,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和安树桐结婚,哪怕只是办一个简单的婚礼,然后在二楼有自己的小家。   河对面是安树桐的家,想回去都方便的很。   再后来,安树桐的确要结婚了,可惜对象却并不是杜若。   “你借口说让我去城里帮你买书。因为你很忙没空,而只有城里才有书店。”杜若说,“我很高兴的去了,走到半路想起来难得去一趟,想多给你带一点东西,所以折返回来打算再问一问你有没有别的想要的。可是,为什么呢?你要骗我?”   杜若回到安安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半个镇子都在张灯结彩,庆祝着安树桐将要娶一个漂亮姑娘为妻。   那满眼的红色,刺痛了杜若的眼睛。   什么买书,他只是为了支开自己,然后娶妻。了解这个真相的杜若,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你背离了我们的承诺。”杜若咬牙切齿。   语棠淡漠回答:“我什么都不记得。”   杜若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对啊,不记得。你不记得,安安镇的所有人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只有我。”   大家真是轻松,一死百了。   杜若去婚堂闹,得到的只是安树桐的冷言冷语,强抓着人离开,他却拼命挣扎。   还是这座山,也是这棵树下,见证了杜若被安树桐抛弃的那一瞬间。   安树桐丢下杜若,想要跑回镇子里。   或许是天谴,他竟是意外跌落滚下,撞击到石头上死了。   前一日,两人还极尽缠绵,第二天,被背叛还生死相隔。   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差别,瞬间让杜若失去了活下去的欲望。   安树桐死了,他或许也跟着一起安眠比较好。   所以杜若抱着安树桐的尸体,一头扎进了河水里。然后被水流带着沉眠在槐树边的河底。   但是为什么,他还能睁开眼?   为什么,他变成了不生不死的僵尸?   他明明不想这样的,他宁愿和安树桐一起投生,哪怕面临阎王审判,或许会在阴曹地府受刑千百年。   但是他没有,他的灵魂被困在这具已经死了的肉体中,成为了鬼怪。   没有安安镇,没有安树桐,没有恋情,连背叛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回忆和无尽的孤独。   他被安树桐彻彻底底的抛弃了,留在了民国时代,慢慢体会着痛苦。   连死亡都抛弃了他,而且他还没办法离开这里。   在故地来回徘徊,看到每一根草木每一片砖瓦都能想起安树桐。   可偏偏走到哪里,都寻不到安树桐的影子。   甚至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这几乎能把他给逼疯。   所以当一个道士带着转世的安树桐来到这里的时候,杜若一眼就认出了他。   等转世的安树桐长大成人后第二次来到这里,杜若就决定永远的留下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你可以打我骂我,也可以不理我,甚至可以继续背叛我,都没关系。只要别离开我。”杜若低声乞求,“你想走的时候,先杀了我,彻彻底底,不要让我再醒过来。”   那种痛彻心扉的痛苦和孤独,他宁愿消亡在这个世界,也不愿再品尝第二次。   语棠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未回答,就有两人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   月半七微笑:“可让我们好找。”   阎王冷脸:“直接杀了吧。” 第38章 嫁衣   看到两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杜若的动作顿了顿,他只瞥了两人一眼, 就抓住了语棠的手:“杀了我。”   语棠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听到杜若这句话的阎王笑了:“你要杀了他?那真是省事了, 快动手,需要我帮你吗?”   站在阎王身边的月半七则是有点懵, 搞不清楚状况:“你要杀了他?你们难道不是一起的吗?”   阎王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 对月半七说道:“可能是因为有些行为,他无法接受吧。”   月半七:“什么行为?”   阎王:“被囚禁?”   月半七点头:“那是很过分。”   阎王想说,还有更过分的事情,他就先不和月半七说了。   语棠颤抖着嘴唇,他自然想到了很多让他感觉不舒服的事情,然而此时的他看着杜若的眼神,并不单纯的只有怨恨,还掺杂了些别的什么。   语棠在迟疑,下不定决心,阎王懒得再等,抬起了手:“既然你不想,那就交给我吧。”   他还想快速解决这次事件, 然后和月半七一起在凡间继续过二人世界, 悠闲的约会。   “我没有多少时间在这里浪费。”阎王直接攻击。   杜若眼中厉光一闪,一把将语棠推开, 翻身躲过了攻击, 他冰冷的眼神盯着阎王, 呲出一口阴森白牙。   这个时候的杜若,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发狠的野兽。   “所以我才不喜欢僵尸。”阎王眯着眼打量着杜若,“就像是在和兽类打架一样。”   说着他就用手抵住了扑过来的杜若,摁住他的头狠狠的埋在了地里。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杜若在这场战斗力完全处于下风,压根就没有还手的机会,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不死的僵尸,早就在阎王的手里没了好几次命。   连月半七都有些不忍看,扭过头去,就看到语棠正折下一根槐树的枝杈来,用手折配合牙齿咬,将树的前段弄得很尖锐。   这是在做什么?   月半七呆呆的看着语棠将这段槐木竖了起来,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上面画着符文,口里还念叨着什么。语棠做这些花了一点时间,等他终于做完的时候,阎王已经将杜若揍的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了。   僵尸向来没有体力这一说,杜若感觉到疲倦,是因为阎王在揍他的同时将自己的阴煞之气往杜若的身体里灌输,能够减缓僵尸的行动。   要杀僵尸需要一定的方法,纯粹的揍是杀不死的。   阎王看着杜若,正打算给他来最后一击让杜若彻底动不了的时候,就看到语棠手里拿着一根木桩走了过来,诧异之下他的动作停下,杜若原本集中精力想要应付阎王的攻击,看着他惊愕的瞧向自己身后,也回过头,就看到了语棠眼神坚定,手中握着木桩冲了过来。   杜若转身的一瞬间,那根木桩结结实实的刺进了他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僵尸就算是被刺中心脏也是没有意义的,除非刺中的东西很特殊。   比如语棠手里的木桩。   刺中的地方不会流出血,却能感觉到灼烧感,就好像刺进去的不是一根木桩,而是一块烙铁。   杜若看着面前的人,明明是被刺中,明明是再一次的被抛弃,他却觉得释然。   “你果然不爱我。”杜若喃喃念叨。   或许上一世的相互承诺,也只是对方一时好玩的随口说说。   但是为什么,他会认真呢。   而且将这段感情,硬生生的保存到了现在。   如果没有爱过就好了,如果现在不再爱就好了,那他就不会这么的悲伤。   “可我还是爱你怎么办呢。”杜若低声对语棠道,手掌慢慢抚摸对方的脸颊。   语棠默不作声,只是手中的力度又大了一分,那根木桩深了一寸,几乎整根都要没进去。   杜若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他将迎来永久的死亡。   用最后的力气看了语棠一眼,杜若终于闭上了眼睛,僵直的倒在地上。   语棠放开手,任凭杜若砸在尘土中。他粗喘着气,也坐在了地上。   阎王阴沉了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语棠看着阎王。   “你那不是杀死吧。”阎王说。   杀死僵尸的方法有好几种,最简单的就是用火焚烧,僵尸说白了也就是行动的尸体,烧的一干二净自然了结。而用带有符文的木桩或者符纸的话,通常是封印僵尸的办法。   另外,语棠用的不是桃木等辟邪的木头,用的是槐木。   槐木属阴,可用于养鬼。   在养鬼的槐木上画上封印的符咒,是有封印的效果,同时不会对僵尸造成任何损害,甚至有可能在解了封印的时候,醒来的僵尸会比现在更强大。   语棠低下头:“这里、只有槐木。”   月半七:“你不动手,他也会死。”死在玄机的手里。   语棠:“他希望、我杀了他。”   月半七:“你没有杀了他。”   语棠抿唇,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突然想这么做,他就这么做了。   阎王走了过去,一只手抓着杜若的手:“算了,这样也好,方便带走。”   语棠一愣,立刻起身抓住了杜若的手臂不放:“你们、去哪?”   阎王:“当然是阴曹地府。”   语棠:“你们、谁?”   月半七:“忘记跟你说了,他是魏玄机,是阴曹地府的主人阎罗王。我是奈何桥的引渡人,凡间称呼我的职位是孟婆。当然我是男的。”   语棠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在阎王和月半七之间来回看着:“真、假?”   阎王:“等你死了就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行了,放手,我们要带他走了。”   语棠:“你们把他、怎么办?”   月半七:“恩……大概会烧掉吧。僵尸已成鬼怪,不入六道轮回。”   语棠:“不、不行。”   阎王扭过头看着语棠,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你难道真的爱上他了?因为前世?”   语棠听到阎王的话吓了一跳,他连忙摇头:“没……”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有些暗淡,回答:“我不知道。”   月半七:“你不知道?”   语棠回答:“前世的事,我不记得。看到他的时候,很熟悉。只是他做的事情我、我难以接受。”然而偏偏就是被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语棠有想过离开这里,顺便再报复杜若,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了他。   甚至当杜若对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语棠有考虑过满足他,然而仔细思量后发现自己根本就下不了手。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多博爱宽容的人,难道真是的因为前世?   听杜若的描述,语棠觉得前世的自己并不爱杜若,既然如此,为什么他现在会有这样的心情?   “前世的感情,会影响现在吗?”语棠沉默许久后问道。   月半七迟疑了,他认真思考后回答:“这种事很难说的。喝了孟婆汤的人转世后什么都不会记得。而我的汤只能删除的是记忆,并不包含感情。很多人的感情是依附着记忆而存在。再加上喝完汤重新投胎后,生活在与前世不同的环境中,会塑造出不同的性格和品性。有些人前世对感情很认真,但投胎后因为父母的教育或者耳濡目染,觉得感情很不可靠,更喜欢自在的游戏人间,前世的爱恋对转世的人不会有影响。当然,这些并不是绝对的,什么事都有意外。”   语棠:“意外?”   月半七:“对感情很执着的人,在喝下汤后,灵魂仍旧会烙印着上一世对情爱的痕迹。而这些会跟随着那个人的转世存在,无论任何环境都难以改变。当那人对谁都不会产生恋爱的感觉,直到遇到上一世的那个人,然后心中就有种终于遇到你的感觉。和对方说话很熟悉,和对方相处很舒服,就好像上一世是亲密的恋人。这种感觉,或许并不是错觉。”   语棠的声音在颤抖:“这种的,很多?”   月半七:“所谓的三世情缘就是这样的,好像还挺多的吧。”   这大概跟最近爱情剧看多的月老有关。   他也是听阎王提起的。那个玩红线的老头,最大的爱好竟然是话本,现如今是电视剧。所以三世情缘什么的,前世今生再续前缘什么的,能连的那个老头都会尽力连上。月老的这种行为,给予那些人的就是缘分。   明明是个几千岁的老头,爱好却和小姑娘一样。   不过,他承认那些影视剧很好看没错。   思维扩散到这里的月半七回过神,想起来镇子上还有一群来拍戏的剧组人员。   应该……没问题吧。   僵尸都抓到了。   不行,还是有点不放心。   “玄机,我们回镇子里吧。”月半七说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安。”   阎王微微蹙眉,他看向镇子的方向,只瞧了一眼,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那群找死的凡人!”   月半七:“怎么了?”   阎王:“安安镇的阴煞之气增强了。”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有人死了,还不是普通的死亡。   “那个道士也是个废物。”阎王很生气,没事就会增加他的工作量。听话好好活着不好吗。   而且他们离开这才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就知道搞事!   阎王一把将僵尸夹在腋下,对月半七说道:“放出两个黑白无常来。”   僵尸都抓到了,那些被控制的鬼卒自然能恢复自由,这个时候当然要放出来干活,至于扣工资和挨揍的事情,回头清算。   语棠:“等等,带我。”   月半七转身,抓住了语棠的手,拉着人飞起前行。   阎王瞪着两人交握的手,恨得牙根痒痒。   可惜月半七没有看见。 第39章 嫁衣   安安镇自然出事了, 而且还不是小事。   因为有了月半七和阎王的警告,冷步棱对于踏入安安镇内抱有警惕心, 他建议钱老板在镇子外面扎营,除非拍戏需要,否则绝不要踏入安安镇的范围内。   哪怕不用眼镜观察,他都可以感觉得到,安安镇内的阴煞之气, 是外面的十倍之多。   呆在镇子外面, 他或许还可以保护一二。   钱老板自然没什么意见,他只要能把电影拍完就好。这次的剧本是好不容易求来的, 名编剧的剧本再加上用安安镇这个有名的鬼镇作为拍摄地点,他可以确定这部电影会大卖。   折腾了半天, 大家早就精疲力尽了。扎营休息自然要喝水吃饭。平时饮用的水是成箱的矿泉水, 可是用来煮饭煮汤的水并不是。这里被荒废了百年,附近也没有什么化工厂,河水干净的很,偶尔还会看到里面有几条小鱼在游,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寄生虫和细菌的问题, 用过滤蒸锅煮一煮就没问题。   这部电影是双女主的设定, 男主倒是只有一个。再加上女配和男配,主要的演员算起来有八人之多。人数多了, 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   首先就是两位女主的扮演者吵了起来, 这两位女主在电影中饰演的是一对形影不离的闺蜜,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 两人却是哪里都不对付的仇人。   说是仇人略有些过,关系不好是铁定的,哪怕化个妆口红的颜色撞了,两人都能为此有一场口水战。更何况这次吵架的时候,还加上了一个男人。   男主的饰演者是个当红的奶油小生,有个很好听的艺名叫做锦承。两个女主的饰演者则分别是夏诺清和顾叶柠。其中夏诺清和锦承在电影中饰演男女朋友,演戏嘛,自然会有各种搂抱亲吻甚至某些不太和谐的镜头出现。但是偏偏,顾叶柠喜欢锦承。夏诺清对锦承没有多少那方面的兴趣,但是为了气一气顾叶柠,她不在乎和锦承在戏外也多暧昧一点,表现出很喜欢男方的意思。至于锦承,他很享受被两个女生包围讨好的感觉,尤其是两个女人为他争吵的时候,锦承心中都会有种满足感。   原本这一路也没什么,两个女主演之间的口水仗大家早就习惯了,只是这次吃饭的时候,战争升级,动口变成了动手。   先是夏诺清以私底下扮演恋人可以探讨演技,撒娇让锦承给她拿筷子盛饭,锦承不觉得做这点小活计算什么,当然就同意了,甚至还贴心的给她倒了一杯茶。夏诺清心中一喜,得意的给顾叶柠一个挑衅的眼神。   顾叶柠火气上来,就冷冷道“有些人还真是嘴贱呢,自己没长手吗,什么都要别人拿。废物不成”   这话说的很是难听,夏诺清顿时就火了“你说谁”   顾叶柠“谁应了就说谁。”   眼看着两人为此又要吵起来,锦承立刻打圆场,劝了几句。见锦承都开口了,顾叶柠就没有追着骂,低头吃饭,还喝了整整一碗汤,消火。   那边的夏诺清倒是气的没吃下饭,中间又有锦承挡着,不好将难听的话说出口,就低头一口一口的喝着热茶。   这场小战争原本就该如此落幕,没想到吃完饭的顾叶柠沉默了许久,突然骂了一句贱人。   原本憋着火的夏诺清自然忍耐不住,起身指着顾叶柠开骂。   顾叶柠不说话,她只是走到汤锅边,在兼职后厨的小助手惊愕的注视下,将剩下一半汤的锅端了起来,泼了骂人的夏诺清一身菜汤。   为了避免汤凉掉,锅子下面一直有着小火煨着,此时的汤水滚烫,这一泼下去,那张脸怕是都不能见人了。   夏诺清当场尖叫出声,捂着脸哀嚎,顾叶柠则是痛快的当场大笑。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连忙上来帮忙,钱老板也是被这一幕惊得愣在原地,半晌后暗骂了一声,两名女主演出问题,这电影他就是想拍也拍不成了。只能打道回府。   夏诺清和顾叶柠都是当红的女演员,这夏诺清一脸烫伤以后演艺路没办法继续下去,而作为凶手的顾叶柠恐怕也要去警察局喝茶。   两人的粉丝也是战斗力十足,公关上面还要小心点,不能把剧组牵扯进去。   真是倒霉透了。   钱老板大声指挥着人把顾叶柠拉开,顺便看看夏诺清的伤势如何。他话音才刚落下,捂着脸哀嚎的夏诺清跌跌撞撞的走到小桌边,摸到一把用来切水果的刀子,将其握在手里,向着顾叶柠的方向冲了过去。   夏诺清伤了脸,也伤了眼睛,她根本就看不清人,只能循着顾叶柠的笑声扑了过去。然后那刀子就刺入了背对着她,正拼命抓住顾叶柠的锦承身上。   深红色的血喷溅而出,顾叶柠不笑了,她惊得整个人都呆了。夏诺清却是以为自己刺对了人,她拔出刀子又快速捅了几下。   锦承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   顾叶柠一声尖叫,抄起地上的椅子就向着夏诺清的脑袋砸了过去,砰的一声见了血。   不一会的功夫就死了两个人。   钱老板都呆了。   剧组里一些个女生开始尖叫,男人则拼命的想要阻止顾叶柠。可顾叶柠却像是疯了一样,抓住谁就攻击谁,模样已经接近癫狂。   如果只是这三人之间的战争也还好了,不知道怎么的,剧组里以前有过节的人好像都在此时扯起了过去的恩怨,也有那些不服气自己地位和工资的人开始大声抱怨,相互争吵的人上升为武斗,剧组里百来号人有一大半都加入了混斗之中,只有零散一些人还保持清醒,恐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钱老板的手在颤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住手啊”   开始混乱攻击别人的人们拿起了手里所有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桌子椅子,摄像机,剧组的道具等等。   这些都是花钱做的。   “你们这群混蛋,不许动这里的东西,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吗,知道我为这次的拍摄做了多少准备吗我都花大价钱请大师来了。你们这群饭桶,不好好干活竟然”钱老板的眼睛都红了,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冲了过去。   钱老板的脚才迈起,就被身后的冷步棱绊倒,一个翻身压在了地上。   钱老板怒吼“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些不懂我苦心的饭桶”   “冷静点”冷步棱厉声道。钱老板充耳未闻,手抓着地面在拼命挣扎,哪怕手指因此被划伤流血都没在意。   冷步棱皱眉,变故来的太突然,之前没有丝毫预兆,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可以确定的是,在场所有人都被邪气入侵了心灵,满脑子都是暴虐的想法。   只有几个还清醒的,都躲在一边瑟瑟发抖。   冷步棱看着他们“你们过来。”   那几人小心的瞧着他,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悄悄的俯身向这边爬了过去。   这种动作虽然很可笑,可是为了能逃命,再可笑点又有什么呢。谁都知道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儿。   “那个,大师,这到底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含泪问道。   她是影视大学的学生,这次不过是海选入剧组,饰演的也只是一个很小的小角色。原本她以为这是自己登上星途的开始,没想到却遇到了这种事,她很怕这次会是她人生的归途。   “他们被邪气控制了。”冷步棱回答,“虽然还不太清楚被控制的条件是什么。你们几个,是不是做了和他们不一样的事情。”   这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   年纪最大的男子回答“我们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和平常一样干着杂活,忙到现在,然后突然就发生了顾叶那事。”   另外一个瘦个子也点头“说到不一样的,就是我们一直在忙。”   女生点头“对啊,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冷步棱“饭”   他自己也没有吃,别说饭,水也没有喝。因为一直担心关于僵尸的事情,为此他还翻找了许多法器,可惜多数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冷步棱看着被打翻在地面的饭菜和汤,问道“这些饭菜用的材料都有什么”   女生“就是很普通的米和青菜,都是自己带过来的。汤是买好的料包和”女生的话还没说完,脸色就渐渐地白了。   “是用河里的水。”女生颤抖着声音将后面的话说完。   “你们用了河水”冷步棱惊道。他果然应该好好盯着这群人,而不是低头找什么法器,哪里想得到做顿饭都能出事。   瘦个子问“河水有什么问题吗”   冷步棱冷笑“百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械斗,全镇的人都死了,其中不少人都沉尸在河底,至今还有尸骨没有完全打捞干净,你们说有什么问题”   女生捂着嘴,好似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一样。   “水本就属阴,这安安镇外,只有这河水与安安镇内的阴气怨气相当,很是凶煞。”冷步棱说道。他该提醒这些人离河远一点,当初看这里没有怨魂就没开口,大意了。   将阴煞之气引入体内,会瞬间点燃人心中隐藏的那一点凶恶本性,将其无限放大。   他大概知道百年前,这镇子上的人为什么死了。   虽然不知那僵尸如何出现的,但可以推测那只僵尸因怨气不散,沉眠水底,尸气和阴煞之气混合顺着水流入镇中,被镇内的人饮用。一旦心中有一点阴暗的念头,那念头就会被引发出来,变成可怕的行动。   镇子里的人,就是因此自相残杀,从而灭亡的。   冷步棱将这个推测说了出来,就听到身后有一人开口道“至少脑子不算蠢。”   冷步棱回头,就看到那两位追着僵尸的天师无声无息出现,面容冷淡的那个肩膀上扛着一个,面容温柔的那个手里牵着一个,正站在自己身后。   看到他们的到来,冷步棱松了口气,总算有救了。   “你们终于回来了。”冷步棱将眼镜戴上,“只有我一个根本就没办法阻止那么多人我靠”   戴上眼镜后,冷步棱看到在他们身后,竟是还站着两个,一个身穿白衣,一个浑身漆黑,手里拿着勾魂索,不正是黑白无常   阎王转身瞪眼“干活。”   黑白无常缩了缩脖子,恭敬道“是。”   冷步棱傻眼。 第40章 嫁衣   场面非常的混乱, 尤其是在月半七的视角看过去。剧组里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可偏偏那些人死亡都变成了鬼魂, 却还不知自己已死的事实,仍旧在发飙与自己结仇的对方厮打着。   其中以夏诺清和顾叶柠掐的最狠,最先死亡的锦承在不停的用手捂着自己后背的伤口喊着好疼,他的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手臂也诡异的扭动着, 眼中流出红色的血水。   常人看到都会从心底感到渗人, 然而此时能看到的阎王和月半七看过更血腥的地狱刑罚场面,语棠能看到却没有多少感觉, 只有带着眼镜的冷步棱白了一张脸。   “我果然该听师兄的,不要擅自接这种单子。”冷步棱喃喃念叨。   阎王给了黑白无常一个眼神, 黑白无常立即领命, 拿着勾魂索就走了过去,大喝一声“尔等怨魂,还不速速住手”   黑白无常的喊声带着一丝阴神的力量,将在场所有怨魂喝的齐齐动作一顿,都茫然的扭头看着黑白无常。   还未死的也感觉到一阵阵头晕, 纷纷停下了手。   冷步棱透着眼镜, 看到那些人身上缠绕着的黑气在颤动,似乎要脱离人的身体。   阴煞之气源自地府, 也受鬼差控制, 被黑白无常大声喝自然会飘忽不定。只要那些不停自相残杀的人停下动作, 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黑白无常勾魂从不问缘由, 只要是孤魂野鬼,都在他们抓捕的范围内。勾魂索一甩,冤魂就像是串珠子一样被捆缚着绑在一起,毫无反抗之力。   勾魂索属阴,且专克鬼气,被邪气操控的神智逐渐恢复,发现自己被奇怪的锁链捆住,面前还站着两个打扮很奇怪的人,几个怨魂纷纷喊出声来,要黑白无常放了他们。   “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快放开我,小心我寄律师函给你们。”顾叶柠扭头看到了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钱老板,立刻喊道,“钱老板,这两人是谁是剧组里的人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再不放开这电影我就不拍了钱老板”   大吼大叫许久后发现钱老板压根就没有看自己一眼,顾叶柠又气又恼,恨不得上前给钱老板一巴掌,她从来没被人无视到如此地步。   黑无常开口“你已经死了。”   顾叶柠一愣“你在说”   “你忘记发生了什么吗”白无常说道。   顾叶柠愣了愣,片刻后她脸色惨白,与身后的夏诺清对视一眼,然后转过头,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她的确死了,死于自己的疯狂。   不仅仅是顾叶柠和夏诺清,锦承和其他怨魂也想起发生了什么,等看到自己的尸体做了确认后,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死亡,变成鬼的这个事实。   “怎么会这样这都是你的错”夏诺清对顾叶柠吼道。   锦承“你杀了我”   夏诺清“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杀她。是她的错,是她先动手的”   所有怨魂再次吵成了一团,白无常小心的撇了一眼阎王的脸色,捅了一下黑无常,黑无常秒懂,手里的勾魂索一拽,锁链狠狠的勒住灵魂,怨魂们发出痛苦的哀嚎,别说吵架,这下连说话都困难。   “谁是谁非,去阴曹地府再辩论。”黑无常道,“你们的一切过错,都将在阴曹地府受审,然后接受地狱的刑罚,走吧。”   将锁链连带着怨魂一起收了起来。和白无常一起恭敬的走到阎王与月半七面前,抬手行礼,等待命令。   阎王“你们先带着怨魂去阴曹地府,与崔判交接,顺便跟他说一声,安安镇的事情已经解决。阴煞之气尚存,让他去找睚眦帮忙。”   月半七“睚眦不是很小心眼吗请他帮忙好吗”   阎王“他欠我一命。睚眦心眼小,却也懂报恩。”   月半七哦了一声,没有再问。   冷步棱再次听呆。   黑白无常领命离去,场面也彻底控制下来,所有发狂的人都已经清醒,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纷纷哀嚎起来,只有个别几人躲在角落里,脸上带着丁点庆幸。   那些庆幸的人都是手上还未沾染人命的人,其中也包括钱老板。   然而作为制片人,他这责任怕是躲不掉了。   “这、我这要怎么对外解释啊。”钱老板对冷步棱求助道。   死了有十几个人,伤者几十人,其中三人还都是当红演员,这事压根就盖不住。   “大师,你不是说没问题吗”钱老板颤抖着手说道。   冷步棱“我劝过你回去。”   钱老板苦着脸“可是这”   “你只是会损失些钱而已。”冷步棱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他们是丢了命。”   甚至因为犯了杀虐,会在地府里受刑,不知何时才能重新投胎。   钱老板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突然冷静了下来。   是啊,很庆幸,如果不是冷步棱距离他最近能够迅速将他压制住,或许他此时也是躺在这里的一员。   阎王“走吧。”   月半七点头,是该走了,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们现在要解决的,是这个男人和僵尸的事情。   看着两人要离开,冷步棱立刻起身“等一下。”说完他的动作一顿,拿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号码,发给了钱老板“这是欧阳警官的电话号码,这类特殊案件他会负责,你找他就可以了。”至少可以解释的清楚,不至于全部都去蹲牢房。   至于死后会在阴间宣判的罪,他管不了。   钱老板看着那号码,激动的眼泪险些流下来。   特殊案件调查组他也听说过,可惜那里面的人都不是他能接触的。   此时能够得到号码也算是因祸得福个屁啊   哪怕是因为邪气控制放大了恶念,让这群人自相残杀,他作为领头人带着剧组来到危险的禁地也要承担很大责任的好吗   完全不想知道会赔偿多少钱以及因为名声受损公司会受到多大的损失了。   没有去管发愁如何善后的钱老板,冷步棱追上了阎王和月半七,但是他伸手拉住的却是语棠。   “你是语棠吧,三横道门的首徒。”冷步棱说道。   语棠转身看着他,似乎在回忆这个人是谁。   “你记得我师兄吗,他叫鄂布厄。我们是青山道门的。”   语棠“青山道门,我记得。秦砌道人。”   “那是我师父。”冷步棱说。   语棠点头“我会记得向你师父问好。”   冷步棱一愣。   阎王“该走了。有什么事,到地方再说。”   语棠点头。   月半七对冷步棱微微一笑,用冥灯在人面前晃了一下。冷步棱呆愣住,回过神的时候,眼前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半晌后他才喃喃念叨道“可是我师父半年前就病逝了啊。”   而且,那两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区区一个天级的天师,可没本事让黑白无常如此恭敬听命。   另一边,和月半七一起赶路的语棠开口问道“去哪里”   阎王“阴曹地府。”   语棠“我也去”   月半七“你身上僵尸留下的标记太浓重,必须要给你驱除,明明没有阴阳眼,能看得到我们也是因为这个吧。”   语棠垂头,他捏紧了手,快速的瞥了一眼被阎王扛着的僵尸,表情羞窘。   语棠问道“你说你是孟婆,是真的吗”   月半七“现在请叫我孟爷。”   语棠“那如果我想知道前世的事情,可以吗”   月半七“你很好奇”   语棠摇头“我觉得奇怪。他一直不停的告诉我,前世的我背叛了他,前世的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他,前世的我将那段恋情当做了玩笑,我不信。我在面对他多次的伤害,都没有办法亲手杀了他。那么前世的我,真的一点都没爱过他吗”他的话说的越来越顺,脸上的茫然越来越深。   那明明是深到哪怕转世,都会影响到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的感情。   他只是想知道,全部事情的真相。   月半七犹豫了,他看向阎王。阎王说“随便你,会有什么后果我不管。”   语棠“后果”   月半七点头“在很多人眼里,前世与今生是不同的人,分别过着不同的人生。但是在我们鬼神眼里,灵魂都是同一个,所以没有多大的差别,不过是遗忘了过去而已。你想要看到前世的故事不难,我可以让你重新梦到过去。但是,前世的你和今生的你是同一个灵魂,所以当你梦见前世的时候,你会作为前世的你,重新走一段那时的人生,那份感触将是加倍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是失去的记忆重新回归,哪怕只有一点片段。而在记忆中掺杂着的情感,无论是欢喜还是愤怒,亦或者悲伤,都会由你再次承受。它可能会影响到你这一世之后的生活。”   语棠“没关系。”   他这一世的生活,早就被影响拐到了一个奇怪的道路上,回不去了。   语棠认真道“请让我知道我的前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阎王“代价你没什么可以给的吧。”   语棠“哎”   阎王“明明是个寿命将尽的人。”   语棠表情一滞,而后讪笑了一声“果然是阎王呢。”   他的确命不久了。 第41章 嫁衣   这是语棠第一次来到望乡台茶馆, 店里看着和普通的茶馆没什么差别,任凭谁也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是阴曹地府和凡间的交界处,更不会知道在那轻薄的帘子后面,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   阎王将僵尸扔在了地上, 就像是甩开一个沉重的货物,杜若摔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一声响, 听到动静的一只鬼卒从帘子后面探出头来, 见是月半七和阎王, 连忙出来恭敬行礼。   月半七注意到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有些散乱,关心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那只鬼卒就苦了一张脸,将事情的前后说了出来。   奈何桥投胎闹事的事情常有,只是今日的这位相当有本事, 似乎生前做过传1销, 一张嘴皮很是能说,排队的那段时间,将前后左右一些个阴魂的过往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通过交谈后将这些阴魂拉拢过来,在小鬼递出去汤的时候, 来了一场小小的革命。   他抗议的不只是不喝汤,还要投好胎。   说是革命还好听一点,到底只是一场胡闹。因为阴魂多, 排队出现混乱后就有那些个想要蒙混过关的阴魂一起跟着推搡, 想要趁乱跳过喝汤, 直接入轮回。   前后加起来几百只阴魂胡闹,以前从未出现过这么多搞事的家伙,鬼卒措手不及,被折腾的有点惨。   好在想跑的都抓了回来,没有出现遗漏的。   当然,那些闹事的被扔进了忘川河,洗一回脑子,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再捞出来。   “不过上百阴魂就搞得你们如此狼狈?”阎王听到问道。   鬼卒低下头:“这……小的只是一个鬼卒,能力低微。”更何况,数量上相差悬殊。   阎王的眼神明显带着嫌弃,对月半七说道:“稍后给你调过来一个有点本事的鬼差。”   月半七:“阴曹地府的鬼差还调遣的过来吗?”黑白无常都不够用了。   另外有本事的,如今的阴曹地府里文职较多,很有本事的能有几个?   阎王一时语塞,的确有点困难。   月半七一笑:“这件事稍后再说吧。”说完转向语棠:“你跟我来。”   月半七带着语棠走到帘子后,从阳界的茶馆来到了阴间的奈何桥边,此时的奈何桥已经恢复了秩序,那些还未喝汤的阴魂正排着队好奇的看向这边,没有再搞什么小动作。   语棠看着周围的一切,奈何桥果然就如古画描述的那样阴暗,只有漂浮在空中的点点鬼火照明。   奈何桥边的队伍很长,长到完全看不到队伍末尾,且还是分开了好几个队伍,约莫估计至少千人排在这里。看不到的还不知多少。   月半七见他脸色带着好奇,回答道:“奈何桥是阴曹地府与阳界的交界处,但是这里真正距离审判的地狱非常遥远,每日的队伍大概能排几公里吧。这还只是轮到投胎的阴魂数量。”   在枉死城,或者阴城等待投生日子的阴魂还不知多少呢。排队等投胎都要等个几十年的实属正常。   语棠听得有些惊呆。   “所以,哪怕人有轮回,也要努力珍惜自己这一世。谁知下一世要等多久才能轮得到。”月半七说道。   同站在一边的阎王冷笑道:“或许下一世就是畜生也说不定。就比如那个。”他指着一个即将排到的中年男子,此时正表情阴鸷的盯着地面,一声不吭。   “投入畜生道,被宰杀十世,才能洗刷罪孽,重新投胎为人。”阎王说。   月半七点头:“地狱的鬼总是在增加,所以投胎受苦也算是刑罚的一种。这世间,为何作恶的人永远都那么多?”   阎王:“因为不懂生为人的可贵。”   月半七:“或许吧。”   面对两位阴间大佬的犀利评判,语棠无言以对。   月半七来到忘川河边,说道:“孟婆汤的水取自忘川河,而从阴魂身上遗忘的记忆,也都会随着他们的转世,重新回归忘川河。如果你想要知道前世,不如在忘川河沉浮片刻,它就会带领你进入前世的梦境中。”说着取出冥灯,拿出一个小碗来,倒出几滴灯油在碗里,递到语棠面前。   “喝掉。”月半七说道,“这是用恶鬼的魂灵燃烧得到的灯油,可以护你不受河水侵蚀。当然这东西会对身体有损害,大概就是……”月半七正在脑子里回想着合适的比喻。   阎王说:“吃了垃圾食品的损害吧。”   语棠噗嗤一声笑了:“那算不得什么。”   垃圾食品什么的,他吃的难道还少吗。   阎王:“代谢不掉的,它的毒害轻微,但会跟着你到死。”不要小看轻微的痛苦折磨。   语棠伸出的手没有丝毫迟疑:“没关系。”他离死不远。无所谓了。   语棠一口将杯中几滴灯油饮尽,皱了皱眉。那味道真的很恶心,油腻腻的口感,还带着一股腥臭味,语棠忍耐了好一会才没有吐出来。   他转身看向忘川河,然后纵身跳了进去。   忘川河中的鬼很多,有的就是一脸沉默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的在拼命的挣扎,想要游回去,当然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忘川河的确是一条河,却和凡间的河并不一样,坠入其中的所有鬼都不会被河流冲走,他们只会如同扎进沼泽一样深陷其中难以动弹。   所以语棠跳下去后就呆在那个位置,沉在河底,陷入了睡眠中。   月半七:“我也想看看他的前世啊。”   阎王:“你想看?”   月半七点头:“很好奇。”   阎王俯身,手指在忘川河面上点了一下,一团河水就凝聚成球,从水面浮空。   阎王:“想看就看吧。”只是他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月半七盯着那团水球瞅着,突然说道:“我的前世,是什么样的?”   阎王一愣,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月半七,沉默了许久后,反问道:“你认为呢?”   月半七有些茫然,之后摇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看着河底沉睡的语棠,说:“我在知道忘川河可以看到前世后,其实也有试过的。”   但是他在忘川河中,什么都没有梦到。   难道他没有前世吗?   阎王:“忘川河当然看不到。”   能在忘川河看到前世记忆的,都是曾经从这里经过,喝了孟婆汤去投胎的人。   而月半七,他从来都没有喝过什么汤,也没有走过奈何桥。   月半七一直以为自己是遗忘了前世今生,以为自己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死在了那个阴雨天。原本崔判也这么以为,还天真的去查了许久的生死簿。   但实际上,从开始到现在,月半七只有一世,他有过遗忘,却从未转生。   不过,死在阴雨天的想法是正确的,那日他将要消散于天地间的时候,恰恰也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   所以曾经的魏玄机最讨厌的,就是阴雨天。   而现在,阴雨天又把他带了回来。   说来也对,月半七本就与水结缘。   “总有一天会知道的。”阎王说道。   月半七:“其实,也无所谓了。前世的事情,记不起来也很好。或许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就算有留恋,那也是很久以前,现在都不在了的。”   孟婆汤就是为此存在的,真像杜若那样,才是最痛苦的。   阎王狠狠的皱眉,他想开口对月半七的这句话反驳,却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就只能把那点不爽压下去。   什么叫做没什么可留恋的,什么叫做留恋的也不会在了?他一直都在这里,保证月半七只要转身就能看到,从未离开。   “汤对僵尸有效吗?”月半七没有注意到阎王细微的表情变化,问道。   阎王:“不知道,从未试过。你想把汤给杜若喝?”   月半七:“恩,不记得就轻松了,反正除了他,谁也不记得过去。”哪怕语棠去看了,那也并非是记得,只是知道。   阎王:“你可以找个僵尸试试。”   月半七:“僵尸?”   阎王:“旱魃。”   月半七:……   话说,旱魃虽然被称作僵尸王,但实际上是上古的旱神吧。而且那位在阴曹地府吗?不在的吧。   阎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说道:“可能不管用。阴曹地府也没有养着几个僵尸,不如你就拿他试试手吧。”阎王说的自然是指杜若。   杜若也是一心求死,阎王打算满足他,烧死干净,如今既然可以废物利用,何乐而不为。   刚巧这时,浮空在月半七面前的水球有了动静,映照出安安镇的景象来。   这里面的安安镇与月半七和阎王看到的不同,正是繁盛之时。 第42章 嫁衣   语棠感觉就像是睡在绵软的床上一样, 浑身上下都透着温暖舒服,直到一巴掌下来,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语棠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变了,他不是躺在忘川河中, 而是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是很粗糙的水泥地面, 跪在上面时膝盖被咯得生疼。   面前一个中年男人正气愤的吼着什么, 语棠没有仔细听,他脑子里有点空, 过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他的前世。   “安树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面前的男人暴跳如雷,如果不是看着自己儿子瘦弱多病, 他很想再来一巴掌, 好好打醒这个蠢儿子。   “我在听。”语棠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他可以感受的到这个身体的一切,甚至于情绪和想法, 却无法控制这一切。   他附身在这个身体上,却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着。   安村长怒道:“那你就该知道, 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是没什么结果的。”   安树桐开口:“他叫杜若。”   安村长气的又扬起了巴掌,对上儿子坚定的眼神后, 无奈的放下, 他坐在椅子上, 长叹一口气道:“真是欠了他们杜家的。”   安树桐没有说话。   “行,你可以和他在一起。”安村长开口道。   安树桐的眼睛一亮,期盼的瞧着安村长。   “但是。”安村长继续说道,“你也必须娶妻。我们老安家三代单传,总不能在你这里彻底没了传承。我也不求你和别人一样娶个正妻二姨太三姨太的,咱家也没杜家那么有钱,没那个条件。娶一个就够了,生个男娃出来,然后你想咋地我都不管你。”   安树桐一愣,思考再三摇头:“不行,我不能对不起他。”   “你哪里对不起他了,我就是让你留个后!”   安树桐:“我们发誓只拥有彼此。杜若也是独子。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我知道,因为他对他父亲说了,被打的起不来。我也……咳咳咳!”   还未说完,胸中气息喘的急了一点,就开始不住的咳嗽,脸也憋得通红,竟是有些喘不过气来。看的安村长瞪眼,又无奈。   手边端起水壶倒了一杯水,瞧着恨不得蜷缩成虾的安树桐,无奈道:“算了,你先起来。”   安树桐咳的急了,也不管那杯水是不是很烫,端着水一饮而尽。这才缓慢起身。   也不知道到底跪了多久,附身的语棠只觉得膝盖火辣辣的疼,双腿就好像要废了一样。而安树桐脸色如常,强忍着一切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   身体病弱是胎里带出来的,平时安树桐很注意保养自己,所以平常也看不出什么,今日却心中焦虑,又被斥责跪了那么久,膝盖接触到冰冷的地板受了凉。还未和父亲吵出什么结果,安树桐就先病倒了。   安村长无奈,请了医生,结果就在这日,医生告知安村长,安树桐本就先天体弱,这次更是被诊出了心脏的疾病,语棠就看着医生对‘自己’冷漠开口道:“平心静气,或许可以多活几年。”   送走了医生,安村长在屋里团团转了许久,拍桌子决定道:“那个男人你还是别想了,我给你娶个贤惠的女子,你活着的时候,至少得留个根,否则别说咱老安家断了后,你以后也没有人烧纸钱!”   安树桐没吭声,只是蜷缩在床上,哭湿了枕头。   语棠清晰的感受到此时安树桐的悲伤与绝望。也知道安树桐的一切想法。   他暗恋杜若整八年,在杜若还未去国外时就知道了自己的心意。等杜若出国,还想着对方是不是会在国外娶妻生子。民国初期,去国外留学的数不胜数,偶尔会有几个被国外的文化侵染了思想,抛弃老旧的传统。   如果杜若真的在国外找到了恋人,那么他就放弃。   如果没有……安树桐也没有多少胆量告白。直到听说杜若要相亲的事情。   然后安树桐想,就当最后一搏。   他将人带去村子北边的后山,在一株槐树下,将自己隐秘的心思说了出来。   如果被拒绝,他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被骂恶心,他就离开这个村子去往外地生活。   从一开始,安树桐就没有期盼过对方会答应。   结果,杜若给了他一个想都没敢想,让他很惊喜的答案。   更何况交往一段时间后,感情渐入佳境,杜若告诉他,愿意把一切都扛起来,对父亲宣布他不会娶妻,只喜欢男人。   安树桐很激动,认为自己也该做点什么。   可惜,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命不久矣,这怎么可能,他绝不相信。   他都开始和杜若计划以后的生活了,怎么可能就只剩下几年的寿命。   安树桐不信,对于父亲安排的婚姻,他更是坚决不接受。   马不喝水也没法子强摁头,了解儿子执拗脾气的安村长生怕儿子一不高兴找块石头撞死,结婚的事情几次提起,都没有得到安树桐的同意,就只能撂下,后来都起了过继一个孩子的想法。   杜若很快就伤好出门,和安树桐见面。安树桐的病也治的差不多了,至少模样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语棠就看着‘自己’和杜若如往常一样亲密的相处,没有什么改变。   杜若高兴的保证,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和语棠一起生活,不需要躲避任何人。安树桐什么都不需要担心,都交给他就行。   安树桐在笑,语棠却感觉得到安树桐内心是多么的不安。   然后在某一日,杜若被父亲派出去办事,杜家好歹还做着些买卖生意,否则也不会有钱建起这么好的宅子。   而就在杜若不在安安镇的那天,有一个女人找上了门,与安树桐见面。   她声称自己是杜若的未婚妻。   不过,却是被退婚的未婚妻。   “我听说了。”自称姓齐的女子对安树桐说道,“他说他喜欢男人,我不信。”   安树桐没说话。   齐小姐继续道:“我和他是一个校堂的,我了解他。他以前也有把视线放在女孩子身上,不可能这么随便喜欢上男人。是因为你,对不对?”   安树桐:“那又怎么样。”   齐小姐愤怒道:“恶不恶心,两个大男人!你自己一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找上杜若?安安镇里就没有别的男人了吗!我和他有过婚约,你这是在破坏我们的关系。”   安树桐:“我知道他差点去相亲,但是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婚约。”   “当然有,这可是我们双方的父母说好的。”齐小姐道。   安树桐:“所以并没有经过杜若的同意?”   齐小姐:“没有经过又怎么样,结婚不一直是这样的规矩?”   安树桐:“时代早就变了。”   齐小姐:“那也没有变成男人和男人在一起,不传宗接代的。”   安树桐看着齐小姐,慢慢道:“你说你和杜若是一个学堂,他学的都是新时代的知识,老旧的思想和传统已经被摒弃,你真的有好好在念书吗?”   齐小姐涨红了一张脸,提着的手提包打了安树桐好几下,然后将人推倒:“我有没有好好读书和你……”她的话还未说完,就惊愕的看着安树桐摔在地上,然后捂着心口不停的急促呼吸。   齐小姐怔愣了许久,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你的身体看起来不怎么好。”   安树桐冷冷的瞪着她。   齐小姐俯身低声道:“你捂着那里,是心脏病吧。这个好像都活不长久的。”   安树桐仍旧没有说话。   齐小姐见安树桐没有被气急,咬了咬牙,继续道:“算了,看在你活不长久的份儿,我忍了你。反正等你死后,杜若还是我的。”说完又起了一个念头,左右看周围没人,俯身继续道:“你说的没错,杜若是很喜欢你,所以从来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在学堂的时候就很喜欢他,长的好,学识高,家境也不错。听说要和他相亲我特别高兴,可是压根就没有看到他一眼,明明他父亲对我很满意,我爸妈也同意的。结果竟是喜欢男人。我都告诉我朋友,将要嫁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我成为别人的笑话了?”   齐小姐冷冷看着安树桐:“早点死,最好死的干净点,远一点。免得杜若还一直惦记着你。那多痛苦啊。”   安树桐有了反应,抬眸瞧着齐小姐:“痛苦?”   “对啊,不如你们现在就分手吧。”齐小姐说,“你干净的去死,杜若不会察觉,然后他会和我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安树桐:“想都别想。我绝对不会和他提分手。”   齐小姐怒气返校:“是吗,那你现在就去死好了。”说着,拿起手提包,一下下的往安树桐身上砸,嘴巴里不停的诅咒着,顺便畅想她和杜若未来的生活,一并告知安树桐,用语言不停的刺激着他。   语棠感觉到身上很痛,头也很疼,呼吸很急促,胸口很闷。   但最多的,是他很愤怒,以及恐慌。   他会死吗?   死后,他会被遗忘。   死后,杜若会选择离他远去。   死后,一切曾经拥有的都会烟消云散。   而如今,死亡离他这么近。   想要让杜若永远记得他。   想要让这个女人永远不会得到杜若。   想要让曾经的一切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存在。   安树桐觉得他好像有了个好主意。   “你父母会为你决定婚姻……对吧。”安树桐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拿着手提包的齐小姐一愣,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娶你,怎么样?”安树桐冷冷的看着齐小姐。   乔小姐听后,立即就白了一张脸,她放下手提包,果断的摸起了一块石头。   然后远远的,听见人的脚步声在靠近。   齐小姐慌忙的起身,逃离此地。顾不上倒在地上的安树桐。   语棠附在安树桐的身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昏倒在地。   此时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哪怕是死,也绝对要独占杜若。   谁也不给。 第43章 嫁衣   语棠仍及处于前世的梦境中。   漫天遍地的红色, 结婚的日子, 这原本是安树桐非常期待的。   可是现在, 语棠知道, 安树桐心里只觉得恶心。   才发现自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是不是很可怕?   那个女人不想嫁, 但是安树桐对父亲说了,他只喜欢杜若,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不想娶妻。但如果妻子是那个姓齐的女人, 他就答应。   早就不抱希望的安村长听后很高兴,立刻找上了齐家, 关于求娶他们女儿的事情,为此不惜许下任何承诺。   齐家在某些方面也很传统, 只是小女是老来子,最近也流行让女儿一起求学, 现在正是用知识来救国的时候,才送了女儿去学堂。   在婚姻方面, 他们仍旧认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否则齐小姐也不会因为双方父母的口头商量,就以杜若的未婚妻自居。   安家没有杜家有钱, 但是安村长同时也是安安镇的镇长,无论这个位置来的是否光明正大,都不能否认他拥有一定的权利。   没有搭上杜家, 有安安镇的镇长的承诺, 齐小姐的父母认为, 这个婚姻不算亏。   齐小姐显然没有安树桐毋宁死的决心,也没有离家出走可以在外生存的勇气,如此乱的时代,谁知道她出走后能完整无缺的活几年。她甚至连当初举起石头想要砸死安树桐的冲动都没了,只剩下破口大骂,哭哭啼啼,可最终是毫无用处。   她只能嫁,嫁给一个她无数次诅咒去死,事实上也即将死去的男人。   多么可笑。   “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安树桐嘲讽道。   语棠附在安树桐的身上,和他一起看着半个镇子都被挂上了红灯笼,也看着他在这之前,就用话忽悠走杜若。   东安村和西安村的关系本就不好,再加上杜若是安村长重要防范的对象,直到婚礼前,杜若都被瞒在鼓里,什么都不清楚。   婚礼之前,安村长来到安树桐面前,絮絮叨叨说了好久要他一定努力,趁着自己现在身体状况还行的时候,留下个孩子。以后死了也无妨,总是后继有人。安树桐没应声,只是沉默的听着。   语棠能感觉到他的不开心。   留下孩子?怎么可能,他碰都不会碰那个女人一下。   杜若回来的时候,正是拜天地的时候。   他与杜若从小相识,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杜若。   要用最决绝的方式,让杜若永远的记住他。   安安镇的婚礼还遵循着过去的规矩,新娘子要用花轿送过来,杜若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花轿在自己面前停下,帘子被掀开。   他该上前扶新娘出来的,安树桐却不想动,新娘也不打算让他扶,自己掀开帘子走了出来,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安树桐,下一秒,就变成了惊喜。   安树桐转过身,看到气喘吁吁,同时也一脸怒火的杜若。   杜若的出现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齐家父母和安村长。   杜若走到安树桐面前:“你是认真的吗?”   安树桐笑了。   那兴奋的情绪就像是烟花炸开一样,来的突然,来的猛烈,甚至语棠都被影响想要笑出声来。   你来了。   好高兴。   你来看我吗,你不舍得我吗,你……怨恨我吗。   “恩,认真的。”语棠听到安树桐如此回答。   这是决定告白和杜若在一起后,他第二次如此的认真。   语棠看向杜若,杜若的表情很可怕,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的看着安树桐,他想说话,想骂人,但是此时,他什么都没说。   乔小姐挤上去前去:“杜若,我其实是喜欢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噎在了嗓子眼里,无他,只是杜若看着自己的眼神太可怕。   那是强烈到极致的嫉妒和愤恨。盯的齐小姐心里发冷。   杜若的视线落在那红色嫁衣上,喃喃念叨:“你若是想娶,我也可以穿的……”哪怕他人高马大,穿着并不好看。   安树桐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转过身:“我们继续吧。”他伸出手,忍着心里的恶心,想要抓住齐小姐的手腕。   下一秒,被杜若狠狠地攥住。   “别开玩笑了!”杜若吼道,“我决不允许,你要背叛我吗?”   安树桐回过神看着杜若,语棠知道他被抓的很疼,可越疼,语棠就感觉到安树桐的心情越是亢奋。   “我只是怕你会背叛我。”安树桐说。   除了此时的语棠,没人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恐惧。   他会死,他的寿命所剩无几,他能感觉到自己一天天的虚弱。   他相信杜若的真心,却不敢保证真心能够维持多久。   一年两年,他确信自己会被杜若爱着。   五年十年,他相信杜若仍旧记得自己。   可二十年三十年呢,自己的容貌都会模糊吧。   不想孤独下去的杜若或许会找到一个人,代替自己,然后把自己彻底遗忘。   安树桐不敢保证,所以他只能把可能变成百分百。   你永远想不到我对你的爱和执念到底有多深。   杜若和安树桐对视,杜若满脸怒气,安树桐满脸笑意。   周围的人已经闹成了一团,安村长大骂杜若,周围的人也上前推推搡搡。杜若皱眉,拉着安树桐就跑。   在场的所有人愣了愣,也不知道是谁反应过来,吼了一声抢婚,所有人就开始拼命追。   一路被追着逃到了山里,再次来到他们定情的槐树下。   当年的告白仍旧历历在目,如今安树桐穿着一身婚衣站在树下,要结婚的对象却不是杜若。   那身红衣如此刺眼,杜若很想立刻扒掉它,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安树桐没有丝毫的反抗,任凭杜若为他脱掉那身红色的外衣。   借这个机会在杜若耳边低语:“若是真的能有下辈子,我愿身着嫁衣,与你为妻。”   杜若的动作一僵。   趁着这点空隙,安树桐转身就跑,来到一个小山坡前,深呼吸,摔了下去。   闷痛感袭来,沉眠在忘川河中的语棠顿时睁开了双眼,猛然坐起身,快速的呼吸。   杜若以为,安树桐是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承诺,遭了天谴意外摔落死亡。   但事实上,做好这一切的安树桐一心求死。   他本就没打算活过这个新婚日,更没有想完成与齐小姐的婚礼。   从头到尾,安树桐想要结婚的对象,只有杜若一个。   他没有背叛杜若。   语棠捂着脸,泪水就这样滚落下来,无声的痛哭。   看到这一切的月半七无奈道:“早就对你说过了,前世的记忆,还是不看的好。”   一碗汤下去,忘得干干净净多好。   阎王抬手,将人从忘川河里弄了出来。可等到站在地上,语棠还是没有停止哭泣,好似要把安树桐没有流的泪水一起流尽。   哭的阎王有些心烦:“够了。给他一碗汤,把人轰出去。”   月半七斜眼看着阎王:“我这里的汤不能随便给活着的凡人喝。”   阎王扭头:“我只是说说。”   “不过,让你忘记的法子我还是有的。”月半七问语棠,“你想忘记吗?”   语棠抬头,满脸泪珠,摇头:“不,让我记得吧。反正我也没几年可以活了,这些,算是这段日子的回忆。”   月半七问阎王:“他是短寿吗?”   “对,命格如此。”阎王挑眉看着语棠,“累世短命,或许是以前哪一世做了坏事,或者提前用未来几世的寿命交换了什么。前者可能更高。用未来的寿命交换这种透支的消费行为,地府早就不实行了。”   月半七:“你不知道吗?”   阎王理所当然的回答:“每日审魂上千,他这种不知几世以前的债,我哪里记得。”   月半七低头:“说的也是。”   看着月半七微微皱眉的样子,阎王迟疑道:“也不是不能查。”   月半七:“不用了,阴曹地府不会有错案。”   阎王挑起嘴角:“这是自然。”   “如果不能用未来的寿命消费,那我可以用我剩下的寿命交换吗?”听到月半七和阎王的对话,语棠立刻问道。   阎王:“你想交换什么?”   语棠:“一碗孟婆汤。”   月半七:“你想忘记不需要这样。我可以……”   语棠摇头:“不,我是想给杜若喝。”   喝完汤,他与杜若关于前世今生的债,都一了百了。 第44章 嫁衣   地址是观景云小区。   时间为上午十点半。   月半七站在厨房里, 正在煮汤。   从昨夜将事件解决后回到这里继续休假, 月半七就一直蹲在厨房, 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他从未在望乡台和奈何桥以外的地方煮汤, 这是第一次。用月半七的话来说, 煮汤可以让他心情平静下来。   只是过了整整一晚, 他的心情都没有彻底平复。   阎王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并不太想靠近厨房。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人。   月半七的不爽都不需要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   但能怎么办,那是语棠自己的选择。   昨夜, 语棠说想用自己的寿命来为杜若换一碗汤, 理所当然的被月半七拒绝了。汤随时都可以煮,想要多少有多少, 月半七本来就打算给杜若一碗汤。但是语棠这一脸一切都结束了的表情,让月半七心里很不舒服, 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半七只能憋着,熬了一碗特制的汤, 由几名鬼卒帮忙,灌进了杜若的嘴巴里。   至于是不是有效, 那要唤醒杜若才会知道。月半七心里也只有八.九成的把握,他还从未试过给僵尸喝孟婆汤。   语棠不想再见杜若, 更不想解除封印,他甚至对杜若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只是说他该回家看看了。   阎王派鬼差送他经过茶馆回到阳界。   之后语棠去了哪里, 阎王不关心, 月半七不知道。   他现在更多挂念的是月半七的状况。   “你很希望他们在一起吗?”阎王开口说道。   月半七的手就停在那里, 他站了有一会后,将火熄灭,那点没煮好的汤立刻变了颜色,黑漆漆的。放下汤勺,月半七转身走进客厅里,坐在了阎王的身边。   “杜若要怎么办?”月半七问道。   语棠是送走了,但是杜若还在,阎王没有真的一把火烧了他,只是交给了鬼差,送去哪里却没有特地说明。   “埋了。”阎王说道,“安安镇彻底封锁,经过这次事以后不会有人再去了。僵尸被我埋在了那棵槐树下。”   那里是杜若和安树桐的开始点与结束点,作为杜若的葬身之地,相信他不会反对的。说是葬身之地,其实杜若并没有彻底消亡。   月半七很惊讶的看着他:“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阎王手托腮看着月半七,然后伸出手,食指在月半七的下巴轻轻的蹭着。月半七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有躲开,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不要小看我,不过是个游尸,他再修炼千年,也不是我的对手。”阎王的声音很轻柔,“而且,你不是希望他们有个完美的结局吗?”   月半七眼神中带着怀疑:“现在这样哪里算得上是完美结局?”   阎王:“现在不可以,下辈子可以。你不是想知道他为何累世短寿吗?我让崔判去查了一下。”   月半七:“因为做了什么错事?”   阎王摇头:“他用寿命做了交换。”   月半七:“换了什么?”   “每一世,都能与一个人相遇的缘分。”阎王说道。阴曹地府已经废除了这种交换条约,但是不巧的很,语棠正好是最后一批做了交换的人。   以我十世短寿,愿与你每世相识。   “他求的并非姻缘,也不是求每一世的相恋,只要能够与对方相遇的缘分。”阎王说道,“这种不违背原则的交换条件通常都会答应。陆判心软,就是他主持的这个交换契约。”   这种简单的契约甚至都不需要经过阎王审批,只要上交个文件说明就够了。   阎王不是会仔细看这种文件的主儿,只撇了一眼就扔在脑后。   月半七:“还有几世?”   阎王:“契约最多十世,语棠这是第九次转世,还剩下最后一次。”   命中注定的缘分这种东西,可以说被记录在了命格中,绝对无法改变。哪怕杜若被埋在槐树下,老天爷都会给一个山崩,把僵尸震出来,然后咕噜咕噜滚几圈滚到刚好路过的语棠转世面前。   月半七:“如果你把杜若烧了呢?”   阎王:“不会的,我绝对会改变主意。就比如现在。”   因为月半七很难过,因为杜若和语棠看起来很像是自己和月半七,所以阎王不会烧,甚至还希望他们有一个好的结局。   这就是为什么,阎王讨厌命中注定。   一切被掌控的感觉相当糟糕。   月半七:“下一世的幸福,能算作现在的他们有个完美结局吗?”   阎王侧身靠在了月半七身上:“看你怎么想了。”   月半七紧紧抿着嘴角。   阎王看了他一眼,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别想那么多,都是既定的事实,谁也无法更改。看会电视吧。”   随手打开一个电视台,刚好在上面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钱老板才从汽车上下来,就被记者围堵追问着各种关于艺人死亡,电影停拍的问题。   钱老板苦着一张脸,磕磕巴巴的回答着,偶尔还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旁边一同下车的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皱着眉,说了几句警方会将这件事调查清楚,就开始轰赶那些记者。记者原本不打算走,结果男人不耐烦的露了警官证件,这才讪讪的离去。   “他竟然跑去凡人那里当警官。”阎王的话语中带着一点惊讶,“真是闲不住。”   月半七:“你认识他?”   阎王:“那就是睚眦。”   月半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他惊愕的看着电视里的那名长相英俊的黑衣警官,警官仍旧摆着一张臭脸瞪着记者,在一个记者险些将话筒戳他脸上的时候,他揪着那记者的衣领,抢过话筒,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还不忘踩上两脚。   那可怕的表情吓得所有记者后退三步,最后还是出来一个青年,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将这件事打圆场过去。当然话筒也是要赔偿的。   这当场报复的暴脾气,的确像睚眦。   月半七:“为什么?他不是龙子,是神仙吗?”   阎王:“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喜欢和人类在一起,在人类面前显示自己的威严。当年姬昌称王前,睚眦也是特地现身,与他解惑。甚至还自荐参与了那场封神战。”   也是那一战后,睚眦凶名远播,还被雕刻在刀剑上,成为克杀邪恶的象征。   只是比起他实力强悍的威名,睚眦的小心眼更闻名。   其实睚眦是个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的龙子。   月半七:“哦,长的还不错。”   他记忆中的睚眦,还是身似豺狼的模样,本以为化成人形时面貌也会凶狠上几分。没想到意外的英俊。   阎王不高兴了,双手贴在月半七的脸颊上将人转了过来:“看着我。”   月半七:?   “我的模……”阎王的话还没说完,房门就响起了门铃的声音。月半七移开视线看向门口。   阎王的额头都快要爆出青筋来,这个时间,是谁?   算了,不管他。阎王继续道:“我长的比……”   门铃声没有了,这次响起的是敲门声,非常急促。   月半七将阎王的手掰开:“我去开门。”   阎王忍着怒气,锤了一下沙发。   来的那个混蛋,他会好好记住的,然后审判的时候,不管有罪没罪,先带着去十八地狱溜达一圈,好好开开眼界!   门被打开,一个人快速的冲了进来,手中拿着几张信纸。阎王抬头瞧了一眼,是卜英杰。而在后面跟着的是苏木。   知道他们住在这里,会跑来敲门的人除了卜英杰和苏木,也没有谁了。   苏木:“打扰了,这是年礼。”说着就将手里的礼盒交给月半七。   月半七:“年礼?现在还不是过年的时候吧。”   苏木笑的眼睛弯弯:“因为我在过年时会很忙的,有节目。所以就当提前了吧。”   卜英杰:“那个不重要。我听说了,你们去安安镇的时候,遇到我大师兄了,是真的吗?”   阎王:“谁告诉你的。”   卜英杰:“冷步棱!我们三横道门和青山门的关系不错的。”   月半七将礼盒收起来:“的确遇到了,但是他已经走了。去向不知。”说着看向他手里的几张纸:“那是什么?”   “这个?是大师兄寄来的信。”卜英杰拼命挠头,“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莫名其妙的,说什么遇到了很多事情,也思考了很多,寿命将近要找一个安静又值得怀念的地方度过余生?!大师兄明明是长寿的命格,师父给看过的。怎么就寿命将近了?他做了什么改变了命格啊!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想去哪个怀念的地方啊,我们三师兄弟都是被领养的孤儿!走南闯北的哪里有故乡啊!真要说怀念的地方多了去好吗!”   月半七默默的听卜英杰大声抱怨,他大概猜得到是什么情况。语棠与杜若的相遇是用寿命来换的,所以换之前,他的命格该是长寿。而相遇后,就开始支付相应的代价,长寿自然变成了短寿。   月半七低头思索,如果安树桐遇到杜若后不是短寿的命格,那么他们在一起或许会很幸福。然而想要长寿,那就没有相遇的缘分,安树桐连与杜若在一起的可能都不会有。这简直就是无解的题。   阎王伸出手指着卜英杰:“聒噪。”   卜英杰张开说话的嘴巴立刻就闭上了,怎么都张不开,只能泪眼巴巴的看着月半七,月半七只顾思索没有理会他,卜英杰又将视线放在苏木身上。至于恳求阎王,他不敢。   苏木笑着拍了拍卜英杰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对不起,他也不敢惹旁边那个冷面男人。   “抱歉,英杰只是太着急了。”苏木说道,“这封信是今天早晨发现的,就放在门缝里。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语棠,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月半七:“走之前,还很好。”   只是走之后,却不清楚了。   至于去向,不知怎么的,月半七脑海里冒出一个地名来,安安镇。   如果语棠真的去了安安镇,那就说明在忘川河看到的前世记忆,影响语棠的程度比想象中的深。 第45章 日常   从前有一座荒山, 荒山里有个废弃的庙, 庙里住着一只修炼的小兔子。小兔子喜欢四处乱跑,夏天去树林里找野果,冬天去外刨草根,小兔子过的满足又幸福。   但是有一年的春天,小兔子离开了废弃的寺庙,再也没有回来。   *   卜英杰在阎王和月半七这里哭了好一会, 才可怜兮兮的回家。   关于语棠可能去了安安镇的猜测, 月半七没有说出口,他觉得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只要不想见,去了也是白搭。   终于将两个人都轰走了,阎王关紧门,顺便又下了一个禁制,无论谁来敲门屋内都听不到。绝对不许再有人打扰他和月半七的二人世界。   以为他从阴曹地府那里得到的这几天假期很容易吗。   假期结束后, 他要面临的就是拼命工作了,爆肝的那种!   而在这几天, 他想和月半七有点进展。   好在之后也没有人来打扰。   将人送走后,月半七收拾茶杯和果盘,看到被他放在角落里的礼盒, 就走了过去将礼盒提起来拆开。   一盒时鲜果品, 一套高档的旅行用品,苏木自己代言的数码产品, 而最后的盒子里打开的却是一个有点脏兮兮的小木盒, 不过巴掌大。   月半七拿起木盒摇了摇, 里面有发出什么东西撞击盒子的声音。这下连阎王都被吸引了过来,凑过头看。   月半七打开盒子,小木盒里面咕噜噜滚着一个白色的珠子,圆滚滚的,指甲盖大小,只是看着有点灰扑扑,阎王嫌弃的瞥了一眼。   “这应该是卜英杰送给你的年礼。”阎王说道。苏木虽然是明星,到底也是玄学圈外的普通人,搞不到这种东西,就算拿到了,也不会认出来是什么然后送人。   月半七仔细瞧着这颗珠子,珠子的能量很充足,但是气息很杂驳,还蒙着一股死气。   “这是什么?”月半七一时之间认不出来,就开口问道。   “妖丹。”阎王的语气很冷淡,他取出珠子,将盒子放在了桌上,“可惜这东西对于凡人的修士来说是不错的法器材料,对于我们而言,不过是个普通的珠子,没什么用。”说着就拿在手里扔着玩。   月半七:“这是不是卜英杰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阎王:“或许吧。”他没记错的话,三横道门的东西多数被徐道师卷走了,而那些东西在红线的事件中被他们两人收回。   月半七:“要不要还回去?”   阎王将扔到半空的珠子接在手里问他:“你要退回别人送的礼?这是他送来感谢你救了他大师兄的谢礼。”   月半七一默,想一想是不太好,好像他很嫌弃这礼物似得,就作罢。   把礼盒都收起来,月半七捡起几个水果切开想吃,又觉得最近几天总是吃水果味道寡淡,比较想吃点其他的东西,就问阎王:“我们要不要做饭?”   阎王猛然起身,看着月半七:“你说什么?”   鬼在阴曹地府是可以不吃的,当然有口腹之欲,也就是嘴馋的时候,下面有那些点满烹饪技能的鬼差,从来不需要自己动手。   月半七说要做饭,阎王是真的吃惊了。   “你会做吗?”阎王问。难道没了记忆后,反而点亮了厨艺的技能?怎么可能啊。   月半七:“我可以熬汤。”   阎王赶紧起身走到厨房,撸起袖子:“我来吧。”   月半七信心满满:“放心交给我,我能做出很好吃的饭菜。”   阎王的表情有些诡异,伸手将人推出厨房:“饭我可以做,任职阎王之前,我做过。”   月半七:“那我帮忙。”   阎王立刻打断道:“不必了。”说着,将厨房门关上,彻底杜绝某个人进来的可能。   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可是阎王至今记得,某人高兴的说自己很擅长煮汤,所以做饭绝对没问题,然后给自己端上一盘盘黑暗料理时的场面。   正打算做饭,阎王就发现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家里没有食材。以前来这里住是为了方便在凡间出差,阎王对人间的五谷杂粮没有兴趣,从来没开过火。现在是为了带月半七度假,住在这里又从来都没做过饭,导致他这里别说菜,连米和面都没有准备。翻了许久也只找到几个蒜头。   还是以前西方的吸血鬼到访,阎王准备的。   放了这么久的蒜头,早就发霉不能吃了。   阎王随手将蒜头扔进了垃圾桶,从厨房走出来,对月半七说道:“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出去买菜吧。”   月半七点头答应了。   两人相伴走出小区,来到附近的一家大型超市,超市里面人非常的多,这是月半七第一次来到凡间的超市,一时兴奋之下,把整个超市都逛了一遍。   别说菜区,零食区和熟食区甚至生活用品区都逛了一遍,看到什么都很想拿,最终装了整整一推车,月半七都没有满足。   在五谷粮食区,月半七拿了一整袋的优质大米,看到有卖玉米粒的也称了不少,先说能不能吃完,单纯是看到如此琳琅满目的商品就让他感到兴奋。不像是以前,买东西的小摊子上东西很少,还……   还什么?   月半七脑海中闪过一点画面,可等他想仔细回忆的时候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那么愣神的功夫,月半七和一个匆忙来买玉米的少年撞了满怀,月半七回过神道:“抱歉。”   那少年比月半七还要慌张,哆哆嗦嗦的打着颤,眼睛里含泪的僵战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月半七疑惑,自己有这么可怕吗,他向来是脾气很温和的,模样看着也算是可亲。哪怕是最胆小的阴魂看到自己都没那么害怕。月半七想了想就扭头,果然看到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恨不得在脸上写着滚的阎王。   恩,找到原因了。   多胆大的人,看到黑着脸的阎王,也会吓得两腿打颤。   崔判算是不畏强权的,面对阎王有时候也会被吓出泪来。   “好了。”月半七手放在阎王的胳膊上,然后对少年开玩笑道:“没事,他不咬人。”   听到月半七的话,阎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月半七。   不咬人?这是该用来形容上司说的话吗?   但是阎王并不生气,反而还有点开心,这说明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初见时近了许多。   阎王的脸色好了些许,少年如蒙大赦,转身跑了,想要吃的玉米都没有去拿。   月半七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道:“那个人,他的气息很奇怪。”而且面对阎王的时候意外的害怕。普通人遇到阎王都没他这样的恐惧。   “那是只鼠,胆量本就很小。”阎王帮着月半七将拿不到的火锅面取了下面放在推车里说道。   月半七:“鼠?”   阎王:“鼠妖,应该是只仓鼠。气息纯粹,没有害过人。”   月半七:“混迹在凡人中的小妖怪?”   阎王:“恩,本应该是生活在僻静地区,然而现在凡人占据的地盘越多越多,这些小妖怪多数都失去了生存空间,有点修为可以化为人形的,很多都融入了凡人生活的世界中。”比如偏远的乡村城镇。像是他这样呆在大城市的是少数。   大城市人多,有点特殊本领的人也多,像是天师这一类,不是谁都像卜英杰那样半桶水,还有着一点仁心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向来是凡人的信条。   而人族和妖族在阴曹地府的阴官眼里,其实没多大区别。人转世为畜,意外修炼成妖,或者妖转世为人,总之,都在六道之内,灵魂是一样的。   月半七自然也觉得没什么,哦了一声,继续选择商品。然后结账,离开小超市。   意外遇到的妖族少年,很快就被他们抛到脑后,压根就没想到之后会有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恰恰与这些生活在城市间的妖族分不开关系。   回去后,阎王用这些材料做了晚饭,一锅土豆炖排骨,一碟小炒,还有玉米粥。味道没有多好,毕竟是时隔千年的再次开火做饭,能吃就不错了,哪里还能期待更多。   月半七吃的很满足,哪怕玉米粥太甜了,土豆太咸了,小炒有点焦。   吃过饭没有什么事情,月半七就和阎王出门溜达,城里的夜晚和白昼一样非常的热闹,更何况观景云小区的地理位置本来就很好,走着走着就能到闹市去,到处都是享受夜生活的年轻男女。因为白天的时候遇到了一只仓鼠小妖,所以月半七上了心,有仔细注意周围来往的人群,然后还真的让他发现几个收敛周身气息,隐藏在人群中的小妖怪。   就如阎王所说,周身气息很干净,没有沾染过杀虐的小妖怪。这样的家伙不用管也行。   有听话的,自然就有哪些不听话的。月半七在观察路人的时候,就发现一个浑身气息带着点鲜红的妖从路的另一边走过。   “那只妖。”月半七停下了脚步,“沾染了杀虐。”   阎王只瞧了一眼:“他还活着。”   活着的妖和活着的人一样,除非情况特殊,否则只要没死,做了多少的恶都不归阴曹地府管。普通人可以自己解决,可以找道士处理,甚至还可以求天上的神仙。   只有阴曹地府的阴神不能插手。相反的,死了的就是阴曹地府全权接手,谁也不能改变。   这个道理月半七当然懂。所以他只是瞧了一眼,把那个男人的脸记了下来,就和阎王走开了。 第46章 日常   在阳界悠闲的呆了几日, 月半七就和阎王一起回到了阴曹地府, 好歹也是在地府任职的阴官,还都不是什么闲的起来的职业。   大概是休假的时间太长了,回到阴曹地府,阎王就被各种堆积如山的政务给埋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十几天都没有闲暇来到月半七的茶馆喝一口茶。   阎王的忙碌不仅仅是审判, 更多的是管理整个地府, 与天庭的联系和对西方的外交也都属于阎王管理范畴内。   外交什么的,原本地府没有这一项,毕竟打好关系只要天庭那边就可以全权代表。奈何阳界出国的凡人越来越多,死在国外又记载在生死簿中的阴魂总是需要引渡回来,虽然阎王一直抱怨既然敢死在外面就要后果自负的话,但到底没有办法真的放任不管。   尤其是那些身负功德, 可以得到良好待遇的阴魂。仅仅因为境外就任凭其成为孤魂野鬼实在是太可怜了。   当然这是崔判的话,阎王可没那种好心这么认为。   月半七仍旧在望乡台的厨房熬汤, 然后让鬼卒送到奈何桥边,给排队投胎的阴魂喝。   因为之前发生过一次奈何桥的阴魂暴动的事情,为了安全, 阎王给这边增加了人手, 送来了好些个强壮的鬼卒。这次和以前来望乡台了望阳界顺便打工的阴魂,或者做杂事的鬼卒不同, 是真正能派上用场, 而且会在这里长期工作的鬼。   其中有两个是领队, 一男一女。男性的鬼差名字叫做无忧,鬼龄八百岁,女性的鬼差叫做无虑,同样鬼龄八百岁,这两个在生前就是龙凤胎,无奈正赶上改朝换代,他们本身又是先朝衷心的丞相之子,所以在军队攻入都城的时候,就被敌军杀死,死时不过才十三岁。   死后未入地府,而是作为恶鬼在阳间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之后被陆判发现,这才带回了阴曹地府。   或许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在阳间的时候这两只小鬼就展现出了自己作为鬼的神通天赋,再加上这两只鬼都是玩惩恶扬善的那种,并不曾对无辜好人下手,陆判就认为,他们没有在地府受刑的理由。功过相抵,可以投胎。   无忧和无虑却拒绝了投胎的事,愿意以一个鬼差的身份,在阴曹地府无尽的工作。只因为他们不想分开。他们哪怕在逃亡的时候,都在在一起的。死时更是双手紧紧交握,被一起扔进了乱葬岗。   这两个小鬼的能力一直不上不下,作为勾魂使者黑白无常来说太小了点,当个普通的鬼卒又觉得浪费,如今,被派到奈何桥给月半七做助手倒是正合适。   话虽如此,月半七低头看着也就一米三四身高的少年和少女,这感觉更像是……金童玉女?   他又不是观音菩萨。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给他新增加的鬼卒,长的一个比一个对不起观众。   明明以前来帮忙的阴魂和鬼卒容貌都还不错的。   这样子和陆判对比,都觉得陆判那浓眉大眼的模样有些眉清目秀了!   就在月半七愣神的时候,哥哥无忧开口:“孟爷,我们要做什么工作?”   妹妹无虑也跟着点头:“奴什么工作都可以做的。端茶倒汤,打杂,收拾阴魂。”   月半七:“无忧去奈何桥边盯着吧,至于闹事的阴魂,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没有理由的胡闹就扔进忘川河,我这里不是投诉处。至于妹妹无虑,帮我看着茶馆,如果有客人就接待一下。两边来往也方便,你们兄妹随时都可以见面,这样可以吗。那些鬼卒你们看着调配,哪里缺帮手就喊去哪里。不过茶馆很少有客人来。暂且都放在奈何桥边就行。”   这对双胞胎小鬼差对视一眼,都点点头,应了。   两个小个子分开往两边走,各自干活。   不愧是阎王派来的,看着是未长大的孩子,动作却利落的很,尤其是奈何桥边的无忧,处理事情很快速干净,很多事都不需要来找月半七一个个报告。不像是之前,没一会就被鬼卒问闹事的阴魂如何处理,现在耳根子可清净许多。   或许是被教导要多做事少说话,这两个鬼孩平时不怎么说话,连做事都是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月半七只是观察了几日,就彻底放下了心。   派来帮手果然是正确的,他这几天熬汤的效率都比以往高了不少。   只是这种平静,总有一天会被打破。   此时正是深夜子时,对于妖魔鬼怪来说是最棒的时间,月半七还在厨房里煮汤,就听到有人在轻轻的敲击着门框,回头一看就见到无虑仰着头看着自己。   “孟爷,望乡台来了个奇怪的客人。”无虑说道。   月半七手中熬汤的动作不停,只是口中问道:“奇怪的客人?怎么奇怪?”   无虑回答:“是妖怪,不是来求助的,也不是来喝茶的,只是坐在桌边,什么也不说。他来到这里,好像有着奇怪的目的。而且这个妖怪身上的气息中,有太浓的血腥味。”   月半七的手一顿,原本即将清澈的汤底立刻变了颜色。   无虑看了一眼锅里:“我打扰到您煮汤了?”   月半七将勺子拿出来:“没关系。望乡台是阴间和阳界的交界处,这里的安全比一锅汤要重要多了。”   他走出厨房,来到门边往茶馆里瞧了一眼,然后就有些吃惊。无他,只是这个妖怪,他曾经见过。   和阎王在阳界逛街的时候,在路边与他擦肩而过。因为这个妖怪身上沾染杀虐,月半七就将这个妖怪的模样记住了。   只是为什么,活着的妖怪会出现在望乡台?   这里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发现的地方,哪怕对方是妖怪。   “无虑,去阎王玄机那里报信。”月半七低声吩咐,“似乎有点不对劲。”   无虑摇头:“对不起,孟爷,这个命令恕难从命。”   月半七:“什么?”   无虑:“传信的事情,随便一个鬼卒就可以做到。现在奴的责任,是保护好您。这才是奴来到这里的最重要的任务。”   月半七:“行吧,随便你。”   无虑点头,招来一个鬼卒耳语了一番,让他快速去办,然后抬头问道:“孟爷,现在怎么办?放着不理吗?”   月半七沉吟片刻,然后道:“来者是客,给他上茶。小心点。”   无虑点头:“是,孟爷。”   无虑进了厨房,取出一个杯子,正打算倒茶,扭头看到月半七煮失败的汤,想了想,用勺子盛了一勺汤放进杯子里,这才端着走进茶馆里,放在了那名妖怪的面前。   “望乡台特产的茶,请享用。”无虑说道。   月半七的鼻子嗅了一下,茶?不对,这个味道可不是茶馆的茶!   看着无虑退了回来,月半七低声道:“无虑,你倒了什么给他?”   无虑:“您没煮好的汤。”   月半七:“那个喝下去可不得了。”   无虑:“这样就好。孟爷,根据奴的判断,这个妖怪来此不是好事,先下手为强。反正您做的汤,喝不死妖。”   月半七:“……是吗。”   问题不在这里吧,喝是喝不死,但是能喝傻!   月半七看向那名妖怪,就看到那妖怪动了,他端起茶杯,没有喝,只是低头喃喃念叨着。就在月半七想要听清那妖怪说的什么的时候,妖怪动了,他站起身,将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浑身散发着金红色的光芒。   光芒刺的月半七眯起了眼睛,等他终于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站在茶馆中间的,是一只斑斓猛虎。   “糟糕,他化为原形了!”无虑将月半七直接抱在怀里往奈何桥的方向跑,“孟爷,那是一只至少修炼了千年的猛虎。奴难以对付,请先走为上。”   月半七:“等等,我们要阻止他。”   “不,孟爷,您本就并非战斗类的阴官,请您先保护自己。”无虑带着月半七穿过阴阳结界,大声道,“哥哥!有入侵者!派汤的事稍后,疏散阴魂,召集鬼卒,求请钟馗和阎王,千年虎妖来也!”   无忧:“了解。”   月半七的确有点能力,不过多半是靠着手里的冥灯,在月半七眼中,自己仍旧是那个入职不满一年的年轻阴官。   看着那只巨大的虎头突破结界来到奈何桥这边,月半七心中无奈的想,阴曹地府的阴阳交界处,竟然还真的被一个妖怪给入侵了。   月半七不由得问道:“无虑,阴曹地府以前发生过这种事吗?”   无虑:“恩?您指什么?”   “就是被入侵。”月半七说道。   无虑:“发生过,还不止一次。就是因此天庭的上神才认为,阴曹地府的掌管者,需要一个有本事可以镇压任何妖魔鬼怪的存在。所以现任阎王才坐了这个位置。”   哪怕他任性胡闹,还经常翘班,也不妨碍他继续将这个位置坐下去。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此。   “毕竟这里有着最重要的生死簿在。”无虑说道,“六道轮回中很多妖魔鬼怪都觊觎着它。”   月半七:“原来如此。无虑,跑到这里差不多了,放我下来吧。”   无虑看了一眼周围,的确早就远离了奈何桥,这才将人放下:“失礼了。”   月半七:“没事。但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别抱着我跑。”   被一个少女抱在怀里的感觉,稍微有点羞耻。   然后,月半七就看到阎王的身影从面前一晃而过。阎王自然也瞧见了月半七,毫发无损,看着无虑的眼神中有了一点赞赏。   先不说打架的实力如何,判断形势,优先护主这一点,做的很不错。   有了阎王在,那只入侵的虎妖很快就被镇住了。   但是,阴曹地府仍旧发生了一个很严重的疏漏。   生死簿,丢了。 第47章 妖丹   阎罗殿上。   阎王坐在审案桌后, 双手交叠撑着下巴,表情阴森。   月半七坐在下首的椅子上, 旁边站着无忧和无虑,若是他再双腿盘起,这姿态就更像是观世音。   然而屋内的众人, 此时都没心情去看一眼角落里的月半七, 全部低着头, 大气也不敢出。   月半七环视了一下殿内, 下面站着崔判等四位判官,还有几个比鬼差地位高几级的鬼将,从手中拿着的锁链以及武器来看,是属于各个门的守卫。另外, 那边还站着两个他从未见过的阴官。   站在前面的那个穿着蓝色广袖长袍, 头戴远游冠,留有长须, 如今的阴曹地府中像是他这样坚持穿这类衣服的很是少见。   “阿鼻地狱。”沉默许久后, 阎王嘴里只念出这四个字,让站在下首一众人都哆嗦了一下。   哪怕是犯了错, 直接将阴官打入阿鼻地狱也不合规矩。而如今坐在这位置上的此任阎罗王,气急了哪里还顾得上这种规矩?   月半七看着眼生的长须男子拱手开口道:“陛下, 生死簿失窃一事, 是我等疏于防范。谁能想到那窃贼竟然声东击西, 还偏偏在传出虎妖被抓住之时, 大家都松懈后动手。”   阎王:“秦广王。”   长须男子颤了颤, 抬手:“臣在。”   “十八地狱,你喜欢哪一个?”阎王的声音冷的都要冒出凉气来。   秦广王差点哭出声来,陛下,能不能忘记那十八层地狱?   另外他好歹也是十殿阎君之一,掌管第一殿的秦广王,给点面子的好吧。   哪怕阴曹地府归属于阎罗王掌管,只有阎罗王有资格被称作陛下,但他好歹也类似于诸侯的地位吧,十八层地狱什么的能不能别提。   月半七安静的听着,终于知道了眼前人的身份。   那么在秦广王身后恨不得怂成狗的应该是辅佐他的判官。   这些阎君都有自己的地盘镇守,无事不得擅自离开,这段时间以来,月半七竟是从未见过。   阴曹地府有十殿阎君,审判的阴魂都是一点点往下筛选的,如果毫无罪孽,那么审判就会在秦广王这里直接结束,转去投胎。因此哪怕每日阴曹地府报到的阴魂众多,等判到第五殿的时候也已经少了一大半,阎王也就能偶尔翘班,政务才没多的把崔判给逼的跳忘川河。   因为秦广王这里是起点,所以生死簿也都是保存在第一殿中,然后跟随着阴魂往下传送。   且如此大的阴魂数量,生死簿自然不只是一本。   但无论是哪一本,都是诚实的记载了阴魂前世今生的重要生死簿,丢了哪个都不是什么小问题。   一本生死簿的丢失,就无法继续纪录,意味着那本生死簿上的魂魄乱了轮回,不管是不死不灭,还是魂飞魄散,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阎王冰冷的眼神看着那边站着的几个鬼将:“招供了吗?”   为首的鬼将立即跪下,俯首道:“禀陛下,虎妖已经招供。承认他是因为寿命将近,修为无法继续上升,这才动了邪心,想着只要自己生死簿上的名字划去,就可以在世间长寿。更是免了因自身罪孽在地狱受苦。”   阎王:“别的?”   鬼将继续回答:“关于同伙一事,虎妖拒不承认。表示他完全不清楚。”   阎王:“受刑?”   鬼将:“三十六种刑罚,从轻到重,全部用了一遍,虎妖已经命悬一线,问不出其他的内容。”   阎王:“搜魂。”   鬼将:“陛下,此乃生灵,搜魂会没了性命。”   阎王瞪眼:“生死簿丢了,上千魂魄的轮回路断,他魂飞魄散都不够赔的,此时还计较什么。”   鬼将立刻领命而去。也不知道那刑罚的地方在哪里,不过一会,月半七就听到一点模糊的惨叫声,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阎王的视线转了回来,再次看向可怜的秦广王。   “丢了的,查清了?”   秦广王慌忙瞪着身后的判官,那判官还有些愣愣的,被秦广王推搡了一下才回过神:“陛下,查清了。那本生死簿中记载魂魄九百七十八条,其中约莫半数仍旧因为其罪孽在地狱受刑,余下的则在阳界为各类生灵。只是具体有谁,都是生死簿中记载,丢了就无法查清。”   阎王:“哦。”   那名可怜的判官腿一颤,立即补充道:“但是,生死簿为了方便查询,都是分地区和时间来记载。那本生死簿记载的地点是终山,里面的都是在八百年内于钟山生老病死的生灵轮回转世的记录。”   阎王:“八百年,这么久?”   判官将头垂的更低:“是的,终山人迹罕至,所以在那里投生的都是百兽,终山有灵,所以山中开灵智的不在少数,那本生死簿记载的多数成妖。虎妖的名字,便该是在其中。”   钟馗:“那不是只千年虎妖吗?”   这名判官摇头:“只是因为修炼邪法,提前结成了妖丹,实力强悍而已。”   阎王:“不管怎么说,生死簿还是丢了。”   在场所有人都低头。   阎王冷笑:“还不知道谁干的。”   脑袋垂的更低。   月半七沉默许久,忍不住了,起身道:“这事是我没有小心,阴阳交界本该由我盯牢,如今这……”   “你不是武官,与你无干系。”阎王回道。   秦广王和他身边的判官差点没哭出来,他们也属于文臣,不是武将。   陛下你不能如此偏心啊。   钟馗开口了:“陛下,此事定与妖族有关,不如属下去终南山寻找一番,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阎王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放在了门口,那几名领命去搜魂的鬼将回来了,为首的那个俯身跪下,道:“禀告陛下,搜魂已经得出结果。”   阎王:“说。”   鬼将:“虎妖的确没有同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下的。只是有关于生死簿的事情,以及如何寻到望乡台茶馆,都是一只白狐告知他的。”   阎王:“继续。”   鬼将:“虎妖不知那白狐真实姓名和身份来历,只称呼对方为狐狸。但是,属下勾勒出搜魂时见到的那白狐的模样。”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卷画轴来。   阎王手指一点,那画轴就凭空飞起,然后展开,露出了里面美人绝佳的姿态容貌。   狐狸哪怕化为人形,也天生媚态十足,修为越高颜值就蹭蹭的往上涨,画上的狐狸显然不是个小角色。月半七只瞧了一眼就被惊艳到了,再看第二眼就发现这是个男人,也就是只雄狐狸。月半七一直觉得阎王长的就很英俊,少有能比的。如今见到这样的美人,自然忍不住看向阎王做个对比,然后无奈的想到美也是各有千秋,单纯说是魅力值,不相上下。   阎王在看到卷轴上的美人后立即感觉不好,往月半七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瞧见月半七被画中美人惊艳的那一瞬间,阎王本就很难看的脸色,此时更是黑的要滴出了墨汁,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他就不该当场给大家看的。   一只狐狸,有什么可瞧的。   阎王将卷轴收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那卷轴滚了滚,在秦广王脚前停下了,秦广王此时觉得阎王摔的不是卷轴而是自己。不然他怎么感觉浑身都疼呢。最疼的是胃,都在抽筋了。   “此事,我会亲自去查。”阎王说道。   崔判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没说出别的话来。   最近第五殿的工作不多,而且能够避开阴曹地府那么多鬼,悄悄潜入取得生死簿,绝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阴曹地府里说本事最强的,自然非阎罗王莫属。   “月半七与我同去。”阎王说道。   月半七一愣,然后立即起身应了:“是。”   这事本就有他的责任,自然要管的。   崔判:……陛下,不要借此机会去过二人世界好吗。   “至于惩罚。”阎王起身眯着眼睛看堂下一众人:“秦广王罚俸百年,其判官亦然。直接负责守卫生死簿的一众鬼将鬼差降职一等,去第六殿辖属的十六小地狱做清洁工作百年后,尚可回归本职。”   前几条还好,听到后面那句,所有阴官,包括秦广王都变了脸色。   第六殿是卞城王所掌管,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第六层的好几个小地狱都让人难以忍受,除了最低等的鬼卒以外都没谁愿意去,比如屎泥浸身小地狱,比如割肾鼠咬小地狱,比如棘网蝗钻小地狱……   看名字就知道那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当年设下这几个小地狱的阴神都是怎么想的。   不过确实很折磨阴魂,在心理因素上。   当然去那里工作的鬼差和鬼卒们也是,心理压力很大。   丢了生死簿只落得这样的惩罚,还算是轻的了。因此无人提出异议。   秦广王被召到这里的时候可是做好脱一层皮的心里准备。   正打算松一口气,就听到阎王阴森森的看着自己道:“若是我未能找回生死簿,秦广王,尔等也去逛一逛吧。”   秦广王和他的判官背后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说是逛一逛,可是秦广王相信,陛下的话绝不是简单的去瞧一眼的意思!   若真是如此,那倒不如去拔舌地狱扮成阴魂做个一日游体验呢!   十日游也行!   谁要去那种臭烘烘的地方啊!   阎王看向月半七:“奈何桥的汤可有提前备好?”   月半七点头:“早就准备了很多。”   阎王:“那就好,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出发。”   早点宰了那只臭狐狸,或许还可以留下几天的时间,和月半七在凡间多玩一会。 第48章 妖丹   深山, 一个人都不在,没有被开发建设过, 到处都充满了天地灵气的地方。   月半七刚来到这里的时候,突然体会到一点怀念的味道。   但是仔细观察,却又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我来过这里吗?”月半七喃喃念叨。   阎王正在查看这个地区的生死簿拓本, 不过都是八百年前的记录本。听到月半七的话后惊愕的抬头看着他:“你想起什么了吗?”   月半七茫然摇头:“只是觉得这里给我的感觉很熟悉, 好像在这样的地方住过。”   阎王恩了一声, 眼中带着一点失望。   月半七:“难道我以前是山中的猎户吗?”   阎王:……   不是。   “或者我可能并不是人, 只是生活在山中的一棵树?”月半七发散思维。   阎王:…………   更不对。   “可我并不喜欢晒太阳。”月半七道。   阎王默默低头,继续翻看生死簿的拓本。   听到月半七说对这里熟悉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想起了什么。毕竟当年的自己就是在这样的山林中,被他捡到的。   然后一起在深山中生活了很久。   就是这样没有丝毫人迹, 保存着最原始状态的森林。   然而一切都是落空。   果然灵魂受损的太多了吗。   不过没关系, 即使永远想不起来,他也不介意。   月半七看阎王低头翻找着什么, 就凑了过去:“八百多年前的生死簿记录, 能找到线索吗?”   阎王:“或许吧,有一丝希望。”   月半七:“这上面记载的很多生灵现如今都轮回无数次了。”   阎王:“总有未入轮回的。我们要找的是妖。投胎于此地生存成长, 却一直没有经历死亡,未曾回归地府, 寿命超过八百年的妖。这本生死簿刚好。哪怕只抓到一只, 就可以从他嘴里问出不少东西。”   寿命越久, 知道的就越多。   “或许我们要找的犯人也在其中。”阎王说道, “只要不像是那只虎妖一样。”   月半七:“那只虎妖?”   阎王:“那只虎妖用邪法修炼, 年龄尚且不够八百岁,却已经修出了妖丹,这本是修炼千年以上的大妖才能有的东西。可惜邪法修炼终究并非正途,本可以再多活两百年,却偏偏自己折腾的寿命将尽。愚蠢至极。”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邪法修炼出的妖都实力强悍。   如果那只狐狸也是不满八百岁,却因为用了邪法修炼的到能潜入阴曹地府不被发现的地步,这本八百年前的生死簿就不会记载他的存在。   说起妖丹,月半七就想起被他随手收起来的那枚妖丹:“那妖丹也是某个千年妖怪留下的吗?”   阎王:“那颗妖丹不是白色的吗。”   月半七:“对。”   阎王:“不同的修炼方式会让妖丹有着不同的颜色。沾染了孽障的妖丹都是血红色,就算持有也会沾染上晦气。那颗妖丹虽然晦暗无光,却是纯净的白色,应该是利用天地精华修炼,走最正统道路修炼的妖怪。”   “是吗。”月半七的表情有着淡淡的忧伤,“明明是最正统的妖修,却被挖了妖丹死去。”   丢了妖丹的妖修生不如死,哪怕是千年的修为都毁之一旦,并且很快就会暴毙而亡。这点月半七还是知道的。   对妖来说是最悲惨的死法。   阎王瞥了一眼月半七,没有说话,低头继续翻书。   他不知道那妖丹是多久前被挖出来的,但是至少在一千年前,妖族中互相残杀争夺妖丹为自己增加修为的事常有发生。而被追杀的最多的就是这种走正统修行路的妖怪。   因为这类妖怪的妖丹能量最纯粹,且大多思想单纯,很好骗。自己挖了妖丹送人的都不在少数。更别说被抓住杀害的。   当然残杀同类的妖最终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即使如此,也没有阻止一部分妖怪的疯狂。直到后来,人类越来越强大,占据了这个世界的一大片土地,动物尚且没了生存空间,妖怪更少出现于世间,妖又彼此互相残杀导致数量锐减,这样的事情就渐渐地消失了。   毕竟吞噬妖丹这种事,开始了就不能停下来。然而现在妖本就少,有妖丹的更是少之又少,吃了第一个都未必找得到第二个,这种修炼方式能把自己生生憋死。   然后,妖怪就把心思放在了其他的邪法上,放弃了妖丹修炼一路。   “找完了。”阎王黑着脸将几个名字整理出来,把拓本收起。短时间内,他不想在看见生死簿上任何关于轮回的信息,几百年的终山生灵轮回记录,看的他眼睛都要瞎了。   这还是已经被秦广王和判官整理后筛选出来的数据档案。   否则真要一棵草一只鸟都记载在内的完全版本,他能当场把生死簿给撕了。   月半七:“找到了?”   “恩,已经修炼成妖,魂魄又未曾回归的生灵有七十一条。”阎王回答。   月半七:“这么多?”   阎王:“有魂飞魄散的吧。八百年前的妖族之间争夺残杀很严重。”   月半七:“那要从哪里找起?”   阎王:“从不能动的找起。”   月半七:……   不能动?   阎王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伸出胳膊将月半七拦在怀里,一跃而起浮在空中,往山的更深处前进。   然后,在一座山峰顶落了下来,面前是一株树干非常粗壮的树。   树很高也很壮,单纯是能看到的树枝都粗到可以并排站着两个人的宽度,仰头更是只能看到浓密的枝叶而见不到顶,郁郁葱葱的生命力很旺盛。这是一株活了很久的柏树。   阎王:“不能动的。”   月半七:“……树?”   阎王:“超过两千岁,已经成精了。”说着,就迈步想要靠近。月半七明显看到那棵树的枝干动了一下,类似于颤抖的那种。   阎王也不知从身上哪里摸出一个巨大的砍刀来,打量着眼前的树瞧,似乎在考虑哪个地方好切。   一句话都懒得对树说,上来就威胁。   “您是阴曹地府的阴神吗?吾并无犯错,请手下留情。”   苍老的声音略带着些沙哑,听的月半七一愣。   这声音并非发出来,而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   阎王:“阴曹地府的生死簿丢了。”   柏树精:“这与吾无关。吾虽然已经两千多岁,但如您所见,吾这样的植物精怪都修行缓慢,还不能像兽类一样自由化形,只能困守此地。”   阎王:“嫌疑犯?”   柏树精:“这……吾不知啊。”   阎王:“你的根深深扎入地底下,蔓延不知多远,且这深山中到处都是树木,你会不知?”   柏树精:“吾实在不知,这山中也渐渐的不太平静,深山中能够化形的妖,不是离开了这里,就是伪装成凡人坐车混进城中。并非在山内商讨的事情,吾是不知的。”   月半七:“那这里有没有狐狸?”   柏树精:“您是……奈何桥的摆渡人吗?没错,就是这个气息。您难道是那位……”   “闭嘴老实回答。”阎王粗暴的打断了柏树精的话。   柏树精不敢违抗这个煞神的任何命令,立即换了话题:“是的,有狐狸。好几只,都离开了山里,不知您问的是哪只?”   阎王皱眉,瞧了一眼月半七,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无奈的展开了画像。   “原来如此,这个吾是认识的。”柏树精回答,“很厉害的妖,也就比吾小了一点吧。吾至还记得他小小软软一团,刚刚出生时的模样。可惜后来长大了就不太可爱了,脾气更是古怪的很,还常常恶作剧把吾的枝条……”   阎王冷脸:“名字,住址。”   柏树精:“是的,大人。他叫苏戕,是九尾的孩子。”   阎王:“九尾?我不记得生死簿上有记录这点。”   柏树精:“只是有一丝血脉残存的样子,他有兄弟姐妹,但是觉醒的只有他。兄弟姐妹中也并非每个都成了妖,父母更是普通的白狐。这个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吾觉得他该用更好寓意的名字,他偏偏喜欢这个字,说有杀伐之力。吾不甚明白,明明‘鸿’或者‘曦’的寓意更好才对,别小看吾,吾也是稍微懂点东西的……”   阎王扶额,他是想问出点什么,但是不需要连这些不重要的东西都知道的那么详细。   这棵树,难道是因为前世废话太多所以才转生为树?   不,生死簿上记载是因为他前世不修口德常出口伤人,这才罚他下辈子当一株无法说话的树。   物极必反了是吗。   当树沉默太久,终于遇到可以说话的人就叨叨叨个没完吗?   害他都想起了唐僧啊!   当年就见过唐僧一面,然后阎王就决定,绝不再见他第二面。   神烦。   阎王威胁着举起了刀,柏树精闭嘴了。   脑海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去了哪?”阎王问道。   柏树精:“好像是沙城。”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阎王问道,“你最好别隐瞒,阴曹地府里正缺烧火棍。”   柏树精吭哧了一下,然后道:“吾不能离开这里,但是有听离开这里的妖说过,沙城有一个地方专门接收从深山里出来,才刚刚会化形的小妖怪。有一只妖说在那里,曾经见过苏戕一次。”   阎王:“怎么去?”   柏树精:“吾不知,只听说要是刚刚化形,力量微弱的妖去往沙城,会被迎接进去,无须自己寻找,也不知是真是假。”   阎王:“刚化形的妖啊。”他视线一转,放在了月半七身上。   月半七:? 第49章 妖丹   月半七和阎王离开了终山,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往沙城, 而是先回到了阎王在阳界的住处, 观景云小区的家中。   从卜英杰那里得到的妖丹正安静的躺在抽屉中。   明明是对道士来说绝佳的法器材料, 奈何这里两人为阴曹地府的阴官, 并没有瞧上这东西,因此只随意仍在了这里。阎王也未曾想到,还有用上这东西的时候。   月半七拿起那颗白色的妖丹:“你说,让我用它伪装成妖怪?”   阎王点头。   月半七怀疑的看着他, 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他疑虑多,在阴曹地府任职这么久,只有阴官隐藏气息现身于世间伪装成凡人的, 没听说过利用妖丹伪装成妖怪的。   “我们不可以, 你行。”阎王说道, “把它吃下去。”   看着阎王认真的表情,月半七也不再纠结,真的张口将妖丹吞了下去。他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确定这妖丹吞服不会对自己有害。若是丝毫无用, 再吐出来也不迟。   妖丹入腹的那一瞬间, 月半七只感觉浑身都在微微的发热, 气息也逐渐紊乱, 另外, 皮肤上面在发痒。   阎王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笑了:“这样看着很不错。”   月半七身上的一系列不适感觉很快就褪去, 听到阎王的话后看了他一眼, 刚巧阎王站着的位置后面有一面光亮的镜子,月半七就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模样的改变。   原本的黑发已经全部褪去了色彩,变成雪白,五官不曾有什么变化,只是身量看着比先前还矮小瘦弱了一点,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头顶上两只长长的耳朵。   月半七呆滞的看着镜子,镜子中的自己那对兔耳朵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月半七:“……兔子?”   阎王点头:“兔子。”说完,视线还往月半七身后瞥了一眼。   月半七直觉知道阎王想要找什么,立刻往自己屁股上一摸,方才只顾看镜子中的自己,如今的确感觉到裤子的屁股位置鼓起了一块。   恩,有摸到兔子尾巴。   完完全全的兔妖。   当然这并不值得高兴。   “我还能变回来吧!”月半七有些慌张。他可以为这次任务稍微牺牲一点,但绝对不要以后顶着这个模样在望乡台煮汤。   否则就不是孟婆变孟爷,而是直接进化成兔爷……   不对,变成兔爷就是退化了。   说起来,好像阴曹地府有封任过一位兔儿神,专管人间两男相悦之事,只是他从未见过。   阎王看月半七在愣神,就问道:“在想什么?”   “两男相悦之事。”月半七下意识回答。   阎王一怔,惊愕的看着月半七,又瞧了一眼他的耳朵和尾巴,心下了然:“你对兔儿神有兴趣吗?”   月半七:“有听说,只是从未见过。”   “他虽是在阴曹地府封任的神,却并不管阴间事,而是司掌阳界凡人之间的恋情,所以住在天庭。两百年前有过一次职位调配,他现如今归月老管理。”   原本月老的从属神明只有红娘一个,现如今多了兔儿神,月老的拉红线范畴就从男女中又增加了男男和女女,绑红线是绑的越来越随意。   任职兔儿神的那人生前就很是能说会道,月老如今的不着调与他绝对有分不开的关系。   不过与阎王无关,月老的那根红线,绑到谁身上也连不到自己。   “不知道是阴曹地府的哪位阴官,为他封的兔儿神。”月半七自言自语道。   阎王扭头,不答。   好在月半七只是想起来,随口一提,并没有在关于兔儿神的事情上多加追问。   话题一转,继续说关于混入沙城的妖怪内部的事情。   “我这样不回暴露吧。”月半七仍旧有点担心。   阎王:“没问题。”任凭谁来看,现在的月半七都是一只刚刚学会化形没多久的兔妖,绝对不会暴露。   只要本人别露馅儿就行。   “我不会出现。”阎王说道,“你只要知道哪些妖怪平时都呆在沙城的什么地方。最好打听到苏戕的消息,打听不到也没关系。只要找到大本营,这些都无所谓。”   月半七点头,想了想又说:“找土地神是不是更快一点。沙城那么多人,应该有土地神吧。”   “找了也没用。”阎王回答,“妖不属于土地和城隍的管辖范畴。他们最多也就是看见过,沙城里很多妖怪都混入人群中,如果有故意伪装的话,在这种大城市中,土地是盯不过来的。”   尤其是大多数的土地神和城隍,在任职前都是凡人,哪怕成了神明也是最低等级的神明,没有多少力量。妖怪只要稍微使上一个障眼法,完全可以躲过他们的眼睛。   与其在那这细微的可能上浪费时间,倒不如亲自策划,引蛇出洞。   月半七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他就看到阎王翻翻找找,挑出几件浅色的衣服来塞给月半七:“换上这些,装的像一点,你现在就是只刚刚入城,对阳界凡人的生活不甚了解的兔妖。”   “我本来就不怎么了解。”月半七一边念叨着一边换衣服。他接任阴职距今都没有多久,在人间生活的日子更是非常短。   听说地下面有地铁,天空中有飞机,海面上有邮轮,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坐过。   把上衣穿上去是很简单的,穿到裤子的时候月半七就有点茫然了,他不清楚怎么把尾巴和耳朵收起来,只能抬着头,求助的眼神看着阎王。   阎王一直在用微热的目光看着月半七,见他扭头看向自己,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鼻子下面。   很好,没有流鼻血。   这次比上次看的还清楚。   不错。   “尾巴收不起来。”月半七说道。   阎王:“那就用……不,就保持这样吧。”   月半七:“哎?”   阎王:“刚学会化形的妖会露出一部分的原型,你这样更容易取信于妖。”   月半七:“那我怎么出门?”   阎王:“戴上帽子,下面就……穿条会蓬起的裙子。”   月半七:“……那是女子穿的吧。”   阎王:“恩,女装而已。”   月半七把手中的裤子一扔:“选一条长点的。”   阎王:“……我出去买。”   这接受的是不是太快了点?   “里面的衣服怎么办?光着吗?”月半七皱眉,“裙子是可以,里面光溜溜的不舒服。但是直接套上,又觉得很不舒服。”和阎王在阳界同居了一段时间,月半七越加随意,脱下的衣服没有再穿,就这样发愁起来。   阎王:你想光着我都不会同意的。   阎王看着月半七拿着内裤在那里晃悠,转身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剪刀。   “你穿上去,我把布料剪掉一点,好让尾巴露出来。”   月半七:“好主意。”说着就大方的转过身去,让阎王帮忙。   只是尾巴被从剪掉的口子拿出来的时候,尾巴根部那一片肌肤也被摸了一把?月半七扭头,就看到阎王一脸严肃。   错觉吗。   穿好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更像是只从深山里来的兔妖,就花费了月半七和阎王半天的时间。收拾好后月半七还照了一下镜子,很好,作为雌兔妖毫无违和感。   不仅种族变了,连性别都不对了。   月半七看着镜子内的自己,却只觉得很好玩。   “我以前从来没试过这种感觉。”月半七说道。   阎王看着镜子中的人,笑了:“很好看。”   月半七:“裙子?”   阎王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时间:“走吧。”   从京城到沙城,月半七和阎王只花费了几秒的时间。当然不能一下就来到城中,而是先在城外的郊区落脚,由月半七自己一只兔进城。   阎王那模样和气场太过强大,站在月半七身边只会吓到过来的妖。   “如果有危险了,随时可以召唤我。”阎王说道,“你只要记得喊我的名字。”   “玄机?”   阎王抿嘴:“叫魏十一。”   月半七:“不是玄机吗?”   阎王:“不,只有这个名字,你喊出来的时候,我才感觉的到。你平时称呼我仍旧喊我玄机就好。”   月半七似懂非懂的点头,不知道原因,但他记住了。   “如果我来不及,你就立刻将妖丹吐出来。”阎王说道,“然后你就会变回阴官的模样。我们是鬼神,妖怪无法伤害到我们。”   “那他会伤害到变成妖怪的我?”月半七问。   阎王摇头:“我不知道,以防万一。”   月半七:“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阎王:“我就在这里等你。”   月半七:“好。”   阎王又叮嘱了几句后,两人才分开,月半七装作一只普通的妖怪,往沙城而去。   才踏上这个城市的边缘,月半七立即就感受到好几股强烈的气息潜伏在这里。月半七心里明白,哪怕苏戕不在其中,这个城市里也至少有两三个大妖居住。   真奇怪,妖怪明明更喜欢划地盘,不乐意共存的才对。   以前就有两个大妖怪相遇,然后掐了一架……   以前?月半七仔细回忆,却回想不到任何更多的信息。   最近这种情况开始变多了,思维发散的时候,会突然想起一些奇怪的事情,只是细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到。   不知道是不是记忆正在逐渐苏醒。   月半七眼神有点茫然,然后有一个人从他身边经过,不小心撞到了自己。   “啊,撞到了。不过一直愣神战在这里的你也有错。所以我不会道歉的。”撞到的那人说道。   月半七转身就看到一个少年站在自己身后,双手插在口袋里:“现在天越来越黑了,这么漂亮的姐姐再不回家,小心晚上遇到色狼哦。”说到这里少年皱了皱眉,脑袋伸过来在月半七身上嗅了嗅,笑了:“什么啊,原来是只公的。”   月半七:……   他觉得说雄性会更好听一点。 第50章 妖丹   月半七没有想到机会能来的这么快,他能清晰的感受到眼前少年那周围围绕着的, 与凡人完全不同, 独属于妖怪的气息。   “你身上的味道真的怪好闻的。”少年走上前, 探头在月半七身上又轻轻嗅了一下, 眼神略微迷离。   没忍住又往前迈了两步,恨不得贴在月半七身上的少年继续道:“你是单身吗?我很中意你。是不是刚到沙城?呐,来陪我吧,我会好好招待你的……”   说着说着, 少年的嘴角就溢出晶莹的口水,一脸馋相。   月半七:……   他沉默的看着少年脑袋上忽隐忽现的一双火红色耳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狐狸不是喜欢吃鸡吗?”月半七说道。   “我更爱吃兔子啦。”少年下意识的回答。   等意识到月半七说了什么, 少年瞪圆眼睛:“你看得出我的原型?怎么可能, 你连自己的味道都不会隐藏。”   月半七:“你的耳朵出来了。”   少年一怔, 猛然伸出手捂着脑袋,果然摸到了一对毛乎乎的耳朵。他惊慌的左右看,好在两人站的位置很靠边角,一时之间无人注意。   “大意了啊。”少年后退两步, “这都是你的错哦!要不是为了闻你的味道, 我才不会一时松懈, 露出破绽呢!”   月半七看着眼前快速甩锅的少年, 有点失望。他以为会遇到接引的妖怪, 柏树精是这么说的没错, 但是眼前的少年,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接引新妖的大妖怪。   太不靠谱了。   “什么啊!你的眼神!太失礼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少年看到月半七的表情顿时炸毛, 他隐藏好耳朵后道,“是不是在想我像是个笨蛋没有任何用处?”   月半七差点就点了头。   “你别一脸无辜的样子,别看我小,我可是才三百岁就化形的,你这只兔子长的那么大,怎么都已经活了好多年了吧,作为一只公兔子竟然还穿裙子,难道是尾巴没有藏好吗?”少年嘿嘿笑道,一脸我懂的样子。   月半七转身,打算无视这个少年,寻找其他的线索。   少年见状立刻慌了,拉住月半七的胳膊:“等等别走!”   月半七:“你有事吗?”   “这个……你在沙城有地方落脚吗?”少年问道,“要不要加入我们狐狸联盟?”   月半七:“……我是兔子哎。”   去狐狸窝干什么,送菜吗?   “啊,不是的。狐狸联盟的名字是我自己起的,其实不只有狐狸,各种原型的妖都有。你初来乍到不清楚,沙城的大妖可多了,毕竟在这么多城市中,只有这里道士少,而且离那边的灵山很近,可以随时过去。像是我们这样修为低的妖怪,不抱团可没法生存。”少年摊手,“你要是想走也行,但最好别乱闯,否则像是我这边还能善心的邀请一下,要是去了别的地方,尤其是傲因那里,被轰出去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被吃掉。”   终于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月半七停下了脚步,装作有点害怕的样子,问道:“这里有大妖?很多吗?什么样的?”   听到月半七的发问,少年得意一笑:“想知道?求我啊。”   “求你。”   少年:……   来的太容易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行吧,我可以先告诉你。”少年挠了挠头,“看着你这么傻乎乎的。沙城的大妖一共有四个,我刚刚提起的傲因就是其中一个,也是最凶的,他手底下不少强悍的妖怪,都很凶悍,轻易不能招惹。再然后就是睚眦,那个家伙明明也是妖怪,但是脾气古怪,勉强算是半个神明,却跑去凡人那边干活了,不是很理解。不过有他的帮忙,我们妖怪可以弄到人类的身份证明,方面在人间活动,挺不错的。”   睚眦?   被玄机不停奴役的那个睚眦?   月半七心思微动,既然玄机认得他,或许可以试试从睚眦那边得到线索。   “然后还有……兔子?你在听吗?”少年伸出手在月半七面前晃了晃。   月半七立即回神:“在听。”   少年:“啧。真是兔子,傻乎乎的。”   月半七:……   “再有就是我们的首领了,我们的首领可是九尾狐,没错,就是当年祸国殃民的九尾狐妲己的同族,是不是很厉害!”少年得意的抬头,“当然我们的首领没有妲己那样得了命令去祸害人。我们的首领很善良的,开了灵智的妖怪才不会吃呢,走的也是正统的修行路……”   少年好似很崇拜这个首领,说起他的事情来没完没了,眼中的憧憬几乎要满的溢出来。而且大多都是没有营养的吹捧。月半七不想继续听下去,打断了他:“请问,你们首领的名字是?”   “我们的首领姓苏,单字一个戕。”少年回答,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我也跟着首领姓了苏,我叫苏萃炳。你叫什么?”   “月半七。”   “哎,你的名字真古怪。”少年说道,“你到底要不要加入我们?”   “我加入!”月半七说道。   “爽快!你在沙城有住处吗?”苏萃炳问道。   月半七:“还没有。”   苏萃炳:“那就跟我走,我带你去我们的大本营。”   月半七闻言点头,然后被苏萃炳带着走了许久,在一家烧烤店停了下来。   “我这次出来是买烤兔肉的,顺路捡到了你。你稍等一下,我去买个吃的就出来。”说着苏萃炳就吸着口水,一溜烟的跑进了店里。   留在门外的月半七的心情,略复杂。   过了好一会,苏萃炳才出来,手里抱着个塑料袋,里面食物渐渐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月半七闻了一下,觉得味道不太对,就往里面瞧了一眼,刚好看到一只鸡腿露了出来。   “兔子肉卖完了吗?”月半七问道。   苏萃炳脸一红:“卖是没卖完啦,只是……我也不能当着你的面吃兔子吧。烤鸡我也很喜欢的,走吧。”   他其实是打算买只烤兔子的,结果被店员问门口的人是不是和自己一起,要不要请进来的时候,苏萃炳瞧见月半七站在门口有点怯懦的样子,就突然改了菜单。   烤兔肉什么的,可以明天再吃。   他不急于这一天。   实际上是阴官的月半七笑了笑,没想到这个少年的心地很好。   作为被这样一只妖崇拜的首领,会做出去阴曹地府偷盗生死簿的事情吗。月半七有些怀疑。   月半七被苏萃炳带着走了许久的路,才终于在一个大厦前停下。月半七扭头看着大厦门口竖着的标牌:九条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月半七:???   苏萃炳从怀里拿出ID卡,在门口的看门大爷那晃悠了一下,然后不知对那大爷说了什么,那大爷瞧了一眼月半七,然后点点头。   苏萃炳:“愣着干什么,进来了。”   月半七这下是真的有点傻眼了,他懵懵的跟着苏萃炳走进大厦内,上了电梯,来到十九层,然后被带着来到一个室内运动场所。   屋内的地上好几只狐狸在打滚,有一只看到了苏萃炳出现,跳起身的同时化为人形,漂亮的少女扑到苏萃炳面前:“烤鸡!”   苏萃炳连忙护住袋子:“这是我的!”   少女嘟嘴:“你不是喜欢吃兔肉吗?”   “那是因为……兔肉卖完了我没办法的。总之,这是我的晚餐,你们谁都不许动。”苏萃炳拼命护食。   少女围着他转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机会,无奈放弃,哼了一身:“一会我自己去买。”   苏萃炳:“快去快去。”   少女白了他一眼,才将视线放在月半七身上:“这是新人吗?兔子?兔子不好吃。”   苏萃炳:“胡说,兔子可好吃了。”   “不好吃,鸡肉才好吃。”   苏萃炳:“我不跟你吵,首领呢?”   少女:“出门了,首领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线索,就去一个个的追查了。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   苏萃炳:“啊,那他怎么办?”   少女:“等首领回来呗,回来之前,先在这里留着。一只兔子而已,难道还能闹出什么来吗,不怕啦。”   月半七:“请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你呀。我叫苏媚媚,你叫什么?”少女笑嘻嘻问道。   “月半七。”   苏媚媚:“哦哦,我还以为你一定是姓白呢,小白兔嘛。新人加入都需要征得首领的同意,否则不可以留在这里,这是为了避免危险的妖怪混进这里。首领和傲因一直不对头,他那边的妖怪都是走邪法的,对我们这边伸了好几次手呢。不过你没关系,你不仅原型是只没什么本事的兔子,而且……”   苏媚媚伸手抢走了月半七的帽子:“化形还没有完全,哈哈哈哈!”   帽子被抢走后,那对白色的耳朵立刻弹了出来,晃悠了两下,稳稳的立在月半七的头上。   “来啊,来啊,要不要抢回去?”苏媚媚拿着月半七的帽子笑嘻嘻的后退。   月半七丝毫不为所动,他只是在环顾周围,都是和苏媚媚以及苏萃炳这样,年纪稍小的狐妖。且身上的气息都干净的很。   苏媚媚见月半七无动于衷,就想着再逗弄一下,可是下一秒她手中扔着玩的帽子就被人抢走,苏媚媚立即转身瞪眼,等她看到来人的模样后马上泄了气:“虎哥。”   “都说了我不是虎。”狴犴叹气,将帽子递给了月半七,“抱歉,这些小狐为逃避捕杀,都是在这里长大,有点娇生惯养。”   月半七接过帽子,戴在了头上:“没关系,谢谢你帮我拿回来。”   狴犴道:“不客气。你刚刚说,你叫月半七?”   月半七点头:“怎么了?”   狴犴摇头:“没什么。”   他只是模糊记得睚眦提起过,阴曹地府的周扒皮阎王正在追求奈何桥边新任的摆渡人,那个人就叫做月半七。   可眼前的这位无论从模样还是气息来看,都是一只弱小的兔妖。   只是重名吗。 第51章 妖丹   “我是狴犴, 目前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 这是对外的身份上。”狴犴自我介绍道, “实际上是这群小妖的监护者。”   月半七:“狴犴, 龙子?”   狴犴点头:“对。”   月半七说:“听说沙城另一个首领是睚眦。”为什么不去兄弟哪里?   狴犴勾起的嘴角慢慢压了下去, 脸上黑气渐浓:“啊, 是有的。那个不争气的家伙。”   月半七:“不争气的家伙?”   “愚蠢的听信帝王之言, 跑去相助,结果被一能士当做镇宅的吉祥物锁住千百年, 险些魂飞魄散。好不容易出来,还不长教训与凡人混在一起,如今还被阎王不停压榨,同样身为九子, 他到底都是个跑腿的。”狴犴的脸上尽是鄙视。   月半七:……   “我就不同。”狴犴骄傲道,“我是作为公正审判的瑞兽象征, 常被雕刻在衙门的大门上。只是现在的衙门大门, 已经不实行这个了……”说到这里狴犴垂头丧气。   现在的所谓衙门已经细分了好几个部门, 但是不管哪个部门, 多数用的都是合成木门或者金属铁门, 花纹简约。别说做狴犴的雕像, 连过去敲门用的金属环都没有了。   现在都有安装门铃。   狴犴怒道:“好歹也该把门铃的形状做出我的头的模样吧, 这才是传统!”   月半七:……   他觉得这种事情无所谓吧, 龙子又不靠信仰而存在。   “连阴曹地府的大门都没有我的雕像。”狴犴险些都要哭出来, 他可是公正的象征, 但是现在, 已经不被需要了吗!   月半七:那是因为阴曹地府没有大门。   “你去过阴曹地府了吗?”月半七问道。   狴犴:“我本来是打算在阴间任职。狻猊喜佛法,不就去了西方打工吗。我也可以的。”   月半七:没记错的话,狻猊的打工,是作为菩萨的坐骑吧。你也要去?   “哪怕当不了阎君,我可以做个判官或者助手。但是你知道阎王对我说什么吗?”狴犴至今想起都觉得愤怒,“他告诉我没有我的位置,如果真的想留在阴曹地府,就让我化成原型,脚踩着球守在大门口。”   月半七:……   “我又不是狮子!”   其实形象也差不多,都是猫科。   “不过阎王也向我承诺过,如果哪一日崔判累趴下了起不来,可以让我过去帮忙救个场。”狴犴说,“我同意了。”   月半七:……   他不知道是该同情崔判,还是同情你。   这是给崔判的位置找了个可以利用的备胎?   还说睚眦不停被玄机压榨,其实你也算是吧,只不过目前的身份是备用品。   吐槽完的狴犴终于冷静下来,深呼吸,又变成了那只端庄威武的狴犴,对月半七说道:“新妖,跟我来吧。”说着又对那边低头啃鸡的苏萃炳喊道:“苏萃炳,过来。”   正吃的一脸油腻腻的苏萃炳抬起头,将最后一块骨头嚼碎咽了下去,爪子抹抹脸,过来了。   “他是你带进来的,推荐书上就记你的名字。”狴犴对苏萃炳说道。   苏萃炳:“哦,没问题。”   月半七:“推荐书?”   “你留在人间工作,是需要履历的。这些都是睚眦那边给妖族定下的规矩,一道程序而已。”狴犴说道,“要在人间生活,必须要赚钱才行。这里虽然是我们的窝,但好歹也是干着些正经事情做。要混入人类的世界,就要学会像人一样生活,才不会暴露。”   月半七点头:“原来如此。”   “你刚从深山里出来,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多。”狴犴转身打量着月半七,“看来也在人类世界中生活一段时间,虽然有些常识不清楚。现在记住,你穿着的衣服是女性,也就是雌兔子才会穿的衣服。不要随便套在身上。”   月半七低头看着垂到脚边的裙子,不语。   “他穿这条裙子是为了盖住尾巴。”苏萃炳擦完嘴说道。   狴犴看向苏萃炳:“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化形不完全还穿着裙子掩饰,尾巴尖都从裙子下面露出来了。”   苏萃炳立即通红了一张脸,然后扭头恶狠狠的瞪着月半七:“你刚刚什么都没听见。”说完又觉得不对,补充了一句:“敢告诉别人我就吃了你。”   月半七答应了。   其实并没有被威胁到。   狴犴:“苏萃炳虽然很废,力量不强。”   苏萃炳:“谁很废啊!”   “但是头脑不错,我们都看不懂的那个什么字母编写,他很擅长。”   苏萃炳:“那是编程!我是网页制作编程员!没有我,你们以为能这么轻松在网上接活吗,还信息公司呢!”偌大一个公司里真正做信息技术的其实没几个,多是伪装成道士帮人解决灵异事件,最穷的时候还整过马戏团卖艺,脸都要丢尽了。   狴犴:“很多事情多学学就好了。你可以先帮他处理些文件。办公室就在……”   话未说完,就一阵地动山摇,苏萃炳一时没站好,吧唧一下摔倒在地:“什么什么?地震?”   狴犴眉头拧在了一起:“不……”   月半七抬头望天,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但是隔着几层墙壁,月半七看到了那股浓厚的凶煞之气。   目前遇到的气息中,其气势仅仅逊色于玄机。而在那团凶煞之气边,还有两个气息,其中一个微弱到随时都能消失。   “见鬼,竟是他亲自来了。”狴犴一声虎啸,“所有小妖,速速去避难所。苏萃炳,联系苏戕,傲因来了!”   听到傲因的名字,苏萃炳吓了一跳,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来,浑身的毛炸着。哪怕他之前一脸劳资牛掰的模样,到底也是只还未长成的小狐狸,此时眼睛中都是惊恐,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还愣着干什么!”狴犴化成原型,头都贴在了天花板上,见身后的两人都是不动,气的吼了一声。   身后房间里的小狐狸疯狂向一个地方逃窜。不仅仅是狐狸,月半七还看到了银蛇,仓鼠,飞鸟和各类动物从楼上跑下来,多数体型较小,除了这些动物,还有几个能保持人形的孩童跟在里面。他们纷纷从三人身边逃窜,往楼下而去,不一会就没了影子。   苏媚媚跑到苏萃炳身边,抓着他,另一手握住月半七的手:“快,避难所在楼下。”   “不,我不去。”苏萃炳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要和虎哥一起,我才不怕傲因。”   苏媚媚:“别胡说,你耳朵都藏不住,留在这里做什么!想死吗?”   那股凶煞的气息越来越近了,狴犴早就出去迎战,月半七看着还在争吵的两只狐,伸手拽了起来,一条胳膊夹着一个,向着那些小妖离去的方向往楼下跑。   苏媚媚都呆了:“你的力气……还挺大的。”   月半七:“以前常有锻炼。”因为每日用大勺搅拌汤锅的关系,他手臂上的力气还算看得过去。   苏萃炳愣了愣后拼命挣扎:“放开,我要下去!”   月半七:“你打不过。”   苏萃炳:“你就知道我打不过?”   “你想让狴犴看着你死在他面前,你可以去。”月半七一句话,成功的让苏萃炳停止了闹腾,他吸了吸鼻子,低声啜泣起来。   “傲因常来袭击这里吗?”月半七一边疾步如飞一边问道。   苏萃炳还在哭,只是声音压得越来越低。苏媚媚看了一眼苏萃炳后,回答:“没有,这是他第一次亲自过来。以前都是他的下属来闹事的。”   苏萃炳伸出手狠狠擦了一把脸,就好像刚刚自己没有脆弱的哭出声一样:“傲因他们修行邪法,以前还只是喜食人类,现在连妖都不肯放过,认为这样可以增加自己的修为。”   苏媚媚:“我们的小弟弟才刚刚学会化形,就被抓了……”   结局不用说,一定很悲惨。   苏萃炳:“以往都是在大厦外会被攻击,这个大厦有结界,就算被袭击过好几次,都是没事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   苏媚媚:“傲因很懒,根本就不愿意挪窝,所以从不亲自出场。”这次却不知中了什么邪,大老远的跑来攻击这里。无论大厦的结界多么结实,面对一只上古妖兽,怕也很难坚持几下。   “我、我要去联系首领。”苏萃炳慌忙道,“放我下来,我不去了。我要联系首领。”   月半七停下脚步松开手,连同苏媚媚一起放了下来:“你要怎么联系他?”   “当然是手机啊。”苏萃炳理所当然说道。   月半七:……   哦哦。   那个可以千里传递消息的东西啊。   好像很好用的样子,他要不要也买一个。   大楼的震动一直没有停止,月半七很担心它会不会突然塌陷,苏萃炳已经打通了电话,月半七能轻微听到那边苏戕清亮的嗓音。对方很不满苏萃炳此时打电话过去,在听到发生了什么事后,却也答应很快过来。   只是苏戕距离这里很遥远,怕是要等一会才能到。   希望狴犴还扛得住。   “这里只有狴犴能应付的了傲因吗?”月半七问道。   苏萃炳摇头:“除了虎哥以外,我们还有其他的战斗力。只是……”   在傲因面前,也就是多了几个小卒子。   最终能抵抗的了傲因的,除了苏戕就是狴犴。   可狴犴虽然是龙子,战斗力却不像凶狠的傲因那样强大,他和凶煞的睚眦是不一样的。   月半七只是稍微观察一下气息的远近,就发现傲因的凶煞之气离这里越来越近,狴犴被打的节节败退。   距离近的甚至让月半七都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傲因一直在向狴犴要某件东西,他模糊分辨出其中几个字,生死簿。   “你们在这里等着。”月半七说道。   “等等,你去哪里?”苏媚媚大声道,“那边很危险,你过去会变成死兔子的。”   月半七:“不会。”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只兔子。   苏萃炳:“见鬼,那个家伙……等等我。”   苏媚媚:“你不能去。”   苏萃炳:“他是我带来的。就算死,也不能刚来就死,不然我的面子哪里放!”   苏媚媚没有拉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左右犹豫了一会,一跺脚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谁让她就剩下这一个哥哥了呢。   往上走三层楼,月半七就来到变成战场的那一层。屋内到处都是建筑的残骸,头顶的天花板摇摇欲坠。   地上躺着好几个妖怪,基本上都还喘着气,只是已经无力站起来,最严重的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已经是有进得起没出的气。月半七只一眼就辨别出来,这只濒死的小猫就是和傲因一起来的,那两个气息中非常微弱的那个。   另一个气息则来源于一个女人,她是除了傲因和狴犴以外,最后站着的妖。且显然是站在傲因那边的。   此时苏萃炳这对狐狸兄妹也跟了上来,看到这场面一眼就吓傻了眼,苏媚媚眼睛尖,立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那只小猫,惊呼出声:“黑黑!”   月半七:“他是这里的妖?”   苏媚媚连连点头:“他是新加入的,化形不完全,连野外生存都不会,如果不是被首领捡回来……”可现在就是被捡回来了,这模样怕是没救了,终究还是一死。   “哦,你们的朋友啊。我们在野外发现了他,有些事想问问,可惜他不乖。不过他带着的身份ID倒是蛮好用的,至少破了第一层结界。”一个长发女子娇笑着走到小猫咪面前,慢慢的抬起脚。在苏萃炳和苏媚媚惊恐的眼神中,狠狠一踩。   黑色小猫连声音都没发出,便断绝了气息。   “你这个家伙!”苏萃炳怒气冲冲的想要上前,就被月半七一只手摁在了原地。   女人见苏萃炳没有按她所想的冲过来,红唇勾起,继续挑衅道:“怎么,看到朋友死了也不吭声?是呢,你们当年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被我一口口吃掉,也什么都没说。”   苏媚媚颤抖着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废物就是废物。”女人毫不留情道,“不过死了也好,让我稍微废物利用一下。”女人说着就手指捏起黑猫的尸体,正打算将魂魄也抓走,就诧异的发现黑猫的魂魄竟是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环顾周围,最后将视线落在了不知何时手提一盏奇怪的灯的月半七身上。   “是你做的吗,兔妖?”那女子盯着月半七说道。   月半七:“你们是为生死簿来的?”   女人:“自然。你们不知道吗,苏戕恶意诱骗我的师弟,害他闯入阴曹地府不得超生,自己却渔翁得利拿了生死簿。不过这是师弟他蠢,我们并非打算为他报仇。但是生死簿,却必须要老实交给我们。”   月半七:“生死簿隶属阴司,尔等无权触碰。”   女人微微挑眉:“这与你何干?”说着就变成一只斑点豹,扑向月半七。   月半七手中冥灯一晃,一点黑色的火焰冒了出来,向那豹子而去,不过沾染了豹子的前腿一点,触碰到黑色火焰的地方立即腐蚀掉了血肉甚至骨头。女人惨叫一声化为原型,捂着断臂的伤口在地上打滚。   狐狸兄妹都看傻了眼。   这一幕自然引起了傲因和狴犴的注意,两人纷纷看过来,狴犴惊讶于月半七的深藏不露,傲因却是眯起眼,盯着那盏冥灯瞧。   这东西,好似是那谁的东西吧。   怎么会在这里?   此物只认一个主人,这只小兔子怎么会用?   大厦对面的楼顶,睚眦摸着下巴:“没想到他还有点本事,完全不需要担心嘛,我饭还没吃完,回去吧。”   阎王冷着脸:“闭嘴。”   睚眦:啧。   与其躲在这里悄咪咪的瞅,敢不敢正大光明的英雄救美。   活了几千年,在这方面真是熊的。   喜欢了就上,上!知道吗! 第52章 妖丹   傲因吼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月半七:“兔子。”   全场沉默。   现在谁信谁就是傻子!   你见过一招把豹妖打断腿的兔子吗?反正以前是没有, 今儿头一次见, 这只难道变异的吗?   “你手里的灯是哪里来的?”傲因又问。   月半七:“朋友送的。”   对面大楼, 睚眦手托腮:“哦, 朋友啊, 啧啧。”   阎王瞪了他一眼:“闭嘴。”   睚眦:嘿。   行, 我不说, 我就乐。   傲因继续道:“此灯我记得,是一位上古神明所有。”   月半七:“哦。”   傲因黑了脸, 继续说道:“鸿蒙初开,世间分为天地人三界,世界初建,是为上古。天上地下, 神仙阴官,各司其职。酆都大帝首创阴曹地府, 三千年后交给五方鬼帝, 五方鬼帝之后由罗酆六天接管, 直到与西方佛法深入交流后来了一位地藏王菩萨, 整改阴曹地府, 方才有现如今的十殿阎君。”   在场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傲因, 连有一分清醒的豹妖都不嗷嗷叫了, 捂着断臂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起阴曹地府的建起过程。   “而有一位神明, 自天地初开便已存在, 为天界一散神, 虽同为上古神明,却无权无职,力量低微。最爱在天地间飘荡,无忧无虑。只是某一日,突感世人恩怨无数,身死后亦不能放下,实属可怜可叹,便离了天界,入阴曹地府,来到忘川河的奈何桥边,送汤助世人忘记一切恩怨。世人只知孟婆汤,却不知三千年前,第一任奈何桥边的煮汤人,其实并非孟氏女子。孟氏女子生前不过一凡人,如何能有此神通自建神职。而你手中的冥灯,就是他平时放在奈何桥边照明所用。”   说完,傲因就眯着眼盯着月半七的表情。   而月半七,他啥表情都没有,只回答了傲因一个字:“哦。”   傲因沉默。   全场蜜汁尴尬。   傲因:“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   月半七:“有,无论我手中冥灯前任主人是谁,都已是过去的事了。与我何干?还有,生死簿不是尔等可以肖想的。”   傲因:“你不知自己是谁?”   “月半七。”   傲因叹气,不说话了。   对于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来说,扯什么都没用。只是为啥……会转世成兔子?   那边几只年龄才几百岁的妖怪都没听懂傲因这番话,同混过上古时期的狴犴却懂了,他虽从未与那位神明见过面,却听说过一些传说,那人在作为神明的时候默默无名,但是陨落的时候声势浩大,上古时期的各路神明没有几个不知道的。   毕竟能把自己作死成那样的,太少了。   傲因说这番话的时候,只是想确认面前这只兔子的身份,只是越说,他自己就越加确定,他没认错。   若只是狴犴在,他完全不担心。可此时月半七在这里,当然月半七的这点能力在傲因眼中还不够看,他真正怕的是当年为此人闹上天庭的……   傲因环顾周围,没有发现那人。又往远处瞧了一眼。这栋大楼在他袭击的时候就加了一层障眼法,只是为了蒙蔽凡人的眼睛,但是对于妖魔鬼怪和各路神明来说,障眼法什么的就如同不存在。   只是傲因怎么瞧,都没有发现那人的影子。   或许是不在?   自带法宝隐藏身形的阎王和睚眦就沉默的看着傲因疑神疑鬼的样子。   睚眦:“他怀疑了。”   阎王:“恩。”   怀疑又怎么样,老老实实撤退他就什么都不做,若是敢对月半七伸爪子,打断爪。   阴间不管阳界事,可总有几种情况例外。比如生死簿被盗,比如阴官被袭击。   两点都沾了,弄死傲因也是他活该。   傲因没有看到人,却有种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暗的盯着自己,所以他不敢动手,可是撤退,想着那本生死簿,他又舍不得。   作为上古妖兽,傲因真的活了太久,他和睚眦等神明不同,他是有寿命的,哪怕修炼可以延长寿命,如今也剩不下多少了。   算算不知多少上古妖兽早已消亡,只剩下他还在苟延残喘。傲因知道阴曹地府的建立过程,对生死簿也了解一些,生死簿上面记载着三界内,六道轮回路上的全部生灵名字。   而生死簿是六道轮回出现后才诞生,所以它绝不包括在此之前就存在的上古妖兽名字。   所以傲因若是有一日死了,只会消亡于天地间,并非入六道轮回。   虎妖和豹妖抢夺生死簿是不想死,傲因想要生死簿,是要加上自己的名字,入六道轮回,灵魂不灭。   傲因站在原地纠结,狴犴受了点伤此时不敢妄动,两只狐狸崽子早就呆了,月半七在估算着双方的武力值,然后无奈的表示自己面对傲因也就是能稍微挣扎一下的本事。   两边僵持不下,这么一磨蹭,某只白狐终于赶了过来。   一只九尾白狐从墙壁被打破的窟窿闯入,飘然落在地上,化为人形,   真人的模样要比画像中鲜活,看着更好看几分,他一双美目在场内瞄了过去,看向傲因时是厌恶,看着狴犴时叹气,看着躺在一地或生或死的妖怪时面容阴沉,瞧见狐狸兄妹并不曾受伤时松了口气,等瞧向月半七的时候,他愣住了。   然后,九尾白狐的视线放在月半七身上就扯不下来,那眼神很古怪,有一点怀念,但是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你为什么……”苏戕迈步向月半七走过去,在所有人疑惑的注视下,站在月半七面前。伸出手:“白……”   那伸出的手,似乎是要抚摸月半七的面颊,只是半路却停了下来,苏戕脸上露出怀疑:“不,你不是。”   就在这时,一阵风刮起,生生的将苏戕吹的手臂挡在面前后退两步,等风停息,他的手臂放下后,看到的就是一个英俊男子阴沉着脸站在自己和那气息与白一模一样的兔妖中间。   月半七:“玄机?”   傲因心里咯噔一下,幸好刚刚没有出手,这煞神果然在!   