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大汉天子]金屋 作者:云过是非 文案 嬴政穿成陈阿娇,弄(tiao)死(jiao)渣攻刘彻 扫雷说明: 1.CP:刘彻X嬴政!刘彻攻嬴政受!不拆不逆!!!副CP:卫霍年上(篇幅不小) 2.嬴政穿越阿娇皇后,作者菌觉得一直是耽美,后期嬴政会穿回男银,接受无能请慎重 3.考究党勿入,作者菌尽量不写BUG,但是BUG估计不会少 4.不专注黑任何一个角色,但没有一个角色是正义的白莲花, 任何粉请一定勿入,免得看了不痛快,也让作者菌不痛快,谢谢 内容标签:历史剧 宫廷侯爵 天之骄子 宫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嬴政;刘彻 ┃ 配角: 其它:金屋藏娇;大汉天子;汉武大帝;HE 编辑评价 横扫六合、北击匈奴,嬴政是将历史推向大一统时代的千古一帝,他却意外的穿成了金屋藏娇的主角、那位注定悲惨收场的汉武帝原配皇后——陈阿娇。 帝王多情,刘彻更是出名的绝情,即使顶着一介女流的壳子,真霸气·嬴政也能将渣皇帝调教的服服帖帖,一步步稳扎稳打的经营天下…… 作者把唯我独尊的始皇帝塞到娇柔的女人壳子里,身份的落差带来极大的喜感,而成熟的笔法把嬴政穿越后的纠结算计、两个旷世之君的摩擦碰撞渲染的夺人眼目,让中规中矩的穿越题材不落窠臼。秦皇汉武,两位皇帝都是历史上整古烁今的人物,当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相遇会发生什么? 第一卷 母仪天下 第1章 皇后 秦皇。 公元前221年,横扫六合,统一天下,秦王嬴政始称皇帝,自称“朕”。全国设36郡,统一度量衡、文字、车轨和货币,没收天下兵器,迁12万户富豪于咸阳。 汉武。 公元前141年,武帝刘彻登基,推行休养生息,颁布推恩令,加强中央集权,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雄才大略,成就鼎盛之世,功越百王。 —— “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独居。言我朝往而暮来兮,饮食乐而忘人。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亲。” 嬴政不知道身处何地,他能看到,能听到,却感觉不到。 耳边似乎有女子呜咽的曲声儿,什么地方的美丽女子,玉步轻轻来临。芳魂飘散不再聚,憔悴独自一身。 嬴政听着曲声,一个形容枯槁,面色憔悴的女子卧于榻上,一面唱一面垂泪,悲哀婉转的调子,断断续续的讲述着自己的身世。 无非就是一个失宠的女人,这些在嬴政心里似乎根本不值一提,他的心里只能装下国之大事,江山社稷。 只是那女子唱着唱着,忽然咳起血来,扶着床沿猛咳了两下,旁边的侍女赶紧上前来,女子却挥开侍女,用被子捂住脸,又侧卧下来,接着断断续续的哼唱。 “……妾人窃自悲兮,究年岁而不敢忘。” 嬴政只听她唱到这里,旁边的侍女突然大喊了一句“娘娘!” 紧跟着是杂乱的哭喊声,嬴政却来不及多想,本身只能听只能看却毫无知觉的自己,猛地眼前一黑,竟是天旋地转起来,随即便没了意识。 他脑袋有些发沉,似乎像是宿醉的疼痛。眼皮很重,费尽力气也只是稍微睁了一下就不得已又陷入了昏睡。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子骨酸的厉害,连一根手指抬着都费劲。 “娘娘,您醒了。” 嬴政听见有人说话,但是他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脑子发木,也就没听清旁人说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撑坐起来。 在平日里这个极其简单的动作,此时却疼的他钻心一哆嗦,嬴政顿时被这种刺痛扎醒了,那是他从来未体会过的疼痛。 嬴政诧异的低头看向自己,却看到的是盖在身上的锦被,他一把将锦被掀开,因为用力过猛,差一点栽倒下来,旁边的侍女赶紧过来扶住,道:“娘娘,您昨日初沾雨露,身子还弱着,陛下特意吩咐您别起身,好生将养。” 听着侍女说话,看着自己只着了白色里裤的细细的双腿,嬴政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抬头看向侍女。 侍女本扶着嬴政,此时不小心瞥见了他的目光,顿时缩了一下脖子,禁不住抖了抖,虽然侍女平日里也听说了,往日的阿娇翁主骄纵跋扈,如今做了皇后更是尊贵无比,需要小心仔细的伺候着,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个皇后娘娘竟然如此怕人。 只是简简单单的被看着,侍女禁不住畏惧起来,这个人的面目虽然清秀柔美,但眼神却也可怕了些,一双凤眼,点漆般的眸子显露出森然。 嬴政一把攥住侍女的手腕,喝道:“拿铜镜来。” 侍女又抖了一下,虽然被握住的手腕力度不大,虽然娘娘的嗓音也不大,但却分外的有威慑力,侍女赶紧点点头,“是!是……” 侍女拿起铜镜来也不敢耽误,赶紧塞在嬴政手里。 嬴政双手有些无力,微微打着颤,托着铜镜,镜子里出现的却是一个螓首蛾眉的美艳女子。 嬴政顿时像被钉在了当地,这个女子,不正是之前唱着凄婉调子的人么,只不过嬴政看到的女子面色憔悴,而此时铜镜里的女人娇艳欲滴,年纪也比之前轻了很多。 他的手猛颤了一下,将铜镜掉落在自己腿上,只是微微的一颤,下体又感觉到之前那般刺痛,这让嬴政有些不可置信,只不过事实摆在这里…… 嬴政坐在床榻上,眼睛还是盯着落在自己腿上的铜镜,他是不可一世的帝王,他有着不可超越的丰功伟绩,只是这些此时此刻都再也不值一提,一切似乎成为了灰烬,顿时被一阵狂风吹得再也见不着踪影。 就在上一刻他还不屑于一个失宠的女子,而这一刻他就成为了这个女子,一个在将来势必要失宠,势必要在冷宫中,郁郁而终的女子。 “娘娘……” 侍女看着他发愣,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轻唤了一声。 嬴政眼睛没有抬一下,只是开口道:“出去,朕……我要清净。” 侍女害怕也没听出来皇后娘娘的口误,只得恭敬的垂首应了一声,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嬴政坐在床榻上,女子的嗓音虽然好听,却始终是一介女流的嗓音,再好听也只能唱曲,只能任凭君王喜爱或者厌恶的得宠失宠,并不能指点天下,完成他的雄韬伟略。 而且如果他看到的没有错,这个女子在将来还会不得善终。 嬴政不知道此刻这是哪里,此刻这是什么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谁,但是他知道的一点是,嬴政并不可能受人摆布,想要宠他废他,还需要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他如此想着,因为身子实在虚弱,不得不躺下来,似乎就像是瘫在了床上,不由自主的闭起眼睛来养神,一想起方才侍女说的什么“初沾雨露”,并且下面隐隐的疼痛,心里顿时一阵怒气顶了上来,也不知这身子如何的娇贵,憋得心口直发疼。 嬴政在床上躺了一日,侍女在旁边好生伺候着,生怕有一点让皇后娘娘不顺心,现在谁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最金贵的人,陛下和娘娘也算是伉俪情深,而且馆陶长公主与堂邑侯府在朝中的势力又大,更是没人敢去招惹。 就算谁都知道,阿娇皇后比陛下大上许多,但是皇后娘娘说一,陛下在初登大宝羽翼未丰的情况之下,也不会去忤逆娘娘说二。 嬴政心里虽并不能接受自己变成女子的事实,但如今这个光景下,自然也不能大喊大叫告诉别人自己不是什么阿娇皇后,想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或者更多,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看史书。 侍女不知道娘娘为何突然来了如此的雅兴,但是也不敢置喙什么,并没浪费太多时间就给找来了很多史书。 嬴政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如今是汉朝的天下,自己精心建立的王朝,只不过到秦二世便即灭亡,打败仗并不可怕,谁也不可能无往不利,最可怕的就是让一代不世之雄看到自己的国家灭亡,灭亡在自己儿子手里,只经过那么短短的二世。 刘彻进来椒房殿的时候,嬴政在里面,宫女们已经被遣在外面安静候着,刘彻并未看见皇后,倒是宫女们纷纷跪下给刘彻行礼。 刘彻刚刚登基,心情正顺,并不让众人拘礼,众人谢了恩才垂首站起来。 刘彻拉着侍女的手,笑道:“皇后在哪里。” 那侍女突然被刘彻握住了手,也不敢挣,心里一阵猛跳,头压得更低了,声音轻轻柔柔的,道:“回陛下,皇后娘娘这些日子都里面看书呢。” “看书,看的何书?” 侍女道:“回陛下,奴婢不敢猜度主子的心思,只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拿些史书来。” 刘彻笑了一下,欣赏着侍女殷红着脸颊的模样,道:“娘娘怎么如此雅兴,看起史书来?” 侍女只觉着自己的手心儿被刘彻用手指轻轻的划着,一下一下的拨弄着,这种暗示再明白不过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宫人,能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说明够机灵,只不过谁天生不想往上爬,那侍女心里顿时一阵猛跳,欢喜的跟什么似的,脸上烧的更红。 侍女像模像样的抽了一下手,只不过仍然没从刘彻手里抽出来,便即作罢,只是期期艾艾的道:“陛下……陛下……让娘娘看见了岂还了得?” 嬴政看了史书,大致知道了些事情,只不过不看还好,看了更是怒火中烧,这身子又被教养惯了,有些小痒小痛就难受的不行,只能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不过这些瓶颈对于一个不可一世的帝王来说,都是假的。 正这时候他就听到外面有声音,想着坐的时间久了走一走,恰好看见外面一个穿着黑色龙袍的男子在和一个侍女“拉拉扯扯”。 自然不必多说,如今普天之下可以穿龙袍的人,只有刚刚登基的刘彻一个人,这男子正是刘彻无疑。 汉室继秦朝天下而起,在嬴政心里,他亲手打下的江山,却让别人继续坐,自然对汉家并没有什么好感,而且刘彻是怎么登基的,他这几日也略略有些耳闻,如果没有馆陶长公主,没有皇后阿娇,刘彻怎么可能坐在这个皇位上? 再想到日后自己这个身体的凄惨处境,嬴政心里自然窝火,这种处境是他不允许的,有他在一天,并不可能由得刘彻的喜好得宠或者失宠。 那侍女还在假意的推搡,却听见一声轻轻的冷笑,刘彻背对着里面,自然没发现,只不过侍女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起来,嘴唇抖了抖,打着颤的道:“娘……娘娘……” 第2章 立威 嬴政自然知道推翻秦室天下的并不是刘彻,但有一种词叫“迁怒”,像他这样的君王,一睁眼却变成了命运注定凄惨的女人,怎么能让他不迁怒于人,而这个被迁怒的人,自然是刘彻无疑。 刘彻见侍女的面色忽然惨白,这才转过身来,却看见陈阿娇立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刘彻并不见慌张的模样,只是不着痕迹的撒开侍女的手,过来伸手扶住对方,笑道:“阿娇姐姐。” 嬴政被他大手拉住,再听对方这声“姐姐”,顿时心里一阵恶心,他做君王做惯了,自从及冠开始,还没有谁能让他瞻前顾后,之后更是只用了十年时间就将六国平定,完成统一大业,这种光景下的嬴政自然不可一世,他刚刚变成陈阿娇,如何可能突然就收敛了心性。 就算嬴政知道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算他最开始也只是一个质子,一步步登上了九五之尊的龙座,但嬴政一时也控制不了自己长年累月的秉性,尤其刘彻是个男子,还用这样子哄女人的口气,温声讨好他。 嬴政想也没想当下将他的手甩开,只是他甩开之后才想了起来,眼下这才是帝王,而自己是个命运多舛的人,矮人何止一等,若刘彻要是发火端架子如何是好? 虽然嬴政心性高傲,但并不可能无头无脑的高傲,活下去才有高傲的本钱,才有往上爬的本钱,才有给这个帝王脸色看的本钱。 刘彻被他甩开了手,却不懊恼,只一心以为方才自己拉着侍女调笑的样子被他瞧了去,所以陈阿娇生气吃味儿了。 以前也是如此,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毕竟刘彻是个太子,如今又是皇帝,金屋藏娇只不过是为了登上皇位的契机,刘彻自视甚高,这样子的人往往也多情无情,爱见什么就拼命的爱见,厌恶什么就恩断义绝,根本不及往日恩情。 刘彻身边美艳的侍女何止一个,陈阿娇是馆陶公主的女儿,又被窦太后所怜爱,自然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千金,也被骄纵惯了,每次看到刘彻和别人牵牵扯扯都会不依不饶的大闹一场,刘彻还以为陈阿娇会直接上前来不顾自己的面子,直接甩侍女一个嘴巴子,眼下这样子只是甩开自己的手,好像还是轻的。 嬴政自然不会甩侍女的耳光,他并不是泼妇,再者了,当着皇帝的面子打刚刚和他调情的侍女,这岂不就是掌了皇帝的脸?普天之下敢打皇帝的脸,自然是傻透了,自然是不要命了。 刘彻见他一脸冷漠的,也不让自己扶他,知道陈阿娇虽然不发作,但心里仍然是吃味儿的,其实嬴政心里不是吃味儿,不过被误解成吃味儿反而好些。 刘彻再一次握住他的手,嬴政喉头滚动了一下,抑制着心里的反感,心里想着,以后有朝一日若是刘彻没落了,一定加倍还他,但此刻却没再次甩开。 刘彻温声笑道:“阿娇姐姐是嫌彻儿这些日子没时间多来椒房殿看你么?不是彻儿不想常来,一来是刚刚登基,一切的事物都等着彻儿来处理,阿娇姊姊自然也是知道的,二来呢……” 刘彻这样说着,虽然还没有到二十岁,但是生的身量挺拔,五官深刻,面庞如刀削斧砍一般,颇有些丰神俊逸的味道,他这样子将顶着陈阿娇身子的嬴政揽在臂弯里,这幅光景竟然有些赏心悦目。 刘彻暧昧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二来呢,况且阿娇姐姐那日身子虚弱,实在是彻儿不忍打搅姊姊休憩,如今听说阿娇姐姐身子好些了,特意抽工夫赶来瞧瞧。” 若此刻在刘彻怀里的是陈阿娇本人,或者是任何一个女子,想必也架不住一个相貌英俊,语气温柔的男子如此温言软语的哄着,刘彻向来会说话,而且如今太皇太后专权,陈阿娇极为受太皇太后的宠爱,如果没有陈阿娇在中间调和,自己想必也不能好受的。 这样子不得已的,不管陈阿娇往日里多骄纵张狂,也需要耐下心来哄着,宠着。 只是他不知道,眼下陈阿娇还是那个身世娇贵,面目清秀绝色的女子,却换了瓤子,若要刘彻知晓,这个阿娇的瓤子是一个气吞六合的开国君主,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嬴政极力的耐着性子,才没从刘彻的怀里挣脱开来。刘彻见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使性子,只是轻微的打着抖,还以为是因为两个人前些日子刚刚成婚,所以阿娇此刻任然处在新做皇后的喜悦中,也就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如此倒是省了刘彻的力气,免得再费尽心力去哄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女人。 说起来刘彻如果没有阿娇和馆陶公主的帮助,确实不能登上皇位。如今他登上了皇位,虽然心里知道是他们的功劳,只不过叫别人听着是因为女人才得了天下,这岂是好听的? 这本是梗在刘彻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幸而还用得着陈阿娇,所以不得不忍让,若用不上他,刘彻才不想费心力去照顾着。 刘彻见对方今日如此乖顺,心情好了不少,既然识大体,生得又美艳动人,家世又雄厚,刘彻怎么可能不待见,想着今天在椒房殿里多逗留些时候。 嬴政此刻心里却想着如何让刘彻赶紧走,毕竟刘彻和陈阿娇也算是新婚燕尔,倘若真是逗留的时间长了,保不齐要做点什么,嬴政虽然屈居了如今这个女子身体,但绝对不允许让一个男子对自己动手动脚。 正着时候却见一个内侍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跪下来扣头道:“陛下,太皇太后传召。” 刘彻还挽着嬴政,登时脸色却沉了下来,也收回了手,道:“太皇太后有什么事情么?” 内侍不敢抬头,依旧低着头跪在地上,道:“回陛下,奴才不敢置喙。” 刘彻有些不悦,毕竟是刚刚登基,意气风发的时候,而且年纪也不大,虽然正习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皇帝,只不过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就不合格。 嬴政冷眼看着他挂着一脸不高兴,甩了一下袖子,扫兴的出去了。 侍女们赶紧跪下来恭送刘彻出殿,嬴政却站在当地,只是淡淡的瞧着那个按着黑色龙袍的人走远。 等刘彻走了,那侍女跪在地上,身上有些打抖,颤巍巍的一句话也不敢说,其他人都站了起来,独独她一个人仍然跪着不敢起来。 嬴政轻笑了一声,原来这人也知道自己触怒了主子,毕竟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有想往上爬的欲望,有人能抓住机遇,有人从来不知道给予为何物,有人和机遇失之交臂,而有些人,则被机遇给戏耍了。 这个侍女明摆着就是这种人,她想要往上爬,却没有往上爬的头脑和本钱。 嬴政垂着眼瞧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袖摆一挥让人搬来大椅,嬴政就理了一下衣服坐下来。 隔了半响侍女也不听主子发话,心里更是没谱,抖的如筛糠一样,哆哆嗦嗦的道:“娘娘……娘娘……” 嬴政这才不紧不慢的让人端茶来,喝了一口,笑着轻声道:“你是个聪慧的人。” “奴……奴婢不敢……” 嬴政却摇头道:“你之前在哪里做事。” 那侍女听了,猛地抬头去看嬴政,只是嬴政也正在拿眼盯着她,虽然只是一双凤眼,但看起来很柔和清秀,但那眼神却和不柔和沾不上一点的边,冷淡、透彻、怕人。 侍女不知道嬴政是如何知道自己是被支派过来伺候的,毕竟主子是没有功夫去查一个小小不言的侍女的。 但是他很不凑巧的碰上了嬴政,嬴政的洞悉力并不是一个侍女能比的,统一六国为何是按照韩、赵、魏、楚、燕、齐的顺序依次歼灭,终究是有道理的,不可能是嬴政心血来潮的事情。 一个小小的宫女,却敢在主子眼皮底下讨皇上的欢心,若不是有人撑腰,那就是傻到了头,只不过一个傻到头的女子,又如何能混进椒房殿来当值,结果自然就是第一种。 侍女撞见嬴政的目光,赶紧复又低下头来,只是打哆嗦,其间嬴政一句话也未说,侍女哭的凄惨,直喊“娘娘饶命”,最后才道:“是……是阳信公主,奴婢曾在阳信公主跟前当过值。” 嬴政听了并没再说话。 刘彻被太皇太后招走,无非就是那些事情,太皇太后素来知道刘彻好儒,而且刘彻年纪轻,很多事情就喜欢自己把持,凡事朝政都需要请示太皇太后,其实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只不过刘彻是皇帝,就算是皇祖母,在一个皇帝面前指点江山,也不算是个妥当的事。 刘彻虽然面上言听计从,但是心里仍然不愉快,也就将什么美艳宫女的事情给忘了,过了好几日方才想起来。 在椒房殿里总归是皇后的地方,刘彻想着,不如唤过来,这样也不会看别人脸色,听别人话音,他这么想着就让内侍去传唤。 只不过片刻之后,内侍就回禀道:“回皇上,椒房殿的人说,那宫女染了恶疾,前些日已经死了。” “什么?” 刘彻乍一听闻,有些反应不过来,竟不由自主的长身而起,内侍跪在地上,恭敬的一字不落的再次回道:“回皇上,椒房殿的人说,那宫女染了恶疾,前些日已经……死了。” 第3章 董君 刘彻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陈阿娇。 陈阿娇心思善妒,往日里最多和自己吵几句,再不济打打骂骂宫女内侍,刘彻好几次也就这样糊弄了过去,但他哪料到,陈阿娇竟有一日给了自己这么大的脸子。 刘彻顿时怒不可遏,劈手将桌案上的竹简笔墨全都扫到地上,一个皇后想处置什么宫女还不是小事情,可这个宫女是刘彻刚刚看上的,没过几天就死了,不正是不给刘彻的面子么,刘彻也没想到底是惋惜一条性命,还是觉得自己被打的脸疼而生气。 只不过刘彻怒归怒,但是现在正是登基之初,如果贸然和窦家翻脸,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好处。 想要发怒而不能怒的感觉,让刘彻心中分外的憋闷,将殿里的东西砸了个七七八八,内侍和宫女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刘彻发了怒,好几天不踏入椒房殿一步,但是刘彻不知道的是,他不来椒房殿,嬴政反而高兴。 有想要攀上阿娇皇后的宫女,偷偷的给嬴政嚼舌头说道:“娘娘您可不知,您解决了那个骚蹄子之后,皇上有多生气,还说什么那是一条性命呢。” 嬴政自然听出宫女在煽风点火,只不过他不怕这些,毕竟刘彻有求于人,也不能如何,况且了,为了一个宫女还真能把皇后怎么了么? 嬴政哂笑道:“一条性命?皇上何时如此妇人之仁了,一条性命能堆得起万里江山来?若真有生气的时候,还不如多看几个奏本。” 那宫女道:“娘娘您对奴婢说说也就行了,可千万别和皇上较劲呢。” 嬴政更是冷笑了一声,道:“对你说?我此刻说的出来,必不怕别人去听。” 他说着,眼睛扫了一眼椒房殿上的宫人。 众宫人撞见皇后娘娘冷漠的目光,均是低下头来不敢对视。 哪个宫哪个殿里没有眼线呢,无论是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还是自己安插出去的眼睛,在这个未央宫里总是数不胜数的,椒房殿自然也有,嬴政不是不知道,而是因为这些话,本身就是说给刘彻听的。 刘彻果然很快就听到了阿娇皇后原封不动的话,这再明显不过了,自然是示威,是较劲。 刘彻觉得陈阿娇自从做了皇后之后越发的骄狂了,而且似乎是明知道自己动不了他,所以更加肆无忌惮,其实他感觉的没错,不过并不是自从当了皇后之后,而是刚刚好的,从新婚之夜开始,阿娇皇后就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只会发脾气撒邪火,一哭二闹的小女子了,他是嬴政,一个功绩无人能及的帝王。 刘彻心里又添了一堵,正着时候,却听内侍禀报道:“陛下,馆陶大长公主请求进宫陛见。” 馆陶大长公主是陈阿娇的母亲,骄纵的秉性并不比陈阿娇小,而且她一项地位高,骄纵惯了,况且现在又是帮助新皇登基的功臣和恩人,自然更加肆无忌惮。 刘彻并不愿意见她,挥手道:“朕正忙,请大长公主回见。” 内侍道:“大长公主说,还有另外的人,也求陛见。” 嬴政睡了午觉,他自从莫名其妙的变成了阿娇皇后之后,一下清闲了下来,往日里要想着并吞六国,要想着北击匈奴,还要想着各种各样的琐事,如今一下子可以说是无牵无挂,竟然有些无所事事。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样才能变回统一六国的秦王嬴政,但是眼下倒是有一件事显得分外的重要,那就是因为嬴政亲眼看见了阿娇皇后的悲惨收场,如今自己变成了这个人,那就要替他理一理命格。 嬴政睡着觉,梦到了自己还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君王,大将军王翦又送来了大胜的捷报,嬴政喜不自禁,却在这个时候,王翦忽然抬起头来,恭敬的叫了一声“皇后娘娘”。 嬴政很多年来不曾体会过什么叫做惊醒,那还是当年做质子的时候才明白的感觉,他猛的从榻上坐起来,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一旁侍候的宫女赶紧过来扶起嬴政,嬴政缓了会神,甩开她的手,坐起来。 有侍女过来道:“娘娘,馆陶大长公主来了。” 嬴政眼眸动了一下,这些日子他虽然觉得清闲,也是相比较自己以往,这个阿娇皇后的日子确实太清闲了,但是嬴政也查阅了很多事情,毕竟要在这未央宫里挣扎求存,自然也要知己知彼。 嬴政看到记录馆陶大长公主竹简的时候,不禁有些沉思…… 馆陶大长公主是先皇的胞姐,地位自然不同凡响,不同凡响的地位也促使了她骄纵跋扈的秉性,众人都传说窦太主家里住着一个卖珠人的儿子,今年似乎才十八岁,不仅是生得,就连行事作风也十分温柔,窦太主喜爱这个人的颜色,和他一起骈居,出入厅堂犹如夫妇一般。 因为窦太主的宠爱,很多达官贵人都愿意和这个人来往,还尊称他一声董君。 嬴政当初看到这些的时候,忽然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因为他的生母,也是这么一个人物,当年欺骗嬴政说宫里的风水不好,想要搬出去,结果嬴政那时候年纪还轻,就信以为真,哪知道没过几年,自己的母亲竟和一个假太监给自己添了两个野种弟弟。 就算嬴政将这个人车裂,就算嬴政亲手摔死了两个孩子,也难以消除他的心头之恨,他的脸面和国家的脸面,全被自己的生身之母丢得一干二净。 在那种时候,嬴政还奋力的想要亲政,而自己的母亲却联合了外人,这种感觉不能单单用不好受来形容,这是他一辈子的心坎。而现在皇后阿娇也有这么一个母亲…… 嬴政坐在榻上,窦太主进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直接往里走,坐在榻沿上,拉住嬴政的手,左右端详了一番,笑道:“我女儿做了皇后,那气色就是不一样。” 嬴政面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窦太主见他这样,会错了意,道:“你放心了,我让董君去见皇上去了,他的嘴皮子好,说几句温柔的话,管保皇上开开心心的,不就是一个宫女么,死了好,比魅惑主上好的多。” 嬴政听“董君”二字,知道就是那卖珠人的儿子董偃,道:“娘如何叫董偃进宫来了。” 窦太主一听,拍了他胳膊一下,哼道:“还不是都怪你不好,你在宫里头尽给我惹事儿,不是打人就是骂人,吃不得一点的醋,我心里头生怕你吃了亏,一直去和皇上说,咱女儿是帮你登上宝座的人,若没当年金屋藏娇,如何来的现如今的皇上?让皇上可别做了薄情郎刻薄了你。结果呢,皇上估计是嫌我这样说,让人偷偷查了我和董君的事,面子都给丢尽了。不过幸好的是,看起来皇上还算待见董君,凡是董君在说话,皇上一定是笑着的,这不叫他来为你美言几句嘛。” 嬴政听了心里头一动,冷笑了一声,道:“娘您糊涂了,给女儿的夫君身边塞巧言令色的男人,别到时候把本钱都赔进去。” 馆陶大长公主一听,顿时愣住了,愣了好一会,眨了眨眼,才拍着榻道:“你这意思是……皇上看上了董君?” 嬴政淡淡的道了一句,“保不齐。” “不可能不可能。” 窦太主连连摇手,道:“这有和不可能的?到时候董君飞黄腾达了,还要来谢你这个大媒人,他一介男子,皇后怕是坐不起了,但是抢抢风头还是能够的。” 他这样一说,窦太主猛地从踏上站起来,道:“阿娇,快来,和我一起去皇上那一趟。” 嬴政只管坐着,道:“我不能去,我去了皇上必定要嫌我善妒,既然是娘亲手塞进来的,还是你去亲手要回来罢。” 窦太主也不能再多耽搁,生怕让董偃在刘彻面前呆得时间太长,坏了大事。 刘彻风流好美色嬴政自然听说了,虽然在嬴政心里这根本不算什么,哪个男子身边没几个美人围绕着,但是想要保齐阿娇皇后的名头和地位,那就必须将刘彻身边颜色好一点的男子女子统统拔除,才能心安理得的睡在椒房殿。 嬴政自然不会只想着屈居在一个小小的椒房殿,但眼下这手棋,第一步要先保住椒房殿才是。 窦太主被嬴政说的这句话弄得心里慌了神儿,嬴政的心思和口才自然是窦太主不能相比的,一下子就说的她恍然大悟,火急火燎的往刘彻那里去。 董偃听了窦太主的话,等窦太主往椒房殿去看皇后,自己就到了皇上跟前说好话。 刘彻之前见过董偃一面,因为董偃生得清秀温柔,刘彻第一眼看下去就觉得心里一下子麻了,再加上这个人会说话,知道刘彻这样子霸道专政的君王,自然爱见温柔顺和的人,所以也就投其所好。 刘彻见了董偃十分高兴,亲自拉着董偃的手,让他也坐在榻上。 董偃的手被刘彻握住,也不抽出来,就随着刘彻坐下来,刘彻见他如此顺从,又见他面如冠玉俊逸清秀,打心里发痒,早把那椒房殿的宫女忘在了脑后。 刘彻想要占人便宜,可君王的威严还在这里,不能失了体统,自然要循序渐进,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内侍道:“陛下,太主来了。” 第4章 吃醋 刘彻见馆陶大长公主来了,心里觉着扫兴,只好放开董偃的手。 刘彻从榻上起来,皇帝既然已经长身而起,董偃就没有坐着的道理,也站起来立于一边。 刘彻上前笑道:“太主见过了阿娇姊姊了?朕可没有亏待阿娇姐姐罢?” 馆陶大长公主先是看了一眼站在刘彻身后的董偃,见他垂着首像以往一样安分,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这才将心放下来,觉得嬴政说的话是太疑神疑鬼了。 毕竟董偃生的再温柔清秀也是男子,怎么能和女人相比,尤其自己女儿的颜色也算得上国色天香,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馆陶大长公主这才放心,转而向刘彻笑道:“刚刚看过了,阿娇他的脾气不好,都是被我惯坏的,往后还要陛下多担待呢。” 刘彻道:“阿娇姐姐既住在椒房殿,自然不会亏待了一点,太主就放心罢。” 馆陶大长公主点点头,见到董偃微微抬头朝自己使眼色,突然想起来,自己进宫来是办正事的。 之前馆陶大长公主和董偃骈居的事情被刘彻知晓了,刘彻还特意往府上一趟,说是去瞧瞧主人翁,馆陶大长公主脸上无光,但是又怕刘彻从此以后要刻薄董偃,于是这次来是特意讨好刘彻来的。 馆陶大长公主道:“陛下,其实我这次来,还是有些别的事的。” 刘彻坐下来,也让馆陶大长公主坐在榻上,道:“长主请讲。” 对方笑道:“常听别人说,陛下喜爱长门园这块地方,董君就和我说了,陛下若是喜爱,不防就割爱,今日我特意进宫来,就是为的将这块地方送与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刘彻回头看了一眼董偃,董偃还是挂着温柔的笑意,只是低着头,却不发话,显得非常本分。 刘彻越发觉得这种懂规矩又知道进退的人十分顺眼,而且他还年轻,被人哄着难免少了些心机。 “瞧这话说的,难不成朕还要贪长主的地方么。”刘彻开玩笑的推拒。 馆陶大长公主看他有些笑意,自然知道对方不是真的拒绝,故意拽了拽董偃的袖子,笑道:“董君呐,你快来和陛下说说,可千万不能嫌弃长门园,总归是我一片心意。” 董偃抬起头来,道:“长主说的是,长主一片好心,陛下就勉强收下罢。” 刘彻听着董偃那温柔的腔调,尾音略略的拐了一下弯儿,差点勾掉了刘彻的魂儿,自然满脸笑意的道:“朕当然知道长主的好心,再推辞就太不像话了,既然这样……” 说着吩咐站在一旁的内侍,道:“长门园改作长门宫罢。” 馆陶大长公主讨了刘彻的欢心,这才带着董偃出宫去了,刘彻本身想挽留董偃,但馆陶大长公主在这,这样说出口又不太好,毕竟刚才自己接受了长门宫,那也就说明了自己承认了他们二人的关系,既然这样,再肖想窦太主的人,似乎并不太好。 刘彻这样想着,心里惋惜不已,在他跟前侍奉的人,骄纵的有,像皇后陈阿娇,顺从的也有,里外宫人在他面前都要俯首垂头,只可惜没有这样子温顺如水的。刘彻骨子里藏着霸道,自然希望别人对自己百依百顺,董偃刚刚好和了他的心意。 刘彻可惜了一会,但是这种事情也没太放在心上,已经将长门园改名作长门宫,不去椒房殿看看似乎说不过去。 自从刘彻知道皇后将自己看上的宫女杀了,就再没踏进椒房殿一步,这会忽然过去,椒房殿的宫人们都没有准备。 刘彻进去的时候,宫人齐齐的跪下来见礼,却唯独没看见殿主人,就从上次的事开始,也算是杀鸡儆猴,如今没有一个宫人敢抬起头来,都是将头使劲低着,生怕自己多看皇上一眼,就被皇后给怪罪了,荣华富贵谁不想要,但是也要保住性命才是。 刘彻见他们诚惶诚恐,觉着无趣,只是道:“皇后呢?” 宫人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正在里面午睡。” 嬴政等馆陶大长公主出去了之后,又斜斜的靠在榻上歇着,他出了一头的汗,因为刚才做了怪梦,梦见助自己并吞六国的大将军王翦叫自己娘娘,随即就惊醒了,又和馆陶大长公主说了会话,虽然只是几句话,但是费了不少心思。 等窦太主走了,也没有事做,就靠在榻上看《孤愤》,看着看着就眯着眼休息,结果真的睡着了。 刘彻进了里面,就看见阿娇皇后斜斜的横卧在榻上,虽然陈阿娇平日里脾气骄纵,自恃又甚高,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谁也不能招谁也不敢惹,但是不能不说的是,这个皇后娘娘的样貌生的确实美艳不可方物。 他斜着躺在榻上,头发束的样式简单,似乎是因为午睡,乌发有些松松垮垮的,反而显得慵懒闲适。一缕头发松下来垂在嬴政的脸颊旁边,衬着对方的脸色微微殷红,额角上也稍稍有些出汗,晶亮亮的汗珠儿甚是好看。 嬴政手上还拿着一卷竹简,竹简敞开来一小半落到了榻沿上。 刘彻见这情景,顿时有些看的痴了,陈阿娇的年纪比他要大,若不是当初需要馆陶大长公主的助力才能当成太子,刘彻怎么可能会答应娶大自己这么的女人。 只不过如今看来,对方确实生的清秀大方,美艳之中却不会透露出小家子气,即使是熟睡的样子,也让人着迷不已。 刘彻示意宫人轻声,自己放轻了步子走过去,将对方手里的竹简拿下来,又替他将垂下来的头发轻轻拨起,别在耳后。 手指触碰到对方的脸颊,那种滑滑的触感,让刘彻禁不住挪不开手指,用食指勾住他的下巴,大拇指磨蹭着他的嘴唇。 嬴政本在午睡,他一闭眼就做起梦来,又梦到自己并吞六国的雄心壮志,又梦到王翦出兵望风披靡的样子,只不过就在他高兴之余,天下忽然变了样子。 眼前的情景一转,竟变成了自己加冠之时,反贼嫪毐带兵犯禁,嬴政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如何也醒不过来,而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想要大喊,又张不开嘴,费劲了力气想要让人来救驾,最后只说出了“王翦”两个字,就再没力气了。 刘彻离着他非常近,看着美人春睡禁不住心里有些发痒,低下头来在他唇边亲吻了一下,就听对方似乎在说话,因为刘彻离得很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将“王翦”两个字听得清清楚楚的。 刘彻不知王翦是谁,也不知是哪两个字,但确实是名字无疑,当下怒不可遏,自己的女人在睡梦中竟然叫着别人的名讳。 刘彻猛的站直了身子,劈手将竹简扔在地上,竹简一声脆响断了不少,刘彻又隐约看到竹简上写着什么“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 他也是少时读书,自认为学识不浅的人,当然知道这几句说的是什么,这是法家韩非子所写的书《孤愤》中的一句。 刘彻登基以来,做的最大的事就是采纳了董仲舒的建议,“废黜百家独尊儒术”,而自己的皇后竟然在看法家的书,这在平日里似乎没什么,随手看看而已,但刘彻此时心里不痛快,也难免牵连别的事。 摔竹简这么大的声响,嬴政又生性警觉,自然一下子醒了。 突见刘彻站在自己面前,刘彻见他醒来,脸色还是方才那般红润,但是眼神表情一下子变得冷淡起来,心里就更加不痛快,认为是嬴政跟他耍小性子。 当下只是甩了袖子,冷笑了一声,便转身就走,头也不回的出了椒房殿的大门。 嬴政刚刚醒来,也不知道刘彻犯的什么疯,见他走了自然不理会,让宫人们将地上摔开的竹简收拾了。 刘彻回了寝殿,宫女端茶过来,刘彻想也没想就抬手掀翻了,弄了自己一身都是茶水,宫人们赶紧跪纷纷下来,大气也不敢出。 刘彻正在生闷气,也不管衣服上的茶水,只是坐下来,道:“笨手笨脚的,都滚出去,朕要清净。” 宫人们一连应声,慌忙的趴在地上,将地上的脆片捡起来,用袖子抹干净水渍,然后手忙脚乱的退出殿去。 内侍刚要也退出去,就听刘彻忽然道:“等等。” 内侍忙又站住,趋步回来,跪下听刘彻吩咐事情。 刘彻沉默了一会,才道:“去给朕查查‘王简’这个人和皇后有什么牵连。” 内侍听了有些踌躇,道:“这……皇上……是哪个简?” 刘彻拍了一下桌子,喝道:“朕要是知道,还让你查什么。” 内侍吓了一哆嗦,赶紧磕头嘴里喊着“老奴该死。” 刘彻听烦了,这才挥手让他下去。 刘彻等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内侍终于查妥了,回禀道:“皇上……这叫王简的人太多,单这长安城里就不下一百,但都没和皇后娘娘有牵连的。” 刘彻也没听说有叫做王简的人,更何况他只是听了一耳朵,又怕自己听错了。 他命内侍去叫椒房殿的宫女来,宫女也不知皇上有什么事情叫自己过去,生怕像上个侍女一样,上次那人还是自己找死,可眼下这不清不楚的,万一被错怪了那就太冤枉了。 侍女怕的要死,跪在地上听刘彻发话,抖得像筛糠一样。 刘彻道:“皇后娘娘进来都只在椒房殿?” 宫女道:“回陛下,是的,娘娘这些日子没有出过殿门。” 刘彻顿了顿,又道:“那可有什么人来见娘娘?” 宫女回道:“只有馆陶大长公主来过,没说几句话就走了,再没有人来了。” 刘彻点点头,想了好半天,似乎是不知道这句话要不要问,最终还是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个王简的人?” 宫女摇头,恭敬的回道:“奴婢不曾听过。” 刘彻这才让宫女起身走了,心想着莫不是自己听差了,那可就冤枉了人。 又想起昨日里在椒房殿看到的情景,那人横卧在榻上,闭目慵懒的样子,禁不住心里有些躁动。 但他拉不下脸来去椒房殿。 那侍女回了椒房殿,生怕皇后娘娘责怪自己,所以赶紧去嬴政跟前,跪着道:“娘娘,方才皇上召女婢去了一趟,皇上问奴婢娘娘的近况,又问有没有人来看娘娘,还问听没听过一个叫王简的人。” “王翦?” 嬴政心里猛地一突,因为他最近做梦老梦见自己以前的时候,王翦也算是一个故人,忽然听侍女提起来,心里难免猛地一跳。 第5章 和好 刘彻拉不下脸来,这么一拖又是好几天,如果不算上次那短短的不欢而散,算计来有小半个月没去过椒房殿。 陈阿娇是太皇太后的外侄女,非常得太皇太后的喜爱,要是说陈阿娇之所以会这么骄纵,还有一部分是太皇太后娇惯的责任。 太皇太后听说刘彻又在和陈阿娇闹脾气,还特意叫刘彻过去说话,无非是皇帝无子,要多多宠幸皇后才行,不然误了江山社稷。 刘彻其实也想去和陈阿娇合好,平日里都是陈阿娇跑过来和自己合好,奈何这次对方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来示弱,让他一介帝王怎么拉的下面子。 其实刘彻不知道,陈阿娇早就换了瓤子,这个瓤子是比他还孤高气傲的始皇,脸面看的比他强得多,尤其嬴政并不觉着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是人在屋檐下,也有不低头的时候,况且刘彻不来椒房殿,他还得意。 刘彻听了太皇太后这么一说,自然满口答应去哄哄皇后,正好下了台阶,顺其自然的摆驾椒房殿去了。 嬴政整日在椒房殿里就是看各种竹简,毕竟这个年代比自己那时候晚了很多,有很多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如果想要存活下去,那必须博览见识,否则一个不慎,就踩到了坑里。 刘彻进了椒房殿,不让宫人通报,示意众人噤声,宫人们只能跪在地上不出声。 刘彻就往里去,嬴政还像上次一样斜卧在榻上看书,看的很专注。 嬴政虽不怎么喜欢捣腾女子的发型,但好歹也是注重脸面的人,每日都让侍女给自己梳洗整齐,刘彻就觉着他比从前有很多不同了。 陈阿娇喜好颜色,女人整日涂脂抹粉的自然没什么可说的,陈阿娇的衣服也很多,以前是不得已,才顺着陈阿娇的喜好,天天给他挑衣服,说哪件好看哪件颜色漂亮,可是自他登基一来,陈阿娇更是变本加厉,美名其曰皇后要穿的体面些,但这都是姑娘家玩的,让刘彻一个男人来说,早晚会不耐烦。 刘彻也因为这事情和陈阿娇翻过脾气,毕竟陈阿娇虽然年纪长,但是秉性骄纵,刘彻虽然是皇帝,但他毕竟年纪还轻,有许多心事藏不住,容易发火。 结果陈阿娇跑去太皇太后那里去哭诉,太皇太后宠溺陈阿娇,把刘彻叫过去说了一顿,刘彻不服气,只不过如今自己还没有掌权,全凭太皇太后说了算,而且太皇太后是长辈,刘彻怎么也没有不听的道理,只好点头。 可是如今却不同了,陈阿娇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衣服比之前穿的素雅了,头发虽然不弄得繁琐,但这个人生的就清秀美艳,再加之嬴政那种镇定大方的感觉,总让刘彻觉着有些说不出的什么。 刘彻刚进来,嬴政已经感觉到了,毕竟嬴政不像刘彻这样,有个馆陶大长公主帮他,还有个能说会道的母亲帮他上位,自己的母亲只是个歌姬,除了和男人上床,再没有别的可以帮他。不得不说,嬴政的心里,对自己母亲和嫪毐的事情,芥蒂很深,那嫪毐可是想篡权夺位的人。 嬴政的一切都是从困苦和绝望中来的,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双手打下的,相比较来说,刘彻简直是个安逸太子,又顺理成章的做了皇帝。 所以刘彻骨子里是霸道和任性,而嬴政的骨子里是霸道和警觉,不信任身边的每一个人,但又给身边忠心的每一个人虚假的信任。 嬴政知道刘彻进来了,但他并不想抬头,而且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就突然听说了王翦这个人,纵使是嬴政,也猜不透刘彻是从哪里听说的。 嬴政只是低着头看手里的竹简,嬴政尊重法家,而刘彻独尊儒术,他此时看的正是法家的书。 嬴政看着书的眼眸微动,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再和刘彻有冲突,就装作不经意的将竹简对着合上,不露出里面的字,随手放在一边,又拿起旁边的《天人三策》。 他这一系列动作就难免看到刘彻,装作很惊讶的从榻上长身而起,他虽然不想对刘彻行礼,但如今看身份没有不行礼的可能性。 刘彻赶紧抢上去,双手扶起他,恰好看见他手上的《天人三策》,于是心情大好,笑道:“以后朕来,阿娇姐姐都不必行礼。” 嬴政敛去眼底的多余的表情,像模像样的道:“谢皇上恩典。” “你看你看,阿娇姐姐又多礼了。” 他说着,拉着嬴政的手,一起坐在榻上,刘彻就去翻他看的什么书,嬴政大袖轻扶,正好搭在桌案上,将法家的书给遮住了。 刘彻道:“阿娇姐姐也在看这书?” 嬴政顿了好半天,才终于憋出来一句不算失礼的话,道:“臣妾本看不懂什么,只是消磨时间而已。” 刘彻点头,心里面也觉着陈阿娇是一介妇人,怎么可能看得懂这些深刻的大道理,听他这么说,正好合了自己的心意,觉得今天真是来对了。 刘彻将竹简放下,拉住嬴政的手,嬴政下意识的抽了一下,将刘彻的甩开,刘彻却不以为意,笑道:“阿娇姐姐还在气朕这许多天没来椒房殿?” 嬴政听他这幅哄女人的语调,心底里面就来气,只是板着脸没有说话。 刘彻哄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见他不理自己,这次不拉嬴政的手了,反而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嬴政从来没被别人这样揽着过,幸而早有心理准备,让自己克制着别动,只不过仍然全身僵硬。 刘彻捏了一缕他的头发来,在手上拨弄,笑道:“好阿娇姐姐了,你还能跟彻儿生气么,朕这些日子忙于政事,实则是抽不开身,这不是太皇太后都把朕叫过去给姐姐出气了么。” 嬴政听他在自己耳边吐气,热乎乎的气息扫在他耳朵和脖颈上,他虽然现在是阿娇皇后,可从来没真的吧自己当成了女人,果然是不堪其扰,一阵鸡皮疙瘩立时泛了起来。 嬴政怕他继续在自己旁边腻歪,于是道:“臣妾没有生气,陛下勤政,是百姓的福气。” 刘彻听他说话还是不咸不淡的,也不知对方是什意思,毕竟这要是以前,自己肯示弱求他,说几句好话,对方早就美的不知天南地北,重新贴上来了。 只是现在,嬴政口里说的确实没错,也不是不给自己面子,但让人看了都知道,并不十分热络。 刘彻还想再哄哄他,身为一个帝王,其实不怕哄人,最怕的是别人来烦自己,只要刘彻高兴,心情好,那怎么哄都没问题。 但是他还未开口,内侍就走了过来,跪下来道:“陛下,田太尉来了,请求陛见。” 刘彻的脸子顿时耷拉了下来,道:“田太尉知道朕在椒房殿么?” “这个……”内侍道:“回陛下,老奴方才和田太尉说了,太尉知晓。” 刘彻道:“田太尉知晓,还让你来禀报?” “是。” 刘彻挥手道:“不见。” “这……皇上……” 那内侍颇为为难,道:“田太尉说实在是有要事,否则也不会打扰陛下清净。” 刘彻不耐烦的道:“朕今天就打算在椒房殿待着,他若觉得合适,就来椒房殿禀报他的要务。” 那内侍跪着头不敢抬头,道:“陛下……这,这不太合规矩罢。” “合不合规矩,田太尉不知道么,他若觉着不合规矩,就让他回去。” “是是。” 内侍赶紧退了出去,刘彻似乎觉着火气还没有撒完,又对着嬴政唠嗑道:“田蚡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是母后的弟弟,朕的舅舅,就无法无天的和朕举荐,满朝上下,只有他田蚡的人,还容得下朕么!” 嬴政听他说起政事,心里不像方才那样厌恶,忽然来了精神,毕竟他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管自己如今是什么背景身份,都不妨碍他的野心和雄心。 嬴政道:“连臣妾也听说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却刚刚好拱了刘彻火气,没过多久,田蚡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进了椒房殿。 田蚡前来给刘彻行礼,他跪在地上,双手扶地,以头碰地,许久却不听刘彻让他起来,心里有些疑惑。 田蚡是王太后的亲弟弟,太后一直很宠他,而且田蚡虽然貌丑,却善言谈,在当年魏几侯窦婴劳苦功高的时候,他田蚡还是个不出名的闲人,整日里去巴结窦婴,只是后来渐渐得了宠,也就自视甚高,开始眼里无人了。 刘彻知道现在自己刚登记,而且朝中无人可用,他最熟悉的两个人无外乎是两个外戚,那就是窦太皇太后的侄子窦婴,还有王太后的弟弟田蚡。 刘彻又不能不给自己母亲面子,只好将田蚡封为太尉,太尉和丞相一样,都是属于三公之一的要职。 当初在封丞相的时候,田蚡本想自己争着做,但是王太后说了,他是晚辈,论起来窦婴才是长辈,而且窦婴是太皇太后的侄子,不能不给太皇太后面子,让他推诿相让,没有坏处。 田蚡虽然推诿了丞相的位置,但心里面仍然觉得自己比窦婴强,凡是都把持着,又觉得自己姐姐是太后,皇帝都是自己外甥,还有什么惧怕的。 也就变本加厉的把自己当成那么一回事,天天向刘彻举荐自己人。 刘彻现在是忍着,不好发作,但他心里并不是糊涂的,一笔一笔记得明白着。 刘彻故意等了好久,才让田蚡起来,还笑道:“如今这是皇后的椒房殿,所以就不好让舅舅坐下来了,舅舅劳累些,站着说话罢。” 田蚡笑眯眯的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罢了就开始道:“其实臣这次来,是为了举荐两个有才之士……” 他一气说了好久,刘彻虽没打断他,但心里不愿意答应,哪知道田蚡说完了举荐仍然没完,继续道:“微臣还有一事请求皇上恩准,微臣家里前些日子走了水,正筹划着重建,臣恳请考工地扩建宅地。” 刘彻听了,胸腔里猛的窜起一口恶气,狠狠的瞪着田蚡,只不过田蚡在装乖,垂着首并没有看见。 刘彻不好发作,却听旁边的人冷笑了一声。 刘彻转过头去,嬴政唇角还挂着一股森然的冷意,田蚡也听见了这声笑,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抬头去看,正好撞见嬴政的哂笑。 嬴政状似不经意的道:“武安侯何不把皇上的武库也一齐拿去呢?” 田蚡听这话,再去看刘彻,见刘彻面色不善,才知道自己失言,吓得打颤,赶忙跪下来磕头道:“臣……微臣万死!微臣不敢!” 第6章 “调戏” 刘彻见他不停磕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嬴政,似乎心里觉得十分解恨,嘴角上也擒上了一丝笑意,道:“武安侯何罪之有呢?” “臣……臣……” 田蚡跪在地上咕唧了半天,也没臣出来,毕竟这是让他自己说自己的罪过,这罪过就可大可小了,藐视皇帝那是直接拉出去砍头的罪名。 刘彻这才笑眯眯的道:“武安侯是朕的亲舅舅,朕的舅舅管朕要土地建房子,朕本身应该给的,对不对。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那可是官地,就算武安侯是朕的亲舅舅,朕也不能徇私,让外人看见了不大好。” 他这样说完了,田蚡仍然跪在地上,忙点头,道:“是是……是这个道理。” 刘彻道:“起罢,阿娇姐姐也是和武安侯开玩笑的。” 嬴政又是轻笑了一声,这让用袖子擦着汗,刚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武安侯腿肚子一哆嗦,一下子手没撑稳,又趴在了地上。 嬴政道:“正是,武安侯快快请起,算起来本宫还是晚辈,只是和武安侯说一句玩笑话,怎么倒成这样。” 武安侯复又点头,擦着汗爬起来,哈腰赔笑道:“微臣……微臣老了,不禁念,对陛下和皇后娘娘那可是忠心可鉴,生怕陛下和娘娘不高兴。” 嬴政听他会说话,但是太过于奸猾,因为方才的事,所以他特意说话的时候带上皇后娘娘,想要讨他欢心,只不过这个皇后可不是那骄纵爱听马匹的陈阿娇了,嬴政也爱听人拍马屁歌功颂德,但是不是这样简陋虚伪的马屁。 嬴政笑道:“武安侯的忠心,全朝廷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举荐的人都是深居高位,皇上可是一个也不敢驳了您老的面子。” “这……” 田蚡心里一哆嗦,颤巍巍的站在当地,这次来是为了讨官地扩建宅子的,没成想反而讨了没趣,也不知道是不是来错了,以前只听说皇后刻薄,从没听说过皇后有如此辩才。 田蚡又要下跪,嬴政装作惊讶的道:“别跪,别跪,武安侯可别如此战战兢兢呢,咱这是拉家常,毕竟呢,这里是椒房殿,是本宫的寝殿,又不是朝上,不必这么拘束。” 田蚡心里更是打鼓,皇后娘娘虽然笑着,但是笑容不达眼底,而且在“椒房殿”和“寝宫”两个字上着重了咬字,说明这里是皇帝的后宫,田蚡也不是缺心眼儿,自然知道自己又办了错事。 刘彻险些听得笑了出来,从不知陈阿娇如此会说话,往日里田蚡就已经很会说话了,哄得王太后团团转,才让王太后觉得,自己弟弟是个人物,很有才华,让刘彻委以重任。 刘彻心想着,如果让母后知道自己儿子的皇后这样子,那才叫有意思呢。 嬴政说着话,突然道:“险些忘了,武安侯是来和陛下谈正经事的,臣妾那就回避了罢。” “不不……”田蚡赶紧出声,生怕再谈下去,自己就完蛋了,笑道:“怎么敢叫娘娘回避,陛下在娘娘这里,微臣还是先行退下,改日再说。” 刘彻道:“武安侯不是要和朕谈要务?” “不要紧!不要紧!微臣先告退了。” 田蚡说着,赶紧往后退去,急急忙忙出了椒房殿,被小风一吹,打了个颤,这才知道又出了一脑门子汗,心里觉着晦气的厉害,怎么被一个女人给整治了,不仅官地没要下来,还讨了一鼻子的灰。 田蚡仗着自己姐姐是王太后,就越发的无法无天起来,皇帝因为孝顺不能说什么,哪日会像今日一样狼狈,哪日不都是风风光光的,要什么有什么,他每次推举一两个闲士门客来当官,不都顺顺当当的,新皇帝一句话都不敢说。 田蚡本觉得先帝驾崩了,新皇帝年纪太轻,自己的出头之日终于到了,只不过头上有个窦婴而已,除了窦婴,谁的关系比自己和皇帝亲近,没成想今日竟然横出一个皇后。 皇后是窦太皇太后的外甥女,是窦太主的闺女,按照汉朝以母系的称谓,那窦家可是了不得,如今太皇太后如此宠爱陈阿娇,如果这个陈阿娇和自己对着干,那一点好处也讨不到。 田蚡心里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出了椒房殿,就去往王太后住的长乐宫去了一趟。 刘彻见陈阿娇几句话,笑眯眯的就将田蚡赶走了,心里大为痛快,于是就想要留下来。 嬴政没想到刘彻一高兴,就要临幸皇后,心里顿时一突,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托词来,除了称病,可刚才还笑眯眯的,这一下就病了,实在是不可信,但是又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 嬴政听刘彻吩咐去准备,今天就留在椒房殿里,只好硬着头皮,忽然捂着小腹,一脸痛苦似的。 刘彻一回头就见自己的皇后扶着榻沿,赶紧过来扶住,道:“阿娇姐姐这是怎么了?” 嬴政不会说,只是摇头,干脆以退为进,道:“臣妾无事。” 刘彻见他这样,扶他在榻上卧下来,道:“是肚子不舒服么,还是胃疼?这样还叫无事,快快,给我瞧瞧。” 嬴政顿时全身一僵,肚子疼胃疼给他瞧了有什么用,而且别看嬴政平时说话行动如此自然,其实根本没适应完全自己这个女子的身体,现在让刘彻去看,除非打晕了嬴政才行。 嬴政赶忙欠身起来,压住他要掀起自己衣服的手,道:“不用陛下费心了,等会就好。” 刘彻道:“身子不舒服拖不得,叫御医来看看才是。” 说着朝身后的内侍道:“快点宣御医来椒房殿。” 嬴政额角都在猛跳,自己根本没什么事,这让御医来看什么。只不过他刚刚帮刘彻赶走了田蚡,刘彻心里高兴,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的,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遗余力的喜欢,他厌恶一个人的时候抄家灭门的厌恶。 眼下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皇后辩才好,口才好,而且知道为自己分忧,似乎以前的种种也不是那么骄纵不可原谅了,本身嘛,谁不会有骄纵任性的时候,而且陈阿娇出身金贵,还帮助自己登基,骄纵一些也有情可原的,尤其陈阿娇还是女子,女人不就是要让做男子的宠着哄着才是。 刘彻这样一想,就想不出不哄着宠着皇后的理由。 御医急忙慌慌的进来,因为是椒房殿,住的是皇后娘娘,也不敢抬头,低着头走过去跪下来行礼。 刘彻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不用多礼,快来给皇后看看。” 御医跪着往前搓了两步,恭敬的道:“臣可否为皇后娘娘请脉?” 嬴政本不想,本身没病,怎么看也没有,倒是刘彻道:“别这么多规矩了,朕看着呢,请脉罢。” 御医赶紧称“诺”,伸手搭在嬴政手腕上,只一小会儿,立马收回手来。 刘彻道:“是什么病?要紧么?” 御医垂首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身体安好,并无病恙,腹痛可能是因为将要来月事所引起的,微臣开两副温热养气的方子即可。” 刘彻点点头,道:“既是这样,你就去罢。” 刘彻放下了心,只不过御医的话却让嬴政心里“咚”的一下,就算不提他是并吞六国的始皇,只是单单说他是一个男子,怎么可能来过月事,而且自己是装病的,就听太医突然提起“月事”,若是按照嬴政以前的秉性,非得一脚踹翻太医不可,让他再胡言乱语。 但是,眼下这会儿,嬴政却做不了,只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刘彻瞧他这幅样子,还以为是疼得厉害,哪还能想着什么临幸的事情,赶紧让侍女拿来毯子,亲手为嬴政盖上,道:“阿娇姐姐平日不要贪凉,多保暖才是。” 嬴政咬了咬后牙,才勉强心平气和的道:“臣妾谢皇上关心。” “阿娇姐姐又和我客气,你好生歇着罢,朕就在旁边陪你。” 嬴政听他不走,那他平白受了御医的气岂不是落了空,赶紧道:“臣妾这里无事,陛下呆在这里也是无趣,不如回去罢。” 刘彻一听,还以为阿娇姐姐又要使小性子,他若是来了月事,自然不可能被临幸,刘彻听得差了,以为嬴政的话酸溜溜的,催着自己去别的殿。 刘彻拉住嬴政的手,嬴政全身僵硬着,也不知道他又要怎么哄自己,于是就眼睁睁的看着刘彻握住自己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嬴政上次睡着被刘彻亲吻的唇角,所以他根本没有知觉,根本什么也不知道,这还是头一次清醒着被刘彻“调戏”。 顿时一股寒气从手上蹿了上来,一直窜到脑子上,脑子里哄的炸开锅,要是他此刻还是始皇,一定用剑劈开他的脑袋,谁叫刘彻太不知好歹。 只不过嬴政不是…… 刘彻亲完了,自己也上了榻,侧躺在里面,伸手揽住嬴政的后背,手下意识的在嬴政的手臂上滑动着,因为天气不凉,嬴政穿的不厚,这样隔着薄薄的衣服,对方的体温和手劲感觉的一清二楚,一下一下的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动着。 刘彻比他高出一截,嬴政虽然是面对着刘彻侧躺,但此刻却像是窝在他的怀里一样,幸而也是这个样子,刘彻根本看不见嬴政的表情,还在笑道:“朕在这里陪阿娇姐姐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朕再回东厢去处理事情,不着急。” 嬴政听他口气放的温柔,汗毛都竖了起来,再加上方才被对方亲吻了手指,此刻正把手压在榻上,一点一点的擦着,但是仍然免不得全身起鸡皮疙瘩,一阵一阵的犯寒意。 再联想到数年之后,这个被刘彻如此哄着的女子,关在冷宫之中的样子,眼眸里不禁露出了些森然。 帝王薄情,这本不可厚非,哪个帝王能兼顾周到?对自己无利的,留着也没用,但是这个人轮到了嬴政,嬴政就绝对不允许,毕竟他也是一个帝王,他能亲手摔死自己的两个弟弟,谁能和他比无情。 刘彻拥着他,虽然隔着衣服,但是仍然能感觉到对方的胳膊光滑细腻,心里不禁有些想入非非,只不过对方身子不舒服。 刘彻又要自己极力体贴,所以只好忍下心中的燥热感,时而摸摸嬴政的瘦削却圆润的肩头,时而摸摸紧致滑腻的胳膊,又时而摸摸披散下来的长发。 嬴政压在榻上的手,一直狠狠的攥着拳,别说睡觉了,能不发作已经是万幸了。 第7章 子夫 刘彻因为田蚡的事情,对阿娇皇后的态度一下就改变了很多,起初王太后听了还不以为然,训斥了田蚡一顿。 毕竟田蚡身为太尉,平日里举荐几个有才之士也就完了,现在又要管皇上张手要官地,谁做皇帝也不能让一个大臣如此胡闹。 田蚡讨了没趣,灰溜溜的走了。 只不过王太后想差了,刘彻真的是转了性的对自己这个皇后好了,而且是一门子热。 窦太皇太后听说刘彻天天往椒房殿跑,高兴的不得了,又听刘彻说阿娇姐姐身子虚寒,月事的时候经常不舒服,一向疼惜陈阿娇的窦太皇太后赏赐了好些东西往椒房殿搬过去。 王太后这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虽然陈阿娇是帮助自己儿子登上皇位的人,但他毕竟不是自己家族的人,窦家的势力在朝廷里已经很坚固了,若是让皇帝真的宠爱了皇后,那窦家就更不可一世了。 王太后并不是什么懦弱的人,如今儿子还年轻,她想着自己来照顾朝政,只是奈何窦太皇太后也是如此想的…… 王太后让人给阳信长公主传了话,说陛下马上要去灞上祭扫祈福,等回来之时,刚好会路过平阳侯府,让她准备好姿色艳丽的女子,等着陛下去挑选。 刘彻爱美色,这一点王太后再知道不过了,等刘彻见到了新欢,自然忘了这个骄纵跋扈的皇后。 阳信长公主很快就回了话,说早就准备好了,都是从大户人家买来的,已经留在府里教养了一顿时间,能歌善舞,知书达理,就等着陛下从门前过。 但是王太后又算失策了,她可没想到,刘彻喜爱皇后的程度,已经到了祭扫还要带着皇后一起去。 嬴政本不想去,只不过祭扫要路过平阳侯府,嬴政虽然在这里没待多长时间,但是一些人物已经摸得清清楚楚,这个阳信公主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 作为女子,有相貌,有才识,有谋略,那么这个女子就可怕了。在嬴政看来,也就危险了,因着这样的女子总是有野心的,想要借着任何东西往上爬,这就足以威胁到自己。 阳信长公主是刘彻的姐姐,关系也算是亲厚,因为知道刘彻喜爱美色,以前总会给刘彻送些歌女来助兴,想要拉拢住这个太子。 嬴政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刘彻身边的能说会道,姿色过人的男子女子都拔干净,这样一来,身边无人,看刘彻还怎么去宠幸。 嬴政一听说去灞上祭扫要路过平阳侯府,心里就有些放不下,于是刘彻刚来哄他一同去,嬴政干脆就卖个乖,很乖顺的应了下来。 刘彻见他如此乖顺,不禁心中又是躁动,伸手揽过嬴政,一手轻轻扶着他的头发,笑道:“阿娇姐姐今日真是动人不可方物,只可惜朕还要处理政事,东方朔这厮,一定是记恨朕在殿试上给他去了最末,最近总是无事生非的找朕的邪茬,等朕处理好了,晚些就过来。” 若是一个女子听了刘彻这样温言软语的讨好,定要心神摇动,哪一个女子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夸奖自己长得美貌,尤其这个丈夫还是万万人之上的皇帝。 只不过,嬴政压根没觉着自己是女子,自然也不喜欢别人夸他什么“动人不可方物”,这简直就是侮辱…… 刘彻拉着手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期间难免动手动脚,只不过还在嬴政忍耐的范围之中,也就忍一时,闹得僵了自己也得不到好处。 内侍没过一会儿就到了,说道:“陛下,东方侍郎请求见陛下,正在东厢外面候着呢。” “东方朔。” 刘彻咬牙切齿的叨念了一声,随即很扫兴的甩了袖子,对嬴政道:“阿娇姐姐,朕就先走了。” 等刘彻走了,嬴政才舒了口气,托人打听了一下东方朔这个人。 东方朔是个人才,善诗词,但是殿试的时候不得刘彻心,别人被取了前几名,他则是最后一名。 因为他会诗词,工音律,所以刘彻将他作为俳优看待,根本不怎么重视。 东方朔怀才不遇,但是却屡屡觐见,更是惹得刘彻不快,见到他就觉着烦。 嬴政听说了,忽然有一计浮上心头,当下招来内侍,在布上写了一个字条,然后放入锦囊之中,让内侍等在东厢外面,如果东方朔出来,就将锦囊交给东方朔。 东方朔出来的时候,内侍已经等了很久了,也不多话,只是将锦囊塞进东方朔手里,就走了。 东方朔虽然恃才傲物,但也是谨慎之人,尤其宫里是非太多,只好出了宫才将锦囊拆开,里面只有一块小布条,上面写着“靡丽为重,董君侍宠。” 布上虽然是蝇头小字,但写的铿将有力,东方朔只展开看了一眼,顿时心下一惊,这个董君自然讲的就是董偃。 董偃的事情,东方朔略有耳闻,不过也只是听说他做了窦太主家里的主人翁,没成想皇上也对他分外青睐。 内侍回来之后,跟嬴政回禀了,说东方侍郎虽然没有拆开锦囊,但是也没有丢掉。 嬴政听了点点头,心下知道东方朔是一个思绪严谨的人物,更是觉得这个人不可小觑,如果能招揽过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刘彻起驾往灞上去祭扫祈福,嬴政也一同跟随,幸而皇上和皇后的车驾分开,嬴政也清闲了一路没有被打扰。 从灞上回来的时候,果然路过了平阳侯府,刘彻思忖着许久都没有见过阳信长公主,思念这个姐姐,于是就让人停了车驾,暂且在平阳侯府歇息一下。 阳信长公主早就侯着,见到皇上的车驾到了,立马带着众人迎出门去,身后自然跟着许多经过精心挑选培养的女子们。 这些女子虽然生的姿色秀丽,但气质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养成的,有些也是浑然天成的,再怎么雕琢也不能够。刘彻这些日子和嬴政呆在一起,自然觉得这些女子姿色也就是“尚可”二字,并没有什么特别。 阳信长公主见刘彻根本不去看身后的女子一眼,心里顿时有些心惊,她也听王太后的人过来说了,最近皇上也不知怎么了,突然迷上了阿娇皇后,事事顺着,事事讨好,就差真的将椒房殿翻修成金子做的宫殿了。 阳信长公主笑着将刘彻和嬴政迎进府去,早已经准备好了酒水珍肴来款待刘彻。 刘彻携着嬴政的手入了席,笑道:“皇姐这是特意准备的?知道朕要往平阳侯府落脚?” 阳信长公主赶紧笑道:“如何能知道,只是一心想着如果陛下还惦记着,或许从灞上返回,会在这府前经过,总是不落脚停顿,做姐姐的也好远远地望一望,才好解了思念之情。” 刘彻听她如此说,道:“母后也时常提起皇姐,皇姐在家中要是无事,不妨多去瞧瞧母后,陪母后说说话才是。” 阳信长公主笑道:“真是如此,只不过臣妾想着,母后身边还有皇后娘娘陪着,臣妾不如皇后娘娘会说话,万一招惹了母后不欢心,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嬴政瞥斜了一眼阳信长公主,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一个家宴,入座的也就刘彻、嬴政和平阳长公主,再没有别的人,所以说话也就随意。 阳信长公主笑道:“今日皇上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妨传讴者来助兴,皇上看如何?” 刘彻听了,道:“传罢,干喝酒也是无趣。” 阳信长公主得到应允并不动,只是将目光又转向嬴政,笑道:“险些忘了,皇后娘娘在这里,若是传了歌女助兴,岂非不知礼节。” 嬴政笑道:“既然皇上开心,不比什么强?又是一桩家宴,何必计较那么多,长公主思虑的太多了,心思太重了。” 阳信长公主的笑容有些僵硬,生生的扯在唇边,为了挽回面子,只好岔开话题,让歌女鱼贯而入,为皇上唱歌起舞来助兴。 这些歌女和方才阳信长公主特意带出来的女子没有方法比,那些起码还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又特意习学了宫里头的规矩,即使这样刘彻还看不上眼,关键是刘彻拿了那些人去和嬴政比,这是如何能比得了的。 眼下鱼贯而入的歌女,姿色倒是艳丽,但是过于俗气,刘彻更是看不上眼。 歌女正在跳舞,刘彻不经意的一抬头,竟有一瞬间发愣,没成想这样俗气的一群歌女之中,竟有一个超然脱俗的,其实也并不如何脱俗,只不过被一衬托,也就觉得不一般了。 嬴政见刘彻眼神直勾勾的望着一个歌女,心中冷笑了一声,也不说话,只轻轻的将酒器往桌上一搁,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刘彻顿时回魂,赶忙向嬴政望去,心想着自己方才的失态一定被众人都瞧了去,岂不是丢人。 阳信长公主也看到了刘彻的失神,当下心里记住,在歌女一曲罢了退去的时候,阳信长公主忽然开口道:“子夫,来,你留下,给陛下和皇后娘娘斟酒。” 被唤了名字的歌女稍微有些惊讶,住了步子,随即换上一脸温柔的笑意,缓缓上前来,捧起酒壶给刘彻斟酒。 刘彻经过刚才的失神,又觉得其实除去了衬托,这个歌女也只能算是中等,并不如何绝色,眼下刚和阿娇打好了关系,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入流的歌女就破坏了这层关系。 所以就没有再去看歌女。 阳信长公主有些着急,明明方才还失神,只不过这会儿却不搭不理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揣度不清楚心思。 阳信长公主有心撮合,在歌女给刘彻倒第二次酒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轻轻碰了歌女的手臂一下。 歌女一声娇呼,装若无骨的手上没有拿稳酒壶,稍稍一倾斜,正好洒了少许在刘彻的身上。 歌女赶紧将酒壶放在一旁,跪下来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那歌女一脸殷红,杏眼水亮,眼角噙着微微的泪珠,一副惹人怜见的模样,而且她生的娇弱,虽不十分绝色,但给人一股柔弱的感觉,像刘彻这样子霸道的君王,如何不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保护欲来? 阳信大长公主一脸焦急的道:“子夫,你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扶陛下去换件衣服?” 嬴政坐在一旁冷眼看着,若是自己以前,估摸着也喜好这样子柔弱样子的女人,但眼下不一样了,这样子的人却想要在自己的面前往上爬,果然是个笑话。 歌女方碰触到刘彻的胳膊,嬴政却长身而起,扶掉歌女的手,道:“如此笨手笨脚的,还是让臣妾服侍陛下更衣罢。” 第8章 亲吻 嬴政如此主动,这让刘彻有些诧异。 阳信长公主见了,只能笑道:“还劳烦皇后娘娘。” 只是阳信长公主也是聪明的人,嬴政都发了话,也不能太急功近利,让嬴政心里不快。 阳信长公主只能让歌女引路,由嬴政亲手扶着刘彻往里面走。 那歌女一直垂着首,行动非常本分,已经见嬴政发话,就不再做多余的事情,推开房间的门,道:“陛下,娘娘,请稍待一会儿,奴婢去请干净的衣物来。” 说着便退了下去,这个人的先后改变,不禁让嬴政多看了几眼,自从变成了陈阿娇,是头一次对谁另眼相看,没成想还是个女子。 刘彻没注意嬴政在想心事,歌女没让二人等,立马就送来了衣服,之后又退到了门外等。 刘彻看着歌女关上门,才笑道:“阿娇姐姐不是要替朕更衣么?” 嬴政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作茧自缚,想他一代帝王,竟然沦落到替别人换衣服的地步,而且还是自己“争取”来的,听着心里就熬得慌。 嬴政垂下眼来,敛起眼里的冷漠,真的拿起衣服来给刘彻更换。 嬴政虽然养尊处优,但是并不是一生下来就一帆风顺的登上了王位,换个衣服还是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 他将刘彻的衣服退下来,刘彻就那么张着手臂让他给自己套上外衣,系腰带的时候,嬴政本低着头,却没想到被对方一下子握住了自己手。 嬴政下意识的挣了一下,只不过刘彻握的紧,随即按住他的肩头,将他往前一推,嬴政脚下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哐啷”一声靠在了门上。 歌女在外面候着,听见了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们,跟着又低下头去,就如此安静的等着。 刘彻将嬴政抵在门上,他的腰带还没有系好,却不去理会,只是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揽着他的腰,笑道:“阿娇姐姐亲手给朕更衣,让朕真是喜不自禁呢。” 嬴政深吸了一口吸,屏住呼吸,因为被他桎梏着,而且对方离自己太近,稍微一动似乎就能亲吻上,嬴政只好抑制着自己的不快,侧过头去,低下眼,用最平静的语气道:“陛下严重了。” 刘彻见他撇过头去,露出耳朵下面一段细腻白净的皮肤,再加上嬴政正在克制怒气,难免脸上有些不正常的殷红,刘彻却误以为他是赧然害羞了。 这样子的动作让刘彻心情大好,慢慢低下头去,亲吻了一下嬴政的耳根。 嬴政全身都震了一下,立马僵在原地,连眼眸都瞪大了,不知耳根是不是太过私密的地方,嬴政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掩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一下一下的微微抖动着。 刘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怀里的人在生气,即使发现了对方在微微颤抖,还以为是害羞的“娇躯微颤”,越发的觉着对方的反应取悦了自己。 嬴政立马就发现刘彻揽在自己腰上的手用了力道,将自己整个人圈在他怀里。 刘彻的呼吸有些粗重,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喷洒在嬴政的脖颈上,耳朵上。 嬴政心里正在揣度怎么样让刘彻起开,毕竟自己站在屋檐下面,如果说出来的话不中听,反而砸了自己的脚,还没有达到目的就让自己处于绝境,这并不是骨气的表情,是无能。 嬴政不想做这种无能的人,自然不会傻到去和刘彻正面翻脸,所以只能晓之以理。 嬴政方要说话,却觉自己下巴一紧,刘彻却突然松开他的腰身,去钳住他的下巴,嬴政被迫转过头去,面对着刘彻。 就在下一刻,嬴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彻忽然低下头来,两个人的双唇就这样碰在了一起。 嬴政猛地睁大眼睛,刘彻只是亲吻了他的嘴唇一下,立马就伸出舌来,探进他的嘴里,技巧的扫着嬴政的牙齿。 无论他现在是谁,他的骨子里仍然是那个气吞六合的始皇,如何能让一个男子将自己按在门上亲吻,嬴政立时就挣扎了起来,但两个人的身量有些悬殊,只能让门发出两声徒劳的“哐当”响。 刘彻还满心以为是阿娇的欲拒还迎,毕竟皇帝说临幸哪个妃子,哪个女人,那他只有高兴兴奋的份儿,刘彻想不到,谁还能拒绝皇帝的宠爱呢? 两个人一吻作罢,刘彻又去亲吻他的脖颈,嬴政贴着门,尽量让自己的语调不太吓人,道:“陛下,且不说是白日,这好歹是平阳侯府。” 他说到这里,刘彻却笑道:“阳信长公主是朕的亲姐姐,这有何不可。” 嬴政道:“阳信长公主虽是陛下的亲姐姐,但陛下是一国之君,万不可做一丝一毫让人取笑的事情。” 刘彻这么听着,也觉着有些道理,只不过看着对方头发微乱,领口也被挣扎的松散开来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发痒,道:“阿娇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这样,就起驾回宫去罢。” 嬴政心底里一突,却没再说别的,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的道:“陛下快把衣服穿好了,去了这么长时间,该让长公主取笑了。” 刘彻又恋恋不舍的捏着嬴政的耳垂轻轻揉搓了一会儿,嬴政又是全身一震,他也不知道耳根子是不是敏感之处,总之被刘彻这样的拨弄,竟是有一股心惊的酥麻感窜上来。 刘彻让他给自己系好了腰带,这才开门出去,歌女仍然跟着,又引了二人回堂上去。 阳信长公主见众人回来,赶紧起身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那个歌女,却没见到任何蛛丝马迹,心下不禁有些失望,本身精心准备的女子陛下看不入眼,已经白费了心思,好不容易歌女可以引起陛下的青睐,哪知道却让大好的机会溜了过去。 阳信长公主又看了一眼嬴政,只见他头发有些微松,面色还保持着方才的潮红,衣带也有些凌乱,不禁心里暗暗惊诧,原来宫里头的传闻是真的,并没有夸大其词。 因为刘彻着急回宫,入了席又待了一会儿,都不打算在平阳侯府住一晚,就要起驾。 阳信长公主眼看没了机会,只好道:“我总是盼着皇上能来坐一坐,哪知道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但是知道陛下公事缠身,有江山社稷需要劳心劳力,还望陛下保重龙体。陛下既然要起驾,我也送不了多远,就让子夫替我送送陛下罢,子夫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行事有度,就是不爱说话,缺少了些心思,还望陛下不要嫌弃才好。” 刘彻不禁看向那名叫子夫的歌女,歌女此时正垂着头,很本分的站在一边,阳信长公主要送人给自己,刘彻没有拒绝的道理,而且这歌女生的也算美貌,更加没有拒绝的道理,哪个帝王也不会嫌弃自己身边的女人多。 嬴政只是暗暗打量了一眼歌女,并没有说话,经过刚才的事,嬴政心里头又有些想法。 如果想要不被废,那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刘彻身边,看得上眼的人都斩草除根,只不过问题又由之而来了。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刘彻虽不去分心于别人,但帝王宠爱妃子,必然要临幸,要有子嗣才行。而嬴政是万万不可能让刘彻动他的,方才那样已经是嬴政的奇耻大辱。 嬴政并不是想在刘彻的后宫里独大,子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要爬就爬上最高点,做万万人之上。只是在这期间,又得宠又能不被临幸,就只能自己扶持一个女人在刘彻身边。 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既能帮助自己,却不会蹬着自己的扶持爬上去,这个道理很简单,就是身份地位卑微的女人,纵使想要爬上去,也需要大量的时间。 嬴政只这么一想,自然很快就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这个叫子夫的歌女无疑。 生得美貌,知道进退,有礼有度,而且会看人脸色,知道刘彻喜欢什么秉性的女子,能从嬴政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样的女子才不惹人厌烦。 嬴政无疑最需要这样的“心腹”来做自己的挡箭牌。 刘彻和嬴政分别上了马车,歌女也跟着队伍一同往宫里去。 虽然如此决定了,但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刘彻说的晚上,嬴政坐在马车里闭目想了一会儿,突然撩起车帘子。 立马有内侍过来扶车道:“娘娘,有什么吩咐么?” 嬴政让内侍附耳过来,道:“去跟东方侍郎说,陛下祭扫祈福回来了。” 内侍有些纳闷,道:“东方侍郎?不知娘娘指的哪个东方侍郎?” 嬴政道:“东方朔。” 说罢了就放下帘子,那内侍虽不知嬴政说的什么意思,但不敢怠慢,立马牵了一匹马从队伍中出来,拨转了马头走了。 刘彻的队伍虽然都是好马,但因为是皇帝的御驾,不能颠簸了,不能让皇上觉得劳累了,走的也就慢。 等刘彻到了宫里头,就立马有内侍来道:“陛下,东方侍郎请求陛见。” 刘彻道:“东方朔?他又来干什么?” 内侍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陛下要见么?” 刘彻本有些不耐烦,但自己这刚刚登基,拒绝臣子进谏总不是好事,况且东方朔别的不行,能说会道很厉害,万一说几句传到了窦太皇太后耳朵里,又该说他太年轻,不能处理事务,凡事还是要太皇太后首肯才行。 刘彻道:“让他到东厢。” 内侍应了一声,立马趋步往外去,刘彻换了衣服才过去东厢,东方朔已经等了很久了。 东方朔一开口,刘彻立马觉得自己根本不应该让他过来。 那人要和刘彻说的,自然是董偃的事情。前些日子东方朔接到锦囊,才知道市井留言竟是真的,皇帝见了董偃,欣赏他的相貌和口才,屡次请董偃进宫来吃宴。 董偃的出身不高,平日里和达官贵人混在一起,铺张惯了不说,还要讲讲自己的见闻,好让其他人不能看低了自己,一说高兴了,嘴上也就没有把门。 东方朔打听了不少,就凭私侍公主这一条,也是死罪,更何况刘彻因为董偃的样貌还对他青睐有佳,让如此人物在皇帝身边,只能堵塞耳目。 东方朔道:“陛下请三思,以人臣的名义,私侍公主,这是死罪,倘若陛下饶恕了董偃,何以服众?” 刘彻听他说了半天,但自己是收了馆陶大长公主的长门园才承认董偃是主人翁的,如今不是不知道东方朔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刚刚收下别人的东西,却要治人的罪,无疑是不让他下台阶。 东方朔直言敢谏,只不过正好打了刘彻的脸,但他说的又头头是道,句句在理,刘彻不能发作,自己气闷着,一下子没了去椒房殿的心情。 第9章 淮南翁主 嬴政斜靠在矮榻上,一名婢女跪在地上,垂着头,很本分的等着嬴政发话。 只不过嬴政偏偏不说话,手里拿着竹简,偶尔看一眼,似乎是在钻研什么,一边看着一边思索。 那婢女就老老实实的跪着,也没有显露出来任何的不耐烦,等了许久,嬴政的眼睛还落在手里拿的竹简上,却开了口,道:“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的什么?” 婢女头垂的更低了,恭敬的道:“奴婢愚钝,不敢揣度皇后娘娘的想法。” 嬴政轻笑了一声,终于抬眼去看她,道:“你是个聪明人。” 婢女叩头道:“谢皇后娘娘厚爱。” 嬴政这才放了手上的书,旁边的侍女赶紧过去扶他,嬴政从矮榻上坐起来,道:“你既然说我厚爱你,我若不做出个厚爱的样子来,显得也多小气……卫子夫,你是聪明的人,那我就用对聪明人说话的方法来说了。” 婢女并不说话,只老老实实的听着嬴政继续说下去。 嬴政顿了顿,又道:“我想要碾死一个侍女,可以悄无声息,你明白么?” 那婢女后背有些僵硬,却规矩的点头道:“奴婢明白。” 嬴政虽看不见她的脸色,却见她终于有些反应,心里想着终归是一个女流之辈,虽然一直服侍长公主,但还没见过什么真正的世面,若论镇定,还差的远。 嬴政又道:“我想要让一个侍女灭门灭族,也可以悄无声息,你明白么?” 婢女忽然以头抢地,哀声道:“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实在冤枉。” 嬴政看她全身发颤,知道终于见了效果,挥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这才气定神闲的道:“我说了什么,让你如此紧张么?我有说过这个侍女是你么?”说着忽然岔开了话题,笑道:“卫子夫啊,你跟着进宫之前,长公主是怎么嘱咐你的?” 卫子夫僵了一下,有些踟蹰,她并不知道长公主拉着自己说话的时候,皇后娘娘也看见了,只这一踟蹰,嬴政突然又换上一张冷面,喝道:“说。” 卫子夫颤了一下,道:“长公主跟奴婢说,若是以后富贵了,不要忘了长公主的恩典。” 嬴政其实没有听见她们说什么,只是看见上车之前,阳信长公主拉住卫子夫,悄声说了几句话,嬴政对这几句话不怎么感兴趣,毕竟他也能想得出来是什么,而嬴政此刻只是想考验一下卫子夫是不是真的听话。 嬴政听了还满意,点头道:“是该感谢长公主的恩典,能进得宫来,全赖长公主成全,只不过……你想过么,以一个侍女的身份,如何在这皇宫里混迹?比你生的出色,比你会说话的人多的去了,你想一辈子擦桌扫地打理仓库么?” 卫子夫听不出嬴政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嬴政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万万不能随意招惹了,赶紧到:“如今奴婢在娘娘身边,奴婢对娘娘忠心可鉴。” 嬴政笑着又点了一下头,随即没头没脑的柔声道:“子夫啊,一个女子,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卫子夫更是听不懂嬴政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说什么才好,硬着头皮道:“自然是母仪天下。” “母仪天下。” 嬴政顺着叨念了一遍,这就是女子和男子的区别,卫子夫是个女子,她能想到的是母仪天下,而嬴政不是,他要的根本不止这些。 嬴政笑道:“你想要母仪天下么?我就能让你坐上这个凤椅。” “奴婢……”卫子夫听了连忙磕头,道:“奴婢不敢!求皇后娘娘饶命。” 嬴政道:“为何又磕起头来,你起来说话,我又没有怪罪你。” 卫子夫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只是仍然垂着头,不敢与嬴政对视。 嬴政自然不是真的让她做到母仪天下的位置,毕竟卫子夫如果真的做到了这一步,岂不是真的要爬到自己头上去,但这是个诱饵,说的好听些,打动人也就多一点。 嬴政道:“行了,说了这么多,你也该听明白了,你是聪明人,该跟着谁,该听谁的话,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该对谁忠心,想必心里自己有了计较。” 卫子夫赶忙道:“奴婢不敢有违娘娘的任何吩咐。” “不光嘴上服气,心里也要服气才行。” 卫子夫应道:“是,是……” 嬴政道:“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别怪我丑话说在最前面,做得好了自然有赏,做的让人稍有不顺心,或者让我吩咐事吩咐第二遍,我这里从不玩什么打板子的惩罚,没什么意思,也记不住什么,所以就仔细着你的脑袋。” “娘娘的吩咐,奴婢记下来了。” 嬴政说完话,外面有侍女等了良久,道:“娘娘,淮南翁主来了,已经等候多时了。” 嬴政之前听说了些,刘彻大婚迎娶陈阿娇的时候,淮南王并没有来京城献贺礼,而是由儿子刘迁送来贺礼,现在女儿刘陵又到了京里。 嬴政不知她来做什么,但没有多言,只是让侍女将刘陵请进来。 刘陵正值妙龄,生的端庄清雅,给人第一眼就觉得通透,似乎聪明是挂像的,都不需要开口,就知道这个女子善于口才。 刘陵来拜见了嬴政,嬴政请她坐下来,刘陵笑道:“皇上大婚的时候,我就该来拜见皇后娘娘了,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此时才来。一见娘娘果然不是我们这些庸俗之辈能比的,怪不得我在淮南都听说皇上和娘娘伉俪情深,举案齐眉呢。” 嬴政听她说的好听,嘴上就好像抹了蜜一样,字字都捡别人最爱听的说,果然不愧是长了一张精明相。 嬴政只是笑着应对了两句,让人看起来就知道并不是太用心,刘陵这么聪明的人,自然看出来了皇后娘娘并不爱见自己,即使说了这些好话,但是没什么作用。 刘陵还是头一次碰了一鼻子灰,有些悻悻然,但仍然不死心,还待要说,外面突然有内侍的声音,没想到刘彻竟然来了。 刘彻大步踏进椒房殿,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嬴政和刘陵起来拜见,刘彻亲手扶起嬴政,刘陵在一旁虽然低着头,但也偷偷瞥见了,心里暗暗忖度,果然听闻是真的,皇上竟然如此宠爱一向嚣张跋扈的陈皇后。 刘彻这才发现旁边的刘陵,笑道:“你何时进的京,如何不先来见朕,反而跑到皇后这里来了?” 刘陵又给刘彻见礼,这才柔声笑道:“刘陵本该先去拜见陛下,只是陛下日理万机,方才又听说陛下在和众臣商议要事,也不便贸然打扰了,想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如此亲近,先来拜见皇后娘娘也是一样的。” 嬴政听她款款的说着,虽然说得好听,但是不免有些挑拨的刺儿掺在里面,在一代君王面前,纵使再宠爱一个妃子,但是先拜见君王,还是先拜见皇后,怎么可能是一样的事情。 刘彻心不在这上面,也就敷衍了两句,虽然刘陵说话很温柔,举止很贤淑,但刘彻并没有多去瞧她一眼。 刘陵眼见在皇后娘娘面前没讨到好,在刘彻面前又没讨到好,也就不便再多留,免得适得其反,反而讨了没趣,那就糟糕了,反正已经进了京城,不愁讨好刘彻的时间。 刘陵再说了几句甜话,就很知道礼节的退了下去。 等刘陵走了,刘彻也没认出来在一旁服侍的侍女,就是那日在平阳侯府跳舞的女子,一来是卫子夫穿着并不艳丽,二来也是刘彻没这个心情。 嬴政见他双眉微蹙,知道他心里正被什么烦躁着,嬴政虽不想做什么忘忧草,只不过如果能替刘彻排忧的话,岂不是又让刘彻另眼相看,而且让他烦恼的必是朝廷上的事。 嬴政天天呆在椒房殿里,和一帮女子斗来斗去,早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的志向在朝廷上,在江山上,嬴政的骨子里渴望听到社稷上的事情。 嬴政不着痕迹的道:“看陛下闷闷不乐,不知是不是臣妾有什么做的不妥当,惹得陛下不快了?” 刘彻挥手道:“并不是你,而是朝廷上那些老臣,仗着自己年岁大了,开始倚老卖老,朕说匈奴的问题,他们就给朕讲和亲是多么必要,这么多个人,都没有一个看出朕的想法的,只想着和亲。” 匈奴并不是一时的问题,嬴政听他是为了这个事才烦心,笑道:“他们是愚蠢的儒生,自然只知道和亲。” 刘彻听嬴政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莫名的觉得心里面解气,笑道:“阿娇姐姐说的极是,果然是愚蠢的儒生,竟然和朕说什么如今天下太平,和亲对朕有利,兵刃是凶器,不要总是动刀动枪的打仗。” 刘彻说着,冷笑了一声,道:“兵刃纵使是凶器,那也是保卫尊严的凶器,这些老不死的还拿高祖来跟朕说事,说什么高皇帝征伐匈奴,在平城为被围困,还是因为提出与匈奴结和亲才解救了高祖皇帝。好像朕想要打匈奴,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坏了百姓的安乐一样!” 嬴政听了,心里冷笑了一声,皇帝终究年纪还是轻,虽然有雄心壮志,但难免阅历尚浅,秉性也不够沉稳,这种情况下,如果能让刘彻多和自己说说政事,让他在政事面前逐渐的依赖自己,那就再好不过了。 嬴政放温了声音,笑道:“陛下何必为了这些没有远见的愚臣生气?莫要气坏了龙体才是……若想要这些愚臣闭嘴,也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刘彻乍一听他有办法,诧异的转过头去瞧他,道:“阿娇姐姐竟有好办法?” 嬴政道:“办法是有,也简单,只是就怕陛下舍不得。” 第10章 敲山震虎 刘彻听他卖关子,笑道:“朕有何舍不得的?” 嬴政收了笑意,眼里似乎有了平日不见的光彩,漆黑的眸子看着刘彻,道:“陛下不防在百官面前,再问问和与匈奴亲的事情,谁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和亲,就拿他来开刀,有了先例,还怕不知死活的来犯么。” 刘彻道:“朕也想过杀一儆百的方法,但这些人终归是老臣,杀不得,杀了怕人说闲话,别说杀了,就是打也打不得。” 嬴政笑道:“谁说要杀他们,打打杀杀的岂不是坏了陛下的名望。谁要和亲,就让他亲自去做郡守,抵抗匈奴的烧杀抢掠,如果不能,就让他去负责一个县,抵抗匈奴来犯,如果再不能,负责一个烽障总可以了罢?” 刘彻听着,不禁皱了眉,思索了一下,立马又抬头去看嬴政,再没说一句话。 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刘彻当着百官的面提起匈奴,大多数官员还是劝刘彻和亲。 博士狄山道:“先皇时七国之乱扰乱民心,等七国之乱平定之后,先皇再不提及动兵之事,才有如今的太平盛世。与匈奴和亲有利,可保安宁,如果陛下和匈奴翻脸,一来劳动国库,使得国库空虚,二来边关百姓将要倍受战火侵扰,民不聊生啊。” 刘彻听了,沉下脸来,冷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朕不打匈奴,边关百姓就不受苦了?就不被匈奴侵扰了?就太平盛世了?” 狄山道:“陛下,战争不详,万不可枉然动兵啊。如今匈奴虽偶有小犯,但并没有大的举动……” 刘彻没有听他把话说完,只是沉着脸,突然说道:“朕让你当一个郡守,你能保证百姓不被匈奴侵扰么?” 狄山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额头冒汗,顿了好久,才颤巍巍的道:“回陛下……不能。” 刘彻意料之中他会这么说,听了嬴政的话,继续道:“那朕给你一个县,如何呢?” 狄山禁不住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张了张嘴,半天才道:“回陛下……不能。” 刘彻冷笑了一声,“好啊……那一个烽障呢,一个烽障总行了罢,和亲,匈奴还会动你的百姓么,在和亲的情况下,让你管理一个烽障。” 狄山怕要是连说三个不能,刘彻会当时就治自己的罪,毕竟刚刚自己还说了,打仗会让边关百姓受苦,和亲可包安宁,此时只好硬着头皮道:“回陛下……能。” 刘彻笑了起来,道:“好,那就给你一个烽障……你去罢。” 嬴政侧卧在榻上歇午觉,卫子夫悄声进来,跪在一旁,道:“娘娘,狄山大人没了。” 嬴政听了,只是微微张开眼,看了卫子夫一下,卫子夫继续道:“方才听人说的,匈奴在边关烧杀抢掠,将狄山大人的头割掉了,尸体已经收敛了,头却始终找不到。” 嬴政有些疲懒,似乎是没有省过盹儿来,道:“他去边关去了多久。” 卫子夫恭敬的达到:“回娘娘,一个月有余。” 嬴政轻笑了一声,道:“一个月……” 随即又道:“那朝里面什么样?有反应了么” 卫子夫道:“有反应了,今天朝上面都被这件事震慑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传的尽人皆知,没人在对打匈奴的事情多说一句话。” 嬴政只是点了点头,卫子夫看他又合上了眼睛,很有眼力见的,自己退到一边去,不打扰对方的休息。 嬴政没睡一会儿,卫子夫见有侍女向自己招手,她轻声起身过去,那侍女附耳道:“淮南翁主来了,娘娘休息呢,怎么通传一声。” 卫子夫又走回来,跪在一边,并没有说话,嬴政眯了一会儿,时间很短,没睁开眼睛,却开口道:“外面谁又来了?” “娘娘这都猜到了?” 卫子夫道:“淮南翁主来了,娘娘见么?见的话,奴婢这就去。” 嬴政睁开眼,道:“不见……就说我身子不舒服,此刻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卫子夫有些诧异,还是应了一声,起身趋步往外去了。 刘陵没想到自己都到了门口,却迈不进椒房殿去,她从小聪慧善辩,灵牙利齿,十分得淮南王刘安的喜爱,知她虽为女子,但以后必成大器,就算淮南太子刘迁都得对她忌惮三分。 只是这个陈阿娇却明白着不给自己好脸看,一次两次都这么晾着自己,虽说陈阿娇的地位比她金贵,但在刘陵心里,陈阿娇之所以金贵,之所以有地位,那是因为他有个好娘。 他的娘正好是先皇的同母姐姐,有这么一个和先皇欢喜亲厚的娘,还有这么一个宠爱他的祖母,而且现在窦太皇太后还是得势的,说一句话朝上也要震三震,她要是说不可以,就算刘彻说可以,也不一定能成事。 所以刘陵觉得陈阿娇之所以是皇后,全是赖着别人帮他,而自己不一样,皇后娘娘三番两次的冷对自己,是因为看不起自己。 刘陵这样想着,本身就不是真心来讨好嬴政的,心里更是对嬴政有了一层记恨。 刘陵往外去,正好看见了准备进椒房殿的刘彻,这一次刘彻似乎心情不错,不似上一次阴沉着脸。 刘陵眼眸微动,心里有了计较,款款上前去,面上带着温柔可人的笑意,给刘彻见礼。 刘陵虽没怎么特意的打扮,但胜在那股通透灵利的气质。朝上没人再敢反对刘彻打匈奴,刘彻此刻心情好得很,恐怕是除了登基,心情最好的时候,自然看到了刘陵,都觉得她比平日里更美艳了。 刘彻虚扶了一下,让她起身,道:“这是从皇后那里出来?” 刘陵道:“回皇上的话,刘陵并未见到皇后娘娘,娘娘似乎身体不舒服,说是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刘彻道:“怎么不舒服?” 刘陵心里一突,暗想着真是多嘴,她没想到刘彻这么关心嬴政,她说嬴政睡下了,只是想说自己被拒之门外,但是没想到刘彻只关心了嬴政的身子。 刘陵面上仍然保持着温柔的笑意,道:“这就不得而知了。” 刘彻本来看刘陵样貌不凡,说话也细声细语,正和了自己胃口,只不过又听嬴政身子不爽,一下子什么心情都没了。 刘彻之所以高兴,是因为用了嬴政说给自己的办法,才堵住了群臣的嘴,而且让他们心服口服,一听功臣病了,怎么能不着急,于是撇下刘陵,匆匆就走了。 刘陵替别人做了嫁衣,恨得牙痒痒,但只能怪自己说错了话,也没有办法。 刘彻进了椒房殿,里面十分安静,卫子夫见到刘彻,想要起身行礼,刘彻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不要吵醒了嬴政,自己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嬴政听见有人进来了,旁边的卫子夫欲行又止,这种阵势必然是刘彻来了才能有,但他没有马上睁开眼。 刘彻秉性霸道,嬴政秉性正好也如此,只是嬴政此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才忍让着刘彻的少年心性的任性和霸道,这时候能不睁眼装装睡,嬴政就没睁开眼睛,盼着刘彻觉着无趣自己走了。 但是嬴政想错了…… 刘彻看到嬴政面朝外侧躺在榻上,走过去坐在榻沿上,伸手探了探嬴政的额头,因为刚才听刘陵说他病了,不觉烫手才放下心来。 躺在榻上的人皮肤很细腻,莹白色的皮肤又透着微微的红晕,刘彻瞧着,忍不住伸手去轻轻抚摸着嬴政裸露出来的一小截脖颈。 嬴政猛地颤了一下,故意梦呓了声,让刘彻以为他吵到了自己。 刘彻果然收了手,怕把嬴政给吵醒了,只是仍然不走,坐着继续盯住嬴政瞧。 嬴政闭着眼睛,不见往日伪装的顺从,或者是偶尔隐露出来的风采,一双凤眼轻轻闭合着,小巧的鼻子,挺直的鼻梁,不点自红的嘴唇,尖尖的下巴,每一样都透着一股精致灵巧,让人觉得分外的柔和。 只是这个人如果睁开眼,就不一样了,他会语出惊人,脑子里有别人想不到的办法和点子,能让那些老臣们安安分分的闭嘴。 这些都让刘彻很惊讶,很诧异,慢慢的潜移默化的,对这个人的看法有了改观,再不是嚣张跋扈,任性过头的陈阿娇了。 刘彻看着,目光就落在榻上人的嘴唇上,虽然二人已经圆房,但那日刘彻喝了酒,并不太记得什么,他的记忆还存留在上次的亲吻上。 在阳信长公主府上,刘彻将他抵在门上的亲吻。 刘彻喉头有些发干,放在榻上的手又抬起来,轻轻抚摸着嬴政的下唇。 嬴政只觉得嘴唇上一热,下唇似乎被人用手在研磨着,不轻不重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和抵制,刘彻的手劲随着抚摸,也越来越用力了。 嬴政皱了一下眉,这才不得不睁开眼来,装作很诧异的道:“陛下怎么来了。” 刘彻见他醒了,之后很惋惜的收回手来,道:“朕方才在外面见到了刘陵,她说你病了,朕来看看你。” 嬴政道:“谢陛下关心。” 刘彻点点头,眼睛还盯在嬴政的嘴唇上,嗓子眼那种发干的感觉仍然没有退去。 嬴政见他总是盯着自己,那种欲火的眼神,嬴政怎么能看不明白,心里咯噔一声,眼神晃了一下,赶紧岔开话题,笑道:“陛下今日心情瞧起来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刘彻被他这样一提,果然被岔开了,道:“阿娇姐姐不如猜猜看。” 嬴政道:“这岂用猜?已经传遍了宫里,椒房殿也不算偏僻,自然听说了。” 他这样说着,道:“只是可惜了狄山大人。” 刘彻挥手道:“如何可惜了,一个冥顽不灵的无知儒生而已。” 嬴政道:“能在边关支撑一个月,还是个儒生,也是可惜了。不过狄山大人这件事,敲打了群臣,好歹大家都知道匈奴人该打,没人再有微词,还没能恭喜陛下呢。” 刘彻见他说着微微笑了起来,那眼眸中的光彩,像是突然把自己晃住了一样,有些发愣的盯着嬴政的眼眸看,随即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耳垂,从嬴政的耳根摸过去,变为托住他的脖颈,慢慢低下头来。 嬴政想要躲,但是刘彻的手桎梏住了自己的头,只能睁大了眼睛,眼看着刘彻亲了下来,嘴唇之间一片温热…… 第11章 宏图大志 嬴政等刘彻走后还有些心悸,心想着要赶早把卫子夫送到刘彻面前去才好,不然不知道刘彻哪一天心情大好就要来招幸自己。 卫子夫方才一直在旁边,但是只是垂着头恭恭敬敬的站着,此时嬴政看了她一眼,道:“今天晚上你去给皇上送点东西。” “娘娘?” 卫子夫有些诧异,听这个口气,似乎是要把自己送到皇上身边,但是她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皇后娘娘正是得宠的时候,为何要送宫女给皇上。 卫子夫道:“娘娘,送什么?” 嬴政笑了一声,“你喜欢送什么就送什么,总之今天晚上就过去罢。” 说着顿了顿,道:“你只要记着,讨皇上欢心还不够,我想让你受宠,你就能高高在上,千万别翅膀硬了就要扑腾。” 卫子夫跪下来,道:“谢娘娘恩典,奴婢知道了。” 刘彻本身想要留在椒房殿的,好事都快成了,结果有内侍来传话,说太后让他过去一趟。 刘彻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太后说的话他又不能不听,只好过去,一进去就觉着不对味,除了太后,太尉田蚡也在。 王太后拉着刘彻坐下来,让田蚡站着,道:“彘儿啊,娘听说你最近做了一件大事。” 刘彻知道王太后说的是狄山的事情,顿时来了心情,道:“娘您看见了么,那帮老臣都服服帖帖的了!没有一个敢和朕来叫板的,还是阿娇给朕出的主意。” “阿娇?” 王太后显然没想到是皇后出的主意,虽然平日里王太后和窦太主的关系看似很亲近,但是其实王太后也不是十分待见陈阿娇,这个千金显然是被骄纵惯了,连窦太主都管不了,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只知道宠溺陈阿娇,说什么是什么,毕竟一个女子再怎么也只是耍脾气,不干预朝政,对于太皇太后来说,就不是大事。 王太后不知道陈阿娇竟然有这样的聪明才智,笑道:“是阿娇帮你想的?那你可就要多多的谢谢你阿娇姐姐了。” “是啊,朕方才就在椒房殿,还是听说娘急着找儿子,才匆匆忙忙过来的。” 王太后笑容有一刻僵硬,随即道:“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舅舅,田蚡啊,还不快来认错,你不是这些天老说着为了冲撞皇上的事情,要认错嘛。你是彘儿的亲舅舅,这些小磕小碰本不用如此,但是彘儿是皇帝,你是臣子,就该有君臣的样子,快些认错。” 田蚡听了,赶紧跪下来,以头碰地,朗声道:“罪臣该死,请皇上降罪!” 刘彻也瞧出来了,在自己娘面前,怎么可能真的治田蚡的罪,更何况了,田蚡是自己母亲这边的亲戚,而当朝首辅窦婴,是窦太皇太后那边的外戚,想要制衡窦家,只能用母亲的人才放心。 刘彻摆上一副笑脸,道:“舅舅快请起。”说着伸手去扶他,田蚡哪敢让皇上扶,连忙自己爬起来。 刘彻说道:“即是一家人,又何必计较这许多,朕有时候说话没有分错,说过就忘了,哪还记得这些不言不语的小事,舅舅来给朕谢罪,倒弄得朕一头雾水。” 田蚡瞥了王太后一眼,王太后又拉着刘彻坐下来,笑道:“不记得没关系,就是你舅舅他心事多,偏要我来求求陛下,看来是多此一举了,大家不要有什么隔阂,往后田蚡你可要更加的尽心尽力才是。” 田蚡拱手道:“一定……一定……” 太皇太后找皇后陈阿娇去喝茶,嬴政接到宫女通传的时候,心里有些纳闷,太皇太后怎么突然巴巴的来找自己过去喝茶,不过听人常说,窦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就是她的女儿窦太主,陈阿娇自然也百般疼爱。 嬴政走进东宫,太皇太后正坐在上手,她的眼睛看不见,只是微侧了一下头,因为年纪大了,颤巍巍的笑道:“是……阿娇来了么?” 嬴政低着眼,赶紧拜下道:“阿娇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笑道:“真是,真是,几天不见,越发的生分了,阿娇都会给老身请安了。” 她说着站起来,旁边的侍女赶紧双手擎过来龙头拐杖,太皇太后拿了,却不让侍女扶着她,嬴政连忙上前去扶住太皇太后的胳膊,道:“小心台阶。” 太皇太后要去园子里转转,嬴政就扶着她,说来嬴政还从未干过这样的事,生怕把老太太给摔了,端着胳膊一路走到园子,脊背都僵硬了。 太皇太后一边走,一边用手去拍嬴政的手背,笑道:“老身怎么觉着,阿娇做了皇后,越来越懂事儿了。” 嬴政眼睛晃了一下,生怕太皇太后给“看”出了什么,笑道:“这是应该的,让您见笑了不是。” “老身是高兴啊。” 太皇太后说着,突然驻了足,道:“前面是不是有一座秋千?” 嬴政抬眼去看,虽然太皇太后眼盲,但前面真的有一座秋千。 嬴政回话道:“正是呢。” 太皇太后这才又颤巍巍的往前去,伸手摸着秋千的绳子,道:“老身记得还清楚,你以前最喜欢在这里玩,老身还推过你坐秋千呢,记得么?” 嬴政不知太皇太后是试探自己,还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太皇太后似乎也没让她回话,摸索着秋千的绳子,就要坐在秋千上。 嬴政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太皇太后一把年纪了,秋千这么不稳,万一摔了好歹,还不是自己的过错,一众宫女也连忙稳住秋千,这才让太皇太后坐稳当了。 太皇太后笑道:“果然坐在上面,就好像年轻了不少似的。” 说着招了招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去,这才道:“阿娇啊,我听说你和皇上训斥了田蚡?” 