苏戕:“你是谁?”   阎王:“别随便用你的脏爪子碰我的人。”   苏戕皱眉盯着阎王:“这身煞气,你是哪位阎君?”   “当然是阴曹地府的主人,阎罗王啊。”一个笑声想起,在场所有人扭头看过去,一个短发的青年嘿嘿一笑站在边缘悬空的地方,一点都不怕后退一步就是百米的高空。   “睚眦!!”狴犴一秒点爆怒火,“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做什么来的?”   睚眦:“我没有抢占你地盘的意思,别这么大火气嘛。当然是来帮忙的。”   狴犴自然是认得阎王,所以他看着跟在阎王后面的睚眦说道:“跑腿?”   睚眦:……   谁是跑腿的啊!   别说的这么可怜,他只是偿还恩情,被驱使而已!   比你这个上赶着送上门的苦力还差点被当做看大门的强多了!   睚眦对狴犴呲牙。   狴犴咂嘴,看向了月半七,也就是说这位其实不是兔妖……说起来,那位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不过伪装成任何种族的能力很是闻名,连大罗金仙都不会看破他的伪装。   又瞧了一眼阎王,狴犴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如今这二人都在这里,睚眦也被带来跑腿,那就索命……   “你偷走生死簿的事情是真的?”狴犴怒道,“你之前向我打听阴曹地府的事情就是为了去偷东西?”   苏戕笑了笑,没有反驳。   此时生死簿就在他身上,还能辩驳什么。   “我原本还不信,你用生死簿做什么,难道还想逆天改命吗?”狴犴对苏戕道。这种违背天道规则的事情,是狴犴最厌恶的。   苏戕冷笑:“逆天改命?我没那么大的本事,也从没有那么多的野心,生老病死,若是能顺利幸福的走过,轮回转世下生受苦的命运我都愿意接受。我只是想见他而已。”   狴犴:“他?”   苏戕点头。   阎王:“生死簿何在?”   苏戕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对阎王晃了晃。那册子外壳漆黑,只有用朱笔写着的生死簿三字,然后角落有数字。   阎王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阴曹地府丢失的那本。   连傲因的视线都黏在了上面。   “没想到生死簿竟然不止一本,好在分类清楚,找起来也不算费事。”苏戕说道。不过他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苏戕拿着生死簿的手在颤抖,“为何,他的记录在那一世就断了?”   生死簿也这么不靠谱的吗?阴曹地府的阴官在做什么!   他冒着永世不得超生的危险辛苦盗书,难道结果就是一无所获?   苏戕就是为了寻找他,才从深山走出来,住在大城市中。苏戕想的很好,白是个单纯善良的妖,从不曾作孽,转世为人的可能性很大,一时找不到就找一世,一世找不到就等下世,他是狐妖,他很擅长修行,也愿遵循天道,他每日都在祈神,只愿哪一日天道愿意怜悯自己,让他能与白再次相见。   可是等啊等,找啊找,他认识了各类人物,庇护了不少单纯的小妖,却从未见到他。   只要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有一眼将你认出的信心,苏戕这样想。   但奈何芸芸众生数百年的追寻,连一次擦肩而过的缘分都没能碰到?   求神求了几百年的苏戕突然觉得,天道对他很是不公。   “天道不给,我只能自己去要。我不后悔。”苏戕转头看向月半七,“我只是不明白,为何你的气息,会与他的一模一样?” 第53章 妖丹   苏戕看着月半七, 等着他的回答。   月半七自己也不太明白, 只是猜测或许与自己吞下去的妖丹有关。如今生死簿和犯人都找到, 他自然没有再隐藏身份的必要, 就转过身去, 将那颗妖丹吐了出来。   吐出来的感觉比吃进去的还不好,月半七感觉都能听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改变发出的声音,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他的身形和气息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张脸。   除了阎王和狴犴以外,所有人都被这一变化吓了一跳,连睚眦都惊呆了:“哇哦, 这本领不错。”   能够将模样甚至气息改变的如此彻底,这世间应该没有第二个了吧。   此时的月半七转过身来,终于露出了真容。   软弱的妖怪气息已经被地府特有的阴冷煞气替代,身形也比之前高大许多, 现在的月半七怎么看,都是一名阴官, 而非兔妖。   看到月半七的模样,傲因顿时就懂了,他并非是轮回转世成为兔妖,而本就是原来的那位阴神。这模样与过去当真是完全一样。   和众人关注的地方不同, 苏戕在月半七拿出那颗妖丹的时候就脸色就大变, 他压根就没心情去看月半七现在如何, 满心满眼只有那颗白色的妖丹。只一眼, 苏戕就认出来, 那颗妖丹是属于白的。   “为什么?为什么那颗妖丹会在你的手里!”苏戕脸色狰狞,金色的瞳孔成了一条细线,阴冷的瞪着月半七。   月半七:“意外获得。我不知道这颗妖丹是谁的,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被挖出来。更不知……如何会到凡人手中。”   “被挖出来……”苏戕喃喃念叨,竟是有些失了神。   “你连那只兔子怎么死的都不知吗?”阎王问道,脸上尽是嘲讽。   苏戕摇头:“生死簿里,没有记载。”   阎王:“我问的并非生死簿。看来那只兔妖死的时候,你不仅不在附近,还一无所知。”   苏戕想要辩驳,但是看着那颗妖丹,又无话可说。   他知道白已经死了。   因为以白的脾气,如果还活着,不可能这么久不来找自己。   他有去寻过,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长的时间,才在一个恶妖那里知道,这只恶妖半路遇到只傻乎乎的兔妖去寻灵珠草,看着那只兔子味道不错,就顺嘴吞吃了,一点都没剩下。   苏戕信了,因为白离开前留信说为自己寻灵珠草,同时他也在那恶妖身上闻到了兔妖的味道,甚至在那附近,他还看到了一点点血迹。   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   那妖虽然厉害,却敌不过苏戕,苏戕很容易就为白报了仇,然后剩下的时间,都是在无尽的等待和寻找白的转世。   说他执念太深也好,自欺欺人也罢,苏戕只是希望能给自己找一点慰藉,让他余下的修炼路上不会那么痛苦难过。   到底他是个自私的狐狸。   然而苦寻无果,心中的痛苦每一年都在增加和扩大,思念的次数越多反而就越感到心痛,遇到虎妖提起生死簿改名字好不老不死的时候,苏戕动了心,想起若是白轮回转世,在生死簿上一定可以找到关于他的记录。他就不需要再毫无头绪的寻找。   想到就去做,苏戕不是个会多犹豫的狐,可惜生死簿上对于白的记录,只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更甚者,他看到了属于白的妖丹,对于白是被那只恶妖吞了的话,产生了一丝怀疑。   那个时候,还是盛行吞噬妖丹增长修为的时期,恶妖真的吞了白的话,怎么会特地放过最有利用价值的妖丹?白的事情,定然另有隐情。   月半七问阎王:“生死簿也有记载不全的时候吗?”。   阎王点头:“常常有,每个生灵的一生都是上天注定的,但是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很多。命数可以更改,就比如坏人作恶,若是到了一定的界限就会产生现世报。当命数发生了变化时,生死簿的内容也会随之改变。中断的时候偶尔也会有,只是极少。”   月半七:“什么情况会中断?”   阎王看着苏戕,一字一顿道:“魂飞魄散。”   苏戕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这是他最不想知道的可能。   “会考虑以这种情况为先。”阎王继续道,“也存在其他可能,但是微乎其微。”   即使如此,也没有让苏戕的脸色更好看一点。   苏戕从阎王嘲讽的表情可以知道,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到底是有多小。   “好了,该把生死簿还回来了。”阎王道。   旁边的傲因悄悄的盯着生死簿,打算在苏戕递出去生死簿的时候抢夺,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苏戕竟然转瞬间化为原形,九条巨大的白色尾巴飘荡,血红大口一张,竟是将生死簿吞进口中,咽了下去。   众人傻眼。   狴犴:“你在做什么!”   睚眦:“哎呀呀……”   傲因更是恨不得想把苏戕撕了。而阎王,他已经拿出了刀:“自己吐出来,还是我给你玩一次剖腹产?”   狐狸兄妹原本一直在旁边围观,拼命的想要跟上事态的变化,无论是月半七的身份,还是憧憬的首领做了偷盗生死簿的事。此时看到阎王拿着刀向首领逼近,也都顾不上什么,齐齐化成原形挡在苏戕面前,阻拦阎王的脚步。   苏萃炳:“不、不行。首领是有苦衷的,他只是想……总之首领不会做坏事。”   苏媚媚:“就是,哪怕剖腹产,也未必能产出生死簿的啊!”   月半七:……   “你们两个退开,与你们无关。”苏戕一尾巴将两只小狐狸扫开,“别当我是什么好心人,我建立这个地方,也不过是为了寻找他而已!并非真心护着你们,只是你们一个个中,没有一个是!”   苏媚媚被斥责的眼泪汪汪。苏萃炳则翻身起来,对苏戕叫唤道:“那又怎么样,我只知在父母被猎杀后,救走我们并且照顾养大的是你!有目的又如何,谁在乎啊!”   苏戕恶狠狠的对苏萃炳呲牙。   苏萃炳丝毫不惧,迎面看他。   “你们两个还是别和他扯上关系的好。”睚眦伸手将两只狐狸拽了过去,“那只九尾狐偷盗生死簿可是大罪,你们包庇他就属于同罪,小心永世不得超生。”   苏萃炳完全不领情,扭头就咬,然后崩了牙。   睚眦脸上的笑没了,抬手狠狠一拍,把两只狐狸崽子拍晕了过去,扔进里面的房间,丝毫不留情。   难得他好心一次,还是看在狴犴的面子上,真是欠教训的小崽子。   下次再来好好欺负这两只狐狸,睚眦很不开心的想着。   阎王压根就没有把那两只狐狸崽子看在眼里,还在步步向苏戕逼近,连傲因眼神都变了,不住的往苏戕肚子上瞧。   苏戕:“我劝你最好不要那么做,我若是有个万一,哪怕自爆都要带着那本生死簿走。”   阎王冷笑:“你当我在意?”   他现在更多的是被威胁的不爽。   “你可以不在意,他呢。”苏戕打起精神,看向月半七,“他也是阴官吧,总归要为这次生死簿损失负上责任。”   阎王皱眉。   的确有那个可能,生死簿作为三书之一的地书,哪怕是一张纸片都有极大的价值,他倒是无所谓什么,却怕月半七再一次的承受因果……   “你想如何?”阎王把刀放下了。   苏戕:“我想找白。”   阎王:“一个很可能魂飞魄散的魂魄,你让我去哪里寻?”   苏戕:“魂飞魄散就没有重聚的可能?”   阎王:“没有,就算有,那代价你也付不起。”   苏戕呲牙。   苏戕和阎王对峙,谁也不肯后退一步。月半七叹息,走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一手摁住阎王拿着刀的手,一手摸向苏戕的头:“好了,别吵了。”   苏戕被摸了个正着,愣了愣,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即后退一步。他很讨厌阎王,但是这个气息,虽然和阎王的阴冷气息很相似,却意外的不反感。   不过被摸头什么的,他仍旧拒绝。   月半七:“各自后退一步怎么样,我们帮你找,就算真的魂飞魄散了,好歹知道他是在哪里消亡的。若是找到了,你要把生死簿归还。当然,你也要承担偷盗生死簿的责任。”   苏戕沉默,片刻后,点头答应了。   他早就无路可走,没有别的选择:“你打算怎么找?”   月半七拿出那颗妖丹,“先去问问这颗妖丹的来历。”   苏戕盯着那白色的妖丹,迟迟没有移开眼睛。透过那白色的珠子,他似乎又见到了白那张傻乎乎的笑脸。以及当年和白相处的点点滴滴。   最清晰的,便是白离开前,与自己最后一番对话。   “你修为停止了吗?”   “只是暂时遇到瓶颈而已。”   “我!我可以帮你哒!”   “你一只兔子怎么帮我?”   “嘿嘿嘿,秘密~”   那只傻兔子毛乎乎的爪子捧着脸颊,笑的贼兮兮的。   明明是一只化形都不完全,藏不好尾巴和耳朵的傻兔子,还说什么帮自己增长修为。   结果一个偷溜,再也不回。   除此以外,苏戕同样深刻的回忆,便是当年初见时的情景。   那时他早就修成人形,在人间混的风生水起,魅惑了几个好龙阳也读傻了书的酸腐书生,装作画中仙从书生那里骗银钱给自己买衣服买杏花酒,享受凡间的生活。   寒冷的冬季,书生与家人过年节,便冷落了他这只伪·画中仙。苏戕感到无聊,就披着大衣,去深山的野外走一走。   然后看到了一只拼命刨着草根的兔子。   同为妖怪,苏戕一眼就发现那是只开了灵智的兔子。   可是开了灵智的兔子智商也没有高到哪里去,那傻兔子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慌忙跳开,结果仰头就看到了苏戕的那张美人脸。   然后,兔子就不跑了,小脑袋一抬,鼻子抽动,开口道:“好美的姐姐。”   后来苏戕做的事情,至今回忆起来都想要笑,他站在傻兔子面前脱了个精光,道:“看清楚,傻兔子。”   傻兔子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并没有吓到,反而还往前挪了挪:“我心悦你,嫁我可好。”   当年苏戕的回答是把傻兔子揍了一顿。   而现在,他似乎没有回答‘好’的机会了。 第54章 妖丹   月半七几人想走, 傲因当然不干, 他拦在众人面前, 虎视眈眈的盯着苏戕……的肚子。   “生死簿交出来, 否则谁也别想踏出这里一步!”傲因吼道。   阎王只是一抬眼, 傲因就有些腿软,想了想自己的剩余寿命, 他仍然鼓起勇气, 拦在阎王面前。   “你要生死簿何用?”出手之前,阎王问了一句。“那上面并没有你的名字,你的生死不由生死簿掌控。”   傲因:“我自然知道那里没有我的名字, 正是因为没有,我才需要。”   阎王懂了:“你要加上自己的名字?”   傲因:“弱小凡人尚且可以通过轮回转世保证灵魂不灭,我乃强大的上古妖兽,为何偏要在陨落后彻底消亡, 这并不公平。我只是想灵魂不灭!转世永存!”   阎王:“有何不公?凡人只有短短百年寿元,若是有错还要收地狱刑罚之苦。你本就有漫长的寿命, 也无地狱刑罚,若是能诚心修行,积攒功德,照样可与天地同寿, 是你自己选择了凶煞的路。”   傲因:“你当年斩杀生灵无数, 怨气冲天, 比我造孽只多不少, 凭什么你就可以!”   阎王立即黑了一张脸, 特别的难看。   他咬牙切齿,挤出来这样一句话,声音低沉极力忍耐着胸中的怒火:“你当一点代价都没有吗。”   傲因:“我看你过的很好。”   阎王的脸已经有些扭曲,眼神凶狠的看着傲因,身上的凶煞之气丝毫不再收敛,他握紧拳头,再也不压抑怒气,瞬间爆发。   谁也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哪怕声音都是在看到两人消失在面前后才听到的,一声巨大的轰鸣,在场几人慌忙走到楼层边缘往下看,百米之下的地面上,傲因四肢展开躺在坑里,满身血。怕是连怎么被揍下来的都不清楚。   睚眦:“……可怕。”   这武力值,不愧是凶煞之名曾超过自己的魏玄机。   苏戕没有说话,只是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之前还在威胁这个人,他大着胆子看向月半七,眼中带着一丝感激。   将所有怒火都集中在这一拳发泄掉后,阎王心情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他蔑视的看着自己脚下的傲因,看他还有一丝清明,知道他听得见,就说:“生死簿中的名字可以划掉,但是不能增加。”   傲因张了张咳血的嘴:“你咋……知……”   “我试过。”阎王说道。   他何止闯过天庭,当年出事后,他第一时间去寻的就是生死簿。   可惜,生死簿寻不到记录,更无法添加名字。   “只有诞生那一刻就在生死簿中的名字,才能轮回,同时命运也受天道钳制。”阎王冷笑,“现如今不少人和妖天真的以为抹了生死簿的名字就可以远离生老病死,愚蠢至极。生死簿对于灵魂来说是一道护符,生死簿上没有名字的生灵就不会受伤不会死?一把火毁了肉体照样是游魂一只,不过是免了死去被勾入阴曹地府而已。”   成为孤魂野鬼在世间飘荡有什么意思,就算有可能附身在尸体中,也不过是成为了僵尸一类的存在。真当那是什么好事?是人还是僵,普通人一眼就能分辨出。   当年孙猴子几笔勾了好多猴的名字,但结局如何?猴子不是仙,都是肉体凡胎,要吃饭,要睡觉,会衰老,老得走不动爬不远,若是意外身死也就罢了,等待着老死的可能压根就没有,灵魂困在身体内无法离开,就只能清楚的感受着身体一日日衰败的过程,受尽折磨。且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也没有黑白无常勾魂,只是作为孤魂在世间飘荡,哪一日承受不住了魂飞魄散。最后还是修成佛的孙猴子自己了断这段因果。   六道轮回的出现,本就为怜悯世人而非禁锢,想要长生不老又不是没有正路可走,却偏偏想了一条断自己后路的法子。   “你若不信,可以再来。阴曹地府等你。”阎王道,“只是下次,不会再留你一条命在了。”   傲因发出呜咽的哭泣声,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   没有惹事的大妖怪,苏戕也彻底老实下来,接下来不过是扫尾等工作。睚眦毫不留情的被阎王丢在了这里,被狴犴抓了壮丁。   开玩笑,现在站着的就剩下他了,那些个能力低微的小妖怪只能帮忙搬个东西,想要快点把这里收拾干净,不找睚眦帮忙还能找谁。   结界被撤离,大厦被毁的样貌终于出现在凡人的眼中,只是在普通人看来,这座不知名的公司大厦顶端因为某些难以查明的原因发生了严重的爆炸,顶端好几层建筑尽毁,侧面更是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大厦诡异的爆炸受损在次日就上了头条新闻,关于如何妥善护理公司内的燃气管道引起了很大的讨论,而事实真相,也只有当时在场的妖和阎王一行人知道。   这些后来发生的事情与阎王等人无关,此时的阎王和月半七,连带着一只九尾狐,正往京都赶去。   赶路的同时,月半七告知苏戕关于妖丹如何到自己手中的事情。   苏戕有些不敢置信:“妖丹是一个凡人给你的,你说的可当真?”   月半七:“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这点苏戕心里明白,他只是不懂,作为兔妖的白是很弱,但也没有弱到随便被道士收服的地步,更何况多数道士对妖丹并不怎么感兴趣。哪怕可以用作材料炼制,能炼制这种东西的道士极少,反而显得它于道士无用。   希望一切,都能在叫做卜英杰的人那里得到答案。   卜英杰早就换了住处,要和苏木那样的大明星同居,再住在那栋保安设施并不完全的小区太不安全了。当然新家没有观景云小区那么高档,但是警备也都齐全,不过这对于阎王和月半七,以及一只九尾狐妖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阎王和月半七只要不特地现身,普通人是看不见他们的,而苏戕只要一个障眼法,自然可以安全无虞的通过,小区大门站岗的门卫根本就不知道有三个非人类大大方方的从他面前走了进去。   拐了两个弯,三人来到一间独栋别墅前现了身形,月半七上前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   月半七又敲了敲,这次才敲了一下,门就开了,露出一条缝隙来,头发有些散乱的苏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后,惊道:“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月半七进了屋,环顾一圈屋内,这房子比起观景云的房屋面积小了不少,但是住两个人也算宽敞。阎王先他一步坐在了沙发上,往后背一靠,仍旧沉着脸,不太想开口。   苏木给三人倒了茶,瞧了阎王一眼,他至今不敢和这位大佬说话,而另外一位长着秒杀所有小鲜肉,超高颜值的美男也很一脸阴郁,苏木就看向月半七:“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情吗?”   月半七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我们是来找卜英杰的。”   苏木脸色微微有点红:“你们稍等。”   说着就磨磨蹭蹭的往里面的房间挪,开了门快速的闪了进去。   卧室内立刻传出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好半天都没有出来。   苏戕等的有点不耐烦:“大白天的到底在做什么,真是不知羞。”   “不是大白天做的!”苏戕说话的时候卧室门刚好打开,卜英杰上衣还有些歪斜,指着苏戕大声道:“我们是昨晚做的!因为整整一夜没有睡才……唔!”   用手紧紧捂住卜英杰嘴巴的苏木微笑:“我想天师找你来,不是为聊这种事吧。”   卜英杰点头。   苏木微微松了口气,把手放了下来。   他不是想隐瞒,这情况只要不瞎的都看得出发生了什么,但他绝对不想在此事上加以讨论。   太尴尬了。   卜英杰坐了下来,看着桌上有几杯茶,也不顾这茶是谁的,瞧着没有动过就端起一杯一饮而尽,然后斜靠在沙发上。   苏木:“喂。”   卜英杰摆手:“哎呀,没事啦,大家都那么熟悉了。我端正坐着才难受呢,找我啥事?”   “关于这颗妖丹的来历。”月半七说道。   卜英杰本来还挺懒散的,听到这话后立即精神了起来:“妖丹?哪里有妖丹?妖丹什么模样?说起来我还从来没见过妖怪长什么模样呢。”   苏木端着水果走过来,将切好的水果放在桌上,脸上也带了一点好奇,他只在故事中听说过妖怪,同样没见过。   苏戕:“那你现在见到了。”   卜英杰和苏木转头,看到苏戕的脑袋上一对白色的耳朵,毛茸茸的还在动,非常真实。   刚才还没有对吧,所以是真的?   卜英杰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感慨道:“人生齐全了。你是狐妖吧,狐妖出美人原来是真的啊,比木木还好看,是不是还有尾巴,我可以摸……哎哟!”   苏木沉默的收回自己的手。   阎王:“少废话,快说。”   卜英杰咳嗽了一声,拿起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哦,是说这个啊。原来这个就是妖丹吗?啊哈哈哈,我不认识哎。”   苏木:“这是你送出去的。”   卜英杰:“对,因为是师门祖传。之前我也不知道有东西的存在,大师兄给我的信中提起过一句,说现在由我接掌门的位置,这件东西自然归我。好像这东西只告诉掌门的继任人,否则一定会被那个叛徒顺走。再说现在师门已经落败了,我就是个半吊子,想着自己也未必会用上,师门还不能传递下去也不知道,这东西也莫名其妙的我不懂,干脆送给两位前辈做礼……啊哈哈……”   卜英杰胆战心惊的看着已经渐渐露出狐狸凶相的苏戕,讪笑着往旁边挪了挪。   妖丹哈,面前这只是妖怪哈,这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卜英杰怕怕的抱紧了苏木的胳膊。   “信中有没有提起这颗妖丹的事情。”月半七问道。   卜英杰起身:“等等,容我再去看看,当时就顾着生气了,那封信里尽是交代遗言的话,让人有点不爽……”卜英杰走进屋内,没过一会手中拿着信走了出来,递给了月半七。   这封信之前月半七也见卜英杰拿过,当时的他并不关心,就没看。   这次,他将信中内容上上下下都翻阅了一遍。   信纸有整整五张,前两页是大致说了在镇子里遇到的些许事情,以及自己的心理历程,对无法与卜英杰见面表示歉意。之后的几张信纸,则是说起师父临终前,交代给语棠的一些事情。   原本师父去世,选中的接班人就是语棠,在徐道师和卜英杰不知道的时候,师父将语棠叫到身边,细细告知了他接任掌门的一切事宜。   师父的本意是希望可以借此给语棠留下一丝生机。他早就看出语棠是短命的命格,但是在三个徒弟面前撒了谎,而那生机,就隐藏在这颗只有掌门人才能得到的白色珠子上。可惜三人的师父也不清楚这颗珠子是什么,只知是门派创始人留下的一件宝物,此物归三横道门所有,却无法由三横道门使用,只有得遇有缘人,可借此换取机缘。   遗憾的是他这一番苦心最终还是付诸东流。语棠自己未曾想改命,这颗妖丹也就留在三横道门内,直到被收到信的卜英杰找到,才重见天日。 第55章 妖丹   月半七看完了信, 将信纸折叠好, 放在了桌上。   信里面关于妖丹不过是只言片语。这还是因为妖丹属于掌门人需要继承的东西,语棠才在信里提上几句。其来历, 语棠和师父也是一概不知。   只是有缘人是什么机缘又是什么月半七抬头看向卜英杰, 卜英杰笑的傻乎乎的。   月半七心中无奈,就算问他, 想必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你的门派创始人,你还知道什么”妖丹的方面难以下手,月半七就从另一个反向开始询问起。   卜英杰立刻就来了精神“说起祖师爷啊, 我知道的可多了。毕竟是开派师祖,从小最先要了解的就是这位祖师爷的身份和来历。别看我们人这么少,没有青山道门发展的人数众多, 三横道门可是开创至今五百多年了, 比青山门的历史还久”   “你说多少年”苏戕起身逼问道。   卜英杰“哎”   苏戕“多少年”   卜英“五、五百多年”   苏戕“具体点。”   卜英杰“那个开创的时候是正、正德七年。”   苏戕一下子就黑了脸,盯着卜英杰的眼神非常危险。看着那双金色的竖瞳, 卜英杰颤抖道“请问咋的了”   “白失踪那年,是正德二年。”苏戕回答。   时间这么近, 妖丹又在卜英杰的祖师爷手中传到今日, 说是巧合谁会信   卜英杰差点哭出来“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啊。五百多年前的事情, 跟我没关系吧。而且我们祖师爷才不会做这种事”   苏戕“你就知道”   卜英杰挺直腰板“首先, 我们三横道门以符咒和阵法闻名,最擅长对付的是鬼, 其次是算命和风水。当然我才疏学浅, 都是个半吊子, 风水更是只有皮毛。但不管怎么样,在我们的经营范围内,击退妖怪不在服务行列中。就算是碰到了恶贯满盈的妖怪,我们也没有本事对付。”   苏戕“白不是作恶的妖怪。他是在寺庙中,被和尚养大的兔子。”   卜英杰“那就更不可能是祖师爷干的了,我们的祖训就是无论妖魔鬼怪,心存良善就非恶,不可枉造杀孽。我和大师兄都有好好记住,老二那个欺师灭祖的不算。”   苏戕“不过是一句祖训,你就如此确信他的人品”   卜英杰“因为祖师爷有留下笔记啊,应该说是游记祖师爷喜欢四处游玩,走到哪里记到哪里,顺便还会将想到的阵法记下来。祖师爷可是在阵法上面的天才,不过那些记载对我太高深了,我以前就当一本普通的游记看,从内容就能猜到祖师爷的性格”   月半七“就是这个”   卜英杰“哎”   月半七“那本游记呢”   卜英杰拍桌子,扯到了腰部的肌肉,哎哟一声栽倒在沙发上,身边一直沉默在听到苏木身后帮忙揉了揉。   卜英杰有气无力的抓挠沙发“被叛徒烧了。祖师爷的笔记里阵法记载全面,他从小都背了下来,不需要带走,就一把火烧了没给我剩下。”   月半七脸上的失望不言而喻。   阎王“你就一句都没记下来”   卜英杰“都说了太复杂”   阎王“我问游记内容。何时,去了何地,做了什么”   卜英杰歪头“这个嘛”   苏戕开口“尤其在正德二年之后的时期。”   卜英杰“我还是小时候看过,让我想想正德二年,也就是创建门派的前几年。恩我要从头捋一捋,祖师爷出身自天宫门,年纪轻轻的时候脱离山门闯荡,是游记记载的开始,那年是弘治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差不多是那个时期。从闽中一路往北,经过柴南,鄂州,古驿,山阳,终山”   月半七“确定是这些”   卜英杰“应该没错了,小时候不让看杂书,无聊的时候只能翻祖师爷的游记,差不多吧。”   苏戕“终山什么时候”   关于这个问题卜英杰回答的很快“就是正德七年啊,三横道门就是在终山建立的,那里还有三横道的一块地皮呢,山门就在那里,不过现在那块地皮的所有权早就失效了,改朝换代那么多年。当年的山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苏戕抓着卜英杰提了起来,往门口走“带我去。”   卜英杰拼命挣扎“等等,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位置啊。我从来都没去过那个地方“   苏戕瞪圆眼睛喊出声来“你没去过”   卜英杰点头“虽然说师门创立是在终山,但是本门一直是师门单传,也就我们这代是三个弟子,不,现在也是单传,就剩下我一个了。三百多年前当代的掌门人就离了终山,再也没回去过。估计现在连遗迹都没有了。去也没用啊。”   全程保持沉默的阎王终于开口“终山有棵老树,你可问过”   苏戕松了手“问过。老树说,白离开终山往南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月半七“那若是白与三横道的创派人相见,也并非会在终山。”   阎王“终山之前是山阳山阳就在终山的南边。”   卜英杰“好像是的,祖师爷性子随便,想起了才记下来。游记的地址和日期跳动幅度很大,只能确定是在那附近。”   月半七“你的祖师爷是靠双脚一步步走的”   卜英杰“应该是的。游记中常常写又磨破了鞋子,或者走到哪里看到了村落,去讨一碗水喝。或者今日没有地方落脚,山窝窝随便一躺,用阵法设置简单的结界防止野兽,然后就是关于阵法的记载。”   苏戕“那就去山阳走一趟。”   卜英杰挥手“慢走不送”   苏戕转身提起卜英杰的衣领拖走“少废话,你也要去。”   卜英杰“为啥我懒得出门。”   苏戕“防止你逃走。如果被我发现你撒谎,你就完了。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帮助我找到了白,我会给你酬劳。”   卜英杰“啥酬劳”   苏戕“一千万。凡人很喜欢钱吧。”   卜英杰猛然起身,与苏戕握手“喜欢这单子我接了”   苏木   卜英杰一同意,事情反而显得简单起来。只是和阎王三人不同,卜英杰只是个普通的凡人,只能依靠正常的交通方式到达目的地,而不能直接飞过去。   苏木原本也想去的,可惜作为大明星,他的通告很多,卜英杰这次离开最少也需要四五日,苏木不可能这么久不与经纪人联系,更何况他即将加入新的剧组,没有时间。   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上次除灵的时候遇到的危险,苏木就打算退出剧组陪同,被卜英杰阻止了,告知他这次行动权当旅游,而且有大佬在,不会有危险,苏木这才放心。   两天后,早一步在山阳镇等着的阎王三人在约定地点,等到了背着巨大登山包的卜英杰。   看到阎王和月半七身上没有带任何东西,卜英杰很惊讶“大佬,这样很容易遇难的。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深山哎,深山往里面走是没有人家的。手电筒,指南针,打火机,烧水锅,瑞士军刀还有帐篷,都是必需品。我只备份自己的了。”   月半七听得一愣愣的“那是什么”   苏戕“凡人在野外生存需要的东西,不准备会饿死冻死渴死。当然你们不是脆弱的凡人,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月半七“原来如此。”   阎王扭头看了一眼苏戕,微微蹙眉。   阎王“走吧。”   卜英杰傻愣着站在后面,有点呆滞。   刚刚苏戕的话他听得懂,但是最后那句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等等,大佬,狐狸精开玩笑吧,还是有别的意思”卜英杰慌忙跟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说着,眼中带着点小惊恐。   苏戕惊讶的看着卜英杰“我看你长了一双阴阳眼,还以为你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有别叫我狐狸精。”   “难道不是人吗别告诉我纯人类只有我一个说起来青山门的还跟我打听你们的身份,说怎么查都查不到。当然我啥也没透露,但是、但是”卜英杰越说越惊恐,“难道你们是半妖”   阎王停下脚步,转身用很嫌恶的眼神看着卜英杰“你说谁是半妖”   卜英杰“那”   苏戕嘴角勾起带着恶意的笑“你那双眼睛是摆设吗,没看到他们身上缠着鬼气没想到现在的道士竟无能到这地步。”   卜英杰   “我们是阴官。”见瞒不住的月半七对卜英杰微笑道,“工作的关系,才去查妖丹的事情。希望你能保密。”   卜英杰“如果不保密呢”   阎王“杀”   卜英杰打了个哆嗦,看向月半七。然后发现一向很温柔的月半七这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软软的笑意。   可就是那笑,看的卜英杰从骨子里发寒。   月半七“阳界信息传达的太快速了,我还想在阳界多待一段时间,如果你真的不小心透露的话,也只能从源头上的你稍微动下手脚,没事,一碗汤就解决了。”   卜英杰毒汤吗   “放心,我绝对会保密的谁也不告诉。”卜英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动拉锁的动作。   阎王“说出去也无所谓,知道几个,死几个。不过杀孽的债要安在你头上。十八层地狱等着你。”语气中满是威胁。   卜英杰“没问题,但是能问大佬您是哪位阴官吗”   阎王没应,是苏戕开口道“阎罗王。”   卜英杰腿一软,跪地上了。   认真的   大佬,不在阴曹地府里好好呆着,来这里干嘛   卜英杰抬头看向月半七,小心翼翼道“那您是崔判”   月半七道“起来。”   卜英杰起身,跪下的腿还没彻底站直,月半七就抬脚在卜英杰微微弯曲的膝盖轻轻一踢,卜英杰的小腿立即就卸了力,又跪了下去。   “猜错了。”月半七笑道。   卜英杰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6章 妖丹   “都说了我叫月半七。崔判的职位是第一判官, 摆明是姓崔啊。”月半七道。   卜英杰干笑了几声, 仰头问道“那敢问您神职”   月半七“你死后会知道的,如果可以轮回的话。”   卜英杰啊哈哈哈   卜英杰不问了, 他完全不想提早知道自己死后去阴曹地府要走的是什么流程。   “游记里有详细记载这里吗”阎王问道。   卜英杰歪着头想了许久“山阳的名字, 是来到一个位于山下叫做小沟村的村子里,与村里人说话知道的。”说着拿出这附近的地图来, 展开。   “游记中说,那个村子只有三十来户,到现在五百年过去, 早就没有这个名字的村落。不过这里刚好有个沟子庄。至于前身是不是小沟村,我就不知道了。”   阎王“别的”   卜英杰歪头“其他的就更不好考据了。比如河边一棵歪脖子的树,或者到处都是野花的小山坡。对了, 深山里露出的山洞旁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 石头上有红色的三条横线。祖师爷也是观三条横线很有美感,才想到了三横道门的名字。”   阎王“有三条横线的石头多大”   卜英杰“一人多高。”   阎王“我知道了, 走吧。”   苏戕“你知道”   阎王“离这里不远。”说着就看了一眼月半七。   月半七茫然的看着阎王“怎么了”   阎王“没事,很快就到。”   听到阎王说很快就能到, 卜英杰打起了十足的精气神, 结果一直走到深夜看不到一点亮光后, 仍旧没有到达。   卜英杰感觉自己浑身所有力气都没了, 这么长时间不停的爬山,一口饭都没有吃, 作为一个凡人他自然受不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走吧, 要走你们走吧。一群非人类,稍微理解一下我这个会累死的凡人吧。”   苏戕咂嘴,嫌弃的看了一眼卜英杰,化身成原型趴在了地上,金色的兽瞳中满是嫌弃“上来”   卜英杰眼睛闪亮亮的,他慌忙拿出手机,对着苏戕要拍照。   苏戕气的尾巴一甩。啪嗒一声,卜英杰的手机滚落在地。   卜英杰“啊,木木给我买的小苹果”   苏戕“我看你这人类是真的想死吧。”   卜英杰心疼的把手机抱在怀里,吹吹土“因为第一次看嘛,而且可能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太震撼了,想拍一张给木木看,就一张”   苏戕张开了血盆大口,牙齿尖锐闪亮。   卜英杰秒懂,把手机放进包裹里,翻身坐了上去“不拍就不拍,真凶。”   苏戕瞪卜英杰“若不是为了寻找白,我早就弄死你了。”   卜英杰哦。   阎王瞪苏戕“若不是为了生死簿,我也早就弄死你了。”   苏戕   卜英杰“什么什么生死簿有的吗我想看。”   阎王“等你死了,看个够。还是你现在就想死”   卜英杰那还是算了。   月半七“好了,别吵了。我们赶路吧。”   阎王和苏戕应了一声,身形腾空,飞了起来。月半七也紧跟在后面。   坐在狐狸后背用九条蓬松尾巴当靠背的卜英杰欢呼一声,然后吃了一嘴巴风,趴在苏戕身上直咳嗽。   巨大的狐狸发出怒吼“别把唾沫星子喷在我身上,咬死你”   卜英杰“真严厉咳咳咳”   苏戕“你这个家伙”   阎王完全无视这一人一妖的争吵,飞了也就一会,开口说道“到了。”就率先下去,月半七和苏戕紧随其后,落地便化为人形,而一直呆在苏戕背上的卜英杰自然滚落在地上,摔的不疼,但灰头土脸的很狼狈。   卜英杰猛然起身,不高兴道“差评,这个降落我给差评”   吼完后,拍了拍摔疼的屁股,打开背包拿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一束白色的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色。   此时他们降落的地方就在这个山洞口,山洞内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而在山洞口边有一个巨大的石头,形状丑陋,上面有三条鲜红的横线,分布在石头的上中下三个位置,蔓延到石头背面。   用手指摸了摸那鲜红的横线,没有任何凹进去和凸出的手感,且看着也不像是用什么颜色涂抹上去,红色的地方彻底融入石头上,且色彩边缘清晰,看着像是石头天生如此,却又带着一丝人工的感觉。   不过既然是五百年前就存在的东西,怎么都不可能是人工的吧。别说那个时候的技术,就算是现在也没有能做出这样石头的机器。   苏戕也被那块石头吸引了注意力,他在石头上感受到了一丝神力,小心的问道“这是三生石吗”   月半七“三生石只有一块,在奈何桥边。”   苏戕“可是,我的确感觉到了,那和生死簿很相似的”   阎王“这是赝品。”   苏戕“哎”   卜英杰“这东西也有赝品”   阎王“恩,一个看起来很闲的神仙,从奈何桥边的三生石上刮掉一点粉末,融合了忘川河的水,再加上彼岸花根下的泥土做的。”   卜英杰“为什么要做这种东西话说这么做难道不会惹的阴曹地府的神生气吗。”   阎王因为是监守自盗,谁也不知道。   阎王抚摸着这块巨大的石头,手感还是如此的粗糙,也很冰冷。但是阎王的心里却微微的热,他看向月半七,然后惊讶的发现月半七也在看这块石头,而且还是无法移开眼神的那种紧盯着。   哪怕知道不该抱着什么希望,阎王仍旧紧张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想起什么来。   月半七只是觉得这块石头很熟悉。石头的每一个棱角,每一点纹理,熟悉到不需要去看全貌,他就知道这块石头的后背是什么样的。   卜英杰“这红线还真长呢,不知道在哪里断掉。”说着就拿着手机绕着石头走。   “不会断的。”月半七下意识回答,“三根红线,三生三世,一丝姻缘,断了不吉利。”   阎王心中微微触动,他伸出手放在了月半七的肩膀上,刚想要开口。就听到石头另一边卜英杰喊叫的声音,打断了阎王想说的话。   这是第二次被这个家伙打断。   阎王眉头往下压,正要发火,就听到卜英杰喊道“断了啊,三根线都断了啊这是不祥的预兆吗怎么办,用笔画上行不行”   三根红线都断了   月半七和阎王都立即跑到石头后面去看,果然在灯光的照应下,那三根红线都在石头背面的位置上齐齐错开,就像是被人斩断一样。   阎王只瞧了一眼脸色就阴沉下来,这块石头在此呆了千年,无论神鬼人都未曾动过,这东西本也不怕风水腐蚀,只是何时竟是被人给破坏了   阎王的脸黑的难看,月半七则是凑过去用手摸了摸,然后道“这里被破开过,然后用掉下去的碎石头和泥土重新封上的。”被破坏过一次怎么都不可能恢复如初,这就是为什么后面的红线断了的缘故。   “有刀子吗”月半七问道。   阎王摇头。苏戕凑上去来,手中尖锐的指甲伸出,开始刨那个缝隙。   看着石头渣子一点点往下落,巨大的石头慢慢被刨出一点凹处,月半七诡异的产生了一点心疼的感觉。   月半七扭头看向阎王,发现他的表情很凶狠,立即过去问他怎么了。   阎王被月半七一喊,凶狠的表情立即消失。   “这个东西很重要吗”月半七小心翼翼问道。   阎王看着月半七,然后道“不重要。”   不过是能引起回忆的物件,月半七在这里,那么这东西当然不重要。   “玄机,你说我到底是谁”月半七突然道。   阎王“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月半七“我刚刚在抚摸这块石头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什么。”   阎王一惊,连忙问道“是什么”   月半七说道“我和一个小孩一起蹲在一起,和稀泥玩。”   阎王   月半七继续道“和泥后捏出一大块石头,然后用火烤干。烧出来的,就是这块大石头。我们在石头前发誓,结果誓言才说了一半,这块石头就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最后撞到一棵树,倒在这里。”   “男孩哭了,说誓言没有说完,三生石不会给见证。我告诉他没关系,如果有机会,在真正的三生石前发誓,一定会实现的。”月半七歪头道。“那个小孩子哭的好可怜,鼻涕和眼泪流了一脸。”   阎王   月半七“可惜那个孩子的名字我不知道,誓言也不记得。玄机,那是我的前世吗”   阎王回忆哪段不好,为什么偏偏是那段黑历史   而且还把最重要的部分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玄机”   “我不知道你的前世。”阎王面不改色说道,“这段记忆没用,忘了吧。”   其实誓言什么的,想不想起来都一样,反正你都没有守约。   明明约好了一直在一起,可是最后,他却孤独了三千年。   违背誓言不算什么,他知道里面有多少的无可奈何。真正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当年的别离,他指定留给魏玄机唯一的东西,竟是一碗汤。   同时那也是他留下的东西中,魏玄机最不愿珍惜的。   看到那碗汤的时候,魏玄机狠狠的摔碎了碗,一碗汤全泼洒在地上,一滴不剩。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7章 妖丹   关于月半七所谓前世的话题, 两人没有继续下去, 因为这个时候苏戕已经用爪子把伪三生石给刨开了,也只有在打开石头看到内部后,在场的四人才发现,这块石头早就被掏空了里面。   一人多高的石头里面是空心的,当然不是什么都没有。卜英杰用手机的灯光往里面照了一下,首先映在面前的就是一个巨大的冰块。   石头的外壳才被剥落,里面的寒气就冒了出来, 冷的卜英杰打了个寒颤, 他刚想问问阎王三人冷不冷,要不要抱在一起取个暖。扭头后才想起这三个都是非人类,阎王和月半七都是阴官不说,苏戕这个自带皮草的怕是不惧这点寒气,只能委屈的抱紧自己,在往里面看了一眼。   将手机晃了晃, 看清了这屋内的一切,卜英杰发现这冰块是被几条红色的绳子捆了几圈,那红绳子上面还贴了几张符纸。   那符纸的图案着实眼熟。   “白!”看清里面情况的苏戕惊呼出声, 他伸出带着利刃的爪子想要触碰里面的那团冰, 只是手指尖才触碰到红线, 就如触电一样被弹了回来。不仅如此, 那一动之下, 封印的结实的冰块边缘出现了一条裂缝。   “这是怎么回事!”苏戕转身怒视卜英杰, 抓住他问道, “那符纸是不是你祖师爷留下的?”   卜英杰山笑道:“的确……很像是我们三横道门的风格啊哈哈哈……”   苏戕:“你这个家伙。”   卜英杰:“就算是祖师爷做的,这跟我也没关系啊!”   “解开了,他就死了。”就在苏戕和卜英杰争吵时,阎王开口道。   卜英杰和苏戕停下。卜英杰:“他?”   作为夜晚视力会降低的凡人,卜英杰用手机照明,仔细的看了冰块的内部。因为夜晚的冰本就发着白光,所以他之前一直没有发现,原来这里面竟让冰封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   那只白兔微微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只是在腹部那里被挖开了一个鲜红的洞,周围的毛都染得殷红,让卜英杰想起那颗白色的妖丹来。   卜英杰的心一下子就落在了谷底,他小的时候每次看游记,都觉得祖师爷是和自己一样,脾气随和,行事磊落的好人,可是现在怎么看,都没办法给他的祖师爷洗白吧!   这符咒和红线组成的阵法,一瞧就知道是他们三横道门出品!   还是祖师爷自创的那种!   苏戕没有心思再理会卜英杰,只是带着颤音问道:“白……还没死?”   月半七手放在冰块上,感受着冰内微弱的气息:“还活着,伤的很重。离死只差一线。”   苏戕乞求道:“请你们救他。”   阎王冷漠道:“此事不归我们管,你想找的人找到了,生死簿可以归还。”   苏戕看向月半七,月半七无奈的摇头:“我们都没有救人的本事,这个倒可以还给你。”说着就拿出那颗白色的妖丹,递给苏戕。   苏戕看着那颗越加黯淡的妖丹,并没有接,只是眼神中逐渐透出悲伤。   卜英杰被放过了,他捂着胸口松了口气,见苏戕这个样子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而且连他都觉得自家祖师爷可能做了错事,只能安慰道:“没事,这里不是有阎王在嘛,直接下辈子呗。”   苏戕摇头:“白可以,但是我没有下辈子了。”   卜英杰:“为啥?”   苏戕:“我要去地狱受罚。”   阎王冷笑:“这是自然。你犯得是重罪,少说也要在阴曹地府悔过万年。”   卜英杰:“卧槽,这么久?”   月半七叹道:“生死簿是地府存在最重要的依凭,苏戕从阴曹地府盗走生死簿,哪怕事后归还,也不能免责。”   卜英杰:“那个……我记得也有改生死簿划走名字的家伙吧。”   “从生死簿中划掉名字不是大事。抹掉的可以加,况且在生死簿中没有名字本就是最大的惩罚,偷盗生死簿是另一码事,一旦出问题,谁也好不了。”   卜英杰闭嘴了,连月半七都不觉得有情面可以求,他还能说什么呢。   “我知道了。”苏戕低头,似是认了命,“离开之前,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如果他还能醒来的话。”   月半七:“解开封印,他可能会死。”   苏戕笑道:“总比永世困在这里的好。我入了地狱若是永久的刑期,他一直被困在这里无法解脱,还会有谁想起来呢。”   阎王点头:“随便你。”   苏戕和月半七扭头看着卜英杰,卜英杰愣了愣,伸手指着自己:“我?”   阎王:“解开封印。”   卜英杰瞧了一眼冰块,连忙摇头:“我哪里有那个本事!”   月半七:“这不是你祖师爷设置的封印吗?”   “可是我是个半吊子啊。那个叛徒把书烧了后,我更是没地方学祖师爷留下的阵法秘籍!这符我熟悉,阵法我不熟啊!万一错了……”   苏戕:“错了会怎么样?”   卜英杰哭丧着脸:“会炸。”   苏戕被吓到了,他看着冰内被封着的白,无奈下伸出手,竟是想要强行突破阵法。然后一阵强烈的雷电反噬,将苏戕的手灼出一片黑红。   “这个不能硬来的!那些都是雷电符,硬来的话无论谁都会伤到。”卜英杰连忙劝阻。   月半七:“你不是看得懂吗?”   卜英杰:“我只看得懂一部分!”   月半七:“那就见招拆招。他半死不活被封在冰中,就如同永远的囚牢,生不得死不掉,错了也不过是解放。还可以走下一世。”   卜英杰犹豫了许久,最终一跺脚:“拼了!最多不过炸掉……不对,炸了我也会死的!”   月半七:“没关系,我们可以不收。”   卜英杰:“哦哦,那就没事……个屁啊!不收我就是孤魂野鬼了好吗?求你们收啊,我下辈子要富贵人生。不行,我现在有钱了也是富贵人生,好难选。”   阎王:“快干活。”   卜英杰:QAQ   他好歹正在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纠结呢,大佬能不能别这样?   “你死不了。”阎王说道,“寿命还长的很。”   “真的?对哦,你是阎王爷。”卜英杰来了精神,将手机交给月半七,“帮我照着点,不然我可看不见。”说着就撸起袖子,开始观察阵法来。   “哦哦,这是个复合阵法哎。里面那个简单的我认识,是寒冰阵。”卜英杰摸着下巴感慨道,“而且还是加强版本的,难怪会有这么大冰块,而且在这种南方地区还可以多年不化。”   月半七:“寒冰阵,制作冰的?”   卜英杰嘿嘿笑道:“没错,不过在我们三横道门,是用来给食物保鲜……”瞧着苏戕要吃人的表情,卜英杰哈哈哈了几声,扭头继续观察阵法。   “寒冰阵是在最里面,那个好解开,麻烦的是外面那两层。”卜英杰继续说道,“一个是防护阵,另一个看着是……汇集灵气用的?”说到这里卜英杰有点疑惑,他扭头对苏戕说:“我想,祖师爷对这只兔子不是恶意的,这几个阵法合起来怎么看都是……”   阎王:“都是在护他。”   苏戕也愣了,他看着冰块中生机很微弱的白:“那是谁伤了他?”   卜英杰:“我不知道。如果他还能睁开眼,你自己问问。”说着就试探着动手,开始解阵来。   阵法破解不难,只要找到阵眼的位置,取出阵眼,那么阵法就像是解开扣子的绳子一样,自动散落了下来。   卜英杰对阵法半知半解,没办法,师父过世的时候他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本就没有出师,徐道师判离后带走了一切他知道的传承,一点都没有给卜英杰剩下,卜英杰能自己摸索着走到现在实属不易。   现在卜英杰只能一半靠经验一半靠直觉,好在他的直觉都没有出错,似乎在阵法上,他有着天生的敏感度。   磨蹭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阵法全部被拆了下来。然后由苏戕伸手,将包裹着白的冰块从石头中取了下来,抱在怀中。卜英杰光是看着就觉得冷,苏戕是狐妖没错,可到底也是活生生的,脸蛋和指尖被冰块冻得发白,却仍旧不肯放开,好像只要松手,怀里的白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没有了寒冰阵的加持,又有苏戕抱着,冰块在缓慢融化,然后露出了白被重创的身体。   月半七见状立即将妖丹放入了白的腹部那个血洞中。   不知道能不能救得活,但妖丹的回归,至少可以让这只濒死的兔子多坚持一会。   “白……”苏戕低声呼唤着兔子的名字,如同唤醒沉睡的情人。   兔子的胸脯轻微起伏,那双眼睛却迟迟不肯张开。   天色微亮,不知不觉中已经一整晚过去了,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一缕阳光从树叶中斜着洒在了苏戕的身上,同时也照在了兔子白乎乎的毛上。   兔子的爪子微颤,一双红宝石的眼睛缓慢睁开。   苏戕惊喜道:“白?”   “将将……”白兔有气无力的开口,他的思维还不甚清晰,第一句便是,“我的丹,吃了吗?”   苏戕怔愣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没有找到草。”白兔的声音中满是懊悔,“丹能涨修为,你吃了吗。”   白兔没有力气抬头看一眼自己的腹部,没办法仔细感受腹中的妖丹已经回归,满脑子都是自己当时的嘱托:“宛宛,说话算数?”   苏戕的声音在抖:“你在说什么?什么妖丹?什么宛宛?”   白兔没有回答苏戕,刚才那几句话耗费了他不少力气,一歪头又晕过去了。   “我想……我知道的。”卜英杰在石头内瞧了一眼,看到一个羊皮卷,拿出来打开看了一眼后说道。   卜英杰将羊皮卷翻过来递给苏戕:“这里有一封信。祖师爷果然不会做伤害不作恶妖怪的事,事实上,是祖师爷捡到了这只受了重伤的兔子,住在这里的同时照顾了一段时间。只是实在救不过来,就听从兔妖的最后遗言,满足了他的心愿。”   白的遗言很简单,首先就是惦记着一只妖,想要自己的妖丹挖出来给他。   第二件事,就是他答应过,要比谁都更长久的喜欢着那只妖。可是死了没办法喜欢,所以哪怕苟延残喘,都要多活一段时间。   三横道门的祖师爷没办法,刚好看到这块石头有着冥界的神力,想着或许可以借用一下,冰封住兔子的生命同时,也可以用来蒙蔽阴官的眼睛。   然后就带着妖丹,按照兔子的话,去终山寻找一只叫做香香的妖。   现如今以结果来看,他没有找到。   看到这里,连卜英杰都沉默了。   月半七:……   阎王:呵。   论口齿不清和听错名字的可怕后果。 第58章 妖丹   白紧紧的闭着双眼, 他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眼皮已经沉重的睁不开,白只能抽动着小鼻子,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是将将的气息。   好喜欢将将,真的好喜欢好喜欢。   任凭自己沉浸在将将的怀抱里,白的头无意识的紧贴着将将温暖的胸膛,思绪似乎沉入黑暗的深海中,慢慢消失。   他会死吗, 白的潜意识在思索着, 和老和尚一样,会死?   老和尚原本不是个老和尚,很年轻,很英俊。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白不记得。   他只知道自己出生后没多久就被抛弃了,躺在寒冬的雪上,颤抖着小身体缩成一团, 孤独的等死。   是一双温暖却粗糙的大手,将他捧了起来,带走取暖, 喂水。   一只脆弱到很容易就会死在严冬的小兔子, 就这么坚强的活了下来。   白兔, 年轻的和尚就这么称呼他。   白一开始什么都不懂。   但是架不住和尚每日都和他念叨说话, 渐渐地, 白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什么。   那是妖的开智, 当然白自己不知道, 也没有自己从普通白兔变成妖怪的自觉。   住的地方很简陋,一个早就破败的寺庙,一个瘦巴巴的,每日除了念经就是考虑吃饭的和尚,和一只被精心喂养都有点小肥的白兔。   那是一个战乱的年代。   和尚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一路讨饭讨水,一手拿着木棍,一手拿着钵,身上脏兮兮破烂烂的,说是和尚,看着和剃光了头发的乞丐也没多大的差别。   如果换上历史上某个人,过不下去了怕是要举旗谋反,自己当了皇帝。因为那个人当和尚,只是为了谋生。   可是和尚不是那个人,他信佛。从一开始就信,很诚挚的信,坚定的认为这个世界有轮回,有善恶因果,走在红尘中,却总有要一只脚踏出红尘的意思。   和尚来到这里后发现了这个破庙,周围有山有水,远离了红尘喧闹,让和尚觉得静心,就住了下来。周围没有人烟,拿不到什么种子,普通百姓已经过着啃树皮的日子,哪里有的种粮。   和尚只好每日出去采摘野果,或者找一点能吃的东西,看看有没有种子,带回来自己种植。尤其是冬天,和尚走的远找的勤,发现了一只快被雪埋了的兔子,和很远处带着兔毛的血迹。   兔子的母亲被野兽抓走吃了,没人喂养的小兔子,挣扎着爬了出来。和尚一眼便看懂,道了一句阿弥陀佛,就带走了。   然后自己摸索,磕磕绊绊的照顾长大。   寺庙里没有别的人,甚至没有别的动物,和尚是人,要说话,每日诉说的对象就变成了兔子。   而和尚每日和兔子说的最多的,是要保持善心,信仰神明,不作恶事。   白兔懵懵懂懂,听不明白,但是却都记住了,和尚说的都是对的,要相信这个宁愿自己饿着也喂饱自己的和尚,当一只好兔子。   本来,作为一只兔子,他就喜欢吃素,不杀生。   听着佛经,学着佛理,再配合兔子本能的思考,白兔自己总结了一套生存的信条。   这么听着学着,每日看着月亮冥想着,明明没有妖怪带路,小白兔修炼的路也出乎意料的顺。   若是真能这么顺利下去,以后就会出现一只带有佛性的兔子。   可惜,凡人的寿命和兔子的不对等,和兔妖的更不对等。   和尚发现了白兔超乎寻常的长寿,也只是道了一句各有缘法和阿弥陀佛,便继续每日给兔子讲经。和尚好似什么都知道,也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他什么都没对白兔说。   等到和尚的脸上长了厚厚的褶皱后,白兔开始学会口吐人言,和尚的阿弥陀佛也只是比往常多了一倍,并无其他异常。   久而久之,一个和尚和一只白兔的互相聊佛理也习惯了,虽然白兔的开智,智商提的似乎不多,每次都能把天给聊死,而且一张三瓣嘴,常常舌头撸不直。   再后来,和尚躺下了,没有再和白兔一起出去找野菜,刨菜根。他满是皱纹的身体出现了奇怪的斑点,每日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兔子不喜欢那味道,更不喜欢倒下的虚弱和尚。   每日给和尚野果,还找到了很多熟透掉落的美味桑葚,但是和尚不肯张嘴。   和尚说他不行了,不行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桑葚味道不好吃?   白兔不懂,但是和尚的话,他是听的。和尚告诉他,如果自己完全不动了,就是死了的意思。死亡不可怕,不过是去佛祖身边,亦或者去冥界重新入轮回。   那是新生。   白兔问什么是新生,和尚告诉他,新生就是忘掉一切,重新开始。那是好事。   那是好事?既然是好事,白兔就不难过了,他吃掉桑葚,看着和尚一点点的没了气息,彻底死去。   真的是好事吗?   那为啥,白兔心里那么难过?   就好像好吃的桑葚没有了,这世间所有一切的东西都没了,生活也没有了可期待和高兴的事情。   白兔第一次理解死亡。   所谓死亡,就是走的人开开心心的去轮回,留下的兔子哭哭啼啼的在悲伤。   那就是死亡。   白兔讨厌死亡,他不想死亡,哪怕痛苦的存活着,也绝对不要留下谁来承受悲伤。   但是现在,白兔谁也没有,这个寺庙里,只剩下他一只兔子了。   和尚要埋,白兔不想埋,埋了就看不见了,可是天气热,没有多久,和尚就更臭了。   白兔忍了很久,直到有什么飞过来想吃掉和尚。   和尚不可以被吃掉。   白兔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在寺庙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把和尚推进去埋了。   然后每日坐在卖掉和尚的坟包前,继续吃着野菜,念叨着和尚每日说起的佛经。   越说脑子越清明,心里也越难过。   他似乎知道和尚说以前他很孤独这句话什么意思了。   白兔现在就很孤独。   白兔想要伴儿陪。   但是和尚躺下了,所以白兔要找另外一个陪着他的,活的长的,长的好看的,很有本事的。   白兔不知道在和尚的坟前渡过了几十个春夏秋冬,他唯一能直观感受到的就是,寺庙越来越破,围墙都塌了。   幸好他没在围墙下面。   因为不知道怎么化成人形,兔子就只能还是兔子,出去找吃的。   冬天最讨厌了,找不到几口粮食,只能刨草根。   白兔不喜欢吃草根。然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靠近他,兔子当时还惦记着草根,等那人靠近后才反应过来,猛然窜开。   回过头,就对上了一双魅惑的眼睛,美人歪着头,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白兔。   九尾狐天生魅惑能力全开,兔子思维单纯太傻,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是美人。   第二个反应,就是想起和尚说过的,人间夫妻在一起,为生同衾死同穴,一生相伴相知。   兔子想要一个相知相伴的,面前的人很合适。   哪怕他的气息稍微有点可怕,让兔子每时每刻都想本能跺脚。   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那种感情,大概就是爱。   爱了就要说。   当然首先要赞美。   所以兔子直接开口:“好美的姐姐。”   和尚说了,美丽是女子,英俊的是男子,眼前这个人美的震撼,女子要尊称姐姐。   然后,眼前的美人开始脱衣服,指着自己下面得意道:“看清楚。”   白兔瞄了一眼,仔细的盯着瞧,很满意:“我心悦你,嫁我可好。”   男人还是女人,对白兔来说没差别。   实际上,白兔也没见过女人,只听和尚口头描述过。   而和尚守戒多年,见过的女人也不过是在外同样逃难,瘦弱干瘪的狼狈女子。   苏戕脱光的行为在兔子眼里不仅没有证明自己身为男人的身份,反而让白兔误以为,对方对自己很满意,所以赤1裸相待。   至于结果,白兔被某个化成原型的狐狸,扑在地上撕打了好一通。   白兔委屈,第一次意识到和尚说的或许不都是对的。   狐狸打赢了白兔,就一口叼走兔子。   妖界的道理就是这样的,谁拳头大赢了,谁就是老大。   现在,他作为一只狐狸,有了一只兔子当小弟。   狐狸叼着兔子去了狐狸窝,兔子醒了挣扎不干,说他还有一个爹躺在寺庙里,要陪着。   苏戕听后冷笑,行,来了小的附赠大的,也不错。   结果去了后发现,面前的是一个坟包。   傻兔子还站在坟包介绍:“师爹,看,这是我娶的媳妇儿。”   苏戕没忍住,当着坟包下的师爹的面儿,表演了一次现场家暴。   不过这个寺庙里,他倒是心安理得的住下了。和白兔一样,苏戕同样形单影只,寺庙的房子虽然破破烂烂,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瓦片,比他自己刨出来的狐狸洞强多了。   至于那些个当做旅馆的书生家,早就被狐狸抛在了脑后,他身为一只九尾狐妖,虽然喜欢骗人蹭点吃喝住,好歹也是走着正经修行的路,不沾染血腥。   况且他也从未相信过哪些书生嘴巴里说的情爱。   这边念叨着此生唯爱你一人,转头就可以去秦楼楚馆寻个贴心的住上一晚,再或者娶个妻妾延绵后代,在狐狸眼里,所谓的凡人,无论是在感情还是金钱上,向来是贪心的。   狐狸发誓,绝不为谁付出真心,却没想到这次抓住了只兔子,却被这只傻兔子牢牢套住了心。挣脱不开,也不想挣脱开。 第59章 妖丹   一只狐狸和兔子, 在食物链上原本是吃和被吃的关系,却偏偏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还过的和平快乐。   在狐狸眼里, 自己就是打败了兔子, 占了兔子的窝, 顺便得了一个免费的劳动力。   在兔子眼里, 自己就是出门一趟, 拐带了一只媳妇回来。   虽然苏戕明确告诉过这只傻兔子,自己是雄性,没有办法和兔子在一起。   白兔不在意, 他本就不是为了繁衍后代才找的伴儿, 狐狸生不生的了兔崽子都没关系。当然这个言论一出, 白兔又被狐狸压着揍了一顿。   白兔被揍趴下了, 在坟包前躺了一天, 第二天起来又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经常话语撩拨,然后日常挨揍, 或许是兔子脑袋里真的没有那根筋,无论被打趴下多少回, 兔子的说辞永远不改。   喊的名字还是将将, 每日说的都是喜欢, 求娶的行动从未停止。   原本叫做白兔,后来被苏戕改称为白的兔子, 每日都在告白, 每日都在作死。   苏戕原本还会揍一揍, 后来就懒得揍了,对于兔子说的话每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再当回事。   如今仔细想一想,每天都被兔子烦,他却从没有直接打死这只傻兔子,或许他自己心底下并不是多讨厌的吧。   可惜这一点,苏戕意识的太晚。   狐狸陪着兔子在寺庙里生活了很久,看着兔子每日对自己献殷勤,为自己摘野果寻草根。可是狐狸不吃肉,他只是调笑着看兔子每日忙东忙西,然后有一天,叼着一只血糊糊的猎物出现在白兔面前。   作为开智的狐狸,苏戕能吃的自然不能是开智的妖怪,而是普通的野兽。   即使如此,对于一只从小被和尚带大,只见过青菜入口的白兔来说,也过于刺激了点。   而后整整三日,白兔都没有出现在狐狸面前。   苏戕一度以为,这只小白兔终于认识到自己作为吃肉的兽类有多么凶猛,胆颤了,不敢再说什么喜欢和他在一起的话。   结果三日后,傻兔子抓着一只老鼠回来了。   老鼠还是活的,但是被傻兔子用藤蔓捆了,带到了狐狸面前。   那时候,苏戕看白的眼神,完完全全的是震惊。   如果傻兔子在送老鼠的时候不要蜷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样子,苏戕心里会更开心点。而现在,苏戕也足够高兴了。   哪怕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是因为哪一点高兴,是白兔这个小弟调1教的成功,作为食草动物还敢去给自己抓老鼠,还是因为对方真的考虑到自己的食谱努力去配合自己而不是强迫自己去改吃素。   苏戕不喜欢老鼠,比起这种小又柴的动物,他更喜欢肥嫩的野鸡。   但是他还是吃了,当着傻兔子面吞的。   只是这以后,狐狸再也没有当着兔子面前吃肉食。   苏戕的心情很好,心情好了后,就觉得自己对这只兔子可以再好一点。看着傻兔子明明修行已经足够,却至今不懂如何化形。苏戕就手把手的教导着白,如何化为人形。   可惜兔子还是太傻,十来年的时间,终于可以化为人形,尾巴和耳朵却怎么都收不回去。   并不是不能收,而是傻兔子坚持表示,这是自己作为兔子的骄傲,怎么可以没有。   对此,苏戕还能说什么呢。他很难说明白妖怪在人类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教会这只傻兔子变成人形时要穿衣服就已经费了他十成的力气。   不要以为自己遇到一个好和尚,这天底下所有的人类就都是好人了。   苏戕在凡人间混的时间很长,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人心底下隐藏着的丑恶,而且越是狠辣的心肠,越是容易披上伪善的外皮,维持着自己天下第一大好人的虚伪人设。   而白也容易被这样的家伙欺骗。   所以苏戕不止一次的告知白,不要去和人类打交道,他没那个智商。   白不懂,却听话。而且他对人类的世界并不好奇。   和尚说,这个世界正在打仗,到处都是战火纷飞。狐狸听了也只是笑笑,没有说穿。事实上战争早就停了近百年,也不想想和尚去了都多久。   人类的战争,不可能一如既往的打下去。总会有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   等几百年的繁华盛世过去,再出了天灾**后,人间就又会乱起来,这就像是一次循环。   如今正是盛世的时代。   苏戕阻止白去人类的世界,可苏戕自己却很向往。   他喜欢看人类之间互相勾心斗角欺瞒诈骗,也喜欢享受人类创造的一切可以舒适生活的东西,更爱那些被烹饪成各种味道的美食,裁剪成很多花样的新衣。   狐狸爱繁华,九尾狐尤甚。   寺庙里如同苦修的日子,哪怕有一只白兔作陪,苏戕也没耐住多久,就扯了一个理由,丢下了白兔,自己去山下附近镇子里化为人形去玩了。   苏戕说很快回来,白兔点头答应了,就在寺庙里乖乖等着。   每日照样出去采摘野菜,还学会了化为人形,只是耳朵和尾巴仍旧还在,山上无人,不会有人看到。   白兔学会了种植,每天给寺庙里的菜浇水除虫,掰着手指过日子,等着苏戕回来。   苏戕说,等他数到了一百就回来。   可是白兔的算术不好,他数了很久,架子上的菜熟了好几批,几次下雪几回炎热,明明过了很久,一百却怎么数都数不到。   苏戕一直没有回来。   白兔为苏戕存了好多果子,明明放在了阴冷的地窖里,也存不了太久,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坏掉,然后扔掉。明明和尚说了,地窖里的菜能存着过年,可以放很久很久。   所以很久到底是多久?   那都是狐狸爱吃的,狐狸说,吃过肉后再吃点果子清牙口。   最好的都给狐狸留着,兔子想吃都没舍得,可惜结果都是扔掉的命。   傻乎乎的白兔,从来都没想过自己被抛弃的可能。   仍旧不熟练的计算着日子,却怎么算都不对。   他很想直接把所有数字都划掉,写上一个一百,那样将将就可以回来了。   后来,苏戕真的回来了。   只是看着,也不像是回来了。   白兔是在化为人形的时候,拿着破竹筐去摘菜时见到了苏戕。   可能是最近采摘的菜太勤了,附近已经没有好菜可以找到,白兔就多走了一段,来到一个他不常去的地方。   那个地方狐狸不让兔子去,因为离人类住的镇子太近了。   可是没有菜,白兔还想着多存一点,保证狐狸来的时候有东西清牙口,结果就遇到了化成人形穿着华美衣服,与一男子相伴而来的苏戕。   苏戕呆了,男子也呆了。   苏戕是没想到傻兔子竟然真的敢不听自己的话,明明让他往东不往西,难道是冷落的太久了?   而男人愣住的理由很简单,长着兔耳朵和尾巴的人,哪里是人?   男人回过神,啊啊的叫着,拿着刀就要砍了白兔。   白就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来还是苏戕先动了手,一个当做饭票随时替换的富家公子,与什么话都听自己的白兔小弟,苏戕自然选择了后者,一巴掌就把富家公子拍在地上。   苏戕动手,又与白那么熟稔的模样,男人不傻,立即就发现了苏戕也是个妖怪。   原本眼中有的深情立即消失不见了,脸上有的只有恐惧和厌恶,男人对着苏戕骂着所有他能想到的辱骂词,然后伸出的手臂就被气急了的白给狠狠咬了一口。谁也不许欺负将将。   兔子急了可咬人呢,这话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走正途修行的妖最好不沾杀孽,苏戕一个法术就让富家公子忘记了一切。送他下山回了家。   其实苏戕没在意男人的辱骂,他之前业务不熟练的时候,被发现真实身份好多次,早就习惯了这种态度的改变。   “记住,傻兔子,这个世间所有情爱都是假的。喜欢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的错觉。真的发现对方是什么样子,喜欢就会烟消云散,变成仇恨。”那时候,苏戕这么对白说。   白蹦跶着脚丫不同意:“我喜欢你,不是假的。”   “那你又能喜欢我多久。”苏戕冷笑,“也有那些知道我是狐妖后也表示初心不改,可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日,感情会淡薄,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他不是没有被感动过,可是那些感动过他的感情,美好的如同烟花一瞬。消失的太快,快到狐狸都没来得及去考虑自己的心情。   “我……我……”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仰着脑袋道,“我绝对会喜欢你很久!很久很久!”   苏戕:“很久?你连一百都数不到,你的很久是多久?”   白:“我可以活很久,和尚都没活过我,然后我每天都喜欢你一点,就可以喜欢你很久很久。”   苏戕:“那你的喜欢就会越来越少。”   白猛摇头:“我每天晚上会想你一点点,然后多喜欢你一点点。每天增加一点点,就可以永远喜欢着你。”   苏戕被震撼到了,他知道这只兔子从不说假话,也知道这只兔子说的会做到。就是因此,他才惊愕。   当真是傻兔子。   他可是九尾狐,专喜欢魅惑他人,从别人身上获取真心,从不愿意付出什么的狡猾的狐狸。但其实狐狸觉得他从未遇到什么真心。   “我什么都不会给你。”苏戕说。   傻兔子笑的天真:“那我也喜欢你。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傻兔子说到做到。   苏戕不过是烦恼了一下最近修为停滞,担心自己寿命到了尽头,傻兔子就想起和尚说起的一些杂记传说,去寻找什么灵珠草。   和尚的话兔子相信,所以他去找不过是杂书杜撰的传说灵草。狐狸的话他也相信,为了狐狸一句随口说出的话,兔子第一次离开家,千里迢迢的寻找。   涉世不深的兔子,走出去没多久就遇到了只大妖怪。   一个专门吞噬其他妖怪增长修为的妖怪。   白拼死逃了出去,可那只是一个开始。长路漫漫,注定白无法走到终点。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世间险恶。   可惜白兔没有机会去得到教训,多次的受伤,让他重伤到起也起不来了。   他不想死,他答应了将将,要活的更长久,要一直喜欢将将。   但是将将要死了,他还没有找到灵珠草。   好难过。   然后,一个唱着小曲,穿着破衣裳的男人出现在重伤的兔子面前,笑嘻嘻的提起兔子耳朵:“哦呀,今天可以加菜了。”   白无力抵抗,只能掉眼泪恳求:“放过我……我还不想吃。”   “说话了!妖怪?兔子?”男人道,“气息还挺干净的,不是只坏妖怪呢。遇到也是缘,我就救你一救。但是救不救得活,看你的命了。对了,你有名字吗。”   “白……”   “哦哦,真是好理解的名字。我叫万溪环。”   “玩玩?”   “……万溪环。”   “宛宛?”   男人沉默几秒,道:“对,宛宛!”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遥的寺庙中,狐狸仰望着天,等待着注定无法回来的兔子,心中煎熬难过,体会到了当初白兔在寺庙等待自己的心情,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可惜他再也没有等到他的小兔子。   他好不容易喜欢上的小兔子。   *   从前有一座荒山,荒山上有一个荒废的寺庙,寺庙里来了个穷和尚,和尚吃菜念经,荒庙变成了有和尚的破庙。和尚出去摘菜,带了一只小白兔回来,破庙里多了一张嘴,一人一兔吃菜念经,破庙越来越热闹。   有一天和尚倒下了,寺庙里只剩下了一个坟包和一只白兔,白兔吃菜念经,出门寻找伙伴。   白兔带了一只狐狸回来,狐狸和白兔,陪着一个坟包,在寺庙里玩闹。   之后白兔离开了寺庙,留下狐狸苦等,等了许久都没有回来,狐狸出门寻找白兔,破庙变成了荒庙,庙里只有一个坟包。   破庙变成了断壁残骸,残骸变成了黄土,光秃秃的山坡上,连坟包都被沙土淹没,寻也寻不到。   兔子和狐狸,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第60章 妖丹   躺倒在苏戕怀里的兔子没了意识, 气息仍旧存在。腹中的伤口鲜红,没有愈合的迹象。   到底还是活着的。   事情的真相,知道比不知道更伤狐狸的心。   为兔子报仇是没有办法了, 白离开寺庙后, 一路走过遇到不少走邪路的妖怪, 伤他最狠的那只已经死在了苏戕的利爪下。至于其他的, 在时间过了数百年后的现在, 吞噬妖丹修行的妖怪剩不下几只,终山附近的更是已经绝种。   走邪路的妖怪,总有自食恶果的那一天。   狐狸现在所求的事情不多, 在他偷盗生死簿那一天起, 苏戕就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与白永远相守的可能。   他只是想要赌一赌。   不管输赢, 绝不后悔。   阎王道:“妖找到了, 生死簿呢。”   苏戕慢慢抬头, 极致悲伤的眼眸中一片死寂,他张嘴, 将生死簿吐了出来,交还给阎王。   阎王看着生死簿的眼神很嫌弃, 半晌后还是伸手, 接了过来。   回头就给秦广王, 让他好好用自己的大袖子擦一擦,在他的地盘丢了生死簿, 用嘴舔干净也是他活该。   阎王将生死簿收起, 而后又拿出一条锁链来, 丢在苏戕面前:“老实自己套上。无论审判结果如何,你都得受着。”   卜英杰看着苏戕和他怀里的白兔,有些不忍,只是作为一个凡人,他在这里没有任何发言权。   “白呢?”苏戕颤抖着声音道,“至少,让我陪他走完最后一段时间。”   阎王冷笑:“那要等多久?这只兔子一时半会死不了。”   这话一出,苏戕和卜英杰齐齐抬头,惊愕的看着阎王。一时半会死不了?怎么看都像是要没气了吧。   月半七解释道:“他被封印在这块石头里,日积月累受这石头中冥界神力的影响,虽然没办法立刻健康起来,但也死不了。”   哪怕是伪·三生石,好歹也是上古神明用地府的材料做成的,里面还有一点真正三生石的碎屑,被如此几百年的熏陶浸染,已然从普通的妖怪,变成了半妖半仙的体质,那仙的一部分还偏向于地府的属性。   苏戕:“那……这意思就是……”   阎王说道:“目前离了六道轮回,可在地府入职。”被封印着修炼得道成仙,这兔子的运气也是没谁了。   苏戕垂下眼眸:“这样……也好。”   月半七伸出手臂,从苏戕的怀里接过那只兔子,软软的抱着。潜意识中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消失了,兔子有些不满的蹬了蹬腿。   阎王忍了好一会,才没有将这只兔子扔出去。   好歹是个病号,还是只傻兔子。   太阳已经升起,明媚的阳光似乎在宣告这次事件的解决。   卜英杰打了个哈欠,忙了整整一宿,他累了,也该回去抱着苏木一起睡觉了。   当然卜英杰没有忘记重要的事情,他看着苏戕被阎王套上锁链牵着走,小心翼翼道:“那个……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是稍微有点那什么,可是大佬,我好歹要养家糊口的。”   苏戕回头看着他,在自己身上摸了一下,翻出几张银行卡,扔给了卜英杰,并且告知密码。   卜英杰慌忙接住,很是开心,也没问里面多少钱,少了也没关系,毕竟正主都要下地狱了,他就不为那点钱叽叽歪歪的。   苏戕道:“这里面是我在人间积攒的所有积蓄。”   卜英杰:“所有?”   苏戕点头:“拿了你的部分,剩下的帮我交给狴犴。另外,那群小崽子们,也拜托他照顾了。多谢。”   卜英杰傻呆呆的看着苏戕,磕磕巴巴问道:“狴、狴、狴犴?是我想的那只狴犴吗?”   苏戕:“龙子狴犴。”   卜英杰捂着自己的小心脏:“这是只有天级天师才接触到的大佬!行,保证办好!没问题,那回头我……额,我们不可能见面了哈。这样我怎么告诉你。”   苏戕:“无妨,白信了你的祖师爷,我自然可以信你。”   卜英杰哈哈笑着:“好吧,绝不负所托。”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小眼神瞟着阎王。阎王冷冷道:“等你死了,想见他我会带你去地狱里溜达一圈。”说完勾起嘴角一笑:“好歹相识一场。”   卜英杰连忙摇头。   还是算了。   抱着兔子的月半七率先转身,阎王则是锁着苏戕在后,消失在卜英杰面前。   只留下卜英杰一人,茫然的站在深山中。   “这就走了啊。行吧,那我也回……”   一句话未说完,卜英杰傻在了原地。片刻后气沉丹田,仰头吼道:“先把我送回去啊!!!”   留他一人会死在大山里的!   卜英杰气的跳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太过分了!   其实,这并非是阎王和月半七当真把卜英杰忘记了,月半七是想要先将兔子带走,就算死不了,也不能总是伤口暴露在外这么呆着。而阎王想要快点把囚犯和脏兮兮的生死簿脱手,该谁处理谁处理。   所以没时间再送卜英杰回去,而是回到阴曹地府后,另派了一位前来将人送回。   只是那人……不对,那阴官,卜英杰未必想见到就是了。   首先回到了茶馆。   进了门,就看到妹妹无虑正踮起脚尖,用抹布擦着桌子,见到月半七回来后,圆圆的大眼睛亮了一分:“孟爷。”   月半七将怀中兔子交给无虑,无虑低头看了一眼,仰起脑袋问道:“炖汤的?”   跟在阎王和月半七身后的苏戕听到小鬼这话,差点没扑上去再把兔子抢回来。   月半七汗颜:“我从不拿兔子炖汤。他是客人,好好照顾着。”   无虑低头,摸了摸白兔的小脑袋:“伤的很重,浑身经脉断裂,妖丹曾经被挖出,相比较下断裂的骨头倒不算什么了。”   苏戕咬紧下唇,低着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无虑:“他身上有忘川河的味道。”   阎王:“伪三生石里养过的。”   无虑:“阳间的那块三生石?原来如此。”   月半七诧异:“你也知道那块石头。”   无虑点着小脑袋:“在阳界当鬼的时候,曾路过见到一次。奴和哥哥曾用石头修炼,才方得此造化。”说着低头拍了拍兔子的脑袋:“我们也算是有缘。以后你便是三弟吧。伤势不要紧,他既然吸了三生石的力量,彼岸花可以帮忙治疗的。只是以后,怕是回不得阳间了,就算去,也不能长时间呆在阳界。”   月半七:“他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阎王问苏戕:“放心了?”   苏戕点头:“没有遗憾了。”   之后哪怕是入了饿鬼道,他也无牵无挂。   成仙,在地府挂职,对于白来说,是个最好的选择。   因为这只傻兔子,在其他的地方活不下去。   “若是他还牵挂着我,就请您让他忘记所有吧。”苏戕对月半七道。   月半七闭了闭眼:“这看我的心情。”   苏戕:“多谢。”   月半七摆了摆手,不想和这只狐狸再多说什么。   阎王问月半七:“审判你来吗?”   月半七摇头:“我不是审判官,也不打算去旁观。这次是要怎么审?”   阎王说:“生死簿事大,所有高位在职的都参与。”   月半七:“十王审判?”   阎王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一点不耐烦:“不止,比那麻烦的多。”   不过好在生死簿追回来了,且除了脏了一点以外毫发无损,否则就不只是麻烦的问题。   当然相应的,这只狐狸的审判结果也会轻一点。主动交回,自己交代,算是变相的自首。   到底有多麻烦,月半七没问。他更没有去主动打听。   不问,不代表不挂念。而且这里还有一只傻兔子,月半七还在想等兔子醒了,该如何交代。   好在兔子一直没醒。   审判结果真正出来是在七日后。   不需要特地去打听,因为一只毛发顺滑,长着九条蓬松的大尾巴,脖子上套着项圈的大狐狸,被阎王亲自又牵了回来,带到了茶馆里。   月半七和无忧无虑沉默的看着阎王将狐狸拴在了门口,然后坐在桌边道:“来一杯茶。”   三个人都没有动,齐齐扭头看着被丢在门口跟看家犬一样的苏戕。   月半七:“……这个到底是?”   无虑转身进了后厨,不一会,端着热茶出来,放在了阎王面前,脸上一片淡然。   阎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说道:“七日审判的最终决定就是这个。”   月半七:“放在我这里当看家犬?”   阎王:“卖身十万年。”   月半七:“好久。”   阎王:“生死簿找回来了,偷盗生死簿的事情也就仅仅归类于偷盗罪。偷盗罪在地狱刑罚中判决较轻,但是偷盗的又是生死簿,最珍贵的地书,关于量刑方面,宋帝王和卞城王争吵不休。而都市王与平等王更在意的是狐狸用什么方法潜入阴曹地府而不被发现。”   月半七恍然回神,的确这件事忘记了。   月半七:“是九尾狐的天赋?”   阎王点头:“对。九尾狐血脉流传稀少,已经快绝迹了。十殿转轮王认为要保护稀有动物,不给予死刑。”   月半七:“要他来这里看家是谁提出来的?”   阎王脸上出现厌烦:“地藏王菩萨。”   月半七懂了。一个敢于开口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菩萨,自然心存善念,对于狐狸这样情有苦衷而后又肯认错改过的狐狸,理所当然网开一面。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且苏戕既然有本事从茶馆潜入阴曹地府,不如就用他的本事看守茶馆,以免这类事情再次发生,将功抵过。   苏戕脖子上的项圈,就是他在此受罚的证明。   “他若是不听话,就念这个。”阎王递过一张纸交给月半七。   月半七低头一看,全是梵文。   “想跑,或者他不听话,勒死他。”阎王盯着守门的苏戕冷冷道。   苏戕打了个哆嗦,浑身的毛都炸了。   不听话?他才不敢。   至于跑,他更不想。   兔子都留在茶馆任职了,让他去哪里呢。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留在这里受罚的同时,也在阴曹地府入了职,只是地位较低,论职位算是鬼差,实力则已经超过鬼将。   能与兔子在这里相守万年,苏戕很幸福。 第61章 日常   最近阎王觉得很烦躁。   早知如此,就不该在望乡台这里塞那么多人。   不对, 这里没一个是人。   小鬼卒先不说, 那些都是打下手的, 奈何桥边最缺帮手,分派汤的队伍又增加了一队, 没有鬼卒的帮忙, 阴魂转生来不来得及都是个问题。   但是茶馆里很清闲。从这里路过最多次数的是阴曹地府的外派阴官, 像是陆判。然而鉴于望乡台的茶味道过于感人, 且阎王大BOSS常常做客,来往的阴官都是一副行事匆匆的样子, 就差把‘我好忙我在为地府鞠躬尽瘁的干活’写在脸上。   悠闲的在茶馆里喝茶?不, 没有的, 我们都很忙。   来地府拜访的神明很少, 毕竟阴曹地府长久阴暗,只有鬼火照明, 到处都透着阴暗森寒, 除了某位特别喜爱讲佛理的龙女为与地藏王菩萨讲经以外, 少有神明来此。   总之,客人很少。   越是空闲寂静的时候, 屋内的那三个,看着就越是碍眼。不, 主要是苏戕和白那两个。   从生死簿的事件过后已经有好几个月, 苏戕勤勤恳恳的蹲在门口看大门。白则是被无虑照顾着, 就在前几日, 白醒来了。   彻彻底底的清醒,妖丹也已经与身体重新完美融合,经脉重塑,身上的伤口都好了七七八八。   醒来的第二天,就可以在望乡台里蹦蹦跳跳的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兔子太傻,所以想的不多。关于苏戕到底做了什么,为啥脖子上突然多了个项圈,还留在这里看门的事情一概不知不问。白只是从无虑嘴里知道他是被这里的主人救了,狐狸也留在这里干活,就很开心的表示要一起留下来。   “要陪着媳妇!”这是兔子的原话。说完后就意识到什么,双手盖过头顶捂着耳朵,等着挨揍。   已经化为人形,脖子上却仍旧套着项圈的苏戕没生气,只是摸了摸白的脑袋,应了。   对,他是媳妇。   能与白在一起,且处于恋人的身份,对外宣布谁是媳妇都不重要。   挨了不知多少次的揍,终于得到苏戕回应的白恨不得一蹦两米高,搂着苏戕的脖子不停的喊着媳妇。苏戕也就一声声的应着。   阎王觉得,他的眼睛好疼。   要瞎了。   早知道就不塞在望乡台了,碍眼。   可是不塞又不行,望乡台需要强大的战斗力镇守,他作为阎王不能时刻守着。狐狸和兔子,一个看门,一个打扫,放在这里刚刚好。   兔子化成人形的模样偏向于正太类型,看着萌萌软软,狐狸颜值超高,却有了绑定的恋人。既定的一对,不会成为情敌……   阎王不止一次告诉自己,他做了最英明的决定,可每当看到两只黏黏糊糊的样子,就很想自戳双眼。   瞧了一眼月半七,正捧着一本世界杂记看。   那是从阳界拿来的书,上面详细记载除了华国以外所有的国家的历史人文资料。   月半七看到津津有味,自从在阳界度假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国际旅行节目,他就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兴趣。   月半七沉迷看书的时候,阎王不敢打扰,只能在他旁边喝茶,一杯杯的往嘴巴里灌,然后眼睛往月半七的书本上瞄。   那一页刚好正在介绍西方文化中的宗教。   “玄机,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吗?”月半七突然问道。   阎王凑过去看了一眼,说:“半真半假吧。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神话传说,很多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凡人在真实的存在上面添加自己的想象,所以会有些许偏差,不过也偏差不了多少。”   “你以前告诉我,阴曹地府偶尔会与各界的神明交流。你曾经见过其他地方的神明吗?”月半七问。   阎王点头:“以前有客人来过。不过客人也分为两类,抱着善意的神明向来是由天庭接待,不太友善的客人,就由阴曹地府的应付。我们与佛教的关系很亲密,两相联合,敢来这里闹事的也没几个。”   月半七:“那还是有了?”   阎王冷笑:“总有几个不长眼的,看这里‘粮食’多想来啃一口。”   月半七放下书,兴奋的问道:“客人是什么样的?”   阎王歪着头回忆道:“从外表看,除了颜色和我们也没什么差别。”   月半七:“我知道,外国人的肤色发色与体型不同,其他的呢?”   阎王:“各种各样都有,很难总结外貌特征。不过上次来的客人模样很好辨认,兴奋的时候会露出红色的眼睛和獠牙,还会变成蝙蝠飞走。很像没有化形完全的蝠妖。”   在阎王与月半七开始聊天的时候,苏戕和白就保持了沉默,不敢打扰。听到阎王说道这里的时候,忍不住道:“您说的是三年前的吸血鬼袭击人的事情吗?”   阎王点头:“对,不经递出拜访帖就敢上门,还肆无忌惮的在我们的地盘猎食致人枉死,如此放肆,我就稍微出手教训了下。”   月半七:“杀了?”   阎王:“那东西想要弄死好像挺麻烦的。让他得到教训却不难。”   苏戕:“敢问您的做法是……”   阎王轻描淡写:“用银叉子喂了他一点大蒜,在阳光下晒了几日太阳,后来西边的有谁来接他走,似乎这只吸血鬼身份还不低。看他为了来此地拜访都不惜潜入的份儿上,我买了个十字架项链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作为赠礼。”   苏戕:……   陛下,就差一个木桩子了。   月半七:“然后呢?”   阎王:“他好像很不喜欢这个礼物,想要扔掉。为了让他铭刻在心,我就把十字架插1进他心脏里。”   苏戕:“……那吸血鬼死了吗?”   阎王冷笑:“谁知道呢。”   反正送走的时候,躺的僵直,过来奉命接走他的吸血鬼看到他这个模样,本来就白的脸更是跟刷了白漆的墙一样雪白。   如果不是天庭那边送消息让阎王手下留情,他很想再尝试一下用木桩子的法子,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能杀死吸血鬼。   可惜这是天庭的外交政策,无论吸血鬼在别人的地界属善还是恶,到底和这里的神明无关,得了吸血鬼氏族的好处后就放他一马。反正那个枉死的鬼魂也得到了补偿,直接入轮回,且下辈子能入富贵人家。神界的外交和阳界国家之间的外交没有多大的差别,主要还是看利益。   看着月半七还有点懵懂的样子,阎王就将关于吸血鬼的事情告知了月半七。有些模糊的地方,在阳界生活了几百年的苏戕会一一补充。   月半七:“所以吸血鬼是可以永生的吗?”   阎王嘲讽道:“不过是道诅咒罢了。”   依靠鲜血存活,血若是不够就会陷入沉眠,通过初拥获得下一代子嗣,且一代比一代能力低微软弱,甚至于能力越弱寿命越短,最柔弱的不仅和凡人寿命相差不多,且还畏光,怎么看都是诅咒。   兔子白插嘴道:“可是能永生很好啊。和尚就是寿命太短了,才会变成土包的。”   苏戕:“永生是多数凡人的梦想。不过……也不是谁都能忍耐的住自己寿命长的。”   如果是和尚那样六根清净出了红尘的还好,不会太惦记什么。可若不是,长久的寿命就成了锁链和煎熬。若是能死还算好,死也死不了对于那人来说,就是阳界的阿鼻地狱。   月半七点头,他明白。   这就是他在奈何桥边送汤的原因,心中所受一切苦痛,都是源自于遗忘不掉的记忆。   随着月半七翻书的动作,这个话题就像是那一页纸一样,被翻了过去。   那不过是一段不重要的随口1交谈,谁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完全没想到话题中提起的吸血鬼和长生,很快就成为一个问题出现在几人面前。   又是在一个月后,阎王正忙于审判,没有来茶馆。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阴曹地府中来报到的阴魂数量大批增加,工作量比往日多。这让崔判心中起了怀疑,可是怎么查,死因都是很平常的自杀。自杀者声称自己对世间毫无留恋,只想尽快入了地狱,求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重入轮回。   崔判细查了自杀人的生平,不管年老年少,还是贫穷富有,在自杀前一段时间都遇到了很多不顺心的事情。   所谓人生不如意十之**,被辞退被骗钱被失恋被劈腿等等,可偏偏就是这种不如意的小事,积累多了就会打击人的自信心,从而轻生。   可是有如此多的数量,当真是巧合吗?   不管缘由如何,阎王忙碌是真的。   与之相比,奈何桥边投胎的队伍一如以往,甚至还有些缓慢。   茶馆里没什么客人,汤又煮了很多。月半七非常清闲,就在茶馆内找个椅子坐下,继续看书。   直到门被推开后,一位穿着黄裙,看容貌大约二十来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她手中端着一个玉壶,进茶馆环顾四周,见到了正在看书的月半七,悄然上前低声道:“此位可是新任职的阴官,名叫月半七的神明?”   月半七放下书,抬头看,就见到一位五官秀美的女子,哪怕脸上长了一点麻子,也丝毫不减她端庄的气质。   “我乃虚寂冲应真人,您若是愿意,也可称我一声麻姑。”女子的笑容很是可亲,“大家向来是如此称呼我的。” 第62章 日常   天庭神明上百万,很多月半七都只听说过名号, 从未见过。   而这位麻姑, 月半七则是连听都未曾听说过。   麻姑见月半七脸上有着一点茫然之色, 心中也猜想到了几分,面上却丝毫不气, 只是将手中玉壶放在了桌上道:“我原本只是人间一个凡夫俗子, 因潜心修道, 后又得西王母点化, 方可修炼成道,位列仙班。到底也不过是个小神而已, 如今阳界也快要断了香火。”   像是她这种后天修成的小仙地位不高, 还需要靠凡间的信仰稳固, 可惜现在阳界少有信男信女去拜她的塑像, 因此在天庭也有些默默无名起来。   “我成仙尚且不足两千年,与您未曾见过面。”麻姑态度很是恭敬。   月半七笑了笑:“我接任这个位置尚且不足一年, 尊称还是免了吧。”   麻姑摇头, 坚定道:“您与我不同。”只是到底怎么不同, 麻姑也不说,将玉壶推送到月半七面前:“我自己酿制的玉露琼浆, 聊表心意。”   月半七看着眼前这位女仙,这才明白过来:“你不是去阴曹地府路过这里, 是专程来找我的?”   麻姑点头:“是的, 我并未与地府有约, 只是想求您一件事。”   月半七:“我可能没什么能帮你的。”   麻姑:“此事虽麻烦, 但并不困难。奈何桥边每有一人转世投胎,就会有相应记录送到这里来,敢问是否如此?”   “是真的。”月半七详细回答道,“六道轮回,要去哪里都需要记录备案,这里是阴魂转生的最后一站,投胎的信息会在此记录完毕。为了日后方便审查。”   麻姑听后有些激动,连忙问道:“那记录是否会一直存着?”   月半七:“记录当然不可能一直留着,太多了望乡台也放不下。档案存在这里过了五百年后才会送走,另外寻地方封存。这里每日都有鬼卒来运送相关的资料,来来往往非常忙碌。”说道这里月半七转而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想寻某个人的转生吧。”   麻姑点头:“是的。”   月半七皱眉:“那人与你什么关系?”   麻姑:“见过一面。”   月半七:“不过一面,为什么要寻?”   麻姑垂下头,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月半七说道:“无论是生死簿还是转世投胎的记录,都不是随随便便想翻阅就翻阅的。当然查一查也无妨,只要留下何时何人查询什么资料做记录就可以,防止出现差错。可你怎么都要告诉我理由吧。不然我要如何备案?”   见麻姑仍旧不愿开口,月半七心里起了一个猜想,皱眉说道:“转世的资料在崔判那里查找会更详细一些,不过要经过玄机的首肯。你难道是……做了什么大错?”   见月半七面露怀疑,麻姑无奈一叹,开口道:“确实犯了大错,只是这错并非完全是我所犯下的。”   月半七看着麻姑,示意她继续说。   话一旦开了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说清了。   麻姑作为寿仙娘娘,曾经有一段时间备受凡人推崇,过去女子拜寿,都会送上一幅麻姑祝寿图,家中也会放置麻姑的雕像,拜一拜,乞求长寿。   在刚刚成为神仙的时候,麻姑常常下凡,为的就是在阳界传播自己的仙名,建立自己的庙堂,同时也为身处疾苦的黎明摆明赐下神迹。   其中就有一户王姓人家,不仅每日上香,还常常劝说他人也信仰寿仙娘娘。所以麻姑在下凡展示神迹的时候,选择了这家,走之前不仅带着这家主人在天际游玩,还送出自酿灵芝酒,予了他百年的寿元。   也是自那时候起,麻姑的仙名在阳间广为流传。   她也在天庭风光了一段时间。   不过凡人向来是容易喜新厌旧的,即使是信仰也如此。那时阳界每过几百年就要有一次改朝换代,寿仙娘娘的信仰也是在几次战乱后变得越加淡薄。   而作为神仙的麻姑自然很容易就察觉到此事,而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天庭站稳了脚跟,不需要阳界的众多信仰给自己造势,也就不甚在意。   “若非陶朱公出言嘲讽,我也不会特地下凡。”麻姑说这话时,有一丝埋怨,又带着一丝羞窘。   天庭有九路财神,其中陶朱公为东南财神,属于文财神,很受人追捧。而他最贱的就是那张嘴。   作为财神爷,又有着自己所属的地盘,哪怕是战乱时代,他都未曾断了香火供奉,因此看到资历比自己老一点,又与自己同阶位的麻姑香火如此稀薄,就没忍住在麻姑面前炫耀了一下。另外还隐晦的表示了不太瞧得起麻姑女性的身份。   在天庭中,向来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说法,地位高的女神数不胜数,只有在阳界才分什么性别上的尊卑。   偏巧陶朱公成仙之前,就活在男尊女卑的阳界。   麻姑心中有气,决定要在阳间再兴起自己的信仰,就私自去了凡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王家。   可当初麻姑去王家赐福的时候是在一千多年,那么长久的时光过去,物是人非,现如今的景色都与当初不同,哪里又能再找得到那个王家。   所以麻姑只是寻了一个姓王,看着又与当年那家人有几分相像的人,化身成一个凡人引导她信仰寿仙娘娘,而后又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现身,好似听到了她的乞求一样,展示一下神迹,这样计划就成了。   一千多年前,麻姑与王家人的相见,也是用的这个法子。   “可以说,天庭大多数神仙想要在阳界扩散信仰时,都是用的这个法子。”麻姑的脸颊有点红,“百试百灵。”   月半七:……   他懂。   “我寻的那个女子不过是随意挑选的,只是没想到她是个苦命人。”麻姑开口道,“原本是个官家小姐,奈何近亲中有人得罪了权势,无缘无故一家人下了大狱。她原本也该一起与家中女眷卖掉,好在这家人心善,放了不少奴仆的卖身契,其中有一位忠仆便出手买了她下来,免于受磋磨。”   月半七:“这不是好事吗?”   麻姑:“若只是如此便罢了,救下她的仆人年岁大了,身上常常不太利落,被放回卖身契时还是壮年,而后结成的家庭全部都是良民,与那小姐的家中无什么关系,且他的一双儿女都不是个省心的。若是仆人去了,卖身契被捏在这家人的手里,结局如何尚且不知。”   月半七:“她是想要为那位仆人求长寿?”   麻姑点头:“我看她可怜,心又诚,便给了她一滴灵芝酒,饮下可以免病魔侵扰,活上百年。”   “你和陶朱公吵架后,下凡去散播信仰是什么时候?”月半七问道。   麻姑回答:“三百年前。”   月半七:“三百年前啊,不管是你寻的女子还是那位仆人,寿命也都该尽了吧。”   麻姑一脸的苦涩:“怕不是如此。”   月半七:“为何?”   麻姑指了指面前的玉壶道:“我每日装着灵芝酒的玉壶,向来是这种壶,于仙人来讲不过是美酒,于凡人来说便是可去除病魔,保百年长寿的灵药。可是我那小童,却偏偏偷喝了。而后怕被查到,混入了蟠桃汁进去。”   月半七皱眉:“可是西王母的蟠桃?”   麻姑苦涩着表情点头:“三百年前,是王母寿诞,我与往常一样去祝寿,顺便取了王母所赠送的蟠桃,我向来不喜直接啃桃子,桃汁却是爱的。所以压榨成汁,放入玉瓶中存着。没想到,小童害怕受罚,给我混了玉壶里去。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   月半七感觉有点头疼,他揉了揉眉头:“三百年,你才发现?”   麻姑垂头:“王母寿宴不常办,蟠桃汁难得,我想留着慢慢喝。”   结果还没喝,打开一看,没了一部分。   回去问了小童几句,小童没忍住,全招了。麻姑算了算时间,想起有一次下凡送酒,脸刹那间就白了。   那蟠桃就是神仙吃了都收益无穷,更何况凡人。   好在是和自己的酒混合,又只给予了那凡人一滴,想必不会飞升成仙。但是寿元,肯定不只百年。   神仙对时间观念本就模糊不清,可能一个瞌睡,凡间就过了十几年,所以三百年才发现蟠桃汁没了,也不算奇怪。   “我想知道,我犯的错有多大。”麻姑眼中一片绝望,“会被玉帝关在锁仙台多少年。被阎王陛下抽多少鞭。”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还能拯救一下。   像是她这样管理寿元的神仙,是很容易与生死簿记载相冲,改变凡人的命格的。   只要改变不大,区区一个凡人,多活十几年也无所谓。   好歹是个神仙,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可让一个人活几百年不老不死,甚至与天同寿……她怕是一身仙骨都能被命格星君和阎王砍成十段拼着玩。   月半七无奈的起身,将麻姑送来的礼收了起来,起身问道:“可还记得名字和生辰八字?”   只要在这里没有找到投胎记录,那么不是在地狱受刑,就是人还没死。   以麻姑的说法,如此善心记主的仆人,想必不会在地狱受刑的。   麻姑有点茫然,歪着头思索了许久,才道:“那仆人的生辰和名字我早就记不清了,不过那女子的我至今记得。是三百一十六年前的三月十七日,于淮南春来县家诞生,姓王,闺名只有一个妁。”   月半七无奈道:“要的是那仆人的姓氏,与这女子无关吧,就算是寻了她的资料也……”   “孟爷。”在月半七打算要去查资料的时候,无虑就先一步去待命了,听到麻姑念出的生辰和地址就快速查阅起来,她眼疾手快,月半七话还未说完,就脆生生道,“没有这个女子的投胎资料。”   月半七:……   “至于说的那位仆人。不知这个是不是,清圣祖五十八年九月十一日,因护主人家的小姐身死,感念其衷心,判下世投胎为人,身带福报。”无虑说道,“此人名为王衷。”   麻姑:“对,就是他。”   这话说完后,麻姑和月半七齐齐陷入了沉默。   所以,最后喝了麻姑所赐灵芝酒的,不是那个疾病缠身的仆人而是这位小姐吗? 第63章 血和牙   月半七沉默的看着麻姑, 麻姑也抬头瞧着月半七。   月半七的眉头微微皱起, 麻姑羞愧的低下了头。她说道:“我此来, 本就是想去查一查事情是否真如我所想。此事由我引起, 自然该我去解决。只求……暂且不要告知阎王知道。”   她若是能提前解决这件事, 就算真有一天被发现了,鉴于她弥补过错,尚且只是记一个小过, 阎王也懒得管这种过去了的事情。当然能不被发现最好,连记过都免了。   但如果被阎王发现, 且此事还未解决, 那就糟糕了。   月半七:“现如今的规矩如此严明吗?”   麻姑脸带泪痕,摇了摇头:“过去历任的阎王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不会太过严厉。如今这位刚刚上任时,就宣布, 不论神仙妖魔, 只要敢在他掌管的领域内惹麻烦的, 自己解决便罢了, 若是等他出手, 他会连带着惹麻烦的混账一起揍。”   月半七:……   突然想起了月老。   “一开始这话并未被众仙家放在心上,后来黎山老母座下弟子一时贪玩,偷入轮回去了凡间,抢了一人的投胎身份, 扰乱了民间一部分凡人的既定命运, 被崔判发现告诉了阎王。那弟子就被阎王抓住, 放进油锅里炸。”   月半七:…………   “后来还是黎山老母亲自前来求情,送了不少礼,才把那小童捞出来的。”说到这里麻姑就浑身一颤,“黎山老母带小童走时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皮炸的,特别酥脆。”   最重要的是,黎山老母好歹是镇守一方的大神,她对此却一句抱怨的话没有,不仅是没理,也不敢和这任阎王结仇。   “我不是武神,还不够阎王拍上两巴掌的。”麻姑捂着脸哭出了声。   她看到蟠桃汁没了,猜到那凡人乱了轮回后不是担心别的,她主要是怕挨揍啊!   月半七扶额,阎王的威名到底是多可怕。   “所以,请一定要帮我隐瞒住。”麻姑起身,紧紧握着月半七的手说道。   月半七迟疑了一下,他眼神在店里瞄了一圈,无奈道:“我可以瞒着一段时间,只是这店里……”   门口看门的狐狸,帮忙倒茶的兔子,身后还有随时保护月半七安全的无虑。   好在无忧此时正在奈何桥边维护秩序,否则还要多一双耳朵听到,一张嘴说出。   麻姑乞求的眼神看着屋内的三只,狐狸苏戕哼了一声,掏了掏耳朵,哼了几个调子,就差脸上写着我才不会保守秘密这几个字。白脸上带着傻白甜的笑,抓住了狐狸的胳膊,一脸向他看齐的样子。   麻姑转头再看无虑,无虑歪着脑袋一脸正直:“奴乃陛下手底下的鬼差,怎可隐瞒。”   “我有灵芝酒相赠。”   无虑:“奴不喝酒。不过果汁是很喜欢的。”   麻姑懂了,心中钝痛,瞧了一眼月半七,发现他摆明在这方面不想强硬束缚自己的下属,咬了咬牙,拿出了一只小瓶子放在桌上。   “这是用蟠桃榨出的汁。”麻姑低头道,“还请诸位帮我这一次。给我点时间便好。若是阎王问起,也帮我转圜一二。”   为了不被揍,她可是很拼的。   就剩下这么一点蟠桃汁,她竟是一口没喝到。   也罢,反正王母的下一次蟠桃宴会不远了,在那之前,她忍。   说完,麻姑看向无虑。无虑立即道:“奴虽被阎王派遣,如今身在望乡台,自然听孟爷的。”   继无虑后,苏戕也立刻改了口:“我只是个看门的。其他不知。”   白仰着脑袋附和道:“媳妇说的没错,不知。”   麻姑眯着眼睛打量兔妖,又瞧了一眼对比兔子明显人高马大的苏戕,默默扭头。   怎么看都是兔子那小体型更像是媳妇。   兔子和狐狸,真有意思。   说起兔子,就让麻姑想起了兔儿神。她与兔儿神交好,也曾对他提起这件事,结果兔儿神还说什么阎王心地善良好说话,让她不需要太过介怀。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麻姑至今还记得前段时间看到月老被阎王喊去公干,结果肿着脸回来。   要不是天庭用红线装饰头发和衣服的老头只有月老一人,很好辨识。她压根就不会知道那发面馒头一样的脸是谁!   也就兔儿神坚持认定是月老皮太脆被轻轻一拍就这个德行,有本事当着月老那发面馒头一样脸再说一遍!亏不亏心?   谁喝掉加了蟠桃汁的灵芝酒,麻姑知道了,礼也送出去了,她便起身告辞,走之前再次提醒,千万别让阎王知道这件事。   只要瞒过三个月,她拼尽全力,定能将此事解决好。   月半七答应了。在月半七眼里,这本就不算什么大事。   不过三个月而已,能出什么问题呢。   人一走,屋内三只立刻围了上来,盯着的自然不是那瓶灵芝酒,而是蟠桃汁。   看到面前三个一脸嘴馋的样子,月半七不由得感到好笑,说道:“白,去拿几个杯子来。大家一起分了吧。无虑,你把你哥哥也喊过来,一起。”   无虑立即应了,没一会,就把无忧带了过来。   白将杯子分到几人面前,苏戕打开瓶子。也不知这里面是多少蟠桃榨出的汁,看着还不少,每人一个小酒杯,竟是都倒了七八分满。其中月半七的杯子自然是最满的。   苏戕玉白的手臂伸出,端起酒杯凑在鼻子下嗅了嗅,明知不是酒,单闻香气就有些熏熏然。   白:“这是蟠桃汁?好香啊。”   苏戕点着白的鼻子:“这可是仙界最极品的果子,香气自然不同。”   月半七道:“可惜答应了麻姑,所以这蟠桃汁就没了玄机的份儿。”   无虑摇头:“陛下不缺这个。往年王母娘娘的宴会,每次都会邀请陛下。”   哥哥无忧跟着道:“可是陛下经常不去,只派人送了寿礼。”   月半七有点惊讶:“玄机送寿礼?”但是转念一想,玄机有提过欠了王母的情,送寿礼也属正常。   突然很好奇阎王会送什么。   旁边狐狸和兔子已经一口饮尽了杯中物,小白兔满脸的红晕,打了个嗝,化成原型就开始睡。   蟠桃汁对于神仙是大补,对于妖怪更是。白年岁较小,哪怕经过伪三生石的蕴养,也有些承受不住,化成原型最好吸收。   苏戕还算可以,只是九条尾巴都冒了出来,看着很是兴奋。   作为纯粹的鬼,无忧和无虑这对兄妹喝蟠桃汁就真的只是尝了尝味道,没什么感觉。   反而是月半七略有些睡意上来,竟是手支撑着下巴眯眼小憩。   苏戕抱着兔子悄声的挪到了门边,继续守门。   无忧和无虑兄妹撤掉杯子,收起未曾动过的灵芝酒,一个回了奈何桥边,另一个在厨房里洗杯子。   望乡台茶馆内很是安详,桌边只剩下了月半七在浅眠。   蟠桃汁的香气很淡,味道清甜,饮后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月半七品着余味,隐约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   被那淡淡的香气指引,月半七好似做了一个浅浅的梦。   他走在一位华服女子身后,被她引着走进桃林。   “我在此地开辟了一个桃园。用你所赠神土孕育,用此地瑶池之水灌溉,你说,这样结出的果子,会是极品吗?”   “自然。”他笑着回答,“定能种出有神奇效果的果实。结成之后,记得要请我品尝。”   女子转过身,头上的金钗步摇微微晃动,笑容温柔:“我与你相识相交多年,不过几个桃子而已,你想吃,可随时来。”   他笑了:“我胃口大的很,你就不怕我把你吃穷了?”   “就是吃穷又如何?不过是再讨你一点土,重新种就是了。”女子道,“且这果树长成后年年开花结果,摘了又长,长了再摘,何来的吃穷?”   “年年开花结果?我想不是,这种子本就不凡,再用神土和天池水,一时半会熟不了。”   女子道:“我等为神明,区区一点时间,等得起。”说完转身道:“你再随我看看,要记得路,我决定在这里定居,以后你寻我时,切莫走岔了。”   浅眠中的月半七嘴角慢慢的勾起,似是心情很好。   朦胧中,眼前女子的身影逐渐淡去。   不过一个恍惚,他似乎又来到了那个桃园。与之前见到的满地荒芜不同,这里已经长成一片桃树林,且树上果实累累,正是丰收时节。   站在他面前的,不只有那个女子,还有很多年纪稍小的仙女。   她们手中挽着竹篮,在采摘果实。   不过是一个恍惚不见,面前的女子更加威严,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笑意不曾改变丝毫。   “这是园内最好的果子。我让她们摘来给你。你如今去了阴曹地府,怕是很少能见了。”女子道。   “有小鬼帮忙,算不上忙碌。”   女子皱眉:“你说的小鬼,该不会是前段时间捡来的那个吧。”   他摇头。   女子眉头微微舒展,面容却仍旧有些严肃:“不过区区凡人,无需太放在心上。生老病死,本就是凡人该走的路。我知你属善神,心有不忍。有些事情,还是不管的好。”   他点头:“我知道。”   女子叹气:“你若是真能记住就好了。我们是神明,却也会消亡,不要任性妄为,挑战天道。”   月半七慢慢睁开眼睛,梦醒了。   女子的叹息却犹在耳边。   “只求你护住自己,羲。” 第64章 血和牙   梦境中的一切都历历再现, 无论是那女子的声音和容貌, 月半七都可以回忆的清清楚楚。只是他却想不起此人是谁。   月半七梦到的场景有限, 只是看到周围云雾缭绕的地方, 看着很像是天庭。   而天庭他只去过一次, 才见过一个月老。当时并未见过任何女仙。   梦境过于清晰真实,月半七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前世,但如今他却不那么想了。记忆中的感情如此鲜明, 真实的不像是前世,更像今生。   女子让他记得路, 可是月半七现在别说路, 连那个地方是哪里都不知。   作为奈何桥边的摆渡人,他的身份不能随时去天庭。   不过, 她若是至今仍在,总会见到的一日, 月半七并不着急。   他现在记忆未曾找回来, 就算见了那人, 脑海里一切的回忆都没有, 怕是见面也无话可说, 反而尴尬。   虽然月半七直觉认为,那个女仙该是不介意的。   月半七慢慢合上眼,打算再小憩一会,或许还会梦到什么, 只是这次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脑子里越来越清明。没办法, 月半七只好起身,在茶馆里转了一圈,转身又掀帘子离开茶馆,去了奈何桥边。   无忧正在奈何桥边盯着排队的阴魂,因容貌保持在了死去的那一刻,模样小身高也矮,他就直接蹲坐在奈何桥的桥头上,手中拿着打魂鞭,表情凶狠的盯着所有来领汤的阴魂。   阴魂可以感觉到面前鬼差的强弱,无忧气势很强,一身煞气更不是摆着好玩的,自从他在这里镇守后,再也没有出现阴魂闹事的情况。连那些个撒泼打滚不肯喝汤甚至还提无理要求的都没有了。   见月半七出来,无忧立即翻身从桥头跳了下来,恭敬道:“孟爷,可要镇守?我去搬个椅子来。”   月半七摇头:“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   无忧点头,转身继续盯着阴魂,就像是一个小雕塑一样。   月半七看了一会,也没见到几个闹事的,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大抵人都是犯贱的,当初这里只有鬼卒帮忙,偶尔派来几个鬼差帮衬,却还是把月半七忙的恨不得多生两只手的时候,很多个阴魂看着月半七面容和蔼,脾气软和,就撒泼胡闹。月半七一开始还忍耐着说上几句,后来烦了直接灌,再不行让鬼差扔进忘川河。反正能在这里撒泼闹的,基本上人品都有些问题,是要进畜生道的恶人。对于那种人,月半七向来不会心软。   可是如今,那些个刺头不闹了,这里得力的助手多了,月半七反而有些无聊。   玄机也好久没有来了,似乎阎罗殿那边很忙?   这样,他也不该去打扰。不如自己去阳界看看?月半七心里想道。   的确是很忙,忙的阎王很想把公案桌给掀了。   不,他真的掀了。   阎罗殿内,在持续了整整十几天屁股都没有离开那个椅子后,阎王终于忍无可忍,当着所有鬼差鬼将判官还有阴魂的面,他起身,狠狠一脚踹翻了桌子。桌上的东西滚落一地。   “都***的有完没完!!”阎王爆了粗口。   台下,所有鬼差鬼将浑身一抖,齐齐低下头,恨不得缩成一团。刚巧这次带来的阴魂生前作奸犯科,却是个胆子小的人,发现真有阴曹地府还要去地府受刑已经要吓破了胆,结果面前这位据说是阎罗王的在看了他的卷宗后直接掀了桌子,以为自己要在阿鼻地狱永世不超生的阴魂就这样吓晕了,整只魂都软成了面条,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变成液体流走。   早就练就钢铁心的崔判淡定的走了过来,将桌子扶正,东西放好,然后恭敬站在他的位置上,继续道:“阴魂李琦乞,年四十九岁,生前犯案无数,抢劫杀人,于二零……”   “我要翘班!”阎王阴沉着脸说道。   崔判闭嘴了,看向阎王。   阎王仍旧阴沉着脸,和崔判对视,再次重复道:“我要翘班。”   崔判头疼的用判官笔戳着自己额头的穴位:“陛下,今日的工作量,还不及战争时期的半数。持续时间也尚且短暂。”   崔判这话不假。   最繁忙时候是战争时期,死亡人数大批大批的来阴曹地府报到,每日审魂一万都赶不上,且都是染上了杀孽,就算鉴于当时的社会背景,刑期会大大减少,迫不得已者还可免罪,也都是要在地府里走上一圈的。   忙的最厉害的时候,崔判站在阎王身边整整一年多没有挪脚,终于可以休息的时候,他差点抬不起脚丫子下去,还以为就此长在了那里。   和现在相比,差太远了。   那时候都没见阎王如此暴怒,虽然也烦躁的锤爆了几十张公案桌。但至少没提什么翘班。   “那时和现在不一样。”阎王冷着脸说道。   崔判沉默。   他知道阎王的意思。   那个时候没有月半七,阎王心里没有惦念的人,除了审判以外,他没啥惦念的。   现在不行了,(还没追上的)老婆在外面,他哪里安的下心一日日的坐在这里审判。   阎王:“人还在死。”   崔判点头:“臣知。”   阎王:“这数量绝不正常。”   崔判警惕的眼神看着阎王:“该不会……”   “作为地府之主,我该去查明缘由。”阎王义正言辞的说道。   崔判:……   简单的说您就是想翘班呗!   还查明?   调查的活向来不是地府之主去干的,作为阎王,就该指挥手下行动,自己坐镇幕后才对!   崔判抖着手,说道:“陛下,这不合适。”   阎王磨牙,沉吟半晌后道:“干脆辞职吧。”   崔判小腿一抖,辞职?认真的?   阎王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把桌上所有东西扫到一边,拿出一张白纸来,开始写辞呈。   崔判傻眼了,这竟不是开玩笑?   “等等!陛下,不能啊!”崔判连忙扑上去抓住阎王的笔,阻止他的冲动之举。   好歹是个地府之主,怎能说不干就不干?   虽然对这个君主有些不满,比如翘班,比如暴力,但是能镇得住百鬼,还压得住众仙的,唯有这位。   崔判在第一判官这个位置上做的很久,经历过两次阎王职位调动,面前这位是崔判见到的第三位阎王。   以敬业来说,这位是最糟糕的。但如果希望是哪位阎王继续任职,崔判更希望是眼前这位。   因为以前那两位阎王在任时,阴曹地府的地位和实力有够悲惨。   稍微厉害点的妖魔鬼怪都可以闯进阴曹地府闹事真够了!   这里好歹是个神明的地界。   没事来个仙家玩个轮回转生还过来指指点点的真心很烦!   大家同为神仙都给点尊重。   现在除了比以往累一点以外啥都舒心,也不用惧怕什么。   就像之前那只虎妖,阎王一巴掌就拍趴下了,鬼卒都没损失一个。再者就是神仙来到访的时候,哪个都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哪里还有以前那鼻子冲天的态度?   至于理由,不就是实力吗。   崔判有时候觉得,这神仙之间的相处,在某些地方和他在阳界中的官场很是相似。   所以,大佬别走!   “陛下,很快就可以结束了,真的。”崔判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阎王,期望他能心软。   而阎王,他瞥了崔判一眼,抬手。   “陛下走了这里就进不来,见不到孟爷了!”崔判连忙道,“哪里有这里找人方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身为上司和下属最好制造机会的!”   阎王的手停下了,眼神幽幽的看着崔判。   崔判松了口气,果然提月半七最好使。   阎王疑惑问道:“我对他的心思,你知道?”   崔判点头。他当然知道,您老那点小念想,阴曹地府里的大家又不是瞎子,连神经最粗的陆判都察觉到了,谁能不知啊。   也就月半七初来,不知道这位冷面阎王过去的脾气和态度,只当他对新人很关照,思维从来都没有往那里想过。   “陛下,这就是一会而已,很快就可以结束的。”崔判立即道。   阎王怀疑的看着崔判。恰巧这个时候,有几名鬼差用锁链拉着一串阴魂来到第五殿门口,道:“陛下,三十七个阴魂已带到。”   崔判:……   阎王:……   崔判转身,抬脚脱鞋,扔出去砸在了那开口的鬼差身上:“喊个屁!没看见这里还忙着呢吗!外面候着!!”   被砸的鬼差懵懵懂懂,应了一声,蹲门口候着,挠了挠脑袋:“今儿崔判咋了?”   站在他旁边的鬼差往里面瞄了一眼,低声道:“大概是陛下烦了吧。”   “烦了?这才几个啊,后面还有一百六十多个没领过来呢。”   “聪明点,闭嘴别说。”身边的鬼差翻了个白眼。   难怪干了六百多年还是个鬼差,没眼力见。   殿内,阎王眯着眼睛看向崔判。   崔判硬着头皮顶着,最终无奈道:“这……是稍微有点多。”   门口两个鬼差的声音虽然不大,也足够阎王和崔判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数量何止没有降低,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的确……不正常。   崔判想了想,咬牙道:“先把今日的审完。而后的,可以压一压。或者……”   “你代审。不确定罪名的可以先留着,等我回来。”阎王快速说道,生怕崔判反悔,“走到第五殿的都是要下地狱的,不急这一时半会。”   崔判垂头,认了命:“是,陛下。但请在一月内回来。那这辞呈……”   阎王抬手就给撕了个粉碎。   崔判:……   如果阎王能敬业点就好了,那该多完美。   也罢,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知足,干活吧。不过……他鞋呢?刚刚扔哪里去了?   阳界。   深夜,位于京都的北部,有一条商贸街。那街道白天没有什么人去,只在深夜的时候人声鼎沸,那里以夜市闻名。   今天也一如既往的热闹,很多小情侣互相挽着对方,在小摊边逛来逛去。这里卖什么的都有,但是最热闹的还属美食街,不少男男女女来买小吃,哪怕是爱漂亮的女生这个时候都不会考虑会增长脂肪的问题,拿着小吃盒一边吃一边走。   没有人看到的阴暗角落里,一个人眼馋的看着这一切,闻着香喷喷的气息,腹中饥饿。   他不是没钱,相反他家境相当不错。然而这里的东西他不能吃。   味同嚼蜡,而且吃完就会吐。   好难受。   血……他想喝血。 第65章 血和牙   阎王一直没有来望乡台, 月半七没有等下去, 他觉得无聊了, 就想要出去玩。   之前都是和阎王一起行动,这次只有月半七自己,感觉还蛮新鲜的。   本来阴官要离开阴曹地府需要对阎王打报告,奈何自从在阳界置办了一个家后, 阎王亲口对他说只要工作不忙随时可以来, 所以月半七只吩咐无忧传一句话,若是阎王问起, 就说他去阳界散心了,最多几日就可以回来。压根就不需要再等批示。   无忧答应的很痛快,妹妹无虑却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连忙问道:“您不与陛下一起去?”   月半七摇头:“不必了,玄机好像很忙的样子。”   无虑:“只有您自己,太危险了。”   月半七被无虑这句话说的有些无奈,他自知自己的本事算不上什么,可是遇到危险还不至于吧?阳界能有什么危险。   “请让奴跟着您一起。”妹妹无虑坚持道,“您若是不喜奴跟着,那就哥哥跟着。或者那只狐狸, 好歹派得上用场。”   她用手指着苏戕, 苏戕笑眯眯晃悠了一下几条大尾巴:“要我去,我就得带着白一起。”   喝了蟠桃汁还在呼呼大睡的白:ZZZ~   “不用。”月半七拒绝了, “苏戕要守着这里, 不能擅自离开。你哥哥还在盯着奈何桥, 你愿意就跟着我一起吧。”   妹妹无虑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阳界啊,她好久没去了,听说现在的阳界热闹繁华的很,她每日都是听陆判聊起,搬到望乡台后也是透着小小的窗户往外望,还未亲身体验。   这次出行很短暂,按照月半七的话说就是去散散心,换上现在流行的衣服把自己装扮成凡人,一个阴官一个小鬼,就这样大大方方的从茶馆门口踏出去,混入了外面的人流中。   外面正是傍晚,天将将黑,街边的店铺早就将霓虹灯打开,一闪闪的很漂亮,无虑睁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人真多。”无虑小声道,伸出手抓着月半七的袖子,“孟爷,抓牢点,不会走丢。”   月半七失笑:“现在不会走丢的。不过……往常这个时候没那么多人,今天很热闹。”   无虑跟着道:“都是男女一对对的走在一起,这里是情人聚集的地方吗?”   月半七:“……应该不是吧。”   一大一小拉着走进过一家店门口,那是一家卖糖果点心的店铺,此时外面的招牌清清楚楚写着几行大字:情人节巧克力促销,买满一百元送玫瑰花一朵。   月半七:“原来是情人节啊。”   无虑仰着头:“乞巧节?”   月半七:“不,七夕是在七月份。现在只是二月份,好像是从西方引进的节日。”   无虑听后嗤笑一声:“又是那些西洋来的,那些日子有什么好过。与其记住那些,不如在清明时节多扫墓烧纸。现在常有那些忘记不管的后辈,每到那时,未投胎又没拿到孝敬的阴魂都闹的很,有的还趁着鬼节当天在阳界大闹,也为我们这些执勤的考虑考虑。”   月半七:啊哈哈……   说起来,他就是在鬼节那天,来到阴曹地府的。那个时候他懵懵懂懂,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其他阴魂的情况。   看着柜台展示的巧克力很精美,月半七就买了一小盒,放到无虑手里:“尝尝吧。”   无虑并不客气,欢欢喜喜的接了,当场打开捏出一小块放进嘴巴里,味道甜腻中带着一丝微苦,相当不错。虽然那些个西洋来的节日,无虑不怎么喜欢,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点心食物很美味。   品尝巧克力只是一个开端,尝到美味后,无虑也不提什么西洋来的话,跟着月半七一起将附近的闹市走了个遍,而且买的还大多是西式点心,甚至还去店里品尝了一次牛排。   结果就是无论月半七还是无虑,对那带血丝的肉没有一丁点好感。   无虑险些和服务员吵起来,以为他们是把半生不熟的东西拿出来糊弄顾客,吵架的结果就是厨师将牛肉端回去,煎成全熟在端出来。做完这一切的厨师蹲在厨房里暗骂,牛排就是要这样才好吃,全熟那叫个什么。   土生土长,又在阴曹地府里呆了好几百年的小鬼,不要指望她刚来阳界就能懂什么异国的文化,更别提牛排到底几分熟才好吃。   当然这种小事,无虑出了西餐厅就忘的一干二净,高高兴兴的和月半七聊起牛油面包的美味。   天已经彻底黑了,还有些寒冷,就算是年轻人喜欢的情人节,也少有人在街上晃悠,哪怕是夜市都开始收摊。街道上的人越来越稀少。   对此,月半七和无虑自然是没什么感觉的。   再黑,有霓虹灯和路灯在,能比阴曹地府黑?   温度多低,有奈何桥边阴冷?   两人甚至还打算去彻夜不关的店铺中体验一下,至于无虑这种小女孩模样的能不能进去,就是到时候再说的事情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沿着马路边的过道往前走,对面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个年轻男子,那人低着头,手里抱着一个包,好像是喝醉了一样,但是步伐踩着还是很稳,与其说是喝醉,不如说是装成喝醉。   男子诡异的行动第一时间被无虑看在了眼里,她好歹也是当过一方鬼霸的,立即将月半七护在身后,眼睛盯着那男子的一举一动。   月半七注意到无虑的姿态变化,他抬起头看着面前越走越近的男子,说道:“那只是个凡人。”   无虑当然知道,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低声回答:“孟爷,凡人也有凡人的可怕。”   他和哥哥,不就是被凡人害死的吗。   刚刚成为厉鬼的时候,也没少被凡人用奇怪的术法追杀。   她和哥哥无忧心里都清楚,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凡人。   谁知道那个凡人会不会突然有了什么本事,变得不凡起来。   事实证明,她的警惕是有必要的。   男人走到月半七和无虑面前就停了下来,从怀中的包裹里拿出一把刀子,刀尖对准月半七直接就冲了过来。   从头到尾,男人都没把无虑这个小女孩看在眼里。   可偏偏就是这个小女孩,上前两步一抬手一个翻转踢,将男子手中的刀子打落在地,还将人踹了出去。   压根就没有给男人接近的机会。   一把情况下,遇到硬点子就该转身跑,但那只限于抢劫的情况。   这个男人不是为了抢劫,他另有目的,且已经无路可走。   男人抬起头,露出微微发红的眼睛,张着嘴咆哮:“血!给我你的血!”说着就露出那一口丑陋的尖牙,扑了上来。   “僵尸?”月半七皱眉道。   无虑眯起眼睛:“不,孟爷,这是吸血鬼。”   她和哥哥原本是在第五殿内任职的,当年西洋的吸血鬼偷渡过来闹事的事情,她和哥哥都知道,也亲眼见过一次。和僵尸很相似,仔细看还是可以找到差别。   无虑皱眉,今天来还是有些托大了,她记得那只吸血鬼,还是蛮厉害……   辨认出对方的身份不再属于凡人,所以再出手的时候,无虑没有丝毫的保留,只是没想到不过全力的一击,竟然真的将这只吸血鬼揍趴下了。   砰的一声,脑袋砸在了地板上,晕了过去。   蛮厉害……的?   无虑有些懵,这只吸血鬼,是不是太弱了?   抬脚丫踹了一下,没有动静,看来是真的晕过去了。   或者……死了?   月半七低头打量着男人的样貌:“这是西方人?不像。”   无虑歪着脑袋:“看样子是华国本地的,这里可不出吸血鬼。糟糕,该不会是繁衍了吧。”   月半七:“繁衍?”   无虑:“好像是叫做什么拥抱?西方的吸血鬼这样繁衍后代,把自己的血分给普通人,普通人就有几率变成吸血鬼。只是一代不如一代。”   月半七:“当初那只吸血鬼留下的后代?抓住他的时候,没有调查清楚吗?”   无虑:“有调查清楚。那只吸血鬼说过,他很瞧不起东方人,所以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繁衍自己重要的子嗣。当时几位判官特地调查了,并未发现有其他吸血鬼后代,就信了他的话。”   月半七:“那这是什么情况?”   无虑摇头,脸上也都是疑惑:“奴也不知。”   月半七叹气:“没想到才出门,就遇到这种事。带回去和玄机说一说吧。”   吸血鬼在自己的地盘繁衍,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用玄机的话来说,打脸。   无虑伸手,刚想要把人抓起来,没想到这人突然浑身抽搐,就好像羊癫疯一样,抽了好一会后缓慢站起身,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红色和嘴巴里的獠牙都不见了。   这转变看的月半七和无虑都有些茫然。   看着男人没有刚刚那样癫狂,月半七就想或许可以问出什么来,只是还没开口,男人就捂着脸痛哭起来。   “婷婷啊,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那么爱你。为什么啊……”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很是可怜。   月半七都傻眼了,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就抓住地上的刀子,噗嗤一下戳进自己胸口,倒地身亡。   月半七:……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66章 血和牙   男人死了, 血流了一地。   街道上除了这个死去的男人和月半七无虑两个以外, 没有其他人路过。   这是一件好事, 以免谁见到,反而麻烦。   月半七清楚的看到男人的魂魄离体,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仍旧捂着脸在哭,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 从自己小时候被同学骗走零用钱,到后来成立公司失败, 去原本的敌对公司当下属,找到的女朋友不仅劈腿还骂他废物,多数都是些零零散散的事,男人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不停的哭诉着。   刚刚死去的灵魂很不稳定,尤其是自杀的,总会有一点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若是执念过重,再加上死的地方不对,甚至还会出现灵魂被困在原地,不自知的重复着自杀的行为, 再也无法脱身的事情发生。   眼前这个男子的行为, 算不上有多么的不寻常。可是月半七就是本能的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自杀而去的鬼没有那么顺利被黑白无常带走, 毕竟不属于生死簿中记载的死亡, 月半七本就打算回望乡台, 就顺手收了男子的灵魂,一起带回去。   身体保留了一点吸血鬼的特征,灵魂却和普通阴魂没什么区别,尸体更是平平常常,有那么一瞬间月半七会以为刚刚看到的吸血鬼模样的男子只是他的幻想。   当然不可能是幻想,那是绝对真实存在于这里的东西。   有了这个小插曲,月半七没心思继续再逛下去,他带着无虑快速的回到了望乡台,一踏进茶馆的门,就看面上冷寂一片的阎王坐在桌子边,眼睛阴沉的盯着门口,很不高兴。   月半七一怔,他很少看到阎王如此不悦的模样,难道是……吸血鬼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看到人回来,阎王的脸色好看了些许,未等月半七开口,就走上前问道:“去了哪里?”   月半七被这句话问住了,他原本打算说关于吸血鬼的事情,没想到阎王第一句话是这个。而月半七稍作迟疑的模样,成功的让阎王再次黑了脸。   不过一个简单的问题,怎么还犹豫?难道是去了哪些不该去的地方?   阎王和月半七不同,当了这么多年的阎王,他很熟悉凡人世界的改变,更知道现在有些地方已经随着改革而禁了,但是各种娱乐场所和花样玩法反而更多了!   一段时间没盯着,去哪里浪了?   “就去了附近的夜市。”月半七终于把思维从吸血鬼上扯了回来,老实回答,“奈何桥边汤是足量的,不需担心。”   阎王:谁担心那个!   奈何桥边十年没汤喝他都懒得管!   不对,他得管,不然烦人的就不只是崔判一个了。   问题不是这里!   “除了无虑,还有谁?”阎王立即道。   “没了……”月半七下意识道,恍然想起自己带了一个,转而改口:“不,有一个。”   有一个?   这话一出,不止阎王,就连在茶馆内的苏戕都瞪圆了眼睛看着月半七。   月半七丝毫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继续道:“我带回来了。”   你还敢给带回来?   苏戕扭头瞧向跟在月半七身后,一起回到茶馆的无虑,脸上带着震惊和询问。   苏戕挤眼:傻了吗看不出陛下的心思任凭他把人带回来?   思维和月半七同步,压根就没想那么多的无虑一脸疑惑。   “你带回来……”阎王的声音在颤抖,但是很快,他的脑子就反应了过来,整个人也挣扎着从醋缸子里爬出来,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进来茶馆的除了月半七和无虑以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人。   带回来该不会是……   果不其然,月半七拿出了那盏冥灯,将男子的阴魂扔了出来。   “路上遇到的。自杀死的阴魂,被黑白无常带回来要靠运气,反正都要回来,我就干脆顺回来了。”月半七不咸不淡说道。那模样和回家路上顺便买菜没啥区别。   阎王:……   很好,屋内的酸味一秒钟烟消云散。   阎王觉得,他无需对一个顺路送来的菜在意。   这位男性阴魂还在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一心在哭诉着自己的不幸。   听着有点烦,月半七就又塞进了冥灯里,打算审判的时候再说。   不论男子是否有其他罪行,自杀都是一种罪,他注定会在阴曹地府受刑。   但那不重要,月半七更在意的是这个男子在死之前那一系列奇怪的变化,还有化身成吸血鬼的那一瞬间。   这些本就打算递上文书说明告知阎王,既然此时阎王就站在他面前,那道程序直接就省了,月半七在茶馆中将这件事说的明明白白,还有无虑在旁边补充细节。   阎王本来轻松起来的心情,在听到吸血鬼的消息后又沉了下去。   那群见不得光的东西,竟然还在。   当初他就该去借(抢)点三味真火,把那吸血鬼烧了个干净才算。   不过更让他气的是,陆判那几个不靠谱的家伙,当初调查竟然没查清楚,留下了漏网之鱼!   回去就给他们减工资派去刷油锅组队挨板子!一群干活都干不利落的混蛋!   兔妖白已经睡醒了,听着月半七的话后问了一句:“吸血鬼,就是之前说的那个尖嘴獠牙的吗?不是赶走了?怎么还在?”   阎王冷笑,不想多说。   苏戕白皙的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回忆道:“三年前吸血鬼大闹人间的时候,我刚好住在京都。听说吸血鬼袭击了很多人,毫不掩饰身份的大量吸食鲜血,而后将人仍在外面,脖子上留着两个血洞。导致人心惶惶,网络上有谈论吸血鬼的话题,不过帖子很快被封。最后那边给出的答案是有偷取血液卖钱的歹徒,因为一直都是把人弄晕仍在路边,失血量还不够致死,所以也没有闹的特别热闹。不过等出现了一个死者后就……”   月半七有点惊讶:“失血死亡的只有一个?”   阎王:“那只吸血鬼交代过,如果可以,他一个都不打算弄死。但那次他失血过多,需要大量补充食物,一个不小心就失控了,后来清醒的时候想补救,为时已晚。”   月半七:“这么好心?”   苏戕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只是碍于形势而已。我从狴犴那里知道不少消息,天庭的神明都认为,和外界的神明保持着疏离友好的关系即可,不需要太亲近,也最好不要为敌。哪怕是恶魔也一样。这边是这个想法,而西方的众鬼神也是这个意思。那只吸血鬼好像是什么贵族,不敢直接撕毁契约,据他所说,只是来这里玩一玩,顺便尝尝其他种族的味道。”   天庭里不少神明都是和平神,哪怕是天将也大多养废了,实力勉强还有,争强好斗的心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比起战争,更希望和平安乐。从不主战。   若是阎王的意思,敢伸手的都得狠狠教训,打的他妈都认不出来的那种。   还把闹事的吸血鬼送回去?他没把过来要人的吸血鬼宰了那都是客气!   月半七点头,懂了。   “太过软弱。”月半七叹道。   苏戕惊讶的看着月半七,没想到这个心肠向来最软的阴神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月半七注意到了苏戕的眼神:“怎么?”   苏戕:“我以为您会说,那吸血鬼放过一次也可。”   月半七皱眉:“怎么会,那是异族。”   苏戕:……   这思维,反倒是有些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味道。   说起来,很久以前,天上地下的妖怪神明,都强烈的排斥异己。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就是那个时期开始流传。   那些天生地养的神明,永远都不会接受外族。   想到这里苏戕一笑,这与他可没什么关系。   都是在一个奈何桥边轮回的,他又不是外族。   吸血鬼,在这里的确是个不安定的因素。   话题从天庭的外交政策上转了回来,继续谈起吸血鬼来。   无虑开口道:“陛下,奴觉得那个男子不像是被繁衍的后代。”   阎王示意她继续说。   无虑鼓起勇气继续道:“奴当年因好奇,仔细查过吸血鬼的资料。繁衍出的吸血鬼天生厌光,平时就算可以藏起獠牙,一旦死亡就会原形毕露。这个男子却不同,他在死后只是个普通的凡人,魂魄更是从未受到影响。”   阎王点头,很赞同。   吸血鬼他只见到过那只,还有来接人的。接人的那个暂且不论,倒霉落在阎王手里受刑的那只,受到的刑越重越疼,那眼睛就越红,獠牙越尖锐,恨不得立即扑上去喝血。   可惜作为阴曹地府的主人,一个阎王,他展现出的实体再逼真,那也是假的。温热的血液那东西,很久以前就已经流干了。   月半七:“吸血鬼繁衍后代的方式是什么?”   这次是苏戕开口了:“吸血鬼的繁衍叫做初拥,将被繁衍的人体内的血放干,再让他吸食自己的血。这种行为危险性很高。有可能初拥只进行到一半,那人就死了。或者初拥完成,那人无法适应吸血鬼的力量,最后也是死亡。只有都挺过来的,才是新生的吸血鬼。”   月半七歪头:“那如果有谁留着吸血鬼的血,然后自己实行这个过程,可能吗?”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从未有人考虑过这件事。   苏戕:“理论上是可以的。但那需要很多血。而且……危险性更高。”   月半七:“吸血鬼喝血导致一个人死亡时,说因为他失去了大量的血,所以才失控?”   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阎王,对于那个吸血鬼的事情,阴曹地府里没几个比他更清楚。   阎王扶额:“我不知道。”   那只吸血鬼经历了什么,阎王从来没问,他知道吸血鬼做了什么孽就够了。   另外他还好奇,几头大蒜是不是真的能杀死一只不老不死的生物,因此埋头专心做着对吸血鬼来说惨绝人寰的实验。   至于那只吸血鬼哔哔了什么,他才不关心。   而现在,他好像把自己给坑了。 第67章 血和牙   想要知道这个男人身上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难。   在第五殿中有一面业镜, 阴魂站在它面前, 就可以看到一生的全部轨迹。生死簿中记载的内容过于简略,若是阴魂开口喊冤, 便以镜子映照阴魂, 是善是恶, 一看便知。   除此以外, 阴曹地府的鬼神还可以透过业镜观看阳界, 就像是实况直播一样。自从魏十一任职阎王后, 拿来当电视机看阳界的情况时反而更多一点。   最近自杀者过多, 崔判也曾提起用业镜仔细查查那些人的过往, 不过被阎王驳回了。   拿来映照罪孽就够了,一个人的人生那么长,一点点看人生的细节太过于麻烦。如果阴魂死亡时很年轻, 只有二十五岁, 那么就是二十多万个小时, 那么长的人生录像带,快进观看都很烦。   而且阴魂还不止一个, 不清楚问题到底在哪里, 为了一点可能性去看大量的‘录像带’, 他又不是疯了。   但现在,月半七将问题找了出来, 三年前出现的吸血鬼。   有了特定要找的目标, 去查查这个男鬼生前如何接触的到吸血鬼的血液, 就简单的多了。   月半七跟着阎王来到第五殿, 此时殿内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崔判,正低着头可怜兮兮的审核资料,看到阎王进来后眼睛还亮了一下,然后阎王一句话,崔判的表情顿时失去了光彩。   阎王说:“我只是回来查一件事情,查完就走。”   崔判:就知道你不会突然良心发现回来干活。   阎王在殿内找了找,把放在角落里的业镜拖了出来,月半七把阴魂从冥灯里放出,看着已经脱离了歇斯底里哭泣的状态,有些新生鬼的模样,呆呆的搞不清状况。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男鬼疑惑的看着周围,“你们是谁?”   月半七:“你已经死了,记得吗?”   男鬼一脸震惊:“你别胡说?你们是电视台的吗?绑架我?我告诉你们,我可没钱,房租都拖欠三个月了。”   阎王:“欠债不还,崔判,记上。”   多好,都不用问了。   崔判叹道:“陛下,不合规矩,他要先从第一殿开始审判。”   阎王:“所以我让你先记着,谋杀未遂,他总会轮到第五殿审判。”   审判到阎罗殿还没有结束的,基本上都是大罪,比如谋杀,哪怕未遂,只要有这个行为,都属于做过了。哪怕谋杀的对象不是人,是阴官。   崔判点头,老老实实给记下,完全一副你是老大你说了算的态度。   男鬼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他只觉得这里所有人都是疯了,转身就想跑,然而脚才抬起就定在了原地,动也动不得。   “老实点。”阎王盯着他的眼神很冷,“如果你不想在审判前,就提前体验油锅地狱。”   男鬼哆哆嗦嗦:“绑架威胁,你们这是违法的。”   月半七道:“看来他没有死之前的记忆,以及死后的记忆。刚刚才清醒过来。”   阎王:“无所谓。”说着就点了点业镜,业镜上闪过一点波澜,发出了莹莹的亮光,映照出男鬼的模样来。   “这是什么?镜子?”男鬼的话音才落,就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只见那镜子上的内容一闪,就变了。   镜子内出现的是一个在襁褓中的宝宝,如果那宝宝不能给男鬼多大震撼,抱着宝宝的女人实实在在的让他惊讶。   那是他的母亲,非常年轻漂亮,并且已经在他十来岁时就事故过世的母亲。   月半七:“太早了,那个时候他不可能接触过吸血鬼。”   阎王手托腮:“应该是三年前开始。”   崔判凑过来:“什么什么?吸血鬼?不是三年前就解决了吗?”   说到这里阎王就很生气:“当年排查吸血鬼后裔做的不够干净。陆判那几个,等我回来算账。”   崔判被阎王身上散发的冷气吓得后背一冷,这是遇到了吸血鬼后裔?怎么可能,当年他们可是一个个城市排查过去,相当干净啊。   不过,陛下从不会因为毫无根据的猜测发脾气,那就是真的咯?   “你也一样。”阎王盯着崔判说道。   出门排查的是陆判几个,幕后定制排查计划的是崔判,一个都逃不掉。   崔判立刻道:“陛下,臣还有一堆工作为您效劳呢。”   阎王面带阴郁。   崔判:“陛下不在阴曹地府的时候,臣会努力让您无后顾之忧。”换句话说,翘班的时间可以延长一点。   阎王:“那就暂且不提吧。”   崔判松了口气,然后抬头就对上月半七疑惑的眼神。   崔判:……   很想对月半七狠狠吐槽阎王的没有人性,但是他不能。   如果不想这辈子住在粪坑地狱远程办公,他就得把嘴巴闭紧了,帮阎王在月半七面前塑造一个完美的形象。   明明是个黑心肠小心眼暴力狂爱偷懒的上司,操什么温柔体贴人设。   阎王冷冷的瞥了崔判一眼,崔判立刻道:“陛下真是宽容英明。”   阎王满意的挪开了视线,崔判转身,差点没落下泪来。   自己选定留下的上司,哭着也要捧。   业镜上的内容已经快进到男子上学时,一个在社会上举步维艰的失败青年,在上学时竟然是个三好学生,高考更是得到了一个好成绩,考入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学。   月半七瞧着男鬼的眼神很惊讶,男鬼得意的昂起头,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镜子为什么可以看到他的过去,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此骄傲。   入大学前,当真是他的黄金时期。   可是进了大学后,一切就都变了。   那是一所精英齐聚的学校,男子在他出生长大的小城镇中很优秀,放入这所精英学校中就显得平平。再来就是离开了小地方见到的花花世界,让男人的心平定不下来,他看到不少男女生活滋润,他也想象这些人一样,过着宽裕轻奢的生活。   但是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允许,京都的花费实在是太高了。只惦记着如何让自己的生活更多姿多彩的男人忘记了来大学的主要目的,成绩有些低迷。   毕业后,更是幻想着一夜之间成为大老板富豪,借钱办了一家小公司,但是没有本事能力,公司维持不到一年就解散,最终去了敌对公司当下属,最悲惨的是,那个公司的老板还是自己大学同期的同学。   出身背景果然是最重要的。   后来,他还是公司老板时找到的女友也劈腿离开了他,劈腿对象就是那位以前同期的同学,现任的上司。   理由很简单,他女友和他在一起就看中他身为公司老板的鲜亮身份,而后公司败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就发现自己找的不是什么大老板而只是个金絮其外的草包,略有些懊恼。因为男人除了身份和钱以外什么都好,对她也体贴,找不到分手的好理由,干脆先出轨吊一个真金龟婿再说,直到被揭穿才一脚蹬了他。   这一切,都是在最近三年左右的时间发生的。所以阎王和月半七看的非常仔细。   无论怎么看都是大写的惨字。   阎王却不怎么同情他,在阎王看来,这都是男人自找的。   眼高手低,被女人虚假的温柔欺骗,最终落得这个下场只是活该。   被戴绿帽子是哪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事情,哪怕还没有结婚。