嬴政就知道太皇太后不可能是唠嗑来的,只能道:“此事不假,田蚡管皇上用官地扩建家宅,皇上听了生气,就说了两句。” 太皇太后笑了,道:“老身的眼盲,但是心不盲啊,还想搪塞老身。” 嬴政笑道:“我哪里敢。” 太皇太后道:“你要收敛收敛气性,别太大,就比如这次,虽然你和皇上训斥的都没错,但田蚡是什么人,太尉。太尉是做什么的,位列三公之一,主管上下军务,那就是兵权。还有,田蚡是太后的亲弟弟,关系亲厚着呢,说白了,田蚡没有太后撑腰,怎么当得起太尉?你把太后得罪了,以后怎么能好过的了?” 嬴政道:“是。” 太皇太后道:“知道了就好,要听进去。” 她说着,顿了顿,道:“哦……还有,老身怎么听说,最近皇上铁了心要打匈奴,你听说了么?” 嬴政看了她一眼,心里晃了一下,太皇太后显然在匈奴这件事上是主和派,毕竟南宫公主还在匈奴的地方,而且太皇太后年岁大了,固守教化,不喜欢改变什么,就更加不想让刘彻去招惹匈奴。 嬴政笑道:“阿娇天天儿的住在椒房殿里,如何知道这种大事呢?只不过,阿娇倒是听陛下说起过几句……” “哦?说起了什么,你给老身讲讲来听。” 嬴政笑道:“皇上说了,匈奴每年烧杀抢掠不计其数,只是被杀的边民就以十万计数,然后国家有法令,边民不得内迁,想汉室泱泱大国,竟然要把自己的子民送到匈奴的刀下去活剐,皇上说他心里不好受,不落忍。” 太皇太后目光直直的,她并看不见什么,却是在思考,听罢了,叹口气,忽然道:“皇上他……长大了。” 刘彻自然没说过这些话,都是嬴政自己编的,太皇太后一直觉得刘彻年纪太轻,政治朝政急于图快,没有城府,不会沉稳,有宏图大志是好事,但是能不能实行宏图大志又是另外一番是,将朝政当成过家家,是小孩子的作为。 所以太皇太后一直不放心,先帝把一半虎符放在太皇太后手里,也是为的这个,而此时她听了嬴政的话,以为是刘彻说的,心里顿时有些感慨。 太皇太后又道:“老身为皇上高兴啊,但是,阿娇啊,你要多劝劝皇上,不能急成,匈奴要打,但不是现在。” 嬴政自然知道不是现在,皇帝初登大宝,臣子分派太多,就单说太皇太后崇尚黄老之学,但是三公大臣都是儒家学派就不好办,一切都需要调和。 嬴政道:“您放心罢,皇上是知道的。” 刘彻从王太后那里出来已经很晚了,进了寝殿,有侍女过来为刘彻宽衣。 刘彻看了半响,觉着眼熟,但又不是经常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侍女,道:“朕怎么看你眼生啊。” 卫子夫本就跪着给刘彻更衣,此时低头,有些腼腆的道:“奴婢卫子夫,上次陛下祭扫路过平阳侯府,长公主叫奴婢跟着陛下,好生伺候着。” 第12章 沾花惹草 嬴政从东宫出来,就看见窦婴跪在门外候着,窦婴在先帝在的时候,就被封为魏其侯,立功不少,但是始终没能坐到丞相的位置,并不是窦婴能力不到,只因为他是窦家的人。 而刘彻的登基的时候,王太后就告诉他,三公之首,必定要姓窦,才能算是给了太皇太后的面子,才能稳住现在的内阁局面。 刘彻没有办法,只能将丞相的位置给窦婴来坐。 只不过窦婴并没有刘彻想的那样,他确实是窦家的人,但奉行的是儒学,因为接受了先帝的“托孤”,对刘彻也算是肝脑涂地,为人又有城府,经常周旋在太皇太后面前,为刘彻说好话,但是刘彻年纪轻,还不明白窦婴的苦心。 窦婴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存在,嬴政哪能看不出来,这个人能力和智谋,以至于心机都摆在面前,恭敬而不卑微,样样都是嬴政所欣赏的,况且他还是这个身子的亲舅舅,人就在面前了,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嬴政走过去,扶起窦婴,道:“舅舅为何跪在此处?太皇太后走累了已经歇息下,恐怕不到下午是不会传舅舅的,还是先回罢。” 窦婴是何等敏锐的洞察力,以前陈阿娇虽然和他的关系还算亲厚,但做事没头没脑,说话也没轻没重,不可能如此稳当,不免多看了两眼,才道:“窦婴给皇后娘娘请安。” 嬴政笑道:“舅舅何必和我见外。” 窦婴悄悄打量了一下,这才道:“阿娇啊,我最近听说你和皇上的关系好起来了,这是好事,千万别再惹皇上生气,知道么,你做了皇后,要懂事了。” 嬴政道:“这是自然的。” 窦婴又道:“你刚才一直跟着太皇太后?老人家提起皇上怎么样了么?” 嬴政听出来他是想打听太皇太后有没有问什么朝政上的事,毕竟以前的陈阿娇没什么心机,如果太皇太后问起来,一定什么都说,所以窦婴不放心。 嬴政答道:“太皇太后只是问了田蚡的事情,说皇上处理的不妥当,之后又问了匈奴的事情,还夸奖皇上长大了。” 窦婴有些意外,毕竟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什么事都图个安稳,南宫公主又在匈奴,每每开战最受苦的除了百姓,自然就是和亲过去的公主们,这些公主哪个不是母亲的心头肉,要身份地位尊贵的才能嫁过去,哪个不是送了又送,洒泪践行的。 窦婴没想到,太皇太后竟然会觉得皇上这次做得对,这可是要向匈奴开仗的意思。 窦婴想了想,又和着阿娇往旁边走了走,这才轻声道:“阿娇啊,你见着皇上的时候多劝劝,我们这些做老臣的,有些时候说话,皇上并不愿意听。皇上还年轻,有变革的想法是好的,但不能急于求成,天下不是一天就能变的,霸术只能夺天下,但是并不能安天下,长治久安没有霸道的道理。” 嬴政突听他最后这几句话,顿时心里一颤,霸术可以夺天下,这是他所明白的,嬴政的天下就是运用霸术夺来的,十年首尾相接的纵横捭阖,将六国一口气吞并下来,然而为何秦室的江山只能短短的这些年,就让汉室接替了天下。 嬴政没想过,竟从窦婴的口中,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答案,这是多简单的道理,夺天下和安天下并不一样。 嬴政更是对窦婴另眼相看,这个平时恭恭敬敬,其实肚子里掩藏着文韬武略的老臣,并没有被刘彻信任,如果真正的信任,能让窦婴感激涕零到效犬马之劳,还愁什么安天下。 他心里这么琢磨着,刘彻不信任窦婴也好,自己多找机会和窦婴说说话,而且自己这个身份也容易和窦婴说话,把他收归到自己羽翼下。 嬴政打算着,于是接话道:“舅舅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好好……” 窦婴点头,道:“既然太皇太后歇息了,我也不便打扰,我先走了……” 他临走之前,还回头道:“阿娇啊,别任性了,从没人敢和皇上任性,你多顺着皇上的意思,知道吗。” 嬴政点头,窦婴就是心思太重,谁都要担心着,但是从来没讨过好,若不是这次王太后要向太皇太后讨好,田蚡必然是丞相,窦婴估计都排不上位置。 卫子夫这样一说,刘彻忽然记起来了,但是他记起来的不是平阳长公主将卫子夫送给自己,而是记起来,这个宫女好像之前在椒房殿当值。 刘彻心里一动,难道是阿娇让卫子夫过来伺候自己,怕自己平日里沾花惹草的。 刘彻这样一想,不禁就笑了,只不过他把嬴政的想法给想偏了,嬴政是真的要将卫子夫送给他。 卫子夫见他笑,不禁头垂的更低。 刘彻换好了便衣,这才坐下来批看送上来的竹简,卫子夫就去端水和夜宵来放在一边。 刘彻看的累了,所幸把手头的东西放下来,笑道:“子夫啊,朕看你一直站着,来来,坐下来。” 卫子夫哪敢坐,只是摇头道:“奴婢站着就好。” 刘彻并不强求她,而是笑道:“朕记得你之前跟在皇后身边?” 卫子夫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感觉是要拉家常似的,恭敬的答道:“回陛下,是的。” 刘彻又道:“那皇后平时都做点什么?” 卫子夫总算是明白了,原来皇上是想和自己套话,答道:“娘娘平日里除了看书,写字,闲下来的时候就去花园里走走。” 刘彻点点头,觉得没什么新鲜的,也就不再说话,他心里以为是陈阿娇在考验自己,所以自然不会和卫子夫怎么样,批看了竹简之后,时间也就不早了,宫女们进来服侍刘彻洗漱,之后就歇息下。 第二日上完早朝,刘彻往王太后处去请安,一进门就听见笑声,原来是王太后在和淮南王公主聊天。 淮南王公主刘陵见刘彻进来,连忙从榻上要下去,王太后拽住她,笑道:“你不要起来,彘儿来的正好,快来见见你这个妹妹。” 刘彻走过去,刘陵被王太后拉住,只能连忙从坐到跪,跪在矮榻上给刘彻请安问好。 刘彻挥手让她起来,道:“娘今日气色这么好,一定是刘陵妹妹的功劳。” “可不是。” 王太后笑道:“你这妹妹说话真巧,句句都说到我的心坎儿里呢。” 说着拍拍刘陵的手,道:“往后多来我这里走动走动,也给我来解解闷。” 刘陵低头笑道:“这不是怕太后您厌烦刘陵么,才没敢来,有太后这句话,往后刘陵可天天的来呢。” 刘彻见她们俩说话,自己也怪无趣的,既然请了安,就道:“娘您和妹妹说话,儿子就先回去了。” “别走。”王太后拍了拍矮榻的沿子,道:“快来坐,田蚡马上也过来,还要为皇上引荐一个人。” 刘彻以为是田蚡又要举荐贤臣,之前被自己训斥了,所以跑到太后跟前求救,心里不高兴,但是没表露出来。 田蚡果然很快来了,还穿着朝服,身后跟着一个年纪很轻的男子,那男子一身劲袍,不似董偃生的温柔清秀,俊眉星目,自有一种硬朗。 田蚡进来挨个请安,那男子也要请安,却被王太后拦住,王太后笑着对刘彻道:“皇上啊,你先来猜猜,这是谁。” 刘彻自从那男子一进来,目光就定在人家身上了,拔也拔不出来,他以前见到的都是清秀样貌的,可人是可人,就是看的腻歪了,毕竟不管男人女人,除了自己的皇后,对自己都是服服帖帖的,刘彻看得多了也就不觉着怎么中意了。 如今突然看到一个不太一样的,对方长得又规矩俊气,自然让刘彻耳目一新。 王太后见刘彻这样瞧着人家,田蚡也不免尴尬,连刘陵的脸色都变了,只是那男子天生少根筋似的,没看出什么来。 王太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刘彻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娘,您说什么?” 王太后脸色更是不好,也不让刘彻猜了,直接道:“这是淮南王太子刘迁,是你刘陵妹妹的弟弟,你大婚的时候刘迁还千里迢迢的送来了贺礼,怎么,不记得了。” 刘彻一听是淮南王太子,顿时就收回了目光,他还以为是哪家的食客,若是食客还能玩玩的,封地的太子就免了,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卫子夫趁皇上不在的时候回了趟椒房殿,进了里面,其他宫人自动的退出去,卫子夫关了门,这才跪下来道:“娘娘,皇上今日去了太后那里,似乎见了个叫刘迁的人,奴婢也是听说,似乎陛下对这个人很看好。” 卫子夫不知谁是刘迁,毕竟淮南王的祖辈和先帝关系并不怎么样,行事也就低调,京城里并不如何听到他的风声。 可嬴政这些日看的书都不是白费的,自然知道他是谁,笑了一声,念道:“刘迁。” 第13章 霸术、儒教 卫子夫点头道:“是的,娘娘。” 嬴政稍微抬了一下手,卫子夫赶紧欠身给端水,嬴政喝罢了,又将杯盏端好放回矮榻的小几上。 嬴政笑道:“你可知刘迁是什么人?” “奴婢愚钝,并不知道。” “刘迁的名字并不是你张口说就能说的,他是淮南王刘安的太子。” 卫子夫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来道:“奴婢不敢了。” 嬴政道:“他见皇上做什么?” 卫子夫道:“好像是皇上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淮南王太子正好在太后那里,太后似乎想给淮南王太子说一门亲事。” 嬴政点点头,心里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长身而起,道:“走罢,得去皇上那一趟。” 卫子夫不知嬴政要做什么,但是立马上前道:“娘娘,穿哪件衣服去?” 嬴政并不是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毕竟他的骨子里是男人,哪忍得下去什么涂脂抹粉的事情,挥手道:“随意就行。” 王太后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平日里花心惯了,竟然看着人家淮南王太子眼珠子不会转,心里生气,但是淮南王又是不得不拉拢的。 这些日子刘彻奉行了董仲舒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触摸了太皇太后的逆鳞,而淮南王刘安正好利用了这点,抓住了老太太的胃口,让刘迁送上了刘安的黄老之书,太皇太后崇尚黄老,自然看了高兴,也就记住了淮南王。 王太后一心想要讨好太皇太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况且刘彻初登大宝,她也需要为自己儿子安定江山,刘姓王不少,这几年淮南王的声势越来越大,如果能抓住淮南王,这就抓住了大好的机会,扩充羽翼的事谁不愿意做。 王太后的弟弟田蚡又收了淮南王的钱财,自然要替刘迁说几句好话,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联姻,在王太后的亲戚里面找个大家闺秀,嫁给淮南王太子。 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让刘彻一搅合,就变了味儿。 王太后特意等众人都走了,独独留下刘彻来,道:“彘儿,你太胡闹了!” 刘彻摸了摸鼻子,干脆装傻道:“娘,儿子哪里惹您不快了?” “你还说,你方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你当娘眼睛瞎了的?他可是淮南王的儿子,你怎么玩娘都不管你,但是刘迁和刘陵,你一个也不能碰。” 刘彻道:“儿子知道的,这个道理儿子懂。” 王太后这才顺下气来,道:“你想想看,你若是碰到淮南王的儿子女儿,阿娇能忍下这口气么,到时候怎么办,淮南王和窦太主那里,一处也讨不到好,太皇太后听说了,更该生气了,现在太皇太后说是不管朝政,到时候抓到了皇上的把柄,说皇上胡闹,不是顺理成章的把朝政给揽走了?” 刘彻点头道:“儿子绝对不会胡闹,娘您放心好了。” 王太后听他保证,这才道:“娘最近听说,你和阿娇关系好得不得了,是有这么回事儿么。” 刘彻道:“确实是这么回事,阿娇最近不怎么刁蛮了,朕也不是小心眼的人。” 王太后心里一动,他和阿娇关系好,窦太主和太皇太后都高兴,但是若以后亲近了窦家,反而疏远了自己家的亲戚,那就不好了,于是笑道:“彘儿啊,这是好事,但你不能把朝政的事交给阿娇来想,知道么,娘听了没关系,让别人听了,不成体统的。” 刘彻没想到王太后是什么心思,只是道:“阿娇说的有道理,朕是皇帝,没理由不采纳,若是说的没道理,管她是谁的千金,都不会采纳的。” 王太后知道自己儿子还年轻,听不进去劝,只好道:“是是。” 刘彻又留了一会儿,就回去寝殿了,还没进门,就见内侍迎上来,笑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等了不少时候了。” 自从嬴政穿进了陈阿娇这个壳子,还没有主动的来找过自己,以前想甩都甩不掉,现在是想着他来偏不来,乍一听等了自己好一会儿了,心里还有些高兴。 刘彻连忙进去,道:“阿娇姐姐怎么来了。” 嬴政见他进来,站起身来,刘彻去扶他,道:“不必行礼了。” 嬴政道:“自然是有几句话想对皇上说。” 刘彻听嬴政这么说,心里难免想歪了,顿时心眼有些发痒,嬴政并未着粉黛,穿的也很素雅,但是陈阿娇天生娇生惯养,肤色白皙,着粉则嫌白,擦脂则嫌艳,这样天然去雕饰的刚刚好。 刘彻咳嗽了一声,道:“都退下去。” 宫人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都出手退了出去,还将大门掩上了。 嬴政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禁心里一跳,额角就差青筋暴起了,他虽然顶着陈阿娇的壳子,但并不真的就把自己当成了女人,刘彻也是男子,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嬴政自然不会不明白。 若不是因为自己身在屋檐下,嬴政真想让人挖了他的一对招子泡酒喝。 刘彻上前来拉住嬴政的手,轻轻的揉捏着嬴政的手腕子,那种细细滑滑的触感让刘彻有些欲罢不能。 嬴政赶紧抽回手去,刘彻并不觉得扫兴,反而觉得这是情趣。 刘彻猛地揽住嬴政的背,一把将他打横抱起来,将他放在榻上,嬴政心中警铃大震,赶紧挣扎起来,刘彻却压着他,不让他起身。 两个人这样一挣,就听哗啦一声,将矮榻上的小几碰歪了,酒水擦了一矮榻都是,嬴政身上被弄湿了,所幸刘彻只有袖口湿了一小片。 这种扫兴的事情,按照刘彻以往的秉性,肯定会顿时生气的,但是此刻刘彻非但没生气,看着嬴政胳膊屈着撑起上身来,衣裳因为刚才的挣扎,领口散乱了开来,酒水洒在他腰身附近,带着微微的湿意,将对方细细的腰勾勒了出来。 刘彻呼吸有些粗重,慢慢低下头去,隔着衣服,轻轻吻在嬴政的腰上。 “唔!” 嬴政脊背一紧,赶紧抬手去推,结果被刘彻抓住了两只胳膊,宽大的袖子顺着胳膊往下滑,两只白生生的胳膊就暴露了出来。 刘彻伸舌尖轻轻舔弄着,隔着衣服,嬴政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传到了自己的皮肤上,也不知是不是腰部太敏感了,嬴政顿时有些呼吸困难,扬起脖颈来,眼睛睁的浑圆。 刘彻舔舐着酒渍,直到感觉身下的人明显的软化,才抬起头来,亲吻着嬴政的耳朵,笑道:“阿娇姐姐,你方才不是和朕要说话,说什么?” 他这话一说,嬴政顿时回过神来,立马挣扎着坐起来,道:“皇上,我想说的并不是玩笑,而是大事。” 刘彻没成想自己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顿时有些蔫了,但是对方已经开了口,而且还是自己先问的,也不能不让他说。 两人整理好衣服,刘彻叫人进来,宫女替刘彻和嬴政换下湿掉的衣服,这才又坐在一起说话。 嬴政还是让刘彻屏退了众人,才道:“听说皇上今天见到了淮南王太子刘迁?” 刘彻心中咯噔一下,暗想不好,方才没能做下去,难道是阿娇听说了什么吃醋了? 刘彻道:“是啊,在太后那里见到的,客套了一阵子大家就散了,也没说两句话。” 嬴政心里冷笑了一下,刘彻摘得真快,道:“陛下,据我所知,因为陛下登基大典的时候,各地封王都进京来祝贺,如今还是有很多人都逗留京城,并没有返回封地。” “是这样不假。” “皇上是不是也想过,皇亲贵戚不回封地,在京都留,这样会干预朝政,而且贵戚们互相攀比,不守法规,下治理了谁,都是亲戚又不合适,这样下去,很难让众人信服。” 刘彻一听,心里一突,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道:“阿娇姐姐的意思是……让他们返回封地去?” “正是陛下,陛下想要立威,从百官和百姓入手,很难服众,只能从皇亲国戚入手,这样一来,才能别人信服,陛下在颁布什么,也都好实行了。” 刘彻道:“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就按阿娇姐姐说的来办,明日早朝朕就让人拟旨。” 刘彻这样说着,笑道:“阿娇姐姐想的倒是周到。” 嬴政心里一动,他的身子是个女子,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规矩了,连太皇太后也不明面上干预,虽然刘彻没有说什么,但是让别人听了总归不好,他现在羽翼飞凤,还不到张扬的时候。 嬴政笑道:“并不是我想到的,我只是做了个传话的人罢了,都是魏其侯的功劳,只是魏其侯说了,他嘴笨不会说,怕惹皇上不高兴。” 刘彻压根就没想到会有窦婴的事,他一直觉得窦婴姓窦,要防着,乍一听有些不信,道:“窦婴还说了什么?他那一肚子心机,别是匡了你。” 嬴政只是顿了一下,便道:“窦婴还说了,霸术得天下,唯有儒学能安天下,陛下做的很有道理。” 嬴政并不是不会拍马屁,只是他长久以来不需要拍马屁了,如今需要用,还是会说的,而且说得刘彻心里顿时非常舒坦,对窦婴的想法也有所改观了。 第14章 拉小手 祖宗有订制,每隔五日,皇上必须要去奉礼问安,觐见太皇太后和太后,王太后那里刘彻是老去,王太后为人温和,和刘彻说话也细声细气的,只是太皇太后不一样。 太皇太后在景帝还在世的时候,就没有人敢招惹,说句心里话,哪个老人家不疼孙子,尤其还是嫡孙子,只不过人老了也就需要人多哄着,也被捧的越来越专制了。 恰巧刘彻也是个少年心情的人,也需要人捧着,谁也不让谁,见面也就少,不到五天,刘彻是偏不过去。 下了早朝,没有办法了,刘彻只好换了衣服往东宫去了。 还没进到殿里,就能听见窦太主的大嗓门,肯定是太皇太后一个人呆着寂寞了,接窦太主过来住些时候。 刘彻走进去,果然见窦太主扶着太皇太后正在聊天,旁边还坐着陈皇后和王太后。 刘彻本身不高兴,但是一见到嬴政,眼睛登时亮了,走过去问好,窦太主和嬴政站起来给刘彻问安。 太皇太后笑道:“今儿可是热闹啊,都跑老身这里来了。皇上啊,上完朝了?这是送承明殿来?” 刘彻规矩的坐在一边,宫女捧上水来,嬴政看他喝水却不说话,盯了他一眼,刘彻这才道:“回奶奶,孙儿上了朝,换了件衣服才过来。孙儿听说奶奶这几日身体不舒服,可找过太医了没有。” 刘彻会装乖,让一旁提心吊胆的王太后稍稍舒了口气,她不是没看见皇后在和刘彻打眼色,而刘彻却乖乖的听话,这可是一桩奇事。 窦太主也瞧见了,笑眯眯的道:“太皇太后只是着了些凉,太医已经好生看过,喝些药就大好了。” 太皇太后点头道:“是这样,倒是皇上,好些天都不曾到老身这里来,朝务还繁忙么?” 刘彻并不是不知道孝敬,可是作为一个君王,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太皇太后什么都要把持着,一来肯定要问他朝务,好像自己就是个只会过家家的孩童一般。 刘彻面露不耐,王太后直给他打眼色,但是刘彻仍然不说话,太皇太后的笑意就僵住了,她虽然眼盲,看不见刘彻的表情,只不过还是能感觉到局面的。 冷笑了一声,道:“怎么?皇上不想和老身说道说道?嫌弃老身管教着你了?你翅膀硬了?” 嬴政看刘彻的样子,心里顿时也笑了一声,总归是少年人,根本还嫩着,有什么都藏不住,但是不得不说的,嬴政这个身体是陈阿娇,是刘彻的皇后,若是太皇太后一个不开心,要打压自己亲孙子,没了皇上,还哪来的皇后,没了皇后,还哪来的现在便利的条件,让他“招兵买马”呢。 嬴政脸上挂上一层笑意,即使太皇太后看不见,温声笑道:“外婆,您瞎想什么,皇上这是公务繁忙,正在思索要和太皇太后先禀报哪件事儿呢。” 说着看向刘彻,道:“皇上不是昨日还和臣妾说,有一件大事,要先禀明太皇太后再去拿到朝中议论么。” “哦?有这样的事?” 太皇太后听说刘彻要先向自己禀明,这样再拿到朝廷上议论,心中登时高兴起来,觉得没白疼这个孙子。 刘彻想起昨日嬴政和自己说的,于是不情不愿的开口道:“正是,孙儿想要向奶奶禀明一件大事,就是想让各位封王都回封地上去。” 太皇太后愣了一下,道:“好端端的,怎么都回封地去?” 刘彻道:“这些天来,孙儿推行的政策难以实行,很多是这些王公贵戚带头违制,而且官员们不好处罚,孙儿就想了,让这些人各回各家的封地,没有宣召不得入朝,也好整顿整顿。” 太皇太后想了半天,才道:“这是个办法,只不过这些王公贵戚多是你的长辈,他们愿意么,他们肯么。” 嬴政接口,装作一副天真的道:“外婆,长安就这么好么,封地上可只有他们一个王,长安还有这个皇呢,况且了,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他们没道理留在这里啊。” 太皇太后被他逗乐了,笑道:“傻丫头,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些人啊,都是王,一个个不可能不想守着长安,长安是哪里,长安可是核心,一有风吹草动,他们能最先听闻,有这样的地方,他们哪舍得回去。” 太皇太后被嬴政差了两次话,也就忘了和刘彻说她同不同意,虽然是禀明了,但是太皇太后没发表意见,刘彻自然可以拿到朝上去议事,其实也不是议事,就是通知一声,而且是有太皇太后首肯的。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刘彻坐在嬴政旁边,见嬴政的手垂下来,就悄悄抬手过去,趁人不注意轻轻握住,嬴政登时身子僵硬了起来,狠狠瞪了他一眼。 按说嬴政的目光并不算亲和,奈何刘彻根本就没看他,只是低着头一副听训的摸样,暗地里搞搞小动作。 嬴政抽了一次手,但是没抽出来,结果两个人被王太后瞧见了,王太后还以为二人恩爱,嬴政都被人看见了,也不好真的把对方的手甩开,只能任由刘彻握着,心里头自己磨牙。 太皇太后可看不见,她咳嗽了两声,嬴政趁着欠身去扶太皇太后的时机,将手抽了出来,刘彻还有些恋恋不舍。 嬴政看着太皇太后用帕子捂嘴咳嗽的样子,不禁心下一动,道:“太皇太后要保重身体啊。” “还是阿娇最懂事,没事的。” 嬴政继续道:“虽说是小风寒,但是也不能不重视,我听说骊山的温汤对治疗伤寒有些功效,外婆何不去汤泉宫小住几天,等身体痊愈,再回宫来,也趁机去散散心。” 刘彻一听,顿时眼眸又亮了,如果太皇太后去骊山小住,虽然也就在长安城旁边,但起码也要一日路程,往返都需要耽误时间,什么朝廷要务想要送过去可不容易,而且若是太皇太后去养病,怎么还能顾着朝廷上的事。 太皇太后听了有些皱眉,显然是放心不下政事,王太后见了也笑道:“是啊,太皇太后不妨去住几天,养好了身子,才是长久之计呢,彘儿虽然年轻,但这些天还未曾把天给捅漏了。” 窦太主本不想表态,只不过董偃的把柄还抓在刘彻手上,他也不好说什么,就赞同道:“不如我和您一起过去,免得您一个人觉得闷得慌。” 太皇太后这才勉强点头,刘彻让东宫卫尉跟随护驾,第二日就启程送太皇太后往骊山养病去了。 刘彻和嬴政出了东宫,刘彻笑道:“还是阿娇姐姐最有办法,两三句话,就把老太太支走了。” 嬴政只是不明意义的笑了一声,“太皇太后去骊山,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皇上如若用得上这个机会,弄些成效出来,太皇太后也不会责怪什么先斩后奏,但是若是真的把天捅了,那就不一样了。” “阿娇姐姐还不信朕么?” 刘彻笑道:“朕明日早朝就让那些皇亲国戚一律回封地去。” 嬴政看了他一眼,刘彻不明白他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嬴政道:“老太太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这些叔叔舅舅辈儿的皇亲国戚不走呢,念旧想要留在京中呢?” 刘彻眯了一下眼,似乎是遇到了难题,不禁皱起了眉,这些人大多是先皇封的,或者已经历朝三代,若他们不走,刘彻还真是一时也想不好有什么办法。 嬴政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阿娇姐姐又有办法?” 嬴政道:“太皇太后这次去骊山,皇上为的就是树立自己的威信,让百官臣服,那么就从这次开始……” 他说着顿了顿,笑道:“明日早朝,皇上不妨就说……七日之内,如果有谁敢抗旨不走,毕竟都是长辈,撕开了脸皮都不高兴,只有陛下亲自送他们出城门!” 刘彻一听,笑道:“这个方法好啊,朕亲自送,看谁的脸这么大。” 说话间内侍走进来,道:“皇上,娘娘,董偃求见。” 嬴政听了顿时笑容就僵了,反而刘彻道:“董偃来了,快宣。” 嬴政道:“董偃过来做什么。” 刘彻笑道:“是朕请他过来吃宴的,朕想着,窦太主来了,董君肯定就在门外了,不如一起吃个家宴,窦太主还陪着太皇太后跟前来不了,董君就一个人过来了。” 嬴政只是挑了挑嘴角,道:“是么。” 刘彻没发现嬴政脸色的变化,董偃很快就进了殿,只不过他显然没想到皇后也在,满脸春风似的笑意顿时僵硬了,连忙跪下来,扣头请安道:“董偃恭请陛下圣安,恭请皇后娘娘请圣安。” 第15章 执戟上殿 刘彻有些日子没有见过董偃了,笑道:“起罢。” 随即又回头对内侍道:“宴席摆好了么?” 内侍恭敬的道:“回皇上,已经好了。” 刘彻笑道:“既是这样,便过去罢,今日朕高兴,董君可要陪朕多饮几杯。” 董偃连忙笑道:“这是自然,全凭皇上高兴。” 嬴政没说话,刘彻站起来他却没动,刘彻还特意伸手去扶他,道:“阿娇姐姐也一道去。” 嬴政这才道:“皇上既然有董君陪同,臣妾就不去了,以免打扰了皇上的雅兴。” 董偃听着,垂着头,眼珠子微微晃了晃,怎么听怎么觉得皇后娘娘的话不对味儿。 刘彻去扶他,道:“阿娇姐姐去罢,难道今日高兴,你若不去,朕可没什么雅兴了。” 嬴政笑道:“既然皇上高兴,臣妾自然不能驳了您的面子,劳皇上和董君先行,臣妾换身衣服。” 刘彻并没有多想,爽快的带着董君就走了,嬴政并没有换衣服,只是稍后了一会儿就过去。 席上就三个人,宫女内侍在一旁按箸捧酒,但是宴席的格调可不低。 众人喝了一会儿酒,刘彻要做行酒令,董偃被窦太主养在府里,也是有些文采的,哄哄皇上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刘彻一个劲儿夸他文采好。 嬴政几乎不怎么说话,也就喝了一两杯,这时候内侍过来扣头道:“皇……皇上,东方朔求见。” “东方朔?” 刘彻喝了不少酒,一时间难以记起东方朔的不是,只是笑道:“他来的好啊,知道朕这边在吃酒,来给朕做行酒令么?” “这……” 内侍有些吞吞吐吐,还没等他说完,刘彻就挥手道:“让他进来罢,加副碗筷来。” 内侍称诺,然后退了下去,请东方朔进殿。 只是东方朔一进来,刘彻和董偃顿时傻了,反而单单嬴政笑眯眯的坐在一旁。 刘彻一拍案,喝道:“东方朔!执戟上殿,你要造反么!” 但见东方朔身着官服,一手执着长戟,立马跪下来扣头道:“卑臣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卑臣万万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 刘彻已经长身而起,瞪着东方朔,道:“那你拿着兵刃进来,是什么意思。” 董偃看到皇上站起来了,自己怎么能坐着,赶紧也跟着站起来。 东方朔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但是手一直拿着长戟,道:“陛下,卑臣是来劝谏的,有人不该上殿,不配。” 刘彻听了冷笑一声,道:“是谁不配啊?朕么?还是皇后?莫不是董君?” “皇上英明。正是董偃。” 刘彻被他这一句哽住了,道:“东方朔,朕今天高兴,你趁早退下去,朕就当没看见。” 东方朔道:“可是陛下,卑臣看见了。” 东方朔不等刘彻说话,朗声快速的说道,也不避讳董偃就在面前:“董偃有三条罪名可以杀头,其一,以人臣的身份,私侍窦太主,这是死罪,上次卑臣已经禀明了皇上。其二,败坏风化,扰乱婚姻礼制,有伤先王的制度。其三,董偃不知依经书劝学,以靡丽为重,奢侈为称,这是国家之大贼,社会之大害。请皇上明察,三条罪过,单拿出哪一条都不能轻罚。” 董偃听着他毫不避讳的说辞,脸上青青白白的变色,恨得牙根直痒痒,但是他一向以温柔温和着称,而刘彻欣赏的也就是他这点,如果撕开了外皮,就连让皇上为他说话的本钱也没了,所以只好忍着,缄默不言。 刘彻瞪着东方朔,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东方朔说的句句在理,却很直白难听,不仅董偃脸上变色,连刘彻听着都变色,他的意思就是,刘彻这个大汉的帝王,跟一个淫邪之人一起喝酒,岂不是连刘彻的脸一起打了么。 嬴政知道东方朔虽然平日里语言诙谐,是个会讲笑话的人,但是一旦到了正事上,就是任谁也不给脸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直言敢见是他最大的特点。 嬴政晚来这么一会儿,就是让人去给东方朔送信的,只要是他认定了违制的事,自然要牟到底,嬴政想让他来,就是狠狠打刘彻的脸来的。 局面一时僵了下来,一群宫人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一边,东方朔手握长戟跪着,刘彻怒视着跪在地上的人,董偃咬牙站在刘彻身后,一屋子人只有嬴政还安闲的坐着。 嬴政这时候才慢悠悠的开口,让人觉得似乎是喝了酒,有些醉了,笑道:“东方朔,你的长戟是哪里搞来的,还像模像样呢?” 东方朔听了,顿时有些尴尬,毕竟执戟上殿,这也是罪过,面上不禁一红,跪着转过去面对嬴政,扣头道:“卑臣让娘娘看笑话了。” 嬴政又笑道:“皇上一直夸你口才好,这样一听确实好,只是咱们这行酒令要文雅些,并不是官抓贼的玩意,还不把长戟扔了,皇上都让人摆好了碗,请你入席呢。” 之前刘彻确实让人多加了一桌,已经摆了上来。 刘彻被这样一岔开,知道嬴政是在给自己找面子,对董偃使了个眼色,董偃赶忙跪下来道:“臣还有些事情,先告退了。” 嬴政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没说话,只让董偃退下去了,东方朔这才抛了长戟,规规矩矩的入席。 刘彻仍然不高兴,宴席很快就散了,东方朔退了下去,刘彻还没有站起来,就道:“东方朔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朕真是有先见之明,把他取了殿试的最末。” 嬴政轻笑了一声,道:“良药需苦口,忠言必逆耳。东方朔敢执戟上殿,敢说陛下的不是,可见是少有的忠臣,他都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为了劝谏皇上,难道做的不对么?” 刘彻听了没有说话,嬴政道:“陛下不妨数数这个朝廷,肯为陛下扔掉性命的,有几个人,江山是白骨堆的,作为一个皇帝,杀一个人只是两瓣嘴皮子一碰,但要一个人心甘情愿的为你肝脑涂地,谈何容易?是么陛下。” 刘彻有些愣神,随即豁然开朗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朕喝糊涂了,竟然差点冤枉了忠臣,还是阿娇姐姐提点的对。” 吃宴的人前一个后一个都走了,嬴政和刘彻又坐着喝了两杯才起身。 刘彻有些头晕,被宫人扶着回宫去了,卫子夫听见动静,从寝殿里出来,正好看见嬴政,赶紧拜下来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嬴政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宫人们都忙着为醉醺醺的刘彻换衣服去了,嬴政就站在门口,轻声对卫子夫笑道:“你想做凤凰么?” “奴婢……奴婢不敢。” 嬴政微睨了她一眼,笑道:“如今陛下醉了,你等他睡下,自己躺到他的旁边,第二日只管装委屈就足够了。” 他说完,卫子夫猛地抬起头去看嬴政,卫子夫想不透,这个人作为皇后,为何让自己往上爬。她左思右想,只能想到掖庭的嫔妃不是由皇上选,而是由皇后选,皇后既然要选,选自己的人是最合适不过的。 反正皇上身边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而这些个女人都是威胁,把她们变成自己的人,自己可以掌控的人,这是将威胁降到最低。 其实嬴政还有一个理由卫子夫根本不知道,那就是陈皇后的瓤子并不是陈皇后,而是气吞六合的始皇嬴政,嬴政就算再想着人在屋檐下,也绝对不会让一个男人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这……娘娘……奴婢怕……” 卫子夫的话还没说完,嬴政挥手道:“等会儿我走的时候让人全都退出去,你今后的造化就看明日一早的,你要怎么和皇上说,自己想想罢。” 他说完了,就往前走去,宫人们已经给刘彻换好了衣服,将刘彻抬到榻上。 刘彻因为明日太皇太后就要去骊山养病,他可以真正的挑起朝廷而高兴,先后喝了不少酒,嬴政只是意思意思每次抿一口,刘彻不然,喝的还急,自然上头,一着床榻就睡着了。 嬴政看了一眼,道:“都退出去罢,这里不用伺候了。” 皇后娘娘说话,众人自然立马应声,就退了出去,独留卫子夫站在一旁候着。 嬴政刚要起身,刘彻却翻了个身,变成侧躺着,正好压住了嬴政的袖子,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阿娇姐姐”。 嬴政见他抱着自己袖子,伸手过去抽,一不小心却蹭到了刘彻下面,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刘彻竟然早就有了反应,嬴政顿时心里一阵翻滚,一想到方才他口里还叫着什么,直觉额角直蹦,也不知气的还是什么,总之一口气顶了上来。 刘彻被他这轻轻一撩拨,呼吸立时粗重了,也不知是醒了还是撒呓挣,竟然睁开了眼睛,半眯着瞧着嬴政,那种眼神,让嬴政心里一突。 第16章 喜事 刘彻做了个梦,他呼吸粗重,阿娇笑语晏晏的看着自己,也不知从何时起,刘彻的印象里,阿娇再不是那个刁蛮任性,只知道依靠窦太主身份嚣张跋扈的人了。 对方的顺从让刘彻心情舒畅,他将那人打横起来放在床榻上,对方没有反抗,就拿眼看着自己,刘彻心切的伸手去扥开他的衣襟。 那个人忽然坐起身来,抱住他的脖颈,一只手顺着他的胸膛慢慢往下抚摸,一直握住了刘彻的下身。 刘彻只觉得顿时不能思考,只能紧紧的捏住对方的腰身,手从他的衣摆摸进去,随着那人时轻时重的手劲儿,也轻轻重重的揉捏摩挲着对方的皮肤…… 嬴政没想到刘彻竟然猛地睁开眼来,他刚要退开两步,刘彻忽然抓住他的手,将他一把带到床榻上,翻身将他压住,胡乱的亲吻着自己的脸、下巴和脖颈。 嬴政能感到对方粗重而灼然的呼吸,卫子夫见刘彻突然伸手,吓得惊呼一声,却没成想原来陛下要和娘娘做这档子事,她一直在阳信长公主府上伺候,年纪还不大,自然没有这样子的经验,倒是弄了个红脸,赶紧背过身退了下去。 嬴政没有注意卫子夫出去了,光顾着在自己身上撒野的人,刘彻按住他的手,力气很大,呼吸带着淡淡的酒气喷洒在对方的颈子上,顺着他的领口,往下亲吻。 嬴政惊得赶紧挣开刘彻的手,只不过对方却不撒手,而是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往自己的身下磨蹭。嬴政一口气顿时憋在了胸口,谁敢让始皇做这种事情,他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但是刘彻似乎醉的糊涂了,只管自己舒服,将嬴政的手腕掐的泛白也不撒手,一边带着对方的手抚慰自己下面,一边又去亲吻对方的嘴唇,在他的颈侧吻出痕迹来。 嬴政折腾出了一身汗,头发也散乱开来,刘彻发泄好了,才放松下来,似乎就是撒呓挣,又开始接着睡。 嬴政翻身下床,狠狠的瞪着刘彻,要不是刘彻睡着,不知道要不要惧怕这种冰刀子一般的目光。 嬴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眯了眯眼,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这才往外去。 卫子夫后在外面,见嬴政出来,脸上更是红,不为别的,因为皇后娘娘头发散乱,衣服不整,额头出了一层细密密的汗,脸上也是不正常的殷红,这些种种看在卫子夫的眼里,又结合了方才她临出殿看到的情景,自然会想歪了。 嬴政知道对方想偏了,但是卫子夫始终只是个宫女,对他来说就是个棋子,他现在的身份是陈阿娇,是窦太主的女儿,是汉室的皇后娘娘,没必要和卫子夫解释什么。 嬴政只是弹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道:“你进去罢,刚才我和你说的,别忘了,该怎么做,你应当知道。” 卫子夫连忙跪下来,磕头道:“谢皇后娘娘恩典,子夫绝对不敢忘记娘娘大恩。” 嬴政皮笑肉不笑的轻笑了一声,道:“你记住今天的话,哪一天你富贵了,翅膀硬了想要飞了,就拿出来想一想。我的丑话愿意说在最前头,你现在能吃多少甜头,我也能给你同样的苦头,只希望你不要来试我的脾气。” 卫子夫以头伏地,道:“奴婢忠于娘娘,奴婢决计不敢做娘娘不高兴的事情。” 嬴政道:“去罢。” 说罢了,自己转头走了。 卫子夫心里一阵翻滚,兴奋的说不出话来,打开殿门往里走去,因为之前嬴政遣散了殿里的宫人,所以进去空荡荡的,嬴政就躺在榻上,似乎睡得很沉。 床榻被刘彻刚才弄的有些狼藉,卫子夫脸上不禁又红了,他不知道方才嬴政只是被迫用手给刘彻纾解,还道是两个人做了什么。 卫子夫并不敢真的和刘彻有接触,见到这样子心里就有了计较,正好顺水推舟,自己将衣服解了扔在地上,又去退掉刘彻衣服扔在地上,弄的乱七八糟的,再把头发散下来,这才爬上榻去,钻到刘彻怀里。 刘彻睡的好好的,忽然闻见有香气,不耐的挥了挥手,背过了身去,卫子夫也不敢再动,生怕刘彻就这么醒了。 第二天要上早朝,内侍鱼贯而入要为刘彻换衣服,就看见殿里一片狼藉,这些人也不是少见多怪的人,一个皇上玩几个女人算什么大事情。 只不过却把刘彻吵醒了,刘彻宿醉有些头疼,从榻上起来,只觉得昏昏沉沉的,顿时摸到一个滑溜溜的胳膊,脑子里突然过了几个片段,就是昨夜里头的梦。 梦中他将阿娇抱在床榻上,两个人欢好了好一阵子,刘彻这样想着,才注意到床上的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对方竟不是自己的皇后陈阿娇,而是皇后身边的侍女,似乎是叫卫子夫的。 卫子夫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立时害怕的蜷缩在一起,抓住被子盖住裸露在外面的身子,怯生生的用眼去暼着刘彻,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颤。 卫子夫在刘彻身边服侍这些天,刘彻一直没碰过卫子夫一根头发,因为他以为这是皇后为了考验自己才拨过来的侍女,说白了就是陈阿娇的眼目,如今却把眼目给临幸了…… 再加上刘彻本身头疼,烦躁不已,把宫人都赶出殿去,卫子夫不知为何刘彻发了火,也不顾被子和衣服了,赶紧爬下榻去,跪在地上,颤巍巍的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刘彻坐在榻上,一边揉额角一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子夫稍微顿了一下,才咬了咬嘴角,哽咽着,仍然是两句话,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刘彻一见对方这样委屈的样子,又听她什么也不说,只说自己该死,这不是更加坐实了自己干了什么。 刘彻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阿娇姐姐好不容易愿意跟自己多说说话,如今却忽然变成这个样子,本身他觉得自己身为帝王,有几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还能独爱他皇后一个人么?只是刘彻这么想,自己都觉得心口堵得难受。 正在刘彻头大的时候,内侍忽然进来,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什么也不敢看,道:“陛下,御医求见,说事关重大,必须面见皇上。” 刘彻一听,还以为是太皇太后或者是太后病了,挥手道:“宣进来。” 随即看了一眼卫子夫,道:“快把衣服穿起来。” “是……” 卫子夫赶紧从地上起来,胡乱将衣服披在身上,回避起来。 御医进来拜见了刘彻,道:“陛下,根据记录皇后娘娘已经两个月有余没有来过月事,老臣方才按例去椒房殿请脉,发现娘娘竟是喜脉,恭喜皇上。” 刘彻听罢,顿时懵了,皇后怀有身孕,这必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喜事,可是刘彻忽然没了心思,突来的喜事让刘彻为刚刚的荒唐事更是烦恼。 因为他一心以为卫子夫是嬴政安排来的人,所以心里只想着,千万不能让嬴政听说了什么,这样气坏了身子,不利于养胎。 刘彻道:“皇后知道了么。” 御医道:“回皇上,老臣第一个来禀报皇上,娘娘自己似乎还不曾知道。” 刘彻点点头,这才挥手道:“你去罢。” 御医跪了安退下去,刘彻又找来内侍,道:“去太后那走一趟,刚才御医说的你也听见了,该说什么不用朕来教罢?” “诺!” 内侍赶忙应下,这是讨好的事,去了太后那里,太后一听要抱孙儿,高兴下来可不是要赏赐东西么,这么讨巧的事情内侍自然愿意做,欢天喜地的就走了。 卫子夫虽然回避,但是全都听见了,心里突了一下,皇后怀孕了,现在已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再加上身份地位的高贵,早就无人能比,这一怀孕,一定会被捧上天去,而自己是个小宫女,虽然有幸可以攀上高枝,但却撞到了这当口,怕皇上也没心思再来管自己这个假的露水姻缘。 卫子夫心里可惜了这个白来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再一次肯定了,在这个宫里,得罪谁都可以,偏不能得罪后宫之主的皇后娘娘,也只有老老实实的跟着皇后娘娘,才有机会飞上枝头。 刘彻等人走了,才让卫子夫出来,叮嘱她了几句,无非是这事不能让皇后知道,不然怎么样。 卫子夫是聪明人,乖巧的应了,还连连表明,自己该死,不敢奢望什么的。 在刘彻心里,宫女就是为他准备的,也不觉得如何苦了卫子夫,就去上朝去了,因为心里装着阿娇姐姐有身孕的事,难免有些兴奋,心情也好,大臣奏本都容易。 下了朝,刘彻再也不耽误一刻,立马往椒房殿去。 第17章 身怀有孕 刘彻快步走进椒房殿,宫人们连忙跪下来拜见,刘彻道:“娘娘呢?” 一个伺候的侍女道:“回皇上,娘娘身子不舒服,还未早起。” 刘彻一听“不舒服”三个字,立时想到太医说的话,心里更是兴奋,只是面上装作很淡然,故意道:“朕怎么没见过你,生面孔。” 那侍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皇上,奴婢名楚服,因卫子夫调到皇上跟前,娘娘身边人手不够,才将奴婢派过来的。” 其实刘彻一心想着往里去见嬴政,只不过怕自己表现的太着急,有损皇帝威严,所以才岔开话题的,但是他心思没在这上面,自然也就不去记侍女的名字。 这才往里走去,窗户都拉上了帘子,里面有些暗,显然主人家还没有早起。 刘彻走过去,在榻沿边慢慢的轻轻的坐下来,拨开微微散乱遮住嬴政眉眼的头发,用指肚摩挲着那人的嘴唇。 刘彻刚一进来,嬴政就醒了,他身上有些发懒,并不想起身,但是睡得非常轻,有人进来他立马就能感觉到,更何况对方在自己跟前坐了下来,普天之下也只有刘彻一个人敢在自己睡觉的时候还乱摸。 嬴政怕自己装睡的话,对方又动手动脚,于是睁开了眼睛,刘彻见他醒了要坐起来,立马心里万分紧张,生怕坐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磕了碰了阿娇姐姐,那岂不是磕了碰了自己的儿子女儿。 刘彻立时伸手扶去,托住嬴政的胳膊和后腰,让他坐起来靠在榻上。 嬴政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也不知刘彻今日是怎么了,平日虽然偶尔也献殷勤,但是从未这么殷勤过,这也殷勤过头了。 刘彻这才收回手来,一挥袖子坐在嬴政身边,挨着他道:“阿娇姐姐今日身子可有不适?朕方才听侍女说,你似乎不太舒服。” 嬴政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敷衍了一句,道:“谢陛下关心,臣妾并无大碍。” 刘彻看他这幅表情,心里想着原来阿娇姐姐果真还不知道自己怀了龙种,想来也是这样的,陈阿娇娇生惯养,秉性也粗心大意,忽略了也不足为奇,只不过掖庭里每个才人后妃的月事都有记录,只有自己可以疏忽马虎,太医们是绝对不能大意的。 刘彻心里一阵得意,想着怎么告诉阿娇姐姐,对方才更高兴一点,不过怀了龙种这种事情,就算是由太医来说,做后妃的哪个能不高兴。 刘彻只忽略了一点,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陈皇后并非以前刁蛮任性的陈阿娇了,现在陈皇后的瓤子是个刘彻听来都要后怕的人,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如果听别人说自己怀孕了,就算是龙种,恐怕也欢喜不了。 嬴政见对方今天心情很高,虽说这个年轻的皇帝想要喜怒不形于色,只不过始终还太嫩了,总是沉不住气,脸上什么表情看不出来,就算别人看不出来,嬴政也瞧得一清二楚。 刘彻总是一下一下的暼着他,弄的嬴政不知他要捣什么鬼,嬴政心想着,他们俩之间最近也只有卫子夫一件事,保不齐是刘彻通过昨夜真的看上了卫子夫,想和自己说道说道,将卫子夫放入掖庭之中。 刘彻见嬴政并不问自己是什么事,有些悻悻然,但是不影响要为人父的兴奋,刘彻伸出手来,握住嬴政的手,笑道:“方才太医到朕那里,和朕说了,阿娇姐姐若是觉着近些日子身子不是那么爽利,也不必太担心,毕竟阿娇姐姐……是有身孕的人了。” 有身孕…… 嬴政满脑子就这三个字,就像五雷轰顶一样,“箜隆”一声劈了下来,饶是嬴政秉性沉稳镇定,也再难以镇定下来,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刘彻。 刘彻以为他欢喜坏了,笑着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道:“高兴罢?朕也很高兴,今日早朝都没说什么事情,直接到你这里来了。要好好养身子,想吃什么喝什么尽管叫人去拿,伺候的人若是不够了,也别委屈自己。” 嬴政没听清刘彻之后的话,他只能听到“有身孕”三个字,还沉浸在方才的不可置信之中。 嬴政的手搭在榻上,此时已经变成了拳,幸而有被子遮挡着,不然这幅恨之入骨的狠劲儿就被别人看到了。 刘彻看他呆呆的盯着被子,不禁笑了一声,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让人抬起头来,嬴政还是睁着黑溜溜的眸子,那种带着华彩的眼眸让刘彻看着心直痒痒,但是为了对方的身子也只好自己憋着。 刘彻低下头来,在他的嘴角上轻轻啃了一口,将人揽在怀里,道:“怎么?高兴坏了?” 嬴政被他亲了一下,嘴唇哆嗦了一下,显然不是吓的,而是气的,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的厉害,脑子里耳朵里也嗡嗡直响,刘彻却全然没发现。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怀了龙种是何等光宗耀祖的事情,但是嬴政不是,嬴政的脑子里除了生气,快速的转了几下,权衡现在的身份地位,自己没办法和刘彻翻脸。 毕竟如今太皇太后健在,自己是窦太皇太后的外甥女,而刘彻是他的亲孙子,太皇太后平日里嫌弃刘彻年纪太轻,不知大体,但是说句心里话,哪个老人不把孙儿放在心坎儿里疼,自己骂得多难听都行,别人要是敢动一根汗毛,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况且嬴政现在也没有兵权,一切都刚刚起步,心里才盘算了要招揽哪些人为自己办事,巩固好了实力,才能有本钱撕破脸皮。 嬴政并不是生来就一帆风顺,他会忍辱负重,只不过这次的“辱”有些大,让嬴政始料不及。 他安排卫子夫到刘彻身边,就为的避免这种事情,但是谁成想,这个身子早就怀上了汉室的龙种,而他自己竟不自知。 嬴政觉得喉咙有些干渴,张了张嘴,才找到了声音,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只不过一开口头几个字有些打颤,幸而刘彻太兴奋了,所以没有发现什么。 嬴政道:“妾身……乍一听,高兴坏了……” 刘彻听他声音有些弱,还以为是因为身子有孕反应太大,不过正是这种微弱的声音,让刘彻内心年轻气盛又霸道的秉性得到了满足,越发的觉得陈皇后可人了。 刘彻轻轻捋着他的头发,笑道:“朕也高兴,朕也高兴……你千万要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朕一有空就来瞧你。这个消息朕已经让人去通知太后和汤泉宫的太皇太后,想必两位老太太一定也高兴坏了。” 嬴政听他这么说,心里突了一下,太皇太后一直疼爱陈阿娇,嬴政去见过太皇太后几次,就从这几次不难看出来,这种疼爱并不是以讹传讹,而是真的。 太皇太后毕竟年纪大了,缺的就是这种贴心的丫头,陈阿娇以前虽然不太懂事,但是太皇太后心里,女儿家总是比男人贴心的多,也就任兴的爱见陈阿娇。 但是王太后不一样…… 王太后是先帝众多女人中,最温柔可人的一个,她怕窦太主,更怕太皇太后,只要是窦家人在的场面,王太后从来没直起过腰来,从来没抬起过头来,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 只是,皇宫里哪来的这样温柔可心的人,一个说一不敢说二,指东不敢打西的女人,如何能在美女如云的掖庭里混迹到太后的地位? 打从一开始嬴政就知道,王太后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如今她对窦家有多恭敬,只要太皇太后一没了,这个不简单的女人必然三倍四倍以至百倍的还回来,很不凑巧的是,陈皇后也算是窦家的人。 嬴政听说刘彻让人往王太后那里去送了信,心里只冷笑了一声,怕是以后的日子有的乐呵了,虽然怀有身孕对嬴政来说不止不高兴,反而怒极,但事已至此,也算是个挡箭牌,还能要死要活的上吊不成?还能不管不顾的撕开脸皮不成? 既然这个孩子是自己的了,那就不允许别人来算计,来使绊儿,即使是当今的太后也不行。 刘彻还在高兴,侍女楚服跪下来,道:“皇上,太傅卫绾求见。” 卫绾在刘彻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做了太子太傅,刘彻十分信服他,对卫绾自然很敬重,自他登基以来,封了窦婴做丞相,田蚡做太尉,卫绾虽然为太傅,但是卫绾的实权凌驾于三公之上,一切大小事务都先通过卫绾,再派发到内阁处理。 刘彻听卫绾求见,自然是要见的,但又舍不得就这么离开椒房殿,还想再多待一会儿,就道:“请太傅到茶室说话。” 说罢了转头对嬴政,道:“阿娇姐姐若是困倦,就再睡一会儿,若是醒了就让人伺候你起身,朕处理完事务就回来。” 刘彻说着,还在嬴政的嘴唇上吻了一下,似乎觉得不够,用牙齿轻轻的研磨着嬴政的嘴唇,嬴政全身哆嗦了一下,若不是克制着,真想一脚将刘彻废了。 第18章 良苦用心 卫绾在茶室等了好一阵,刘彻才面带喜色的进来。 刘彻因为皇后怀有龙子的事情心情很好,见到卫绾,一边坐下来一边笑道:“太傅坐啊,别站着。” 卫绾跪下来见礼,道:“老臣先恭喜陛下了。” 刘彻知道卫绾一定是听椒房殿的宫人说了,赶忙上前亲自搀起卫绾,道:“太傅何必见此大礼,快来坐下。” 说着请卫绾坐在榻沿上,自己也坐下来。 卫绾道:“本来老臣不该打扰陛下休息的,只是陛下早朝走的急,老臣的事情也比较急,只能来打扰了,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刘彻道:“太傅跟朕如此见外,您是朕的恩师,还谈什么打扰不打扰。” 卫绾笑着点点头,才忽然正色的说道:“陛下,您知道么,太皇太后人虽在骊山,但是耳目可在这宫中,昨日太皇太后已经遣人来给老臣说话,虽然没什么重话,但是……” 刘彻一听,顿时皱了眉,冷笑了一声,道:“老太太在汤泉宫休整,还有时间来给太傅传话,这大汉的天下到底是谁在做皇帝。” 卫绾见他动气,劝道:“陛下,您今天十有七岁,按祖宗订制来说,还不到加冠的时候,您可知道先皇在世的时候,为何拖着重病,也要给您行加冠礼?” 刘彻听他提起父皇,不免有些伤心,那时候先帝确实是宁肯托着病也要在百官面前给他行加冠大典。 卫绾叹声道:“因为先皇知道,陛下年纪还轻,怕众位大臣不服,怕陛下不能负重啊,这是先皇为陛下铺的路。同时的,先皇也深知陛下的心性,将一半虎符放在了太皇太后手里,那另一半就在军中,先皇是怕陛下您义气用兵,才托付给太皇太后的。历来无兵权不成事,皇上如今手中没有虎符,自然要处处受制于人,太皇太后的话,是有分量的。” 刘彻不说话,只是心里仍然不服气,他确实年纪轻,但是刘彻心里觉着自己的才识不比谁浅,不需要任何人的扶助,也不需要太皇太后的坐镇监国。 只是景帝终究做了那么多年的君王,也终于是刘彻的父亲,看刘彻还是看的很透彻的,刘彻今天才十七岁,才华不输于任何人,建树也高,尤其他年轻气盛,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也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景帝是怕这位义气的年轻皇帝大肆用兵。 确实也是如此,刘彻聪明有余,心气也高,就是沉稳不足,历练太少。 刘彻道:“那依太傅的意思,太皇太后已经说了话,眼下该如何?” 卫绾沉默了一会儿,慢慢的抬头看向刘彻,道:“如今朝内有内阁,有三公九卿,朝廷以三公为尊,三公来辅佐皇帝,只是有老臣这个太傅在这里,就等于架空了三公,官员们上书到老臣这里,再由老臣来分配事务,大事拿到早朝上商议,小事直接派到各地……陛下,架空了三公,就等于架空了窦家,太皇太后是定然不会同意的。这一次是给老臣警示,怕是以后……” 卫绾这么说完,顿了顿,道:“只有一个办法。” 刘彻看他,道:“是什么办法?太傅但说无妨,只要是朕能做得到的。” 卫绾道:“请陛下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刘彻愣了一下,忽然站起身来,沉下脸来,道:“这是什么办法?太傅莫不是怕了?您还记得以前是怎么教导朕的么?如今太皇太后咳嗽了一声,太傅就要一个人抽身走了,朕的废黜百家独尊儒术,难道要作罢不成!” 卫绾连忙起身,跪下地上,以头叩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皇上您想一想,太皇太后的眼睛里,是老臣这样的奸臣误导了陛下,是老臣这样的奸臣把持了朝政,只要老臣一走,太皇太后必然心平气和,您终归和太皇太后血脉相连,老太太气儿顺了,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陛下,抱负远大是好事,更改革新也是好事,但是凡事不能急功近利啊。” 刘彻只是低头盯着跪在地上的卫绾,他少年心性,心里头自然知道卫绾的苦心,但是刘彻也觉着自己有苦心,坐上了皇帝,却没有兵权,想要干一番不同寻常的大事业,却被自己的奶奶绊住了手脚,而如今自己最敬重的太傅,也屈居事态要告老还乡。 刘彻知道,卫绾走了,儒生还多的是,朝廷上还有赵绾和王臧,这都是大儒,但他就是不明白,为何卫绾会怕了老太太,卫绾可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 气氛一下子僵持下来,卫绾一把年纪,却一直跪在地上,刘彻也不让他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眯眼盯着他。 嬴政听说刘彻要去见卫绾,这个卫绾声望非常高,他也是听说过的,上过战场的大将军,从沙场上退下来才当了刘彻的太傅,从刘彻还是太子的时候一直教导,可以说刘彻大半的学识都来自卫绾。 嬴政有些好奇卫绾这个时候来见刘彻是为的什么,按理说刚刚上过早朝,有什么事情都会在早朝上处理,如果是不能当着大臣们面说的,那必然是嬴政所感兴趣的。 嬴政等刘彻去了一会儿,就起身往茶室去了。 他站在门外面,门没有关,里面说话听得一清二楚,卫绾一番苦心,跪下来给刘彻扣头,刘彻不说话,一时间没了声响。 嬴政已经听见他们说的什么,心里有些冷笑,刘彻这是走了什么运,卫绾显然是个愚臣,愚忠的愚。 太皇太后想要一个人去死,哪是告老还乡就能解决掉的,其实卫绾这是想让刘彻恩准他辞官,什么还乡只是一个说头而已,只是刘彻不明白,卫绾也不想点透罢了。 再有的是,说这种大事,刘彻竟然不屏退左右,这是害怕太皇太后不知道一样。 嬴政心里有了些想法,当下迈步进去。 刘彻没想到嬴政来了,看他进来,赶紧过去伸手扶他,扶着嬴政小心翼翼的坐下来,道:“你怎么来了,小心了身子。” 嬴政不听他提还好,一听他提起来,心里顿时烧了一把火,难受的厉害,还得装作好声好气的感谢陛下的关心。 卫绾没想到皇后娘娘来了,说到底皇后也是窦家的人,卫绾不知这皇后早就换了瓤子,心中突然凉了一半。 嬴政挥手遣退了宫人,看着宫人将门关上,这才道:“陛下,卫绾可是您的太傅,总是跪在地上,也不是回事,对么?” 刘彻这才想起来,讪讪地道:“太傅请起罢。” 卫绾谢了恩,站起来还踉跄了一下,嬴政对刘彻道:“妾不是有意偷听,却无意听得了太傅说的一番话,很是感动。” “哦?”刘彻道:“皇后如何感动了?” 嬴政看向卫绾,慢慢的道:“陛下,以您对太皇太后的了解,如果太皇太后认定了一个人为眼中钉肉中刺,那么会让他安然无恙么?” 刘彻道:“老太太平日里虽然和善,但也是利落的人。” “这就是了。”嬴政道:“太傅就是这个眼中钉,试问哪个老人家不记恨把自己孙儿带坏的人呢,在老太太眼中,黄老之学是延承下来的祖制,而陛下却废黜百家独尊儒术,这岂不是做师傅的将皇上带坏的么?太傅要辞官还乡,您说有可能么?” 刘彻愣了一下,立马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卫绾,卫绾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动容。 嬴政又道:“太傅伴了皇上着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早些准了太傅的还乡罢,免得到时候皇上放了太傅,老太太那里却过不去。” 刘彻没再说什么,只是背过身去,最终点了点头。 卫绾立马跪下来扣头谢恩。 卫绾从里面出来,就听有人在后面叫自己,一回头竟然是皇后娘娘。 他方要行礼,就被嬴政止住了,嬴政笑道:“恭喜太傅功成身退。” 卫绾苦笑道:“娘娘见笑了,功还未成。” 嬴政道:“方才的事,太傅是否该谢我一谢?” “这……” 卫绾心里有些迟疑,毕竟皇后是窦家的人,刚刚为自己说话已经很奇怪了,果然此时是想要朝自己讨要什么。 嬴政道:“其实并不难,我也不想难为你,只问一句话。” “娘娘请讲。” 嬴政道:“太傅以为,如今当以何安天下。” 卫绾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霸术得天下,儒家治天下,黄老之中必有奇兵之术。” 他说完,不等嬴政再说话,再拜了一下,退了两步,转身往远处去了。 嬴政听着他的三句话,心里一震,不禁暗笑,卫绾果然是人才,奈何太愚忠了。 嬴政一直看着卫绾远去,刘彻见他久久不回,就出来寻人,道:“为何站在这里,你现在身子金贵的很,不能吹着凉风,快下回去躺下来。” 刘彻刚要扶着嬴政往回去,内侍小步上前,跪下来禀报道:“淮南王太子刘迁陛见。” “刘迁?” 刘彻乍一听不知是谁,只不过想了一下,忽的了然,原是那日在王太后处见到的,那个瞧起来英武不凡的少年。 想到那日短短的一面之缘,后来又被王太后训斥,不许他去招惹刘迁,没想到这会儿又要见面了,但是那英气俊朗的样貌,就让刘彻高兴起来。 嬴政瞥见刘彻乍喜的脸色,只是凉凉的道了一句,“淮南王太子么,不是前几日都让诸侯回封地去了,刘迁如何不听皇上的旨意,还留在京城里?” 他这话一说,刘彻顿时省过梦来,竟然有人把自己的圣旨当做耳旁风? 第19章 花花肠子 刘彻见过刘迁,当然知道此人面貌不凡,生的颇为俊逸,还英气逼人,就怕阿娇姐姐看见了不好,于是笑着对嬴政道:“阿娇姐姐累了罢,让人先扶你去躺一躺,朕处理了事情就过去。” 嬴政哪知道他是怕刘迁太英武了把自己弄昏了头,嬴政心里一直觉着刘彻是被刘迁迷昏了头才想单独去见的,他也不加阻拦,只是点头。 婢女楚服上前,扶住嬴政,往里面去了。 刘彻这才让人将刘迁宣上来。 淮南王太子刘迁身着一件浅紫色的宽袖华服,虽不见上次劲装的威武,但多了几分书生之气,同样很养眼。 刘彻一见,顿时眼前一亮,把方才嬴政提醒他的,刘迁没有回封地这回事忘了七七八八。 刘迁跪下来拜见刘彻,刘彻笑着站起身来,过去托着对方的胳膊让他平身,刘迁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赶紧谢恩。 只是刘彻托人起来并不撒手,而是似有似无的握着人家的腕子,刘迁起初有些纳闷,但是瞥见皇上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几分,遂也不去挣脱。 刘迁笑道:“卑臣冒昧来见陛下,实在是有不情之请。” 刘彻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但见那人低眉顺眼的,挺拔的腰身束着宽腰带,让刘彻分外的眼馋,哪还有心思听刘迁说话,只顾着盯着人打量。 刘迁继续道:“前些日皇上颁布了旨意,让各诸侯回封地去住……” 刘彻这一听猛地想了起来方才阿娇姐姐的话,确实是这样的,大家都走了,甭管哪个叔叔或者哪个王,单单这个淮南王的太子不走,这岂不是狠狠的打了刘彻的耳刮子? 刘彻喜好美色没错,男女都不忌口,但是他更喜欢权术喜好皇位,他从来都是爱美人时有求必应,绝情的时候翻脸不认人,这也是帝王的一个特质。 刘彻这会儿一听,美人多的去了,普天之下只要是自己愿意的,那就是自己的美人,但是有人胆敢不听圣旨,这不比弄个美人要严重的么? 刘彻当下沉下脸来,放开了刘迁的手,冷笑了一声,道:“朕以为淮南王太子不知道什么叫作圣旨呢。” 刘迁腿肚子顿时发软,他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太子,平日里也不学无术,就好舞刀弄枪,只可惜舞刀弄枪也是半吊子,被刘彻一吓,还不跪在了地上。 刘迁扣头道:“卑臣不敢有违圣旨,只是卑臣实在是无计可施。” 刘彻道:“你倒是说说,如何无计可施?是淮南王官邸的马匹不够,拉不动行李?还是朕的圣旨不够动听,请不动你刘迁!” “陛……陛下!卑臣知罪!只是皇上不知道啊,卑臣虽为淮南王太子,但家父有七个儿子,七个儿子暗潮汹涌都想将卑臣拉下马来,卑臣实在是不能回去,怕是一回去,连尸骨都无存了,陛下……” 刘迁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宽袖来抹泪,装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刘彻总归是少年人,看着对方这样子,似乎有些心软,刚想说宽限他几天,楚服忽然进来,慌慌张张的,道:“陛下,皇后娘娘不好了!” “什么!” 刘彻顿时站了起来,也不管什么刘迁,大步往里去,只是刚要进里面,忽然回头,手指虚指刘迁道:“朕管你什么理由,明日你再不回封地去,就治你违抗圣旨的大罪,你自己看着办罢!” 说罢了,甩袖子就进了里面。 其实嬴政并没什么事,他进去后,就让楚服在门外面听着动静,楚服也是个激灵的人,一见皇上心软了,登时冲出去。 刘彻急急忙忙的过来,却见嬴政斜卧在榻上,手上还拿了个竹简。 刘彻走过去,拿掉他手上的竹简扔在一旁,道:“阿娇姐姐身子哪里不舒服?怎么还在看东西,快休息休息。” 嬴政见楚服站在后面,偷偷给自己打眼色,于是就顺从的顺着刘彻的意思躺好,道:“妾只是身子忽然有些不舒服,现在已经好了。” 刘彻道:“小痒小痛都不能耽搁了,阿娇姐姐现在是金贵人,来人啊,让御医过来,给皇后请脉。” 嬴政便没说话,御医很快就来了,闹了好一番才退下去。 王太后那里知晓了皇后怀孕的事情,心里觉着大事不好,刘彻的性格他自然知道,喜欢什么人什么事,就可以把他宠上天去,有求必应,恨不得把星星月亮摘下来送了。 如今眼下皇后怀了身孕,皇后又是窦家的人,现在窦家有一个丞相窦婴,在朝廷里吃俸禄的窦家人就何止成百上千,除了姓窦的,还有许多太皇太后的老乡,那也全是窦家党,皇后只要产下皇子,必然会被拥为太子。 王太后瞬间觉着后背发凉,只要有太皇太后一天,只要有窦家人一天,她就会被压的直不起腰来,身为太后又怎么样,皇帝的亲娘又怎么样,还不是处处都要小心翼翼,对着一个要死不死的老太婆如此的卑躬屈膝,就算对方眨一下眼,自己还要揣度几回。 王太后在殿里走了两圈,叫来侍女,道:“你去请阳信公主来我这里,就说为娘的想女儿了,叫她来坐坐。” “诺。” 侍女应下了,也不敢耽误,立马往殿外去。 阳信长公主得到消息,立刻让人备马,往宫中去。 王太后屏退了左右,拉着阳信长公主坐在榻沿上,道:“女儿啊,大事不好了,陈阿娇竟然怀了龙子。” 阳信长公主道:“这……娘,女儿前些天为皇上进献了一名歌女,名叫卫子夫的,您可曾知道皇上有没有宠幸她?” “什么卫子夫,我都不曾听说过。” 王太后摆手道:“皇帝现在眼界高着呢,什么歌女,他哪能看的上眼啊,如今专宠陈阿娇一个,陈阿娇是什么人,那可是窦太主的女儿,太皇太后最疼的小辈儿,他要是生下一个男孩,咱们在太皇太后眼里,就更什么都不是了。” 阳信点点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眉头都皱了起来,思索了半天,猛然像想到了什么,笑道:“娘,女儿知道了!是咱们想的方法有偏颇,女儿一直以来想的都是,找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让她进宫来,独宠后宫。只是您也不是不知道,这做帝王的哪个不是花花肠子一大堆,一个女人想要独宠真的好办到么?” 王太后道:“那你说该如何办?” 阳信笑道:“这么一想,就不难办了……您这个好儿子还年轻,年轻人嘛,总归是轻浮了些,心性不定,不如这样子,咱们给皇帝多多引荐美人,也不需要他们抓住皇上的心,只要美色当前分了皇上的心,就足够了。娘您想啊,皇后娘娘那是什么最出名?嚣张跋扈和善妒啊,这么一个大醋罐子,还不给打翻了,到时候他自己就和皇上翻脸,也用不着咱们。皇上最注重的是什么,还不是自己脸面,就算是皇后,肯定也不会轻饶的。” 王太后听她娓娓道来,不禁喜上眉梢,拍着阳信长公主的手,道:“好女儿,还是你的办法多。但是还有个问题……多多引荐,这是如何引荐,我是做娘的,你是做姐姐的,都不合适干这种事啊。” 阳信道:“这不怕,女儿知道宫里乐府有个叫李延年的宦官,是也不是?” “我也不清楚,似乎是有个叫什么年的宦官,我依稀记得他工于音乐。” 阳信道:“确实,女儿还听说,这个叫李延年的宦官生的肤白貌美,犹如美妇一般,这样的人,又擅长音律,必然能讨得皇上的欢心,再让李延年给皇上引荐美人,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王太后连连点头,笑道:“这事就这么办了,你去托人和李延年通个气,娘不好插手。” 阳信道:“是呢。不过还有一则事,卫子夫是女儿精心教导的人,虽身为歌女,但是可为娘所用,娘不防推她一把,乐官只是权宜之计,如果要改变掖庭的大势,还得看卫子夫的了。” “卫子夫……” 王太后叨念了一声,道:“我记下这个名字了。行了,你去罢。” 嬴政在椒房殿琢磨卫绾辞官之前对自己说的三句话,前两局显然都是废话,无非最后一句最为精妙,“黄老之中必有奇兵之术”,卫绾这是想让陛下,以黄老之学抗衡太皇太后的黄老之学。 嬴政当下让人搬了关于黄老的竹简来看,楚服过来倒水,道:“娘娘,方才王太后让人来传话,太后听说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很是高兴,明日特意摆了家宴,请皇上和娘娘过去一趟,吃吃饭听听乐曲。” 嬴政“嗯”了一声,眼睛都没离开竹简,道:“王太后的原话?听听乐曲?” 楚服应声道:“是的,是原话,奴婢一个字儿也没落,也没改。” “好啊……” 嬴政笑道:“听曲嘛。” 第20章 揉啊揉 次日楚服为嬴政换了衣服,宫女簇拥着嬴政,往王太后那里去了。 嬴政到的时候,王太后已经在了,却不见刘彻。 王太后看见嬴政,叫他不要行礼,上前牵住他的手,亲自引着他入席坐下来,笑道:“虽然阿娇是每五日来给我问安,只是我总觉着怪想你的,以后要常常到我这里走动才是。你看啊,我这没有你,多冷清。” 嬴政瞧她皮笑肉不笑的说话,装作温柔慈爱的样子,忍不住想了想,若是以后窦太皇太后去世了,她该是怎样一副嘴脸,哪个女人不想做太皇太后这样的女人,国家之大,只要她咳嗽一声,连皇帝都没辙。 王太后如今是人在屋檐下,所以跟太皇太后面前只能扮演好儿媳,一点越钜的行为都不敢有,生怕老太太不高兴了。 嬴政笑着搪塞道:“不是怕我来了,太后这里要闹翻了天,惹得太后不高兴么。” 王太后道:“阿娇啊,不要见外了,我和你母亲那是比亲姐妹还要亲呢。说句直白的话吧,如果没有你母亲,也就没有我娘俩现在的地位,所以啊,你不要跟我见外了。” 嬴政听着她的话,当然知道王太后这是在“表忠心”,只不过真的是和窦太主在表忠心么?自然不是,是在和同样窦家的太皇太后表忠心。 谁不知道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就是窦太主,连带着陈阿娇一并喜欢,窦太主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话那可是有求必应的。 俩人聊了一会儿天,也不见刘彻过来,乐府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年轻的宦官小步上来,跪下道:“乐府李延年,请太后圣安,请皇后圣安。” 王太后道:“你就是李延年?常听有人说你工于音律,今日可有你亲自演奏的乐曲?” 李延年抬起头,笑的讨好,道:“回太后,今日都是延年编排之曲,并没有提前准备演奏,但是如果太后和皇后不见笑,延年可以演奏任何一曲。” 王太后笑道:“哦?这么厉害?等皇上来了,问问他喜欢听些什么。” 李延年道:“诺。” 王太后让他起来,李延年便站在一旁,王太后细细的打量着对方,只见对方确实和阳信长公主说的一样,肤白貌丽,状若美女,王太后有些欣喜,点了点头。 嬴政也朝李延年看了两眼,怪不得王太后要让李延年献曲,依着嬴政目前对刘彻的了解,确实长得似乎很合刘彻口味似的,没准皇帝一进来,又要对着人两眼发直了。 刘彻迟迟不到,菜品佳肴已经齐了,虽然是家宴,但是布置的极为上格调,也极为隆重。 王太后对侍女道:“你去请皇上过来。” 侍女应声,连忙小步往外去。 王太后转头对嬴政笑道:“阿娇的身体还行么,坐了这么久,要不我让人搀你先到里面歇歇?” 嬴政只要听别人提起自己身怀有孕的事情就心里不痛快,但是并不能表露出来,只是笑道:“谢太后关心,坐一坐没有关系。” 王太后道:“那就好,那就好,可别逞强了,皇上啊,天天往我这边跑,天天和我说道你的事情,这叫一个重视呦,可见皇上对你的宠爱。也没让我和馆陶姐姐白费心了,阿娇你可加把劲儿,把彘儿看的牢牢的呢!” 嬴政牵动嘴角笑了一下,也懒得去应付王太后口不对心的假话。 很快侍女就回来了,跪下道:“回禀太后,陛下正在宣室和大臣议事。” “议事?” 王太后有些不快,道:“你昨日去跟皇上说了么,我今天摆家宴,他还在议事?” 侍女道:“奴婢确实说了。” 王太后道:“宣室都有些什么样的人啊。” 侍女道:“奴婢并没有进去,只是听说有王臧、赵绾这样的重臣。” 王太后一听就冷笑了一声,挥袖子让侍女退下去,点着桌案对嬴政道:“你说说,彘儿这可如何是好,天天召集这些个儒生到宣室里议事,这可不是跟他奶奶对着干么?阿娇啊,你要多和老太太说说,彘儿虽然有些固执,但是对奶奶还是颇为孝敬的,这不是么,把卫绾的官位也给罢了,多好。” 嬴政笑道:“太后也不必费心,哪个皇帝不是历练出来的,皇上虽然年轻,但是是有宏图大志的,这也是一件好事。” 嬴政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可不这么想刘彻,虽然刘彻还年轻,但是并不能作为借口。刘彻的一辈子都被自己的娘和馆陶公主铺设好了,就连景帝驾崩之前,也为刘彻铺路,带着重病给他加冠,相比较来说,刘彻也算是蜜罐子里泡出来的皇位。 这些种种的因素,促使了刘彻没摔过大跟头,有雄心壮志,却不知道“急功近利”是什么。 说到底了,刘彻想有作为,但是却毛躁、莽撞,不听别人的劝谏,只要看准了不撞得头破血流绝对不会回头。单从他固执的任用王臧赵绾就知道了,早晚有一天会触怒修黄老之学的太皇太后,他不给太皇太后面子,太皇太后又怎么能给他面子呢。 其实嬴政可以劝一劝刘彻,保住王臧赵绾两个人性命,只不过这两人不像卫绾,卫绾是国之大器,是人才,只说几句话就能让嬴政豁然省悟,为何秦室能得天下,却不能长治久安,为何刘彻奉信了儒学,却不能制衡内阁,这一切一切的难题,就在三句话里—— “霸术得天下,儒家治天下,黄老之中必有奇兵之术。” 王臧和赵绾不是卫绾,这两个人为了儒学几近疯狂,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为了国家大计,与帝王的思路产生了偏差,只是刘彻还没有看出来罢了。这种人,在嬴政看来,留之何用。 王太后道:“是啊,彘儿志向远大,这是好事儿啊,但是不能惹怒了老太太不是,这孩子,还当别人是害他,就让这帮儒学子弟把朝廷内外弄得乌烟瘴气的。” 王太后说“乌烟瘴气”的时候,刘彻正好一脚踏进了门,把这句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当下有些不高兴,脸也沉了下来。 嬴政看见他,起身来见礼,刘彻赶紧过去扶住嬴政,看到对方,脸色才好了不少,道:“阿娇姐姐坐着就好。” 王太后见刘彻来了,也没注意他的脸色,笑道:“皇上可来了,快快入席,今天我特意叫了乐府的李延年来,他可是工于音律的好手,演奏是出神入化,皇上有什么想听的曲子么,不防叫李延年来演奏。” 刘彻为了刚才王太后说的那几句话没心情,只是不耐烦的瞥了一眼李延年,这一瞥顿觉不好,原来宫里头竟有比董偃生的还好看的人,而且是个宦官。 李延年发现刘彻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转儿,赶忙上前,跪下来道:“奴才给陛下请安。” 刘彻点点头,道:“李延年是罢?朕之前没见过你,抬起头来让朕认识认识。” 李延年道:“奴才卑贱,只怕污了陛下的眼目。”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抬起头来,目光和刘彻撞在一起,又装作很惊慌的撇开目光去,恭恭敬敬的将头又垂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眼,刘彻仍然看清楚了,这个李延年生的确实好看,而且那惊慌的目光很合刘彻的胃口。 刘彻的心情顿时好了,笑道:“那你就来随意演奏罢,朕一时也想不出来什么。” 李延年应声,站起来,让人将筝抬上来放在正中间,自己跪坐在垫子上,手指刚刚碰到筝弦,弦音顿时犹如惊天霹雷,倒是吓了王太后和刘彻一跳。 随之一干舞女鱼贯而入,开始随着弦音起舞。 嬴政见刘彻的眼睛一直盯着李延年,对方竟是个能看透别人心思的人,每每与刘彻的目光撞在一起,都会惊慌失措的移开,装作本分,其实是在勾起刘彻的胃口。 而他选择的曲子,正好也和了刘彻的心思,并不是婉转小调,时而如惊雷,时而如骤雨,将刘彻一番雄心壮志也勾了起来。 一曲作罢,李延年小步上前,跪下来听候王太后刘彻和嬴政的发话。 王太后只是点头,笑道:“皇上以为,李延年弹得好不好?” 刘彻笑道:“只有筝弦,却能闻铿锵之声,是好曲子,延年演奏的也好。” 李延年扣头道:“延年谢陛下,谢太后厚爱。” 刘彻转而对嬴政道:“阿娇姐姐可喜欢?若是喜欢,不妨再让延年弹奏一曲?” 嬴政听他叫的亲热,虽然嬴政恨不得让刘彻围着别人去打转,也别让他天天来椒房殿,但是嬴政不难看出来,这是王太后的计划,针对的就是太皇太后和自己。 王太后都唆使一个宦官欺负到眼皮子底下了,嬴政若是再不来点表示,岂非太窝囊了? 嬴政自然是比李延年会装的,拍了拍胸口,一脸勉强的笑道:“好听确实好听,只不过妾似乎听不得这样铿锵的弦音,现在直觉心里直发慌。” 刘彻一听,顿时紧张起来,毕竟阿娇姐姐是怀有身孕的人,他一时也忘了,这么打雷下雨的声音,岂不是要震坏了自己的皇后。 刘彻赶忙侧过身来,伸手按在嬴政胸口上,替他揉着,道:“阿娇姐姐若是身子不舒服,朕扶你去躺一躺?” 刘彻的手搭上来就揉,嬴政顿时身子一僵,脸色变得青青白白,虽然他一直没把自己当做女子过,但毕竟这是女人的身子,就算是男人,也不能说揉就揉。 嬴政的脸上都变了色,刘彻以为他真是难受,担心的不得了。 第21章 绝情 李延年本身已经讨到了好,就差刘彻一个奖赏,只不过被嬴政这么一搅合,刘彻光顾着扶嬴政去休息,也就把李延年给忘了。 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样貌姿态美丽的人,更何况李延年说到底还是个宦官,刘彻一会儿就给忘了。 王太后看着刘彻着急慌慌的扶着皇后走了,心里头不高兴,自己和阳信长公主筹划这么长时间的,结果被人家一句话就给化解了。 王太后心想着,皇帝是自己的儿子,天下都是自己的,现在反倒好了,人家窦家人一句话比什么都强。 王太后受了这么多年来的气,一直不敢在太皇太后面前抬起头直起腰来,也就顺理成章的把这件事归结到了窦家头上。 刘彻扶嬴政回椒房殿去,嬴政假作睡觉,刘彻一个人也无趣,就回了寝殿。 卫子夫上前替刘彻换下衣服,换上便服,刘彻坐在案前准备看看递上来的奏章。 卫子夫跪在旁边,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心里却千回百转的,她在皇上身边也有些时候了,但是皇上心里装不下别人,大多都是玩玩,就是这玩玩也让皇后娘娘清的一干二净了,更别说在皇帝眼里自己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帝就更加不会动自己一下。 卫子夫不甘心做一辈子的宫女,当初阳信长公主也没把自己只当做一个歌姬教养。 她出身如此低微,受尽了苦难,如今大好的前程就在眼前,岂能不去争取就这么放弃。 卫子夫眼睛晃了晃,柔声道:“陛下……” 刘彻听她出声,放在毛笔来,笑道:“子夫有什么事么?” 卫子夫头垂的更低,只让刘彻看到她隐隐发红的粉面,烛光之下显得分外的柔和。 刘彻也知道卫子夫生的美艳,而且温柔,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不敢抬眼看人,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看的人心里直发慌。 但是,卫子夫是椒房殿里送来的人,刘彻虽然喜欢美人,但是也不会喜欢到误事的程度。 卫子夫声音轻轻的,似乎有些胆怯,道:“陛下可曾还记得,之前有一次陛下喝醉了,奴婢,奴婢……” 她说到这里,脸色更是红润,还特意抬眼去看了刘彻一下,再慌忙的移开,继续道:“近日来……奴婢总觉得身子不怎么舒坦……可能……可能是……” 刘彻听到这里,再没心情去看卫子夫楚楚动人的脸,突然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卫子夫不知所以的住了口。 刘彻顿时心里一阵打鼓,一个姑娘家羞滴滴的和你说她不舒服,而且恰好这个姑娘家和你有过一次露水之情,刘彻心里一下就炸开了,却并不是高兴的。 因为如今皇后陈阿娇身怀有孕,刘彻想着,要是让阿娇姐姐知道,在他养身子的时候,自己和他的侍女有了关系,侍女还怀了孕,也不知道陈阿娇那个气性,会不会生气气坏了身子。 皇后的孩子和宫女的孩子,谁的要紧自然不必说了。再者刘彻要考虑一点,皇后是窦家的人,如今太皇太后还健在,不能让窦家的人觉着委屈了。 刘彻这么想着,忽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也很严肃,压低了声音对卫子夫道:“你去找太医,不能有知道么。” “陛……陛下?奴婢没……没听清……” 卫子夫顿时愣了,她本身没把话说死,只是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想要提起刘彻的注意,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刘彻竟然这么绝情,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刘彻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换了口气,尽量放柔和,说道:“子夫啊,朕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你如今这个地位,掖庭册上都没有你的名字,你却怀了龙种,少不得排挤,再顾忌着孩子,你受的苦可就多了去了。朕是关心你,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要先在簿册上登记名字,存录掖庭到皇后詹事,朕的嫔妃是由皇后来选,是不是。” 卫子夫没想过刘彻这么绝情,幸而自己没有真的和他有关系,也没有怀上龙种,她现在心里只剩下了庆幸,还有打击。 卫子夫在平阳侯府受教导,自然知道皇宫内院的艰辛,但是她从没想过,皇帝能对一个女人这么绝情。 卫子夫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刘彻见她点头,当下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这才觉得轻松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和颜悦色了,刘彻觉着这事不能拖,道:“行了,你去罢,现在就去找御医,听到了没有。” “……诺。” 卫子夫从地上爬起来,身体都禁不住晃了晃,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转身往殿外去。 刘彻见她如此可怜的样子,道:“等等。” 卫子夫听见声音,整个人震了一下,睁大了眼睛回过头去。 刘彻也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样子太绝情了,道:“你现在过去,这几天就不用来当值了,好好休息……还有,朕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在平阳侯府做骑奴,阳信长公主曾和朕讲起过,说他酷爱骏马,那不如让他到建章来当值罢。” 卫子夫听他这样说,连忙跪下来,毕竟自己也不是真的怀孕,自己弟弟平白来的好事,卫子夫自然欣喜,但是面上仍然装作楚楚可怜,扣头道:“奴婢替弟弟谢陛下洪恩!” 刘彻挥手道:“去罢。” 卫子夫又扣头,道:“奴婢谢陛下恩典。” 说着爬起来,退了两步,要往外去,刘彻看着她的背景,第二次开口叫住,卫子夫又停下来,刘彻道:“这件事情不能叫皇后听到,知道了么。” 卫子夫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却只能点头,“诺。” 刘彻等她走了,还在琢磨这件事,就怕卫子夫嘴不严实,让皇后知道了。 过了好半天,才拿起竹简来,继续看奏章。 嬴政正卧在矮榻上,他这些日子只是发懒,却没有别的什么太大的反应,要不然嬴政根本没有察觉,如今先让刘彻知道了,嬴政就是想弄掉也没了办法。 楚服端着水果进来,放在矮榻的小案上,轻声道:“娘娘,奴婢方才从外面听到了些消息。” 嬴政只是轻笑了一声,道:“神神叨叨的,你能听到什么消息?” 楚服并不说话,嬴政这才睁开眼来,挥手让众宫人退下去,楚服这才道:“这是了不得的事情呢娘娘。听说皇上正在召见御史大夫赵绾还有王臧,两个人撺掇着皇上趁着太皇太后去骊山汤泉宫,在早朝上宣读一切事务不必经由太皇太后,直接上报或者执行。” 嬴政眉头皱了一下,抬眼去瞧楚服。 楚服仍然跪在一边,低着头。 嬴政道:“这事儿,为何要讲给我听?” 楚服道:“因为奴婢知道娘娘是太皇太后最疼爱的,所以拿不准什么,怕误了什么事。”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你如何知道的?” “是不小心听到的。” 嬴政道:“还有人听到么?” 楚服道:“奴婢不知,只是两位大人说话声很大,又不是在宣室里,恐怕听到的人不少。” 嬴政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这种事情还不周密安排,看起来刘彻的历练不是少,而是太少,虽然老太太在骊山,但她的耳目遍布整个皇宫,连楚服都听说了,太皇太后又岂能没听说。 他并不想去管这种闲事,虽然说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刘彻的皇后,若是刘彻把老太太惹急了,景帝那么多儿子,保不齐太皇太后就会扶一个听话的上台。 但是这几个月他是知道刘彻的,刘彻意气用事,初生牛犊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也不听劝。 嬴政就等着这回刘彻狠狠摔个跟头,凭借着老太太对窦太主和陈皇后的宠爱,似乎也到不得废帝的地步,等老太太和刘彻真的对上了,自己再出去做个好人和事老,这种便宜捡的也轻松方便。 嬴政半天没说话,突然开口道:“你这个人精,还听说了什么吗?” 楚服赔笑道:“娘娘是如何知道的?真叫娘娘给猜着了,奴婢还听说了一件事,不过也不是如何大的事儿。奴婢来椒房殿之前,是一个唤作卫子夫的侍女在服侍娘娘,不知娘娘还记得不,奴婢听人说,卫子夫要腾达了,他的弟弟,似乎是叫卫青的,被皇上亲自点名,如今做了建章卫。” 嬴政点点头,“那卫子夫呢?” 楚服道:“这就没有听说了,凡是新人充入掖庭,都会有黄门内室的人给娘娘呈上掖庭簿册,但是近些日子也没有人给娘娘拿掖庭簿册来。” 嬴政只是笑了一下,就没再说话,那天刘彻醉酒之后的好戏可是嬴政亲手安排的,奈何刘彻比他想象的更为多情又薄情,只赏了家人却不赏本人,这还确实像是历来皇帝的作为。 第22章 拟诏 太皇太后只是偶感风寒,加上年纪大了,所以下面的人重视得不得了,到骊山的汤泉宫泡了这些天的温汤,早就好的差不离了。 其实太皇太后也知道,皇帝大了,自己该适当的撒撒手了,如今这样子,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天天听听虫叫,泡泡温汤,也挺逍遥的。 太阳就要落山,太皇天后让人扶着她往亭子里坐一坐,吹一吹风,坐一会儿也就该就寝了。 太皇太后正摆弄着装在金笼子里的虫子,东宫卫尉程不识走了过来,跪下来,道:“太皇太后,太常窦彭祖求见。” “窦彭祖?” 太皇太后听见他的名字,顿时皱了眉,窦彭祖自然也是她窦家的人,但是只要这人往自己这里跑,准没有省心的事儿。 眼下她这是疗养,也不想管什么朝政,皇帝也十七了,有自己的想法,正好趁这个时候让皇帝自己倒腾倒腾,看看刘彻的真本事到哪里。 程不识看出了太皇太后的意思,有些犹豫,道:“太常似乎有些要紧事想和太皇太后禀明。”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道:“罢了,老远赶过来的,就让他过来说话把。” 程不识应声,站起来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窦彭祖就拎着自己的下摆,小步上了台阶,进到亭子里。 窦彭祖“噗通”就跪在石板地上,哭诉道:“老太太啊,您这回可要出山啊!皇帝被那帮儒生教唆着,已经把朝廷弄得乌烟瘴气了,挤兑咱们老臣也就不说什么,谁让自己没本事呢。但是老太太啊,这帮子穷酸儒生已经挤兑到您的头上来了。” 太皇太后的眼睛看不见,却直直的盯在窦彭祖身上,眉头更是皱,道:“老身我老了,禁不起这么苦恼,你有什么事,直接说罢。” 窦彭祖得到了应允,立马止住了哭声,用袖子擦了擦,这才道:“太皇太后您不知道,这帮子儒生,偷偷的唆使皇上,趁着您老人家在骊山,明日早朝要让皇上颁布一道诏令,说凡事不需要经过太皇太后,直接上奏皇帝,也不需要经过东宫,直接下达地方!” “什么?” 太皇太后的声音都拔高了些许,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旁边的宫女赶紧来扶,太皇太后去甩开宫女的手,绕过桌案,道:“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窦彭祖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太皇太后,这件事朝中上下,知道的一共就四个人,王臧,赵绾,太尉田蚡,还有丞相窦婴!” “那是窦婴告诉你的?” 窦彭祖又哭诉道:“老太太您糊涂了,窦婴虽是窦家的大哥,但是他哪时候向着咱窦家了?还不是跟着那帮儒生走,窦婴如何能告诉卑臣,是田蚡跟卑臣说的。田蚡还说了,王臧赵绾已经把诏书拟好,明日在承明殿就要宣读,此时不能耽搁,让卑臣十万火急的赶来骊山。” 太皇太后已经不复方才吃惊的表情,慢慢坐下来,冷笑了一声,道:“皇帝好啊,长大了,翅膀硬了,想要飞了。他要是想飞,老身怎么可能揽着,难道老身不想让汉室好么?现在倒好啊,联合着这帮儒生,开始和我老太太玩上心机,实在是……是在让老身心寒。” 窦彭祖连连点头,“对!对!” 太皇太后伸手在桌上摸索到金笼子,握在手中,拿到耳边来听,气定神闲的道:“程将军。” 站在一旁的程不识赶紧跪下,道:“卑臣在。” 太皇太后道:“老身要回长安去,连夜走,你去准备准备。” 嬴政起的很早,天还没亮就睡不着了,今天是个大日子,刘彻将要在承明殿上,向众臣公布,以后一切事务都不需要禀报东宫,这个汉室是他刘彻的。 只可惜了,刘彻的羽翼未丰,全都是徒劳。 嬴政想着,如今的自己,就好像刘彻一样,只不过自己沉得住气,而刘彻不是,刘彻自以为羽翼丰满,想要翻出圈去,不狠狠跌一个跟头才怪。嬴政并不想步这个后尘,他要等着刘彻跌倒了,最无助的时候,才出面去做这个和事老,那么以后自己不管在太皇太后面前,还是在刘彻面前,都会是好人。 天亮之后,楚服就服侍嬴政起身,嬴政道:“你过去替我看看。” 楚服自然知道嬴政说的什么,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太尉田蚡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王臧在和李广说话,李广负责承明殿的守卫,王臧让他调齐收兵,听候皇上安排,今日大殿之上,皇上指谁,就要抓谁。 王臧看到田蚡,还很兴奋的和他打招呼。田蚡面上笑着和王臧客气,实则心里面直冷笑,就这些个穷酸的儒生,还想要绊倒太皇太后? 虽然田蚡并不是窦家的人,他的姐姐是王太后,王太后和窦家的过节,田蚡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田蚡也要为自己着想,这么大的事情要是真的出了,首先要罢免的就是三公,他不像窦婴有窦家仗着,也不像王臧赵绾有皇帝仗着,自己的靠山是太后,而太后在太皇太后面前,乖的就像只病猫,到时候怎么救自己,不还得现在自救么。 众人在殿前站好,就等着刘彻过来。 只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上的车仗,这时候王臧和窦婴趋步往承明殿赶来,俩人均是一头一脸的汗。 赵绾道:“两位大人,如何这么慢啊!” 窦婴一边擦汗,一边喘了两口气,看着赵绾,道:“诏书拟了么,如果拟了,烧了罢。” 田蚡一听,顿时心中一喜,但是面上装着惊讶,道:“丞相大人您说什么?” 王臧道:“方才我和丞相看到了太皇太后的车仗!” “太皇太后?”赵绾这一惊可不小,赶忙把袖子里的诏书藏得更深一些,道:“太皇太后不是在骊山么!” 窦婴只是摇头,赵绾的脸色已经煞白,王臧道:“皇上恐怕也被太皇太后叫走了。” 嬴政听见有人进来,道:“上朝了?” 楚服小步走过来,跪下回话,道:“回娘娘,奴婢没能靠近承明殿,今日殿前加强了守卫,李广将军带着兵一直巡视,但是奴婢看到了皇上的车仗,都快到了承明殿,突然拐了,那方向……似乎是东宫。” 楚服说完,就抬头用眼偷偷瞥着嬴政,嬴政只是点点头,笑道:“果然没有错。” 他说完,从榻上起身,楚服来扶他,嬴政道:“给我更衣,准备车仗,这就去一趟东宫。” “诺。” 嬴政踏进东宫的时候,宫人设下了软垫,刘彻就坐在殿里,上面是太皇太后的凤坐,太皇太后头发有些微微散乱,毕竟是一夜的赶路,马不停蹄的,一刻也没耽搁了,更何况太皇太后心里头有事,睡也睡不着,年纪大了最忌讳熬夜,脸上难免憔悴些。 太皇太后不说话,只是捧起水来慢慢的喝。 嬴政进去,就看到这幅僵持的景象。 太皇太后听见有人进来,道:“谁啊。” 嬴政笑道:“外婆。” 对方听到嬴政出声,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招手道:“阿娇?你这丫头怎么到老身这里来了?” 嬴政走过去,太皇太后拍了拍自己凤坐空出来的地方,嬴政也不推拒,就坐下来,道:“我一大早就听说外婆回宫里了,自然要过来请安才是,再者……” 嬴政说着,抬头打量了几眼刘彻,刘彻此时就像是斗败的公鸡,虽然一身黑色的龙袍趁着他的英挺和俊气,手扶在腰间的佩剑上,但是脸沉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打量完了,这才笑道:“再者,皇上要去早朝的都想过来请安,我更是该来了。” 刘彻听到嬴政的话,抬起头来瞥了嬴政一眼,然后又垂下眼去。 太皇太后冷笑道:“皇上那不是孝敬,是老身让他过来的。有人嫌弃我老太太碍事了,阿娇你说我也是的,活了这么长时间,有个什么劲儿?” 嬴政道:“外婆您快别这么说,虽然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若是皇上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一定是皇上不小心的,谁都知道,咱皇上可是极为孝敬的。” 太皇太后仍然冷笑,道:“是么?” 刘彻知道老太太这一声是在问自己,让自己表态,他自然不能和老太太撕开脸皮,终究也是要讲孝道的,他现在气愤的是,拟诏的事情是秘密进行的,为何老太太会知道这件事。 刘彻再一起抬起头来,太皇太后眼睛看不见东西,自然不知道刘彻的表情,刘彻去看嬴政,嬴政也正看着他。 刘彻心里面知道嬴政在给他找台阶下,只是他若是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了,那一切就白费了,以后所有的事务仍然要禀明东宫,不光如此,所有参与此事的大臣们,尤其是拟诏的王臧和赵绾,也就保不住了…… 嬴政见刘彻眼睛里全是不甘和挣扎,他知道刘彻是在为王臧赵绾的性命担忧,禁不住有些晃神,那是多少年前了,自己也曾经有这样子的时候。 但是随着时间的磨砺,嬴政知道,要成就大事,必须有人来做铺路的石头。 第23章 惊变 刘彻将头又低下去,仍然不说话。 嬴政见他不反应,而太皇太后显然耐性已经磨完了,这时候却听外面有些动静,王太后火急火燎的过了来。 王太后进了殿,瞪了一眼刘彻,转头对太皇天后细声细气的道:“太皇太后。” 老太太笑了一声,道:“好啊,今儿人都到齐了,热闹啊。” 王太后近前,道:“太皇太后不要动气,妾也听说了一些,都是彘儿太小还不懂事儿,那些个儒生一说,他就心软了,面上搁不住了,彘儿一直很有孝心,是不是?” 说着扥了扥刘彻的袖子,道:“还不快给奶奶赔罪。” 刘彻的喉头狠狠滚动了好几下,撇开头去。 王太后急得不得了,谁不知道这汉室的天下都是老太太说了算,景帝这么多儿子,哪个不想当皇帝,若真是把老太太惹急了,现在朝中那帮儒生又没有兵权,大权都集中在一个不起眼的将军手里,那正是东宫卫尉,程不识。 老太太不高兴了,保不齐不会将刘彻这个初登大宝的新皇帝扥下来,刘彻不是皇帝,哪还有她王太后什么事。 王太后着急,刘彻一口气梗住,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作为一个皇帝,他要保住自己的臣子。 情况越来越僵持,嬴政冷眼看着,道:“外婆,皇上给你磕头赔罪了,您听听,听见了么?” 太皇太后真的侧耳去听,道:“是么,老身怎么没听见?” 嬴政伏在太皇太后耳边轻声道:“外婆,皇上都给您磕头了,也给他些面子,他还年轻着,难免被奸臣左右了想法,以后外婆多多管教着,也就是了,这好些人呢,别叫外人看了笑话,传出去不好听的。” 太皇太后听着也是这个理,道:“你这丫头都替他说话了,行了,老身也不想说了。” 刘彻听她松口,没想到竟这么容易,结果太皇太后还有后话,老太太又说道:“老身可以不计较,但是这一次实在是太让老身心寒了,我是你的奶奶!你做错了是,是我的亲孙儿,但那些教唆皇帝的大臣不能轻饶,先罢三公,窦婴和田蚡都回家养老去罢,至于王臧赵绾,皇帝你自己看着办罢!” 王太后能立马到东宫来,就是因为田蚡通知,田蚡还很高兴自己这回立了功,哪成想田蚡就算是通风报信了,也被太皇天后的气劲给牵连了。 王太后家里也只有田蚡还算位高,如今田蚡被罢了官,自己的背景就更单薄了。 只是她也不能说什么,这个时候能保住刘彻就不错了。 王太后见刘彻猛地抬起头来,似乎要和说话,立刻抢道:“太皇太后放心好了,彘儿啊,做一次糊涂事就够了,不会再犯糊涂的。对了……太皇太后从骊山回宫来,皇上还特意准备了宴席,还请太皇太后赏脸。” 老太太只是冷笑,“老身累了,皇上这些年轻人的玩意,实在是吃不消。” 嬴政见王太后直给自己使眼色,顿了好半天,故意抻着她,看着王太后脸色差到了头,才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李延年您还记得么,他弹奏的曲子您之前是很欢喜的,还把李延年放在了乐府,如今皇上特意找了李延年来,早早的准备好了曲子,天天盼着让您听听,高兴高兴呢。” 太皇太后自然不知道谁是李延年,她年纪这么大了,就算真的也忘了,何况嬴政为了哄老太太开心,随意杜撰的。 嬴政会说话,太皇太后的气消了不少,道:“那就安排罢,老身先去休息,晚上再摆宴。” “诺。” 嬴政应了一声,太皇太后起身,宫女赶紧扶着往里去了,王太后看着老太太走了,才对刘彻道:“你这次太不知道轻重了,什么王臧和赵绾,我已经让李广将军给下狱了,你什么都不用管,只管一会儿哄好了老太太,听见没有!” 刘彻抬头去看王太后,他没想到,原来自己的母亲动作更快,为了太皇太后高兴,已经抽了自己的老底儿。 王太后才不管他愿不愿意,说完就走了,只留下嬴政和刘彻。 嬴政长身而起,从凤坐上下来,看着刘彻仍然不起来,道:“陛下走罢,你的早朝还没去。” 刘彻只是轻笑了一声,“还上什么朝,让朕去干什么,不是什么事都处理好了么,要朕有什么用?” 嬴政低头看着他,也笑了一声,道:“陛下可知道,王臧和赵绾,是谁害成这样的么?” “谁?”刘彻还以为嬴政知道是谁泄露了机密,道:“你知道是谁告的密?” 嬴政摇头道:“我不知道是谁告的密,我只知道为何变革不成功……陛下你不防想一想,江山社稷就如同一个美人,陛下喜好美人,但是若没有强权和实力,一个绝色的美人如何能委身给一个急功近利,骄躁易怒的人?从这件事情陛下还不明白么?”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不是安天下的时候,而是取天下,要用强权,用奇兵。说到底了,害得王臧和赵绾不得不去死来成全陛下孝道的人,就是陛下本人,不是么?” 刘彻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嬴政道:“走罢,陛下的路由王臧和赵绾来铺,也算是忠君之事了,陛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不要继续步了后尘。” 太皇太后小睡了一会儿,王太后那边在操办着宴席的事情,因为没有早作准备,是现拉出来的,乐府的人手不够,又从别处抓了几个人来。 刚刚筹备好了,太皇太后的侍女就来了,说老太太已经醒了,吩咐可以开席了,请王太后、皇上还有皇后过去。 刘彻抽空去了一趟承明殿,大臣们还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只不过不见王臧和赵绾,连窦婴和田蚡也不见了,这档子事一出,罢官的罢官,下狱的下狱,一时间内阁七零八落。 大臣们也听了些风声,毕竟这事情早就传了出去,大家都缄口不言而已,只有少年气性的刘彻还当是机密,朝廷上人心惶惶的。 刘彻携了嬴政一起乘车往东宫去,车上刘彻并不怎么说话,显然情绪有些低落,快到了东宫,才忽然说道:“朕没想到会成这样,是朕想得不够周到,害了忠心于朕的大臣,若不是阿娇姐姐提点,朕还在怪罪太皇太后绊住了自己的脚。” 嬴政笑道:“陛下现在不这么想了么?” 刘彻摇头道:“不是奶奶绊住了朕的脚,而是舆论,而是朕自己的能力。” 嬴政没想到他突然醒悟的这么真切,心里一突,刘彻的悟性和才识确实是不可小觑的,长此以往必是劲敌。 眼下之际,唯有将刘彻牢牢握在手心里,才是正确的,让刘彻对自己不疑有他。 刘彻确实悟性高,他年纪轻,又在皇宫内院被宠大,很难不自以为是,这次狠狠的撞了一跟头,岂止是头破血流,更是对刘彻心里上的打击,他的苦心,他的雄心壮志,全都折腰了。 让嬴政很惊讶的是,年轻的皇帝并没有一蹶不振。 嬴政道:“既然如此,一会儿就哄哄太皇太后。” “朕还要谢谢阿娇姐姐提点。” 