被下了脸面,自然要找回来,男人就气冲冲的去了公司找那位曾经的同学,如今的上司质问。结果当然是被奚落了一顿,然后炒了鱿鱼。   怒气冲冲的去,灰头土脸的滚,男人的脸上惨白一片,晃晃悠悠走在路上,就被一个老婆婆拦住了。   那位老婆婆穿着很古朴的民族服饰,满脸都是褶子,手里拄着一个拐杖问他:“小伙子,看你这样子,可是有什么难事?”   男人悲伤的抬头,痛哭着将事情说了。   老婆婆叹道:“世上总有不平事,谁的日子能过的非常舒坦呢?想报仇是吗,随我来。”   男人的脑子或许已经一片空白,也可能是觉得事情还能糟糕到哪里去,就真的随这位老婆婆走,经过繁华的街道,绕过新建的小区边,来到城内角落中,保有古老风味的巷子里。   狭窄的过道中,老婆婆在一家门口前停下了,推开红色的门走了进去,看男人愣在门口,对他招了招手。   男人呆呆的走了进去,也不怕这里会不会是什么坏人的窝点。   这是一个很小的四合院,老婆婆带着男人在正堂主屋前停下,放下手杖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头发,确保身上没有什么不整洁的地方,这才重新拿起手杖,拄着走了进去。   “祖奶奶,玉儿来了。”   门外的男人只听到老婆婆这一句话。   屋内的人说了什么,男人没有听见,那声音很细很低,只是一会,老婆婆走了出来,对他招了招手:“进来吧。”   男人跟着走了进去,抬头就看到一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端坐在椅子上。   她穿着一身雪白的汉服,长发披散,簪着白色的花,浑身素净的没有其他颜色。   少女很美,但是眼神有些死气,明明是花朵一样的年纪,却浑身都透着暮气沉沉,好似花朵才开,就要衰败。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少女开口问道。   男人呆了呆,被老婆婆用拐杖戳了一下才回过神,说道:“我当然想活,我还要报复!”   少女点头:“那就把药喝了吧。”   男子警惕:“什么药?”   少女眼神森寒:“魔鬼的药。” 第68章 血和牙   看到女子的样貌出现在业镜中, 月半七和阎王都扭头看向这名男鬼。男鬼的眼神很是惊愕, 显然比月半七和阎王还要震惊。   “我、我不记得她们。”男鬼连忙解释道,说完又一脸的愤怒, “这是你们用软件做的吧, 我怎么可能会和她们一起, 我那天被炒了鱿鱼离开公司后就……就……”   他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压根就想不起来离开公司后去了哪里, 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到的临时租住的房子中。   不仅如此, 在那之后他的全部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 整个人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思维和行动都不受控制,他觉得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有些思维和行为, 现在想想却并非他本意。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男鬼自己也不清楚了, 只能呆呆的看着镜子里面, 业镜映照出的内容还在继续。   业镜中的男子听到少女的话,表情有刹那间透露出可笑的意思, 他觉得自己来这里是来错了地方, 转身就想要走。   然而身后的门早就在不知何时关上了, 锁的紧紧地,他想离开也不能。   少女完全不把男子转身要走的行为看在眼里, 就好像他已经同意了一样, 自顾自的说道:“那碗药可以赐予你超乎常人的力量, 如果你运气好, 或许还可以不老不死。”   男子使劲晃悠和拍打着大门许久,都没有打开的迹象,瞪了一眼带着自己过来的老太婆,她只是弓着身子拄着拐杖站在一边,就好像是个不会动的雕像。   男子气的踹了一下门,转身道:“不老不死?你当秦始皇追求的长生丹吗?这世上哪里有仙人,更别说不老药。”   “有的。”少女抬头看着男子,眼神不悲不喜,“寿仙娘娘,可予长生。可惜,现在她已经听不到人间的祈祷了。”   男子皱眉,什么寿仙娘娘,他没听说过,也不信奉这个。   他只是问了一句:“药是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也不再需要回答,屋子角落的侧门打开,一个右半边被面具遮挡的成熟女子走了过来,她手中端着一个白碗,碗里面是红色粘稠的液体。   女子端着碗走到男人面前,他只是远远的瞅了一眼,就嫌弃的捏着鼻子后退。   “我要走了。”男人大声道。   少女没有吭声,只是扭头看向带他来的老婆婆。   老婆婆抬了抬眼皮,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小跑了过来,抬起手中的手杖,狠狠的敲了下去。   男人只来得及扭头对上老婆婆阴狠的目光,就被击倒在地。   “真是不听话。”端着碗的女人冷漠道。   老婆婆叹道,转身对座上的少女躬身行礼:“对不起,祖奶奶,玉儿以为这个男人会稍微懂一些道理。”   少女摇头:“无妨,蠢男人我见的太多了,都是如此。”   无论是自称玉儿的老婆婆,还是被老婆婆喊做祖奶奶的少女,一切都透着诡异,可屋内的三人面色无常,显然是这样称呼惯了的。   接下来的一幕,就让站在业镜中看到这一切的男鬼近乎崩溃。   老婆婆俯身,毫不留情的掰过男子的脸,而那位成熟女人则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开灌。   黑红色的浓浆顺着食道流进了胃里,一丝暗红从男人的嘴角留下,滴落在地面。不知道那东西还掺杂着什么,一粒粒白乎乎的,更显得恶心。   站在业镜前看着这一切的男鬼感觉有点想吐。   业镜中,女人放下了碗,和屋内的其他两人一起观看男子的变化。   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嘴巴里发出急促的喘气声,他睁开了眼睛,原本黑色的双瞳变成了血红,嘴巴里也露出獠牙来,男人好像没有习惯这一个变化,手指拼命的抓挠地板,样子很像是吃了毒的疯狗。   少女道:“开始吧,玉儿。”   老婆婆应了一声,坐下就开始念着奇怪的咒文,随着老婆婆口中咒文的念出,男子疯狂的模样逐渐平缓,而后停息下来,只是呆呆的坐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前面。   一直闭目养神的少女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男子:“你现在是一只吸血鬼,你需要血,只有血才能让你继续活下去。你拥有了力量,可是去复仇。你还拥有了长生,不过是以他人生命为代价。这样可知?”   变成吸血鬼的男子点头。   少女:“那就去吧。”   男子转身,竟是直接撞破他怎么晃动都打不开的木门,跑了。   因为此时众人关注的不再是男子,而是少女这边,所以业镜中的内容仍旧是那个房间内。   “又撞门,吸血鬼脑子都是蠢的吗?”成熟女人捡起门板怒道,“这都第几扇了。”   “不过门板而已。”老婆婆不在意道,转身对少女说,“祖奶奶,玉儿有点担心。”   少女:“讲。”   “自从三年前您得了那吸血鬼的血后,做了那么多次的实验,也只有最近才成功繁衍了吸血鬼。但到底不是正规的法子得来的,吸血鬼的状态维持很不稳定,这样长久下来……”   少女:“无妨。只是收尾,你可注意?”   “放心,作为人类模样时,他们什么都不会记得。哪怕是死了,也只是自裁。阴曹地府不会特地去查几个自裁的小人物。”老婆婆信誓旦旦道,“您的事,不会暴露的。”   “暴露了也没关系。”少女仰头看着窗外的天空,“我只求一死。可惜,死也死不得,只能在这人世间活受罪。若是阴曹地府中的阎王知道我在此,那就收了我这条命去吧。此生唯求安眠。”   老婆婆和成熟女人听到少女此话后表情有些黯然。   此时,业镜前,阎王冷漠的挥手,收起业镜。   唯求安眠?他马上就让这个女人知道什么叫死不安眠!   地狱十八层千年游,可好?   此时,还在阳界寻找王妁的麻姑:“真的不知道?”   城隍:“不知啊,这京都那么多人,每日来来往往的何止上万,小仙这里只留着本地出生入籍的凡人名单,上仙您说的女子若不是在此地出生,如何去找?小仙城隍的名单,也都尽归阴曹地府管理,您若是想知道的详细,查的干净利落,要去问崔判。地府那里,别说三百年,网上追溯八百年都可,若是您知道准确的生辰八字和出生地址,马上就能找到。”   麻姑立即摇头:“不行。”她就是躲着阎王才来这里查,疯了才会去阴曹地府自投罗网。   城隍:“不如您自己算算?”   “算过了。就该在这里。”麻姑喃喃道。   可是京都常住人口多达千万,小小一个区就有百万之多的凡人居住,重名者数不胜数,她又不是太白金星,掐算之法不过平常。   三个月,怕是不够用。而这三个月的时间,也未必会有。   麻姑最怕的就是还未到三个月,她还没有找到人,阎王就先找到了她……   那就太要命了。   偏偏这个时候,麻姑背后一寒,心中莫名的开始慌张,这是属于神仙独有的预感,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想到阴曹地府的那个煞神,麻姑满脸恐惧:不会吧。   就算真的暴露了,也不该这么快啊。   还是说,除了地府那边,她还有什么其他的灾不成?   要不提前把后路准备好吧。   城隍在听到麻姑说就在这里后,就安静的等着她下一句问话,结果这位上仙突然变了脸色,表情更是变来变去的很是古怪,且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城隍忍不住说了一声:“上仙?是想到了什么吗?”   “我在想……”   城隍:“恩?”   麻姑:“是去西王母那里躲一躲,还是去太上老君那里去躲一躲?”   城隍:?   麻姑说完,表情更颓丧:“不,应该是没用的吧。”   那两位虽然和阎王关系不错,但一个重规矩,一个看因果,她这个犯了错的小仙,这两位大神没一个愿意包庇,不推她出去受罚就算看她可怜。   那就现在去玉帝那里自首,跑去锁仙台?   不行,有阎王把锁仙台砸了连带她和锁仙台一起揍的可能。   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前途一片漆黑。   麻姑微叹:“我终于明白那些凡人提起的想死,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了。”   城隍:……   这边麻姑多么悲戚暂且不提,阴曹地府中,阎王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   月半七一把提走看业镜看傻了眼的男鬼,招呼一个鬼差,吩咐送去第一殿,将这边的事情稍微提了提,让鬼差转告秦广王知道,审判时可以轻松一点。   哪怕这人的一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审判流程就是那样,总要按照规矩来才行。   月半七看着男鬼被拖走了,一个转身,就听到阎王开口问崔判:“寿仙娘娘,是哪个?”   崔判:“是天庭的一位小仙,隶属于福绿寿三神仙中的一位。是女性的掌管寿元的神仙。”   阎王:“呵,我记住了。”   月半七默默转回去,麻姑,一路走好。   我瞒不住了。   如果玄机要揍你的话,我会努力拦一下的。   至少,打轻点。 第69章 血和牙   虽然还不知道前因后果, 但是以找罪魁祸首算账来讲, 信息足够了。   都不用阎王处手,崔判就给那名少女细数了几条罪行:以神仙的名义坑蒙拐骗,利用西方种族血液特性扰乱生死,使用邪法控制他人谋害人命,一桩桩一件件,足够少女入十八层地狱万年不轮回。   前提是, 抓住人, 有了罪证。   从业镜上看到的哪怕眼见为真, 也略有些片面, 按照崔判的话, 要全面了解事实真相, 判清因果。   而阎王, 他只关心一件事:寿仙娘娘在这里搅和了多少浑水。   月半七不知道怎么联系麻姑,他只能希望,麻姑的腿很利落,可以跑的快一点。   “我们现在就去抓人吗?”月半七问道。   业镜中明明白白显示了少女和老婆婆三人的住址, 根据住址去寻人自然简单。   阎王点头:“抓捕审判, 她们所为已经不仅限于阳界凡人的普通犯罪。我等有权利插手。”   月半七:“这件事我知道……没什么, 那就走吧。”   如果运气真的不好, 让他和麻姑遇见了,还是劝一劝吧。   阴曹地府阎罗王在阳界暴揍一下凡女仙, 怎么想都不太好。   说起来, 至少当着月半七的面, 阎王揍过白发苍苍的月老,揍过年迈体弱的东海龙王,若是再揍一次麻姑,还差个娃娃就凑够老弱妇孺了。   果然还是要拦住才好。   当天,阎王带着月半七离开了阴曹地府,这次并没有带上无虑,还是他们两人,相伴去寻业镜上的少女。   京都是一个繁华的地方,可就算再怎么繁华,总有几个平常看不到的角落,肮脏破烂,住着赚钱最少,生活最艰辛的人们。那个地方和繁华的街道几乎只有几条马路的距离,就好像是一个看不到的屏障,将天和地分割开来。   少女住的就是这样的地方。   这里大多是瓦棚房,有些许是年头很久远的老四合院,墙头的砖瓦都掉了几片,却没钱修缮。   这样的老四合院按理来说很有价值,可若是处于这样脏乱的地方,也变得毫无意义。有钱人不愿意来,愿意住的偏偏又没多少钱。可是对于少女那类想要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们却是绝佳的地方。   阎王和月半七要找的就是这个位于西河小街三排六十七号的小院落。   作为阴神上门,更何况是来抓人的,自然不需要规规矩矩的敲门,而是直接穿墙而过,进入了院内。   月半七原本还想会不会遇到麻姑,结果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来到这个院落后,月半七发现这里竟是空无一人。   别说麻姑,住在这里少女或者老婆婆,还是那个成熟女子,一个都没有见到。   月半七:“出门了?”   阎王摇头:“不像。”   面前正房的门仍旧是那个破烂的门板,看在自从被那个男子撞坏后,就没有修缮过。   进了正房,屋内的一切与在业镜中看到的一样,端端正正面前一把椅子正对着门口,当初的少女就是坐在这椅子上发号施令,老婆婆则是站在侧面。   正屋内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月半七转身进了西厢房,当时那位端着药的女人就是从这边走出来的。   才打开门,就闻到淡淡的腐臭味,这个味道月半七很熟悉,是腐烂的血散发出来的。   满地都是大片大片褐色的斑痕,月半七一眼便看了出来,那都是血干了后的痕迹。   暗黄色的墙壁上挂着满满的都是刑拘,因为是北方的老房子,屋内的床自然是土炕。只是这个土炕上却在墙壁和床面上焊进了锁链的接头,地上的角落里还扔着半段锁链,这是一个刑房。   而且还是使用过的刑房,在这里的人一定是受到了可怕的刑罚。   月半七突然就想起了那只吸血鬼。   “这里有什么?”见月半七进去后久久没出来,阎王就凑过去一看,看完眉头也皱了起来。   “别在这里呆着,太臭。”阎王拉着月半七走了出来。   月半七:“他们抓到了吸血鬼,在这里放血?”   阎王:“或许。”   月半七:“为了做出那个药?”   阎王点头,目前只能这么猜想,只是有一点他不太明白。   “那只吸血鬼对这件事从未提起过。”阎王冷着脸说道。   哪怕他当初不想和这个吸血鬼交流,但是他锁着吸血鬼在家里玩了那么久的实验,这种事吸血鬼从未提起。只是说他受过伤大出血,为了补充体力和能量才不小心喝血喝过了量,而且吸血鬼很快又转移了话题,提到种族之间鲜血的美味差异,让阎王不想听下去,就给他嘴巴里塞了一头大蒜。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指这里。   “那只吸血鬼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阎王回忆道,“他问我,你们国家是不是都很喜欢刑罚那一套?”   月半七:……   这样基本可以确定了好么。   药的材料来源可以暂且放下不提,月半七问道:“东厢房有什么?”   阎王:“很普通的卧室。行礼被打包的很干净,桌子上微微落了尘土,离开至少有两三个月了。”   月半七:“这么久?”   阎王点头:“我只找到这个。”说着就摊开手心。   月半七凑过去一看:“犬齿?”   阎王:“不是,犬牙的牙齿尖端并不是这样,这更像是蝙蝠的尖牙。”   “蝙蝠?”月半七疑惑道,“这个牙太大了。”   阎王:“吸血鬼。”说完也是冷笑,尖牙对吸血鬼来说就是吃饭的家伙,哪怕掉了后也能再生,可是吃饭的家伙都被人掰断了,看来这个家伙也是个蠢货。   记得名字叫做……亚岱尔?好像是个贵族。   被拔了尖牙的吸血鬼贵族,呵。   “这个是被拔掉的?”月半七捏起尖牙仔细打量,这上面有钻出的孔,是吊坠吧。   阎王随手将尖牙收起:“拿回去装饰在墙上。”   如果哪天西方的吸血鬼再来的话,就拿出来好好嘲笑一番。   因为这边扑了空,为了调查少女的去向,阎王就去找了城隍。   掌管这一区的城隍是个模样并不年轻的中年男子,留着长胡须,被阎王喊出来的时候好像正在小睡,出来时双眼迷蒙,等看到来人是谁后立刻清醒了过来。   “阎王陛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这位城隍生前是在阳界做官的,因为其政绩很好,又是因救助本地子民被流窜的匪徒杀害,死后便任其做了一方城隍。为人善良公正,只是出生在那样的年代,等级高低观念很重,看到阎王这样的顶头上司,险些来个五体投地跪拜相迎。   当然这样的大礼,在阴曹地府并不实行。   “这位便是孟爷吧,久仰。”城隍俯身行礼道。   阎王:“我想查一个人的去向。你既然管着这里,就该有记录。”   城隍:“只要是本地诞生的都有,可否告知姓名住址?若是有生辰八字之类的,最好不过了。”   阎王被难住了,他只知道之前住在什么地方,若是问名字和生辰八字,他还真没有去细查。早知道就做好准备再来了。   原本以为只要来了就可以抓住人,没有想到竟是会扑个空。   还是月半七上前,说出了名字一应的信息。   阎王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月半七讪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在阎王没有非要追问到底不可,看月半七面色为难,就真的放过了他,这是对月半七,若是别人,阎王定是要问到底的,不说?揍,看你是皮硬还是嘴硬。   城隍听到王妁这个名字后惊讶了一下,开口道:“真是巧的很,就在不久之前,一位天庭来的上仙问起了同一位女子。她声称这女子活了三百来年,想要知道她的下落。”   阎王冷笑:“是啊,还真巧。”   月半七汗颜。   “你告知她了。”阎王问道。   城隍摇头:“很遗憾,陛下,小臣不知。小臣查过了本地所有户籍,那女子并非在本地出生,若是搬迁过来常住,小臣也该有她的相关资料,既然没有,说明她在本地停留时间不超过五年。五年内的流动人口,小臣这里连临时备份都不会留。您多次来阳界也该知道,这京都里的人流量是多么的大。”   阎王:“所以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城隍笑了,恭敬道:“巧了,那位上仙也这样问过小臣。小臣的确不知,也有些不太愿意管她,虽然小臣地位比她要低微一些,但她并非小臣的直属上司,小臣可以援助,但并非听命于她。不过,这位上仙很擅长酿酒。小臣为了那几壶酒,稍微出了点力。”   阎王:“出力?”   城隍点头:“在此地做城隍,总该是有些人脉的。无论是驻扎本地的低仙还是善妖,亦或者生活在这里的凡人。小臣多方打听那少女的消息,您是全部都想知道,还是只想知道她去向?”   阎王只想知道去向,看着月半七很好奇的样子,改口道:“全部吧。”   城隍点头:“那少女来到这里是三年前,跟着一起的是她的奶奶和姐姐。自然这些是对外宣称。除了她们三人以外,跟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金毛的西洋人,全名太长,谁也没记住,只知道那少女多次喊那西洋男子为亚岱尔。”   城隍的话只说到这里,阎王和月半七的脸色都有些奇怪。   阎王:“一起来的?”   月半七:“不是绑来的?”   城隍奇怪的说道:“自然是一起。她们住的那个房子,就是那西洋男子帮忙出钱租下的。”   阎王和月半七沉默,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似乎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 第70章 血和牙   “之后如何了?”月半七问道。   城隍继续道:“那几人自从进了那小小的四合院, 就再也没出过门。是住在那里延长加班的工人半夜回来遇到过几次, 发现那栋小院落的门只在深更半夜打开。他们几人都过着如同隐居般的生活,便是我人脉再广,她们于院内做了什么,平时如何生活,也是不曾得知。只知道那位西洋来的男子在那里住了不过几个月就消失了。”   阎王对月半七说道:“三年前审判时,遇到一个自称被吸血鬼杀害的阴魂。外族入侵都是大事, 我就去阳界稍微查了查。”   不巧刚好抓住那只正在四处觅食的吸血鬼, 那只吸血鬼也是傻的, 把堂堂阎罗王当做了下一个猎物, 结果被阎王抓住, 现场教他如何当一只善良的吸血鬼。   说完, 阎王看向城隍, 示意他继续。   城隍说道:“之后便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常有男子进入院落内,然后快速离开。院子里只有三位女性,除却一个老妇以外, 都是年轻女子。”说到这里城隍无奈摇头:“久而久之, 住在那附近的人竟是将那里当做了暗娼之地, 常有泼皮无赖闯进去。如今时代已然更改, 没想到此等严明公正的法治之下还有这类事情发生,实在让小臣震惊。若非因上仙特地要查, 小臣多去问了问, 不然仍旧不知自己的地盘上还有这类事, 实在惭愧。”   阎王淡淡道:“今时不同往日,神仙能管的早就不如以往多。”   城隍点头:“天庭众多上仙,大多都没了信仰来源,也就少管人间事,甚至不闻不问。而小臣身为城隍,常被称作鬼界的父母官,可这公平公正,只有死后才能报,还算是什么公正?”说完看阎王脸色不愉,便微微躬身道:“陛下莫怪,小臣生前为本地县令,常与百姓相往来,便就有些感慨。”   阎王:“阳界不公之事常有,有当场报仇雪恨的,也有至死不能瞑目的。阴曹地府正是为阳界的不公做弥补,判公正,明对错,赏罚分明。城隍一职,是阴魂审判的第一个关卡,阴魂于你这里归档记录,阴魂喊冤也都是由你接收,地府给予你权利,可审判小案,只往崔判手中递交卷宗即可。若是觉得不公,在接收那人阴魂时,你可当庭审判罚,只记得记清罪责,卷宗并阴魂一起送来地狱,也省了我们的功夫。”   城隍恭敬道:“陛下宽容。”   阎王:“我们来这里,是问那名女子的下落。”   城隍立刻道:“是,陛下。只是这些内容,与女子下落相关,小臣想着或许有陛下想知道的消息。小臣之前说,住在附近的凡人将那小院当做暗娼之所,有的鄙夷不愿接近,也有的心生色心,想占了便宜又不花钱,常常在门口说话撩拨,只不进去。院子里的人也只当听不见,但是在四个月前,院门为一常在门口出言不逊的男人打开,老妇邀请了男子进院内。三日后,稍远一点的垃圾堆中,发现了那名男子的尸身。”   月半七:“丢弃尸体的时候,人是不是就逃了?”   城隍点头:“便是丢弃尸体的时候,顺着小路走了。因查到这里,小臣就特地去调取了资料,人死后黑白无常不会立即拘魂到此,刚巧那阴魂在几人丢尸体时听到了,她们打算趁夜离开,往岷江去。只是小臣不能为他追踪尚且活着的凶手,只告知他那人死后会有判决,便不管了。”   阎王:“可知是岷江哪里?”   城隍遗憾的摇头:“她们三人坐车离开此地,出了这个地界,便不是小臣能知道的了。”   阎王有些发愁。   城隍补充道:“陛下无需太过担心,那三人因涉嫌杀人罪,被人间的官差发布了通缉令,她们若是不想暴露行踪,定会从小路走,只要一路追踪过去……”   “通缉令?”阎王恍然,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他转身对城隍摆手道,“我知道,这里没你的事,可以歇息去了。”   城隍小心的看了一眼阎王,确定他真的没有要再问的,便一个晃身消失无踪,歇息去了。   阴魂死后先被勾来在本地城隍这里报到,然后由城隍分类整理,无罪的和有罪的分来,罪责轻重的分开,然后再递交转给阴曹地府,之后才是第一殿的审判。有时候也会审判一些阴魂之间的小纠纷,争取当时就解决,然后将结果送交给上司查阅。解决不掉的,上报。   这完整一套的流程,很类似于古代官员的管理制度。   判官辅助,审核无罪的阴魂资料,筛选需要审判的阴魂,真要全部归给第一殿自己整理审判,再如何勤恳的秦广王都会自挂东南枝,即使如此工作量也不小。   而那些突然增加的阴魂多数是由这里产生的,作为本地城隍,他真的相当累。   城隍走了,月半七就问道:“只知道模糊地点,怎么找?一路去追?”   就算一路问途中的土地和城隍,都未必能得到什么消息。   土地还好,盯着的就是那一亩三分地,而城隍本就是掌管阴间户籍的,阳间的人来来往往,知道的该是不多。   “不必,既然是阳界的通缉令,有人比我们更清楚。”阎王说道。   月半七疑惑的看着他。   不太明白阎王指的这个人是谁。   若说阳界的人,他们就认识卜英杰,当然那个半吊子的小道士水准平平,指望不上。   很快,月半七就知道阎王说的人是谁了,应该说那个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兽。   上古凶兽,龙子睚眦,   如今在凡人的警察部门任职,成立特殊案件调查组,地位不低。   和以前一样,是个闲不住的主,且特别喜欢在凡人中刷存在感。龙生九子,就他在人间的声望高玩的最嗨。   睚眦的地盘,阎王曾经去过一次,就在沙城。   离京都不近,但是对于鬼神来说,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可以到达。因此睚眦办公的地方在京都,自己要常住的地方在依靠着灵山的沙城。   当初月半七伪装成妖怪潜入苏戕的大本营时,阎王就躲在睚眦的窝里,暗搓搓的偷窥。   时隔几个月,阎王再一次到访。   不过这次他客气了很多,站在门口很规矩的敲门。   睚眦很会享受,用在人间赚到的钱买了一栋很大的别墅套房,尤其是花园很宽敞,可惜仍旧塞不下睚眦的原型。   但是变成缩小版的原型撒个欢儿还是够的。   最近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大案子,睚眦就把事情都甩给了副手欧阳去办,自己悠闲的泡在水里放松着筋骨。   听到有人敲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告诉过欧阳没事别烦他,这不过才两天,难道说还有别人来吗?   睚眦遗憾的从水里爬了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毛,化为人形,衣服也不穿,就湿哒哒的走到门前,透着门镜瞧了那么一眼,险些腿软跪地上。   那个讨债的阎罗王,怎么又是他!   铁定是来给他找活儿干的。   怎么办,可以不开门吗?   隔着一道铁门,睚眦心有不安。   门外,月半七好奇的看着周围,这里是一片别墅区,每一栋别墅之间相隔很远,充分的保护了互相的隐私。   “这里住的人很少。”月半七只一眼,就看出这片小区中的气息数量不多,且很是微弱。   阎王:“这里的地皮很贵,建造的别墅都不对外贩卖。只有特殊身份的官方人员才有权利购买。睚眦就是在阳界的官员中入了号,才能住在这里。”说完一顿,问道:“你想要住在这里吗?”   虽然他不给人间的统治者打工干活,不过弄个地盘,还是可以的。   不行就从睚眦手里征用,当然,他会给钱的,双倍价格都付得起。   门内,被觊觎龙窝的睚眦浑身一哆嗦。   那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有点发毛。   等等,什么样的猛兽会让他堂堂一个龙子恐惧?   门外,专业驯‘兽’师月半七摇头:“只是好奇一问。观景云小区很好。人多些热闹。”   想起过去常常被曾经的他带着去逛闹市,阎王点头:“那就算了。”   说完又蹙眉:“怎么还不开门?他不在?”   月半七摇头:“屋内有很强大的气息,在。”   阎王心里明白了:“哦,是吗。那就走吧。”   月半七奇怪的看着他,走?不是来问消息的吗?而且既然要走,为什么你还站在门口不动?   “下次和狴犴说几句,他的兄弟将恩人挡在门……”阎王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睚眦站在门口怒道:“不许跟那只猫这么说我!”   他绝对会被狴犴用非常嘲讽的话语鄙视整整三个小时,然后公之于众的!   阎王得意的扭头:“看,他会开……”这话才说到这里就停下了,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人形湿哒哒,光溜溜的睚眦。   什么都没有穿的睚眦。   月半七默默扭头,看?他什么都没看见。   阎王看的很清楚,顿时黑了脸,抬脚狠狠一踹。   睚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挨了一脚,被踹飞。   “这么长时间才开门,难道就是为了把你自己脱光?”阎王迈开长腿走了进去,俯视着倒地的睚眦,“还是说,你已经傻到这么久都没有套上内裤,开门要我帮忙?”   睚眦捂着自己的小腹,好险,差点被踹下三路。   “谁不会穿内裤啊!”睚眦立即站起身道,“怕什么,你有的我都有!”   阎王:“我有脸,你有吗?”   睚眦双手拍自己的脸颊:“有,在这里!”   阎王:“哦,是我弄错了,不是没有,是太厚,两层的吧。”   睚眦气的直跳脚。   “快点把你那玩意儿遮住,难看。”想起身后还有月半七在,阎王黑着脸道。   睚眦挺了挺腰:“难看什么,比你大!要不咱比一比?”   阎王:……呵。   阎王他撸起了袖子。   月半七站在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就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阎王暴揍光溜溜的睚眦。   这景象,不可描述。   想了想觉得一直开着门不太好,就把门关上了,然后又觉得自己呆在这里看着有点伤眼,打开门又出去了,再将门关上。   隔着门,月半七都能听到屋内响起的睚眦的嚎叫声。   真惨。 第71章 血和牙   客厅内, 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月半七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茶,应该是今年的新茶叶,很好喝。   睚眦鼻青脸肿的坐在月半七对面,时不时的瞥一眼阎王, 或者瞧一瞧月半七。   现在的睚眦早就穿戴整齐, 不过该看的还是不该看的, 也都看到了,月半七一瞧见睚眦的那张脸就忍不住想起那白花花的肉体,所以只能控制自己眼睛往桌子上看, 恩, 那个木纹真漂亮。   最后还是睚眦忍不住沉默,开口道:“阎王陛下,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啥麻烦事情,你直说得了。”   阎王:“你肯办?”   睚眦呲牙:“我能拒绝吗?”   阎王点头:“可以, 只要你不那么在意脸面, 我就没什么可威胁你的。做与不做,随你。”   睚眦扭头, 他在意, 该死的他非常在意, 兽活一世, 他一在意名声, 二在意脸皮。若非如此, 他哪里能被阎王咬的死死的?   “我乃堂堂龙子,名声怎能有损。”睚眦不满道,“所以你决不能传播我睚眦是白眼狼的谣言。”   阎王:“你既然不是,我怎么会散布谣言?”   睚眦哼了一声,满脸的不信任。   月半七默默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梗,话说睚眦的名声没有好听到哪里吧。   比如小心眼那方面。   “喂,喝完了不许续。那点子茶叶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丹丘子①手里拿到的。”睚眦看着月半七杯中茶水快要尽了时说道。   阎王斜眼瞥了一眼睚眦,眉梢一挑。   睚眦和阎王瞪视,半晌后败下阵来,将茶壶放在月半七面前,扭头手托腮,生闷气。   看着面前的茶壶,月半七沉默。   说起来,睚眦小心眼很出名以外,好像还稍微有点小气。   “不用,我不是很渴。”月半七将茶壶推了回去。   他只是因为这场面太尴尬,才埋头喝茶,并没有其他的缘由。   睚眦一喜,拿起茶壶对嘴灌,喝了个一干二净,完全不管阎王的杯子空没空。   阎王也早就习惯睚眦这个做派,从这只凶兽手里掏点东西可不容易,要不是睚眦欠着他情分,来这个屋子里别说茶水,恐怕连一杯凉白开都懒得给。   “我找你来,是让你找一个人。”阎王说完,补充道,“不,是三个。她们应该同行。”   睚眦放下茶壶,问道:“我有好处吗?”   阎王想了想,举起手,啪啪啪的拍了起来:“为你鼓掌?”   睚眦:……   谁稀罕!   “天天让我给你干白工。”睚眦不满道,“以前我单枪匹马给你干活也就罢了,找人?茫茫人海中?我可以凭借那点恩情给你干活,我那几个下属可不行。阎王陛下,您当首领的,难道不知道下属做牛做马,也要给草吃吗?”   阎王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少和我扯那些,你什么德行,我知道很清楚。也罢,该给你点甜头。”说着就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牙齿,放在了桌上。   睚眦:“这啥?”   “吸血鬼的獠牙。”阎王问,“感兴趣?”   “吸血鬼?这还真少见。”睚眦拿着那枚牙齿仔细打量着,“但是我拿来干吗用?”   阎王沉默了,他思索片刻后说道:“牙齿掉光的时候替代着用?”   睚眦一把将牙齿拍在桌上:“那我会去买假牙!不对,我的牙齿才不会掉光!我可是凶手睚眦!”   真掉光了牙齿,他也不用叫睚眦了,改名龙子之耻‘牙没’算了。   “而且一颗有个屁用!吃个藕片都能卡洞里!”   月半七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难得看到月半七笑的这么开心,阎王的心情也跟着好上了许多,说道:“你喜欢吃藕片?那下次我给你寄过来一些,高兴吗?”   睚眦:……   他高兴个屁。   虽然怒,但是牙齿,睚眦还是收下了。   “我拿去当个收藏。”睚眦哼道,“看在这东西还算少见的份儿上,我就留着了。”   阎王:“三天能有结果吗?”   睚眦喜滋滋的摆弄着吸血鬼的尖牙,看上面有一个孔,就用绳子穿了挂在脖子上,听到阎王发问,就回答道:“那要看情况。若是知道她们的大致去处,又没有特地避开摄像头,一天就可以得到结果。”   月半七:“摄像头?”   睚眦:“凡人弄出的小玩意儿,挺不错的,很多街道上都有,可以把街道录像录进来。告知我那人的模样,最好有画像,顺着网一路跟踪调查,欧阳带来的新人里有个计算机学的很不错,对比数据一下子就出来了。”   阎王:“若是避开了摄像头呢?”   睚眦摸索着自己的下巴:“那就麻烦了,只能找一点她们用过的贴身物品,我派几只鼻子灵敏的小妖去寻。要几天吧。”   阎王冷笑:“妖怪的手段还不如凡人来的更快速?”   睚眦:“你还是阴曹地府的阎罗王呢,不也来求我了?”   阎王闭嘴。   他很气,却无话可说。   追踪尚且活着的凡人下落,他们阴曹地府的手段有,但是以效率来讲,真不如这些生活在人间的凶兽妖魔。   “或者你自己去查?我无所谓。”睚眦说道。   阎王:“……拜托你了。”   睚眦嘿嘿一笑,拿出手机来,播了一个号码,不过一会就接通了。   “喂,欧阳啊,是我。”睚眦道,“有件事要麻烦你。查个人。叫做……”   睚眦看着阎王。   阎王看向月半七。   月半七说道:“王妁。”   “哦,王妁。”睚眦对着电话说道,“出生是……”没说完,这次他瞅向了月半七。   月半七:“三百多年前。”   “对,三百……哎?”睚眦瞪眼,“妖?”   阎王:“人。”   月半七模模糊糊的说道:“因为有些原因,寿命较长。”   身边的阎王冷笑一声:“有个神仙皮痒了而已。”   月半七:……   睚眦点头,秒懂,对电话那边道:“听到了吗,知道的吧。”   电话那边的欧阳:……   他宁愿自己不懂。   “委托您的是那边的?”欧阳问道。   睚眦:“恩,这次是冥界。来自阴曹地府的委托。”   欧阳深呼吸:“我知道了,只是这件事您最好不要透露,我不想被那些满肚子油的官员烦着追问。明明我们特殊调查组成员的真实身份是秘密,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听到的。”   睚眦笑道:“有钱嘛,总会听到些真真假假的消息。”   “罢了。既然是阴曹地府的委托,想必是这里出现了麻烦事。您若是不清楚,请允许我与那位直接沟通。”电话那边,欧阳条理清晰的说道。   睚眦哦了一声,直接将电话交给月半七,瞧着阎王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趁着月半七低头接电话好奇观察的时候,对阎王口语道:妻~管~严~   阎王一昂头,认了。   妻管严又怎么样,你还没有呢。   睚眦看懂了阎王的眼神,咂舌。   “您好。”电话那边的欧阳说话非常客气,“请告知我关于您想要查的人相关信息,方便搜查,如果可以,最好将照片短信发给我。用您现在使用的手机号码即可。”   月半七原本还在好奇的盯着手机看,之前他就在想要不要买一个,不过阎王介绍说这东西只在阳界有用,进了阴曹地府后没有信号,月半七就暂且放下了购置一个的心思。   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有必要买一个的。等这次事件结束后买一个好了,月半七心里想道。   被欧阳出声打断了思维,月半七回过神,将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王妁三人的音容样貌,在哪里居住过,后来去了何处,好在为了方便找人,阎王和月半七将业镜上看到的人像拓在了纸上,由睚眦帮忙拍照,然后发了过去。   欧阳看完信息,来了一句稍等,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后才三十多分钟,电话又打了回来,看着来电显示是欧阳笨蛋四个字,月半七沉默了一瞬,然后面不改色的接通。   “你好。”   “喂,您好。您让我调查的人我已经查到了。王妁和一个老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们几次出现在沿路的摄像头里,以方向判断,是往岷江的源西城,那里靠近边境,人丁稀少,天眼网络还未普及到那里,所以半路就失去了踪迹。很抱歉。”   月半七:“不,谢谢你,足够了。”   电话那边的欧阳声音带着一丝笑意:“您与我见过的神明不太一样。”   月半七:“恩?”   “也或许是我接触的神明很少,不太清楚。您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很……亲民。”欧阳斟酌着词句,说道,“我以为,阴曹地府的神明,会比天庭来的神明更加高冷一些。”   月半七:“高冷?你见过天庭来的神明?”   “工作原因,见过几个。只是他们都很难以接近,也不愿与我说话,更别提说什么谢谢。我很高兴能遇到您这样的神明,若是有什么事情,下次可以直接问我,我很愿意为您效劳,记得这个号码……”   电话那边的人还没有说完,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的阎王先一步抢走了手机,冷硬道:“不需要,再见。”说完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拿着电话的欧阳:……   瞧,这才是他遇到的神明常有的态度。 第72章 血和牙   源西城位于很靠西的地方, 背后靠山,气候略微有点寒冷,   这里的人很少,整个城市都没有京都一个区大,好在人口简单也是好事, 想找人轻松的很。   阎王照惯例, 把土地召唤了出来。   这个地方偏僻贫穷, 但是对神明却非常的笃信,哪怕每日赚不到多少钱,土地庙的供奉却是少不了的, 因此这里的土地神的日子, 反而比繁华城市中的土地神更惬意一点。   且这里的土地神与其他地方的土地神不太一样,只有一位土地婆,没有土地公。   通常来讲, 土地神分正副,土地公为正神, 土地婆为辅助的副神, 一般各界神明召唤土地神,都是土地公应召前来, 今日出现的, 却是一位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妇。   阎王见她出现很疑惑:“怎么是你, 土地公呢?”   土地婆笑着拜见两位神明, 回答道:“此地没有土地公, 从始至终, 就只有我这个婆子管着这一方土地。”   月半七:“这是为什么?”   “与这方土地的文化有关。”土地婆微笑着为月半七解答,“这里位于极西之地,近百年还好,百年以前,便因四周环山,出去艰难,自有一套规矩道理。这里的人以女性为尊,家中辈分和年岁最大的老妇才是一家之主,而非男子。因此祭祀的神明也都是女性居多,土地神中更是只有小仙土地婆一个。在这里,土地公是得不到寺庙和祭拜的,天庭见小仙能管理的好这小小方寸之地,便没有在这里设土地公的神位。哪怕近百年修了公路,与外界交流,废了女性为尊的老规矩,可这祭拜的神明是千年来的传统,就未曾改变。”   “哦。”知道缘由,阎王就懒得再关心,对于土地婆那一长串细致的解答只懒懒的回应了这一个字。土地神属于天庭管理,又不是他的下属,他才不关心。   “我们要找三个人。”阎王说道,“她们该是最近几日来的这里。你可有线索?”   土地婆一怔,神色有些古怪,反问道:“您说的该不会是叫做王妁的女子吧?”   阎王心中立即了然:“寿仙娘娘来过。”   土地婆笑道:“不愧是阎王陛下,立即就知道了。的确是那位上仙,也忒客气了些。寻个人而已,小仙定然是知无不言,她却特地带着自己酿的酒分给了小仙一些。寿仙娘娘的酒便是王母都夸赞过,您是否也要来一点?”   阎王冷笑:“不必了,你自己好好收着吧,或许这酒就是绝版了。”   土地婆茫然的看着阎王,不太明天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半七心中微叹,他明白玄机的意思,他是说以后天庭怕是没有这位擅长酿酒的寿仙娘娘了。   没了寿仙娘娘,她酿的酒,可不就成绝版吗。   不过,能一路追到这里,麻姑也是有点本事的。   可惜,似乎来不及了。   月半七:“王妁三人是何时到的?”   土地婆恭敬道:“刚好十日前。”   阎王:“那位寿仙娘娘呢?”   土地婆道:“三日前。”   阎王:“来到这里后,她们都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让土地婆有些为难,她想了想开口道:“王妁那三人,在城西较远的一个房子里住了下来。那套房子本就属于她们,只是离的这里久了,房子年久失修,她们来之后只是找了些人将这里修缮一番。至于那位寿仙娘娘……”土地婆摇头道:“我一个小仙,怎么能盯着天庭来的上仙看呢。就算想偷看,也会被那位上仙察觉,因此寿仙娘娘进城后的去向,小仙是不知道的。”   “你说那套房子属于她们?”月半七连忙问道,“她们是这里的人?”   土地婆点头:“是的,十年前离开的,在那之前她们一直住在这里。那套房子属于王善儿的,就是那位样貌衰老的妇人。她与那王妁看似祖孙两个,事实上,那少女样貌的王妁年龄更大一些。”   阎王:“前因后果,说的详细点。”   土地婆哎了一声,将事情从头到尾讲清楚。   其实王妁不是本地人,她是随着一个男人来到了这座偏远的城市,而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那时候国内的南方正发生水灾,到处都民不聊生,很多人逃难去往异地他乡生活落户,王妁就是跟着一个姓李的男人,来到了这个小小的源西城。   那个时候的源西城比现在还要小,但是因为在这里居住没有天灾人祸,日子过得安稳,所以人口还算是繁茂,对于外地人的到来也相当宽容。王妁和李姓男子很快就在城市的边缘寻了一块土地,建造房屋,开垦土地。   男耕女织,安详和乐,至少在外人眼里看着,这小两口的生活简单幸福。   事实上,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土地婆却不这么认为。   男人对王妁很不好,日子不管过的顺心还是不顺心,都会对王妁辱骂一番,若是喝多了就会拳打脚踢。口中说出的话也难听的很,话里话外嫌弃王妁并非完璧之身。   土地婆看不下去,便入了几次梦,警告男人不要如此折辱自己的妻子,可惜效果不大。男人不敬神不信佛,醒来后啐一口,觉得是王妁带来的晦气让他做了噩梦,转身又会狠狠揍一顿王妁。   王妁一声不吭,全部受着。   土地婆无奈下,就托梦给了邻居乡里的主事夫人,希望能帮得上忙。   当然那些夫人们很信神,发现不只自己一人做了这梦后,立刻相约来到了王妁的家中,想要问个清楚。可是男人在外人面前是个会装的,对王妁端茶倒水,非常殷勤,绝世好相公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夫人们半信半疑,只好私底下询问王妁,相信她不会说谎。这里的规矩与外界的规矩不同,夫人们的话非常有力量,可惜王妁全部否认,演技比起男人是半点不差,被宠爱的妻子角色做的很好,连土地婆都险些信了。   外人不能插手别人家的私事,此时就是知道王妁私底下被虐待又如何,人家摆明了不想你们管。更何况现在怎么看都没有虐待的迹象。   无奈,来这里的人只好打道回府。   所谓人际交往,有来有往才是交往,王妁和男子都闭门不与别人打交道,渐渐地也就跟被孤立一样,谁也不愿搭理他们二人。   男人自然是乐见其成,每天日常揍王妁,已经成了习惯和乐趣。   “我一直为那女子的遭遇叹息,也怒其不争。”土地婆话语一转,“不过后来才知,是我想错了。那个叫做王妁的女子,才是真的心思狠辣。”   月半七:“该不会……”   “她把那男人杀了。”土地婆说道,将当年的事情一点点说出,女子的手段让她这个神明看着都不寒而栗。   那时是新年,哪怕是如此偏僻的小地方,也是主张贴窗花,放爆竹的。   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户户喜庆的吃着年夜饭,放着爆竹的时候。趁着外面巨大的爆竹声,王妁就起了一个大锅,将锡器全部融化,将睡着的男人绑在床上,先是用尖刀挖掉他的两个眼珠,然后切下了他下面的东西,最后掰开他的嘴巴,将融化的铅灌入他的口中。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新年除夕夜中,被活活折磨死。   而且无论他怎么谩骂,怎么求救,怎么吼叫,都被淹没在了爆竹声,谁也听不见。   把人杀了,而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骨头就埋在做饭的灶台下。做好这一切后,烧掉沾染了血迹的衣服,换上一身过年的新衣,用灶台烧火做饭,宰了一只鸡,为自己炖了一锅鸡汤,王妁就坐在灶台边,面不改色的喝汤。   好像杀了一个男人对她而言,也就像是料理了一只肥鸡一样,算不得什么。   “如今回想一下,她不为外人诉说自己平时受的苦,怕是早就想好了要那样做吧。”土地婆叹息道。   因为新年之后没几天,王妁就一脸焦急和难过的在城内喊着男人的名字,做出他出门一去不回的假象。   考虑到夫妻两人关系很好,没有人怀疑。   月半七沉默,这样的心思,是太可怕了点。   阎王:“这样狠毒的女子,长生不老活了这么久,你竟然没有上报。”   土地婆道:“小仙上报过,但是被打回来了。这位女子之前的事情小仙不清楚。以前也有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修真得道的。不过是多活几十年而已,还算不得什么。”   阎王脸色很难看,他就该去天庭,好好和玉帝聊聊。   月半七问道:“然后呢?”   土地婆说道:“男子死时,王妁就已经怀孕了。六个月后,生下一个男孩。王妁的丈夫一直没有回来,当然也不会回来。时间久了,就认定人意外死在外面。这里的规矩不如外界那么严明,寡母也是有人娶的,更何况是那么漂亮的寡母。”   阎王:“她嫁了?”   土地婆摇头:“没有,她明确拒绝了所有人家的求娶,但是并不拒绝任何一位男子的接近。”   土地婆说的含糊不详,阎王却是懂了,嘴角带着嘲讽的笑。   “她的这番做派,让她彻底站在了城内多数女子的对立面。”土地婆说道,“不过也没人奈何的了她,因为她很聪明,从未让人抓住把柄,不过是些许闲言碎语。如此过了三十年,她的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娶了妻,还有一位小女儿。因王妁的儿子根据这里的规矩要随母姓,所以儿子的女儿,起名就叫做王源。便是你们知道的,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的母亲。” 第73章 血和牙   “三十年容颜不改,她的儿子黑发中都生了白丝, 只有她仍旧是少女模样, 城里的人就生出了恐惧,再加上她平时的做派,和那消失不见的丈夫。”土地婆叹道, “城里人传说她是恶鬼, 是会吃人的。”   一开始这不过只是几个嫉妒她的女人传出来的, 可是传的越多, 信的人也就越多。   原本只不过是躲着走, 背后谈论几句,当然这是女人之间的事情, 城里的男人不少和王妁关系暧昧,色字头上一把刀,就真的是狐狸精现世, 都敢上去调笑一番。直到某个去了王妁那里的男人被发现弃尸在野外,住在王妁附近的那些人家便立即就爆发了,吵嚷着要将这个妖孽烧死。   事情真相除了与此事直接相关的人知道以外,便只有一直看着那里的土地婆清楚。   王妁平时行为的确不端正,也曾经下手害死过自己的丈夫,但是那个被弃尸野外的男人, 当真与她丝毫关系也没有。   那男人平时就是在城内四处游走, 勾搭年轻女子, 骗吃骗喝, 与他有来往的女人不止王妁一个。而对他动了心思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   争风吃醋, 吵吵嚷嚷,一个与他有情的女子听到醉酒的男人胡咧咧说谁也没有王妁漂亮,还要以后再也不和她来往,只去王妁那边,心中嫉妒,直接用刀将人杀了。又怨恨抢了自己风头的王妁,想着男人之前才从王妁那里出来,来自己这边的事情无人知道,就干脆把罪往王妁身上一推,自己干净不提,若是能趁机将王妁一家赶走最好不过。   至于后面事情会发展到那种地步,怕是这个女子自己都没想到。   厌恶,嫉妒,愤恨,女人的私心一旦爆发,是很可怕的。她们联合了很多地位高的妇人,擅自给王妁订了罪,所谓妖孽,就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才行。   既然王妁是妖孽,那么她的儿子和孙女自然也是,连带着儿媳入了妖怪窝,一个都不能留。   黑漆漆的夜晚,火光冲天,所有人都拿着火把,看着被熊熊火焰包围的房屋。   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指着前方。然后所有人看到在屋内的门前,王妁就站在火焰中,用阴冷的眼神盯着这边,好似要将仇人一个个都记住。   关于传言,多数人都只是怀疑而已,促使她们决定烧死王妁是源于她们的嫉妒,其他人不过为了斩草除根,免除后患。而现在,她们真切的认为王妁是一个恶鬼。   并且今日之仇,怕是会来报的。   火烧王家之后,很多夫人回到家就病倒了,有几个身体本就有些弱的竟是缠绵病榻数月之久,更是让人信服住在这里的王妁是妖怪。   尤其是第二天,有人大着胆子过来看了一眼,院落和房屋都被烧的一塌糊涂,里面发现了两具尸骨,紧紧相拥倒在地上,那是王妁儿子和儿媳的尸骨。   除了这两人以外,在灶台下还发现一具早就成为白骨的,有人猜测那是王妁丈夫的尸体。   只有王妁和不过七岁左右的女孩,不见了踪影。   谁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逃走的,土地婆却知,王妁和丈夫是因为旱灾和匪徒才逃难,因此这房子建的时候就预先留了地道,王妁和她的小孙女就是从地道里离开的。至于那夫妻两个,是在发现火烧起来后,想逃,儿媳却被砸下来的衣柜压了个正着,伤了腿也走不得。王妁的儿子不忍留着她一人赴死,就陪在她身边。   死亡之时有爱着自己的丈夫陪着,女子不恐惧,也不难过,两人紧紧相拥,化为骸骨。   土地婆说到这里叹息道:“小仙在此地担任土地婆何止几百年,什么样的事情都看过了,可那些事情,仍旧让小仙心中无法平静。孰对孰错,小仙都有些分不清了。”   月半七:“她们复仇了?”   土地婆:“当日放火的人多达数百,我细观察过王妁那女子,除了容颜不改寿命很长久以外,与一普通的女子无什么差别,就算带着一个小孙女,也不过才七岁,复仇哪里那么容易。没了家,她们就只能往山里走,这边夜里寒冷,两个弱质女子,活的很辛苦。尤其是那小女孩,烧伤了脸,没了一只眼睛,能挺过去活着就不错了。”   阎王:“她若是不招惹那些男子,或许就没这些事。”   土地婆想了想,摇头:“王妁模样漂亮,又长生不老,本就惹了别人的眼。她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在这里想要生活下去很困难,求着男子帮忙,还能顺遂些。”   说是女性为尊,也不过是信仰中认定母亲是生命的起源,因此要尊重女性。而在生活方面,仍旧是男人更可靠些。   可找长期关系暧昧帮忙干活的男子,也多是生活不检点的。哪怕王妁的儿子长大立了起来,那些男人也没那么容易真和王妁断了来往。   总归有些事情,旁人很难评判的清。   只以结果来说,王妁家破人亡,除了那些夫人们的心生嫉妒以外,与她自己的行为也脱不开关系。   不过活该这两个字,土地婆说不出口。再如何不检点,她的所作所为,该是这样一个结果吗?而她的儿子儿媳,以及才七岁的小女孩,何其无辜?   王妁带着小孙女躲在山里的日子过得很苦,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王家三人的尸骨总有人收,放火烧屋直接害死他们的人自然不敢动,生怕沾染了什么,也只有深夜,王妁将孙女安排好,才悄悄的回去,先用木铲子挖,木铲子挖坏了用手刨,挖出一个浅浅的坑,将两人埋了。   至于她原先丈夫的尸骨,她仍旧葬在了原本的灶台下面。   回去的时候两只手鲜血淋漓,她也不管,随便擦擦保证不会滴血暴露躲藏的位置,就走了。   从头到尾,表情淡然。   越是如此,土地婆看着就越是心惊,平静下面隐藏着总是波涛骇浪,果不其然,在小女孩稍微长大了一点,王妁就教导她如何杀人。   不仅教导,还去实践。   十几岁的女孩,看着和王妁差不多的模样,趁着黑摸去了当年主持着烧房的其中一家,竟是真的将当家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幼时就亲眼看着父母被活活烧死,女孩心中满是仇恨,平时训练更是认真,还真就成了一个狠于杀人,又擅长暗杀的复仇者。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事情早就被人遗忘,这一家人被杀一时半会还联系不到多年烧死王妁一家的事情来,等王妁祖孙两个又动了几次手,城里的人就找出来规律,猜到了凶手身份。   然后发生的,就是更大规模的山中搜查。若不是怕连累了自己家中,烧山都有可能。   这下王妁两个便是想躲都难,只能趁夜溜走,直接离了这源西城。   “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土地婆感慨道,“直到六十多年前,战争爆发,她才回来。只是带着一个看起来与她同岁的女孩,还有一具放在棺材里的尸首。”   王妁的模样没变,名字却换了一个,拉着一个自称是妹妹的女孩,和母亲的尸首,逃难而来。   破烂的衣服,灰扑扑的脸,当年经历那些事情的人,年轻的都已经年迈,如今城内的年轻人,都不知那些事。只知道城边有一个烧毁的废墟,那里有吃人的鬼,去不得。   王妁和她的‘妹妹’就住在了废墟那边,花大钱请人修缮了一下房屋,继续住在那里。   那个妹妹和王妁长的很相似,但是土地婆知道,那不可能是她的孪生妹妹。   算算时间,该是那烧伤了脸又瞎了一只眼的女孩的女儿。   只是三人在外地发生了什么,王妁的女儿为何躺在棺材里回来,有没有结婚,孩子的父亲又在哪里,土地婆一概不知。   她只是看到,无论是王妁还是那小小的女孩,眼中都透着对人世间的厌恶和仇恨。   “当年的王妁时隔多年又回来了。”土地婆感慨道,“物是人非。流言蜚语都变成了不切实际的传说。”   许是接受了以前的教训,王妁住进了修缮好的房屋后,就再也没有出门过。外面的人只知道这里有个体弱多病常年无法起床的孪生姐姐,却几乎见不到面。   反而是那个叫做王戚的‘妹妹’常出现在众人面前,长成一个大姑娘,只是不肯成亲,只说为了照顾家里的姐姐,直到中年头上都有了白发,才从外地领养回来一个女孩,起名叫做王林。   “时代不同了,与西方的人有了来往。六年前,一个叫做亚岱尔的欧洲人来到这里,认识了王家的女子。”土地婆继续说道,“也是在这个欧洲男人的怂恿下,王妁几人再次离开了这里。”   至于后面的事情,土地婆不知道,阎王和月半七却明白了。   然后,就是去了京都,发生了三年前那一系列的事情。   此时,城边缘的王妁家。   “祖奶奶,纸钱买好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走到王妁面前。   一身白衣的王妁点了点头,纤细的手指端着一个铁盆放在了地上:“烧吧。”   王戚应了一声,步履蹒跚的来到王妁身边,点火烧纸钱。   旁边,三十来岁的王林拿着木棍帮忙烧纸,红色的火焰升起,将王妁的脸都映照的微微发红。   铁盆面,是三个微微隆起的土包,若非她们在这里烧纸钱,怕是谁也想不到那三个是坟墓,只以为是凸起的小坡。   可这三个土包下,的的确确埋着三个人。   三百年的踽踽前行,身边的人都一个个老去死亡,只有她被留在了原地,承受一切难以想象的苦难。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三百多天,你总算想起我了吗。”王妁突然开口道。   身边烧纸的王戚和王林都是一惊,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年轻女子站在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   那女子一身黄裙,五官标志,哪怕有点麻子,也不影响她的貌美。   “恩。”麻姑淡淡应道,“我来为自己的过失弥补。”   王妁一听,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74章 血和牙   王妁的模样和三百前毫无差别,肌肤似雪, 唇如涂朱, 眉眼弯弯,十六七岁的模样,却依然是个美人坯子。王妁站起身, 和麻姑相视而立, 好似跨越了时空, 回到了三百年前, 她们对视时的模样。   可到底不同了。   那时候的王妁模样虽然可怜, 双目却犹如清泉,带着一丝稚气。而现在的王妁双目沉沉, 笑容苦涩,年轻的外表透着掩不住的风霜。   “我也是才知道,那酒中混入了蟠桃汁。”麻姑瞧着王妁的模样就知她所受苦难不小, 说这话时也有些虚,“我酿的酒,只能去体弱顽疾,可保寿终正寝,却没有容颜不改,不老不死的本事。”   “蟠桃汁?”王妁垂眸, “王母娘娘的蟠桃?”   王妁知道些神话传说, 王母娘娘的蟠桃汁凡人吃了长生不老, 更有甚者可以当场得到成仙。   “我吃的, 可保多少年?”王妁问道。   麻姑回答:“少说八百年。”   她不过一个小仙, 得到的桃子自然就是最次等的桃子,即使如此蟠桃就是蟠桃,延寿的效果仍旧是杠杠的。   王妁:“那就是还有五百年。”   麻姑点头:“本该如此。”   “那你现在来,是为了什么?”王妁问道。   麻姑:“蟠桃入口三百余年,早就融入了你的骨血中,我没本领直接消除蟠桃汁对你的影响,你的剩余寿命该有五百年。然而作为寿仙娘娘,我却可以加快你寿命消耗的速度。”   听到麻姑如此说,面上表情一直很淡然的王妁笑了:“那我多久可以死去?”   “十倍速度,五十年后。”麻姑说道。   这是她可以做到的最快速度了,再快便有违天和,她要付出代价。   “五十年?”王妁眼眸眯起,发出很不满的嗤笑声,“你让我再活五十年?莫说五十年,便是一年,一个月,甚至只有一日,对我都是煎熬!”   一年又一年的活着,每一年都在哀痛自己为什么还存活于这个世上,每一天都在诅咒自己快点死去。但是她仍旧容颜不老,死亡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奢望。   看着凸起的土包,谁也不知道她有多么的羡慕。   她真的很想死,可就是怎么都死不了。   遇到流匪挨刀子,被当做妖孽用火烧,或者自己悬挂一根绳子吊着,她会疼,会伤,但是不会死。   曾经的伤疤愈合后,她还是那个她,一样的肤白貌美。   有时候,王妁都会以为自己已经成了仙,可是她不会飞,也没有神通广大的法力,和一个普通女子几乎毫无差别。   也正是因为这毫无差别,她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美丽女子,受尽了苦难。   “我想死。”王妁看着麻姑,一字一顿坚定道,“要么,现在取走我的命,要么,就让我继续活着,取走更多人的命!”   身后的王戚和王林齐齐低头,并不言语。   祖奶奶想死,这是她们二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惜法子用尽,最毒的药和最可怕的蛊,都没要了这位的命。   麻姑惊在原地。   原本在来之前,她很忐忑,以为王妁会很不满自己要削减她的寿命,曾想过是否要强迫施法,没想到王妁并非不满寿命被消减,而是怨恨于活的太久。   还有一句话,让麻姑很在意。   “取走更多人的命?”麻姑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王妁只是阴沉的笑,没有说话,是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替她回答:“她用吸血鬼的血和蛊虫炼制了控制人心智的药,杀了不少人。”   麻姑的腿一颤,差点没跪下。   “阎王……陛下……”麻姑心惊胆战,“您何时到的?”   阎王微眯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不巧,刚刚到。”   麻姑哀求的眼神看向月半七,视线中不禁带出一丝埋怨。   阎王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身边的月半七,立刻就明白了,哼了一声:“别看他,关于你的事情,他一个字都没有对我提。阴曹地府收入了一大批来自于一个地方的阴魂,都死于自杀,还可以变成吸血鬼的模样,我是阴曹地府之主,难道就不该来查一查?”   麻姑扯着嘴角一笑:“阎王陛下当真是……事必躬亲哈……”   “你是阎王?”王妁的眼睛微微发亮,往前迈了两步,“你终于来了。”   阎王扭头瞥了一眼王妁,眉头皱起,王母的蟠桃被凡人入了口,哪怕只是混入酒中的一点点。但毕竟是仙人给予的福缘,只这么一瞧,阎王就知道,自己不能擅自带人走。   “寿命未尽,啧。”阎王咂嘴,很烦。   王妁嘴角的笑凝滞住了:“阎王陛下……这是何意?”   阎王:“擅自用吸血鬼的血为药引,犯了错。今日我是来收回你们手中的血和药。你们的罪孽,等寿命终止了再清算。”   阎王这话一说出,早就想过这点的王戚和王林没什么反应,王妁却是白了一张脸,嘴唇不住的哆嗦,问道:“我作恶多端,你也不肯收我入地府?”   阎王:“天道轮回,各有各的规矩。你现在是活人,死了再说。”   当初徐道师也作恶多端,同是作恶,王妁只是要了人的命,徐道师却是勾魂断了轮回,罪孽更重。阎王不过是断了他作恶的工具,等着寿命尽了才能清算。   这次,自然也是一样的道理。   王妁听明白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她宁愿去十八层地狱受冥火炙烤,也不愿再看这污浊的世界一眼!   “五十年?我还要活上至少五十年?”王妁笑得花枝乱颤,她看向面前的三位神仙,薄唇轻启:“那我犯了何等罪,你们会直接收了我?”   阎王挑眉:“多的很。擅闯天庭或阴曹地府,烧毁生死簿或山海图,灭世杀神,都属难以饶恕的重罪,无论是生灵还是恶鬼,当即抓捕,入阴曹地府审判,且无回归阳界之日。”   王妁沉默了。   她若当真有那些个本事的十分之一,这三百年来就不会过得如此辛苦。   天庭和地府的入口在何处她不知道,生死簿和山海图她见都没见过,灭世杀神……   王妁抬眸看着面前的三位神仙,眼睛转了转,转身走进了屋内。   阎王和月半七等人疑惑的看着她进去,只听到翻找东西的声音,不一会,瘦弱的女子手中拿着斧头出来了。   灭世不可能,杀神,她或许可以努力一下。   哪怕永世不可超生也罢,她什么罪都能认。   这么多年过来,她早就疯了。   估量了一下三位神明的实力,王妁举起了斧子,向着那位她以为最弱的人冲了过去。   月半七看到王妁拿着斧头向自己跑过来的时候都傻了眼,愣在原地,所以这是想杀了他?   柿子找软的捏,难道他就是那个软的?   看了一眼麻姑,月半七表示他完全不想承认。   堂堂一个男神仙,看着比麻姑一个女仙都柔弱?!   月半七没躲,阎王也没帮,麻姑还沉浸在自己将要被阎罗王惩罚的胆战心惊中。王妁已经来到了月半七面前,重重的挥下斧头。   斧头从月半七身上穿过,就好似砍了一道不存在实体的幻影。   说是幻影也没错,阴曹地府的鬼神,本身就与天庭上的神仙不同,再加上王妁本就一个凡女,用的还是普通砍柴的斧子,怎么可能对阴神造成伤害,她连一只普通的小鬼都砍不到。   王妁本就没打算真的伤了月半七,她只是想做出一个伤害神明的行为,但是转头,却看到阎王用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压根就没有把王妁当根葱!   王妁怒火中烧,她知自己对付不了这两位阴神,就转而向着麻姑去了。   麻姑总算回过神,然后轻轻一抬手,就把王妁给击飞了。   把人打飞后麻姑也是愣了愣,她神经崩的极紧,看到斧子来自然就没有放松力道,这反击……过了些。   一直旁观着的王戚和王林终于恍惚回过神,连忙过去将倒地的人扶了起来。   王妁本身倒是没什么,只是倒霉了点,斧子跟着飞出划伤了她的腿,殷红的血从雪白的大腿往下流,雪白的裙子此时不仅沾染了尘土,还渗入了血。   就像是王妁这三百年的人生。   王妁悲从心中来,趴在地上绝望的哭泣着。   麻姑原本就在考虑为自己开脱的说辞,说起来,她也冤枉的很,只是想给自己扩散一点信仰,谁想出了错,如今长命的人不仅不感激自己,还要拿斧子砍她,就为了早日下地狱,麻姑怎么想都不明白,便上前质问道:“当年给予你的仙酒中混了蟠桃汁是我失察出了错。可你曾说过,那东西是为你家老仆人所求,就算真的长命百岁,也该是他,如何就落到你的手中?且这长生不老不知古往今来多少人求而不得,怎么你就偏生嫌弃?这前前后后,我实是不明白。”   这个问题,也是月半七很想知道的,所以他看着王妁,等她的答案。   王妁的泪水不断的往下流,哀声道:“你当那酒是我自己喝下的?”   麻姑:“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我长命百岁又如何!我是罪臣之女,全家女眷发卖,入了奴籍,此生成良民无望。父亲流放,母亲病逝,亲戚朋友都冷眼旁观,生怕伸出援助之手就被牵连。除了王衷,本就是我祖父救回来的人,父母良善,放了他卖身契,他知恩图报,这才拉我出了虎狼窝。除了他一人,这天底下谁能护得住我?长命百岁又如何,一落魄女子,还不是谁想如何就如何的!”   麻姑愣住了,这道理只要不傻,仔细想一想便知,那……   “王管事忠心啊,可就是他忠心,我如今才是如此!”王妁手指狠狠的抓着地面,手指尖都摩出血来,混入泥土中很是可怜。   当初,王妁从寿仙娘娘手中得到仙酒,当晚就交给了王衷,并且告知他这东西是何物,有什么疗效,生怕王衷被子女骗了,或者不认识这东西,丢了。   但正因为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王衷才舍不得喝。   王衷体虚,是因为他年岁大了,就算真的长命百岁,也不过是多活一二十年。但是与王衷相比,王妁不过才十几岁的少女,出生时本就不足月,身体略虚,而后家中发生巨变,生活水平一落千丈,还被关起来一段时间,出来的时候人都受了一大圈,被关女牢的时候还受了凉,所以哪怕出来了调养一番,也留了根在,每到寒冷时节就忍不住的咳嗽。   王衷曾经请医生为她看病,医生只开了调养的方子,别的办法没有。   如今有了这好东西,王衷自然舍不得喝,只骗小姐自己全部都喝下了,过几日病就会减轻,实际上东西早就混入小姐的汤中,被王妁喝了个一干二净。   小姐长命百岁,他才对的起主人一家的恩情,至于他自己,王衷觉得,他还能扛一扛。   谁想到不过几个月,他就护主送了命,没有了他庇护的王妁,喝的又是蟠桃汁,开始了三百年的折磨。   这三百年,她先是被王衷那几个不孝的儿子当做玩物,而后又因为他们捏着她的卖身契,家中没钱的时候随手卖进了秦楼楚馆。王妁在青楼一坐就是三十年,因容颜不改曾经被当做传奇人物,后被一商户人家的老爷当成奇物买走。   商户老爷家中妻妾众多,不差王妁这一个。可偏偏她得了老爷的宠爱,就碍了别人的眼。后来正妻害死老爷,让自己独子继承全部家业,原本的妻妾,包括王妁,便打算都清理了。   商户老爷的独子应了,但是看到王妁的模样,又变了念头,将人藏在外面收用。   那时候算算时间,王妁已经快近百岁。   再怎么傻,也该猜到不对,王妁知道了那仙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可是她高兴不起来。   有些事情就算隐瞒的再严实,也有纸包不住火的那天。王妁的存在被独子的母亲知道了,那时候独子的母亲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妇,然而王妁的样子却丝毫不变。   老妇看到她时,不是生气儿子私藏父亲小妾做这等罔顾伦常之事,而是惊恐于王妁的样貌,认定她是妖精所变,不然怎么如此会勾引人心?   可事实上,王妁什么都没做,是那些男子自己擅自动了色心。   老妇命人抓住王妁,想要杀了她,但是却惊慌的发现,无论什么样的伤放在王妁身上,都是次日就能好的,哪怕是致命伤。杀不了的妖孽,老妇更怕,就将人关在了柴房里,每日折磨,想着何时弄死她。   那时候的王妁,忍受着各样的折磨,早就分不清年月日,为了避免她逃走,黑乎乎的柴房连窗户都订死了,到处贴着鬼画符,黑乎乎的屋子里,她连日夜都分不清。   她疯了吗?或许疯了,也或许没有。   折磨原本很频繁,后来渐渐地少了,然后没有。柴房被荒废了,水饭都不知道断绝了多久。   外面监视的人走路声都许久没有听到,她熬不住,终于想办法逃出了这里。   出去,看到的便是一片荒芜,出去一打听,这里的主人是个富商,可惜为赚钱做了私盐的买卖,被官员发现,一家子都没保住。   物是人非,起起落落,她快看习惯了。   作为一个游女,在江湖上走走停停,艰苦求生,直到遇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声称自己很爱她。   男人是贵家公子,为了她,男人脱离了家族,辛苦谋生。王妁一直以为自己遇到了良人,只是时间久了,王妁发现,一切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当不得真。   男人带着她来到了源西城,这里也就成了她和男人一路走来的终点。   王妁喜欢蓝色的衣裙,作为官家小姐时,衣柜里放的大多是水蓝色的外衫和裙子,哪怕落魄了,被王衷照顾着,衣服也不过是从水蓝色的绸缎变成了蓝色的粗布。   如今,她只喜白。   除了白是发丧用的衣服以外,最重要的是它干净。   穿着干净的衣服,好像自己也是干净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当年的时光,那时候她不过是个懵懂少女,坐在闺阁中,幻想着自己的夫君,和未来幸福的生活。 第75章 血和牙   无论王妁的过去多么悲惨凄苦, 规矩就是规矩。寿命未尽, 哪怕是地府的阎罗王也不能擅自将人带回阴曹地府。这是天道立下的准则。   阎罗王有些许权利, 可以消弭福报让人延寿,可以同阴魂换命做交易, 却绝对不可以剥夺活在阳间的人的寿命,为了避免阎罗王枉法胡来。哪怕从古至今,未曾有一位阎王会枉法。   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凡间的人真心想死, 何需阎罗王亲自动手, 自戕的法子多的是, 天道也没想到, 还有王妁这种活不好,死不了的人存在。   明明是对凡人的庇护, 却成了王妁的枷锁。   月半七听了王妁的过往都心生不忍,阎王不管, 麻姑没法, 月半七无奈, 小声的同阎王念叨了一句。阎王皱眉,摇头。   “不行。若是平常的记忆还好, 但若连自己犯下的罪行都忘记,阴曹地府审判时容易出麻烦。”阎王否定道。   月半七的汤不同,遗忘是基于灵魂之上而非肉体, 所以哪怕人死了进入地府, 她也绝对不会想起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错事。而阴曹地府的刑罚除了惩罚, 还有就是要犯错的阴魂对自己的罪行做出深刻的忏悔,什么都不记得的阴魂受刑有何意义?   王妁和当年的小黑龙信鸿不同,信鸿的罪行和情爱分的清楚,一碗汤将情爱忘得干干净净,自己犯错却是一点都没有遗忘,因此可以老实在地府里受刑。王妁一介凡人,承受能力本就比龙魂薄弱,再加上她的罪行和经历分不开干系,她的罪行就是她承受的痛苦,如何去的掉?   因此,月半七也没办法。   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可以进地府,承受那不知多少年的刑罚,然后一碗汤重入轮回,下辈子无论是做猪还是做狗,都比现在来的舒服。   可惜,少说还有五十年。   王妁已经无话可说,眼中的颓废比以往更胜,麻姑瞧着阎王和月半七没有行动,又看王妁那三人只一脸悲痛,硬着头皮上前:“王家女儿,我缩短你寿命,你没有意见吧。”   这句话不过是面子上一问,缩短寿命的事,她是必须要做的。   王妁已经沉浸在悲痛中,看都没看麻姑一眼。作为她的曾孙女和其养女,两人都知王妁最大的期盼就是死亡,五十年相比五百年,还是好很多,自然没有阻拦的意思。   麻姑就这样轻轻松松在王妁身上施了法,加剧了她寿命的流逝。   麻姑施法的时候,月半七就帮着阎王去屋内搜来了她们所用的血,还有一壶的蛊虫。老婆婆见大势已去,只能交代,这血是从叫做亚岱尔的吸血鬼身上取来的,而她的父亲来自苗疆,从小就与蛊1毒相伴,祖奶奶带着她的母亲去那个地方原本是为了找死,可是死没找成,却让她的母亲和父亲相遇,然后有了她。   得到了吸血鬼的血,祖奶奶和她们原本是为了研究出让祖奶奶死去的毒1药,只是毒1药没制作完成,反而是做出了可以控制人心智的药,三人本就厌世,其中以王妁最甚,就想着既然我死不成,那么大家干脆都别活了。   之后,就搞了这么多的事情。   阎王和月半七将东西收了个干净,而后出言警告几人一番,其实就算她们再作恶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是死后在阴曹地府中,用冥火多烧几千年。若是现在开始行善积德,还可以减轻一些。   做与不做,都在她们,阎王只要保证这种事之后不会有就够了。   只是麻姑那边,却不能善了。   麻姑只被阎罗王这么冷眼一瞧,就腿肚子一颤,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阎罗王开口:“天庭见。”   很好,这是要面见玉帝,当场清算的意思。   至少免了一顿暴揍,麻姑没什么不满意的。   去天庭的时候,阎王没有带月半七同去,只是用绳索捆了麻姑,天庭告状。   月半七就回到望乡台等,三日后,阎罗王回来了,顺便也带着麻姑来了。   这时候的麻姑身上仙光退的一干二净,身上也狼狈的很,不过面上却没了之前几日的颓丧,似乎压在头上的大石头没了,一派轻松。   “给她一碗汤。”阎罗王来到望乡台就道。   月半七有点懵,他一看就知道此时的麻姑一身仙骨扒的一干二净,只是个凡魂,现在喝了孟婆汤,便一切不知,这是……啥意思?   “难道是……剥夺了仙籍?”月半七瞠目结舌,麻姑的罪过的确不小,可是一下子就从仙打落成凡人,也太重了吧?   麻姑摇头,笑道:“并非如此。仙籍还在,只是暂时剃了仙骨。王妁在阳间三百年苦难,我就入凡间轮回三世,经历人生八苦,体会一遍王妁曾经受过的苦难。三世后回归天庭,重装仙骨,再次为仙。”   这惩罚,也算合适。   阎王开口,将天庭上的事情大致对月半七说了一遍。   麻姑在天庭中为仙已经千年有余,或许是为仙的时间太久远了,再加上人间的信仰不多,作为一个寿仙娘娘,她却忘记初心。玉帝认为,哪怕阴差阳错,只要她稍加关心,就可以发现王妁身上的不对劲,当时若是动手,八百年的寿命尚且可以缩减为八十年,如此一来和常人无异,可偏偏是她的漠不关心,任凭这一切发展下去。   对王妁,还有死在王妁手中的无辜人命,玉帝认为麻姑该负主要责任,另外在小童那边也有管教不严的过错存在,因此下了如此刑罚。而一切事件的源头,却在于东南财神陶朱公的那张贱嘴。陶朱公成仙前就是阳界名人,声望很高,由凡人升仙分为两类,一个是神仙提拔,比如被阎罗王推举的兔儿神,一类是凡人自立祠祭拜,将其视作什么神的化身,信仰过多自动成仙,就像是陶朱公。正因如此,这位为凡人当官时什么性子,在天庭当神仙就是什么性子,没有丝毫更改或者收敛。   而这次,他认识到了教训,还没等麻姑将他扯进来,他听说麻姑要去凡间历劫,当即来到玉帝面前自陈罪过,声称有因有果,因不以错大小分,不以有无心论,哪怕当时他是无心之失,亦或者现在知错就改,该罚就是要罚,方显公正。   玉帝思考再三,认为陶朱公错在那张嘴,便百年不许开口说话,若想与人交流,写字或者手语。   如此惩罚,刚好合适,无人对此提出异议,陶朱公当场封了自己的喉咙,从此后百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是,阎王不满意。   陶朱公口不择言,从今日起百年不能发声,他无异议。麻姑失察之罪,去凡间历劫三世,合当应该。阎王只是觉得,天庭神仙过错如此之多,找麻烦的是天庭的神仙,擦屁股的却是他们阴曹地府,对神仙罚是理所应当,但是对阴曹地府,就没有任何奖赏吗?   好歹给点弥补。   这话让玉帝犯了难,阎王的话说的没错,从古至今,单说魏十一任职阎王至今,天庭中的神仙多多少少给他添了很多麻烦。最严重的一次,阎王来天庭直接掀了玉帝的案桌,因为那次犯错的是玉帝的侄女,让玉帝想骂人,又憋着不敢发。   他和阎王打架谁输谁赢暂且不好说,便一个理字,他压根不占。   好好一个玉帝,被阎王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还有一位神仙感慨,很有当年包公的风范。   然后说这话的人,被魏十一一脚踹翻,别拿他和那个包黑子比!   太丑!   那就是上任阎罗王,交接时他可是见过的。   “那结果,给的奖赏是什么?”月半七问道。   阎王沉吟片刻,摸出一个盒子,月半七拿过来打开,里面是黑乎乎的一坨土。   月半七疑惑的看着阎王,阎王没有解释,只是道:“你收着吧。”   月半七懵,低头看着那沃土,脑子里想起一个词来,开口道:“盘古土?”   阎王没有回答,只有即将投胎的麻姑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坨土。   上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万物皆生于此。盘古之死,身为四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由盘古心脏化身的土,方为神土,後土为大地之母,收所有神土,尽握手中,之后所有神明,只听神土名号,却从未得见,凡人依存的土地,只是阴浊化成的普通沃土。   传闻中,任何凡品种子,种植于神土之上,都会成为仙品。   若是仙品种子种植于上,就会成为神品。   有了灵性的植物孕育于神土中,成熟之日便是化形成仙之时。   不知多少神仙觊觎,然而後土娘娘丝毫不肯开口,只有蟠桃园中混入了一些神土,方种植得出有奇效的蟠桃。   然而西王母和玉帝平起平坐,谁也惹不起。   没想到今日她却能得见,更没想到月半七一口便道出此物来历,分明是她也不认得,只本能知道是好物。   阎王见麻姑愣了神,开口催促道:“你该投胎了。”   麻姑收回了目光,应了一声,端起碗,将汤一口喝尽,然后目光呆滞的被无虑引着去了奈何桥边,神仙投胎不需排队,直接入了轮回。   阳界,一贫困家中女娃降世,谁也不知道这个女娃有着怎样惊人的来历,只知生活在这样只有粗茶淡饭的深山落后村落中,多漂亮的女娃,一辈子生活都没有多大指望。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此时,睚眦家中,来了个不速之客。   金发碧眼的男子呲着尖牙,不满的看着睚眦脖子上的吊坠,怒道:“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睚眦哼道:“自然是别人相赠。反倒是你,以欧洲使者身份来拜访,我好心招待,对主人呲着牙可不是礼节!”   亚岱尔听后更怒,脑子里闪过了不少念头,嗷的一声向着睚眦扑了过去,不要以为他躺了三年就废了,纯血统的吸血鬼可谁也被想小瞧!   睚眦冷笑,也起身踹翻了桌子,化为原型,一个阎罗王他打不过,区区的吸血鬼,真当他怕了?   两人就这么厮打成一团。   门外,欧阳和一位红发的吸血鬼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有这样暴脾气的首领/主人,真是头疼。 第76章 血和牙   亚岱尔此时的心情很复杂。   欧洲吸血鬼是该隐的后代。该隐因弑弟之罪被诅咒, 成为了不得不吸吮鲜血存活的永生者。而他得到背弃了伊甸园的莉莉丝指引, 学会从吸血中获取强大的力量。因此该隐为第一代, 也是吸血鬼始祖。不老不死的能力,其实也多半源于诅咒。   因为太过孤独, 该隐考虑繁衍同伴,利用动物内脏和自己的血液,他创造了第二代吸血鬼,一共五人。   该隐作为亚当与夏娃的长子, 他创造的第二代吸血鬼, 也相当于该隐的子嗣。他们曾经一同寻找亚当与夏娃的后裔, 结果被视为魔物遭到驱逐。愤怒之下, 他们建立了黑暗的伊甸园,孕育属于自己的子嗣, 十三位后代,为第三代吸血鬼。诺亚洪水后, 第三代绞杀了第二代, 作为吸血鬼的顶点, 成立十三氏族。   亚岱尔就属于十三氏族中的妥睿朵族。   妥睿朵族有着很多的别名,比如艺术者, 或者享乐主义者。成员中很多在变成吸血鬼前都是画家、音乐家或者诗人,他们灵魂中就追求着浪漫,对美永远保持高度的热情。   亚岱尔生前是一个画家, 最爱描绘的就是美人的脸庞和身体, 而在变成吸血鬼后, 他的爱好就多了一样,那就是品尝美人的血。   作为第五代吸血鬼,他能力强悍,有权利和地位。尤其是自从第三代选择沉眠后,氏族就由第四代和第五代吸血鬼掌管,若非亚岱尔天生爱四处游走寻找美人,他在氏族中的地位应当比现在还要高。   不仅如此,他作为人类也有了一个明面的身份,麦克亚当子爵。   亚岱尔作为吸血鬼活了六百多年,走过四十多个国家,品尝过各种各样的美人,从任何意义上来说全面的品尝。   但是华国,是他第一次来。   亚岱尔不是没有动心过,他喜欢过很多女子,有遇到让他动心到表明自己的身份,但是她们大多的态度,都是尖叫一声,拿起十字架让他别过来,还有的要去教会喊教职人员过来。   当然,这样的女人都被他当场杀了,体内的血吸的干干净净,然后丢在原地,转身离开这片土地。在她们露出惊恐表情的同时,亚岱尔对她们的爱,也立即烟消云散。   亚岱尔有时候会觉得,那或许并不是真爱。   当然,也有遇到毫不畏惧,甚至当场对他示爱的。为了能够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亚岱尔对她们进行了初拥仪式,将对方身上的血吸干,换上自己的,挺得过来的,就是吸血鬼,挺不过去的,就是尸体一具。   挺不过去的居多,从过去到现在,原本作为亚岱尔的恋人,又挺过去的女人只有六个。   现在,她们中的一个因为过于长寿而后悔,自己选择了死亡。两个和他在一起还没有超过三十年,就腻味了直白求分手。当然亚岱尔自认为是个绅士,从来不会拒绝淑女的要求,很痛快的答应了,大家好聚好散。还有两个不敢直白说分手就暗里劈腿,被亚岱尔杀了。至于最后一个……很聪明的女人,靠上了亚岱尔的‘父亲’,一位给予亚岱尔初拥的四代吸血鬼,然后来到亚岱尔面前高调分手。   亚岱尔还能怎么样,除了扯着僵硬的嘴角笑着祝福,他还能说什么。   吸血鬼中实力为尊,他干不过自己的父亲,他认。尤其是他父亲现在掌管着整个氏族。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她错误的估算亚岱尔的脾气,又没看清他父亲的为人。给予了亚岱尔初拥的那位四代吸血鬼是个喜欢四处留情的,情人众多,且多是他繁衍的子嗣,是五代吸血鬼。比起她这个六代,要强悍不知道多少。   亚岱尔没有关注她的结局,却也听说过她后来死在了狼人的一次袭击中。   没有人特地去保护她。他的那位父亲在战后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女吸血鬼。   亚岱尔嗤笑一声,同时也哀叹自己怎么都找不到真爱。   等和东方的国家来往频繁后,亚岱尔开始迷上了东方美人的魅力,他认为自己一直找不到真爱,是因为找错了方向。向着东方去才有机会!   刚好这边与东方神明建交,亚岱尔就想着来这边看看,可惜越界拜访太难申请,尤其是他这样有危险的吸血鬼。   亚岱尔等不及了,就自己跑来了,为了避免被抓到,他还特地先去了隔壁国家然后翻山越岭过来的。   那山峰又高又寒冷,好在吸血鬼不怕冷,否则真要死在那里。   然后,他遇到了真爱,这次绝对没错。   温婉美丽的女子,说话含蓄的华国人,深深的触动了亚岱尔的心。他从未见过如此柔软,又坚强的女性,并且和其他认识的女子不同,她见识开阔,思维敏捷,并且和自己心有灵犀,有时候只要自己的一个眼神,她就能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要说什么。   为了和她顺利沟通,亚岱尔拼命的学习方块字,这对一个活了六百年的人不难,以前他就见过来自东方的留学者,学过一些。   爱情来的如此之快,就像是熊熊火焰,烧的亚岱尔从心底开始热了起来。   欧洲人本就开放,作为吸血鬼更是毫无顾忌,他当场就将自己的心意说出,然后被那位年迈的老妇用拐杖狠狠的敲打了大腿,说他痴心妄想。   他才不会痴心妄想,他愿意用一切证明自己的真心。   包括带着据说因身体原因从不离家的王妁去外面游玩,当然另外两位监护人也一起跟着,卖了自己身上的宝石袖口,换来一大笔钱,可以让她们悠闲的一边走一边玩。   她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好,亚岱尔心中的期待也越来越高,他记得东方女子含蓄,在一切有了结果之前拒绝任何亲密接触,哪怕是吻手礼,那在东方都是耍流氓。   亚岱尔觉得,自己为了她,可以改变一切。   在来到华国的首都前,亚岱尔告知了她关于自己的身份。他知道在这里也有吸血鬼的传说,他想知道对方的反应。而就如亚岱尔猜想的那样,她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相信。   直到看到了他的红眸和尖牙,她愣了愣,信了。   只是和他的相处,没有丝毫变化。   这里没有教会,只有各路神明寺庙,没人会来收一个吸血鬼。亚岱尔行为就有些肆意妄为,他偶尔会趁着夜晚去打猎,为了保持美丽和看似健康的模样,他需要定期喝血。   当然,他没有伤人,只是抹去了那些人的记忆,他们回到家中不过会感到有一点贫血,喝点红枣枸杞汤就好。   她说过,华国人大多都爱喝那个,养生。   养生什么的亚岱尔不懂,反正他早就死了,因为郁郁不得志,穷困潦倒而死,因为死前诅咒着世界的不公和神明的偏向,他被父亲看中,变成了吸血鬼。   但是他经常买,给她煮。   后来有一次行动被她撞见,把亚岱尔吓坏了。但是她没什么反应,很冷静的将那人拖走,杀了。声称是为了亚岱尔,要毁尸灭迹。   亚岱尔很感动。   他想说,他可以迷惑那些人,让他们什么都不记得。   亚岱尔认为,他可以对她说出所有的事情,告诉她一切别人都不知道的吸血鬼隐秘,还将自己的牙齿送给她。   吸血鬼没有送牙的习俗,只是生前做为画家的浪漫,认为交给对方自己的一部分,那是真爱的证明,表示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以前所有的女人,都没有让亚岱尔如此做过。   她们在让他彻底感动前,就耗尽了亚岱尔的一切情感。   反正吸血鬼的牙齿什么的,掰掉一个还可以再长出来。   她很开心的收下了,第二天就做出了项链,挂在脖子上,问他好不好看。   亚岱尔当然说好看。   定情的信物都送了,下一步就是初拥。   亚岱尔想和她进行初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怎么允许她只活百年就逝去?当然要和自己长久的活下去。   亚岱尔对她发出了初拥邀请,她答应了,让亚岱尔等到明日。   亚岱尔听话的等到明天,只是一个晚上睡过去再睁开眼,他就躺在了那张冰冷的床上。看到的,是她如同猎人一样危险的目光。   “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的表情。”   掐架被双方的下属拉开后,亚岱尔就进入了回忆模式,说到这里的时候,双眼冒光,恨不得飞出小心心:“没想到她和我一样是永生者,这是天注定的,我们就该是一对。”   在知道脖子上的东西是这只臭吸血鬼和一个女人的定情信物后,睚眦就把它摘了下来,拍在桌子上,冷眼瞧着亚岱尔,那眼神中都是鄙视:“她是算计了你,傻子。”   亚岱尔:“所有人在真爱面前,都是毫无理智的。”   睚眦冷笑:“然后,你被放了几乎全部的血,压抑不住本性出去袭击人了?”   亚岱尔:“是的,然后被你们的阎罗王抓住了。”   想起之后的经历,亚岱尔惨白了一张脸:“那真是魔鬼。”   睚眦点头:“就是恶鬼。”   在这方面上,两人意外的达成了共识。   “我好歹是五代,竟然被迫沉睡三年,好在凯南为我不断的补充新鲜的血液,才终于从濒死的边缘挣扎走了出来。”每次想到这里,亚岱尔都心有余悸。   凯南就是旁边那位红发的吸血鬼,他不仅是亚岱尔的下属,还是被亚岱尔初拥的‘儿子’,第六代吸血鬼。不仅亚岱尔怕,凯南也怕。好不容易找到翘班翘家的主人下落,结果见到的却是躺着的尸体,险些没晕厥过去。   若非家族信条要与东方国家交好,毕竟吸血鬼地盘小,上面有神明瞧着,隔壁有狼人盯着,打得过打不过先且不说,实在不是发动战争的时候,而且还是为了一个满脑子都是爱情的白痴吸血鬼。   “我现在很担心我的甜心。”亚岱尔叹气道,“面对那个可怕的阎王,我没告诉他我的甜心拿走我的血去搞实验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睚眦:“你说的是叫王妁的女人?阎王去找她了。”   亚岱尔一怔,脸顿时铁青:“不!我的甜心可经不住他一个拳头!那位阎王,会对淑女动手吗?”   “男女平等。”睚眦看好戏的勾起了嘴角,“阎罗一直这么觉得。”   言外之意,照揍不误。   亚岱尔:…… 第77章 血和牙   “牙齿还我。”亚岱尔盯着桌上那枚牙齿项链, 它还扣在睚眦的手里, 刚刚才打了一架, 亚岱尔不打算再动手,他累了。   睚眦在知道这牙齿是定情信物的时候就没想再收着,毕竟又不是他与亚岱尔定情, 可是说给就给,他才不乐意。   “这是我辛苦干活换来的。”睚眦很不满, “想拿回去, 拿东西去换, 否则我就是拍碎了也不给你。”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亚岱尔, 考虑对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虽然不是貔貅那个喜欢吞吃钱财的货,但是好东西, 他还是会要的。   亚岱尔犹豫了, 他自从醒过来后就连忙赶来这里, 什么好东西都没带,哪里有什么可交换的?   “主人, 有这个。”身后的红发吸血鬼凯南上前一步, 拿出一个手杖来横放到桌子上。   亚岱尔瞪圆了眼睛,这可是他有了爵位后, 特地做来彰显身份的,用了都快三百年……算了。   反正可以再买。   睚眦瞧了一眼:“我没瘸。”   给他一个拐杖干什么。   “这是文明棍。”欧阳上前解释道,“西方的绅士平时喜欢拿着它, 用于展示风度和身份。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标识和装饰, 不是拐杖。”   说完又补充一句:“西方贵族用的都是好材料制作。”   睚眦挑了挑眉, 这才转身瞧了一眼,是好东西。整体用铜打造,还有用鎏金写着一句鸟语,睚眦与西方人交流多了,也懂上一点,那上面写着的是‘无上的荣耀——麦克亚当家族’。   “麦克亚当家族?”睚眦嘲讽一笑。   亚岱尔顿时就红了一张脸,在西方的国家中,凭空创造一个爵位和家族并不难,只要有钱,想办法联系的上颁发贵族爵位和领地的王族就行。刚巧作为吸血鬼,他很有钱。而作为活很久的人,和王族搭上关系不算难事。   但假的就是假的,展现在表面上的麦克亚当家族的成员和仆人,都是吸血鬼和其血仆等人。   这个姓氏没有多大来历。   “东西不错。”睚眦打量着手杖说道。手杖看似简单,上面却用金作为杖头,镶嵌了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在阳光的照应下流光溢彩,满屋生辉。   睚眦很满意,但是并不满足,他盯着亚岱尔瞧,然后看中了他衣服领带上的领带夹。   “把衣服脱了。”睚眦说道。   亚岱尔瞪圆了眼睛,后退两步,防备的看着他:“我只喜欢女人。”   睚眦:“我也不喜欢男人!我是要那个!”   亚岱尔低头,就看到用铂金做底,镶嵌着细碎钻石的领带夹。他气呼呼的将领带夹拿了下来:“足够了吗?这位凶兽先生?”   睚眦沉默片刻,说道:“你把衣服也留下吧。”   这套西装他认出来了,好像是什么知名品牌,哪怕他不穿,转手卖掉也能赚上一笔。   亚岱尔气的脸通红,但是瞧着对方手里的牙,忍了忍,转身开始脱衣服。   他发誓,将老婆讨走带回去后,一定会再来一趟,将这只凶兽狠狠地揍上一顿。   这次他绝不手下留情。   而他的下属凯南,早就躲了远远地,生怕睚眦转头看见他,让他也脱。   谢天谢地,这次跟着主人来这里,他没有佩戴任何贵重的首饰,穿着的西装也不是什么大牌货,而且还很旧了。   他才不想因为主人的爱情而大出血。最近刚找到一个女吸血鬼谈恋爱,准备弄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爱巢,没钱。   直到将人身上能要的都要了过来,看着面前只穿着一条内裤的亚岱尔,之前被莫名揍的心情好了许多,睚眦这才将东西扔给了亚岱尔。   亚岱尔慌忙接过,谁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有多么坑爹,明明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他的牙齿,偏偏要用那么多好东西去换。   憋屈。   “该告诉我,她的去向了吧。”亚岱尔闷声闷气道,“还有那个阎王有没有去找她的麻烦?”   睚眦:“那可是我们这里最不好惹的阎罗王。犯下那些案子怎么可能放着不管。不过你放心,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生前归玉帝,死后是阎王。她只要活着,别想不开犯什么弥天大错,不过杀几人而已,不会立刻被带走受刑的。”   “你们的规矩我不懂,现在还好就行。”亚岱尔道,“她去了何处?”   睚眦眼睛往天花板瞧,愣是不说话。   身边的欧阳立即懂了,转身拿出一张白纸来,写上两个字,然后递给了亚岱尔。   看到清清楚楚欠条两个字,亚岱尔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不要脸,太不要脸了。他都付出了那么多,竟然还……   “你们都……这是宰客!”亚岱尔不知道用汉语该如何说,想了许久就说出宰客两个字。   黑,太黑了。   睚眦:“上赶着跑这里拐带我们的女孩,不宰你宰谁?”   一句话,问的欧阳哑口无言。   没错,老丈人向来是不容易讨好……啊呸,你算什么老丈人!   “不想知道就走吧,或者自己去查。”睚眦道,“不过在我们的地盘里来访,你最好别四处乱走。”   亚岱尔脸都青了,拿过欠条写下一个金额,愤恨的把笔拍在了桌上。睚眦瞧了一眼,还算满意,说道:“源西城。”   这个名字亚岱尔当然熟悉,他就是在那里遇到的王妁,没想到兜兜转转带着她走过那么多城市,她还是选择回去。   一时之间,亚岱尔心中有点泛酸。   王妁在绑着他取血的时候,念叨着和他说了不少事,想起那里还埋着王妁的丈夫和儿子等一家人,亚岱尔就觉得难受。   他从小就是没了双亲的,被寄养在舅舅家养大。舅妈不喜欢他,常常不给饭吃,或者只给剩饭,稍微长大一点可以独立就赶出了家门。后来他年轻就因贫寒饥饿活不下去,被父亲发现变成了吸血鬼,从此失去了拥有自己血脉相乘的子嗣的机会。对于亲人这两个字,亚岱尔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作为绅士的理解,哪怕被剥削的只剩下一条短裤,亚岱尔还是起身致谢,转身就想要拿帽子戴上就走,才想起来现在帽子也不属于自己了,走到同情看着自己的凯南身边,接过从凯南身上脱下的西装外套,裹在身上,背影显得可怜又无助。   睚眦丝毫不怜悯他,正瞅着那个快比得上鸡蛋大小的红宝石瞧,只有欧阳走过去低声提醒了一句:“阎王不好相处,他身边有一位神明很好说话,你只要别犯事,会没事的。”   亚岱尔对他道了一声谢。   看着人走了,欧阳才微微叹气。   睚眦:“傻透了。”   欧阳跟着点头,他虽然不清楚叫做王妁的女子做了什么事,但是能惹来阎王亲自找人,定是不简单。而且阎王本就很讨厌来到他地盘的外族人,那只吸血鬼又是曾经犯过事的,他只要稍微聪明一点,就该知道这浑水不能淌。   睚眦手一用力,将手杖上的红宝石取了下来,在手中把玩,光照在宝石上,映出片片红色来,睚眦说道:“给阴曹地府送信,就说吸血鬼来了。”   欧阳一愣:“上面要我们接待,没有提过告知阴曹地府的事情。”   “你好歹也是干这份儿工作的,聪明点。”睚眦说,“如果那只吸血鬼老老实实的,只是过来玩一圈就算了,碍不着谁。可他都跑去找那个王什么的,还不赶快给阎罗王报告,等着阎王找来拿你当球踢呢!找上门来可不是脱一层皮的事了!麻溜的。”   欧阳想起电话中阎王那冷硬的声音,立即点头,刚要转身走,想起自己没有阴曹地府那边的联系方式,就又回来了。   睚眦歪着脑袋,并没有自己动身走一趟的意思:“去京都找望乡台茶馆。月半七就在茶馆里,告诉了他,就相当于告诉了阎王。找不到,就去问问土地。”   欧阳是个半妖,又是在睚眦手底下当差,明面上是在给凡人打工,实际上也受天庭调遣,与土地公这类的神仙往来很多。   欧阳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望乡台。   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完全不知道有只吸血鬼已经来报道的月半七正在研究一种新茶,因为王妁的事情,他正在考虑一种可以去除悲伤和怨恨等负面情绪的茶水,当然没办法给王妁喝。这类特殊的茶水,只能望乡台内部提供。月半七制茶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就是想做。   阎王早就被喊回去办公了,虽然他非常不想要回来,奈何这次是月半七坚持。并表示阎王如果想要继续留在阳间,他可以回去换陆判来陪他。   听到月半七这话,阎王就知道没得商量,还换陆判来,他的目的压根就不是留在阳界而是想和月半七呆在一起!   陆判那张粗狂的脸他才不想看!   要去阳间而不是在望乡台和月半七独处,还不是因为公务太多,再加上崔判那个时刻盯着他的阴神,让他想多翘一会班都难。   才一回去,阎王就被崔判带回去审判,好在这次出现有了效果,自杀的人少了,恢复成了正常的数量。   那也是很多。   月半七刚刚煮好一碗茶,端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丹凤眼的男子从阳界的店门口走了进来,只一眼就瞧见了月半七,他的脸上就带了一点笑意。   “您好,我是欧阳合真。”男子自我介绍道。 第78章 血和牙   “欧阳合真?”月半七将这个名字喃喃念叨了一遍, 恍然道, “欧阳。”   欧阳笑着道:“是的, 很高兴您还记得我。我是特殊案件调查组的副组长。同时也隶属于天庭为人间设置的九州仙的成员,虽然是个血脉不纯粹的半妖,好在勤奋修行, 离得道成仙也不远了。”   “九州仙?”月半七面露疑惑,这个名称他从未听说过。   “最近几百年新设立的, 只是个名头而已。”欧阳坐在桌边, 接过白递过来的茶, 喝了一口, 顿时整张脸皱成了包子,这味道, 比纯黑咖啡还有毒。   抬头瞥了一眼月半七, 欧阳忍住嘴巴里的涩味, 咽了下去。然后咂咂嘴,喝的时候味道很苦涩, 咽下去后嘴巴里有点余香, 欧阳从没喝过这样奇特的茶,就又喝了一口。   果然还是好苦涩。   “我们负责的事情不多, 现在天庭对人间的管理越来越松散,部分神仙断了香火后都隐居起来,不再管人间事, 但是神仙的存在就是为了掌控协调这三界, 若是真的万事不插手, 怕是要和上古神明一样被天道排斥,去往天外天了。”欧阳感慨道,“可天外天那种地方,只有上古神圣去的,普通的神仙到了那里不过是最渺小的蝼蚁,再低阶的神仙连去的可能都没有,不管怎么说,哪里有在这里呼风唤雨的自在。”   月半七若有所思的念叨着:“天外天……”   这个词很熟悉,好像谁向他提起过。   ‘吾等将去往天外天,留你一个,实不安心,若是……’   若是?   若是什么来着?   欧阳没注意到月半七的失神,还在继续念叨着:“名字好听的很,其实管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事情,比如人间出了个为非作歹的妖魔鬼怪什么的,那些个凡人道士对付不来,根据对方的作恶程度,考虑是不是我们出手。有时候还做一点给神仙擦屁股的活,啊,我不是说您和阎罗王,是……孟爷?”   月半七恍然回神,歉意道:“抱歉,刚刚好像是……想起了什么?”   欧阳笑道:“没关系,我打扰您的思路了吗?”   月半七摇头:“没有。”   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起更多的东西。   “好吧,那我继续,恩,我刚刚说到哪里了。”欧阳就真的顺着刚刚的话题继续道,“很多杂活都会交给我们做。包括和外族的往来。当然那该由上面的人接待,可如果对方表示是想在人间看看,只是普通的跨界游玩的话,就归我们管了。”说完,扭头看着月半七。   月半七瞧着那俊秀的青年看,将他说的话在脑海里想了一会,终于明白他的来意:“有个麻烦的家伙来了。”   欧阳点头:“是的,首领睚眦的意思是转告您与阎罗王一声。吸血鬼到访。”   月半七沉默,欧阳微笑,月半七揉了揉眉头,既然由睚眦那边接待,至少这次不是贸然到访而是按照规矩来的,能让他说转告玄机一句,该不会……   “是玄机揍过的那只?”月半七问道。   欧阳脑子里转了转,将玄机这个名字和阎罗王对上了号,点头:“对,就是他。”   月半七:“他有前科,怎么这么快就允许入境?”   欧阳无奈道:“给的钱多呗。”上次被阎王揍了一顿,然后吸血鬼那边派人领回来的时候,大出血做了一次赔偿。这次要申请入境,为消除之前的坏影响,又大出血一次。不巧,为了寻找一个女人的下落,在睚眦那里又被盘剥一回,欧阳相信,那只吸血鬼无论多大的家底,也要去的七七八八了。   这次再因为犯事被阎罗王抓住,命保不保得住先不说,怕是真的会成为一个穷光蛋。   就算没有,相信也会伤筋动骨,产业大大缩水。   这种完全不在乎任何代价的追女人,欧阳表示他真的不太懂西方男人的浪漫。   当年的吸血鬼,现在去找王妁了,这绝对是一个大事件。月半七很懂王妁想死却死不成的怨念,这事件看似解决,其实作为根源的王妁仍旧在那,他们不过是赌这个女人在五十年内做不得太多的孽。毕竟她只是一个凡间女子,任何一个罪行漏了什么,都会被抓进监狱里关起来,白白浪费生命和光阴。只要没有那些个诡异的药即可。   现在倒好,他们带走了全部的血药,现在作为血药的源头,吸血鬼亚岱尔亲自报道去了。   “我有急事,恕我招待不周。”月半七急匆匆的告辞离开,欧阳表示很理解,看着月半七离去的背影,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啧,真苦。   月半七来到第五殿的时候,阎王正在审判,堂下被锁链拷着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生前当官,只是身不正影子斜,爱财爱酒爱色,贪污枉法受贿开后门嫖女支,什么都干。当然生前这些罪行被揭发了出来,因为还沾染了人命官司,最终被判死刑。   死刑之后,被勾着来了阴曹地府,又是一桩审判。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阴魂正在和阎罗王叫板。他认为自己一死已经消弭了一切,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为何在死后还要受刑。   阎罗王一拍桌子:“阳间案阳间判,这里是阴司,走的是阴司报应。你阳界受到恶果不过是你罪有应得,但这并非弥补了你的罪孽。少废话,收受贿赂,逼死人命,毁灭证据,买yin嫖1娼。拔舌地狱,孽镜地狱,铜柱地狱,油锅地狱……你就一个个走一遍吧。”说着,就判下了刑罚和罪孽,旁边崔判冷眼瞧着,抬笔这么一记,便是定了下来。   中年男子的阴魂大吼一声,喊着不服,转身就跑。刚巧这个时候月半七走了进来,看到迎面一个表情狰狞的阴魂扑了过来,抬手一拍,就给拍在了地上,糊成一团。   其实月半七不出手,这只作恶多端的阴魂也跑不出去,真当门口的守卫是摆设么。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   两个鬼差上前,抓起锁链拽着走,后面的那个鬼差还时不时的踢这个阴魂几脚。   对于这样的恶鬼,他们向来是不留情的。   “不思悔改还想逃跑,罪加一等。”阎王说道。   崔判赞同点头,判官笔一勾,将刑罚时间生生延长一倍。   在阴曹地府,抵死不认和妄图逃跑,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中场休息。”阎罗王扭头对崔判说。   崔判扯了扯嘴角,瞧了一眼已经心不在焉脱离工作状态的阎罗王,点头去了殿后休息。   因为阴魂锐减,最近的审判宽松了许多,歇一天也没关系。   阎罗王立即离了桌子,走到月半七面前问道:“怎么突然就来了?下次想见我时可以说一声,我会去找你。”   月半七觉得这话怪怪的,也没多想,说道:“吸血鬼来了。”   阎罗王的脸又黑了,吸血鬼?又来?   “谁?”   月半七说道:“上次来的那只,还是冲着王妁来的。”   阎罗王:“他还活着?”   月半七点头:“欧阳送来的消息,看来是的。”   阎罗王的话比刚才高了八度:“你去见了欧阳?”   月半七点头,不明所以:“不能见吗?”   阎罗王哑口,不是不能见,只是……那个欧阳明显对月半七很有好感,他能放心这样的人和月半七私底下见面?   听说还是只半妖,血统也是只狐狸,貌似长的很好。   还是只单身的狐狸!   也不知天道到底怎么的,妖中成精概率最高的就是自带魅惑技能的狐狸!   该死的狐狸,好好当一只野兽不好吗,成什么精,化什么形!   望乡台内。   欧阳合真&苏戕:“阿嚏!”   欧阳合真:“感冒了?”   苏戕:“我才不会。或许是灰尘过敏吧。”   欧阳合真:“回去炖碗鸡汤喝补一补。”   苏戕:“这主意不错。”   欧阳合真和苏戕对视一眼,瞧见了他怀里的白:“你家伴侣不错。”   苏戕:“我的。”   欧阳合真:“我不要。”   他就是有点馋。   其实比起鸡汤,他更喜欢兔子汤。   那味道,是真香。   然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外交人员,这话,他绝壁不能说。   欧阳合真:“您伴侣真可爱。”   苏戕:“那是自然的。”   没过一会就被欧阳合真瞧一眼的白:有点冷。   阎罗王看着月半七迷茫的眼神,忍了忍,瞎扯淡道:“不能擅自见面。他是隶属于特殊案件调查组的妖,常常和凡人共事。我们立场不同,不能过于亲密来往,以免暴露。”   月半七:“原来如此,我听你的。”他信了。   阎罗王心中一点愧疚感都没。   月半七说道:“但是今天的消息很重要。”   阎罗王点头:“我知道,特殊事情需要特殊对待,再有下次你可以先来找我。”   月半七:“好。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阎罗王勾起嘴角:“去源西城,现在就去。”   上次没打死那只吸血鬼,现在他会努力一下,往死里打!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当他这个阎罗王是吃素的?   此时,源西城。   亚岱尔感慨的环顾周围的景色,对身边的凯南道:“几年过去,这里没有丝毫变化啊。”   凯南:“有点荒凉。”   名字叫做城,但是这规模,也就是个小城镇而已。   亚岱尔:“亲爱的家在那边。”   凯南:……   默默的跟了上去,就看见自家主人正欢快的敲着门,有那一瞬间,凯南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主人的尾巴在摇动。   那不可能,又不是狼人。   不过这姿态,像极了终于回家的大狗。   吸血鬼贵族的矜持和骄傲呢,连着西装和手杖一起卖了吗。不要因为穿着一身廉价服装就堕落成这样!   亚岱尔丝毫不觉得此时自己这兴奋的模样有多么丢人,门很快就打开了,是那个老婆婆来开的门,瞧见亚岱尔的时候表情说不上是惊还是惧,刚想要关门,就被亚岱尔一把推开。   老婆婆没稳住,吧唧一下摔倒在地,这把老骨头摔得,可疼了。   王林见状立刻搀扶,听到外面的声音,王妁推门从屋内走了出来,刚好和亚岱尔对了眼。   王妁:“竟然是你。”   亚岱尔笑:“我还活着,惊喜吗。”   王妁:“很惊喜,我正需要你呢。”   亚岱尔走上前去:“是吗?”他伸出双臂,似乎想要给王妁一个拥抱。王妁也走上前,好似要迎合他。   只是两人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却突然都改了动作。   王妁的左手一直隐隐藏在背后,就在靠近亚岱尔的时候,猛然将手拿了出来,手中握着的正是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亚岱尔早就防着她,在她出手的瞬间侧身当过,然后一个肘击将人撞了出来,快步上前,压在了躺地上的王妁身上,限制了她的行动。   菜刀甩在离两人很远的地方。   亚岱尔手臂横着压住王妁的喉咙,低声笑了出来:“王妁,你以为我还那么好哄吗?”   王妁也不惧,黑色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亚岱尔:“你是来复仇的?”   亚岱尔道:“不算是。我只是觉得,你这么耍我,我该好好找你算一算账才对。”说完,狠狠一口咬在了王妁的脸颊上,都咬出了血。亚岱尔伸出舌头将血舔干净,满足的喟叹:“不错,果然你的血是极品。可怜我之前那么疼惜你,都不舍得咬。现在想想,喝干你似乎也不错,或者养着当个血奴?”   门外站着的凯南已经傻眼。   他跟着这个主人四百多年,真心觉得要读不懂他的心思了。   他对这位小姐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恨?   亦或者爱恨交织? 第79章 血和牙   王妁被亚岱尔攻击了, 哪怕先动手的是王妁, 架不住现在处于优势地位的是亚岱尔。一心想要护着自己祖奶奶的老婆婆拼进全力起身,冲了过去, 捡起菜刀,狠狠的向亚岱尔砍了过去。   若是在场的吸血鬼只有亚岱尔一个,老婆婆这攻击自然不会落空,此时的亚岱尔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个女人,丝毫没有在意身后是谁。   但是凯南在这里。   而且凯南和亚岱尔不同, 凯南在变成吸血鬼前就是一名士兵, 只是后来出了事, 这才被亚岱尔捡到,变成了一只吸血鬼。在成为吸血鬼之前,凯南的战斗力就很惊人,变成吸血鬼后, 更是十倍的增加。因此他才能成为亚岱尔身边唯一的管家兼护卫。   凯南只是一个抬手,就握住了老婆婆手里的菜刀扔了出去, 再用力一推,老婆婆就后退两步跌在地上,摔晕过去了。   王林立即跑过去伸手在老婆婆鼻子下探了探,还有气息, 松了口气,转身阴狠的眼神瞪着凯南。   凯南摸了摸鼻子, 他有手下留情, 作为过了明路来玩的客人, 他是绝对不可以下死手的。否则就不只是赔钱的问题了。   王林背起老婆婆送到了屋里安置,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两把长刀,她虽然并未生在战乱年代,奈何家中长辈因历来的经历信奉女子要有足够的武力才保得住自己,她也就学习了一身本领,刀枪棍棒各个都耍的起来,若非这个国家禁止热武器,她定是连枪法都要练一练的。   凯南看到王林耍着大刀过来了就有点头疼,正想着该如何抵挡,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连忙后退躲避。   王林原本的目标就不是凯南,将这只红发吸血鬼逼的后退几米,她一个转身,向着亚岱尔去了。   亚岱尔正贴着王妁蹭,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向自己靠近,慌张的跳开三米远,用见鬼的眼神瞧着王林手里的长刀:“什么?好难闻?凯南,帮我闻闻我的衣服是不是沾上了这种味道,真恶心!”   凯南沉默,表示他不想靠近,更不想闻。   人都说吸血鬼惧怕大蒜,实际上这种东西对吸血鬼能造成的唯一伤害就是会刺激到他们的鼻子,与其说恐惧,不如说厌恶,太臭了。   多数吸血鬼自持优雅,尤其是里面的贵族,这种味道宁肯沉睡也绝不沾染。   王林沉默一瞬,瞅着自己手中的刀,她不过是想着大蒜或许有效,在拔刀的时候,浇了一点平常蘸饺子吃的蒜汁……真有效。   王林举着刀往前走,亚岱尔和凯南惊恐的后退。   双方一直维持着四五米的距离,不愿意更多,也不敢更少。   两只吸血鬼不肯走,王林就不能松懈,只能拿着刀往前挥,跟轰苍蝇一样驱赶。   谁让她打不过吸血鬼呢。   就从刚刚凯南拦住老婆婆的速度就知道,这两只吸血鬼的战斗力惊人。   谁也不愿意退让一步,更没有开口的意思,一时之间就这么僵持住了。   王妁坐起身,呆呆的看着前面,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辈子,活的太长太久,也太累。   王妁站起身,拿起菜刀瞧了在场所有人一眼,然后刀一横,当场抹了脖子。   血喷溅而出,洒了一地。   亚岱尔瞪圆了眼睛,抬脚就往前走,这次哪怕是刺鼻的大蒜味道都没有阻挡住他,然而等他走到以为是王妁的尸体面前,却看见那该因为切了脖子的女人正喘着粗气,脖子上的伤口却正在逐渐愈合。   这已经不是王妁第一次自裁了,可惜死不了的,就是死不了。   “亚岱尔,你杀了我吧。”王妁再也流不出泪来,呆滞的看着天空。   亚岱尔站在她身边,低头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什么滋味。   同样是寿命长,青春永驻,但是吸血鬼若是想死,方法有千百种。而王妁这样的……亚岱尔第一次见。   “你折磨我,却不杀我,之后还放了我,是想要我杀了你吗。”亚岱尔冷静下来问道。   王妁呵呵一笑,说道:“谁知道呢。或许吧。”   有时候,王妁也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她只是觉得太累,看这个世界哪里都是肮脏的。无论是男人还是爱情,她一个都信不过。   只有自己教养大的子女,可以偶尔说说体己话。   但那又如何?   有些事情,她们似乎懂,但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她们并非真的完全了解自己内心的痛苦。   尤其是看着她们一年年老去,作为自己的曾孙女,却在外表上犹如自己的曾奶奶,她是什么心情,又有谁明白。她们总会离开的,然后留下自己一人,继续面对孤独的未来。   有时候,王妁真心渴望一个同类,能与她一起走过漫长的岁月,无论日子过得多么难。   在知道亚岱尔身为吸血鬼的存在时,王妁有一点点遇到同类的愉悦,然后片刻后,就再次陷入痛苦的漩涡。   她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没有继续相信男人的信心。她是想要过杀了亚岱尔的,可是到最后却迟疑了,她没有动手。   多可笑,她都能说得上是杀人如麻,但是面对这个从一开始就用炽热的眼神看着自己,每日说着甜言蜜语逗弄她笑,带她四处游玩,帮她在繁华都市中定居的这个外族男人,她却没有下杀手。   是真的爱上了吗?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不信任,是真的。   当初她的那个丈夫对她多好,结局不也如此吗。   “反正,男人都是那个样子的。”王妁喃喃念叨道,“我谁也不信……”   亚岱尔皱眉,一把将王妁抓了起来,恶狠狠的咬住她的喉咙。   王林一惊,刚想要动,就被凯南摁在了地上。   “这可是不能打断……真臭,你能把它扔了吗?”凯南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用泥巴堵住。太可怕了,回去一定要多洗澡,然后喷上几瓶香水。   绝对不能让任何一只吸血鬼闻到他曾经沾染大蒜的味道,太丢面子了。   王林被摁倒在地上,只能拼命仰头看向王妁那边,却只瞧见亚岱尔的背影,王妁被挡的严严实实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家老祖宗被袭击了。   “他在干嘛?”王林怒道,“你若是对我家老祖宗做了什么,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们的!”   圣经,十字架,木桩,圣水搞不到手,剩下几个她难道买不来?   别小瞧了为报复世界作死几百年的家族在寻仇方面的本领传承。   哪怕是天涯海角,一步步爬过去她也会复仇。   “你气什么?你家这位不正是想要寻死吗?死了不是刚好。”凯南说道。   王林怔住,的确如此,但是……   这是一手将她们带大的老祖宗,这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祖宗,这是寻死了三百年的老祖宗。这些事情王林都知道,她也做好了哪天老祖宗寻死成功挂掉的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到来时,她承认她很慌张。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阻止。   看着王林一脸纠结的模样,凯南叹了口气,手指捏着长刀的穗子,远远的扔掉,这才觉得自己的鼻子干净了点,解释道:“放心,那只是初拥。”   王林:“初拥?”   凯南:“我们血族繁衍后代的方式。吸食对方的血,再将自己的血给对方,将普通人转化为吸血鬼的行为,就是初拥。当然这个行为有成功率,百分之五十。成功了,她就会转化为吸血鬼,失败了,她就会死。”   王林:“转化为吸血鬼?那又有什么好处?”   凯南没说话。   好处?他旁观了一会,虽然不知道主人和她之前的恩怨,却也察觉到这个女人的体质特殊。如果别的人转化为吸血鬼是为了保持青春和漫长的寿命,那么对她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吸血鬼可以死。   等级高的吸血鬼死亡很难,等级低的吸血鬼死亡很容易。但是都会死,而第五代,就是一个分水岭。   亚岱尔是第五代吸血鬼,比较难杀。王妁转化吸血鬼若是成功了,和凯南一样是第六代,有本事的吸血鬼猎人或者狼人可以试着对付的等级。   亚岱尔双眼如血一样通红,他吸食着王妁体内的血,算着差不多了,就停下,苍白的嘴唇在王妁的血洞上舔舐着,直到最后一滴血珠都被卷进口中,才用嘴唇轻轻的磨蹭着,就如情人间的厮磨。   王妁还有着意识,大批量的失血让她头脑不太清醒。该感谢她的体质,很多转化失败都是因为这个步骤没有挺过去。然而王妁的现状注定她死不了。   亚岱尔的唇恋恋不舍的离开王妁的脖子,红色的双眸看着她的嘴唇,然后覆盖了上去。   那是一个深吻,带着浓浓的情意,和淡淡的怨恨以及不甘。   为何不甘心?因为她从来都不信他。   亚岱尔知道自己游走花丛中,他不清楚以前的几段恋情有多少真心。但是这次,他很认真。否则谁会顶着有个以折磨吸血鬼为乐趣的阎罗王存在的压力来到这里,又怎么会为了一颗牙齿丢了作为吸血鬼贵族最重要的面子脱了个精光走出别墅。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却足够了解彼此,亚岱尔不恨她有秘密瞒着自己,只是不满她被逼到多次寻死也从不在自己面示弱一次,寻求他的帮助或者解脱。   在她眼里,他不可信。   牙尖刺破了舌头,血从自己的嘴巴里渡过去,一丝鲜血从两人紧紧相贴的唇中流了出来,从下巴滚落,滴在地面上。   连初拥的仪式都这么香艳,说不喜欢谁会信?凯南至今记得自己初拥的时候,主人很嫌弃的伸出了一条胳膊过来。那时候亚岱尔告诉凯南,脖子是别肖想的,要是胳膊不满意,他可以换成小腿,或者脚丫子也行。   当然凯南很知足的选择了胳膊。   凯南贪婪的闻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血腥气,他有点馋了。   自从初拥后,他在也没品尝过主人的血的味道。   因为除了初拥以外,正常情况下,长辈是不会给予后辈自己的血,但是长辈会索要子嗣的血充饥。这就是所谓阶级。   如果哪个长辈在并非初拥的时候给了后辈血,那他们绝对最亲密无间的情人关系。   凯南表示,他喜欢女人。   所以主人的血,再馋,他也绝对不会喝第二次。   凯南手托腮,无聊的围观着这次初拥的过程。时间很难说,快的一个多小时就好,若是慢的,要挣扎好几天才完成。   显然王妁是属于很快的那种。   凯南眼尖的发现王妁垂在地上的手动了,那手指的指甲正在逐渐变长和尖锐。   那是只有吸血鬼才拥有的锋利指甲,可以充当武器使用。   只这一点,就证明初拥进行的很顺利,而且即将结束。   刚巧就在这时,两个不速之客从天而降,出现在院落中。后面的那人凯南没见过,但是前面的那位,他印象深刻。   凯南的脸色顿时青了,大事不妙啊。   出现的两人正好是阎王和月半七。   瞧着屋内的众人,尤其是眼睛逐渐变红,嘴巴里长出锋利尖牙的王妁,阎罗王冷笑道:“打死不够,切片吧。”   月半七难得很赞同:“切片后,还可以油炸。”   区区外族,来到他们的地盘不低头做人,还胆敢抓人发展后裔,简直是不把他们本地神明放在眼里。   这样的家伙,死一万次,月半七都毫不同情。   凯南原地打了个哆嗦。 第80章 血和牙   亚岱尔并未察觉到院子内多了两人, 他只顾着盯着自己怀里人的变化, 看着她一点点从普通人蜕变成为一只吸血鬼,不愿错过她脸上和身上丝毫细微的变化。   然后他的后脑就一疼, 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撞塌了整整一面墙,砸进了屋里。   所有人惊在原地,扭头看向还抬着脚没放下的阎罗王。   完全不觉得自己在人背后踹人有什么不对的阎王放下脚,掰了掰手腕, 视线往院子里一瞄, 就瞧见了仍在地上的刀, 走过去捡起一把握在手中耍了一下,满意点头:“不错,趁手。”说着,就往一面墙壁被撞塌的屋子那边走去。   凯南呆了好一会, 才反应过来这位阎罗王要做什么,连忙拦住道:“阎王陛下, 请手下留情!”   王林也愣了愣,回过神尖叫一声,先一步往屋子那边跑去。   里面可是还有人的啊!   她亲手扶进去的老婆婆,可就歇在这里啊!   王林扒拉开砖头石块, 踩着亚岱尔走进了里屋,然后松了一口气。床榻在里屋, 倒塌的墙壁是外屋, 隔着一点, 并未波及。   只是这么大的动静,昏过去的老婆婆本就没受太大的伤,被吵醒了过来,正揉着额头喊人。   王林连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老婆婆起身被搀出来后,就看到阎王拿着刀往这边来,被吓呆在原地,还没反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阎王从砖头墙块里翻出一只吸血鬼,抓着胳膊拖着人转身去了院子里。   老婆婆恍惚了一会,狠怕大腿,也来不及问什么,对王林道:“跟上!”   这位讨债的阎罗王去而复返,定是有大事发生。免不了和那只吸血鬼有什么关系。   在这点上,老婆婆猜对了,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变的这么麻烦,棘手到让她们母女二人,压根就没有插手的余地。   阎王拖着亚岱尔来到院子中心,随手一甩将吸血鬼扔在地上。吸血鬼被那一击装得头晕眼花,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恢复过来。   月半七则是走到王妁身边,细细的观察着她。   从未有任何一个华国子民被吸血鬼抓去初拥,王妁是第一例。   以前也没有认真研究过吸血鬼这种西方鬼怪到底是属于什么样的存在,他们也不关心,但是现在,月半七免不得仔细查看一番。   “还能救?”阎王问了一句。   月半七皱眉:“我不知为何啃咬就可以将普通人变成吸血鬼,那到底是西方的诅咒和术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的模样,和僵尸很类似。”   王妁转化吸血鬼已然成功,只是作为一只新生的吸血鬼,她现在思维略有些迟钝,只是躺在地上,呆滞的看着天空。   “所谓僵尸,就是死后尸体受阴气怨气影响,变成的妖魔。”月半七仔细的检查着王妁的状态,“僵尸大致分为两类,有思维的,和没有思维只靠本能的。不过形成僵尸,除了环境因素以外,也向来与灵魂没有彻底离体有关系。有记忆,可以思考,如正常人一般说话的,都是全部灵魂被禁锢在肉体内导致。只剩下本能,便是三魂七魄略有残余在体内形成,至于余下的是哪些魂魄,要根据具体情况辨别。王妁现在这个样子,就属于前者,她的身体状况和尸体无异,冰冷的皮肤,没有心跳和脉搏。所以任何伤势,对他们都不起效果,因为本身已死。活动的只是尸体。”   阎王:“的确和僵尸一样。”   月半七点头:“但是,体内的血液却可以流动。”   阎王:“有救吗?”   月半七反问:“玄机任职阎王这么久,可听说过哪个僵尸还有救,能重入轮回?”   阎王沉默。   从未有过先例。   一旦灵魂绑定肉体成为僵,就意味着永生不可脱离。   王妁一心求死,只是为了遗忘过往的记忆,离开她厌恶的这个世界。   但是为此变成吸血鬼,没了轮回投胎的路,略有些不值。   哪怕她可能会因罪孽受刑千年,月半七也仍觉得不值。   一生不过转瞬即逝,哪怕阴差阳错有了八百年的阳寿,为了三百年的折磨,损失了永生的灵魂。   王林和老婆婆听懂了阎王与月半七的话,纷纷坐在地上,呜呜的哭泣。只是并未再向谁乞求帮助和开口求饶。   阎王和月半七说话的功夫,躺地上的王妁恢复了神智,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脸上出现狂喜神色。而亚岱尔刚巧这个时候恢复过来,起身就和王妁对上了视线。   两人齐齐瞪大了眼睛,还未开口说话,王妁就嗷一声,扑了过去,直接要咬亚岱尔的喉咙。六代和五代到底是有差距的,哪怕王妁变成了吸血鬼,力量大增,也比不上作为‘父亲’的亚岱尔。   亚岱尔只是狠狠一撞,就把王妁撞到了一边去。这次王妁没有受到多大伤害,倒地的同时马上起身,和亚岱尔厮打在一起。   两人下手都没有留情,不一会都纷纷挂上了彩。   这一幕将众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月半七:“还管吗?”   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阻止亚岱尔和王妁会面,生怕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是王妁被转化为吸血鬼已经出乎两人的预料,此时的发展,更是让月半七摸不着头脑。   阎王冷冷一笑,进屋拿了两个椅子过来,一个给月半七,一个归自己,坐下。要不是这里没瓜子,他都能捧上一盆,一边吧嗒吧嗒嗑瓜子一边看武打。   “当然要管。等他们两败俱伤后,一起收拾。”阎王恶狠狠说道。   月半七无语,想了想,自己也坐下了。   两只吸血鬼已经缠斗在一起,衣服都撕开了,丝毫不避讳在场的人,这场掐架,月半七不太想参与。   而且从他们的对话来听,怎么都觉得是夫妻打架。   只是这级别,可不是一般夫妻打架能赶得上的。   王妁没有学过正经的格斗技巧,作为专心致志找死的人,她从不需要武装自己的战斗力,此时就算有吸血鬼的体制加成,打起架来也毫无章法可言,踢、撞、掐、挠人,王妁可谓是把自己闺阁里养出来,哪怕沦落风尘都从不丢下的千金小姐的风范在此时扔了个干净,也或许是卸掉身上一切枷锁和重担,施放一切,她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   “亚岱尔,你这个愚蠢的男人!”王妁一边打一边冷笑怒骂道,“我与你相处几年,娇小姐脾气尽显,事事刁难,你心中不起怨气不说,反倒与我关系更近。之后知被我骗,是不是心中怒的很?”   “是的,我很生气!”亚岱尔一边反击一边道,“可我不气你的欺骗。你的过去很难,我知道。你对我另有目的,我猜得出来。是我自己追求你,与你无关。我上当,我乐意!我被你绑住放血,是我蠢!但是别把我和你遇到的男人相提并论!”   王妁冷笑:“这世间男人有多少专情之人,爱你时,事事以你为先。恨你时,看你一眼都心烦。原本的甜言蜜语,还不过十年就消失殆尽,只剩风霜刀剑严相逼,要知道,明媚鲜妍能几时!”   “等等,最后一句我没听懂!”外国人的亚岱尔吼道,结果就挨了王妁一个嘴巴子。   “你当初要我与你一起走,可去了国外又如何!我认识几人?我旁敲侧击的打听,方知你们吸血鬼中也乱的很,等级森严,情人都可以共享转送,低等吸血鬼在高等吸血鬼眼中无异于奴隶。我若是有一日被你抛弃,怕是活的还不如当年被当外室包养来的自在!”王妁说道。   亚岱尔:“你若是不信,我愿意与你结成血契!我如果骗了你,你随时可以一个木桩杀了我!”   王妁:“好一口伶牙俐齿。可惜这话我听得太多了,在王家,在秦楼楚馆,在小庄园,在花前月下。当年的誓言,转眼就可以背弃。男人嘴里的话若是能信,不如相信猪能爬树!”   亚岱尔:“可是我听说野猪会爬……”   王妁:“你可信不可信随意,如今的我,只求一死!”   亚岱尔气极:“你与我动手,就想我杀了你?”   王妁:“对,你若还是个男人,就速速动手,也算是报了当年我欺你瞒你又绑你放血的仇!”王妁一脚,将亚岱尔踹了出去。   亚岱尔后退几步,深呼吸,冷静了下来,问道:“只求一死?”   王妁点头:“只求一死。”   “你从不考虑,或许我们还有未来?”亚岱尔反问,眼睛中光芒微闪,看着王妁。   王妁摇头:“如今我是吸血鬼,杀死吸血鬼的方法你最懂。你若不动手,我愿自裁。”说着,就看向地上的刀,那是王林拿着的双刀中的另一把。   王妁本想用那把刀,只是闻到了上面刺激的蒜汁味,原本常用来蘸饺子的东西味道竟然变得让她难以忍受,无论如何都不想靠近。   亚岱尔察觉到王妁的意思,苦笑道:“很好,如果这是你的请求。”   将王妁转化为吸血鬼,不过是他最后一搏,考虑对方若是换了个身份,会不会愿意和自己从头再来。   可惜,王妁至此心不改。   “我愿意拼尽全力,达你所愿。”亚岱尔说道,然后看向凯南。   凯南迟疑了好久,才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来。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主人要将这东西带来,但是现在他懂了。   匕首的柄是铜的,但是匕首的刀身却是镀银的。   吸血鬼之间也有斗争,这东西是拿来暗杀同族的对手,顺便栽赃给吸血鬼猎人的好物。只是现在吸血鬼都聪明了,栽赃没以前那么顺利。   亚岱尔拿着匕首走在王妁面前,迟疑了几秒,握紧匕首,狠狠地刺入了王妁的胸口。   “你若是死,只能死在我手中。”亚岱尔低声道。   王妁倒在亚岱尔的怀中,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她终于可以闭眼了,可以歇息了,可以将一切都丢得干干净净,离去了。   亚岱尔握着王妁的手,两人对视。   或许心底仍旧渴望着,王妁生命残余之时,忍不住问道:“你说爱我,是真的吗?”   亚岱尔轻吻着她的手背:“以先祖该隐之名发誓,你是我的挚爱。”说着,就一只手拿出那枚牙齿项链,上一次只是交到王妁手中,而这次,他戴在了王妁的脖子上。   王妁笑了,手轻轻握着亚岱尔的手:“如果可以……在三百年前遇到你……”那时候的她,还未对男人失望,也未曾对这个世界绝望。或许,有那个可能。   她的话未尽,就闭了眼睛。   亚岱尔紧紧抓住王妁的手在自己脸颊边轻蹭:“如果可以在三百年前找到你,该多好。”   他们的结局,一定不会是这样。 第81章 血和牙   “完事了?”旁观一场大戏后, 阎王问道。   月半七围观这一场,对于经过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正在感慨中, 听到阎王这话后点头:“好像是……”说完瞧了一眼阎王, 面容冷淡,丝毫不为所动。   作为阎王,想必这种悲欢离合的看多了吧, 月半七心里想道。   阎王起身, 操起了大刀:“既然完事了, 我们之间是不是也该算算账啊?”他走到还跪在地上抱着王妁的尸体, 正悲戚掉泪的亚岱尔身后。   然而, 亚岱尔看都没看阎王一眼。   阎王额头上暴起了青筋,举起刀,还没落下, 就被红发吸血鬼拦了下来。   此时的凯南心里是非常崩溃的,他自从走投无路被亚岱尔救下,又变成吸血鬼获得了近乎永生的生命, 就将忠诚献给了亚岱尔。虽然这位主人兼父亲在恋情上很不靠谱,过几十年遇到一个真爱,然后将真爱转化为吸血鬼,带着加入高等吸血鬼的圈子。只是爱情是一回事, 理智是一回事。这位主人从不因为什么爱情昏了头, 做出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但是这次显然不同。   见鬼的真爱。   凯南心里哀叹, 很想扭头回家, 却又不得不努力保全主人,至少留条命在。但是阎罗王,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看来沾了蒜汁的刀你们不怕。”阎王瞧着单手握住刀刃的凯南挑眉道。连他都闻到这股刺激的味道。当初的亚岱尔可是嘴巴里才被塞几个蒜瓣就晕过去了。   凯南抽了抽嘴角,硬扯出一个笑容道:“也不算是怕,就是厌恶吧。”厌恶到他现在完全不愿意去想自己握着什么,生怕下一秒他会转身逃走。   阎王哦了一声,抬脚就踹了过去。凯南往后一躲,避了开来。   “阎王陛下,我们有话可以好好商量。”见阎王挑眉,一脸好像和他打一架的样子,凯南立即讨饶,说道,“我们这次是递交了拜帖才来的,并非私自越界。虽然擅自发展后裔是我们不对,但是她自愿求死,现在也是满足她的愿望。”   阎王:“我问你。一个人乞求别人杀了他,那么听从他这个冤枉杀了他的人,是否有罪,可该判决?你们的律法难道是无罪的吗?”   凯南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回答:“在普通人中的律法,是按杀人罪判决的。但如果按照我们吸血鬼的规矩,强者为尊,所以……”   “哦,那么无论按照哪条看,我都有处决你们的权利,对吧。”阎王说道,“你们犯了杀人罪,另外,我是强者。”   凯南哑口无言,如果他不是吸血鬼,现在冷汗肯定湿了后背。   即使如此,看着阎王一副讨命的模样,凯南也从心底下发凉。   无论明面上说的多么好听,吸血鬼作为西方拜访的鬼神来东方交流,但如果他和亚岱尔真的被阎王杀死在这里,西方的那些个吸血鬼氏族们没有几个为他们讨个说法的。   最多不过是瞧着有好处可压榨,过来协商一下,而他和亚岱尔又是在这里‘犯罪’被处决,恐怕压榨不了多少好东西,不倒赔点就算不错了。   越想越觉得心里发苦,凯南想自己可能见不到那位美丽动人的情人了。   写个遗嘱发过去还来不来得及?   凯南这边正在纠结时,阎王好似想起了什么,瞧了一眼手中的大刀:“既然沾着蒜汁的刀对你们没什么用,那就算了。”说着扔掉刀,凯南还没松口气,就看阎王又凭空拿出两件东西来,吓得他差点没呛到。   阎王左手一本圣经,右手一个木桩,颠了颠:“选哪个?”   凯南闭嘴,他可以都不选吗?   “我选木桩。”这时候,一个人吭声了。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到说话的是抱着王妁尸体的亚岱尔。   凯南目瞪口呆,这是……殉情?   阎王:“你要木桩?寻死?”   亚岱尔:“我想和她一起。”   并非只是一味地寻死,只是觉得,她走了,睁开眼看着这个世界也没什么意思。无论是死亡还是沉睡,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他只是想休息而已。   “凯南只是为了我,才来到这里。”亚岱尔起身,看着阎王,眼神诚恳,“请放过他。”   阎王瞧着亚岱尔,笑了:“现在这德行,可比你当年哭泣着求我放过你一次硬气多了。”   亚岱尔的脸微微有些红:“那时,只想活。”   阎王:“现在就想死?”   亚岱尔:“现在,无所谓了。”   凯南瞪圆了眼睛,上前道:“主人,您不必为了我……”   “凯南。”亚岱尔打断他的话,“之后,送我回别墅吧。我想好好休息。”   凯南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族内的很多事物是你管的,回去后交给父亲吧。只要守着别墅和庄园附近的领地。那是父亲权势范围内,只要听父亲的话,他会多照顾你。”亚岱尔说道,“不会有其他的吸血鬼进犯。”   凯南点头。   亚岱尔转过来问阎王:“我可以带走她吗?”   阎王:“尸体不归我管,你问她们?”   顺着阎王指着的方向,亚岱尔看向老婆婆和王林,王林正要摇头,就听到老婆婆开口道:“你带走,要安葬在哪里?”   “和我一起,住在别墅里。”亚岱尔没有提安葬的话,只是说道,“花园里有一大片玫瑰花,她喜欢玫瑰吗,或者可以种成别的。”   老婆婆说:“祖奶奶喜欢菊花,因为她以前是闺阁小姐,父亲是文官,所以读一些诗书。最想要过陶渊明所说的采菊东篱山,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亚岱尔:“那就改成菊花吧,凯南会办好的。”   凯南点头:“我会从这里购买菊花移植。”   老婆婆:“红色、白色或者黄色,无论什么颜色都不拘,只要是花朵大的菊花便好。”   凯南连忙应了。   阎王问:“遗言交代好了?”   亚岱尔点头:“好了。”   阎王冷哼一声,手中握着木桩狠狠一用力,就刺入了亚岱尔的胸口。   亚岱尔倒在了王妁的身边。   两人微微相依,像极了一对赴死的恋人。   阎王冷漠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瞧了一眼凯南,说道:“带着他们走吧。”看在亚岱尔还算痛快的份儿上,凯南他可以放过,多的便不行了。   不论原因如何,亚岱尔来到这里发展后裔夺走一条命是真的,妥妥儿是打了本地神明的脸,就这么放走不管,怕是西方鬼神都当他们好欺负。   至于用木桩搞死一只吸血鬼贵族有没有惩罚过度,阎王表示他算是手下留情了。   这不还留着一个么。   真要按照他以往的脾气,那是两个都宰了不打商量的,还会拖着尸体扔到西方的吸血鬼面前,恶鬼先告状。   至于这次,阎王决定他发个善心,算了。只将事情告知了睚眦那边,至于外交方面睚眦等人如何交流沟通,这就不是阎王关心的事情。   反倒是月半七从欧阳那边听到了一点,吸血鬼对于亚岱尔的躺尸没有过多的表示,也不来讨说法,更不会上赶着赔偿,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对吸血鬼来说,后裔这种东西只要想要就可以创造。   另外敌人若是针对某个吸血鬼而并非他们这个族群,无论是父辈还是兄弟都懒得管。   尤其是亚岱尔属于自己惹的祸那种,只能自己负责。哪怕小命没了也一样。   另外,就是老婆婆和王林送灵,送去了大海的另一边,跟着凯南去了欧洲,然后就再也没回来。看来是打算在那边终老的意思。也就是阎王知道后吩咐一声记得去那边接两人的阴魂,至于会不会被转化成吸血鬼,王林暂且不说,那个老婆婆应该不会。吸血鬼发展后裔都是找身体康健的,这样转化的吸血鬼才有本事,可以作为氏族的力量。一个暮年的老婆婆能有什么用处。   果不其然,没过几年阴曹地府就接到了老婆婆的阴魂,只是王林却久久不到,可能已经是吸血鬼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因为亚岱尔再次到访,惹下了一点小麻烦,阎王就再次跑去了天庭和玉帝谈心。只是这次谈心的结果略激烈,回来的时候阎王的衣服破了好几个口子,表情也阴沉沉,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满满的都是水灵灵的桃子。   月半七完全不想知道他是不是和玉帝打架了,另外打架的结果如何。   阎王也不肯提,看那模样,不像是打过个结果的样子,他将篮子放在茶馆的桌上,推倒月半七面前:“给你的。”   月半七惊讶:“你送给我的?”   阎王模糊开口道:“从天庭拿来的,味道还不错。”   月半七只拿起一个桃子,蟠桃很肥,拿到手里就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月半七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回忆片刻后说道:“西王母的蟠桃?”   阎王:“恩。这是刚刚成熟,最好的几个。”   月半七打量着篮子里的蟠桃,的确很好,蟠桃果形扁圆,果皮低黄白带着艳红色,所有果子都差不多大小,要两只手合起来才托一个。   咬一口,味道香甜。   月半七一边吃一边问:“怎么突然想起带蟠桃来?”当真只是因为吸血鬼的案子,给阴曹地府的赔偿?   阎王手托腮看着月半七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月半七:“剩下的给其他几位阎君和崔判他们尝尝吧。”   阎王黑了脸:“不必。”说完又补充一句:“他们不爱吃桃子。”   月半七:“是吗。”   阎王:“恩,尤其是崔判,他吃桃子过敏。”   月半七点头,半信半疑。   阎王的确没说实话,不过这桃子独独给月半七是真的。因为今日,是月半七的生辰。然而在月半七眼里,他对月半七的过去丝毫不知,所以也应该不知道月半七的生辰。   事实上,这桃子是西王母要阎王转交的贺礼。 第82章 日常   月半七只吃了一个蟠桃就够了, 剩下的都被无虑收了起来,茶馆里的眼睛有好几双都看到了, 却都乖觉, 没有一个表现出想吃的意思。   月半七没有再说给崔判等人分着吃, 提给苏戕无虑几个分一下,阎王这次没有说什么过敏的话,瞧了无虑一眼, 道:“一个够了。”   无虑点头, 拿出一个洗一洗切开, 她和哥哥, 再加上苏戕和白, 蟠桃很大,分成四份也是不小的一块,白都没敢一次性都吃掉, 只咬了一口,剩下的全部都被他收了起来。   太补了。   苏戕默默的瞧着自己分到的那块蟠桃肉,心想来望乡台看门真是值, 他在阳界混了那么久,还不如在望仙台呆几个月得到的好东西多。   这么大的蟠桃,连狴犴那家伙都未必吃得到。   “走吧。”阎王说道。   月半七一愣:“去哪里?”   阎王:“阳界。”   月半七:……   你又翘班了吗?   看懂了月半七眼中的含义,阎王说道:“我告知了崔判。只有今天。”   至于他说的时候, 崔判眼中那浓浓的不信任, 还是不提了。   说一日就一日, 他有那么劣迹斑斑吗?   以前在阴曹地府办公的时候, 他可是一连百年不离第五殿。   不过阎王忘记了,那个时候月半七还没有回到阴曹地府。在崔判眼里,自从月半七来到阴曹地府任职后,自家曾经除了暴脾气没啥毛病的阎王爷,脾气越加温和,然后又多了个翘班的毛病。   比起以前一不开心直接揍,有时候连理由都懒得讲的阎罗王,崔判觉得现在这个略温和点记得说完原因再开揍的阎罗王也没好到哪里去。   月半七想了想,既然崔判知道了,就算不上翘班,再者以前去阳界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这次或许也差不多,就开口问道:“是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吗?”   阎王摇头:“没有。”   月半七疑惑道:“那去做什么?”   阎王抬高下巴义正言辞道:“玩。”   月半七:……   这话你当着崔判的面说了吗?   崔判就没哭吗?   “最近公案太多太繁忙了。”阎王双手抱在胸前,好像真的因为审判累到了,“坐在案桌前,总觉得腰酸背痛,梳不开筋骨,就想出去透透气。”   “行,那我们去阳界走一走。”月半七说道。   阎王满意点头,然后就真的和月半七从茶馆门口走了出去。   屋内,是苏戕见鬼的表情。阎王会腰酸背痛梳不开筋骨?这话月半七竟然也真信?   他揉了揉窝在自己怀里白的兔耳朵,说道:“白,记得,以后离这样说谎不打草稿的人,远一点。”   白呆呆的应了:“哦。”   因为已经入夏,出去的时候又是上午,太阳升的很高,月半七和阎王在走出茶馆的时候自动变换模样,穿上了一身清亮的夏装。月半七早已经习惯这种大面积裸露皮肤的打扮,只是跟在阎王的身后。   月半七没有问去哪里,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陪阎王出门散心,走到哪里是哪里。   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了。   望乡台的门可以通往任何一个地方,这是方便阴魂在望乡台眺望自己的家乡。而另一方面,也方便了阴官办事可以随时来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出门的时候月半七就发现了,他们来的地方并不是常去的京都,而是一个很偏僻的小镇,阎王带着月半七,走出小镇,专门往树木茂密的地方去。   他们竟是慢慢的往深山里走。   月半七敏锐的发现这座山里的气息很不寻常。   “这是什么地方?”月半七忍不住开口问道。   “灵山。”阎王回答。   月半七想起来这个名字,之前调查妖丹的时候,听那位狐狸少年提起过。沙城之所以那么多妖怪齐聚,就是因为离灵山很近。   灵山和终山相似,山内没有人烟,住在附近镇子里的人家也渐渐的搬离,天地精华最为浓郁,适合妖怪栖息修炼。   这样的地方的确很适合静心,月半七心里想道。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月半七的心里有些静不下来,这里总让他觉得熟悉。不是这里的景色熟悉,而是这种浓郁充斥在天地间的生气让他感到很熟悉。   月半七抬头看着天空,这里的天非常的蓝,蓝的深邃。   白云中似乎有霞光微闪,月半七眯起眼睛,那抹霞光又消失了。   “来。”   月半七看着前方,这里没有山路,只能自己摸索着往前爬,阎王在前面对月半七伸出手,又说了一遍:“来,抓住我。”   月半七想说他能自己上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握住了阎王伸出的手,那一瞬间,他好似看到了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满头满脸都是泥土,冷着一张小脸蛋,也是这样转身对自己伸出手,说道:“来。”   