刘彻说着,伸手去握住嬴政的手,车厢里空间不小,但也并不太大,嬴政又不能甩开,只得让刘彻握住,幸而立马就到了。 刘彻下了车,扶着嬴政也下来,俩人进了东宫,刘彻主动跪下来认错,太皇太后再生气,终归也是刘彻的长辈,年纪也大,也就越看重这种血里的亲缘,到底舍不得刘彻,罪魁祸首又已经下狱,脾气自然就小了不少。 众人入了席,王太后道:“李延年,你今日准备演奏什么?” 李延年面带微笑,趋步上前,跪下来先道:“奴才请皇上圣安,请太皇太后圣安,请太后圣安,请皇后圣安。如今皇上坐镇,又有太皇太后垂询,天下太平,奴才特意准备了几首曲子助兴。” 说着让歌女上来,自己坐到筝前,经由太皇太后许可之后,才拨动了琴弦。 曲调并不像之前那样,只为了迎合刘彻,弹得那么壮阔铁血,这次为了讨太皇太后的欢心,特意选了些悠扬的小调。 老太太看不见,就更注重了声音,听着李延年的曲子,面上也带上了微笑,微微点头。 这件让百官动容,朝廷震动的事情,经过嬴政一出面,左右逢源,老太太竟没生起气来,嬴政的好不禁卖给了刘彻和太皇太后,还意外的卖给了王太后,王太后虽不是真的念他的好,但是终归也要忌惮了,毕竟太皇太后宠着皇后,谁都能看出来。 刘彻起身来,宫女给他满上酒,刘彻特意到太皇太后跟前敬酒赔罪。 老太太道:“不行,老身老了喝不了,还是叫阿娇替老身喝罢。” 刘彻这时候笑道:“奶奶,阿娇更是喝不得。” “这为什么?阿娇生病了?” 刘彻道:“奶奶难道还不知么,阿娇已经怀上了龙种。” 太皇太后在骊山为的清净,长安的一切消息都不去问,若不是窦彭祖跑过去,她也不会知道儒生拟诏这件事。 老太太惊喜的道:“真的么?来,阿娇啊,快过来。” 嬴政知道刘彻突然提这事就为的让老太太高兴,看着太皇太后伸手,只好起身过去,只是他刚刚走过去,突听外面一阵杂乱。 一个年轻的卫士带着一队士兵而来,说什么“发现了乐府之人的尸体,有刺客混入了东宫。” 殿里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嬴政也只是闻声回头,突然瞥见了什么,立刻将太皇太后按倒。 箭几乎是擦着嬴政的脸侧掠过去的,刮得他生疼,只是最疼的还不止是脸,他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痛,一时间竟然直不起腰来,冷汗“哗”的冒了出来。 卫尉冲进了殿里,四下一团糟,宫女和内侍们惊慌的一面叫一面扶起太皇太后。 刘彻冲上去将嬴政抱在怀里,对方脸色煞白,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侵透了。 第24章 言听计从 刘彻有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只是慌张了一下,将嬴政紧紧抱在怀里,外面的卫兵已经冲了进来,将刺客团团围住,刘彻似乎就像没有看到混乱的场面一样,沉声喝道:“御医,宣御医!” 太皇太后被扶着也过来,老人家颤巍巍的,道:“阿娇啊,阿娇你应外婆一句。” 嬴政疼的厉害,肚子里似乎搅着一样,眼睛紧紧闭着,只是张了张口,嘴边上的话就是没力气吐出来。 那面带头的年轻卫士已经将刺客擒下,刘彻来不及去审问,御医风风火火的冲进殿来,也顾不得礼制,直接跪下来给嬴政请脉。 御医跑的一头都是汗,此时更是吓得一脑门冷汗直流,道:“陛下……陛下,先让皇后娘娘躺下才是,别再磕了碰了。” 太皇太后道:“把皇后抬到老身榻上去。” 东宫历来都是太后居住的地方,象征的是地位,如今太皇太后在世,连王太后都没有入主东宫的权力,而嬴政却有这个殊荣。 王太后站在一旁装作很紧张的看着嬴政,其实心里巴不得这个皇后没有子嗣,毕竟窦家的势力已经太大了,如果陈阿娇再生了男孩,那天下都将是窦家的。 刘彻现在眼中只有窝在自己怀里的嬴政,听见御医的话,立马将嬴政打横抱起来,一旁的宫人们赶紧过来护着,刘彻大步将嬴政抱进里面,放在软榻上。 御医这空档已经取出了带来的药丸给嬴政含着,他虽然来的急忙,但是这些东西可不敢不带着,本身情况就紧急,若是再回去拿东西,那还不被杀头了。 刘彻坐在榻沿上,一直握着嬴政的手,太医就跪在一边诊脉,宫女内侍端水的拿布巾的擦汗的一波接着一波的出入。 嬴政疼的脑子有点发空,但是习惯了也就渐渐觉着好了,不知是不是含着的药丸起了效果,他微微睁了睁眼睛,刘彻看他往自己这边瞧,道:“阿娇,疼么?不要紧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嬴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刘彻握的死紧,想要甩开却没这个力气。 太皇太后道:“皇上你起开,别妨碍着御医。” 刘彻这才恋恋不舍的站起来,眼睛还是一错不错的盯着嬴政看。 嬴政迷迷糊糊的,疼的好多了就开始在思索,东宫这种地方,如何能混进来刺客,而且这个刺客还混在乐府之中,显然是知道今日东宫有宴席的。 但是这个宴席是临时准备的,若不是皇宫里有眼线,如何能安排的这么快。 再者,这个刺客根本不是冲着刘彻去的,而是冲着太皇太后去的,当时外面冲进来许多卫士,显然他们的计划被发现了,这个时候赶巧了太皇太后让自己过去,才被牵连了。 嬴政想不透是谁这么做,如今太皇太后临朝,按说皇帝没有实权,不管是众臣还是诸侯们都有好处,没道理要去刺杀太皇太后。 如果偏要说有好处的,莫过于那帮儒生们,莫过于当今的皇帝刘彻。太皇太后一驾崩,刘彻就可以掌兵权。 只是按照刘彻的想法,就算他再怨恨太皇太后管着自己,终究不会大逆不道,刘彻显然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只是义气用事,绝不会如此,再说了,嬴政晾他也没这个魄力。 嬴政想着,精神有些不济,耳边似乎有人说话,但越来越模糊,渐渐也就听不到了,在睡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或许是有人在挑拨离间,这个当口,离间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关系,是最好不过的了…… 等御医走了,太皇太后这把老骨头也觉着累了,让侍女扶着自己去了偏室躺一躺,王太后本就不在意,说了几句客套话,很慈爱的对刘彻道:“彘儿,你也不要累坏了身子,还有宫女陪着呢,你陪一会儿就去罢,太医也说了没什么大事。” 刘彻没工夫去想王太后的态度,毕竟在他眼里,自己的母亲是个温婉的人,从来不大声说话,从来对父皇和奶奶毕恭毕敬,没想过她有多重的心思。 刘彻只是点了点头,王太后就被人簇拥着出了东宫。 刘彻坐在榻沿边坐了一阵子,见嬴政睡的还算安稳,站起身来,对内侍轻声道:“去把刚才的侍卫给朕叫来……对了,别吵醒了皇后。” 内侍赶紧点头,也不敢出声,踮着脚跑出去,不一会儿就进来,附耳对刘彻道:“陛下,人在外面了,那卫青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卫青?” 刘彻听着这个名字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让内侍开了门,自己出去,又让内侍关门。 殿外面候着一个年轻的士兵,似乎和刘彻年纪相仿,那人身量高大挺拔,目光如炬,生得十分英朗,如果在平日里,刘彻这种爱美之人自然会想些什么,只是眼下不同,眼下刘彻哪还有这样的心思,他所有的心思全扑在了嬴政身上,担心的不得了。 卫青见刘彻出来,连忙跪下来请安。 刘彻挥了一下手,道:“不必多礼了,刺客呢。” 卫青没有起来,而是垂首道:“回皇上,刺客刚刚抓到了,但是……畏罪自杀了。” 刘彻道:“什么?自杀了?” “是。” 刘彻道:“你们一群人,抓到刺客愣是让他自杀了?” 卫青道:“回陛下,不是卑将开脱,依卑将来看,刺客并非是普通之人,而是有备而来,受过特殊教训的敢死之人,还有此人的功夫,不像是三流的拳脚,卑将觉得……可能是地方的豪强之士。” 刘彻听了不禁去看他,道:“起来说话。” 卫青道:“谢陛下。” 说着长身而起,规矩的立着回话。 刘彻道:“你的意思是,刺客是别人的门客?” 卫青道:“只是卑将的猜测,但确实有这个可能。” “好啊……”刘彻点了点头,道:“那这件事就由你来办,皇宫上下随你问话。” 卫青有些迟疑,按说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侍卫来管,而且是全权来管,只是他迟疑了一下,立马答道:“卑将……卑将领旨。” 刘彻只是点头,随即让卫青下去,自己又回了殿里。 刘彻刚一进去,内侍跪下来道:“陛下,皇后娘娘醒了。” 刘彻惊喜的不得了,赶紧抢到榻边,嬴政果然醒了,虽然看起来蔫蔫的精神不济,但是嘴唇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煞白。 他这才将心放进肚子里,坐下来,握着嬴政的手,道:“阿娇姐姐可吓到朕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还疼么?” 嬴政可受不起他这般温柔旖旎的询问,毕竟嬴政又不是女人,若是女人此时已经该沉浸在刘彻温柔的攻势之下了,只可惜了,这样子只能让嬴政一阵阵犯鸡皮疙瘩。 嬴政只好摇摇头。 刘彻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和朕说。朕方才已经让人去调查这件事了,决计不会轻饶,阿娇姐姐你放心好了……对了,太皇太后也担心着你,朕让人去跟太皇太后说一声你醒了,也好叫老人家别担心。” 嬴政先是点头,刘彻招来内侍,让内侍过去偏室。 嬴政见内侍出去了,其他的宫人又站得远,这才张了张口。 刘彻知道他现在虚弱,赶紧低下头去听嬴政说什么。 嬴政的声音有些弱,道:“陛下……陛下已经找人去调查了?” 刘彻点头道:“这件事你不要操心了,虽然刺客已经畏罪自杀,但是也不是无迹可寻。” 嬴政摇头,刘彻又低下头来听他说话。 嬴政道:“这件事情不能查……皇上没有兵权,查不了……” 刘彻顿时有些震惊,看着嬴政,也压低了声音,道:“你的意思是,刺客有兵权?朕办不了他?” 嬴政虽然虚弱,却轻笑了一声,道:“陛下……在陛下想要颁布诏书一切不经过东宫的情况下,东宫出现了刺客,这显然是挑拨之计……短短时间能混入乐府的,必是宫中的眼线,这还不够……你再想一想,一个眼线如何能做这么大的主?那个人,必定就在长安城里……” 他说着顿了顿,似乎是说的话有些多,气息不顺,缓了好一阵,才又接着道:“挑拨皇上和太皇太后能得到好处的……是谁?” 刘彻听着,眼睛不自觉眯了起来,脸色也有些沉,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如此简单的问题,自然是诸侯王。 刘彻下令让各诸侯往封地去,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初登大宝帝位不稳,而这些诸侯们左右朝政,窥伺朝政。现在所有的诸侯已经全都返回了封地,只有一个人……那正是淮南王太子刘迁。 嬴政见他的表情,道:“皇上要沉得住气,刺客已经自杀,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猜度,不好定罪……” 刘彻深吸了一口气,可见他被气得不轻,但是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虽然七国之乱以后,诸侯被削弱了很多,但是也可以动兵的,而自己现在太年轻,手里又没有虎符,万万不是时机。 刘彻点头道:“还是阿娇姐姐想的周到。” 嬴政闭上了眼睛,这件事情也是个意外的收获,起码刘彻对自己也算是言听计从了,这是个很好的习惯,习惯一旦养成,也省了嬴政不少功夫。 他闭着眼睛,刘彻以为对方累了,想要休息,却听嬴政轻笑道:“陛下,治不了刘迁的谋反罪,也可以治别得罪……我听说刘迁和董偃来往密切,平日里总是喝酒做赋,不防就按上次东方朔说的……” 第25章 同榻而眠 王臧和赵绾的事情还没完,王太后就听说刘彻总是去找董偃的晦气。 其实董偃也不算是个什么人物,但是董偃是谁的人,整个长安城无人不知,那可是馆陶大长公主的人。 王太后惧怕窦家的人,第一个惧怕的就是太皇太后,第二个则是窦太主了,窦太主深得太皇太后的喜爱,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喜欢让可心的女儿跟自己唠唠嗑。 窦太主说出来的话可是举足轻重的,她若是说谁不好,任是皇帝觉得好也没用。 尤其现在满朝上下都知道,刘彻独尊儒术,已经触怒了太皇太后,三公九卿罢官的,下狱的不计其数,朝中涌动着一股废帝另立的暗流,什么诸侯都想趁这个时候撺掇着太皇太后改朝。 而窦太主是至关重要的人,如果哄好了窦太主,一切也就顺当了不少,所以王太后才对嬴政处处笑脸,也不敢撕破了脸皮来。 刘彻总是去找董偃晦气,王太后生怕他把窦太主惹急了,左想右想就觉得担心,召来了田蚡商议。 田蚡已经被太皇太后罢了官,道:“我的好姐姐,我已经是个闲侯,你还觉得不够乱么?” 王太后只是盯着他,另有所指的道:“好弟弟,你可想清楚了,你之所以能在朝中有身价,还不是因为你是皇帝的舅舅,太皇太后若是不高兴了,皇帝没了,你还当什么侯?” 田蚡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打鼓,道:“那你叫我怎么办?” 王太后道:“这件事,还得你做舅舅的去劝一劝。” 田蚡连忙告饶道:“姐姐你别说笑了,这件事我绝对不能再掺合了,万一皇上知道是我告的密,别说他不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定会将我下狱整死的!这件事还得你这个做母后的出马,亲自和他说清楚利害关系。” 王太后没有办法,也想到了万一刘彻知道在太皇太后面前告密的事情是田蚡透的气,确实不好办。 王太后等田蚡走了,才让侍女把刘彻请过来。 刘彻现在就是承明殿和椒房殿两头转,厢房寝宫已经很多天没去过了,就在椒房殿里处理事务,一刻也不走眼的陪着嬴政。 这可把嬴政给烦透了,刘彻自以为是无微不至,只不过嬴政被他这样“哄着”、“宠着”,掉了一地一地的鸡皮疙瘩,而且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装作举案齐眉…… 刘彻听说王太后请自己过去,本身不想离开嬴政的,但是嬴政巴不得他赶紧走开,刘彻就准备快去快回。 王太后见刘彻进来,道:“彘儿啊,娘听说你这几天总是去找董偃的晦气,还叫廷尉署立档调查?” 刘彻没想到王太后跟自己说这件事,就道:“正是,儿子接到多名大臣的举报弹劾书,所以就让汲黯调查去了。” 王太后皱眉道:“彘儿啊,糊涂!” 刘彻并没说话,王太后道:“你登基以来,有大臣处处针对,本身尚不能服众,又要改制,已经触怒了太皇太后,如今却要去招惹窦太主,这些人哪个是好惹的,必须要谨慎处理这件事。” 刘彻也不便和他说刘迁与董偃相熟,他只是想警示刘迁而已,只是道:“儿子心里清楚。” 王太后道:“我看你不清楚,彘儿啊,你要忍,你看娘忍了这么许多年,不还在忍么,不能忍一时,岂能成就大事?何必为了董偃去得罪太主?这件事万万不能,你记住了。” 刘彻听王太后说的也有道理,王太后又要多说,刘彻心里挂念着嬴政,就硬着头皮应下来,没让王太后再絮叨下去。 刘彻回来椒房殿,嬴政看他模样,就知道王太后找他去说了什么话,如今王太后心里只能装下一个窦家,想着法儿的和窦家斗,所以也不难猜。 嬴政道:“太后叫陛下去,可是说董偃的事儿?” 刘彻有些吃惊,道:“阿娇姐姐还会布卦不行?” 嬴政道:“还需要猜么?太后一定教导陛下,不要得罪窦家的人,不要得罪窦太主,董偃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只是太后不知道陛下真正的心思。” 刘彻听他这样说,走过去,挨着嬴政坐下来,将他的手握着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这亲昵而温柔的动作,搞得嬴政接下去的话顿时哽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难受的厉害。 刘彻一面摩挲着嬴政的手,一面笑道:“那还是阿娇姐姐懂得朕的心思?” 嬴政只是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其实陛下完全可以不必理会,该如何办董偃就如何办,连带着淮南王太子刘迁一并小惩大诫,敲山震虎。” 刘彻道:“那大长公主那里如何是好?” 嬴政道:“我自有说辞。” 刘彻听了就点点头,似乎没一点怀疑嬴政的想法,也就不再准问下去了。 廷尉署立案调查董偃,从窦太主眼皮子底下将董偃给铐走了,窦太主气的险些晕过去,一刻也不耽误,立刻换了衣服让人备车,准备进宫来理论。 窦太主正好捡了刘彻上早朝的时候,先来椒房殿和自己女儿通通气。 窦太主也听说了家宴上的事,还没来得及进宫来看嬴政,一进椒房殿就握住嬴政的手,上下打量了好几番,道:“阿娇,你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别像以前疯疯癫癫的,要保重好皇上的龙子,给皇上生个男孩出来,将来就是太子!” 嬴政知道她来是想和自己说董偃的事,所以提前先开了口,道:“那倒未必是太子。” “这话怎么讲?” 窦太主一下就坐不住了,道:“谁还敢骑在你的头上?当初皇上能登基,还不都赖得你,他不娶你,我还不帮他呢。” 嬴政道:“并不是皇上有什么不对。” “那是谁?” 嬴政凉凉的一笑,道:“你要为谁来求情,就是谁。” 窦太主心里一惊,道:“这和董君什么事?” 嬴政道:“你进宫来,无非拦着皇上不要调查董偃,但母亲可知,叫皇帝去抓人的是谁?” 窦太主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道:“是谁?” “自然是我。”嬴政还不等窦太主惊讶完,就道:“母亲,天下好看的男子哪里找不到,何必就认准了这一个,更何况,这一个还狼子野心的想要爬到皇后的头顶上,这样的人还怎么留?” 窦太主一时慌了神儿,道:“阿娇你是不是搞错了,董君他可是个安分的人,更何况了,皇上早就承认他了,怎么会……” 嬴政笑了一下,半真半假的道:“你不知道罢,皇上几次抓着董君的手,还是我撞见才没办成那点肮脏的好事儿。” 他这种口气,还真是像极了吃味儿的人,所以窦太主也没瞧出不对来,只是心里一阵打鼓,董偃生的秀气,又体贴懂事,才深得窦太主的喜爱的,若是早知道他这般样子,窦太主怎么可能还宠着他。 窦太主皱眉道:“他真是这样的人?” 嬴政却不再说话了,只是撇开目光去,装作任性赌气,窦太主一看他这反应,本身相信四五成,如今就信了八九成。 直给嬴政顺背,哄道:“好了好了乖女儿,阿娇不气啊,娘不知道之前董君……董偃他这个德行,要是早知道,娘怎么可能向着他,你可是娘的亲女儿!好了好了,你现在怀了身子,千万不要生气,好好的养着,别再磕了碰了的,知道了么。” 窦太主哄了好一阵子,刘彻差不多下朝的时候,就往东宫去了,她进宫一趟,自然要去和太皇太后说说话。 刘彻从承明殿回来,一进门就将冕旒给摔了,吓得一干宫人连忙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喘。 嬴政从里面出来,道:“陛下这是跟谁啊?” 刘彻还踹了一脚地上散乱的冕旒,直接坐在桌案上,道:“朝中那些老东西,已经催着朕亲手杀自己的老师了!” 嬴政道:“王臧赵绾不死,陛下的江山如何能稳?早些处决了,太皇太后才安心。” 刘彻冷静下来,道:“朕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那是曾经教导过朕的老师,朕如何下得去手,又让世人怎么看朕?” 嬴政并没再说话,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只不过一旦熟悉了权术,什么生死都变得微不足道,成大事者从来不拘小节,现在细细想来,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刘彻夜里头就留在椒房殿,虽然这么多日刘彻都和嬴政同榻而眠,软榻也并不窄,两个人不需要肩并肩,中间还可以空出许多地方,但是刘彻偏生喜欢亲近嬴政,这样嬴政十分苦恼。 嬴政现在身体不方便,刘彻也并不做什么越钜的动作,但是难免来点轻微的动手动脚,嬴政虽厌恶,但是不知为何,这个身体竟然意外的敏感配合,这就让嬴政更是恨得牙痒痒。 刘彻将嬴政拥在怀里,嬴政这个身子娇弱,刘彻身量高大挺拔,两个人促膝而眠,就像是嬴政乖巧的依偎在对方怀里一样。 刘彻轻轻抚摸着他的背,亲了亲嬴政的耳廓,感觉到嬴政被自己弄的身子僵硬,还微微打着颤,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一张嘴将嬴政的耳垂儿含了进去。 “唔!” 嬴政吓了一跳,登时睁大了眼睛,若不是自己低着头,恐怕刘彻就要看到嬴政眼睛里闪过的一瞬间的阴森。 因为已经就寝,嬴政穿的并不多,刘彻一边含着他的耳垂用舌尖轻轻逗弄,一边将手伸进他的衣摆里,没有了衣服的阻隔,刘彻的手就游弋在缎子一般的肌肤上…… 第26章 见色起心 嬴政的呼吸有些不稳,他尽量往后闪,侧开头,不让刘彻再弄自己的耳朵,只是对方的手仍然在自己的身上游弋,那种麻痒痒的感觉,让嬴政十分不舒服。 刘彻见他后闪,突然一翻身,两手撑在嬴政耳边,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虚压在嬴政身上,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一转也不转的盯着嬴政。 嬴政顿时屏住了呼吸,手一紧狠狠攥住了被子,克制着自己想要打一拳刘彻的冲动。 刘彻还没有自觉,慢慢的低下头去,两个人的嘴唇若即若离的碰在了一起,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一阵杂乱。 刘彻皱了皱眉,刚想继续,就听有内侍敲门的声音,道:“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刘彻心里顿时不是一丁半点的烦躁,这么好的气氛就被打扰了,而嬴政顿时心里松了口气。 刘彻从榻上起来,喝道:“什么事大喊大叫的?” 内侍赶紧进来,跪下来道:“禀皇上……王臧、赵绾两个罪臣,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什么!” 刘彻的心脏顿时“咯噔”一声,似乎是难以置信,内侍又一字一顿的答道:“禀皇上,王臧、赵绾,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刘彻险些有些踉跄,一下坐回到软榻上,有些失神的望着烛火,过了很长时间,突然眯起眼来,趁着声音,道:“这件事情禀报了东宫没有。” “回皇上,因为皇上一直注意着狱中的情况,所以廷尉署不敢怠慢,第一个来禀报的皇上,所以东宫还不知道。” 刘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胸口微微急速的起伏了两下,随即很镇定的,语气干巴巴的道:“去,与太皇太后禀明,王臧赵绾畏罪自杀,他们的亲属怎么处置,还有,罪臣如何安葬……你就说,皇上请太皇太后示下。” “这……诺。” 内侍显然没想到,毕竟刘彻一直一来都想着法的护着这两个大臣。 嬴政听他说话,不禁瞥了刘彻一眼,这个皇帝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能明白,不过现在处理这件事的作风已经有些看头了,也算是王臧赵绾懂事,没有继而连累到他们的主上。 等内侍一走,刘彻将身体一放松,又躺回榻上,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屋顶。 刘彻受了极大的打击,王臧和赵绾不止是刘彻的老师,也是他更化改制的主心骨,这两人的死,也预示着,雄才大略,一心想要开创汉室鼎盛的帝王,第一次面临失败,全面的失败,短短一现的改制就此落幕。 刘彻胸中有些郁结,很长时间没说话,嬴政才不想管他郁结不郁结,正好自己睡觉。 只是刘彻显然不这么想,好半天,突然道:“你说朕这个皇帝是不是特别失败?” 嬴政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道:“妾不敢妄加评论。” 刘彻道:“你深居掖庭,但是朕连阿娇姐姐都不如,很多地方没有你想得周到。” 嬴政心里又是一番冷笑,心想着一个十七岁的毛孩子,想要和自己比,恐怕还嫩的太多了。 嬴政虽这么想,但是道:“妾一介女流,说出来的话恐怕不能服众,陛下则不然,陛下是九五之尊,假以时日,时必能承大统。” 刘彻突然翻身,面冲着嬴政,道:“阿娇姐姐,你来做朕的智囊,如何?” 嬴政心里一喜,智囊是什么,皇帝除了内阁大臣,还会养一帮子智囊,就好像诸侯的食客门生一般,虽不能身居高位,但是说话很有分量。 智囊必定要去触碰国事的,嬴政心里面所想的,也正是如何能把手伸到政事上面。 嬴政嘴上推辞道:“这恐怕不太好罢?” 刘彻道:“朕说好就好,而且阿娇姐姐也的确有这个分量。” 嬴政心里一阵喜悦,这一步迈的好,以后国家大事都可以顺理成章的过问,再渐渐的笼络人心,还怕不成大事么? 既然刘彻给自己做这个智囊,嬴政也不能不给刘彻些甜头,于是道:“陛下,妾突然记得太傅卫绾辞官前的一句话,似乎很适用于当前的行事。” “哦?什么话?” 嬴政道:“太皇太后和朝中元老都主张黄老之学来治国,无为而治,黄老之学也是汉室以来的官学,根深蒂固不可轻视。皇上为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刘彻皱眉道:“你是让朕无为而治?” 嬴政道:“大权未掌握,何不做些样子给太皇太后看,让她知道,陛下终于明白,无为才是正道,平日里打打猎,岂不是乐事。” “打猎?” “正是。”嬴政点头道:“陛下想要兵权,但是身边有几个真正靠得住的大将?没有将如何能领兵,就算虎符放在手里,照样无能为力。不如趁这个时机,用打猎做幌子,暗中挑选一批将士来培养,把他们培养成真正的心腹之将,可以出生入死,可以愚忠到底的。” 刘彻似乎是在思考,心里有些震惊,这的确是好办法,他知道阿娇一向聪明,却没想到竟然有将才之风,尤其对方说这些的时候,眼眸中还流动着一些难以言喻的光彩,让刘彻心惊、心喜,只恨对方为何是个女子,又觉得幸而对方是个女人,可以时时刻刻呆在自己身边,不然如何能圈得住? 刘彻一夜里有些失眠,不只是为了王臧和赵绾的死,还为了嬴政说的话,既然大刀阔斧的出口行不通,那就换一条路,慢慢的渗透。 太皇太后被内侍吵醒,听说了王臧赵绾畏罪自杀的事,心里顿时气顺了不少,道:“哼,他们还有些自知之明,也罢了,都好好安葬罢,念他们一时糊涂,亲属就不治罪了。” 内侍连忙跪下应声,太皇太后又道:“你从皇上那里来?皇上听了什么反应?” 内侍规矩的回答:“回太皇太后,皇上听了并没什么反应,第一时间让奴才赶来东宫,请太皇太后示下。” 太皇太后这才点点头,觉得刘彻确实是年纪轻,被人鼓动的,如今知道错了,知错能改就好,也不必去计较太多了,毕竟那是自己的亲孙儿,阿娇也嫁给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嬴政醒来的时候刘彻已经没人了,今天不是逢五,刘彻并不用去上早朝。 楚服服侍嬴政起身,嬴政瞧见榻边上有一个木雕,雕的半半拉拉的,手艺也不是很好,旁边一地的木屑,但是不难看出来,那雕的正是半只老虎……是虎符。 嬴政看了一眼,道:“谁雕的?” 楚服道:“回皇后娘娘,是陛下雕的,昨夜里头陛下等您睡了又起来,似乎是睡不着。” 嬴政点头,“陛下现在去哪里了?” 楚服道:“去太子学舍了。” 嬴政一听就明白了,刘彻对于王臧和赵绾的事,心里仍然过不去这个坎儿,终归是两条人命,若是不熟悉的人,悲痛一番也就足够了,奈何这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是心腹。 嬴政让楚服把木雕的虎符毁了,道:“这些东西不是玩的,也不能瞎摆,赶紧收拾了。” 楚服应了一声,连忙跪下来收拾木屑。 嬴政起了身,刘彻终于有一刻不在旁边,他顿时觉得清闲了不少,准备出去走走,他虽然不是坐不住的人,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但天天在椒房殿和刘彻说违心话,也觉得难受的慌。 宫人怕皇后娘娘有个闪失,簇拥着嬴政,出了椒房殿,嬴政在回廊旁边的桌旁准备小坐了一会儿。 就看见一个月白衫子的男子急匆匆的往这边来,穿过回廊,好像走得急,没看见嬴政。 嬴政眼眸微动,朗声笑道:“淮南王太子这是往何处去啊?” 那人听到了声音,才突然顿住脚,看向嬴政,连忙过来请安,笑道:“刘迁走得急,不知皇后在此,实在是罪过。” 刘迁说着,虽然样子规规矩矩,低着头垂着眼,但是眼神总往嬴政身上瞄,以前每年冬十月诸侯进朝,刘迁也见过这个翁主一面,当时就倾心不已,只是因为陈阿娇和刘彻早有婚约,所以不能怎么样。 而且当年刘迁还觉得陈阿娇美是美,就是太咋呼了,如今一见,竟然有一种雍容尔雅的感觉,险些晃花了刘迁的眼睛,因此眼珠子有些抑制不住的往对方身上暼。 他哪知道,陈阿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咋呼任性的翁主了,眼下的虽然顶着一张不胜娇弱的面相,骨子里却是征伐六国的始皇。 嬴政见他手里捧着一卷用布包起来的卷轴,知道应该是竹简,也不知他往宫里抱这么厚的竹简来做什么。 嬴政笑道:“淮南王太子急匆匆的,不知所谓何事啊?我听说最近和太子相好的董君被下了狱,难不成是来求情的?” 刘迁一听“相好”两个字,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摇手道:“娘娘说错了,我和董偃只是点头之交,相处的也不算好,人前客套两句而已,并没有深交。” 嬴政听罢了有些嗤鼻,面上却仍然保持着笑意,“看来市井流言不足为信,我常听说,董君样貌好,性格好,文采也是一等一的好,淮南王太子可是董君的入幕之宾呢。” 刘迁见他总是冲自己笑,已经晕头转向了,只想在美人面前留下好印象,赶紧撇清关系,道:“这……这……简直胡说,皇后娘娘可千万不要信。” 嬴政东扯西扯了好几句,才道:“淮南王太子手里抱着的是什么?这么厚一卷?” 刘迁拍了拍竹简,道:“也没什么,是家父淮南王用了好些年的心血,招揽了一帮文人贤士,所著的一卷书。” “哦?”嬴政道:“黄老之学?” 刘迁道:“那自然,那自然。正要去东宫,献给太皇太后。” 刘彻从太子学舍出来,要回椒房殿去,老远的就看见了嬴政,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子,点头哈腰的,离得不近就能听见那个男子张口闭口的讨好嬴政。 刘彻走得近了,刘迁背对着没看见,还在甜言蜜语的讨嬴政欢心,嬴政自然早就看见了,刘彻正听见他说什么“皇后娘娘国色天香,倾城倾国,怎是庸脂俗粉可以比对的,在刘迁心里,皇后娘娘自然是最温婉秀丽的。” 刘彻登时一口气就冲了上来,一国之母也是你能点评美不美的,就算是美,也不能让刘迁这么轻佻谄媚的来说。 “是么。”刘彻当下沉着脸开口道:“朕竟然不知道,淮南王太子对朕的皇后评价这么高。” 刘迁本身就不喜好什么文墨,正在掏空了肚子捡好听的说,哪能想到皇上这个时候突然出来,还站在自己身后,似乎是把自己刚才那些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嬴政还是面上带着微笑,只是刘迁再也笑不出来了,顿时觉得嬴政脸上的微笑有些怕人,腿一软,也不顾竹简散落在地上,赶忙“扑通”跪下来,叩头道:“臣不敢!” 刘彻心情正不好,有人调戏自己的女人,哪个男人也不会高兴,于是心情就更不好,当下只是拉住嬴政的手,对刘迁冷笑道:“刚才不还说的头头是道,哪里不敢了?” 第27章 算计 太皇太后在东宫正等着淮南王太子刘迁,前些日子刘迁说自己的父王写了一本关于黄老之学的书,想要呈给太皇太后过目。 如今满朝上下正是暗流四起的时候,支持儒学的倒了一片,奉行黄老无为而治的大臣们开始聚集,这时候太皇太后最想听到的就是有人说黄老之学的好。 刘迁因为之前和董偃私交的事,被打压了一阵子,廷尉署的汲黯那可是脸面无私的人,陛下指哪里就打哪里,一点也不手软。 刘迁没了办法,本着爱美之心还想救他董偃一救,董偃请他去馆陶大长公主府求情,刘迁果然就去了,结果被窦太主奚落了一番。 窦太主听嬴政说了,心中就开始起疑,觉得董偃也不是什么好人,就命人四处打听了不少,一听就气了半死,这个董偃哄人的功夫还不差,入幕之宾何止十数。 窦太主知道这刘迁也是其中一个,当下奚落了他一顿,叫下人把人给撵了出去。 刘迁碰了一鼻子灰,才翻然悔悟,原来这个董偃已经救不得了,于是干脆的撇清除了关系,廷尉署来人询问,他就只说和董偃是点头之交。 淮南王虽然不在长安,但是长安的耳目不少,先是听说自己儿子有勇无谋有头无脑的让人去行刺太皇太后,还装作自己很聪明似的,想要挑拨离间,只是这个方法太笨太直白了,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宫里的人何止是人精。 淮南王刚要派人去训斥刘迁,又听说皇上令廷尉署抓走了窦太主的新欢董偃,同时被牵累的还有刘迁。 淮南王刘安再也不能忍,秘密的安排人带着自己的洪烈一书进京去。 来人和刘迁说了淮南王的态度,刘迁虽是莽夫,但也知道这回的严重性,来人还说,这次很有可能是陛下在敲山震虎,想要警告他们。 刘迁当下不知如何是好,来人献上了淮南王所著的洪烈,让刘迁进宫去送给太皇太后,告诉太皇太后此是黄老之学,废了多年的心血,想请太皇太后赐名,并且指出不足来改正。 刘迁也明白了父王的心思,如今得罪了皇上,皇上虽然年轻,但是突然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让人害怕不已,他们岂知道,刘彻的历练仍然少了些,心中和明镜一样的是嬴政才对。 刘迁只得带着书去讨好太皇太后,毕竟当今皇上注重孝道,太皇太后手里又握着兵权。 太皇太后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叫来侍女道:“去迎淮南王太子的人,去了么?” 侍女回话道:“回太皇太后,去了。” 他们正在说话间,内侍已经过来了,急匆匆的跪下来,道:“太皇太后……不好了!” 太皇太后一听,皱眉道:“真晦气,你们能盼着我老太太点好么!” 内侍赶紧磕头,道:“奴才该死!不是太皇太后不好,是淮南王太子不好了!” 太皇太后道:“染病了?不能来了?” 内侍回话道:“并不是染病,人已经到了宫里头,只不过……只不过被皇上拦住了,正在问罪呢。” “刘迁得罪了皇上?” 内侍道:“是……奴才听了一耳朵,确实是犯了事儿,竹简也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太皇太后挥手道:“都是一家人,让皇上别太计较了,把他们都请到东宫里,老身给他们评评理,孩子们打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 那内侍有些迟疑,又道:“太皇太后,奴才似乎听说,淮南王太子是因为调戏皇后……才被皇上拦住问罪的。” “什么!” 太皇太后这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了,立马站了起来,侍女赶紧过来扶住,生怕太皇太后摔倒了。 太皇太后沉声道:“真的么?” “奴才怎敢撒谎。” 太皇太后站着一会儿,似乎是想了想,又慢慢坐了下来,道:“算了,这件事老身不管了,刘迁那是活该,大不敬,让皇上去罚他罢。” 刘迁被刘彻故意刁难,他心里叫苦不迭,显然觉得自己中了嬴政的套,宫里头的女人都不好斗,这时候他才明白。 刘迁不知道,他斗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女人而已。 嬴政见刘彻发火也差不多了,道:“陛下,听说淮南王太子是要去东宫的,别耽误了时辰,况且……淮南王太子也是说着玩儿的,就算了罢。” 刘彻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让自己收手,不过一想到阿娇姐姐平日里足智多谋,考虑的有周全,也就不在他想,冷笑了一声,道:“你滚罢。” 嬴政笑道:“淮南王太子拿好了竹简,别漏掉了。” 刘迁这些日子先是被窦太主奚落,又被刘彻狠狠骂了一顿,现在又被嬴政奚落,心里狠的牙痒痒,只是他也不敢不听,连忙应声,低下头去将散掉的竹简一片一片捡起来,旁边虽有宫人,却没有一个敢帮忙的。 刘彻等刘迁抱着竹简灰溜溜的走远,才道:“为何不让朕抽他几棍子。” 嬴政笑道:“陛下不知道,他怀里抱得是什么书。” 刘彻道:“朕管他是何书?” 嬴政道:“我听说淮南王宫中门客无数,全是贤士侠客,他们用了大量的心血著了一书,名叫洪烈,讲的……则是黄老之学。” 刘彻单听见“黄老之学”这四个字已经够了,而这四个字恰恰就是重点,刘彻皱眉道:“刘迁要把书献给太皇太后?这打算的倒好,朕真是小瞧他淮南王了。” 嬴政点头道:“如今形势对陛下不利,淮南王想从中讨好,你说刘迁抱着七零八落的黄老之书去见太皇太后,能讨到什么好?” 刘彻一听便笑了,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手指微曲,划了嬴政的鼻梁一下,那动作异常的亲昵,搞得嬴政本身还不错的心情,一下子又冻住了。 刘彻肯听他的话,这是嬴政的一步棋,走得好至关重要,但是同时他也不喜欢刘彻过于亲昵的小动作,嬴政本身就是拒人千里的人,他是一代帝王,是始皇帝,半辈子都高高在上,连平起平坐都接受不了,何况刘彻总是压在他头顶上。 刘彻好几日没回去寝宫,卫子夫一直见不到皇帝,只听说自己的弟弟在东宫救驾有功,但是至今没有任何封赏。 卫子夫心中有些着急,她入宫的时候也不短了,至今不得陛下临幸,好不容以为弟弟谋得一官一职,奈何自己弟弟太实诚,还欠缺了些心机城府,不能顺杆往上爬。 卫子夫岂知道,卫青在宫里虽然做侍卫,但也是受尽了欺负,他是平阳公主的骑奴出身,建章历来都是烈士之子或者立功之人才能编入,这样的出身地位,让很多人不服他。 卫青武艺非凡,钟爱烈马,为人老实,心直口快,又不太会说话,这些日子经常得罪人,被人打压欺负不在少数,他也就越来越沉默了,越来越谨慎。 所以在刘彻面前,他不敢多说一字,所谓伴君如伴虎,更该谦恭谨慎,哪里还能开口要什么功劳。 刘彻让卫青去查刺客的事,本身经由嬴政这么一说,刘彻已经打消了继续查下去的念头,但是他脑子里根本把卫青忘了,也就忘了和他说不用再查。 卫青查了几日,东奔西走的有了些眉目,特意来向刘彻禀报。 卫子夫老远的看到卫青,有些惊喜,赶忙上前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卫青看到她也很吃惊,道:“我是来跟陛下回话的,姐姐如何也在?” 卫子夫叹口气,道:“我一直在这里伺候陛下。” 卫青点头道:“自姐姐从平阳侯府出来,长公主还时常挂念姐姐,如今看姐姐安好,我也放心了。” 卫子夫仍然叹气,却不好和他说,阳信长公主那哪是挂念自己,而是想着为何卫子夫还不被皇上宠幸,自己飞黄腾达了,她做引路人的长公主自然也就腾达了。 只不过长公主打错了算盘,卫子夫也确实努力过了,但是皇上眼里美人千千万万,自己这一个又算什么,卫子夫冒着危险假称身子不舒服,结果换来的却是皇帝的薄情与绝情。 她已经心凉的差不离了,现在卫青混到如此,本该也就放宽心,但是卫子夫仍然不能甘心。 两个人正说话间,就遥遥的看见一些宫女簇拥着一个贵妇人走了过来,卫子夫之前服侍在嬴政身边,自然见过此人,正是当今皇后的母亲,馆陶大长公主。 窦太主也早就听说了卫子夫这个人物。 刘彻以为自己和卫子夫有过关系,但是为了不让阿娇姐姐生气,特意令所有人不得提起此事,但是皇宫里虽然有高高的围墙,却没有密不透风的消息。 窦太主在宫里安插了很多眼线,就为了知道皇帝待自己女儿怎么样,掖庭里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窦太主第一个就能知道。 有人禀告窦太主,皇上临幸了一名宫女,这宫女本是椒房殿的人,后来送到了陛下跟前伺候,结果不知廉耻的借着皇上酒醉,就爬上了皇上的龙榻。 幸而皇上并没有将这个宫女的名字写在掖庭的簿册上,至今为止,仍旧是个宫女,也不曾有身孕的记录。 窦太主知道皇帝多情,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他不能管皇帝晚上住在哪里,但是对于一个宫女来说,她还是能管的。 打听知道今日陛下一早就出去了,窦太主立马过去一趟,准备给这个宫女敲敲警钟,从椒房殿出来的人,竟然还要往主子头上爬。 窦太主远远的看见卫子夫在和一个侍卫说话,她不知卫青是卫子夫的弟弟,一边往过走,一边冷笑道:“呦,皇上不在,有些人就越发的把自己当做什么了?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 卫子夫见窦太主来了,立马跪下来请安,卫青听姐姐口称请窦太主安,也跪下来请安。 但是窦太主不吝这个,也不让二人起身,嘴毒的损了卫子夫好几句,卫子夫虽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她出身低微,别人骂自己几句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只是卫子夫最近诸多不顺,心里难免委屈。 窦太主见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把就揪住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卫子夫吃痛,被迫抬起头来,正这时候不经意看见远处往这边而来的车仗,这种架势只有皇上才有。 卫青见姐姐被人这般欺负,有些忍不下去,刚想反应,却被卫子夫拦住,窦太主见卫子夫忍着痛还拦着那侍卫的样子,心中得意不已,长得再漂亮,不还得乖乖跪在自己面前么。 她哪知道卫子夫是什么打算。 卫子夫的两眼泛红,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哭哭啼啼的,嘴里还喊着“太主饶命”,显得可怜异常。 窦太主以为卫子夫服了,松开抓着她头发的手,将她甩开,还踢了一脚。 卫子夫就蜷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头发有些散乱,衬着一张巴掌大的脸更是可怜。 刘彻在殿前下了车,就看见这一幕,嬴政也下了车,自然同样看到了窦太主欺人,卫子夫可怜的景象。 嬴政心里顿时有些不快,虽然窦太主极为疼爱陈阿娇,但是仗着太皇太后的宠爱,做事太过于偏颇自大,这样子早晚要出事,尤其窦太主虽然喜欢玩弄权术,但终归不精细,被卫子夫算计了还不知道。 刘彻让内侍扶着嬴政,自己负手上前,道:“太主这是跟谁啊?” 窦太主没想到刘彻这么快就回来了,一时间有些慌神,不过自觉理直气壮,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冷笑道:“皇上,我可这是帮您呢,大白天的,一个宫女和侍卫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坏了风气不是。” 刘彻这才去注意扶着卫子夫的卫青,看着他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虚点着卫青,道:“是你啊,叫什么来着……卫……” 卫青赶紧应声跪下来,“卑将卫青。” 窦太主一听,顿时心里一突,也是姓卫的,原来沾亲带故…… 刘彻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窦太主明白了,也不多言,毕竟阿娇姐姐也在这里,还是要给窦太主些面子的。 嬴政这才上前,道:“母亲既要过来,就该先支应一声,好叫人去迎着。” 第28章 倾城与倾国 窦太主知道嬴政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于是干脆岔开话题,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你。” 嬴政转头瞥了一眼卫子夫,卫子夫仍然蜷在地上抽泣,那样子楚楚可怜,也在偷偷往嬴政这边瞟,正好和嬴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明显的抖了一下。 嬴政脸色不好不坏,声音不算高兴也不算不高兴,道:“行了,陛下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站起来。” 卫子夫赶忙一连应声,从地上爬起来,再不敢装模作样了。 刘彻笑道:“太主既然来了,里面坐一坐?” 窦太主的老脸都快丢光了,摇手道:“不了,我就是来看看阿娇,要回去了。” 说罢了,和嬴政做了别,就匆匆的走了。 刘彻见窦太主走了,道:“进去罢。” 众人一并进了殿,卫青跪下来,道:“陛下,那日刺客的事,有些眉目了。” 刘彻愣了一下,随即才想到,嬴政跟自己说不用再查的时候,他早就把卫青忘到了脑后勺去,也没告诉他不要再查,如今这个看起来愣头青似的少年,竟然仍然在追查此事。 刘彻道:“是么,那你说说。” 卫青赶紧跪下来回话,道:“陛下,虽然刺客已经畏罪自杀,但是依照刺客的功夫路数,还有他的样貌特征,卑将查出……他曾经在两年前,做过淮南王的门客。” 刘彻一听,脸顿时沉了下来,原来真的如此,嬴政说的一点也没有错,竟真的和淮南王有瓜葛。 刘彻怒不可遏,只是这件事情死无对证,是门客又怎么样,卫青也说了,两年前而已。 嬴政听到卫青的回话,只觉得在意料之中,并无太大的表情,毕竟嬴政经历过的事情,比现在的刘彻经历过的事情要多得多,也就不再少见多怪了,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淮南王而已。 嬴政打量了卫青一眼,这少年人双目如炬,正有王翦当年的风采,只不过比王翦当年要沉稳持重的多。 越是小心翼翼的人,用起来也就越是放心。 嬴政收回了目光,笑着对刘彻道:“陛下不是要用自己的心腹,眼前就有一个。” 刘彻一听,下意识的瞥了眼卫青,似乎有些不解,不过心中一转,还是挥手道:“除了卫青,其余人都先下去。” 众宫人应声,纷纷快速退出了大殿,卫子夫并不想走,她不知道皇上留卫青什么事,就怕卫青太老实说出来的话不中听,想要留下来把把关,毕竟刚才卫青说什么“刺客”,她就更不放心了。 只是刘彻没给她机会,道:“卫子夫也退下去。” “……诺。” 卫子夫应声,只得退出大殿去。 刘彻这才道:“卫青啊,皇后刚刚跟朕引荐了你。” 卫青有些吃惊,刚想抬起头来,但是又不敢直视皇后娘娘,怕人说闲话,只得硬生生僵住,道:“谢皇后娘娘厚爱。” 嬴政道:“陛下想要心腹,卫青老实持重,经过刺客这件事,又对陛下的吩咐忠心耿耿,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刘彻点头道:“听说武艺也出众……既然皇后跟朕面前夸你,想必你的过人之处确实不凡,卫青,朕就升你为建章监,以后跟在朕身边。” 卫青不知为何会被升官,只是扣头道:“卑臣谢陛下!谢娘娘。” 嬴政道:“皇上提拔你,就好好跟着皇上效忠,刺客的事情不用再查下去了。” 卫青有些迟疑,又看向刘彻,刘彻道:“之前朕就想和你说了,谁指使的刺客,朕已经有了计较,但是没有证据,不需要再查下去了,而且现在也不是办他的时候。” 卫青是老实,也不是呆笨,心中自然有了答案,这个指使刺客的人必然和淮南王有瓜葛,不然也不会不让再查下去。 卫青扣头道:“卑臣领旨。” 他没多呆一会儿,就退了出去,卫子夫在门外见他出来,道:“怎么样,你没有说什么话,得罪了陛下罢?” 卫青摇头道:“没有,姐姐不用担心。” 他没说自己被提拔的事情,卫子夫也不知道,还是后来听别人说起了,才知道卫青被提拔成为了建章监,负责跟随皇上,随时侍应。 待卫青走了,刘彻道:“阿娇姐姐,这卫青真的能配以重任?朕觉着他是个愣头青,也不知变通。” 嬴政道:“皇上眼下正是危机的当口,朝中缺少的就是这种指哪打哪的心腹之臣,会兵法懂权术又如何,不听话始终要成为祸患,我看卫青虽不精明,但也算是机智,也就足够了,剩下八分,胜在了老实之上。” 刘彻道:“阿娇姐姐是第一次见卫青,如何看出来的?” 嬴政道:“面由心生。” 刘彻笑道:“阿娇姐姐还会相面,那给朕也相一相。” 说着拉住嬴政的胳膊,突然过来将他揽在怀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嬴政看着自己这幅坐姿,登时额上青筋直跳。 刘彻笑着亲了亲他的嘴角,道:“这些日子,朕烦心的事情太多,还好有阿娇姐姐在,果然是朕的好智囊。” 嬴政被他亲了一下,幸而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并不继续深入,他不着痕迹的抬手狠狠擦了擦嘴,从没想过自己也有庆幸现在身子不便的一天,若是这个身子没有身孕,怕是整天要被刘彻缠着羞辱。 刘彻把他抱在腿上,不让他下去,手还轻轻捋着嬴政的头发,放到嘴边亲吻着,道:“依阿娇姐姐看,除了卫青,朕的内阁要重用谁?” 嬴政听他说起朝政,也就分了不少心,不再去注意刘彻这些亲昵的举动。 嬴政道:“如今的内阁,不是皇上要重用谁,而是太皇太后要重用谁。” 刘彻听见“太皇太后”四个字,脸色突然沉下来,道:“连阿娇姐姐也这么说了。” “窦婴是窦家的人,就因为支持陛下革新,太皇太后已经不念情面的将他的丞相之位也摘掉,这还不明显么。如今朝中不稳,皇上唯有忍才能集势……一块石头放在地上,它始终就是石头,然而一块石头吊在百丈悬崖上,那时候它就不单单是一块石头这么简单了,它具有极大的势道,就能让人害怕。陛下既然身边缺少心腹,不防将小小的石头,在太皇太后掌权的这些时候,放在悬崖之上。只是玩石头,又翻不出天去,正好合了老人家的无为之治,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刘彻听了,心中有些震惊,虽然集势的道理很简单,但是他自己就想不到,若不是嬴政点破,他一辈子也想不到,将一块顽石的力道发挥的淋漓尽致,这才是帝王的能力。 刘彻心中有些翻滚,一手揽着嬴政的腰,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弄的嬴政顿时有些僵硬,汗毛倒竖。 刘彻道:“若没有阿娇姐姐,朕实不知如何才好。” 田蚡被革了太尉的官职,赋闲在家,虽然他去找过王太后几次,但是王太后手里又没有实权,这些天刘彻不怎么到王太后那里,只是每五天过去省一次,剩下的时间都在椒房殿泡着。 王太后也知道,皇后怀了孕,做皇上的自然高兴,但是王太后就是看不得刘彻这么亲近窦家的人,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竟然和窦家这么亲热。 田蚡在王太后和皇上面前讨不到好处,又被太皇太后打压,虽然有个武安侯的名头在,但是日子也不好过,以前做太尉的时候,仗着自己的身份,将身边的官员得罪了遍,没少搜刮钱财,眼下就有了报应,实在落魄的不得了。 田蚡自然不甘心,正在家中想对策,就听下人说,淮南王太子刘迁来拜访了。 田蚡听说是刘迁,这个人最近可犯了事儿,董偃被抓进牢里,据说是定了三项的死罪,刘迁为了抽身,特意往太皇太后的东宫进献黄老之书洪烈,哪知道半路还调戏皇后。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田蚡的耳目如此之多,自然也听说了,而且刘迁早些年就出了名的,淮南王刘安学问广博,而他这个太子,实在是个粗野的胚子,只喜欢喝酒耍剑,剑耍的也不是极好的,又长了颗色心,如何能不误事。 田蚡不想见他,只是人家是淮南王的太子,又不能不见。 刘迁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堆女子,个个姿色非凡,田蚡一见,眼睛也有些发亮,道:“淮南王太子来了,实在是有失远迎啊。” 刘迁笑道:“武安侯跟我客气什么,我来打扰,实在不好意思,所以特意为武安侯挑了十几二十个薄礼,一定要笑纳啊。” 说着将一个女子往武安侯怀里推,田蚡心想着这小子还算上道的,将女人揽在怀里,抬头本想和他再客气客气,却突然愣住了。 刘迁顺着他的目光,就在女子之中找到一个,连忙把那个女子拉出来,笑道:“原来武安侯喜欢年纪小一些的,也是也是,这样玩起来才有玩头嘛。” 