回过神,眼前站着的仍旧是人高马大的阎罗王。   不过那张冷淡的稚嫩面庞,在月半七的回忆中渐渐和面前这位重合。   冷着脸的模样当真是一模一样,嘴唇微微抿起,嘴角下压,但如果眉梢会轻微挑起的时候,说明他的心情其实是很不错的。   但如果是眉头下压,那么心情就是很糟糕。当下巴抬起,眼睛眯起爆出怒火的时候,那就是动手的前兆。   若是其他地方不变,嘴角小幅度的勾起,那就是极其喜悦,却在面上暗暗压抑。   小时候还会表现出一点,年龄越大就越会隐藏。   随着往深处回忆,月半七就能想起更多的细节。   月半七没说话,一边思索着一边往前走,都忘记了自己的手还在阎王手中。   感受着手掌中的触感,阎王忍不住嘴角往上勾起了一点,只是他走在最前面,身后的月半七并没有瞧见。   往前走没多远,景色就变得开阔了起来,然后月半七发现他们在不知不觉中翻越了一座山,来到山与山之间,一条宽广的河流边。   “想吃鱼吗?”阎王问道。   月半七正在回忆中,被阎王一问立即断了思绪,抬头就看到面前的河流,下意识问道:“你就不怕河水没了你的腰?”   阎王转身,瞧着月半七看。月半七也是一愣,半晌后才说道:“我只是一问。”   他们两个都是阴间的鬼神,别说没了腰,东海都潜过底,一个猛子扎进河底也不会有事。   阎王忍不住又勾起了嘴角,说道:“那你用草编成绳子,一头拿在手里,一头捆在我的腰上,我掉进水里,你可以把我拉出来。”   月半七沉默。   这算是什么回答。   可是阎王好像当了真,真的就转回来,开始揪草叶子。   月半七:“我不会编草绳子。”   “没关系,我会。”阎王说道。   月半七有点傻眼,然后就看着阎王坐在他身边搓草编草绳。手法非常熟练。   可是就算再怎么熟练,这也是个大工程,一时半会根本就编不出来能用的。更何况用来编制草绳子的草种类有限,河边根本就没长几根。   阎王只编了一点就停下了,手指一点,手中的草绳就开始无限延长。月半七看的目瞪口呆,这算不算作弊?   草绳子就在阎王用法术的情况下搞定了。然后起身脱了上衣,露出精干的腰身,用草绳子在腰上缠了两圈,背对着月半七,阎王道:“帮我打结。”   月半七接过草绳拿在手中,在阎王的后腰处打了个死结,然后他的手就这么停下了,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阎王动作一顿,问道:“见过?”   月半七:“恩,但是你很小……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就是想起了一个孩子,很小,和你很像。然后我们……”他的话停住了。   阎王催促追问道:“你们什么?”   “我们在一起生活。”月半七说道,“生活在山里,他需要喝水,我带他找河。他要吃饭,我带他抓鱼。他要睡觉,我帮忙搭建小屋。”   阎王没忍住,笑出了声。月半七站在阎王身后,只能瞧见他的后背,看到他的双肩在耸动。他笑的很开心,很久没有这么开心。   阎王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愉悦:“你确定是这样的吗?”   没错,他渴了,月半七带他去找河,他饿了,月半七带他去抓鱼。他困了,月半七帮忙搭建屋子。   可是,这个人从未在深山里住过,不擅长攀爬,走几步路就会跌,自己力气低微又想扶着他,结果跟着摔倒,他没事,自己却险些一路滚到山脚底,无奈下改成他开路,拉着这个人往前走。   他带着自己去抓鱼,十次有九次落了空,真等他喂养自己怕是会饿死。没办法他就自己跳河抓鱼,让他用绳子绑着自己,游泳的本事就这样自学出来的。   搭建房屋更是让阎王每次想起都忍不住发笑,几根木桩一堆草叶就想建一个窝,看着那摇摇晃晃的房屋,自己压根就不敢进去,他却率先躺了进去证明无碍,结果脚不小心踹到一根木桩,轰隆隆一声房屋全塌,木头和草叶都砸在了他身上,只剩下一双白嫩的脚丫子露在外面,远看着就像是一个木头和草叶搭建的小坟包。   吓得他当场扑了过去,拼命想要将这个人从‘坟’里挖出来。   当然,一个神明,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受伤,他只是关心则乱。   这个人,对于一切生活本领都不知,若不是神仙,怕是早就死了。可正因为是神仙,所以他不需要了解这些生活本领。   做饭做不好,炖汤喝晕人,和这个人住一起,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可是他很满足,这个人会的不多,拥有的也不多,却给了他全部。 第83章 日常   月半七手里抓着草绳的另一头, 阎王翻身跳进河里,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有事,月半七的心还是微微的悬起来, 或许正是手中这根草绳,让他心中有点不安。   月半七盯着河面瞧, 没一会就看到阎王游了出来, 他抓到了好几条鱼, 用身上的草绳拽下一截来折起穿过鱼嘴。等上来的时候, 阎王的手中提着两条鱼, 腰上的绳子上坠着三条。   一共五条活蹦乱跳的肥美大鱼,被阎王甩手扔在了地上。   月半七帮忙将阎王身上的绳子解开, 低头看那几条鱼,就瞧见阎王拿出一枚尖锐的刀,慢慢刮鱼鳞,杀鱼。   准备的很齐全,月半七心里想道。   “要做烤鱼吗?”月半七问道。   阎王点头。   月半七:“那我准备烧火吧。”他说着就去捡了些柴火, 清理出一片空地, 堆好柴火,捏了一个法诀就升起火来。刚好阎王将鱼清理好,找一根干净点的树枝穿过去,然后插在地上开始烤。   已经过了正午, 太阳开始西斜, 被山挡住了一点点光芒, 河边就显得阴暗起来。月半七和阎王坐在火堆的两边, 面对着面,看着对方的脸颊都带着微微的热度。   “以前,我们常常在河边烤鱼。”阎王突然开口道。   月半七抬眸瞧着他。   柴被火烧的批啦作响,一点火星爆出向着月半七的方向飞过去,阎王伸手,将那点火星握在手里掐灭了。   月半七:“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阎王想了想:“一起居住的关系?”   月半七:……   那算是什么关系?   阎王:“我没家,没亲人,你捡到了还是孩子的我,照顾我长大。”   虽然很多事情月半七都做不好,还很小的魏十一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月半七也有能照顾到他的地方,比如带着他躲避危险。   月半七:“我……不是转世?”   阎王:“你不可能转世。你的诞生早于生死簿的出现,轮回路上没有你的位置。”   月半七懂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偶尔跳出来的记忆很奇怪,没想到自己的来历比猜想的还要不简单。   月半七:“我原本就是神?”   阎王:“恩。”   月半七:“什么神?”   阎王迟疑:“我也不知道。你的职位,是你自己求来的。在那之前,你只是个散神。”   月半七心想,还是个无职业的神。   “那我为什么……是现在这样?”月半七问道,然后就看到阎王沉默了下来,低头给烤鱼翻着面,并没有回答。阎王不说,月半七就不追问了。   大概那个答案,对阎王来说很不美好。   自然不会美好,一定是遭了什么灾,否则他这个诞生比生死簿还要早的神明,怎么会落的如今这样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   月半七想到一个问题:“地府里有谁认识原本的我吗?”   阎王摇头:“和你同期的神明都已经离去了,阴曹地府现如今的阴官都是阳界的人死后任职,资历最深的不过才两千余年。还不及你沉睡的时间长久。”   很好,他有知道了一个信息,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沉睡了至少两千多年的时间。   睡那么久,难怪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   大概是睡傻了。   “天庭里有认识你的。”阎王说到这里,看向月半七,“你想去见一见吗?”   月半七很犹豫,然后摇头:“还是想起来的时候再去吧。”   他觉得,离那个时候不远了。   阎王:“好。”   低头,又给鱼翻了个面,眼看着就要烤好的时候,阎王突然问道:“你怨恨我没有在见到你的时候告诉你吗?”   月半七:“不会。”   阎王小心的瞧着月半七的反应,说道:“我不告诉你,是想要你自己慢慢回想起来,很多事情,我没办法一次性说清楚。”当然也有他自己不愿意提起的缘故。不想面对是因为自己害的月半七如此的事实,害怕对方得知这一切后心生怨恨或者悔意。   他想要月半七记起过于与他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却又害怕月半七记起最后他疯狂时的模样,和为自己做出的牺牲。   从始至终,魏十一还是那个魏十一,就是这么矛盾,也是这么的自私。   想要自己一切美好的地方展示给对方看,而所有负面的形象,在对方的回忆中删除的精光。   最终阎王的决定是一切随缘。   而且,伤的是灵魂,回忆起过去一切的可能微乎其微。   阎王没有抱希望于月半七能想起,所以希望他可以就此当成新生。   只是没想到,灵魂的修复比他预想中的快。   王母说的没错,在忘川河诞生的神明,长居于忘川河边,河水散发出的冥力会无形中修复他的灵魂。   “鱼烤好了。”阎王拿起一条烤鱼,递到月半七面前。   月半七接过来后直接咬了一口,外皮焦香酥脆,鱼肉柔嫩鲜美,很好吃。月半七几口就将鱼肚子上的肉啃没了大半,嘴角上沾了一点黑漆漆的。   阎王起身走到月半七身边,用手指肚温柔的在他嘴角上擦拭着,看着月半七有些惊到的神情,终于按捺不住,俯身在月半七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一个很轻柔的贴唇吻,没有敢深入的轻吻。   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吻,就把月半七吓呆了,他手中的烤鱼都掉在了地上,沾上了尘土,灰扑扑的。   “你问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阎王的鼻尖与月半七的鼻尖轻轻磨蹭,开口吐出的气息落在月半七的面颊上,他低笑道,“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别闹这种回答,他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了。   所以请允许他撒谎一次,放肆一回,只希望月半七能够正视他,他的感情从不掺假。   “我的名字是魏十一,没有字。所以你赐给我字,叫做玄机。”阎王道,“你失忆后记不得自己的名字,那我送给你名字,叫做月半七。”   所以,我们是不是就该属于彼此?   月半七已吓傻。   *   宝庆市,新回县。   县城的西边有一个城隍庙,香火鼎盛,哪怕是如今多数不再信仰神明的时代,香火都未曾断绝。   因为这座城隍庙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因为它是这个县城唯一的历史文化景点。所以还有人肯打扫卫生,上香祭拜。   如今信仰神明的人不多了,可是神明却是真实存在的。   白天,普通人眼里的城隍庙,游客来来往往,只是殿堂内不许拍照,甚至还用条幅拦着不许进入屋内,生怕谁摸了雕像损了几百年的历史文物。但如果有阴阳眼的人就会看到,这个被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去的城隍庙正殿中,端坐在上面的雕像是个可以动的‘活人’,而在殿下跪着一位老奶奶。   老奶奶的年龄很大了,穿着打着补丁的棉袄。   现在没有人会穿打补丁的衣服,哪怕是有些穷困的山区,人们的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但是这个老奶奶的衣服不仅打着补丁,棉袄上应该是格子花纹,却洗的发了白,袖子处还沾染着洗不掉的污渍。   最重要的是,现在是夏天。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老奶奶死的时候是冬天,死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给她烧寿衣,她就只能穿着死去时的衣服出现在城隍爷面前。   她还活着的时候,战乱时期才刚刚过去,那时所有人都没有钱,大家的衣服都打着补丁。   后来家里有点闲钱了,可是她不孝的子女,从不会考虑花钱给她买东西。   如果可以,她也想体面一点。   而现在,体面什么的她不会再考虑了,她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城隍爷。   这位掌管这个县城的城隍姓齐,任职已经有几百年了,关于这位老奶奶被子女饿死的事还是城隍亲自批注上交的,看到她来的时候还很惊讶,问道:“云奶奶,你来我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吗?”   云奶奶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城隍爷啊,我是来找您告状的!”   齐城隍被吓了一跳,连忙道:“起,快起。现在可不实行跪拜礼了,若是让崔判知道了,怕是会记我一个错处。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不过,我记得你已经无亲无故了?”   云奶奶起了身,擦着血泪道:“是。我有一双儿女,却都不是个省心的。儿子不孝,女子不悌。我年迈生病,被活活饿死在屋中,不过那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的儿女都入了地狱受罚,我排队等待投胎,也将要轮到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齐城隍不解:“那你来这里是告谁?难道是谁抢了你的投胎的位置,还是哪个鬼差欺压了你?若是有这种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为你做主。”   云奶奶摇头:“没有谁抢我投胎的位置,鬼差也很心善,从未对我不好。我是来替人伸冤。”   齐城隍:“替谁?”   云奶奶道:“一个姑娘。一个还活在阳间的姑娘。”   齐城隍发了愁:“为一个还活在阳间的姑娘告状?难道她被哪个阴魂欺辱了?”   说到这里,云奶奶的脸上多了一层怒火:“不,欺压她的是另一个还活在阳间的人!”   齐城隍失笑,无奈对云奶奶道:“云奶奶,你不是不知道阴曹地府的规矩。阳间有阳间的路,阴间有阴间的道,谁也不能碍着谁。哪怕是阎罗王,这阴曹地府之主,也不能随意插手活人的事,所以哪怕他罪孽滔天,也只能死后来阴间审判。你可以先在我这里备案,至于审判,也只能等他死了再来。”   云奶奶道:“可、可这么下去,那位姑娘就会殒命啊!”   齐城隍叹气道:“即使如此,那也是命,谁也没办法啊。”   云奶奶听后,立刻哭丧了一张脸,站在原地踌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84章 日常   月半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完那几条烤鱼的, 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回到望乡台,总之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茶馆里了。   月半七只觉得脑子发懵, 不知道该震惊于玄机所说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震惊于玄机喜欢他, 或者是震惊于那个吻。   嘴唇上感受到柔软的时候, 月半七的脑子一片空白, 无法思考。就像是灵魂被定住了一样, 成为一具雕像。   至于当时的心情, 不要指望一个吓傻的人能注意到自己当时什么心情。   哪怕现在回想起来,月半七最大的念头就是不可思议。   其实, 自从他来到阴曹地府,每次见到阎王的时候,月半七对阎王的态度就没有崔判他们对上司的尊敬式的疏离。明明阎王是他的顶头上司,实力也比他强悍。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没办法将对方看做上司。   因为阎王对他的态度也很随意, 月半七干脆就顺从自己的感觉, 和阎王平等相处。时间越久,就越是容易遗忘对方比自己阶级高的身份,之间的距离也就逐渐缩短。   可月半七从来没想过,把这个距离缩短为零。   这么亲密的相处, 是以前一起住在观景云小区时也没有过的。   月半七现在有点慌, 慌得连汤都不会煮了。   和他相比, 第五殿的阎王现在淡定的很。   阎王知道一时半会没办法让月半七接受, 把人送回来后就直接去了第五殿继续工作,给月半七一点反应时间。   也就是给一点时间而已,并非让月半七去考虑是不是接受。   阎王的目标很明确,只区别于何时月半七能适应他们这段关系的改变。   阎王回来的时候很高兴,哪怕工作量增加了也没有在意,趁着他这个时候好说话,崔判把审判以外的事物都一股脑塞给了阎王。   多好,以前别说管理阴曹地府,单纯是审判案件一多,阎王都能掀桌子。现在却可以听几位阎君讨论地狱相关的问题。   十殿阎君的聚会讨论大多是十年一次,偶尔有特殊情况会改变时间。以前是看阳间的情况和鬼魂的多少,如今换了阎罗王,就是看这位阎王的心情。   因为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罪名都会被往重了订,哪怕是一向严厉的宋帝王,都会觉得阎王定制的罪责条例太过苛刻。而心情好的时候,阎王就肯听他们的争吵,然后给出合理的意见。   这次,众位阎君讨论的问题就是卖毒是否属于进入地狱的罪名之一,若是有这个罪名,是否增加相关的小地狱。反正地狱的地界无限大,不怕小地狱数量多。若是贩卖属于,那么购买吸食是不是同样属于,该如何定罪。   阎王单手托在下巴上,时不时的伸出一根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嘴角挑起带着笑容,看着面前几位阎君不断争执。   模样威严的宋帝王道:“说起这个,我从未看到吸食死亡的阴魂为此类罪责受刑,以往是怎样处理的?”   秦广王摸了摸他的山羊胡子,开口道:“因为吸食毒死亡的都被我归为枉死,要先等寿元过了,才开始审判,若是没有其他罪责,直接入轮回。”   专门负责各殿送来可以投胎阴魂,定善恶等级,发往投生的第十殿转轮王开口道:“我这里接收过很多这类阴魂。可怜啊,无论多大福报,都会丢了个干净。来世投胎都没有好胎,出生贫寒还好,有的甚至天生残疾,被父母丢弃。”   宋帝王说道:“那是他们活该,这种东西我听说可以戒掉,自己没本事,就别怪别人。那些丢弃子女同样都该在地狱中好好反悔。”   圆脸少年模样,最心善的卞城王说道:“我想不是谁都愿意吃那种东西吧,明知是毒。”   秦广王回答:“自然有被迫的,好像是用针头注射过量,就这样被人害死了,被我一起归为枉死。”   平等王:“自己吸食而死与被迫毒死岂可一概而论?这不合理,要改。”   五官王点头:“说的没错。”   模样最俊美的都市王说道:“那就分设罪行,添加一个小地狱。不如归在第六殿卞城王的大叫唤地狱中,刚好枉死城也在其内。”   宋帝王摇头:“不可,卞城王心最软,若是听了阴魂诡辩,减免罪行该怎么办?地狱岂不是空设?”   卞城王圆圆的脸皱成一团:“宋帝王,你这是何意?我从不会让地狱空设,只是觉得,地狱存在只是为了让罪人能为自己的罪行悔改。若是阴魂有悔改之意,愿意弥补,减轻罪责有何不可?”   宋帝王冷笑:“生前不知多少机会悔改?偏偏看到地狱的各种刑罚起了悔改之心,阴魂如此说,你就信?所以我才说你好欺。”   卞城王气的瞪圆了眼睛,宋帝王抬起下巴,丝毫不让。周围几位阎君瞧着都无奈叹气,十殿阎君,就这两位合不来,见一次吵一次。如果不是两人都不擅长动武,怕是会当场打一架。   谁让除了阎罗王以外的阎君中,宋帝王是出了名的严厉,卞城王又是出了名的心善呢。   为了打圆场,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泰山王开口转了话题道:“如今这阳界罪行越加多了起来,很多情况也与过去不同,千余年不曾改变的阴间律法,现如今已经改了不知道多少条。这毒啊,也是最近开始盛行的。原本只有几个例子,还不怎在意,却不知何时成了个问题。”   都市王一脸赞同:“没错。我记得当初上报时,就是一位城隍收了状子,这个问题才被摆在我们面前。”   转轮王问:“就是为买毒而害死自己亲人的那个案子?最后可结果了?”   五官王说:“吸食的人为了它谋财害人,害的还是血亲,自然是大案。而吸食者也因吸食过量而死,阳界管不了这两个阴魂的案子,阴间自然要问。”   “说起来,谋害人命,是在第五殿审判吧。”   阎王开口了:“阿鼻地狱,你们想去看看他?”   众位阎君齐齐摇头,不想,完全不想。   “说到城隍。”第一殿秦广王开口道,“刚巧昨日有一位城隍问我,这阴间不管阳界事,是否绝对?”   众位阎君齐齐沉默,最后还是转轮王叹气道:“自然是绝对。无论那人是已经害死人命,还是将要害死人命,我等都不能插手。只要他活着,他就有在阳界存在的权利。”   卞城王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竟能让你这么在意?”   阎王也转眼看着秦广王。秦广王被阎王这么一瞧,浑身一哆嗦,摇头:“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   新回县城的城隍说起的情况只是猜测,就算猜测成真,秦广王也不敢确定阴曹地府是不是有插手的能力。而且作为犯过错的阎君,秦广王觉得,他还是闭嘴不提的好。   阎王只瞥了秦广王一眼,很快就又转回视线,说道:“卖者,为财,归楚江王管辖。买者,为欲,归泰山王管辖。无需另立小地狱,以等级划分,自行判断入何等地狱受罚。吸食致死者,先以自杀罪论,而后数罪并罚,要去的地狱一个个轮,直到罪孽全消为止。被害者不算其内。被害者又加害他人,按罪论处。”   众位阎君听后,都连连点头,没有意见。   结束这个话题,五官王从身边判官接过文件,继续讨论下一件事:“除此以外,阳间又多了一个新罪行,叫做传销。另外因为网络的盛行……”   地下阴曹地府,关于修改地府刑罚的讨论还在继续,阳界,新回县的城隍庙中。   云奶奶手里拿着诉状,来到城隍庙,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   庙里的城隍已经习惯她每日一报到,报到必跪拜,看着老人哀泣的模样,城隍叹道:“你这事,我已经上报告知秦广王,可是没有得到回复。本来啊,这种事都难说的。你何必为了一个与你素不相识的女子做到这份上呢?你都快投胎了,该去奈何桥就去吧。别在这里耽误。”   云奶奶摇头:“不是素不相识,我虽不知那姑娘的姓名,那姑娘也不清楚我是谁。可是整整十年,她一年不落的在我坟头烧纸钱。死了这么久了,我也就这几年过的算不错。我知她是看我这孤坟可怜,荒草萋萋无人打理,每年清明烧纸路过顺便舍我一点。但是我老婆子知恩。如今她有难,来我坟头哭诉,不愿告知自己地下的父母怕他们担心,只说给我这个孤坟下的老婆子听。我一个老婆子没什么本事,只能花钱请其他的阴魂写状子,指个路,求到您这里。城隍爷啊,她日子本不该过的如此。别人不懂,我老婆子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看不明白,她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了。可我老婆子没本事,死在这里,葬在这里,走的也不远,且我这点能耐,如何能帮的了她。”   城隍无奈道:“哎,阳间的那些道士,也是没几个干净的。弄些个术法,只知祸害他人。”   云奶奶低头抹泪。   “之前还出了一个抓阴魂献祭的。也只有那样碍着阴司的才会管。即使如此,那人未死也不能勾入地狱中。”说到这里城隍一顿,改口道,“莫哭,现如今,你只有找一位神,或许可以帮你。”   云奶奶抬头,期盼的看着他。   城隍说道:“你不是快投胎了吗,现在就去奈何桥。奈何桥边望乡台,孟婆一职换了人。那位是个心善的,你这事,说不得他能管。”   云奶奶:“他不就是送汤的,能管?”   城隍:“没有能不能,只有想不想。他要是应了,这事就没问题。”   云奶奶起身,抓紧状子:“好,这就去。我这就去!”   她老婆子就算搭上下辈子,也一定要为那善良的姑娘求个公道来。 第85章 日常   月半七蹲在望乡台里好几天,不出门, 也不与人说话。想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他没有办法想起过去的记忆, 只能依靠感觉, 来判断自己和玄机之间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关系。   只是越想,他就越加迷茫起来。   月半七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但是他可以肯定, 玄机在自己眼中,的确和其他人有所不同,可是这样还不够。   他应该找人商量一下。   然而月半七回想自己交往的人, 他就遗憾的发现, 他能咨询的除了门口那只时不时的用贱兮兮眼神瞄着自己的苏戕, 没有别的人了。   地狱里那几个判官, 要么就是陆判那样糙到没老婆的汉子,要么就是崔判那样生前娶妻生子,却也只是门当户对盲婚哑嫁从不考虑情感问题, 死后更是将全部重心放在审判上的工作狂。   虽然围观了这么多关于感情的案件, 可惜结局过于悲戚,红线相连的人和鬼阴阳两隔,还魂珠的那两位还在地狱相望,长命缕中的苏木更是惨遭背叛,被迫身穿嫁衣的语棠和僵尸此生无缘……   就说最近的吸血鬼那对, 相拥着被定入了棺材里漂流海外。   月半七沉默扶额, 太惨了。   如果不是门口那一对算是好好的, 月半七都会有种谈恋爱一定没有好结果的错觉。   “孟爷?”看月半七的表情从若有所思变的惨无血色,苏戕猜到了什么,笑嘻嘻的蹭了过来,怀里紧紧抱着白兔,坐在了月半七的对面,“可有什么想与我商量的?”   月半七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如果是感情问题,我可以帮忙给些建议。”苏戕说。   月半七立刻道:“你怎么知道。”   苏戕耸了耸肩:“很明显啊。”   阎王对这位孟爷什么心思,苏戕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别人的事情,他从不插手。只是前几日,阎王将月半七送回来的时候,两人的表情太有意思,阎王的表情太得意,月半七的眼神太呆滞。如果不是两人衣裳整齐,苏戕甚至会以为他们在外面直接把事给办了。   这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太薄,薄到阎王只要轻轻哈一口气,就会破掉。   只有月半七傻乎乎的从不认为阎王对自己会有别的心思。   月半七开口问了:“你觉得?”   苏戕往前探头,细听。   “我喜不喜欢玄机?”月半七将话说完。   苏戕傻眼。   他以为月半七会问阎王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再或者问一些其他的关于恋情的问题,结果没想到,这位爷连最基础的事情都没考虑好。   苏戕反问道:“那你讨厌阎王吗?”   月半七立刻摇头。   讨厌是肯定不讨厌的,哪怕阎王吻了他,他也没生出一点厌恶的心情。即使想要躲着阎王走,也多是因为羞窘,而并非讨厌。   苏戕看着月半七仍旧有些迷茫的模样,笑了。当初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白的时候也是费了点事,都是过来人,帮人开窍什么的,他最懂了。   这两人以后在一起了,他是不是也能趁机向阎王表功,要点好处呢?   别的就算了,那蟠桃味道不错,他想再来两个。   看阎王和王母这么熟,不是王母生辰就能从蟠桃园弄到这么好的桃子,想必再拿两个也没啥问题。就那桃子的味道,比之前麻姑带来的强了不是一星半点,绝对极品。   再吃一个极品蟠桃,他就可以彻底从狐妖进阶变成狐仙。   白也可以变成兔仙。然后他们两个一只狐狸,一只兔子,继续守望乡台的大门,从不得不服役的囚犯,变成有身份的正式员工。这才是真正的永生相伴。   在地狱呆的久了,见过的人鬼神多了,苏戕发现,果然还是在编的神仙过的最逍遥自在,有大腿有靠山,也有福利。   当然,前提是守规矩不犯错,尤其是在阴曹地府工作。   不然,阎王可不是吃素的。   苏戕想着未来美好的生活,瞧着月半七的眼睛更加闪亮,循循善诱道:“那如果阎王和别的人在一起,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什么心情?会不会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吃醋?”   月半七想着可能出现的那一幕,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那个吻。如果玄机要和别人接吻……月半七沉默,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幻想对象?   大概是因为玄机除了和自己亲近以外,和谁都相处不来?   找一个和玄机接触机会最多的,除了崔判就是钟馗。   崔判有家室了,生前就有一位贤妻,活的寿命比崔判长,生前相夫教子,善良贤惠,从未有过错。本该死后入轮回,继续为人,只因问了一句秦广王自己丈夫的去向,得知他已经为判官,便也想在阴曹地府留下。可是阴曹地府不留无用之人,哪怕是崔判的家属。后来她就入了鬼卒编制,在为崔判贤妻的同时,也做些杂事,比如帮忙磨刀,或者清洗刑具之类。时间长了,这位贤妻也适应了地狱的生活,据说偶尔鬼卒忙不过来,还会去帮忙行刑,最喜欢做的刑罚就是用铡刀将有罪的阴魂切成两段,因为比较轻松。   崔判这对夫妻一度为阴曹地府的佳话,也是鬼夫妻的典范。   而月半七唯一的念头就是,习惯果然是最可怕的事情。   再说钟馗。作为武判官,钟馗是阎王指使的次数最多的那个,常常外派。也因为那糙到不能再糙的模样和脾气,他生前的年纪加上死后为阴官的年纪就等于单身的岁月。   钟馗长的丑,众所周知。虽然本人有本事有才华,可模样太对不起观众,生前更是因为殿试时皇帝一句太丑不能做官,愤而撞死在殿阶上。可想其脾气和容貌如何。   把阎王亲吻的对象换成钟馗,月半七就觉得,比起醋不醋的起来这种事,他首先觉得太瞎眼。   每想到那种画面,月半七就一哆嗦。   “我不是嫌弃钟判的模样,但是真的……”月半七低头忏悔。   听到的苏戕:???   完全不知道月半七的思绪都经历了什么。   不过,这抗拒的模样,可以说有戏?   苏戕正要继续开口,再加上一把火的时候,就听到帘子后面奈何桥边,似乎吵嚷了起来。月半七从那幕瞎眼的场景抽出魂来,转身疑惑的看着那边。   “无虑,怎么了?”月半七喊道。   无虑小姑娘过去瞅了一眼,很快就回来复命,说道:“奈何桥边轮到一位老妇人入轮回,但是她说什么都不喝汤。”   月半七皱了皱眉:“她难道有什么放不下的?无忧没有解决?”   无虑摇头:“今天这位和以往的不一样,她对自己的事没有什么依恋。她说,宁愿不投胎,落入忘川河内受罚都好,只求您出面帮忙。”说完,无虑又补充了一句:“她手里拿着状子。”   “状子?”月半七觉得很神奇,“告状用的状纸?”   无虑点头:“对。”   “告状找我做什么?”月半七狐疑道,“地面有城隍,地下有判官和阎君,都可审判冤案。无论找谁,都不该是我吧。”   无虑摇头:“我不知道,这话我也问过她了。但是她说,这事城隍管不了,阎君和判官她都见不到,听说您有法子,就趁着自己将要投胎的便利,求到了这里来。”   月半七无奈叹气,想了想说道:“让她带着状子来望乡台吧。只是管不管的了另说。另外你先告知她,如果离开奈何桥,一脚踏上这望乡台,她投胎的机会就没了。再想投胎,就要重新排队,也不知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另外,原本预定好的投胎位置,自然被别人顶了,之后投胎结果如何,我可不敢保证。甚至连是人是畜都不好说。”   最后那句,月半七自然是撒谎。误了投胎的时间,重新排队等待是真的,然而投胎的好赖不变,若是投胎为人,等待百年仍是人。若是畜生,等待千年还是畜生。   不过在阴曹地府滞留的时间是有限的,谁也不能呆着不走,除非躺在忘川河底。   月半七只是想知道,这位老妇人的决心到底有多坚定。   另外也是警告,无论多大的冤屈,拿着状子来这里找他,都是破了规矩。破坏规矩就该付出点代价。别想他开方便之门,什么都照顾的到。   无虑点头,依言告知老妇人知道,甚至还说重了几分,就好像她一脚离开奈何桥,就很难投胎。   老妇人没有丝毫犹豫,点头表示知道,就拿着状子抬脚离开了奈何桥。无虑细瞧着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悔意。   无虑心中有了点底,看来这位不是那些无理取闹的人,是真的是有了冤屈,无可奈何才求到这里的怨魂。   只愿她能伸冤成功。   云奶奶拿着状纸,被无虑引着走进了望乡台。望乡台她来过一次,死后的阴魂可以在这里与阳间道别,然后入阴曹地府,永不相见。而现在她进入的门和以前去过的门不一样,这是里独属于孟婆的住所,也是阴官常去阳界的通道,简单的说,就是VIP和普通用户的差别。   进了屋,有柜台和桌椅,看着像是个茶馆。里面只坐着两个人,一个模样清秀,气质出尘,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的存在。而另外一个容貌出众,抱着兔子,只低头笑抚兔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都是男性。只知道孟婆一职换了人,不知道换了谁的云奶奶有点懵,她左右看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无虑瞧的明白,先一步走到月半七面前道:“孟爷,人带来了。”   月半七回眸瞧了一眼。云奶奶懂了,上前噗通一下跪在月半七面前,血泪纵横,不说话,只双手抓着状子高高的递了上去,无声的乞求。 第86章 状纸   云奶奶不识字,她小的时候正赶上战乱时期, 只顾着逃难, 等战争结束才稳定下来。没钱没亲人好友帮衬, 只能随便找了个人家嫁了。因为当时社会背景, 有钱的地主成分不好,搞不好就会莫名的挨批1斗, 没有姑娘愿意嫁。那些个穷困吃不起饭的人, 反而能挺直腰板说话做人。云奶奶一个逃难过去的年轻姑娘,能有个地方住下就不错了,没那么挑。而且, 云奶奶本身就长的过于安全, 不招人喜欢, 那位小地主没的挑, 她也没的挑。   就算是被批1斗的地主家里也有点三瓜两枣,云奶奶结婚后到中年时期过的还不错,哪怕有些时候提心吊胆, 但好在处事小心没有做过招人眼的事, 安安全全的度过了那段混乱时期,后来形势渐渐地变了,本该松口气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当家的过世,儿女不孝, 在十足安全的社会中, 云奶奶反而过了一段很心酸的日子, 直到死去,被儿女竟是随便找了个荒野一埋。她熬过了战乱时期,熬过了批1斗会,却没熬过自己的儿女,想来也是讽刺。   云奶奶不愿意再把自己辛苦生下的儿女当自己的孩子,却实在心疼那个不知名的姑娘。   为了她,云奶奶花了不少冥币四处送礼打听法子,知道可以告状后,又请了一个曾经当做书记的阴魂帮忙写状子。   云奶奶不知道状子该如何写,只知道把事情的经过和冤屈,一点点的诉说清楚。她怎么说,那名当过书记的阴魂就怎么记,内容琐碎零散,被他润色过一次后,完整的状子才算写明白。   如今,月半七手里就拿着这张状子,一字一句的慢慢往下看。   只看了一遍,月半七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眉头微蹙。   难怪城隍不管,云奶奶状子中语焉不详,很多事情闹不明白,别说城隍,就算月半七拿着状子问到玄机那里,也是没辙。   月半七将状子放在桌上,瞧着还跪在地上用乞求目光看着自己,说什么都不愿意起来的云奶奶一眼,心中哀叹。   瞧他这个样子,云奶奶心里一紧,这是她唯一能求助的地方,离了这里,再也无路可走。云奶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下又一下的磕头。   “被术法魇了的事情,你确定?”月半七问道。   云奶奶不磕了,说道:“肯定。小的时候,村子里有一个神婆,她说我很有天赋,想收我为徒。就教导过我一段时间。别的不说,看面相气色还是懂一点的。尤其是变成了鬼,能看到的东西比生前更多。”   月半七很为难:“可是你不知道她的姓名,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被术法魇住,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先不说事情真假,就算是真的,该如何去帮?”   云奶奶也犯了难,但是很快她又抬起头来,说道:“再过两日,便是中元节。她会定期来烧纸钱,在我坟头过时,会顺便给我烧几张。”   月半七手指蹭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云奶奶一脸紧张,心都高高的提了起来。   然后她听到月半七说道:“我随你去看一看。其他的,再说。”   云奶奶一整颗心都落了下来,连忙点头称是。月半七问清楚地址,嘱咐她回去等着,自己会在中元节那天到。元奶奶千恩万谢的走了。   她一离开,无虑就问道:“当真要去吗?”   月半七说:“先看看。”   无虑:“是否告知陛下?”   月半七立即摇头:“不行。”说完就看到无虑疑惑的眼神瞧着自己,脸有些热,解释道:“这种事还说不上能不能管,最近玄机很忙,就不打扰他。我自己去看看。”   无虑点头。   门口抚摸兔子的苏戕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贱兮兮的笑容。   月半七瞧见了,默默扭头,他啥都不说。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到中元节了。月半七至今还记得上一个中元节,就是他来到阴曹地府的日子,鬼门大开,没有守门人看管,这才给了他飘进地府的机会。   如今一晃过了整整一年,又是一个中元节,而他在奈何桥边已经呆习惯了。望乡台对外开放的茶馆里还多了两个守门的。   记得中元节,就是阴曹地府众位阴官放假的日子?   那他最好快去快回,也不知玄机会不会跑来茶馆喝茶。   坟前烧纸有规矩,最好是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最差也不能过下午三点。那位姑娘原本是为了给自己父母祭奠,为云奶奶烧纸不过是顺便,所以她一定很早就会从那里路过。因此月半七去的很早。   云奶奶的坟头位于一条乡间小路的路边,没有石台没有墓碑,孤零零一个坟头在那里。   坟头边,云奶奶就缩成一团左右观望着,远远的瞧见月半七,连忙招手。   月半七走了过去,问道:“她还没到?”   云奶奶回答:“往常就是这个时候,该来了。”话刚说完,就瞧见一个身影向这边走过来,连忙道:“来了来了,就是她。”   月半七回头,就看到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手里提着塑料袋往这边走过来。塑料袋是透明的,里面都是纸钱。   云奶奶瞧见她,又是险些掉下泪来,对月半七说:“以前她都是开车来的。现在没开车了,只走着来。她和我说过,最近日子过得不好,车子卖了,房子卖了,但是纸钱什么的,还是买得起。所以,每次过来,都不忘记我这一份……”   云奶奶絮絮叨叨念叨中,女人已经走到坟头前,她停了下来,俯身开始清理坟头的杂草,整理出一片空地来。   “今年的草又长这么高了。该好好拔一拔。”女人一般清理杂草一边说道,“我想着,要不要在这里种一棵树,有树在陪着,就算我不来了,也不孤单。”   云奶奶抹脸的动作一顿,问道:“为啥啊,姑娘,我不是为那点冥币,是不是又出啥事了?”   她的话,女人自然是听不到。   无论是云奶奶还是月半七,女人都看不见听不到,只是低头干着自己的事情,然后念叨着自己的话。   “再过几个月,我就要去外地了。京都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我想去外地打拼一下,或许还能找个出路。”清理好空地后,画了一个圈,女人拿出几叠纸钱就开始烧。   “想想从第一次见,心血来潮烧了点,至今已经好几年了。”女人感叹道,“我也没想到我能坚持这么久,给一个不认识的荒坟烧纸钱,还不停地絮叨着我那点事情。可我总觉得,有谁能听见。”   “我听的见,姑娘,我听得见啊。”云奶奶说道。   “爹妈去的早,可就算他们都活着,我也不敢和他们说。以前对着树洞讲,现在对着荒坟讲,大概也是疯了吧。”女人捡了一根木棍,扒拉着正在燃烧的纸币。随着它们消失在火焰中,云奶奶的面前,出现了一堆票子和金银条。   女人还在说着一些琐碎的话,云奶奶俯身应答着,一人一阴魂根本就没有办法对话,可好似真的在交流。   月半七只听了几句就没有在听,剩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人的模样上。   女人长得很端正,说不上多么漂亮,可也绝对不难看。没有化妆,皮肤上的劣处清楚的展现在月半七面前,皮肤暗黄,眼下青黑,至少很长时间没有完好的睡眠。头发有些油腻,衣服边角也开始脏兮兮的,但是穿着却是很时尚的衣服,好歹生活在阳界一段时间的月半七一眼就看出来那都不是什么便宜的衣服料子。   女人曾经生活富裕,但是现在落魄,生活让她甚至都没有心思去好好打理自己。   这都不重要,真正让月半七奇怪的是,缠绕在女人身上散不干净的黑灰色气息。   人身上都有各种各样的气息,大多是白色的,那是普通人的气息颜色。有的人是金色,这样的人身上背着功德,无论是前世积累还是这辈子积攒的,身上有着功德的人被上天庇佑,一生顺遂,极大功德之人死后甚至可为仙人。   有的人身上的气息是红色的,这属于沾染了杀虐,血腥色越重杀孽就越重,这样的人不仅这辈子没有好结果,死了更是十八层地狱挨个体验参观。   最厉害的是身上有紫色气息的人,那是极贵之人才有会的,可谓人中龙凤,万中无一。   至于黑灰色,那就有些不寻常了,将死之人身上可能会沾染着一点,但是像女人身上这么重的,多半是诅咒一类。   月半七瞧了一眼云奶奶,关于女人着了道士的术法这点没撒谎,事实的确如此。   可就算这样,也并非阴官能直接插手的事情。   女人很快烧完了纸钱,提着塑料袋走了,云奶奶看着人离去的背影,转过身看向月半七。   月半七说道:“这件事,阴官不能插手。”看着元奶奶近乎绝望的眼神,月半七补充道:“我认识一个阳界的道士,靠得住。我让他帮忙查查。道士也有道士的规矩,这样的人,阳间有人会清理。”道士搞的定就让道士来,道士搞不定就睚眦出手,总有能管的。   云奶奶立即就精神了:“这是真的?”   “恩。”月半七说道,“如何解决暂且不提,总会有个结果。”   云奶奶连连点头:“那就好。孟爷,您是不知,这个孩子虽然父母亲缘淡薄,其他一切都好。却从前年开始不知道中了谁的道,不仅越来越不顺,还常常出事,上次来时都带着伤的。姑娘人好,也不知道是碍了谁的眼。”说完就是一声长叹。   月半七说:“这件案子有人接手,至于你,在这里等着重新投胎,至于多少年……”   “没关系,不过是重新排队而已,几十年,几百年,都等得。”云奶奶说道。   月半七沉默了,他点点头,转身就走,去查那位姑娘的身份和家庭住址。   至于云奶奶,还要守在孤坟中等待投胎几十年,值与不值,只有她自己心里感受。   另一边,熬到鬼节放假才来见月半七,顺便想在提升一下感情温度的阎王,又扑了个空。   无虑:“之前有阴魂递状纸,孟爷出去查探了。”   阎王:……   状子?   城隍呢?   吃干饭的吗?   第一殿的秦广王竟然也不管。   全都扣工资!!!   终于等到放假也想去阳界溜达的秦广王:阿嚏! 第87章 状纸   想要知道女人的身份很简单, 女人父母的坟墓前立着墓碑, 上面除了刻着她父母的名字, 还有立碑人,也就是女人的名字。这三个名字足够月半七在城隍那里查到身份,并且顺便得到关于女人所有完整的资料。   “此女名叫韶笑旋。”城隍庙内, 城隍拿出登记簿对月半七道, “三十二年前投胎在隔壁镇里姓韶的家中。除了父母亲缘薄以外,是个有福的。”   “有福的?”月半七回忆当时女子的模样, 怎么看都跟福气两个字不沾边。   城隍点头, 确认道:“没错,她已经累积三世都是个大善人。因此她这辈子福气深厚, 虽无亲人朋友帮衬,却有天道庇护, 身体康健, 无病无灾, 聚财敛财。尤其是在三十岁后,得遇良人,事业可成, 富贵发达, 家园美满。”若非刚巧遇到注定短命的父母, 她的人生可以说的上是完美人生的标准模板。   即使如此, 有天道庇护, 没了父母的韶笑旋也不会因此过得不好。   月半七摇头:“不对, 都不对。”   就刚刚女人那模样, 先不说身体是否康健,就她那模样和话中透露的意思,就说明她已破财,还福泽深厚,明明浑身上下都透着霉气。   月半七:“这种福运,有可能被术法魇住没了福泽吗?”   城隍思考了片刻,摇头:“福气是天给的,尤其是三世善行积累得来的,没那么容易说没就没。或许会被邪术影响,也不过是倒点小霉运。天道庇护可不简单,哪怕真遇到了很大的麻烦,也能遇到贵人化解。”说完小心的瞧了一眼月半七。   这位城隍就是建议云奶奶去找月半七求助的那位,他此时说这话,也是想促成月半七出手帮忙一事。   谁想月半七果断否定:“贵人指的是人,我不算。”不过,他倒是可以为韶笑旋介绍一位贵人。   首先就去问一问卜英杰。   月半七一边想着一边走出城隍庙,才一出门,迎面就撞到了一个人。还没看清是谁,那人就伸出手臂,顺势将人揽在怀里。   “今天是节日,地府众鬼神休息的时候,你到处跑什么?”明明是责问的话,却因为过于轻柔的语气,就带上了一点无奈和放纵。   温柔的宠溺。   月半七身体一僵,慢慢后退,话未出口脸先红。   阎王松开手,并非强留人在怀中,对他来说,看到月半七这样的表情已是满足。   “我接到一个状纸,来看看。”月半七低头道,“汤熬多了,本就没什么事情。”   说到状纸,阎王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起来,瞪着正在考虑是不是避开的城隍。城隍吓了一跳,还没迈开腿来见过阎王,就先软了腿跪倒在地。   “拜、拜、拜见……”   “起来!”阎王呵斥道。   城隍连连点头,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他是怕,当初阎王刚上任的时候,多少妖魔鬼怪没把这位阎王放在眼里,对于擅闯地府的不速之客,阎王从不手下留情。刚巧有一次他去阴曹地府述职,当场见到阎王虐杀一只不长眼的妖兽,面无表情的阎王手起刀落将妖兽解剖切成块,然后吩咐当时还在任上的那位前孟婆,用汤锅煮熟配茶端到他屋里。   从此以后,这位城隍就对阎王有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切完敌人还要煮熟吃掉的,除了这位鬼神还有谁!   后来还流传过一段时间的谣言,说这位阎王不仅对妖兽如此,只要谁惹他不高兴了,都会被这位阎王煮熟吃掉。说他什么都吃,包括下属。   别人威名最多是止小儿夜啼,他们这位阎王的威名能将阴官吓尿。   月半七瞧着原本还正常的城隍现在这幅被吓怕的鹌鹑样,用手轻拍了一下阎王,低声道:“温柔些。”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玄机再吼一声,这位城隍能当场吓晕过去。   阎王瞪圆了眼睛,他很凶吗?   好吧,他是有点凶。   但是对于这种吃干饭的城隍,他温柔不起来。   “状纸是怎么回事?”阎王问道,“阴魂喊冤,应该先将状纸递到城隍手中。如果城隍判决不了,要上报给秦广王。秦广王无法定夺,最终交由我决定。怎么会送到望乡台去?”   城隍被阎王这一连串发问吓得差点又跪下,他自己也知道这不符合规矩,只是云奶奶的模样太过可怜,而且……他也不忍心明知可以想办法帮一无辜女子躲避不该有的灾祸,却因为这定死了的规矩,冷漠旁观。   “陛下,这……是这样的。”城隍强打着精神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小臣只是觉得,关系到道士邪法的事情上,那便不是普通的案件。哪怕被术法控制的是活人。这本就是违背天理的事,那女子死后就是一笔账,该由我们阴曹地府接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她生前就解决好呢。”说完又小心翼翼的把韶笑旋的资料往阎王那边推了推,小心翼翼道:“陛下,这人该有庇护的才对。”   阎王瞧了一眼,怒火稍退。他看向月半七:“你也是这么想的?”   月半七说:“我没考虑到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被天道庇护,一般的术法应该很难影响到她,就算影响了,也不该这么严重。”   阎王示意他继续说。   月半七犹豫道:“我想到一个可能,换命。”   听到换命两个字,阎王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沉了几分:“你提换命做什么?”   月半七被吓得一愣,眨了眨眼,说道:“我是说,韶笑旋的命可能被换了。因为要隐瞒天道,我只想到……这个方法。”   至于怎么想到的,月半七自己也不清楚,这两字就这么在脑海里冒出来,怎么都挥舞不去。   阎王话语一滞,下压的眉头松了松,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过严厉,说道:“抱歉,我不是想要凶你。只是……”   他讨厌换命。   也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   阎王手抚摸着月半七的脸颊,再次确认这个人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将人轻轻按在怀里,没有用力,只是虚虚的。   “没事,是我魔障了,对不起。”阎王说道。   月半七恩了一声。   两人身后,城隍小心后退,在考虑是不是没自己什么事,他溜走行不行?   城隍才转身,就听到阎王问道:“韶笑旋在哪里?”   城隍立即转回来恭敬道:“她的户籍一直落在肖怐镇。父母双亡后搬走去了京都,现如今又回来了。”   至于为什么回来的,城隍没说,月半七猜得出来。她住在京都的房子卖掉了,无处可去,自然只能回到老家。   记下了地址,月半七就拉着阎王离开了城隍庙。   瞧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城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松了一口气,暗暗道,云奶奶啊云奶奶,就因感念你有情有义,为烧纸之恩奔波相求,他才顶着压力做了一次破规矩的事。若真事成,可要好好谢我。   扭头看到了韶笑旋名字后面备注的天道庇护和福泽加身几个字,城隍心里感叹,这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云奶奶为她告状,能让阴曹地府的孟爷相助,这不是老天开眼,得遇贵人是什么。   另一边,月半七和阎王出现在百里之遥的京都城内。   两人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走在街上,阎王问道:“你当真要管?”   月半七回答:“我不能管。先问问卜英杰关于换命的事。如果道士能插手这件事,给他一个委托,把这件事解决了。这属于阴间越界管阳间事吗。”   阎王说:“不算。”其实这世间规矩大多如此,只要有心,还是能钻一钻空子。   以往常常将这话挂在嘴边,不过是阎王借着这个理由,正大光明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白了,他就是懒的插手。   熟悉的小区和熟悉的大门,自从卜英杰跟着苏木搬到这里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换过住所。两人来的时候苏木并不在,去外地拍摄去了,只有卜英杰一人在家,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剧一边吃水果。除了偶尔接个单子以外,平时在家生活的就像是个家庭主妇。   还是那种吃饱了养肥懒得干活的家庭主妇。   活的滋润又颓废。   “靠,吻戏。过过过!难怪苏木让我别看。啊!不许蹭胸!什么女猪脚,竟然把咸猪手放在我家亲爱的腰上!呸!!”自从弯了后,卜英杰脑子里的男神只剩下苏木一个,瞧见卿莹莹背地里什么模样后,女神这两个字在卜英杰心里彻底死亡。   吐槽的太嗨,一块苹果肉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正抓耳挠腮折腾的时候,客厅内突然出现两个人,卜英杰眼睛瞪的贼圆,喉咙那块果肉卡的就更紧了。   卧槽阎王爷!   接他来的?   他被一块苹果肉卡死了?   正在惊恐之中,就瞧见月半七噗嗤一笑,那位黑面阎王则上前一步,一手捏住卜英杰的下巴,一手用力拍一下后背,咯噔一下,咽下去了。   卜英杰松了口气:“还活着。”   阎王嘲讽道:“一段时间不见,更傻了。”   卜英杰讪笑几声,往旁边挪了挪,把桌上的果皮垃圾随便一扫扔进垃圾桶:“来,坐,吃水果。不是来勾我魂的就行,坐啊!”说着小手一下下的狂拍沙发垫。   阎王嫌弃的坐下了。   月半七说:“放心,你能活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不用太着急。”   “咳。”卜英杰说,“我没着急,真的。那个,是有啥事吗?”   阎王:“给你派个委托,接不接?”   “接!当然接!没钱也行!”卜英杰立即道,刷大佬好感度的事情可不能错过。说完就又反应过来,补充一句,“只要我能做到的。”   月半七问:“你懂换命吗?”   卜英杰愣了愣:“一命换一命?”   阎王黑脸,想踹人。   卜英杰哈哈哈笑了一声:“那个啥,开个玩笑。你们说的是换命格吗?”   月半七点头。   卜英杰:“我知道,理论上懂。操作起来就难了,这可是细致活,稍微不注意就会被老天爷盯上,然后被下诅咒什么的。就算没盯上,换命格也是需要代价的。”   阎王:“详细点。”   “哎,没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卜英杰竖起两根手指道,“我发誓丝毫不隐瞒,一句不掺假。换命这事师父以前聊起过,一开始打算给我大师兄换命。当然这种损阴德的事,我大师兄可没同意。我后来偷着问过了,要求很高。首先换命的两个人必须同性别,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时辰越近越好。但是出生地,相隔越远越好。换命的时候,需要两人的媒介,第一就是心头血,然后是头发指甲贴身衣服,贴身衣服越贴身约好,而且要最近脱下的,几年前穿过的可不行,最好别洗。最后就是施法。道士分等级,天地玄黄四个品级,没有品级的不入流。像是我,就是玄品级,属于有点本事可以稍微嘚瑟的一下。要想换命,最低等的要地品级起。如果换命的是特殊命格,那至少要天品级才够。”   月半七:“特殊命格?”   卜英杰:“对,就是身上有着功德的,贵气十足的,或者有福泽加身的那种。如果是千万人中才有一个天命之子那类,估计天级道士都换不来。”   阎王:“天级道士有几个?”   卜英杰伸出一个巴掌:“不超过五个。”   月半七:“如果被换命的要解开呢?”   卜英杰:“那就看换命的天师是什么等级,解开的必须是同等等级或者以上,不然就算方法对了也解不开。等等,大佬你们该不会遇到换命的了吧。”   月半七:“恩,一个福泽深厚的命被换了。”   卜英杰皱眉:“福泽深厚?不会吧,我知道的那几位天师不会干这种下流勾当才对啊。啊哈哈,不过也说不准,或许是没法子呢。我师父也是个德高望重的,可是大师兄天生短命,逼得我师父也险些走了歪路。”   阎王:“告诉我名单。” 第88章 状纸   卜英杰:“名单?全部天级大师的?”   阎王点头。   卜英杰手托着下巴:“我只知道三个。剩下的就不清楚了。”   月半七:“只知道三个?为什么?道士之间没有互相联系吗?其他的连名字都没有?”   卜英杰挠头:“怎么说呢, 道士之间是有一个联盟的, 互相沟通往来, 偶尔还会集会一起交流。另外还设立比赛,有水平鉴定考试,还颁发证书呢, 国家认定的那种。一般来说, 只有拿到合格证书的才可以正式认定自己是道师,并且正大光明的接单子。没有认定资格的想私底下接活也没关系, 被抓住也就是罚钱, 但如果被发现是骗人的那种,那可就倒霉了, 绝对会坐牢。”   月半七:“道士资格认定不是必须的?”   卜英杰耸肩:“没有,这东西是新出来的, 以前不少有传承的道士觉得特地考这东西太俗, 不愿意去。现在大多都参与了, 不过总有那些个顽固不肯的,或者隐秘的传承之类的人。所以要问天级的大师有多少,我只能估算出大概, 不会超过五个。而经过认证的天级天师, 大家都知道的, 有三人。就是我知道的那三个。”   阎王:“五个的数字是你估算的?”   卜英杰嘿嘿一笑:“算是吧。除了那三人以外, 在南岸市有关于神秘天级天师的传说, 据说是个少年模样的小个子。平时不出手, 好像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也没有参与天师网的认证。就是在除魇的时候,几个派去的小队遇到了很厉害的敌人,差点全灭,结果被那个神秘的小子一秒击倒,破煞救了他们的命,可惜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和身份,也算不出来。他们就估计,那个人差不多有天级水平。除此以外,没有听到其他这么利害的天师的消息,所以我觉得,就算再有隐藏的大佬,也不会超过一个。”   当初卜英杰遇到这两人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估算被打破了,没想到这两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天师,而是阴曹地府的鬼神。   阎王:“那就把三人的信息给我。”   卜英杰:“没问题。这三个人都是天师界的厉害人物了,只是擅长的领域不一样,其中两人住在京都,另外一个常驻宾州,离这里很远。”   看到阎王有些皱眉的样子,卜英杰咽了咽口水,不再吊人胃口,继续说道:“名声最高的是仁老,今年已经八十多岁了,最擅长风水看相,精通六壬五行,人都说,什么都瞒不过仁老,无论谁在仁老面前,他只要睁眼一瞅,就能算出你的人生一辈子,甚至祖宗十八代来。”   阎王:“不擅长道术?”   卜英杰连连摇头:“不擅长。仁老只跟活人打交道,靠看风水和面相,赚的比我们谁都多,他那样的才是大商人趋之若鹜的人物,很多人请他去家里看风水,想摆一个敛财风水让事业一帆风顺。但是现在仁老已经不干了,岁数大了,收了五个徒弟,可惜他的徒弟里没有人达到他那个境界,最厉害的也不过才入了玄级,看风水的水平还不错,看面相就不行了。剩下的几个徒弟也是一个不如一个。吃我们这行饭的,最重要的就是天分,有些东西真不是想学就能学到。比如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无论教他多少东西,也不能体会到绘画的艺术吧。”   阎王:“别的人呢?”   卜英杰:“第二个就是朱图雅天师,五十多岁了,是个女的,她是少数民族,会的东西很杂,基本上都是对付僵尸妖怪之类的很擅长,再有就是蛊。她的脾气有点古怪,平时也独来独往,我只听说过她的名字,从来没见过。也不想见哈哈哈。听说上次见到她暗地里说她几句的人,被她下蛊钻心的疼了好几天。女人真可怕,会蛊的女人更可怕。哦,她就是常驻宾州的那个。”   月半七想到用蛊和血练药的那位老妇人,赞同的点头。   “换命之类的东西她不懂?”月半七问道。   卜英杰想了想道:“应该不懂。这类东西属于道术一类,我听说她连汉字都认不全,最多只是能开□□流,好像是因为她嫁了个汉人丈夫的缘故。”说到这里,卜英杰低头神秘兮兮道:“听说朱天师找的这个丈夫,就是下了情蛊才追到手的。可惜后来蛊失效了,她的丈夫就离开了她。朱天师离开自己的苗寨,就是为了找她的这位丈夫,然后亲手下蛊杀了他。”   阎王和月半七沉默的看着卜英杰。   卜英杰瞧这两人没啥反应,挠了挠脑袋,尴尬道:“好吧,你们两位是地府的大佬,可能知道的比我清楚。我就是好奇,八卦一下嘛。”   月半七:“所以,她应该不会做给人换命的事?”   卜英杰摇头:“我不敢打包票,但是八成可能不会。”   阎王:“最后一位是谁?”   卜英杰眼睛亮了:“最后一位啊,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就是冷步棱的大师兄。”   冷步棱的大师兄阎王和月半七还真是不熟。不过冷步棱,他们还是记得的。刚巧就是卜英杰的师兄语棠和僵尸那次事件中,遇到的接单子庇护拍戏剧组的那个黄毛大师。   因为剧组里的人喝了满是怨气和煞气的水煮的汤,引发了混战,死了好多人。其中好几个有名的小演员,结果导致钱老板赔了不少钱不说,还担上了责任,虽然还不至于赔到倾家荡产,却不得不放弃演艺圈这块肥肉,往其他方面发展了。   就算不想放弃,也没有哪个剧组愿意接受他这位出资人,就怕他再浪一次,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火不火先不说,大家都是惜命的。   钱老板带着公司转型也是无可奈何。   说起来,和冷步棱分别后,这位黄毛好几次想要联系月半七和阎王这两位神秘不在编制的天级大师,可惜一直没办法,就求到卜英杰那里,卜英杰压根就不敢违背两位大师的意思擅自给联系方式。   现在知道两位大佬的真实身份后,他就更不敢了,对自己家亲爱的都是瞒着的。   “和之前两位天级大师不同。鄂布厄正是壮年,他晋级天级大师还不足两年。擅长的就是各类道法,涉猎很多,也懂一点相面和风水,但是做的更多是解灾之类的事。如果说谁懂怎么给有福泽的人换命的话,就是他了。这人我熟,正派的很,从不搞乱七八糟的,所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阎王冷笑:“误会不误会的,见过就知道了。”   月半七:“能帮我们联系上他吗,我们想和他见一面。”   卜英杰点头:“这没问题,但是……用什么名头联系啊?我们三横道以前和他们青山门关系还算不错,可是自从三横道门出事只剩下我一个后,和他们的关系就淡了,青山门的掌门人过世后更是断了来往。”   足足三年多互相没有消息,最近联系了还是因为冷步棱很好奇阎王和月半七这两位大佬的事情。在这圈子混,广泛的交际是很必要的,谁知道哪天你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需要求人的时候呢。   对他们这类人来说的麻烦,大多都是要命的。   阎王很直白的说:“我不知道,你自己编。”   卜英杰:……   大佬,我最不擅长的就是编瞎话了。况且说谎是不是会下拔舌地狱?   月半七:“你们以前和青山门联系时,是用什么名目?”   卜英杰:“多数是道术交流,再有就是麻烦的时候求助。或者……对了,发现什么神奇的法器搞不明白的,会请他们过来研究一番。”   月半七低头思索,一抬手,将他常用的那盏冥灯放在了桌上。   卜英杰的眼睛当时就亮了:“哦,大佬你要把这个献出来研究吗?”说着就伸出两只爪子,想要摸摸。这东西他见月半七拿出来过,当时瞧着都觉得好神奇,他从来没见过这类法器。   结果爪子才伸出来,就被阎王啪的一下打掉了。   “脏。”阎王言简意赅。   卜英杰:QAQ   这绝对是说他手脏对吧,绝对是这样的意思吧!   “这东西不行。”阎王说,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茶杯来,扔在桌上。   月半七听话收了冥灯,如果不是没东西,他也不想用这个,看到阎王有别的自然收了起来,只是这个茶杯……   “有什么特别的吗?”月半七问道。   阎王:“用奈何桥边的土和忘川河的水捏出来的。”   月半七:“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   阎王扭头:“以前做的,无聊的时候捏捏。”   月半七哦了一声,没再问,谁都可以有点小爱好,这没什么。   阎王:“这个够吗?”   听到奈何桥和忘川河这两个名字,卜英杰的心就在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他想伸手又不敢伸手,怕又被打,只能忍耐着问道:“我能摸吗?”   阎王:“随便。”   不过是拿来练习的次品,没来得及扔,有什么可不可以的。   卜英杰如得圣旨,这才小心伸手触碰那个灰了吧唧的土杯子。明明只是一个难看的土陶杯,触碰之时却冰冷彻骨,这是来自地狱的阴寒之气,卜英杰哆嗦了一下,讪讪的缩回手。   看来就算让碰,这东西他最好也别乱摸。   这阴气,的确太盛了。   卜英杰高兴道:“比世上所有极阴之物还要阴煞,他们一定很感兴趣。我这就联系,那么见面的地址……”   阎王:“我们登门拜访。”   卜英杰点头:“没问题。”说完就转身去联系人了,才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那个,我们一起去?”   阎王:“你牵桥搭线,找个有见识的人帮我们看看这东西,自然和我们一起去。”   卜英杰懂了。 第89章 状纸   “喂?师兄, 好久不见。等等别挂!”   公寓的卧室内, 染着黄毛的青年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玩着笔记本,一边手机和人打电话。   “小冷, 你该不会又惹什么麻烦了吧。”电话那边传出一个声线很低沉的中年男人声音, 话语里带着不耐烦, “既然已经出师了, 出了事, 就该自己担着, 我不能没事天天给你擦屁股。”   冷步棱挑眉:“哪能呢,我就是上次安安镇的时候没把握好, 一不小心陷进去了吗, 我也没想到那里会有僵啊,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僵。”   “没见过你也别去。遇到僵尸那种东西,连我都未必有十成的把握,你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万幸了。”电话那边的男人怒道。   “好好, 我知道了。”冷步棱随口应付道。   男人哼了一声, 猜到冷步棱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懒得再劝说什么,直接问道:“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找你帮忙看一样东西。”冷步棱说道, “还记得卜英杰吗?三横道门里最小的那个。”   电话那边的男人沉默了一瞬,回答:“记得, 那个小矮个子。”   “这次就是他牵线, 说有样极阴之物让你帮忙看看。”冷步棱说。   男人说道:“这点小东西他自己不会看吗?”   “找你那就是他不会看呗, 你是天级大师,见识比他强。”冷步棱道。   男人叹了一口气:“传承比我们青山门还久远的三横道门,这点本事都没有,算是到此为止了。”   冷步棱哈哈一笑,没有接师兄的话茬,心里却也是这么觉得的。   当初他们的师父秦砌道人和三横道掌门相交的时候,曾经提过他那三个徒弟的运道。老大命中短寿,老二天生反骨,老三性子跳脱,怕是后继无人,希望他能再收一个徒弟。   但是三横道门的掌门却摇头,说什么三横道弟子不需多,存在也不过是为了一个约定。老祖宗曾经算过一卦,总会在道门持续期间完成约定,在那之后三横道门在与不在,并不重要。   比起那个,他更在乎大徒弟的天生短寿。   甚至还为此向秦砌道人讨教换命之法,秦砌道人体谅三横道掌门的心情,将换命之法记下来送了过去,结果没过多久,又被语棠寄了回来。   想要欺瞒天道之人,不会有好结果。尤其是施法的人,语棠声称他愿意顺应天命。   “如果当初三横道的掌门给语棠换命,或许现在三横道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冷步棱感叹道。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说道:“谁知道呢。”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古往今来多少道门消亡于时间的长河中,别看他们青山道门现在名声很广,两百年后如何还不知道呢。冷步棱就转回话题,继续说那个极阴之物:“听卜英杰说,从两个人手里发现一个奇怪的杯子,看不出朝代和来历,就想请你看看。”   电话那边的男人说道:“是墓里来的吧。如果东西不错,是不是还想我出一个好价钱?”借着帮忙看看的话而卖他邪性东西的人,真的太多了。   冷步棱:“这话没说。”   男人冷哼道:“那就带来瞧瞧,不错我就收了。若是阴邪之物,也省的他们拿去祸害别人。”   冷步棱:“那约个时间吗?”   男人:“刚巧明天下去,我去鬼街瞧瞧,你让他们一起来,我们在鬼街碰头。”   冷步棱应了一声,挂断电话,给卜英杰发消息。   鬼街啊,他也好久没去了,干脆那天一起去看看热闹,刚好也瞧瞧卜英杰说的世间最阴的东西都比不上的极阴之物。   能拿到这种邪物,那也不知那两个人的队伍里死了多少个。   卜英杰没有说出那两人的身份和名字,冷步棱就和他的师兄一样,以为那两人是倒斗的。一般来说,干这行,拿到的东西越邪性,危险也就越高,死几个人在墓里是常事。   不然除了墓地,还有哪里能摸到极阴之物呢。   另一边,得到回复的卜英杰高兴的把消息告诉了阎王和月半七两人。   阎王问:“鬼街是哪里?”他只知道枉死城里的鬼街,该说那整个就是个鬼城。以前在特殊时期还将门口设立在阳界后,结果总是遇到几个八字轻的书生闯进来,闹出各种各样的事情,结果阎王心一狠,干脆关了枉死城。   就该如此,都去了阴间,何苦再留恋阳界,老老实实等投胎不就好了。   “鬼街其实就是京都城西的山浅街,鬼街是我们天师圈子里的人对它的称呼。因为那条街离鬼门很近,鬼节期间很多鬼都会从那里路过,有的会在夜晚在街道上摆卖阴间的东西。所以被我们叫做鬼街。除了道士以外很少有普通人去那边,里面卖古董法器的很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会送去那里处理。”卜英杰解释道。刚巧鬼节开始,鬼街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会热闹一段时间。   月半七:“不干净的东西?”   卜英杰神秘兮兮道:“就是盗墓来的东西,有点邪性,不干净。街边的店铺卖的也都是这类的玩意儿。”至于冷步棱话语里将阎王和月半七两人当做盗墓的这件事,他还是不提了,感觉说了也没什么意义,又不会影响这两位大佬的决定。   “哦。”月半七点点头,不问了。   第二天下午,月半七和阎王被卜英杰带到了鬼街。鬼街不长,人却很多,打扮成什么模样的都有,有的穿着传统的道袍,背后公然背着一把桃木剑。有的打扮时尚,染着头发打着鼻环穿着恨天高,看着更像是不良少女。   月半七突然觉得看过的那位黄毛足够守规矩了。   而这里的东西,的确也有意思的很。   店铺里暂且不说,道路两边铺着麻布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多是古玩一类,还有刻着各种稀奇古怪图文的木牌,这其中属铜钱最多,哪个摊子里都有一堆,有的长满了铜锈。   发现月半七的视线一直在往铜钱上瞄,卜英杰凑过来低声道:“这里的铜钱很散,当然多数都是真的,但是像凑够五帝钱,还是稍微麻烦点。小五帝钱还可以,大五帝钱基本上没戏。”   阎王上前,一把将卜英杰的狗头推远了点。   卜英杰都没扭头,就能闻到满满的酸味,啧,醋劲儿真大。   阎王:“你想要五帝钱?我可以找到。”   小五帝钱没啥,大五帝钱他都能凑出好几套来。   月半七摇头:“只是好奇看看。”   况且五帝钱向来是用来挡煞辟邪的,他一个阴间的鬼神,要辟邪的东西干什么用?   何况无论多牛掰的大帝,难道还能辟的了地府鬼神的阴气吗?   三人继续往前走,月半七和阎王兴趣在逛街上,卜英杰则负责找人。冷步棱的师兄鄂天师没有给准确的地点,只说在鬼街上,就有让他们三人自己去找他,而他自己不在一个地方伺候等着的意思。   大佬嘛,都是任性的。可是卜英杰带着的这两位是更大的大佬,作为唯一的小可怜,卜英杰只能一切自己扛着。   鬼街都逛了一半,都没有瞧见鄂天师,卜英杰心里开始打鼓,该不会被放鸽子了?   千万别,他可承受不住阎王爷的怒火。   卜英杰拿出手机来,正打算给冷步棱打电话,结果刚巧看到前面一个摊位前,顶着一脑袋黄毛带着眼镜的青年手里拿着个木牌正在跟摊主吵架。   细一瞧,可不就是冷步棱那小子吗。   卜英杰心里一乐,这位既然在,那么他的大师兄肯定不远了,对身边的阎王和月半七说一声,就走到摊位边,才一靠近就听见冷步棱不满的声音。   “三千块?你宰人啊,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值三千!”   摊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胖子,蹲坐小马扎上,腰上的肉堆得一圈圈的,今天天气太热,热的人单纯坐着就在流汗,摊主一边摇晃着大蒲扇一边说道:“就三千块,不二价。这东西你不要,可多着人排队要。”   冷步棱都笑出了声:“就这个?排队要?行了你别逗我了。”   “这可是五雷神咒令牌!”摊主瞪圆眼睛说道,“你瞧瞧上面的字,五雷号令!厉害不,这可是好东西。不管有用没用,这就是个古董。”   冷步棱:“行了,别说了,还古董呢。这字是你自己刻的吧。”   摊主红了一张脸:“说啥呢,怎么就是自己刻的了。你不想要别瞎说。”   “还瞎说。我是地品级的道士,这东西我比你懂。你刻字的规则就不对,更别提这个号字还写错了,简体字什么时候开始的,大哥说一下?”   摊主愣了愣,半晌后才明白自己弄错了什么,难怪摆了这么久无人问津,尴尬的脸上挤出笑容:“嘿,没瞒住你。行吧,那就便宜点,你想给多少?”   冷步棱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   冷步棱:“一百。”   “不行。”胖摊主连连摆手,“这样本钱都回不来。”   冷步棱道:“回不来也好过砸你手里。我看你根本就是普通人,不懂这个吧。我买它也就是看在它是有年份的槐木材料上,能用。可惜被你划坏了,想要改还得先磨平,一百块钱一小块木头,不便宜。这里都是有本事的人来的地方,你这玩意儿连有点脑子的人都骗不过去。”   胖摊主哑然,最后无奈道:“行,一百你拿走吧。”   冷步棱笑嘻嘻的将东西收下了,掏出一张红票子递给胖摊主,才起来一转身,就对上卜英杰那张脸,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你、你怎么……哦,对。”冷步棱想起来了,问道,“那两位呢?”   卜英杰指向隔壁的摊位:“那边。”   冷步棱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瞧见一个俊秀的青年蹲在摊位前,正好奇的看着一个灰色的碗,他身边的男人则在他耳边低声说什么,或许是距离太近了,俊秀的青年后挪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红。然而男子不仅未退,还伸手将人往自己那边拉了一下,嘴角带着得意的笑。   冷步棱:……   他揉了揉眼睛,又往那边瞧了一眼,确定是自己见过的那两位,默默转身看向卜英杰,眼中满是控诉。   非常神秘,可以号令勾魂使者,自从见过一面再也找不到,怀疑已经超越天级的两位大佬,为啥在这里?   而且这么厉害的人要他师兄帮忙看杯子?没搞错?   你确定这不是个套?   “萝卜,看在咱小时候常来往的情分上。”冷步棱低声问道,“我大师兄没得罪过他们吧。”   这明显是个套啊!说,你们把我大师兄骗出来想干啥!   卜英杰沉默的瞅着冷步棱。   冷步棱默默捂脸,正想要不要带大师兄跑路,就听到身后有人走来到:“小冷,怎么站在这里?卜英杰?原来你已经到了,那两个人呢?”   冷步棱转身,绝望的眼神看向自家大师兄。   鄂天师:……   咋了? 第90章 状纸   鄂天师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也懒得去猜想什么, 反正他的这位师弟平时就没有个正经样子,干脆就不再管他。瞧了一眼站在师弟身边的卜英杰,说道:“你提起的那两个人呢?趁着现在, 我时间还算富裕, 就帮你们看一眼。”至于会不会收, 就瞧那东西好不好吧。   听到自家师兄这话, 冷步棱额头都快冒冷汗, 不住的给自家大师兄使眼色, 然而他忘了自家大师兄是啥样的人,瞧见冷步棱挤眉弄眼的模样, 鄂天师心中只有怒气:“好好的, 做这表情干什么,难看!”   冷步棱:……   这要不是从小被师兄带大的情分,真想转身离去,再也不管他。   他这是为了谁!   好吧, 就算是个坑, 牵着大师兄的手把他往坑里带的人有自己一份, 他得负责。   “师兄,其实……”冷步棱的话刚开了个头, 就发现明显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让他背后发寒, 转身一看, 果然是阎王和月半七两人。月半七手里还拿着那个灰扑扑的碗, 悄悄的往旁边阎王怀里一塞,冷步棱只瞧见阎王的手一晃悠,那个碗就不见了。   袖里乾坤?   冷步棱脑海里只冒出这四个字,想当初他多次恳求师父,想学这个传说中的藏物法术,结果被师父告知,这种法术只有等超乎天地之外的境界才能达到,目前为止没有人习得。   这不是有人习得吗!   眼前就是!   可能还不是一个,是两!   那一瞬间,冷步棱觉得头更晕了。   回头想再劝说一下自家师兄,就发现自从进阶为天级的大师兄,压根就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更别提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以前冷步棱觉得,自家师兄拿下巴看人更容易树立威信,现在他觉得,太自傲没有好下场。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无能之人还是比你还要厉害的隐士高人。   “大师兄,他们……”冷步棱还想再拯救一下,才刚开口,就被月半七接过了话茬。   “您就是天品级的鄂天师吗?久仰。”月半七笑的眉眼弯弯,好似真的很尊敬眼前这位天师一样。   阎王不说话,他不愿意开口捧着一个凡人,所以他闭嘴。就瞧着月半七玩演技。   这是电视剧和电影看多了的后遗症,有机会自己就想扮演一下。   不过很适合现在的他们,无论是阎王还是月半七,都不打算暴露真实的身份,最多不过是充当隐世高人路见不平为可怜的换命女子讨公道追查到鄂天师身上所以来扔诱饵套信息而已。   啧啧,这设定也是不错的。   卜英杰扭头,不忍再看下去。   冷步棱几次想开口,然后收获到了阎王警告的眼神一个。   简直要吓尿。   “客套话就不必了。”鄂天师没有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回答,“我的时间很紧张,快点结束。”   月半七说:“您说的对,可是那东西……我保证很特殊。现在人多,找个好地方聊聊?”   鄂天师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没办法,农历七月的天气很热,鬼街又是人挤人,逛了这么一会,他是有些口干舌燥,刚好不远处有一家茶馆,鄂天师就提议去茶馆里歇着。   为了隐蔽性,月半七直接选了一个最高档也最幽静的房间,这样的豪华包间哪怕是只用一个小时的时间都很昂贵,但对月半七来说算不上什么。   这种时候,都是默认开口要包间的人承担费用的,鄂天师心中起了疑,又瞧了一眼两人的穿着,最终将‘盗墓的在倒斗时遇到东西想出手’换成了‘无知商人买到奇怪东西来问大师’,对面前两人的身份有了新一步的猜测。   可惜,哪个都不对。   作为牵线的人,卜英杰自然陪同,而冷步棱很担心自家大师兄,就借着长见识跟了上来,没有人拦着他。   一张小方桌,围着一圈有八个椅子,坐了五个人。   桌子上煮着茶,茶香袅袅。   但是没有人要喝,最后还是服务员进来煮完茶,为每人倒了一杯,这才退出去。没有传唤就不会再出现打扰,哪怕茶放凉。   来这个茶馆喝茶的人,真心要品茶的不多,尤其是这茶馆坐落于鬼街附近,来商谈生意或者约见大师谈私密事情的占多数。不过毕竟多数修道的,更喜欢这样古色古香的氛围,说的口干舌燥时,来一口温热的茶水,还是蛮不错的。   看着杯中微微带着金黄色泽的茶水,鄂天师端起来品了一口,抬了抬下巴:“东西拿出来吧。”   月半七将茶杯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鄂天师挑眉,他本以为东西未必是啥好东西,毕竟极阴之物,哪怕是墓地里也少见,他更多的是猜测这两位商人不懂瞎摆弄,或者是接这个话茬想与他见面,有别的请求之类的。   能答应,也是看在卜英杰和师弟两人牵线的缘故。   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拿出了东西来,而且明显不凡。   鄂天师眯着眼睛瞧那茶杯,明明只是很普通的陶土杯,却沾染着极浓厚的阴气,且阴气并非缠绕在茶杯上,而是茶杯本身散发出来。   鄂天师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他的手都有些颤抖的伸出,想要摸一摸。然后被阎王先一步拿走,握在手里。   鄂天师惊愕的回过神,抬头就对上了阎王玩味的表情。   “很惊讶?”阎王问道。   鄂天师心里升起古怪的感觉,但是东西是别人的,想摸就得态度好一点,说道:“很惊讶,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   阎王:“想要?”   鄂天师咳嗽了一声,回答:“极阴之物少见,对于摆设阵法或者制作法器都是相当好的材料。”换句话说,他的确想要。所以,希望这两人能给出个合理的价钱,或者提出什么要求,他能做到的。没想到对方的话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阎王:“比如用在换命上?”   鄂天师一愣,不明所以。冷步棱则是询问的眼神看向卜英杰,卜英杰耸肩。   “换命?你想换命?”鄂天师问道。   阎王冷笑道:“如果我说想换呢,你要如何?”   鄂天师皱眉,抬头瞧着阎王的脸,打算先研究一下他的面相。   他在这一方面上并不属于权威,别说能不能比得上专攻此领域的仁老,能有仁老的一半水平便不错了。但是一个人的运势好不好,家境如何,姻缘能否美满等他还是可以说个七七八八,再详细便不行了。可如今,鄂天师抬头盯着阎王的面相瞧了许久,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他能瞧清楚阎王那张脸,哪怕是眼睫毛都看的清晰,可就是无法解读。一会觉得那眉毛很直,是个耿直好相处的人,一会又觉得眉毛卷曲,像是个脾气暴躁没人缘的人。瞧着颧骨,一会觉得高,一会又认为低。明明阎王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一旦想到要看相,却好似他五官都在微微变化,回过神却又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   瞥了一眼月半七,发现他的面相看着比瞧阎王还要困难。看久了甚至还会头晕。   鄂天师只瞧了几眼,脑子就开始发晕,他揉了揉眉头,对上阎王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慢慢沉了下去。   绝对不是他实力不行。   这时,鄂天师突然想起睚眦。   当初建什么特殊部门的时候,鄂天师还是个小孩子,与师父学了几手,趁着师父和睚眦那边有公务往来的时候,悄悄的瞧了一眼睚眦,研究他的面相。   那时候睚眦的面相就很难观测,还是孩子的鄂天师瞧了许久,也只看出一个生性1爱记仇的结果。   睚眦爱记仇谁都知道,小心眼的名声响亮了几千年。   所以面相结果很失败。鄂天师曾经向师父哭诉过一次,以为自己的学习能力不到家,结果被师父劝解。告诉他并非是他练得不到家,而是上古神兽的面相本就很难观测。睚眦还算好,如果换成哪个入了仙籍的神仙,他压根什么都不会看出来,哪怕他是在相面上的旷世奇才,因为天道自会为他们遮掩。   无论师父解释的多好,还是小孩的鄂天师仍旧对看面相没了信心,学到能拿出手的地步后就停止,再也不愿意研究此道。   神仙……   鄂天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惊。   但是,这可能吗?难道是有特殊隐蔽方法的高人?   不管是哪种,都不妨碍鄂天师收起轻慢的心思,高抬的下巴放下了,说话也客气起来:“请问……是给谁换命?”   阎王眯着眼睛说道:“你愿意帮忙换。”   鄂天师手颤了一下,连忙摇头:“只是问问。换命逆天而行,代价太大,后果严重,还是不为的好。”   月半七:“后果?什么后果?”   鄂天师说:“与人换命,欺瞒天道,身受诅咒,祸延子孙,代代短寿,直到消亡。”   阎王:“就这样?”   鄂天师端着茶杯,瞧着阎王的表情不大好,反问道:“不然会如何?”   “给人换命,尤其是给有福泽的人换命,偷换命格,暗害他人,违背既定的命运轮回。”阎王说道,“难道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   鄂天师沉默,再沉默,然后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觉得喉咙还是干就又喝了几口。   冷步棱和卜英杰沉默坐着,谁也不敢吭一声,甚至连喘息都是轻轻地。   才进入茶馆时,鄂天师说话有些倨傲,面对阎王和月半七的态度绝对算不上友好。而现在,这位鄂天师双手端着小茶杯,恨不得低头数杯子里的茶梗,可惜茶壶过滤太干净,茶杯里除了茶汤以外干干净净。   鄂天师心里暗骂,连低头看茶叶偷偷的观察吉凶都做不到!难道现在把铜钱拿出来扔一扔?   他不傻,看出今日茶没好茶,什么请他看东西,不过是拿出鱼饵把他钓过来,这就是鸿门宴,问罪来了。   不管是神仙,还是修行比自己强的隐世高人,他都惹不起。   最糟心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啥事。   换命?   给有福泽的人换命?   他多想不开会干这种损耗自身修为、德行、寿元、命数甚至下辈子轮回的缺德事! 第91章 状纸   大概是对面两人的视线太有存在感, 所以哪怕鄂天师现在很想装死也不能, 他必须得说点什么。   “请问两位……找我来,到底为何事?”斟酌着词句,鄂天师问道。   阎王和月半七对视一眼, 搞完威胁的阎王往后靠在椅背上,歪头瞧着窗外。是月半七开口说道:“邵笑旋,女, 今年三十二岁。出生在新回县城的肖怐镇。”而后, 月半七详细说出了她的生辰八字。   “你会算命,算算她的运道如何?”   鄂天师点头, 认命的掐指算时辰命格,不一会结果就出来了:“贵命。此人生于冬季, 需有土火相助。她又刚好是土命, 若是性格沉稳,常行良善之行, 脚踏实地, 长此以往,事业财运皆不愁,富贵荣华常伴身。哪怕脾气不好, 心灵不佳, 只要不做大奸大恶之事, 也能过得顺遂富足。应当是前几辈积德, 这一世福泽深厚。”   月半七:“可有灾?”   鄂天师又掐指算了算, 摇头:“没有, 哪怕幼时双亲早逝,也有相识长辈扶持,三十岁后更是得遇良人,家庭美满,晚年子女孝顺,一生安康。寿命也长久,可活九十有余。”   月半七点头,与他在城隍那里看到户籍中记载的命格内容完全相符,是个有本事的。   阎王:“是吗,可我们看到她的时候,她穷困潦倒,走投无路。”   鄂天师皱了皱眉,又算了一遍生辰八字和姓名,确信自己并非算错。   想到之前两人提起的换命一事,他的心悬了起来:“难道她的好命格,被人换走了?”   阎王冷笑:“那叫抢。”   说换命,总该当事人自愿,既然不知不愿,不是抢命是什么。   鄂天师汗颜,他大概了解这两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作为专门研究这类道术的大师,他被怀疑了。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多么正派的人。”鄂天师认为自己该辩解一下,“可是有些事情,我尚且分得清能不能做。换命这种事,尤其是抢别人天生贵命这种缺德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阎王:“哦。”   鄂天师:“这是真的!”   阎王笑了笑。   冷步棱一直在旁边瞧着,鼓起勇气插嘴道:“那个,两位大师,我师兄他本事虽然高,但是有道德底线。从来不会接缺德的单子,这种抢人命格的事,不可能是他做的。”   “咳咳。我也觉得……”卜英杰张嘴了,被阎王一瞪,又立刻闭上。   卜英杰:对不起,一想到他是阎罗王,我就很怕。QAQ   真的不是他不想帮。   就是太怂。   月半七信了,在鄂天师一开始听到换命那两个字,表情是一脸茫然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八成是无辜的。   至于为什么是八成不是十成,总有鄂天师认识的亲友犯案的可能,哪怕不是他做的,就不会是相关人士吗。谁让现在知道换命方法的人,就是眼前这位鄂天师呢。   而这点怀疑,也被月半七告知给鄂天师。   原本还有点委屈的鄂天师在知道月半七的想法后,还真的就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了一点念头。   阎王:“怎么,你有怀疑的对象?”   鄂天师咳嗽了一下:“不,只是想起来,以前师父曾经将换命的法子记载下来,然后送到了三横道门。”   卜英杰立刻瞪圆了眼睛:“等等!不是我啊!而且大师兄不是早寄回去了吗?现在我三横道门师父早就走了,大师兄下落不明,那个叛徒又早就被废了,只剩下我一个,你难道怀疑我吗!而且我压根就没看过!换命这种事还是听我师父提起过一句,具体方法我压根就不会。”   “听我说完。”面对卜英杰时,鄂天师就没那么客气了,说道,“那东西被语棠寄了回来,师父说,既然用不到就算了,就随手收了起来,后来……”   所有人都看向鄂天师,等着他的后来。   鄂天师憋了许久,才说:“忘记放哪里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很想打死他。   冷步棱吼:“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都能丢?!”   鄂天师皱眉:“这并非我丢失,师父走的突然,他很多东西都寻不到下落,包括当年寄回来的那封信以及信里的换命之法。”   阎王:“你竟也不去找。”   鄂天师:“不过是一堆鬼画符,没点水准的都看不懂。”   月半七:“不过,既然能给贵命换命的只有天级天师,丢了或许也无妨?”   月半七只是随口一说,谁想鄂天师竟是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月半七指向卜英杰,卜英杰咽了一下口水:“师父说的。”   “哦,那是最安全妥当的方法,反噬能力最低,也不会打折。”鄂天师说道,“师父寄过去的法子,只要有玄级水准,另外还需要高等法器辅助,就什么命格都可换,只是换过来的命会降一等,比如要换了福泽深厚的命格过来,只会变成运势极佳的命格,其实算不得亏。”   阎王:“不仅仅天级可换?还是你撒谎想洗脱自己的嫌疑?”   鄂天师:“我说的是实话。”   月半七:“丢了记载换命之法的信,你脱不了干系。”   鄂天师苦笑道:“的确如此。”   阎王:“这件事,你能查的过来,解决干净?”   鄂天师深呼吸,最后无奈的感慨道:“我有别的选择吗?自从我进了这个房间的门,就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吧。”他算是看明白了,他现在不只是被钓来的鱼,还是一条小鱼,专门拿来钓大鱼。   阎王:“有,这件事我本就懒得管,你若是不差,我拿你交差刚好。”   交差?鄂天师心里更没谱了,他猜不到面前两人的身份,只想着或许是和睚眦一样的人,就说:“好吧,但是要给我点时间。”   阎王:“多久?”   鄂天师:“三个月。”   阎王挑眉:“三个月?那我还是拿你交差算了,区区一个换命,无论你找到罪魁祸首还是直接想办法换回来,都可算你解决。这么简单的任务,你要三个月?”   鄂天师试探的问道:“一个月?”   阎王伸出手指:“七天。”   鄂天师:“这、这也太赶了。再多几日。”   阎王:“那就十天。”   鄂天师咬了咬牙:“十日后,我可查出罪魁祸首给你。至于换回来……时日不够。”   阎王:“可以。不用苦着脸,做好后,有报酬。”   听到报酬两个字,鄂天师的眼睛微微发亮,瞧向桌上那个阴气十足的小茶杯,若是这东西充当报酬,别说找罪魁祸首甚至换回命格来,就是……   心思还没转完,就看到阎王拿起那个小茶杯捏在手里,微微一用力,茶杯啪的一下变成了碎渣,那点阴煞气被阎王吸入体内,收了个一干二净。   在场三个天师,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暴殄天物啊!   “别惦记了,这东西你们谁也压制不住。”阎王说道。   奈何桥边的泥土,混合着忘川河水,千万年来多少轮回者一生的爱恨情仇,全部都沉淀在这里。真被凡人拿到手的当晚,就会被影响的疯魔。   玩玄学的都会喜欢这些东西,好用,然而道士也是活生生的人,只要是活人,被太阴煞的东西包围着总归不好,会短寿的。   在这一点上,阎王还真是为了这三个活人考虑。   当然他们并不领情。   看着小茶杯变成了渣渣,鄂天师没了问报酬究竟是什么的心情,颓然起身告辞。他要回去查查。玩玄学的都信因果,鄂天师知道自己没有做这种事,却还是被找上了门,鄂天师觉得,这件事或许和自己身边的人有关系。   他有妻子儿女,有两个徒弟,除了冷步棱以外,他还有一个师妹。   因为他是天师的关系,他的妻子对这些也略懂一点,儿女也学了不少东西,师妹更是天赋异禀,最近正考虑自己开山立派。   每一个都值得怀疑。   才迈开脚,想起什么的鄂天师就转回身:“请问两位姓名,我该去何处找人?”   阎王:“魏玄机,他叫月半七。不必特地联系我们,到时间了我们自会找你。”   鄂天师躬身行了一个古礼,对桌边冷步棱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知趣,都缩着脑袋走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鄂天师这是找他们秋后算账去了。   卜英杰出门前还往屋内瞧了一眼,刚好对上阎王阴冷的视线,头垂的更低。   他啥都不知道,真的。   鄂天师带着两人出门后对阎王和月半七的真实身份怎么旁敲侧击不提,屋内,月半七问道:“你打算给他什么酬劳?”   阎王说:“之前你不小心摔了青花盘子,磕掉了一个角,反正不会再用,给他吧。”   月半七刚想说用过不知多少次的盘子,想了想这放在阳间就是七八百年的老古董,而且还只是盘子边缘掉了一小角,应该很值钱。   话说,是不是太敷衍?   “放心,他肯定感恩戴德的接受。”阎王说道。   虽然只是存放在观景云小区,不过常被阴神拿来使用,沾上了一点阴气,对道士来说是个很不错的法器。   月半七:“都交给他去查,那我们干什么?”   阎王:“约会。”   月半七:……   差点忘记了他和阎王是情侣关系!   不对,是被他忘记的曾经的情侣关系! 第92章 状纸   和阎王去约会, 这是以前月半七想都没想过的。   虽然有过几次和阎王一起出行, 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游乐园。相处模式和情侣约会没什么差别, 但是那个时候,月半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啊,这个五彩缤纷的阳界。   而现在, 只是一起喝杯茶, 对面那时不时飘过来的小眼神,就让月半七无所适从。端起茶杯想喝, 杯子放在嘴边只是沾了一下就放下,好似浑身有上百只蚂蚁在咬, 怎么坐着, 摆什么姿势,都觉得不自在。   忍无可忍, 月半七开口了:“你的眼神, 可以稍微收敛一下吗?”   正手托腮肆无忌惮的瞧着月半七的阎王笑了笑:“眼神怎么了?”   月半七:“……太灼热了。”   阎王:“我以前就这样看着你的。”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又火热的眼神, 从不知道什么是收敛。然而面前的人, 神经粗到从来都没发现。   果然, 追人要直白的追才行。   月半七哑然, 说实话, 他从未注意过。   “我没有以前的记忆, 就算你说我们以前是这样的关系,我……”月半七欲言又止。   阎王无所谓道:“没关系。”有些事情,想不起来最好,比如当初是怎么拒绝他的。   “你只要看着现在的我就够了。”阎王伸出手勾起月半七的下巴,让他注视着自己的脸,“就这样看着我,回答我,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阎王的话吐出口,云淡风轻。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他是多么的紧张,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自己的语气不能激动,无论对方嘴里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他都必须笑着接受。   没关系,拒绝不是第一次了,他挺得住。   只要月半七心里没别人,他就永远有机会。   阎王的手指微微发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鬼神的缘故,他没有用力,月半七想挣脱开,随时都可以。   月半七没有这么做。   因为阎王的眼神,太过认真,且带着一点期盼和乞求。   乞求是一种带着点卑微的情绪,身为阎罗王,为何在自己面前会略有些卑微,月半七看不懂,也想不明白。   他下意识的不想开口拒绝。   至于接受,月半七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沉默许久,在阎王都快要绝望的时候,月半七说道:“我不知道,我并不讨厌你,所以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行吗。”   考虑一下,这个答案距离同意很接近,换句话,月半七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   从来没有奢求这样的结果,至少对于现在来说,阎王不觉得他能这么快得到称心如意的答案。   惊喜来的太突然,反而把阎王吓傻了眼。   半晌后,他收回了手说道:“好。”   月半七稍微放松了下心情。   等把一壶茶都喝完,阎王陛下幽幽的来了一句:“考虑好了吗?”   这一刻,月半七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扣在阎王脑袋上。   这有十分钟吗!   谁家考虑一下考虑这么短的?!   “我认为,我需要更多的时间考虑一下。”月半七阴着脸说道。   阎王哦了一声,说道:“七天够不够?”   月半七:……   他突然懂了鄂天师当时的心情。   “不够。”   阎王:“那十天吧。”难得的从月半七这里得到了回应,阎王陛下忍不住想要蹬鼻子上脸,尽早确定关系。   月半七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撂,转身出了小包间。阎王惊了一下,连忙起身追上:“那就十五天?”   回答阎王的,是月半七一个肘击。   对阎王来说不疼不痒,却把月半七心里茫然无措的情绪散了一干二净。   关于恋爱的事情,月半七打算再找人商量一下,最后下决定。   他实在没有谈恋爱的经验,或者按照阎王所说,有过,现在不记得。不记得的感情是否需要持续,他现在的心情和以往是不是相同?   “我要和你分开一段时间。”月半七对结账出来的阎王说道。   阎王听后表情呆滞:“为什么?你生气了?我错了,你想考虑多久都行。”   “不是时间的问题。”月半七说道,“我对情爱的定义太过片面。我想找人商量。”   阎王问:“找人商量?苏戕?”   月半七摇头。   “哦。”阎王点头,“我知道了。我会等你的回答,不限制时间,七天,十天,十五天,甚至十五年,哪怕永远。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起这个答案,我都在等,记得告诉我。”   这一瞬间,月半七差点点头答应。   他突然想起来,阎王说过,他沉睡了至少两千年的时间。   而自己和阎王曾经是恋人关系,那么在自己沉睡的这段时间,这个人是不是一直在等自己?   月半七心有不忍。   “我会尽快给你答案。”月半七说道。   阎王笑了:“好。”   约定后,两人分开,看着阎王离去的背影,月半七现在确信,自己的确是被阎王爱着的。   对方的感情越是真挚,月半七越不敢马虎应付,真的要爱,那就要认真对待。   认识的谈恋爱的人中,除了苏戕,就只有卜英杰和苏木那一对。   苏木跑去拍摄了,那就只有卜英杰可以询问。   刚好对方离开的不远,要找他很容易。   另一边,卜英杰被鄂天师和冷步棱威逼利诱,多颗糖衣炮弹扔来都没有敢张口吐出两人真实身份,只咬死了认定他们是隐世的天级大师,无奈下,鄂天师只能放了人。他的时间有限,要尽快去查换命的案子,不能在这里浪费。   冷步棱却没那么好糊弄,死抓着卜英杰不撒手,认定卜英杰一定知道些什么。可惜他还没来得及逼问,手里的人就被抢走了,转身一看,就对上阎王的那张冷脸。   说真的,他们可是开车离开了鬼街,又坐地铁去天师联盟的总部,花了这么多时间还没走到门口,你是怎么追过来的?   阎王当然不会解释,和冷步棱说了一句这个人他有用,就抓着走了。   冷步棱不敢拦,只能遗憾与卜英杰两人告别。   为了自家师兄的案子,他也被分派了小任务,去联盟旁敲侧击找找有没有谁知道被换了命的人,或者其他相关的消息,两人分别查,总比一个人抓瞎好。   终于逃脱冷步棱魔爪的卜英杰丝毫没有为此开心,他这明显是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请问虎……不是,请问大佬有什么事交代吗?”卜英杰问道,“身份的事情,我绝对没有说!”   阎王:“我知道你嘴巴严。现在是为另一件事。”   卜英杰谄媚道:“您吩咐。”   阎王:“一会他会来找你问感情的事,放机灵点。”   卜英杰:……啥?   阎王:“撮合好了,有你的媒人礼钱。否则……”话未说完轻声念叨一句来了,就转身消失无踪。   卜英杰只能听到阎王最后一句话留在耳边:“不许让他知道我来这里威胁过你。”   大佬你也知道这是威胁哈!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月半七,卜英杰的眼神略带沧桑。   月半七:“怎么了?”难道是被鄂天师他们欺负了?   “没什么。”卜英杰说道,“只是觉得自己今天受的刺激太多。”   月半七:???   卜英杰:“大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月半七含糊道:“有些事情想问一问你。”   “关于感情问题?”   月半七惊了:“你怎么知道?”   卜英杰表情神秘莫测:“我算到了。”   月半七皱眉看着卜英杰。   卜英杰咳嗽了一下:“这么说吧,男人的直觉。”   月半七:……   他只听说过女人的直觉。   男人的直觉准吗?   看着月半七怀疑的眼神,卜英杰有点慌,干脆直接道:“到底还问不问?大佬我想早点回家吃水果。”   “那就回去吃。”月半七抓住卜英杰,一个晃身消失在街边,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而遥远的卜英杰与苏木的爱窝客厅里,多了两个人影。   卜英杰:“大佬啊,这比上次飞的那个还牛。能省下多少车票钱。”   月半七:“车票钱很贵吗?”   卜英杰:“不贵,但是坐车麻烦。遇到交通堵塞更烦。”说着坐下拿起一个水果开啃,果然还是在自家里呆着自在,尤其是面前这位鬼神脾气很好,相处感觉很轻松。   “大佬,要问啥,直接问吧。”卜英杰痛快说道,“我也是有过去的人,感情的事情问我就对了,我比我家那位还懂呢。”   月半七说:“那我问了。”   卜英杰点头。   月半七问道:“你是怎么和苏木确定关系的?”   卜英杰吃水果的动作僵住了,他沉默的看着月半七。说好的咨询感情的事情呢,咋就先采访自己了?   月半七疑惑道:“不能说吗?”   卜英杰艰难的将嘴巴里的水果吃完,说道:“不是不能说。我就是觉得,我们在一起的过程,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   月半七:?   卜英杰很尴尬:“我们是因为多喝了点酒,然后就那样了,最后就这样了。”   月半七一脸茫然。   不好意思,他没听懂。   卜英杰转身进了卧室,鼓捣了好一会,翻出几本小杂志塞到月半七手里:“其实当我和他那样后,我也挺纠结的。纠结很长时间,明明以前是对着女神照片撸的笔直笔直的汉子,怎么后来就跟一个汉子搞在一起了呢。就买了这书研究着看,测试自己有没有别的感觉,还是不是直的。”说完又嘿嘿一笑:“现在和苏木在一起了,但是这种小书,偷偷摸摸看还是挺带劲的。”   月半七接过杂志,翻开看,然后石化。   卜英杰继续念叨:“后来我想开了。干咱这行的,危险不说,那些个阴阳相隔爱恨情仇的看了也不少。况且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又怎么样,像是苏木那位前任那样的太多了。人生苦短,按照自己所想活着呗,弯的还是直的不重要,我和苏木一起生活很开心,足够了。”   月半七仍旧石化中。   卜英杰:“所以大佬,你在感情方面不用考虑太多,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就行,如果选一个人每天相对日夜不分离,你选谁?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的人,绝对就是真爱。”   月半七捏着书页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卜英杰:“大佬?你在听吗?”顺着月半七凝固的视线,卜英杰瞥了一眼敞开的书页内容:“哇哦,这个姿势很刺激哎,而且人数也太多了,大佬你喜欢这种的吗?有点重口哎。”   月半七沉默的合上书页,一点冥火从他的指尖冒出,噗嗤一下将手中的书烧成了灰烬。   卜英杰一声哀嚎:“我的新世纪男男特辑精装版!!!”   月半七:太辣眼了。 第93章 状纸   珍贵的小黄书籍没了, 卜英杰的模样就像是损失了几百万一样难过,用手指捏起那点灰烬, 泪眼汪汪。   “这里面的内容我还没研究完呢。”卜英杰小声叨叨。   月半七用神奇的眼神看着卜英杰。   那种东西,还研究?   “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头我再买一本去!”卜英杰很快就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抽出一张纸, 小心的将那一小撮灰收拾干净,消灭所有的痕迹。   月半七:“我可以把钱给你。”   把手里的纸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卜英杰摆手道:“不用,一本杂志而已, 不值什么钱。”说完又问:“大佬,你想好了没?”   想好了吗,月半七自己也不知道。月半七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如果要他和阎王每天相对, 月半七不会觉得讨厌。   所以,果然还是有一点喜欢吗?   只是这个喜欢,或许并没有那么强烈。   卜英杰见月半七犹豫不决的样子不像是反感, 想起阎王的交代, 决定推一把,说:“你可以试着和他交往。反正不合适还能分手。”   月半七心里一动,突然又想起刚刚看到的辣眼睛图片:“交往的人, 都会做那样的事?”   卜英杰:“额……有的会做吧, 有的是在结婚后做, 就是华国没有同性的结婚证,不然我和苏木都可以领证了。做不做,还是看两人意愿。”   月半七:“我知道了。”   卜英杰八卦的追问:“那结果是……”   月半七没回答,一个转身消失了。只剩下卜英杰一人面露期待的站在客厅内,片刻后吐出卧槽两字,坐下来继续咔吧咔吧吃水果。   和阎王爷真是一对,用完就丢。   月半七离开卜英杰的家后,没有去急着见阎王,哪怕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做了决定后,心里就好像放下了一个担子,月半七终于有心情去操心别的事情。比如,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彻底解决这桩案子。再和阎王谈感情的事情。   哪怕找到鄂天师当壮丁抓了来,月半七仍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首先他就要去找苦主韶笑旋。也多亏月半七去的早,现在的韶笑旋,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韶笑旋今年三十二岁,很快就该到了她三十二岁的生日。   她已经不年轻了,如果父母都在,一定早早的逼她快点结婚生子。   可惜,他们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就过世了。   韶笑旋的家庭小有积蓄,家里开着很多家连锁超市,因为双亲过世,店铺生意之类的都被打包卖给了父亲的朋友,那位朋友是个诚信人,虽然走低价收了韶笑旋家里的超市,却承诺照看好韶笑旋直到她成年。除了动用韶家的财产来养育韶笑旋以外,对于韶家的财产,那位朋友不动分文,在韶笑旋成年后全部移交给她自己打理。   说是打理,实际上用来韶笑旋上大学后的开销。哪怕家中无人依靠,她也能过着像是以前那样想要什么都可以买买买的日子。更是因为家中无人管,韶笑旋在花费上向来不亏待自己。   大学同学中,谁都知道韶笑旋自己就是个小富婆。和她交朋友的人,向她告白的人,都是为了她手中的那点钱财。韶笑旋看的清楚,瞧的明白,交朋友慎之又慎,恋爱更是从来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   直到大学毕业,韶笑旋恍然发现自己手中的财产,缩水了一小半。   即使如此,剩下的也是很大一笔财富。韶笑旋用这些钱,自己开了家小公司,借着父亲朋友的帮助与指点,做的算是不错。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双亲早逝这一点外,韶笑旋从来都没有遇到任何波折。   就好像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串绿灯,想做什么的时候,都会有贵人相助。这个世界给了韶笑旋最大的善意,所以韶笑旋对谁都保有善心。   她在市中心买了房,有了车,还是一家公司的老板,除了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她的人生近乎完美。   为了让她的人生更加完美,韶笑旋决定谈一场恋爱。   人选要认真挑,把她当做踏脚石,或者看钱的都不要。   韶笑旋知道自己不够漂亮,她的优点就是有钱,可她就是要丢弃这种优势,扮成一个平常的女性去寻找恋爱对象。   然后,她就真的遇到了,在一家女装商场,遇到正在给自己姐姐挑选外套的男人。对方拦住了自己,声称自己的体型和他姐姐接近,希望她能够帮忙试穿一下外套。   不过是试试外套而已,这样的要求算不上冒犯,看着那个男人一脸发愁的模样,韶笑旋答应了。借着试衣服,她和男人相识。   这个男人比自己小了三岁。但是感觉上并不幼稚,反而谈吐幽默,说话做派都有成熟男人的味道,韶笑旋渐渐地为他着了迷。   得知这个男人单身后,她更是心动,不动声色的和这个男人更亲密的相处。   幸运的是,他好像也喜欢自己。   最让韶笑旋满意的是男人家中比自己家里还有钱,所以他不会因为自己手中的那点钱,虚与委蛇。   韶笑旋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被这个男人谋略的,所以答应了对方的求爱,和他在一起。   他们亲密相处,选了房子同居,甚至后来还见了家长。男人和她一样双亲早亡,只剩下一个姐姐相依为命。巧的很,她和男人的姐姐同年,原本韶笑旋还担心对方会不会不喜欢自己比男人大,结果对方只笑着来一句女大三抱金砖,合适的很,韶笑旋才安下心来。   不过,那却是噩梦的开始。   和男人同居还不足三个月,韶笑旋的运气就开始急转直下,首先是公司的运营出了问题,不过是公司一个职员的失误,不知怎么搞得闹到最后泄露了客户资料。这下子不仅客户过来讨说法,最近才商谈下来的合约也立即作废,信誉度直线下降。再之后就是公司失窃,重要的公司机密被送到了竞争对手手里,然后资金链断了,接下来几个月的工资都发不起,出错的员工被劝辞退回去就义正言辞写不实信息泼黑水,硬是把她形容成了黑心老板。公司的骨干纷纷辞职,很快公司就成了空壳子。   几次重击后,韶笑旋的公司不仅宣布破产,还欠了一堆债,逼得她不得不卖房卖车归还。   有时候韶笑旋都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走到这一个地步。变故产生的实在太快,她完全措手不及,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如此。   财产一下清零,韶笑旋无奈下向过去的亲友求助,平日里和她关系很好的人,要么就是突然联系不上,要么就是真关心她但一点都帮不上忙。而那位最靠得住的父亲的朋友,也是曾经当过她监护人的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卧病在床。韶笑旋相信他不会因为自己倒霉丢下不管,而是真的病了顾不上自己。而他的子女,和自己关系并不好。大概是因为自己分走了太多属于那对兄妹的宠爱。   瞬间孤立无援的韶笑旋狼狈的回到了老家,和男友交往距今为止五个月左右。而她从小富婆变成一无所有,不过花费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回想起这一切,只能说运气不好。   韶笑旋拼了命,都没能在糟糕的运气下力挽狂澜。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他。   可是,整整三天,韶笑旋都没能联系上往日里打个电话,铃声响起只需要三秒就会被接听的那个男人。   韶笑旋去他们一起住的房子看过了,然后绝望的发现钥匙打不开房门,被住在里面的人报警后才知道,这套由男人花钱买来,挂在男人名下,却被他信誓旦旦说属于两人的爱窝,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卖掉了。算算时间,正是自己开始倒霉后不久。   韶笑旋自己花钱挑选购买的家具和电器,都连带房子一起属于了买房人。   得知真相,说明事情经过后,韶笑旋被买房人给了一个同情的眼神,顺便问她要不要报警。   报警?报什么警。   她被骗了什么吗?   没有,从一开始到现在,两人吃穿住行,基本上都是男人花钱。男人还经常给她买衣服买包包买珠宝,韶笑旋唯一花大钱的地方,就是这栋房子里的家用电器之类的。但实际价格,和男人送给她的东西价格持平。   这还是因为她不想占男人太多便宜,另外也希望两人的小窝自己能出点力,主动提出来的。   这就是为什么她如此信赖这个男人。   对方没有图她的钱。   可好像也并非真心喜欢她这个人。   大概只是想玩玩吧。   玩弄人心,警察可不管。   韶笑旋自嘲一笑,回了老家。她打算远走他乡,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再拼一拼。   想到刚好是中元节,就决定顺便给父母烧点纸钱后再动身,也给那孤坟最后再烧一点。听了她那么多年的絮絮叨叨,最后再说几句话,就是结束。   这一来回,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然而打开房门,就瞧见屋内狼藉一片。   大白天的,竟然也来了贼。   这么胆子大的显然是老手,屋内值钱的都摸走了,没有钞票和各类银行卡,甚至连身份证都不见了。   韶笑旋心里很凉,补办身份证不知道要多久,她短时间内出远门打工都困难。   单说今天晚上,她都没有出门吃饭的钱。   才回来的老家中,米面都没有备。   心冷和饥饿会放大负面情绪,韶笑旋很绝望,她有点想死。   也正是这个时候,月半七找到了韶笑旋。 第94章 状纸   月半七去找韶笑旋, 不过是心血来潮。等他出现在韶笑旋的房间中时,这位已经走到绝路的女人正拿着一把水果刀, 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   月半七被吓了一跳,看到韶笑旋咬牙狠下心想给自己手腕上开一条大口子的时候,月半七伸手那么一撞,刀子飞了。韶笑旋的手腕只擦破了一点皮。   韶笑旋看不到此时鬼神状态的月半七, 她只以为是自己手滑丢了刀子。   自杀的勇气只有那么一瞬, 当它失败后,韶笑旋再也没有力气去捡起那把水果刀,只是浮在桌边哭泣。   几世累积功德的好人,本该一生顺遂, 却因为别人抢走了她的好命格,如同诅咒一样的霉运加身,逼得她轻生。   无论什么理由, 自杀都是罪, 会下地狱受刑的。   玄机总是说,阴间鬼神不能插手阳界的事,担心再出现鬼神存私心扰乱阳间秩序的行为。以前曾经出过这样的事情, 比如前任阎王心软送人借尸还魂, 比如陆判予人换心换头,还有勾魂使者收受贿赂勾走阳寿未尽的人的魂魄。   不论好心坏心,都属于乱了规矩轮回。   而现在, 他只是在拨乱反正。   命格天定, 可凭功德更改, 也可造孽破坏,但是偷抢换命这种行为,如何都不能允许。   “你还不能死。”月半七出声道。   “谁?”屋内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把韶笑旋吓了一跳,她惊慌起身在屋内张望,“你是谁?躲在哪里?我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快点走吧。”   月半七没有现身,只是继续说道:“韶笑旋,你的命格不该是这样的。有人在阴间为你递了状纸,且等上几日,会好起来。”   韶笑旋听到这话愣了愣:“状纸?阴间?你在说什么?”   月半七:“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急着求死。”   韶笑旋没说话,她起身在屋内不停的翻找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老家的这栋房子虽然房间不少,但是能藏身的地方不多,韶笑旋怎么找都没有找到说话的人。然后,她就有点信说话的他并非凡人。   “你到底是谁?”韶笑旋问道。   月半七:“地府的鬼神,接了状纸的阴官。”   韶笑旋:“有阴曹地府?”   月半七:“当然有。所以你不能自杀,放弃自己性命是重罪。”   韶笑旋猛然摇头:“不,我不自杀了。我不想死,真的不想……”   月半七:“这样最好。”   韶笑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想起月半七之前说的话,问道:“你之前说命格……什么意思?”   月半七:“你几世行善,功德加身,这辈子该顺遂平安。有人将你的命格换走了,所以你才会这么倒霉,事事不顺。”   这个结果听的韶笑旋有点傻眼,她结巴的问道:“我、我的命格?很好吗?”   月半七:“几世善行修来的,天道庇护,自然很好。”   所以这就是她值得被觊觎的东西吗?一种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比财物更有价值的东西?韶笑旋苦笑着问道:“是谁偷走了我的命格?”   “这个暂且还不知道。”   韶笑旋沉默许久,喃喃念叨着:“神明大人,我有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   月半七:“谁?”   韶笑旋:“殳伟兆。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和他谈恋爱后没多久,我就开始走霉运。倒霉后,他就联系不上了。”   月半七将韶笑旋的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如果不是巧合,就算摆下换命阵的不是他,他也绝对是相关人员,逃脱不了关系。   月半七现在还记得卜英杰说过的换命的条件,需要被换命人的心头血,头发指甲甚至贴身衣服。   “你与他有住在一起过吗?”月半七问道。   韶笑旋点头:“我和他确定关系后,就同居了。现在大家谈恋爱都是这样的。”   月半七:“……谈恋爱后要同居?”   韶笑旋不知道为什么这位神明大人的关注点在这里,回答道:“是的。因为现在很多情侣平时相处挺好,只要一同居就会产生各种矛盾,不适合结婚在一起。因为过去相处有距离感,同居后,互相贴的太近,有的生活习惯不符合,有的平时的观点不同容易吵架,还有就是因为距离感产生的一点喜欢和好感,会因为距离拉近发现对方的缺点就消失。所以结婚前一定要同居一段时间试试合不合适。”   很好,没想到在这里又掌握了一个信息,月半七心里想道。   或许他也可以和玄机同居试试?   等等,他们好像已经同居过了?   在观景云小区。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考虑,鬼神也不需要什么睡眠,所以在房间里的时间就是和阎王一起看电视之类的,算是同居吗?   “神明大人?”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韶笑旋呼唤道。   月半七一秒回神:“恩,我知道了。”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思绪,把恋爱之类的东西暂且搁置一边,月半七问道:“他有取走你的心头血吗?”至于头发和贴身内衣之类的,同居时想弄就可以弄到,压根就不需要再问。   “心头血?”韶笑旋茫然摇头,她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僵持住了,手猛然覆在自己的左胸口上。   她没有让殳伟兆取走自己的心头血,但是在她的左胸口处,有一个针尖大小的血点,什么时候出现的她不知道,摸着不疼不痒,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韶笑旋就将它放下不管了。现在仔细想一想,大概就是和殳伟兆同居时,某天起床就有了吧。   “取走心头血,对身体有妨碍吗?”韶笑旋紧张问道。   月半七:“只取一滴没有妨碍。”看她慌张的模样,月半七心里就有数了。   想必殳伟兆取血很小心,也有可能韶笑旋喝了有安眠药的水,取血时才毫无所知。只是一滴心头血而已,除了取血时会感觉到一点点刺痛,那点痛感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一觉醒来哥毫无所觉,难怪韶笑旋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是她对玄学一类丝毫不懂,否则换哪个混天师圈子的人醒来瞧见自己胸口一个血点,准能当场气炸。   心头血的作用真的太多了,尤其是拿来阴人。   “你对殳伟兆知道多少?”   韶笑旋回答:“他和我一样双亲早逝,只有和姐姐一起生活相依为命。但是他家里很有钱,父母以前是卖古董的,父母过世后生意由姐姐支撑,后来店铺转给了他,他继续做着。”说到这里一顿,一旦将殳伟兆认定为懂玄学,有目的接近她为了换取命格的人,以前从不怀疑的话,韶笑旋都抱有了疑心。   这一切都是殳伟兆自己说的,韶笑旋并没有仔细的去调查。   她可以确定男人真的很有钱,对古董非常了解,可是她从来没去过男人的古董店里,只是偶尔会接受几件殳伟兆送的一两百年的小古董,老旧的首饰之类的。   都不是特别值钱,却不太好找的东西。   这让韶笑旋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   “我、我不知道了。”韶笑旋说道,“他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有一个姐姐,叫做殳袖珍。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姐姐,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是不是真的。”   仔细想一想,她对他们真的了解不够。   月半七:“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有人会查清的。”   韶笑旋带着哭腔恩了一声,终于稍微振奋了起来,想起另一件事来:“请问神明大人,是谁为我在阴间递的状纸?”   月半七:“一位被称作云奶奶的老妇人。”   韶笑旋回忆许久,茫然表示:“我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月半七:“你不认识她,但是你知道她的坟。小路边一座孤冢,你连续几年为她烧纸。她感念你烧纸之恩,自愿抹掉一次轮回的机会重新排队,就为了一纸诉状,将你的冤情递到我面前。”   韶笑旋惊呆了。   “种善因,得善果。”月半七说,“无需太过介怀,这也算你的功德。”   韶笑旋心中生出一点暖意:“是。”   另一边,鄂天师带着一腔悲愤回到了家中,先给身边亲近的那几人发了信息让他们过来。然后就是去见自己的妻子,仔细观察着她的面相。   妻子正在厨房里洗菜,丈夫突然回家来到自己面前打量个不停,瞧的鄂妻心里直发慌,都说看相很难细致观察身边人的面相,难道她丈夫的本事更精进了?   该不会是瞧出来……她又刷爆卡买时装和包包了?!   这么一想,鄂妻就有点心慌,洗了洗手笑着说道:“怎么了?怎么一回家就看我的脸?”   鄂天师皱眉,妻子的面相他看过无数次,天庭饱满满面生光,是个旺夫有福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当初娶了她。虽然有点爱乱花钱的小毛病,但是没关系,爱花钱不等于会破财,无妨。最棒的是妻子是个信道家懂一点玄学的,他们相处才有的聊。   他唯一怕的就是妻子用那点皮毛水平去搞七搞八。好在妻子知道啥能做啥不能做,就算有点小心思,给一张信用卡能安分好几年。   鄂天师在妻子脸上瞧了许久都没看出什么不好的来,松了一口气,说道:“至少和你无关,真好。”   鄂妻更茫然了:“什么事啊?”   鄂天师哼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结果妻子递过来的水:“什么事!换命的大事。”   “换命?”鄂妻皱眉,“有人给你这个活了?那可不能接。都说换命损阴德,别说进阴曹地府要受罪,活着都能让雷给劈了。”尤其是换命这活计,属于好处别人得,孽债天师背。   鄂天师点头:“你知道就好。我就怕有个不知道的。你知道今天我遇到什么事了吗?”   鄂妻想了想:“我记得今天是三横道那边给你牵线,有人想出阴物给你?”   “要是出东西给我就好了。”想起那个被捏碎的杯子,鄂天师就心痛,摇着头说道,“就怕惹了不该惹的人。小冷曾经说遇到两个天品级的大师。就在安安镇那个案子中。我本不太在意的,要么就是他认错了,就算真的是,人家隐世的和我们也挨不着边。没想到今儿我就见到了。”   鄂妻:“难道是今年要见的那两人?”   鄂天师:“对,什么让我帮忙看看东西,根本就是饵。有一个福泽深厚的人被换了命,那两人寻摸线索找到我身上来了。你说说,这种事我敢做?我拼命说自己是清白的,可是人家不太信。认为就算我清白,我身边的人也未必清白。”   鄂妻怒了:“无缘无故,怎么就和我们沾上关系了?”   鄂天师说:“还是师父以前写的换命之法的东西丢了。行吧,就当接个单子了,好歹人家许诺了查出来后有报酬呢。我现在要求不高,只要和自家人无关就好,所以先排查一下自家人。清白了我再去问别人。”   鄂妻:“那你的意思是?”   鄂天师:“把孩子都叫来。我的两个徒弟也是,对了,小师妹呢?”   鄂妻:“她说去参加道术研讨会,今天晚上回。”   鄂天师:“行,那就让她今晚一起过来,好久没一块吃晚饭了。”   鄂妻点头准备安排,那么多人,她先将菜谱列出来。起身的时候没忍住问一句道:“那这种损阴德的事情,真是自家孩子干的呢?”   鄂天师恶狠狠道:“打断腿!”   鄂妻打了个哆嗦,打算先跟孩子们透个气。   哪怕她多么不赞同这种行为,比起外人的好坏,还是自己孩子更重要。   至于徒弟啥的,她不亲近,就不管了。 第95章 状纸   最先回家的是鄂天师的一双儿女。鄂天师和妻子结婚晚, 两个孩子中姐姐已经上大学了,对玄学感兴趣不过是弄点招桃花的东西戴戴,保佑自己早日找到真命天子。因为性子比较要强, 说什么都不肯让父亲或者两个师兄帮忙, 非要自己弄, 结果弄了一堆烂桃花,常常要父亲帮忙收拾烂摊子。   相比较下, 刚上高中的弟弟就省事的多, 干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画几个有点效果或者一点效果都没有的幸运符,在快要考试的时候卖给学校里的同学赚一点零花钱。   修行玄学看天分,鄂天师的这一双儿女一个天分在调香,一个天分在经商,所以鄂天师从来都没有特地教过两个孩子, 更不觉得他们有本事能摆下换命阵。   最多就是怀疑一下是不是偷拿走师父遗物给了别人。   最先回来的是大学生的姐姐, 姐姐脾气执拗, 却最听父亲的话,接到让她回家的消息后连理由都没有问, 一刻也不停留的回来了。大学课程太散,翘课老师都不会多问,姐姐回来的很顺利。   才刚到家,她就面临父亲抛来的一大堆疑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鄂天师的表情一松, 心知这件事至少和他这个女儿没什么关系。   姐姐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母亲, 被鄂妻拉到了一边小声念叨了几句。姐姐的眼睛瞪得溜儿圆,猛摇头。   简直开玩笑,换命阵什么的她听都没听过,更不可能去做。再者说了,因为好几次招桃花失败,还惹了一堆麻烦,她现在对自己在玄学上的天分彻底死了心,找了个老师专心学习调制香水,正在幻想未来赚大钱中,哪里还敢碰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她早就看明白了,天分不够瞎折腾的,招来的只会是灾难。   姐姐这边正和母亲交底时,她的弟弟就回来了。才进家门就将书包扔在沙发上,鞋也不换就开冰箱,打开了一灌冰可乐。   关上冰箱门,就瞧见了站在后面的自家严父,吓得他一口可乐呛在喉咙里,狠命的咳嗽。   “爸,你干什么啊,躲在冰箱门后面吓人?”鄂雨青拍着胸口道。   鄂天师瞪眼:“鞋也不换,外套也不脱,手里抱着个篮球,邋邋遢遢的像什么样子。”   鄂雨青挠了挠脑袋:“我和朋友在外面玩了一会,有点热啊。”说完看到在厨房里的鄂雪晴,连忙道:“哎?姐,你也回来啦。今儿什么日子啊,真难得。”   鄂雪晴瞪了弟弟一眼:“把你那身臭汗洗一洗,脏死了。”   “嘿嘿,有臭味才叫男子汉嘛。”嘴上这么说,鄂雨青仍是听话的脱了鞋子,放下篮球正准备走,结果就被鄂天师叫住了。   “站住,我有话问你。”鄂天师说道。   鄂雨青迈开的腿收了回来,刚想和父亲插科打诨一句,就对上了他的黑脸,心里一哆嗦,难道是……上次试卷要家长签字他自己代签的事情暴露了?   不该啊,都过了一个多月了。   要暴露早该暴露了吧。   算命再牛掰也不能细致到那地步。   鄂雨青自己安慰自己,老实坐在椅子上:“啥事啊?”   鄂天师双手环抱在胸前,面对眼前这个泥鳅一样滑不溜丢的儿子,可不能像是女儿那样有话直接问,就说了一句:“有事瞒着我,对吧。”   鄂雨青背后冒冷汗,脸上则嬉皮笑脸说:“哪能啊,您那么厉害的,我哪里敢……”   话未说完,鄂天师猛然一拍桌子,桌面上的茶杯都颤了颤。一声响,听得厨房两人连带鄂雨青都一哆嗦。   作为姐姐的鄂雪晴暗暗摇头,她当然知道弟弟不会做那种事,可是现在……傻弟弟,希望你隐瞒的小秘密不会太多。   鄂雨青汗直流:“那个……爸,能给点提示吗?”他办过的坏事太多了,真要交代,总要给点苗头交代吧。   鄂天师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最近两三个月的事情。”   鄂雨青低头,最近两三个月……考了一张五十九分的英语卷子,代家长签字了。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砸坏了别人家的车玻璃,抱着篮球悄悄跑了。发现床垫子下的陌生女人照片,拿走和死党哈哈哈编排爸的恋爱史。摸走姐姐的镀银戒指拿去哄女生。学大人喝苦咖啡一口喷出来脏了妈一件洗干净的裙子。偷偷跑去爸的书房想寻摸几张幸运符拿去猜题结果不小心碰碎了一方砚……   越想鄂雨青的脸色越难看,他这是要被打碎屁股蛋的节奏啊。   “爸,我……你还是直接揍吧。”鄂天青一脸颓丧,“揍完求别再提了好吗?”   儿子这么说,鄂天师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倒不是觉得儿子真和那换命的案子有什么牵扯,只是在想,能让这个小油皮老实认罚,这小子到底干了多少坏事?   算了,干多少坏事现在都不重要,这小子能干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最重要的问清楚。   鄂天师问道:“你去过我的书房吗?”   鄂雨青自以为懂了,点头:“爸,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说别的。没错,那砚台是我碰在地上碎的。但是,我明明放了几根猫毛在桌上,还费老劲弄了泥爪印,爸你是咋知道是我干的呢。”   “砚台?”鄂天师愣了愣,半晌后才明白儿子说的是啥事,然后立即暴怒,“我就知道是你干的!还诬陷给猫,咱家压根就没养猫!”   鄂雨青:“野猫啊,您那屋里的窗户长期开着的!”   鄂雪晴叹气道:“咱家是二十三楼。”   傻孩子,长点脑子吧。   鄂雨青两手比划:“飞檐走壁!”   鄂天师:……   这孩子要不是他亲生的,早打死了。   “砚台暂且不提,我想知道你有没有翻过东北角的那个书柜。”鄂天师问道。   鄂雨青想了想:“那个书柜不是封了吗?我没动过啊。”   鄂天师:“哦,是吗。”   鄂雨青:“有东西丢了吗?”   “是有一件东西找不到了。”鄂天师随口说道。   鄂雨青:“那就问问小姑呗。”   鄂天师一愣,儿子嘴里的小姑自然是指自己的师妹,他开口说道:“问她干什么?”   鄂雨青:“她去过您书房啊。嘿嘿,就是我砸了您那砚台那天,是她先进书房的,走的时候书房门没关,我就趁那机会溜达进去了。”   鄂天师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师父过世后,他的东西由自己这个大师兄,同时也是门派新掌门人继承。但那仅包括重要的法器,其他不太重要的东西,在师父没有特定说给谁的情况下是三人平分的。而师父的文书笔记之类的,原版留在鄂天师手里,复制版交给冷步棱和小师妹各一份。   砚台被弄碎后,他有特地去检查专门存放师父遗物的东北角书柜,重要的法器一样没丢,书籍也都在,所以鄂天师就当什么都没丢失过。   若是平常,他自然不会疑心师妹什么,现在是特殊时间,由不得他不多想。   “那天我不在家。她来做什么?”鄂天师问自己的妻子。   鄂妻回答:“她说有件东西忘在这里了,来拿一下。”   鄂天师:“她拿了什么你知道吗?”   鄂妻摇头:“我不知道。她带了很多海鲜水产过来,有的需要处理冷冻,我怕过了时间不好吃,就先去厨房了……”   小师妹和冷步棱一样,与这位大师兄有着不小的年龄差,师父顾不上的时候,就是这位大师兄带着学习照顾。所以关系亲密,相应的鄂妻也从不将这位小师妹当外人,根本就不会提防。   鄂天师皱起眉头,小师妹现在是玄级的天师,能力比冷步棱还要逊色一点,却是个心比天高的,否则不会放言要自己开山立派。可无论怎么想,他都不觉得小师妹和换命扯上什么关系。   小师妹的命格很平凡,就如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一样,福泽不深,没有贵气,同时没病没灾,寿元挺长。而且小师妹还不足三十岁,换命的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要求是必须的,所以就算要换,小师妹也换不来韶笑旋的命格。因为韶笑旋已经三十二岁了。   至于给别人换命,他相信自己的师妹不会这么傻。   所以,她来自己的书房到底去干什么了?   还没找到关于换命的消息,鄂天师就迎来的一个新的疑惑,有点抓瞎。   另一边。   月半七呆呆的看着桌子的画像,雪白的画纸上出现的是一个简笔画的人物,歪斜的脸,一上一下大小不同的眼睛,平板的身材,长度都不一样的四肢。   “这是……你记忆中的人?”月半七的声音有点崩溃。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他当真很想见一见。   多么神奇的物种啊。   开口提议将男人的容貌画下来,却忘记自己从小学开始就是个绘画废的韶笑旋红了一张脸:“我不太擅长这个。”   月半七:“你还是对我形容一下他的容貌吧。”   韶笑旋点头:“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很干瘦,我觉得年龄二十九岁应该是正确的,头发很短总是往后面梳,经常穿着休闲装或者运动装,我从来没见过他穿西服,他和我一起住的时候,更是从不准备西服。现在想想,一个有钱的古董商人谈生意怎么可能没有正装。”   月半七皱眉,这点信息根本就不够。   “没有特殊一点的辨识吗?”   韶笑旋想了一会,恍然道:“有,他的左手心这里,有一个铜钱形状的烫伤疤痕。我问他的时候,他说小时候偷拿家里的铜钱,结果不小心掉烧红的炭盆里了,他着急拿出来握住就烫伤了,疤痕一直留到现在。”   “铜钱样的疤痕,我记住了。” 第96章 状纸   鄂天师家。   等了整整一晚, 两个徒弟和一个师妹,只有小徒弟回来了。   鄂天师的小徒弟今年才十九岁,比鄂天师的女儿鄂雪晴还小, 更是青山门中入门最晚修行时间最短的一个, 但是天资卓然, 小小年纪刚上大学,就已经是地级天师。常常有人说吃天师这碗饭最看天分, 有些人十年刻苦, 比不上天资高的三月修行。   鄂天师的小徒弟沈然显然就是那个天资高的,鄂天师好几次对自己的大徒弟师弟师妹夸奖他,说他有希望在三十岁之前成为天级大师。这是对小徒弟天赋的极高可定。   至于下一任青山门的衣钵传人,原本是定的小师妹,毕竟大徒弟天分不足, 虽然勤勤恳恳的修行, 可惜天资有限, 止步玄级。自从小师弟入门后,展现了常人没有的天分, 鄂天师当即动了换继承人的心思,这就是为何小师妹突然要自立门派的缘故。她有野心,不愿意和小辈争,只能如此。   至于冷步棱, 他秉持着不想收徒的态度, 自然就排除在继承人行列之外。   连弟子都不愿意带的人, 如何能撑得起门派。   鄂天师对沈然抱有极高的期望, 所以看管的也严厉,别说给人换命,就算是稍微对他人命格动点手脚这种容易被反噬的事情都不会允许他碰,沈然还未出师,一切行为都在鄂天师的眼皮底下,要说最不担心的人,就是沈然。   这次叫他回来,主要是问问他的修行进度如何,沈然才刚刚开始独立接单子,过几日到师父面前报到是常事,突然接到信息要回去都没多想什么,等看到师父难得阴沉的表情后才发觉不对劲。   “师父?”沈然问道,“出事了吗?”   鄂天师点头,对沈然招招手:“最近修行的可还好?没出现什么问题吧?”   沈然笑了笑:“没有。挺顺利的,只是觉得关系亲近的人的面相果然难以测算。”   鄂天师:“哦?”   “和我同宿舍的李毅逸与我关系很好,我从他的面相上看出他即将有灾祸,可是我如何测算,都不知道他何时在何地出事。明明上次我为一路人算命,知他在三个时辰后有一场大难,让他不要回家。可惜他没信,当天晚上就被人在家中杀害。”说完叹了口气,“他若是信我还可免除一死。”   鄂天师眉头微皱:“你可辨清是灾祸还是死劫?”   沈然反问:“有什么差别?”   鄂天师说道:“灾祸分两种,人为和意外。前者助其避免,天师可有功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后者天灾,提醒即可,为上天赐下的考验,躲与不躲,看他本人选择,我等天师哪怕泄露一点天机,也无功无过。但如果不是灾祸而是死劫,那就是命格如此,生死簿上记了他的名,记住,和阎王爷抢人绝不可为。”   沈然点头:“如何辨别?”   “气不同。”鄂天师说道,“小然,你就是经验不足,天资足够,多看看就明白了。你的那双眼睛与其他阴阳眼不同,可以看到比我们看到的更多的东西。善用你那双眼睛。”   “是,师父。”   鄂天师继续说道:“既然你提到了看相,不如看看师父我,能瞧出什么来吗?”   沈然点头,就真的用他那双眼睛仔细瞧着鄂天师,看着看着,他脸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见自家小徒弟眼神不对,鄂天师问道:“怎么?”   “您……您今天是遇到了啥?”沈然骇然道,“师父,您身上有着一点若有若无的气,像是阴气,却比普通的阴气更加霸道。但是……瞧着却不会对人有害?”   鄂天师表情一僵,想到了什么,问道:“与睚眦比如何?”   沈然想了想:“感觉不一样,但是气的流动方式很相似。”   鄂天师吸了一口冷气,咳嗽了两声,摆摆手道:“罢了,别看了。”   沈然恩了一声,耐不住好奇心的渴求,问道:“您遇到了谁?”   “遇到了谁?”鄂天师无奈道,“可能是哪个闲不住,在人间溜达的散仙吧。”也或许是个喜欢管闲事的鬼仙。   说完,就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又讲了一遍。沈然惊讶的瞪圆眼睛,他只见过一次睚眦,而睚眦与其说是神仙,不如说是妖兽,他很想和师父说的那两人见一次面。   “说起来,你知道你师兄在哪里吗?”鄂天师问道,“今日到现在都没消息。”   沈然歪了歪头:“师兄已经出师了,而且师兄没有本事做这种事,最近两年除了年节日来以外从不露面,您怀疑他吗?”   鄂天师:“我只是担心。”   沈然点头,环顾一圈屋内:“冷师叔呢?”   鄂天师:“他去调查了。”   “那小师叔……”   听到小师叔这三个字,鄂天师的表情阴沉了下来,看向自己的妻子,鄂妻摇头:“我打了三个电话,她都没有接。”   鄂天师气的站起来,想了想后又坐下,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后,我亲自去找她。”   至于他那位没有得到回复的大徒弟,之后再说。   从始至终,鄂天师都没怀疑这位水平一般,跟着他学了那么多年才能上得了台面的大徒弟。   因为他这个大徒弟,除了擅长算命看相以外,于各类阵法道术上并不在行,就算拿到了阵法的详解图也只会一脸懵。   另一边,月半七安抚好了韶笑旋,就带着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离开了。想在数千万人中寻找一个只有不知真假姓名,不知真假年龄身份,只有手掌上铜钱大疤痕的信息来找真的是太困难了。相比较下,他更想去找找看有没有命格被换的女人。   不知姓名,却和韶笑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性,在诺大的京都中没有上千也有几百,这个数字很巨大,可相比较京都的人数,却显得那么可爱。   另外,韶笑旋的命格是被换过的,哪怕因为换过来的命格会自动降一等,可看韶笑旋现在超级倒霉的模样,哪怕霉运降低一层,仍旧很糟糕。   月半七相信,换走韶笑旋命格的女人,命一定非常差。   按照这个条件进行筛选,最终城隍给月半七的名单上,只有七个人。   无一不是上辈子做了孽,或者欠了谁的债要还。比如其中一位已经嫁为人妇的赵姓女人,长相很漂亮,出生在普通家庭,按照她的颜值当个艺人都足够了,当然她没那个野心,只想平常谈恋爱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惜,她上辈子欠了一个男人的债,这辈子就得拼命的还。明明男方是个明眼都看出的没钱没本事的渣男,她却上赶着倒贴打工赚钱养家,忍受醉酒丈夫的辱骂。   而她的结局自然早就定下了,劳心劳肺,不足四十就殒命。   可怜可悲,她和男人前世也是夫妻,立场却完全相反。前世的她拿丈夫的钱奢华享受,后来男人意外事故断了腿在家休养,瞧着他没用了就卷走他治腿的钱一走了之,最后害的男人一人孤独死在屋内。   她没有直接杀死男人,男人的死亡她又推卸不了责任,地狱的律法难以对她做出刑罚,就干脆判她下辈子将一切都偿还回去,无论是钱,还是男人破碎的那颗心。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月半七每次看到这样的案子就很感慨,如今这世上不知多少人做了孽,下辈子要偿还。更不知多少人在还债,只等下世与那人再无相关。   除了她以外,剩下几位的命格也好不到哪里去,共同点就是注定活不过四十岁。   将她们的前世今生一个个翻了过去,等瞧见其中一人时,月半七皱了皱眉。   这几人的命格都不好,但谁也比不上这位的糟糕。生而双胎,父母家中贫寒,前面又早就有了个女儿,不愿意再多养一张嘴,就将身体略虚弱的姐姐送了人。   接收孩子的家庭中,母亲身体不好,早就放弃有亲生孩子的希望,便将这个女孩当做亲生的疼爱。可偏偏才过了半年,就发现自己已孕的消息,得知肚子里的是男孩,思考再三,打算将孩子送回去。偏偏孩子的亲生父母搬离去外地打工谋生,无奈下悄悄扔到了孤儿院。   可怜女孩明明双亲俱在,却成了一个孤儿。   或许是报应,不过五六年,抛弃她的领养家庭中,辛苦生下的男孩一场大病没了。他们又想起了被自己抛弃的女孩,就去孤儿院认亲,声称是不小心丢了孩子。那时女孩已经六岁,早就能认人,怕养不熟,领养家庭就声称这是他们亲生的孩子。   她进入那个家庭才一年,家庭的女主人,被她称作母亲的人就事故去世了,被活活烧死的。父亲找了个新妈妈,新妈妈嫁进来后怀孕,失足从楼梯跌下一尸两命。   父亲怀疑是她动的手,可事实证明,出事的时候,她正在小卖部帮忙,想用劳力换一支冰棒吃。   后来,父亲的生意出了问题,周旋不来,病急乱投医找了个自称天师的人,天师算命,说他家有个天煞孤星,遇谁克谁,命太硬,要他将人赶走才能行。   父亲回想着几年的遭遇,认定是这个领养的女儿。就找人走了点关系,借口说是忙不过来,给亲戚家里养了,实际上是卖掉。   女孩在贩子手里辗转三年,长到十一岁的时候,被一个姓殳的人买下了。   月半七挑眉,姓殳? 第97章 状纸   买走女孩的人是个女性,姓殳, 她给女孩起了一个名字, 叫做殳潜。听着与输钱同音,这个名字很不讨喜。   月半七查了女孩的养母信息, 发现她的养母在女孩十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还是与人械斗被打死。   月半七疑惑的看向城隍, 城隍瞧了一眼, 解释道:“大人, 这位女子意外损了魂魄, 因此有些时候行为疯疯癫癫,她是在犯病的时候与人起了冲突, 结果被人打死。”   “命格如此?”月半七问道。   城隍点头又摇头:“原本她的命格不该是这样的,可她做了损人阴德的事情。这位女子豆蔻年华时距今是五十年前,那个时期女子的名声很重要的。