说着将那女子也推到田蚡怀里,田蚡却道:“太子啊,你看这个人,她像谁?” 刘迁看着那女子,也不觉得如何像谁。 “武安侯说像谁?恕我愚钝,并没有……” “不不,看侧脸……侧面。” 刘迁走了两步,转了个角度接着看那女子,突然也愣住了,看向田蚡,道:“武安侯,这……这侧面,太像……” 他说到此处,压低了声音,道:“太像当今皇后了……” 田蚡只是微微点头,对那女子道:“你叫什么。” 那女子见田蚡问自己,连忙行礼,声音温婉娇娆,道:“回武安侯,妾李妍。” 第29章 转身天下 田蚡将李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笑着对淮南王太子刘迁道:“这……怕还没有到十五罢?” 刘迁一听,笑了起来,道:“确实确实,这是我从乐馆淘换来的,那地方你也是知道的,喜欢小的。” 田蚡本是拉着李妍的手,李妍肌肤白嫩,生在倡家,一双手没有做过粗活,田蚡有些爱不释手,只不过他看见刘迁笑起来的模样,登时觉得李妍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漂亮的女子他见得多了,刘迁这样英气的他还未见过,尤其这人一笑起来,确实与众不同。 田蚡当下松开了李妍的手,让下人摆宴,反而携着刘迁的手往里去,一同入席坐下来。 刘迁也是花花肠子多的人,混迹的不比田蚡少,田蚡这样露骨的眼神他自然看得出来,但是这次是答应了父王要去拉拢武安侯,不能再为一时舒坦坏了大事,淮南王刘安已经三番五次的责令过他。 刘迁向来怕刘安,也不敢怠慢,只能忍着。 入了席,田蚡才放开他的手,笑眯眯的道:“所谓无功不受禄,不知淮南王太子这番来是为的什么?” 刘迁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毕竟要小心些,但是经过刚才,他又不想让众人退下去,田蚡的样子看着就让他起鸡皮疙瘩,若对方是个美人也就罢了。 刘迁忍了半天,才勉强笑道:“有些话,不是很好说,请武安侯屏退左右。” 田蚡一听就乐了,笑的极为露骨,道:“行行行。” 说着挥手让众人退下去,一时间席上就剩下田蚡和刘迁。 刘迁准备速度的说明来意,说完就走,当下道:“其实我这次来,还是父王亲自嘱咐的,父王说了,我在京城里,什么魏其侯都可以不先去拜会,但是一定一定要来武安侯府上走一趟,这样才是礼数。” 田蚡笑着拱手道:“淮南王太抬爱了。” 刘迁肚子里本没有这么多墨水去夸人,都是事先淮南王让人带来的密函,上面写着如何去夸,如何去说,让刘迁反复背下来,刘迁虽看着头疼,但也不敢忤逆父王的意思。 刘迁继续道:“父王还说了,这京城里,若论资历,武安侯不一定是最老的,但是若论智谋和建树,武安侯要是自谦说第二,怕是没人再敢伸头说第一。” 田蚡笑着摇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说罢了,打断了刘迁的话头,没让他再说下去,田蚡是靠着王太后的关系才在朝中渐渐立足的,若是没点看人的本事,如何能爬的这么快,他就是溜须拍马看人脸色上来的,刘迁这点小伎俩,田蚡还是能一眼看穿的。 田蚡道:“啊呀我说,淮南王太子就别给田某灌迷幻汤了,我又不是什么爱听奉承话儿的人,咱皇上,年轻气盛,才是爱听奉承话儿的人呢。” 刘迁一听他不着道,心下有点着急,田蚡顺着宽袖,已经没了方才那样亲和,道:“行了,你有什么话,直说罢。” 刘迁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冷淡下来,终归他淮南王太子是娇生惯养大的,并没有田蚡这样重的心机。 刘迁一咬牙,干脆直接道:“既然武安侯是爽快人,我也就直说了……我这次来,是专门受了家父之托……共举大事!” 田蚡其实早有预料,淮南王是什么安分的人?就在太皇太后和皇上关系僵持的当口,献什么淮南王书,已经看得出来其心昭然。 说实话,田蚡这次被罢官,有些心灰意冷,他不是对自己的前途心灰意冷,而是对皇上和太皇太后心灰意冷,老太太比谁都精明,不吃田蚡这一套,即使田蚡告了密,老太太依旧罢他的官,而在田蚡心里,皇上刘彻才十七岁,是个半大的毛孩子,毛孩子还想要动刀动枪的攻打匈奴,结果连朝廷都没管好。 并不是田蚡有多大的抱负,而是田蚡觉得,从刘彻和太皇太后身上,他都得不到好处,如今淮南王太子来找他,淮南王无论从资历,还是从驻兵来看,都是最有可能和朝廷抗衡的唯一人选。 田蚡本有心和淮南王刘安结盟,来个里应外合,但是他需要借坡才好下驴,抬着架子,刘安才知道他武安侯是多难请到的高人,身价才不同寻常。 还有那么一点,就是田蚡好色,觉得淮南王想依仗自己,贡献个儿子又怎么样,也不是真的要多专情,他想玩玩的时候,能召之即来,就可以了。 所以这时候,田蚡听他说“共举大事”四个字,当下“乓”的一拍案,喝道:“大胆淮南王太子!你要造反么!” 刘迁没想到田蚡忽然翻脸,当下吓得腿软,差一点就要从坐到跪,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这么回事,自己姓刘,是内戚,武安侯就是长辈,他也是外戚,比自己矮了不止一头。 刘迁平复好被吓着的心情,干笑道:“武安侯,这是何出此言呢。” 田蚡冷笑道:“我是皇帝的舅舅,哪个舅舅,会不待见自己的侄儿?更何况这个侄儿是天子……不是我不想帮你,只不过……你说能有什么好处么?” 刘迁听他开价,也放心了不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田蚡,田蚡接过来,还顺道摸了刘迁的手两下。 刘迁一抖,嫌恶的不知所以,但还是勉强笑着,道:“此中是父王亲笔所书,请武安侯过目。” 田蚡占了便宜,这才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小竹简,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写了很多,田蚡看着自然心动。 淮南王说了,武安侯若是肯结盟,那么等到清君侧之后,他就是一等功臣,但是若武安侯只想屈居一个皇帝的舅舅,继续被窦家打压,也没什么不可以。 田蚡是心动的,但是也很贪心,把竹简随意的一扔,笑道:“开价我很喜欢,只是……这上面全是淮南王的开价,不知太子有没有什么价,要和我谈谈呢?” 刘迁已经忍道了头,按捺着不发火,道:“方才我带来的人,就是我的诚意,难道武安侯还没体会到么?” 田蚡也不着急,道:“这是大事儿啊,容我先想想。” 刘迁还要说话,田蚡已经长身站了起来,朗声道:“送客。” 刘迁当下只是瞪了田蚡一眼,就甩袖子出了府门,马车里谋士问刘迁情况怎么样。 刘迁只是不愉快的道:“田蚡是个势利小人,贪得无厌,根本不足与他谋大事!” 谋士道:“太子有所不知,就因为是势利小人,才好利用,若真是无欲无求之人,那要如何拉拢?” 田蚡等刘迁走了,才站起来,也有些坐不住,叫来下人备马,准备进宫去见王太后。 田蚡将刘迁送来的歌女李妍一并带上,往宫中去。 王太后这些日子心情不顺,一来是她王家本身就只有田蚡这个势力,现在被太皇太后罢免了,虽然一道罢免的还有窦婴,但仍然不快。二来皇上天天往椒房殿去,陈阿娇已经独宠后宫,其他人皇帝根本连看也不看一眼。 不久前王太后还听说,董偃被处决了,罪名是有东方朔来定的,三条死罪。 王太后本以为刘彻要和窦家过不去了,董偃好歹是窦太主眼前的红人,结果后来听说是皇后看董偃不顺眼,皇帝就把人给杀了,也不知皇后怎么和窦太主说的,窦太主也不曾进宫来闹。 王太后现在越来越忌惮陈阿娇,陈阿娇在他心中就是那个只能靠着自己母亲,天天嘴里和皇上嚷着“要是没有我,你怎么能做皇帝,你母亲怎么当太后的那个人”,王太后是万万不能想象,原来椒房殿里住着的人,已经换了瓤子,所以才让她苦恼异常。 王太后听说田蚡来了,正愁没有说话的人,道:“让他进来。” 田蚡进来,因为和王太后很熟悉,也不行礼,直接坐下来,道:“姐姐近来安好?” 王太后叹口气,眉头紧皱,把水给他推过去,道:“什么安好,我没被气死,就是好的了。” 王太后看他捡了桌上的水果吃,好像不着急一般,把他手上的水果打掉,道:“你还在吃,你一点儿也不着急似的,你看看你自己,好不容易来的太尉,结果没有当上丞相,现在什么都没了。” 田蚡道:“着急有什么用,这不是着急的事。” 王太后是刘彻的亲娘,他就算和自己姐姐关系再好,也不能和对方说淮南王约自己造反的事。 田蚡眼眸微转,笑道:“彘儿他年纪不小了,一切都想自己做主,别人怎么劝都不听,这有什么办法?惹恼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又舍不得对自己亲孙子下手,我这种没权没势的小吏不遭殃谁还遭殃?你看人家窦婴,也赋闲在家不是,不过人家魏其侯的大门就人来人往,门客上千!” 王太后听着,越发的觉得是他们窦家人打压自己王家,冷笑道:“哼,老太太就算再厉害,还能活多长时间。” 田蚡赶紧看了看左右,王太后和田蚡说话的时候,一般都不让人在旁边服侍,但是田蚡生性多疑,看见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好姐姐,这可是大不敬的话,只要老太太在一天,你就不能这样说,知道么。” 王太后只是冷笑,不再多说,其实心底里也是怕的。 田蚡这才道:“说到底了,弟弟觉得,太皇太后咱们动不起,但是他窦家的人,也不是都动不起。” “你要和窦婴斗?” “不不。”田蚡往嘴里塞着果子,摇手道:“窦婴老奸巨猾,一副无欲无求的表象,其实他骨子里太精明,咱们要捡软的捏。” 王太后道:“那是谁,别卖关子了。” 田蚡笑道:“好姐姐,你怎么没想到,是皇后啊。” 王太后又是冷笑了一下,“皇后?彘儿现在和皇后如漆似胶,为了他的好皇后,宁肯不听为娘的话,白养他这么大了。” 田蚡道:“姐姐你有所不知,皇帝就算再厉害,再有雄心大志,他终归是个男人,男人的心思是什么,这还不简单的,钱、权、美人……彘儿是蜜罐子里泡大的,他能对一个女人这么专一么?他是皇帝,后宫佳丽无数,怎么可能专一。也就是现在皇后怀了龙种。” 王太后叹气道:“你也说了,皇后怀了龙种,正是得宠的时候,若是失宠,总得她把孩子生下之后罢。” 田蚡摇头道:“不然不然。姐姐糊涂了,这个孩子,要是真的生下来,你这个太后还能好过么,皇后可是窦家的人,这个孩子被皇后养大,那还不跑到你太后的凤冠上来撒尿?” 王太后一听,气的只拍桌子,道:“那你说!” 田蚡这才压低了声音,笑道:“这孩子一定不能让他生,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皇上宠着皇后的时候,不好动手,要是不宠,那动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姐姐听我说……皇后如今有孕在身,身子肯定多有不便,皇上是个男人,如何能一直守在椒房殿,对不对?若这时候有个美人儿能吸引皇上的注意,那不就齐全了!” 王太后有些失望,道:“你说的,之前阳信也和我说了,但是不成,李延年献乐,那么多美貌的歌姬,都不行,还有那个叫卫子夫的,阳信多看重她,也不行。” 田蚡道:“阳信公主她毕竟是女人,怎么能懂得男人的心思呢?皇上不是宠爱皇后么,那就找个和皇后相似的女子来,皇后身子不便,弟弟还真不信,皇上要和这个女子相处得多了,能不为所动?从形似开始,加之有你这个太后的推动,不怕不得宠。” 王太后道:“你说的好,只是哪里找这么一个和皇后相似的女子来?难不成让窦太主来找么!” 田蚡笑了起来,有些不怀好意,道:“姐姐,若是弟弟没有准备,怎么好空口和你来讲,你也太不了解弟弟了。” 他说着,自己起身出去,不多久就拉着一个女子进来。 那女子穿着很素雅,低着头,娇滴滴的往里走,身段婀娜,走路摇曳生风,似乎身子异常的柔软多姿,就算没看见相貌,也知道是个魅惑风流的人物。 王太后道:“抬起头来。” 李妍软软的应了一声“诺”,随意慢慢抬起头来,显得非常乖巧。 王太后左右看了看,道:“只有一点像,侧脸乍一看像,但是仔细看却不像了。” 田蚡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样貌长得的确不错,看这样子也乖巧,若依你说的,先把她放在何处才好?掖庭的事情可是皇后来管理的,就算在掖庭簿册上写一个才人的名字,椒房殿也会有人去通知的。” 田蚡道:“不要放进掖庭,从掖庭走,必然要先去椒房殿给皇后当女官,这可当不得,窦家出了名的狠,还不被弄死?依弟弟来看,咱彘儿喜欢美人是没错的,那也要多才多艺的美人他才看得入眼,不比那些庸脂俗粉是不是。这李妍是倡家出身,不如将她放到乐府去,由李延年调教出来,为皇上献曲的时候再捧出来。” 李妍听到“李延年”三个字,低声怯怯的道:“大人可说的乐府的李延年?” 田蚡道:“怎么?你还知道李延年?” 李妍道:“李延年正是妾的兄长。因为犯了法,宫刑之后送进宫做养狗,一别数年,不知已经到了乐府。” 王太后一听,笑道:“那感情更好,就去乐府罢,让你兄长教你宫里的规矩,皇上啊,最喜欢你这种细声软语的。” 他们正说话,一个侍女突然进来,王太后顿时冷了脸,喝道:“谁让你进来了!” 那侍女连忙跪下来,磕头道:“太后,皇后来给您请安来了,正在外面。” 王太后一听,有些慌了神儿,可不能让嬴政看到李妍,怕他起什么疑心。 田蚡也惊了一跳,赶忙道:“姐姐你见皇后,我先回避,记得啊,要客客气气的对待窦家,你都忍了这么些年了,不能一时乱了自己的阵脚。” 王太后点头,挥手道:“赶紧走,把这个李妍也带下去。” 等田蚡和李妍去内室回避了,王太后整理了一下衣袖,坐到了纺车跟前,拿起梭子像模像样儿的纺起来,才让侍女去请嬴政。 嬴政每回来请安,王太后要么在织布,要么就是在绣东西,和普通人家贤淑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景帝在世的时候,她就是个会装的,让人看起来很安分,但是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跟着皇帝进了宫,若是没有什么手段心思,就算再漂亮也不能立足,必须狠。 王太后一直用纺车和针线来掩饰自己,只是她这些伎俩,也就偏偏刘彻,毕竟刘彻是她带大的,心里怎么可能怀疑自己的母亲,但是她骗不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眼睛是瞎了,但是不用眼睛看人,反而看的更加清晰明澈。那就更加骗不了嬴政。 嬴政的母亲也是歌姬,被父王看上了眼,带进了宫中,这和刘彻简直是如出一辙的身世,只不过嬴政的母亲更想做一个女人,而王太后,则更想入住东宫。 嬴政不动声色的给王太后请安,若不是每五日必须来一趟,他才不会往这边来看王太后假慈爱的样子,窦太主心性不细致,还把王太后作为好姐妹看待,只不过嬴政可是心思重的人。 王太后看见他,才把手上的梭子放下来,笑道:“阿娇来了,快坐……你身子不方便,就不用来了,若是想和我说说话儿了,叫人过来跟我说一声,我去椒房殿也是一样的。” 嬴政坐下来,已经三个月,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思太重了,反正觉得自己身子和以前不一样了,总觉得重了许多,虽然表面上还不如何显,但是嬴政最近总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着也不是。 他身体不舒服,一直别扭着,就不想和王太后客套,没心思去和她虚伪。 王太后倒是不这么想,她听了田蚡的话,就想着应该对嬴政客气些,表现的亲和一些,才能暗中培养李妍,不让嬴政起疑心。 王太后道:“最近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御医是不是天天往椒房殿请脉?若要什么药材只管去拿,国库里多得是银钱,这时候有钱就要用。” 王太后一个人自说自话,好像也没想让嬴政回答什么,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罢了,等她说完了一番话,道:“行了,你也累了,我就不多留你了,注意身子。” 嬴政听到此处,起身来,就退了出去。 给王太后请安之后,还要去东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嬴政坐上车,快到东宫的时候,就远远的看到了刘彻的车仗停在外面,一定是刘彻在里面。 嬴政下了车,往里面去,在殿外看到了卫青,卫青自从被提拔之后,就一直跟在刘彻身边。 刘彻听了嬴政的话,想要开始集势,掩人耳目的弄了一支几十人的队伍,这帮人都是王公大臣的儿子,带着这帮人开始四处游猎玩耍,经常一出宫就是四天,第五天不得不上早朝了才会回来。 这些人全是嬴政亲自选出来的,选王公大臣的儿子,因为他们有权势,并不是土疙瘩的出身,往后若是用他们,也好有连带性。 刘彻天天出去打猎,回来上朝再去椒房殿,总比他天天泡在椒房殿要好得多,嬴政不能说不是有私心,自从刘彻打猎之后,嬴政总算是耳根清净了不少。毕竟刘彻在身边,他也不好去集结自己的势力和人脉。 嬴政进了殿,果然看到了刘彻,太皇太后坐在凤榻上,刘彻坐在一边,正在和太皇太后回话。 嬴政一进来,太皇太后就听见了,道:“听这声儿啊,是阿娇来了么?” 刘彻出去了四天,一见嬴政,眼睛就突然亮了,简直是小别胜新欢,道:“奶奶,是阿娇姐姐来了。” 他说着,立马站起来,风风火火的过去扶着嬴政,生怕他摔了。 太皇太后让嬴政坐下来,就坐在自己身边,拉着嬴政的手,笑道:“看样子皇上待你不错,你母亲总是叨念着不该把你送进宫来,怕你受委屈,老身觉着也没错,皇上爱见着你啊,老身可就放心了。” 太皇太后说完,转头对刘彻道:“听说你最近总是出宫去,一连几天不见人影儿,是去干吗了?” 刘彻听她问起来,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了一眼嬴政,还好太皇太后眼睛看不见东西,不知他们有什么小动作。 嬴政并没有慌乱,只是给刘彻打了个眼色,刘彻这才笑道:“孙儿最近读了黄老之学,心中有所感悟,天下当无为而治,所以就带着一帮子人出去打猎了。” “打猎啊。” 刘彻道:“正是,孙儿带着卫青他们一起,晚上就露营在野外,打了许多野味回来,等一会儿烹熟了给奶奶送过来些。” 太皇太后被他逗笑了,道:“老身老了,哪还吃得什么野味。” 刘彻道:“孙儿特意嘱咐了,让他们烹的熟烂了,再送过来。” 太皇太后点头,似乎很满意,道:“你能参透黄老之学,老身甚是欣慰啊,咱们汉室自从高祖开始,黄老就是官学,那是老祖宗的教诲,你想要搞建树,老身不会拦着你,但是你要知道,不能忘本啊。” 刘彻面上有不耐烦之色,但是马上收敛了,答应道:“孙儿只是之前一时之错,现在已经痛改前非了。” 嬴政看刘彻对答如流,把太皇太后哄的高兴,虽然刘彻年纪还轻,比较意气用事,但是不得不说,他是个好苗子,一点就透,说的也头头是道,假以时日,定然不可小觑。 嬴政心中暗暗忌惮,觉得自己的脚步也要加快,太皇太后若是一驾崩,汉室的内阁可就要天翻地覆了,刘彻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掌权,到那时候再想推倒刘彻,可就不是一般的困难了。 只是虽然嬴政厉害,比这十七岁的刘彻心机要重得多,但是也不能撒豆成兵,没有人脉没有兵力是不能办事的,人脉和兵力又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就能集齐的,就算是调兵,还需要小半个月的先行时间,更别说是如此的大事。 而且这个刘彻,悟性如此之高,怕也不能长时间被自己利用,就算现在看起来对自己依赖,那也是因为自己作为他的智囊,等哪天他羽翼丰满了,一个帝王,如何能不多疑。 省过老太太,刘彻正准备和嬴政一起回去,就听太皇太后道:“阿娇留下来,咱们吃个饭,皇帝就先回罢。” 嬴政不知太皇太后留自己为何,心中一突,还以为是老太太过于精明,看出了什么,只能留下来。 刘彻有些失望,不过仍然自己一个人走了,他上了车仗,往回去,到了殿门口,就听说东方朔求见。 刘彻并不如何待见这个东方朔,虽然在董偃这事情上,东方朔的想法和嬴政一样,但是这个人太聪明,太有辩才,总是搞得刘彻脸面无光,他是个皇帝,如何能重用总是打自己脸的人。 刘彻在宣室见的东方朔,东方朔跪在地上,还没有说话,刘彻已经开口道:“是那个执戟上殿的东方朔啊。” 东方朔自然知道刘彻是为了之前的事记仇,想要奚落自己,但是也不生气,而是笑呵呵的道:“陛下,卑臣想请陛下玩一个游戏。” 刘彻一听就笑了,道:“朕以为你只会舞刀弄枪。” 东方朔干笑道:“谢陛下抬爱,只是卑臣不会舞刀弄枪,肚子里只有点墨水……” 刘彻不想和他贫嘴,若是比嘴皮子利索,满朝上下,估计没人能和东方朔相提并论,道:“东方朔,你又有什么鬼点子,直接说出来罢,朕这里一大堆奏本,没空看你神啊鬼啊的。” 东方朔道:“其实卑臣就是想猜一猜陛下的心思。” “朕的心思?”刘彻心中一惊,因为他最近正在安安筹划夺权的步骤,所以被对方一说“心思”二字,难免有些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朕能有什么心思,你该猜猜太皇太后的心思才对。” “卑臣若能猜对,就请皇上赏给微臣一些猎来野味,陛下如何?” 东方朔这么说,明显让刘彻卸下了戒备,笑道:“原来你东方朔是馋了?行,你猜罢。” 东方朔这才应声,站起来像模像样的摆弄半天,冲着天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陛下这心思不就是想要摘下太白星么?” 刘彻听了,不由收了笑容,长庚是将军之象,主杀伐,自然指的是刘彻在暗中练兵。 东方朔看他的脸色,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陛下带领将士,看似外出游猎,其实正是行军打仗的缩版,熟悉仗势,培养将领,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筹备能力。陛下的心,不仅仅是在朝政上,而是蟾蜍……” 东方朔说的含蓄,蟾蜍所指的自然是匈奴的单于。 刘彻听懂了,心里不由有些吃惊,这玩世不恭的东方朔,平日里除了弹劾大臣,就是耍贫斗嘴,没成想还能有这样的慧眼。 刘彻面皮不动的笑道:“你还有这本事?” 东方朔道:“陛下,卑臣除了会猜,还有另外一个本是,那就是相面。” “相面?”刘彻不知他又要说什么事情,道:“那你给朕相相面。” “不不,”东方朔连连摆手,道:“卑臣如何能给天子相面?” 刘彻道:“如何不能了?” 东方朔道:“董仲舒曾为皇上提出天人三策,只不过依卑臣来看,天人三策也未必全对,其中一条,君权天授,只是在卑臣看来纯属胡扯,天子既是天,如何能为天相面?” 刘彻道:“那你要为谁相面?” 东方朔忽然正色起来,道:“那个替皇上出谋划策的人。” “你说的谁?为何朕听不懂?” 东方朔见皇帝装傻,道:“卑臣愚钝,猜测不出陛下身边哪一位能人异士为皇上想出的这些主意,以黄老之学出奇兵,看似无为而治,实则是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的培养出征将领……能想出这样妙计的人,必定不凡,确实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但是皇上……虽然卑臣没有见过这个人的面,卑臣却能为他相面。” 刘彻听着他严肃的口气,只是道:“你继续说。” 东方朔道:“陛下,这个人正面是富贵之相,能助皇上尊王攘夷,只是他的背面……一旦转过了身,就是天子之相,可登临天下!” 他说完,跪下来,将头伏在地上,等候刘彻的发落。 刘彻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了一声,东方朔说的没错,这个人的计谋出众,沉稳聪慧,临危不惧,有大器风范,只是他终究是个女人,是住在椒房殿里的女人。 刘彻本身不怀疑嬴政的,因为就算刘彻再聪明,也不能想到住在椒房殿里的阿娇姐姐,瓤子里确实统一六国的始皇嬴政。 只是这话让东方朔说了出来,刘彻心里就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埂子,硌得慌。 东方朔等了许久,刘彻终于回过神来,笑道:“朕知道东方朔你也是忠君,但是这个人是绝技不可能的,你就放心罢。” 东方朔听刘彻虽这么说,但是很明显刘彻迟疑了良久才说出来,他这样精明的人,如何能不知道皇上已经心里戒备了,只是口上不说,自己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 既然皇上已经明白了,东方朔也不再多说,只是老老实实的跪安,然后退出了宣室阁。 刘彻在宣室又坐了一会儿,他虽然嘴上说不怀疑嬴政,但是心底里难免不舒服,招手让内侍过来,道:“你去叫椒房殿的侍女过来,朕要问话。” “诺。” 太皇太后将嬴政留下来,饭已经摆上了席,侍女过来为太皇太后布膳。 吃了几口,老太太才道:“最近身子如何?” 嬴政道:“回太皇太后,一切都好。” 太皇太后点点头,让宫人都退下去,冲嬴政招手,嬴政扶着桌案慢慢起身,坐到太皇太后旁边。 太皇太后道:“你呀,虽然你舅舅说你持重了很多,但是老身不放心啊,如今你又怀了身孕,可千万要小心,都怪你母亲把你娇宠惯了,也怪老身,你从小就不知愁,也不知这皇宫内院的复杂。” 她说着,顿了一下,道:“平日里在椒房殿,千万不要吃其他人送过来的东西……尤其是王太后,听懂了么?” 嬴政自然知道王太后送过来的东西不能吃,她巴不得皇后的孩子掉了,虽然嬴政也不想要这个孩子,毕竟他是个男人,让他怀孩子,心中一口恶心就是散不开。 但是谁知道吃了王太后送来的东西,是掉孩子还是这条命都掉了,嬴政是在逆境中长大的,并不是天真烂漫的陈阿娇,自然小心谨慎的多。 只是他不动声色的道:“外婆何出此言呢?” 太皇太后道:“你不知道,这个王太后啊,平日里像是个慈爱的长辈,什么织布,什么绣花,好像不争不求,老实本分,但是啊……但是最狠毒的也就数她了,你还记得刘荣么……那也是老身的孙儿啊,当时刘荣拒绝你母亲提出来的婚事,王太后就利用了这一点,你母亲只为了出口恶气,她心思简单,没想那么多,王太后就利用了你母亲……” 她说到此处,没再说下去,人老了就喜欢团圆,更何况刘荣也是她的亲孙儿,刘荣最后惨死,老太太也不是不伤心的。 太皇太后顿了顿,道:“总之,你注意些,别大大咧咧的,遇到了事儿,来老身这里问问。” 嬴政上辈子根本没有什么人待自己这么亲厚,出自真心实意的,心中多少有些感慨,这个老人家虽然有的时候霸道古板,但是待自己的亲人,都是真心实意的。 嬴政道:“外婆放心,我注意就是了。” 太皇太后听他应了,这才放心下来。 嬴政回到椒房殿的时候,刘彻出了奇的竟然没来,侍女楚服见他回来,连忙迎上来,替嬴政退下繁琐的外衣,又端来水。 嬴政见她跪在一边,似乎有话要讲,道:“有什么话就说罢。” 楚服道:“娘娘,奴婢方才看见陛下身边的近侍,将殿里的两名侍女叫走了,心中有些疑问,所以等这两人回来就问了问……” 她说着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原来皇上叫他们二人过去,详细的盘问了娘娘最近的起居,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要问。” 嬴政这样听着,心中有些奇怪,按理说刘彻现在对自己言听计从,唯恐自己不献计谋给他,而此时的刘彻被太皇太后绊住了脚不,也算是个落魄的架子皇帝,就更该信任自己才对,为何会突然对自己的言行进行盘问。 嬴政道:“你可知道今日陛下除了那些建章卫,还见过了谁?” 楚服道:“奴婢也觉着奇怪,所以特意去套了套话,还真是问着了,皇上从东宫回来就去了宣室阁,在那里面见了东方朔!” “东方朔……” 楚服点头道:“正是东方朔,听说在宣室阁里好一阵,东方朔退下之后,陛下就让内侍找了人过去问话。” 嬴政只是重复了一声,不禁低低一笑,道:“东方朔还有这样的本事,那还真是个人才。” 第30章 兵权 田蚡在家里坐不住,找了个机会跑进宫来,去见王太后,道:“姐姐,皇上这许多日子这么安静,又是要筹备什么大事么?” 王太后笑道:“他能筹备什么大事?是出去玩了,带着什么卫青、韩说,去终南山打猎了,晚上就借助在人家里头,还自称是平阳侯,心都玩散了。” 田蚡道:“姐姐,这不正是好时机么?” “什么好时机?” 田蚡笑道:“你忘了李妍么,就是那个长的有几分酷似皇后的倡女,现在正在乐府,皇上去了终南山,咱们不如把李妍打扮成村妇样子,让他们偶遇,岂不是妙哉?” 王太后一听也笑道:“还是你鬼点子多,那就去罢,这会儿还来得及,皇上临走的时候过来说,他这一趟估计要去个十天八天的。” 田蚡应声,道:“既然姐姐都允了,那我可去办了。” 王太后道:“只是一点,可别露馅了,万一叫窦太主知道是我给彘儿身边塞女人,那就没好日子过了。” “我办事姐姐还不放心么。” 田蚡这么说着,也不耽误,就赶紧退了下去,去让李妍准备。 刘彻自从听了东方朔的话,就去找椒房殿的侍女来问话,只是问出来的内容很平淡,平日里皇后根本不怎么出去,要是出去就是往太皇太后或者皇太后那里,偶尔和窦婴这些亲戚们说说话,也没什么别的。 只是刘彻心中仍旧想着东方朔的话,庆幸的是陈阿娇就算再厉害,也终归是女人,不能翻出天去,只是现在来看,汉室已经阴盛大过于阳,朝中上下都是由老太太说了算。 这一点让刘彻心里分外的不舒服,外戚永远是他心里面的一根刺,如果皇后的势力再大,就为窦家这个外戚又增添了一股力量。 刘彻觉得宫中是待不下去了,他总想去椒房殿看看,只是真去了的话又觉得尴尬,所以索性带着侍卫们一起出宫去游猎。 刘彻有些出神,侍卫们将猎物围住,等着陛下来狩猎,结果刘彻却在出神,一支箭堪堪射偏,什么也没射中。 众人都有些惊讶,卫青和韩说骑马跟着后面,卫青是个老实人,就算在宫人已经磨练了很久,依旧是个老实人,只不过多了几分忍让和城府罢了,相对卫青来说,韩说别看年纪比刘彻和卫青都小,但就圆滑的多。 韩说见到刘彻一箭射偏,赶忙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心事?想陛下手持短刃力搏黑熊,怎么可能射偏呢?” 刘彻听他这么说,不是不知道韩说在拍马屁,只不过谁都爱听马匹,于是笑道:“你小子眼睛倒是尖啊,朕确实是在想些事。” 韩说赶忙笑着道:“卑将以为,天色稍晚,不如在附近找找人家,陛下好好歇歇,明日再行狩猎?” 刘彻也没心情,点头道:“行了,就这么办罢。” 韩说一听陛下首肯,立马朗声对众人道:“在附近找找人家,陛下要休息了。” 他们这些人里,卫青的官衔最高,谁都能看出来韩说是想讨好皇上,并不把卫青看在眼里,平日里卫青为人很厚道,对其他人也不错,从来不会刻薄,所以这时候很多人都心中略有不平,觉得韩说算什么东西,只是卫青还不曾说话,其他人也不好多说。 先头去探路的侍卫回来,说附近没有什么大庄子,只在前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农庄,虽然简陋,但是还算干净,请示陛下要不要过去。 刘彻并不计较这些,道:“走罢,今晚上就将就罢。” 一行人簇拥着刘彻往农庄去,刘彻用的是平阳侯的名头,但是农家人从来没见过什么侯爷,只见许多人都早早的跪在地上,迎接他们。 刘彻下了马,韩说赶紧过去接过马缰来,拴在旁边,随即快步跟随在刘彻身后。 刘彻道:“我看这儿还不错。” 韩说一脸笑着点头,进了农庄,韩说用袖子抹干净矮榻,请刘彻坐下来,随即站到一边。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年纪还不过十五的女子娉婷而入,她垂着首,羞答答的低着头,虽然一身简单的布衣,但是趁着露在外面的皮肤分外的白皙细滑,就犹如上好的绸缎一样。 那女子走进来,手上托着水碗,将碗放在矮榻的案上,随即立马缩回手去,一双白嫩嫩的柔荑小手一闪而过。 若是平日里,刘彻早该有兴致,只是现在他没心情,心里头还想着东方朔说的事情。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田蚡安排好的李妍。 李妍垂着头,见刘彻并不理自己,膝盖微弯行了礼,怯生生的道:“平阳侯请喝水。” 说罢了,悄悄抬头去看刘彻,刘彻听她声音温婉娇弱,也抬眼去看她,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李妍羞得立马低下头去,一张俏脸泛着不正常的绯红。 刘彻只看了一眼,突然一怔,呆愣愣的看着李妍,农舍昏黄的烛火下,李妍的样貌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缇红,显得飘渺而不真实。 刘彻有些震惊,乍一看这农家女的样貌实在是太像了,像极了椒房殿里的那人,让刘彻辗转不能安心的嬴政。 韩说见刘彻盯着这农家女发呆,心中暗暗地记下来。 刘彻道:“抬起头来。” 李妍听他突然出声,似乎是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才慢慢的,一双水亮的杏眼中带着惊慌,抬起头来,唇边却漾起淡淡的笑容。 刘彻这回再细看,又觉着不像,而且那个人又如何能这般瞧着自己,不论什么时候,嬴政都不是示弱的人,要是他肯这么娇滴滴的瞧着自己,刘彻想着,自己一定高兴坏了。 刘彻有些失望,这女子美则美矣,只是细看却没有嬴政的气质,刘彻兴致不好,就没再说什么,连对方的名字也没问,只是拿起案上的碗来喝水。 李妍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按照田蚡的安排,自己该当不是这么尴尬枯燥的站着才是。 刘彻吃了些东西,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就准备休息。 刘彻一路累了,加上这些日子心思重了些,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但觉有什么东西凉冰冰的,在自己身上滑,鼻息间又能问到一股浓腻的花香。 起初刘彻没有注意,只不过后来那凉冰冰的滑腻腻的东西,越来越往自己身下摸去,刘彻猛的就清醒过来,掀翻了身上的东西,翻身下床。 屋子里的动静有些大,外面正好是卫青在守夜,听见动静也不敢怠慢,立马破门进来,借着淡淡的月光,就看见刘彻衣裳大敞着站在地上,床上蜷缩着一个只着亵裤的女子。 李妍见到有人进来,惊叫了一声,连忙用被子将自己的身体掩盖起来。 刘彻见卫青进来,指着李妍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让她进来的?” 这边声音大了,韩说听见了也赶紧进来,就看见这么个场景,连忙跪下来道:“陛……是卑将……卑将安排的,卑将只是觉得平阳侯一路劳累,所以提议让李妍姑娘来……来陪陪平阳侯。” 刘彻听了差点被韩说气死,一脚将韩说踢翻,道:“滚滚滚,赶紧滚出去。” 韩说被踢翻,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一连磕头认错,听见刘彻让自己滚,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抓了李妍往外去,免得皇上看到李妍又生气。 李妍身上的衣服全都脱掉了扔在地上,只有亵裤还没脱,裹着被子被韩说带了出去。 其他人虽然跪在地上,但是看见韩说狼狈的样子,都觉得特别解恨,一个个憋着笑。 刘彻被他们一搅合,什么睡觉的心情也没有了,道:“都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想睡觉,那就连夜回宫罢。” 卫青一愣,道:“陛下……回宫?” “对,”刘彻点头道:“回宫。朕突然想起来有些事情没有处理。” 卫青听他这么说,自然知道什么有些事情没有处理,明显只是借口,但是也不敢反驳,只能道:“诺。卑将先去准备,请陛下稍待片刻。” 刘彻点头,其他人给刘彻拿来了衣物换上,很快就准备好了马,将士们跨上马,就出了农庄,往回去了。 李妍穿好了衣裳,追出来好远,只是连人影也看不到了,刘彻一众人走的很急,李妍懊恼的直跺脚,自己做的根本没什么错,只是这皇上根本不像田蚡说的那样。 其实刘彻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他经过刚才的事情,忽然觉得自己该回去看看嬴政才对,不然自己跑出来这些天,心里总还是惦念着对方的。 尤其现在是特殊的时候,嬴政的所作所为都是帮着自己,自己又怎么能怀疑他,让他心寒呢?刘彻这么告诉自己,顿时问题就全都解开了,心中也不再怎么膈应,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宫去。 黄河决口,大饥,人相食。 进来近来太皇太后那里总是接到官员的奏章,很多上报黄河决口的事情,皇上不在宫中,大小事务全都由太皇太后决定,太皇太后又年纪大了,劳不得这么多心力,左思右想,虽然窦婴和窦家的人并不是太亲,做事也不完全向着窦家,但是能分担大事的,也就只有窦婴能行。 太皇太后把窦婴叫到东宫去,询问他办法。 嬴政听说窦婴去了东宫,也想趁机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和窦婴多谈几次,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椒房殿,楚服过来说,窦太主来了。 嬴政只得又坐回去,窦太主进来,就看他穿的整齐,是要出门的装束,赶紧过来坐下,道:“你这又是要去哪里啊?成天的坐不住,你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要天天往外跑,万一磕了碰了,怎么好。” 嬴政听他叨念自己有身孕就脑仁疼,窦太主是生怕嬴政没这个自觉,嬴政本身不想提起来,最起码还能自欺欺人,结果偏偏不能如愿,连自欺欺人都不行。 他的身子越来越重,也不像之前那样显现不出来,如今坐下站起来都需要人扶着,嬴政觉得连走路都不利索,心中就更是恨得牙痒痒。 只是这个孩子现在还得留着,宫里的人变本加厉的待自己恭敬,还不是因为身为皇后的自己,现在怀了龙种,这是一张保命的筹码。 嬴政听窦太主叨念了一阵,本想听听她就走了,结果窦太主没走,反而坐稳当了,道:“阿娇,我问你,皇上这回出去,走了几天了?” 嬴政道:“我没太记着,六七天罢。” 窦太主拍着桌案,皱眉道:“六七天了!阿娇啊,你要知道,皇上走了六七天,那可就是六七天没来过椒房殿。什么女人不想爬上皇上的床榻啊,他在外面六七天,你怎么就能稳稳当当的呢?万一他带回来十个八个女人,你说你怎么办!你现在又大着肚子不方便,皇上的魂儿被人勾跑了,你就算生儿子也没有,知道了么。” 嬴政听他说什么“大着肚子”,额角青筋直蹦,窦太主见他不回话,拉了他一把,凑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阿娇啊,不是我说你,你可要知道,男人在女人这个时候,最容易出去花心,你辛辛苦苦给他生孩子,可别赔了孩子套不着狼,知道么!还有,我算着你也好几个月了,等身子稳了点儿,你也别太面皮薄了,该和皇上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么!”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后牙,才没去理窦太主,窦太主虽然话说的句句在理,可是句句都戳中了嬴政的心窝子,果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窦太主见他不理自己,戳了一下他的头,“我说你听见了没有,死丫头,你不听娘的,端着架子,等到时候皇上被狐媚子勾跑了,那就完了!你想想,皇上身边女人那么多,什么卫子夫啊,卫子夫还是你这椒房殿的呢,结果不是跑到皇上跟前伺候去了么?你可把眼睛放亮了,卫子夫正是妙龄,天天伺候皇上更衣早起,不出点事才邪性了呢!” 嬴政被她烦的不行了,才搪塞了一句,“我知道了。” 窦太主道:“嘴上知道了可不行,你还得有些行动才是呢。你身子怎么样了,等御医来请脉的时候,多问一句,能不能行房事了。” 嬴政听她又说“房事”什么的,打断了窦太主的话头,皮笑肉不笑的道:“只要母亲别再弄第二个董偃进宫来,其他的也不妨事。” 窦太主顿时被哽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不是看人不明,轻信了那厮么,怎么还能有下次,阿娇放心好了,别管什么人,只要有人妨碍到你皇后的位置,娘就跟他没完,这可是娘辛辛苦苦和王太后筹划来的。” 窦太主说王太后,嬴政知道窦太主心思不细,根本就没怀疑王太后什么,但是王太后明显的对窦家人都有偏见。 俩人正在说话,嬴政还想提醒窦太主一句,楚服忽然进来,道:“娘娘,太主,皇上回宫来了,直往这边过来了!” 窦太主大喜,站起来道:“呦,这是好事儿啊,皇上回宫来头一件事是来看你。” 说着将嬴政拉起来,道:“快快,打扮一下,娘给你选个好看的衣服,人说小别胜新婚呐,我看太医也不用问了,你着身孕都好久了,今儿晚上一定要把皇上留下来,知道么?就是可别太猛了,弄坏了太子可不好。” 窦太主一边说,一边笑,搞得好像嬴政真的会把刘彻留下来过夜一样。 窦太主给他挑了一件比较花哨的衣服,平日里嬴政才不会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也不抹粉,幸而陈阿娇本身长得就是无可挑剔的美人,擦脂则嫌艳,抹粉则嫌白,嬴政这样反而是最养眼的。 还没来得及给嬴政再怎么多打扮,刘彻的车仗就到了。 窦太主也不妨碍他们,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番嬴政,道:“我女儿果然国色天香,好看的衣服趁着就更是好看,皇上他也是男人,哪能受得了咱阿娇一笑呢,阿娇啊,听娘的话,可别耽误了自己,娘先走了啊。” 嬴政听多了窦太主的话,都觉得咬牙切齿变成了无奈,看着窦太主出去,深深的松了一口气。 刘彻很快就进来了,嬴政出来迎他,以往嬴政只穿素色的衣裳,如今被窦太主一打扮,衣裳的颜色很鲜艳,又挂了许多零零碎碎,在刘彻眼中,不免美得不可方物。 刘彻不知是窦太主打扮的,还以为是嬴政许久未见自己,所以听说自己过来,特意事先打扮了,刘彻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就像拨云见日一般。 陈阿娇的身段婀娜,现在嬴政怀了身孕,虽然不见以前那样曼妙,但仍然无伤大雅,反而觉得风韵了许多,刘彻瞧在眼里,禁不住心里痒痒。 上前握住嬴政的手,不让他行礼,嬴政想要收回来,但是也不知为何,刘彻今日握的有点紧,一抬头禁不住下意识的眯了眼下。 刘彻一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手握着他的手,扶着他慢慢往里走,笑道:“阿娇姐姐不要跟我行礼,你身子不方便,这些繁文缛节就都免了。” 他说着,竟然将手轻轻放在嬴政凸起的腹部上,声音也放的轻柔了,道:“阿娇姐姐这些日子觉得如何?朕总是成天出去,也照顾不到阿娇姐姐。” 嬴政被他触碰了腹部,整个人狠狠的打了个颤,这是嬴政的“死穴”,作为一个大一统的帝王来说,这就是他的耻辱,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也需要低头才不会头破血流,嬴政平日里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自己都不会去碰自己的腹部,结果刘彻一上来就碰他的死穴。 刘彻扶着他往里走,慢慢坐在软榻上,笑道:“朕本身预计出去十几日,只是路上有些惦念阿娇姐姐,所以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嬴政听刘彻说着情话,若是女子还真就被他打动了,哪个女人能禁得住一个帝王,温声细语的和她说话?只不过刘彻面对的是嬴政,若是刘彻给他兵权,保不齐嬴政会笑一笑,其他什么甜言蜜语也就免了罢,要是论甜言蜜语,嬴政也会说。 刘彻看着他柔和的眉眼,手中握着对方细滑的手,自从对方有身孕开始,刘彻又被太皇太后打压,心中不免多事不顺,哪有什么心思去寻花问柳,一心就扑在他的御林军上了,就想着如何能把自己这几百御林军培养出几百个大将军出来。 所以就连李妍主动献身,刘彻也不领情。 只是他现在看到嬴政,心中就越发的难忍,握着嬴政的手轻轻捧起来,放在唇边。 嬴政还以为他又要亲,本来想抽手,只不过硬生生止住了,若总是对刘彻横眉冷对的,窦太主说的也有些道理,宫中想往上爬的人太多了,很难保证没有几个心机深重的。 嬴政心想着,忍一时就完了,不就是亲一下子,自己做质子的时候,也看尽了别人的脸色,什么都是忍过来的。 只是嬴政没想到,刘彻可不是只把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就完了,嬴政只觉得手指尖突然被一个湿湿热热的东西包裹住,吓得他一哆嗦。 刘彻竟然握着他的手,伸出舌来舔舐着他的指尖儿,刘彻早就知道嬴政会抽回手去,手上也加了劲儿,没让对方得逞,还变本加厉的将嬴政的指尖含进口中,用舌头轻轻的添,偶尔用牙齿轻轻的磨蹭一下。 嬴政哪禁得住他这样撩拨,顿时心里觉得十分恶心,后脊梁出了一片的鸡皮疙瘩,只是他的身子似乎却不是这么认为的,嬴政但觉手臂整个都软了,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指间一下就窜上头去。 刘彻温热的舌头,舔吻着他的手指,磨蹭着他敏感的手指缝隙,嬴政整个人往后缩,也不知是痒还是麻,只觉得无力。 “啊……嗯!” 刘彻见他脸色酡红,嘴唇微微打开,朱唇不点自红,雪白的贝齿露出了一个小边儿,舌尖带着水色隐隐约约。 刘彻看着他,眼神禁不住沉了下来,呼吸也有些急促,在嬴政手背上稍微使劲弄出了一个吻痕,随即一手抚弄着他的后背,似乎是安抚,只是嬴政的腰身十分敏感,那一下下的抚摸,让嬴政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他觉得自己的腰有些不受控制,随着对方的抚弄,明显在打颤。 刘彻发现怀中的人已经有软化的迹象,也不耽误时间,将嬴政放到在软榻上,自己撑在他身上,将腿顶在嬴政的两腿之间,压低了头,亲吻着对方细细的脖颈,一把将嬴政的领口撕开,在嬴政的锁骨上来回厮磨。 嬴政的脖颈扬起,被一股一股酥麻的快感弄得有些失神,刘彻一面亲吻着他的脖颈,见对方不反对,伸手下去,摸在嬴政的膝弯上,慢慢的缓缓的逆着往上摸去,顺着嬴政大腿内侧,一直往上。 虽然隔着衣服,但是嬴政仍然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手掌,轻轻重重的抚摸,嬴政脑子就像被人猛击了一般,立马惊觉,只是刘彻的手一刻也不闲着,随着他的抚摸,嬴政的双腿,似乎痉挛一般,轻轻的颤抖着。 嬴政踮起身来,想从刘彻身下闪开,刘彻看他挣扎,怕伤了嬴政,低下头又去亲吻他的脖颈和锁骨,声音有些沙哑,道:“你放心好了,朕有分寸,不会伤了你。” 嬴政一听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刘彻竟然觉得自己是怕伤了孩子,所以才不肯的。 嬴政偏过头去,想他屈居在女人的壳子里也就完了,现在还怀了身孕,底线已经一退再退,说什么也绝对不能让刘彻碰自己。 刘彻看他挣扎,只是身下的人衣衫散乱,连头发也散开来贴在脖颈上,这种凌乱的感觉就更让刘彻燥热,一股热气涌上来。 刘彻扯开他的衣服,就这时候,外面似乎是卫青的声音,朗声道:“陛下!东瓯急报!” 刘彻没想到这时候有人回来打扰,还是什么东瓯的军报。 刘彻脸上有些不悦,嬴政倒是狠狠松了一口气,躺在榻上,顿时觉得一身的冷汗。 刘彻眼睛盯着嬴政看了半天,才低下头来,在嬴政的唇边亲了一下,道:“朕先过去,一会儿就回来。” 他说完了翻身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走了出去,卫青在外面跪着,手里拿着一块长条状的板子,见到刘彻出来,道:“陛下,东瓯急报,闽粤军攻入东瓯,东瓯国向陛下请求援兵。” 刘彻顿了一下,道:“这件事情,有和太皇太后禀明么。” 卫青道:“回陛下,还没有。” 刘彻道:“那就走,去东宫一趟。” 卫青知道现在兵权都在东宫的太皇太后手里,皇上一直以来只带着他几百名御林军,看似打猎其实是在集势,在这种情况下,更需要事事都去禀明太皇太后,好让老人家放心,对皇上卸去戒备。 刘彻坐上了车,突然探头对内侍道:“你去告诉皇后,朕今天可能回不去了,让他早些休息,不要累坏了身子。” “诺。” 内侍应了一声,连忙小跑着往椒房殿里去传话。 嬴政等刘彻走了,起身来,扥着被子狠狠擦了擦自己的脖颈,很快内侍又过来传话,嬴政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寒的掉冰渣子,道:“谢皇上关心。” 刘彻做了车往东宫去,在车里一个人想了会儿,突然道:“让卫青过来。” 内侍连忙往车后跑去,朗声道:“陛下请建章监卫青参乘。” 卫青愣了一下,连忙快步往前去,却不上车,只是扶着车辕,道:“陛下,卑将实在不敢与皇上同车,陛下有话,卑将跟着车走也能听。” 刘彻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道:“让你参乘你就参乘,别婆婆妈妈的。” 卫青没有办法,只好上车去,刘彻示意他坐下来,卫青恭敬的欠着身只坐一个边儿。 刘彻道:“让你上车,是因为怕别人听到了,知道么。” 卫青道:“卑将愚钝,卑将明白了。” 刘彻点头,这才道:“依你看,东瓯国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卫青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卑将觉得,因当出兵援助。” 刘彻叹气道:“可是朕……没有兵,没有兵!卫青你知道么,如果这次朕可以援助东瓯,那么就能顺势拿回兵权,有了兵,那才是天下。” 卫青也明白这个道理,他虽然是骑奴出身,出身卑贱,只不过他少时就喜爱兵法,也喜欢宝马,练就了一身好功夫,这种有兵权才能坐稳天下的道理,他当然懂。 一时间车里又没了声响,卫青看刘彻锁着眉,终于试探的出声道:“其实……卑将有个想法。” 刘彻道:“有什么想法你就说,朕让你坐在车上,就因为这里只有咱们二人,你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听见。” 他说着,抬眼看了看卫青,道:“卫青啊,你知道么,在这个宫里头,朕最信任的人是皇后,而你,是皇后亲自给朕引荐的,朕也就信任你,你有话但说无妨。” 卫青这才道:“卑将以为,如今虎符在太皇太后手中,其他将军虽能练兵,却不能调兵,而真正有实力的却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 “是谁?” “是程不识,”卫青道:“东宫卫尉,程不识!” 刘彻听他这样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示意卫青接着说。 卫青又道:“程不识虽然只是个卫尉,但是他一直跟在太皇太后身边,说出来的话也算是有分量的。卑将觉得,陛下有必要和这个程将军谈一谈,如果程不识肯为陛下在太皇太后面前说话,那就好了。” 刘彻觉得有理,点了点头。 到东宫之前,卫青怕人说闲话,提前下了车跟随在后面。 东宫门口,刘彻就遇到了卫尉程不识,刘彻打量了程不识一眼,笑道:“程将军。” 程不识赶紧跪下来请安,有些受宠若惊,在刘彻眼里,太皇太后一直打压自己,所以对东宫其他人也都有偏见,对程不识的态度一直不冷不淡的,难怪程不识有些惊慌。 刘彻驴唇不对马嘴的道:“程将军啊,你也是老将军了,这么多年从沙场上退下来,你说说看,是行军打仗好呢,还是在宫里头好呢?” 程不识愣了一下,听出了刘彻话里有话,只是仍然照旧答道:“回陛下,天下太平之时,自然呆在宫中舒服,卑将是军人,若是哪一天皇上用得上卑将,愿意死在沙场上。” 刘彻看着他一小会儿,似乎像看看他是不是在说真话,随即大笑了起来,拍了程不识肩膀两下,道:“程将军严重了,朕只是随口问问,也就是问问。” 他说着绕过程不识,往里面去,卫青跟在后面,刘彻回头看了他一眼,卫青也在琢磨方才程不识的态度,刘彻故意落下两步,压低了声音和卫青道:“程不识这个老奸巨猾的,这么会说。” 卫青低着头,道:“但是卑将觉得,程将军没说错。” 刘彻点了点头,这才进了殿里。 刘彻进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正在弄她的虫子,听见动静,道:“皇上回宫了。” 刘彻道:“正是,孙儿提前回来了,来给奶奶请安。” 说着笑道:“还有一件事,孙儿自己做不了主,也想让奶奶来把把关。” 太皇太后听了似乎很满意,点头道:“什么事儿啊?” 刘彻道:“闽粤军攻打东瓯,东瓯国派人来向孙儿请求救兵,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孙儿第一个念头就是来请示奶奶,奶奶觉得如何处理才好?” 太皇太后听了,立时收了笑容,道:“皇上觉得如何才对?” 刘彻听她又把问题踢了回来,必定是想试探自己的立场,道:“孙儿还问曾遇到过这种问题,一时拿不定注意。” 太皇太后道:“皇上拿不定注意,老身是个老太婆,说出来的话不一定能服众,这样罢,把三公叫来,让许昌、庄青翟、窦彭祖他们都来,弄个廷议,来议一议。” 太皇太后说了三个名字,全是窦家的人,刘彻心中一口恶气堵着,也不好发作,他现在要休养生息,自己的御林军还没有规模,不能明着和老太太较劲,以前就是太意气用事,凡是大刀阔斧,已经狠狠跌了跟头,再不能如此不经事。 刘彻忍耐下来,道:“孙儿也是这么想的,那就按奶奶说的。” 他说完了,不想再多说什么,太皇太后也满意他的态度,挥了挥手,让他下去,等着刘彻刚转身,太皇太后突然道:“皇上出去狩猎,老身不想多说什么,这本是无为而治,但是不要玩野了,要能收能放。” “是,孙儿知道。” 太皇太后道:“皇上若不忙,就留下来吃个饭罢。” 刘彻只得应了一声,用饭之后,太皇太后又给他讲黄老之学,一直拖到很晚,刘彻才出来。 卫青见皇上出来,脸色却十分不好,也不敢多问,想必结果已经可知。 太皇太后指名道姓的人,都是以为太皇太后的势力依存的,自然会不遗余力的表达老太太的想法,老太太表面说的好听,大家议一议,只不过是假作的罢了,也就是想堵住别人的嘴。 刘彻心里不顺,本想回寝殿去,只是走了半截,突然想到了嬴政,不要看他在东宫太皇太后面前应对自如,只是心里憋屈的厉害,是不吐不快,让骑奴打转了马头,往椒房殿去。 嬴政已经洗漱完,准备睡下了,却见楚服过来,道:“娘娘,陛下的车仗过来了。” 嬴政一惊,下午走的那会儿还说不过来了,怎么突然又反悔,但是他也不能不接驾,就算不接驾,也不能穿成这样,谁知道刘彻会不会又发疯。 嬴政连忙穿上衣服,楚服给他梳了头发,这功夫刘彻就进来了。 他进来之后挥手让人都出去,自己坐在榻上,一口将杯中的水喝掉,道:“朕刚刚从东宫出来,老太太又给朕使绊儿,还要打掉了朕的牙,不让朕吐出来。” 嬴政见他只是坐着,而且似乎心情不好,这才放下心来,道:“陛下为了闽粤的事?” 刘彻点了点头,没好气的将杯子劈手扔出去,这才觉得解恨,道:“太皇太后说,出不出兵,要弄个廷议让众臣决定,什么许昌,什么庄青翟,什么窦彭祖,这些都是什么人,都是太皇太后的亲戚,要么就是同乡,让他们来说,不就是要堵住朕的嘴?” 嬴政听了,仍然一副淡然的脸色,轻笑了一声,道:“太皇太后想要公正,那还不好办,陛下就把廷议改成朝议,然后再去和太皇太后请罪,说自己死做主张,希望不要怪罪。朝议的嘴脸可比廷议大得多,总有那么几个人会说出陛下想要的话了罢。” 刘彻先是琢磨了一会儿,顿时有些霍然开朗,道:“还是阿娇姐姐聪明,朕明日就朝议。” 嬴政见他面有喜色,怕他心中没了烦心事又开始发疯,道:“陛下先回去整理一下关于闽粤和东瓯的史料,免得明日被三公驳得哑口无言。” 刘彻挑嘴笑了一下,抓着嬴政的手,道:“阿娇姐姐如何这么薄情,不留朕住一夜?” 嬴政拨开他的手,冷笑道:“妾听说陛下去终南山的时候,韩说给您引荐了一个妙龄的农家女?妾今日身子不舒服,陛下还是回罢。” 刘彻听他这么一说,眼皮一跳,顿时有些心虚,看着嬴政起身,还以为他吃味了生气了,哪知道是嬴政借着茬想赶他走。 第31章 主动 刘彻让内侍搬了些史料来,椒房殿没留成,只能点灯熬蜡的夜读。 刘彻看了看闽粤和东瓯的大小战役,当年七王之乱的时候,东瓯诱杀刘濞有功,现在来管大汉寻求支援,刘彻心里自然是想派兵的。 只是这个兵从哪里出,是个很大的问题。 先不说大汉是泱泱大国,需要给周边小国做出公正的表率来,就说兵权,如果能成功援助东瓯,太皇太后必要拿出虎符给刘彻。 这虎符一拿出来,刘彻岂还有还回去的道理?这一点太皇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没有轻易开口,而是让刘彻搞一个廷议,招来三公,但是三公全是窦家的人,廷议也只是个样子罢了,最后还是窦太皇太后说了算。 刘彻为了虎符着急着慌,其实就是已经驾崩的景帝,也想到了这一点,觉得刘彻终归年纪轻,做事喜欢大刀阔斧,不知循序渐进,所以特意将一半虎符放在了太皇太后手里。 虽然太皇太后有的时候专权霸道,但是不得不说,她也是一心为了刘家的天下,从没有半点儿私心,只不过老人家在不成想的时候,已经将窦家的势力根深蒂固了,眼下窦家不再是太皇太后一个人,而是你一群人,朝中吃俸禄的窦姓人,没有几百也有一百。 等大家都缓过神来的时候,窦家人和刘彻已经对上了,针锋相对。这个时候双方都觉得自己有理,自己有苦衷,疙瘩也就越结越大。 刘彻一个人静坐着,心平气和的时候,他也知道老太太的不容易,老太太也是好心,然而太皇太后就是不明白不相信自己的雄心壮志。 汉家天下虽然经过文景之治,看似天下太平,是在正处于危机之时,朝政腐败,蛀虫颇多,诸侯王画地养兵,自成一派,皇帝的政权不能集中。 最重要的,北面还有匈奴。 刘彻还记得以前,卫绾还没有辞官,卫绾身为自己的太傅,一直教导自己,不要忘记匈奴之耻,文皇帝当年,匈奴猖獗,云中、辽东被烧杀抢掠,战火一度蔓延到皇帝行宫甘泉宫。文皇帝被匈奴围剿,不得已献出公主和亲,才结束了长安的战火。 长久以来,刘彻总是不明白,大汉一直自称泱泱大国,但却躲在女人身后,让自己的女儿姐妹去受苦受难,换取短暂即逝的所谓和平。 在刘彻心中,这就是羞辱,是耻辱,太皇太后和王太后可以嫁南宫公主去和亲,每年拿着南宫送来的手信垂泪,刘彻却不想这样。 刘彻觉得汉室的人比匈奴得多,地比匈奴的大,商贸也比匈奴的繁华,只要有人肯打破这个死局,去抗击匈奴,而这个人必然是自己。 刘彻看着竹简,叹了口气,虽然他心中有壮志,奈何现在却被脚下的石头绊倒,文景之治国库里有些钱,可以支撑打仗,但是唯独没有兵。 说一千道一万,没有兵都是白搭。 刘彻想要从东瓯这件事开始,作为一个契机,只要太皇太后肯给自己这个机会,一定不会让她失望,让她知道,孙儿不会输给高祖皇帝。 但是这个契机不是好得到的,太皇太后固执的厉害,人老了就更是想要天下太平,兵是凶器,不宜擅动。 卫子夫托着木盘走进来,听到刘彻叹气,将木盘放在案上,把水拿出来,跪下来擎过头顶,轻声道:“陛下为何叹气,喝些水罢。” 刘彻一个人出神,突然听见有人说话,收了神,接过水来喝了,还拿袖子豪爽的抹了一把嘴。 卫子夫接过空了的碗,道:“已经夜了,陛下若是乏了,就歇息罢,明日一早还有朝议。” 刘彻又叹了口气,不过很快转忧为喜,笑道:“子夫说话从来软声软气的,即使朕心中有多不痛快,听见了子夫的声音,也就高兴了。” 卫子夫脸一红,低下头,道:“陛下又拿奴婢开玩笑了。” “这是真的。” 刘彻心想,若是阿娇姐姐也能这般对自己说话,恐怕要乐死了。 刘彻想到嬴政,就难免想到自己本身能在椒房殿过夜的,只不过惹了人家不痛快,所以被“轰”了回来。 这样一想,刘彻突然道:“子夫啊,你说,女人最喜欢什么?” 卫子夫听刘彻忽然说的不着边际,羞得脸上更红,道:“陛下……陛下又要戏耍奴婢。” 刘彻道:“子夫你可误会朕了。”他说着拍了拍沿子,让卫子夫坐下来,卫子夫也只是推脱了一下,就坐下来。 刘彻这才又道:“朕前些日子不是出去打猎了么,韩说啊,瞎揣度朕意,弄了个什么农家女给朕,然后这事儿也不知怎么的,让皇后听去了,现在倒好啊,朕是一国之君,结果被皇后轰了出来。你以前不是跟在皇后身边么,他一般喜欢什么,朕要用什么来哄哄才好?” 卫子夫顿时心凉了一半,但还是强颜欢笑的道:“陛下,奴婢只是一个宫女,皇后那是金枝玉叶,奴婢怎么敢揣度娘娘的心思呢?” 刘彻一想,也对,若是嬴政像卫子夫这样,恐怕也就不是嬴政了。 刘彻笑道:“子夫也不要妄自菲薄,朕身边的这些人里面,就属你心最细,什么都替朕想好了。” 卫子夫放柔了声音,道:“奴婢能服侍陛下,是奴婢的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若是可以,求陛下不要嫌弃奴婢,让奴婢一直伺候着陛下。” 刘彻不是傻子,若论这些事,该当是刘彻最为通透的,卫子夫这番表白,他还是能听懂的,只是眼下事情诸多,一来皇后怀了身孕,若是掖庭的人拿了新人的簿册给皇后看,也不知会不会添堵。二来也是刘彻没这种心思,朝政打仗的时候一团糟,没有头绪,哪里还有花花肠子。 刘彻该装傻的时候绝对不会充大个的,只当没听懂,随即笑道:“对了,你弟弟卫青啊,一直跟在朕身边,虽然有的时候也太过恭谨了些,但是为人老实忠厚。” 卫子夫赶紧拜谢,道:“奴婢替弟弟谢过陛下。卫青嘴笨了些,学识差了些,但是胜在拳脚功夫不错,也忠心,希望不会惹陛下不快。” 刘彻摇手,道:“他好得很,皇后的眼光不差,当初皇后给朕引荐,朕还半信半疑来着,如今看来,学识也不差,当兵的知道兵法就行了,别的字儿认识不认识两可。” 卫子夫哪成想卫青变成了皇后娘娘给陛下引荐的,心中有些不快,皇上说三句话,两句半会拐在皇后身上,恐怕自己想要往上爬,有皇后在的一天,就是难上加难。 第二日刘彻早起之后就准备去朝议,嬴政也起了身,让楚服给他准备了正式的衣服,要去太皇太后的东宫走一趟。 嬴政到的时候,就看见里面还有人,正是王太后无疑了。 太皇太后笑道:“今儿热闹,都到老身这儿来了?” 老太太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嬴政仍然笑着走过去,给她请安。 太皇太后招了招手,道:“别跪别跪,你身子要紧,来阿娇,坐外婆身边儿来。” 嬴政应了一声,走过去,王太后虽然也坐着,却是侍女给拿来的软垫,放在了殿上,而嬴政却可以和太皇太后一起坐在凤坐上。 东宫历来都是太后住的地方,但是王太后却一天也没有住过,那是为什么,因为太皇太后还健在,怎么可能让太皇太后给自己腾地方。 东宫的气派还在其次,别管有没有自己住的舒坦,但那就是权力地位的象征。 王太后没有坐过的凤坐,嬴政却坐过,她如何能不生气。 有太皇太后在,王太后又不能发作,乖得像只猫一样,穿得也朴素,说话做事也小心谨慎,眼睁睁瞧着嬴政走过去。 太皇太后道:“快快,再拿软垫子来,太硬了,别硌着。” 她说着,侍女赶紧拿过来软垫,放在凤坐上,这才让嬴政坐下来。 太皇太后笑道:“皇上开朝议,咱们这儿就差你母亲那丫头,就也开个会议了。” 王太后一听,心中一提,赔笑道:“我听说皇上召集了大臣开朝议,就怕太皇太后您心里头生气,皇上他还小,也不是故意惹您不痛快的,怕是他把廷议给听成朝议了。” 太皇太后哂笑了一声,“他小?他不小了,心比谁都大。” 也不给王太后面子,说罢了顿了顿,又道:“你们知道为何先皇不把虎符给皇上么,就因为皇上的心太大了,太大了,他需要人辅佐,求贤若渴老身能明白,却着了那些儒生的道。虎符可不是小事,皇上万一把虎符给了那帮子儒生,那还了得?天下还不大乱了。” 嬴政听着,敢情自己还没有开口,太皇太后已经把所有人的话头都堵死了,言下之意是,皇上不够沉稳,不能拿虎符调兵,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饶是谁也不能多为刘彻说一句话。 其实嬴政并不想为刘彻说话,只是虎符放在刘彻手里,而自己是刘彻的智囊,显然比放在太皇太后手里要强得多,这次是否出兵助东瓯退敌,至关重要。 嬴政明白了太皇太后的态度,自然不会开口找不痛快,显然不能从太皇太后这里下手。 刘彻下了朝,乘车仗往回去,仍然招了卫青来参乘,方才在朝上,自己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人云亦云的支持不派兵。 说什么东瓯和闽越都是势利小人,不足为信,他们打仗古来有之,连秦始皇都觉得闽越奸诈,又是蛮荒之地,放弃了这块地方,大汉就更不该为了他们而动兵。 窦婴革去了丞相的官位,但是因为是朝议,所以也在其中,窦婴主张出兵,毕竟汉室为大国,如果不出兵,会失了大国的威严。再者闽越狼子野心,如果不帮助东瓯,东瓯覆灭,再来就会威胁到大汉的土地。 有人觉得窦婴讲得对,田蚡却站出来反驳,一时僵持不下,只有一个叫做严助的官员表示赞同魏其侯窦婴的看法。 朝议下来,刘彻觉得心里头分外的不痛快,就找卫青过来参乘,准备合计一下。 刘彻道:“眼下如何,朝中大臣多半惧怕太皇太后的威严,根本不怕朕的想法,太皇太后一咳嗽,屁都不敢放,如今朝议也是不出兵的结果,难道朕真的要被憋死了?” 卫青道:“陛下……以卑将来看,这次恐怕是不能从太皇太后手里要来虎符了。如果朝议的结果是出兵,在太皇太后面前还需要费一番周折,更何况是不出兵呢。” 刘彻砸了一下车壁,吓的外面的骑奴和内侍一哆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刘彻道:“朕难道只能让你领着那七八百的御林军长长途跋涉去援助么!朕每日都要问好几百次,这个天下到底是谁在做皇帝。” 卫青道:“陛下稍安勿躁,还需要忍耐。” 他们正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一下,刘彻道:“怎么回事?” 内侍扶着车辕道:“陛下,前面似乎是皇后娘娘的车仗。” 刘彻一怔,原来是嬴政从东宫出来,正好也路过,就和刘彻的车仗对了上。 卫青一听,赶紧从车里出来,拜在地上给嬴政请安。 嬴政就见刘彻的车仗上先下来了卫青,随即下来了刘彻。 刘彻怕他想歪了,自己可全是冤枉的,正和卫青讨论的是正经的事。 嬴政只是稍微打量了一下卫青,刘彻上前去扶住他,生怕嬴政有闪失,道:“你怎么出来了,从东宫回来?” 嬴政点头道:“刚见过太皇太后回来。” 刘彻一听“太皇太后”四个字,顿时心里一提,想要和嬴政打听下太皇太后的口风,只不过又怕这里人多嘴杂,就道:“先回去,小心点儿脚下,你身子不方便,就不要总是出来。” 众人一起回了椒房殿,刘彻有些憋不住,道:“太皇太后有说什么吗?” 嬴政道:“知道陛下会问,我也正是为了这个去的。太皇太后那里说的很严实,没有可能拿到虎符。太皇太后还拿了淮南王书,说要给陛下瞧,天下之兵在于不动,不动兵来取胜。” 刘彻听了冷笑一句,道:“真是奇怪了,朕还未曾听说过,天下还有不动兵就能取胜的道理。卫青,你听说过么?” 卫青被点了名,跪在地上,答道:“卑将也不曾听说。” 刘彻又道:“不用动兵就能取胜,天下哪来的这些好事儿?拿嘴皮子说说话去吓唬人家手中的刀剑么?” 嬴政也笑了一声,道:“谁说动兵一定要虎符?” 刘彻愣了一下,道:“这是祖上的规矩,如果没有虎符,哪个将领也不会调兵的。” 嬴政道:“那是打打仗,陛下有没有想过,闽越虽然狡诈,但是他们现在却是打到了东瓯的家门口,深入东瓯,他们不了解地势,作战没有东瓯的将士得心应手,这是其一。其二,东瓯人如果打输了,那么他们就失去了国家,闽越人如果输了,他们只是失去了侵略的土地而已,孰轻孰重,哪边军心一致,已经可见一斑。” 刘彻听了觉得有理,虽然闽越兵厉害,但是东瓯的地理和气候他们都不了解,不可能长驱直入。 卫青跪在地上,虽然他不敢抬头,但是听了也觉得心中一震,没成想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才能。 嬴政接着道:“闽越兵只是气势让人害怕而已,想要打下东瓯,还需要长期的苦战。对付这样的国家,何必要大动干戈,只需要给他们些警告和压力,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刘彻道:“你的意思是说……不需要那么多兵?” 嬴政点头道:“只要声势。况且陛下这次只是想要借助东瓯的事情,夺回兵权。眼下如果陛下手中没有虎符,也能打赢这一仗,那么太皇太后定然对陛下另眼相看。” 刘彻道:“虽然是这样,但问题还在,如何才能打赢?” 嬴政笑道:“东瓯旁边有个会稽郡,陛下不防派使臣过去,会稽是小郡,太守不会见过大仗势,让太守发兵援助东瓯,如果太守不发兵就吓唬一吓,倘若再不发兵,当地斩了,还怕什么?领了会稽郡的兵,足够去吓唬闽越人了。” “这……” 嬴政说“当地斩了”了的时候,就像是说普通的笑话,不止是刘彻,就连卫青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神来只觉得全身一震,皇后娘娘的魄力并不是一般人能想比的。 嬴政道:“现在陛下只需要挑两个特使,一个能说会道的辩才,一个能手起刀落的将士,然后带着养兵已久的御林军,不用多带,一二百人足够了,去吓唬会稽郡的太守,就行了。” 卫青一听,立马扣头道:“陛下,娘娘,卑将愿意前往。” 刘彻道:“朕想的也是你。” 刘彻说完了,又去想嬴政所说的辩才,他第一个反应是窦婴,只不过又觉得窦婴太过于古板,凡事小心谨慎,处处遵循立法,虽然姓窦的人里头,刘彻唯一能信任的就是窦婴,但是这回他不适合去。 刘彻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人选,最后想到朝中为数不多支持窦婴的人,有个叫严助的,似乎辩才也不错,是当时自己征召有能之士来殿试的时候招进来的官员。 嬴政道:“这件事不需要太多人,但是唯独要动作快,太皇太后那里耳目众多,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难免会不高兴,传到老太太耳朵里的时候,若是闽越已经退兵,皆大欢喜,太皇太后也不会不高兴,反而觉得陛下沉稳了。” 田蚡在朝中被窦婴驳的没有面子,下了朝就去找王太后诉苦,王太后又在东宫被太皇太后堵了话,心里头也不舒服。 田蚡道:“姐姐,不是弟弟说啊,这满朝上下,窦家的人可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王太后道:“你还嫌我火气不够大,拱火呢么?” 田蚡道:“要我说,现在还不赶紧的,找个亲戚和淮南王联姻才是,淮南王在刘姓也是大辈分了,上次那刘迁你也见到了,模样还不错,这事赶紧的,早结早晚,免得天下都是姓窦的了。” 王太后道:“我应允了有什么用,太皇太后也要应允才行啊。” 田蚡笑道:“早些时候盼着彘儿当皇帝,现在好了,彘儿是做了皇帝,可我这个做舅舅的才做了几天的太尉,还有你这个做娘亲的,至今没住过东宫,唉。” 王太后心中火气本身不小,听他这样说,无异于煽风点火。 俩人还在互相诉苦,侍女过来道:“太后,窦太主来了。” 田蚡一听窦太主,连忙站起来,道:“姐姐,我就先走了啊,窦太主你可招呼好了,别露出马脚来。” 王太后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襟,收敛了心情,这才满脸笑容的迎出门去。 窦太主还没进门,王太后就拉住她的手,道:“姐姐啊,自从阿娇有了身孕,您进宫可是勤着呢,今儿才想到妹妹我啊。” 窦太主笑道:“早想往你这里坐一坐了,我在家中无事,闲得直发慌,还是琢磨着宫里头也就和你说得上话。” 王太后亲自倒了水给窦太主,笑道:“新鲜来的瓜果,还拿冰震着,姐姐你尝一个?” 窦太主习惯了被人捧着,也不觉着对方是太后又如何,再说了,她心里头还觉着没了自己,对方也当不成太后,所以就觉得应当的。 窦太主吃了一个水果,才笑道:“险些给忘了,我来这儿啊,不是为的吃瓜来了……” 她说着,顿了顿,道:“你也知道啊,我除了阿娇,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虽然不成材,但也混的还不错。” 王太后连忙奉承道:“太主真是谦虚了,两位公子那是神仙般的人物,怎么能说不成材,日后必成大器呢。” 窦太主一听,心中自然乐意,被王太后捧得飘飘然,继续说道:“我今日来,是为了我这二儿子陈蹻,他啊本身已经成了婚,只不过前些媳妇忽然就没了,病来了说到就到,我这个做娘的,儿子不操心自己的事,我还能不操心么?我想着,你是不是有亲戚也是出阁的年纪了,咱们关系都这么亲厚了,不如就亲上加亲?你看好不好?” 其实汉朝别说男子,就是女子死了丈夫,二嫁三嫁都不是问题,只不过王太后心里一直觉得窦太主仗势欺人,总是压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如今这么一听,死了媳妇才想着用自己的亲戚来充房,登时就不高兴了。 只是王太后告诉自己需要忍,当下笑道:“这敢情好呢,妹妹我怎么会不愿意。只是……我很久都没见过陈蹻了,改日你带着二公子来,咱们坐在一处说说话才是。” 王太后本身那意思是从长计议,以后再说,只不过她没料到,窦太主一拍手,笑道:“那就这么办了,你不知道蹻儿他平日里闲不住,我今日进宫,他也要来开开脸,所以啊,他这会儿已经在外面了。” 王太后顿时脸上有些变色,觉得就如同咬了自己的舌头一般。 刘彻安排了事宜,让卫青和严助早日启程,然后才想着去王太后那里请个安,虽然忙,总是不去露面也不好。 刘彻被内侍簇拥着,转过回廊,就看见一个白衫子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那男人似乎二十来岁,生的面目俊朗,竟是不可挑剔,只是单单看着就如同三月春风,温柔却自有一股出尘。 刘彻瞧着,有些出神,一方面是因为男子生的确实难得一见,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人隐约相识,但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刘彻走过去,那男人看到他,当下拜在地上,道:“卑臣陈蹻,请万岁圣安。” “陈蹻?” 刘彻看着他,这个名字倒是耳熟,只不过他现在来不及思考到底为什么耳熟,而是觉着,这个男子空有一副好皮相了,笑起来带着明显的奉承和谄媚,破坏了本身温柔出尘的气质。 陈蹻笑道:“正是,陛下您不记得了?小的时候,在东宫里陛下还和卑臣见过。” 刘彻一听“东宫”脑仁就疼,再加上这人空有皮囊,不和刘彻的胃口,就有些不耐烦,道:“你也说小的时候,朕哪记得那么多。” 陈蹻看出刘彻的不耐烦,连忙改口,不套近乎了,道:“卑臣是堂邑侯陈午次子,陈蹻。” 刘彻这么一听,顿时明白了,道:“原来是皇后的兄长啊,快起来快起来。” 陈蹻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仍然一副谄媚的笑脸,道:“陛下贵人多忘事。” 刘彻道:“怪不得朕觉得你哪里见过一般,原来是生的有几分像皇后。” 陈蹻点头赔笑道:“是是是,家母就常说卑臣和妹妹长得相似。”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殿里出来一个侍女,请陈蹻进去,刘彻也就跟陈蹻一起往里去。 窦太主见皇上来了,也没有起身,很随便的见礼,似乎觉得应该这样似的。 刘彻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却不表现在脸上。 王太后拉住刘彻,道:“太主想让二公子和咱们联姻,皇上看如何?” 刘彻笑了一下,二两拨千斤的道:“这件事情自然是娘做主,还要禀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做主才是。” 窦太主道:“这自然简单,我一会儿就去找老太太去,一准儿成的。” 王太后尴尬着,刘彻不想帮谁,他天天想着朝政还来不及,陈蹻的婚事还需要自己来掺合,还不累死他。 刘彻坐了一会儿,两个女人说话,他也插不上什么嘴,觉得无聊,就找了个辙退出来。 刚出来就听有人在后面叫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陈蹻,那人也跟着退了出来。 陈蹻跟上来,笑道:“卑臣听说陛下喜好打猎,卑臣不才,也对打猎有些心得,若是下次皇上还要去游猎,卑臣请命同去。” 刘彻没当一回事,道:“好啊,那下次你也跟着,就是要在外面露宿,有人家就住在农舍里,没人家的地方只能幕天席地了。” 陈蹻笑道:“这自然,自然,能跟着皇上游猎,是卑臣的荣幸。” 刘彻起初没做一回事,只不过总觉得陈蹻有意无意的挨过来,普通的大臣或者侍卫们哪敢离皇上近了,生怕有什么过失,只不过这个陈蹻不同,虽然走路的时候和刘彻差着两步,但是总是有意无意的贴着刘彻。 陈蹻说话温声软语的,又总是谄媚赔笑,刘彻就明白了,心下想着自己是走了什么运,前不久一个宫女和自己表明心意,就差脱光了主动献身,如今又招来个生得俊逸出尘的男子来,也如此的主动。 还真不要说,刘彻确实又那么些心动,陈蹻生的和陈阿娇很像,只不过嬴政的脾气陈蹻是学不来的,刘彻一直被众人捧着,从太子捧成了皇帝,甜言蜜语已经吃腻了,嬴政不顺着他的心意,刘彻反而来了兴致,陈蹻这样刻意讨好,刘彻反而觉得没什么劲。 但是陈蹻可是皇后的亲哥哥,刘彻就算再花心,也不能不懂事,把他亲哥哥睡了,椒房殿就该倒过来了,窦太主也不答应啊。 刘彻虽然爱美色,但不是为了美色误事的人,当下道:“你有空去椒房殿瞧瞧皇后,朕还有事,先走了。” 陈蹻见皇上无动于衷,也不知自己哪里不对。他生在官家,比普通老百姓多了很多耳目,母亲又是窦太主,虽然没见过皇上几面,但是自觉地还算是了解皇上,按照传言,皇上怎么可能连笑一下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陈蹻在家中还有一个大哥,名叫陈须,陈须和陈蹻都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但是陈须好斗,陈蹻会奉承,在家中极为不合,况且还有家产的事情在内,陈蹻虽然身为次子,但是觉得如果自己不争取,就要被陈须打压,哪能服气。 他好不容易让母亲带自己进宫来,准备先讨好皇上,无论用什么方法,这个方法最简单方便的,也最能迎合刘彻,等到自己和皇上的关系亲厚了,家产还能成问题么,父亲归天了,还不得自己来承袭。 只是陈蹻没想到,刘彻不像传闻的那样如此来者不拒,都不曾睁眼打量自己一眼。 刘彻到了椒房殿,侍女说娘娘在午睡。近来嬴政身子渐感沉重,而且也越来越嗜睡,容易困乏,不喜欢动晃。 刘彻走进去,果然就见嬴政躺在床上,因为身子不便,已经不能侧着躺,身上盖了被子,似乎睡得很熟,并不像以前那样,自己一走过去他就立刻醒来了。 或许确实是有身子的缘故,刘彻都在榻边坐下了,嬴政也没有醒来。 刘彻伸手将贴在嬴政脸颊上的头发拨开,给他别在耳后,嬴政的耳朵十分敏感,被他一触碰,立时哼了一声,还一侧头。 刘彻以为嬴政要醒了,哪知道他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因为熟睡,脸色散发着淡淡的红晕,让白皙的皮肤显得十分水嫩。 刘彻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摩挲,他听人说有身子的人皮肤会不好,有许多人为了巴结嬴政,送来了不少护肤养生的东西,只是嬴政一概不去碰,平日里也极少极少涂脂抹粉的,也许是天生的,皮肤就是如此的好。 手沿着嬴政的脸颊慢慢摩挲着,刘彻有些着迷这种滑滑的触感,即柔软,又不会觉得腻人,也没有脂粉的刺鼻香气。 刘彻低下头来,轻轻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嬴政仍然没醒,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闷闷的鼻音听得刘彻心里犯痒痒。 刚刚才见了陈蹻,现在看来,确实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只不过陈蹻又多了几分男人的英气,而眼下的人,似乎闭着眼睛的时候,平添了几分的柔和。 一旦睁开眼睛,却是难以言绘的风采,似乎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都流动着让人不能逼视的流光溢彩。 刘彻想着,若阿娇姐姐能像陈蹻那样,主动对自己示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也不知真到那时候,自己会不会觉得是看错了听错了。 刘彻脑子里不由自主想着对方主动的样子,一股热流猛地涌上来,顿时下面有了反应,嗓子里也觉得越发的干渴。 他自从忙开了以后,就没心情再去招花惹草,嬴政又有了身子,怕伤了他也不敢来真格的,忍不下去想要来真格的时候,又总是有事情来打断,还都是大事情。 眼下闲下来,刘彻又想了不该想的,顿时觉得忍的有些难受,一股火烧着他胸腔里发胀,急需出口发泄出来。 刘彻的呼吸有些重,再一次低下头来,却不是亲吻嬴政的脸颊这么简单,他顺着嬴政的眉眼,一直吻下来,亲吻在他的嘴角上,用舌尖描摹着对方的唇线。 嬴政本睡得好好的,却觉得身上慢慢发热,先是眼睛,后来是鼻梁,再是嘴唇,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慢慢描画着,嬴政感觉呼吸不顺畅,顺势微微张开了嘴,哪想到这样驯服的回应,让刘彻那股火一下就膨胀起来。 刘彻将碍事的冕旒扔在一边,拉开嬴政的领口,舔吻着他的脖颈,他附身撑在嬴政身上,不敢真的压着他,怕伤到了孩子,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去抓住嬴政的手。 嬴政只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贴在了自己手上,烫的他想要缩开,却被桎梏住躲不开,那东西摩擦着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的手握起来,反复的摩擦着。 嬴政的手心越来越烫,只觉得脖颈锁骨一阵阵的泛着酥麻,那种麻嗖嗖的快感一直窜上来,弄得他云里雾里,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觉得自己该是在午睡,但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嬴政迷迷糊糊的,耳垂被刘彻含在嘴里,时而用舌尖插弄他的耳廓,似乎在模仿性事,嬴政虽然在睡梦中,身子却被撩拨的连连打颤,因为没有意识,腰身反而诚实的微微挺弄着。 刘彻亲吻着他的耳朵,一张嘴连呼吸都是炙热的,一面把持着嬴政的手,为自己纾解,一面轻轻唤道:“阿娇……阿娇……” 嬴政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叫“阿娇”,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这不是他,却是他的噩梦,嬴政知道,自己一睁眼就会又变成陈阿娇。 嬴政猛地从睡梦出惊醒,只是身上那种酥麻的快感仍然没有消除,刘彻见他醒了,放开他的耳垂,含住他的嘴唇,在嬴政还没有醒过闷来的时候,与他深吻在了一起。 嬴政感受着对方霸道的亲吻,手上那滚烫的感觉没有消失,让他脑子里“轰隆”一声,差一点就炸开来,刘彻正把持着自己的,在他手下纾解着。 顿时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了手上,嬴政不想去感受,极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只不过却没能成功,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刘彻那里的温度,甚至他觉得自己的手心里麻木了却仍然清晰的感觉着那里的温度。 刘彻与他的眼神对在一起,虽然是一张极为柔和美艳的脸孔,但那种凌冽又清亮的眼神,才是让刘彻极其痴迷的所在。 刘彻喉头干涩的滚动,额头上冒出汗来,握住嬴政的手也加快了速度。 “嗯!” 嬴政震惊的喉头里发出了一个单音,整个身子一紧,后腰挺直,僵硬的不能动弹,他能感觉到手上的粘腻,刘彻这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纾解之后似乎稍稍满意了一些,放开了嬴政的手。 第32章 加点料儿 自从没了董偃,窦太主无趣了好一阵,但是也就伤感一阵,她现在全心都在自己的二儿子身上,若是能和王太后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 这些日子窦太主天天往宫里头跑,太皇太后虽然宠爱窦太主,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终归喜欢丫头,对陈蹻不是太在意,陈蹻也只是在东宫客套,剩下时间就去和刘彻偶遇。 刘彻不是不知道陈蹻的意思,陈蹻的做法实在是太露骨了,但太皇太后把皇后宠成这样子,有太皇太后一天在,就不能冷落了皇后,再者说了,刘彻觉得自己被皇后吊着胃口,刚尝到一点点的甜头,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去招惹陈阿娇的哥哥。 陈蹻又随同母亲窦太主进宫来,先到了椒房殿去看嬴政,等皇上下朝之后再去见过刘彻,最后往东宫去。 嬴政见过这个所谓的二哥两次,陈蹻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好皮囊一个而已,再加之会说话会讨好人,窦太主被他哄得团团转,对这个次子比对长子还好的多。 陈蹻今日穿了一袭白色的袍子,显得身形挺拔面容隽秀,陈蹻和窦太主走进来,陈蹻以礼拜见了嬴政。 窦太主上前拉住嬴政的手,让他坐下来,因为嬴政的身子越来越明显,渐渐的也坐不下来了,只能挨着榻沿坐着。 窦太主笑道:“你身子好不好,有什么要的,一定管娘说啊。” 陈蹻赔笑道:“娘,瞧您说的,妹妹若有什么想要的,不是管皇上要就行了么,皇上这么宠爱妹妹,还能短了他什么吗。” 窦太主嗤了一声,道:“别是我说什么,只是你们爷们儿啊,都是一点,喜新厌旧最厉害,别管女人是给你们生孩子还什么,爱的快,忘得也快,娘这不是怕你妹妹吃亏么。” 陈蹻仍然笑着,“您实在是想的太偏了,皇上是什么人,儿子虽然只见过两面,但皇上这般疼爱妹妹的人物,儿子还是少见的,再加上太皇太后的宠爱,妹妹在宫里头,还不是如鱼得水么?” 嬴政听陈蹻的口气酸溜溜的,知道他嘴上这么说,其实是嫉妒自己这个“妹妹”,嬴政只冷笑了一下,也没开口。 陈蹻听他笑了一声,还以为嬴政是被自己捧的自大高傲起来,越发的看不起陈阿娇这个妹妹。 也不能怪陈蹻看不起嬴政,毕竟他少有进宫,这些日子才随母亲来见妹妹,可不知道自己这个平日里骄纵跋扈,凭借着母亲宠爱和太皇太后宠爱就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陈阿娇变了人。 在陈阿娇还未是皇后的时候,在家中就属他地位最高,因为早就和刘彻订了亲事,陈阿娇在家里也就越发的没样子,那可是未来的皇后,而两个兄长就算再厉害,也只是世袭的诸侯,哪有皇后高贵? 陈阿娇看不起大哥做事算计,看不起二哥做事计较,两个兄长又何尝看得起他? 陈蹻还当现在坐在自己眼前的人是当年那个不懂事没心机的人,所以也不疑有他。 三人坐一起说了一会儿话,窦太主突然道:“蹻儿啊,你先去外面走走,我有话和你妹妹说。” 陈蹻心中正愁着怎么开溜,现在这个时候,估摸着刘彻也已经下朝了,听见窦太主的话心里自然愿意,当下眉开眼笑的站起来,道:“娘,妹妹,那我就先走了。” 窦太主挥挥手,就让他出去了。 等他出去了,因为之前三个人坐一起说话,早就把下人屏退掉了,现在屋子里没了人。 窦太主蹙起了眉,道:“阿娇,你和娘说实话,皇上是不是派兵去会稽郡了,准备支援东瓯国啊?” 嬴政一听,当下不动声色,笑道:“娘是从哪里听来的,简直一派胡言,皇上哪来的兵?虎符还在老太太手里呢,没有虎符,拿什么支援,难不成两片嘴皮一碰会稽郡的太守就出兵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窦太主有些着急,道:“阿娇,现在也没有旁人,你别和我打马虎眼,皇上这么干也太不妥当了,万一传到了东宫耳朵里,你包庇着皇上,老太太发怒了,你也跑不了,知道么!” 嬴政只是不应,窦太主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还想骗娘!刘彻没有派兵,会稽郡的司马是怎么死的?” 嬴政心下一惊,他根本没有听到消息,说卫青斩了会稽郡司马,卫青和严助自从被派出去,还没有信回来,他哪知道窦太主的势力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嬴政说道:“谁死了?我怎么不知道。和您说实话罢,皇上确实派了卫青和严助去会稽郡,但也只是做做样子,自古以来哪地方出现打仗,不都是派人去调停调停嘛,他们就是干这个去了,皇上也拨了兵,一百御林军,一百人,能打仗么?” 窦太主听了眉头皱的更紧,道:“女儿呦,皇上胡闹,你要劝着他,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了,可不比之前想玩玩,想疯疯的,万一儿子生出来,老太太不高兴,不要这个重孙儿,你说怎么办,现在老太太疼你,可他终归是辅佐三代君王的人,比人精还精明,比皇上要狠心,说翻脸就绝情,你可要想好了。” 她说完了,突然像想起来什么,道:“卫青?你刚刚说的什么卫青,是不是那狐媚子卫子夫的弟弟?你真糊涂,皇上如果重用了卫青,必定要安抚他的家人,那卫子夫必定会充入掖庭,瞧她那狐媚子脸,一掐出水的声音,我听说还是阳信长公主送来的,还不爬到你的头上去了!” 嬴政道:“这件事我知道了。” 窦太主又道:“我都听说了这件事,东宫那里还远吗?程不识也是老将军了,他在军里的耳目还少吗?程不识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老太太的,你看看你,现在该如何补救?” 嬴政听说卫青杀了会稽郡司马,那必定已经办妥出兵,心下当时就稳住了,没有窦太主的慌张,笑道:“哪有这么严重。娘既然担心,那把程不识将军叫来,和他晓之以理,不就行了。” 窦太主被他气笑了,道:“程不识是东宫的卫尉,他负责东宫的安全和耳目,你要和他怎么晓之以理?” 嬴政只是轻笑了一声,道:“您别忘了,程不识,也是个出生入死,上过沙场,见过胡虏的军人。” 窦太主琢磨了一会儿,道:“那我现在就去叫程将军来,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千万不能让老太太知道了什么,皇上真是让人操心死了,没了娘,看他能怎么坐稳这个龙椅!” 她说着转身出去,吩咐宫女去请程将军。 椒房殿这边正在想怎么应对太皇太后,陈蹻出了椒房殿,刘彻正好下朝,往寝殿去换衣服。 陈蹻远远看见刘彻从车上下来,赶紧上前,笑着跪下道:“卑臣陈蹻,拜见皇上。” 刘彻瞟了一眼陈蹻,陈蹻还像往日那般,出落得超尘脱俗,身姿挺拔,一条宽玉腰带束着腰身,显得精瘦十分,腰线的弧度在跪下之际也显露无疑。 刘彻看在眼里,确实十分养眼,笑道:“二哥来了,请起罢。” 陈蹻听他这么叫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笑着爬起来,道:“皇上才下朝,真是辛苦。” 刘彻一面往里走,一面笑道:“二哥今日入宫,有什么要紧事么?” 陈蹻道:“不不不……对于陛下来说,也不是十分要紧,只是……只是对于卑臣来说,确实十分的……十分的要紧。” “哦?”刘彻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而且今天看起来早朝进行的还顺利,也没什么不耐烦,问道:“是什么事情啊?” 卫子夫见刘彻进来,赶紧上前去,跪下来眼观鼻鼻观心的为刘彻脱掉朝服,卸下冕旒,随即又拿来舒适的便衣,为刘彻披上,正要系带子。 就听陈蹻有些踟蹰的道:“是……卑臣说的可是肺腑之言,请陛下千万勿怪。” “行了,说罢。” 陈蹻得到了刘彻的应允,才笑的温和,低眉顺眼的道:“是微臣想念陛下了,所以央求母亲带卑臣进宫来一趟。” 卫子夫正拿着腰带,准备给刘彻系上,突听陈蹻示爱的话语,整个人都顿住了,只是稍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常,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刘彻显然也愣了一下,不知为何陈蹻今天这么大胆,陈蹻见刘彻看着自己,当下从卫子夫手里拿过腰带,跪下来为刘彻束带子。 只不过那动作可一点也不像系腰带,整个人都要依偎在刘彻的身上,手和身子在刘彻身上暧昧的磨蹭着。 卫子夫见这情景,刘彻只是站着,也不反对,也不生气,卫子夫眼神有些暗,当下退了出去,在外面徘徊了两步,再不停留,往旁边的椒房殿去了。 陈蹻见刘彻不反对,随手将玉带子一抛,整个人抱住刘彻的腿。 刘彻低下头,从上俯视的角度,陈蹻和住在椒房殿里的那个人简直生的一模一样,只是眉毛粗了一些,五官轮廓更深刻了一些,但是这些都不妨碍,毕竟陈蹻生的也很清秀。 刘彻看的有些出神,突然记起来那日,嬴政睡着的时候,自己用他的手纾解的样子,还有嬴政忽然惊醒,整个人僵硬的样子。 陈蹻能明显感觉到刘彻身上有变化,当下准备再接再厉,刘彻低下头,缓缓蹲下身子来,手钳住陈蹻的下巴,陈蹻乖顺的抬起头来,嘴唇微微张合这,让刘彻看到自己的若隐若现的舌尖儿。 刘彻眯着眼,一直盯着对方,就在陈蹻觉得刘彻看得入迷,该吻下来的时候,刘彻却仍然没有动。 陈蹻觉着自己这么尴尬的跪着也不是办法,当下身子一欠,就要主动吻上去,只不过刘彻撇了一下头,两个人没有亲上,反而变成了滚在一起。 陈蹻趴在刘彻身上也不起来,刘彻抬头看着他的脸,越看就越是能看出嬴政的眉眼来,下身竟有了冲动。 陈蹻抱住刘彻,明明刘彻什么也没干,但陈蹻的喉头里总是发出暧昧的呻吟声,片刻之后,刘彻忽然猛地一翻身,将陈蹻压在地上。 陈蹻装作很惊慌的样子,头冠也掉在了地上,头发散下来,添加了几分柔和,就更是让刘彻看到了嬴政的眉眼,只不过嬴政从不会这么乖顺谄媚。 两个人滚在一起,刘彻喉头干涩,猛地去撕扯陈蹻的衣服,就这个时候,卫子夫慌慌忙忙的跑进来,一头一脸的汗,“噗通”跪在地上,喊道:“皇上,太主来了!太主来了!” 且说卫子夫刚刚从殿里出来,因为不满陈蹻的那样子,心中一狠,决定去椒房殿见一见皇后。 卫子夫进去的时候,窦太主还没走,他们刚送走了程不识程将军,正如嬴政说的,虽然他是东宫的卫尉,但是同样也是出生入死的将士,哪个将士想要守着大门,而不是疆场,然而程不识谨慎,程不识并不表态,只是说,自己不想介入,能做到的只是全当没听见。 有了程不识的这句话,窦太主也就算放心了,只要程不识不去向太皇太后禀报,其余的也就好办了。 程不识刚走,卫子夫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跪下来就磕头。 窦太主认得她,阴测测的笑道:“呦,这不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你来跪我们干嘛,受不起啊。” 卫子夫知道窦太主嘴毒,而且这件事本身就要说给嬴政听,当下抱住嬴政的腿,磕头道:“皇后娘娘,奴婢是从椒房殿出去的,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娘娘的栽培,奴婢不敢忘本啊。所以有一句话,奴婢一定要来和娘娘说!娘娘,您的兄长陈蹻,此时正在皇上跟前呐!他们……他们……” 嬴政一听就明白了,陈蹻对刘彻有意思,他早就知道,只怪窦太主不知道。 窦太主听不明白,一听他提起自己儿子,道:“是啊,蹻儿说去拜见皇上,这有什么不对的?” 卫子夫一横心,道:“陈二公子……奴婢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陈二公子向陛下自荐枕席,再晚去一会儿,恐怕娘娘和太主脸上都无光啊!” 窦太主一听,立时拍案而起,喝道:“狗屁!说什么荤话!” 卫子夫只是磕头,道:“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么能说谎,再不去来不及了,太主!” 窦太主有些慌张,当下看了一眼嬴政,嬴政端起水来正在喝,窦太主赶忙道:“阿娇,你歇着啊,娘去看看,你别着急啊,别气坏了身子,孩子要紧,若真是你那不争气的哥哥,娘就……” 窦太主也来不及说完,赶紧往过去,卫子夫跟着窦太主一起,到了门前,窦太主推了卫子夫一把,让她冲进去。 窦太主进屋子的时候,就看见刘彻和自己次子抱在一起,陈蹻衣衫散乱,连发冠都扔了出去,屋里一片狼藉,那样子让窦太主一口气冲了上来。 刘彻一下子有些发懵,赶忙站起来,陈蹻怎么知道刚才自己母亲还和妹妹在说话,突然就跑了过来,这幅模样被母亲看见了,妹妹也必定知道,挖自己妹妹的墙角,尤其这个妹妹还是皇后,自己往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窦太主气得不行,拽起陈蹻就给了一嘴巴子,喝道:“狗东西,还不滚出去!” 陈蹻脸上无光,连爬带滚的就跑出去了,也不顾自己的衣服大敞着,发冠都不去捡。 窦太主一直仗着自己的势力,觉得因为有了自己和自己的女儿,刘彻才能登基,所以此时就越发不顾刘彻的脸面,刘彻虽然有些心虚,但是窦太主的气焰又让他觉得非常的不忿,那句狗东西就像是骂自己一样。 窦太主瞪了刘彻一眼,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甩袖子往外走,看到跪在地上的卫子夫,气的一脚将卫子夫踹翻,然后自己走了。 卫子夫被踹了一脚,本身是窦太主泄愤,卫子夫当下顺势就趴在了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的可怜,刘彻赶紧过去扶她起来,卫子夫只是跪在地上,哭道:“是奴婢命苦,不怨太主。” 刘彻一听这话,就像是拱火一样,当下道:“朕是一国之君,还碰不得别人了,难不成宫里头还只能有她太主的女儿不成?子夫,你别哭了,朕明天就让人把你写在掖庭的登记册上。” 卫子夫眼睛一转,只是揪住刘彻袖子哭道:“皇上被说气话,娘娘怀了身孕,此时不能生气,皇上去和娘娘说两句好话,娘娘的气儿也就消了……也就不计较了。” 卫子夫拱火的话一句接一句,刘彻刚被窦太主驳了面子,冷笑一声,道:“朕想要一两个女人,谁能说什么。” 卫子夫见火候到了,这意外的惊喜让她有些禁不住嘴角上挑,为了避免刘彻发现,只好捂着胸口喊疼。 窦太主回了椒房殿,气的砸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嬴政仍然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道:“气性这么大,伤身子。” 窦太主道:“你不知道啊,你那不成材的哥哥,我的老脸都被他丢干净了,他……他……”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皇上什么德行,你又不是知道的一天两天了,董偃的事情,还没有吸取教训么?是您自己往皇上身边安插可心的人,也怨不得别人,是不是?再者说了,您方才那么唐突的过去,有没有想过,你打了皇上的脸,能讨到什么好?” 窦太主转念这么一想,觉得嬴政的话也对,道:“我去都去了,那怎么办?” 嬴政道:“也没什么怎么办的,您先回去罢,我能处理的了。” 窦太主半信半疑的,也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嬴政等他临走,才凉凉的道了一句,“母亲看好了我的好二哥,就是了。” 窦太主莫名其妙的打了个颤,道:“回去定要打得他三个月出不得门。” 嬴政等窦太主走了,也不去见刘彻,嬴政明白一个道理,皇帝总是多疑和专制的,凡是皇帝都好面子,窦太主打了他的脸,这个时候谁过去都讨不到好,还不如晾着他。 毕竟刘彻也知道自己做错在先,嬴政若是一直晾着他,刘彻多疑的心里就会作祟,会想为何不去质问他。 嬴政一下午也没出椒房殿,刘彻刚开始还很气愤,渐渐的气消了,就开始心虚,确实是自己有错,也怪那个陈蹻太放肆了。 刘彻这么想着,就想去椒房殿看看,嬴政怀了身孕,他怕窦太主和嬴政瞎说,气坏了嬴政的身子,那怀的可是他的孩子。 刘彻琢磨了好半天,始终没拿定主意,正在这时候内侍小步跑进来,道:“陛下,会稽郡送来的密件!” 刘彻精神一震,当下拿过来,用小刀子启开盒子,拿出竹简来,是会稽郡卫青让人送来的急件,上面写的如同窦太主所说,卫青和严助要求会稽郡发两万兵去援助东瓯国,只是会稽郡司马汪成要求出示虎符才会发兵,严助三寸不烂之舌说烂了也不行,卫青当下拔剑斩了汪成,会稽太守吓得怕了,当下发兵由卫青统帅。 卫青在军报上写了他们发兵的战术,听从了嬴政的想法,准备搞出声势浩大的势头,只不过卫青研究了一下地形,东瓯国内水道纵横,灌木遮天蔽日,虽然闽越才一直久攻不下,会稽驻军两万人,不能算多,而且也不适合这种丛林作战,并不能深入东瓯国去救援。 所以打算采取围魏救赵的方法,他们调用了当地所有的渔船,直接攻向了闽越的老窝,准备来一出围魏救赵的好戏。 刘彻看到急报,兴奋的不能自已,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给嬴政看,他站起身来,已经绕过了桌案,卫子夫追上去,道:“陛下,您这是去哪里啊,更衣再去罢。” 刘彻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想也没想的道:“去椒房殿……” 他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刚刚还要往掖庭的簿册上填名字,要窦太主好看,也算是连带着看着皇后也不顺眼,只不过现在却要巴巴的过去椒房殿。 刘彻一时间站在原地,想了好半天也没动晃,最后还是打算去看看嬴政。 嬴政在椒房殿呆了一天,坐不住了,打算去外面走走。 过了回廊,嬴政就闻到一股味道,嬴政道:“这是什么味儿?” 楚服回话道:“娘娘……这似乎是煮肉的味道罢?” 嬴政道:“宫里头谁敢在这里煮肉来吃?” 楚服也不知,嬴政让她先去看看,楚服很快就回来了,道:“娘娘,前面有个书生在煮肉吃,奴婢就问他,为何在这里煮肉吃,书生说他饿了,奴婢又煮的什么肉,哪里来的,书生说,煮的是狗肉,从狗监那里偷的。” 嬴政一听,道:“神神叨叨,有点意思。” 楚服道:“是啊,这书生怪的厉害,他不只回答的理直气壮,还对答如流。” 嬴政点了点头,道:“去看看。” 楚服扶着他,往过去走,那书生穿的还算干净整齐,见到嬴政远远地走过来,突然抛下锅碗筷子,连忙擦了擦嘴,跪下来以头叩地,口称:“主父偃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圣安!” 嬴政见他这般恭敬卑微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方才楚服说的那般狂妄,就更觉得他有意思。 嬴政看了一眼锅,笑道:“偷得狗肉好吃么?” 主父偃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恭敬的答道:“回皇后娘娘,好吃。” 嬴政道:“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想说的。” 主父偃诧异的抬了一下头,连忙又低下头,笑道:“皇后娘娘果然名不虚传,聪慧英明,实在是让卑臣惭愧。” 嬴政道:“主父大人也很聪明,不然怎么知道在这条路上煮狗肉,等着我上套呢?” 主父偃笑了一下,道:“谢娘娘夸赞。” 嬴政笑了一声,道:“我很好奇,主父大人是怎么知道,我要往这里走?” 主父偃笑道:“卑臣并不是知道,只是碰碰运气,但是有一点,卑臣是知道的……” “哦?是什么。”嬴政道:“我的话可说在前头,若是你说出来的不让我感兴趣,你可是要把这一锅肉都吐出来的。” 主父偃并没有恐惧之色,笑道:“是是,其实卑臣知道的,娘娘必定马上也知道,只是卑臣想要斗胆预测一番,看看正不正确。” 他说完了嬴政并没有接话,主父偃继续道:“会稽郡太守陈元亮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会稽郡司马汪成是老实顽固的将士,皇上派人去会稽郡派兵助东瓯,恐怕要先斩汪成,杀鸡儆猴,吓一吓陈元亮,不动虎符就可以调兵遣将。” 嬴政听了只是笑,但是没有说一句话,心中已经对主父偃另眼相看了,毕竟刘彻派卫青去已经是机密行事了,而这个主父偃竟然能料事如神。 主父偃道:“卑臣还知道,东瓯国内水道纵横,并不适合打仗,会稽郡必会直捣闽越的老巢,指东打西的让闽越军被迫撤离东瓯地界。” 嬴政听了更是笑,道:“主父大人好生聪明,只是……刀子太锋利,也就太脆,太容易折断,不是长久之计啊。” 