然而她却收了村头痞子的钱, 带人坏了一个将嫁女子的清白, 还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逼那女子婚姻作废嫁给痞子。然而那女人最终忍受不住流言蜚语, 自杀了。可她却没有丝毫悔改之心,反而变本加厉做些损人利己的事。她原本的命格就是因作孽太多坏的, 说句难听的,她落得那个结果是自找的。”   月半七赞同的点头:“这样的人, 在地狱里呆多久都是活该。”   城隍应承道:“对, 她与这个女孩的相遇或许是注定, 两人臭味相投。”   月半七:“殳潜前世做过这样的事情?”   城隍简单的解说道:“何止。殳潜的前世就是一个靠嘴糊弄女孩跟她离开家乡打工的人, 然后以包身的形式转手交给黑心老板,赚取钱财。”   那个时代月半七没有见过,他只是从城隍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来想象当时的场景。   “三年的包身契,能在那种待遇下熬过去的少之又少。阴曹地府几乎过几日就能接到一个如此境遇早亡的女孩。”城隍摇头叹息,每次他看着那些报到的女子阴魂衣不蔽体眼神漠然的模样,都会觉得胸口闷痛。可这就是阳界的社会规矩,他管不了。只能说这些枉死的女孩受苦太多,没有累计的孽债,下辈子总会给个好胎。   第十殿的轮转王负责无罪阴魂的投胎之地,他最是一个心善的。   那些女孩没有直接死在带走她们的带工人手中,却与带工人的欺骗和压榨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最终判决在阳界轮回受苦,所有死亡的女子阴魂身上的怨气会跟随着她,殳潜要一世世轮回,直到怨念消亡为止。   除非殳潜在阳界修功德行善,否则十世受苦都无法偿还。   这么一想,换命,还真是她会选的路。   换命后这一世顺遂是自然的,死后被城隍归档,如果没有发现她换命作弊弄错了记录,很有可能下面好几辈子的罪孽都不需要再偿还,而那些都被转到了无辜的韶笑旋身上,可怜几世修善行的好人,一日灾祸惹上头来,背负不属于自己的债务。   真是越想越气,月半七难得如此感谢自己插了手,否则事实尘埃落定,韶笑旋自杀,再发现事实真相时无论怎么弥补都无法改变已经造成的伤害。   好在现在还有可以回转的机会。   “我先去找她看看。”月半七收了殳潜的资料,转身就走。   城隍恭送,将人送走后,回来收拾资料,看着殳潜的档案记录冷冷一笑,然后收了起来。   轮回转世,卑劣的灵魂仍旧卑劣,死不悔改。   等这世结束,他定要将事情前后经过记清,要求阴曹地府的众阎君严惩不贷,才证阴间律法严明。   殳潜的住址是在京都城西很偏僻的聚集区中,只是这里早就没有了人在,月半七现身和这里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就听说她傍上了有钱人,去市中心住着去了。   住在殳潜旧家隔壁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家庭主妇,生活中除了柴米油盐,就是说着邻里街坊的八卦,月半七在她那里得到了不少消息,比如殳潜原本家境很糟糕,没上过学没钱没文化,长的也一般般不怎么好看,谈恋爱总是遇到渣男,工作更是常常碰壁失败,走个路都能被东西砸到,浑身上下写着一个霉。   偏偏是这样一个霉女,突然钓到了金龟婿,一年前就开始有个男人频繁出入她的住所,半年前她就搬走了,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从妇人的话中,月半七问到了男人的名字——查柟。   至于男人的职业不知道,反正很有钱,开着的车子就价值几百万,这群住在这片聚集区每日为吃饭和孩子上学发愁的人们只够望车兴叹。   这种豪车,他们连摸都不敢摸,但是殳潜却曾经在家门口娇声要求查柟给她买一个。查柟答应了,过几天就看到殳潜开着车从这里进进出出,再后来她就再也不出现了。   “我记得是五个月前吧。”隔壁的家庭主妇回忆道,“她拿着大包小包扔进车里,我还问了一句她去哪里,她就跟我说她很快就会变成贵人,再也不用受这种日子了。”   月半七表情阴冷,无论是从他调查的信息中还是这个妇人说出的话语中,都证明这两人是月半七要追查的,给韶笑旋换命的人。   只知道名字,去调查本人很困难,去找城隍也不过是得到几百个同姓名的档案资料,月半七突然想起了鄂天师。   都查到这地步了,一个天品级的天师,总该能给他一个完美的交代吧。   月半七这么一想,转身就往鄂天师家里去,丝毫没有在理会身后想问自己是不是单身如果是想介绍一个侄女的家庭主妇。   月半七来的时间很不巧,鄂天师并不在家。   从韶笑旋家中厉害,又去城隍那里调查资料整理档案,这一来一去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所以等到鄂天师家中已经是鬼街商谈分开后的第三天。鄂天师去寻一个人,家中只有鄂妻和因为周日在家的小儿子鄂雨青,以及当天没有课程来蹭饭吃顺便书房看玄学书籍的小徒弟沈然。   门铃响了后,是鄂雨青开的门,瞧见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愣了愣,立刻道:“找我爸?他出门了,你是要委托案件吗?”   月半七:“我已经委托过了。现在是得到新的消息,想要告诉他。”   鄂雨青点头:“哦,那你进来吧。”说着转身进客厅,扯着嗓子喊道:“妈!小师兄!!有客人!”说完就走进了卧室里把门一关,明天可是周一,他作业还没写完呢。   沈然正在看阵法一类的书籍,闻言放下书,来到客厅,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坐在沙发上。旁边鄂妻正在招待。   “你好,请坐。我老公归期不定,不过这两日总会有消息的。”鄂妻笑眯眯的说道。   月半七:“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你们可以转告他。用……手机电话什么的。”   鄂妻笑着应和,心里却在奇怪,老公平日里有一个工作用号码,怎么他不自己联系?   至今都没有买手机的月半七端起桌上泡好的茶抿了一口。   沈然:“什么什么?是委托吗?小事我可以帮忙的。”绕过师娘身边,坐在月半七对面,细细打量着月半七,想要先研究一下他的面相。   作为一个修行时间不长天资却奇高的天师,这已经是沈然的习惯了。   刚巧这个时候月半七抬起头,和沈然对视,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渐渐地沈然的额头开始冒出了冷汗,有点头晕目眩,硬扛着非要看个仔细的结果就是这位地级小天师扑通一下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鄂妻:“哎哟,这是怎么的了?”她连忙上去扶人,将人拉起来细细一瞧后吓了一跳,沈然额头暴起了青筋,双眼竟是发着淡淡的银光,很是骇人。   月半七:“没事,用力过度。”说着走上前,在沈然脖子后拍了一下:“回神。”   这一拍,就好似把沈然身上所有重担拍走,顿时头不晕了,眼不花了,沈然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惊骇的看着月半七,想起之前师父提起,绝对不可以招惹的两人。   难道他就是师父说的两人中的一人?   月半七好奇的瞧着沈然打量:“洞察之眼,少见。”   沈然茫然的看着月半七:“什么?”   月半七:“我是说你那双眼睛。一般阴阳眼可以看清阴与阳,你那双眼睛却可以看的更多。但是我建议你最好收敛一点,它对现在的你来说负担太重,不要太频繁的使用。小心用眼过度,会瞎。尤其是别用它看着像我这样的人。”面前的人身上带着点点金光,想必经常用自己的能力救助他人积攒功德,对于这样的人,月半七很乐意多提醒几句。   月半七说的语气很轻松,沈然却大热天的出了一身冷汗,对于月半七的话,他下意识的信任。   “您这样的人,是指什么人?”   月半七笑了笑,不作答,转而提起自己的来意:“关于之前的委托,我去调查了一翻。得到两个人名,极大可能就是换命的人。两人的名字分别是殳潜和查柟。”   听到这两个名字,鄂妻和沈然的反应极大,尤其是沈然,第一句便是:“这不可能!”   月半七皱眉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鄂妻:“殳潜这个名字陌生,我们不认识。”   月半七:“另一个呢?”   两人脸色很不好,最后还是沈然开口道:“查柟是我大师兄的名字。” 第98章 状纸   “所以,这果然是你们的人做的。”月半七说道。   沈然连忙摇头:“不可能, 大师兄他怎么会做这种……”月半七沉默的看着他, 被他冷眼瞧着的沈然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有了底气。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   事实上, 沈然并不清楚。   沈然入门三年,两年前, 查柟出师。两人同时跟着师父一起学习的时间只有一年, 而这一年, 因为沈然在玄学上对查柟无情的碾压, 二十多岁学了好多年的大师兄,比不上一个刚入门十几岁的师弟, 查柟自尊心扛不住,又心知差距无法弥补,因此对这位小师弟能避就避。说到底, 两人真正相处的时日并没有多久。   沈然凭借零星的记忆, 记得大师兄说话很随和。   而从面相上, 沈然也只记得师兄是个家庭优渥, 至少生活上不会窘迫的人。   至于他会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情,沈然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只要心中有一丁点的动摇, 信任就像是被刺破一点口子的纸张,随着风的吹动而逐渐扩大裂痕, 怀疑接踵而来。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沈然再次问自己一遍, 结果是有可能。   沈然转头看向师娘, 希望能在她那里得到支援, 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她让沈然失望了,鄂妻摇了摇头,她比沈然知道查柟的性子,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不敢保证。   因为查柟的耳根子太软,当初被送来鄂天师门下学习玄学都不是查柟自己的主意,查柟很容易被怂恿,尤其是亲近的人,或许正是因为查柟小时候有个强势的父亲,拜师后有个强势的师父的缘故。   被强势的人指着方向教养长大的人,向来是没有多少主见的。   “他一定是被蒙骗了。”鄂妻慌忙对月半七解释道,“丈夫对徒弟管教的很严厉,青山门的门规就是损害阴德的事情绝不做。”   月半七:“查柟人呢?”   鄂妻和沈然面面相觑,沈然说:“师父两日前联系他了,要他过来见面,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讯息。”   月半七只觉得青山门不是很靠谱,站起身道:“总之,名字我转告给你们了。十日之约,已经过了三日。我们等的是结果。”   沈然连连点头:“我会告知师父的。”   月半七走到门口正打算离开,又突然脚步停下问了一句:“如果那人真是你们熟悉的那个人,打算如何处理?”   这话问的沈然和鄂妻都很为难。鄂妻作为鄂天师的妻子,是管不到青山门内部的事情。而沈然一个未出师的小徒弟,自然没有越过师父去教训大师兄的道理,因此他只能含糊说道:“师父会严惩的。”   月半七没说什么,打开门就要离开。沈然立即表示要送他出去,月半七原本想着走到一个没有监控的死角直接消失,如今沈然这么热情,避免暴露鬼神的身份,他只好和沈然一起老老实实坐电梯。   巧的很,电梯刚好从楼梯上来,停在鄂天师家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后,月半七就瞧见里面熟悉的面孔。   正是鄂天师。   电梯门打开后看到月半七和沈然站在一起,鄂天师很惊讶,他连忙踏出电梯问道:“您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月半七就将自己的来意简单的对鄂天师诉说了一遍。听到查柟两个字后,沈然往后退了退,拒绝近距离面对师父的暴怒。出乎他预料的是,鄂天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已经知道了。”鄂天师叹息道,“家门不幸,出了两个离经叛道的混账。”   月半七:“两个?”   鄂天师叹息道:“对,两个。我那师妹,和大徒弟。”此时的鄂天师没有前几日见到的精神烁烁,颓丧着脸,唉声叹气,看着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进屋说。”鄂天师道。   说着,就带着两人回到了家中。   看着两人去而复返时鄂妻很惊讶,等瞧见自家丈夫后立即迎了上去:“到底是怎么了?”   “你回屋去。”鄂天师连忙对妻子摆手,“看看雨青的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鄂妻心里明白,这是让她回避,点点头,转身进了儿子的房间。   沈然跟着后退:“那我就去看看之前的书……”   “你留下。”鄂天师的语气冷硬,一点可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沈然张张嘴,最后无奈的应了一声,行,留下就留下,反正他又没做错什么,师父脾气臭是臭了一点,好歹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今日这事情你必须知道。以后你要接手青山门,该知道如何处理这等事情。”鄂天师难得柔下语气对沈然解释了一句。   沈然瞪圆了眼睛受宠若惊。师父竟然这么温柔的对他解释了,好难得。以往师父说什么是什么,只要与玄学无关的事情,多问几句都会被责备问题太多。   沈然连忙应承:“我知道了,师父。”眼睛闪亮亮的。   看着小徒弟激动的眼神,鄂天师心中感到一丝悲哀,难道真是因为他的过错,小师妹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出尔反尔,他知。   可是大徒弟所作所为与他无关,他绝对不背锅!   “那日与两位分别后,我就回到家中,就如二位怀疑的那样,我心中也有疑虑,就先排查家中人,只是大徒弟和小师妹两人不见踪影。”鄂天师说道,“然后我就从儿子那里得知,师妹曾经去过藏有已逝师父秘籍的书房。”   “当初师父过世后,他的东西除去需要掌门传承之物,都均分三份,我不认为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偷偷摸摸去书房找的。”鄂天师说。   所以他就亲自去找师妹问个清楚,师妹倒也坦率,全部倒豆子说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秦砌道人死后,无论是整理遗物还是分东西,都是由鄂天师主持。虽然他将所有东西罗列成单子,均分三份让师弟师妹先挑,小师妹优先,拿的却并非是最想要的那一份,而是照顾冷步棱就挑了看着最薄的。   因为她从大师兄那里得了话,大师兄找的徒弟不成器,如今玄学一行越加薄弱,天资高的弟子很难得,鄂天师曾经卜卦测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收到天资高的弟子,测算的结果是否定的。   担心传承断在他手中,鄂天师就声称将掌门位置交给小师妹。   得了许诺,小师妹就想既然一切都将归于自己,最终只得师父三分东西的是冷步棱,干脆多照顾一些。因此平日里得到好东西都照顾着冷步棱,要么就归入门中,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接任人,她拼命修行,努力拓展自己的交友圈,与各位大师交好。   直到沈然入门。   和沈然的相遇是个意外,鄂天师接了一个委托,解决一所高校中神秘事件,就是在那次的事件中他带回了有着一双特别阴阳眼的沈然。   小师妹在沈然来到青山门的那一天,失去了一切。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作为长辈的尊严,她没办法与小辈争执。作为门中弟子,为了门派更好的发展,天资卓越的沈然自然比她合适掌门的位置。   但是对于这位出尔反尔却丝毫歉意都没有的师兄掌门人,小师妹是怨恨的。   她觉得,既然她都以掌门的要求来训练自己,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开山立派而已,或许没那么难。   然而事实上,真的很难。   本领不上不下,年纪轻轻没有闯出多少名气,找不到合适的徒弟,资源不够丰厚,她甚至手头都没有多少富余的钱。   开山立派,谈何说起。   查柟对小师妹伸出了援手,许诺了很大一笔资金,还有一个法器,只求小师妹教他换命的方法。   女人总是比男人细心一些,鄂天师没有找到当年被语棠送回来的那封信,小师妹却能猜出在哪里。因为她知道师父有往书皮中偷做夹层藏东西的习惯。   当年秦砌道人收回信,知道这东西不能妄自给别人,又担心哪日语棠后悔来求,就藏在了书中,谁也没告诉。小师妹不过在书房里呆了十几分钟,就成功的找到带有夹层的书,将东西取走。   至于查柟要换命的东西做什么,小师妹问过,说是为了他的恋人换命,对象已经找好了,只等换命的法子到手,就可以准备行动。   “师父当年可以将它交给三横道的掌门,让他给大徒弟语棠换命。如今我拿走给你的徒弟,让他为自己的恋人换命,难道就不行吗?”鄂天师质问时,小师妹如此说。   鄂天师被气的直哆嗦。   当年秦砌道人之所以给三横道的掌门换命的方法和阵图,就是三横道掌门曾发誓,只换来寿命延长即可,且只此一世,不换孽债。两人下辈子该如何还是如何。寻的人也一定商讨好,等价交换,双方心甘情愿。   这种小量的所求,与其说是在换命,不如说是在借命。   即使如此语棠仍旧不愿意,在他看来,无论是给那人的父母多少钱财和承诺,都不与生命等价。   可是查柟是如何做的呢?欺瞒诈骗,找的还是极好的福泽命格,且命格孽债全部交换都能影响下辈子,再加上查柟并非天级的天师,换给对方的命格大打折扣,怕是会霉运缠身,直至死亡。   两者哪里有可比性?   怪只怪秦砌道人的法子写的太完全,三横道掌门只想要一部分,查柟却要取走全部。   天师该遵循天命,切记不可逆天而行做损阴德的事。他当年的教导,孽徒是拿去喂狗吃了吗? 第98章 状纸   “所以,这果然是你们的人做的。”月半七说道。   沈然连忙摇头:“不可能, 大师兄他怎么会做这种……”月半七沉默的看着他, 被他冷眼瞧着的沈然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有了底气。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   事实上, 沈然并不清楚。   沈然入门三年,两年前, 查柟出师。两人同时跟着师父一起学习的时间只有一年, 而这一年, 因为沈然在玄学上对查柟无情的碾压, 二十多岁学了好多年的大师兄,比不上一个刚入门十几岁的师弟, 查柟自尊心扛不住,又心知差距无法弥补,因此对这位小师弟能避就避。说到底, 两人真正相处的时日并没有多久。   沈然凭借零星的记忆, 记得大师兄说话很随和。   而从面相上, 沈然也只记得师兄是个家庭优渥, 至少生活上不会窘迫的人。   至于他会不会做这种出格的事情,沈然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只要心中有一丁点的动摇, 信任就像是被刺破一点口子的纸张,随着风的吹动而逐渐扩大裂痕, 怀疑接踵而来。   大师兄会做这种事情吗?沈然再次问自己一遍, 结果是有可能。   沈然转头看向师娘, 希望能在她那里得到支援, 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她让沈然失望了,鄂妻摇了摇头,她比沈然知道查柟的性子,就因为知道,所以她才不敢保证。   因为查柟的耳根子太软,当初被送来鄂天师门下学习玄学都不是查柟自己的主意,查柟很容易被怂恿,尤其是亲近的人,或许正是因为查柟小时候有个强势的父亲,拜师后有个强势的师父的缘故。   被强势的人指着方向教养长大的人,向来是没有多少主见的。   “他一定是被蒙骗了。”鄂妻慌忙对月半七解释道,“丈夫对徒弟管教的很严厉,青山门的门规就是损害阴德的事情绝不做。”   月半七:“查柟人呢?”   鄂妻和沈然面面相觑,沈然说:“师父两日前联系他了,要他过来见面,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讯息。”   月半七只觉得青山门不是很靠谱,站起身道:“总之,名字我转告给你们了。十日之约,已经过了三日。我们等的是结果。”   沈然连连点头:“我会告知师父的。”   月半七走到门口正打算离开,又突然脚步停下问了一句:“如果那人真是你们熟悉的那个人,打算如何处理?”   这话问的沈然和鄂妻都很为难。鄂妻作为鄂天师的妻子,是管不到青山门内部的事情。而沈然一个未出师的小徒弟,自然没有越过师父去教训大师兄的道理,因此他只能含糊说道:“师父会严惩的。”   月半七没说什么,打开门就要离开。沈然立即表示要送他出去,月半七原本想着走到一个没有监控的死角直接消失,如今沈然这么热情,避免暴露鬼神的身份,他只好和沈然一起老老实实坐电梯。   巧的很,电梯刚好从楼梯上来,停在鄂天师家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后,月半七就瞧见里面熟悉的面孔。   正是鄂天师。   电梯门打开后看到月半七和沈然站在一起,鄂天师很惊讶,他连忙踏出电梯问道:“您此时前来,可是有事?”   月半七就将自己的来意简单的对鄂天师诉说了一遍。听到查柟两个字后,沈然往后退了退,拒绝近距离面对师父的暴怒。出乎他预料的是,鄂天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我已经知道了。”鄂天师叹息道,“家门不幸,出了两个离经叛道的混账。”   月半七:“两个?”   鄂天师叹息道:“对,两个。我那师妹,和大徒弟。”此时的鄂天师没有前几日见到的精神烁烁,颓丧着脸,唉声叹气,看着竟是老了十岁不止。   “进屋说。”鄂天师道。   说着,就带着两人回到了家中。   看着两人去而复返时鄂妻很惊讶,等瞧见自家丈夫后立即迎了上去:“到底是怎么了?”   “你回屋去。”鄂天师连忙对妻子摆手,“看看雨青的作业写的怎么样了。”   鄂妻心里明白,这是让她回避,点点头,转身进了儿子的房间。   沈然跟着后退:“那我就去看看之前的书……”   “你留下。”鄂天师的语气冷硬,一点可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沈然张张嘴,最后无奈的应了一声,行,留下就留下,反正他又没做错什么,师父脾气臭是臭了一点,好歹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今日这事情你必须知道。以后你要接手青山门,该知道如何处理这等事情。”鄂天师难得柔下语气对沈然解释了一句。   沈然瞪圆了眼睛受宠若惊。师父竟然这么温柔的对他解释了,好难得。以往师父说什么是什么,只要与玄学无关的事情,多问几句都会被责备问题太多。   沈然连忙应承:“我知道了,师父。”眼睛闪亮亮的。   看着小徒弟激动的眼神,鄂天师心中感到一丝悲哀,难道真是因为他的过错,小师妹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他出尔反尔,他知。   可是大徒弟所作所为与他无关,他绝对不背锅!   “那日与两位分别后,我就回到家中,就如二位怀疑的那样,我心中也有疑虑,就先排查家中人,只是大徒弟和小师妹两人不见踪影。”鄂天师说道,“然后我就从儿子那里得知,师妹曾经去过藏有已逝师父秘籍的书房。”   “当初师父过世后,他的东西除去需要掌门传承之物,都均分三份,我不认为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偷偷摸摸去书房找的。”鄂天师说。   所以他就亲自去找师妹问个清楚,师妹倒也坦率,全部倒豆子说了个清清楚楚。   当初秦砌道人死后,无论是整理遗物还是分东西,都是由鄂天师主持。虽然他将所有东西罗列成单子,均分三份让师弟师妹先挑,小师妹优先,拿的却并非是最想要的那一份,而是照顾冷步棱就挑了看着最薄的。   因为她从大师兄那里得了话,大师兄找的徒弟不成器,如今玄学一行越加薄弱,天资高的弟子很难得,鄂天师曾经卜卦测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收到天资高的弟子,测算的结果是否定的。   担心传承断在他手中,鄂天师就声称将掌门位置交给小师妹。   得了许诺,小师妹就想既然一切都将归于自己,最终只得师父三分东西的是冷步棱,干脆多照顾一些。因此平日里得到好东西都照顾着冷步棱,要么就归入门中,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接任人,她拼命修行,努力拓展自己的交友圈,与各位大师交好。   直到沈然入门。   和沈然的相遇是个意外,鄂天师接了一个委托,解决一所高校中神秘事件,就是在那次的事件中他带回了有着一双特别阴阳眼的沈然。   小师妹在沈然来到青山门的那一天,失去了一切。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作为长辈的尊严,她没办法与小辈争执。作为门中弟子,为了门派更好的发展,天资卓越的沈然自然比她合适掌门的位置。   但是对于这位出尔反尔却丝毫歉意都没有的师兄掌门人,小师妹是怨恨的。   她觉得,既然她都以掌门的要求来训练自己,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开山立派而已,或许没那么难。   然而事实上,真的很难。   本领不上不下,年纪轻轻没有闯出多少名气,找不到合适的徒弟,资源不够丰厚,她甚至手头都没有多少富余的钱。   开山立派,谈何说起。   查柟对小师妹伸出了援手,许诺了很大一笔资金,还有一个法器,只求小师妹教他换命的方法。   女人总是比男人细心一些,鄂天师没有找到当年被语棠送回来的那封信,小师妹却能猜出在哪里。因为她知道师父有往书皮中偷做夹层藏东西的习惯。   当年秦砌道人收回信,知道这东西不能妄自给别人,又担心哪日语棠后悔来求,就藏在了书中,谁也没告诉。小师妹不过在书房里呆了十几分钟,就成功的找到带有夹层的书,将东西取走。   至于查柟要换命的东西做什么,小师妹问过,说是为了他的恋人换命,对象已经找好了,只等换命的法子到手,就可以准备行动。   “师父当年可以将它交给三横道的掌门,让他给大徒弟语棠换命。如今我拿走给你的徒弟,让他为自己的恋人换命,难道就不行吗?”鄂天师质问时,小师妹如此说。   鄂天师被气的直哆嗦。   当年秦砌道人之所以给三横道的掌门换命的方法和阵图,就是三横道掌门曾发誓,只换来寿命延长即可,且只此一世,不换孽债。两人下辈子该如何还是如何。寻的人也一定商讨好,等价交换,双方心甘情愿。   这种小量的所求,与其说是在换命,不如说是在借命。   即使如此语棠仍旧不愿意,在他看来,无论是给那人的父母多少钱财和承诺,都不与生命等价。   可是查柟是如何做的呢?欺瞒诈骗,找的还是极好的福泽命格,且命格孽债全部交换都能影响下辈子,再加上查柟并非天级的天师,换给对方的命格大打折扣,怕是会霉运缠身,直至死亡。   两者哪里有可比性?   怪只怪秦砌道人的法子写的太完全,三横道掌门只想要一部分,查柟却要取走全部。   天师该遵循天命,切记不可逆天而行做损阴德的事。他当年的教导,孽徒是拿去喂狗吃了吗? 第99章 状纸   无论鄂天师如何悲愤, 这件事总归要解决。鄂天师已经没有颜面去求什么委托的奖赏, 只希望月半七能够网开一面, 不要和他那不成器的徒弟计较。   月半七当然是不能答应的,先不说审判不归他管,就算归他管, 月半七认为自己做的孽要自己偿还,他自己没有悔改之心,谁也帮不了他。   看到月半七摇了摇头,鄂天师沉默了,半晌后才摆手说道:“就当没有过这个徒弟吧。”   沈然视线在月半七和师父之间来回转,一声不敢吭。   鄂天师问:“我回来前问过了, 他最近买了新房,带着一个女人,住在了城郊。我原本是打算悄悄解决这次事件的。”可惜一回头就撞上了月半七,而且月半七还查到了名字。   鄂天师很想包庇一下徒弟,奈何天不从人愿。   这难道就是报应吗。   鄂天师取了几个厉害的法器,问月半七要不要一起去, 他这次不仅要抓到人,还要将命格换回来。月半七当然要跟,他要亲眼见证事情解决。   最后一起去的有三个人, 鄂天师和月半七, 以及要跟着见世面的沈然。   由鄂天师开车, 三人来到了城郊别墅区, 一栋联排别墅门口。   摁了好几声门铃, 才有一个男人慵懒的声音响起:“谁?”   鄂天师粗声粗气道:“你说我是谁?”   屋内寂静了好一会,门才被打开,一个容貌端正的青年衣衫不整的站在三人面前,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尴尬中还带着些惊惧:“师父?您怎么来了?早点说一声我接……”   查柟的话还没说完,鄂天师就抡起手臂,狠狠的一掌。   “啪!”   非常响亮。   男人猝不及防被打的趔趄了一下。   “师父?咋了,这……”查柟捂着被打红的脸颊,“我……”   鄂天师不想听他说话,抡起手臂,又一个巴掌,男人还没消化这突如起来的两个巴掌,鄂天师第三掌就跟着落了下来,这次男人学机灵了,转身就跑躲在了客厅茶几后面,死活不愿意靠近鄂天师。   趁着这对师徒正在玩追逐战,月半七悄悄的环顾这栋小别墅,没有发现第二个人。至少现在只有查柟一人在这里。   “我干啥了?师父你不能不讲理啊。”查柟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吼道。   “你干啥了?”鄂天师的声音比查柟更大,“你说说你干啥啦?韶笑旋,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听到这三个字,查柟的眼睛微微一闪,侧过头去:“我、我也是有苦衷的。”   “有苦衷?”鄂天师瞪眼了眼珠子,举着巴掌追着查柟还要揍,查柟被吓了一跳,围着茶几溜师父,两人跑着转了好几圈,走的鄂天师微微气喘,这场没有意义的追逐战才勉强停止。   “我、我真是……”鄂天师喘着粗气,又急又气把脸憋的通红,“门规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查柟瘪了瘪嘴:“习得玄学之人,不可为恶,不可助恶。”   鄂天师瞪眼:“还有呢?”   查柟一脸茫然。   鄂天师心中气愤,指着沈然道:“你说。”   沈然:“习得玄学之人,不可为恶,不可助恶,不可逆天命,不可泄天机。”   鄂天师:“没错。一共四句。我以前一直认为,以查柟你的水平记住前两条也就够了,逆改天命,泄露天机,你没那个本事。”   何为天命?上天既定的命运即为天命,玄学中指的多是各个人的命格。何为天机?时代更替,时事变化,可影响世间格局之消息为天机。   此前后两者,没有到达一定境界的天师无法做到和得知。   查柟的水准在天师中属于中庸,他在这一道走到了终点不过是个玄级天师,本该没有这个本事。   秦砌道人为阵法道术上的天才,他改写了换命阵法,灵活套用,为了照顾三横道掌门所说,只换长寿。然而玄级天师即可操控使用,且灵活的超乎他的想象。   一张阵法图,兜兜转转,坑了的竟然还是自己门中人。   想想都觉得可笑。   或许秦砌道人当年就不该答应研究这个阵法。   鄂天师:“现在,把命换回来。”   “换回来?”查柟猛摇头,“不行,换了潜潜怎么办?她的命格那么差,根本就活不到四十岁。”   “那韶笑旋呢?她就该背负不属于自己的命格吗?”鄂天师气的拍桌子。   查柟涨红了一张脸:“我……”   他后退两步,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沉默来抵抗。   月半七看着他还捂着脸的手,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翻过来后,果然在他的左手心中,瞧见了一个铜钱形状的烫伤疤痕。   查柟被月半七一拽正要发火。发现他盯着自己手心瞧,想到了什么后立即心虚起来,挣扎着要缩回来。但是月半七的力气太大,挣扎无果不说,还弄疼了自己的手腕。   “放手,你谁啊?”查柟色厉内荏。   月半七松了手:“欺骗韶笑旋的男友就是你?”   查柟:“我……我不是。”   月半七:“要我把你的话录音给她听吗?”   查柟:“你到底是谁?关你什么事!”   月半七:“我是卖汤的买卖人。有人求公道求到我那里,当场下跪哭的凄惨,我起了恻隐之心,插手管上一管。可怜姑娘被骗了命格,这种案子我第一次见。”   “我没骗她!这是她自愿的!”查柟连忙便捷。   月半七挑眉:“她连命格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自愿?”   查柟:“我跟她说过,潜潜的运气不好,她说愿意分一点运气给她……”说着自己的声音慢慢的降低了下来,哑了火。   他自己清楚,这个理由多么不靠谱。   月半七了然:“殳潜和你的关系是男友朋友?”   查柟没说话。   “你谎称她是你姐姐,用了殳这个姓氏,两人起了假名字接近韶笑旋,和她谈恋爱,同居。然后在她睡着的时候,被她信任的你,枕边人,取走了她的心头血,拿走了她的头发和指甲,带走了她的贴身衣物,给你所谓的姐姐殳潜换了命。达成目的后一声不吭的消失,任凭她自己被命格影响,走上绝路。”   听到绝路两个字,查柟的脸色变了变,他蠕动了一下嘴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查柟,人可以卑鄙到这种地步吗?”月半七问。   查柟涨红了一张脸,他想为自己辩解,结果抬头就看到自家师弟的眼神,就好像初次认识自己一样,或者说,就像是捡到了一颗珍珠,回去却发现是个死鱼目,而且还是散发臭味的死鱼目。   “人都是自私的。”查柟眼睛红了,他吸了吸鼻子说,“三横道的掌门都可以自私为自己徒弟换命,我为何不可?”   沈然说:“我知道,谁都有私心。我鄙夷的不是你为自己的恋人换命,而是你使用的手段太龌龊。”说完扭过头,不想再看他一眼。   查柟不说话了,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开始哭。   “我只是希望她能和我的时间更长一点,她做错了什么,要有这样的苦命?而那韶笑旋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到那么尊贵的命格。”   月半七:“拐骗女孩,廉价卖给包工老板,过手女孩数十个,三年内惨死者十之七八,存余的不过一二,身体坏了无一活过四十。这就是殳潜上一世的罪孽。”   查柟哭声一滞。   月半七:“老年有悔改之意,经常吃素念佛,偶尔做一点小善事。死后入阴曹地府,生前罪孽知无不言,第六殿的卞城王认为她认错态度良好,可减轻处罚,免了死后上刑,改为活着受罪。一条性命一世轮回,生生世世受尽苦难活不过四十,直至结束。若非阎君仁慈,她本该不能为人。你说,她做错了什么。”   查柟:……   “韶笑旋。上一世,战后医护人员,轻伤不离火线,救助生命一千三百六十五条,为此落了一身疾病,六十余岁而终。上上一世,河边捕鱼,救助落水人员十余次,接济贫困者数百次,省吃俭用,对困难家中从不吝啬余粮,拒了富户谢礼,声称救人为本分而非情分。再上一世,穷困秀才科考成一方县官,爱民如子,两袖清风,兢兢业业为让当地农民吃饱穿暖,当地小民过的富足,本人累病在任上。”月半七反问,“你告诉我,她又凭的什么。”   查柟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哑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月半七:“查出来的。”至于怎么查的,月半七不提。   查柟没心思问,他信了。   了解玄学后,自然知道因果报应,殳潜这么差的命格,不可能没有缘由。可是查柟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所谓自欺欺人,就是如此。   有些人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可就偏偏要找一堆理由证明自己正确,然后才能安心的将错事做下去。   这样,就不会心虚。   而一旦被人按着脑袋面对真相,却又不愿意接受自己曾经做过这等错事的事实。   “换回来。”月半七说,“谁来做?”   鄂天师粗声粗气道:“我来!”说着又看向查柟,沉吟了片刻后道:“查柟,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徒弟。”   查柟惊呆了。   “我的徒弟,只有沈然一个。”说完,鄂天师就抓过查柟的胳膊,用针刺破他的皮肤取了一滴血,准备破阵。   查柟僵住了,哪怕手臂被刺疼了都没让他回过神一分,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他被驱逐出师门了。   驱逐出师门的弟子,都是德行有大亏损的人。这样的人,不再被玄学圈子接受。如果被证实他的确做了恶事,他甚至都不能以天师自居接单子,做任何与天师相关的事。   虽然他本就不是靠这个为生。   “师父,我……”   鄂天师摆手:“查先生,我不是你师父,以后别这样叫我。”   查柟沉默,他现在哭都哭不出来。 第100章 状纸   鄂天师破了查柟施下的换命阵, 月半七看见两点颜色不同的光芒从鄂天师手心里飞出, 在空中盘旋一阵, 然后飞往了不同的方向。   “请不要担心。”破了阵的鄂天师脸色有些许苍白,却还是硬撑着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对月半七说道,“换命不过是掩盖了两人身上的真正命格略施小伎迷惑天道, 并非真正的交换,等到阴间瞒过阴间鬼神录错了生死簿,才是真正交换。如今等她们身上的东西破解,天道自动辨别,运势归位,一切就可以走上了正轨。”   月半七:“那要等多久?”   鄂天师想了想回答:“稍等片刻就好。”话音刚落, 就见那两点光芒又从窗户外飞了回来,只是它们原本一金一红的颜色,如今变成了一黑一白。月半七一眼就看出来,那黑色光芒上缠绕着浓浓的黑色气息,和缠在韶笑旋身上的阴暗气息一模一样。   两点光芒在鄂天师手掌中转了一圈后被狠狠攥住,而后鄂天师摸出一个陶瓷光, 将它们都锁了进去,扣上盖子又贴上几张符纸。   站在一边的查柟后退两步,撞到了旁边的书柜, 一张合照从高处掉落, 砸在了查柟的脑袋上, 然后摔在地面上, 光洁的玻璃碎成了好几片, 将照片上查柟和殳潜的脸裂成了三片。   一点黑雾缠绕在查柟身上,不知是反噬,还是天谴追到他头上。   无论哪一点,月半七都不关心。   出来混的,总要自己还。   查柟若是想要平安,多做点善事积攒功德,这样一点点的煞气,还不如当初缠在韶笑旋身上的百分之一。   月半七念头一转,查柟都已经如此,那么换命的另一方殳潜如何了?   他突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给殳潜换命,是你提起的还是她提起的?”   可能是今天收到的打击太多了,查柟没有了反抗的意思,老实回答道:“她说,她从小运气不好,知道我是天师,想让我帮她改改命。”   鄂天师冷哼一声:“就你那水准,还改命!”   查柟垂头:“她的命格太烂,我只会借用小道具让运气好一点,她的命格我改不了。然后她就说,如果能换就好了。换一个更好的。”   鄂天师:“所以你就听她的,给她换了?”   查柟点头:“她的要求,我很难开口拒绝。”   鄂天师一脸恨铁不成钢,转念一想这已经不再是他的徒弟,如何都管不着了,便道:“罢了,以后你不再归我管。看在多年师徒的份上,最后劝告一句,收心去继承你自家产业,天师圈子的事,以后与你无关。多做善事,或许能免了这份孽债。”   月半七赞同道:“对,好好活着。”然后我们阴曹地府见。   至于另一人殳潜,就没有好好活着的机会了。   被动得到查柟换来的命格,和主动要求查柟帮忙换命,这是两个概念。   作为被卞城王大发善心送来阳界赎罪的人,她妄想通过换命来瞒天过海,摆脱孽债,就相当于假释的罪犯在外期间又犯了重罪,必须逮捕归案。   通常情况下,给予人在阳界的命数是一定的,不会在命数结束前带到地狱。但是殳潜显然属于特殊情况。   等待她的,绝对是她承受不了的可怕刑罚。   抓人这活计,自然要交给罚恶司的钟馗。   这边事情一了,月半七和鄂天师师徒道别后,直接就回了阴曹地府。   另一边,京都城内一家小店面内。   画着精致妆容烫着卷发的女人好奇的瞅着玻璃柜台内陈设的东西,身边另一位短发女人则在慢慢的用纸叠纸鹤玩。   这是一家地理位置很偏僻的小店,店面整个大小不过一百平,除去后面归为店主住所的地方,前面用来卖东西的面积不过才四五十平左右。   墙壁灰黄,展柜都是灰尘,显而易见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很懒散的人。   店主不关心这家店有没有盈利,就好像他开的不是一家店,这里就是一个普通住所一样。   一月不会来一个客人的小破店,此时迎来了两个女人的到访,尤其是短发的那位模样特别漂亮,可是坐在柜台后躺椅的年轻男人只拿着一支烟杆吞云吐雾,都没有正眼瞧两个女人一眼。   “姜老板,你这里都摆的什么破烂玩意儿啊,卖的出去吗?”画着精致妆容后颜值都没办法满分的长发女人娇嗔道,“我听你的话,现在搭上了一个有钱的男人,命格也换了。要不我让他给你资助一点,把店铺放在闹市里呗。”   姜老板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旁边叠纸鹤的短发女人掀了掀眼皮:“老姜在这里开店,只等有缘人进来。放在闹市里有什么意义。殳潜,不要以为自己命格换好了人就飘了,你现在的一切是谁给的?要不是老姜给你的药粉,你现在还蹲在贫民窟里帮人洗盘子呢。”   殳潜脸色变了变,而后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那真是要谢谢姜老板的大恩大德。我现在才能有这么好的命格,还有了个体贴的男人。”   “既然觉得你男人体贴,不好好在家里呆着,跑来做什么。”短发女人说道。   殳潜撇嘴:“也就体贴多金这点好处了。男人啊,都是偷腥的猫。我只是和他提一句可以假借恋人身份骗人取东西,他答应的痛快,没多久就和那女人同居,天天和别人躺一张床上,估计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吧。不过算了,反正命格换完了,找到更好的就甩了他。”   她从姜老板那里得到的药粉只能让男人对自己迷恋上,没有别的功效。男人对自己言听计从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软和的脾气容易摆布,至于去做骗情那种事,她不过提了几句,是男人自己的选择,可见本性就是如此。这样的男人,她才信不过。   姜老板:“我这里没那么多药粉给你。那可是从西洋来的稀罕货。”   “我知道。要是我有张绝世美颜就好了,怎么可能还需要依靠那种爱情魔粉。还要过一段时间给他吃一点,就怕哪天他清醒了,我就什么都没了。”她唉声叹气的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原本想着,要不要整个容。可现在整容失败的例子太多了,万一失败,就算有你给我的药粉,保证那个蠢男人一直迷恋着我,我也没法见人啊。”   短发女子:“你直接说,想要变美呗。”   殳潜连连点头:“既然命格可以换,那脸是不是也能换?”说着眼神还时不时的撇向短发女人的那张美丽的脸。   短发女人:“怎么,想要我的脸?”   殳潜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就是想要和你一样漂亮的脸,羡慕你多瞧了几眼。”   姜老板不抽烟了,扭头瞧着殳潜。   被姜老板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殳潜咽了咽口水,变美的欲望战胜了惧意,继续说道:“以前故事里不是有嘛,换头。”   姜老板笑了:“你若是不担心换头后那人不再是你,可以换。”   殳潜摇头:“我不换头,只要换张脸……”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点红色光芒从外飘进屋内,一下子钻入殳潜身体里,殳潜浑身一颤犹如遭受电击,腿软跪倒在地。   殳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老板和短发的女人却看的清清楚楚,那红色的光球在殳潜身体中晃悠了一圈,出来时已经变成白色,飘出门外不见了。   再细瞧殳潜,命格比之前糟糕更甚,如果是之前她还能活上四五年,现在她脸上恨不得就写着衰到即将暴毙这几个字。   命格,被换了回来。   姜老板手指狠狠的揉着眉头:“把她扔出去。”   短发女人懂了,提起殳潜的胳膊将人拽起来,不顾手中提着的人连连尖叫挣扎,扔出了门。   殳潜摔疼了屁股,坐在地上瞪着短发女人:“你突然间做什么?”   姜老板起身,走到门口,俯视着殳潜:“换命被识破,运势已变,你或许还被天道盯上了。为防止你给我招惹麻烦,你还是滚得远远的好。”   殳潜:“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姜老板抬手拍在了殳潜的脑门上,并不用力,殳潜却觉得头脑发懵,晕了过去。   “拿走你的记忆,免得阴曹地府里供出我来。”   短发女子:“她怎么处理,总不能扔在店门口。”   姜老板说:“扔去那位孙少爷的曲院里去。她不是一直想搭上孙少爷么,临死前给她一个机会。”   短发女子表情诡异:“可那个地方……”   姜老板:“不是很适合她吗。”   短发女子:“呵,说的对。”说完又一脸迟疑道:“我就这样带她过去?会不会被阎王查到?那里的业镜可以映出一切真实。”   姜老板说:“放心,这任阎王是魏十一,他没那么勤快。只要不发现疑点,他才懒得动那面破镜子。”   短发女子惊讶道:“你认识阎罗王?”   姜老板呵呵一笑,眼神中满是沧桑:“老相识了。”   短发女子:“朋友?”   “你若你把他追杀我千年的交情称为朋友,那就是朋友吧。”姜老板好似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天越来越冷了,我去煮一碗姜汤喝。”   冷?短发女子挑眉,现在可是夏季。   姜老板嘴巴里仍旧在念叨着:“可惜了,鸡飞蛋打,可怜我从西洋那边拿来的女巫魔药啊,全糟蹋了。”   短发女子不语,单手提起殳潜抗在肩膀上,然后消失在门口。 第101章 状纸   月半七回到阴曹地府, 就得知阎王并不在地府。崔判说, 陛下自从鬼节假日那天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阴曹地府的节日就是中元节,阴魂可以在那段时间多在阳间游荡几日, 阎王和崔判等工作多的阴官只有那一日空闲而已。   然而这些规矩对于爱翘班的阎王陛下没鸟用, 他想浪还是会去浪。   唯一让崔判惊讶的是, 陛下竟然没有时刻黏着月半七, 让月半七自己一人回到了阴曹地府, 让崔判不得不多想, 难道是月半七太难追,陛下就换了目标?   哎,想不到堂堂阎王爷, 竟然也会有喜新厌旧的时候,崔判脑子里不停的转过几个念头, 唉声叹气,无奈的眼神看了月半七一眼。   月半七:?   搞不明白崔判这是脑补了什么, 月半七就问道:“钟馗在哪里?”   崔判:“你找他干什么?”   月半七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道:“地府规矩, 阎君发善心送殳潜去阳间受苦赎罪, 她却妄想换命来欺瞒天道,罪不可恕, 该抓捕归案。”   崔判点头:“不思悔改, 竟还如此嚣张。你等着, 我马上代批抓捕令, 你和钟馗一起, 抓她回来。”   “抓谁?”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那声音多么的熟悉,多么的日牵梦绕,崔判一个转身,差点老泪纵横:“陛下,您终于回来了。”   “恩。”阎王随口应了一句,眼神却往月半七那边瞄。他才将某些不和谐的东西藏好,想着该去和月半七见上一面,哪怕只是偷偷地,结果这一找却惊讶的发现月半七已经回了阴曹地府。   难道是考虑好了,来告白的?阎王喜滋滋的想着。   结果月半七一开口,给阎王火热的心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钟馗?抓捕令?   结果只是为了换命的那件案子?   阎王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有点不开心。   “你想要拘捕令?”阎王说,“我给你签发,顺便和你一起去。”   我帮你把案子迅速解决,接下来是不是就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了?   阎王目光灼灼的看着月半七,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人抓回后,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交代了?”   交代?月半七恍然想起自己遗漏了什么,微微侧头:“结束后再说。”   看着转过身的月半七悄悄红了的耳朵,阎王心情好的勾起唇:“好。”   站在一旁明明存在却好像变成空气一样的崔判:……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着阎王陛下自己批了逮捕令,看着拿起逮捕令和月半七一起离开地府,崔判终于回过神来。   等等陛下,你还要翘班?!!   公务已经挤压一堆了!   啊,心好累。   逮捕令专用于抓捕犯案的三界生灵,只要录入足够的信息,无论人在何处,上天入地都可追踪。听着是很牛的,然而逮捕令使用限制太多,轻易不能妄动,所以多数时候都是放在阴曹地府积灰。然而这次殳潜所犯罪行已经达到了使用逮捕令的条件,而且不过一个凡人,只要录入生辰八字即可追踪,最为简单不过。   图方便,阎王就用了逮捕令,这块黑色的小木牌很快就将两人带到了京都郊外一栋别墅中。月半七疑惑的看着这个地方,原本看着小木牌的走向是往郊外去的,他就以为殳潜回到了和查柟同居的别墅中,谁知眼看就快到查柟住的别墅,它竟然拐了个弯,来到一栋面积更大更加豪华的别墅中。   月半七查过查柟的信息,查柟父亲家是做古董发家,他自己学了点玄学,赚了不少钱。可是那么多钱,也买不了这里的一套房子。因为这套别墅要买下不仅需要财富,还需要人脉。   这里的别墅从来都不对外销售,都是富户拿来走关系所用,因此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一类。   月半七还没想明白为何殳潜会在这里,就被阎王拉着穿墙而入。   才刚进去,阎王就后悔了,他不该带着月半七进来的。   别墅客厅内,景象不堪入目。   几个男子,几个女子,衣不蔽体,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静的躺着或者卧着,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很享受,好像正在做很舒服的事情。   屋内烟雾缭绕,桌上还放着几支针筒。   阎王咂嘴,转身捂住了月半七的眼睛:“脏,别看。”   月半七:……   的确很辣眼,月半七转过身:“那你来吧。”   阎王别扭的瞅了一眼月半七,转身又嫌弃的瞧着屋内众人,准确的在地毯上找到昏迷的殳潜,手在殳潜身上虚空一抓,就将浑浑噩噩的殳潜魂魄抓在手中:“魂魄已经拘捕,我们回去吧。”   月半七恩了一声,和阎王消失在屋内。   客厅里醉生梦死的男男女女没有丝毫的反应,也不会注意到身边不远处躺着的女人缓缓没了气息,变成了一具死尸。   距离这家肮脏别墅二十公里远的小店内,姜老板吸了一口烟,说:“聚众女票娼还有吸1毒?”   短发女子:“恩,太污浊了。”   姜老板:“是啊,那么污浊,可她就偏偏想去。哪里脏,就要往哪里挤。”   短发女子冷笑道:“人都说那个地方是孙少爷金屋藏娇和与好友相会的地方,事实上,不过是个私下玩耍的烂地方。”   姜老板:“之前有人求过我,想要高高的往上走。殳潜被阴神勾走了魂魄,死在那里,孙少爷一定会慌了神。他怕,就会藏尸埋起来。你想办法揭穿,然后把那一串人拉下水。想要升官,总得有官降下来吧。”   短发女子:“好。”   “交给你了。”姜老板嘿嘿道,“这世间,最美味的不过是人的欲望的气息。”   短发女子皱眉:“还是清气更利于修炼。”   姜老板摇头:“不,清气就算了。”   他这辈子,都不敢吃什么清气了。   反正浊气也能活。   何苦再招惹一个仇家呢。   阴曹地府。   殳潜的案子很特殊,因为涉及到前世案子重审,加上现如今犯的罪行,因为这案子曾经是第六殿的卞城王开口减轻的罪责,所以重审时,他也到了场。听到因为卞城王的善心导致出了大错,向来崇尚严判的宋帝王屁颠屁颠的来了,重审的案子不限制旁观人数,阎罗王主审,再加上两位阎君旁听,一下子就吸引来了其他几位阎君,顿时十殿阎君来了个齐全,大家都搬着小凳子排排坐,好奇的瞅着。   这是月半七第一次见到十殿阎君齐齐到场,很多人他以前都没见过,刚好趁着这个时间了解了一下。   第一殿的秦广王先不说,之前生死簿丢了的时候这位在阎罗王面前差点哭出声来,月半七算是认识了。另外第十殿的轮转王也知道,转世投胎的阴魂都是从轮转王这里直接送来,月半七遇到资料不明的时候会去亲自找轮转王核对,虽然核对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还是记住了这位笑起来很温柔的阎君。   月半七才与相识的两位阎君打过招呼,旁边第三殿的宋帝王和第六殿的卞城王又吵了起来,然而这次卞城王明显落入下风,这位外表维持着圆脸少年模样的阎君眼泡含泪,委委屈屈的差点哭出声来。   当年殳潜的前世认错态度的确良好,死前也曾吃素念佛,卞城王感她虔诚,再加上当时阳界动荡,地府人满为患,送出去阳界历劫赎罪是常有的做法,谁知道转世后的殳潜偏偏搞了个大新闻呢。   他真心委屈。   然而宋帝王还在叭叭叭的嘲讽,平时严厉至极不苟言笑的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神色。说的卞城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帝王战斗力太猛,月半七自认不是战斗人员,后退三尺,和宋帝王来开了距离。然后看到了第八殿的都市王。   都市王颜值最高,属于雌雄难辨的美,只是态度有些冷漠,他和月半七对视一眼,对月半七点点头,就直接坐下了。   月半七正想开口问话,看到他这样不想搭理的模样,一肚子的话立刻就憋了回去。   第四殿的五官王笑眯眯的走过来,对月半七说道:“你别介意,他就是这个样子。”   月半七笑着摇头。就被五官王拉到了后面坐着,对高山一样壮实的泰山王挥了挥手:“你去后面。”   泰山王瞧着和自己相比很小身板的月半七,转身去了后面。   月半七连忙道谢,得到泰山王一个豪爽的笑容。   他一定和陆判很合得来,月半七心里想道。   或者钟馗,都属于粗莽的汉子一类。   第九殿的平等王没有搭话的机会,因为他正拿着一个小本子涂涂改改,非常认真。月半七只瞄了一眼,都是关于地府改革的笔记。竟是从殳潜这次案件上,扯到了要在阳界设立阴间地府小分部的内容,还写着举报和举证等关键词汇。   这是一位致力于将地府发扬光大的阎君。月半七曾经听无虑这么介绍平等王。   看来的确如此。   虽然不明白一个阴间的审判机制,发扬光大有什么用。   阎王扫视一眼台下,拍了一下惊堂木,全场寂静。   围观一众阎君,有的还带着自家判官副手,月半七也在其中。阎王旁边站着崔判,墙边笔直站着的是陆判和钟馗等另外三位判官。   小小换命一案,阴曹地府众位高官见证,开始审判。   审的自然是殳潜,旁边做见证的有云婆婆。这件案子本就是她一纸诉状引起,月半七自然将她带来,亲眼看着案子如何审判,殳潜的结局如何。   证据也搜集齐全,否则不会轻易动用逮捕令。   殳潜的魂魄终于在迷茫中清醒,等她知道自己在哪里,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后,立即软了腿瘫倒在地,眼中尽是绝望。   身边云婆婆恶狠狠瞪着殳潜,而后跪下对阎王磕了一个头,转过来对着围观那边又磕了一个。   老婆子什么都没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在跪谁。   坐在众位阎君中间的月半七受了这一礼。   这场审判不需要问就能知道结果。   他这次来,不过是想要亲眼见证它的结束。 第102章 状纸   审判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因为是在宽大处理的情况下妄想逃脱惩罚, 因此殳潜的罪孽被加重了好几分,被打入阿鼻地狱, 没个几千年出不来了。   至于阳界的韶笑旋, 阎王做主将殳潜原本命格中剩余的寿命都给了韶笑旋, 阴曹地府能给予的补偿有限, 聊胜于无。   之后关于是否免除法外开恩送往阳界赎罪的条例, 十殿阎君又开展了激烈的讨论, 废除与不废除的票数两边分,阎罗王考虑了许久,最终将法外开恩的难度要求又提升了一个等级, 才使这次会议终于圆满结束。   之后,月半七回到望乡台, 继续煮汤。阎王则是被崔判绊住,冒死恳求陛下再次翘班之前, 不如先解决一下最近积压的案子。   鬼节后本就是最忙碌的。   偏偏阎王还要这个时候翘班。   看着桌面积累的小山一样高的文件,阎王爷终于感到有点头疼, 这个时候他很想和第九殿的平等王换一换职位, 刚好平等王是个致力于地狱发展的工作狂,但是偏偏十殿阎君中他最清闲, 阴魂审判层层筛选到他那里万里存一, 多轻松。   但是很遗憾, 不行。   他是鬼王中的王者, 来阴曹地府任职只能当个头头, 没办法位居人下,无论是在哪里,当下属的名望实力本领都超过首领时,一定会造成管理体制的不平衡,最终造成整体的崩解。   换句话说,让魏十一当下属,又不是那种衷心服管教的脾气,平等王呆在王者位置就会没有足够的威信,难以服众。   没人听从王,反而向某个下属看齐,离乱起来就不远了。   所以当阎王哀怨的对平等王旁敲侧击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平等王一脸抗拒,表示宁愿魂飞魄散也不会接受调换职位。   他还想好好当阎君,好歹算是个诸侯呢,而且在大事上都有建议权和投票权,首领还是个不爱乱管事任何决策都要十殿阎君开会商讨那一类的省心BOSS,他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罪受?   就这样,阎罗王趴在桌案上,吭哧吭哧干活。不停歇的干了好几日,竟是把预先给月半七留下十日那剩下几天都在公务中干过去了,桌案上积压的公务被清理一空,这才被崔判放行,有了堪堪两日的休息时间。   才一解放,阎王就跟脱缰的哈士奇一样,立即没了身影。崔判恭送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卡在了喉咙里。   崔判:……   行吧,就这样。   自从月半七来到阴曹地府后,他就该接受阎王这前后巨大的变化。   不过……这么一想,怎么觉得月半七像褒姒妲己呢?   哈哈哈,不可能,孟爷可是好人。不对,是好阴官。   褒姒妲己怎么会像孟爷那样,关心三界生灵心存仁善呢。   阎王找到月半七的时候,月半七正在煮茶,脑海里还想着关于这次案件,他总觉得殳潜和查柟的感情不太真实,甚至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或许是他不懂恋爱的关系?   也可能是因为这一对很奇怪的没有一点甜蜜的感觉?   就好像查柟在拼命的单恋着殳潜,殳潜却在利用他换命,这点在他们找到殳潜的地方就可以看得出来。   能够跑去和那边的人厮混,且出格程度比当初的卿莹莹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卿莹莹劈腿□□是为了角色资源,而殳潜,她跑去那边玩能得到什么呢。   阳界的人的思维,难道就那么复杂吗。   月半七正思考着,一双手臂从他背后伸过来,将人拽入怀里,月半七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茶壶盖子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抱歉。”抱着月半七的阎王把头放在月半七的肩膀上,看着地上碎成两半的陶瓷瓦片,说,“我赔你一个新的吧。”   月半七:“不用,换一个就好了。”   “那就换我送你的吧。”阎王说着,就帮月半七关了火。茶已经煮好了,热气袅袅,只是香气淡了一分,或许是火候或者时间不对。阎王倒茶喝茶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哪怕入口的茶一如既往的不好喝。   而他的左手,一直挽在月半七的腰上,而且还有一丝蠢蠢欲动。   嘴里在品茶,注意力却一直在自己手下的那份柔软上,脑海里不由冒出好几种姿势。   看来是最近图看多了,有点欲求不满,阎王舔了舔唇,心里想道。   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人脑子里填了多少黄色废料,月半七手脚利落的将茶壶收拾好,顺便问道:“你要送我茶具?”   阎王恩了一声,恋恋不舍的将人放开,嫌弃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推开,这才拿出自己做的一套茶具来。   说是一套,其实只有一个煮茶的小茶壶,和两个茶杯。一套三个茶具做的都比较粗糙,但是很整齐,上面还雕绘了花纹,可以看出制作茶杯的人手法有点生疏,却很用心。   月半七突然想起当初吊鄂天师时用的那只茶杯:“这是你自己做的?”   “亲手做的东西才有意义啊。”阎王侧头轻吻月半七的耳朵。月半七被这亲密的触碰惊到了,正打算躲,想起自己给阎王的答案,就忍耐住任他轻吻。   看着身边的人明明红了脸很羞涩却还是硬挺住的模样,阎王心里一喜,手上的动作开始渐渐放肆起来,轻吻也慢慢的变成了舔咬。   月半七一开始还沉默的受着,渐渐地就发现有一只手要往衣服里面伸的趋势,他立刻抓住了那只咸猪爪,瞪视阎王。   “你想干嘛。”月半七问道。   阎王:“干……”你这个字在嘴巴里转了一圈,憋了回去。   看多了杂志思想有点污,和面前这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但还不到说这种破下限的话的时候,因为他不确信说完的下一秒,月半七是和他绝交,还是踹断他某件重要的东西。   不要以为月半七善心好说话,就不会发脾气。   这个人也有暴力的一面,只是隐藏的极深。   而且,平时脾气越好的人,生起气才越可怕。   “我想说。”阎王转了话题,“你给我的答复,想好了?”   月半七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想和你试一试。”   哪怕早就有了猜想会得到这个答案,也没有听到月半七亲口说出时,心中的高兴和畅快,阎王捏着月半七的下巴,凑过去就是一个深吻。   这次,他没有死死扣住月半七的头,因为月半七没有躲,他学着阎王那样,微微闭上了眼睛,给予回应。   舌尖的部位很敏感,与对方缠绕的感觉很鲜明,月半七心里想着,难怪凡人会喜欢这个行为,连天上的仙子都对此留恋,因为真的很舒服。   一吻结束,两人的喘息都有些紊乱,月半七是有些不适应这样激烈的吻,阎王则是因为太过于激动。   “下次,我们在别的地方试试。”阎王低声说道,声音沙哑。除了吻以外,他还想试试别的。   月半七心里有点疑惑,别的地方?接吻还需要考虑场所吗?   想想电视剧和电影中常在摩天轮里接吻的情侣,月半七点头答应了,或许是该挑选一个场所。无论哪里,都比望乡台后面的小厨房里好。   厨房门外,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就打算过来的无虑躲在后面悄悄看着,两只小手慢慢捂住了脸颊。好、好刺激。   哥哥,孟爷和阎王一起,脱单了哎。   比预想的时间来的还要早一些。   月半七被阎王缠着腻歪了一会,才转身继续收拾东西,顺便将阎王送的茶具和茶杯收好。阎王看着他收拾桌案,脑海里冒出了贤妻两个字,说道:“茶杯不要给别人用。那是我们专属的。你可以看看茶杯下面。”   月半七闻言将茶杯扣了过来,果然在茶杯下面看到了自己和阎王的名字,一个写着月半七,一个写着魏玄机。   “月半七茶杯属于我,魏玄机茶杯属于你。”阎王笑眯眯说道,“给别人用,我真的会生气的。”   月半七轻轻的点了头,将这套茶具和茶杯收拾好。   “生日快乐。”阎王突然道。   月半七一怔,扭头看着阎王。   阎王:“可能晚了点。”   月半七:“今天,是我的生日?”   阎王摇头:“鬼节那天,才是你的生日。”   七月十五,地官诞辰,月半七的诞辰。   地官为中原二品赦罪地官,为清虚大帝,原来的月半七受清虚大帝委派,于阴曹地府任职,常驻忘川河边,所以算上是半个地官。   当年的他在阴曹地府地位极高,有一定替清虚大帝行使赦罪之权利,可惜面对当初罪孽滔天的魏十一,月半七的权利受了阻。   他可以与任何神明争执辩论,可以开后门,反正他有权利,有靠山,还有背景。除了一件事,他绝对没办法违背天道。   天道施罚之人,谁都不能逃过。   不过,魏十一却成了唯一的例外。   往事不能追思,想了只会让人难过。   月半七:“你的生日是何时?”   魏十一愣了愣,说道:“你想知道?”   月半七:“恩,我也想给你送一件礼物。”   魏十一说道:“我的生日在寒冬腊月,十一那天。”   所以,他的名字就成了魏十一。 第103章 日常   自从两人确定了关系, 阎王和月半七就开始了黏糊的相处日常,阎王的工作时间彻底改成了晚九早五, 从晚上九点开始干活, 审判,到次日凌晨五点, 下班。然后去望乡台报到,剩下的时间都和月半七一起渡过。   一边喝着难以下咽的茶水,一边对月半七动手动脚, 月半七都含笑回应,在旁人眼中,两人身上似乎都能看出在冒粉红色小泡泡。   苏戕对这个场景不忍再看,每次都抱着兔子扭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哪怕外面只有一只睡着的小黑狗蹲在树下, 苏戕宁愿去数那只小黑狗身上的毛毛有多少根,都不愿意去看屋内的一对情侣。   无虑更是很少打扰到两人, 因为阎王比以往更长久的呆在望乡台,导致敢出现在茶馆里的各路鬼神都隐藏了身形,能不来就不来, 来了也要悄咪咪的路过, 谁都不敢坐下喝茶。   一旦喝茶,有一半可能是月半七煮茶, 茶水的味道先不说, 就单纯是被打扰的阎罗王的瞪视, 就没几人承受的起。   对月半七来说, 这段日子相当的清闲,然后他就和阎王说了不少话,但是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提及被月半七曾经遗忘的那一段过去。   只是在这段时间,月半七偶尔会感到困倦,睡上一会儿,然后就会梦到一些极小的片段。   月半七整理了一下那点零碎的记忆,很多都是他与一个男孩的相处,而那个男孩,自然就是幼时的阎王爷。   月半七好几次都会怀疑,自己到底是怎么走上与亲自照料养大的娃谈恋爱的路上去?   在回忆中,月半七在努力的照顾着年幼的阎王,然而生活各种废的他总是失败,月半七恍然想起,钓鱼时他说自己照顾阎王时,对方那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另外,他还记得小时候的魏玄机曾经与外面的人接触,然后被欺负着回来了。   那时候的月半七认为,玄机需要和他一样的凡人小朋友一起玩耍。而不是和他这个不老不死的神,在隐居的情况下住上一辈子。   可是他带着魏玄机去了很多地方,但无论去哪里,那边的人都不欢迎魏玄机。   他们抵触他这个外来者。   月半七对待阳间的凡人都是带着善意的,但是通过魏玄机的遭遇,月半七知道,有些人不值得被良善对待,甚至永远都不值得被原谅。   月半七从迷迷糊糊的梦境中苏醒,就发现自己是依靠在阎王身上睡着了,他慢慢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颈,脖子一凉,阎王正在轻轻给他按揉肩膀。   哪怕月半七并不需要,但是这样做,的确能让他感觉舒服很多。   将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丢到一边,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至少现在,月半七知道玄机是很开心的。   无论到底是为什么而开心。   “你的生日在腊月十一,过去很久了。”月半七说道。   腊月十一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阴曹地府的年味很淡,因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有人在过世和诞生。甚至因为在正月出生属于好兆头,尤其是大年初一。那一日投胎的多数是贵胎,只有少少几个是抽到了这个日子,但是诞生的时间并非吉时。贵胎在阴曹地府相当于VIP,只是阳界的凡人充值VIP是用金钱,阴曹地府的VIP是用功德,功德之人,值得尊敬和保护。   贵胎的投胎手续比别的阴魂要多几道,奈何桥边的秩序更是不能乱,因此那一段时间,阴曹地府都很忙。   谁都没有记得在任的阎罗王生辰是那一天。   能在阴曹地府位任高官的几个,基本上都没有给上司送礼的思想,除非私底下朋友关系很亲近。   然而很遗憾,阎罗王陛下,没有朋友。   因此这位地府地位最高的君主,在生辰当天,没有得到一句祝福。   “抱歉,我没有给你祝福。”月半七说,“我甚至都没想去问。”   “没关系。”阎王说,“那个时候,你和我只是上司和下属。”   腊月时,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才亲近了一点,偶尔公务相关的事情上,月半七还会生疏的喊自己陛下。   现在却不会了。   “我要给你补上。”月半七说。   阎王眼睛一亮,立刻答应了:“好啊,你要送我什么?”   月半七:“你想要什么?”   阎王那一瞬间很想说,要你行不行?   我们可以很甜蜜的在一张两米八的大床上,滚上三圈。   至于姿势,他要求不高,普通的就行。   这话在脑海里转悠了好几圈,平时硬气的不行的阎罗王没敢说出口。   “什么都可以。”阎王回答,“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随便都行这句话让月半七为了难,他思考着玄机的性格,然后遗憾的发现这位阎王陛下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对什么特别喜欢和感兴趣的意思,除了自己。   可是自己算什么礼物?   他们明明都在一起了。   月半七哦了一声,不说话了,只在脑海里思考着有什么能送的东西。   没有听到月半七的回应,阎王有点慌,难道是刚才的回答不合适?正想着要不要随便挑个东西回答的时候,就看到那边无虑掀了掀帘子,对月半七比划了一个手势。   月半七:“到时间了。”   还在思考的阎王:“恩?”   月半七:“审判的时间。”   担心阎王一直泡在这里耽误办公,自己岂不是成魅惑君主一样的人物?月半七觉得这坚决不行,以前那是阎罗王自己任性,作为下属的他管不着,但是现在,身为恋人的他要管着阎王的言行。   审判时间一到,月半七这茶馆绝不留人。   突然懂了阳界很多上班族每到周一时的心情,他不想干活,也不想上班。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他抱着月半七在望乡台醉生梦死。   月半七撇了阎王一眼,阎王立即起身:“马上就去。”   默默瞧着的无虑:孟爷厉害!   哥哥说的没错,果然一物降一物。   别看他们从第五殿调职到望乡台,这可是暗升了,这里的才是真BOSS。   而且能蹭到蟠桃仙酒的好地方哪里找!   无虑难得带上一点笑,上前去帮着收拾月半七和阎王用过的茶具和茶杯。   她知道,这套茶具是阎王送的,很特别,要谨慎收起来,一点都不能脏。   月半七送走了阎王回来,就瞧见无虑正勤快的擦着桌子,问道:“无虑,送人生辰礼物,送什么合适?”   无虑擦桌子的手一顿,歪头看向月半七,立刻就懂了:“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最有意义。”比如阎王送来的那套大小不一边缘还歪歪扭扭的茶具。   月半七犯难:“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做。”   无虑想了想:“那就自己摘的花?”   月半七:“他会喜欢吗?”   无虑想着手捧鲜花头带花环笑眯眯的阎王爷,打了个寒颤,猛摇头:“不好,不合适,不行。”   一连三个不,充分体现了无虑的抗拒之情。   月半七没有在无虑那里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就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苏戕。苏戕回眸一笑,得意说道:“白送给我他自己种的胡萝卜。”   无虑和月半七齐齐沉默,最后还是无虑问道:“你吃了?”   苏戕重重点头,这可是他喜欢的白送给他的,当然要珍惜的吃,一口口的吃,连叶子带萝卜肉吃的一干二净。虽然之后面如土色难过了好久。   狐狸吃胡萝卜,真挺虐的。   无虑:“你送了什么?”   苏戕笑着将怀里的兔子抱了起来,白很配合的抬起小脑袋,露出脖子上手做的项圈,看起来很高兴。   不细看还真没有注意,肥肥胖胖的兔子脖子上,套着一条很细的绳子,上面还带着浓重的狐狸味。   据苏戕说,那是用他尾巴上的长毛,静心编成的绳子做成的项圈。套上去,就意味着这只兔子属于他。   月半七:完全没有借鉴价值。   他想象不到抱着胡萝卜啃的阎罗王,更不能拔自己的头发编成项圈。   无虑直接开口吐槽了:“你们两个的礼物都不正常。”   苏戕丝毫不生气:“那是因为你没有心爱的人,自然不懂。”   无虑反驳:“谁说没有,我最爱的是哥哥。”   苏戕:“你送过他什么?”   无虑歪头回忆:“送过很多啦,活着的时候我送过他砚台或者名画,死后我送给他仇人的骸骨做出的手串,还有滚珠。上一次送给他一副人皮画。那可是套好皮子,没有粗糙的毛孔更没有胎记,主人生前是一个名妓,可惜年纪轻轻被害死……”   瞧见月半七正用幽深的眼神瞅着自己,无虑立刻解释道:“那是她自己给我的,她被剥皮害死,我为她寻仇人,她将皮子给我。”   月半七:“结果?”   无虑手指对戳了一下:“她杀死了仇人,我将两人一起带到阴曹地府受审。”她这行为,在某方面上也属于黑吃黑了吧。   月半七:“没有下次。”   无虑:“哦。”   月半七叹气,说了这么多,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砚台之类的文房四宝阎王用不上,骸骨和人皮画之类的又太凶残。正犯愁的时候,苏戕说道:“如果你不是执意想要亲手做,我这里有一个阳界的朋友,或许能帮到你。”   月半七来了精神:“妖?”   苏戕皱眉:“算是吧,我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总之不是凡人。不过他那里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最近还去了几次欧洲,寻了很多西方的东西。你可以去他那里问问,或许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也说不定。”   月半七:“我去哪里寻他?”   苏戕:“他店铺的位置从来不变,名字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姓姜。我告诉你地址,你可以去看看。”   月半七:“好。” 第104章 日常   送人礼物, 自然要自己悄咪咪的找。阎王只有在夜里开审判,月半七就只能在深夜阎王不在的时候去寻苏戕介绍的那家店铺, 找那位姜老板。   好在苏戕说,那家店是二十四小时开业, 不用担心深夜的时候关店没人, 另外, 店铺在夜里接到的客人远远比白天的多。   当晚,送走了阎王,月半七就换上了一身普通人穿的衣服,装扮成一个凡人。苏戕说,那个店铺里接待的客人多数是人, 只有偶尔会接待像是他这样的妖, 月半七想想自己的身份,打算低调一点。   只是, 一个接待普通人的店铺, 却有着让妖魔都感兴趣的东西, 是不是有点可疑?   不管怎么说, 先去看看。   夏天的夜晚有点微微凉风,当然对于月半七是无碍的,所以他穿着很简单的夏装, 按照苏戕给的地址, 来到了姜老板的店铺门口。   看着地址上清晰写着西四街134号, 又抬头看了一眼店铺门边的门牌号, 的确没错, 可是这店铺,是不是太破烂了点?   破旧的木门敞开,矮小的门口只能通过一人进去。   身后黑暗的街道上,甚至都没有几盏灯照明,走在这里就能感觉阴风阵阵,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从这里走过,肯定是会害怕的。   当然害怕的人中肯定不会包括月半七,他只是心里不满店铺的小和破旧,就走了进去。   屋内非常昏暗,只点着几根蜡烛,在阳界见惯了LED灯,享受着如同白昼一样的夜晚,这种古老的味道竟让他有些无法适从。   很小的店铺里只有几个玻璃柜台,烛光仅够来客看清楚柜台里是什么,但是柜台后面,光芒就像是被什么吞噬一样,黑漆漆的一片。   黑暗阻挡不了月半七的视线,他可以看到在黑暗中有一人仰躺在摇椅上,很悠闲的闭目养神。   就好像没有客人来一样。   月半七没心思去瞧柜台里展示着什么,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瞧着躺椅上的这位姜老板。   苏戕无法判断这位姜老板是什么,月半七可以。   他是一只僵,而且不是人化成的僵,是一只妖修成失败,换了个法子继续修行,变成的僵。   很少有妖能修炼成僵,妖死了,魂魄直接离体,妖怪想要凭借执念成僵比人要困难的多。   玄机说过,僵都不是好东西,见了直接抓走。   月半七开始考虑抓走他要费多少劲,看那周身的气息,至少有个千年道行了。   可能是月半七的视线太专注,躺在摇椅上的姜老板睁开了眼睛,扭头就对上了月半七的视线,瞧着面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却不知怎么的后背发凉。   “这位客人,想要什么?”姜老板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到自己的,难道是本就适应黑暗的人,或者天生阴阳眼?既然被看到了,姜老板没办法装不存在,连忙起身招待客人。   月半七淡然说道:“我想要给我的恋人送一份礼物,听说你这里有好东西。”   姜老板:“原来如此,熟客介绍,请问是哪位熟客?”   月半七:“苏戕。”   姜老板的微笑一滞,那只九尾狐狸?他不是因为偷盗生死簿被抓走去阴曹地府受刑了吗?   并不知道地府判决结果的姜老板扯了扯嘴角:“您和他是?”   月半七:“以前认识的朋友。我听他曾经提起,你店铺里不少好东西。发愁不知道送恋人什么东西,想起他说的话,我就来了。”   姜老板哈哈一笑:“原来如此,他说的没错,天南地北,陆中海外,所有东西我这里应有尽有。”说着打量着月半七,但是怎么看眼前就是一个普通人,不像是妖怪。   如果不是伪装太厉害,就当真如此。   可能是哪里来的小天师,狐狸的交友圈子太杂,有个天师朋友不奇怪。代对方想好理由的姜老板安了心。他怎么可能那么倒霉,才不会在京都扎营没多久就被阴曹地府的鬼神盯上。   “送给恋人礼物啊。”姜老板笑着说道,“既然客人找到我这里来,那么一般东西都看不上吧。请问你的恋人什么喜好?如果是个爱美的,我这里有一抹就白的美颜膏,吃了就会变瘦的吸脂丹,一夜长发及腰的生发液,三十年容颜不老的青春常驻丸。”说着凑到月半七身边神秘兮兮道:“听着很虚,但都是真货。您可先试用,再付款。”天师的恋人一定是凡人,这些东西对人间女子的吸引力是无穷的。   月半七:“我的恋人是男的,你说的都不需要。”   “男的。”姜老板摸了摸下巴,打了一个响指,“没关系,我也有货推荐。金枪不倒的神鞭汤,力大无穷的强壮散,提升精力的猛兽肉,魅惑心神的合欢丸。要哪个?”   月半七:……   他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里是个错误。   “我不需要药。”月半七挤出这几个字,表情一言难尽。   姜老板:“看来你的恋人身体不错。”   月半七:……   的确很好,可以一根手指摁死你。   他要是真的带这种东西送给魏玄机,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这位姜老板,性命堪忧。   这些药,哪个不是在怀疑魏玄机不行!   自从在卜英杰那里看到一些不和谐的东西,月半七觉得,他对某些事情越来越懂了。   但是他目前还不想尝试!   “我生辰时,他送给我一套手作的茶具。”月半七说道,“我也想送给他手制的东西,然而我什么都不会做。就来你店铺里找找看。”   姜老板:“哦,这样啊。”他想了想对月半七道:“稍等,我去库房里找找。”就转身进了后院。   月半七安静的在店内等着,有点无聊,就看向柜台里的东西。   玻璃柜台排列有三个,里面陈列的都是很古旧的东西,有的是几个陶瓷杯,也有的是几个小瓷瓶,甚至还有几把古旧的刀剑,角落里放着几叠黄纸和朱砂。   月半七从头往后看过去,这里的东西没有一个简单的,最糟糕的是一个很小的盒子上面还附着一只阴魂,月半七隔着玻璃窗看向盒子,盒子的阴魂也悄悄的探出头与月半七对视。   互相瞧了几眼,月半七拿出冥灯,一把抓住阴魂塞进灯里,然后再将冥灯收起来,前后过程不过两秒,非常迅速。   柜台里的盒子因为少了阴魂,包裹着的阴气开始逐渐溢散,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只普通的木盒子,拥有的最多不过是它两百多年的历史价值。   而两百多年的破旧木盒子,并不怎么值钱。   顺走了阴魂没多久,姜老板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小刻刀,还有一个粗糙的秘银坠子。   “这是我从西方拿来的。”姜老板说道,“这原本是一条召魔项链,可惜主人只描绘了项链坠子的形状,没有来得及雕刻,就被他们那边圣教的人抓住烧死了。这东西就留了下来。”   说完,将刻刀和坠子往前一递。   “哪怕手法粗糙点也没关系,沿着描绘的纹路雕刻下去。”姜老板说,“秘银材质很硬,好在这把特殊的小刀被我一起收来了,可以轻松雕刻。哪怕是操作不好的人,一点点磨也能磨出来的。”   月半七打量着这两件东西:“然后召唤出东西来?”   姜老板连忙摇头:“召唤不出来,这只能用来做媒介。就跟天师用的罗盘一样,不过是个道具罢了。但是我听说,那位被烧死的巫师想要召唤的自己过世的恋人,而这个形状和符号代表着挚爱的意思。将代表挚爱的项链套在你恋人的脖子上,多适合你们。”   月半七将东西接了过来:“好,我要了。多少钱?”   姜老板摆了摆手:“不收钱,我这店铺,从来都不收那种东西。若是为了金钱,我会选择在这种小地方开店吗?”   月半七:“你想要什么?”   姜老板探过头去:“你的精气,阳气,什么都好。我不挑。”   月半七歪头。阳气?那东西他没有。精气?想死吗跟他要精气。   “多少钱。”月半七说。   姜老板不高兴了,伸手讨东西:“不愿意给,那就把东西还我。我不卖了。”   月半七有点不舍,他犹豫了好一会,不知道该如何做。   按照生意往来,他付不出老板想要的东西,这笔生意自然做不成,他该将东西还回去。   但是以他的身份和职业来说,这里有一只具有潜在威胁性的僵,他该上报阴曹地府。   算了。   月半七将东西放在了桌上,决定按照规矩来。   “东西我不要了。”月半七说道,“明日我再来拜访。”还东西和上报阴曹地府,都得干。明日,抓僵。   姜老板眉头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直觉的认为月半七明日是来找麻烦的,因为不清楚对方的背景,哪怕月半七现在看着纯良无害,姜老板仍旧不敢轻举妄动。   脑子里的想法转悠了一圈,姜老板立刻道:“算了,五十万,你拿走吧。”   月半七折了回来,将东西收好,拿出了一张卡。   “不能刷卡,我这里从来都没走过金钱交易。”姜老板冷哼道,“看在苏戕那只狐狸的面子上,就这么一回。”   月半七:“我没带现金。”   姜老板刚想呲牙说一句明天抱着现金来,结果低头瞧见柜台里那只没了阴魂的盒子,心里一跳,改口道:“行行行,白送,你现在就走,别再来了,不见。”说着就推月半七出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紧,超慌。   这里是他的地盘,在他的地盘丁点不被他察觉收走一只被关起来的恶鬼,多牛掰的天师都做不到!   除非是从阴曹地府来的阴官。   不行了,要搬家!   都是那只臭狐狸闹的!   就知道狐狸没好东西!   当年给他打的折都喂了狗了吗! 第105章 日常   莫名其妙就被轰了出来,月半七瞅瞅手里拿着的东西, 心里又轻松了起来。   可能是他的身份被怀疑了吧, 不过没关系, 看在店长白送东西的份儿上, 他决定, 给店长三天逃亡的时间。   如果没有逃走,被抓后也可以为他求求情, 看着并不像是无恶不作的僵。   月半七转身回到了望乡台, 守在门口的苏戕瞧见月半七归来, 笑眯眯的问道:“可有压榨到什么好东西?”   月半七斜眼撇了他一眼:“并非压榨。”   他才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阴官,姜老板若是不想卖, 他自然不会强买。只是这东西是姜老板送给他的,而且还是强制收下。   想到什么, 月半七问了一句:“你不知道姜老板是什么。”   苏戕点头:“他的修行道行比我高上太多,他想要对我故意隐瞒真实身份,我自然看不出。”   月半七:“他做过坏事吗?”   苏戕笑了:“坏事嘛, 我也说不清他算不算是做过。”   “什么意思?”   “姜老板是商人。”苏戕说, “无奸不商,是他的行事准则。他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诱骗人从他那里够买商品, 然后付出完全不对等的巨大代价。而且每一位客人都不是一单买卖,他会抛出诱饵吊着着客人,把客人养肥, 然后压榨那位客人的全部价值, 直到什么都得不到为止。”   月半七:“压榨阳气和精气?”   “不止。”苏戕说, “你拥有的一切,运势,寿命,怨念,一切他能吃掉的东西他都要。”说完挑眉打量了一下月半七:“您……付出了什么?”   月半七:“什么都没有。”   苏戕有点惊讶:“什么意思?”   月半七展示了一下手里的小东西:“白送。”   苏戕惊呆了,而后爆发的就是惊人的笑声,把他怀里的白都吓了一跳,差点窜了出去。   “没事。”苏戕安抚着怀里肥嘟嘟的白兔子,笑的双肩耸动,眼角含泪,“我只是很意外。姜老板,十足的铁公鸡一毛不拔,他有白送人东西的那一天?”   月半七:“很奇怪?”   苏戕连连点头,终于停止了狂笑:“当然。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在一百多年前,我想要寻一件东西却苦寻不到,刚巧遇到了他,他那里可以交换的到,可是要的代价太大了,他竟然要我用一条尾巴来换。”   结果苏戕自然不乐意,失去一条尾巴他需要多久才能修炼出来,就和姜老板打了一架,想直接抢。然而姜老板是个很厉害的,他们干架了整整三天,打的苏戕都乏了,姜老板却还死咬着不放。   姜老板的原话:“我就算被你啃掉一条腿,也绝不做亏本生意!!!”   那尖锐的吼叫声,听得苏戕耳朵发麻。   姜老板很认真,苏戕看的出来。   商量许久,姜老板就给苏戕打了个折扣,剃掉尾巴毛来换。整整几十年苏戕不愿意恢复原形,就是不想看见自己的秃尾巴。   或许是剃尾巴之仇,让苏戕看姜老板很不顺眼,所以后来哪怕苏戕的代价足够,甚至对方偶尔要求的东西他压根就不在乎,也绝不肯交换,非要和姜老板互掐的打了个折。   再后来姜老板也就认命了,只在口头上与苏戕商讨价格上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那是个绝不肯吃亏的家伙。   而这样的家伙,竟然白送人东西,岂不是天方夜谭吗。   苏戕看着月半七的眼神中满满都是钦佩,但是说的话却又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不愧是孟爷,厉害。”   月半七:……   他丝毫不觉得高兴,相反,有点不安。   那个姜老板,该不会是阴曹地府跑出去的重刑犯吧。   苏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做出这么大的让步。不过能让他憋屈一番,将您介绍过去的我,也是厥功甚伟了吧。”说完又小声念叨着:“他现在应该正在骂我。”   说的没错,此时的姜老板正在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哔哔:“那只臭狐狸,骚狐狸,单身了几百年的死狐狸!竟然把我的地址给阴曹地府的阴官。祝你早点尾巴毛掉光光,身上毛也掉光光,脑袋毛更是掉光光,变成只秃毛狐狸,看你那只兔子还瞧不瞧的上你。不,干脆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你的兔子算了,我要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兔子都抓来,然后吃光,一根兔毛都不给你留。”   半夜被抓起来帮忙收拾行李的短发女子打了个哈欠,插嘴道:“你不吃肉,吃素。”   “现在我吃了!”姜老板咆哮,“我爱吃肉,尤其是兔子肉,狐狸肉!!”   短发女子歪头,不说话。   姜老板咬牙:“我好不容易出卖美色换来的项链挂坠,白送了。我的心啊,超痛。”   “那就要回来?”   姜老板:“谁去,你去?阴曹地府十八层,欢迎光临???”   短发女子埋头收拾行李,不吭声。   “别忘了现在的阴曹地府谁做主。”姜老板恨不得以头抢地撞死为止,“我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等着吧,就隔日,我的皮就能成他脚底下的地毯!”   短发女子被姜老板说的都有些心底发寒:“这么可怕?”   “当然!”姜老板说,“他讨厌僵,你看看现在阳界,除了我,还有几只僵?尤其是千岁以上的僵!这么多年来,他见一只揍一只,从不提理由。”尤其是他自己,还是被特别照顾的那一个。要不是他机灵会躲,现在皮在哪里都说不定呢。   短发女子收拾东西的速度更利落了一点:“你要明日就离开的话,很多大件我们搬不走。”   “那就不要了。”   短发女子:……   很多钱哎。   “你确定?”短发女子迟疑问道。这么抠门的你,会决定不要?   姜老板捂着小心脏,咬牙:“不要了。”   还是命重要。   第二天就得走,那人可是说过,第二天会来拜访,所以他们走的越快越好,越早越好。   完全不知道给了三天富余时间的姜老板忍痛丢下一批难以搬运在某方面又不咋值钱的普通物件,逃之夭夭。   而望乡台那边,月半七已经开始研究手里的小东西了。   他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给三日就三日,绝不出尔反尔,哪怕他并未向对方提过这点。   有些事情,哪怕只有自己单方面的约定,也该履行,毕竟他可是受了利。   从姜老板这里得到的挂坠只有食指长,两指宽,是一快小圆柱。上面却用黑线描绘着雕刻物件的形状,需要被分割下的都被涂成了淡淡的灰色。月半七拿出刻刀沿着黑线划了一刀,就发现黑色的边缘线深入里面,直到需要保留的部分为止。   “挺方便的。”苏戕凑过来说道。   刚巧这个时候无虑来送茶水,这是她自己煮的茶,可以缓解疲劳。苏戕拿起两杯走到桌子的另一边看着,绝不打扰到月半七。   无虑也默默的坐在化成人形的白身边,三人六只眼睛,眼巴巴的瞧着月半七手里的小东西。   瞧的月半七压力有点大,他抬头看着三人好奇的眼神,终究没有开口赶人。   雕了两个小时,手里的东西被粗糙的去了大半废料,可以看出雏形来。   外侧圆环,内部五芒星,五芒星上有一朵浮雕的玫瑰。五芒星的后面还刻着英文名字。   那名字月半七不认得,可能是故事中的巫师恋人的名字。月半七想了想,将名字刮掉,羽毛也给改了,刻成一把斜挂着的剑的形状,上面还有剑穗,然后在后面,月半七刻上了他自己的名字,月半七这三个字。   吹掉上面的秘银碎屑,将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月半七说:“明日再继续。”这么精细的东西,当然要细细的雕刻上几日,才最好看。   “不要告诉玄机。”月半七对面前三人说道。   三人都点头,当然保密。知道礼物是什么了,惊喜感就没了,他们当然不会做这种坏人情趣的事。   “不要告诉我什么?”后面阎王掀帘子才走到望乡台前面的茶馆,就听到月半七这句话,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句。   “既然说了不告诉你,你问了我们也不会说。”月半七转头说道,“今日怎么这么快。”   猜想到可能是礼物的事,阎王笑了笑,没再问,回答道:“今天的审判很轻松,筛选来到第五殿的有罪阴魂堪堪上千,比以往都轻松了很多。”   苏戕:“这么多竟然是少数?”   阎王点头:“每日死亡来阴曹地府报到的阴魂数量约有万数,其中八成属于非正常死亡。无论正常死亡还是非正常死亡,都有先入审判,再进枉死城。阴曹地府的罪孽审判是由轻及重,第五殿属于一个分水岭。第五殿以上为小罪,第五层以下,为大恶。到第五殿时阴魂数量基本只余二三成左右。”   哪怕是二成都有两千,过了第五殿这二千数量又要减半,一半去往更深的地狱,一半罪孽已经审判结束,开始刑罚。   因为阳界人数一日比一日多,规矩大为不同。阴曹地府相应的审判机制改了又改,连律法和地府结构都修整了不少。   若是在以前,平民擅自使用龙凤描绘的物品都要重判,因为这有谋反的嫌疑,太平盛世谋反就相当于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哪怕没有这意图,也会因阳界律法连累一干无辜人命受害,所以都要下地狱受刑。可是现在,帝王都没有了,谁还管你这个。所以阴间的律法少不得要跟着改条例。否则估计所有人都要来地狱受罚,尤其是做龙凤霞帔的服装商。而这显然已经不合理。   无虑:“为什么今日怨魂数量这么少?”   阎王想了想:“或许今日不宜死?”   众人:……   这话略冷。   “偶尔会有这样的日子,不用管。”说着阎王就伸手抱住月半七,整个人压在他身上,“我累了,想歇一会。”   这么一拽,被月半七藏起来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阎王扭头往地上看:“什么东西。”   月半七:……   现在捂玄机的眼睛还来不来得及?   还能什么东西,他没雕完的项链坠子。 第106章 日常   “这是什么?”   月半七没来得及动作, 阎王就先一步将东西捡了起来, 在手里细细打量:“这雕的是什么?渔网上的带鱼?真粗糙。”   开门的苏戕差点没忍出笑出声来。   无虑后退两步, 又后退两步,默默扭头。   月半七:……………………   什么渔网, 那是镂空的五角星。还带鱼, 那是剑!   月半七恨恨将东西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紧紧的握在手中, 眼神哀怨。   他知道自己手工不是很好,但是……有这么差劲吗?   见月半七捏着小东西很不高兴的样子,再回想一下对方说要送给自己礼物, 阎王顿时就很慌了, 连忙说道:“其实很好看,尤其是带鱼, 雕的很像。”   月半七冷冷的瞄了一眼阎王,转身走了。   阎王挠了挠头, 悄悄走到无虑身边低声道:“难道不是带鱼?”   无虑的眼神带着关怀和怜悯:“那是剑, 陛下。”   阎王:哦。   说实话, 除了都是长条的以外,一点都不像。   “还没有雕完。”无虑说, “只是一个雏形。”   把要说完的话说了后,小姑娘就转身走了,去奈何桥边帮哥哥的忙, 将阎王一人留给了月半七, 保证孟爷家暴的时候, 她不会旁观。   给孟爷留一点形象,也给陛下留一点面子,看,她多么的善解人意。   苏戕抱着兔子盯着窗外,一墙之隔的阳界正巧过节,苏戕就和白一起看着外面的欢乐□□队伍,兴致勃勃。   阎王环顾屋内,没有一人注意到这里,立刻跟了上去,追着月半七去了后面厨房煮茶的房间,伏低做小说软话。   屋内,月半七正看着手里的坠子发呆。   阎王立刻凑上去:“很好看,我喜欢鱼,不,我是说,我喜欢剑。”   月半七:“很粗糙。”   “我给你做的茶杯也很粗糙。”阎王问,“你嫌弃吗?”   月半七摇头。   “那你做的,我也不嫌弃。”阎王凑过去想伸手拿。结果被月半七躲开了:“没雕完,雕完给你。”   阎王:“好。”   将东西再次收好的月半七随口提了一句:“这东西是在一只僵的手里买……恩?他送的?”   阎王伸出的手收回,正打算揽住月半七的肩膀,听到这话表情一滞:“什么?”   “就是僵。”月半七转过头,“苏戕推荐的店,只知道店长不是人。我去的时候就发现是一只僵。他可能认出我来自阴曹地府,原本不卖的东西白送给我,就是这个。”   阎王哦了一声,手臂放在月半七的肩膀上:“你想我放过他?”   月半七摇头:“我给他三日的时间逃跑。”算作那东西的回报。   阎王:“三日,够他跑到天涯海角了。”   月半七闻言面色带着一点担忧:“我是不是做错了?”   阎王:“没有,你不会做错事。”错的是那只胆敢逃跑的僵。   月半七:“不会给你找麻烦就好。”   “没关系。”阎王说,“地府对僵的管理很严,是因为多数的僵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紫僵。紫僵带剧毒,走到哪里就会把毒带到哪里,若是在地面还好,只要入了水,剧毒就会融入水中,引发毒瘟,然后大面积的死人,哪怕这并非紫僵所愿。”   这话说的月半七更加不安起来,他回忆当时看到的姜老板的模样,在考虑他是什么类的僵。   “放心,紫僵少见。上千年了没有见过一只,也很好辨别,肤色青紫就是紫僵。”   月半七回忆着姜老板的肤色,有些发白,但并无青紫,心里稍微放了点心,至少不是危害性最大的紫僵。   “你见到的那只应该是游尸。”阎王说道。他确定京都本地没有诞生僵,既然有了,那必定是外地来的。   月半七想起当初见到的杜若,同样也是游尸。这是最常见的僵,基本上没有多少神通,只是耳目聪明,还有力气较大而已。   阎王笑着安抚月半七,心里却在转着别的念头。僵诞生之初为伏尸,尸骨不腐无法移动,只是完整的不化骨,身处于某些特殊的条件下就会进化成为游尸。游尸的活动面积不大,只是在死前的那一块,但是随着道行的增加,他可以行走的距离逐渐增加,渐渐居无定所,更久之后会成为飞僵,也有人称其为飞行夜叉。   成了飞僵的地步,怎么都要有千年修炼,不仅可以轻松将外表模拟的与普通人一模一样,还能修行术法,习得神通,很难对付。   没有被苏戕那只九尾狐狸精察觉到身份,绝对是一只千年的飞僵。   说到千年,就让阎王想起那只一次次从他手里逃走的僵。   阎王小声的念叨着月半七的名字,得到对方的注意力后,阎王就问:“你想不想要一块毛绒地毯?”   “地毯?”月半七一愣,“铺在哪里?”   “铺在茶馆门口。”阎王说,“当做踏脚垫。这样无论外面的阳界下雪还是下雨,都不会有人进茶馆时弄脏你的地板。”   月半七觉得无所谓,随口答应了,心中却觉得有点古怪。不管外面天气如何,来到这茶馆的多数是神明和阴官,他们会被雨雪弄湿鞋底吗?既然鞋底都不会弄湿,怎么会踩脏地板?   该担心的难道不是放在外面风吹雨淋日日被踩的毛绒地毯吗,会烂掉的吧。   至于凡人,这望乡台内一年都来不了五位阳间的普通人为客人,更没必要吧。   不过阎王若是喜欢,月半七也没什么意见。   一条毯子而已,值不了多少钱。   “我们什么时候去买毯子?”月半七问。   “买?我们不买。”阎王笑着回答,“我亲手帮你做一条。”   月半七:“真的?”   阎王点头:“恩,三日后,抓住他,我就可以给你做了。”   月半七:……   好吧,他明白阎王的意思了。   但是。   “僵的皮是不是有点硬?“   阎王说:“略硬一点才好擦鞋底。”   月半七:你说的很对。   此时,邮轮上,姜老板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浑身发寒,紧紧抱住自己。   短发女子:“感冒?”   姜老板:“他们肯定动身了,绝对是在诅咒我。那个魏十一,肯定在考虑怎么剥掉我的皮更好用!”   短发女子:……   虽然很想早点抓住那只疑似熟人的僵尸,但阎王还是乖乖的等待了三日,三日之后,立即跟着月半七一起前往月半七曾经去过的地方。   至于为何不派遣钟馗去,首先是担心钟馗对上千年僵会遇到点小麻烦,再有就是他很想和月半七在阳间散散心。   简单的说,再翘一次班。   崔判已经习惯了。   就如两人预想的那样,店铺已经人去屋空,只剩下几个大柜台摆在那里,里面的东西也是收几件丢几件。月半七仔细瞧了,被他收过阴魂的盒子也被扔在了这里。   “不怎么值钱的东西都扔了。”月半七说道。   阎王:“是他的作风。”   月半七很惊讶:“你认识?”   阎王:“我追杀他很多年了,算是熟悉。”收集这类东西躲在一个小地方卖,得到他的消息后丢盔弃甲的逃跑,太熟悉了。   “竟然有从你手里跑掉的僵!”月半七更加震惊,看来挺有本事的。   阎王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老鼠本就难抓。”   月半七:恩?   老鼠?   “行了,他不会在这里,走吧。”阎王说道,“可能已经出国了。”   月半七:“僵尸还能出国?”说完想起自己得到的那东西就是西方来的,点头:“真方便。”   “阳界的户籍很好拿到。”阎王回答,“只要有户籍和钱,出国很简单。”   月半七眼睛有点亮了:“我记得,你帮我办过一次阳界的户籍和身份证。”   阎王:“办过。”   月半七:“那我是不是也能出国?”   阎王有点迟疑:“你想出国,去哪里?”   月半七:“哪里都行,我想去看看。”在他逐渐苏醒的记忆片段中,除了他诞生的这片大陆以外,很多地方并没有多少文明,甚至连本土多是蛮荒。   因为人太少了。   而现在,人太多了,就渐渐的开始往外走。   他以前就想出去看看。   之前提到吸血鬼的时候,月半七就很想去,可惜总是空不出时间来,没办法离开。   阎王思考了一会,说:“刚好最近西方的恶魔萨麦尔递来交友信函,顺便去拜访一下。”   月半七:“……地狱的恶魔?”   阎王:“欧洲的地狱掌管者,在欧洲很多国家都有地位,与我们的地狱结构不太相同,规矩也几乎相反,所以我一直不喜欢与他们相往来。”   因此每次西方的恶魔送来交友信,都被阎王扔到一边置之不理。现在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以互相了解为借口,和月半七一起去玩一玩。   月半七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什么时候去?”   阎王:“最多五日,行程就可以确定下来。”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走出店门口,阎王抽空撇了一眼身后的店铺,打算过一会给睚眦发个信息。   那只大老鼠每次逃跑就会落下点什么,然后他就会将这些东西全部挑捡一遍。   以前是想找一找有没有被老鼠偷摸走的衣冠冢里的东西,而现在,他不过是习惯性全盘接收,然后转手卖掉。   以往是他自己找人卖,现在有睚眦那个白工,他乐得没事就使唤一次。   阎王在阳界能积攒那么多身家,有不少的部分来源于姜老板身上。   这件事要是被苏戕知道,肯定会吐槽一句:姜老板之所以死要钱,是不是因为你压榨的太多了,所以他才想拼命赚回来才不会吃亏? 第107章 日常   阎王不喜欢西方地狱乱七八糟的规矩, 但是对于西方的地狱之主, 那位路西法,他还是很欣赏的。   路西法原名路西菲尔, 曾经是西方天国最美丽,也是最强大的天使长,有晨曦之星的称号。然而因为拒绝臣服圣子,选择抛弃了作为天使长‘菲尔’的称号,带领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堕入地狱, 成为地狱之王。   尤其是路西法那句‘宁下地狱为王, 不在天堂为奴’的话, 阎王很喜欢。第一次接到西方地狱送来的信件后, 阎王特地了解一下西方的文化历史,在知道这位西方地狱之主的经历后还对崔判提了几次, 差点把崔判下软腿。   崔判心里念叨着, 他们的地狱虽然明面上归于天庭管辖, 但实际上是属于自治制度, 阎王就是地狱权利上的主人,所以, 能不能别想不开和天庭干架吗?   没有任何意义啊!   他们又不是自立为王在地狱设立国家,而是为了对阴魂惩恶扬善,代天道管理六道轮回的正规神职!   跟西方的地狱有着本质的差别!   好在阎王只是想想,没打算真实行, 按照他的话来说, 带着阴曹地府和天庭干仗脱离天庭或者自立权什么的, 特别麻烦不说,对他一点好处都没。如果想揍玉帝,随便找个理由都可以,不需要玩那么大。   即使如此,在听到阎王要去西方拜访的时候,崔判的反应仍旧很抗拒。   “去西方地狱?为什么?”崔判很不解,“您不是说,用不着和那群没有礼仪不懂规矩的家伙来往吗?”   阎王:“因为月半七想去看看。”   崔判哑口无言,这个理由的确很强大。   “我会给你带特产的。”阎王又补充了一句。   崔判:“不需要。您能做好本职工作,比这些都强。您这次去西方地狱拜访,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请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阎王正要开口,就被崔判堵了回来:“请不要趁着孟爷不在场,把借口推到他身上,我会如实把这个理由转告他的。”   阎王不说话了,把这个理由转告给月半七的结果只有一个,月半七绝对会冷漠无情的抛弃他这个恋人,自己去西方溜达,哪怕人生地不熟没有个伴儿陪着。   至于原因?因为月半七不想当褒姒妲己。   阎王考虑了好长一会,说道:“因为我想翘班。”   崔判:……   连借口都懒的再想了吗我的陛下?!   “给我出国的通行令牌。”阎王说。   崔判:“这个您自己批一下就可以。”   阎王理所当然道:“当然我可以自己批,但是要先发拜访信函,这是你的工作。”不同体制的神明互相往来比阳界不同国家之间的人拜访要麻烦的多,因为多数的鬼神力量强大。规矩很繁琐,先要发信函拜访,得到回应,然后告知在要在何时到达哪里,被谁接待,都有严明的规矩,一旦乱来,轻则生命安全自负,重则视为侵犯领土,后果很严重。   不管外交关系多好都一样,终于只是外人。   更何况还未与西方地狱建立起友好的外交关系。   崔判叹了口气,自己帮阎王找了个借口:“去也可以。最近西方在我们地盘里建立了不少教堂,大肆宣扬他们的教义,和西方地狱往来一下,算是侧面给耶和华一个警告,让他收敛点。”   他们从来没有否认过其他信仰的发展,也不禁止本地的民众去相信什么,反正不管他们信不信,阴阳轮回还归阴曹地府掌管,犯了罪的仍旧入狱,做了善事的得到福报。现如今佛道一起,不也相处很好吗。圣经同样劝人为善,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摆出一副‘除了我们的信仰以外其余都是邪道’的态度就让人有点火大了。   世间千国万神,谁比谁差了?   诞生最早的神明信仰也是这边的才对。   想想就让人气闷。   阎王秒答:“不喜欢,揍一顿不就好了?”   崔判:“……陛下,会引发外交问题的。”人家好歹也是信众庞大的神明,先不说打不打的过的问题,为看对方不顺眼和人干仗至少几百年,何必呢?   就跟走路和人撞到转身抄起刀子干架的一样,太小题大做了。   “陛下,去西方地狱时,请务必,不要和人打起来。”转身去准备信函的崔判转身回来,几番叮嘱道,觉得不放心,说了一句,“算了,我还是告知孟爷吧。”总归还是月半七更靠谱点。以免不小心发生神明的国际纠纷。   感谢陛下妻管严。   谢谢苍天。   阎王:……   西方地狱送来的信函是萨麦尔写的,萨麦尔作为地狱七魔王之一,是路西法的副手,地位就相当于阴曹地府的十大阎君,然而管的事情却像崔判一样繁多。这位萨麦尔也是一位堕天使,和路西法因傲慢自愿堕落不同,他是因为犯了一个错误,被驱逐出了天庭。   萨麦尔是一个诱惑者,喜欢引诱人犯罪然后堕入地狱。   崔判很不喜欢和这位堕天使联系,更不希望这位来招待本就喜欢搞事的阎王,奈何他管不了西方地狱的人员工作分配。   回信来的非常快,只是那边预定接待阎王和月半七两人的并非萨麦尔,而是换成了别西卜,那位七魔王之一的苍蝇之王,按照对方的话来说,萨麦尔跑去和天堂干架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说起来,这位作为路西法的左右手,向来有宰相之称。所以他来接待也没问题。   然而阎王讨厌他。   “换一个接待人,不然我不去了。”阎王说,“我讨厌苍蝇。”   崔判:……   你是老大你说的对。   可怜苦了崔判,要谨慎措辞,不能在见面之前就和对方交了恶,崔判以对方想去另一个地方看看为理由拒绝了别西卜,因为那个地方距离别西卜的领地太遥远,只要就近的魔王接待一下即可。   那边的态度很亲切,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阎王对于苍蝇之王的嫌弃,贴心的推荐了一位据说容貌俊美,态度很亲切的魔王,宣称这位魔王是地狱七魔王中脾气最好的一个——阿斯蒙蒂斯。   担心陛下再出幺蛾子,崔判替阎王做了决定,答应了这位魔王作为接待者。顺便告知一下陛下,苍蝇之王被换了下去,接待的另有其人。   阎王很满意,就没有追问。   阎王和崔判商讨的期间,月半七一直在望乡台煮汤,他要准备比以往要多很多的量,保证他即使在西方玩的延迟了归来时间,也绝不会影响这边阴魂的投胎。   他甚至还准备了好几张远程传呼符给无忧和无虑,真有个万一,他可以随时回来。   不过无忧和无虑保证不会有这个万一。   难得孟爷出去玩一圈,怎么可以打扰他的兴趣呢,真出现问题,可以去第十殿找孟家婆,也就是前任孟婆帮忙。自从辞了这个职位后,她就去做文书工作,轻松的很,心情也好了不少,容颜看上去都年轻了二十岁左右。无忧因为工作流程,和第十殿常有往来,与这位前任孟婆关系处的很不错,不过是顶几天而已,想必她很乐意。   当然,两人的小念头并没有告知月半七,导致月半七走之前交代了很多细节上的事情,这才和阎王一起离去。   阴曹地府因为还未曾与西方的地狱建立邦交,因此没有设立单独的通道,只能从阳界过去。两人纷纷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购买飞机票,坐上飞机,去往国外。   他们不能飞过去,那是玉帝和西方天堂之间的便捷路径,好歹是和耶和华死对头拉关系,拉关系之前自然要避开天堂那边的视线才行。   顺便还可以在西方的人间走一走,看看当地风土人情,一举两得。   月半七第一次坐飞机,非常的激动,好奇的和阎王围着飞机走了好几圈,然后被工作人员轰了上去。   周围的人看着月半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土包子。   明明是个很俊秀的青年,怎么见识就那么少呢,周围的人心里感叹道。   不过没关系,谁都有第一回 。   月半七只有一开始兴奋了一会,等飞机起飞后就觉得有点无聊,窗外是蓝天白云,他九十九重天都去过了,这里云层以上而已,并没有什么看头,就依靠在阎王肩膀上,闭眼睡了。   两人坐飞机去的国家是米国,西方地狱虽然没有天堂信众多,但作为死对头,他们可以和天堂一样拓宽领土面积,然后在地下建立自己的王国。其中米国就是重要的根据地之一,甚至还有不少信徒。   阿斯蒙蒂斯就在这里。   月半七和阎王在飞机上花费的时间就有十几个小时,等到了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天黑。若是平常人来旅游,一定会担心能不能找到车,或者旅馆的问题,但是对于月半七和阎王来不算什么,他们隐藏身形,就可以用很快的速度移动,离开了飞机场,来到和阿斯蒙蒂斯相会的城市中。 第108章 金币   这里是维加斯。   是米国达州最大的城市, 也是一座狂欢之城。   因为位于沙漠的边缘地带,维加斯城中全年高温, 随处都可以看得到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走在街上, 尤其是最为繁华的赌博区, 到处都是端着托盘穿着比基尼的漂亮女郎,而且这里的女孩,大部分只要送给她几个筹码, 她们就会很乐意给你一个火热的吻。如果你愿意付出更多, 她们也不介意和你一度春宵。甚至如果你长的不错,她们还会主动找你搭讪。   当然, 除此以外, 这里的犯罪率居高不下, 在以为自己有一场艳遇的时候, 也要警惕这里不是你人生的最后一趟旅程。相比较下,仅仅是被偷走钱包行礼什么的,算是很幸运了。   不过这些对月半七和阎王, 造不成什么影响。   装扮成普通人的两人找了赌城一家旅馆住下, 从来都不考虑花费的两人,自然被当成了尊贵的客人迎入顶级套房,享受最豪华的服务。   酒店的下面几层都是娱乐场所,可以痛快的消费,阎王带来的资金很充足, 他甚至连以往积攒的钱财一分没动, 仅仅是从睚眦那边转过来的大老鼠的‘遗产’, 就足够两人这次的奢华开销。   姜老板逃走的时候落下的东西并不多,睚眦挑挑拣拣,悄悄的昧下了几件他喜欢的小物件,剩下的看着不错转卖给了天师,零零总总得了百万,但是真正贵重的,是姜老板留下的面店。   姜老板竟然将店铺直接买下,想要长居于此,没想到才倒腾这个窝没多久,就被月半七发现了,险些一窝端。身为一只不容于世的僵,姜老板的店面自然是半买半骗来的,没有睚眦的帮忙,登记的户籍都是假的,作为阳界的官员,睚眦稍微操作一番,就将店面换了主人,转手卖掉得了八百多万,如果不是这个小门面太偏僻地方太小又太破烂,价格还会翻上一番才对。全部加起来有上千万,足够月半七和阎王两人在维加斯败家了。   就比如现在,阎王已经输了几十把。   看着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阎王微微蹙眉,身边的一位金发男子见状毫不客气的笑他运气差,每把都输,前前后后十几万美金的筹码打了水漂,这还仅仅是第一日,不过在维加斯,这种事不少见。   “嘿,哥们。”又一位高鼻梁的棕发男子凑了过来,胳膊搭在阎王肩膀上,“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指点一下,很简单,你只要赢了的时候分我一点就好。”   阎王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男人,推开了他的手,这名白肤的男人嗤笑一声,不再说话,只是将双臂环抱胸前,对阎王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继续下注。   没有我的帮忙,就你这手气能赢?   月半七没说话,他一直沉默着观察局面,等他终于搞懂这种叫做筹码的小塑料片和彩色格子的赌盘如何玩的时候,他接手了阎王手里剩下的全部筹码,压到了红色十四上面。   月半七看着荷官摇动转盘,银色的金属滚珠在转盘上滚动,最终停在了其中一个数字上。   这个赌盘边明显最有钱的就是阎王和月半七两人,因此这一桌不少人关注着他们,阎王下注手太黑已经被众人察觉,只要他压的筹码,周围一圈数字都绝不会中。大家都是在等阎王下完注后,特地赌离他远的数字上,越远,赢面越大。   只是这次换了另外一个清秀的东方男子,大家就有些摸不清了,最终还是选了离月半七那堆筹码远的地方压。   他们借着阎王的手黑多多少少都赚了一点,尤其是只赌大小单双以及颜色的,只要和阎王赌的相反,稳赚不赔,哪怕赔率很低。   要不是阎王赔的最多,怕是荷官要气不过去找老板了。因为有人依靠别人的糟糕运气‘作弊’。   所以他们这次依照惯例,都赌了与月半七选择的数字较远,甚至大小和颜色相反,月半七选的是红色双数,那么他们就压黑色单数。   结果自然是让他们失望的,滚珠最后停在了红十四上。月半七压单注号码,硬了,赔率三十五,月半七不仅将阎王损失的钱全部都赚了回来,还让手里的筹码比刚来赌场时多了十几倍。   赌场一夜一穷二白,或者一场瞬间暴富,前者常有,后者出现的可能微乎其微。   之前搭话的棕发男子吹了个口哨,见月半七扭头看向他,还对月半七挤了挤眼。   阎王往后退了半步,挡住了棕发男子看向月半七的视线,手臂搂在月半七的肩膀上,瞪了一眼棕发男子。   “亲爱的,你真厉害,我好爱你。”才来维加斯不过半日,阎王说情话的水平直线上升,“还继续吗?”   月半七摇头:“我摸到了窍门,下一局必赢,我们不缺钱,没必要与这里的人争利。”   仗着这里的人都听不懂他们的话,阎王问道:“什么窍门?”   “观察气。”月半七说,“荷官每次扔过球后,气都会沾染在球上面,观察气的着落点和运行规律,就可以在荷官扔球之前,判断出球的落点。”只要没有暗箱操作,就不会出现多少差错。   这就跟抛硬币得到的几率一样,一枚硬币丢下去,正面和反面的几率五五分成,而一枚硬币丢百次,哪怕每一次的结果都是随机的,统计出的结果一定是正面与反面各居一半。   月半七算的就是几率,不过因为他能看到气,所以可以更直观的发现球曾经的落点和猜测将来的运动趋势。   阎王眯着眼睛想了好一会:“亲爱的,你真厉害。”他瞧着扔球的那名侍者许久,除了他身上的生气以外,并没有发现沾染到球上的气息,最终无奈表示这个方法仅限于月半七用。   作为要在荷官扔球前下注的阎王,除非动用时光类术法看到片刻的未来,否则他就是个非酋缠身赌博不中的倒霉鬼王。   “不玩轮1盘了,我们换一个。”阎王将小山一样的筹码收进袋子里,带着月半七想换一个娱乐场所,两人相伴转身离开,同桌角落里一个穿着很狼狈的男人悄悄的跟来,手里暗暗捏着一把小刀。   拉格伦来到维加斯已经有三个月了,刚来的时候他原本不过是想要在这座城市好好的疯一把,然后回家,谁想他运气好,才刚到这里几天,就赢了来时全部财产加起来十几倍的金钱。   他工作一年,都没有这几天赚的多,拉格伦立即就飘了,他以为自己的天分在赌博上,而不是蹲在一个小公司,忍受着领导的抱怨和谩骂,拿着微不足道的薪金,考虑着明天该如何将工作做好。   那并没有前途,不是吗。   他现在有钱了,只要再呆几天,将手里的钱再翻一倍,他就可以回老家,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为此,他不仅将工作辞了,还在电话里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那位龟毛的上司,将对方骂的一愣愣的,然后愤而挂断了电话,超爽。   或许是胜利女神突然爱上了别的年轻小伙子,拉格伦的运气开始变差了,他赢得越来越少,但是好在还可以赢。但是渐渐的,他就开始输了起来,输几场赢一场,拉格伦手里的筹码越来越少。越输,他就越想要翻本,每次都梦想着可以和第一天一样,一下赚上几十倍,衣食无忧。   然而拉格伦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他住不起豪华酒店,甚至一间普通的小屋他都租不起,只能在桥下街头找个地方休息睡觉,然后讨一点钱,换几个筹码,妄图翻本。   拉格伦在无意识中,变成了自己以前最瞧不上眼的穷鬼赌徒,可是他的双眼就好像被什么蒙蔽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脑海里只有赌博赚大钱的想法。   今日,他的运气又回来了。   赌场里来了两个陌生的东方面孔,一看就很有钱。他们出入高档酒店,随手换一堆各类筹码,输了几十把丢掉比他当初最有钱时的财产还要多的金钱,却面不改色,只觉得自己在情人面前丢了面子。   没错,他的情人,另一位瘦弱俊秀的男子。   不过在这里并不稀奇,同性婚姻合法,尤其是这种地方,随便走走就会遇到几个带着男朋友的男人,或者亲热吻自己女友的女人。   拉格伦最关心的,是高个子东方男人的坏运气。   与一位逢赌必输的赌徒赌相反的结果,一定是稳赔不赚的,拉格伦曾经借此赚了不少,如今也是。东方男人输的越多,他赢的就越多,哪怕对方换了一个人出手,赢的兴奋起来的拉格伦脑子并没有冷却下来,他想一此翻盘,将所有筹码压在了对立的结果。   然后,满盘皆输。   他的晚饭钱都没有留下。   而那位东方男人,一下子就拥有了极多的财富。   那一堆筹码在拉格伦眼里,就像是一堆金山。   只要几枚就好,他就可以有今天的晚餐,可以的话还可以买条新毯子。   不,多几枚好了,他好久没有睡在软软的床铺上。   不不,他想要更多。反正这两个东方男人很有钱,少一点损失没什么。   要是……都抢过来就好了。   他要筹码,他要钱,他想要发财。 第109章 金币   “有人在跟着我们。”除了赌场没走多远, 月半七低声说道。   “解决掉。”阎王毫不客气道。这里是境外,玉帝的天庭管不到的地方,对这里的普通人动手,只要死不了都算不上什么问题。   月半七:“好。”   两人转身, 特地往人稀少的地方去, 走过一个黑暗的小巷子时, 身后那人似乎是觉得来了机会, 不再偷偷摸摸,大声道:“站住。”   阎王和月半七转过身,漠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心中有些怯意, 但是对比一下双方体型, 高个子的男子看着有些力量, 另外一个偏瘦弱的就没什么看头了, 想着自己手里还有一把刀, 拉格伦鼓起勇气, 晃悠一下手中的冷武器, 说道:“把筹码交出来。”   月半七皱眉, 问阎王:“他说什么?”   和以往与西方鬼神打过交道的阎王不同,月半七学习了一段时间,对于那些奇怪字母组成的文字和语言, 仅仅能够听懂那些最简单的日常用语。面前这个西方男人说话语速太快, 又因为紧张有些含糊不清, 月半七就有点不太明白。   阎王言简意赅的回答月半七的问题:“他要抢劫。”   月半七:“抢劫罪不轻。”   阎王:“油锅地狱。”   月半七:“多少年?”   阎王:“按照抢劫罪行轻重, 钱财多少, 是否伤人,造成的后果定义。”   月半七:“以他抢劫了我们手中的筹码算呢?”   阎王冷冷一笑:“死刑,因为他犯在了我手中。”   拉格伦见面前两人一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半点注意力没放在自己身上,顿时激动了起来,上前两步吼道:“我说让你们交出你们的筹码,听不懂吗?你们这两个黄……”   他的话还未说完,鼻子上就狠狠的挨了一下。拉格伦甚至都没瞧清楚面前的人是怎么动的,就被击倒在地,他慌忙想要挥舞手中的匕首,却是抓了个空,眼睛一瞄,就瞧见那位从来没被他看在眼里的清秀东方男子,将他的匕首扔到了非常远的地方,还嘟囔着他听不懂的话。   月半七:“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不能随便玩。玄机,留他一命,我们是来游玩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阎王恩了一声,用膝盖狠狠的击中拉格伦的腹部,这名抢钱不成反挨揍的拉格伦先生疼的缩成一只虾米,自知双方实力差距太大,慌忙求饶,可是面前的人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阎王抬脚踩在拉格伦的脸上,用英语问道:“刚刚你的话好像没说完,可惜我是个暴脾气,按捺不住性子,说,你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想说几句带有歧视意味的侮辱语言,可是这话拉格伦哪里敢说出口,他只能疼的抽气,然后忙不迭的求饶。   维加斯的犯罪率很高,尤其是赌场附近,常常因为赌资发生各种各样的杀人事件,无论这里的警察调查局多么英明,总归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而且,不是每一具尸体都可以随时发现。像是他这样的半流浪汉,失踪了一两个月都未必有人发现,真的等到哪天被发现了,或许对方已经回国了。以上这些事,拉格伦比谁都懂。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犯案的理由,但同时也是他恐惧的源头。   他害怕死亡。   “不,请不要这样,放过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拉格伦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是说我,我才是那个愚蠢至极的,可怜虫。所以请求你们……”   阎王抬起了脚:“真没意思。”   没有什么比还没有动真功夫,对方就怂的求饶更没意思的事情。   好歹也该有点挑战性,骨头能稍微硬一点吗?   阎王:“走吧。”换个地方玩。   月半七一直在盯着男人瞧,听到阎王的话后对他摆了摆手,走到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拉格伦身边,俯身观察着他。   阎王:“怎么了?”   月半七眯起眼睛盯着拉格伦的脸瞧,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他的表情有点迷茫。   阎王转而瞧着拉格伦的脸,他不觉得月半七会看上这个男人,因为以前很少见到西方人这样轮廓特别立体的脸型,月半七对于西方人的模样稍微有点脸盲。到现在都没分清出酒店柜台登记的男人与用钱交换筹码的男人模样有什么差别。而现在,月半七盯着拉格伦的脸看,阎王却相信,他看的一定不是脸,而是别的什么。   因此阎王也都盯着拉格伦的脸瞧。   正盼着这两位东方人快点离开的拉格伦都傻了眼,捂着自己的腹部躺在地上不敢动了,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别的企图,比如……   别的不说,拉格伦对自己的容貌还是稍微有点小自信的,如果他们带着他来个三人行,拉格伦仔细想想,如果愿意给一点筹码,也不是不行。   拉格伦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想法,明明他以前很讨厌和男人一起。   可惜,阎王和月半七是绝对不可能瞧上他的模样的,若是之前干净点的还算顺眼,而现在,拉格伦满脸泥土,头发油腻,更何况他被阎王一拳打歪了鼻梁,半脸血,只是腹部的疼痛更明显,让拉格伦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毁容。   拉格伦刚打算说什么,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月半七盯着这个男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在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点很奇特的气息。   西方人和东方人只有种族和容貌国籍不同,但是作为活人的气息是完全一样的。而眼前这个人就不一样,他身上好像被沾染着什么,那种感觉与阳间的人被阴魂附身很像。只是又有一点不同,月半七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他盯着瞧了许久,都没有看出个结果。   或许与本地的鬼神有关,鉴于要与这边建交的可能,月半七想研究清楚。   正在他兴致勃勃的观察时,眼前男人的气息猛然一变,活人的气息被遮蔽,整个人都散发着黑暗的气息,让月半七下意识觉得不妙。然后他就看见躺在地上的男人表情变了,眉梢挑起,嘴角上扬,竟是对月半七露出了一个狂妄肆意的笑容。   月半七一怔,下一秒,躺在地上的男人就很快速的弹起,嘴唇一撅,目标瞄准月半七的唇,扑了过去。   然后,在触碰到月半七之前,被人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脸着地,很响亮的一声。   “原来如此。”阎王的脚踩在男人的后脑勺上,说话的声音听着冷森森的,“难怪说你气息不一样,初次见面,你好啊,阿·斯·蒙·蒂·斯!!”   月半七:???   “噗哈哈哈哈!”脸埋在地里的男人发出一连串的大笑。黑色的雾气在男人身上溢散出来,慢慢的凝结成一个俊美的西方男人。   只是他的模样与常人不同,男人褐肤黑发,背生黑色双翼,双眸火红,脸上有红色纹理,他盯着人的眼神中带着诱惑意味,嘴角有着抹不去的嘲讽笑意。   这是七魔王之一,代表色1欲的魔神,另外,爱好是引人酗酒赌博进而引发犯罪。   身为魔王,阿斯蒙蒂斯的存在就是原罪。   “这就是你们的欢迎之道吗?”阎王很不满的质问,“阿斯蒙蒂斯?”   月半七:“你认识他?”   阎王:“以前不认识,只听说过。啧,早知道是你,我绝对不会来。苍蝇都比你强。”尤其是刚刚的行为,简直流氓。   阿斯蒙蒂斯:“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而且,我好歹比别西卜好多了吧,至少在卫生方面。”   月半七:“他抢劫我们是你指使的?”   “不不,甜心,身为魔王,我才不做直接命令人的蠢事。”阿斯蒙蒂斯连忙为自己辩解,“我更喜欢看到的是愚蠢的人们,在欲望的深渊中挣扎,然后一步步堕落。”   月半七:“诡异的爱好。”   阿斯蒙蒂斯:”这是我的兴趣嘛,我亲爱的甜心。”   阎王:“改了你的称呼,否则我让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玩什么爱好。”   阿斯蒙蒂斯耸肩:“真可怕啊,东方的地狱之主,好吧,那么请问甜……”   阎王的手放在了阿斯蒙蒂斯的翅膀上:“你喜欢烤鸡翅吗?来点辣椒怎么样。”   阿斯蒙蒂斯汗颜:“……还是算了,吃太多油腻的对身体不好。”   月半七:“你对这个男人做了什么?”   “一点小游戏而已。”阿斯蒙蒂斯解释道,“最近太清闲了,就出来玩玩。这里被欲望纠缠的人很多,对我来说刚好是游戏之地。找一个男人附身上去,诱惑他堕落,带走他的灵魂,以后就是我的奴隶,这是我们收集奴仆最常用的办法。当然,罪恶的灵魂拿来吃味道也不错。”   月半七:……   他充分意识到了西方地狱与他们的地狱本质上的差别。   唯一相同的是,下地狱的都是罪恶之人的灵魂。只是他们的地狱中,有罪的阴魂自甘堕落,他们惩罚罪恶的灵魂,警告他不要犯下同样的错误,罪孽消除后送入轮回。而在西方,堕落是可以被引诱的,而且一旦进入地狱为奴,永无翻身之日。   “你们的规矩和我们的差太多了。”月半七说。   阿斯蒙蒂斯毫不介意:“那又如何,我们不会强迫你们更改规矩,当然我们也不允许你们对我的行为插手,但是,这不妨碍我们友好往来,做个朋友。”   月半七笑了:“你说的没错。”   见月半七展露笑颜,阿斯蒙蒂斯高兴的凑了过来,然后被阎王一把推开:“离远点。阿斯蒙蒂斯,我记得你喜欢的是女子。”   阿斯蒙蒂斯:“谁说的,那些愚蠢的人们?不,我只是曾经很着迷一位女子,缠着她的时间最长而已。事实上,我们从来没有那些可笑的规矩,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美,都是我喜欢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哦,你除外。”太强悍的,他招惹不起。   阎王:………… 第110章 金币   阎王:“我现在要求换一个接待人还来得及吗?”   阿斯蒙蒂斯:“很遗憾, 不行。其实我还蛮不错的,七大魔王中,除了君主路西法,我是长的最英俊的一个。”   阎王:“路西法呢?”   阿斯蒙蒂斯指了指上面:“在与耶和华死磕。前几年对方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圣战, 讨伐我们。陛下认为只挨打不反抗不是我们的作风, 就和萨麦尔一起掐了回去。我想想, 以天堂的惯例, 出战的应该是加百列。哦,我非常讨厌他。”   月半七注意到他用的文字性别:“他?”   阿斯蒙蒂斯:“天使没有性别,外形可以变成男人, 也可以变成女人。战争时他常用男人形象, 在对愚蠢的人类宣扬教条时用女人形象。”   月半七:“路西法和萨麦尔是堕天使。”   阿斯蒙蒂斯懂了月半七话里的意思, 笑容暧昧:“堕天使从堕落后, 就舍弃了圣洁, 作为恶魔是拥有性别的。因为性污浊, 而我们爱污浊。当然, 他们都选择了男性来作为自己的表象身份。”说完他舔了舔唇, 脸上带着一点色气:“男人得到的享受感,要比女人多的多了。”   月半七:……   阎王:好想打死他。   阿斯蒙蒂斯拍了拍手:“好了,远方来的客人们, 是时候离开这个无聊的阴暗巷子, 换一个地方玩了。作为你们的接待人, 我兼任导游, 你们想去哪里玩呢?”   月半七:“我们应该先去拜访你们的君主, 这才是规矩。”   阿斯蒙蒂斯点头:“的确是这样没错。可惜你们来的时间很不凑巧,现在这个时候,我们的路西法大人正用他黑乎乎的犄角去戳加百列的心肺,就算想要接待两位,也没办法抽身。你们见到我也是一样的,我好歹也是位魔王。或者你们想去见见其他人?比如别西卜?或者贝利尔?玛门住的地方太遥远,我不想去。”   阎王叹气:“灾难。”无论是苍蝇王的别西卜,懒惰之主的贝利尔,或者贪财的玛门,他一个都不想见。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来的缘故。   只是陪着月半七,任何阻碍都可以消失不见。   前提是没有这个时不时就散发荷尔蒙的家伙在对月半七抛媚眼。   没有现在宰了他的自己真是脾气收敛不少。   月半七:“你的意思是,我们不需要对这里的当权者打个招呼吗?毕竟我们是外来者。”   阿斯蒙蒂斯:“目前在这里的等级最高当权者,我是其中之一。放心吧,我们的规矩没有你们那么严明,你们现在是在我的地盘上,只要与我接触过就足够了。”   阎王:“那真是太棒了,你快点滚吧,我们需要私人空间。”   阿斯蒙蒂斯抿唇笑,他现在还不想滚。   “可是没有我,谁带你们去魔境呢?”阿斯蒙蒂斯微笑着说,“还是说,你们只想在地面上玩,并不想见识一下我们的魔境吗?”   月半七很意动,他在维加斯玩了这两日,虽然很奢华,但是其建筑和他所在的阳界区别并不是很大,他更好奇魔界是什么样子的。   阎王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转到了阿斯蒙蒂斯身上。阿斯蒙蒂斯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说道:“那我们出发吧。”说完他动作一顿:“等等。”   月半七诧异的看着他。   阿斯蒙蒂斯俯身,走到倒在地上晕厥过去的可怜虫身边,伸手刺入他的身体一拽,一抹白色的灵魂就被他撕扯了出来。阿斯蒙蒂斯张开唇形优美的嘴,将那灵魂吞入腹中。可怜的魂魄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尖叫声,就戛然而止。   阿斯蒙蒂斯满足的摸着肚皮,说道:“味道不太好。”   月半七:“……你可以选择不吃。”   阿斯蒙蒂斯摇头:“美食在前,怎能不吃。”   阎王不耐烦的打断道:“快点走。”   月半七:“他怎么办?”   阿斯蒙蒂斯给了地上的尸体一个眼神:“没关系,会有人来为他收尸。等教堂的家伙来了,会给出结果,说这位可怜的人被邪恶的魔鬼吞噬了。不过,他们也就这点能耐。”阿斯蒙蒂斯的脸上带着嘲讽,他伸手在地上画了一个魔法阵,黑色的魔法阵上弥漫起黑色的浓雾,将三人包围。   月半七只觉得自己脚下原本坚硬的石板砖地面变得柔软,人渐渐的往下陷,直到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感觉却不像是被埋入地下,他可以动作,可以说话,所以他问道:“玄机,你在哪里?”   身边阎王伸手抓住了月半七的胳膊:“我在这里。”   噗呲一声,面前一朵红色的火焰凭空燃烧,在火焰背后看到了阿斯蒙蒂斯的脸,他略有点嫉妒的瞧着两人交握的手,哼了哼道:“跟我来。”   月半七这才分神看向周围。   这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地下溶洞,月半七曾经去过溶洞,而这个地方显然比月半七去过的那个溶洞要大上很多,而且比东方的地狱还要黑暗。   往前走没多远,渐渐的就光明起来。   仰头望着头顶,并不是想象中的石壁顶部,反而像是天空,不仅有着点点繁星,甚至还可以看得到奇怪的光幕,就像是极光。是这些光幕给了这个地方光明。   阿斯蒙蒂斯手中的火球噗呲一下又灭了。   “这里是黑暗之城的边缘,同时也是我的领土。”阿斯蒙蒂斯得意的说,“我的领土是除了君主路西法以外最大的,因为大家都喜欢跟随我,我的脾气最好。”   这话,月半七和阎王都没有接茬。   阿斯蒙蒂斯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我可以给任何生灵庇护,当然只有一个前提条件,只要他或者她长的符合我的喜好,那么留在我这里做什么都可以。”   阎王:“如果不呢?”   阿斯蒙蒂斯转身,呲牙对阎王笑着回答:“当然也可以留下,只是要作为我的奴隶,被我使唤到死为止。”不过那样的家伙,在他手里活不过三年。   恶魔没有正确的三观,一切行为只凭喜好,在阿斯蒙蒂斯眼里,丑陋的人没有资格在他视线触及的范围内活着。如果有,那么只能说明那个家伙他弄不死。   比如别西卜。   说真的,别西卜很不符合他的审美,身为苍蝇之王,那个家伙多数时候都没有人模人样的形象。虽然他可以化形成为一位美男子,可惜,再好看的外表也架不住他喜欢周身围绕着几只苍蝇使唤。更何况除非必要之下,他懒得化形。   而必要的时候,就是在那位傲慢的君主面前时。   另外,别西卜是可以引起疾病的恶魔,无论哪一点,都让阿斯蒙蒂斯不喜欢他。   然而他打不过别西卜。   苍蝇之王也是王,成为地狱宰相的实力并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阿斯蒙蒂斯忍。   “我的地盘里都是美人。”阿斯蒙蒂斯说,“其中女巫居多。毕竟她们最擅长的就是调制各种各样保持青春容貌的魔药。”   月半七:“不是巫婆吗?”   阿斯蒙蒂斯惊讶的转身:“巫婆?以年龄来说是巫婆了,不过千万别在她们面前提起,否则她们会给你施咒。虽然不会要命,但是很麻烦。”   阎王:“什么样的咒?”   阿斯蒙蒂斯想了想:“以前我的一位侍从很愚蠢的嘲笑了一位女巫的发型难看,然后那名女巫就对他施咒。然后我的那位可怜的侍从头发就掉光了。”   月半七:“后来呢?”   阿斯蒙蒂斯笑了:“他变得太丑,我就把他吃了。”   月半七:……   阎王:果然。   话题聊到这里被聊死了,之后月半七和阎王都没有说话,只剩下阿斯蒙蒂斯一人在不停的絮絮叨叨着,不是说自己的丰功伟绩,就是嘲讽其他魔王的短处,直到他们看到城的边缘。   黑暗之城没有城墙,它只是一片建筑组成的城,城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堡垒,据阿斯蒙蒂斯介绍,那就是他的住处。   而周围,就是各种黑暗生灵居住的地方。比如次等恶魔,低等恶魔,黑暗精灵,女巫,法师,鬼魂,地狱犬,牛头人羊魔人,以及骷髅等等。   因为阿斯蒙蒂斯爱好美人,所以牛头人和骷髅那类的都不存在。   阿斯蒙蒂斯很客气的问道:“要在城里逛逛吗?”   月半七点头。   阿斯蒙蒂斯立即自荐:“那我……”   阎王嫌弃的一把将人拽开,防备的盯着他瞧。阿斯蒙蒂斯笑了笑,正要说话,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转身望向远处,皱了皱眉。   月半七:“怎么了?”   “没什么。”阿斯蒙蒂斯无奈道,“只是来了一位不受欢迎的客人,我去应付一下,两位不介意的话,可以先行在城内逛逛。”   阎王:“不嫌弃,快滚。”   阿斯蒙蒂斯:……   色1欲之王视线在阎王身上扫了一眼,转向月半七,低声凑过去道:“我们稍后见。”在被阎王暴揍之前,化为一团黑烟消失了。   这个黏人的家伙终于滚蛋了,阎王松了一口气,立刻凑到月半七身边,对他说道:“以后离他远一点。”   月半七很赞同:“恩。”   这样的人,他最难应付了。   另一边,阿斯蒙蒂斯赶到领地的边缘,远远的就瞧见来者即将越界,连忙吼道:“站住,停下!谁允许你过来的!”   别西卜抬起的脚丫子放了下去:“好久不见,想你。”   阿斯蒙蒂斯:“……你以为我会信?”说完瞧着站在别西卜后的两人,问道:“这是谁?”   姜老板嘿嘿一笑,说道:“我叫姜硕,是来自东方的一名商人。这位是我的助手,花栗。”   短发女子花栗对阿斯蒙蒂斯露出了笑容,引起了阿斯蒙蒂斯的注意。 第111章 金币   没有阿斯蒙蒂斯在眼前碍眼,月半七和阎王逛的很痛快, 这里的气氛与东方阴间的鬼市很相似, 奇形怪状的牛鬼蛇神, 坐在各种各样的房屋中, 开着不同的店。   还有好几个摆着地摊的, 只是地摊后面的人有的用黑色斗篷遮掩住自己的容貌, 有的则大大方方的露出容颜甚至裸露身体,但不管是藏起来还是暴露,哪怕只有一截雪白手里裸露在外,都是肢体优美。   就如阿斯蒙蒂斯所说, 他的地盘不存在丑陋的生物。   哪怕长着黑色的长指甲, 眼睛透着浓浓的绿光, 下半身是马,也是脸蛋和五官非常出色的半人马。   就是这位半人马的摊位前,月半七停下了脚步。   “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生面孔。”半人马先生前蹄抬起刨了一下坚硬的土地, 眼睛在月半七和阎王身上瞄着, “我在你们身上感受到了很不寻常的力量。你们是来自遥远的东方吗?”   月半七:“对。我们是东方地狱来拜访的客人。”   “听说最近君主打算与东方地狱建交, 看来是真的。”半人马注意到阎王俯身在他的摊位前瞧, “看上了什么?喜欢的话, 可以送你们, 作为我对东方来客的欢迎和馈赠。”   月半七摇头:“不必。我们……恩, 这里用什么来购买?”   “购买?”半人马回答, “我们交易的东西五花八门, 不过最受欢迎的应该是堕落的灵魂。这里恶魔居多, 恶魔最喜欢的就是这个。”   月半七:“……除了灵魂以外?”   半人马:“我们不拘束任何可以拿来交换的东西,你要你有,我想要,就可以换。比如你的一晚,可以换走我这里任何的东西。”说完,这位英俊的半人马还对月半七露出一个笑容。   月半七:……   阎王抬眼阴森森道:“我看上了你的马蹄,我的一晚可以换你四只马蹄吗?我喜欢连皮带骨一起炖,那味道一定很好。”   半人马无聊刨土的前蹄悬空停住了,他看了一眼阎王,默默的后退,再后退,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将四只马蹄全部藏起来。   听说东方人什么都吃,看来是真的。   “先生,我对你的一晚不感兴趣。”半人马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不与这位让自己后背发毛的人对视,“看来我们没什么可交换的。”   阎王挑眉:“我同意。”说完又问:“不过我接受你的馈赠。”说完低头在摊位上挑选了很久,将一枚金币捏在手里拿走了。   半人马的摊位上多数是垃圾,要说价值,就只有这枚金闪闪的金币最值钱。   看见阎王拿走了金币,半人马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这两人看起来很厉害,金币上的诅咒,应该不会怕。   应该不会引起外交问题。   一个小小的诅咒而已。   “总有人在觊觎你。”阎王手里捏着那枚金币,话语中带着酸味,他凑过去在月半七的脸颊上烙下一吻,“明明是我的。”   月半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也没想到自己在这里竟然会这么受欢迎。   或者说,他的皮相在这里很受欢迎。月半七才不会认为阿斯蒙蒂斯和半人马对他发出约炮申请是喜欢上他了,不过是看他的外表很合眼缘而已。   即使如此,也足够这位阎王踹翻了满满一缸子的飞醋。   “我……我只在乎你的。”月半七小声在阎王耳边说道。这是他第一次说这样的情话,说完后就先红了一张脸,扭过脸看别的地方,不敢与阎王对视。   突然得到告白的阎王怔了一秒,而后就是喜不自胜,抱住月半七就要狠狠的吻过去。   然后,被月半七强硬拒绝了。   刚刚那个轻吻不说,这里是开放的西方地狱,根本就不会有人因为这点最平常的小动作而侧目,但是现在,在黑暗之城的街道上当着众人来一个深吻?月半七绝对拒绝。   他属于上床都要拉灯的含蓄东方人。   “你刚才拿的是什么?”月半七转移了话题。   哪怕被拒绝心情仍旧很好的阎王将手中的金币拿了出来,交给月半七:“我看他摊位上只有这个最值钱。”   月半七失笑道:“你把他最值钱的东西拿走了?”   阎王:“也或许不是,这里的东西什么价位我并不清楚。不过金币这东西,放在阳界都是硬通货。可以拿回去给你买点新茶。望乡台该备一点普通的茶叶了。”   月半七低头思考:“恩,我考虑考虑。”   将那枚金币从阎王手中拿了过来细细打量。这是一枚很古老的欧洲金币。因为当时的铸造技术不高,金币并非正圆,边缘甚至凹凸不平。而且因为年代久远,被磨损了一点,但是正面的侧面人头像和背面的鹰隼仍旧清晰可见,甚至于整个金币还发着淡淡的金光,好像经常有人给它保养擦拭。   略略看上去不过是一枚再也普通不过去的古金币,然而能出现在黑暗之城的东西,月半七相信这并不是多么简单的东西。瞧的久了,就发现金币上好似沾染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可惜月半七对于西方的很多东西不了解,他并不清楚这枚金币有的是什么样的问题。所以他只是将自己看到的转告给阎王。   听到月半七的话,阎王思索了一下,刚巧这时候旁边有一家店,店的招牌是女巫之家,还挂着啤酒杯的招牌板子,阎王就拉着月半七走了进去。   他们不懂,可以找这里的人问一问,如果东西确实不好,那就当场脱手。   听说女巫的魔药很不错,可以换上一点。   阎王和月半七进的是一间女巫酒吧,换句话说,只招待女巫。所以当两个男人走进去时,他们吸引了店内所有女巫的注意,穿着各异的美丽女巫齐齐扭头看着他们,喧闹的店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阎王还想往前走,就被月半七拉住了。   “我们好像走错地方了。”月半七对阎王说,“这里应该是专门招待女人的地方。”连柜台前调酒的人都是女巫。   阎王环顾了周围,他本以为这里是女巫开的店而已,看来是他想错了,就点头,正准备离开,结果面前的门却砰的一声关紧,将两人锁在了酒吧内。   “两位客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柜台的女巫,同时也是女店主以及调酒师的红色长发女人娇笑道,“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地方哦~”   阎王转身一笑:“你要如何?”   女店主闷笑了几声,转身拿起几瓶酒,快速的倒进杯子里,手脚麻利的调制了一杯鸡尾酒。   只是这鸡尾酒与之前见过的鸡尾酒不同,它整体是黑紫色,还冒着绿色的气泡,平常的鸡尾酒会用柠檬或者其他水果卡在杯沿边,但是这杯鸡尾酒的杯沿却别着一只人耳朵。女巫店主将这杯诡异的鸡尾酒放在桌上,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指在桌上点一点:“喝了它,你就是我们的客人。”   阎王拉着月半七的手走到柜台边,将鸡尾酒端起一口饮尽,连那只耳朵都没放过,塞进嘴巴里吃掉了,吃完还评价了一句:“不够脆。”   “真痛快。”女巫店主爽朗笑道,扭头瞧了一眼月半七,发现他任何反感的表情都没有,心下满意,就拍了拍手,“好了,姐妹们,继续狂欢吧。”   她话音一落,屋内的女巫转身继续说说笑笑,就好像这里并没有戳着两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大男人一样。   身后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月半七和阎王两人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既然被当做客人对待了,阎王和月半七自然不会再走,两人就在柜台前坐了下来。只是阎王的左手还紧紧握着月半七的右手。   阎王以前没有与女巫相处过,但是也知道女巫的实力并非最强悍,但是各种小本领层出不穷,他怕被阴。尤其是这里几十名女巫,他要防着点。   女巫店主并不介意阎王隐隐防备的态度,这次调制了两杯很正常的酒防在月半七和阎王面前,开口道:“你们是想找女巫,却走错了地方,是吗。”   月半七将金币放在了桌上:“刚刚得到的,但是感觉很不对劲。”   女巫店主看到那枚金币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而后了然:“你们和那个半人马交易了。”   阎王:“你知道那个流氓?”   女巫噗嗤一声笑出来,点头赞同道:“是的,他对你邀约了吗,来自东方的客人?”   月半七:“事实上,他邀请的是我。”   阎王:“我很生气。”   “的确该生气。”女巫瞥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忠诚,是爱人最该谨守的东西。我们女巫崇尚一心一意的爱情,同时也鄙视三心二意的负心人。而半人马,他们没有忠贞可言。”   阎王心情很愉悦:“你说的没错。”   女巫开心的笑了,将那枚金币捏在手指间:“这是一枚被诅咒的金币,它将会诅咒着不忠诚的男人永远被厄运缠身,直到他身死为止。这枚金币无法送人,只能被人自愿交换取走,那个半人马一定很高兴你们拿走了他。”   阎王高兴的表情烟消云散,所以他算是给那只半人马解决了个麻烦,想想心不甘:“我去还给他。”   月半七:“他不会再要的。”   阎王:……   女巫耸肩:“或许会要。这种诅咒对半人马的效果大打折扣,它针对的是负心的人类男人。”   月半七:“你知道的真清楚。”   女巫笑了:“因为这诅咒是我施下的啊。”   月半七:……哦。 第112章 金币   这金币的诅咒是谁施下的,阎王不关心, 他只在乎这东西能不能解:“你可以把它去掉吗?”   “去掉?”女巫挑了挑眉, “为什么?”   阎王:“我们不是你的仇人。”   女巫低声笑了, 旁边一位穿着紫色长裙的小女巫喝完酒离开, 她走过去收了杯子, 漫不经心的说道:“别误会, 我对男人没兴趣。这个诅咒是为了为一个人报仇才留下的。”   她收好洗干净的杯子,再次折转回来:“我说过,这诅咒只针对于不懂忠诚的人,你们怕什么呢?”   阎王似笑非笑, 没有在说话, 只是捏着那枚金币把玩。他端起酒杯慢慢的喝光杯中的东西, 看着月半七也饮完了酒,起身道:“告辞吧。”   女巫伸手:“酒资。”   阎王将那枚金币隔空抛给女巫:“我们只有这个。”说着就揽住月半七快步离开了女巫酒吧。   女巫店主愣了愣,低头看着手心那枚沾染着诅咒的金币, 无奈失笑:“真是半点不吃亏。不过……”   她红唇抿起, 低声道:“没关系。”   一只黑猫跳到柜台上, 悄悄的走到女巫手边, 在她手心里微微蹭, 发出咪呜的声音。女巫回过神, 将金币扔到了一边, 抱起黑猫抚摸着, 她的眼睛瞳仁变得细长, 就像是她怀中的猫。   两人离开酒吧, 继续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瞎逛,月半七说:“现在去哪里都行,只是我们没有东西可以从这里换任何特产。”来到这个地方之前,他们带着的除了自己,就是那一堆只能在阳界使用的钱和银行卡。   阎王:“等一会见到阿斯蒙蒂斯,从他那里拿一点。”   月半七:“这样好吗?”   阎王:“我可以用现金换,或者几件老古董。他会愿意的。”   但如果,那个色1欲之王胆敢扯什么不好的交易,阎王发誓,他绝对会把阿斯蒙蒂斯的第三条腿现场掰断。   然而,等阎王和月半七将大半个黑暗之城都走了一遍,都没有再等到阿斯蒙蒂斯。反倒是先遇到一位很有礼的魔使。此人男性外表,尖耳黑发,看着容貌很像是黑暗精灵,却背后有一对黑色的翅膀。   这位魔使自我介绍名字叫做德莱塞,是一名堕天使与黑暗精灵在一起后生下的混血。   据他说,因为阿斯蒙蒂斯大人因为某些事情绊住了无法前来,所以两人在黑暗之城时,将由这位混血魔使作为两人的向导,并且提供可以提供的任何帮助。   德莱塞说话和举动都带着礼貌的疏离,不会与人太过亲近,同时也不会让两人感到反感。   当阎王和月半七有亲密的举动时,他会特地落后几步,与两人保持距离,绝不出言打扰,更不会做出任何不合适的举动。   不得不说,这位要比阿斯蒙蒂斯贴心多了。   他们本就在别人的大本营,两边还未建立起有足够信任度的邦交,不允许他们两人长时间的脱离视线范围,有一个接待人兼监视者正常。   若非阿斯蒙蒂斯太讨厌,阎王也不会赶走他。   有了德莱塞的介绍,这趟黑暗之城的游览变得更顺利和简单起来,更何况这位对于两人游玩需要的资金更是毫不犹豫的提供,表示愿意拿来作为招待贵客之用,不需要偿还。   东方地狱和天庭是一体的,如果可以和东方地狱建交,就可以彻底免除东方天庭心血来潮对天堂耶和华的战略支持可能,对于路西法来说是好事。所以这一点小付出,算不上什么。   他的父亲是跟随路西法一起堕天的前天堂中级能天使,政治和外交什么的,德莱塞从小就非常懂,所以他才会被路西法君王派来跟随阿斯蒙蒂斯,避免这位色心上头的魔王做出什么丢面子的事情。   比如几百年前,看上了一个人间女子,附身捣乱,杀死女子将要嫁的男人,妄图染指女子带入地狱。最终却被大天使拉斐尔识破,糊了一脸的鱼内脏还被抓,如果不是君主出手把他救回来,这位还在天堂受刑呢。   堂堂七魔王之一,被鱼内脏的臭味熏跑被抓。   丢人。   “你们之前去的女巫酒吧是在混合区,那里都是酒吧和商铺。”德莱塞介绍道,“如果对魔药感兴趣,要去巫师区,住的不仅有女巫,还有男巫和法师。”   阎王:“有差别吗?”   德莱塞笑了:“男巫的数量很少,而女巫和男巫只差了性别,还有就是脾气。女巫向来不好惹,大概是女人的心情多变,如果要买魔药,我可以推荐给你们一位男巫师,他的魔药做的很好。至于法师修炼的都是各种攻击术法,要么就是把人变成绵羊,他们攻击力强大,不喜欢炼制魔药。”   月半七好奇的问道:“德莱塞,你之前说,你是混血。”   德莱塞:“是的。”   月半七:“堕天使原本不是天使吗?可以……”   德莱塞笑了:“可以,天使就是半个神明,变成堕天使只是沾染了黑暗的神明,想要后代而已,不难。只是后代会变成什么样,就难说了。阿斯蒙蒂斯大人就是一位魔女之子。”   “哦。”月半七解了心中的好奇和疑惑,就不再追问。   两人跟着德莱塞来到一个偏僻的房屋前,据德莱塞介绍,这位男巫没有名字,平时不爱说话,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因为他每次在做完魔药后都在魔药的瓶子上刻一个名字:琉。所以大家都干脆用琉作为男巫的名字。   德莱塞敲了敲门,许久后,陈旧的小木门才有了反应,一位皮肤白的过分的俊美长发男人打开了门,瞧了德莱塞一眼,转身取了几瓶魔药递给他。   德莱塞笑着将魔药收了:“这次不仅是来拿上次预定的货,我还带来两位尊贵的客人,他们很好奇西方的魔药学,想与你见一见,顺便看看可以买什么东西。”   琉一双金色的双眸略过德莱塞,看向他身后的月半七和阎王,点了点头,侧过身,将三人让了进去。   房子从外面看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屋,进去后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而且空间很大。屋内摆着好几个巨大的锅子,角落的桌上更是摆满了各种看不懂的仪器,其中一个锅子里还煮着诡异的液体。   好像是主人突然离开的缘故,没有仔细盯着的锅子开始沸腾,琉瞧了一眼锅内,就知道这锅魔药废了,单手用棍子挑起锅,将里面的药全部倒在地上的桶里。桶中好似连着另外一个空间,无论倒进去多少东西,都通通消失不见。   屋内的一切对于月半七来说非常的新鲜,他好奇的左右瞧。阎王则一直跟在月半七身边,目不斜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心上人身上,对这里并没有多少的关注。   “成药都在这里。”德莱塞走到一个展示柜前,柜子上分门别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精致玻璃小瓶子,最大的有一个拳头那么大,肚子圆圆鼓鼓。最小的不过一根小指长度粗细,里面的液体也就仅仅几滴。而每个瓶子上面都用花体英文写了药名和药效,另外还有署名琉。   过于复杂点的英文,月半七都会听的似懂非懂,这种花体字还全部都是学名的东西,月半七一个都不认得,最后只能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阎王。而阎王则瞧向德莱塞。   德莱塞询问了琉一句,这位英俊的男巫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吐露,只是伸手示意他们随意,就开始准备药材材料,继续煮下一锅魔药。   德莱塞这才拿起桌子上的魔药,一个个对月半七简单介绍,着重讲明药效。   西方的魔药果然繁多而且神奇。柜台上展示的魔药目测有七八十瓶,各类效果的都包括在内,首先生活类的比如减龄或者增龄药水,生发药,睡眠药,清洁药膏,美白药粉,美梦药剂。治疗类的比如解毒1药水,镇痛药,止血药,疗骨药。攻击类的比如噩梦药剂,毒雾药,爆1炸1药水。除此以外还有一些药效让人听得苦笑不得的东西,比如喝了就会得脚气的药水,喝了就会不停咳嗽的药水,喝了就会腰痛的药水以及喝了就会打嗝的药水等等。都是些不重要,但是会让人很心烦的小问题。   可以说,只有想不到的,没有这些药水做不到的。   月半七甚至还发现了一瓶爱情魔药,只要将这瓶魔药向着别人脸上喷去,那个人就会爱上自己。月半七不由得好奇问了一句:“是真的吗?”   德莱塞迟疑道:“每个人对于爱情的定义都不一样。会不会爱上我不知道,但是可以保证对方对你言听计从。”说完他将爱情魔药往月半七手里一塞:“你有空可以试试,拿来控制人很不错。”   阎王上前将魔药拿出来放在桌上,凑在月半七耳边低声道:“不需要它,我很听话的。”   月半七红了耳朵,将魔药放在了桌上,瞧了半天,选择了美梦药剂:“我看这个很不错,可以拿去试试。”然后瞧见了另外一瓶浑身透着紫色光芒的药剂,看着很特别,就一起拿了起来。   阎王点头说了一句你喜欢就好,随之将那边恶作剧和攻击的药剂全部收拢,打算打包。   月半七:“……你打算用在谁身上?”   阎王:“崔判。如果他再唠叨,我就把这个喝了就会打嗝的药喷在他脸上。”   月半七:……   人家已经很不容易了,何必呢,放过他吧。   “这些药剂都是有时效的。”德莱塞连忙补充一句,“我是说,即使使用了,药效也不是永久。”   月半七:“能维持多久?”   德莱塞:“治疗药剂大概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吧,攻击药剂都是当场生效的。至于恶作剧的,最久也不过是维持一个星期。”   阎王:“可以让他多做一点吗?”   德莱塞:“要多少?”   阎王:“最好可以连续用一百年的样子。”   阎王是用英语说的,这边德莱塞还没什么反应,旁边正在熬制魔药,往里面添加药材的琉吓得手一抖,本来只需要加一点点的毒虫刺的粉末被他全部倒了进去,只见那锅里魔药的颜色慢慢的发生诡异的变化,琉脸上留下几滴冷汗,终于说出他的第一句话:“要爆了!”   然后,转身就跑。   哄的一声,魔药连同锅一起炸成了粉末,整个屋子的东西都被余波影响,摔在地上。   这边自然没有逃过一劫,好在炸锅这种情况时常发生,所有魔药的安放匣子都被特地加固过,只有月半七手里两只药剂啪的一下摔碎在脚底,两只不同的药剂液体撒了一地混合在一起,立即蒸发成一团灰蒙蒙的气体。下一秒,月半七栽倒在地,人事不知。   爆炸的余波过去,一切归于宁静,除了阎王。   看到月半七倒地昏迷的他当即就慌了,将人抱在怀里喊着他的名字,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对方都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这是怎么回事?”阎王问道。   德莱塞已经拿起地上的药剂瓶子碎片,说道:“一个是美梦药剂,一个是回溯药剂。都与睡眠有关,他应该只是睡着了,没什么大碍。”   阎王并不满意这个回答:“怎么喊都喊不醒的睡眠?”   德莱塞哑然,就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琉。   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二者混合,会让他陷入虚假的梦境。”   阎王:“怎么解?”   琉:“不知道。或许梦结束了就醒来了,或者发现是梦自己想醒来,就可以醒来了。”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醒。   阎王眼眸森寒:“梦要多久?”   琉咽了咽口水:“十二个小时,这是入梦的最久记录。事实上,我从来没试过把这两个药剂混合,不过他是吸入烟雾,不是直接饮入,影响会轻一些。”   阎王:“最好如此。”   德莱塞眉头皱的死紧,外交的客人在他这里出了纰漏,这绝对不是小问题,现在地狱正在和天堂干架,这个时候招惹东方的神明……想到这里德莱塞就觉得愁,他问琉:“能有办法将人唤醒吗?”   琉:“我只懂配制魔药,想强迫人出梦就去找女巫,她们擅长这个。”   德莱塞点头:“我知道了。”说完对阎王道:“请您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负责解决。”   阎王:“有床吗?”   琉慌忙道:“这边。”   德莱塞道:“我去找厉害的女巫来。”   三人因为月半七的突然沉睡而手忙脚乱,而月半七此时正在经历着一场梦境。 第113章 金币   血, 鲜红流满一地的鲜血。   瘦骨嶙峋的女人左腿已经没有了, 右腿从膝盖往下粉碎。女人被猛兽撕咬,身上的衣服无法遮蔽身体, 其实她这个模样, 穿与不穿没什么差别。女人没有什么身材可言, 而此时狼狈的她, 更与温柔美丽的女子形象相差甚远。   “猛兽已经赶走了。”月半七什么都没有想, 只是站在这位可怜的女性面前说道, “我救不了你。”   这里是梦境,是以记忆为基础的梦境回忆,然而月半七没有察觉。   他只是很正常的在与面前的女人说话, 不去思考自己是谁, 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间。   月半七知道, 自己是神,而面前躺在地上的, 只是一个可怜人。   “我……我知。”女人伸出她干瘦的手臂想要抓住月半七的衣角,但是瞧了对方身上干净的穿着,又怕被嫌弃,讪讪的收回来,“孩子……”   月半七环顾周围:“孩子?在哪里?”   “我后面……”女人的气息有些紊乱,她的眼神正在逐渐涣散, “孩……”然后彻底消亡。   从月半七路过这里, 发现一个被猛兽攻击的可怜女人, 到他将猛兽赶走,前后不过几息时间,然而女人已经承受不住了,她被月半七救下来后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告诉月半七后面还有一个可怜的孩子。   女人死了,从鲜活的生命变成了尸骨。月半七看着她的灵魂离体,迷茫的飘荡。   月半七记得,自己与酆都大帝有些交情,可以顺路将灵魂送过去。酆都大帝多次邀请他掌管轮回渡魂去彼岸,然而,他还未考虑好是否接受。   月半七向着尸体后方走去,在一个山窝被草丛掩埋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只有五六岁,眼睛无神的冷漠男孩。   察觉到头顶的草被掀开,男孩只是抬头瞧了一眼,表情没有丝毫拨动。   “你娘过世了。”沉吟许久,月半七说道。   男孩冷漠回答:“她不是我娘。我娘把我扔了。”   月半七皱眉:“那她是你的什么人?”   男孩垂眸:“什么人都不是,只是一个可怜人。”   话止于此,男孩不在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脚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想。   月半七伸手将男孩抱了出来,男孩很瘦,摸着都是肋骨,非常的轻。月半七将男孩身上的土拍打几下,然后牵着他的手,去寻女人的尸首。   无论月半七做了什么,是将他抱出去,还是为他整理衣服,男孩都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就像是一个人偶,随便月半七施为。   月半七在为男孩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男孩身上都是伤痕,有的明显是树枝划伤,但更多的是掐痕,青青紫紫,以男孩的胳膊和后背腰侧地方居多。   月半七想起了死去的女人。   明明眼前这个男孩他不认识,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但是不知为何,月半七觉得扎心的痛,认为眼前这个男孩不该遭遇这些。   这些……什么?   月半七想不起来。   “你叫什么?”月半七问。   男孩不吭声。   月半七:“你饿了吗?”   男孩仍旧不吭声。   月半七:“我们先把她埋了吧。”   男孩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月半七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抬了抬手,土地就在两人面前分开,然后将尸体埋了进去。因为不知道女人的名字,男孩从头到尾什么都不肯说,月半七就没有立碑。   立碑没有任何意义,反正不会有人来祭拜。看男孩的模样更是对这位死去的女人一点感觉都没有。   月半七将灵魂交予路上遇到的勾魂使者,勾魂使者原本常人看不到,但是月半七却发现,男孩可以见到,并且习以为常。   原本打算带着男孩去人间的凡人居住的地方,可是男孩拒绝了。   男孩的表情冷硬:“不会有人愿意接受我。”   月半七:“为什么。”   男孩:“荒年,大家都吃不饱。我去,会被杀死煮肉吃。”   月半七不理解,他不知道人们同类相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理。   因为月半七没有饿过,饥饿很可怕,它能将人活活逼疯。   而一个疯了的人,就不再是人。   “你跟着我。”月半七说,“我照顾你,不会吃你。我叫做羲。”   男孩抬头:“羲?只有一个名?”   月半七:“对。”   “你真可怜。”男孩说。   月半七:“恩?”   男孩:“我至少有姓,你连姓都没有。”   月半七:“只是一个称呼,需要这么多吗?”   男孩点头:“贵人,有姓,有氏,有名,有字。”   月半七:“真复杂,有什么差别吗?”   男孩:“姓,家族来源。氏,同族子孙自分。名,分开彼此。字,他人称护所用。为人,要有姓氏名字,才算全整。你只有名,比我可怜。我有姓有名。”   月半七:“你很想要字?”   男孩抿唇:“不想。”   月半七:“撒谎。那你的姓名是什么?”   “魏十一。”男孩低声道。   他的双亲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魏字。没有名,是这位养了他许久的女人说,他出生在十一那天。就以十一来称呼。   贱者皆如此。   然而魏十一却从不希望自己是贱者。   他不喜欢这个姓名。   “那我给你一个字吧。”月半七说,“叫玄机怎么样?”   男孩抬头,眼睛微微发亮:“何谓玄机?”   月半七没有作答。   玄机,天意也。   他与男孩再次相遇,许是上天注定。   他想将这个男孩教养长大。   梦境外。   德莱塞已经将女巫请了回来,据他介绍,这位女巫最擅长各类术法,尤其是诅咒和解咒。巧的很,这位女巫是见过面的,就是女巫酒吧中那位调酒的店主。   女巫的名字叫做西格莉德,已经六百多岁了,在一众女巫中,她的资历也是相当的高。   西格莉德仔细检查了月半七的状态,笑着对阎王解释道:“不用担心,这位先生目前没有什么危险,只是陷入了很深的梦境中,不愿离开。我不能强迫将他唤醒,一个陷入深度睡眠的人,强迫唤醒会很危险。”   阎王:“什么危险?”   “会傻吧。”西格莉德娇笑道,“因为这会对灵魂造成影响。来自东方的客人比我们更了解灵魂,该知道灵魂受损,会有多么可怕的后果。而且,我发现两位客人的存在本身,与我们就很大不同。”   阎王:“怎么唤醒他。”   西格莉德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点自己的脸颊,思虑了许久说道:“最麻烦的就是这位先生的梦境。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沉迷其中,不知这位先生是否曾经失去过记忆?”   阎王:“他以前灵魂受损,忘记了很多事情。”   “难怪。”西格莉德道,“这样的话,他的治疗要更加麻烦一些。”   阎王:“多麻烦?”   “我要先给他创造一个新的梦境。”西格莉德说道,“他正在很深层次的潜意识中,我们必须将他拉回来。唤醒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必须让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否则一旦他将梦境当成了真实,未来就是永远沉睡,就像是吸血鬼沉眠一样。那并非死亡,可是对于在外活着的人来说,与死亡有何差别呢。”   阎王的表情不愉:“你只要能解决就好,不需要对我解释那么多。”   “总要解释的。”西格莉德说,“一旦因为解释不到位出现其他小问题,我可不会负责。而且,可能还需要您的配合。”   阎王:“怎么做?”   西格莉德神秘一笑,转身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药粉全部洒在盘子里,手指一点,噗嗤一下药粉被点燃,紫色的烟雾升腾而起,很快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无关人员出去,不要浪费我的迷香。”西格莉德将男巫和德莱塞都轰了出去,将门关紧。然后又翻出一小瓶精油,倒进缓慢灼烧的药粉中,空气中让人迷醉的味道逐渐的变了。   “这是迷迭香。”西格莉德一边搅拌着一边说道,她拿出了那枚金币,“好在诅咒我并未解除。”   阎王挑眉看着她。   西格莉德后退半步,装作很害怕的样子说道:“这位先生,别这样看着我,我不会有什么坏心思的。毕竟是德莱塞所托,我欠着他人情。我们女巫,最懂知恩图报了。您可以放心,只要好好配合,我保证将这位先生全须全尾的带出来。”   阎王:“我要做什么。”   “很简单。”西格莉德说,“我会将这诅咒改写,配合着香雾,让这位沉睡的先生梦境改变,从他熟悉又沉醉的回忆中,换到全然陌生的地方,体验他绝不会想看到的悲剧。双方刺激之下,这位先生一定会认识到那是梦境。而您,只要负责提点他,再将他带回来就够了。”   阎王点头:“看起来很靠谱。”   “自然靠谱。”西格莉德眯起眼睛,认真又坚定的警告道,“但是记住,绝对不要主动告诉他,他在一场梦境中。这是绝对、绝对不允许的。否则,后果自负。”   阎王刚想问会造成什么后果,就见西格莉德的手在他面前微微一晃,他就沉入睡眠中。   西格莉德笑眯眯的收起了精油,看着握住月半七的手沉睡的阎王,晃悠了一下手里的小瓶子微笑道:“您欠我人情了,阎王陛下。”   欠女巫人情,可是要必须还的。 第114章 金币   午后, 阳光炎热, 众多穿着大蓬裙的妇女正在田地劳作。   这是位于偏远地区的小村落,村中零零散散几十户人家, 但是附近的镇子并不远。   很多人骄傲于居住在这里, 因为附近有一家镇子, 那里很繁华, 作为离镇子最近的村落, 许多事情上都很便利。有人还说, 在这个地方生活就像是在家里一样亲切,感到很幸福。   是不是幸福他不知道,他只是从妇女衣服上一个又一个的补丁可以看出, 他们过的并不富裕。   现在正是收割时节, 将地里的麦穗建好扔进推车里,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起身喊道:“沐恩, 快,将东西搬回去。”   沐恩。   这是他的名字?   他不记得了, 只是本能觉得,他不该在这里,不叫沐恩,甚至他与这里的人,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   他之前似乎并不在这样的世界里。   很奇怪,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前面的女人挥舞着手又喊了好几声, 被称作沐恩的他终于动身了, 抓住推车的车把手, 将车往村落的方向推。   真奇怪,这样的行为很陌生,他以前应该从来都没做过这类的活,但是从那名女人的话中,他是专门帮人搬运东西的工人。   他的力气的确很大。   沐恩推着车往回走,路过一个山沟沟,木头做的车轮卡住了石头,他用力过猛,小小的木头推车立刻翻了。放在上面小山一样高的稻穗撒了一地。   远处传来女人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沐恩歪歪头,抬起手臂。   胳膊被那块石头划破流了血。   他会受伤?   不,是人就会受伤,然后流出红色的血,这没什么问题,可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应该说,这个世界从头到尾都不对。   沐恩起身,将麦穗收好,然后继续往村落里推。这是要送过去的东西,每送十次,他就可以得到一枚铜币。   沐恩干了整整一个白天,最后收获的只有六枚铜币,他不清楚这几枚铜币到底是多还是少,只是觉得铜币做的真丑,金币已经够粗糙的了,铜币竟然更是粗略到只能模糊看到刻印的花纹。   金币?   他有见过金币吗?   “沐恩?你受伤了!”村庄中,一个女人从自己的白房子走出来,看到沐恩的时候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拉着他,“快来,我为你上药。”   沐恩点点头,跟着女人走到窗沿边坐下,看着她熟练的用水冲洗沐恩手臂上的伤口,抹上自己制作的止血药。然后寻找了一根干净的布带,将他的伤口包扎的严严实实。   “三天后再拆开。”女人笑眯眯说道。   沐恩点头:“我该付你多少铜币。”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不过是一点草药,不要钱,或者,你有空帮我搬点东西。”   旁边一个出来洗衣服的中年妇人听了后笑道:“玛西亚,你该不会是瞧上这位刚搬来的小伙子了吧。”   玛西亚挑眉:“如果我为谁治疗伤势没有收费就是看上了,那这个村子里的人我岂不是都看上了。”   中年妇人哈哈笑了出来:“开个玩笑。”说完又道:“加西亚,我今天起来发现手臂这里很痒,还发红,你帮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加西亚凑上前去,撸开了中年妇人的袖子瞧了一眼:“虫子咬的,我给你配一点药水。”   中年妇人:“多谢了。加西亚,村子里有你真好啊。”   加西亚笑的眉眼弯弯:“我当初来到这个村庄里一无所有,是大家帮我建了这个小木屋,看病而已,不用客气。”   中年妇人笑着应承了几句。   沐恩就安静的看着加西亚和中年妇人聊天说话,而后又来了几名村子里的人,都是一点点小磕碰,或者生了小病,加西亚就帮他们治疗。   这是一位医者,沐恩心里想道,而且是一位很有医者仁心的医者。   不过这里的人,似乎没有多少关于医生的概念,他们只是觉得加西亚很厉害。   天将将傍晚的时候,加西亚的家门前来了最后一位客人,是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他并没有什么疾病,更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只是单纯来找加西亚的。   这位村庄里最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叫做托兰,与加西亚正在恋爱中。   沐恩悄悄的离开了,从两人身边经过时还听了一耳朵关于他们对未来生活的计划。   加西亚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切看起来都这么美好。   或许在这里住,真的很幸福。沐恩心里想道。   只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三四天的时间,村庄就被一个消息砸的整个村落都沸腾了。   镇子里最近建立了一个教堂,而那位教士将要带着他的助手,也就是一名实习教士来这里宣讲教义。   教士,对于小村庄里的贫穷人们来说是个大人物,绝对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更何况现在的很多人相信,教堂代表着神明,而传教士是神明派遣在人间的散布神明旨意的使者。   为了欢迎传教士的到来,村里的人自发整理了村子最干净敞亮的房间,布置好讲台,等待两位传教士的到来。   第二天,两位传教士来了。   为首的那名传教士一头棕发,高高的鹰钩鼻,棕色的双眸,他看着所有人的眼神都是悲悯,嘴角一直带着微笑。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位男子,黑发黑眸薄唇,让沐恩感觉很亲切。哪怕这位黑发的男人从头到尾沉着一张脸,好像这个世界欠了他一样。   只是在看到沐恩的时候,他的表情缓和了一点,露出温柔的表情。   传教士自我介绍他的名字叫做萨默菲尔德,而身后的黑发男子,叫做伊莱文。   很简单的开场,然后就是一通长篇大论,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入神,甚至有人开始双手交握默默的祈祷。   “神会保佑你们,只有听从神明的话,才可以获得自由。”传教士说道,然后就开始对众人赐福。   很简单的赐福,做几个手势,然后抚摸着他们的头,说几句赐福的话。   仪式简单的让沐恩觉得很可笑。   神明是有的,但是神明并非万能的。   而且多数神明,其实并不怎么在乎如同蝼蚁一样的凡人的性命。他们在乎的是更广泛的东西,只要世界没有灭亡,人类因为灾厄少掉半数,对于天上的神明来说都算不上特别严重的问题。   只要因果不会背在自己身上。   ……因果?   沐恩低头沉思,恰巧这个时候,传教士走到了沐恩面前,见他并未和其他人一样露出虔诚的表情,心中有些不满,说道:“你叫什么?”   沐恩茫然抬起头。   “你在祈祷吗?”传教士说道,“人生下来就是有罪的,只有每日对着神祈祷,才可以在死后升入天堂。”   沐恩沉默。   只要祈祷就可以升入天堂?   不,不管有没有祈祷,可以得到赦罪升天的,只有真正灵魂纯净的人。   “我想,他只是在思考神的旨意。”一直沉默不说话的伊莱文走上前,对着传教士大人微笑道,“您说是吗?”   传教士打量着沐恩的模样,半晌后才点点头,做了赐福的手势,然后将手放在沐恩头上:“迷途的羔羊,神明会保佑你,将你带上正确的道路上。”一句干巴巴的话后,他就略过沐恩,来到了他身后的玛西亚面前。   玛西亚看起来有些紧张,却还是低下头,虔诚的等待赐福。   玛西亚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高挺的鼻梁,大大的眼睛,金发碧眼。很多人说她和托兰很相配,一个是美丽的善良女子,一个是英俊的能干小子。   传教士打量了玛西亚一会,才伸手赐福,走向其他人。玛西亚垂头,悄悄的松了口气。   沐恩没有注意到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抬头看着伊莱文,黑发英俊的伊莱文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低下头,脸靠的越来越近。   就在沐恩以为他要吻到自己的唇时,伊莱文笑了,低沉沙哑的笑声非常性感,伊莱文后退一步,什么都没说,与沐恩擦肩而过。   所有人都低着头祈祷,而传教士又是背对着这里的方向,谁都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这次的祈福很快就结束了,传教士宣布明日他会离开,前往下一个村落。但是作为他的助手,伊莱文将会常驻这个村庄,作为这里的传教士。   伊莱文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大家正在热闹的议论着要在哪里建一个教堂。有一个自己的教堂,对村庄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在此之前,伊莱文教士需要暂时的住所。   这位不苟言笑的黑发教士选择了沐恩的住所。   大家都没有意见,沐恩的住所并不是新建的,而是一位寡居老人过世后,刚巧沐恩来到这里,就干脆给他住着了。老人的房子很破旧,但是房间多,据说这位老人以前曾经有个儿子,可惜早早的病逝,只留下老人一个也没活多久,所以沐恩的房子里有两间卧室,空着一个。   “沐恩,教士大人选择你,这是神明的青睐。”村庄里最有威望的人私下找沐恩说道,“把最好的房子让给教士大人,放心,等教堂建造出来后,他会搬出来的。”   沐恩点头答应了。   才和这位有威望的老先生分开,就遇到了中年妇女,拿着一篮子面包交给沐恩:“把这个给教士大人,这是最松软的面包,和你常吃的硬面包不同。你别偷吃,教士大人剩下的,就是你的。”   沐恩接了面包。   而后,此类事情发生好几起,回到自己房间的沐恩深刻的意识到,这里的人对于所谓的神明究竟有多么信仰。   这本来没什么关系。   信徒和信仰,向来是供奉与被供奉的关系。   他手里的这一堆,以及他注定要让出来的卧室,都属于贡品。   只是这位传教士大人或许对贡品不满,至少对他供奉出来的房间很不满。因为在夜晚沐恩躺在床上没多久,那位尊贵的传教士大人就离开了他的房间,跑到沐恩这里,爬到了他的床上。 第115章 金币   黑夜里, 一个人摸上了沐恩的床。   沐恩在床上蹭着往后挪了挪, 有些摸不清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尴尬的说:“不喜欢那个房间?”   “不喜欢。”伊莱文的声音低低的传来,他快速上了床,钻进了被子里。   沐恩是侧着睡的, 伊莱文钻进来后也侧躺,刚好和沐恩面对面。   沐恩觉得很别扭, 他挪了一下, 又往后挪了一下,然后贴到了冰冷的墙面。挪到头了。   “你……”沐恩才开口,就被伊莱文捂住了嘴。   “嘘, 睡觉。”说着, 就伸出手臂,成功的将贴到墙面的人拽了回来, 紧紧抱在怀里。不仅如此,他那双手从沐恩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不停的在沐恩的腰上摩挲,呼吸越来越重。   沐恩慌忙将人推开, 看伊莱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流氓。   而这位黑发的教士给出的唯一反应就是低笑,他凑过去道:“抱歉,我有些着急了。”   沐恩:“我换个房间。”他刚起身想要离开, 手腕却被伊莱文抓住。伊莱文用力一拽, 这位茫然不知所措的年轻人就被拽入了伊莱文的怀里。   “别换, 麻烦。”伊莱文将人锁在怀里, “我不会乱动了,你别走。我不想再摸黑去找你。”   沐恩:“找我?”   “我对你一见钟情。”伊莱文在沐恩耳边说,“不然,我为什么会选你?”这村庄里好房间多的是,他为何会偏偏挑中这个破屋子。   沐恩:……   这话听着很奇怪。   “你是教士。”沐恩说。   伊莱文恩了一声。   沐恩:“圣典中提,男人与男人在一起,是罪。”   伊莱文笑了,他伸手捏着沐恩的下巴扭了过去,在他嘴角烙印上了一个轻吻:“是吗,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在地狱中沉沦我心甘情愿。”   沐恩涨红了一张脸,他紧紧的抓着伊莱文的手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眼睛瞪着他。   然后,伊莱文开口了:“别这样看着我,我的自持力很差。”   一开始沐恩不明白伊莱文的话中意思,但是很快,某个顶着他的地方让沐恩顿时明白过来,他恨恨的将这个人的脸往后推了推,口语一句:憋着。   伊莱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脸在沐恩的颈窝里蹭了蹭,很乖的回答:“恩,我憋着。”   沐恩还没有想起他是谁,同样没有意识到这不过是一场梦中。但是,原本对他淡淡尊敬和带着疏离的态度变得有些亲近起来,这是好事。   不过……回想了一下进入梦境中遇到的那些事情,如今身份是伊莱文教士的阎王眼眸暗了暗,那个女巫,果然是预先计划好的。   说这里只是一个虚伪的梦境的话,他可一点都不相信。   沐恩依偎在伊莱文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这是很难得的事情,他自从来到这里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安眠,因为潜意识中感觉不安。   但是现在,身边的这个人似乎带着神奇的魔力,好像只要有他在,身处何地都可心安。   这是一个难得放松的夜晚。   哪怕迷糊中身边的人再次伸出了狼爪乱摸,都没能让沐恩升起半点警惕心来。   好似躺在那里的并非是一个才见面的陌生人。   第二天,沐恩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人,伸出手摸了摸,床上还带着一点余温。空气中传来面包的香味,沐恩起床就看到伊莱文将热乎乎的面包放在了桌上,同时还有一壶带着浓重腥味的热牛奶。   白面包和热牛奶,在这样的村庄中属于相当不错的食物了。   至少在这之前,沐恩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奢侈的早餐。白面包的成本太高,每天只能拿到几枚铜币的他根本就吃不起,热牛奶这类东西更是只会拿去卖给镇子上换成硬币,基本上不会选择留下来自己饮用。   比起享受,这里的人要偏爱朴素节俭的生活。   但是现在有教士伊莱文在,都不需要他开口,这里的人们会自动把最好的东西供奉上来。作为伊莱文的临时房主,沐恩有幸可以和他一起享受这顿早餐。   甚至在关上门没有被别人看到的时候,伊莱文主动将面包切片,涂上味道有点寡淡的果酱,还给沐恩倒上一杯热奶,亲自送到他嘴边,就差伺候着人喝奶吃饭。   原本该作为仆人伺候教士大人的沐恩则一脸懵的承受着伊莱文的照顾。直到早餐结束,他才慢半拍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合适。   “教士大人,这样不行。”沐恩立刻道。   “喊我伊莱文。”伊莱文不满道,“我知道,在人前我会注意的。”然后凑在沐恩耳边,为他撩起额前一缕散发:“我不会给你造成任何困扰。”   身为教士大人的他伺候沐恩,被那些满脑子都是圣典的人们看到,受到责难的一定是沐恩不是他。   信仰可以让一个人多么虔诚,就可以让他变得多么疯狂。在这点上,伊莱文比沐恩清楚明白。   沐恩:“私底下也不要这样。”   伊莱文:“恩,为什么?我只是想和你更亲近一点。”   沐恩说不出话来,要说理由很简单,身份上的不合适,感情上的无法回应,但是无论哪一条,他都潜意识的拒绝去承认。   伊莱文笑了,他俯身试探的将头与沐恩的头贴近,看着他没有出现躲闪或者不愿意的表情,心里冒起一个念头,凑上去吻了一下沐恩的额头。见他略红了脸,唇下移,吻了吻他的鼻尖,然后落在唇上,先是轻轻的触碰,然后伸出舌头,深吻。   状况很好。   一边深吻着面前的人,一边分神脑子里转着这个念头。现实中月半七总是拒绝他继续下一步,但是现在,这里是梦境,他或许可以试着挑战一下。   这么一想,伊莱文的手就从捧着面前人的脸开始往下摩挲,最后放在了他的腰上,缓慢下移。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沉浸在温柔吻中的沐恩回过神,猛然将面前人推开,在嘴上狠狠擦了擦,转身跑进了屋里。   被打断的伊莱文看着自己的手,明明就差一点。   很生气。   不开心。   “谁?”有点焦躁的伊莱文大声问道。   门外的人好似被伊莱文的厉声问话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一会才说道:“伊莱文教士大人,集会的时间,请……”   伊莱文揉着额头,他对这种集会没多少印象,只是模糊记得要做宣传教义集会,身为教士,他要在场。   突然很烦他的这种身份。   虽然也是多亏了这种身份,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到月半七的房间里住。   “我马上来。”伊莱文喊道。   那人应了一声,立刻跑走了。   伊莱文坐下吃了几口东西,这个梦境过于真实,虽然不会死,但是他也不想体验饥饿感是什么样子,最好按照活人那样一日三餐。   才吃了几口,就看到沐恩从屋内走了出来,脸上的温度降了下去,他穿好衣服说道:“我先出门了。”   伊莱文:“你不吃了吗?”   沐恩转头看向伊莱文,刚巧瞧见这位黑发的教士大人笑眯眯的用舌头舔干净嘴边的面包屑,明明没有说什么,沐恩却觉得他好像在暗示自己,连忙摇头,打开门跑了出去。   伊莱文笑眯眯的瞧着沐恩离去的背影,喝了一口热牛奶,又多吃了一块面包。   他是真的有点饿了。   城镇里的集会几天一次,内容繁琐,恨不得从早到晚都要在教堂里呆着,但是这里不一样。首先是农活正忙,村庄里的人虽然虔诚,但多数是从众心理居多,再有就是惧怕教皇的威视,平日里辛苦的生活需要一个精神寄托。并没有到为了集会废弃今日一切工作的意思。   而作为带头的伊莱文,他的信仰并不是此。真要说的话,他只承认一人为他的信仰。虽然现在他每日都在考虑如何睡了自己的信仰。集会这种东西,要不是村庄里的人要求,他真的很想摆摆手说不必了,那玩意儿没有任何意义。   可他不能崩人设。   教士的身份,必须要保持住。   早晨的集会很快就散了,众人离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田地里的活儿结束了,沐恩的工作就从农田挪到了建筑场地,帮忙给正在建造中的教堂搬运材料。这原本是义工帮忙,只是伊莱文看不惯自己喜欢的人挥洒汗水却得不到丝毫该有的报酬,就自掏腰包拿出了一枚金币叫做村庄里威望最高的老人,让他将金币换成银币和铜币,作为购买建筑材料的价格,以及众人的工钱。   老人再三推拒,最后千恩万谢的收了。   老人拿着金币的手在颤抖,他这辈子从来都没见过金币什么样,这是第一次。一定要好好的瞧一瞧,记住了,然后再拿去换。因为他可能这辈子没有第二次机会见到金币什么模样了。   伊莱文则是用‘亲自监督’的理由留在了工地,光明正大的和沐恩在一起,偶尔还拉着人以传播教义为名偷闲。   日头走到了正当午,玛西亚端着清凉的水走了过来,为辛苦在工地上的人解暑。正在这个时候,一位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的老婆婆蹒跚着走了过来。   这是一位年岁很大的老婆婆,至少八1九十岁了,她满脸老人斑,拄着拐杖的手瘦的像是鸡爪子一样干枯,老婆婆整个人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矮小的山包。   老人来到工地边,无神的视线赚了一圈,最后落在加西亚手中的水杯上。   “小姑娘,能不能给我这个可怜的老婆子一杯水啊?”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第116章 金币   老婆婆的声音很哑, 加西亚注意到她的嘴唇都起了皮, 立即将自己手中的杯子递给了她:“当然那可以。”   老婆婆嘿嘿一笑,接过杯子的动作却是完全不符合她年纪的迅捷。她咳了一声,将水杯凑在唇边,猛的灌了好几口, 这才缓过劲来。   “谢谢啦,很少有你这样的人, 愿意管我这个快死的老婆子。”老婆婆笑着说道。   加西亚:“不用客气, 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老婆婆手里捏着那水杯不放,眼睛发亮:“你愿意帮我?”   加西亚乖顺点头:“如果我可以帮的话。”   老婆婆转了转眼珠:“我饿了。”   加西亚立即点头:“稍等,我房间里还有剩下的燕麦面包。”   “燕麦啊……那个太糙了。”老婆婆唉声叹气道, “我这个老婆子可能吃不下。”   正在搬木头的一位工人听后心里不满, 说:“白送你吃的,你怎么要求那么高?”   老婆婆瞥了他一眼, 顺势瞧见了正在建的教堂,眼眸微微发冷, 她捶了一下腿,晃晃悠悠的起身:“行了, 不欢迎我,我走。我吃不惯太糙的东西,宁愿饿着。”说完又对那名白肤红发的工人嘿嘿笑道:“倒是你们, 小心建了不该建的东西, 招来灾祸哦。”   工人瞪圆:“你在说什么!”   加西亚立刻阻止道:“怀特, 别这样。”   被称作怀特的人哼了一声, 转身继续搬东西,决心不和这个古怪的老婆子一般见识。   老婆婆转身瞧见了加西亚,对待这位善良的女士,她的态度要温和多了,上前将杯子还了回去,道谢道:“谢谢你啦,我喝了水,有力气走路。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怀特背对着老婆婆用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老婆婆拄着拐杖的手指不自主的摸索着杖头,眼神从工人的身上移开,瞧见了在和沐恩说话的伊莱文。她如鹰隼一样犀利的目光在伊莱文穿着的教袍上扫视了几眼,引起了伊莱文的注意,他转身对这位神秘的老婆婆挑眉,好似看穿了一切。   老婆婆讪讪的转回身,不与这名教士对视。心里却在冷笑,魔女狩猎,还不知这世界上到底谁才是魔呢。   魔女是魔鬼的使徒?   不,只有举着火把宣布无辜者死刑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   老婆婆左脚微微有些跛足,她慢腾腾的拄着柺杖从村庄里走过,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只是这里的过客。   但是等到走出村庄没多远,加西亚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裹。   老婆婆疑惑的看着这位女人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对自己露出了善意的笑容:“我去沐恩那里,要了一点白面包。”   老婆婆展开包裹,看到里面果然是几个白净香软的面包,虽然有些凉掉了。   “还有一点奶酪。”加西亚说道,“这是新做的,可以存一段时间。请问您的脚,是崴伤吗?”   老婆婆很惊讶,她说:“的确是崴伤。”   “我帮您看看。”加西亚说着就扶着老婆婆坐下,抬起她有些拐的那只脚,手熟练的在关节处按摩,“并不重。抹一点药酒揉揉就会好。”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酒,帮忙老婆婆揉捏肿胀的地方。   老婆婆没说话,只是盯着加西亚瞧,她当真许久没有见过这么善良的女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婆问道。   “加西亚。”加西亚笑着回答,“加西亚·克里斯蒂安。您呢?”她一边帮老婆婆揉脚,一边仰起头问她的名字,加西亚的脸上带着大大的笑脸,显得活泼可爱。   老婆婆:“西格莉德,这是我的名字,你可以好好记住。”   加西亚微笑:“西格莉德,很美的名字。”   老婆婆模样的西格莉德感慨道:“我只有这个名字是美丽的了。”   加西亚摇头:“谁都会有老的那天,我相信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大美人。”   老婆婆没说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话并非这个意思。   “你为什么要帮我到这个地步?”这是西格莉德最不明白的地方,作为一个真正的女巫,她活了百年,看过太多世态炎凉。   “能帮,我就帮了。”加西亚受伤揉捏的动作不停,嘴里轻快的回答,“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呢。我帮您,等以后我困难的时候,总有需要您帮我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   老婆婆:“很好的想法,可惜现在这么想的人不多了。”   “怎么会呢。”加西亚回答,“村里的人都很好,如果不是他们帮我,我现在还是无处落脚。”   老婆婆:“你是外来的?”   加西亚垂眸,表情有点黯淡:“恩,我家里原本是学医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得罪了新来的红衣教士大人,落了罪,只有她自己一人逃出来。   在这里,有地位的教士大人和贵族无异,得罪贵族只能自认倒霉,哪怕加西亚自己都不明白,他们不过是开了一家很小的诊疗所,怎么就能触犯圣职大人了呢。   老婆婆没仔细问,就可以猜到加西亚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教士想要在普通人中传播信仰,不仅能说服别人信任他们,同时也要有一定的威信。有什么比用圣光将人从病痛中拯救出来更容易被人敬仰呢。因此,很有本领的巫医就是他们的敌人。   若是男人还好,可以说服其加入圣职人员中,将对方积累的那点威望全部接收。   但如果对方是女人,结果就不那么美妙了。   在教堂里的信仰中,女人本就该是地位地下的一个族群才行。不能有主见,不可以有控制欲,要乖乖的在男人的掌控中活着。   没有哪位教士大人是女性。   甚至于在律法中,女人穿着裤子就是罪。   因为女人没有穿长裤,像是男人一样活着的资格。   打压女人的地位,除此以外,还可以打击异教徒,甚至于任何一个碍眼的人。   除掉女巫,这是个很好的借口。   无论女巫是善还是恶,只要是女巫,就该被烧死。   罪恶的人们甚至还自己妄想了很多不存在的东西,比如女人被魔鬼引诱,与魔鬼发生关系,然后被魔鬼驱使在人间散播灾难。   而审判女巫更是粗暴简单,只要认定一个人是女巫,就会毫不客气的公开审判,然后烧死。鉴定是不是女巫的其中一条就是女巫不可能有贞洁,如果她还留有贞洁,很好,关进监狱里第二天再审。第二天,她的贞洁就会不在了。   然后这样就有证明了她与魔鬼发生关系的铁证。至于守着监牢的看守有几个男人,不会有人去想去问。   审判中,只有一件事西格莉德很赞同,她们确实被魔鬼给玷污了。   真正的女巫,从来都不是那样的。   但是以后,或许真的会变成这样。   老婆婆沉默了,加西亚自然就没有开口说话,专心的为她揉捏,然后道:“好了,走路时小心一点,很快就可以好的。”   老婆婆起身动了动脚,说:“真的好了很多,谢谢你了。”   加西亚甜甜的笑着摇头,就想对老婆婆告别。却被老婆婆抓住了手腕,瞧着力气不大,却挣脱不开。   “你们这里来了一位教士。”老婆婆低声道,“村庄里的人都信他?”   加西亚迟疑点头:“是的。”   老婆婆催促道:“离开这里。”   加西亚疑惑:“为什么?这里很好。”   老婆婆:“或许原本很好,但是现在不好了。他们对女人从不留情,无论你是否无辜。”   加西亚:“什么?”   老婆婆:“心存罪恶的人,才是真的魔鬼。你知道吗,教堂正在抓魔女。”   加西亚:“可我不是魔女。”   “会医术。”老婆婆说。   加西亚:“那又怎么了,会医的人很多。”   “你是一个女人。”而且是很漂亮的女人。   “那名教士看起来对你没兴趣。”老婆婆说,“但是,这并不是可以放松警惕的地方,记住,他们才不是神明的使者,不过是群利益熏心披着狼皮……”   “加西亚!”不远处的村庄里,一个男人喊着加西亚的名字向这边跑了过来。   老婆婆立即闭嘴,慢慢的佝偻着腰,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加西亚,记住我的名字,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喊我。”无论多远,她都可以赶来,为了这个善良的女人。哪怕再次与教堂正面为敌。   说完老婆婆拿起拐杖,和加西亚友情赠送的东西,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加西亚茫然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加西亚的恋人托兰焦急的看着她:“那个古怪的老婆子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嘿,托兰,这样称呼一位老人家可不好。”加西亚笑着挽起托兰的胳膊,和他往村庄走。   托兰笑了一下:“我听沐恩说你可能追她去了,有点担心而已。”   “放心,什么事情都没有。”加西亚笑着和恋人说话,将西格莉德警告的话抛之脑后。   危险?这个安详的小村庄里,虽然表情很冷但从不生气发火的教士大人,能给她带来什么危险呢。   村庄里,沐恩看着托兰将加西亚带了回来,两人脸上的表情很轻松和开心,然而沐恩心里不祥的预感,总是消不去。   沐恩背后的伊莱文回想着老婆婆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原来如此,这并非是一段虚假的梦境,而是一段真实存在的过去。   至于为何让他和月半七经历这段过去,就要等梦境结束后问问那名叫做西格莉德的女巫。   也或许根本就不需要等梦境结束,在梦中他就能够找到答案。   至于关键人物,伊莱文将视线锁在了笑的天真的加西亚身上。 第117章 金币   建造一个房子比沐恩想象的要慢很多, 好几日过去,预定要建的教堂只打好了地基, 甚至连房屋的构架都没出来,等到可以住进去的时间, 大概要很遥远。   沐恩没有参与过建造房子,他只是直觉认为建造房子应该只要一瞬间的事,就好像挥挥手就可以出现。   他曾经偷偷对教堂工地挥手, 结果当然什么都没有出现。反倒是逗笑了一直在悄悄观察着他的伊莱文教士。   沐恩红了脸, 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回头给了黑发教士一个恶狠狠的眼神。伊莱文给予的回应只是挑了挑眉。   这两人的关系, 因为这几日的同居而突飞猛进。   每天晚上两人都躺在一张床上, 沐恩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彻底习惯, 甚至于这位黑发的教士偶尔捏着他的下巴索要一个热吻,沐恩都不怎么会拒绝。   黑发教士的动作也在这热吻中渐渐热烈起来, 直到某一天他将沐恩锁在怀里手探入他的长裤里, 沐恩都没有反抗。   不过在某人打算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终于从激情中回过神的沐恩反应过来,强硬的停止了这个行为。   他并非讨厌, 只是觉得太快了。   “我们从见面到现在,只有三天。”沐恩看着略带委屈表情的伊莱文说道。   伊莱文嘴角耷拉了下来, 三天?他们认识的时间三千年都不止。事实上,谁的发展进度能比他们更慢!   “可我没舒服到。”伊莱文控诉的说, “你舒服了, 我还没有。”   沐恩红了一张脸, 他低头磨蹭了许久,才伸出罪恶的手:“我帮你。”那句话声音低的就像是蚊子叫一样,可伊莱文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高兴的往前贴了过去。   虽然没有到最后,他仍旧满意。   这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不是吗。   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了第二天的天亮,沐恩打着哈欠继续帮忙搬运建筑材料,伊莱文则是全程嘴角轻微上挑陪同。   所有人看着伊莱文的微笑脸都跟见了鬼一样,相处时日虽短,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位教士不苟言笑,这种情况当真是第一次见。   来送面包和水的加西亚好奇的问道:“伊莱文教士大人,您好像心情很好?”   伊莱文难得给了这位美丽的女士温和的回答:“因为昨晚做了一个好梦。”   加西亚:“是吗,是梦到天堂的使者了?”   伊莱文的笑微微收了一点,那几个鸟人?梦到他们有什么好的?   “是的。”伊莱文自然不能说实话,很应付的回了一句,“我得到了至高无上的体验。”   旁边经过的沐恩手一哆嗦,差点把木头砸在这位黑发教士大人的头上。   可偏偏加西亚看不懂气氛,见沐恩经过还笑着和他搭了几句话,顺便聊起黑发教士大人的所谓梦境,明白伊莱文话里真正含义的沐恩只能扯出一个不失礼节的笑来,真的是……尴尬极了。   沐恩借着要去换衣服的当空从两人身边逃离,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同时,也顺便偷个闲。然后他就看到有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一栋房子后只露出个影子,不知道做着什么。   沐恩走上前去,才认出这个人是谁。   卡特,本地很有名的一个痞子。   无论是在哪个地方都有这种人。自私自利,不思进取,懒惰无能,却偏偏有一张利落嘴皮,最会欺软怕硬搞小偷小摸的家伙。   卡特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平日里游手好闲,在附近几个村庄晃荡,偶尔顺手牵羊,然后调戏贫家女子,满嘴谎言欺骗他人,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作为,但是他本身这个人的存在,就让人觉得很厌恶。   沐恩同样讨厌卡特,这样的人按照刑法,应该被拔去舌头,受刑至少三百年。   ……恩?   沐恩歪了歪头,刚刚他的脑海里冒出了什么?   卡特同样看到了沐恩,他笑嘻嘻的什么东西收了起来,装作没事发生一样走到沐恩面前:“你好啊,沐恩。看你的样子真不错,听说你都吃上白面包了?和教士大人住着真好,让我想想,那话怎么说的?神的圣光笼罩大地?噗!”卡特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显然他并不相信神明。   难得,沐恩觉得他很赞同卡特的最后那句嗤笑。   “嘿,白面包还有吗?分我一点?”卡特凑上前笑嘻嘻道。   沐恩:“没了。”   卡特眯眼打量着沐恩:“没了?真的?”   沐恩皱眉:“你刚才在做什么?”   卡特神色有点慌张,他手心在身上蹭了蹭:“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来这里瞧瞧。”   “这几日你都不在村庄里。”沐恩说道。   卡特有一点得意:“当然,别瞧你傍上了教士大人,我同样遇到了一个有钱的女人。虽然年纪大了点,不过她很喜欢我。能怎么办呢,谁让她的丈夫那么无能?只能靠我慰藉她。”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枚银币对沐恩晃了晃。   “瞧见了没?她给了我好几个呢。”卡特只显摆了一下,就将银币仔细收好进怀里,瞧着沐恩的模样也很英俊,就凑上来腆着一张笑脸,“那可是位镇长夫人。你要是乐意,我可以帮你推荐一下,她肯定喜欢你这样的小子,模样精致。虽然我不喜欢男人,可是你的模样和身体也挺招人喜欢的。”说着还舔了舔唇,一脸色样。   沐恩:与有夫之妇通女干,很好,可以下油锅了。   “不过是陪着她在床上玩上几晚,可比你在这里干体力活挣的多。”卡特丝毫不觉得自己当了小白脸有多么羞耻,“你这段时间来,存的钱够一个银币吗?跟着她,晚餐还能吃到肉呢。”   沐恩丝毫不为所动。   他对食物和钱财没有丝毫欲望。虽然因为伊莱文的关系最近伙食直线上升,但是真有哪一天从细软的白面包再次变成了拉嗓子有麸皮的黑面包,沐恩都不会有什么怨言。   相反,作为一个小白脸被女人养,他真的觉得恶心。   “没兴趣。”沐恩说,“把你偷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   卡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嘟囔道:“真是不知享受。”说着就要走。   沐恩伸手抓住了卡特的衣领,卡特挣脱了几下没折腾开,这才暗骂着将东西拿出来,放回去。沐恩注意到那是一件女子的胸衣,非常贴身的那种胸衣。   沐恩的脸色立刻就红了,他不仅发现那是一件胸衣,他甚至还猜出了主人,因为卡特将它扔到了白房子后面的晾衣绳上。   而那栋白房子,它属于加西亚。   “你、你偷这种东西做什么!”沐恩瞠目结舌。   卡特瞧着沐恩羞窘的样子,想到这人好像没有经验,顿时又觉得比沐恩高上一等,说道:“还能怎么,喜欢她呗。加西亚可是这附近最漂亮的女人,你难道就不动心?”至于那个显老态的镇长夫人,十个她都比不上一个加西亚。   沐恩:“你喜欢她就偷这种东西?”   “偷怎么了?”卡特来了精神,大声道,“我以后还会光明正大的摸呢!你就算喜欢她也没用,她会嫁给我!”   沐恩:“我记得加西亚有恋人了。”   卡特冷哼道:“哼,她会意识到谁才是她的未来丈夫。”说着拽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放开,我都还了。”   沐恩依言松了手:“她不会看上你的。有点自知之明。”   卡特丝毫没将沐恩的话听到耳里,反而还觉得自己被沐恩侮辱了,瞪圆眼睛:“她会答应的,等着,我马上就能存够银币,成为这村子里最有钱的男人,她就会乐意了。”说完向着地面啐了一口,表示对沐恩的不屑,就扭头跑了。   他本来想啐在沐恩身上,可是这位武力值不低,他不敢。只能隐晦的给自己找一点面子。   用这种方式得到的钱?沐恩只觉可笑。   在沐恩眼中,相许一生的人,该为对方保持贞洁。哪怕还未曾在一起,只要心中将人订了,再与他人厮混,那就是背叛。   抬起脚迈步往前走没多远的沐恩脚步一顿,思维转了回来,那与他在床上‘互帮互助’的黑发教士大人,和他算是个什么关系呢?   这个念头在沐恩脑子里转悠了整整一个白天,在吃晚餐的时候沐恩都心神不宁,甚至端起空着的杯子就要喝,保持一个姿势许久才意识到水杯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理所当然的,得到了对面黑发教士大人的笑声。   “你在想什么?”伊莱文笑了好一会后才开口问道,“这么入迷?”   沐恩尴尬的放下杯子:“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伊莱文问道:“和我有关吗?”   沐恩低头不语。   “看来是有关。”伊莱文想了想,“你在思考和我之间的关系。”   沐恩瞪圆了眼睛看着伊莱文。他很想现在就开口问对方是怎么想的,却又不敢开口,害怕得到的答案与预想不符。   在沐恩忐忑的注视下,伊莱文笑了:“如果教堂可以允许你我宣誓,我愿意在神像下宣布对你的爱。如果魔法允许你我签订伴侣契约,我愿意牵着你的手对神明宣言。然而并不允许。”   沐恩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然后他就听到伊莱文接下来的话,让他再次面红耳赤。   “既然他们都不允许,那么我只能抱着你一起,在地狱里沉沦。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一定会看到我。无论我们身处何地。”黑发的教士执起沐恩的手,落下轻轻一吻,抬头看着沐恩的眼神非常真诚,“你是我的挚爱。”   沐恩:!   这次他真切的感受到心动的感觉。 第118章 金币   第二天早晨, 沐恩没有起床,中午的时候, 沐恩也没有从床上爬起来,直到下午感觉到肚子很饿时, 他才终于忍耐不住,扶着酸痛的腰起来了。   原来滚床是这样的体验,沐恩算是知道了。   不想再来第二次。   最让他痛恨的是, 昨夜他不知道说了几遍不要了, 够了, 停下的话。然而身后的黑发教士却充耳不闻, 摁着他动了整整一晚。   好似这一辈子的精力都用在了昨天晚上。   而最让他感觉淡淡不爽的是, 今天他醒过来后就没看到那名摁着他不放的黑发教士。拔diao无情他算是见到了。   好在伊莱文有点良心, 离床不远的桌子上的篮子里用布盖着早餐,因为密封性不错, 沐恩掀开餐布后里面的食物还散发着淡淡的热气。热乎乎的面包, 烤的刚刚好的香肠,还有一点温度的牛奶,作为剧烈运动后的能量补充相当不错。   沐恩将食物全部塞进嘴巴里, 慰藉一下空空如也的胃,恢复了一点精神后就穿好衣服出门。他总不能真的这一整天都混在床上, 虽然他相信伊莱文教士会为他找好借口今天不用他去工地干活。   如果没有,这样的恋人可以扔了。   沐恩没有办法照镜子, 只能尽量的将自己包裹严实点, 不让人发现他身上的吻痕, 他低头就可以看到自己胸口一大片,真是清晰。和他住在一起的只有黑发的教士大人,一旦被人发现他身上的痕迹,无论是他还是伊莱文,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个世界对男人与男人在一起的容忍度为零。明明与他们没关系,明明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关于这件事,沐恩永远都不会理解为什么。   就好像一旦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个世界就会立刻灭亡一样可怕。   沐恩只是出门晒一下太阳,然后再回去,可是等他走出阴暗的木屋后,就惊讶的发现村庄里没有人行走,沐恩心中诧异,想到了村庄另一头还没有建完的教堂,就慢腾腾的走了过去。   伊莱文没有守在沐恩的床前是有原因的。如果可以,他非常的希望能贴心照顾一下‘昨晚因为搬重物而扭腰’的沐恩。   可是现在,村庄里发生了一件更严重的事情需要他处理。   从大城市中来了一名大主教,带着好几位从属人员,以追查一个女巫下落的理由来到了村庄。村庄里所有人都要去村庄的教堂前配合调查,哪怕教堂目前只有一个不完全的构架。   至于沐恩,首先是一个在这里住了好长时间的男人嫌疑极低,其次有伊莱文作保,自然没有人会去打扰他这个病号。   等沐恩慢腾腾的来到这里后,首先看到的就是站在高台上一位披着主教袍子,至少有四五十岁的圣职人员,正严肃的看着每一个人,而他身边的一位教士在盘问着这里的每个人。   “一个女巫!”发话的红发教士大声道,“非常邪恶,无耻的,魔鬼的使徒!”他每说几个单词就一个停顿,高高挑起的眉毛看向每个人,在他们的脸上寻找一点端倪。   “这个邪恶的女巫,就在一个星期前,烧毁了我们位于卡普姿兰城的教堂!杀害了三名教士,其中就包括一位主教!邪恶无比。”   沐恩走到人群的最末尾,他注意到伊莱文教士正站在红发教士身后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本圣典书籍,冷漠的看着下面的人群,发现沐恩的身影后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又将视线放在了沐恩的腰上,口语一句:宝贝,身体好多了吗?   丝毫不将身边的几位圣职人员放在眼里。   当然,他站的靠后,谁都不会看他,而下面的众人在聚精会神的听着红发教士说话,除了沐恩没有人会将视线看向那边。   沐恩脸色有点羞窘,如果不是红发教士的视线在下面扫来扫去,他恨不得当场顶他一句。   好不好的,昨晚摁着我的你不知道?   好得起来才见鬼了。   红发教士瞧见了刚来的沐恩,立即想起这位刚来行动略有不便的人是谁,因此他并没有将沐恩放在心上,而是继续他的演讲:“那名女巫诱惑了一个男人堕落!还送给男人魔鬼的药剂。她妄想用虚假的神药和金币来腐蚀男人的灵魂!但是很可惜,男人有一位忠贞的未婚妻,她引导了男人从悬崖边离开,并且忠诚的将魔鬼的信息告知我们,她是一位纯洁善良的信徒。我们本想抓住那名女巫杀死,却被她狡猾的逃走了。”   红发教士的视线在下面众人中扫过:“那名女巫的名字叫做西格莉德,你们谁有见过她出现?”   人群中,加西亚的手微微一颤,又缓慢握紧,而她的表情却并未改变分毫。   “尊敬的教士大人,我们这里没有遇到叫这个名字的女巫。”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大声道。   “或许她会使用假名,也或许她会变成别的样子。小孩,老人,男人,女人。”红发教士嗤笑道,“魔鬼的使徒总能有很多办法骗过你们的眼睛。”   众人面面相觑,一起建造教堂的怀特开口说道:“这里来过一个老妇人,走路一瘸一拐的,她要了水喝,就走了。”   红发教士:“这是真的吗?”   怀特点头,说:“加西亚给的她水。当时伊莱文教士和沐恩都在。”   红发教士先看向了伊莱文教士,比起这些人,他自然更相信同为教士的伊莱文。   伊莱文点头:“没错。”   “一个女巫从你面前走过,而你竟然没有认出来。”一直沉默的主教开口道。   伊莱文眼眸微沉:“是我……修行不够。”   主教摆手:“算了,你才刚刚从助手晋级。本事不行。”然后再也不瞧伊莱文一眼。   主教走下高台,来到加西亚面前,他眼睛在加西亚的身上来回瞄着,沐恩和伊莱文注意到,这位年岁不小的主教好几次视线放在了加西亚饱满的胸脯上,他伸出手握住了加西亚的手,用温和的声音说道:“不要怕,迷途的羔羊,没有认出女巫的存在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善良的帮助了一个路人而已,哪怕那是个可怕的魔鬼。告诉我,那个女巫去了哪里?”   加西亚点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时多么的惊惧,她伸出手抬起来,但是很快就换了一个方向:“她往那边去了。去哪里,我不知道。”   主教顺着她指着的方向,问身后的红发教士:“那边是哪里?”   “那边有一个小城市。主教大人。”红发的教士立即上前解释道。   主教心中不耐烦起来,一个小城市,一个女巫,上天知道这找起来该有多么的难。   算了,反正死的那个人不是他,而且还多亏了那名主教的死去,他才能晋级。至于那位他甚至都想感谢一下的罪魁祸首,抓不到也没关系。   反正女巫这种东西,随便去哪里抓几个就有了政绩。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次追捕西格莉德的家伙,是个纯粹的草包。   心中立刻放弃了追捕计划的大主教很快就放松起来,既然人抓不抓得到都是那么回事,为什么不趁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呢。   只不过……主教环顾了一圈这个村庄的环境,又瞄了一眼还没有建成的小教堂,这种地方,哪怕有一位漂亮的女人在,也不足够留下主教的脚步。   只有这种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教士会呆在这种贫穷落后的地方,主教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瞥了沉默的伊莱文一眼。   “我们去镇子里的教堂落脚。”主教做出了决定,“然后再慢慢抓捕那名女巫。”   红发教士听后有些急躁:“可是这样的话,女巫就会逃跑,我们已经落后……”   “你是主教还是我是主教?”主教瞪眼,“我需要你来指挥?”   红发教士一口气憋在胸前,最终无奈的垂头:“是,听您的。”   主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声势浩大的离开。等这群人终于走的没了影后,大家才松了口气,继续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唯一一个软了腿的人就是加西亚,她走到墙角边颓然坐在地上,后背都是冷汗。   西格莉德,女巫……   加西亚并非不信,她只是觉得那位老婆婆并非邪恶之人。   而且,拜父母的死,她从来都不信所谓的圣职人员。   众人很快散去,有的人注意到了沐恩,惊讶的过来和他说话。其中怀特还拍了一下沐恩的腰大声道:“沐恩,你的身体没事了?”   成功的得到沐恩一个不舒服的表情,吓得这位怀特先生后退了两步,喊了一声加西亚,让她帮忙给看看,被沐恩给拒绝了。   事实上,加西亚都没听见他的呼喊,她已经顾不上沐恩,此时她的脑子都是空的。   最后,还是黑发教士解围,将沐恩抱起,客气的告知怀特将会由他照看沐恩后,就带着沐恩离开了。   因为他的这个举动,关于黑发教士其实是面冷心热的人这条谣言,迅速被怀特散布开来。   其实能让伊莱文‘热’的人只有一个,就是此时正趴在床上接受按摩的这位。   “主教来了,是为了抓捕女巫?”趴在床上接受黑发教士服务的沐恩问道。   伊莱文恩了一声。   沐恩:“会有危险吗?”   伊莱文手一停,然后又继续帮他揉捏:“你不会有危险的。”至于别人,他才懒得管。   沐恩:“我有不好的预感。”   伊莱文手上移,环抱住表情有些茫然的青年,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低声道:“我会保护好你。”   沐恩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三天后,不好的预感应验了,当然出事的不是沐恩,而是加西亚。   有人跑去镇子上找到主教,举报加西亚是女巫。 第119章 金币   这一切来的都是那么的突然。   那天中午, 沐恩还在教堂工地上帮忙,远远的就看见有骑兵队伍浩浩荡荡的从一条小路上跑了过来,一部分是教士,还有一些骑兵, 其中一个骑着马跟在后面的人沐恩认识,就是臭名昭著的痞子卡特。   他显然不习惯骑马,此时的卡特正狼狈的抱着马脖子,手里紧紧的握着缰绳,撅着屁股拼命把自己挂在马背上不要被颠簸下来, 瞧着非常可笑。   没有人笑他, 因为为首骑着马的红发教士表情严肃,显然这次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宣布。   “尊敬的教士大人,请问这次是因为什么……”村庄里那位最德高望重的人走出来,小心翼翼的询问着教士等人去而复还的原因。   “我来这里, 是为了抓捕女巫。”红发教士没有下马,他扬起下巴高傲的俯视着众人,视线从前往后扫过去, “加西亚·克里斯蒂安在哪里?”   众人齐齐扭头, 视线落在了站在最后面的加西亚身上。加西亚的脸色白了白,往前走几步鼓起勇气道:“我在这里,请问有……”   红发教士压根就懒得听她说话,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一众士兵上前, 直接将加西亚压制住, 将她的双手交叠在身后用绳子绑了起来。   “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察觉到有几个士兵在捆绑中手脚不老实的乱摸后,美丽的姑娘尖叫一声,涨红了一张脸。   这一变故吓到了这里所有的人,除了早就预料如此的伊莱文。   “教士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惊愕的问道。   “我接到有人举报,说她是女巫。”红发教士冷漠的回答。   众人哗然,大家互相议论纷纷,一位多次受到加西亚照顾的中年妇女小心问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她一向是个善良的女孩。”   红发教士冷笑道:“你觉得那善良?那就更说明问题了。因为她魅惑住了你们,她用虚假的面孔得到了你们的尊敬,但事实上,那都是假的!魔鬼帮助她欺骗了你们!我听说她还会帮你们祛除疾病?”   中年妇女点头:“是的,她对那些很有一套。”   “愚蠢的家伙。”红发教士再次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用鼻子发出一声嗤笑,“你们一定没有读过女巫之槌!这是一本神圣的书,它上面记载了所有可以识别女巫的办法。如果她过着不道德的生活,那她一定是与邪恶的魔鬼有来往。如果她很端庄表现的善良柔弱,那么她显然是在伪装。尤其是那些有着神奇手段的,记住,能够祛除病魔的只有教堂的圣职者,除此以外都是邪魔!”   中年妇女不说话了,在红发教士信誓旦旦的话语说服下,她开始变得动摇。甚至不停地往加西亚恐惧和愤怒的脸上看,妄想看出女巫的痕迹来。   “我不是女巫!”加西亚愤怒反驳,“那只是很普通的行医!我的父母说过,疾病都是有原因的,只要根据疾病的来源,就可以解决它,人要直面疾病,然后战胜它。”而不是依赖祈祷。   “看看,这就是女巫的诡辩!”红发教士斥责道,“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都被魔鬼蛊惑了吗?”   被魔鬼蛊惑,这话谁都不敢应下,所以负责押解加西亚的守卫立刻给了加西亚一巴掌,打的加西亚面颊通红。   “哈哈哈哈,好!”终于在马背上坐稳的卡特放声大笑。他一出声,所有人都扭头看着他,卡特笑声一滞,换上了一张嘴脸,自认为很正义的说道:“就该这样,女巫就要好好处理掉!”   红发教士显然很赞同卡特的话,甚至还给了他一个笑容。这让卡特非常的得意。瞧瞧,他现在也是被大人物看中的人了,嘿,这可真威风,或许他可以当一个教士大人试试?如果他是教士大人,这个可恨的女人或许就不会拒绝他了。他给了这个女人面子,拿着一堆银币求娶,竟然敢指着他鼻子骂他名声太臭行为不端,现在看看到底是谁名声臭。   红发教士坐在马背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屈尊挪动一下他尊贵的屁股下来,而是在高谈论阔,说起他曾经烧死的无数个可恨的女巫,谈论着她们的‘罪行’。   下面很多人都面面相觑,听着听着,他们就动摇了,有的已经信了,正在用仇恨的眼神瞪着加西亚,哪怕这位可怜的善良姑娘曾经不止一次为他免费治疗过。   “证据呢?”这一幕看的沐恩心头火起,他突然大声开口问道。   红发教士闭嘴了,他冷冷的瞥向沐恩:“什么证据?”   沐恩走上前:“她是女巫的证据。空口无凭。”   红发教士皱眉:“证据还不够充足吗?你们村庄人的举证。”   沐恩看了一眼得意的卡特:“一个妄想求娶加西亚被拒绝的痞子?”   红发教士:“她会治疗的手段。”   沐恩:“那只是用药草普通的行医。事实上,你们的治疗手段难道不一样吗?”   红发教士:“她与西格莉德有过接触!”   沐恩:“帮了一个陌生的路人。”   红发教士不说话了,他用阴沉的声音慢慢道:“我发现,你在庇护这个女人。”   沐恩毫不畏惧的回应:“我认为,你们在草菅人命。”   红发教士打量着沐恩,突然想起面前这个人是谁,他将视线放在了伊莱文身上:“伊莱文教士,你的朋友看来受蛊惑不轻。”   沐恩气的瞪眼。   伊莱文笑着点头:“因为他是一个心灵非常柔软的人。”   红发教士与伊莱文对视,伊莱文毫不示弱的瞧着红发教士,最后是红发教士收回了目光,给了伊莱文一个眼神。伊莱文立即就明白了这位教士的意思,让他管好自己的人。别在这里碍事。   伊莱文呵呵一笑,走到沐恩身边,捂住沐恩的嘴,将人拖走。   沐恩气急,可他的大力气在伊莱文面前如同虚设,不停的呜呜叫着,只能看着面前的红发教士无视了他,继续所谓的审判。   “好了,别闹。”伊莱文无奈的柔声在沐恩耳边说道。他将人拖到了离人群较远的地方,保证沐恩可以开口说话但是不会打扰到那边后,才松开了手。   沐恩得到解放的嘴第一时间咬了身后伊莱文一口,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伊莱文并不恼,反而伸出舌头在手指上的齿痕上舔了舔,色气十足。   “这就是你们的规矩?”沐恩怒道。   伊莱文摇头:“不,这与我无关。事实上,这种可笑的审判,我也很讨厌。”   沐恩:“那你为什么不阻止?”   伊莱文:“阻止?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意听从你所说阻止这场可笑的审判。但是,我没办法。”   沐恩疑惑:“为什么?”   伊莱文将唇凑在沐恩耳边轻吻:“你看着那边,仔细看看。”   沐恩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瞧。   此时的士兵已经开始准备柴火和架子,打算将这位疑似女巫的女人烧死。沐恩紧皱的眉头被伊莱文伸手抚平,他轻声道:“这是无法改变的。”   沐恩的表情有点茫然。   “沐恩。”伊莱文看着他似是明白又有点不明白的模样,再次低声道,“温柔的月……”   月。   他与这个人除此相见时,就是一个满月的夜晚。   狼狈的躲藏在山窝中,头顶用树枝和杂草覆盖,虽然躲藏的很好,但是他却从来都不奢求自己能够活下去。   愿意偶尔给他一口食物的女人今天一定会死,他自己一个人,活不了多久。   有可能今晚就被什么野兽发现,和那个有点疯癫的女人一样,成为野兽的食物。   然后,头顶的草被扒拉开了,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他抬头,看到了月下,俊秀男子微笑的脸。   那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月亮上的神明降落在人间。   他对这个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事实上,也的确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就像月光一样,那么的柔和。   沐恩……不,月半七的目光拨动,他伸出的手缓缓放了下来。   阎王好奇的看着他的脸庞。月半七叹了一口气,低头看到了阎王手指上的咬痕,手轻轻抚过:“疼吗?”   阎王:“不疼。”你给予的疼痛,是不疼的。   “你想起来了?”阎王问。   月半七:“恩,真是一场噩梦。”   阎王:“啊,的确是一场噩梦。”   “回去吧。”阎王感慨道。   月半七摇头:“你说,这是注定的结局。这是别人的记忆吗?”   阎王想起了西格莉德,那个在他闭眼沉睡前笑的一脸奸诈的女巫:“或许是吧。”   月半七:“我想看完。”   阎王自然答应下来,对他来说,这就像是在看一场戏。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这里是梦的缘故,月半七彻底与故事脱离,无论是沐恩的形象,还是专门过来作为辅助的伊莱文形象,都在这场女巫狩猎中消失了。   沐恩发现,他已经无法触碰面前的人和物,就好像出现在眼前的都是虚影,而这里的人也将不会看到月半七和阎王的存在,好像沐恩和伊莱文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   阎王对此的解释很简单,当月半七认为自己是沐恩,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时,他自然能够融入其中。但是当他意识到这里是梦境,面前的一切都是虚假时,他自然就成为了无法触碰到这里的旁观者。梦境随着他主观意识而产生变化。若非眼前的故事是西格莉德植入的记忆,月半七非常乐意让加西亚这个女孩得到拯救。   哪怕她对于月半七来说,是懒得去管的外族人。   面前的一切还在继续,红发教士成功的洗脑了村庄里所有的人,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人们对于加西亚的态度大相径庭,半个小时之前,他们看到加西亚时还会带着笑容与她打招呼说笑,而现在,他们认定了加西亚是女巫,将所有一切自己发生的不幸都归结于加西亚头上。中年妇女甚至认为她之前的病痛,被虫子咬,甚至今天早晨走路摔一跤都是加西亚害的。   他们对加西亚骂骂咧咧,吐着口水,恨不得她立刻被烧死,然后村庄的人就永远不会生病。   在即将把加西亚烧死之前,卡特突然大吼着将托兰也说了出来,就是加西亚与他订婚,才让加西亚拒绝了卡特。   那位帅气的小伙子哭着被抓了出来,大声喊着这与他没有关系,他甚至将一切都推在了加西亚身上。声称自己只是个被欺骗和蛊惑的可怜人。   加西亚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第一次认识到这位相处了两年的恋人。   红发教士给托兰一条活路,只要他亲手放火烧死加西亚,红发教士就认为他‘还值得拯救’。为了自己的命,托兰接过了火把,将柴堆点燃。   熊熊火焰中,加西亚的表情怨恨又愤怒,除此之外还有深深的痛苦。   月半七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加西亚的尖叫着诅咒所有人的声音,让他回想起了某个人凄厉的哀嚎。 第120章 金币   一个活生生的美丽女人, 一把火,毁了个干干净净。   教士的骑兵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从他们出现到离开,前前后后一个多小时, 村庄里除了马路边多了一堆黑乎乎的土灰,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焦黑的尸体就倒在那堆土灰中,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月半七已经脱离了这故事中,他没有办法做一个收尸人,只能看着村庄的人继续自己的工作, 建造教堂, 清扫街道,给牛挤奶,或者准备去农田干活。   因为阎王的伊莱文身份跟着一起消失,原本该给伊莱文的教堂变成了给将要来到这个村庄的教士大人准备的教堂。   伊莱文教士和沐恩从这里村庄里消失的理所当然。   不过, 加西亚的消失却并非如此,而是这里的人们强迫自己遗忘掉她。   没有人收尸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加西亚是女巫, 女巫是带来疾病和灾难的魔鬼使者, 众人不想收尸是担心自己触碰了女巫的尸首会不会被魔鬼盯上。但是一直将尸体放在这里也不好,所以众人打算将尸体暴晒七天,七天后再处理。   加西亚已经死去,梦境没有结束, 月半七和阎王就看着村庄里的人花费了七天时间, 将原本还有一点不安甚至某些人隐隐的愧疚感, 消失的一干二净,变得理所当然。   加西亚是个女巫。   她被杀死理所当然。   这是应该有的惩罚。   我们没有错,我们是正义的。   所有人都在这么想。   连亲手放火烧死加西亚的托兰都这么想。   真庆幸,他摆脱了一个可怕的女巫。   他这么爱这个女人,一定是因为这女人使了手段,让他认为这个女人漂亮美好。现在他不爱了,瞧,这就说明她对自己的控制消失了。   月半七看着村庄人的变化,表情很微妙,他说:“这群人疯了。”   阎王嘲讽的回答:“在他们相信可笑的言论时,就已经疯了。”   有一个人没有疯,她非常的清醒。   那就是西格莉德。   这个村庄有一个叫做加西亚的女巫被抓住,然后被活活烧死的传言随着教士大人回到镇子里后立刻传播开来。最开始是一位在镇子的酒吧里喝醉的士兵说的,他得意的举着啤酒杯,大声的抱怨着教士没有对那个女人实行的贞洁检查,而是直接定了罪。   不然他很乐意为这个漂亮的女人仔细检查身体。   酒吧里都是一群醉汉,听到士兵的话语大家都哄笑一团,除了角落里披着黑斗篷的女人。她起身,在桌上留下一枚银币,转身离开酒吧。她走的悄无声息,酒吧内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的离去,直到有人来收拾桌子时拿起那么银币后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想不起坐在这里的客人长什么模样,是男是女。   不过,这点疑虑很快就在新的客人进屋后烟消云散,他需要接待新的客人,没时间为一个早就离开又付过钱的客人纠结什么。   换了个容貌的真女巫西格莉德原本是打算离开这里,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回去一趟。   月半七和阎王见到西格莉德的时候,刚巧是村庄人正在为加西亚收拾尸体的时候。哪怕尸体被晒了好几日,村庄里的人都不肯直接用手去触碰这位可怜女子烧焦的尸体。   他们收拾了一个坏的推车,用木头棍子去架着尸体,烧焦的尸体肢体很容易断,村庄里的人行为粗暴,他们收拾加西亚,就像是收拾地上的一堆残骸。   西格莉德知道自己在被追捕,为了防止被猜疑,她特地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装作对这里的女巫传说很好奇而前来,这样无论‘他’打探多少关于女巫和教士的事情都不会让人怀疑。   大家只会觉得‘他’是一个热衷于女巫传说和教廷传奇的人。   这样的人,很多。   结果他才来到村庄,就看到了众人正在用粗暴的手段收殓尸体。   西格莉德不需要问,就可以猜得到焦黑尸体的身份。村庄里的人都出来了,唯一消失不在的女性,就是加西亚。   西格莉德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月半七和阎王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   月半七:“那个人是谁?”   阎王:“西格莉德。   月半七疑惑的看着他。想起对方并不知女巫的名字,阎王补充道:“我们在女巫酒吧里见到的那位店主。你被魔药弄的昏迷后,是她为你塑造梦境,同时把我也带了进来。”   月半七:“她怎么会在这里?”   阎王:“可能是因为这场过去与她有关。”   有关?何止有关,之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这位女巫一手主导。   月半七和阎王仗着不会被这里的人看到,就干脆跟了上去,然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前因后果。   西格莉德的心情很糟糕,哪怕是当初她愚蠢的相信了一个男人,她的心情也没有这么糟过。   她总是很容易为善良的人心软,当初就有一个男人哭诉他有个腿有疾的母亲,哭诉自己家境贫寒,哭诉着未婚妻瞧不起自己不愿结婚,哭诉着兄弟过世他自己一个人没人帮衬。   那时候,作为女巫的西格莉德对外只是一个普通人,开着一家小小的酒吧,男人常常帮忙来送酒桶,西格莉德和男人相处久了,认为这是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就随手帮了他。   给他魔药治愈母亲的腿疾,给他金币让他养家,告诉他很多关于经商的小诀窍,同时她也理所当然的暴露了自己身为女巫的事实。   她将男人看做朋友。但是在男人眼里,她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直到后来,男人再次向她索要更多‘女巫有的神奇玩意儿’来赚钱,被西格莉德拒绝了,她认为自己帮助男人的次数太多,男人并非一贫如洗,剩下的只要通过自己努力,就可以活的很好。   男人表情羞愧,西格莉德以为他认同了自己的话。   没有付出,哪里有酬劳呢,别人的帮助有限,不是吗。   这个男人的确敦厚老实,这点上西格莉德没有看错,可是她漏算了一点,有点小钱终于要娶那名很有主见的未婚妻的男人,根本就一点都不可靠。   男人将西格莉德作为女巫的事情告诉了他的未婚妻,他要求未婚妻保密,可他的未婚妻只是一声冷笑,转身就告知了教士大人。至于理由,很简单,她怎么可能忍受变得有钱的未婚夫在外有一个无话不谈的女人呢,尤其是那个女人是有着神奇力量的女巫。   不过这没什么,真正让西格莉德愤怒的是,男人知道这件事后选择龟缩,而不是冒险告知她让她逃走,害的西格莉德狼狈的丢下一切离开。   教堂里的家伙多是蠢货,但是西格莉德不可否认的是,这里面还是有几个有本事的蠢货。她与那些家伙对抗,结果也只是毁了一个教堂和几名教士而已。   女巫是最记仇的,男人的这种行为对她来说就是背叛。西格莉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远走高飞,而是溜着教士在这附近转了几圈,然后折转回来,她没有拿走男人和他新婚妻子的性命,只是将她曾经赋予的东西全部收了回来,顺便讨了一点利息。   男人的母亲腿不仅有疾,从今日起,她腰部以下将再也感觉不到什么,只能依靠儿子的照顾活着。男人家里所有的钱她全部收走,将这家人扔在外面,剩下的房子什么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一夜之间,男人再次一贫如洗,连原本破旧的小木屋都不复存在。   做好这一切的西格莉德呆在城内几日,想要看看教堂那边的反应,很奇怪的是,没有人理会她。西格莉德没有等到教会的追杀就走了,而现在她明白了原因。   新主教正在镇子里快活享受。有点本事又很仇恨女巫的红发教士此时正在一个村庄里,杀害了一名很无辜的女人——加西亚。他们都没空。   加西亚的死亡因果就像是一个圆环,与西格莉德有着微妙的关系。   这是难得对西格莉德表露善意的天真的女孩。   西格莉德决定,她要为加西亚复仇。   加西亚是怀着怨恨和痛苦死去的,那么她就要那个村庄里的人品尝着同样的痛苦。   听说告密的人叫做卡特。   听说放火的人叫做托兰。   听说参与那次行动的教士和士兵都在这里。   一网打尽,没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顺便把那个肥胖的主教也一起干掉吧,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西格莉德原本是个很善良的女巫,她懂一点巫术,最开始学习巫术的时候,她的想法非常简单,希望自己能变得更漂亮,希望自己能更加长寿,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健康,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做一个最自由的女人。   她从来都没有过邪恶的念头,更没有打算与魔鬼为伍。   只是现在,她要达成目的,与魔鬼为伍似乎并无不可。   还有比那些面目可憎的人更丑陋的魔鬼吗?   西格莉德说,没有了。   所以真的和魔鬼签订契约借用力量什么的,西格莉德做的很坦然。   月半七和阎王看着西格莉德找了一家小旅馆,要了一个房间,关上门,然后准备各种奇怪的东西,最后是刻画六芒阵。然后还准备了各种动物的尸体,以及自己的鲜血。   月半七:“她在做什么?”   阎王观察了好一会,回答:“召唤恶魔。”   月半七:“像是阿斯蒙蒂斯那样的?”   “魔王很难召唤,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下级恶魔。”阎王回答。   随着西格莉德将魔咒念完,血红色的魔法阵给予了回应,而从魔法阵里钻出来的男人有着两人都熟悉的面孔——德莱塞。   就是月半七昏睡前,被阿斯蒙蒂斯派来给月半七和阎王当导游的那位恶魔。   阎王:啧。   难怪西格莉德会说欠了德莱塞人情,看来是在这里欠下的。   他们先是找到了被诅咒的金币,然后在女巫酒吧见到西格莉德,而后被德莱塞当导游去买魔药最后昏迷,这真的不是一个套吗? 第121章 金币   黑暗的雾气笼罩着这位混血恶魔,这位模样过分精致的恶魔带着客气又疏离的微笑瞧着西格莉德:“一名女巫?”   西格莉德俯身:“您好, 恶魔先生。”   “吾名德莱塞。”德莱塞说, “能有本事将我召唤出来, 可见你的本事。”   “感谢您的赞赏。”西格莉德回答,“德莱塞先生, 女巫西格莉德召唤您来,想要与您做一笔交易。”   德莱塞丝毫不意外女巫的问话:“什么交易?”   西格莉德:“我想要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与教廷对抗, 可以与教士对战, 甚至可以在一夜之间毁灭一个村庄。”   德莱塞惊愕的挑眉:“你想要做的还真多。”   “不过是复仇而已。”西格莉德说。   德莱塞感慨道:“这种理由我们常常听到。天堂那些家伙总是在喊着要拯救迷途羔羊,不要与地狱为伍。然而事实上。”这位俊美的混血恶魔嗤笑一声,脸上带着明显的鄙夷:“地狱中多数是被他们逼得投靠的被害者。像你一样。若没有那些家伙上蹿下跳,地狱的力量就不会有这么强大。”   西格莉德非常赞同。   “想要获得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德莱塞说, “强大的力量尤甚, 你愿意付出什么?”   西格莉德:“什么都可以。剩余的生命,堕落的灵魂, 哪怕是处子之血,我都可以交付。”在西格莉德提起处子之血时, 德莱塞的笑容暧昧。   “很遗憾,我并非色之恶魔。”德莱塞回答, “我只要你堕落的灵魂, 不要处子之血。我欣赏有胆识的女巫, 所以我愿意附赠你一点优待, 你可以对我再提出一个要求。”   西格莉德与德莱塞当场签订了协议。德莱塞将来自地狱的灾厄力量借给西格莉德,西格莉德的要求很简单,要德莱塞帮忙牵制住教士,等她解决那个小村庄后,再与教堂一战。   德莱塞很痛快的答应了,他刚好想和那些教士交手。拜他们所赐,最近堕入地狱的女巫非常多。甚至还连带着一部分男巫。   巫的信仰有很多,比如魔法之源,比如大自然,巫向来是中立的,但是现在,巫属于黑暗方,站在了地狱君王路西法的那一边。   作为上级恶魔,阿斯蒙蒂斯的副手,德莱塞觉得他有必要去见见那些‘功臣’。   德莱塞行动很快,用不了多久就传出恶魔现身的消息来,主教和教士们不得不放弃这边女巫的抓捕,转而对付最大的敌人,一个恶魔。可偏偏敌人油头的很,从不正面迎敌,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弄得教廷焦头烂额。   暂时被遗忘的西格莉德开始了她的复仇行动。   而月半七和阎王仍旧在围观这位复仇女巫的每一个动作。   西格莉德的复仇非常简单,只需要一枚被诅咒的金币。   她变成一个贵族,穿着剪裁得体的衣服,牵着一匹马,只是那身衣服上都是泥土,马同样疲惫不堪,变成男性的她自称西格·克莱夫,声称是一名贵族骑士,因为出现一只大恶魔,那边教堂的教士难以应付,所以派遣他送信给教皇,寻求援助。   要送牛奶去镇子里,结果半路被西格拦住的托兰对于她这种说辞丝毫没有怀疑,说道:“那么,我能帮你什么吗?”   “是的,好心肠的你当然可以帮助我。”西格莉德说道,“我的马累了,我更是饥肠辘辘,而且这附近的路我并不熟悉,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带我去最近的村庄,或者去你家里稍微歇歇脚呢?”说着,西格莉德就摸出了一枚金币塞到托兰手心里。   “等等,这个……”看着手里金灿灿的金币,托兰迟疑了,他故作推拒道,“骑士大人,这有点太多了。”   “怎么会呢。”西格莉德眯起眼睛,微笑着说道,“我的马需要上好的燕麦,我也希望可以稍加休息,我只吃得下细软的白面包和美味的熏肉。所以,稍微付出一点,这是很正常的。”   托兰捏着那枚金币:“好吧,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他将金币收了起来。没办法,他真的很缺钱。自从他的女友,不,是前女友加西亚因为女巫的身份暴露被烧死后,他害怕恐惧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对他来说,加西亚就算真的是女巫也没什么关系,他知道加西亚从来都没对自己做过什么坏事,至于被蛊惑一话,他自己清楚那不过是为自己开脱,否则他就和加西亚一个下场,被活活烧死,他可不想死。   而导致他差点丧命的罪魁祸首是谁呢,当然是卡特。他知道这个痞子,村庄里漂亮的姑娘他都喜欢,加西亚来这里之前,村庄里最美的是一个叫做苏珊娜的女孩,不过她在加西亚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嫁人了,嫁的还是镇子里的有钱老爷。卡特惹不起有钱人,就放下了对苏珊娜的肮脏心思,转而瞧上了加西亚。不过托兰一直没把这痞子放在眼里,哪怕是个小流氓,他也绝对不敢对加西亚用强。   谁想到他会跑去教士大人那里瞎胡说呢。   想通后的托兰自然暗地里去找卡特,结果被卡特嘲讽了。因为傍上了一位有钱的夫人,卡特存了一堆的银币,还放话告诉托兰不要胡闹,说他卡特总有一天也会成为有钱老爷,到时候让托兰吃不了兜着走。   托兰有点怕。   这个世界,有钱的人才有权势。这点托兰很明白。   托兰也想变成有钱人。   如今,这枚价值极高的金币正安静的躺在他手中。燕麦草去怀特家要一点,白面包和熏肉什么的,卖掉牛奶时他可以向买牛奶的女仆要一些。那名女仆很喜欢他,会很乐意从每日只顾着用束腰勒紧腰腹而从不吃饱饭的小姐盘子中取一点。   以前托兰有加西亚,现在加西亚死了,和一位受雇佣存了点银币的女仆结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现在,托兰想的更多,有了这枚金币,他可以学着苏珊娜的父亲一样搬到镇子里,开个小店,等变成了有钱老爷后,或许可以与女仆伺候的那位有钱人家的小姐结婚。   听说那位小姐的父亲是个大商人,偶尔会与贵族接触,如果他也能和贵族交好,就可以踏入那从来都不曾奢望的上等圈子。   这枚金灿灿的金币捏在手里不过几秒钟,托兰脑海里就已经转了不少念头,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西格莉德没有打扰到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只是嘲讽的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   “先生?”西格莉德提醒道。   托兰恍然回神,他瞧了瞧四周,这里是山野小路,周围没人,连忙将金币收起,想起面前这位就是一个上等人,笑容就有着一点谄媚:“什么?抱歉,我有点走神。”   “没关系。”西格莉德看着他车里的牛奶桶问,“你要去送牛奶吗?”   托兰尴尬的点头,面对这位骑士先生,他不太好意思的说自己是去卖牛奶,而每天去镇子里送一次的牛奶就是他一整天的收入。   一个月赚来两三个银币就是不错了。   如果不是要去镇子里才能弄到白面包和熏肉,他很想现在就丢了牛奶桶,将这位骑士大人领回去好好招待。   “是的,我……”   西格莉德微笑:“没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等你。或者去村庄等你。”   “请在这里等我。”托兰连忙说道,“我马上就会回来。对了,我还可以为您买一壶葡萄酒。”   西格莉德:“那就辛苦你了。”   托兰:“为您效劳,先生。”说着,就快速的赶着他那匹老马,往镇子里去。   西格莉德瞧着人走远了,便抬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有着黑乎乎的东西在四处乱撞,变成男性贵族的西格莉德打开瓶子口,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脚下的泥土中。那东西就像是活的一样,立即钻入泥土中消失不见。西格莉德闭上眼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将瓶子收起来,然后等着托兰回来。   西格莉德没有往脚下看,月半七却瞧的仔细,自从那黑乎乎的东西钻进土地里后,土地的颜色就变的微微有些暗沉,那种改变很轻微,而暗沉的颜色在往村庄的方向逐渐扩散。   “那是什么?”月半七不解问道。   阎王见过一点西方的小东西,他的回答言简意赅:“灾祸和疾病。”   月半七抿唇不语。   或许是金币的力量强大,托兰当真是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瞧见西格莉德还在这里等,他松了口气露出笑容,将换来的面包熏肉和葡萄酒送给了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高兴的接了,然后用贵族老爷的语气夸张的赞美了托兰一通。   托兰很高兴,他除了用一些牛奶换了葡萄酒以外,白面包和熏肉都是白得的,而他则有一枚金币。   等到了村庄,托兰很低调的将西格莉德邀请到家里招待,找怀特拿了燕麦将西格莉德的马喂饱,西格莉德透着窗户看清了带来一小袋燕麦的怀特先生。   在托兰家里休息片刻后,西格莉德起身告辞。   托兰将人送到村庄的一头,这才满意回家。   西格莉德只走出了百米远,就在曾经加西亚为西格莉德揉捏脚腕的地方停下了,西格莉德一扯马缰绳折转了回去。   西格莉德没有去找托兰,反而去见了怀特先生,告诉他自己有句话忘记告诉托兰先生,但是没时间再去找人,就希望怀特先生转告。   只知道托兰招待了一个疲惫旅人,并不知竟然是尊贵的骑士大人的怀特很震惊,又有些小心翼翼:“您讲?”   西格说:“这次对付恶魔的行动非常重要,他帮了我大忙,教皇对我一定很赞赏,我很感谢他,尤其是他帮忙喂了我的马儿使我可以继续赶路。当然重要的是,只给予他一枚金币作为酬劳让我心中不安,但好在那枚金币是纪念金币,绝无仅有。等半年后事情解决,他可以带着那枚金币去教堂寻我,当然我可能不在教堂,不过没关系,只要手里有信物金币,再报上我的名字西格·克莱夫,就会有人愿意接待他。会给他更多的酬劳,当然也可以满足他的任何要求。”说着对怀特先生致意,然后骑上马奔驰而去。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躲在暗处的痞子卡特。   怀特先生愣了,然后脸上出现薄怒。   该死的托兰,从他那里拿走那么多燕麦,却丝毫不提是给骑士大人的,骑士大人不知他的功劳。那些酬劳,就该有他一份才行!托兰怎么可以独吞! 第122章 金币   怀特去找托兰吵架了。   他找托兰的时候,托兰正在将他那几只花奶牛牵出来, 今天他的心情格外好, 就打算给他那几只奶牛洗个澡。   洗澡自然不能在窝棚里, 托兰随便找了一个空旷地,就开始用刷子给奶牛刷后背, 然后被怀特抓住了。怀特的嗓门很大,站在村庄西边吼声一声,村庄的东头都会听到声音。他那几嗓子, 很快就嚷嚷的半个村庄的人过来围观, 至于剩下半个村庄的人,除了去农田以外,都是手头有工作暂时无法丢开手的,只能竖着耳朵听着。   怀特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他就将事情前因后果嚷嚷了个大概, 顺便还告知托兰关于拿着金币就可以有奖励的事情,成功引得所有人用热烈的眼神盯着托兰瞧, 好像他很快就可以变成有钱有地位的老爷一样。   事实上,如果那名骑士大人的存在是真的, 而且会兑换诺言,那么地位先不说, 至少首先托兰就是一个未来预定的有钱老爷。   在这个偏僻小村庄里, 只要十几枚金币, 就可以置办一个小庄园, 或者在镇子里繁华的地方弄一个地界不小的店铺,做什么买卖都好,他手中的金币足够他将店铺装饰好,顺便请几个手脚麻利的佣人。   有了自己的小庄园和佣人,那不是有钱的老爷又是什么呢。   而骑士大人出身贵族,都是大城市出身,拿出十几枚金币算不上什么。   有人想到钱,也有点野心的想到了那个承诺。   如果什么承诺都可以,那么自己求一个职位推荐,在教堂或者某些重要职位上露面不是什么难事吧。   然而事实上,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可惜没有人知道,大家只是用热烈的眼神注视着托兰。而怀特还在大声咒骂着托兰独吞功劳,声称那枚金币应该有他的一半。   托兰厌恶的将怀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拽开了,说:“什么你的一半?燕麦的钱我可以还你。遇到骑士大人并且帮助了他是我的运气和善良,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怀特瞪圆了眼睛:“骑士大人说,他是因为马儿被喂饱了才感谢你。喂马的是我家田地里产出的燕麦!”   “那我就把那一袋燕麦钱给你。”托兰昂头道,“几枚铜币?我现在就拿给你。”   “那是骑士大人的马吃掉的燕麦,怎么可以用几枚铜币来估算?你既然要给,就把那枚金币给我!”怀特丝毫不示弱。   托兰:“然后你就可以冒充我去领奖赏?想得美,那是属于我的。”   两人互不相让,在村子里吵嚷起来。   这是一个祥和的村庄,村庄里的人只有几十户,互相都熟悉,相处非常平和。然而今日,所有的一切都不对,怀特和托兰在村庄里吵得不可开交,怀特一气之下动了手,他猛然一拳砸了过来,将托兰的左眼打了一个乌眼青。   托兰左眼的眼皮立即肿胀起来,原本帅气的小伙颜值立刻降低了几分,围观的人中有位年轻的女孩立刻尖叫一声,众人这才回过神,开始劝架,力气大的男人分别架开两人,将他们分开。   终于将两人分开后,怀特和托兰都见了红,怀特的鼻子被托兰打的出了血,托兰不仅眼睛肿了一只,还被力气特别大的怀特打掉了一颗牙,此时说话嘴歪眼斜,全然没有村庄里最英俊小伙子的风姿。   因着众人的劝说,怀特终于放了手,愤怒冷却后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哎哟了一声,刚想说让加西亚帮自己瞧瞧,就猛然想起这位村庄里最有本事的女医因为女巫身份被揭发,活活烧死了。   一想到加西亚的死,怀特后背一凉,大脑终于清醒,他发现自己今天太过冲动。虽然那枚金币的诱惑力很大,他也的确愤怒于托兰独吞功劳和奖赏,但是在村庄里与托兰打成一团,他以前从未做过这样过激的事情。   再看看周围的村人,大家看着似乎是在关心托兰的伤势,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往他衣服的口袋里瞄,嘴里三句离不开骑士大人和金币。偏偏托兰还将这些当做了村人的关心,问什么回答什么,然后被人送进家里修养,有人拿了毛巾蘸水敷在他的眼睛上,将肿胀的左眼连同另一只眼睛都盖的严严实实。   隔着窗户,怀特看到只有一人陪在躺床上捂着眼睛修养的托兰,剩下的人则是在悄悄的在托兰家里翻找。   怀特觉得浑身发寒。   村庄里的人,包括他和托兰,好像一夜之间都变了。   不,是在那枚金币后就变了。   怀特缩了缩脑袋,捂着鼻子溜回了家。   哪里都不对劲,他要回家好好想想。   推开门的时候,怀特的手一滞,总觉得……自己家新刷了没多久的白墙壁,好像有些暗?   仔细一瞅,好像又没什么变化。一阵风吹来,有些阴冷,怀特摩擦着手臂窜进了家门,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睡一觉就好了,明天肯定一切都会变得正常。躺在床上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怀特心里想道。   第二天,事情没有如怀特所预料,反而变得更加糟糕。   因为托兰死了。   发现他尸体时就是第二天凌晨,一个叫做翠碧丝的女孩发现的。   村庄很小,适龄结婚的女孩除了加西亚就是翠碧丝,翠碧丝五官长得端正,但是比起加西亚来就黯淡了很多。她和加西亚一样,都迷恋着村庄里这位勤劳又帅气的小伙子托兰,只是以前有加西亚对比,翠碧丝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从来都不敢表现出自己的好感。而是将择偶的目光放在了别处。   后来,加西亚死了,翠碧丝这才觉得自己有了希望。   她本来就喜欢托兰,因为加西亚‘女巫’身份的曝光,翠碧丝好几次都在想,或许自己和托兰才是天生一对,如果不是加西亚这个女巫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她和托兰早就结婚了。   尤其是当托兰被发现搭上了骑士大人后,如果说这个村庄里谁会为托兰真心高兴,显然就是翠碧丝。她发誓,绝对要与这位将来的有钱老爷打好关系,和他成为恋爱关系。所以一大清早,翠碧丝就准备了热腾腾的早餐,她还奢侈的将自己家中仅有的一点肉煮熟做成了肉肠,配着黑麦面包和奶酪,在村庄里是相当棒的一份早餐。   与喜欢的人共进早餐,有什么比这更浪漫的吗?   然而等她推开门,看到托兰睁大眼睛,四肢扭曲的倒在地上冰冷的尸体后,吓得她将手中奢侈的早餐扔了出来,发出一声尖叫,彻底吵醒了村庄里所有的人。   然后,引来所有人围观。   大家的表情变了又变,围着托兰的尸体面面相觑,讨论着,只有翠碧丝缩在角落里为自己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恋情,以及不会实现的富太太梦的破碎而难过。   托兰显然不是自杀或者意外,因为他的胳膊和腿明显被转了好几圈,导致皮肉和筋骨扭断和诡异的螺旋,而这种情况,显然不是人能做到的。   躲在后面看的怀特大叫一声,转身就跑了,引来众人疑惑的注视。   然后,就有人提起金币以及怀特的事情。众人如梦初醒,开始寻找那枚不知模样的金币来。当然并没有找到。   有人认为那枚金币是怀特拿走了,所有人就转而去找怀特,而这位高壮的大汉却将自己锁在家中,房门紧闭,抖成了筛子。无论众人隔着墙问他什么都不答,他这种模样,反而坐实了是他杀死托兰拿走金币的‘事实’。   村庄里出现了一个杀人凶手,这不是什么小事,众人商议后认为,这样危险的家伙不能任凭他活在世界上,要立即杀死除害。   双拳难敌众手,就算怀特躲在家中,房门紧闭,都没能抵挡一整个村庄的人的入侵。而这位壮汉有一个岁数很大的老母亲与他同住。当村人冲破怀特的家门,想要用绳子捆绑怀特去受刑时,这位常常呆在家中不出门的老母亲颤颤巍巍的上前阻止,结果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脑门撞到了桌角,当场死了。   亲眼目睹母亲的过世,这气坏了怀特,他怒吼一声举起椅子就开始乱砸,当场将赶过来为托兰‘报仇’的翠碧丝脑袋打破,又重伤了好几人。这才被捆着带到了村头。   就是当初烧死加西亚的地方。   村庄里的人烧起了火,声称怀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不仅为了一枚金币害死了托兰,还用椅子砸死翠碧丝,十恶不赦,要处以火刑。   不过,如果怀特愿意忏悔自己的罪过,主动交出金币来,那么他就是可以饶恕的,可以得到一具完整的尸体下葬,而不是变成一堆焦炭。   怀特没有杀人,更没有拿走金币,他哪里交的出来,更何况在怀特眼里,村里的人才真正变成了恶魔,杀死他母亲的恶魔。   “这是报复!”怀特大声的笑道,“加西亚的报复!看着吧,我死了,你们也落不得好!瞧瞧你们自己的样子,还是人吗?我们都犯了罪,这是一场审判,谁都跑不了!”   而结果就如同怀特所说,这个村庄里的人当真没有一个跑的了。   就连杀死托兰偷走金币的卡特,也没有得到好结果。 第123章 金币   卡特的尸体是去寻找金币下落的月半七发现的, 在离村庄不远处的河里, 尸体肿胀发白脸朝下漂在水面上, 月半七发现河沟边有滑下去的脚印, 可以猜测卡特昨晚杀死托兰偷走金币后害怕被发现,逃跑时慌不择路掉进了河水中, 被活活淹死。至于那枚金币, 正静静的躺在河底, 阳光照耀下微微闪动一点金光。   月半七只瞧了一眼, 就跟着阎王一起转身离去,恶人有恶报,月半七看来, 卡特死在这里无人收尸是活该。   这等恶人,要了一条命去就是便宜的。   村庄里的人烧死了怀特, 然后将他的房子全部翻了个遍,甚至都开始砸东西拆家具,并没有找到那枚金币的下落。   没有找到就罢了, 这本就与村庄里其他人无关。大家很快就放下这件事, 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往日里脸上挂着的笑容没有了,教堂的工程也停下了。   而最可怕的是, 怀特的母亲的尸首竟无人收敛。众人就任凭她躺在自己家中的地板上,直到散发出阵阵恶臭, 才由隔壁的人家骂骂咧咧的随便几个铲子给埋了, 就埋在了怀特家的后院中。   “阴魂和活人, 不能处于一片土地上存在。”月半七皱眉道,“这会扰了双方的安宁。”   阎王笑:“这群人已经被黑暗遮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西格莉德放出来的是德莱塞给予她的黑暗力量,它依靠放大人们的欲念,扰乱人的冷静和理性来达到引来灾难的目的。   很少有恶魔直接伤害人类的能力,他们大多通过诱惑人堕落犯罪从而互相伤害,如果一个人心地纯良,从来不会升起利益心和伤害别人的念头,那么恶魔对那个人造不成任何伤害。   换言之,如果这个村庄里的人不会对金币产生欲望,不会希望自己可以取而代之获得这笔庞大的财富,那么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出现。   没有如果。   这个村子,正在覆灭中。   尸体掩埋的太晚,而且还偏偏埋在了村庄中,这边的人大概从来都没想过,瘟疫是如何发生的。   它不仅可以从老鼠这种肮脏的生物身上出现传播,还可以从尸体为源头出现。   先是处理尸体的隔壁家男人生病,浑身酸软没有力气,发热,甚至咳血,最明显的是男人情绪狂躁不安,第一天他对家里人发了脾气,第二天他打上了自己的妻子,第三天倒下,第四天死亡。   死亡的当日,男人的妻子也出现了一样的症状。   这家夫妻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村庄里的人在短短四五日内,接二连三的倒下,最快的发病三日内死亡,最慢的没有扛过一个星期。   当村庄因这场疾病死亡人数过半时,有人想起了怀特被烧死前喊出的话。   这是女巫的报复,有人艰难的走到还未盖好的教堂原址上祈祷,有人要牵马想要去找教士求助,然而疾病的其中一个症状就是浑身无力,想要去求助的人连马都无法翻身上去,只能狼狈的栽倒在地,疲惫的看着被解开绳子的马儿嘶鸣一声跑去,只给倒在地上的人一阵阵扬起的灰尘。   “不……不……”倒在地上的是村庄里威望最高的人,村庄里一切重要事件都要他点头,可以说这个村庄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的态度跟着表态,无论是要当时的伊莱文教士住在沐恩家中,或者沉默面对加西亚被烧死,亦或者带人去将怀特抓起来拷问,这个年岁已大的男人就是这个镇子的风向标。可以说是实际意义上的村长。   而如今,他正趴在地上,老泪纵横。   明明年纪大了,却偏偏在疾病的折磨下坚持了整整五天,很难得。   一双踩着铁靴的脚出现在他面前,男人泪眼模糊的仰头,看到了骑士打扮的西格莉德。男人正激动的要求救,就惊恐的看到这名骑士的面容和穿着正在发生改变,坚硬的银白色盔甲正在变得柔软和黑暗,成为了一袭黑色长裙,棱角分明的脸蛋慢慢柔和。从一个英俊的骑士先生成为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并没有花多少时间。   “你……你……”看着面前的女士,男人的嘴唇直哆嗦,被利益迷了心疯狂几日,因为瘟疫的突然爆发恐惧几日,而现在,他终于清醒了。   他发誓,他的脑子从来都没有现在这么冷静。   “你好,我叫西格莉德。”西格莉德俯视着眼前的老男人说道。   “女巫……你是女巫!”   西格莉德:“没错,我是女巫。邪恶的,可怕的女巫。”   “是你……”   西格莉德:“别误会,女巫可没闲的花费这么多时间毁灭一个小村庄。”   “你为加西亚复仇。”   西格莉德:“对,可怜的加西亚,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却背负邪恶女巫的名被活活烧死。你们受了那女孩那么多的照顾,却从来不为她的悲剧感到难过和愧疚。反倒是我这个被她顺手搭救过一次的‘老太婆’记着她的好。”   “我、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的错,是告密者,是卡特……”   西格莉德没有听男人的辩解,她走到马棚前,那里堆着一堆马草,手指一点,火星子就落在了干燥的马草上,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火焰就好像有灵魂一样,向着两边快速蔓延,围成了一个火圈将村庄包围在内。而西格莉德提前后退两步,刚好就站在火圈的外面。   “这已经不重要了。”西格莉德叹息道,“我亲爱的女孩,我将村庄所有人献祭,以求你的怨气平息。”说着,她的双手缓缓向上抬起,闭上了双眸。火焰也随着她手的抬起而升高,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村庄中心蔓延。整个村庄都处于熊熊火焰中,月半七听到村庄里尚且存活着人的哀嚎和惨叫,就如那天加西亚被活活烧死时一样。   一报还一报,这就是女巫,决心复仇时,她们偏执,又从不留情。   “看的够多了。”这时,站在火焰前的女巫开口说道。   月半七一惊,错愕的看着她。   西格莉德被火光照耀下有些发红的脸颊扭转过来,她瞧着月半七,用很温和的语气说道:“我很高兴您愿意将这一切看完。至于后续,就不那么重要了。您该醒了,尊贵的客人。”   她话音落下,月半七就被身后的阎王环抱在怀里,面前的一切渐渐模糊。月半七陷入了黑暗中。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阎王那张俊美的脸。   “感觉怎么样?”阎王问道。   月半七揉了揉太阳穴:“还好。”   这里是男巫的屋子,屋内除了阎王,还有一位在酒吧里见过的女巫。   “西格莉德。”月半七念了一句女巫的名字。   “您好,很抱歉之前没有好好向您打招呼。”西格莉德对月半七行礼道。   月半七刚想下意识的说没关系,阎王就已经抬脚踹了过去。   没错,那是阎王,就算眼前的是一位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女人又怎么样,在阎王眼里,男人和女人只在于肉体上的差别。   欠揍的灵魂是一样的!   西格莉德自然不想挨踹,她打了响指用一个瞬移,出现在了四五米外的地方。   女巫常用的招数就那几个,不过它们都特别好用。尤其是近战拉开距离躲避的时候,一躲一个准。   “玄机?”月半七拉住了阎王。   “没关系。”西格莉德娇笑道,“看来是我的小动作被察觉了。放心,酒水里只放了一点点药粉,如果不是您意外被魔药催眠,它的效果并没有那么强烈。”   月半七:“药粉?”   西格莉德恩了一声,拿出那枚金币:“我知道您的身份,来自东方的神明,地府的灵魂摆渡者。说实话,看到您拿到了这枚金币时我很惊讶。我曾经请阿拉沙为我算过命,她告诉我,只有拿到诅咒源头的人可以帮我。我相信,那一定是您。”   “我帮你什么?”月半七问道。   西格莉德放下了手,垂下眼眸:“您可记得加西亚?”   阎王嗤笑一声。   月半七:“那个枉死的女孩。”   西格莉德叹息道:“是的,其实在村庄被毁灭后,我去寻找了这个女孩的灵魂。她被禁锢在了那个村庄里,每日都在经历着死前的一切。”   地缚灵,月半七心里冒出了一个词。   这样的灵魂因其枉死,在死亡时就变成了没有清晰神智的灵魂,黑白无常偶尔会遇见这样的魂魄。如果被束缚时间不长,或者仇恨解决的,可以强势捆走。但如果时间太久,导致灵魂不稳定,甚至涣散成为纯粹的恶灵,这样的灵魂失去了投胎机会,黑白无常看到了,也只能喊来钟馗回收。   死去的不能给活着的生命造成影响,这是地府的规矩,无论那个亡魂多么的冤枉,极少有特例出现。   而回收,也不过是带走看看还能不能处理,如果可以的话,让恶魂变化成为地府的小鬼,慢慢蕴养,或许有一日能重入轮回。   地府千万低等的驱使小鬼,多是由此而来。   那种作恶多端毫无拯救价值的恶鬼,就会成为钟馗的口粮。   月半七明白西格莉德在考虑什么,所以他就将阴曹地府关于灵魂处理的方式和结果告诉了她,另外,东方的地府从来都没有接收过西方的鬼魂,没有过这种先例。   “那个时代距今至少百年,那么久的时间过去……”月半七摇了摇头,地缚灵怕是早就变成了恶灵,无法拯救。   “不,我已经将她的魂魄收了起来。”西格莉德连忙解释道,“虽然我们对于灵魂不如东方了解的多,但是将灵魂带走关起来,我可以做的到。”   月半七:“她的灵魂在哪里?”   西格莉德说:“在我的猫体内。”   月半七:……   恩?   已经投胎了吗? 第124章 金币   这是一只很肥的黑猫。   皮毛油光水亮, 被西格莉德抱来的时候, 还咪呜着在西格莉德的手中蹭, 非常黏人。   西格莉德毫不留情的将猫咪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 捏着它的小软肉放在月半七面前。   月半七眯着眼睛打量这只黑猫:“它身上有两个灵魂?”   “是的。”西格莉德说,“加西亚的灵魂没有清醒的神智, 或许是那段记忆对她来说太过痛苦, 她……”西格莉德沉默了一瞬, 无奈道:“我只好在附近找了一只黑猫, 将她的灵魂附着在黑猫体内。黑猫向来都是通灵的,这非常的顺利,但是现在我没办法将这两个灵魂分开, 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阎王有些惊讶:“这只猫活了多久?”   “四百五十七年。”西格莉德算了算回答。   月半七:“不是猫妖。”   西格莉德:“是的,为了让猫咪作为容器存活的更久, 我对它进行了炼化,它现在是一只魔猫。”   “虽然被称为女巫,但事实上, 在被德莱塞给予黑暗力量之前, 我的能力更倾向于炼金术。”西格莉德感慨的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能够这么长久的保持青春美丽,多是因为我的炼金术, 其次就是魔药。当然,没有琉巫师这么厉害。”她扭头瞥了一眼终于可以回到自己房间的琉。   这位男性魔药大师正在低头收拾地上的残骸碎片, 沉默的他没有给西格莉德一点回应。   反倒是阎王挑了挑他的眉毛, 挑剔的看着那只肥猫:“所以我们好心带走那个可怜的灵魂, 还要多处理一只黑猫?”   “它很会看家。”西格莉德连忙说道,“爱米不会给任何人造成麻烦。它很聪明,可以听得懂人说的话,按照你们东方的说法,它成精了。”   阎王:“活了四五百年还没有成精,那就是只废物了。”   月半七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担心一个问题:“它很喜欢你,会愿意跟我们走吗。”   “当然。”西格莉德俯身小声的对黑猫爱米说了几句话,这只黑猫喵喵了好几句,然后转动小脑袋用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月半七。   它对西格莉德喵了一声后,抬起肥肥的小屁股,走到月半七面前,用毛茸茸的脸蛋蹭了一下月半七的手,算是认了这个新主人。   感觉到手中的柔软,月半七笑着抚摸黑猫的脑袋。   阎王微微一叹,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月半七接受这只黑猫。   不过没关系,无虑一直很羡慕苏戕有兔子揉,因为白本就是苏戕的恋人,无虑只能望兔兴叹,现在好了,把猫咪扔给无虑,刚好给小姑娘圆了宠物梦。   谁让地狱从来都没有毛茸茸呢。   现在有了,还这么多。   狐狸,兔子,猫咪。   ……宠物茶馆?   为自己的想法汗颜的阎王将这个念头扔了出去,面对无罪甚至有冤的人,月半七一向是心软的。比如苏戕,比如加西亚,比如他自己。   都是被捡回来的,可他就是嫉妒。   阎王伸手将蹭着月半七不放的黑猫提起,扔了出去。   黑猫爱米:“喵!”   “毛多,滚。”阎王毫不留情。   黑猫:“喵喵喵!!”   阎王:“呵。”   冷眼瞧着和黑猫吵架的阎王,月半七:……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女巫,你的诚意呢?”阎王问。   西格莉德很自满的回答:“我的诚意已经给了。”   阎王:“帮他从梦中醒来?那本就是你们的魔药导致。”   西格莉德摇头:“当然不。是在将您引入梦境中,我附加的精油中。尊敬的阎王,那里有一点人鱼的泪和曼克洛鳞粉,那是对灵魂修复最好的东西。”同时,那些东西也非常的稀有。   所以在阎王睡着时,她才会说阎王欠了她人情。虽然有一点挟恩图报,但是女巫向来无利不起早。为了达到目的特地施恩什么的,她做惯了。   灵魂上的伤势大多是不可愈合的,哪怕西格莉德只影响到了一点,对于月半七的复原都是极好的助力。   这点阎王非常清楚,在月半七苏醒之前,他已经拼尽了全力。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剩下就只看命。月半七过去的记忆一直没有完全恢复,就是因为灵魂治愈不够完全。   在这点上,他的确该谢谢她。   但是才在梦境中把人从里到外啃了一遍,真让月半七立刻想起他们之前是作为抚养与被抚养的关系而非恋人……他会不会被打死?   啊,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死了。   阎王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哦,是吗,谢谢你啊。”   被吓到的西格莉德:“……不,您太客气了。”   “请问,你们的谈话结束了吗?”在得知月半七和阎王无碍后,这位混血的恶魔就离开了一会,现在刚回来,他探过来有礼貌的打断道,“有一件事要告知您,尊敬的阎王。”   阎王:“恩?”   “阿斯蒙蒂斯大人回来了。”德莱塞笑眯眯道,“很抱歉让您等了这么久,阿斯蒙蒂斯大人接待了另外一位君主。”   德莱塞学着阿斯蒙蒂斯的口气道:“‘城里来了一只苍蝇,那只苍蝇太大了,别人没办法对付,所以我只好丢下你和美人去轰赶苍蝇。可惜苍蝇的脸皮太厚,轰不走,只能把他带回来避免乱飞给我造成麻烦。不过没关系,为了不让客人今后都吃不下饭,他稍微改变了自己的形象,变得没有那么难看。哦,对了,他还带来了两位来自东方的客人,或许你们会认识。我们在我的宫殿里见,期待看到你,我的小可爱~’,阿斯蒙蒂斯大人他这么说。”   阎王:“我的回复很简单,告诉他,我立刻就去。顺便记得给他一个直拳,对准脸。”   月半七:……   德莱塞思索了一下,很犯难:“很抱歉,以我的本领,可能打不中阿斯蒙蒂斯大人。他对脸和下半身的防范非常高,改成胸口怎么样?这样我可以试试。”   月半七:“……以下犯上不好吧。”   德莱塞:“恩?东方的规矩这么严明吗?我们这里无所谓,只要有实力,挑战谁都可以。当然要冒着被打死的风险。”   “真遗憾。”阎王的表情丝毫不作伪。德莱塞跟着点头。   月半七尴尬的扯了扯阎王的袖子,让他收敛点,好歹这里是别人的地盘,他们虽然是来玩的,但也要注意外交关系。   离开这里的时候,月半七免费获得了魔药师琉的馈赠,得到了不少魔药,从西格莉德的手里获得了一只黑猫,然后附带还有一点炼金物品。所有东西打包的好好的,一部分是给猫咪用的,一部分是作为赠礼,一瞧就知道被德莱塞找来帮忙的时候这位女巫就打好了算盘,不过月半七并不介意,他反倒很喜欢这种精致可爱的小东西。   见月半七喜欢,阎王自然就没什么话可说。   反正只要能哄月半七开心,得失不需要计较的太多,西格莉德玩了心眼的事情,在终于丢弃千年处男身的阎王面前,就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   阎王抬头将活物黑猫丢给德莱塞,自己则是帮忙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了起来,带着月半七和德莱塞一起,终于迈步向黑暗之城中心的宫殿而去。   “这座宫殿已经建立一千五百年了。”德莱塞一边给怀里生气甩尾的猫咪顺毛,一边介绍着宫殿的情况,“是由阿斯蒙蒂斯大人亲自监督设计的。”   阎王看着这座从上往下恨不得写上骚包两个字的宫殿:“难怪这么丑。”   完全没有将阎王吐槽的话听进去的德莱塞:“然后由下等恶魔和暗精用时一百年建造而成。”   月半七:“花了这么久?”   德莱塞:“本来不该这么久的,但是阿斯蒙蒂斯总是在建造的中途更改设计图,所以这个城堡就拆了盖,盖了拆折腾不下五十次。”   阎王:“成果就是这么个东西?”   德莱塞:“外表的确不好看,但是里面……至少房间很多。”   月半七:“别的优点呢?”   德莱塞:“每个房间都很大。有一张很大很大的床。”   月半七:……   不愧是色1欲之王。   “除了很大以外还有别的优点吧。”身后阿斯蒙蒂斯的声音响起,“比如它淡紫色的城墙,高耸的塔顶,圆滑的外墙。就像是一位披着紫色纱裙的美丽女士。”   德莱塞转身行礼:“您回来了,阿斯蒙蒂斯大人。”   阎王和月半七跟着转身,果然看到了阿斯蒙蒂斯。在阿斯蒙蒂斯身边还有一位墨绿色短发的英俊男子,以及一个很熟悉的东方男人……   月半七:“啊!”   那名东方男人看清了月半七和阎王的模样,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跑。   同一时间,阎王快速冲了出去,带起了一阵风。他出现在姜老板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狠狠一拳。   砰!   姜老板被猛的揍飞。   咚!   飞过去的姜老板撞到了阿斯蒙蒂斯。   轰!   阿斯蒙蒂斯跟着姜老板一起从月半七和德莱塞中间飞了过去,将骚包的城堡门砸出了一个大坑。   德莱塞鼓掌。   其余被惊呆的众人:……   阎王甩了甩手:“痛快!” 第125章 日常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跟在别西卜身后的花栗尖叫一声, 刚想要冲过去看看姜老板是死是活, 结果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花栗不过是才迈开一步的功夫,阎王就已经来到了姜老板的面前, 抬脚使劲踹。吓得花栗又呆在了原地。   脚下的姜老板发出悲惨的叽叽声。   阿斯蒙蒂斯捂着被撞痛的头缓缓起身:“头好晕, 刚刚发生了什么?”   “您不小心摔倒了。”德莱塞面不改色的走过来, 将这位色1欲之王搀扶起来, “感觉怎么样?”   阿斯蒙蒂斯眯着眼瞅着他:“……你以为我的脑子里是什么?”   “黄色废料?”德莱塞反问道。   “……”如果不是这小子工作能力特别强又不会惹乱子, 他偶尔翘班找美人玩时可以安心把城内一切事情交给德莱塞的话, 阿斯蒙蒂斯表示, 这个常常不把上司放在眼里的嘴贱混血恶魔早就被他打死了。   “阎王,你说实话, 是不是想揍我很久了。”阿斯蒙蒂斯问。   阎王脚底下还在不留情的踩着, 恨不得站在上面蹦迪, 听到阿斯蒙蒂斯问话转头给了一个温和的笑:“怎么可能, 我是来搞和平外交的。”   阿斯蒙蒂斯:……   是吗,我信你……才怪了!   听到阎王的称号, 花栗的脸色惨白, 她很想转身就跑,又想要去救姜老板, 一时之间僵持在那里, 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脚底下的大老鼠没了多少反抗能力, 阎王嫌弃的伸手拖着姜老板的脚, 将他拽到月半七面前问:“你想要多大的皮?”   月半七怜悯的瞥了一眼姜老板:“……他以前得罪过你?”   “老鼠啊, 偷点东西吧。”阎王含糊回答。   月半七看着姜老板的眼神已经从怜悯变成了无奈, 偷玄机的东西,真是不想活了。   咳了一口老血终于苏醒的姜老板尖叫:“千古奇冤!我压根就没有偷啊!!!”   尖叫后,回复他的是阎王毫不留情的一脚。   “果然还是先剥皮吧,这样省事点。”阎王说。   月半七:“……现在?”太血腥了点吧。   花栗吓哭了,自知打不过面前任何一个的她扑上前去,准备无误的抱住了阎王的大腿:“等等!阎罗王陛下!老姜不会说谎的,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也可以赔,只求放过他一条鼠命,我们愿意去地府做工!什么都好,他、我们从来没干过坏事啊!”   阎王冷笑:“没干过坏事?”   花栗一僵,想起姜老板以前干的买卖,缩了缩头:“我们老鼠一族,修炼本就艰难,只是想求生而已……”   “很遗憾。”月半七说,“这不是理由。而且僵本就在我们的肃清范围内。”   花栗表情绝望:“那……那就把我也带走吧。”   阎王:“地狱不收生灵,等你死了再说。”说完将花栗推开,拿出一个笼子来,将姜老板团吧团吧塞进了笼子里,巨大的金属笼子瞬间缩小成为巴掌大小,捏在了阎王手心。   花栗乞求的视线看向别西卜。这位面容俊朗的墨绿色头发男人终于回过神,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别西卜咳嗽了一下,上前问道:“您好,东方地狱之主。这位姜先生是我的朋友,就算你们有点私人恩怨,在这里对待他是不是有点……而且我认为,你们可能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阎王:“没有误会。”   阿斯蒙蒂斯疼痛劲儿过去了,满血复活,他本就不太喜欢别西卜,听到阎王的话立刻附和道:“没错,别西卜。人家自己的事情怎么会不清楚,你这样的外人还是不要插手。”   别西卜瞪阿斯蒙蒂斯,做嘴型无声的吐出几个词。   阿斯蒙蒂斯表情一僵,转脸就变了立场:“阎王,我觉得别西卜的话有道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有话可以坐下喝一杯热茶慢慢聊。”   月半七:你到底帮谁?   阿斯蒙蒂斯转身对德莱塞使眼色,德莱塞手里还抱着那只黑猫上前道:“不如我们先进城堡里再谈?”   “好主意。”别西卜立即接了话茬,“我听说阿斯蒙蒂斯的女仆煮咖啡很好喝,给我煮一壶。”   阿斯蒙蒂斯:“如果你喝不起咖啡,我可以给你一袋子让你回去慢慢煮。”   “可以送吗,不错。”别西卜很满意,“记得配好茶点,多一点。”   阿斯蒙蒂斯:“吃东西的时候记得离我远一点。”   别西卜:“为什么?”   “因为你触碰的食物都会变成疾病的根源。”阿斯蒙蒂斯说道。   苍蝇之王嘛,自然就是这样的。   阎王眯着眼睛打量着别西卜,拉着月半七离他远了一点。连德莱塞都笑着和阿斯蒙蒂斯一起后退两步,花栗本就离他远,一时之间,别西卜周围三米内无人。   瞬间被嫌弃的别西卜:“我会控制自己的力量的!”   他的确是病魔之王,但是不要看着他就像是看病菌可以吗!   他还是会洗澡的,偶尔!   城堡,会客厅内。   德莱塞找了一只软软的小窝将黑猫暂且安置好,就端着红茶和点心走了过来,熟练的为阿斯蒙蒂斯以及几位客人倒好了红茶。距离阿斯蒙蒂斯和阎王几人三米远的位置上,别西卜盯着自己面前的唯一的咖啡发呆。   总觉得自己被排斥了的别西卜:……   作为和别西卜的生意伙伴姜老板的助手,花栗跟了过来,哪怕姜老板已经身陷牢狱,此时正关在巴掌大的笼子里,被阎王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大喇喇的放着,花栗都没有勇气去伸爪子拿。   她只能小口喝着红茶,思考着带老姜逃脱的可能,或者交涉的办法。   阎王丝毫没有把这只小老鼠放在眼里,正贴心的将自己尝过味道不错的点心推荐给月半七,间或给阿斯蒙蒂斯一个警告的眼神。   想起那倒霉的一顿揍和损坏的自家大门,阿斯蒙蒂斯默默挪开了眼神。   东方美人的确好,可是美人的情人太凶,世间花朵千千万,他何必非盯着那朵有蛇守着的花呢。   “阎王觉得我们的地狱如何?”阿斯蒙蒂斯移开视线瞧向阎王。   阎王温柔的伸出手指蹭着月半七的嘴角,语气却没有丝毫的柔和:“还算好,就是安全管理不太到位。”   德莱塞凑到有点茫然的阿斯蒙蒂斯耳边,将这一会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阿斯蒙蒂斯恍然:“原来如此,那的确是我们这边的失误。我们会给予补偿,如果你们乐意的话,一个女巫怎么样?”   月半七:“女巫?”   阿斯蒙蒂斯话语淡然,表情冷漠:“啊,把那个犯事的女巫赔偿给你们,怎么对待她都可以。”   月半七:“她不是你的子民吗?”   阿斯蒙蒂斯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子民?好吧,算是。这里是我的领土,站在这里的所有生灵,都是我的所有物。无论是上等恶魔,还是低等女妖。”说完伸手捏着德莱塞的下巴拽了过来:“当然,他也是。”   德莱塞的表情笑眯眯的,没有丝毫怒意和不甘愿。   月半七这才恍然想起来,西方的地狱,是绝对的从属关系。   如果不想被控制,就要去反抗他,掀翻了统治者后,自己就是统治者。   很简单的处事规则。   “当然,我是不会把重要的工作人员这样处理的。”阿斯蒙蒂斯笑眯眯的松开了手,“不过,一个女巫,算不上什么。”   阎王冷眼皱眉:“不需要,让她滚。”   “我们和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月半七解释道,“请不要放在心上,我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外交上的关系。”   “哦,那真是太好了。”阿斯蒙蒂斯满意点头。   听到外交上的话题,被隐隐排斥的疾病·苍蝇·暴食之王别西卜终于精神起来:“所以你们打算和我们签订外交协议了吗?”   阎王身体靠在软软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可以考虑。我最喜欢的还是你们弱肉强食的规矩。”如果东方地狱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就好了,否则他不仅可以再干翻一遍天庭,也绝对要奴役死地狱那些个家伙,尤其是崔判,让他再没有办法张嘴催促自己办公。   当个纣王其实挺舒坦的。   此时,远在东方地狱正在批文件的崔判:“阿——嚏!”   “但是。”阎王话语一转,眼神在别西卜和阿斯蒙蒂斯之间打量,“想要签订外交和平契约,让你们的路西法来,你们不算数。”   别西卜:“王正在与天堂交战中。”   阎王:“那就等他打完。我们不急。”   别西卜:“好吧,我们会找个合适的时间,等王有了空闲,再与东方地狱交涉。”   阎王恩了一声,心下满意。然后就听到别西卜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既然和平协议可以稍后再签,那么关于商业往来的事情,我想和您着重谈一谈。”别西卜说道。   阎王:“商业?我不认为我们两边有什么可商业往来的。”   “这可未必。”别西卜指着阎王面前的笼子,“其实我们想要和东方建交除了安全方面,还考虑到了交易,这位姜先生可是带了很多有意思的东方玩意儿来这里,与我们达成不少买卖。”   阎王:“看来我还要治他一个走私的罪。”   别西卜的笑容凝滞。   月半七扭头:走私罪有没有先不说,就算有,那也该是天庭管辖,地狱不管这个的。   成功被唬住的别西卜表情有点僵。   “治罪的事情稍后再说,不如谈谈以后的合作?”阿斯蒙蒂斯出来搅混水,“和这位姜先生好好谈谈,有些误会解开就好了。”   一直紧张听着的花栗快速点头:“没错,一定是误会。老姜从来都不刨坟掘墓的。”   “刨坟掘墓?”月半七疑惑问道,“不是偷东西吗?”   阎王心烦的扭过头。   他不想解释。 第126章 日常   “刨坟掘墓?”月半七问道, “谁的坟墓?”   场面陷入了沉默, 阿斯蒙蒂斯和别西卜一无所知,花栗说出这话的根据不过是从姜老板偶尔的碎碎念猜到的, 阎王不想说。而想开口的那只耗子……正在笼子里拼命挣扎, 吱吱叫的声音细不可闻。   没有得到回答的月半七盯着阎王的眼睛好几秒后, 他垂下了眼眸,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玄机不肯说, 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压根就不想说?   月半七的心情不太好, 他原本以为,无论自己问什么, 都能从玄机那里得到答案, 哪怕是很私密的问题。而这次, 阎王明显露出了很强烈的抗拒情绪, 不愿将答案告知自己。   气氛有些凝重。   最后,阎王受不住月半七冷下来的表情, 小声道:“你的。”   听到他开口的月半七立即扭头:“什么?”   “坟墓。”阎王的眉头紧紧凝结在一起, “你的。”   月半七听得呆了。   我的……坟墓?   “是衣冠冢。”话题一旦打开,继续说下去就简单很多, 阎王说道, “我不知道该如何保管你留下的东西, 就都放在了一起。包括那盏灯。”   灯?   月半七立即想起自己手中的那盏冥灯, 他是觉得这灯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所以它原本就是属于自己的?   “后来, 衣冠冢被破坏,我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了这只肥老鼠。”阎王高高的抬脚狠狠的踩在了桌上的笼子上面。巨大的力道使得大理石的桌面产生裂纹,旁边精致的蛋糕托盘滚落在地。   作为合格的副手,德莱塞立即上前将桌子和地面收拾干净,而对阎王这位罪魁祸首保持了与之前一样放任不管的态度。   月半七和阎王的话都是用中文交谈,阿斯蒙蒂斯只听得懂一丁点的内容,此时正茫然的看着两人。距离他三米多远位置上的别西卜得意的喝了一口咖啡,他常与姜老板生意往来,中文是听得懂的,不过……别西卜瞥着两人,他听懂了,却完全不明白。   坟墓?衣冠冢?这不是还活着吗?   难道是东方习俗?真古怪。   月半七的脑子短路了,坟墓,他的?   误以为月半七讨厌这样的阎王有点慌张,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告诉月半七,月半七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他不能让月半七知道自己死过一次,而且还是无尸体可葬的情况。   关于衣冠冢,不能也不想对月半七提起的事情太多,比如当初发生了什么,为何只有衣冠冢,还有立了衣冠冢后,他魏玄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如果可以,他想把这一切都埋葬在过去,永不提起。   “关于那些事情。”阎王的声音低沉沙哑,他在月半七耳边诉说,带着一点乞求,“可以……等你全部回想起后,我再告诉你好吗?”   那一段过去,是他身上最深最痛的伤疤,至今未曾痊愈,一经触碰都会刺骨的疼痛。   月半七张了张嘴,他很想说些什么,然而现在没有过去记忆的他,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语言,没有办法安抚眼前悲伤的男人。   阎王笑了,他的手放在月半七的头上,将人按在自己怀里:“我只要知道你在就好了。”   他恐惧的是孤独,悲伤的是失去。   没有失去,不会孤独,他就什么都不会担心,什么都不怕。   一时之间,气氛暧昧。   阿斯蒙蒂斯:“咳。”   月半七脸微微一红,将拥抱自己的人推开,埋头继续享用德莱塞新送来的蛋糕。   很好吃,就是太甜了。月半七想道。   真的,太甜了。   阎王:啧。   “那个……”花栗暗地里给自己鼓气,硬挺着坚强说,“老姜真的没有刨坟掘墓,我们会打洞,但是绝对不会干那种勾当!”   阎王:“哦。”   明摆着并不信。   花栗都快要急哭了:“真的,老姜和我说过。他不会对我撒谎,真的不是他!”   月半七有些动摇:“她说的,或许是真的。”   阎王:“一只干着奸商买卖的老鼠僵,值得相信?”   “就算不是。”阎王补充道,“一只僵,仍旧要被地府回收。”   “回收?会死吗?”花栗问道。   阎王:“僵尸早就该死了。”   花栗:“变成僵不是他的错。变成僵并不是自愿的。”看着阎王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花栗心中焦急,她看出阎王对身边年轻男子的在意,以及那个衣冠冢,那么……   花栗猛然想起老姜随意提起的一句话:“老姜说,他去坟墓的时候,那里已经变成那样了!他、他其实闻到了一点气息,可能是真正作恶者留下的!你不想找到破坏衣冠冢的真正犯人吗?”   花栗的这一番话成功引起了阎王的注意,一直没有用正眼看向花栗的阎王,终于转头细细打量着这位模样漂亮的鼠妖。   不过是只老鼠。   “你提醒我了。”阎王提起了桌上的老鼠笼子。   花栗脸上一喜,但是在听到阎王后面的话后,她再次陷入了绝望。   “我会在阴曹地府好好问问他的。”阎王说道。   花栗颓然坐在沙发上,在语言上,她实在想不到可以劝说阎王绕过姜老板一命的话。   想想这也理所当然,作为一名奸商,姜老板的嘴皮子相当厉害,可是这么多年面对阎王都是只有逃命的份儿。这就说明,并非姜老板不愿去解释,而是这位大佬压根就不肯听。   “打扰这么久了,我们该告辞了。”阎王将老鼠笼子收了起来,“和平契约签订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不过还是那句话,让你们的君王路西法来。我可以代表东方地狱,恩……带上天庭也没关系,九重天上的那些家伙更讨厌和你们的战争扯上关系。玉帝会答应的。”   终于有机会刷一些存在感的别西卜道:“那真是太好不过了。那么商线的问题……”   阎王:“你可以和平等王联系,我懒的负责。他有足够的权限。”   别西卜满意搓手:“那真是太棒了。”   花栗:“那老姜……”   别西卜:“哦,对,这位重要的商人先生……”   “他?”阎王甩了甩手里的笼子,“私藏包庇我等阴曹地府的逃犯这件事,我没找你算账就是客气了。别再找麻烦。”   别西卜立刻后退一步,摆手道:“好吧,当我没问。”   花栗:……   深刻意识到西方的恶魔到底有多么凉薄!   这可是老姜说的友好合作来往了百来年的西方好友!   哪里好友了!   “等等。”花栗狼狈的想要追上即将离开的阎王和月半七。最后还是月半七停下脚步,对这位难过的女生道:“无论是死去的人,还是妖,甚至是僵。”   花栗脚步停了下来:“哎?什么?”   “生前死后的罪孽,都是可查的。”月半七继续道,“当然,也是可以赎罪的,或者代为赎罪。愿力,祷告,善行等等,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存在不可赦的罪孽,只有不愿意自我拯救的灵魂。”   如果无罪,甚至还做过很多善行被功德金光包裹,那么哪怕是僵也不能被任何神仙制裁。   当然浑身冒着金光的僵从古至今从没有过。   花栗明白了月半七话中的意思:“僵尸也可以吗?”   “可以。”月半七说,“不能活在阳界,可以生活在阴间。”枉死城里,在编鬼吏中,这样的死灵存在不少。   花栗:“我知道了,谢谢。”   阎王给花栗一个嘲讽的笑:“前提是没有为恶,最好别让我抓到小辫子。祷告减轻罪责的力度很低,它可不是万能的,记住了。”   花栗哆哆嗦嗦的点头。   她这就回去,烧香祷告,做善事,还有就是……弥补以前间接做下的恶。   就从韶笑旋,那个被改过一次命的女人身上开始。   希望现在开始赎罪还来得及。   阎王嗤笑一声,亡羊补牢,当你看不到羊究竟没了多少时,谁知是晚还是不晚。   “抱歉,皮垫子可能晚一点给你了。”阎王对月半七说道。   月半七:“……那个还是算了吧。”他并不想要,真心的。   离开了西方地狱后的两人并没有急着回国,而是现在欧洲的阳间玩了好几天,直到这个国家所有的名胜景点都留下了两人的脚印后,这才满足归去。   回来的勉强及时。   望乡台那边的汤刚好用完,无忧无虑已经开始考虑去找上一任孟婆来帮忙,结果正巧月半七回归。而第五殿那边……崔判已经被累得要脱了形。   身为鬼神,崔判自然是不会感觉到累的,灵魂更不可能会出现胖瘦等模样变化,如果真的出现了,只能说明这是他故意变化的。   没错,崔判就是特地变成这种样子来见阎王。   十一天!   整整十一天的假期!   比以往都要久的连续休假。   超过了说好的预定时间,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崔判认为,阎王的肆意翘班行为应该得到足够高的警醒,所以,他要变成一副瘦骨嶙齐的模样,清楚直面的告诉阎王,他这个忠心的属下因为首领连续的翘班究竟疲惫到了什么模样?   崔判不仅自己这么干了,还怂恿了其他三位判官一起。   当然,其他三位判官坚定的拒绝了崔判这个提议,他们一致认为崔判是在作死。   结果证明,的确在作死。   看到崔判的可怜模样,英武的阎王陛下什么都没说,默默的拿出一瓶魔药,打开崔判的嘴巴,灌了进去。   这是一瓶可以作用于灵魂上的魔药,所以对地狱的鬼神同样有效。   然后,崔判一直干净的脸上和光洁的皮肤上,长满了一米长的毛发,此效果维持了整整七天才消失。   阎王:本以为是治疗的魔药,不过这样更有意思。   崔判:我选择再死一次。 第127章 日常   回到望乡台后的月半七一直在煮汤中度过。当然关于地府的消息他从来都没错过, 哪怕不特地去打听, 有些消息还是会从无虑的口中得知。   因为,整个地府都知道了:阴曹地府的第一判官,变成了一个浑身都是长毛的人。   这是无虑从第五殿的陆判口中, 得知的第一手消息, 过了两三日,各种各样的谣言都散播开来。   所谓谣言, 都是在传播的过程中逐渐偏离事实真相而不值得相信的话,五花八门,最奇怪的甚至说崔判本身就是一只千年猩猩精,因为魔药终于恢复真身。当然这个最扯的谣言并没有人相信, 大家谈论只是觉得有意思罢了。   其中笑的最开心的当属苏戕。   苏戕甚至还说,一定要把这个笑料好好记住, 等什么时候见到崔判, 一定要好好嘲笑他。阴曹地府这类的笑料真的不多。   而崔判, 听说在那几日, 完全没有露面。只听他妻子在接待押解囚犯的鬼差时无奈道, 自家丈夫情绪非常的低落,每天都在剃毛。可惜用魔药长出的毛, 剃掉多少长多少,直到她都用那些毛废物利用编制了好几张毛毯, 崔判才终于放弃这个无意义的行为, 等着药效过去。   哪怕药效过了, 崔判仍旧窝在自己家中好几日才出门。   任职第一判官这么多年, 这是崔判第一次翘班。   月半七大概可以猜到崔判的心情,一定是非常的沉重。   真的,很同情他。   从西格莉德那里得到的黑猫已经被送了过来,和西格莉德的束手无策不同,东方的鬼神对于灵魂还是很在行的。灵魂很难融合,哪怕黏的再紧,那也只是黏在一起而已。找最擅长勾魂的黑白无常小心的用刀子一刮,就能刮掉,西方的人和东方的人灵魂本质相同,得天道承认,安插一个算不得难。只是要用忘川河水泡一泡,染上东方冥府的气息,才可以在轮转王那里登记造册,投入轮回。当然要立即投胎为人是不可能的,至少要当十世的牲畜,才有机会得新胎。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   被动的灌汤,入了畜生道轮回,加西亚的灵魂都是浑浑噩噩的,大概是在黑猫的体内沉睡了太久的缘故。   不过没关系,十世牲畜道轮回,足够她的灵魂淬炼浸染成东方的色彩。   至于剩下的那只黑猫,则成了无虑的兽宠,名义上的主人是月半七,实际上喂养照顾的是无虑。小姑娘平时没有过多的表情和笑脸,就算如此,在看到黑猫的时候她的眼睛仍旧亮了几分。   很少有女孩会讨厌毛茸茸的生物。   此时的无虑正坐在椅子上一把把撸着黑猫的毛,念叨着关于崔判的各种传言,喋喋不休的嘴上可以看出她的兴趣盎然:“钟判说,崔判的毛掉干净后,连带着头发没了很多,变也变不出来,可能是灵魂的稳定性在这段时间内要受影响。那他是不是秃头了?是不是就像一个卤蛋?”   月半七忙活煮了不少汤,此时正在休息喝茶,听到小姑娘的话差点没把茶杯扔出去,他想了想道:“少了头发而已,应该不至于变成卤蛋……那样吧。”   守在门口的狐狸眼睛弯弯:“哎,卤蛋啊,好久没吃了。不过还是卤蛋模样的崔判更有意思。”   月半七:“我觉得,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比较好。”   崔判已经够惨的了,无论是因为玄机的压迫,还是变成毛人的经历,大家还是不要传这类谣言给他造成心理阴影了。   不过……之前记得崔判说过,如果他不是鬼神,早就头发掉光了,忙的还有急的。而现在,终于要掉光了吗?   想想就觉得很惨。   “好吧,不谈。”苏戕立刻换了话题,“孟爷,你这里是不是也有很多魔药?”   月半七点头:“是有。”而且他这里的东西比阎王手里的更多。如果不是他这边的乾坤袋装不下了,那些东西该都在自己手中才对。   无虑眼睛非常亮:“想看。”   白甚至直接变成了人形,扑到桌子面前,没有收起来的兔耳朵高高立起来,期盼的眼神看着月半七。   月半七:“那你们记住不要乱开瓶子,我就给你们看。”   在场三人都快速点头,保证什么都不会做。   月半七摸出几瓶魔药来,他没有拿出全部,那真的太多了,只摆满了一个桌子的量,大概二三十瓶的样子。   数量少了一点,满足三人的好奇心却是足够的。所谓魔药看着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不过是各种各样颜色液体装在不同大小的瓶子里。   “真小的玻璃瓶。”无虑松手扔了猫,拿出一支精致细小的玻璃瓶说道。转动着玻璃瓶,在侧面发现贴着的标签说明,可惜上面的文字她看不懂。   “这说的是什么?”无虑将玻璃瓶递给苏戕。   苏戕接过来看了一眼:“英文,美容药剂,喝下去后一天都会容光焕发。”   无虑又拿起另外一瓶:“这个呢?”   “解毒1药,可以解除绝大多数蛇毒。”   “这个?”   “厄运药剂,被喷上的人一整天都会非常倒霉。”   “还有这个。”   “秃头药水,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只要抹上后将永久脱毛发。”   “……这个?”   “精力药剂,喝下去后可以威猛三天。”苏戕眯着眼盯着下面一行小字,“备注,只有生理健全长有唧唧的雄性生物使用,且威力与唧唧数量成正比……”   无虑:“哦哦。”   月半七:……   西方的巫师都在研究什么啊。   苏戕微笑:“真是什么东西都有啊。”   月半七:“别看我,我不知道。这是赔礼,那边的巫师几乎把所有魔药都打包给我了。”   苏戕拿着那瓶精力药剂:“孟爷,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看向眼神纯洁无辜的小白兔一眼,月半七面不改色的回答:“哦,随便,我不需要,你直接拿走吧。”   话说吃点鹿肉或者喝点虎鞭酒其实是一个效果吧。   ……不对,自己考虑这个做什么。   苏戕笑眯眯的收了:“是啊,我同样认为您不需要它。”   月半七:……   等等,这话啥意思?   是觉得他精力很好不需要这东西,还是说,因为体位的关系他精力好不好不重要只要有足够的体力配合就好?   回想起在梦境中体验到的那一晚,月半七发现,他的确不需要精力药这种东西。   话说他更需要减轻精力药这种东西给玄机来上一瓶。   旺盛的精力什么的,并不需要!   苏戕瞧着月半七的脸色变了又变,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在想着,难道是这趟西方旅行做到了最后?真可惜,原本以月半七放不开的样子,他还以为阎王至少要和月半七拉锯战拉上几年才有戏。   真的太意外了。   事实上,苏戕猜想的没错。当时之所以能做到最后,首先是月半七不记得双方上下属的身份,受到了西方开放思想和氛围的影响,某人温柔的情话加上不得不同床容易擦枪起火。最重要的是,没有记忆的月半七遵循自己本能的对阎王有过多的好感,而达成的全垒打成就。   最重要的是,这是月半七自己心甘情愿的。   所以哪怕之后他想起来这件事,凭借他自愿以及双方恋人的身份,他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责备阎王。只能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那只是梦!   并不算发生了什么!   这样自欺欺人。   不然还能怎样,求负责吗?   阎王一定会很高兴的提起求娶的话。   好在阎王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怕挨揍),月半七乐意装傻,选择性失忆一直到两个人结束了西方旅行,回到阴曹地府继续任职为止,平时的相处就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然后现在,因为一瓶精力药水让月半七关于梦中那一晚的记忆全部回忆起来,而且前所未有的清晰。   回想起玄机强壮的身体,俊美的容颜,急促的喘息,滚落的汗水,火热的温度……哦。   梦境中的所有一起都该死的仿真度太高。   明明作为鬼神,阎王的温度一直都是微微的凉。   “孟爷?孟爷?”呼唤月半七的是无虑小姑娘。   月半七终于回神:“啊?什么?”   “您刚才在想什么?”无虑问。   月半七:“没什么。”   无虑:“哦。”明明刚刚的表情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但是她不会刨根问底,拿起一瓶魔药问道:“这个我可以拿走吗?”   月半七:“这瓶?”月半七从无虑手里拿过那瓶魔药,将说明从头往后看了一遍,这是一瓶生长药剂,只要喝一口可以长大十岁,不过时效只有三天。   说起来,无忧无虑因为死的太早,所以灵魂就维持了这个模样。大多数鬼怪都是这样的,如果想要给自己变化模样,就需要法力支撑。就像是崔判,变化出三天的瘦骨嶙齐的模样,那么他就必须在这三天内持续的消耗法力。一般鬼神不会这样选择。   月半七说:“行,拿走吧。”   无虑小姑娘开心的收了魔药。 第128章 日常   阎王很后悔。   如果早知如此, 他不会把魔药灌给崔判喝。   这是他第一次了解崔判的存在有多么重要。   埋在堆积如山的审判和公务中整整七天没有脱身的阎王得出了这个结论。   终于处理完堆积的公务后, 一脸丧的崔判终于回归,得到了阎王保证绝对不会拿魔药再戏耍他的话后,崔判才终于接手一部分的工作, 让阎王的日常变得轻松了许多。   只有失去时, 才发现一个全能秘书的存在有多么重要。地府总裁阎王想道。   离了公务的阎王总算有时间继续来望乡台串门,然后他就惊讶的发现, 现在的望乡台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首先是因为身高矮所以从来都是蹲在奈何桥的桥墩上的无忧,如今正挺着一米八的身高,骄傲的站在桥边指挥着小鬼分发汤,而茶馆内端茶送水的无虑小鬼成为了身材丰满的美女, 如果不是两人的气息没有丝毫变化,阎王甚至都不能认出他们是谁。   然后, 就是望乡台守门的动物少了一只, 据苏戕告知, 正因为体虚躺在兔窝里装死。望乡台不能没有守门人, 作为半个吉祥物的白可以稍微翘班, 但是实力顶梁柱的狐狸却不能松懈,哪怕他面如菜色眼下乌青。   高个子的美女端着一杯热茶放在了常客阎王的面前, 然后飘飘然离去。   阎王:“……这都是喝了魔药?”   月半七点头:“无忧和无虑喝了长大的药剂。至于苏戕……”   阎王:“恩?”   月半七小声的将精力药剂告知阎王,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阎王沉默, 还有这种药剂?他竟然没注意。   “还有吗?”阎王问。   月半七:……   看到苏戕那个样子, 你竟然敢问还有吗?   就算有又怎样?当我不知道你会用在谁身上?想都别想!   “没有了。”月半七生硬的回答。   阎王哦了一声, 表情上出现淡淡的可惜, 但是很快他又释然,说道:“没关系,我们用不上。”   月半七差点把手中的茶杯砸过去。   阎王看向强打精神的苏戕:“他这是用的太多了?”   月半七懒得回答阎王,不过为了打消阎王的念头,他选择告知阎王:“使用方式不对,那是浓缩药剂。他一次都用了。”   阎王:……   难怪狐狸的脸色这么难看,这是被榨干了吗?   事实证明,有些药剂不明白正确的使用方式,绝对不要胡来。   没死在床上真是幸运。虽然就算死了,也可以直接在地府晋升为鬼神。不过,有实体和自己凝结实体是两回事,阎王对于自己和月半七现在的状态并非满意,只是无可奈何。   谁让他们都已经死了呢。   阎王觉得,他应该给苏戕一个假期,时间不需要太长,一天就够这只狐狸调整身体状态。   保证狐狸不会因为肾亏和疲惫死在望乡台茶馆的门口。   “他该回去休息。”阎王说道。   月半七说:“我劝过了。他不肯走。他说这是他的工作。”   月半七明白狐狸的意思,别看无忧无虑两只鬼都是几百年的修为,真正论战斗能力他们压根就比不上苏戕。作为被押解在这里的看门神,苏戕不打算因为这点小事就离开岗位,让望乡台处于没有大妖看守的情况。尤其是导致他身体状态不好的原因是他自己作的,而且内伤的这么可笑。   阎王本来不喜欢这只被月半七夸赞过颜值的狐狸,但是现在,他很满意这只看门狐。   或许可以考虑将他的刑罚期限缩短,尽早转成正职。毕竟两者的身份和待遇天差地别。   “你回去休息一天吧。”阎王说,“我在这里。”   苏戕默默扭过头看着阎王,然后点头答应了,化身成狐狸嗖的一下子没了身影。   作为在这里看门的犯狐,苏戕在望乡台边是没有住所的,只能夜以继日的守在门口。不过他可以去白的住所和兔子睡在一起,就像是以前偶尔休息时间去白那里呆着。恩,什么都不干的睡在一块,多甜蜜。等他刑期结束成为正职后可以在白的房间旁边申请一块自己的地盘,将两边房子打通成为一个,狐狸和兔子住在一个大窝里,想想就很幸福。   这边,月半七和阎王隔着一张桌子对视。   无虑小姑娘早就去奈何桥边帮忙派汤了,狐狸和兔子不在,少有的两人独处。   月半七:“那只老鼠怎么样了?”   阎王:“审判过后,扔到泰山王那里干活了,原本应该是死刑,不过……阳间那只花栗鼠很能干。”   月半七:“花栗鼠?”他想起在西方地狱见到的跟在姜老板身后的女孩。   “她做了什么?”月半七问道。   阎王端起茶杯无奈道:“做了慈善。将老鼠名下全部财产变卖,捐到了灾区,以那只死老鼠的名义。她自己也去灾区当了救护人员,义工。”   月半七:“阳间有灾?”   “地龙翻身。”阎王回答,“范围并不广,但是死亡人数仍旧众多。拜它所赐,最近亡魂数量非常的多。地府审判忙的不可开交。”然后刚巧这个时候,崔判被他整的罢工,如果不是陆判和钟馗拦着,阎王怕是已经掀翻了第五殿。   他果然讨厌繁杂的工作。   “呵,那只僵尸老鼠的运气真好。”阎王将茶杯放下感慨道。   救人的功德是最高的,哪怕这一切都是花栗鼠所为,但是财产的来源是姜老板,姜老板身上就可以分到一点功德,无论那功德少的多么微乎其微,都可以保证老鼠的刑罚并非死刑。   姜老板不用担心自己的皮被扒掉变成望乡台的地毯。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姜老板现在正在地府服刑,没有个千百年出不来了,就算出来了,也绝对不会放去阳间。   谁让他不自己为恶,却偏偏引诱人为恶呢,甚至之前递状纸的那么案子都有这只死老鼠插手。最让阎王恨的并非老鼠作恶,而是这只老鼠竟然瞒过了地府,在调查换命案件的时候竟然没查出来。这让地府大损颜面。   更让阎王丢了脸。   为此,他要让那只死老鼠永远不会再见到太阳什么模样。   说起姜老板,月半七就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来:“他有提过闻到的气息是什么样的吗?”   正在心里把老鼠扒皮拆骨的阎王:“啊?”   “就是……”月半七小声念叨,“我的坟墓。”   我的坟墓这四个字在阎王耳里听着非常别扭,他回想着那只老鼠的回答,说:“他分辨不清,那是只僵尸老鼠,没有那么灵敏的鼻子。”   月半七哦了一声,面色带着一点失望。   他原本以为可以找到犯人,然后借此找到更多他过去拥有的东西,看到那些东西,有可能让他恢复过去的记忆。   可惜一切都是空想。   阎王低头看着茶杯里的叶子,他没有告诉月半七事实。实际上,在审判还没开始的时候,阎王就打算动用私刑让老鼠吐露真相。不过那只老鼠没有一丁点的鼓起,在阎王才举起拳头的时候就巴拉巴拉全说了。当然其中一部分阎王在过去追捕这只老鼠的时候听他解释过,而那个时候阎王全部都不信,再加上因为失去月半七又没了衣冠冢,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阎王根本就没办法冷静思考。   如今,阎王不得不考虑这只老鼠话语中的可信度。   姜老板原名姜戍,是一只鼠妖修炼失败死亡后成的僵尸。姜戍成为僵后是吞噬各类气的修炼方式,无论是生气还是怨气,或者灵气清气,都可以成为他的粮食。后者如今很难得到,所以他就用喂养的方式获得,人是最容易引诱的生物。   而在久远的过去,人的数量没有如今这样爆满,且多数脾性淳朴,不那么好引诱。所以姜戍的粮食基本上是四处寻找气充足的地方。   衣冠冢下埋葬了不少东西,有灵器和鬼器,但是被土掩埋,又被魏十一特地施法隔离,一般来说,姜戍不该发现才对。   可就是有谁破坏了魏十一的禁制,将衣冠冢挖开,带走了几乎全部衣冠冢的东西,只留下一些不太重要的衣服之类以及浓郁的气息残留。   然后,引来了在附近晃悠的姜戍。   这是姜戍倒霉的开始。   “我真的没有挖坟。”姜戍委屈的回答,“但是我在那个地方闻到了特别的气息。那气息和坟墓里的气息不同,哪怕很淡。但是你知道的,我靠那个为食。”   “快说。”   “好,我说。”姜戍缩着脑袋,“仙气,你知道吗,就是来自九重天上,独有的仙人气息。别瞧我只是一只老鼠僵尸,我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老鼠了。当然,那个时候我没有辨别出来。可现在,我是连大海的另一边都去过的老鼠。仙气什么的,还是可以辨别的。”   “那仙气的味道很淡,好像风一吹就能散了。对了,还有花草的香气。你说,那是不是一只花仙呢?也可能是和花草神职有关系的神仙吧,天庭上这样的神仙挺多。反正不管怎么样,真的不是我干的。”   神仙。   和花草有关系的神仙。   摸索着茶杯的阎王不得不承认,死老鼠的这番话,他信了八分。   而那出现在龙宫的冥灯,绝对不是偶然。 第129章 日常   与花草有关的神仙太多。别的暂且不提, 单纯是有名的花仙就有几十,无名者更多, 更遑论那些长期携带花草类灵器或者本体曾经为花草的神明。   统领群花的神仙名为花姑, 以凡人得道晋升为神,花姑入职天庭时距今尚且不足两千年,她与曾经的月半七没有任何交集。   阎王想不到她去扒衣冠冢的理由。   况且,虽任职花神, 却只是个中位神,且还是只有名头没有任何实力的神仙。最大的神通不过是伸手一挥, 百花齐放。别的能耐基本没有。   而阎王在衣冠冢周边布下的禁制, 非高等神明拼尽全力不可破解。不过, 如果是有些特殊的神通者例外。比如会打洞又不怕死的老鼠僵尸。   这就是为什么阎王一直笃信是姜戍刨了坟墓而追杀他至今。   阎王对姜戍的话只信了八分而不是十分,是因为原名为羲的月半七和自己不一样, 是个人缘极好的, 阎王没有死瞒着衣冠冢的位置, 正是因为他从不认为谁会怨恨羲而破坏墓。而羲的朋友可以去衣冠冢寄托哀思,虽然结果上,除了西王母去过一次以外, 没有人来过。   至于那些不愿意来的神明是怎么想的,魏十一曾经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不过就算是, 魏十一表示他不在乎。   而如今, 阎王觉得他或许可以找个机会, 和如今仅剩不多的羲的朋友们好好聊聊。   至于现在, 自然是眼前的人优先。   茶馆内喝完整整一杯茶的阎王立刻对月半七发出了外出的邀约,然后得到眼前人略有些无奈的眼神。   “你的公务做完了?”月半七问道。这语气很像是追问自家崽子作业的母亲。然而无论是说话的人,还是对面听着的人,都没有这个自觉。   阎王很理所应当的说:“没有。崔判不是活了吗。”   月半七:……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崔判了吗,崔判会哭的。   月半七的手无意识的抚摸着茶杯,自从西方回归后,他的梦境越来越多,其中有不少梦境的背景是在云雾缭绕的空中,月半七认为那应该就是九重天上。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曾经的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天上。   当然,他对地府阴暗的生活没有任何抵触,尤其是奈何桥边,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熟悉自在。   相比较下,最让他感到陌生的是阳间,或许和阳间环境过大的变化有关,到处都是高楼大厦,没有一点砖瓦木屋的感觉。   可是月半七梦境中的回忆竟然多数是在阳间,其次是天庭。   他不明白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记忆的重要性不同的影响,哪怕他在阳界生活时间短暂,但是在阳间的记忆被他认定是非常重要的回忆,所以才会最先梦到。   阳间已经找不到能回忆过去的熟悉环境了,但他可以去天庭看看。   月半七有种感觉,只差一点点,他就可以将所有的记忆碎片串联起来,知道曾经的自己。   “玄机。”月半七终于开口道,“我可以去天庭吗?”   这想着要带月半七去哪里浪的阎王一愣,问道:“去天庭做什么?”   月半七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从来对月半七有求必应的阎王这次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那就去吧。”   月半七察觉出阎王的迟疑:“你不希望我去?”   阎王:“……没有。”   他就是有点担心。   首先知道衣冠冢被扒和天庭上的某位神仙有关,无论是怀有恶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阎王不太希望那人和月半七见面。   再者,就是天庭上有几个与羲关系甚好的神仙,阎王不希望他们和月半七见面。以前魏十一还小时,羲从来都是笑眯眯谈论着自己的朋友,说实话,这让魏十一很嫉妒。   最后……回想起一切的月半七要怎么对待他们现在恋人的关系,会不会抗拒,这让阎王心里很没谱。他怕。   阎王突然想起两人在西方时,梦境中那稍微有点稀里糊涂的一次上床。做是做了,然而梦境和现实仍及有一点差距,到底不是真实发生过,四舍五入他还是个千年处。   不如找个机会,再来一次把两人的关系更深刻的确定一下?   思维慢慢发散开始向着不和谐地方念想的阎王默默表示,真是个好主意。   去天庭,见以前的熟悉神明,将恋爱关系再确定一次。阎王脑海里转着这几个念头,然后突然想起现在已经九月份了。   “今天是九月初几?”阎王问道。   月半七算了算时间:“初三。怎么了?”   阎王:“九月初九,酆都大帝诞辰。”   月半七愣了好一会,才想起阎王说的帝王是谁。   酆都北阴大帝,阴曹地府真正的主人。无论阎王职位更换多少人,这阴曹地府终究只属于这位酆都大帝,他才是冥司神明中最高位,为天下鬼魂之宗。不过这位酆都大帝早在很久以前就放了权,将全部管理权交接,生死簿都撇了出来,隐居搬入度朔山,不问世事。   可无论这位上古神明如今有多么低调,他仍旧是上古至高神明之一,谁都不敢撼动的存在。   话说……   “有人给酆都大帝庆生吗?”月半七好奇的问道。   按理说,他没有关于这位酆都大帝的任何记忆,但是他直觉认为,这是个从来都懒得过生辰的主,无论多少人送礼给他庆祝,他都不会有太多的反应。   如今酆都大帝已经隐居,月半七觉得别说和这位大神见面,怕是礼都会被守门人,也就是跟随酆都大帝一起隐居的神荼代为拒收。   月半七说:“酆都大帝不会见我们。”   “会。”阎王斩钉截铁道。   月半七:“你以前送过?”   阎王含糊回答:“恩。”   这真的出乎月半七的预料,难道是因为目前玄机掌管地狱,为了表示对自己创建的地狱的关心,所以酆都大帝会愿意见玄机?月半七心里想道。   阎王的确送过,不过并非他自己主张要送,而是在刚接任阎王这个职位时,崔判怂恿他去送的。理由很简单,掌管地狱的阎王职位换了人,自然要向酆都大帝打个招呼,对方的态度暂且不说,这边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阎王觉得崔判的话很对,而且酆都大帝以前与羲关系很好,所以他送了。   只是和以前历任阎王送礼一样,酆都大帝没有收,只派人送了两个字:勤勉。   以往任职的阎王送礼从来都没有只言片语回应,这是第一次,崔判抱着那两个字激动的直哭。而阎王对此只有呵呵,并且坚定拒绝崔判将那两个字贴在第五殿的殿堂上。宣称崔判若是敢贴,他就敢烧。   后来这两个字被崔判抱走贴在了自己的专用办公室内。   现在想想崔判的工作状态,真的挺对得起这两个字的。   若不是了解崔判生前就是个认真的人,阎王或许真的会怀疑这两个字是不是被下了什么咒。   阎王相信,就算是现在自己去送礼,结局仍旧和之前一样,礼被拒收,至于会不会再拿到什么字,他不敢想。但如果去送生辰礼的是月半七,结果一定不一样。   酆都大帝和羲是朋友,他会见忘记过去的月半七。   而且阎王不用担心酆都大帝会说出不该说的内容,酆都大帝最重因果,且喜欢什么事都顺从自然,当年他掐指一算自己在地狱注定只能当三千年的主人时就没有任何怨怼不满,哪怕地狱的建立耗了他不少心血,三千年一到位置立刻移交,没有丝毫犹豫不舍。   最重要的是,羲把酆都大帝当长辈尊敬,两人的关系没有一丁点的暧昧不清。让恋人见长辈而已,阎王放心。   给酆都大帝送礼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距离九月初九还有几天时间,阎王决定带月半七出去走走,顺便想想该送什么东西给这位已经隐居的上古神明。   给一个上古神明送礼并不容易,这就像是一个小富之家给世界富豪送礼一样,很难找到合适的礼物。   “你以前送的什么?”月半七问道。   阎王:“极恶的灵魂。”   月半七:……   认真的?   阎王:“想着他隐居的日子过的一定很无聊,给他送了个奴仆兼玩物。可惜他不收。”   月半七:收了才是奇怪吧。   阎王:“你可以送那只猫。”   顺着阎王的视线,月半七看到蹲在角落里正舔着腿毛的黑猫,察觉到两人的视线,黑猫扭过小脑袋,滴溜溜圆润的猫眼盯着两人瞧,一脸无辜又可爱。   月半七:“酆都大帝不会喜欢这种小动物的。”   阎王咂舌,面带可惜。   意识到这两人谈论着要将自己送走,猫咪起身嗖的一下溜的无影无踪,并且决定九月初九过去之前,绝对不在阎王面前现身。   这只可怕的两脚兽无时无刻不想把它弄走,真是过分。   阎王又找借口翘班。   因为这次是要给酆都大帝送礼,崔判一直很崇敬那位创建了地府又初步定制基本规则的上古神明,所以哪怕最近工作略多,也咬牙应承了下来,只希望阎王能再从酆都大帝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真言。   对此,阎王表示,去特么的勤勉吧。   如果再有这类字赠送,全归崔判,他绝不要。   听到阎王的话,崔判高兴的嘴角勾了整整一天都没下去。哪怕阎王推给了他一大堆工作,都没有影响到崔判的心情。   论粉丝崇拜对提高抗压能力的良好影响。 第130章 日常   名义上给酆都大帝选礼物的阎王成功得到了直到九月初九为止, 整整六天的假期。崔判表示,这几日只要阴曹地府不发生震天动地的大事, 一些公务上的问题, 崔判可以自行解决。   阎王很满意这么自觉的崔判,如果以往都这么好说话就最好了。   说是要寻找送给酆都大帝的礼物,但其实关于礼物的考虑,阎王已经想好了。作为上古神明的酆都北阴大帝, 见惯了各种各样珍惜的东西,如果要送, 就送一点酆都大帝以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比如来自西方的魔药。   在听到阎王建议的那一瞬间, 月半七第一想起的就是倒霉的崔判。   你打算对酆都大帝这样做吗?   酆都大帝脾气再好,也绝对禁受不住他这样的恶作剧。   从月半七怀疑眼神而了解其含义的阎王说:“总有拿得出手的。”   月半七:你指什么?是让无忧无虑暂时长大的药剂?还是榨干了狐狸的精力药剂?   我觉得都不行。   月半七沉默的表达自己的抗拒, 而阎王, 他已经开始翻找了起来。   其实除了药剂以外, 两人还拿到了不少炼金小物件,比如可以防御的戒指胸针,或者可以转换空间的小道具。而那些东西对这里的本地神明来说, 过于华而不实。阎王只将戒指这类他完全不希望戴在月半七手指上的东西当做了礼物的添头放在一边。   戒指是有特殊含义的,阎王不希望它被戴在月半七手上, 更不希望被月半七送给别人, 相比较下由他和月半七一起送给酆都大帝作为生辰礼物的添头反而是个好主意。   至于真正的礼物魔药, 阎王挑选了许久, 选择了吐真剂。只要喝下去, 无论是人还是神,都会不受控制的将真话吐露出来。   这东西送给酆都大帝算不上多好,重要在于稀奇。古往今来不少可以鉴定谎言的神器仙器,但是这种喝下去就会吐露出所有秘密没有丝毫隐瞒的东西在东方目前是没有的。   看着这瓶吐真剂,月半七觉得阴曹地府或许更需要这种魔药。   他曾经亲眼见过阎王审判,那些罪恶的灵魂无一不长了一张能说会辩的嘴,更有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审判时犯人的一切言论都不能听从,只能根据卷宗来审判,如果犯人可以事无巨细都主动交代一定会省事许多。   “这东西还有吗?”月半七问到。   阎王扫视了众多魔药一眼:“只有这瓶。”   很好,那就送了吧。   只有一瓶留在阴曹地府也没什么意义,除非去西方拐带一个魔药巫师回来。   阎王将魔药拿起来晃悠了一下:“现在我有点动心了,关于和西方地狱的商贸问题。”   而之前,他一致认为这没有什么必要。   又选了几个有意思的魔药,阎王将这些东西打包起来,送的礼物有了,但是装魔药的瓶子全部都是普通的玻璃瓶,阎王稍微有点不满意。   并非是他对包装多么重视,而是酆都大帝身为上古神明,可力拔山河,这种玻璃瓶太过脆弱,怕是酆都大帝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被捏成渣渣。   他们需要更坚硬的容器。   然后,阎王将念头达到了骊山老母的身上。无他,只因骊山老母居住在骊山。   上古时期,女娲炼石补天,而骊山就是女娲炼石补天所在之地,而后女娲离了此界,骊山由北斗众星之母,斗姥所占领为居地,因长居骊山,也被称为骊山老母。   骊山为上古神明所在之地,女娲补天遗留不少补天石,更是三皇旧址,找到合适的材料做成瓶子,应该不难。   月半七将魔药整理了一遍,他只能说,这些东西送给酆都大帝来说就是图个新鲜。但对方是上古神明,他们本就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干脆就这样好了。   骊山位于西安市,和过去人迹罕至不同,骊山周边商业繁华,更因为在这里有了某位千古一帝的坟墓和博物馆,导致全世界的人都来这里参观游玩,建筑众多人气旺盛的结果就是灵气稀薄。   骊山和过去的骊山早就不同了,阎王从来没有拜访过骊山老母,他不清楚这位有名的道家神仙是否还住在这里。   当然,找不到她也没关系,去山里找找有没有上古顽石,如果没有,那就干脆去找太上老君要几个瓷瓶凑活一下。   阎王和月半七扮成普通人的模样,穿着短衫,阎王甚至还戴着太阳镜手里拿着一瓶饮料在喝,看着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游客,谁也想不到他是阴曹地府的阎罗王。   月半七站在骊山的山脚下,抬头看着这座横卧在眼前的山峰。   “这个味道不错。”阎王自然的将手中喝了一口的饮料递给月半七,“尝尝吗?”   月半七恩了一声,眼睛仍旧在盯着骊山,伸手接过饮料放在嘴边灌了一口,丝毫没有发现这是某人喝过的。   为间接接吻而心满意足的阎王:“怎么样?”   “恩。”月半七淡淡的应了一声,其实他压根就没有品出什么味道。他现在的心思都是眼前这座山。   “这里,我来过。”月半七指着山对阎王说。   阎王扭头看向这座并不巍峨的山脉:“什么时候?”   阎王记得和月半七相处的每一个日夜,包括三千多年前,但是他可以肯定,这里他和月半七从来都没有一起来过。   月半七:“很久以前,真的很久了。不是来过,我小的时候在这里居住。”   阎王一怔,心里升起一点不爽。   在这里住过?   和谁?   不,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没有听月半七说过。   以前的月半七也没有提起,他只告诉自己,他是天上的神明,对于他的出生,月半七从未有过描述。   很多神仙天生地长,所以魏十一没有怀疑过,更没有询问过,现在看来,或许不是那么回事?   “骊山老母在哪?”月半七问。他突然想和这位居住于此的神仙聊聊。   阎王有点后悔带他来这里,只是生硬的回答:“我不知道。”   月半七有点小失落。   阎王环顾周围:“总之,先找个地方歇脚,在周围逛一逛,或许……”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一个少女笑眯眯的向他们两人走过来,正当他以为又是看到帅哥激动的普通女孩时,阎王就发现少女身上带着一点淡淡的仙气。   这名少女看起来十七八岁大,她穿着很普通的连衣裙,扎着马尾,一蹦一跳的走到月半七面前,笑着说道:“您好,我叫云月。老母让我为您二位客人带路。”   阎王和月半七对视一眼,阎王问:“她知道我们会来?”   “不知道。”少女摇头,脑后的马尾跟着甩了甩,“不过,老母看到了。这里是老母的地盘,虽然我们已经不在山内居住。”   月半七:“那你们现在住在哪里?”   少女遥指天空:“那里。老母在骊山之上另起宫殿,我们住在那里。不会被凡人打扰,但是又可以让老母时刻关注凡间情况。”   阎王:“我们直接飞过去?”   少女笑的眉眼弯弯:“不用,我们只要过了黎山老母殿的牌坊山门,可直接到老母的宫殿。就在那边,跟我来吧。”少女说着就要伸手拉月半七的手,结果被阎王拦住了。被挡住的少女惊讶了一瞬,并不气恼,而是用调笑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将手背在后面,高高兴兴的在前引路。   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在乎呢,相比较下,她觉得自己发现了更了不得的事情。   就如云月所说,从骊山老母的牌坊山门过的人如过江之鲫,而一秒来到骊山老母位于天宫宝殿的人只有少女和月半七阎王三个。   骊山老母的宫殿根本就是把她在骊山的住所直接挪到了天上,因此建筑高低不平,月半七和阎王经过了两个高高的楼阁后才见到骊山老母。   这位白发苍苍却满面红光精神烁烁的女神正低头冥想,月半七和阎王踏入屋门后她就睁开了双眼。而后,叫做云月的少女面带喜色的凑上前去,在骊山老母耳边低语了几句。   骊山老母无奈的嗔了一句:“胡闹,去奉茶。”   少女耸耸肩,转身走了。   “两位客人,请坐。”骊山老母面带笑容的招呼二人道,她对阎王点头示意,而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月半七身上,将他从头到尾的打量着,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我真的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羲。”骊山老母说完后立即改口,“哦,险些忘了,你现在的名字是月半七。”   月半七点头。   阎王:“我给的名字。”   骊山老母:“早在那时,你们的命运被紧紧系在了一起,这样也好。”   少女端着香茶走了出来,乖巧的给两位客人和骊山老母倒了茶,这才退去。   骊山老母端起茶盏:“这是你教我煮的茶,我细细研究了很多次,现在我觉得味道比那时好了很多,试试吗?”   月半七这才将视线放在茶盏中,杯子里的茶水莹白,伸手触摸茶杯能摸到一点温度,但是茶盏上却没有丝毫热气冒出。月半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品味许久,而后道:“抱歉,我已经记不得多少事情了。”   骊山老母并不介意:“我早就预料到了。”她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阎王低头品了一口茶,皱紧了眉头。没错,的确是月半七做出的茶的味道,真叫一个苦涩。   难以想象改良前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但是,月半七煮出来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是好喝的!阎王坚信(给自己催眠)着。 第131章 日常   “老身知道你们的来意。”不等月半七开口, 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就率先说了出来,她眼神在阎王身上扫了一眼,等视线放在月半七身上后, 眼神更温柔了几分。   “过几日就是酆都大帝的生辰, 你想要送出生辰礼, 是吗。”骊山老母开口道。   月半七点头:“礼物我们已经考虑好了, 是西方的魔药。算不上多好的东西,就是在东方蛮稀奇。只是凡间用的玻璃瓶太脆弱,就来找你……”   骊山老母笑眯眯的看着他。   月半七的话卡在了这里, 他迟疑了一下。   “你认为, 我这里有很合适的瓶子。”骊山老母将他的话说完。   阎王道:“没有也行,找一点坚硬的材料, 我们可以自己做。”   骊山老母转头看向阎王,微笑的唇微微一抿,而后笑着道:“不用那么麻烦,瓶子的话我这里当然有。说起来,那原本就是你的东西。”骊山老母对月半七道。   我的东西?月半七心下好奇, 就见方才退出去的少女端着盘子回来了,想来是早就得到了命令,将瓶子收拾好送了过来。   月半七只瞧了一眼,眼角抽搐。   这个……该不会……   木盘上的瓶子大小不一, 有十几个至多, 最大的就像是一个小花瓶一样, 最小的不过拇指粗细, 都是用陶土制成,外表平凡,如果真说有什么特别的话,就是那非常粗糙劣质的做工。   比当初阎王送给月半七的自制茶杯更加劣质。   月半七:“这是……我做的?”   骊山老母笑着点头:“自然是你做的。”   月半七:“真丑。”   骊山老母愣了一下,扭头细细打量这些瓶子,好似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些东西的外观,淡淡表示道:“的确模样差了一点。不过,这世间外貌是眼中所瞧见的存在形态,是好是坏,不值一提。真正可以骄傲的,是它的价值。”   月半七凝视着托盘上的瓶子,发现这几个死物上竟然有着源源不断的生气在循环生成,就如活着存在的生命一样散发出的活力气息,他有些不解,片刻后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瓶子的材料是不是有些不同?”   骊山老母点头:“昔日圣祖女娲造人,用的息壤造人,整整七日,创造人族。就如当初五彩石补天一样,息壤留有剩余,一部分融入黄河,还有一点,在这里。”   月半七:……   所以当初我拿造人用的土和稀泥玩弄出了这几个丑瓶子?   当初的他是多不懂暴殄天物这四个字怎么写?!   “息壤与忘川河水,一生二死,相辅相成,这小瓶子内竟自成生灵空间。”骊山老母拿出一个小瓶子感慨道,“这一套瓶子不知多少人惦记,我不过是向你求来用用,你竟然直接予了我。”   骊山老母说着后哀叹几声,将瓶子放了回去,端起托盘送到月半七面前:“我早就想物归原主,奈何……那事后,寻你不得,这东西便放在我这里几千年,如今总算有机会给你,我就安心了。”   月半七看着托盘上的瓶子,沉默片刻后接了过来:“那我就带走了。”   骊山老母笑眯眯点头,对少女招招手,少女应了一声,端着第二个托盘过来了。托盘上竟是一件外袍。   “这是送你的礼物。”还不等月半七推辞,骊山老母立即道,“搬入这里时,受你多次照顾,不仅未曾有过回报,还没有对你伸出援手。一点薄礼,千万莫推辞。”   少女将外套展开,对月半七笑眯眯的比划着,虽然没有试穿,但是大小非常合适。   阎王默默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心中不点不高兴。   这衣服款式很古,是很久以前月半七的名字还是羲的时候穿过的款式,颜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唯一不同的是上面布满了暗纹,细细一看竟有云气缭绕,这是一件有防护能力的衣服。   没有阻止的原因很简单,这件衣服月半七穿着很好看,再有就是,一个心态已经成为老妇的女神做的衣服,他没有必要……   阎王脑海中的念头一转,他惊疑不定的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抓起了那件衣服,细细嗅了嗅,然后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衣服上面有着淡淡的植物香味,非常淡。   月半七:“怎么了?”   阎王怀疑的看着骊山老母,骊山老母回以他不失礼貌的笑。   “这衣服,谁做的?”阎王问道。   月半七:“做衣服的还能是谁,就……”月半七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了,他恍然想起来,骊山老母并没有承认这件衣服是她做的。   “老身手不巧。”骊山老母道,“所以这衣服,是老身拜托朋友帮忙做的,但是上面的暗纹,却是老身用七七四十九年,一点点绘制上去的,绝对不会出错。”   “多谢您费心了。”月半七笑着将衣服拿在自己手里,拉着阎王的手臂使劲一捏,警告他不要太失礼。   阎王没有理会月半七的警告,仍旧问道:“请问,是哪位神仙?”   骊山老母与阎王对视:“老身答应过她,不会说出她的身份。”   阎王:“帮忙做衣服而已,为何不能说?”   骊山老母爽朗的笑了:“女仙为男神做衣服,总会有些避讳的,她是我委托而已,又有了心上人,怎好妄对人言她为哪个男性做了衣衫呢?”   阎王:“哦,是吗,那你就该换一个人拜托。”   骊山老母:“她手艺非常好。”   “好了。”月半七将阎王拽了过去,低声道,“别追根究底的,你到底怎么了?”   阎王低头看向月半七,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此时此刻只映照了自己一人,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这双漂亮的眼睛正不高兴的眯起,他不喜欢对方这样的表情对自己。   “没什么。”阎王说,“就是有点嫉妒。”   月半七笑了:“人家对我又没那个意思,别这样。而且……你又不会做衣服。”   阎王:“我可以学。”   幻想着人高马大一脸严肃的英俊脸表情的阎王坐在床上缝衣服,那画面略有点可怕。   “不,我可以不穿新衣服,学做衣服的还是算了。”月半七连忙阻止道。   阎王有点委屈的应了。   他刚刚绝对是被嫌弃了。   骊山老母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嘴上的微笑没有变,只是眼中多了一层担忧。   几千年,兜兜转转,这两人竟是注定如此。   月半七笑着将衣服收了起来,对骊山老母道谢,阎王虽然臭着一张脸,却仍旧对骊山老母低下了头,对自己刚刚失礼的行为表示了歉意。   骊山老母并不介意他刚刚的失礼,事实上,骊山老母准备好了应对这位鬼王更大的愤怒,这几千年来,她基本了解这人的脾气,在某些方面上来说,从来都没有容忍过,不把人打废就是客气了。   而现在,当真收敛了不少。   拿到了想要的容器,又被骊山老母送了好东西,明明是空手来的,这让月半七都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骊山老母不在乎这些,还很高兴的将两人送到了阳界,这才带着少女回到自己的居所。   这期间,她好几次想和月半七单独聊几句话,奈何阎王看的太紧,没有找到一丁点机会,最终无奈而返。   回来的骊山老母没有心情继续打坐,只是坐在桌边端着茶,叹气,又叹气,没一会就叹了她百年都没有叹过的气。   少女云月走过来将凉了的茶盏收回,换上一杯热的放在骊山老母手边,问道:“您这是在担心什么吗?”   骊山老母回答:“是有些担忧啊。”   “我看,那个阎王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对那人是真好,您又担心什么呢?”   骊山老母:“我如今担心的不是这个。”   少女眼睛转了转,明白过来,笑眯眯凑上前低声道:“那就是担心那个做衣服的人吧。”   骊山老母点头。   “您隐瞒了事实,是担心她会被阎王揍吗?”少女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阎王对情敌不会松懈的。当初要是按照预定找织女做衣服就好了。”   骊山老母瞥了少女一眼,少女立即低头,不言语。   好吧,这件事和云月多少有点关系。   云月去天庭向她询问织女去向时,得知是给即将苏醒的月半七做衣服,她立即要求做衣服的事情自己一力包揽,觉得她的手艺比起织女来差不了多少,云月就答应了。结果回来找骊山老母复命时,被狠狠斥责。   找谁不好,偏偏是她。   倒是没说她不好,可天庭上同时认识羲和她的神仙都知道,她深深迷恋着羲。   可惜小神地位尚可实力很低,且生来胆子小,唯一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扒了衣冠冢盗走所有值得纪念的东西,又耍小聪明将附近的老鼠僵尸引来,成功甩锅逃之夭夭。   当然这件事神仙中知道真相的人寥寥无几,而其中包括骊山老母。   骊山老母明白,那位女神仙不过是嫉妒而已。   明明和羲相遇更早,明明身为一个神仙,明明更加乖巧听话,但是在羲的心里,竟然不如只有寿命不过百岁的一介凡人更占分量。   凭什么呢。   云月道:“一定很恨吧。”   骊山老母道:“恨的人何止她一个。”   与羲关系越好,就越恨魏玄机。   一介凡人,堕落为魔,为了换回其神智消弭其罪孽,竟要羲的全部来交换,险些魂飞魄散。   神仙并非没有七情六欲,他们只是更加理智,学会控制自己,压抑自己。   而且,这是羲自愿的。   只能告诉自己,这大概就是天命吧。   “天命不可违。”骊山老母闭眼道,“云月,退下吧。”   她要一人冥想一会。 第132章 日常   月半七和阎王离开了骊山老母的居所, 回到了凡间。因为时间还富裕的很,两人就一起在人间游览了一下凡间的博物馆,但是最著名的陵墓博物馆没有去, 两人都对那些东西不是很感兴趣。   因为在来到这里前阎王心里抱着一点不足为人道的心思, 就以普通人的身份定了旅馆, 选择气氛相当好的房间, 只是这次去找骊山老母时却让他暂时没有了那个心思,满脑子都是那件带着青草香气的衣服。   “骊山老母给你的东西收在了哪里?”阎王问道。   月半七刚换好鞋子,听到阎王的话后回答道:“你是说那些瓶子吗?我收起来了, 现在把魔药换进去?”   阎王只记得衣服的事情, 听到他提起瓶子来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立即道:“哦, 那就换吧。”   月半七这才将瓶子拿出来,和魔药瓶子放一起。因为不清楚用息壤制作的陶瓷瓶会不会对魔药有影响,他就特地选择了一瓶染发魔药放进去试了试,事实证明,哪怕使用了息壤制作的陶瓷瓶子装魔药仍旧不会对魔药产生负面效果, 恰恰相反,它可以让魔药使用效果更佳。一瓶只持续一个小时的红色染发药剂装在陶瓷瓶子里后经过陶瓷瓶子的影响,持续效果延长了至少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虽然觉得用息壤瓶子装魔药有点浪费, 但一想到是送给酆都大帝后的礼物就觉得没什么了。反正魔药用完了, 瓶子还可以继续持续利用, 算是礼物的一部分。   月半七将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 正在兴致勃勃的倒换魔药,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阎王正悄悄的拿起骊山老母送的那件衣服,自己收了起来。找女仙帮忙做的?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不暴露名字?真要一点问题和暧昧都没有反而坦荡荡。以纺织出名的织女都有丈夫了不照样收礼帮男神仙做衣服?从没见过她对于为男神做衣服避讳什么,以物易物养家糊口在天庭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什么必要遮遮掩掩?   除非是怕被他打死!   阎王到现在还记得,当初羲刚刚离去时,多少天仙地仙探望询问,在得知前因后果时见到自己的眼神都是厌恶和愤怒的,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羲有一个好人缘。   见鬼的好人缘。   阎王相信,做这件衣服的女神仙,和月半七点关系绝不仅仅是好人缘带来的。而那个家伙很有可能就是扒了坟墓的人。   没有人会和月半七有仇到刨了他的坟,但如果是喜欢到极致所以将坟墓打开偷东西呢?非常有可能。但是这样一来可疑人选就太多了,再有就是,他并不是所有与羲关系好的人都认识,更何况这个可能是暗恋,那么那个人或许连羲自己都不认识。   不管怎么说,这件衣服他决不肯留。阎王背对着正在装魔药的月半七,暗搓搓的揪着衣服   的两边,使劲一拽,衣服没有撕破,反而是手掌抓着衣服的地方发出惊人的灼热。阎王这才细看这衣服,发现上面绘画的纹路都属于破煞一类的符文。   骊山老母,很好,这是防着他毁衣服呢。   撕不坏就不撕,反正别妄想他会让月半七穿着这件出门溜达大街。就算哪天真给月半七穿上了,那也一定是在床上,除了这件衣服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正面被他上。   气死她!   率先被气坏的了阎王狠狠的将衣服揉成一团收了起来,转身就看到月半七已经做完转移魔药的工作,正在将礼物二次包装,顺便将其他东西收起来。   月半七很细心的一边核对自己的东西一边收起来,等全部收完后他愣住了。摸索着自己的袖里乾坤确认了自己手中的全部东西,又在附近找了找。   月半七袖里乾坤放着东西并不多,首先是那盏冥灯,然后就是在西方得到的魔药和一堆炼金物品,以及装好的送给酆都大帝的礼物,最后就是几件作为凡人用的东西,替换衣服和钱包身份证信用卡房间钥匙之类的东西。   那件衣服不在。   月半七明明记得,他有将衣服好好收起来。月半七将视线放在了阎王身上。   说这货一点不知情,他才不信。   月半七对阎王挑了挑眉,阎王回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月半七气的瞪眼,指了指原本放衣服的地方。阎王耸肩,看窗外。   月半七拒绝再跟他打哑谜,直接问道:“衣服呢?”   阎王:“什么衣服?”   “骊山老母送给我的衣服。”月半七说道,恍然悟了,“你扔了?”   阎王摇头。   扔掉,是个好主意。   不过往哪里扔,是个问题,这件衣服好歹是个仙器级别的法宝,随便丢了被谁捡走穿,日后再被月半七瞧见,他怕是会被揍。   另外,就算阎王自己不介意,至少会记得不让月半七因为自己落一个不尊重朋友的恶名另加得罪骊山老母。   果然还是自己留着的好。   回头可以扔到自己在地府的私人库房里,放在箱子最底下去。   知道阎王没有扔掉衣服的月半七松了一口气:“没有扔就好。”又追问了一句:“你收着呢?”   阎王无奈承认。   他果然不擅长对月半七撒谎。   “行吧,你不希望我穿,那我就不穿。”在这方面月半七并没有多少执念,哪怕那件衣服真的很好看,很符合他的审美。   “我不是不希望你穿。”阎王解释,“那件衣服有别人的味道,我不希望你身上染上那个气味。”   说着将伸开手臂,将人抱在自己怀里,低声喃喃道:“你应该沾染我的气味才对。”   月半七脸颊微红,并没有将人推开。   阎王在月半七耳边低语:“我喜欢你。”   月半七的脸更红了,他将头埋在阎王的臂弯里。   两人身后,就是旅馆那张双人床。   有些事情,在气氛到了之后,就很自然的做下去了。尤其是有过第一次的开端,哪怕那个时候是在梦中。   天已经黑了下来,屋内没有开灯,然而长期生活在阴暗地府的两人,视线并不会被光线的缺失而影响。阎王一直在凝视着月半七的眼睛,月半七则将这位动情的阎王看的清清楚楚。   两人的模样放在对方眼里,都是很动人的。   不知沉沦了多久,这场□□来到了终端,月半七躺在床上,枕着阎王的手臂沉沉睡去,只有阎王清醒着,凝视着月半七的容颜。   这一刻是多么的美好。   而此时,月半七又一次的陷入了记忆碎片营造的梦境中。   自从西方回来后,他的灵魂日渐稳定,只要睡着就一定会梦到过去相关的事。   这次也不例外,唯一和以往不同的是,总是出现在梦境中瘦弱矮小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为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和现如今见到的阎王不同的就是脸上带着一点还未完全脱去的稚气。   而这在羲眼里算不得什么,他总是将这个孩子看做未长大的少年。   “玄机,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抓鱼吗?”羲看着魏十一将洗好的衣服晾晒起来,无聊的蹲在他身边拔草,随便找了个话题开口聊天。   已经和羲长的一样高的魏十一裸露着上身,经常上山下水的年轻男孩腹上有着相当结实的   肌肉,他只在下1身围着一块皮裙,闻言斜眼看了羲一眼:“你才因为捕鱼弄得我一身水,又想去河边了?”   羲:“因为无聊啊。”   魏十一:“昨天有剩下一点面饼,我吃那个就行了。”   羲:“那个多硬啊,加点水煮一煮吧。不好好吃饭的孩子长不高长不壮。”   魏十一看向和自己差不多高但是身材却比自己单薄的羲,哦了一声。   羲:“我是神仙!我天生就是这样的!我就算没有那么多的肌肉都可以轻松把你举起来!”   “哦,是吗,真厉害哈。”魏十一的语气明显带着敷衍。   羲气的瞪眼,刚好这个时候随便围着皮裙的魏十一从羲身边走过,蹲坐在草地上的羲仰头来了一句:“长的很快啊,你果然已经变成大人了。”   魏十一惊讶的看着羲,等意识到他的眼神刚刚瞄了哪里后立即涨红了一张脸:“你!”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捂着自己的皮裙,却又觉得这个动作很尴尬,然后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他甚至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说羲。   都是男人,谁也没有多个东西或者少个东西。   看看又没什么,但如果那个人是羲,魏十一会非常紧张。   羲继续说道:“你长大了,我或许就不能陪着你了。”   魏十一脸上的红色渐渐褪去,换上了不可置信的惊讶:“为什么?”   羲:“你长大了,就可以自己独立生活了。找一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生子,建立自己的家庭。玄机,我是神仙,你是凡人,我陪你长大,是因为你是个没有人照顾的孩子,虽然我除了保护你以外,在照顾你这点上没有出什么力。”   “对于凡人来说,只有一个普通的家庭和平淡的生活,才是最大最真实的幸福。”羲说道。   魏十一垂下了头:“以前,你要把我送走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羲:“对,那个时候你是个孩子,我以为让你跟着村庄里的人一起生活才是对的。没想到他们很排外,不希望你能加入他们。但是现在没关系了,就算没有我,你也可以自己生活的很好。”   魏十一:“我离开你根本就不能生活的更好!只有我一个人!”   羲:“你会找到你喜欢的女人,你很好,所以我相信她也会喜欢你,接纳你。”   魏十一:“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羲:“当然,你在我眼里很重要。”   魏十一:“我也喜欢你,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在一起,组建一个家庭呢?”   羲噗嗤一声笑了,他站起身,伸出手揉了揉大男孩的头:“别闹。”   完全是对待孩子的语气,哪怕这个孩子某个地方长的比他还大。 第133章 日常   这次的梦境并不长,但是里面的信息量却比以往的大很多, 月半七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等他终于醒悟梦境中的记忆碎片后,月半七抬起一脚, 将床边人踹下了床。   他很生气,真的非常生气。   月半七就是羲, 当他梦到过去的记忆碎片, 但与其说时梦到,不如说是记起。并非是如看电影一样的感觉, 而是真真切切的身临其境, 回忆起那时候他的动作,语言,以及当初的心情。   他将魏十一当孩子来养大, 事实上遇到少年的时候他的确就是一个孩子。陪伴着他,对他讲关于神仙的故事,告诉他很多天地法则以及各类生灵的修炼方式,那时候的羲不足够了解人类生活必备的技能和常识,但是对于神仙妖怪鬼魂那点事,他可以说门清。魏十一对三界生灵的了解, 是被羲带着入门的。也可以说, 如今成就了阎王的起点, 是当年的羲给的。   养育他, 教导他, 羲可以说完全将自己带入了长辈的身份, 说句更明白一点,羲把魏十一当儿子养大。   哪怕魏十一自认为自己告了白,但是在羲眼里,这不过是刚长大的孩子害怕独立所以对他撒了娇。   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把你当儿子你却要睡我?   而且现在竟然还被这个臭小子睡成功了?   看到裸着身子从地板上捂着额头的阎王,月半七脸涨得通红。一部分是因为气愤,一部分是因为羞窘。   一看到这家伙有力的胳膊和精壮的腰身以及某个比他还大的玩意,他就能清楚记起来昨晚他是怎么被这有力的手臂摁住怎么挺着精壮的腰身以及那东西怎么……日!   更他让说不出斥责话的是,最开始他是主动的那个!   当初他还天真的认为,已经开始谈恋爱了,一直都是玄机在主动,自己对他有点小心动所以应该给些回复……天知道他是怎么下手的。   面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崽儿!   变成了大尾巴狼,还是色那一版型的。   阎王不明不白的被踹下床,毫不在意自己什么都没穿的样子,揉了一下被磕到的头就站起身,站在了床边,小心点观察着月半七点表情。   早在月半七梦境中见到小时候的自己就被他预想到了今日,只要不梦到关键的部分,还是可以用日久生情糊弄一下的,当然糊弄不了多久是真的。所以他每日都在和月半七点梦境进度赛跑,要么提前把关系确定了,到那种无法回到原来纯洁关系到地步,要么就把心占了,保证不会被分手的那种。   以防万一,双管齐下,就像是现在,他把人吃的干干净净,又可以保证月半七对自己不是丝毫那方便的感觉都没有。   所以现在,他不担心对方会一气之下分手,当然被撒点气给个冷脸是真的,谁让他撒谎骗人了呢。   撒谎的阎王是非常理亏的。   阎王试探的爬上了床,然后,被愤怒的月半七再次一脚踹到了胸口,还没在床上坐稳的阎王四脚朝天翻了下去。   躺在地上的阎王:……   好吧,那就这样吧,睡地板也挺好的。   他伸出了一只手抹上床铺,想要拽下一条小被来,好歹不要让他什么都不穿的躺在地上。   至于衣服?   都扔在月半七那边,他现在够不到。   阎王很容易就摸到了小被子,但是某个人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只伸出一只脚用脚尖压住被子的一端,就制止了阎王的行为。   阎王探出脑袋看着床上,刚好对上了月半七愤怒的要喷火的眼神。   沉默半晌后,阎王说:“你揍我一顿?”   月半七冷笑:“手疼。”   阎王:“那用棍子?”   月半七不说话了。   用棍子打?他心疼。   这就是他生气的另外一个原因,被骗了恋爱关系,跟着拐上了床,但问题是,他现在竟然有点乐意让这段关系继续下去。   这一瞬间他真的怀疑这家伙给自己喝了西方的爱情魔药。   但是这不可能,带过来唯一的一瓶爱情魔药一直被他好好的收着,阎王从来都没想过要拿走或者问起。   恩,这点还算让人感到满意。   所以他到底气什么呢,果然还是一开始撒谎的事情吧。   不过,就算再气,月半七也没想过分手。   “你就这样躺在地板上睡吧!”月半七恨恨道,然后卷起所有的被子把自己卷成了一个蚕蛹,挪挪,占据了床上最中间的位置,决不让阎王上床。   阎王被月半七色厉内荏的态度惊了一下,等看到这人愤怒躺在床上的模样,嘴角勾起,就这样大喇喇的躺在了地板上。   比他预想的结果好太多了,阎王心里感慨道。   两人在旅馆里休息了一日,就退了房,继续在阳界游玩。难得有假期,无论是月半七还是阎王,都没有想过要回到阴森的地府度过。   哪怕月半七单方面在和阎王吵架。   说是吵架,其实就是闹别扭的程度而已。自知有错的阎王之后几日伏低做小,月半七不用发话,他就会带着月半七去找各种风景好的地方游玩,找特色餐馆吃饭,顺便买各种华而不实被叫做纪念品实际上多数都是网店货价格还贵了三倍的东西。不问月半七喜不喜欢,从那天开始,月半七已经不愿意对阎王多说几句话,有时候甚至一天都给不了一个字的回答。所以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月半七注视的时间超过三秒,阎王都会挥手直接买下。   神仙都有个袖里乾坤,多少东西都不怕装,而且他又有钱,多的没地方花那种。   月半七懒得管阎王这种极其纨绔的消费行为,彻底无视。   阎王被冷了三日,他没有慌,因为他领的路,月半七会乖乖的自动跟随,他点的餐,月半七会乖乖吃掉,哪怕偶尔阎王用筷子直接送到嘴边喂食,月半七都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张开口啊呜一下吃掉,顺便给筷子上留一个很深的牙印。   大有一种如果不是筷子太长就把你手也咬掉的凶狠感。   而这些在阎王眼里,就是满满的幸福。   这样冷战的日子持续了三日,月半七就腻了。   他觉得很没意思。   他所认为的吵架和冷战,在阎王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对阎王来说,只要月半七不嚷嚷着分手,不用厌恶的眼神看着他,哪怕被揍一顿都是非常棒的事情。至于更多的,他不敢奢求。   这两样,刚好月半七都不会做,他甚至动手都不想,把人踹下床两次就是极限了。   人都说,爱上的那个就输了。阎王先爱上的,所以他输的裤衩都不剩,恨不得把自己都赔上倒贴过去。至于月半七,他现在同样不是赢家。   擅自的开始冷战,又擅自的结束了冷战,月半七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没有下次。”   阎王立刻喜滋滋的表示:“不会,我向你保证。”   人都拐走了,床都滚了,他还有什么必要骗人呢。   冷战结束后,算算时间次日就是九月初九,正是酆都大帝的生辰。   上古时期,五千年前就可被称为上古,以现今的人与神来说,太过遥远的时期和历史。   酆都北阴大帝,主创冥界,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久,因为他是诞生非常早的神明,至少如今三界内,比他资历更高的应该是没有了。至于九月初九的诞辰,还是他自己曾经提起过,这才广为人知。   可惜这位平时的脾气太冷,不喜热闹,也不愿接收无缘无故的礼,哪怕是诞辰礼也一样,所以就算是诞辰,这位居住的地方也极其清净,没有神仙打扰。自从卸任后,这位居住在遥远的度朔山,更是无人拜访。   度朔山在遥远的东海深处一个隐秘的地方,可以说是海外仙岛。这座山上只有一棵桃树,然而桃树的根部枝节蔓延有三千里,东北一端枝干拱起弯曲到地面,就如同天然的拱门。这门就是度朔山的入口。   这是一座仙岛,住的却都是鬼怪,最凶最恶的鬼都被抓住扔到这里看管,神明只有三个,来此隐居的酆都大帝,以及守门的神将神荼和郁垒。   没有鬼怪可以从这座岛上逃离,同时也几乎没有访客到来。   月半七和阎王,当真属于难得的来客。   以往到来的每一个来客,在来到桃木枝干做成的拱门后,就会有两位神将的其中之一出现,收下或者拒绝礼物,并且传达酆都大帝不见客的话。   上次阎王来的时候,就是郁垒出现,阻拦了他不说,还送了字帖。   那个可恶的字帖。阎王想到这里,就气的暗暗咬牙。   月半七不知阎王所想,他正环顾这里的环境,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这里他没有来过。   哪怕是作为羲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到这个地方过。   抬脚才踏上这座岛屿,迎面就见到了那至少五十米高的拱门,以及等在拱门边候了一会的神将神荼。   神荼一身银色盔甲,手里紧握钢叉,眉目威严眼神凶狠,看着他那一脸络腮胡,月半七心里暗暗感慨,掌管鬼神的武官是不是都这德行,和钟馗真是相当的像。   当然这种负责抓鬼的鬼神,通常是面恶心善,除非恶鬼否则无需惧怕。 第134章 日常   神荼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 然后放在了月半七身上。   上次接待阎王的是郁垒, 神荼并没有直接见过阎王, 但这并不妨碍他从阎王身上缠绕着的浓浓煞气分辨出他的身份。   这么深厚的煞气, 这整个度朔山都没有哪个恶鬼超过他。   果然不愧是鬼王之王。而间接让这个鬼王如此强大和自由的人,就是当年的羲。   神荼和羲曾经是同事,不过关系并没有多么亲近,因为见面的次数不多, 而且神荼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与羲的互相了解仅限于对方的神职而已。   说实话,他不太喜欢羲。因为他身为神明,存了私心,违了天道。   “请随我来。”神荼语气平淡的对月半七说道。   月半七点头, 跟了上去,这位守门的神将看起来很不想和他说话,所以月半七没有开口。   阎王也想跟在后面,却见巨大的桃木伸出一根枝干拦住了阎王的去路。阎王脸色一沉,看向神荼:“我不能进?”   神荼:“你不在受邀进入的客人名单中。酆都大帝只允许他一人踏入岛上。”   阎王眯起眼睛与神荼对视,神荼丝毫不示弱, 这位上古神将本就身高比阎王高上许多, 气势全开时丝毫不会落入下风, 反而有些微微压制阎王煞气的趋势。   月半七回头就瞧着这两人对峙的模样,连忙上前阻止, 说了几句软话这才让阎王平息怒火, 乖乖的在门口守着。   酆都大帝, 这个老头子和以往一样讨厌。   保证很快就会回来的月半七安抚好阎王,就随着神荼进入了岛屿内。   山中只有一棵桃树,桃根完全扎入泥土里遍布整座岛屿,所以同样的,这株桃树就非常的巨大,抬头往天上看,遮云蔽日的都是桃树的枝条。明明不是初春时节,头顶的桃树枝却开满了粉色的桃花,点点花瓣落下,恰好有一片落入了月半七的手中,小小一片桃花的花瓣竟然有手掌这么大。   月半七:“这里的桃树会一直开花吗?”   这本是月半七的自言自语,并没有想过神荼会回答。结果这位神将瞥了月半七一眼,开口道:“此树三千年开一次花,一次便开三千年,三千年枝繁叶茂,三千年结果。一果子巨大如一头牛般,常人吃十天十夜都吃不完。一口,凡人可就地成仙,仙人可多寿命万年。”   月半七:“……总觉得,这段有点耳熟。”   神荼:“西王母的蟠桃源于此树,就是品种差上许多。”   月半七低头,好似想起了什么。   一点零碎又模糊的记忆,好像是一个妙龄女子,笑着求他帮忙,引荐一位上古神明。   因为她想要一点桃树的种子。   西王母。   月半七的脚步停下了。   记忆里并未告诉他这位笑靥如花的女神是谁,不过线索推测却给了他答案。   早该想到的,只是这位如今身份极尊,所以他从来都没有往那里想过。   月半七低头想要回忆更多,可不知怎么的,脑子很迟钝,有些东西明明感觉就在脑海里,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神荼耐心的等了一会,见月半七仍旧没有什么反应,开口喊了他的名字,这才让月半七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度朔山,而不是可以偶尔愣愣神的茶馆。   “抱歉。”月半七说道,“我刚才好像想起了什么,就有点愣神。”   神荼随便恩了一声:“跟上。”说完就加快了脚步。   月半七连忙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这才来到度朔山的一座巍峨的正殿前,神荼不肯上前,只是站在殿堂门口候着,示意让他自己进去。   月半七对神荼点头致谢,迈步走了进去。   正殿要比骊山老母的正殿大多了,尤其是屋顶的高度前所未见,殿内的圆柱上有鬼怪的浮雕,角落里点着香烛,青烟袅袅。   月半七正好奇的左右观察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在殿堂的正前方响起:“你终于来了。”   这声音在空荡荡的殿堂中回响,显得相当洪亮。   “是的,我来了。”月半七立即收了视线,快步往前走,“小神月半七恭贺酆都北阴大帝生辰。”说着将诞辰礼拿出来双手递上去。   礼物从月半七手中虚空飘起,慢腾腾的飞到正殿前方坐在正椅上的神明手中。木托盘上被红布覆盖,如果掀开红布就可以看到里面摆放整整齐齐的瓶子,还特地用古文字写上药的名字和药效。   在东方的礼节中,当面拆礼物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哪怕是神明也懂守礼。所以酆都大帝收了东西,但是并没有打开,哪怕他只要掀开红布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   “我们多年好友不见,哪怕你未曾带东西来,对我来说都是极大的慰藉。”酆都大帝感慨道。   好友。   捕捉到这两个词,月半七抬头看向酆都大帝。然后他就知道为什么殿堂建设的那么高大宏伟了。   因为这位酆都大帝,目测至少三米高,是一位绝对高大的巨汉。   他从来没有看到如此壮硕体型的男人,但是真的见到后,却意外的觉得这并不违和,就好像面前这个人,就该如此高大才对。   哪怕门口的神荼神将才两米左右的模样。   上古神明难道是越古就越大吗,不,至少她们就没有……   月半七的思维转到这里后,又卡了。   酆都大帝好像没有注意到月半七的分心,继续道:“或许我该和他们一样,离开此界。可这度朔山我实在放心不下。这里虽说是仙岛,但是关押着这世间极恶的鬼怪,有些家伙的本领甚至可以与神明相抗衡。不,应该说现在的神仙实力差太多了,也过于软弱。且多数不懂得为神的意义。”说完又是一声哀叹。   月半七没有插嘴,专注听这位酆都大帝说话,直觉告诉他,这位的话还没说完呢。   果不其然,感慨完现如今多数神仙的无能后,酆都大帝又将话题扯到了鬼的身上:“地府的规矩日渐森严,这样不错。十殿阎王的人选都很不错,尤其是那位平等王,对于地狱的改革实行的很好。这地府交给你们管理,我很放心。唯一担忧的就是阎王,那个魏十一。当初我送他两个字勤勉,是希望他能不要愧对自己的名号。不过我没想到,他有实力也有能力,却是个疲懒不愿管事的,好在他有个好判官帮衬。可惜了那判官实力压不住众鬼神,最近地府不太平啊,真的太需要一位能打的王者。”   作为被动蛊惑地府君王不上朝的祸水月半七,他选择继续沉默。   地府为酆都大帝所创造,只要他还在此界,就与地府是相连的,阴曹地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位都能知道。不过,因为他让出了全部的管理权,所以最终也只是知道而已。   “当年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一直警告你这是条死路。哪怕我身为一代帝神,仍旧难以保你平安。不过好在你平安无事,当年做的二手准备才没能浪费。你来之前我算过一卦,前事已了,无需再担心什么。只要别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我想,已经得道足够多的魏十一该不会这么蠢了。”酆都大帝继续叨叨。   月半七默默地算了一下时间,觉得酆都大帝的叨叨,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终于说到了他这堆废话的中心:“等有一日,我要离开此界后,度朔山是不是可以交给你和魏十一来管理?”   月半七以为酆都大帝会说他当初做的事情,哪怕自己已经不记得了,没想到这位转折了那么多,竟是将话落在了这里。   月半七:“我和玄机?我想可能不行,玄机虽然很厉害,但是我没有什么本事……”   酆都大帝:“当年一碗砸晕恶鬼的神在说什么。”   月半七:……   酆都大帝:“对了,你不记得了。”   月半七:“恩。”   酆都大帝手托腮笑着回忆道:“当年我邀请你守在奈何桥边,掌管六道轮回。可你懒得管,说只愿送人一程,附赠一碗忘却汤,忘却一切,重建新生。可惜啊,你的好意,不是谁都肯领的。尤其是被判入畜生道的恶鬼,那时人手太少,只有一个小鬼帮你分汤,恶鬼不满判决,想要找你麻烦。可能是你那天心情很糟糕吧,就一个碗砸下去,生生将恶鬼砸没了一魂,至今那只鬼还在地狱底层浑浑噩噩的干杂活。”估计永远都醒不来了。熔炼五彩石后剩下的碎渣和泥捏出来的碗,哪怕只剩余一点天的威压,都够鬼受的。   月半七:……   我就那么凶残?   “说起来,碗还在我这里。”酆都大帝拿出一个有着五彩暗纹的碗来,扔给月半七,“接着,这可是你当年吃饭的家伙。”   月半七:……   你说的吃饭的家伙,是指我工作上用的重要工具,还是指真·吃饭的家伙?   月半七摸着手中碗冰冷玉润的手感,觉得这可能,是他真吃饭的家伙。   不知为什么,摸着这个碗,他真的很想递到一边说上一句:再来一碗。 第135章 过去   这的确是月半七的碗, 还是他从小到大用惯了的东西。   别瞧月半七拿它当饭碗用, 这好歹是出自上古神明之手,所用材料也是不凡, 所以它算得上是一件法宝。而且还是神器级别的法宝。   所以酆都大帝很自然的说道:“当年你预料到会有如今的情况,就提前将梦丝交给我,我不知该如何存放,就全部放在碗里面了。”   碗里面?   月半七低头在碗中细瞧,果然看到一团极细的白丝在里面微微蠕动,丝线很细很轻薄, 不细瞧很容易忽略。   等等,你在别人吃饭的碗里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梦丝?”   酆都大帝叹道:“你将思念抽成了丝放在这里。说如果真有一天你能复生免于消散, 肯定是借用忘川河再现世间, 那时候的你很可能浑浑噩噩什么都不记得。当你的记忆松动的时候, 只要将这丝再次融入你的灵魂里, 就可以唤醒你所有沉睡的记忆。”   酆都大帝之所以没有主动去找月半七,就是等月半七自己寻过来。梦丝是需要在记忆松动时借机寻找缝隙才撬得动封锁回忆的大门。提前硬灌没有任何意义。   他本以为会等上百年, 看来是有什么对月半七的记忆有了良性的刺激。另外就是灵魂蕴养的很好。   酆都大帝想起了守外门外等待的魏十一。   啧。   月半七低下头看着碗内的东西:“怎么融入?”   “吃掉它。”酆都大帝面不改色道, “睡一觉就好了。”   月半七:“玄机还在外面等我。”   “他等了三千多年, 不差这一日。”酆都大帝说道,“放心,他不会跑的。”   跑了更好, 直接不要了。   当初天庭上九重地府下十八, 暗恋羲的神仙有很多。   哪怕是三千年后的现在, 仍旧有几位心不死惦记着。   谁不好呢, 怎么就偏偏是他。   当初羲说捡了一个孩子的时候,酆都大帝对那位被起名为玄机的孩子没有半点不满,但如果身份转换成了月半七的伴侣,酆都大帝觉得,魏十一浑身上下写满了毛病。   大概因为他比羲年长太多,将羲当做小辈看待的原因。   自家的小辈摊上这么个伴侣,真心满意不起来。   月半七摇头拒绝了:“我还是和他一起回去再……”   酆都大帝抬手一指,那碗就飘起来到了月半七嘴边:“很快,不过是眨眼的功夫而已。”   东西都被酆都大帝送到了嘴边,月半七不好再推迟,就问道:“真的?”   真有那么快的话,就不用特地再带回去。   “真的。”酆都大帝说道。   一闭眼再睁眼,无论睡多久,对本人来说不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吗。他算不得撒谎。   看着月半七将碗内的东西一点点吞掉,酆都大帝暗暗给守在门口的神荼传音,告知他绝对不能放阎王进来。当然,离开随意。不过阎王若是真的走了,那就永远不要再露面,酆都大帝会将月半七留在这里,直到他可以接受这个岛屿为止。   不过这样的可能性为零。   如果真要酆都大帝说出魏十一的唯一优点,就是执着。   这点考验放在阎王面前根本就算不得考验,最多不过是酆都大帝给人使得一点小绊子。就像当初明知魏十一是为了等羲才留在阴曹地府,却偏偏要送勤勉这两个字给他,纯粹图的是让他心里不痛快罢了。   神明的一些个小手段,有时候幼稚的可笑。   得到讯息的神荼立即赶到门口候着,等了许久只瞧见神荼而没有看到月半七的阎王问了一句:“他呢?”   “酆都大帝与他的谈话还未结束。”神荼手握钢叉挡在阎王面前,“请稍候。”   阎王:“等多久?”   “稍候。”神荼重复着这两个字。   阎王冷笑一声,在原地转了两圈,每次当他要靠近拱门时,阎王就发现神荼肌肉紧绷显得非常紧张。这根本就是盯着自己呢。   阎王一声冷笑,走到拱门边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就是等吗,可以,天荒地老他都等下去。他有自信月半七不会抛弃自己。   还有就是酆都大帝这个老头子越来越讨厌了。   此时的月半七正在重现记忆,从诞生之初,到险些魂飞魄散。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所以阎王要等的不是一时半刻,好在他有足够的耐心。   若说五千年前可统称为上古,那么万年以前,可被称为远古。   那是天庭未曾建起的时代,所有的历史和文化没有文字记载,一切传说都是口述流传。   统治天地的神明为火祖的燧人氏以及其一子一女,分别为伏羲和女娲。   女娲造人,由此领悟天道,从神为圣,亦称娲皇。伏羲统领人族,创龙图腾,创造八卦姓氏,为文化之祖,亦称羲皇。伏羲与女娲订立婚姻百年,未有一子。两人婚配,本就为繁衍后嗣,如此竟偏离初衷。女娲虽从不说出口,伏羲却知她心中忧伤,只能面上不提。   人族繁衍愈加旺盛,与其他生灵不同,人族被天道钟爱,生而有灵魂,死后无处归去,部分化为恶鬼残害生灵,部分浑浑噩噩尤记前生,化为阴灵与活人不同,无法相见更难以诉说哀情,痛苦不已。东皇公深感凡间人族凄苦,便寻了北太帝君帮忙。北太帝君欣然应允,于地下神秘冥河边建立地府冥界,从天入地,主管冥司,同时更改称号为酆都北阴大帝。   奈何记忆烙印于灵魂之上,阴曹地府可留恶鬼,却无法收纳善魂。即使开了六道轮回,记忆不灭,轮回往事并无多大意义。   酆都大帝向东皇公求问,东皇公卜卦,算得时机应在伏羲身上。   为此酆都大帝几次拜访伏羲,两人的关系都熟到常常一起见面聊天的地步,仍旧不见所谓的时机到来。   直到某一日,酆都大帝将还未修订的半册空白的生死簿忘在了伏羲那里,生死簿为重要地书,酆都大帝耗尽心血所得,伏羲不敢耽搁,就来到阴曹地府千辛万苦送书。然而在过忘川河时,书本被突然卷起的忘川河浪水带走,吓得伏羲鳞片一紧,连忙扑进河底捞书。   然而他将河底找了个遍,都没有寻到半片书页,反而是在泥沙中瞧见一个静静躺在河底的孩子。   模样与凡人的孩子无什么差别,但是周身气息上却围绕着冥河的阴暗之气,绝不平凡。   顾不得再找什么本子,对人族好感点全部点满的伏羲第一时间选择了将孩子从忘川河底捞起,生怕孩子在河底泡久了会出什么问题。   忘川河为地养的冥河,有很大的侵蚀力,哪怕身为神明的伏羲,站在河水中被水冲刷着鳞片的感觉也是非常疼的。   而这个孩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就好像忘川河就是他的温床,反而离了河水让他感觉不太舒服。小小的孩子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黑色的眼珠直直的盯着抱着他的神。   没有找到书,反而捡到了一个孩子,伏羲心慌慌的去见了酆都大帝。还未开口,酆都大帝就问道:“生了?这么快!”上次去拜访时距现在并不远吧,他怎么就不记得女娲肚子有大呢?   伏羲无奈辩驳:“这并不是女娲和我的孩子。”   酆都大帝:“那就是你和别的神生的?”伏羲,你就不怕被女娲一尾巴抽死吗?   伏羲:“并不,是我在河底捡来的。我还弄丢了你的东西。”说着,就将在忘川河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对于伏羲的话,酆都大帝自然是相信的,他将这个孩子的脸细细打量了一下,又瞧了瞧伏羲的脸,感慨道:“回去时,好好对女娲解释。或者可以找我为你作证。”   伏羲不解:“为什么?”   “因为太像了。”酆都大帝说,“你说这不是你儿子,我都不信。”小孩的脸蛋可以说就是伏羲的缩小版,若是和伏羲女娲一样加上蛇尾,就完完全全是伏羲的幼儿版。   伏羲:……   细细一瞧,酆都大帝说的竟是真的,的确和自己的模样相差不多。   感觉要对妻子说不清了。   明明他很无辜。   “小小的伏羲。不如就叫小羲?或者羲?”酆都大帝建议道。   伏羲:……   呵,回家。   至于还未修订好的半册生死簿,酆都大帝表示,既然掉在了忘川河里,那就不要了,也就伏羲女娲以及他这样等级的神明才能在忘川河底来去自由寻找什么书,如果有那个实力,生死簿什么的对那人来说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没关系。   千里迢迢送书的伏羲不仅没能将书完整的送过去,还带了个孩子回去。   讲真,他要怎么跟女娲解释。   老实说是在忘川河底捞的她会信吗?   谁都知道忘川河不一般,平常的生灵都受不得,更何况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孩子。   但意外的是,女娲很容易就信了。   可以说,她从来不会对自己诚实的丈夫有任何的怀疑,哪怕小孩子的脸和他至少有九分的相像,哪怕从忘川河底捞孩子这话听起来有多么的荒诞。   目前还未得子的女娲收养了这个看似普通却并不平凡的孩子。而名字,就定为了羲。   伏羲:……   心情有点复杂。 第136章 过去   女娲和伏羲终于有了一个孩子。   哪怕这个孩子并非两神亲生, 但只要他们自己承认,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   终于有了崽儿的女娲真心实意的开始照料孩子。羲很乖, 不像平常凡人家的小孩会哭会闹,小宝宝平日里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盯着照顾他的神明瞧, 要么就是打量周围的环境。   新诞生的孩子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心。他好似早早的认定了自己的名字,如果有谁呼唤他羲, 小孩就会伸出肉乎乎的手臂对着呼唤他的神明笑。   虽然在冥界忘川河中诞生,但是两位上古神明一致认定, 这个孩子将来长大会是代表祥瑞的神。就像是他们一样。   女娲学习如何做好一个母亲,她取天蚕丝为羲织布做衣,用建木树枝做梳子为羲整理细软的头发, 拿五彩泥烧制碗给羲盛汤,白鹿的鹿角做勺喂羲吃饭。   羲从小所用之物, 哪怕只是一双布鞋,其所用材料之奢足够让多数神明瞠目结舌。   神生第一个孩子,女娲拼命的宠。唯一能够阻止女娲的伏羲对自家妻子大材小用的行为视而不见。反正那些东西放在哪里都是干放着,给孩子用了还免得落灰。   这种行为一旦开始, 就再也无法停下来。   女娲与伏羲有了子嗣,众神来贺,就惊愕的看到神明中第一个神二代正脚踩五彩石, 旁放伏羲琴,手扯山海图, 这还只是玩具, 身边那些日常所用更是不用提。   豪的没有边际。   偏偏这个孩子毫无所觉, 丝毫不知道自己手中的东西究竟多么厉害,正没心没肺笑的开心。手甩的快了,山海图被扔了出去,砸在了伏羲脑袋上。   伏羲面不改色的将山海图扔回崽儿手里,幼小的羲咧嘴一笑,继续拽着玩。   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自然没办法和他讲道理将贵重物品放下,所有神明不过是呆滞了这么一瞬,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反正东西不是他们家的,就算真的坏了……   漏了的天已经补过,五彩石没用了,伏羲琴和山海图坏掉还可以补,创造它们的人就在这里。   这么一想,小孩子如此做派,好像没什么问题?   送上祝福语的同时,就为孩子送上贺礼。最先送出贺礼的是与女娲关系亲厚的后土,同为女性神明,一位人族之母,一位大地之母,两位神明之间有很多话聊,作为地母的后土给了羲泥土,用很大的木盒装着。   若是常人送了泥土,那么一定是这世间最贱的礼物,可这东西若是后土所赠,那便是世间最难得的东西。   掌管大地的后土所拥有的自然是其他神明都没有的东西,神土。   当初神农为种百草,向后土求神土培育,伏低做小求了十多年,才从后土那里得了一捧,如今后土送小孩子的贺礼一给就是一大盒,看的神农眼神都透着酸。   别的神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又不种地,可是这东西对神农的诱惑力是无穷的,多那么一搓就够他乐上一百年。   神农决定,以后可以多来这里串串门,他可是神农,手里的好东西多着是呢,完全可以和羲交换一点他用不上的泥巴,至于哄骗小孩对不对得起他的名头,为了继续培育新的药草,他面子里子都可以撕下来踩在脚底当鞋底穿。   对了,他会炼制陶器,比女娲伏羲的手艺棒多了,他可以教羲怎么炼制陶瓶,那种装多少种子都塞的下而且永久保持新鲜的那种陶瓷瓶子!   因为后土的礼物不俗,再加上羲身上拿着的东西无一不奢,导致来庆贺的神明将自己的礼都加重了三分,生怕出手太低失了礼节。   一场百日宴结束,羲被厚礼包围,顿时成了最富有的神二代,而后就是有其他神明之子,土豪和受宠程度都未曾超过羲。   许是从小见惯了这些好东西,羲从来都没觉得拥有它们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自己使用时也只顾随心,不会多考虑其他。   小孩子长大是需要很多天地灵气补充的,原本女娲该为此发愁,因为羲的成长明显需要更多的能量。不过有一个神农在,就不需要担心什么了。一小撮神土,神农愿意用百年的灵粟交换,羲最爱吃的就是煮粟米,一碗很快就吃完,然后就端着小碗递给伏羲,很大声的要求再来一碗。   当小孩子长大成为小少年时,就可以短时间离开自己的父母,出去游玩。   没有谁知道羲到底是如何诞生,属于什么类的神明。这世间有山神河神地母,也有伏羲女娲这样的有大成就的神,可偏偏羲哪点都不靠。就算被神农的灵粟喂大,长期吃灵果喝天泉水,这个才开始抽条的少年仍旧弱的很,他不像自己的母亲可以补天,也不像自己的父亲懂得八卦,若非他和神明一样长大的速度极慢且会腾云驾雾以及一点小小的术法外,其他神明甚至都会以为他是凡人的孩子。   实在是太弱了,神明中有几个会像他这样弱小呢。   哪怕是昆仑山上新诞生的瑶池小女神,都比羲有几分本领。   羲的诞生要比瑶池早一些,但是瑶池长的快,很快看起来就和羲同样年纪。但是和羲相比,这个小女神更端庄,小小年纪就很有成年神明的范儿,昆仑山上众神多,小小的瑶池却能在里面占据一席之地,不仅仅是实力,其为神处事显然要圆滑很多。   这大概就是野生神与家养神的巨大区别,自己修炼学会成长,瑶池要比羲坚强。   听的多了,羲就对这位据说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女神产生了好奇心。与伏羲女娲告知一声,小小的羲就喊来了一只青鸟为坐骑,载着自己去了昆仑山。   昆仑山高千丈,山上全年冰雪覆盖,干燥寒冷。昆仑山西段山顶有一地凹陷,内含一汪不结冰的雪水,且有一点淡淡的绿色,皆为耐寒的仙树,仙气灵息充足,这里会诞生一位天神并不稀奇。   羲让青鸟落在昆仑上顶,刚巧见到一个用彩云做纱裙裹身的少女,正坐在岸边无聊的用两只光裸的脚拍打水面。   少女注意到天空的青鸟,她淡色的瞳孔盯着青鸟降落,一穿着整齐的少年从青鸟背上掉了下来,吧唧一下摔在地上。   小瑶池对少年没兴趣,她一双眼睛只牢牢盯着青鸟。   昆仑山上鸟兽绝迹,这样美丽的鸟儿她是第一次见。至于两条腿两条胳膊的神,见的太多了算不得什么。   而且,少年周身的气息太温和,绝不是恶神。善神不做恶事,她不怕。   所以小瑶池立刻起身,走向青鸟,好奇的伸手抚摸着青鸟身上光洁的羽毛。   羲起身毫不在意的拍拍身上的土,刚想要对瑶池搭话,就见这位小女神正一脸兴奋的摸着青鸟的羽毛。   “它叫什么?”瑶池开口问道。   羲:“青鸟。你喜欢它?”   瑶池:“它很漂亮,这里没有别的生灵,只有我自己在,很无聊。”   羲想了想:“如果它愿意,你可以留下它。青鸟善飞,多高的山岭都可以翻过,多远的路程都能到达。它会送信。”   瑶池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吗?”   羲看向青鸟。青鸟金色的眼睛瞧了一眼小瑶池,用自己的头在她手心里蹭了一把,算作同意。   昆仑山比骊山灵气更重,在这里修炼,它能更快修炼成神鸟。   青鸟很乐意留在这里。   “可是我不知道该和谁通信。”小瑶池犹豫了,而后看向羲,“我可以和你通信吗?”   羲当然很乐意。   “你叫什么?”瑶池问道。   “羲,你呢?”   少女指了指池水:“瑶池。”说完又指了指自己:“瑶池。”   她诞生在昆仑瑶池,以瑶池为地名,同时也为自己的名。因为,她就是这里的代表神。   年幼的羲和还未长成的瑶池金母,就这样以一个奇怪的开端建立了友谊,并且将友谊维持了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   作为一个快乐闲散的神二代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太久的时间。   随着人族越加鼎盛,从小部落开始形成国,将领土扩张到了一个限度,当他们开始自行学习兴盛建立了朝代时,人族已经是天地间一个无法忽略的巨大势力。   哪怕他们单个人弱小的能被一只普通的野兽咬死。   然而众多人聚集在一起诞生的信念,却是非常惊人的。   而此时,天道的规则开始发生巨变,多数上古神明察觉到自己的存在隐隐被天道所排斥。并非天道不容许他们继续活下去,而是升入更高界的通道打开,他们将要被吸入更高层面的世界中去。   其中包括女娲和伏羲。   像是酆都大帝这样的神明因掌管与人族有关的要职,权利还未交接,规矩允许他可以在此界滞留。为洗去投胎的灵魂记忆,阴曹地府的鬼差每日将灵魂用忘川河水从内到外洗上几遍。地府的鬼神已经发现忘川河水可以让灵魂忘却记忆,只是这个过程太痛苦,且成功率低。灵魂投胎后的肉体更容易夭折。导致人族初建国家时,孩童夭折率奇高。   为此人族的信仰竟是凭空创造了一位低阶地神,床母。就为保护新诞生的婴孩儿。   神仙竟可凭借人族的信仰而诞生出现,这一事实惊到了众位上古神明,他们终于意识到,天道规则已然不同。   很多上古神明自知留下无益,离开了这里。女娲和伏羲却是因担心子嗣和人族,强留阳界千年,若非有人族鼎盛的祭祀,怕是他们也要和其他神明一样,不得不离开这里。   酆都大帝在知道忘川河水的用途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羲。   这位能力不明从忘川河中诞生的神仙,或许天生就该守在忘川河边,转生台前。   只是一直被地上的女娲伏羲养大,从而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归处就是地下。   想到此,酆都大帝就不得不感慨自己,当初在听到东皇公卜卦后,伏羲从河底捞孩子时就该想到。不过,能在创造人族的女娲的抚育下成长,想必是随了女娲的教导,对人族有着极高的好感。渡魂转生,对人族没有仁慈心肠可干不得。   能被伏羲捡走,或许真是上天注定。   酆都大帝不仅给羲去了信,还亲自与伏羲女娲见面,请求其子入职地府,保证只要有他酆都大帝在此界一日,一定能护得羲周全。   在这点上,伏羲和女娲从不怀疑,就算羲很弱小,但是他仍旧是一名上古神明,且与留下的神仙交情很好,有酆都大帝护着。难道还有谁不长眼伤到羲吗。   强留此界已经到了极限,这里不再需要女娲和伏羲的庇护,这世间诞生了太多新生的神明,两位上古创始级别的神明与羲道别,离开了这里。   这并非是永别,总有一日,羲能摸到契机升入上界,到时就可以相见。那时间或许有些遥远,可能又需要一个万年。但是上古神明与天地同寿,什么都不用担心。   羲向他们保证可以照顾好自己,伏羲和女娲一起放心了离开此界。   但是,羲并没有立刻去往阴曹地府当什么摆渡人,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洗去灵魂的记忆,所以他婉拒了酆都大帝,认为他可能找错了方向,然后就去如今自称王母的瑶池那边蹭住。   骊山没有了伏羲和女娲,很快就迎来一位新主人。   斗姥作为众星之母,虽不是上古神明,但并不属于最近新生的神明,她与天空的星星相伴,她对人族很感兴趣,并且打算在人族中扩散信仰,以功德继续修炼自身。   居住在离人族很近的地方,可以就近教化人族女子,作为人族的诞生发源地,骊山是个好地方。   女娲和伏羲已经离开,羲更喜欢在天地间游荡而非长居一地,现在更是在昆仑住的不亦乐乎,斗姥便向羲求了当年女娲旧址。   骊山不像昆仑那么大,可以住下众多神仙,她一旦住下就要占据半片山,所以她必须对原有的主人打个招呼。   羲很痛快的答应了,他从不认为哪个地方就该永远属于谁,要真如此论说,这天地间一土一水都属于盘古,谁都占不得。所以不用的地方,就让给这位慈眉善目,以老婆婆容颜出现的女神仙,也方便她帮助世人。   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位睿智,功德无量的尊神。她除了施展神术做温汤治疗人身体顽疾,又爱教养人族,且因自身性别关系偏爱女子。很快就在骊山脚下修得庙堂,仅次于女娲伏羲。   而此时的羲,正在瑶池那边操心桃子的事情。   昔日的小少女已经长大,高挑的个子乌云般的长发,但无论容颜如何改变,这位自称王母的瑶池仍旧是端庄的模样,平时里严肃着一张娇艳的脸,只有羲来时,她才会露出笑容。   众多上古神都离开了,在留下的神明中,不算那几个职位特殊的上古神,她与羲就是诞生最早的神。瑶池声称,这就是他们的时代。   要好好把握时机,成为此界的至高神。   羲对这没多大的兴趣,因为他的实力局限于此,辈分摆在这里,而后诞生的神明都是他的后辈,所以地位什么的他从来都不在意,至于权利,羲对此没有念想。   作为从来没有被宠爱过的野生神,瑶池显然志向远大,她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让世间众生知道瑶池,不,她这个王母的存在。   首先,瑶池想要改变她居住地方的环境。   作为上神,她需要有附属神,需要有资本,实力强劲却一穷二白的神可以得到其他神明的尊敬,但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了。   每个被信仰的神都有其优势,瑶池想要做一个祥瑞之神,而最被人族所期盼的,就是长生之神。   瑶池的水有治病救人的效果,但是这样并不够。   她想要种神桃。   度朔山上有大桃木,产蟠桃,果巨大,不仅能使人成仙,还可以为仙延寿。   没错,后来诞生的神仙与上古神明不同,上古神明与天地同寿,然而后面诞生的神仙,以及由人修道的小仙,出身与上古神明不同,注定一切受限,无法与得天独厚的羲相提并论。   但是度朔山是酆都大帝的地盘,瑶池未曾与酆都大帝相见,只能求得羲牵线,将她介绍给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很随意的折了一根树枝给瑶池,大桃木并非他种植,而是天生地养,所以种不种的活,就看天命。   很小一段干巴巴的树枝,她每日用瑶池水浇灌,树枝只能维持生机,却无法繁茂。   想起自己这里还有一些神土,羲便将神土送给瑶池。   瑶池没有道谢的接了。她与羲的关系,早就亲密的无需说任何客套话。互相赠礼不知多少次,羲如今身上所穿每一针一线都是瑶池所做,而瑶池头上发钗不少是羲得到鎏金赠与。   女娲多次以为羲终于找到伴侣,但奈何羲与瑶池只是友情深厚,并非发展其他感情,久而久之女娲便看淡了。   无论什么样的植物,放在神土中没有不枝繁叶茂的。   瑶池很快就将小树枝养成小树,然后,她在离瑶池不远的地方开辟一个桃园,开始分枝种植桃树。   再后来,瑶池周围多了不少女仙,其中一个就是被瑶池接引过来的新神,掌管春夏万物生长,名叫女夷。   女夷很喜欢羲,不仅仅是女夷,瑶池身边的女仙多数对羲有着强烈的好感,性情温柔好说话,长的英俊,身份还高。虽然实力不行,可女仙本就对打打杀杀的男神无感,羲这样的反而很受欢迎。   瑶池多次和羲开玩笑,若是看上了哪个就当挨揍,她绝对不会反对。瑶池了解自己身边女仙的脾性,没有一个差的,而羲是个什么样的神,她心知肚明。哪个与羲相配都可。若是一个不够,两个也行。只要女仙自己不反对二女侍一夫。虽说多数神仙是一夫一妻,可一夫一妻在神仙中并非硬性规定。   当然这都被羲红着脸拒绝了,不说他对这些小女仙没多少兴趣,就算真的喜欢上,他更希望如自己的父母那样互许忠诚。   再后来,羲又一次得到了酆都大帝的信,这次他终于决定去阴曹地府看看。   然后,在半路上捡到了一个孩子。   缘,由此而始。 第137章 过去   羲只是路过。   这个时期神明仍旧和凡人一样居住在地上,只是多数隐居于深山中, 天庭尚未建立, 六道轮回以及阴曹地府不过才刚刚有了一个雏形。   人族占据世界舞台, 神明妖怪退居幕后的未来在这时刚刚有了个开端。   常有凡人目击神明从附近路过, 这个时期对于神明的崇拜是空前绝后的。   因为父母对人族非常亲近, 所以羲在赶路时,只顾及不要从城镇村庄路过造成麻烦,并不会为了不被凡人发现而特地绕很远的路。   然后,他在一座深山上空飞过时,听到了下面女人绝望的呼救声。   对人族要施以援手, 这是伏羲常常说的话。   羲很快就找到了求助的女人,可惜的是即使他让女人免于殒命在猛兽之口, 也仍旧挽救不了她的生命。   女人不在了, 羲却根据女人的指示, 找到了一个男孩,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似乎只有五岁左右的男孩。不过男孩却自称已经七岁。   一点都不像。   羲想要将男孩送走, 但是男孩拒绝了,他认为不会有人愿意收养自己。如今正是荒年,大家自己都吃不饱,没有人愿意领养男孩。   说起来, 最近是没有多少雨水。很多地方草木都已经干枯, 羲相信男孩的话, 他知道人族生存究竟有多么的艰难, 所以他打算先养着男孩, 等旱年过去后再将他送走。   男孩想要字,羲就送给了他一个字,叫做玄机。至于自己,作为神仙的他从来都不会在乎这么多。   因为要养一段时间的孩子,所以羲便没有再去阴曹地府,只是送了一封信过去,等到他可以将魏十一养到荒年结束后可以独立生活,所以晚几年再来。   酆都大帝答应了,几百年都等了,自然不差这几年。   魏十一的身体有些虚弱,羲不能带他走远,就直接就在这座山中找个山洞住了下来。   羲作为神仙时就是随遇而安,有时候想休息了,找个平坦的地方就可以躺下。哪怕那个地方寒风阵阵,冰天雪地,或者森林毒虫猛兽,都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能够特地寻找山洞,还是羲记得女娲提过,人族很虚弱,他们要住在房子里睡觉才会安稳。   没有房子,山洞凑活吧。   但是羲显然高估了七岁大却只有五岁身板又逃命半夜险些丧命虎口的孩子的身体状况。   年幼的魏十一对这位自称神明的陌生人充满了警惕,整夜都紧绷着神经,生怕他有什么异样的动作,但孩子的身体毕竟脆弱,到了后半夜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看到魏十一吧唧一下扑街,把羲吓了一跳,他以为这个捡来的孩子终于要走上女人的后路时,仔细检查就发现男孩是生病昏厥。   脸蛋微红,喘息急促,身体温度升高,羲没有生过病,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症状。   如果神农在就好了,他一定懂。   可惜神农和其他上古神一起去了上界,他无处去寻。   至于其他的神明……羲将所有神选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惊愕的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哪个对人族了解的神明。至于酆都大帝,若是灵魂出问题找他可以,肉体不归他管。   “冷……”男孩哆嗦着身体喃喃念叨。   羲伸手抚摸男孩额头的温度,都这么烫了竟然还冷?   想起人族是需要火的,羲寻了点枯树枝,在山洞里点起一把明火来。   他对人族的了解都是从女娲和伏羲口中得知,太过浅显。   火焰很快让冰冷的洞穴有了一丝温度,但是丝毫没有缓解男孩的症状,羲很发愁,他思考了许久,神农说,煮一碗热汤可以让身体暖和一点。他这里还剩下一点粟米,产自神农,足够给男孩煮一碗粟米粥。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自己动手煮过。   碗里放粟米和水,用火煮开是不是就可以了?   按照当初看女娲和女仙们动手的操作步骤,羲试探的煮了一点粥,这次他细心了很多,特地将粥放温,然后撬开男孩的嘴巴,硬灌了进去。   粟米是神农亲自种植收获的灵米,水是来自瑶池的天池水,虽然都并非药物,但对凡人来说却有治疗之效。   更何况,魏十一得的病不过是过度劳累紧张再加受寒引起的感冒发烧而已。   在这个时期是会要人的命,但是一碗神汤灌下去,就算不得什么了。   男孩的高烧正在逐渐下降,然而身体却仍旧在打着颤,无奈下,羲脱掉了外套将男孩紧紧搂在怀里,然后用外套披在两人身上团团包裹住,就这样抱着男孩倚靠山壁等待天明。   天亮后,男孩的病彻底好了。   魏十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大亮,他浑身都暖洋洋的,脑袋也前所未有的清醒。   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未这么舒适自在过。   然后,他就注意到自己正窝在羲的怀里,仰头就可以看到羲的下巴。   “恩?你醒了。”察觉到自己怀里男孩的挣扎,羲低下头,“看来是活过来了。”   男孩的脸渐渐染上一点红晕,他拼命抬起双手想要将人推开。   那个女人捡走了没人要的自己,他该感谢她的,但是女人只在她能吃饱饭的时候记得给自己一口吃,还常常对他发泄自己的怨气和怒火。巴掌,棍子,狠掐,他挨的打比吃的饭还多。这让他没有办法真心感谢那个女人。   如此亲密的接触和温柔的对待,这是魏十一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太过温暖,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昨晚……发生了什么?”魏十一回想许久,记忆竟只有遇到羲之后,连如何来到这个山洞的记忆都是非常模糊的,更别说他怎么会在羲的怀里。   “你晕过去了。”羲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很热,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嘴里却喊着冷。我烧了火,你还在哆嗦,我就抱着你睡的。”   “哦。”魏十一点头。他虽然才是个孩子,却比羲更懂,他这是得了风寒,风寒只要发起热来基本都熬不下去,他当真是逃了一劫。   “谢谢你。”魏十一的声音很低。他吧嗒了一下嘴巴,觉得嘴里有一股难言的味道,又问道:“你给我煮了药?我嘴里很苦很涩。”   羲:……   “恩,煮了……药。”羲扯了扯嘴角。   就那么难喝吗?   不可能,一定是这个凡人小孩的舌头不对。   神农给的粟米粒粒饱满,瑶池水更是每日有新泉灌入,甘甜无比。这二者加起来的味道怎么可能苦涩!   绝不可能是手艺问题。   魏十一又小声道了一句谢谢,他第一次说这句话,说完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害羞。   “人族的身体真是弱。”羲感慨道,“你这个样子,山洞就不能住了。”   拖了后腿的魏十一垂头,所以,他会被丢下吗。   “我们盖房子吧。”羲立即说道,听得魏十一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盖房子,那个女人都没考虑过的事情,他要和自己长期在一个地方生活?   羲和女娲伏羲住在一起时就是在木屋里。女娲和伏羲喜欢生活的像是人族一样,所以羲的日常和人族的日常生活还是蛮贴近的。   不过,作为被宠的神二代,羲果断属于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那种。   伐木对羲来说并不是难事,另外他记得住过的木屋顶部都是树叶,就特地弄了一堆树叶,然后一脸懵的面对几根树桩和树叶,摆弄了半天,建造了一个很简陋的用几根圆木撑起的三角状建筑,粗糙的让人无法直视。   干完这一切的羲得意的对魏十一道:“怎么样?”   三根木桩没有被麻绳捆绑,保持了一个很绝妙的平衡,看着的确不错,但是魏十一确信,这东西甚至都经不过风吹。   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连风吹都不需要,羲才躺进去后用树枝和树叶建的小木帐篷就塌了,把羲活埋在了里面。   和羲认识才两天,魏十一就立即认识到,在某个方面,面前的这位神明是个废的。   他不可能照顾好自己。   这样反而让魏十一安心了。   只要他不丢掉自己就好,没有他的保护,一个小孩子在山野中很快就会被野兽吃掉,连第二天都活不过去。就算离开了山林,他也无法面对那些已经要饿疯了的同族。一个年幼的小孩子,果然还是太柔弱了。至于吃住的小问题,他可以自己搞定。   当初那个女人并没有给自己多少饭吃,他不照样活下来了吗。只要没有无法打败的敌人,啃树皮,抓野草,想要活下去并不算艰难。   而且,他可以让这位对人族保有善意的神明体验到凡人的生活,最好对这些产生兴趣,这样他就不会因为哪天腻烦了而离开,最好永远都不要离开。   他是魏十一的救命稻草,绝不能轻易松开。   然后,一直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的男孩对羲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喜欢面前这位温暖的神明。   喜欢的,哪怕是神,他也要紧抓住不放。 第138章 过去   房子没有建, 以魏十一的意思, 这个地方并不是适合长期居住的地方。   魏十一说的话, 羲都不是很懂。只知道这里不能住, 那么就搬去能住的地方。   沿着山脊一路往南, 翻过了一座山, 来到山的南面山腰处, 前方一片平原,远远的可以看到建立在远处的村落。   村落里没有多少人, 因为许久不下雨,田地的粮食还未收成就已经干枯,自觉年轻力壮的人们已经打包好行礼离开此地。相比较下, 这座山内多数耐旱的植物仍旧可以坚持,山里还有水源, 可惜并不是流向平原的村庄, 而是在山中蜿蜒向东流淌。   这座山内仍旧保持着茂盛的生机,村庄里却没有人敢来这里,最多不过是几个强壮的男人结伴在山脚下附近转悠一圈,抓个山鸡野兔, 勉强过活。   大家都知道,山里有吃人的野兽,正常人都不会想不开来到这里。   羲不过随口问了一句表示自己的好奇, 魏十一就清楚的将理由告诉了他。这让羲很疑惑:“知道山里有猛兽很危险, 为什么你和她还要来这里?”   如果不来的话, 她至少不会死在猛兽口中。   魏十一抿了一下嘴唇, 只道:“我们无路可走。”   若非被人用武器挥舞着赶进山里,他们才不会来这个满是野兽的深山中。   村里的人都知道,去往深山过夜的人,活不到第二天。   现在的人们信仰神明,同时也相信不祥的人会带来灾厄。被丢弃过的魏十一,与把他捡走养大自己根本就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都是不祥的人。   人们认为,只要不详不存在了,自己的生活就可以变得更好。   而事实上,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特地要羲保护自己翻山越岭的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就近看看村里人的状况。而现在他看到了,发现你们过的仍旧很糟糕,他就放心了。   魏十一转身离开,羲疑惑的问道:“这里不能住吗?”   男孩冷漠的瞧了一眼远处的村落:“可以,但我不想在这里住。”   羲:“好吧,如果你还能走的话。”   “我可以走。”魏十一坚定道,“我们去河边定居。在那里可以抓到鱼。”   羲:“好。”   恩?之前不是路过河边吗?当时怎么不提要定居的话?   男孩微微担忧的眼神看向羲:“你不会再摔下去吧。”   羲立刻将疑惑抛在脑后,坚定表示道:“不会,我之前只是没有注意。”没有人攀爬的山不存在山路,不要太为难他这个习惯飞的神仙好吗。   现在,他稍微有些找到爬山的窍门了。   看过村庄,又翻山回到了山谷的河边,因为干旱,水位下降了很多,但是仍旧能看到很多鱼在里面游。翻山越岭就花费了整整一日的时间,等来到河边时已经是傍晚。   魏十一有些饿了。   羲自告奋勇去抓鱼,但是不知为何,他身上的气息总是让很多动物天性感到可怕,尤其是靠本能生存的生物鱼类。从来对羲都是退避三舍。只有青鸟白虎等被称为神兽的动物才不会惧怕他。周围几米内一条鱼都不会靠近,更谈何抓鱼。担心这样下去自己会被饿死的魏十一只能自力更生。   好在羲可以当个辅助人员。   见识到羲在人族生活方面全部都不了解的魏十一连问都不用问,自己就干起了杀鱼烤鱼的活。有着以前跟着女人自己弄食物的经验,魏十一将鱼做的外焦里嫩很是美味,唯一可惜的是没有调味品。   吃过了鱼,两人就随处找地方休息,因为没有房屋,羲就只好抱着魏十一睡觉,确保这个虚弱的男孩不会再次因为寒冷而生病。   “我好很多了。”魏十一仍旧带着稚气的脸被迫埋在羲的胸口处,低声道。   羲:“凡人还是会感冒的。”   魏十一:“……恩。”   他只是想说,他现在感觉比以前好很多了。有力气,没有那么畏寒。   神仙的药,真的很厉害。   虽然很难喝。   “你是什么神仙?”睡不着,魏十一就开始和羲聊天。   羲:“什么神仙?我就叫羲。其他的……什么本领都没有的散神吧。”   魏十一垂眸:“就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的神仙吗?”   羲:“……不要说的我很懒似得。其实在遇到你之前,我正打算去阴曹地府。”   魏十一:“去地府?”   羲:“酆都大帝请我去做摆渡人。就是引渡阴魂转生的神。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很迷茫啊。我从来都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本事可以渡魂去转生。”   魏十一:“你要去吗?”   “等你长大后。”羲,“现在不急,或许那个职位根本就不需要我。”   魏十一低下头,等他长大?那还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   十年后,他就会离开吗?   真希望这十年的时间不要过去。   虽然只要两天,但是他得到了七年都没有的安心生活,不想失去。   男孩悄悄伸出手臂环住羲的腰:“神明,能活很久是吗?”   羲:“恩。不老不死吧。”   魏十一:“长大呢?”   羲回想了一下:“我长大好像用了……几百年来着?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对于神仙来说,年龄没有什么意义,谁会特地去算根本就不可能有上限的数字叠加?   “我若是神仙就好了。”魏十一低声喃喃道。   羲诧异的看着男孩,现在的人族小孩真是奇怪。他知道有很多人族羡慕神明漫长又自在的神生,但是真心希望自己变成神明的人族几乎没有。首先谁都知道这是个无法实现的奢望,另外,在这每日都很难填饱肚子的时期,与其幻想这种大不敬又没有任何意义的念头,不如去考虑自己下一顿该吃些什么。   神仙。   羲暗暗想道,人族是不可能成为神明的,但是当个仙却有办法。而且办法多的是。   就比如,等瑶池那里的桃子成熟后,就可以让魏十一吃一个,吃完就可以成仙。   虽然是最低等的小仙,没有多大本事,唯一可以获得的就是与人族不同的漫长生命,以及会飞。   但是,要等瑶池的桃子成熟,至少等上一千年?   那时候,这个男孩不知道作古多久了。   羲默默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一切看天命吧。   羲和魏十一在山里住了整整五年。   五年的时间,足够外貌看起来只有五岁的七岁男孩,长成十二岁的小少年。   羲守着的最后一点粟米和天泉水都喂进了男孩的肚子里,充足的灵气将这个瘦弱的孩子变成发育最健康的少年。身体不仅不单薄,小小年纪胳膊和腹部还练出了一点肌肉。当年身上留下的伤疤已经没了痕迹,麦色的健康肤色和已经开始长开的帅气脸蛋,足够迷倒多数年轻少女。   可惜羲不是少女,年轻的神明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有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   五年时间的相处,充分的让羲感受到养崽的不易,以及了解这个男孩温柔的表皮下暗藏着的小脾气。不过玄机是个好孩子。至少羲这么认为。   同样的,这五年的时间也让少年领略到羲的厨艺究竟是到达了多么天怒人怨的地步。并且意识到初遇的当晚他喝下去的东西是羲煮的粥而并非什么药。   说句直白点的,馊掉的粥都比他煮的茶汤好喝一百倍。所以每次要煮粥做饭的时候,魏十一都会笑着接过一切活计,要求羲只等着吃就好。   因为羲煮的汤不仅是难喝一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煮出来的汤喝下去后,会让他感觉大脑有点晕晕的感觉,并且等大脑清醒的时候,总会觉得自己对于喝汤前的记忆很模糊。   这大概就是所谓神明自身携带的特性。   但是这件事,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告诉羲。   魏十一早就打听到酆都大帝要求羲去任职的职位主要做什么,轮回台前的摆渡人,不去做也罢。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魏十一不想,就不会发生。   虽然魏十一还没有成长大可以独当一面的地步,但是旱灾已经结束了。   羲认为,凡人还是和凡人一起生活比较幸福,尤其是他去帮忙采摘蘑菇看到附近村落又一次繁华的时候,他打算将魏十一送走。 第139章 过去   最近的雨水很多, 捆绑在屋子木桩上的麻绳有些要烂, 羲回来的时候, 魏十一正准备搓新的麻绳, 给木桩上的绳子做替换。   羲伸手取走少年手中的绳子:“不用准备了。”   魏十一疑惑的抬起头:“为什么?放着不管绳子烂掉, 木屋会塌的。”   羲:“因为我们不会住在这里了。”   “要搬家吗?”魏十一惊讶道,“去哪里?我去收拾东西。”   “收拾你平时用的东西就够了。”羲说道。   魏十一脚步一顿。他缓慢转过头和羲对视, 看着羲的眼睛,魏十一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你要去哪里?”魏十一问道。   羲:“地府。”   魏十一:“不是说,等我长大吗?”   羲:“你已经十二岁了。”   魏十一垂眸,他十二岁了。   十二岁的少年已经算作雏鹰, 可以努力独立生活,村庄里的孩子都是十二岁开始干重活, 逐渐撑起家的重担, 等过两三年, 找一个不错的女孩建立家庭。   这是村落里平常男人的生活方式。   但是他并不希望如此。   魏十一对自己的生活轨迹规划的非常简单,他想和羲住在一起,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哪怕他的寿命最多不过百年, 哪怕他十年后变得成熟, 二十年后开始衰老,五十年后牙齿开始掉落, 七十年后等待拥抱死亡。哪怕他头发花白,牙齿掉光, 看不清听不见, 但只要能动, 能说话,他就希望可以握着羲的手,渡过短暂的一生。   一开始,他只是希望能和羲一起住而已,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和羲的关系一点点亲密,长久的孤独寂寞后终于感受到和人相依相守的温暖,念头渐渐如燎原之火一样疯狂蔓延,充斥了整个心房。   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该多好。   只要他们两人互相依存。   等百年后死亡将他带走,去阴曹地府他还可以和羲再见。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奢求一次下辈子继续相守的可能。   现实是最残酷的,神明不会永远守着一个凡人,哪怕他短暂的生命在神明的眼中不过短短一瞬,羲也仍旧不愿意为那短暂的一瞬留下。   “我知道了。”魏十一低下头,并没有出口挽留。   如果他不是一个无能的凡人就好了,魏十一心里想道。   “那就收拾东西吧。”羲没有注意到魏十一的情绪变化,仍旧在兴致勃勃的说道,“我刚才离开了山去村落那边瞧了一眼,旱灾已经过去了,村子又活了过来,有很多人,田地正在被开垦。不少人去那座村子定居,你也可以过去。”   那个村落?魏十一的眼睛中有微光闪动。   “你和我说过你是从那个村落逃荒过来的。”羲继续道,“村落里多半是来自外地的人,但好像也有过去村落的居民。你或许可以遇到几个认识的。”   魏十一暗暗嘲讽的勾起嘴角一笑。   认识的?   他们还会认识自己吗?   大概不会,他变得太多了。   可是有些事情,绝不会因为他现在的变化而遗忘。   魏十一:“你要把我丢了。”   羲和魏十一正往山下走,听到魏十一的话羲仍旧没有在意,只当少年在闹脾气,说道:“玄机,我没办法一直陪着你的。”   魏十一:“为什么?因为我很快就会死吗?”   “被总是把这个字挂嘴边,很不吉利。”羲说道,“你不知道有些话说的次数多了,就会变成真的吗?”   魏十一没吭声,这话他根本就不信。他每天都在期盼能和羲永远的在一起,可事实上,这些并没有实现。   “让我一直陪你陪到你老死那一天不是问题。可是这期间,你会觉得幸福吗?”羲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只会觉得很寂寞吧。我们之间的时间不同,二十年后,你开始一点点衰老,但是我不会有任何改变。看得久了,你心里会很难受的。你会发现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类,然后你就会觉得很寂寞。因为在衰老的只有你,逐渐靠近死亡的只有你,我没有办法什么都陪着你。”   “不会,我觉得这样很好。”魏十一说道。   羲:“等到那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女娲和伏羲在创造人族后就住在了骊山的深山内,远离人族,就是因为这类原因的考量。   有着很大时间差距的种族,无法长期和睦的居住在一起。就算相处,也需要保持距离。一段足够长的距离。   “凡人的幸福就是这样的。”羲坚定的说道。   魏十一低下头:“你会来看我吗?”   羲:“会啊,我隔一段时间来看看你。”   魏十一笑了:“说定了。”   羲:“恩。”   自以为和魏十一商量好的羲伪装成逃难的人,带着魏十一来到了村庄里,找了村子的里正。里正权利就相当于村长,羲本来打算将自己介绍为逃难人,而魏十一是离开这里的男孩被他捡到。结果还未开口,魏十一就先自报姓名,以魏玄机的名字。   像是他们这样逃到外乡然后扎根的人太多了,刚好村落里人户不多正在往外扩展,里正直接就给落了户。这个时候的落户非常简单,随便登记,知道这里有这个人住就够了。   里正打算给羲也落下户,结果被羲以要回家乡为借口回绝,声称只是将这个少年带来而已。   村子里的里正是个年纪很大的中年男人,闻言只是瞧向魏十一,见这个少年不吭声,就没多说什么。十二岁的少年,已经到了自立门户的最低标准。   就这样羲被分配了村子最旁边的房子。那房子位于村西边,破破烂烂。据里正所说,这个房子的主人已经在几年前的荒年时死了个干净,所以没人住。现在干脆给了魏十一,连带这个房子附近属于房屋原主人的地也一块被分了过来。   看着还算不错,然而魏十一瞧着心里只有冷笑。   这个房子的主人,刚巧就是和他一起被轰去深山的女人的住处。也是他曾经的住所。   这里曾经有两个不祥之人,房子自然是不祥的,来到这里的人只要稍微和遗留的村庄原居民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这件事。如果羲告诉里正他也会留下住的话,他们两个分配的房子绝对不是这个。   这是欺负他一个少年无人依靠。   羲环顾着村子的环境,又瞧着面前门都倒了的破屋:“要换一个吗?”   “不用,这个挺好的。”魏十一笑着走了进去。   多么熟悉的环境,尤其是正院里面,地上那一大滩黑乎乎的东西,就是当初泼的黑狗血。   若非他机灵躲在了后面,一定会和女人一样被淋了一身。   这里的人不会亲自动手杀人,但是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和善到哪里去。   “你要走了吗?”魏十一问道。   羲:“恩。先去地府看看。”   魏十一:“如果、如果你没有留在地府,你会去哪里?”   羲抬头想了想:“去找瑶池吧。帮她照顾桃子树。或者去海边,东海来了一条青龙定居,好像要晋为海神,我去看看。”   “瑶池?住在哪里?”   “在昆仑山。”   魏十一心里默默将这几个名字在脑海里转了一遍,昆仑山,海边,都是没有听过的地方,一定非常远。   “你怎么去地府?”魏十一问道。   羲:“地狱的大门目前就设定在这附近,我从那里过去。”   魏十一恩了一声,伸手拉住羲的胳膊,犹犹豫豫道:“我想,你或许可以胜任摆渡人的工作。”   羲:“恩?”   魏十一:“每次喝你煮的汤,我都会有些记忆不清楚。你可以试着煮汤给阴魂喝。用一点特殊的水之类的。”   特殊的水?忘川河水吗?   羲想起来酆都大帝提起过,现在让阴魂去轮回都要先走一边忘川河,让河水冲刷灵魂,当然这样的力度不太够,所以就会有小鬼将阴魂用忘川河水从内到外都涮一边。   这个过程很痛苦,而且结果很不尽人意。   值得试试。   事实结果证明,魏十一提出的办法真的很管用,羲天生就是忘川河边的摆渡人。一碗忘川河水煮出来的汤饮下,所有爱恨情仇都随着记忆融入忘川河中。酆都大帝很满意,为了表示对羲的尊重,摆渡人的身份并非直接由酆都大帝委派,而是改成了地官清虚大帝。掌轮回,且有部分赦免权,地位与酆都大帝不属于上下级关系,而是协助。   阴魂再也不需要趟水过河,避免了忘川河水冲刷灵魂的痛苦,羲干脆就在忘川河上建立了一座桥,刻名奈何,为方便工作和居住,奈何桥边又建了一个小庄子。后世的奈何桥边望乡台,初步完成。只是此时的望乡台只是羲的个人住所。   另一边,在村庄里草草定居的魏十一没有着急清理五年多没有人住的破屋,而是出门在村庄里逛了一圈。他有目的的绕到了村庄的东边,在一家门口徘徊,终于等到了这家人出门。   一个妇人发髻的女人走了出来。女人已经三十多岁了,不再年轻。生活上的操劳让她脸上早早的就有了皱纹,手上更是有着厚厚的老茧。女人手里拿着饭盆,里面几个面饼,她正准备出门给地里的男人送饭。   而在女人身后,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魏十一目光微冷,转身离去。   好像刚刚出门的这两人与他没有一丁点关系。 第140章 过去   村东魏家, 有兄弟二人, 都已娶妻, 因老母在世,所以一大家子都生活在一个院里,互相帮衬。   祖上曾经是大户人家,然而世事无常,如今的魏家只有这兄弟二人带着一个老母亲, 在这样一个破落的小村庄里求生。   这位年迈的老母在幼时曾经就过活一段富贵日子,家中拥有十几个奴隶,说不上生活多么充裕奢华,至少从来都不会担心吃饭的问题,而且从来不自己动手做衣服煮饭。如今的生活和以往相比,当真天差地别。   不过好在老人苦了大半辈子,习惯了。从嫁给一个目不识丁每日辛苦在地里刨食却还喂不饱自己的汉子时起, 这位老人就认了命。只是魏这个曾经代表过去的尊荣的姓她不肯舍弃。她嫁的男人没有高贵的出身和先祖, 所以儿子便随了这个姓。   在过去, 有姓之人都为贵族, 如今社会动荡,没落贵族越来愈多, 姓从贵族流入平民中,这是大势所趋。   可在现在, 此种趋势不过是刚有了苗头, 所以在村庄里, 魏家的人哪怕和他们一样常常去采摘野草, 种地捞鱼,也是分外尊贵不同的。   可就算再尊贵的人,在天灾面前仍旧平等。   这一年的收成很不好,老大家小孩年纪很小,还不满一岁,因为家中食物不够,又生了病,孩子便夭折了。   这已经是老大家死的第三个孩子了。   老大家媳妇哭了半日,却没有法子,只能看着自家丈夫随便用草捆了小孩子,找个野地埋了。   未长大的婴孩算不得人,死后不能入坟。能够不让孩子暴尸荒野,就算当爹的一点仁慈。   这还不是荒年。   若是饿的要活不下去的荒年,死去的婴孩是可以拿来吃的。   但好在这样的荒年百年难遇,无论学没学过道德礼法,心中终究有个底限,不到恨不得吃土充饥的时候谁也不会愿意做这种事。   只是这几年的日子当真不好过。   年末,鹅毛大雪飘了一个多月,老二家的妻子生了一个男孩。   一个很精神漂亮的男孩。   和以往生下的孩子不同,这个男孩看起来非常的强壮健康,哭起来也很有底气。老二妻子觉得,她有希望将这个孩子养大成人。   但是,这么想的只有老二妻子一人。   老大妻子没了自己的孩子,正是怨怼之时,瞧见老二家的这个比自家孩子健康的体格,忍耐不住酸了一句:“现在天儿这么冷,大雪封山,存粮能吃到什么时候都说不定。竟然又多了一张嘴。”   众人沉浸在看到新生命诞生的喜悦中,听到老大家的话,都是沉默了。   这个冬天意外的长,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老二营养不足,没多少奶水。无论是给老二家的补营养还是用粥喂小孩子长大,都是要多用粮食的。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夭折的孩子。   “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怎么还多了一张嘴?”老大开了口。   老二妻子乞求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这是男孩。”   老大妻子开口念叨:“儿子又怎么样,活不下去就是没有。”   就和她夭折的孩子一样。她生过三个儿子,那又如何,如今膝下仍旧没有一子。   老二却早有了一个三岁的男孩,身体很不错,如今又有了这个。相比较自己的膝下凄凉,老大妻子心里很难受。   老二一直沉默,最后还是老母亲开了口:“家里没那么多粮,你既然有一个儿子,这个就不要了。”   一句话,定下了这个男孩未来的命运。   老二妻子不舍得,眼巴巴的掉了几滴眼泪,看着丈夫对自己伸过来的手,抓了抓襁褓,最终无奈放手。   老二把孩子抱走了,襁褓却没有带。   难得的麻布,家里还可以留着用。给一个注定冻死在外面的孩子实在浪费。   老二就这样手里提着孩子走出了房门,丝毫不避讳自己将要把孩子扔掉的行为被村里人看见。   同样一个收成不好的年,看到老二家的孩子活着就被丢掉,老大妻子心中立即平衡。   村子西边有一个叫做石的女子。女子嫁人已经好几年,肚皮却一丁点动静都没有。她从来都没有来过月事,是一个根本无法生育的女子。   石每日都要遭受丈夫的冷眼,婆婆的白眼,虽然石很勤奋,手很灵巧,力气大,粗活重活细活什么都做得来,且孝顺听话。唯一可惜的是,她生不出孩子来。   不仅是家里人,连村庄里的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异样的。更因为石略有点粗狂不似女子柔情的外貌,有人曾经说过,女神造人时,忘记给她重要的部件了,就是属于男人的部件。但是又没有给她女人的部件,所以石不是男人,也不是完整的女人。   话说的都很难听。   石的丈夫对石很不满,却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他已经没能力再娶一个回来,而且这个家又需要精明能干的石帮衬,他早就休弃这个一无所出的女人了。   若是有一日他有了钱财粮食,或者不再需要石这个干活的人,那天就是石被赶走的日子。   对这件事,石心知肚明。所以她很焦躁,不停地想各种办法希望自己可以怀上一个孩子,到时候就算遇到荒年,石也发誓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   然而无论她怎么祈祷,月事没有就是没有,孩子也没有丝毫动静。   反而是村东的魏家,总是传来有孩子的喜讯。   石嫉妒的发狂。   这年冬天,石的婆婆生了病没有熬过去,走了。闭眼前只希望儿子可以娶回一个能生养的,男人答应了。告诉石,等到冬天过去,夏天来临,日子不会那么难熬的时候,会分给石一点粮食,让她滚蛋。   男人想要满足过世母亲的愿望,他认为自己可以想办法。或者期盼来年的收成能好。   母亲已经不在了,家里少了一张嘴,他可以轻松很多。   石很焦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她和以往一样白天出门雪地里抓野兔,刚巧遇到抱着孩子出门的魏老二。小孩的手臂在摇动,他还活着,不是夭折。   魏家又有了小孩出生,但是和以前一样,他们不肯好好养。   石想要孩子,无论粮食多么紧缺她都要养,可惜生不出来。   有孩子的和没孩子的,不想养的和愿意养的。   石的眼睛亮了,她早就没路可走,干脆就悄悄跟上了魏老二,看着人随便将孩子扔在山脚树下。等人走远了,石连忙扑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捂着,偷偷带回了家。   魏家的小孩他们不要,她要。   可是男人不想要。   “你偷孩子?这可是重罪!快放回去!”看到石怀里摇动着手臂的孩子,男人立即怒斥道。   石紧张的说话都在结巴:“不,不是偷。我的。他们不要了。就是我的。”   两人争吵了许久,石才将事情前后说清楚。男人气的直捶腿,他想要的是自己的孩子,养着别人的算是怎么回事。想到魏家,男人连忙找上门去,将事情说个清楚。   出乎男人预料的是,魏家对这件事没有丝毫的反应,在魏家老二眼里,孩子送走就不是他的了,至于是死是活,以后的去向,他丝毫不关心。他现在更在意的是中午可以吃多少饭,仓库里的粮食还有多少。   老二妻子问了一句孩子是否还好,却并不提要将孩子带回来的意思。   魏家人不要孩子,男人无奈回来,发誓要让石将这个浪费粮食的崽子扔了,可是石死活不松手,坚持这是自己的孩子。   男人无奈,只说家中绝不给孩子粮,要想照顾,就要石自己想办法喂养。   世间只有不肯努力去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事情。男人不给粮,石自己没有奶水,可她就偏偏在这个大雪封山的冬季,拼命将孩子喂养活了。   石很高兴,但是这个孩子并没有改变第二年春末她被休弃的结局。   连续两年收成都不好,村落里的人几乎要断粮,好在这个春天开始风和日丽,所有人都认为这将是一个好兆头。   事实也正是如此,整整一年都风调雨顺。   男人终于摆脱了石,只给了石半袋粟米,就结束了这个女人七年来为他做牛做马的情分。连居住的小屋子都是求里正给分的废弃屋,屋顶都是漏的。   按照这里的规矩,石七年不生育,他就算是让这个女人净身出户都是可以的。能够分给她一点东西,就让男人赚够了名声,因为这好名声,男人娶了另外一个村子里的女人。石被赶走的两个月后,男人新娶的妻子怀了孕。   男人的生活终于有了正轨,而被他抛弃的石自此开始就有些癫狂起来。   石多数时候是正常的,会记得干活,喂养自己和孩子。只是偶尔会痴痴的笑,以为自己还是男人的妻子,跑去前夫家晃悠干活,吓到男人的新妻子后被男人用棍棒打出来。一旦挨打,石就会生气暴怒,将怒火撒在孩子身上。   再后来,男人的新妻子习惯了石偶尔的疯癫,在石记不清自己是谁时使唤她干活,干完后就将人用棍棒打出来。为此石身上很多轻伤,孩子身上更是掐痕不断。   石原本就自卑说不清楚话,如今有些痴傻更是言语不顺畅。村中的人只知道石被休弃还要纠缠就说她不知廉耻,常常指指点点,又得知她捡走了魏家的孩子去养,对此更是颇有微词。   后来更是因为她擅自给了孩子魏十一的名字,被魏家找了几次麻烦。魏家老母认为,一个被丢弃的婴孩,哪怕是她魏家的种,仍旧不配得到这个姓。可惜石坚持这么叫,魏家老母又不能将女人打死,名字被叫开了后无可奈何,沉默面对。   不过从此开始,石和才满一岁的魏十一,在这个村落里便成了最不受欢迎的人。哪怕他们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村落里的人认为,这两人天生便不受神明眷顾,是个身带霉运的。遇到他们便会倒霉。很多人一天中若是那天过的不顺利,无论事情大小,哪怕只是走路摔了一跤,都会往这两人身上扯,比如在他们门前路过了,或者不小心瞧了那边一眼,就倒了霉。而这一点小小的不顺利,就成了最有利的佐证。哪怕都是子虚乌有,凭空捏造。   没有根据的胡扯说的多了,就成了真的。   石和魏十一,成了村里的瘟神。 第141章 过去   魏十一五岁那年, 雨水不足,田地里的收成减半,村落里的人紧衣缩食。   魏十一六岁那年,山中传出猛兽肆虐消息, 不只哪里来的野兽在山中定居,去山里捕猎的猎人死伤惨重, 靠山勉强维持的村民少了一个重要的食物来源。   魏十一七岁那年,大旱,连续几月烈日炎炎,土地干的裂开,村落里的人面临着的不只是没粮的可怕,更是短缺了水源。   村里开始有不少人渴死饿死,人心惶惶,这个时候, 村落里的人就需要一点慰藉人心的事。给这连续几年一年不如一年的现状找一个理由, 并且去改变它。   大地震动, 这是山神在发怒, 河水泛滥, 那是河神在咆哮, 天不下雨,那是天上的神明对这里人的惩罚。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这里有两个瘟神。   而他们不仅没有将瘟神驱逐出去, 还让他们居住在这里和自己一起吃饭喝水, 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所以才要惩罚他们。   怎么才可以解决这次事件,自然要让罪魁祸首消失。   而这一说法,还是自称很有见识的魏家老母提出来的。   魏家老母从来都自诩是高等人家走出来的,哪怕她的家族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灭亡了,只余她一人,哪怕长大和嫁人后都活的和普通平民没什么差别,哪怕老太婆目不适丁没读过书,她终究是小时候看的事情多了。   天灾,献祭等等事情,魏家老母还是知道的。   所以当儿子愁眉苦脸的说家里要揭不开锅的时候,魏家老母觉得日子不能再这样下去。有些事情,总有人要领头去做,所以魏家老母第一个站了出来,去找里正,将事情讲清道明。   里正觉得魏家老母说的很有理,只是关于这祭祀的方法和细节上两人没有达成共识。   魏家老母行动不便,手里常常拄着一根木拐杖,此时的她很有威严的用拐杖敲击了地面,不满道:“我先祖曾是一国之相,我这一支虽为旁系,若非国破家亡搬迁至此,我如今也是有身份的贵族。幼时是瞧过的,正经的以人祭祀,哪个不是将人剥光洗净,绑在祭台上断其头颅四肢,挖掉心脏来祭祀,怎么到这里偏偏一切为简?你可否为村人想过,祭祀不尊敬,如何算是敬神?”   里正很为难,他无奈道:“不是我不敬神,只是这人人都缺水,哪里来的水给祭品净身,自己喝都不够的。再有,这里砖瓦房都盖不起几间,从何处来的大祭台?这里可非大城,只是一个小村落啊。”   这话说的魏家老母哑然,最终后退一步:“那就将他们斩下头颅,放在台上祭祀神明。”   里正迟疑了片刻,点头答应了:“好。”说完又想起那两个‘瘟神’中有一个是魏家的小孙子,就提了一句:“不祥之人是石没错,可那被石收养的魏十一……”   “什么魏十一!”魏家老母气冲冲道,“就是十一!他不配姓魏。这个姓氏可不是他能沾染的!当年我让老二扔了他,就是因为看出这个孩子是个不祥的!他不是我们魏家的种!是个煞星托生!我要亲眼看到那个煞星被砍了脑袋!”   一提到这个名字,魏家老母就一肚子气,在她眼里,魏这个姓氏必须她给予才有资格获得,而石擅自给孩子这个名字,就像是偷走了她重要东西一样,让魏家老母每次想起都满肚子火气,因着迁怒,她看侥幸存活下来的魏十一很不顺眼,希望他能立即消失才行。   里正没有说话,就一把把的摸着胡子。他承认魏家的祖上有那么一点贵族血统,然而魏氏子嗣众多,逃向各地存活的何止千百,魏这个姓氏不独独魏家老母拥有,作为里正,他是知道一丁点外面消息的,听说南边就有一个城来了个姓魏的男子,男子就从来都不会以这个姓氏骄傲自满。至于魏家老母和那个魏姓男子是隔着多少代的超远亲,里正就懒得去算了。   一个扒着过去荣光不放,却只有这个姓氏可以证明的老太婆。里正心里评价道。   同时里正还认为,石是不祥之人,但是魏十一却未必是。一个被抛弃又被捡走的孩子若是不详,那么丢弃孩子的是什么,是恶鬼吗?   不过,作为里正,他还是有必要去抚平村民焦躁不安的情绪,用一个男孩的命来填补,里正不觉得亏心。反正现在死的孩子已经够多了的,多上一个也没关系,更何况那魏十一瞧着瘦巴巴的活不了多久。   里正一边从魏家离开一边嘴里念叨着祭祀的事情,丝毫没有注意在魏家院墙外杂草中蹲着一个瘦巴巴的男孩,正是他嘴里死就死了的魏十一。   魏十一是出来刨草根的,和其他人家一样,他和石也断了粮。为了活下去,最近都是在刨野草根过活。魏家院墙外面长了一堆,为了维持一点面子和尊严,魏家老母向来不许自己儿子蹲墙角拔草根,其他人家又不敢擅自靠近魏家,就只有魏十一不顾及那么多,时刻躲避人们的视线来到这里刨草。   然后,让他得知了一个消息。   从小就没有露出过笑颜的男孩黑沉的眼睛瞄了一把手里的草根,也不顾上面还沾着泥土渣,就一把塞进嘴巴里,嚼了嚼就吃掉了。   祭祀什么的他不懂,不过被杀,他还是明白的。   魏十一不想死。   就算真的要死,他也要拉着这村庄里的人一起去死。   大家谁都别想跑。   可惜,魏十一瞅着自己细小瘦弱的胳膊,就算是想要反抗,他连石那个女人都对抗不了,更何况一个村子的村民。   直接杀是不行的,会被打败,然后杀死。   用毒?他不懂毒。   放火,失误太高了,很容易就有人跑掉,而且一不小心就害了自己。   不过才七岁的魏十一,将所有可能都思考了一遍,然后确认自己除了逃跑毫无办法。   他不仅自己要逃跑,还要和石一起逃,只凭借他一个小孩子很难活下去。   魏十一吃够了草根,就偷溜回到了家里,将事情告诉了石。幸运的是,这个时候的女人大脑很清醒,知道自己是谁,现在要做什么。所以她立刻收拾了细软,拉着魏十一打算偷偷离开。   然而半路就遇到了村里的人。消息传的很快,半个村落的人都知道这两人要被拉去祭祀,也因此都升起了希望,每个人都抱着这两人死后又风调雨顺的幻想,时不时的瞥这里一眼。两人要逃的事情很快就被一个路过的男人发现,可笑的是,这个男人就是石的前夫。   男人怒吼一声,一边嚷嚷着石和魏十一逃跑的事情一边回家拿武器,很快听到声音的男人们都出动了,拿着家里任何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就追了出来。   石被人扔过石子,吐过口水,她知道自己被人讨厌,但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这么多人拿着武器追杀过,人也慌了,带着魏十一慌不择路,往山的方向跑。   魏十一没有出言提醒女人,因为他清楚,被发现后往山里跑是他们唯一的出路。石是个女人体力不好,他是个小孩子速度不快,能够快速摆脱这些人又有一线生机的,除了这座危险的山以外别无他法。   果然,当石和魏十一来到山脚的时候追杀的人就停下了,当他们钻进了山里后,追杀的人们犹犹豫豫,争吵许久后,骂骂咧咧的回去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山。   后来,石死在了山里,魏十一遇到了羲。   而现在,魏十一又回来了。   其实他不想回来的,和羲在山里的生活那么惬意,如果能一直过下去,任凭这群家伙继续在这里活着没什么不好。   可是羲把他丢了回来,这是不是意味着,羲赞同他复仇?   为了幼年受的那些苦,为了将他带回去养育的石能死的安心,他好歹也该给这里的人一点回应才行。   当年追杀的人的脸,他一个个都清楚的记得。其中大部分人都不在了,不知道是已经迁走,还是饿死在了这里。很不巧的是,主谋都在。   魏十一在村子里走了一圈,装作认识左邻右舍的将这里人打听的七七八八,里正他已经见过了。而魏家在这五年内不仅没有人口损失,甚至还添了一丁。魏家老大的妻子又怀了一次,这次不仅好好生下了,还抚养长大,如今已经三岁,可惜是个女孩。   老二的妻子也怀了两次,可惜运气不好,没有留下来。   最厉害的是,经历了奔波和一次大荒年,魏家的老太太却仍旧活着,不仅无病无灾,走路恨不得生风说话底气也足。   这村落里平时活的最好就是这个老太婆,她宁愿再丢弃一个孙子,也不会让自己少吃一口饭。   而石前夫的妻子,当年那胎早早的就生下来了,是个男孩,只比魏十一小了一岁,这是男人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非常娇宠,从不干活,而且和魏家的少年关系极好。   魏十一冷笑,当年他们可以商讨着如何掏走才七岁的自己的心脏,那么他现在找已经十多岁的两少年算点小账,不过分吧。 第142章 过去   和两个少年结识并不难, 现在的魏玄机和当初的魏十一不同,羲对人类生活的事情完全不懂,但是作为一个可以飞的神明,羲看遍了山河大川, 认识各种有才学有能力有本事的神明,见识不是一般的多, 而他能够教导给魏十一的就是他的所见所闻,很多上古神仙与羲相识,为了提升这位弱小的神明的能力,他们曾经教导了不少提升实力的偏门术法,这一切都被羲转教给了魏十一。让魏十一成了半个修行人,小有本事。   如果说羲是被众多神明偏爱的神二代,那么魏十一就是好运被神二代眷顾的幸运儿。   有羲的教导,如今的魏玄机脱胎换骨, 一举一动都与当初蹲在墙角啃草的瘦弱男孩完全不同, 当他说自己姓魏时, 没有一个人会将现在的魏玄机与当初的魏十一联想到一起。   他的气质和谈吐比贵族出身的公子都要好上几分。   魏十一甚至都没有主动与两个少年攀谈, 听说魏十一的姓氏后, 魏家唯一的长孙便直接与魏十一攀谈起来。在魏家少年看来, 魏玄机和他们是隔代较远的同族人,完全不清楚面前这个人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一个因为他的存在而被放弃, 好不容易有了一条命活下来, 却又被魏家老母上赶着在村落里表现还有树立威信, 闹着要砍了脑袋的人。   魏家长子叫魏伯。伯仲叔季为排行, 伯为老大,仲为老二。如果魏十一当初没有被丢掉,那么他的名字应该排序在老大后面,叫做魏仲。贵族取名很少直接取排序字,奈何魏家老母的取名水平也就如此。好歹比村落里的人取名字要好上很多。   像是石的父亲,在女孩出生后直接指着院子里的石头说道:“就叫石。”没有任何特别的意义,也没有多少讲究,不过是与别人区分开来,一个称呼罢了。   魏十一更喜欢玄机这两个字。   魏仲什么的,他根本就不稀罕。   魏十一回到这里的第一天,将村里人都摸了个清清楚楚。第二天,他与魏伯说上了话,和石前夫的儿子,叫做土的少年简单交谈。第三天,魏玄机给自己捏造了一个虚假的身份,却告诉给土知道,暗示他自己遇到了神仙。第四天,魏玄机故意将行踪透露给魏伯知道,自己和土悄悄去了山脚底。第五天,魏伯偷听到了魏玄机和土的对话,一路尾随,上了山。   第六天,魏十一回到了家中,将被骗过去的两个少年留在了山里整整一夜。   第七天,魏十一悄悄上山带回来吓得精神都有些不正常的土,魏伯的尸首则留在了山里。   他当年和石一起在山上拼命挣扎了十几天才遇到猛兽,而魏伯,只在山里呆了一晚就没了命。他发誓自己没有对魏伯动任何手脚,只是封了山而已,对魏伯的影响就是走不出这个山。就像是当初的他和石一样。   那些人为了祭祀,守着山,不让他们从山里出来,无奈的石只好带着魏十一往深山里走,希望可以找到其他路逃出生天。   魏十一的做法非常简单,他只是用一点神仙和长生不老的小传言将土骗到山上去,又‘不小心’将消息漏给魏伯知道。如果魏伯不起心思偷偷跟着,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魏十一没有对土做什么,只是把他绑起来放在野兽长期出没的地方,他有好好保护土,在土的周围画了一圈羲教给他叫做阵法的东西。猛兽从土面前走过却看不见土,也无法靠近。土只能傻呆呆的看着野兽从他面前近距离的走过,然后袭击了向自己求救的魏伯,将人咬的粉碎,只留下残余尸骸。   就如当年魏十一躲起来看到石被袭击时一样。   石的前夫盼了多年的儿子,意外只有这一根的独苗,很得父母宠爱的少年显然心性没有幼时活的跟杂草一样的魏十一坚韧。   魏十一不仅设套让魏伯钻,丢了一条命不说,他还想办法抓住魏伯的灵魂困在原地,不允许他去地府报道投胎。   隔绝阵法,搜魂,锁灵,羲肯定不会想到,他随口教导魏十一的零散内容,可以被魏十一活用到这种地步。羲在阴曹地府,他绝对不会给魏伯在地府告状的机会。   布置好一切后,魏十一带着终于冷静下来的土回到了村庄。   此时的土看着魏十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恶鬼。他什么都不敢问,什么都不敢说,只要魏十一笑着看土一眼,土就浑身生寒,瑟瑟发抖。   魏十一放土回了家,这不过是个开始。   作为魏家第三代唯一的孙子,魏伯的失踪很快就在魏家引起轩然大波,魏老二的妻子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声称出门割草喂羊的儿子,第二天就满村庄的喊人,遇到一个就问问有没有见到自己儿子。   当然答案是否定的。   求神问仙这么重大神秘的事情,魏十一自然会带着土选择人少的时候溜走,而偷偷跟上去的魏伯避免被发现会更加小心。   村里的人白天都有自己的工作,谁会注意一个特地隐藏自己行踪的少年。   魏老二的妻子没有找到人,劳累了一天哭着回家。   第二天,魏家老母出动了,去寻了里正,里正无奈,去找平日和魏伯关系特别好的土。土吓得胆战心惊,什么都不敢说,只摇头表示不知道,被追问许久,就说自己一天都和魏玄机在一起。   魏家老母这两年身体日渐愈下,常常不出门,外面消息一概不问,只在家里吃饭睡觉,乍一听魏玄机的名字吓了一跳,追问之下才知道是最近来的人。   尤其是听到魏玄机住在当初石和魏十一住过的地方,让魏家老母心里惴惴不安。她老了,思虑重,姓魏又住在那个地方,由不得她不多想。   魏家老母坚持去见魏玄机,因为老太太的坚持,魏家两个儿子带着儿媳不得已陪着老太太走了一趟。魏家连同里正来到魏十一家门口,远远的一眼,魏家老母就认了出来。   并非是她对当年魏十一的模样记得有多清楚,而是这孩子的模样和自己的兄长太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瞬间,魏家老母以为自己早逝的兄长站在了自己面前。   魏家老母姓魏,却是媵妾所出,她的生母与嫡兄长的母亲为亲姐妹。那个时候亲姐妹作为媵妾陪嫁很常见,通常来说在夫家该互相扶持。可惜正妻与自己的妹妹关系很差,所以这位兄长与她也并不亲近。   那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然而被家族连累,十四岁时殒命。反倒是她这个媵妾所出的女儿逃了一命。   魏家老母常常为此暗地里得意,当初多么优秀受重视又如何,还不是要早死,反而是自己这个不受重视的可以将魏这个姓传承下去。   如今,魏玄机这样子就像是哥哥站在了她的面前。眼神就如同当初一样冷漠,就好像她根本就入不得这人的眼一样。   魏家老母拄着拐杖的手直哆嗦,因为年岁太大,她驼背弯腰,满脸褶皱,早已不复往日年华,而面前的少年却如当初一样英姿勃发。   不,这不是她的兄长。   老太婆立刻回过神,用拐杖敲击着地面,厉声道:“你是魏十一!”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满面惊悚,他们全部扭头看着魏十一,好似站在面前的并不是人而是鬼。   魏老二的妻子:“十一?怎么可能?你不是死了吗?死在了……”   魏十一:“死在了山里吗?”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流露的表情说明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你还敢回来!”魏老大怒道,“若非你逃走,荒年早就该结束了。村落里就不会死这么多人!”   魏十一嘲讽的勾起嘴角:“死了很多人?太好了,可惜你们没死。”   魏老二涨红了一张脸,气愤的看着魏十一。   魏老二的妻子眼巴巴瞧着魏十一,这是她儿子,她却仍旧不敢认。想起自己失踪不明的大儿子,魏老二妻子上前两步想要问个究竟,只是她还未开口,就听到魏老大妻子一声尖叫。   “他回来了,那荒年岂不是又要开始?”   魏老二妻子的一声尖叫,将所有呆愣的人唤回了神智,这下连里正看着他的眼神都不对,冷然道:“魏玄机,当年的事情我们不再追究,希望你能立刻离开,这是我们给予你的仁慈,别再连累我们。”   魏十一笑了:“离开?为什么?”   魏老大道:“村落里不收瘟神。”   “瘟神也是神,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既然都住下了,怎能说走就走。”魏十一笑道,“除非你们死光。”   里正转过头,给了魏老大和魏老二一个眼神,这两位干惯了粗活的汉子立即上前,想要硬将少年拽走,只是没想到才来到魏十一的家门口,就被一个看不见的屏障挡了回来。   本不将魏十一放在眼里的两人面色惊惧,纷纷看向里正。   里正也慌了,他只以为魏十一是个普通的孩子,或许好命才活下来,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在场所有人都处于惊惧中,魏老二的妻子问道:“我儿子呢?”   魏十一瞥了一眼作为他生母的女人:“山上,尸首或许还没有被野兽吃光。你可以让土带你去,他很清楚你儿子是怎么被猛兽一口口吃掉的。”   魏老二的妻子头晕目眩,险些栽倒在地。   “你干的吗?那是你大哥!”魏家老母怒道。   魏十一:“我没亲人。别乱认亲戚。”   魏家老母气的说不出话来。   魏十一冷漠的关上了门,他还放话警告了里正等人一番,如果胆敢像当初一样拿着锤头过来追赶或者用他祭天,他就会让这群人好好体验一下什么是人间地狱。如果不想和他这个瘟神住在一起,与当年事情无关的人可以离开。总之,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因为魏十一展现的手段,里正被吓到了,对于魏十一的狠话没有任何回复,呆呆的看着魏十一关紧了房门。   接下来,只要等着魏家和土的父母互掐就好。比起大刀阔斧直接杀人的报复,魏十一更享受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反正他没有事情做,很无聊。   不过很快魏十一就忙了起来,因为羲回来看他了。 第143章 过去   阴曹地府。   “你要去阳界?”酆都大帝很惊讶,“你来地府还不足十天。”   羲:“我想去看一个孩子。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果然有点担心。”然后, 羲就简单的将魏十一的事情告知了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对女娲创造的人族是有一点好感的,否则就不会花费神力建造地府, 但这并不代表他足够信任这个善恶兼半的种族对于自己贪欲的控制力。   “你最好不要与人族有太亲近的关系。”酆都大帝表情严肃的警告羲,“这世上心思最莫测的就是人族, 他们中的很多人拥有无法填满的贪欲,尤其是你现在作为摆渡人, 不要相信人族的花言巧语。”   羲:“你太担心了,我只是照顾了一个凡人小孩子,母亲和父亲常常这样做, 能有什么事。”   酆都大帝当然知道一个普通的人族小孩没有危险性,可不知怎么的,听到羲高兴的谈论起和那个叫做魏十一的孩子相处的点滴, 酆都大帝就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你要离开多久?”酆都大帝问道。   羲:“一日就可归。”他看看就回来, 如果魏十一过的很好, 他甚至都不打算再和魏十一见面,远远的瞧上一眼就可以走了。   酆都大帝答应了。   “不要和他太亲近。”酆都大帝忍不住补充一句道。   羲笑着说:“我明白。”   和酆都大帝道别后,羲就去了人间。村落还是那个村落,只是羲发现,那里的人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友善。这是羲第一次面对人的恶意。羲终于知道, 酆都大帝口中说的人族若是卑劣, 可以卑劣到什么地步。不过这个卑劣的人自然不是指魏十一, 而是这个村落里的所有人。   羲刚踏入这个村落的时候就感觉不对, 过于安静了。这个时节正是农忙的时候,尤其是村落里来了不少新驻扎的平民,正该开垦新地。几日前,羲带着魏十一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扛着锄头去开垦新田,要么就是修缮自己的屋子。   而现在,那些过来才停留不过几日的人们正重新收拾自己的行礼,打算离开这里。一个大包几个小包往身上一挂,有点家当的推着小破车,一看就知道不是短期旅行。   这什么情况?   村落里里外外除了这些打算离开这里的人,没有一个在外面晃悠,全部家门紧闭,看着就像是有了大灾一样。   羲拉住一个有小推车的男人,问问情况。那男人三四十岁,满面风霜,正焦急的收拾东西,被羲拦住后还有些气愤,等瞧清楚羲年轻面善的模样,就软了脾气,解释道:“这村里有瘟神啊!”   瘟神?   羲观察村庄上空的气,一片清明,哪里来的瘟神?   “这里没有瘟神。”羲解释道。   男人显然不相信,劝诫道:“你也是来这个村庄落户的?我劝你打消了这个念头吧,你瞧瞧,我们这批才来没多久的都要走了。反正是流浪着来的,就当没在这里落过脚,继续往前走吧。免得一不小心被瘟神连累死。”   羲就更不懂了:“瘟神是谁?”   男人左右瞧瞧,没有人注意自己,也不知道他在警惕着谁,男人偷偷往西边努嘴:“就那边,五年前的大荒就是他带来的。现在他又回来了,这里很快就会有大灾难,我还是不留了,左右五年前的事与我无关,寻仇也寻不到我身上。不跟你说了,我劝你啊,还是尽早走的好。”说着就将羲推搡到一边,喊上自己的妻子坐在小推车上,连忙离去。   羲仍旧一头雾水。   别说瘟神什么的简直无稽之谈,五年前的大荒究竟是为何作为神明的羲非常清楚,虽然那次的确害死了很多人族,但是那与瘟神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旱魃惹出来的灾祸。   瘟神1的名称里虽然有个神字,却并非神明,而是瘟鬼,可散播灾祸疾病,最喜在世间作恶,早就被酆都大帝收服锁在阴曹地府中。至少最近这几年羲确定,地狱没有不小心让瘟神跑出来一只。   旱魃却不同,她是一位真真切切的神明。旱魃原名天女魃,喜穿青衣,原为天上女神,因帮助皇帝而参战入凡,沾染了人族鲜血没了神力,回不得天界,好在她本就喜欢人间风景,干脆就留在人间游荡。然而这位女神天生带有极强的光热,所走之地风雨云雾全部消散,所以她经过的地方都会出现干旱。留之越久,干旱越重,久而久之成为旱灾。   羲在五年前,和魏十一相遇的山头附近就瞧见了旱魃,她正躺在一个山丘上浅眠。   旱魃因属性被分为恶神,但没有坏心肠,且世事皆有轮回,日出总归日落,旱魃行走之处土地开裂滴雨没有成了天道承认的灾难,所以羲就没理会她。   旱魃一觉最多不会超过十年。睡饱了,她就走了。   如今,旱魃已经离开这里一年多。她一走,雨水自然就来了,旱灾眨眼间就结束,只要仔细感受一下就可以发现空气中充足的水汽,那是旱魃不在的决定性证据。   所以,大灾的依据在哪里?羲完全看不明白。   要走的人差不多走了干净,只剩下一群死守在这里大门紧闭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有些人家的门开了一套缝隙,正在通过门缝往外观察。   不过几日,这个村庄变得从里到外透着古怪。   想到被他留在这里的魏十一,羲加快了脚步来到村子西边的一家屋门前,敲了敲门。他听到院子里有人走到了门前,驻足在那里,他和院子内的人隔着门,而那人沉默的站在那里,似乎并不打算开门。   “玄机?”羲开口问道,“是你吗。”   门刷的一下子打开了,魏十一惊讶的脸出现在羲面前。   “怎么是你?”魏十一惊愕道。他以为是村里人终于忍耐不住了,没想到竟然是羲。   羲:“不是我是谁?你在等人吗?”说着就迈进院子里,只打眼一瞧就看呆在原地。院子里用草木石头摆着阵法,墙上用血绘着咒文,羲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极强的防护阵法和反弹咒,如果有人想要硬闯,结果一定是非常可怕的。   当年羲教给魏十一这些是为了在小木屋周围做好防护,避免晚上被野兽袭击。可这里是安全的村落内,没有野兽,弄这些是干嘛?   难道这里能比猛兽肆虐的山上更危险?   羲更加一头雾水,他看到魏十一将房门关闭紧锁,问道:“玄机,这里是不是有什么可怕的猛兽出来了。或者是恶鬼?”   想想又不对,如果有鬼怪肆虐,村庄上空会弥漫着黑气,他能看得出来,这世上还没有什么能躲过他这双看透阴阳五行的眼睛。   那就是野兽了?   “没有野兽,更没有鬼怪。”魏十一低着头,模样很可怜,“他们说的瘟神是我。”   羲歪了歪头:“你,瘟神?”   魏十一点头,将小时候被抛弃,被当做不幸的化身被献祭,又逃至深山的事情告诉了羲。说话期间,他一直将脑袋垂的低低的,羲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当他心里难过,更觉得可怜。   献祭,人族向神明表示感谢和崇敬的做法。女娲和伏羲作为人族最敬仰的神明,经常收到各种各样的祭品,作为他们的儿子,羲自然享受了不少。   但那都是一些野兽肉,五谷杂粮,水果蔬菜之类的东西,偶尔也有布匹陶器等等。羲小时候裹在脚上的袜子就是女娲用人族上供的兽皮和麻布做成的。   女娲从不收人祭,对她来说,人族就是她的孩子,没听说过哪个母亲接受自己的孩子将另一个孩子砍的七零八落上供的。善神都不收人祭,只有主灾祸喜欢到处破坏的凶神喜欢这种带着血腥和残暴的祭品。   羲很愤怒,他问道:“他们要用你祭祀谁?”   魏十一:“雨师玄冥。”   羲:……   共工的儿子,和他一样是神二代,不过这位和弱小的他不同,玄冥主水,擅布雨,被视作雨神。只是脾气不太好,布雨什么的全看心情,不在乎人族生死。所以就算被献上人祭,约莫也没心情去瞧一眼,更谈不上喜欢还是讨厌。   回头和他聊聊神生。   另外,布雨的事情全交给这位大爷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旱魃不来,他也能把所有人族坑死。瑶池好像在联合一群神仙建新天庭,有时间可以和她聊聊。   不过首先,他打算将魏十一带走。   “他们不欢迎你,你就和我一起走吧。”羲说道。   魏十一:“去哪里?”   羲:“回山里。”   魏十一眼睛微微有点发亮:“你和我一起住在山里?”如果是这样的话,让他放过这群人也没关系。   羲摇头:“我已经在地府任职,不能长期离开。”   魏十一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哦,那我要一个人住在山里吗?”   一个人是太孤独了,羲想了想改口道:“我带你去别的地方。一个没人认识你的村落,你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所以……”   魏十一:“不去。除非你答应不再离开我,否则我哪里都不去。”   羲犯了难。   他还没有想出说服魏十一的主意,紧闭的房门就被敲得砰砰作响。沉默了许久不肯走的村民终于挨不住煎熬,拿着斧子榔头上门了。 第144章 过去   没有人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除非是活不下去的时候。但也有那么一批人, 就算是要活不下去的时候, 仍旧割舍不下故土。   他们代代生活在这里,若是没有遇到荒年, 这里土地肥沃有山有水,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可就是荒年突至, 让人措手不及。很多人死在了这里,更多的人搬迁离去, 只剩下一些顽固的,守在这里艰难的熬着,到底没有离开。   荒年时他们都不肯走, 如今只是一个所谓的瘟神归来,怎么可能让这群人甘心离开。走了的基本上都是才定居没有多久的流民,留下的除了原本就居住于此地的人, 就是不信邪认为自己可以打败瘟神的人。   他们从一开始的恐惧和茫然, 到之后的愤恨, 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等恐惧淡化,大脑被怒火占据后,这些人就开始考虑如何将瘟神赶走。   或者杀死。   魏家老母回去后思考了一下魏十一提起知道魏伯死的事情就去问土,想着这件事肯定和土脱不了关系,就让二儿子去土家询问。土早就因为这一连续的事件吓破了胆子, 说话语无伦次的, 被魏老二追问了许久才将事情弄清楚。气的魏老二将土看做帮凶, 险些当场打人。   土的父亲可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这么多年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哪里会任凭人欺负。土的母亲当年都敢使唤疯癫的石在她家干活,更是个会胡搅蛮缠的,这一对夫妻和魏老二唇枪舌战,辱骂魏老二的儿子自己不长脑子偷跟人上山才惹祸上身,双方互不相让险些真的动起手来。直到吵出了邻居,这才将双方劝开。   双方息战的原因很简单,比起互相指责谩骂,更重要的是将罪魁祸首解决掉。尤其是魏十一宣称要所有人都不好过的时候。   就这样,由里正组织人,将所有青壮劳动力都喊在一起,拿着农具来到了魏十一的门口。   要么搬家,要么就拼个你死我活,留下来的都选择了第二个选项。   巧的很,这群人约好的时间,就是羲去找魏十一没过多久。   魏十一都不用细细分辨,就能听到外面嘈杂的说话声音,以及金属制的农具互相碰撞的生意。里正带头把门敲的砰砰作响,语气中满是不善:“魏十一,我知道你在。出来,否则等我们闯进去的时候,就不再这么客气了。”   里正的话音落下后响起的是村人们不忿的滚出去吼声。   羲眉头紧皱,他看向魏十一,发现眼前的少年并不为门外人们的谩骂和怒吼而动容,等瞧见自己的目光后,少年才微微蹙眉。   “羲,我不喜欢住在这里。”魏十一说道。   羲一下子就心疼了:“那我们就离开这里。”他伸手将少年揽在怀里安慰着:“不要在意他们的话。”   魏十一勾起嘴角,他才不在意,他从来都没有因为村人们对他的态度而伤心或者难过,只不过,这与他想杀了这群人的念头并不矛盾。   他很讨厌这群人是真的。   只是这点阴暗的念头,放在羲面前不值一提。   原本的计划是等这群人找上门的时候一个个的反杀,而现在,魏十一紧紧抱着羲,做出了一个被害的小可怜模样。   羲就更觉得难过了,魏十一本以为羲会就此带着他离开,谁想到羲竟是将人护在自己身后,猛然打开了门。   里正等人在门外漫骂,他们根本就不以为魏十一会打开门,早就做好了冲的准备。里正和魏家两个汉子隐瞒了当初想抓人被反弹的事实,来到这里的多数人并不知道魏十一的本事,正被怂恿着要撞门,突然,门开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直到一个眼尖的瞧见了站在羲身后的魏十一。   “他在那里!”那人指着魏十一说道。   其他人被男人的声音换回了思绪,惊诧的表情立即被愤怒代替,他们甚至都没有去问羲的身份,反正和瘟神这么亲近的呆在一起,也一定不是好人。他们握着手里的武器冲了过去,最前面的就是土的父亲。土的神智一直不太清楚,土的母亲觉得是魏十一害了他,只要献祭了魏十一,用他的血涂抹土的额头,就可以让土清醒。   毫无根据的胡扯,却让土的父亲冲在了最前面。   羲的脸色很难看,他一挥手,无形的力量挡在了众人和羲之间,将所有人都弹飞了出去。越是冲在前面的人摔的就越狠,就像是土的父亲,被打飞了两条街道,摔在地上的时候还断了一条腿。   其他人也受了不轻的伤。   里正和魏家的两个汉子因为被魏十一奇怪的能力伤过,所以往前冲的时候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很幸运的没有被波及到,成了在场人中少数几个没有受到伤害的人之一。   “人族竟然还有如此无耻之徒。”羲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难看,“母亲是在选择材料的时候出了错,将污浊放在了你们身上吗。”   “你、你是谁?”未受伤的人中有一个颤抖着问道。   “羲。”羲挑眉,“冥界的神明,如果你们哪天死了,或许有机会见到我。”前提是不要在地狱受刑。   神明两个字将所有人吓呆在原地。   “神不需要人祭。”羲继续道,“你们的罪行会被阴间冥司记载下来,抛妻弃子,杀害人命,都是重罪。等着最终的审判吧,谁都不会为你们求情。”   说着,手指虚空画了个圆,黑色的痕迹放大然后笼罩了整个村落,最终化为烟雾消散。   包括魏十一在内,没有人知道羲的这一连续操作是为了什么。   羲没有过多的解释,做好了这一切的羲抓紧魏十一腾空飞向山中,回到了山里小屋,只留下村庄里的人一脸呆滞的留在原地,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是什么?”魏十一问道。   羲:“一种标识。”   魏十一:“标识?”   羲:“以后不会再有神明庇护的标识。”   魏十一低下头,这话可轻可重,但无论不会有神明庇护的人们下场究竟有多惨,魏十一都不觉得会比自己更加悲惨。   所以那些人,还是活的更惨一点的好。   羲提出要带魏十一去其他的人族村落生活,无论多么遥远的地方都可以,现在的人们多数不喜欢搬迁,离了这附近,魏十一的瘟神谣言根本就传不出去。但是这话很快就被魏十一否决了,因为他不对人族保有期待,而且更加遥远的地方,人们的风俗习惯与这里相差太大,魏十一不认为自己可以良好的融入进去。   羲将魏十一的话仔细想了想,无奈的发现魏十一所说的排外情况很有可能会出现。   人就是这么的奇怪,当一个人很多方面和自己不一样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将其看做外人排斥。羲想不到要将魏十一送去哪里,思考半天,羲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问道:“你想修仙吗?”   听到羲的话,魏十一的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很快他就回过神,连忙追问道:“我可以吗?”   羲:“大概……可以的吧。”   因为天道规则的改变,这世上已然不会再有新生的神明诞生了,但是却有靠人族信仰出现的仙人,以及人族修炼到极致可为仙。   如果魏十一以后的路是成为仙人,那自然就没有必要和凡人的关系太亲近,羲更加不需要考虑魏十一生活在人群中获得凡人的幸福这个必要。   “我教给你的东西,等你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就是半仙。”羲对魏十一说道。   只不过,如何让人成仙,羲知道的不多,他需要外援。酆都大帝是肯定不行的,出来之前酆都大帝几次警告羲不要过于相信凡人,现在为了魏十一去找酆都大帝问修行的事情他未必愿意告知。不如找瑶池好好聊一聊,为了站在众仙的顶层,她一直在认真修炼,并且系统的研究这些东西,相信一定能告诉他很多东西。   短暂的确定好了目标,羲就让魏十一再次在山里定了居,约好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和魏十一见面顺便指导他修行的结果后,羲就去了昆仑找瑶池。   羲离开,魏十一则高兴于有成仙的机会,反观村庄里,正陷入恐慌中。   他们恐慌的原因不仅仅是羲的话,而是在羲那看似很奇怪的举动后,众人真切的体会到了什么才是真正被瘟神附身般的生活。   羲所使用的术法是上古神明才能施展,专门用于惩罚冒犯神明之人的术法。   大地之母后土掌管着土地,生长之神女夷庇佑植物春生夏长,河伯居于长河之中。世间的一切赖以生存的事物都与神明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人族是众多生灵的其中一族,哪怕不信仰神明,也不会因此损失多少。   但冒犯神明就不同了,被羲标上代表渎神标记的人,当然会被和羲关系好的神明所抵触。   他们辛苦种植粮食,哪怕风调雨顺,土地也不会给予回应。去寻找野草野果,长势很好的植物就会枯萎,果实凋零。用木桶去河边打水,水会从桶里飞走。   除了早就存下的粮食和水,这群被贴上标签的人们再也无法获得任何水和食物,被神厌恶的人,很难再像以前那样活下去。而当他们死后,还要面临着阴间的审判,而且还是重判。   若是没有意外发生,事情本该就这样顺利的发展下去才对。 第145章 过去   羲从山里离开就去寻了瑶池, 然后惊讶的发现瑶池已经搬离了原来住的位置, 她不仅自己搬走了, 她还将那潭池水一起搬走了。原地只留了女夷守在这里,等着羲来。   看到羲的时候,这位容貌还是个十来岁少女的女神笑嘻嘻道:“王母说了, 近日你一定会来, 就让我在这里等。”   羲:“为何突然搬迁?”   女夷脆生生答道:“王母与昊天上帝建天庭, 欲将其建在九重天之上, 这里离九重天太遥远, 而且昊天上帝说了, 几千年后, 人族将比现在更加繁盛,这昆仑之上未必还留有净土, 不如趁早居于天宫, 高高在上隐匿起来。王母觉得有理, 就答应了。”   羲歪了歪头:“昊天上帝?”   “是上古末期最后诞生的新神, 代表天, 实力强悍。王母认为他很可能在上古众神离去后成为众神之首, 就与他联合了。”女夷脸上带着调皮的笑低声对羲道,“我见昊天上帝仪表堂堂, 且很有德行,王母似乎心悦他呢。”   羲有点惊讶:“这是真的?”   女夷连连点头:“结成道侣比普通的联合更有益, 而且王母和昊天上帝约好, 男神他管, 女神王母管,这样各方面都会更便宜一些。”   羲低头思索,与他交好的都是早期的上古神明,那位昊天上帝他没见过,女夷这么一说,他就有些念头想去瞧瞧了。但是不急,比起不知几百年后可能会有的姻缘,反倒是魏十一这边更紧急一点。   将昊天上帝的事情放下,羲随着女夷向九重天而去。脸蛋仍旧带着点稚气的女夷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羲,悄悄红了脸颊。   她和羲说起王母与昊天上帝的事情,其主要目的还是想看看羲的反应。羲与王母幼年相识,从上古至今不知多少年的情分,若是羲对王母有情,她这个新诞生的小神如何比得过。好在羲除了有些惊讶以外,并没有露出难过或者悲伤的表情,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替王母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了,终于能嫁了?   若是能再生出一子半女就更好,他可以享受一下有小辈的感觉。羲很高兴的想着。   确认王母与羲之间并没有那种情愫诞生,暗恋羲的女夷红了脸颊,心情立即雀跃了很多,高兴的和羲说着最近的变化。比如哪里又有神仙出现了,多少神仙入了新天庭的编制,人族那边也开始祭祀之类的话题。   “上古风伯已经不在了,王母的意思是找小神顶上,分为东南西北四位风神,这样需要的神力不多,可以应付。”女夷继续道,“只要可以呼唤风,都可。昊天上帝同意了,找了四位,其中一位是女神,归王母管,女神都以天庭瑶池为中心往周围甚至下层排序。”   “还有太上道祖。”女夷说,“他总是神神叨叨的,王母以为他对这件事没兴趣,没想到太上道祖一定要来。太上道祖喜欢劝人修道,昊天上帝以为他可以拉近天庭与人间的关系,只是位置很难定。”   羲:“太上道祖地位与瑶池相差不大,怎么排序?”   女夷笑嘻嘻道:“王母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不在意,随意哪里都好。还说什么道者,虚无自然,只要不打扰他修道,并且对他讲道散播道义有利。王母没办法,就在天庭里找个了环境不错的地方,听说他喜欢偶尔炼丹,昊天上帝还送了他一个丹炉。太上道祖说以后就称呼他为老君即可。”   羲:“看来天庭建立很顺利。”   女夷皱眉:“也不是一帆风顺。”她偷偷瞧了羲一眼,低声道:“昊天上帝和王母认为,统帅众神除了天界人间以外,地府也该包括其中。六道轮回不可超脱天庭之外,否则容易引起乱子。当然酆都大帝是少有没有离去的上古神明,不是要统帅的意思,是想与酆都大帝携手。只是……”   羲:“酆都大帝拒绝了。”   女夷点头,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王母知道酆都大帝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总有要将阴曹地府转交的时候,从众多上古神明离开,天地交给他们这些神明掌管的时候王母就知道这是世界发展的趋势。所以在酆都大帝拒绝后,她就暗示,希望酆都大帝将地狱之主的位置交给羲。   王母和昊天上帝掌管天上人间,羲掌管地下,三方联合便是整个神界,多么合适。   酆都大帝听懂了王母话语里的意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表示后继者身份暂定。酆都大帝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在旁端水倒茶的女夷却是没懂,只当这是酆都大帝无声的拒绝。   女夷不懂这些,她只是觉得,阴曹地府暗无天日,住的肯定没有天庭舒服,所以地狱之主什么的,不当更好。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话让酆都大帝生气了。”女夷脸上的笑没了,小幅度的拍着胸口很害怕的继续道,“度朔山跑出来一只鬼怪,好像与上古鬼怪有关,找了很多神明的麻烦,昊天上帝亲自去围剿都没有将他抓回来让他跑了。酆都大帝说会派神荼去寻,只是如今都没有消息。怎么就那么巧……”   女夷的话还没有说完,羲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斥责道:“闭嘴,不许胡说!酆都大帝不是那样的神明,他从不会因为几句话生气,更不可能主动放出鬼怪为祸人间。”   女夷第一次见到羲冷漠愤怒的表情,吓得眼睛微微瞪圆,很快就道歉道:“对不起,是我说话有失偏颇……”   羲恩了一声,不再理会女夷。女夷委委屈屈的跟在羲后面,暗恨自己难得与羲独处还说了这么多话,一时得意惹他不喜,后面一声不吭,再也没敢开口。   羲被女夷带着很快就到了瑶池的新住址,看着羲离去的背影,女夷伸着脖子瞅了好一会,才被其他的女仙呼唤着离开。目前天庭人手不足,而且作为代表植物生长的女神,她要帮着瑶池养护蟠桃幼苗。   神土是羲赠与的,蟠桃苗也是因为羲牵线王母才认识了酆都大帝拿到的,王母还预定第一批蟠桃收获后要请羲来品尝,所以女夷要仔细照料,她想好了,以后要留在瑶池这里,做那花草神之首。   “我决定要在这里定居。”聊了一会关于蟠桃的事后,如今名号是瑶池金母的女神笑着对羲说道,“以后你寻我时,切莫走岔了。否则,我是不会让女夷再去接你的,更不会主动去找你。我只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你想起路怎么走,你就可以来。”   羲笑着回答:“才不会走错,我已经记好了位置。放心,绝对不用你来找我。”   瑶池说:“那最好不过。现在桃子虽然没有,但是茶水和糕点是有的。是女夷从人间那里习得的,你要尝尝?”   羲惊愕道:“糕点?真稀奇,你这里竟会有这个。”羲打量着盘子中的白色面团,拿起一块尝了尝,就是很普通的用面粉做的小圆饼,里面有枣泥做的馅料,味道有一点微甜。   这块糕点非常的粗糙,但是这个时期却是个稀罕东西。   “我知你喜欢人族的吃食,就准备了一点,味道还行?”瑶池问道。   羲非常满意:“很好吃。”   “那为何不吃了?”瑶池见羲只吃了一块问道。   羲:“我可以带走吗?”   瑶池笑了:“当然可以。我这里无论什么,你想要的哪件不能带走呢。”   羲:“它可以给人族吃吗?”   瑶池一愣:“人族?什么人族?”   羲将自己最近养了一个小孩的事情告知瑶池,瑶池温柔的笑意渐渐淡去,她紧锁眉头:“这用的材料都是天庭的女仙培育出的,并非凡品。他若是吃,只可吃一个,多了不好。”   “我知道了。”羲捏起一块收了起来,剩下的就自己一口口吃掉,然后对瑶池说了他这次主要的目的。   听到羲打算让魏十一成仙,瑶池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她思虑片刻后问道:“这话是你提的,还是他自己想的?”   羲:“我提的。”   瑶池:“他若是真心想成仙,就只有两个办法。”   羲:“什么办法?”   “第一个办法,走正统修行路,修行仙法,这条路坎坷艰难,最重心性,稍微有一点不足就前功尽弃。不过前程远大,修行之路并无上限。”瑶池说,“第二个办法,广积功德人望。就如你所知,如今天道规则改变,若是得到人族足够多的信仰和香火,成为小仙不是难事,只是这样成就的仙实力低微,地位更是高不了。但有凡人没有的千百年岁数,足够了。”   羲将这两个办法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有问:“是不是还有第三种?”   瑶池手微微握紧,嘴里却道:“没了。”   羲:“就没有灵丹妙药吗?”   瑶池心猛地一跳,听到羲说的是灵丹妙药,微微松了口气说道:“等蟠桃成熟后,我便打算用蟠桃汁为原料制作灵丹妙药,最顶级的可飞升成仙。不过……要等这蟠桃成熟,最低也要等三百年。”   三百年后,魏十一骨头都成灰了。   羲不吭声了,将另外两个办法掂量了一下,认为魏十一还是走第一个办法更合适点。以魏十一现在对人族的敌意,估计没办法让他积攒什么功德,更别提香火。   瑶池握紧的拳头彻底松开。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她没有说,若是有哪位神明愿意将自身神力分出去,区区一个凡人而已,成仙是非常简单迅速的。   羲已经很弱了,瑶池不希望他因为一个凡人损失更多。   将来要接地狱之主的神明,为了一个凡人,不值得。 第146章 过去   羲想和瑶池讨一点关于如何快速修仙的窍门, 然后被瑶池告知这些最好去问太上老君。经由瑶池介绍, 羲见到了那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太上老君一身道袍,头顶紫冠, 手拿浮尘,正眯着眼守着丹炉,见到羲和瑶池的到来有一点意外, 听到他的来意后, 这位老者甩了两本经书给羲, 讲了一通修道先修心的道理,说的羲晕晕乎乎。   说实话,这些玄之又玄的道理,羲真的不是很懂。他迷迷糊糊的收了书, 想着回头让魏十一自己研究,之后才从太上老君那里问到他真正想得到的内容。   刚巧,这番道法讲完后那一炉丹药练完, 太上老君口称有缘,分了几粒丹药给羲,说吃掉更有利于修行。看着金色丹药上面弥漫着浓厚的灵气,羲道了一声谢就收了下来。想起来问了一句成仙的丹药,结果被太上老君一句不要一蹴而就给堵了回来。   离开天庭后, 羲就将得到的所有东西都交给了魏十一, 叮嘱他好好修行, 双方约好十天见面一次, 羲就回到了阴曹地府继续任职。   魏十一没有拜师, 但是两人的相处却和师生很相似。每隔十日,羲就离开阴曹地府,查验魏十一的修行进度。魏十一会告诉他这十日内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哪怕只是一点平淡的生活日常,羲都可以拉着魏十一说上一天一夜。   可惜,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裕。   魏十一的天分显然是非常高的,几个月的时间就小有所成,虽然距离成仙还很遥远,但是作为一个凡人,他可以呼风唤雨,设置阵法,捉拿小鬼。羲交给他的内容,魏十一基本上都学了,只除了那两本经书,魏十一看了一部分,只是里面传颂的道理他并不怎么赞同,随手翻了翻后就没再动。太上老君特地让羲带去给魏十一修心的经书,最终成了摆设。   为检验魏十一的修成,魏十一带着他离开了那座山,去其他地方多走了走。这世间虽无大鬼作孽,小鬼小怪却多的很,几乎是走一段路就能遇到几只。   要更好的陪伴魏十一修行,羲还特地向酆都大帝请了假。为了不耽误煮汤,羲便寻了一个助手,助手原本为人间女子,因夫枉死被埋骨于城墙之下,痛哭流涕直至城墙倒塌,而后又跳海而死。羲去海中去见龙神时顺便将她带回了阴曹地府。刚巧阴曹地府审判她前,酆都大帝提了一句羲不常留奈何桥边,是不是该寻个鬼侍帮衬时,这位孟姜女毛遂自荐,留在了忘川河边。   羲看孟姜女煮汤手法老练,心性又很合适,就传了一丝神力给她,让孟姜女也有了用忘川河水煮汤让阴魂忘却一切的本事。只是凡人到底比不得神明,羲的汤可以让上古神喝了头晕,低等神喝后脑子混乱,小仙喝了也能忘记自己是谁。孟姜女煮的汤,却只对凡人的灵魂有效。不过在这奈何桥上,也是够用了。   只是这么一来,就颇有继任者的意思。羲想了想,觉得这样挺好,干脆直接收了孟姜女为徒,孟姜女已抛却了前尘,将奈何桥当家,留在了这里。   以后他不想在阴曹地府继续任职,好歹有个接班人,不会让酆都大帝为难。   早早的给自己定了后路,羲和魏十一在阳间浪时更是毫无顾忌,抓了不少作恶的鬼怪,都被羲带去了阴曹地府。其中有一个仗着吃人数量众多有点小本事的恶鬼,当着羲的面对魏十一吐口水说脏话,狠狠的让魏十一丢了面子。结果被微笑着的魏十一剥皮抽骨,做成了一盏冥灯送给羲。   那盏灯羲很喜欢,常常携带,在奈何桥边煮汤时就挂在桥边照明。   这盏灯只被羲当做了少年送给自己的礼物,却不知感情正在悄悄变质的魏十一将其看做信物。   自制花灯送情人,一点鬼火寄相思。其他人就是这样隐晦的表达自己思慕之情的,魏十一见过那些长相并不漂亮的女子是如何羞答答的接过男子自制的灯笼。   虽然他送的礼在某方面来说很特殊,而羲接到时的表情也和羞答答这三个字丝毫不沾边。   其实如果魏十一知道接到礼物时是怎么想的,大概会气的吐出血来。   羲:养大的崽儿长大了,可以自己做东西送我了,开心。   来自老父亲的骄傲。   魏十一收到了羲各方面的关注,又一直忙于修炼中,无暇再去顾忌对他来说就像是虫子一样渺小却又讨厌的村民们的生死。   自从羲走后,这个村子就逐渐陷入了人间地狱中。   一开始村民还心不安的活了几日,见没有什么可怕的灾祸到来,就将羲的话当做了胡口乱言,不再当真。且瘟神魏十一已经离开,村民们就开始继续往日的生活。   魏伯死了,魏家就算生气也无可奈何,只给魏伯草草立了一个碑,就继续过着以往的日子。魏老二的妻子还在期盼一下不再年轻的自己是不是可以再怀上一个。而魏家老母已经打算多存粮,给老大和老二再找个年轻的妾室。   有儿才是有后,女孩生下来也是白搭。这就是魏老母的想法,哪怕她自己也是个女人。   此时她还不知道,这个念头已经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首先意识到不对劲的是魏老二的妻子。   哪怕儿子死了,她很悲伤,该做的活还是要做。家里吃的水是早就存了的,粮也有,但是洗衣服却要去河边洗。村民许多人家不太讲究,魏家老母却是要干净的,三日洗一次的衣服,刚好趁着这日天气好去河边洗衣服。魏老二的妻子走到河边用木桶打水,却惊恐的发现无论她的桶如何甩入河内,用绳子拽上来的时候桶内都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有。   一次只当意外,二次也是偶然,可三次四次都这样,魏老二的妻子吓破了胆子,只当河里有东西作怪,吓得木桶都不要跑回了家中。   然后被魏家老母狠狠斥责了一顿。   先不说丢了木桶是一个损失,那一通胡言乱语自然被魏老母当成偷懒的借口,让在田地干活的魏老二回来后狠狠的捶了她一顿。   河水打不上来自然不是这一天,第二天魏老二的妻子仍旧没有办法洗衣服,第三日同样。气的魏老母干脆让魏老大的妻子陪同去看看,若是真的也就罢了,若是撒谎,这样连续三日偷懒耍滑的妻子已经要不得。   结果当然是魏老大的妻子也被吓了回来。   且这段时间过去,总有人家有到河边取水的时候,魏家人就发现,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没有办法从河中取水。   人的生命依赖水源而维持下去,没有水就没有命。   在不知道这种情况要维持多久的情况下,家中水缸里的水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有充足水库存的人家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水缸见了底的人家就没活路了。人不吃饭可以活几十天,但不喝水,最多也就坚持七八天。所有食物中都可以获得一点水分,而那点水分对于人的日常需求远远不够。   不下雨,太阳高高挂在天空,炙烤着大地。   土地里的种子不发芽,野地里的杂草不生长,就好像荒年再次到来。   恐惧弥漫在所有人心里。   这下连原本很坚定要留在这里的人都动摇了不少,有些人卷起包裹要离开这里,就惊悚的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离开这块原本生活惯了的土地。一旦走的足够远,就会遇到鬼打墙,转了许久后绕了回来。   谁都不能离开这里。   细心的人发现,不会被鬼打墙送回来的可活动范围就是当初羲用黑色术法划定的范围。   所有人都想到了羲当初说的话,他们惹怒了真正的神明。   可惜于事无补,无论多么虔诚的忏悔,羲也听不到。哪个神明都不会听到,这里已经被放弃和隔绝。   没过多久,就有受不了的人跳进了河中,再也没冒过头。   村民先是恐慌,然后哀求祈祷,直到发现所有方法都行不通后,已然放弃希望的人在等死,想要挣扎活下去的人则将念头放在了同村里的人身上。   抢夺别人的粮食和水,自己就可以活下去。   而且,导致这一切灾祸的是谁?里正,土的父亲,以及魏家。   很巧的是,家里存粮食和水最多的是魏家,然后才是里正和土的家里。   自相残杀,血腥漫天,这快地方另成一个小世界,距离这个村庄不足百里的地方,人们正常的种植粮食,采摘蔬菜野果,深夜细雨绵绵,享受着生活的惬意。被放弃诅咒的村庄内,人们争抢夺掠,每日都有人受伤流血,为了一滴水,夫妻可反目成仇。   魏老大的女儿是最先被放弃的,在发现真相后知道日后生活的窘迫,魏老母逼着老大将快要嫁人的女孩扔了河里,为了省下几口粮食和水。魏老大的妻子哭闹不停,和魏老母打了一架,而后被孝顺的魏老大打死,跟着扔了河里。   荒年比现在要好挨的多,荒年不过是没雨水不好种粮,认真去寻还是可以在野地里找到几口吃的。何况魏老母因小时候受过难所以平生最爱存粮存水,紧紧巴巴的日子还能过。可现在,未来没有一丁点的盼头。   魏老二的妻子战战兢兢,从未有过的顺从,在魏老母的眼皮下艰难求生,可惜她仍旧没有好结果。看着存粮一日日少去,魏老母最终决定放弃魏老二的妻子,看她还算听话的份儿上,便只将人送上一纸休书赶出了家门。   魏老二的妻子被赶出去的时候身上只有一身单衣,其他什么都得不到,她恍然懂了当年被轰出去的石是什么样的心情。   没有活路的魏老二的妻子就一头撞死在了魏家门前。后来,尸体被饿坏的人拖走,只留下一滩红色的血痕。   还没有被攻击的魏家先自相残杀只剩下魏老母和她的两个儿子。   再后来,便是几乎要饿疯了的人们袭击了村中的‘富户’。   原本充满生机的村庄如今一片死气。   没有办法离开投胎的恶魂,和弥漫在村庄上空的怨气,吸引来了一只鬼怪。   此鬼怪名为神通,为鬼中精灵,最喜欢诱人作恶。原本只是一只小鬼,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运气,凶兽作怪时被黄帝斩杀,溜出的一点怨气被他吞噬融合,不过是有点本事的小鬼顿时成了鬼王,为祸人间。而后被神荼收服,关在度朔山。   神通到底还是有点小聪明,早就留了一手,小心的伪装自己趁着守门人不注意,竟是悄悄从度朔山上跑了出来。为了报复,神通挑拨离间,诱人作恶,让人族背弃神明,给天庭造成了不少麻烦。   算计着那位新上任的天庭之主要忍耐不住亲自动手的时候,神通放弃了自己布置下的一切,溜了。   然后,他就来到了这个被抛弃诅咒的村子外。   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无法离开只能原地徘徊的怨魂,这对神通来说简直是最绝佳的地方。   尤其是他隐藏起的能力,神通可以强制将怨恨锁在尸体中,驱动身体行动,成为僵。神通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这些僵就是他第一批军队。   可惜数量少了一点,另外每个的战斗力都不够强悍。   神通想要一个很厉害点的家伙。   这里的人生前都是凡人,真的太弱鸡了。   被强硬转化成僵的人们还留有部分生前的记忆,他们被迫听从神通的命令,这其中就包括里正。里正告诉神通一个好消息,关于魏十一的消息。   那是一个跟着神明修仙的凡人,里正这样对神通说。   神通动心了,修行的凡人无论是变成恶鬼还是变成僵,战斗力与这些家伙天差地别。神通先要一个厉害的下属,但是和神明在一起的事情,让神通心有顾忌。   不如先看看,神通想道。   羲布置的结界只能困住活人,并不会困住怨魂和僵尸。这里那么多怨魂无法离开首先是因为没有鬼差的带引,其次便是他们怨气太盛将自己捆绑在这里,反而离不开死去的地方。如今成了僵尸,结界就相当于不存在。   神通没有带着僵尸,只自己小心的在里正说的山里转悠了一圈,发现了小木屋以及其他的生活痕迹,并没有发现神明和修仙的人。   他们可能已经离开了。   神通有点失望,就回到了村庄里,只一心将村庄改建成属于自己的鬼城。   羲陪着魏十一走过了好几个城镇,算着时间自己该去阴曹地府看看,就与魏十一告别。魏十一已经学会了腾云驾雾的术法,想着下次与羲见面的时间还久,他又修炼有成,就想起了当年一群人喊着要将他献祭的村庄。   就算知道他们不会有好结果,魏十一仍旧想亲眼瞧瞧他们到底有多么惨。如果还不够惨,他可以推上一把。   他不该去的,未来的魏十一不仅一次为这一时兴起的念头而后悔。   魏十一去的时候正是中午,太阳高照,原本应该是温暖的空气在踏入村庄的土地时第一时间冷了下来。   不知道阴曹地府是不是也这样的温度,羲经常呆在那里会不会冷。   魏十一并不惧怕村民,哪怕他们可能已经饿疯了,他大胆的走在村庄外的小路上,看着一片荒芜的田地。   没有人会来开垦它们,因为无论怎么开垦,田地什么都长不出来。   魏十一走到了村边,他以为这个村子里会死很多人,没想到远远瞧着却有不少人在走动,步伐缓慢有力,只是姿势看着不太对劲。魏十一皱着眉头上前细瞧,这一眼看上就呆愣在原地。离他最近的那个人魏十一认识,穿着灰色短衣短裤,虽然破了好几个洞,可仍旧能看出衣服布料相当不错,这是魏老二。原本应该是他父亲的人。   现在已经连人都不是了。   魏老二嘴上的肉烂的干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他眼珠子少了一颗,右手不自然的垂下,举起的左手前臂上赫然露出骨头。   已经变成僵的魏老二瞧见了魏十一,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就像是破风箱一样。魏老二的脸上的肉早就僵化,做不出什么表情。所以魏十一不知道他现在是愤怒还是恐惧。   也或许都有。   魏老二抬起的左手指着魏十一呼哧了许久后,转身就跑。   魏十一狠狠皱起眉头,他打量了一下周围,除了魏老二以外,还有很多熟面孔正站着用奇怪的姿势走动,他们的模样很明显是尸体,活动的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羲的诅咒造成的。   魏十一了解羲,他没有这种恶趣味。   僵,是在一定先天条件下才会诞生的鬼怪。它的能力比普通鬼要强悍许多,同时诞生的条件也非常苛刻。   至少这个村庄里所有尸体都变成僵的可能性根本就没有,除非是有谁……   魏十一不需要再猜,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逃走的魏老二很快就回来了,他不是自己回来的,他还带了一个男人。一个只在腰间围着一块破布,皮肤土黄,坐在红云一路飘过来的男人。   男人脸上一直带着笑,那表情就像是刻意做出来的,嘴角高高的勾起,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神通嘿嘿笑着开口:“你是魏十一?”   神通一开口,就露出满嘴鲨鱼一样圆又尖利的牙齿。   魏十一阴沉了一张脸,考虑逃生的可能。   “你在修仙吗?”神通笑嘻嘻的盯着魏十一打量,“修到什么地步了,给我瞧瞧不?我想瞧瞧。”   魏十一后退两步。   神通笑声戛然而止,脸上却仍旧带着那刻板的笑:“你不想给我看啊。没关系,不看也没关系。我很喜欢你,你跟着我吧。”   魏十一:“你是谁?”   神通:“我是谁?你是问什么?我是什么?还是我的名字?我没名字,他们都叫我神通。因为我神通广大?不知道,嘿嘿。”   魏十一没说话。   神通就这样盯着魏十一瞧,见他不问了,就说道:“和你一起的神明在吗?”   魏十一不吭声。   “看来是不在。”神通说,“真是太好了,我现在有点怕神明。尤其是上古神明。你说他们干嘛不离开呢,还留在这里干嘛,多讨厌啊。”   魏十一寻找逃走的路。   神通见魏十一一点点后退,一直挂着的嘴角终于耷拉了下来:“你要跑?那可不行,不跑了我会难过的。”   “在这里很开心,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听话。”   “对了,献祭吧。只要献祭就好了,当然不是献祭给神。”神通很高兴,“献祭给我。我想要成神,我就是神。” 第147章 过去   魏十一死了, 他不是死在了众僵尸的围堵下,而是死在了这个叫做神通的鬼怪手里。   若是简简单单的死了还好些, 不过是灵魂去往阴曹地府, 这样他还可以见到羲一面, 在这时, 他只剩下这一个微小的愿望。但是他的身体被很残忍的方式切割献祭,灵魂也困在了祭台上,走不脱。   如果没有这么弱就好了, 好想见他。   祭台前, 生前惦记着要将他祭神的村民们终于实现了他们的愿望,欢呼着祭祀的顺利。只不过祭的神是身后的鬼怪,而他们也早就不再是人类,变成了僵。   神通高举着双手,他很享受被当做神明崇拜的这一瞬间。至于魏十一的灵魂, 他并不需要收取魂魄,他想要用魏十一的灵魂炼制鬼王, 作为自己的傀儡下属。   这个灵魂出乎他预料的强大, 越是强悍的灵魂, 炼成的鬼王就越厉害。神通很兴奋。   神通特地在祭台上摆了一个阵, 被神放弃的村庄本就成了极阴之地, 神通又特地献上这些年收敛来的上万怨魂给魏十一的魂作为食粮强迫其吸收,看着被锁住的灵魂沾染了黑暗的气息, 变得强大又可怕, 神通高兴的笑了出来。   天色渐晚, 没有太阳照耀的夜里越加阴冷,寒风阵阵,只听得到某个鬼怪诡异的笑声。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完成了。”神通黄色的眼睛瞪得溜儿圆,“鬼王,属于我的鬼王。”   眼前的魂魄完成了他的蜕变,那是一个已经可以实体化的鬼,他黑色长发已经垂到地面,原本健康的肤色变得苍白,被神通连续呼唤过几声后,这位新诞生的鬼王才缓慢的睁开眼睛,变成成熟男人模样的鬼王用他黑色的瞳孔盯着面前的神通。   神通解除了禁制,将新诞生的鬼王召到自己面前,他兴奋的手舞足蹈:“对,就是这样,这样的你才最完美,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下了,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惊愕,他原本以为可以完全听从自己的鬼王,猛然伸过头来咬住了自己的脖子。   炼制出的鬼轻易不会反伤主人,若非如此,他才不会轻易取消灵魂上的禁锢,将这个新生的鬼王带到自己面前,还是这么近的距离,让他被袭击时毫无防备。   怎么会这样?   神通想不明白,他拼命挣扎,却惊恐的发现,面前的鬼王并非只是单纯的在咬他,而是在吃他的灵魂,他想要吞噬自己。   “不,不该是这样的!”神通害怕了,“放开,你快……”   挣扎无果,哪怕神通有点本事,在被咬住命脉时便难以反抗。   这是反噬,神通在被彻底吞噬的那一瞬间回想起来,如果炼制出的鬼王比他这个主人要强很多,鬼王就可以将他反杀成为自由身。   可一个才融合上万普通怨魂的新鬼王,怎么可能比得上修炼千年的自己?神通想不明白。   事实很简单,凡人和仙人长期处于一处,仙人身上溢散出的仙气便可使同居的凡人百病不侵。   羲是从忘川河中诞生的冥界神明,作为被他养大的崽儿,魏十一在灵魂方面不可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魏十一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实力比千年鬼怪神通差上许多,可一旦成为鬼王,有着足够丰厚的先天条件,一只吃了凶兽一抹气息的鬼怪在他面前就算不上什么了。   神通走了一步臭棋,后果就是连他自身都被变成鬼王的魏十一吞噬,成为将这位鬼王实力进一步提升的养料。   魏十一将神通吞噬了,看起来并没有满足,所以他将视线放在了周围的僵身上。因为神通的消亡,这些被强迫锁魂的僵尸们本就灵魂与肉体连接不稳,被新生大佬这看猎物的眼神一盯,有些联系弱的当场灵魂出窍,吓得四散分逃。   这个时候还顾得上什么怨恨,谁有面前这位怨气浓厚?   好饿,想吃,继续吞噬。鬼王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自己是谁,身在何处,要去干什么。   他只迷糊记得一个面孔,有一个人很重要。   想见他,但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因为他不够强,所以得不到,甚至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吃掉了好多,有几个弱小的跑掉了,不过没关系,找到更多,吃掉,变得更强。   然后,去找他。   没了记忆几乎只剩下本能的鬼王毁灭了所有僵尸,在这个被神抛弃的村庄后寻找不到更多可以提升实力的东西后,便离开了这里。   新生的鬼王开始在阳间肆虐。   此时的羲还不知道魏十一在与他分开没多久,就从修仙的人变成了新生的鬼王,实力强悍,平常的神仙根本就对付不来的那种。并且他还在不断的升级中。   神明中最先知道的是王母瑶池。作为最近在凡间名声大盛的神明,瑶池在阳界有很多庙宇香火供奉,向她朝拜许愿的凡人数不胜数,其中多是求子求福保平安的。对于这些繁琐微笑的愿望,瑶池会根据信徒的虔诚程度来分别满足,以此壮大在凡间的名望,对这些凡人本身并未多么在意。直到有一天,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跌跌撞撞的跑进王母庙,躲在了神像后面哆哆嗦嗦的向王母乞求庇护时,惊动了这位九重天上的圣母。   敬神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拜神前不说要焚香净身,至少衣服干净整洁,头发也梳的整齐,哪里有这样血污满身,狼狈逃窜闯入的人。   神像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会被神明本身得知,分了一抹神识关注这里的瑶池被那血腥味呛了鼻子,正要不满,就被更浓厚的血腥气吓得面色一变。   走进庙堂的是一个男子,他黑色长发垂落到腰下,身上裹着黑色长袍,赤1裸双脚。男人走一步,暗红色的血滴就从他身上滴落下来,让人不知道他那身黑色长袍到底是因为本身的颜色便是黑色,还是因为沾染了过多的血变成了黑色。   鬼王,瑶池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便想到了这个名词。只是瞧着男人冷漠的双眸,却与平常的鬼王不太相同。   众鬼之王为鬼王,但其实指的都是实力到达一定程度可以碾压其他小鬼的恶鬼,鬼王的成长多是伴随着吞噬灵魂,受魂魄生前杂乱无章的记忆和情绪影响,鬼王通常没有多少理智,比较疯狂。   眼前这位鬼王看着的确不好惹,却不像是完全没有理智的样子。   逃进庙宇的女人吓得浑身打颤,大气都不敢出,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如果是普通鬼王在瞧不见人的时候就该走了,根本就不会去动什么脑筋寻找。这位不同,他的眼睛四下巡视了一遍,瞧见了供奉案台上边缘一点蹭到的血痕。   他向女人躲藏的地方走过去。   瑶池心惊,连忙分了一点神力去阻挡,不管这位来历如何。她的地盘上是绝不会让鬼王放肆伤害自己的信徒的。   却没想到那一击打在鬼王身上,就如撞击在坚硬的磐石上般,没有撼动鬼王分毫。鬼王察觉到了源自神像的攻击,不过是个泥塑雕像,鬼王一拳便将神像打的七零八碎。   瑶池与庙堂的一丝联系因此而断。不过,在鬼王那一瞬间的攻击中,瑶池嗅到了一丁点熟悉的气息。   羲。   特有的带着冥河水汽的神息,除了羲就没有别的神了。   但是为什么?   一个杀虐极重的鬼王,怎么可能会和羲有关系?   此时的瑶池再也救不得躲入庙堂的女子会如何,而是匆忙联系昊天上帝,无论鬼王与羲是什么样的关系,鬼王在阳间大肆造杀虐,不能不管,有什么想知道的,等鬼王被抓后再查也来得及。   而羲仍旧对此一概不知情,反倒是酆都大帝先得到了消息。   只因魏十一在吞噬鬼魂时,刚巧漏掉了几只逃亡在外被鬼差发现拘入地府,其中一个便是魏老母。   魏老母眼高于顶,半生都在磋磨他人害人利己,嫁夫时仗着有姓有点小来头,对贫民丈夫颐指气使,怀孕时家里收成不好,占了大半粮食,趁着丈夫下田干活不给病弱的夫君老母饭吃,将一个淳朴良善的老婆子慢慢饿死。平时不积口德,瞧不起村里妇孺,常口出恶言伤人,且诽谤同村一美丽女子,毫无根据的以不检点来评价她,搅没了女子的大好姻缘。儿子有媳妇时乱立规矩,孩子生下后又故意令儿子将其弃之雪地荒野,骨肉分离。而后又擅自以神明的名义害人命,石虽死于猛兽之手,却与魏老母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在加上之后两个儿媳的死,前前后后罪孽一条条的数了下去,魏家老母不修德行,被判入畜生道,转生为母牛,一生都要在土地里耕作生小牛崽直到做不动活的时候被宰杀端上餐桌。作为畜生轮回百世,才能赎去一身罪孽。   魏家老母当然不干,吵闹着裁判不公,可阴曹地府那么多鬼神怎么可能任凭她一小小恶鬼胡闹,生生给压了下去。   听着魏家老母嚷嚷着僵尸和鬼的话,酆都大帝叹了一口气。   神荼问道:“可要将这件事告知羲?”   酆都大帝摆手:“告诉他做什么,如这鬼犯所言,魏十一已然成了鬼王,就是他也救不得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神荼点头,沉默半晌后又道:“可是要入畜生道,先过奈何桥,这名鬼犯如此癫狂,会告诉他的吧。”   酆都大帝:……   哦,忘记这茬了。 第148章 过去   魏家老母的魂魄送去奈何桥时, 羲正在煮汤。   这个时候的奈何桥不像后世那样拥挤不堪,奈何桥上并没有排队投胎的队伍, 羲就有点闲, 想起被酆都大帝嫌弃的汤,羲决定要重新煮一锅, 证明他绝对不是料理废的神。   奈何桥边只留下孟姜女守着, 魏家老母来的时候是被两个鬼差牵来的, 来时一路都在骂骂咧咧,当孟姜女盛起一碗汤送到她嘴边时, 魏老母更是一头撞到了孟姜女的手上,呼喊着绝不喝汤。   因生前日子过得贫困,明明是已嫁的女子,孟姜女的身材却如少女般矮小单薄,似乎风吹般就能倒下, 且眉目温婉, 瞧着就像是很好说话的人。   魏家老母以为孟姜女好欺, 可她忘记了身后两名凶恶的鬼差,孟姜女不过一蹙眉,两名鬼差就狠狠给了她一脚,压着魂跪在地上。   孟姜女捡起汤碗道:“魏好, 犯罪七条, 判入畜生道百世轮回。牲畜不是那么好当的, 喝了汤, 你还能好受点。若是不想喝, 随你。”说着就将汤碗放到了桥柱上,示意鬼差将魂带走。这种情况下,不喝所受的痛苦要更重。   鬼差点头,提着魏老母就要往畜生道的方向走,吓得魏老母连声求饶,鬼差对视一眼,又将魂拖了回来。在这里,轮回转世喝汤才是规矩,哪怕要转生为畜生,一只拥有人的思维和记忆的畜生只会在阳间造成麻烦。   将魏老母撇在孟姜女面前,孟姜女重新盛了一碗汤递过去,魏老母颤巍巍的接过,做势要喝,然而在汤碗边缘即将触碰嘴唇的那一瞬间,魏老母猛然将汤泼在了身边鬼差的身上,将碗砸向孟姜女,夺路而逃。过了奈何桥就是投胎处,六道轮回,去哪里都比当个畜生强!若是能跳进人道继续为人,多了一世记忆的她绝对比之前过的好。   两名鬼差发出尖锐的嘶吼声,孟姜女恨恨将碗放下:“抓住她!”   望乡台内,一锅汤正好煮完,羲用勺子舀了一碗正打算品尝,就听到门外奈何桥边嘈杂的声音,心中烦闷,就推门走了出去:“怎么这么吵?”   “师……”孟姜女一句话才开头,还未说完,就见羲一个闪身挡住了魏老母的去路,手中汤碗一泼,便将那热腾腾的汤水浇了魏老母一身,疼的她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两名鬼差刚好上前摁住了魏老母,将她拖了回去。   羲:“这是要投胎的魂?”   孟姜女表情讪讪:“徒儿一时不察,让她跑了。”   “下次注意点。”羲说道,“你们也是,怎么就松了手呢。”   两名赤面鬼差都羞愧的低下头,其中一个开口道:“以往都是用老法让魂魄忘却记忆,过程很痛苦,亡魂都不愿忍受,全都是捆着过,现在……”   另一个跟着点头:“现在有您了,喝汤不是啥大事,阴魂都是老老实实的,哪想到有这种奸诈狡猾之辈。”   羲:“六道轮回中有好几个都不是好去处,不愿前往的阴魂多的是,以后谨慎些。”说完又嘱咐孟姜女:“对于劣迹斑斑的阴魂,不想喝汤不必强求,就以老法来,扔进忘川河里好好洗洗,洗干净了记忆再送去轮回,有那不着急投胎的,我们自然更不着急。”   两个鬼差连连点头,孟姜女也低头应是。   “送去吧。”孟姜女想要在恩师面前找回点威严,对两名鬼差下令道。   谁知被压制住的魏老母竟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羲的衣角:“我知道你,见过的,我见过你的。”   羲心里诧异,低头打量着魏老母的面容,老太太脸有点僵硬,都是褶子,此时拼命挣扎嘶吼让她的表情有点扭曲,分辨不出年轻时是何等模样,羲不记得有没有见过她。   “无礼之徒,放开你的手。”孟姜女道。   魏老母自然不肯撒手,还拼命吼着:“都是那个瘟……不,是你养的那个孩子害死了我。这不公平,我不该去畜生道,你纵他行凶,要负责的!我要还阳,不,我要投个好胎,我想成为公主,不,是富贵胎就好,要一生顺遂……”   羲:“你说什么?谁害的你惨死?”   孟姜女:“师父,卑鄙之辈的话不能信。”   羲:“听听无妨。”   魏老母嘿嘿笑了,好似找到了救赎的法子,便将村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了一点,包括她和村里人被做成僵,而后神通死,成为鬼王的魏十一大开杀戒,她这个本就衰弱的灵魂趁机逃脱却被鬼差抓住拘魂的事说了一遍。   随着魏老母将话说出口,羲的脸色越加难看,等魏老母说完,羲的表情可以用狰狞来形容。   “所以,你和村里的人变成僵后都没有放过他,围堵他然后献祭给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恶鬼,将他炼成了鬼王?”羲恨不得咬牙将这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   偏魏老母还未察觉他情绪不对,仍旧辩驳道:“这并非我等所愿,是那神通的命令。而且那小子不是还活着吗?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我们是无辜被卷入的!”   羲:“活着?你认为,变成鬼王是活着吗?”   魏老母梗着脖子,还未开口,就见羲捏紧手里的碗抬起,狠狠的砸在了魏老母的脑袋上,魏老母魂颤了颤,晕厥在地。   羲怒道:“那也叫活着?!!”   两名鬼差和一个孟姜女,齐齐吓得失了声。两名鬼差更是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瞧着羲手里的碗,别看它模样有点土里土气,真砸头上,酆都大帝的脑袋都会起个包,更别提他们这样小鬼小怪了。   大佬怒了,求不迁怒。   “你们两个!”羲喝令道。   两个鬼差一个哆嗦,站的绷直:“是!”   “送去地府受刑。”羲冷声道,“投胎就免了,我会去找酆都大帝说清楚。”他在这里送汤,除了摆渡人以外还被赋予了一点酌量赦免的权利,同样的,如果奈何桥边亡魂作乱,他也有酌量加刑的权利。   两名鬼差对视了一眼,一个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个……或许不用了。”   羲:“啊?”   鬼差更小心的回答:“因为您那一下,此恶鬼的灵魂被打散了一点,灵魂少了重要的部分是没办法投胎的,所以……”   羲歪头:“所以?”   鬼差瞧着因为重要魂魄消散而身形逐渐发生改变的魏老母:“她这样只能作为低等小鬼放逐在地狱最低层,去做杂活。”被派给没有理智的低等小鬼的活计都是其他鬼差不愿意碰的脏累活,而且周边环境很恶劣,有的为了工作要和犯魂同样处于刑罚地狱,比如刀山火海之类的。被打散的灵魂如果没有及时收敛蕴养,可能永远都没有恢复的可能,对于魏老母来说这大概属于无期徒刑。   这么一想,鬼差瞧着魏老母的眼神就有点同情,老老实实投胎当畜生不好吗,非要作死。这下好了,连畜生都不如。   羲惊了一瞬,表情很快就冷漠下来,哦了一声,让鬼差将魂拖走。   他才不会觉得自己下手重了。   灵魂如此卑劣的家伙,得到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活该。   反而是变成鬼王的魏十一让他更担心一点。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哪个鬼王有什么好结果。魏十一才是真正没了成人或者成仙的机会。   既成鬼王,永世为鬼。   羲心里挂念魏十一,将奈何桥边的事情交给孟姜女,便去往了阳间。甚至都没有对酆都大帝告假,他要去见魏十一,只有亲眼见证,他才可以确信魏老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酆都大帝派来的鬼将扑了个空,没有及时挽回现状,听孟姜女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后,鬼将便折回报告去了。   得知魏老母没了投胎的可能,酆都大帝哀叹一声,将生死簿上的名字抹去,魏老母彻底划入了地府小鬼的行列里,永远被奴役。   神荼问道:“属下去追?”   “追也没用。”酆都大帝说,“我知他很认真养大那个孩子,虽然只是个人族小孩。可惜这阴曹地府,怕是没办法交给他了。”   神荼低头没有说话。   酆都大帝:“天道已然不许我继续呆在这里,神荼,地府便交给你们吧。”   神荼一怔:“可这……”   “地狱之主仍旧是我,我会隐居在度朔山,只将管理权移交。”酆都大帝,“这或许就是天命。神明更替,权利移交。我们早就该退出这里了,天道钟爱人族,以后这里会有不少人族转化的鬼仙来管理这里。就如那孟姜女一样。到时候,你想留,天道也不会让你留。”   神荼低头:“是,我知道了。那鬼王的事情我们要插手吗?”   “天庭来求援了吗?”   神荼:“没有。”   “那就交给他们管。”酆都大帝说道,比起正在阳间作乱的鬼王,他更担心羲。   很害怕羲为了保住魏十一,会做出什么来。   阳间,原本的小村庄彻底成了鬼村,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没有人收敛。哪怕知道魏十一不可能在这里,羲仍旧将所有残缺的尸骸观察了一遍。确认真的不在后,羲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   死了还好,魏十一生前从不做恶,死了他可以替魏十一求一个好胎,重新再来。   可若成为了鬼王,孽债缠身,奈何桥就永远别想过了。   羲放眼看着荒芜的大地,魏十一,你在哪里? 第149章 过去   以前魏十一都是在山里等着他的, 在他们居住的小屋里。等一起出去游历的时候,羲在哪里与魏十一分手去往阴曹地府,等他回到阳间的时候魏十一就在分别的地方等待。   我不会走太远,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我都会在分别的地方等你, 确保你来的时候能立刻找到我。这是魏十一当初说的原话。   羲很高兴,但也舍不得魏十一长时间驻留在一个地方, 就告诉他自己会过多少时间回来,只要那个时候魏十一在就好。   事实证明,魏十一很守约, 他从来都没有错过羲一次。   只有这回例外。   因为要留给魏十一更长的修炼时间,所以羲与魏十一见面的时间间隔越来越久, 离他们应该见面的日期还有好几日。   魏十一很有可能并不在原地等待。   若是成了鬼王, 这个可能更低为零。   很少见到哪个鬼王存有过去的记忆以及清晰的理智的,尤其是刚诞生的鬼王,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猜不出魏十一可能去了哪里,羲就只好将他们两人曾经住过的山中都搜寻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都没有找到。   上古神明的时代才过去,新天庭尚且还未建立完善, 压根就没有土地神和城隍让羲去一个个追问,如今这片大地上, 反而是游荡的散仙更多, 但没多到随处都可以遇到, 寻找的这一过程中羲只遇到了两位神仙,追问无果。不过后面那名神仙却给羲指了一条路。   骊山上有一新来的神仙为骊山老母,骊山老母与天庭上仙来往甚密,又常为师教导凡人,消息灵通,有事可以问她。   已经慌了神的羲终于想起这位女神的存在来,道了谢后,直奔骊山。   骊山老母非常高兴的接待了羲,听羲将来意和前因都说清楚后,这位一直挂着和蔼笑容的女神笑意淡了下来,她沉吟片刻后道:“羲,这事你是要管?”   羲:“对。”   “鬼王的结局,你可知道?”骊山老母问道。   羲点头:“轻者被关度朔山,重者魂飞魄散。”   骊山老母哀叹道:“世间个人皆有缘法,此事上古神明都奈何不得。否则为何天道规则一变,你两位父母都不得不离开此界?”   羲:“我并不打算违背天道规则,我……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或许还有挽回的地步。”   骊山老母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她悠然道:“老身来这骊山有一段时日了。”   羲满头雾水,不知道骊山老母这是要说什么。   骊山老母继续道:“昔日女娲伏羲两位上神离去后留下了一片开垦过的田地,老身不忍其荒废,种了茶。老身刚来此地的时候,你就煮了一壶茶招待老身,还教了老身如何将灵气锁在茶水里的法子,老身现在也给你煮一壶尝尝如何?”   羲:“我现在有急事。”   骊山老母自顾自的感慨道:“可惜仙茶叶子难保存,时间久了灵气溢散,老身之前见过西王母,登了仙籍,她说要让手底下的神仙给老身做一套茶罐子,然而还未做好,这批茶叶要可惜……”   骊山老母的絮叨还未结束,羲就从袖里乾坤摸出一套粗糙的瓶瓶罐罐放在了桌上。骊山老母眼厉,不需羲介绍,她就知道羲拿出来的是多么好的东西。   她叹气道:“老身不是这个意思。”   羲:“我知道,你想略过这个话题,暗示我放弃。可我怎么能放弃,我将他照顾长大,不是为了他有一天神智丧失,魂飞魄散!”   骊山老母:“老身将你看做朋友。”   羲:“我也将你看做朋友。”   骊山老母:“所以老身不愿意告诉你。你不忍那个孩子灰飞烟灭,老身又如何愿意看到你为了救一个凡人,搭上自己的一切?”   羲动作一滞,看向骊山老母:“你的意思是,变成鬼王还有挽救的可能?”   看着羲的眼睛微微发亮,骊山老母意识到了什么,她闭紧了嘴巴,糟,说错话了。   “哪怕吞噬众多魂魄,杀虐满身,也有救?”羲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惊喜。   骊山老母深呼吸,无奈的吐出一句话:“代价太大,不行。”   “没关系。”只要能救就好,救的下来,什么代价都不算大。   可惜无论羲再如何追问,骊山老母都不肯吐出一个字来。无可奈何,羲只能离开。   “等等,这东西你拿回去。”骊山老母起身道。她指的是那一套用息壤做出来的瓶子。   “你留着用吧。”羲无所谓的回答,“以前拿来装水果的,现在不需要了。”毕竟和他一起存新鲜水果过冬的魏十一都不知人在何处,还要它干什么呢。   羲走路的背影中都透着难过,骊山老母不知怎么的,吐出一个字来:“北。”   羲惊讶回头,骊山老母就低头看着桌子,好像刚刚她什么都没说。   骊山老母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道:“瓶子老身先借用,等你回来的时候,便还你。”   羲:“恩。”   “记得来取。”骊山老母上前两步道,“老身等着将它们还给你,要记得。”   羲笑了:“好。”   他知道,骊山老母这是让他好好的回来。   他会记得。   只是能不能回来,就不好说了。   事实上,这的确是一场迟到千年的归还。   骊山老母给的方向很模糊,她也只能给这样模糊的信息,毕竟她消息再灵通,也不是实时跟踪鬼王的去向,不过是很巧才去天庭登记好仙籍,听女夷提上了几句,因为鬼王的出现,王母的庙堂都毁了一座。那个庙堂的位置就在骊山往北千里的地方。   骊山老母给了一个模糊的方向,心里却真心的希望羲能和魏十一错过。   她喜欢人族,甚至也会收几个凡人为弟子,但是教导出师后,那个女弟子的死活骊山老母是不会去管的,人总该为自己的安危负责,她不可能永远当个老母鸡一样护着。   更别提为一个凡人女子弄的自己神仙都做不成。   羲和那个凡人关系太过亲近了。   若是羲真的舍弃了一切救出那个凡人,骊山老母心里念叨,如此大的因果缠身,那个凡人可要如何才能偿还。   骊山老母的愿望落空了,羲找到了魏十一。   或许命运就是这样的安排,骊山往北地界太大,去找一个和凡人一样身量的鬼王很难,可偏偏羲生了一双神眼,可观天地之气变化,再加上天庭的昊天上帝亲自出马抓鬼王。浓郁的清明仙气与黑暗的阴森鬼气撞击在一起,必然造成天地色变,羲刚巧知道方向从骊山出发往北地毯式搜索,怎么可能没发现。   不过一个鬼王,虽然特殊了点,但也不需要一个天庭之主亲自出马。但奈何瑶池心里起了疑,决定要速战速决,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最好别让羲知道。速战速决的妙招就是找一个实力可以碾压鬼王的,这天庭自然非昊天上帝莫属。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同事提出的要求,昊天上帝一定会拒绝,他堂堂天帝,亲自出马就为了一个鬼王,说出去都掉面子。可这个请求是瑶池金母提出来的,昊天上帝就没法子了,谁让他正在追老婆呢,老婆的话,岂能不听?   好不容易说动瑶池有意嫁他,就当这是考验了,证明他绝对有为瑶池金母丢弃除了原则以外的任何东西,比如面子。   可这一出马和鬼王对上,昊天上帝就觉得不对劲起来,这实力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鬼王?而且这鬼王身上怎么还沾染着上古神明的气息?难道是谁家养的凡人崽儿?   双商都奇高的昊天上帝想起了瑶池金母谈论起鬼王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再思索瑶池金母认识却非常在意的上古神明名单,很好,一定是那位没见过却是媳妇最重要的朋友。   啧,所以这算是什么?   他要不要直接将人拍扁?   好吧,其实拍扁的可能性比较低,首先这个鬼王不好对付,战斗能力较差却很能硬扛,而且打起来什么都不需要顾忌。反倒是他这位天神要收敛自己的神力,不能放开了干,难道要像是共工掐架那次撞断不周山?就算没有上古神明那样强悍的威力,将这方圆百里的生灵都影响的能力还是有的。才新任天地之主,这样草菅人命他的天庭怕是建不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在控制着自己的力量时还要注意发飙的鬼王不要在攻击时波及到远处的生灵,可谓是身心俱疲。哪怕是鬼王做的杀孽,也是他先找鬼王打架引起的,要背一个间接的因果。   所以他倒地为啥来阳间和这个诡异的鬼王打架?   哦,为了媳妇。   可能还有为了媳妇的朋友。   “玄机!”远处,响起一个神的呼喊声。   昊天上帝扭头看过去,羲正焦急的向这里来。   辨识了对方身上特有的冥河气息,昊天上帝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媳妇最看重的那位朋友,记得名字是羲。   羲一出现,昊天上帝就打算脱离战圈,鬼王当然不肯放过这个突然出现压着他揍的家伙,上前一步就要用长着尖锐指甲的手划向昊天上帝的脸。   没有划到,被羲拦住了。   转过身,魏十一用通红的眼睛看向羲,恶狠狠的呲牙威胁,却没有动手。   羲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打的鬼王一愣一愣的。   眨了眨红色的眼睛,鬼王疯狂的表情渐渐被迷茫代替。   好难过,好痛苦,要变强,要杀。   可是面前这个人,不行。   不可以伤害他。   为什么。   他是谁? 第150章 过去   鬼王在羲面前很乖,随便打随便骂绝不还手还口的那种。瞧着鬼王在羲面前温顺的模样, 昊天上帝再一次怀疑自己下凡到底是干嘛来的。   早知如此放羲来不就好了, 他折腾个什么劲。   昊天上帝取出了锁魂链, 将丝毫不反抗的鬼王捆了个严严实实,恨不得从头到脚都包住。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强悍的鬼王, 还是谨慎些的好。   但是之后要如何处理, 昊天上帝和羲都拿不出个主意。   若是平常的鬼王,按照昊天上帝的意思,就是找个地方封印,最好的地方就是度朔山,那里属于酆都大帝直接管辖的鬼岛。鬼王这样原本就神智不清楚的鬼入了那里就相当于进入十八层地狱, 找不到怨魂继续吞噬增长实力和稳定自身,只能被体内肆虐的力量自我伤害,熬到最后都是毁灭一途。要么就直接就此将其打的魂飞魄散, 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   昊天上帝瞧了一眼和鬼王含情脉脉对视的羲, 以上两种办法全部憋死在肚子里,他一个字都不敢说。   神仙到底也是有私心, 会懂的偏袒。能够阻止鬼王继续为害阳间,是昊天上帝唯一可以做的事。莫说现在,就在千年后,神仙身边的坐骑或小童去阳间作恶, 最终也不过是一句孽畜, 我会好好管教然后带回去就啥事没有了, 至多给点弥补。   只不过, 鬼王做下的恶,不是平常神仙说包庇就能护住的。吞噬灵魂没了转生路,比单纯杀掉一个人更加罪大恶极。这是天道都不容许的。   就算昊天上帝不追究,酆都大帝不抓捕,魏十一仍旧躲不过天道的惩罚。   “不可为恶,枉造杀孽,只会让他的神智被怨魂中的恶念侵扰,最终自取灭亡。”昊天上帝道。   羲:“可是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骊山老母说,鬼王也有救下的可能。”   昊天上帝很惊讶:“她这样说?我倒从不曾知。鬼王的诞生皆为逆天而行,与天道作对没有什么好结果。只要他在三界之内,绝不可能逃脱。”   “三界……之内?”羲好似想到了什么,那念头一闪而过,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昊天上帝很诚恳的建议道:“你在阴曹地府任职,可以找那位酆都大帝去问一问。他最懂鬼怪之事,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   只是昊天上帝觉得,这一线生机太过渺茫。   羲将魏十一交给昊天上帝暂且看管,自己先离去找酆都大帝,他有件事要找酆都大帝确认。若真如他所想,奈何桥边的职务要提前交接,离去前,不能给酆都大帝的阴曹地府添乱子。   三日内归,这是羲告知昊天上帝的话。不过三天,他等得起,所以昊天上帝保证他会守着被锁魂链束缚住的鬼王,直到三日后羲归来,这期间他哪里都不去,甚至也不会回到天庭。   对于这位未来老婆的挚友,昊天上帝给了足够的善意。   一心想要刷瑶池金母好感度的昊天上帝没有想到,他这一善意得到的不是瑶池金母的感谢而是一个力度十足的巴掌,以及婚期延迟的答复。   追老婆真难,对吧。   他怎么知道羲能干出那种不要命的事情呢。   委屈。   阴曹地府。   酆都大帝早就预料到羲会找上门来,也知道羲要说的是什么事,还未等羲开口,酆都大帝就回答:“不可能。”   还未将来意说明的羲:“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想救魏十一。”酆都大帝说道,“我知道,这不可能。从来没有鬼王被拯救过。”   羲:“他并不是自愿成为鬼王的,我都知道了,是神通带着那群变成村民的僵尸,恶意将他炼化成鬼王。他很无辜。”   酆都大帝:“我知道他很无辜,但是天道就是这样规定的。你可知他吞噬了多少魂魄?”   羲摇头。   酆都大帝道:“西至昆山,南到骊山,东于姜城,北临恒水。百城千个村落,十数万无辜魂魄,都为他吞噬。这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功夫。羲,若非他是你养大,区区一个被炼制的鬼王,不该如此凶悍。以往的鬼王都没有到如此地步,他已是鬼王之王。”   只知魏十一吞噬了无辜魂魄,没想到竟是如此大的数量,饶是羲听到也吃了一惊。恍然想起来,这段时间奈何桥边闲的过分了,没有几个阴魂来投胎。竟是因为魂魄都被魏十一吞噬的一干二净。   “若是继续放任他在阳间,不出一年,你的母亲辛苦创造的人族便消亡于天地间。”酆都大帝说道。   羲:“既然知道事情如此严重,你为何不管?”   酆都大帝看着羲,叹气道:“我就是担心你会知道,才不去动。天庭正在创建中,有比我们急的。”   新天庭中众神中主要神仙已经入了仙籍,找好了自己的位置,这其中有不少是新诞生的神仙,且本身的存在和强大脱不了人族的信仰和供奉,他们当然比酆都大帝这个人族诞生前就存在的神明要着急。就算没有瑶池金母的庙堂被毁一事,要不了两天仍旧会有神仙将鬼王出现的事情上报给昊天上帝。若是他们动作足够快的话,还未等羲知道这件事,魏十一就已经被昊天上帝抓捕,然后因其巨大的危害力而打的魂飞魄散。   可偏偏羲知道了,还找到了魏十一,及时阻止了昊天上帝将魏十一打成饼然后带走的可能。   只差那么一点点,难道这就是天定的命运吗?   不,若非没有羲一开始的收养,魏十一的命运本不是如此。   这不是天注定的,而是羲本身的出手造成了命运的纰漏,他让一切脱离了原定的轨道。   明白酆都大帝话里的意思,羲苦笑:“你以为我事后知道可以微笑着说‘啊,原来事情变成这样了,那算了吧’的话吗?”   “你不该和一个凡人走的那么近。”酆都大帝只能这样说道。   羲:“我知道,可我已经和他走的很近,我很在意他的生死,我无法接受他魂飞魄散的结局,这不公平。他从来都没做错过任何事情!”   酆都大帝:“羲,这世间天道既有轮回。”   “轮回?什么轮回?”羲不明白。   酆都大帝沉默许久后道:“如果那日,你没有从那座山上经过就好了。”   羲抿嘴思考了好一会,明白酆都大帝的意思了:“你是说,玄机的命运就该是死在那座山里?”   酆都大帝没说话,和羲对视了许久后,发现事情已经到不说不可的时候了,无奈才将事情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天道规则改变,新的神仙诞生,其中就有一部分神仙将从人族中选出。”作为地狱之主,掌握轮回生死簿,他知道的比谁都多。   “魏十一被选中了,三世之前,他就被预定将要成为一名星君,主破军。”酆都大帝缓缓开口道。   羲听得愣了:“那他为何会死在山里?”   酆都大帝继续道:“成为神仙者,无一不是要身经苦难或者大彻大悟,要么就有所贡献。破军是耗星,也是杀星,成为破军星君者,需要经历十世苦难,世世生时凄惨,死无全尸,每世受尽折磨。其身上杀虐气息会随着一世世的累积而增加,直到第十世,当其杀气足够影响其气运时,就是他终大开杀戒,升为杀星之时。那才是天道给他预选好的路。”   羲:“这一世呢?”   “第四世。”酆都大帝知道羲要问什么,继续道,“攻击石的野兽在窝里有几只小崽子。如果你没有找到他,与魏十一同行的石被猛兽咬死吃掉后,猛兽会发现魏十一的藏身之处,将其叼走带回自己的窝里,当成被崽子用来训练捕猎的玩物,被玩弄到筋疲力尽后惨死猛兽口中。”   知道魏十一被自己救走不会经历这样的结局,但是羲的嘴唇还是在不停的颤抖,他握紧了拳头,沉默片刻后问道:“现在我扰乱了他的命运线,我会如何?”   “不如何。”酆都大帝平淡的回答。   羲一怔,这答案真的出乎他的预料:“天道既定的路,我就能改?”   “你不同。”酆都大帝回答,“你于忘川河中诞生,神性本就与轮回和命运息息相关,且作为上古神明超脱三界之外,便是要灭世,也只有其他神明阻止你的时候,天道并不会对你多管。”   羲:“对我还真是宽松。”   “世间皆有平衡,这就是你为何这么弱的原因。”酆都大帝毫不留情道。   羲哑然。   对,他没有灭世的本事。别说灭世,瑶池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而现在很多主杀伐的新神仙,两只手一起上就可以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身为一个上古神明,没有比他更弱的了,真是悲哀。   哪怕他可以改变天道既定的命运,可说实话,就他这本领,能改变多少呢。   其实还算不少,他改变了魏十一悲惨的成仙路。   可现在,倒不如继续悲惨着,至少不必像现在这样成为鬼王只剩下疯狂的等待魂飞魄散。   “既然造成如今这个结果的是我,我就要负责。”羲说道。   酆都大帝:“你要做什么?这不是你的错。”   “对,这不是我的错。”羲说,“我只是见他可怜,救了他。既然拯救不是罪,难道他被害就是罪吗?”   “我知他造了诸多杀孽。这些债真要有谁去背,那就我背。”   “他是我养大的孩子,没有看好他,是我的责任。”   “天道既然管不了我,那我做什么都可以,对吧。”   “我和他换。明日之后,他为神,我为人。”   “把我的一切都给他。”   酆都大帝:“你疯了,这不值。”   羲笑了:“没关系,我不悔。”   在养大那个孩子之前,羲从未想过他会对一个凡人付出到什么地步。   现在他知道,他可以付出全部。 第151章 后来   劝无可劝, 酆都大帝并不在开口, 他心里知道, 羲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已经想好之后的路如何的羲开始规划自己不在后的事情, 比如奈何桥边,加快对孟姜女熬汤的教导,确保孟姜女可以自己独当一面, 若是有一日她也不想或者不能继续留在奈何桥边送汤,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后继者, 就像是他一样。   孟姜女对魏十一的那些事一概不知,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直觉知道一定有什么变故,这位从来都是很善解人意的女子只问了一句话:“以后还有与您见面的时候吗?”   女子温柔的双眸看着羲,羲不敢断言,只说道:“如果真有那样的可能,我会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孟姜女垂下了眸子, 言语中带着一点悲伤:“奈何桥边没有您在,太过空旷了。”   羲想了想,取了冥灯挂在奈何桥边:“这是他送我的,我最喜欢带在身边。如今就留在这里照明吧。它在,就当我在。”   孟姜女看着冥灯闪烁的点点魂火, 有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灯是死的, 如何能代表面前这位笑起来就让人如沐春风的神明呢。   孟姜女被强制出师, 羲做了自己在阴曹地府最后的工作, 职位交接,最后去了一趟酆都大帝的办公处。   摆渡人的身份彻底归在了孟姜女的身上,地位自然没有作为神明的羲高贵,只是一个普通的阴官,且因为她是第一个以前凡人的身份成为地府小官,地位隐隐要比其他阴官地上许多,好在孟姜女本就淡然的性子,加上他是好人缘羲的徒弟,又长时间留在奈何桥边,竟是从未得到其他鬼神的冷脸,难得在满是真鬼神的地府过得自在。   唯一遗憾的是,这位心性甚好的摆渡人却因为羲传来的‘死讯’而悲伤难过,又在忘川河边留了许多年,看过太多人世间爱恨情仇,突觉世事索淡无味,就去凡间找到孟家婆收为徒弟,传授熬汤秘诀,将摆渡人的身份交接过去后,自喝一碗汤忘却一切,重入轮回。未曾再次与师父相见,成了她唯一的遗憾,也是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缺失。这就是其他的话题了。   这边,羲终于要彻底离开的时候,酆都大帝忍不住问道:“可还会回来?”   羲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并未没有一线生机,他会努力为自己争取,如果争取不到,百事节哀。   羲说:“就算我归来,也是以残缺之魂的状态,怕是神性不在,往事尽忘,与那凡人魂魄无甚什么差别,这是最好的结果。糟糕的……魂飞魄散吧。”   酆都大帝:“你就一点准备都不做?”   羲想了想,拿出自己常用吃饭的碗来,这是女娲给小时候的他做的,这么多年他用惯了,随身携带,如今因为其特殊的材质,倒是派上了用场。羲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一点,丝丝缕缕白色的细丝从自己的脑海里抽取出来,汇入碗中。那丝线中保存着羲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记忆,存于碗中,放置千万年都会保持鲜活。   “我想好了。”羲将碗放到酆都大帝面前,“如果我有幸留下一抹魂魄,哪日或许可以苏醒,可用这些唤醒我的前尘记忆。不过……”   羲抿唇笑道:“若是我孤身一个,未曾与他一起,那就毁了吧。”   酆都大帝:“什么?”   “为了不让我痛苦。”羲回答。虽然遗忘了与这些神明之间的交情和过往会让他感到悲伤,但是魏十一不在的事实,更让他感受到难以忍受的痛苦。   魏十一不在他身边的可能只有两个,首先就是他牺牲了全部都没有把他救下来。第二个就是魏十一把他忘了。   没错,就是彻彻底底的忘记了。无论哪个都不会是记起一切的他承受的住的,所以他选择遗忘,什么都不记得会更幸福一点。   把羲忘了,酆都大帝心里冷笑,若是魏十一真的在羲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后把羲给忘了。这次不需要天庭求救,他都会亲自出马将魏十一绑去阴曹地府最底层永远居住下去。   将记忆和碗交给了酆都大帝,羲就离开了这里,但是他并没有去找魏十一,而是留了一封信给瑶池,其中还附赠一碗汤。   做好这一切的他才终于去找昊天上帝和魏十一,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魏十一背负了太多的命债,若是不想这些命债被天道讨伐,最好的办法就是成神,脱离三界。不在三界之内,五行之中,天道便不会对其多加管束,羲要助魏十一成神。   为此羲献祭了自己。   与其说是献祭,更像是换命,羲自愿将一切全部交付给魏十一,而他将成为一介凡人,背负魏十一身上全部的孽债。然而功德不转换,在为神的时候,羲跟着女娲做了一些利于人族的事情,哪怕是一丁点的小事,千万年的积累就不是一个小数字,在为神的时候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但是当他为人的时候,这些功德可以与孽债抵消,来确保他不会魂飞魄散。   可惜他误判了天道规则的改变和魏十一造成的杀孽分量,最终天道规则重创,灵魂支离破碎,消散于天地间。   自始至终一直都在原地看的昊天上帝终于看明白了羲的所作所为,为他竟敢在天道眼皮底下偷天换日而吓出来一身冷汗。等羲神阵将要失败一神一鬼都要遭反噬的时候,昊天上帝咬牙送出一丝神力,保护羲和魏十一的同时促进这场偷天换日的继续。   可惜担心暴露于天道之下,昊天上帝不敢太使劲,只够将魏十一从泥潭中巴拉出来,被天道攻击的羲则魂魄溃散。昊天上帝伸出手拼命一握,只抓到了一丝残破的魂魄碎片。   瞧着躺在地上超脱三界的新生鬼神和手里的羲的灵魂残片,昊天上帝第一次想放声大哭,为自己将要被瑶池退婚甚至被当球踢的悲惨未来。   一个神明的陨落,一个鬼神的诞生。   所有神明都察觉到了这一变化,而能够感受到是谁陨落的神仙们都非常悲伤。   酆都大帝难过的将碗收起,离开阴曹地府,直奔天庭。   骊山老母遥望天边,不断的哀叹。   天庭女仙们哭成了一团。   瑶池金母正拿着才收到的信,和一碗汤,瞪着上面‘我不在后,请多照顾那孩子’的话恨不得瞪出几个窟窿,最终泪水滚落。   太上老君的丹炉没有继续炼丹,反而是掐着手指算个不停,越算面色越加古怪,最终摇头叹气,转身去找瑶池。   一个神明陨落了,但并不代表他的存在彻底消亡于天地之间。   天道无情,可有时候仍旧愿留一线生机。   为了那存在于神明心中抹不去的柔情。   羲不再是上古神明,但他还活着。   虽然是以极其糟糕的情况下存活着。 第152章 后来   瑶池很气愤。   这是她自从诞生以来到现在, 火气最大的一次。   生气到很想掀了刚刚建立的天庭, 很想跟天道对干,更想要弄死那个叫做玄机的小子。   可是, 无论她心里有多大的火气, 在看到羲寄来的信件中一句句恳切和歉意的词语, 只好无奈压制下。   她心里很清楚,无论她想什么,终究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天庭不是她自己的心血,那是她与昊天上帝一起, 率领众神仙一起建立的。天道是上古神明都无法对抗的存在。而那个叫做玄机的小子,羲为了护着他搭上了一切,她做不到将羲看中的人抹杀。   瑶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一遍遍暗骂羲的愚蠢, 以及带着那碗汤, 去找魏十一。   关于汤的事情, 羲只三言两语说明了一下, 言语中希望魏十一可以将以前的事情全部忘却,以新生鬼神的身份开展一段新生。无论是美好的还是悲伤的或者痛苦的,一点都不留下的全部遗忘干净。   当然, 包括羲。   对此,瑶池很不满。   这是让魏玄机对羲的牺牲也全部遗忘并不要对此有任何心理负担的活下去?   怎么可能。   不过,羲的遗愿, 她仍旧会为羲达到。   她带着羲的信, 还有那碗汤, 找到了魏十一。   因为这一系列的变故, 昊天上帝再也顾不上魏十一,抓住一抹羲残破的魂魄就跑去天庭求助了,希望还能抢救一下。只留下解了锁链的魏十一在原地。   当魏十一睁开眼清醒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蔚蓝色的天空。   他还活着?魏十一茫然的想道。   坐起身回忆着自己的记忆,魏十一只记得自己想去看看那个村庄的结局,却遇到了一个很有本事的鬼怪,他被斩杀献祭,后来……   魏十一猛然站起来,看着自己的手掌,并非迷糊回忆中的鬼魂那样虚无,而是有着清晰又真实的身体。   可是……没有温度。   他可以感受得到太阳的温暖,可以触摸的到风的气息,但是怎么都无法感受到自己皮肤上的温度。   不是一个活人,魏十一如此想到。   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僵尸,不,是比僵尸更高级的存在,他的模样单纯只是肉眼去看和活人毫无差别,并不像是那些僵尸明显异于常人的残破僵化的身体。   没关系,怎么样都好,无论是鬼魂还是僵尸,羲都不会嫌弃他的。   对了,该去找羲了。   虽然记忆明显缺失了很大一部分,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羲是神明,哪怕他浑浑噩噩了百年,都有机会和羲见面。   至于那个鬼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以暂且不管,要找到羲,很想见羲。   他现在对羲的渴望,就像是真的有百年那么久没有见到一样。   先去分别的地方看看,然后再去山里小屋瞧一眼。   羲一定在那里。   结果让魏十一很失望,他没有看到羲,反而瞧见了一位端庄严肃的女神。   女神身上散发着金色光芒,她长发用白色发带绑起,一身白色长裙,眉上一条白色的抹额,女神的容貌偏向于成熟艳丽,这一身素到了极点的装束和她身上盛气凌人的气势完全不搭。   “魏玄机。”女神挑眉看着魏十一道。   魏十一:“你是谁?”   女神皱眉:“你平时对羲也是这个态度吗?傲慢,无礼。”   魏十一:“当然不是。”   瑶池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多纠结,拿出那封信递给了魏十一:“看看吧。”   魏十一疑惑的接了过来,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有股强烈的不安。这张信的信纸非竹非布,薄薄的一片近乎透明,上面印着黑色的字迹,已经跟着羲学过各种文字包括神文的魏十一很轻松将信件内容全部读了一遍。   这是魏十一寄给瑶池的信,里面诸多语言都是回忆与瑶池初见相识的场景,以及对有她这样的朋友而自豪的话语。这种临终前交代遗言的内容让魏十一的心被高高的悬了起来,他颤抖的抬头瞧了一眼瑶池身上的一身素装,有些不敢继续看。   却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后面接下来的那句‘我不在了’几个字一出,让魏十一更是背后一寒。   ‘我已经做好决定了,我知道你会骂我傻。但是有些事情,哪怕傻的透顶我也会去做,这样你更会笑我傻了对吧。   没关系,傻就傻吧,我从来都没有聪明过。   本来应该亲自和你道别的,我不敢。我怕你阻止我,你一向很强硬,尤其是这种事情,你不可能会同意。我不想被你栓起来,那样会错过最佳时机。   我知道你会问,为什么是那个孩子,他哪里特别?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哪里特别,就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天空一定要在我们的头顶上,土地为什么要在脚下一样。有些事情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它就那样顺理成章的存在着,影响了我。   就算不再是神也没关系,我活的很久了。   而且,扰乱了他的生命轨迹是我。当然,我不后悔。   这大概就是因果吧。   说了这么多,其实要表明的只有一句话:我想救他,无论付出什么。   以后,他就是新生的鬼神了,会迷茫,会恐惧,我没办法再引导他,所以拜托你了。   多照顾一下他。   还有,我让青鸟给你带了一碗汤,给他喝了吧。   告诉他,这是我最后的赠礼。   落款——羲’   魏十一后背发寒,目呲欲裂,捏着信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那他……”   “为了救你,魂飞魄散了。”瑶池盯着魏十一的脸,一字一顿道:“恭喜啊,你现在成神了。新生的鬼神。”语气中满是恶意。   魏十一扯着那封信,将信纸撕成了碎片:“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根本就不需要!!”   他大声的咆哮着,盯着信碎片的样子就恨不得将这些东西全部碾成粉末,好像那样羲就可以回来似得。   瑶池没有理会魏十一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端着那碗汤递了过去:“他的本意是希望你可以什么都不知道的喝下它。可我觉得,这样不公平。”   魏十一看着那碗汤,冷笑了一声:“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喝的。”   “恩?”   魏十一结果那碗,高高抬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精致的细瓷摔成几十片,清澈见底的汤流了一地。   “我与你一起那么多年,你以为我会认不住这是什么吗!”   “我就是宁愿再死一次,也绝不选择遗忘!”   “如果连爱你这件事都不记得,那我还是我吗?”   瑶池见魏十一摔了碗后缓和的脸色,再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微微瞪圆了眼睛:“爱……是爱吗?”   因为羲爱上了魏十一?   所以他会为魏十一牺牲那么多?   爱啊,果然是个害神的东西。   她讨厌爱。   不,最重要的是,人神有别。   区区一个凡人,如何敢奢望神的垂怜。   人神有别,神仙和凡人不该见面,不该生情。   建立后的天庭,绝对禁止此类事情发生,绝不让任何一个神仙再步羲的后尘。   只是眼前这位……该处理一下。   “其实,羲没有彻底死去。”瑶池的声音缓和了下来。   原本已经绝望到濒临崩溃的魏十一听到瑶池这句话猛然来了精神,上前两步道:“真的吗?”   “当然。”瑶池道,“羲是上古神明,哪怕魂飞魄散也与尔等凡人不同。哦,你现在不是凡人了。不过意思是一样的。凡人魂飞魄散自然只能消亡于天地间,而上古神明的魂魄极强。魂飞魄散不过是魂魄被撕裂成碎片散落在天地间。将那些灵魂碎片收集全,就可以让羲再次诞生于天地间,只是经受过打击的灵魂会虚弱很多,且只能以鬼仙的身份存在。”   魏十一:“我要怎么做?”   瑶池:“我不太清楚。”其实她清楚。   “你应该需要羲生前贴身常用的物品。”其实不需要。   “将其收集在一起,做个衣冠冢,灵魂感受到生前的气息,或许会被吸引过来。”其实不可能。   “如果有什么法宝可以粘合灵魂或者搜寻的就好了。”其实没用处。   瑶池说了一通瞎话,面不改色的继续道:“上天下海入地,希望渺茫,不知道会花费多少时间。”   “多少时间都没关系。”魏十一说道,“我会找下去。”   瑶池伸手:“给我你的魂力。”   魏十一什么都没问,将自己身体的大部分力量分离出来,交给瑶池。   “就不怕我用它来控制你?”瑶池反问道。有这些东西,有本事的神仙可以随时掌握魏十一的行踪,甚至悄无声息的控制甚至杀了他。   “怕。”魏十一说,“你是他最信任的朋友,只要不会害他,我无所谓。”   瑶池有点惊讶。   她原本很讨厌这个未曾见过面的前凡人,而现在,感觉没那么让她反感   不反感不代表会原谅。   瑶池来之前曾发誓,如果魏十一很痛快的喝了汤,要忘记过往的一切以及羲的牺牲,那她一定会率领整个天庭对魏十一展开追杀,保证他混的要比魂飞魄散更惨。这种忘恩负义之辈,哪怕是羲的要求也没用。   如今,魏十一拒喝了。   证明他并非一只白眼狼。   那么,瑶池给他的惩罚兼考验就是用不知多久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毫无用处的‘复活’计划中。在漫长的时间中寻找奔波,不停的经受着希望和绝望,直到羲真的归来。那种往前攀登却永远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的旅途既劳累又痛苦。   而结局的掌控权,当然只能握在羲的手里。   要不要再续前缘,要看羲的意思。 第153章 过去   瑶池狠狠坑了一把魏十一就离去了, 她没有时间去关注魏十一后面做了什么, 因为她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收敛羲全部的魂魄。   为此,她发动了所有可以召集到的神仙,天庭以她与昊天上帝为首, 地下以酆都大帝率领, 天庭众仙在人间散播信仰,地下众鬼在勾魂时, 会同时寻找散落天地间的魂魄碎片,将其收集起来, 瑶池以从魏十一那里得到的魂力凝成了一个特殊的圆壳, 专门用来盛放羲的魂魄。   魏十一成神是羲一手促成的, 他的力量与羲属于同源,虽然很不想用那个家伙的力量, 但是瑶池别无选择。   先收集全部魂魄,然后蕴养,最后放入与本源相似的环境中让其重生,这本是瑶池的打算。她预想到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但是没想到持续了一千多年,魂魄只收集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就好像羲的魂魄原本就只有这一部分而已。   当然,那不可能。   这一千年来, 三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首先天庭建设完善, 各路大小神明各司其职。其次瑶池虽未曾与昊天上帝举行盛大的婚礼, 却已经结了婚契,形成天道承认的事实夫妻。瑶池本想再拖一拖的,奈何她权利逐渐扩大,与昊天上帝的权势相当,就算他们没这个意思,下面的众仙也说不得会因为喜好等原因随着他们形成两个派系,这样下去很容易造成完整的天庭分裂成两半,干脆两人结成连理成了一家,不分彼此的关系是稳固天权的最好办法。   若非羲出了事,她早就打算要和昊天上帝结契的。   再有就是,酆都大帝离开了阴曹地府的权利中心,收集魂魄的事情还在继续,可是已经不如酆都大帝在时积极了。   五鬼帝揽权,孟姜女熬不住将摆渡人的权利转给下一任继承人,且彻底打出奈何桥孟婆的名号后,羲存在过的痕迹,渐渐在地府中淡化。   只有诞生已久的神明还记得羲是谁,对于新诞生的神仙来讲,女娲和伏羲都是难以想象的久远时代,作为他们的儿子,羲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太过稀薄。他本就不是一个热衷于散播信仰,反而是爱在天地间游乐的散神,对他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些与他结交的神明。   然而那些神明,不是像瑶池和骊山老母那样过于高高在上,就是酆都大帝这样隐退状态。活跃于中下阶层的各路神明对羲这个名字太过陌生。记住他的神明提起这个名字就会觉得悲伤,不认识他的神明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名字,久而久之,竟然无一神提起他。   明明并未彻底消亡,但是这个世界,好似遗忘了他的存在。这一事实,让瑶池感到悲哀。   连她身边曾经迷恋过羲的众女仙们,如今都沉浸在其他新神仙的英姿中。尤其是那些星君们,文曲星的风度翩翩,武曲星的英姿勃发,甚至连煞气腾腾的破军星都得到了某些女仙的爱恋。瑶池身边只剩下女夷还在提着那个名字。   并且时常为此落泪。   羲可以复活的事情,瑶池没有告诉女夷,知道的神明只有他和酆都大帝几个,那些去搜寻魂魄碎片的神仙鬼差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魂魄碎片具体属于谁。   女夷是真的以为羲消亡了,每日除了哀伤以外,就是不停的诅咒魏十一去死。   如果不是打不过魏十一,她早就亲自动手,将魏十一扒皮拆骨,在羲的坟头前祭拜用。   说到坟头,女夷知道魏十一给羲立了衣冠冢。她本不在意什么坟墓的,只是想要一件羲常用的物件缅怀,想起羲后来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冥灯,与羲的气质很搭,又是羲常提的东西,难得去了阴曹地府的奈何桥边询问。结果孟姜女告诉她,包括那盏冥灯,羲的所有东西都被魏十一打包带走了,连一片衣角都没有剩下。连她这个徒弟想要阻止都没用。魏十一毫不留情。   女夷嫉妒的发疯,她想要找到魏十一,然而现如今已经超脱三界实力甩了女夷不知道多少条街的魏十一想要隐藏,谁能找得到。女夷扑了个空,只能回去找瑶池更大声的哭诉。   她这一嚎,才让瑶池想起一件事情来。   当初她告诉魏十一,可以利用使用过的东西将主人的魂魄召唤过来的话不过是随口说说。但是可能性并非全然没有,这需要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性关键,就是那件东西对主人来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哪怕死去都不愿舍掉的东西,深刻的执念会吸引魂魄的归来。   魂魄已经变成了碎片,吸引到全部是不可能的,但是一部分就可以,就比如包含了浓厚感情的那几魄。   细细算来,刚好就是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一小部分。   以前为了帮助魏十一修仙,羲来找瑶池好几次,曾经有一次她看到羲用冥灯照明,随口问了一句,然后从羲嘴里知道冥灯的来源。   那时候羲很高兴的说,这灯现在就是他最重要的宝物。   如果真有什么可以将羲的魂魄吸引过去,一定就是那盏冥灯。   这么一想,瑶池心里就起了一个主意。魏十一带走了羲全部的物品,立了一个衣冠冢,当然真正意义是要用里面的东西吸引魂魄归来。若那冥灯真的有附着羲的一部分魂魄,与她这里的集齐,不就是全部了吗。   然后剩下的事情,就是慢慢蕴养让碎裂的魂魄再次结为一体。   这才是最漫长的等待。   不能直接告诉魏十一让他交出来。否则一定要从头开始解释,糊弄人的那部分先不谈,单纯告诉魏十一关于羲很快就可以复活的话让他安心了,瑶池就觉得心里很不爽。   瞧了一眼哭的可怜兮兮的女夷,想起这位没多少本事的花草女神的属性,瑶池很少见的起了利用的坏心思。   瑶池伸手抚摸这女夷的乌发:“若是给你几件羲的物件,那就答应我,以后莫闹,更不要再去找魏玄机的麻烦。”   女夷停止了抽泣,抬头看着瑶池,眼睛微微一亮,快速点头。   只要她有羲的东西握在手里,可以睹物思神,那个魏十一,不管也罢。   反正她打不过。   之后的事情就比较惨了,因为有瑶池这位天庭至高无上的女神帮衬,女夷竟然真的瞒天过海,刨了衣冠冢,带着所有东西跑路,包括那盏闪着幽幽冥火的冥灯。作为神力最简单不过的花草小神,女夷对魂魄一事丝毫不懂,所以她压根就没察觉怀中的冥灯有附着羲的灵魂碎片。   等小女神成功甩锅姜老板,溜回了天庭找瑶池报喜,被瑶池以‘也想留一件羲的物件缅怀他’为理由拿走了冥灯,女夷也只是微微抿嘴,就答应了。   没有冥灯就没有吧,她这里有羲穿过的衣服和鞋子,用过的发梳等等小物件,闻着上面淡淡的冥河气息,女夷失落的心得到了一点满足。   她踏实了。   看到冥灯里最后的残魂,瑶池也踏实了。   凡间,魏十一不踏实,他气疯了。   他一直相信着瑶池的话,尤其是在他设下衣冠冢,实际上布置了各种防护和引魂的阵法,并且成功一点点收集到羲的残碎魂魄后。虽然这个过程太过漫长了,一千多年,他连魂魄的一半都未曾收集到,甚至在人间游荡亲自去寻找也几乎没什么收获。   但没关系,至少有希望,有目标,他就会感到满足。   就是不知怎么的,明明感受到羲的气息了,但是每次去都扑了个空,魏十一以为这是他运势不好,或者探查的方法不对,但是当衣冠冢被故意破坏后,魏十一发现,有人不想让羲复活。   或者是不打算让自己如愿。   是谁呢?   一只僵尸?   僵尸只是个被派来的棋子吧,毕竟这样一只老鼠僵尸,与自己或者羲结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是个蝼蚁而已。   可偏偏是他逐渐不放在眼里的僵尸,又一次的破坏了他最看重的东西。   果然僵尸是这个世界最讨厌的东西,没有之一。   既然这么讨厌,杀了吧。   扒皮抽筋拆骨熬油,当然在这之前,他要活捉,一定要问出羲的魂魄在哪里。   这不仅仅是丢了羲的遗物而已,这是他再一次将羲给弄丢了!   可是,这只老鼠意外的很会逃跑,无论他找到老鼠几次,都会被它逃之夭夭。越来越怀疑这只老鼠背后有谁在插手。好烦躁,好难过,好痛苦。   羲和那些神明关系很好,羲好几次很开心的和他谈论那些个神鬼朋友。所以无论他多么不喜欢那些神明们,在与各路神明交流的时候,他都是很客气的。他这样做,羲会高兴的,对吧。   显然,客气没有用处。   每次客气的询问或乞求那些神明们的帮助,他们都不会给他满意的答案。   没神知道如何寻找魂魄碎片,没神知道怎么将破碎的魂魄完全复原,没神知道怎么让一个下了神坛的神明再等顶峰。   那么没用,留着干嘛?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他分不出来,那就不分了,直接打吧。   不说,就打到说为止。   不肯交出宝物,就打到交出来为止。   一时不说一时打,一直不说一直打。   当然不能打死,好歹和羲同为神仙,给点面子,打个半死就好了。   先从东海开始,听说东海龙王宝物很多,或许有可以收魂的东西。再去找散居的神仙,若是那边还没得到结果……魏十一看向了天上,天庭九重,总能揍到靠谱的。   若是再找不到,那就将天地都翻过来找吧。   王母是羲最好的朋友,也没有对自己撒谎欺骗,那便除了她,都揍一遍。   尤其是改名叫玉帝的昊天上帝,更得狠狠揍。 第154章 后来   一边, 魏十一掀翻了三界。另一边,不关心外界的瑶池精心护养羲的魂魄, 直到听说魏十一揍遍了凡界众散仙妖魔, 已经气势汹汹的向天庭进军的时候,瑶池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据昊天上帝所说,魏十一每揍一个神就问衣冠冢失窃之事, 其次追问如何让他与羲再次相见。而且问话越来越离谱,各种法子都想了, 连专门绑红线除了拉煤八卦啥都不会的月老都被他揍了, 因为魏十一想要与羲牵红线,连接在两人的命格上,他认为这种办法可以让他与羲见面。被月老拒绝,因为两者都超脱三界之外,他谁都牵不上管不着。若是如此还好了, 偏偏这个老头最近话本看多了,本人又有点唠叨, 声称魏十一这样冷面煞神是绝对讨不到情人的, 要如何如何BLABLA,刺激到本就理智即将崩盘的魏十一, 竟将老头抽了一顿后用红线绑起来吊在树上,树上如网一样缠绕着的红线加上被倒吊的月老,像极了被蜘蛛捕猎垂吊的猎物。   从此月老对魏十一有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魏十一来势汹汹, 瑶池本该生气的, 然而想想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又思极魏十一这漫长的时光初心未改,冷硬许久的心软上了几分。   她对魏十一的不满逐渐消弭,然而羲的灵魂还未稳定,瑶池一时之间想不出主意,便去找太上老君商量。   作为参与搜寻魂魄碎片的神明之一,太上老君对于魏十一和羲的那点事知道的一清二楚,无论是他和昊天上帝,都没有将魏十一这通闹放在心上,不过是寻不到恋人而撒脾气的鬼神,又不是要造反,且魏十一只揍神不杀神,算不上危机。   既然魏十一想要一个答案,那就给他一个答案。   太上老君神秘笑笑,让瑶池一切照旧,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魏十一那里他来摆平,若是魏十一提出什么要求,直接答应便是。而后甩了一下浮尘离去。   瑶池心中茫然。但是很快,她就知道魏十一所求是什么。   魏十一想要去阴曹地府任职阎王。   在她蕴养灵魂,魏十一寻找破坏衣冠冢的幕后黑手的时候,凡人和天庭与西方佛教产生了交集,受西方的神明制度影响,阴曹地府的规制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五鬼帝将地府管理权交给了十殿阎罗,其中阴曹地府之主变成第五殿阎王。   与上古时期不同,如今的阴曹地府中任职鬼神多是由凡人修行而来,且职位可更换替代,到如今也不知道换了几任阎王,魏十一想要任职阎王一位,虽然本该继续凡人任职,但他这个超脱三界的鬼神身份来上,还真是没多大问题。   别说任职,直接收管整个阴曹地府独立于天庭之外另建鬼国都是可以的。   当然魏十一懒得做那种事,他只等羲的归来。   太上老君暗示他,在阴曹地府就可以等到羲。   “你这样诓骗于他,哪日他知道后,岂不是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得知太上老君对魏十一说了什么后,瑶池有些担心。   太上老君瞪眼:“我哪里诓骗了他?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瑶池:“事实?”   太上老君:“羲诞生于忘川河内,阴暗的地府才是生育了他的地方。女娲伏羲走后,他又留在阴曹地府,一手建立了奈何桥望乡台,那是他自己建造的家。重生的羲记忆全失,只能凭借本能寻找他最熟悉的地方,骊山与黄河已不同以往,早没了他熟悉的气息,只有地府依旧,不去阴曹地府他去哪里?”   瑶池抿嘴,她很想说一句来找我啊,但她有自知之明,羲与她交情甚密,可是她的住处,羲来的次数并不频繁,尤其是搬了新地方后。   有点不高兴。   太上老君抚须微笑。   他对瑶池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该放开就放开吧。   几百年过去,羲的魂魄终于修复完整,为将其唤醒,瑶池将羲的魂魄连同冥灯一起,送入了黄河中。希望羲醒来的时候就可以拿着那盏熟悉的冥灯为护身法宝。   忘川河才是羲的诞生之地,然而忘川河太过凶悍,羲的魂魄尚不稳定,担心有所损伤,便改入温和的黄河中,且有河伯帮忙照看,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生机勃勃的黄河最适合唤醒沉睡的灵魂。   魂魄快速的吸收着这条母亲河不断产生的蓬勃生气,奈何河伯的脾气有时候不太好,一生气便引起河水泛滥,羲虽然不受影响,但是那盏冥灯却随着黄河水流入了东海,刚巧落在东海龙王脚下,被不认识此物归属于谁的东海龙王封入了宝库中。   五十年后,羲苏醒,被河伯送入凡间岸上,那一日阴雨绵绵,正是七月十五。   算算时间,与魏十一这一别离,前前后后竟然已经过去三千余年。   三千年前,是羲和魏十一。三千年后,是月半七和阎王。   以前,是羲教导着魏十一认识这个世界,如今,是阎王教导月半七再次接触这个世界。   三千年的时光,改变了太多东西,可总有什么哪怕经历漫长的岁月,仍旧如初。   *   梦境消散,记忆明朗。   月半七缓缓睁开眼睛,瞧着面前过了三千余年仍一如既往的酆都大帝,露出一个微笑:“我回来了,晚了三千多年。”   酆都大帝感慨道:“能归来便好,谈何晚不晚。”   羲,也是如今的月半七垂眸:“是啊,能归来便好。”   回忆起过去一切的他真心觉得,如今能醒过来看着魏十一和老友都在,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事情。   “可惜如今的你神阶降了好多,再也难登往日荣光。”酆都大帝话语中满是遗憾。   月半七笑了:“什么荣光啊,不过是个闲散无事可做的神明而已。就算任职,也不过是奈何桥边煮汤的。”虽然那个时候他的权利很大,有驳回审判更改命格的权利,但他从未用过。酆都大帝审判的严谨性是哪怕如今十殿阎王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的,这么多年从未出过错,因此这权利当年的羲从来都没用过。   现在想想,所谓权势不过鸡肋。   酆都大帝点头道:“如今天庭制度完善,众仙归位,阴曹地府轮回转生只余凡间生灵,你虽失去了原有的力量,但仍旧是一名鬼仙,扭转凡人的运势仍旧轻而易举,于望乡台时稍微插手阳间不平事,也无碍的。”   想起之前自己曾经做的事,月半七点头,他大概明白酆都大帝的意思。   这是让他以后再遇到不平事,可稍微放开点手脚。   “只是此等傻事,可莫要再做了!”酆都大帝严肃的说道,“吾等能救你一次,未必能救你第二次。”   月半七点头,好奇问道:“我……在那之后,三界发生了什么?”   酆都大帝摸着胡子,哀叹几声,将那些羲魂魄碎裂后,又再次苏醒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月半七。随着酆都大帝的缓慢讲述,月半七神情动容,惊愕的微微瞪圆了眼睛。   度朔山入口处。   阎王已经守了许久,度朔山上没有天黑日落,所以阎王便不知道自己等了几日,从一开始的焦躁不安,到后来的平淡等待,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但是他坚信,月半七会回来的。   阎王闭上眼睛,回想着他曾经与羲相处的点滴,这三千多年,每感觉到孤独的时候他就会回想,记忆因为一次次的回忆而变得清晰,他能记起羲每一句话,每个微笑。现在羲作为月半七醒了过来,阎王在回忆的时候,就会将这段时间内与月半七相处的岁月放进回忆里,在自己的脑海中一点点翻阅。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阎王猛然睁开双眼,转过身,就看到桃树下月半七站在自己面前,微笑。   “三千多年丢下你。”月半七说道,“抱歉,玄机。”   那一刻,月半七微笑的身影就与初见时月下的羲身影重合。   那时候羲见到躲藏起来的魏十一后,也是在微笑。   为什么道歉,明明是自己的错。当年若不是他过于执着仇恨,就不会丢掉自己最重要的神明。   阎王快步上前走到月半七面前,还不等人继续说些什么,就上前一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永远都不撒手。   耳鬓厮磨,一点湿热流到脖颈处,惊的月半七推搡了他一下:“玄机?”   “没事。”阎王哑着声音说道,“让我抱一会,就这一会。”   他真的很高兴,这是喜悦的泪水。只是害羞于被月半七瞧见。   当初月半七出现在地府,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魏十一诚然是很开心的,三千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但面对记忆全失的月半七,阎王不满足也是真的。   面前这个人并不完整,他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那是羲和魏十一在一起的过往。   现在,全部都完美了。   月半七沉默了片刻,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阎王的后背,低沉的恩了一声。   那就抱一会,他也想这样缓慢又深刻的品味重逢的喜悦。   这种愉悦感,真是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   不远处。   站在树下的神荼:……   很想说一句,小情侣要黏糊可以离开这里再黏糊好吗?   有没有注意到这里都是单身了上万年的汪?   而且还是你们的前辈,给点关爱好吗?   不要虐犬。 第155章 后来   找寻回记忆的羲打算仍旧以月半七的身份继续在阴曹地府混着, 不知道是不是某些属性随着记忆一起苏醒了,月半七越来越懒得在奈何桥边常驻,经常是煮了大量的汤备着就走,将一堆杂活扔给了望乡台的无忧无虑兄妹两个。   为此崔判一直念叨着, 是阎王将月半七给带坏了。   后来还让陆判很委婉的告诉月半七, 千万不要和阎王那个没出息的学。月半七点头答应,心里则在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选择一个继承人。   煮汤的工作比三千多年前更加繁忙,他不喜欢应付这些,尤其是现在的人与过去相比无赖痞子更多, 常有闹事的,更因有新鲜词汇,想要穿越重生的家伙数不胜数。先不说穿越重生的可操作性,就算真的行, 一个平时不修德行没有功德只知道自私自利损人不利己的家伙凭什么有那种机缘?都被判入畜生道了不老实赎罪想什么美事?   真正有德行的人在喝汤时从不叽叽歪歪的, 如当初的魏老母一样的家伙便只有沉在忘川河底。对于凶恶的家伙,月半七的心软从来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   这个念头,在酆都大帝说要离开度朔山的时候, 月半七就开始考虑了。   与女娲伏羲一样离开此界, 那么阴曹地府管不住的度朔山众恶鬼们自然要有谁来管理。如今三界神明的实力与上古时期相差甚大, 度朔山中有不少上古时期的鬼怪封印在这里, 没有一定本事的家伙是压不住的。   现在的魏十一可以。   度朔山本就是自带封印的鬼岛,不需要时刻盯着, 但仍旧需要一个常驻此地的鬼神。   月半七作为上古神明, 实力是下降了记忆和知识还在, 鬼岛封印有任何问题月半七都可以解决。两个加在一起,镇守度朔山没问题。   当酆都大帝提起月半七和魏十一接任鬼岛时,月半七没有立刻答应,心里却已经开始动摇,因此给的回答只是稍作考虑。   酆都大帝很满意,当年羲好几次接到地府任职的信都立即拒绝,终于最后变成要考虑后才过了不足一年,便来到了阴曹地府。   月半七说出的考虑一下,离答应不远了。   月半七和魏十一回到阴曹地府后,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魏十一。魏十一的回答自然是答应,比起一年不过三天假期每天都忙的见不到月半七的阎王职位,魏十一自然更满意在鬼岛和月半七开心的住几个月然后去阳间度假几个月的悠闲时光。   得到魏十一赞同的月半七立即给酆都大帝去了信,答应了此事,只是需要时间准备。   那点时间酆都大帝自然等得起。   而后,魏十一就和月半七对于即将离职的事情做好准备,魏十一很轻松,阎王的接任人不需要他自己考虑,他只要递上一封辞职信给天庭,剩下的事情就让玉帝自己纠结吧,不论是把前任那位姓包的阎王喊回来,或者重新再找一个,都和他无关。   果不其然,玉帝接到信后很是头疼,羲回归后,魏十一在任职阎王的时候经常落跑的时候他自然清楚,但见阴曹地府的管理没有出现差错,便视而不见。天地人三界,地府掌轮回,阎王一职相当重要,一时半会他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至于前任阎王,正在天庭任职,最爱管不平事,最近天庭与外界交流越加频繁,他听说遥远的北方有一位以公正闻名的神明,早就加入外交队伍,跑去大洋彼岸和那个公正之神交流去了,最近还送了信过来,虽然对方长着鸟脑袋颇像妖怪,却正气凌然,是个很值得交往的正义之士,因此申请延长外派时间。   玉帝表示他从不介意外交时间的长短,但是这个时机是不是不太合适?   至于前前任,因凡人信神者逐渐减少,他就清闲了下来,闲着闲着就品出了乐趣,自封清闲仙君的称号然后远游去了……好像还是去的国外。   玉帝这么一思量,就惊恐的发现本地的神仙不少喜欢出境游玩?而且都是乐不思蜀的状态?如果不是那些个神仙本就不需干很多事,他还真的没发现。   现在倒好,魏十一要辞去阎王一位,他竟找不到合适的接任人。   而这封辞职信他还不能打回去,毕竟辞职的理由写的很简单,酆都大帝将离此界,他与月半七将要接管鬼岛,无暇顾及阴曹地府。   ……等等,奈何桥的摆渡人也要换?换谁??   换谁,月半七还没想好,不过预定的人选却已经有个范围了,现如今阳界崇神的少之又少,心性坚韧品行优良又有这个资质的更是难找,当初他遇到孟姜女是运气,孟姜女寻孟婆听说是在阳间搜寻百年才遇到一个合适的,月半七没那么多的时间考虑,干脆就在望乡台里选了。   月半七先是问了无忧和无虑这对兄妹,当鬼当了八百多年,这对兄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投胎,看样子在阴曹地府玩的挺乐呵,无忧对煮汤什么的完全没兴趣,至于无虑,她只学着煮了几次,就遗憾的摇头,她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煮汤和煮茶的难度差太多了,她还是在望乡台煮煮茶好了。   然后,月半七就将视线放在了白身上。至于那只狐狸苏戕还在处罚阶段,而且也不喜欢自己动手干活,按照这只九尾狐的意思,小的时候他吃生的,后来可以化形为人就去人间勾搭公子哥骗吃骗喝,遇到白后就被白养着,白离去后他孤身一只狐混了好久还是吃生的,后来建立起妖怪大本营就有小妖怪给做饭吃。简而言之,这位妖怪大少爷九尾狐,这辈子就没自己开过火。   而且苏戕还坚定的认为,他这只美狐,就该美美美和用美色1诱惑小兔子。煮饭那种事只会降低自己的魅力值。   月半七笑着给了这只自恋的狐狸一脚,顺便把他怀里的兔子提走,令他变成人形。   化成人形后还顶着兔耳朵的白疑惑的看着手里被塞过来的汤勺,被带到厨房,由月半七亲自教导怎么用忘川河水煮汤。   白很乖觉,告诉做什么就做什么,全程乖巧,而且细心,月半七盯着他学了几日后点头,这领悟能力,和孟姜女差不多,应该可以速成。   至于白的性格太软,瞧了一眼微笑着坐在门口守门的苏戕,有这只实力高强又狡猾的狐狸在,谁还能在望乡台欺负了白不成?   别说那些个投胎的阴魂,就是陆判过来,也未必能在苏戕手底下讨到多少好来。   月半七彻底的放心了。   月半七这一通忙活,无忧无虑以及苏戕都猜到他要离开的事,苏戕首先问道:“不在这里后,你要去哪里?”   并不打算隐瞒的月半七回答:“度朔山。”   苏戕惊了:“那座上古时期遗留下的鬼岛?”   月半七点头。   苏戕:“阎王呢?”   月半七:“他和我一起。”   苏戕:“那就是阎王一职也要换了?”   月半七:“对。”   无虑小姑娘好奇问道:“度朔山是哪里?好玩吗?”   “不好玩。”无虑的哥哥无忧回答,“那是上古时期建成的鬼岛,出现时间比阴曹地府还要早。是酆都大帝的领地,阴曹地府还未建立的时候,所有作恶的鬼怪都是送到鬼岛度朔山上关押,由酆都大帝亲自封印看守。”   无虑:“现在呢?”   苏戕:“现在已经关闭了,那里很早以前就不接收鬼怪,都是送入地府关押,除非实力强悍到阴曹地府镇不住,才会送过去。”   无虑点头,难怪她留在地府的这几百年从来都没听过这个名字,因此早就和地府没有往来了。   苏戕表情严肃:“我听说那里有不少作恶的上古凶兽,你们没问题吗?”   “没关系。”月半七回忆道,“上古凶兽也有寿命限制,而且很多都受过刑,甚至已经死在了度朔山,那里比起三千年前来鬼怪少太多了,很好管理。”   “那就好。”苏戕问,“什么时候走?”   月半七:“等白可以独当一面吧。”至少,可以顺利的煮出一碗合格的汤时。   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去天庭走一趟。   如今的月半七还是阴曹地府就职的阴官,按照这里的规矩和管理,下级神明要上访,无论是要事还是私事,都需要告知顶级上司知道。月半七的上司自然就是任职阎王的魏十一。   有了完整记忆的月半七在提交申请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   毕竟以前还是一个他养大的普通小孩,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不过魏十一的确是由羲教导。   哦,不对,现在最该纠结的不是师生调转变上司下级,而是那床上关系。那个才是真的上下颠倒了吧。   总觉得自己才该是上位掌握主动权的那个。无意识思维转向反攻念头的月半七这样想道。   魏十一尚且不知月半七动了什么危险的念头,在瞧见月半七递过来的去天庭拜访上仙的申请后当即就想要驳回,月半七虽然没有提起,可他还记得呢,那个不知道为什么被刨了的衣冠冢。   只是,月半七难得的要求,魏十一不敢直接拒绝。他知道月半七是去见谁,除了瑶池没有别的神。   即使如此,他也不乐意。   魏十一没有直接批复,而是去和月半七商量,打算和他一起去天庭。然后,被月半七坚定的拒绝了。   “我有些话想要和她私下聊。”月半七对魏十一这样说道。   “并不是一定要对你隐瞒,只是有些话,你在的时候我不好对她明白讲。”月半七斟酌着词汇,在不触及魏十一纤细敏感的情绪时解释明白,“我可能会落了她的面子。你在,她会很尴尬。”   这些话半真半假,其实月半七还有一件事要办,那件事才是真的没办法当着魏十一的面说清楚。   他担心魏十一揍人。   魏十一和月半七对视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知道月半七有所隐瞒,他能看懂月半七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但他什么都没问。   因为他对月半七有足够的信任。   但是,这不妨碍他不爽。   魏十一批了月半七的申请,然后气呼呼的继续在第五殿干活。   崔判就惊讶的发现,今天这位大佬心情不好,因为他的审判意外的比以往要严厉。   严厉也好,留到第五殿审判的都不是啥好鸟,只要不超出规则,用不着客气。   月半七的确是去天庭见瑶池的。   或许是从酆都大帝那里听到了信儿,玉帝早就知月半七会来这么一遭,所以他这次前往天庭一路到九重天以上,没有遇到任何神明阻拦,甚至来到王母宫殿更是有仙女等着,见月半七到来后露出一抹笑颜,将他引了进去。   脚下云雾缭绕,空中香气扑鼻,耳边仙乐渺渺。仙女引路只带了前面一点,后面的路说什么都不肯带他去了,笑着躬身对月半七道:“娘娘说了,您要是记得路,就自己走。若是不记得,请回吧。她……”仙女笑了一声,继续道:“娘娘她说,不要连路都记不得的朋友。”   月半七也笑了:“是她的脾气。我记得,我自己去。”   仙女躬身退去。   真的很久没来了。   月半七如今正站在庭院里,他记得前面就是那潭水,上面建了小亭子和石桥,水中养了荷花,池水中还有鱼。   初搬这里时,瑶池邀请他来看,并且求建议。那时候的他瞧了几眼,说道:“不错,可与昆仑没什么差别,你既然喜欢热闹,不如养些花草鱼类。”   那时候,瑶池回答:“我正是这么想的。”而后便让女夷去种植莲,她自己去寻了几尾锦鲤。这景色才算活了,后来见凡间有建亭子,便说自己也要弄一个。   这么一折腾,比起以往来是热闹了很多。   那时候,以女夷为首不少女仙都在这里嬉笑打闹。   而现在,空荡荡的一片,月半七只瞧见了亭子里坐着瑶池一个。   瑶池已经等了许久,她得到消息,月半七去拜访酆都大帝,并且找回了所有记忆,就知道月半七会来见自己。从那之后的每天,她都准备好在这里等着。好在没让她等多久,月半七就来了。   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瑶池深呼吸,期待许久的老友回归,她竟意外的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而是异常冷静。   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瑶池听到那人熟悉的声音。   “一别三千多年,近来可好?”月半七问道。   瑶池转过身看着他,眼眸微微发红:“不好的很。”   月半七歪头,露出一丝惊讶:“哎?我以为昊天上帝对你一定很好的。”   瑶池:“他对我自然是好。可这世上,总有谁能气的我日日不好。”   月半七想了想:“难道是说我?”   瑶池哼了一声:“我不知道是谁,只知他没心没肺,为了心中所爱万事可抛,连至交好友都不提前说一声,一言不合便寄来遗言,你可知我那时候的心情,我……”   月半七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   瑶池一口气憋在了心口,不上不下,半晌后长叹道:“上神女娲之子,至情至性过了头。没有下次,再来一封遗书我就当没见,只当没有你这个朋友。”   月半七:“放心,没下次了。”   瑶池:“最好。”   “瑶池。”   “恩?”   “我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月半七突然道。   瑶池一怔,片刻后露出一抹冷笑:“难道你最高兴的不是找到个忠诚不二的真心人吗?”   月半七摇头:“我是很高兴,但是最让我庆幸开心的,仍旧遇到并且拥有你这个朋友。其次,才是遇到了他。”这话,他当真没撒谎。   瑶池的嘴角慢慢勾起,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有种赢了那个魏姓小子的舒爽感。   瑶池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便不再纠结三千年前的事,往事已过,何苦放在心上。话题一转,就开始聊起了桌上的桃子。   “这是我命仙女们新收上来的桃子。”瑶池说道,“是最好的一批,你当年没有吃上。”   月半七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果然满嘴生香:“你不是给我送过吗。”就在他失忆的阶段,虽然是打着别的名号送来的,但是现在月半七苏醒了记忆,怎么会不懂那是瑶池的关照。   瑶池:“那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都留在我这里,只有你亲自来才能吃得到。”   不来,那就活该没有。   月半七懂了瑶池的意思,笑了。   三千年的阔别,他们真的有太多话要说,瑶池早就吩咐不许人来打扰,因这天庭没日没夜,竟是不知聊了多久,终于尽了兴后,该告辞之时,月半七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玄机说,我的衣冠冢被刨开。”月半七道。   瑶池动作一顿,她垂眸不开口。   月半七:“酆都大帝告知我一部分实情,我知道你是想救我。我想问的是,拿走我东西的仙子,是不是女夷?”   瑶池露出一点无奈:“她对你很执着。”   月半七:“果然是她。我以前来的时候,她就常在我身边说话,那时只觉得她爱说爱笑,没想更多。”   瑶池:“你打算如何?”   月半七:“解释明白,另外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瑶池挑眉:“一点东西都不给她留?”   “这不合适。”月半七道,“她该往前看。”   瑶池:“羲,感情一事向来难以言说。我若告诉你,魏小子不喜欢你,让你放开,你要如何?”   “那就放开啊。”月半七理所当然道。   瑶池沉默。有那么一瞬间,她竟有点同情魏十一。   月半七:“强扭的瓜不甜,他若过的好,我如何都行。”   瑶池扶额,羲曾经就选择过牺牲,这的确是他的观念。她问错人了,应该问魏十一才对,相信同一个问题,魏十一绝对会说‘苦瓜也好,总是吃进自己肚子里不便宜别人’的话。   “说清楚的好。”瑶池放下手道,“早点没了念想,就能早点放开。”   月半七:“恩。”   他就是这么想的。 第156章 尾声   女夷虽然是花神,但也是瑶池身边的女侍, 居住的地方离瑶池的宫殿不远, 有着一片非常漂亮的花田。没有宫殿和房屋, 这位统帅众位花神的仙女,就幕天席地的睡在花田中, 反倒是她从衣冠冢中偷盗来的东西都整齐的放在了一个木箱子中。月半七来到那片花田中,女夷正抱着一件外衫贴着脸蹭,笑的很是幸福。   月半七:……   突然想起人间流行的一个新名词——痴汉。   不,这是痴女吧。   他原本以为女夷对自己的喜欢,不过是基于他的身份以及这样的外貌,而产生的一点迷恋。因模样有几分与伏羲相似, 他很容易被误认为是亲子。而伏羲在神界中的颜值是一等一的, 以现在的话来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男子。   这份美放在羲身上就算打了八折, 也足够让一些容易春心萌动的女仙们心跳加速。   但是这份喜欢来的简单去的也快,这三千年来羲一直不出现, 女仙们的注意力很快就分散到新的神仙身上去, 早就将当年的羲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女夷显然并非如此。她中的‘毒’比那些女仙们要深太多了。月半七原本认为自己可以安抚女夷并且将东西拿回来的信心, 都有那么一点动摇。   女夷没有发现月半七的到来, 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直到月半七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女夷微微睁开眼睛,转过头, 瞧见了月半七。她因为怔愣微微圆瞪的双眸顿时被喜悦盈满, 颤抖的手放下了衣服, 女夷欣喜的奔向月半七。   看起来像是情人重逢的一幕,可惜双方的身份并非如此。月半七躲避了女夷的投怀送抱,伸手那么一点,女夷不得不被他阻拦在了三米开外的位置上。中间突然竖起的透明屏障,是月半七无声的拒绝。   女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才恍然认识到他们并没有相熟到可以亲密接触的地步。   是啊,明明很多次羲来见他的挚友瑶池,女夷都在场。可是除了端茶送水,做个引路人时找机会和羲说话以外,她与羲没有任何交集。   这位神明会微笑着与喋喋不休的她搭话,但是从来都不会主动与她攀谈。   他们认识,但连朋友都不是。   “你……你复活了吗?”女夷拘谨的揉捏着自己的衣角,眼睛却执拗的盯着月半七的脸瞧,三千年没见了,她对这张脸分外的想念。   “我不知道。”女夷继续说道,“我以为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没有谁能违背天道。上古神明都不行。我、其实我……”   关于羲可以复活的事情,瑶池一个字都没有对女夷说,她是真的不知道。   在见到月半七之前,女夷一直坚定的认为,羲彻底不在这个世上了。   “恩。”月半七回答,“不过真的很危险,我想不会有下次了吧。”   听到月半七回答了自己的话,女夷高兴的脸颊上露出一点红晕:“是的。为那样的凡人做出这种事很不明智,虽然他现在不是凡人了,但……”   “女夷。”月半七强硬的打断了女夷的话,在这位女仙不可置信的注视下,缓缓道,“为他做出什么样的事是我自己做的决定。瑶池可以挚友的身份批评我。你是以什么立场这样对我说这句话呢?”   月半七的语气很不客气,女夷一下子白了脸,她讷讷半晌,才说道:“我喜欢你啊。”   “我不喜欢你。”月半七道,“抱歉。我这次来,是想要将我的东西拿回去。”   女夷摇头:“不、不行。”她快速回转身,将衣服卷成一团塞进木箱子里,紧紧的抱在怀里。   月半七皱眉:“为什么不行?那是我的东西。”   女夷:“可、我喜欢你,你给我留一点东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就是想要一点东西。”   “要它做什么呢?”月半七说道,“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你留着它。”说完,竟是走了过去,竟要动手去抢。   女夷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她抱着东西拼命躲闪,却还是被月半七抓住了箱子的一角,一用力就将箱子拽了过去。感受到自己怀里空落落的女夷又急又气,哭着喊道:“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一点也……”   “不温柔,不懂礼节,是吗?”月半七提着木箱子,将女夷未曾说出的话说完。   女夷哭声一哑,看着月半七。   月半七:“你认为我该是什么样子?挂着微笑,对哪个女仙都温柔的说话,有什么问题都愿意解答?女夷,我对你微笑是基于礼貌。实际上,我并非你想象的温柔的神。”   “仙凡有别,瑶池大概是看到我的下场,才立了这个新规矩吧。”月半七感慨道,“很多神仙都看不起凡人,寿元的不等,能力的差距,让凡人在神明眼里看起来——非常的低等。或许是养大我的两位神明的影响,我从来都不那样认为,凡人短暂的一生,多数充满艰辛,人生的路上尽是坎坷,但不管有多少苦难,人都在努力的活着。有诚实友善的人,有奸诈狡猾之徒,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精彩。女夷,我承认我很喜欢凡人。可喜欢归喜欢,我不会因为凡人的生死,赔上自己。”   “玄机他不一样。从他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神就不是在看凡人的眼神。我陪伴他的时间越久,他在我心中占据的地位就越高。凡人真的很厉害,在我根本就注意不到的时候,他在这里。”月半七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刨了一个坑,把自己种了下去,然后逐渐长大,占据了最大的一块地方。”   那里可以容纳的地方不多,他不仅占据了一席之地,竟还成了第一。当羲意识到的时候,想要将他拽出来,结果扎根太深,只要那么一拔,就连根带着血肉,揪着疼。   女夷小心的问了一句:“那我呢?”她有没有一个位置,或者未来,有没有可能占据到一个位置?哪怕不是第一?   月半七摇头,将女夷最后一点希望毫不留情的打破:“在到这里之前,我思考了好一会,才想起你的名字。”   女夷哭出了声。   这话说的真狠。   “我喜欢他,与身份能力和容貌都无关。”月半七最后道,“我不喜欢你,就不关心你的一切。”   女夷俯趴在花丛中大哭。   “东西我拿走了。你别喜欢我。”月半七说,瞧着女夷这可怜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又补了一刀,“玄机不知是你盗了衣冠冢,我不告诉他。但是以后,若是你自己漏了陷,他想要揍你,我不拦着,或许还会摇旗呐喊。”   女夷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傻乎乎的看着月半七。似乎是在问,你是不是太无情了?还摇旗呐喊,魔鬼吗?   话已至此,月半七没有其他话好说了,带着东西转身离开。出了花田后瞧见等在那里的瑶池。瑶池挑眉问道:“这样对待暗恋了你三千多年的女夷,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月半七:“我对她本就无情,还要留什么情?”   瑶池:“是这个理。”   留了情给人希望更糟,倒不如把渣的形象表现出来,让女夷彻底死心,将视线放在别的男神身上找寻真爱。作为司掌生长之神,女夷是很多男神仙心目中的最佳恋爱对象,可惜一心扑在了羲身上,这才单身至今。   就如瑶池所想的那样,女夷被月半七的冷漠对待彻底伤了心,哭嚎了许久后将所有与羲有关的东西全部扔砸。也是今日瑶池才发现,女夷那里除了从衣冠冢那边带走的东西以外,竟还收集了不少东西,比如羲以前来时喝茶后剩下的茶叶渣,用过的筷子,擦手的丝巾……以往都是女夷负责收拾,所以瑶池一直都没发现这些该处理的东西竟是被女夷偷偷收藏。   瑶池:这是不是疯狂了点?   而且你之前都藏在了哪里??   东西是扔了,女夷一时之间不能彻底放开,时不时的会念叨一下羲,等回过神发现自己在思考谁后,就会哭哭啼啼,哀叹自己的不争气。明明是一个性格那么冷漠的神。   的确很不争气,瑶池想道。   后来,有一位男神仙前来追求女夷,这位是从凡间升任的财神,与那位爱闹事的陶朱公一样,不过陶朱公是东南财神,他是西南财神。心仪女夷多年,只因女夷心有所属,便秉持着君子之礼,从不打扰。听说女夷放弃了,立即带着礼物拜见,狂刷好感度。   然而因为羲喜欢凡人没看上女夷,让女夷对凡人有点成见,并不是很愿意见这位西南财神,哪怕他的声誉极好。瑶池看来,这两位若是想修成正果,可有的磨呢。   月半七离开天庭回到阴曹地府,带回来的那点东西直接交给了魏玄机,他没有多做解释,魏玄机只瞧见东西又闻到上面沾染的一点花草香气,便猜到了七七八八,所以嘴上什么都不问,心里却高兴的恨不得撒花狂欢。   月半七一定是对那人宣誓专属权了。   他大概猜到对方是谁。可月半七希望他不知道,那么他就不知道。   只要那个女仙别在他面前找存在感,他就不动手。   如果敢,那就新仇旧债一起算。   “我们什么时候辞职?”魏玄机收起东西,想起回头毁掉,被那个女仙收藏许久的东西他不愿意要,但同样不愿意给谁,只能毁了。   最近他心情很好,哪怕他又被崔判催促着干活,什么崔判,改了叫催判吧。   “等小白可以彻底接手望乡台的工作后。”月半七回答,“还有新的阎王上任。”   魏玄机:“那要等很久,玉帝老儿说,前任阎王可以接任,要等他从境外回来。”   月半七:“不要叫昊天上帝为玉帝老儿。”   魏玄机:“那就老儿。”   月半七:……   你懂我的意思。   乱辈分知道吗。   玉帝是老儿,那瑶池是什么?儿媳妇吗?   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