主父偃当然知道嬴政指的是自己知道的太多,小聪明太多,于是笑着磕头道:“卑臣正是懂得这个道理,锋利的刀子只有一种长保方法,那就是软,只要柔软能够弯曲……所以卑臣在这里等候娘娘,以示卑臣的忠心,请皇后娘娘明鉴。” 嬴政点点头,他现在正需要人才,主父偃无疑就是这种人才,能说会道有辩才,不止聪明,而且识时务知进退,这样的人才好相处,才好办事。 嬴政道:“行了,主父偃,我记下你了。” “谢娘娘。” 主父偃也不多耽搁,跪着恭送嬴政走远。 刘彻到了椒房殿的时候,嬴政正好没在,刘彻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侍女给他端水的时候,刘彻忍不住问道:“娘娘的身子这几天怎么样?” 侍女道:“回皇上的话,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一直很好,御医定时来请脉,太皇太后吩咐了,让御医每天都来,有什么事情好及时知晓。” 刘彻点点头,道:“那……那皇后的心情如何。” 侍女听了一愣,随即道:“这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今日窦太主和陈二公子来了,奴婢们都被遣散出去,不曾听见一句,所以也不知娘娘心情如何。” 刘彻耳朵里听着“陈二公子”四个字,心里顿时跳了两下,心虚的不得了,敷衍的点了两下头。 嬴政的身子不适合走太多路,所以只是转了一圈儿,楚服又扶着他回来了,一进来就看见刘彻坐在矮榻上喝茶,楚服连忙拜下来拜见刘彻。 刘彻挥了挥手,那意思是让其他人都退出去,这才站起身来,拉住嬴政,让他坐在榻沿上,满脸堆笑的道:“阿娇姐姐出去转一圈,是不是累着了,喝口水罢?” 说着端起水来递过去,嬴政却不接,皮笑肉不笑的道:“陛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到椒房殿来?” 嬴政知道他另有所指,将水放下来,抓住嬴政的手,另一手去握住他的肩膀,将人带在怀里,亲了亲嬴政的耳朵,笑道:“好姐姐,你饶过彘儿这次,好不好?谁叫阿娇姐姐平日里总是躲着朕,朕也是一时糊涂,他和阿娇姐姐生的这么像,彘儿是瞧错了。” 嬴政听他说的粘嗒嗒的,又被刘彻桎梏在怀里动不了,只得打岔道:“谁跟你说这个,你来椒房殿,可不只是说这些的罢?” 刘彻笑道:“阿娇姐姐果然料事如神,会稽郡有消息来了。” 他说着,这才放开嬴政,从怀里掏出卫青的急件给他看。 嬴政展开一看,竟然和方才主父偃说的一模一样,心里一突,本以为主父偃只是油嘴滑舌的小聪明,看来这聪明也不算小了。 刘彻道:“虽然卫青已经调动了会稽的驻军,可是只有两万军马,贸然去打闽越的老巢,朕怕……” 嬴政摇了摇头,道:“卫青想的没错,这一招出的也妙,闽越军攻打东瓯,已经是孤军深入,这会儿又有汉军区支援东瓯,闽越军必然军心大乱,越人本就狡诈多疑,这时候更改窝里开展,搞不好正如太皇太后所说,不需要费一兵一卒,就能取胜。” 刘彻听得入神,点了点头,道:“希望如阿娇姐姐所说,若真的能不费一兵一卒,太皇太后那里朕也就有话说了,看朝中那帮有眼无珠的老臣还怎么说!尤其是淮南王刘安,用什么淮南王书来指责朕援助东瓯国,还把太皇太后的话做圣旨,让朕学什么淮南王书。” 刘彻说完了,刚想要再去哄哄嬴政,楚服道:“娘娘,詹事来了,送新添的掖庭名册过来了。” 刘彻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突,这才想起来,上午因为陈蹻窦太主的那事,自己一时气愤,让人将卫子夫的名字写在了掖庭的登记册上,结果没想到詹事这里办事这么效率,竟然当天下午就送给皇后来过目。 刘彻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詹事进来,看到刘彻跪下来请安,然后又给嬴政请安。 嬴政看着刘彻的表情只觉得有意思,想要杀一杀刘彻的威风,对詹事道:“新添的人,叫什么名字?” 詹事回话道:“回皇后娘娘,是个叫卫子夫的宫女,想必娘娘也认识,记录上有她在椒房殿伺候的登记。” 刘彻头一次觉得记录这么详细实在是烦人至极,就听嬴政笑道:“卫子夫啊,我有些印象,委婉可人,正是陛下喜欢的样子,望她能恪守本分,往后里伺候好陛下才是。” 刘彻肠子都悔青了,当下烦躁的挥挥手,将詹事给轰走了,詹事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得灰溜溜的退下去。 刘彻见嬴政站起身来,还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起来,从后面将嬴政抱住,嬴政全身一僵,刘彻的手搭在他的腹部,越来越凸起的腹部是他的死穴,嬴政越是想忽略那里,反而越是重视那里。 刘彻将手搭在上面,隔着衣服,轻轻的摸着嬴政的小腹,低下头来将嬴政的耳朵尖儿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的刮蹭着,冲着他的耳朵呵气,笑道:“好阿娇姐姐了,朕是一时糊涂,马上叫人将卫子夫的名字抹去,你看好不好?” 他说着,搭在嬴政腹部的手突然往下,嬴政登时后脊梁都绷紧了,双腿下意识的加紧,不让刘彻的手再往下去,刘彻的手受到阻碍,笑的更加暧昧,伸出舌尖舔弄着嬴政的耳廓,描摹着他耳朵的形状。 嬴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一股热流猛地从下身涌上来,一直冲上头顶,聚焦在被那人恶意玩弄的耳朵上。 嬴政腿一软,差一点站不住跪在地上,刘彻双手一抄,将他打横抱起来,转身大跨步往里走,将他放在软榻上。 他只觉一时头晕脑胀,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被亲吻被抚摸的快感,让全身都麻木,嬴政喘着粗气,不知道是不是自从变成女人之后,就没有发泄过的原因。 嬴政想到这里,一阵头皮发麻,挣扎着要起来,刘彻见他突然挣扎,也不敢太用力按着他,怕伤到了孩子,只能讲嬴政抱在怀里,轻吻着他的嘴唇,温声道:“阿娇姐姐,朕自从对你上心,可没碰过别的人,若再这么憋下去,可要出个好歹,你让朕一次,好不好?” 他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一把扯住嬴政的腰带,猛地撕扯开,按住嬴政的领口,两手一分将他的衣裳从中间也扯开,手掌就顺着他光裸的颈部一直往下抚摸,直到腰线,在腰际流连一阵,顺着笔直的双腿,继续往下。 嬴政就像被人用针扎了一般,忽然就猛烈的挣扎起来,也不顾有身子,吓得刘彻都不敢再动,只能将他抱在怀里,道:“好了好了,朕不碰你了,别动别动。” 嬴政喘着粗气,胸口急速起伏着,一头的汗使得柔顺的黑发贴在脸颊上,裸露在外的身子上也沁出了薄薄的汗珠儿,挂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显得旖旎非常。 只可惜,刘彻是有的看没得吃,他可不知道为何嬴政这般挣扎,还以为是对方仍然在生气,生气自己和他的哥哥有关系。 只是刘彻有些冤枉,刘彻心想着自己可什么也没干呢,而且是陈蹻先贴上来的,再者说了,确实是因为陈蹻生的太像嬴政了,所以刘彻才有的反应。 刘彻心情郁闷的不行,赶巧田蚡去看过王太后,见刘彻一个人,天都快黑了,竟然坐在回廊旁边小花园的秋千上,内侍和宫女都站得老远,想必是被刘彻打发走的,想要清净。 田蚡被革了职之后,一直想要再出头,如今见到刘彻心情不好,若是能够分忧,自然平步青云指日可待了。 田蚡当下走过去,哈腰笑道:“皇上为何愁眉不展呐?” 刘彻抬眼皮看了一眼田蚡,随即道:“舅舅啊。” “是是。”田蚡笑道:“有什么事情舅舅可以分忧的么?” 刘彻又看了他一眼,把田蚡看的直发毛,刘彻才道:“舅舅你知道……” 他说着,突然伸手让田蚡近前,等田蚡附耳过来,才道:“舅舅你知道这女人该怎么哄么?” “这……” 田蚡还以为是什么国之大事,原来竟是让最拿手的,当下笑道:“原来是这样子的事儿,陛下不必皱眉不展。” 刘彻听他这么说,就再详细的和他说了说,田蚡笑着轻声道:“听陛下的意思,皇后娘娘的身子已经稳定,既然不和陛下同房,必定是皇后娘娘的脸皮比较薄。女子都是爱美之人,皇上有所不知,女人在有身孕的时候,皮肤会变差,恐怕娘娘是不想让陛下看到,厌烦了他去,所以藏着掖着……既是这样,那舅舅可有个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刘彻觉得田蚡说的有几分道理,他们二人都不知道其实住在椒房殿里的人,是皮了一个女人皮囊始皇嬴政。 田蚡笑的更是谄媚,哈着腰低着头,压低了声音道:“这还不好办嘛,在御医给娘娘的药里加点不影响身子的料儿,等到了干柴烈火,皇后娘娘也顾不及别的了,陛下何必为这事儿愁眉不展呐,是不是?” 第33章 金老虎 刘彻听了田蚡的话,当下沉下脸来,道:“舅舅啊,朕看你是不安好心。” 田蚡忽然一脑门子汗,赶紧跪下来,道:“皇上何出此言呢,卑臣可是一片忠心,一片忠心……” 刘彻从秋千上站起来,捋了捋袖子,道:“你也不是不知道,皇后他现在身怀有孕,这节骨眼儿上,你竟使什么花招。” 田蚡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这才赔笑道:“皇上您就放心罢,这不是什么花招,皇上现在是年轻,不知道很多宫闱的事情,加点料什么的,出不了乱子,也是常有的事儿,很多内监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 刘彻是没听说过,但看田蚡神神秘秘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道:“还常有?” 田蚡道:“那是,那是。” 田蚡让刘彻先回去,不必着急,等一下叫人给他送东西去。 他和刘彻说完了话,目送刘彻走远,这才面上带着喜色,着急着慌的折返回去,往王太后那去了。 王太后刚送走田蚡,哪知道他又回来了,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田蚡看王太后还气定神闲的坐着织布,赶忙上前拿掉她的梭子,面上的喜色更浓,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子,道:“我的姐姐呦!大事!大喜事!” 他说着,左右看了看,让伺候的宫人都下去,这才轻声道:“姐姐,我告诉你啊,皇后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王太后一听,先是瞪大了眼睛的惊喜,随即皱起眉道:“我可告诉你,你别想什么瞎注意,到时候赔上自己不说,我这个太后都保不住你。” 田蚡挥了挥手,席地坐下来,道:“姐姐你听我说啊,都不需要咱们自己动手,他窦家就没有给彘儿生孩子的命!” 他说着,将和刘彻说的又说了一遍,王太后听了顿时拍了他一下,道:“瞧瞧你满脑子都是什么东西,这种主意亏你也能想得出来?” 王太后想了想,又道:“不行……不行,如果皇后的孩子真的掉了,你不就成了罪人?皇上一定会治你的罪,搞不好成了谋害皇储!” 田蚡道:“姐姐别怕啊,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掉了,谁愿意让别人知道?更何况他还是皇上呢,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了罢,这是丑闻,又不是什么好听的,皇上拿什么治我的罪?还不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太后眉头皱的死紧,道:“不行,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况且,况且那可是我的孙儿。” 田蚡赶忙拉住王太后道:“太后呦!姐姐呦!您想什么呢,这孩子真的生下来,先是你的好孙儿,还是先是他窦家皇后的好儿子好女儿啊?生个公主也就罢了,若真是男孩儿,窦家就该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了!瞧见彘儿怎么记恨太皇太后了么,姐姐你不想步太皇太后的后尘罢?” 王太后听了,有些怔愣,确实就像田蚡说的那样,等孩子大了,若真是让他做了皇储,自己还有什么安稳日子过,这小兔崽子还不得联合起窦家的人来对付自己么。 王太后晃了好半天神,才道:“那你……那你有把握么?” 田蚡怪笑了一声,道:“自然有,而且查不出马脚来,毕竟这是皇上自己跟我要的,我已经答应了皇上,一会儿让人给他送过去,剩下就是皇上亲自拿给御医了,咱们不费吹灰之力。” 王太后点了点头,道:“希望你像你说的这么轻而易举。这些天我也怪烦的,天天坐在这里纺布,窦太主是隔三差五来一趟给她次子说亲事,本身公主已经说好了许配给淮南王太子的,如今怕是要变卦了。” 田蚡道:“姐姐就再忍一忍,等皇后掉了孩子,太主还能猖狂到几时?” 王太后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道:“这事儿你就去办罢,别再像上次李妍那事儿似的,办得这么不靠谱。” 田蚡道:“得嘞,一定的。” 刘彻背着手低着头往回走,正在思索到底要不要用田蚡说的方法,一抬头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宫女正朝着这边过来,样貌有一点眼熟。 那宫女看到刘彻也十分的惊讶,连忙跪在地上见礼,刘彻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没想到刘彻会问自己,样子似乎有些害怕,道:“奴婢李妍,是乐府的。” 刘彻道:“抬起头来。” 李妍仍然跪在地上,慢慢的抬起头,刘彻愣了一下,立刻就想到终南山围猎那次,韩说瞎猜度自己的心思,弄了个什么农家女出来,不正是跪在眼前的李妍还是谁。 李妍也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皇上,皇宫这么大,她以为就算在宫里住一辈子也看不到人,结果竟这么碰上了。 刘彻道:“你怎么进宫来的?” 李妍抖了一下,立马回话道:“奴婢……奴婢是被带进宫来的,已经……已经好几个月了。” 刘彻道:“韩说带你进来的?” 李妍有些心慌,还是装作惧怕的道:“不……奴婢不知道那位大人叫什么。” 刘彻正为嬴政的事情烦心,看到李妍就更是烦心,挥手道:“行了,既然你是被强行带进宫的,朕现在特准了,你即刻出宫去罢。” 李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随即就哭了出来,一面哭一面擦着眼泪,哽咽道:“皇上饶命……饶命啊……” 刘彻道:“朕是要放你出宫,你喊什么饶命。” 李妍道:“皇上有所不知,奴婢父母早亡,家中一堆姊妹兄弟,只有一个挣生活的哥哥,奴婢一个弱质女流,不在宫中讨生活,出了宫去也就没有能耐拽银钱养家了。” 她说着,猛地扑在刘彻脚边,期期艾艾的道:“皇上,您饶了奴婢罢,若是皇上不想看到奴婢,奴婢躲得远远的,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好不好,求您了皇上。” 刘彻被她哭的脑仁疼,甩开她的手,道:“算了算了,那你就好好的在乐府呆着罢。” 说罢了转身就走,李妍这才从地上起来,瑶瑶的望着刘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刚才抱住刘彻腿的双手。 刘彻回到寝殿里,卫子夫迎上来,为他换衣服,随即送上水来,端起水递给刘彻,笑道:“陛下为何不高兴?一副愁眉,是不是朝廷上又有了大事?” 刘彻刚才被哭的脑袋直疼,现在听着卫子夫的温言软语,才觉得心情好了些,不过一想到自己一气之下把卫子夫的名字写到掖庭簿册上的事,刘彻又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时候恐怕卫子夫也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上了掖庭簿册,但是因为这件事被嬴政知道了,刘彻又想把卫子夫的名字除去。 刘彻捉摸了好一阵,开口道:“子夫啊。” 卫子夫听皇上叫自己,赶紧过来,跪在一旁,道:“皇上,有什么吩咐么?” 刘彻道:“来来,你坐下来,不用跪着。” 卫子夫有些受宠若惊,她自然听说了自己的名字跑到掖庭簿册上的事情,心里想着,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皇上待自己的态度也不同寻常了。 于是就慢慢的过去,低着头一脸微笑的坐了下来。 刘彻道:“昨天的事儿呢,太主拿你撒火儿,你受委屈了。” 卫子夫温婉一笑,声音也柔柔的道:“陛下,子夫只是一个奴婢,能在陛下身边伺候,是奴婢修来的福气,又怎么会觉得委屈,别说这点儿小事,只要奴婢能伺候在陛下身边,什么都心甘情愿。” 刘彻听见这话,顿时心里就放心了,顺着他的话道:“朕身边啊,最缺少的就是像你这样的可心人,而且是真心待朕好,不是为了什么钱啊,地位啊,这朕就放心了。” 卫子夫听着刘彻的话,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儿,就听刘彻继续道:“你也知道的,皇后现在怀了身孕,受不得一丝半点儿的气,之前朕让人把你的名字写在掖庭簿册上,的确是欠考虑了,太过于鲁莽,现在已经叫人去划去,本来想问问你的意思,不过呢,好在子夫通情达理,朕就安心了。” 卫子夫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愣了好一会儿,才扯着僵硬的嘴角,笑道:“奴婢本来就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再者说了,奴婢出身卑贱,本身也只是一名讴者,能得阳信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栽培,又有幸伺候陛下,已经是奴婢的万幸,怎么敢奢求别的呢。” 刘彻伸手拉住卫子夫的手,笑道:“若是所有人都像子夫这样,那就好了。” 卫子夫被刘彻这样一笑,晃花了眼睛,顿时觉得手上有些发烧,当下低下头,道:“陛下……陛下严重了。” 刘彻点点头,随即就撒开了卫子夫的手,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道:“这事儿就这么完了,卫子夫啊,你跟着朕也是忠心耿耿,朕都记在心里头,不会断了你的好处的。” 卫子夫从坐转为跪,轻声道:“奴婢不想要什么好处,只求……只求皇上能明白奴婢的心意。” 刘彻听了,低头看了卫子夫一眼,眯了眯眼,只是什么都没说。 他正要出门去,就见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进来,跪下笑道:“皇上,田蚡大人让奴才给皇上送东西来了。” 说着,见刘彻招手,就起身趋步上前,将一个小瓶子双手擎给刘彻。 刘彻接了瓶子,就让内侍下去了,自己握着瓶子反复的看了几遍,打开来闻了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也不知田蚡说的到底是不是糊弄讨好自己的话。 刘彻道:“朕要去椒房殿。” 卫子夫应了一声,去拿来外衣给刘彻披上,众宫人簇拥着,刘彻就往椒房殿去了。 刘彻刚一出门,就有士兵一路跑着送来了鸿翎急件,卫子夫说皇上去了椒房殿,士兵又一路往椒房殿跑去。 刘彻进了椒房殿,宫人说嬴政没吃午饭,正在休息,刘彻转进里面,就看见嬴政果然睡在榻上。 刚要往前去,就听见有人在外面大喊的声音,睡在榻上的嬴政也被吵醒了,睁开眼睛来就看见刘彻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 刘彻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阿娇姐姐醒了?吃些午饭罢,饿怀了身子可不好。” 外面喧哗了一小会儿,楚服这档口就进来了,道:“陛下,娘娘,鸿翎急件。” 刘彻道:“这时候有急件,哪里送来的?” 楚服回话道:“奴婢不知。” 刘彻干脆挥手,让楚服下去把人带过来。 士兵进来跪下地上,双手擎着一块领牌,朗声道:“陛下,急件!汉军帅两万精兵渡河围攻闽越,闽越军内讧,不战而降!” 刘彻怔了一下,立马上前两步,从士兵手中一把拿过领牌,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子,果然是捷报。 刘彻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喜悦了,不战而降,汉军没有死伤任何一人,他自己手中没有虎符,照样支援了东瓯国,让闽越吓得屁滚尿流。 刘彻拿着领牌,踱了两步,转身走到嬴政身边,扣住嬴政的肩膀,道:“快看,不战而降!多亏阿娇姐姐的好计策,这一次看看朝中的元老大臣还怎么说,看看淮南王还用什么淮南王书来堵朕的嘴!” 嬴政结果领牌看了一下,笑道:“卫青会来事儿啊,民用渔船,声势不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刘彻道:“正是,还是阿娇姐姐的眼光好,卫青这次让朕太惊喜了,打得漂亮!” 嬴政看他兴奋的样子,只是轻笑了一声,道:“现在当务之急,不是皇上一个人开心,而是将捷报送去东宫。” 刘彻笑了一声,道:“不错,朕一定要把捷报送去东宫,让老太太瞧瞧。” 嬴政摇头道:“是送去东宫,但是皇上一定要谦恭,一个沉稳的皇帝,是不可能因为这些小战役就骄傲自满的,太皇太后之所以把持着虎符,先皇之所以将虎符放在太皇太后手里,都是因为担心陛下不够沉稳,这一次战役的胜利是一个有力的表现,再加上陛下的不喜不惊,就更能使太皇太后明白,虎符……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刘彻听他说得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道:“朕这就去。” 说着往外走,走到了门口却又折回来,对楚服道:“去把菜都端下去,换了新的热的上来。” 又对嬴政道:“阿娇姐姐若是觉得菜不合胃口,只管让人重做来,谁惹你不开心了,只管和朕来说。” 楚服站在一旁,笑道:“陛下,娘娘可不是不顺心才不吃饭的。” 嬴政瞪了一眼楚服,楚服只当没看见,对刘彻道:“娘娘那是因为怀了龙种,身子有反应是正常的,会适当的嗜睡、没有胃口。” 刘彻这才醒悟过来,拉着嬴政的手道:“那就让人做些你最爱吃的来,好歹吃一些,不要饿坏了才是。” 他说完了,站起身来准备出去,还低头在嬴政额心上亲了一下,笑道:“朕先过去东宫,一会儿回来陪阿娇姐姐。” 嬴政被他甜蜜的温言软语弄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等刘彻往外走的时候,拽起旁边的被子使劲儿擦了擦额头。 刘彻从椒房殿出来,上了车仗,往东宫去,一路上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的,突然记起卫青还未去会稽郡之前,有几次和自己参乘,就是往东宫来往的路上,不禁有些感慨,这卫青确实如同嬴政所说,果然是人才,还没有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打了这么漂亮的一个胜仗,这也是刘彻人生中第一个胜仗。 刘彻进了东宫,太皇太后正坐在凤坐上,殿上坐了一堆的老臣,其中也有生面孔,只不过在刘彻看来,全是一些迂腐于黄老之学怪圈里走不出来的书呆子。 太皇太后听他进来,笑道:“皇上来的正是时候,老身正在组织各位老臣一起学习这淮南王书,淮南王书不错啊,从养生到治国之道,一一详列,对黄老学说研究的极为透彻,冬十月诸侯王马上就要进京来团聚,正好呢,皇上也读读这淮南王书,等着和刘安,切磋切磋,请教请教才是。” 刘彻听见“淮南王”三个字就不舒坦,只是他心下记得嬴政对他说的话,一个帝王需要沉稳,之所以他手里没有兵权,是因为自己的父皇不相信自己是个沉稳的人,那他就要证明给所有的人看,刘彻并不需要任何人来辅国。 刘彻笑道:“是,奶奶,其实孙儿这些日子也有参研这部淮南王书,只不过……朕觉得其中有一些知识和纸上谈兵,未尝适用于实际。” “哦?”太皇太后笑道:“皇上有高见?” 刘彻道:“孙儿确实有一些不同的想法,老子兵道,静而动,正而奇。而淮南王觉得派兵援助东瓯是无稽之谈,虽然是无为,但是有违老子的兵道……事实呢,也证明了淮南王所说的,不对。”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了领牌,让旁边的侍女转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自然看不见上面写的是什么,道:“老身是瞎子,又看不见什么,韩安国,你来给老身看看。” 她说着,殿上一名大臣应声站了出来,恭恭敬敬的上前两步,侍女又将领牌讲给了韩安国。 韩安国接过来,朗声读出了令牌上的字,殿上顿时一篇骚动,就连一向镇定的太皇太后也有些惊讶。 太皇太后把头转向刘彻,道:“皇上,你派兵了?哪来的兵?” 刘彻笑道:“孙儿手中没有虎符,哪来的兵呢?孙儿只是派出了一百御林军而已。正如太皇太后所说,您希望不费一兵一卒,无兵而胜。”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抿着嘴角,也不知是什么表情,挥手让众人都下去,独独留下了刘彻一个人。 太皇太后站起来,刘彻赶紧上前去扶,老太太走到柜子边上,拉开了抽屉,将里面的盒子取出来,又走回凤坐,坐了下来。 老太太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摸索,他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半只金老虎,刘彻眼睛顿时一亮。 太皇太后摸索着将虎符拿出来,双手握在胸前,很谨慎的样子,道:“彘儿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彻道:“自然知道,这是虎符。” 太皇太后点头,道:“那你知道,为何你父皇不把这个虎符交给你,而是交给了奶奶么?” 刘彻顿了一下,道:“因为父皇想让奶奶辅国。” 太皇太后摇头,道:“他怕你年轻,怕你意气用事,眼下天下太平,不管这太平是不是表面功夫,就算潜在力暗藏着无数的危机,你父皇是怕你主动去启动这些危机,你初登大宝,不能服人,一切都还在筹谋之中,不能意气用事……然而呢,从这次东瓯国的事情看来,奶奶是小瞧了你去,彘儿长大了,你有你的想法了。” 她说着,拉住刘彻的手,将他的手心摊开,把虎符慢慢的放了上去,随即又拍了拍刘彻的手,笑道:“拿去罢。” 刘彻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天,才道:“奶奶,您把虎符交给孙儿了?” 太皇太后笑道:“我是一个眼瞎的老人家,要这半只金老虎,也悟不出鸡蛋来,要它做什么?一直把持着,不是老身有多喜爱它,而是怕你心气太高,弄得汉室大乱。经过这次事儿,奶奶觉得你禁得起磨练,你才是汉家的天子,自然要把它交给你,好好的利用虎符。” 刘彻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确实之前记恨过太皇太后专权,但是现在想来,老人家也确实出自一片好心,只不过人老了,总是不喜欢变化改革的,自己也有做得不对的时候,大刀阔斧确实不适用于刚刚登基的自己。 刘彻拿来虎符,将虎符又放回盒子里,盖上盖子,宝贝的不得了,也不让内侍帮他拿着,自己抱在怀里,上了车,道:“去椒房殿。” 到了椒房殿,刘彻抱着盒子往里走,将盒子放在桌案上,笑着对嬴政道:“阿娇姐姐猜猜里面是什么。” 嬴政只是看了一眼,道:“虎符。” 刘彻有些吃惊,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嬴政道:“这还不容易,一个皇帝,已经至高无上了,能有什么东西这么打动一个皇帝,自然是权利,是兵权……能将兵权玩弄于鼓掌之间,自然就是一枚小小的虎符。” 刘彻道:“让你猜着了。” 他说着,打开盒子,半只金老虎就静静的卧在盒子里,嬴政看了,眼睛眯了一下,虎符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如果这只虎符是他的,那么也就不必再屈居在一个什么椒房殿里。 嬴政的眼睛盯着虎符,伸手过去,将金老虎托在掌中,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金老虎。 这动作本身没什么,若是一个男子这样,怕是得让刘彻有所忌惮,毕竟他看着虎符的眼神具有野性,有野心的人是最可怕的,只不过这动作在刘彻眼里,可是阿娇姐姐做的。 试想,一个让你整日里想要触碰的女人,一只玉手托着金老虎,另一只玉手去摩挲这只老虎,岂不让刘彻看了有些想歪。 刘彻的眼珠子就钉在了嬴政的手指、手腕和露出的那一节白生生的胳膊上,心里头直发麻,一股热气冲了上来,喉头里立时有些干渴。 刘彻上前去抓住嬴政的手,嬴政下意识一抽,虎符掉在了床榻上,幸而因为嬴政有了身孕,榻上都铺了软垫子,虎符掉上去并没有磕坏。 刘彻握着他的手,放在嘴边,用嘴唇轻轻抿着他的手指尖儿,笑道:“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和阿娇姐姐说。”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支小瓶子,嬴政可不知道这只瓶子是干什么的。 刘彻摇了摇,笑道:“今天早上,朕碰见了舅舅,就像舅舅请教了一个问题,朕问他为何阿娇姐姐总是对朕不理不睬的。” 嬴政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一突,生怕刘彻是看出了什么,谁知道刘彻接下来的话,差一点把他气死。 刘彻接着说道:“你可知道舅舅是如何回答朕的么?舅舅说了,是阿娇姐姐面皮薄,所以才不和朕欢好,若是能给你加点料儿,也就不会害羞什么了。” 说着,又摇了摇瓶子,示意这就是田蚡说的“料儿”。 嬴政眯了一下眼,心里冷笑了一声,已经暗暗地在心里给田蚡记了一笔。 嬴政笑道:“那陛下到底是下料了没有?” 刘彻见他对自己笑,心里头火气更是往上窜,烧的心口直难受,将嬴政拉到自己怀里,也不去顾掉落在榻上的虎符,道:“朕哪舍得给阿娇姐姐下什么料,而且朕像是做这种下三滥的人么?这种事情,自然是阿娇姐姐答应了,才有意思,是不是?” 嬴政眼睛转了一下,道:“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妾这些天身子尤为不舒服,连御医都来的勤了。” 刘彻一听,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自己这样坦白,能打动嬴政,只是他仍然揽着嬴政不放手,道:“阿娇姐姐,你也不能总憋着朕是不是?朕这些日子可是憋坏了,你帮朕一帮。” 嬴政听了顿时全身有些僵硬,刘彻自然感觉到了,他知道对方一定是想到那日自己握着他的手,帮自己纾解那次,不禁压低了声音,笑道:“好不好,阿娇姐姐。” 他说着,一侧身,将嬴政轻轻放在榻上,自己手撑在嬴政耳边虚压了上去,蜻蜓点水一般亲吻着嬴政的嘴角,道:“你身子不舒服,我不会乱来的……” 嬴政别着头,躲开刘彻的亲吻,他听刘彻说不会乱来,还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忍一下,亲两下也就算了,结果没想到自己撇开头,刘彻也不在追着亲,而是把手往下伸,一下子解开了自己的腰带,对方的手,顺着自己的腰,一直往上抚摸。 嬴政屈肘要撑起身来,刘彻却一下压住他的肩膀,吻住他的嘴唇,嬴政“唔”了一声,刘彻的力气很大,他的身子不方便,也使不上力气,想要去咬刘彻的舌头,却被那人厮磨的亲吻着,一股股的酥麻一下子袭上了头顶,两条腿禁不住微微的打起颤来。 刘彻的手从腰部拿开,顺着他的大腿内侧摩挲,嬴政猛然觉得一个滚烫得东西顶在自己腿上,顿时一惊,腰身就像痉挛一样使劲抖动了一下。 刘彻按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晃,把头埋在嬴政的肩窝上,声音有些嘶哑粗重,道:“别动,我不会乱来的……” 嬴政的确全身都僵硬了,想动也动不了,那人的那物隔着衣服,竟然前前后后的在自己的腿内侧磨蹭着,即便是隔着衣服,嬴政也能感觉到温度和力道。 刘彻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两手按住嬴政的腿,迫使他用两腿夹紧自己那块,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却始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就怕伤到了嬴政。 嬴政震惊的不能说话,腿中间的热度让他整个人发抖打颤,身子随着刘彻的动作,不由自主的轻轻晃动着。 等刘彻发泄出来的时候,嬴政眼珠子已经赤红了,刘彻以为伤到了他,连忙将人抱起来检查,又火急火燎的让人去叫御医来。 王太后听说御医跑到椒房殿去,心里顿时大喜,还以为田蚡的方法真的奏了效,让侍女在椒房殿门口等着,御医只要出来,就请到自己这边来问问情况。 王太后还假模假样的问了情况,装做很关系,结果御医说没什么,王太后被气到了也不能表现出来,还得强颜欢笑。 田蚡在家中,突然有内侍过来,说皇上急找他,田蚡心中也是一喜,连忙更衣进宫。 刘彻在厢房批奏章,见到了田蚡,拍了一下桌子,田蚡装模做样跪下来,刘彻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田蚡道:“皇上饶命啊,卑臣……卑臣不知皇上指的是什么。” 刘彻将那只小瓶子扔下去,砸在田蚡脚边,田蚡心中暗喜,嘴上却道:“皇上用了?” 刘彻沉着声音道:“用什么!朕还没用呢,就已经把皇后惹的不开心了,要是听了你的,朕就……” 刘彻说到这里,咳嗽了一声,掩饰了一下,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一个帝王,还能怕老婆不成? 田蚡心却沉了下去,敢情没用。 刘彻道:“朕让你给朕想哄女人的方法,不是惹皇后生气的方法。” 田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这……不是卑臣说啊,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有什么女人还需要陛下来哄,不是招一招手指头,就该巴巴的贴上来嘛。” 刘彻叹口气,“朕也希望如此。” 田蚡道:“其实这件事,卑臣也不是特别的在行……不过呢,卑臣知道有一个人肯定在行。” 刘彻道:“谁?说罢,别卖关子了。” 田蚡笑道:“是乐府的李延年。” 刘彻冷笑了一声,道:“李延年有女人么?他一个内监,懂得什么?” 田蚡道:“陛下可别小瞧了李延年,他熟知音律,这音律和女子的心思一样,变化莫测,尤其李延年心思细腻,不妨就把这个李延年叫来,让他伺候陛下,平日里一有空,就学一两招,还怕讨不得皇后娘娘的欢心么?” 刘彻虚点了点田蚡,道:“这次要是再不行,朕就让你当内监。” “这这……” 田蚡干笑道:“皇上真会开玩笑。” 冬十月虽然还没到,但是宫里头要提前做准备,诸侯王进京来也不是一件小事情。 嬴政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王太后也在,正好省了他的时间,一起见礼了。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想在操劳冬十月的事情,就让王太后一手准备,但是有些细节还是要和她说道说道。 嬴政在东宫也没事情,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一出门正好碰见要进去的窦太主。 窦太主看到嬴政,满脸堆笑,拉住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小声道:“阿娇,你成啊!” 嬴政不知窦太主笑什么,紧接着就听见窦太主笑道:“娘真是没白教你,只不过……你看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那种事情也不宜太猛烈了是罢,能勾住皇上的心就行了,别再弄这么大动静儿了,长安城里里外外都知道了,虽说皇上宠爱这也没什么,但也别……” “等等。”嬴政听她越说越离谱,连忙打断她的话头。 窦太主道:“阿娇,你跟娘还害羞什么呢!之前你二哥的事情,娘还担心着,是不是皇上已经移情别恋了,你知道的,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尤其是皇上,皇上的心能劈成好几半,还都是真心的,娘担心你啊,不过呢,前几天娘就听说了,连御医都给惊动了……也别玩的太过火,还是孩子要紧,孩子要紧。” 第34章 隔阂 嬴政实在受不了窦太主瞎扯,他虽不能把刘彻怎么样,但是心里也一笔一笔记得清楚着呢,窦太主笑呵呵的提起来,无疑是给嬴政拱火气。 嬴政不动声色,脸上也没有笑意,道:“好了母亲,太皇太后在里面还要见您呢。” 窦太主信以为真,道:“那娘就先进去了,你注意身子啊。” 她说着,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险些给忘了,你二哥的事儿,你也去和王太后说说,赶紧娶了公主,完了婚,就什么都行了,免得他长了胆子往宫里头跑。” 窦太主不知道王太后怎么看待窦家的,毕竟窦太主是被人捧着长大了的,就算下嫁了,在府里也是她说了算,她吭一声,没人敢吭第二声,王太后一直笑脸相迎,窦太主就没往深里想。 但是嬴政看的清楚,王太后根本不待见窦家,只要太皇太后一死,王太后必然翻脸不认人,更不要说什么亲事了,这件陈蹻的亲事,根本是窦太主一厢情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太后是一直抻着,想要一拖再拖。 嬴政敷衍道:“您急什么,二哥还不曾着急,他心里头野着呢,娶了公主,万一怠慢了怎么办?这事儿还是先看看再说。” 窦太主也觉得有道理,他自己的儿子自己能不知道么,大儿子行事狠辣了些,但毕竟是长子,以后侯位也不用担心,次子会讨人喜欢,但还不够,他不是长子,侯位几乎没什么可能,窦太主就想着给他某个出路才行。 嬴政将窦太主打发了,刚要回去,就看见一个长者提着宽大的官袍下摆往这边走,虽然是冬天,但是一面往这边走,一面抬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嬴政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是对方有多经常在宫中出现走动,而是对方是为数不多的,能入得了嬴政法眼的人,正是魏其侯窦婴。 窦婴是太皇太后的侄子,年纪也不小了,东宫的台阶多,布设装光,窦婴提着下摆匆匆往这边来。 嬴政看在眼里,心中就有了计较,脸上挂上微笑,走过去,扶着窦婴,笑道:“舅舅来了。” 窦婴看到嬴政,连忙笑着还礼,“皇后圣安。” 嬴政道:“舅舅还跟我多礼什么?是来见老太太?太皇太后要让舅舅负责冬十月的事情?” 窦婴擦了擦汗,笑着点头道:“正是,正是。” 嬴政有心拉拢他,自然要和他多说话,最好能套近乎关系,一边扶着他往台阶上走,一边道:“也是,在老太太心里,别管嘴上对舅舅多苛刻,多不待见舅舅,可在老人家心里头啊,只有您,才是窦家的主心骨儿。” 窦婴全身一颤,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嬴政,又自觉失礼,赶紧低下头,恢复了平日里一派谦恭严谨的模样,只是这话似乎勾起了窦婴的一些回忆,不禁叹气苦笑道:“惭愧啊,因为一句话,老太太就把我开除了门籍,哪还有皇后娘娘说的那么好。” 嬴政道:“要不我说是太皇太后心里头呢。” 他顿了顿,笑道:“舅舅,这个道理其实显而易见,咱们说句真心话,皇上想要防外戚,防窦家这也无可厚非,只是了,别管在皇上还是老太太心里头,若说起一个信任的人,偏只有您,别管您是不是姓窦。这还不够么?” 窦婴听了有一刻屏气,随即笑了起来,“阿娇啊,你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说的我都不敢应承了。” 他说着,突然岔开了话题,道:“我听说……皇上派去东瓯国的特使,没伤一兵一卒,就把闽越军给退了?” 嬴政笑道:“舅舅平日赋闲在家,这是好些天前的事儿了,功臣们都该回来了。” 窦婴道:“这都是次要的,只是我听说,这特使卫青,是你向皇上举荐的?” 嬴政心下突了一下,窦婴足不出户,竟然这么知根儿知底儿,也不知道是该称赞他厉害呢,还是该戒备他的心思敏锐。 嬴政仍然笑脸对答,道:“是呢,我也是偶然发现的卫青,原本在椒房殿有个叫卫子夫的宫女伺候着我,我曾听起过,他有个弟弟,会拉弓射箭,剑法又厉害,只是出身不好,在平阳侯府做骑奴,我听子夫把她弟弟夸得天花乱坠,就引荐给了皇上,没成想皇上真的用了他,还打了胜仗。” 窦婴也没有怀疑嬴政的话,只是点头道:“不动一兵一卒就能打胜越人,这是个人才啊,你既然能在皇上跟前举荐,也就多劝劝皇上。” 嬴政道:“这是应该的,只不过……” 他顺着窦婴的话,就笑道:“只不过我也不懂什么国家大事,怕劝错了,岂不是坏了大事儿么,往后里还要舅舅多多指点着。” 窦婴仍然没怀疑嬴政的话,道:“不敢当,皇后娘娘的问题,老臣自当解答。” 嬴政道:“如此就得了,想必老太太还再等您呢。” 窦婴告了辞,这才往殿里去。 嬴政得到了窦婴的应允,嘴角微微挑了一下,转身往台阶下面去,楚服赶忙上前扶住,毕竟嬴政身体不便,也磕不得碰不得的。 卫青很快就还朝了,这次立了头功的,自然还有一同去的严助。 刘彻听到卫青还朝的消息非常高兴,卫子夫正好给刘彻在端水,惊喜的水都洒了一地,正好刘彻高兴,也就不计较什么,没有怪罪。 刘彻道:“你这个弟弟,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姐姐委婉贤淑,弟弟厚道忠心,朕深感欣慰啊。” 卫子夫一听皇上夸奖了自己,立马羞红了脸,道:“奴婢卑微,怎配得上‘委婉贤淑’这四个字,实在是折煞了。” 刘彻心情好的时候,别人和他怎么说话都行,什么规矩体统也不在乎,尤其卫子夫说的还这么好听,刘彻心情就更是好,道:“谁说配不起?” 说话间李延年走了进来,他之前在乐府任职,但是之前田蚡的话,就被提携到了刘彻身边。 李延年笑道:“皇上,卫青和严助已经到了宫门口,请示皇上在哪里召见。” 刘彻道:“宣室阁。” 他说完,李延年刚要回去吩咐,就听刘彻突然道:“等等。” 李延年十分听话规矩的转身回来,等候刘彻发话。 刘彻道:“不去宣室了,之前是皇后举荐的卫青,卫青这次立了大功回来,也得让皇后去高兴高兴,椒房殿召见罢。” “这……” 李延年有些犹豫,召见大臣还从没在椒房殿召见过,毕竟那是皇后的寝殿。 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不过立马满脸笑意的道:“奴才知道了,这就去传话。” 卫子夫听他突然就提到了皇后,刚刚的好心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在卫子夫眼里,皇后娘娘待陛下也不如何热情,但是偏偏陛下总是喜欢往椒房殿跑,卫子夫实在是捉摸不透,只能想着,是不是得不到的,反而让皇上更想得到。 刘彻换了衣服,到椒房殿的时候,卫青和严助已经站在门口了,但是因为是皇后的寝殿,二人只是垂手站着,并不敢进去。 刘彻见了二人,笑道:“别站着,随朕进来罢。” 二人这才应了一声,低着头跟着皇上进殿。 嬴政早就听内侍通传,皇上要在椒房殿召见卫青和严助,虽然他不喜欢那些劳什子的零碎,但是不能让人说闲话,也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就吩咐楚服给自己换了件衣服。 刘彻和卫青严助进来的时候,已经坐在珠帘之后了。 刘彻走过去,掀起帘子,也不知是不是这些天忙着处理东瓯国战后的事情,许久都没来椒房殿了,隔着珠帘影影绰绰的样子,刘彻一下子就想到那日里,自己把持着嬴政的双腿,借住他的双腿发泄的情景。 刘彻咳了一声,过了帘子,轻声笑道:“阿娇姐姐今天这身最漂亮。” 说着还伸手,摸了摸嬴政的鬓发。嬴政既没动,也没说话。 卫青和严助进来之后,就跪在地上,口称皇后圣安,行礼之后才垂首站起来。 刘彻坐在嬴政一旁,因为隔着垂帘,将他的手拉着,外面也看不见,刘彻一边轻轻摩挲把玩嬴政的指尖手肚,一边笑道:“知道为何今天朕要在椒房殿召见二位么?” 严助自然不知道为什么,卫青当下就明白了,跪下道:“卑臣谢过皇后娘娘引荐栽培之恩。” 严助一听,他可没想到,皇上叫他去东瓯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只不过严助是聪明人,反应极其灵敏,当下也跪下来,磕头道:“谢娘娘栽培之恩。” 刘彻道:“都起罢,朕今天高兴,二位又立了大功,朕想了半日也不知奖赏些什么给你们,不如这样罢……” 他说着顿了顿,但是手上的动作仍然不停,握着嬴政的手来回的揉弄,嬴政屏住一口气,只当没看见。 刘彻这才笑道:“朕听说你们斩了会稽郡的司马汪成?汪成并没有错,不见虎符不能调兵,只是在非常之时,必做非常之事,汪成太过于死板,但是仍然是忠臣一个,家人要厚待。既然现在会稽郡缺了一个司马,那么……严助,你就来做这个会稽司马罢。至于卫青,朕可舍不得你跑那么远,你仍然待在宫里头,跟随朕上林苑打猎。” 严助当下高兴的不知所以,他是知道的,自己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若没有自己,皇上能从太皇太后那里拿回来虎符么?根本不能。皇上能掌握这国家的兵力,真正掌握国家的大权,还是靠自己的功劳,说的露骨一点,他严助就是皇上的恩人! 虽然会稽郡远了点,但是卫青几乎没升没赏,所以相比这下,严助就觉得自己厉害,高兴万分了。 嬴政听了,转头对刘彻道:“陛下提拔严助为会稽郡司马,本身无可厚非,只是严助是一个辩才,如何能做好一个司马,去管军队呢?” 嬴政的声音不大,而且隔着帘子,显然不想让外面的人听见,外面严助只听见了一耳朵,顿时心下猛敲鼓,虽然严助也知道嬴政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根本没有做司马的经验,但是他心里头可不服气,因为自己的取胜,皇上才能拿到虎符,虎符和一个小小的司马,还这样舍不得。 刘彻听了只是笑,挥手道:“阿娇姐姐你多虑了,严助他聪明,而且心思缜密,这次能够打退闽越军,严助可是有大功劳,一个司马而已,难道比打闽越军还难么?再者说了,会稽郡是小郡,而且地处偏僻,朕让他过去,也没想着让他给朕打仗去了。” 嬴政不着痕迹的看了刘彻一眼,刘彻说的轻松,只是嬴政心里却猛地一惊,这是一个警戒。以前在没有拿到虎符之前,嬴政说什么,刘彻信什么,深信不疑,没有半点磕绊就答应,而现在,刘彻初掌了虎符,或许表面上他对嬴政仍然百依百顺,看起来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但是内心里潜意识已经在慢慢的脱离掌控了。 嬴政本身就是心思重的人,思虑也缜密,自然能以小见大,他嘴上不说,但心中已经默默记住了,刘彻拿到了虎符,翅膀硬了,要开始他自己的作为了。 嬴政没再说话,他的乖顺让刘彻十分的顺心,又封赏了一些东西给严助和卫青。 卫青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站在老远也将方才嬴政和刘彻对话听清楚了,他以前就很纳闷,为何一个帝王会听后宫皇后的话,就算皇上再怎么宠爱一个女子,也不可能在政事上听别人的,这个猜想果然现在明白了。 皇上并不是对皇后娘娘言听计从,而是他没有办法,初登大宝的刘彻,几乎是被孤立的,又因为革新任用儒生的事情惹怒了太皇太后,更是孤助无缘,这个时候嬴政给他了锦囊,刘彻自然百分之百的信任,感动。 然而现在虎符在手里,恐怕连刘彻自己也没觉得,他开始想要以自己为中心。 卫青虽然出身低微,让人看起来就觉得是个武将,但他上进肯习学,很多事情明白的很快,为人又谨慎恭谦,立了功不像严助一样把自己当成皇上的恩人,唯恐别人说自己走了后门才去抢功。 这样的卫青怎么能看不出来皇上的意思? 若说谁说的对,卫青也觉得是嬴政说的对,严助只是个辩才,并不能胜任司马一职。 冬十月马上就到了,太皇太后已经吩咐,这次诸侯进京,一切都要置办的妥当了,不为了少花几个钱,就想让各位诸侯都舒舒服服的,毕竟大家都散在各个封地,一年也看不到几面。 老人家总是怀旧的,太皇太后年纪这么大了,总想着团圆,一享天伦之乐,不过这深宫内院,宫廷将相,哪有的什么团圆。 淮南王身为刘姓侯,自然也要进京来,但是之前儿子刘迁似乎得罪了什么人,未免惹是生非,刘安就将儿子安置在了封地,并没有带着他,而是带着自己的女儿刘陵进京朝拜。 刘陵嘴甜会说话,在宴席之前去了一趟太皇太后的东宫,不过很不凑巧的是,嬴政正在东宫里请安。 刘陵见了嬴政,规规矩矩的请安问好,他父亲是淮南王刘安,淮南王密谋造反已久,只是没有时机,而且刘安生性多疑,没有合适的时机是决计不会出手,所以刘安和刘陵自然不会想让刘彻的孩子出生,若是个女儿也就罢了,若真是个儿子,岂不是大事不好。 刘陵打量了一下嬴政,甜甜的一笑,“哎呦,瞧瞧皇后姐姐,这身段儿,即使是有身子的人,身段儿照样这么好看,怪不得皇上这么宠爱着姐姐呢。” 她说着,转头向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您知道么,我进京的时候,听说长安城里头来了了不得了的大仙呢。” 太皇太后身边除了宫女就是王太后窦太主这样的人,很久没年轻会说话的来了,刘陵总是捡好听的说,太皇太后自然高兴,也就顺着她问道:“还有大仙?” 刘陵一边给太皇太后轻轻的捶着肩膀,一边笑道:“是呢,而且我听说,这个大仙可灵验着呢!说出来的话一定是准的,更奇的是,他不用嘴说话,只用肚子说话。” “哦?”太皇太后笑道:“还有用肚子说话的人?” “我起初也不信,于是就去拜访了一次,还真是信了,他将我的生辰年月说的奇准无比,这是真有这样的大仙。刘陵觉得,皇后姐姐怀有身孕这么大的喜事,不如把大仙请进宫中,让他给皇后姐姐说两句?” 太皇太后听了,先是笑,而后皱了眉,笑容慢慢的就僵硬在脸上,随即摆手道:“算了,这些大仙啊,没事千万不要请,等请来了,真有事就晚了。” 嬴政还没说话,刘陵一听老太太的意思,赶忙又改口道:“还是太皇太后想的周全,也是这个道理呢。皇后姐姐在皇上身边,有真龙护着,也不怕别的什么。” 刘陵的嘴就像抹了蜜一样,把太皇太后弄笑了好几次,嬴政并不想和这样的人浪费时间,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哪知道刘陵也起身告退,说自己该回去了,等晚上的宴席再来。 嬴政和刘陵二人出来,刘彻的车仗正好停了下来,刘彻从车里下来,刘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当下小步上前,膝盖微弯,盈盈的问好道:“陛下圣安,刘陵见礼了。” 刘彻挣了一下,看着她有一小会儿没认出来,随即笑道:“原来是刘陵妹妹,朕险些没认出来,越变越漂亮了。” 刘陵羞赧的笑了一下,头微微低下来,很娇俏的道:“陛下真会开刘陵的玩笑,皇后姐姐还在这儿呢。” 刘彻是真没看见落在后面的嬴政,若他看见了也不会这么明显的和刘陵调笑,刘陵这句话本身是说给嬴政听的,告诉嬴政,就算他是皇后,自己也能在他面前和刘彻调情。 只不过刘彻听了这句话,当下面色一僵,顺着刘陵的目光,真的看到了嬴政,干咳了一声,道:“阿娇来东宫了,下次你也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叫上朕一同,免得你一个人出来,朕也不放心。” 刘陵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一口气憋在胸口里不上不下的。 嬴政瞥了一眼刘陵,对刘彻笑道:“也不是十分远,劳动陛下,怎么好呢。” 刘彻听嬴政对自己温声软语,心差点酥了,一手握着嬴政的手,一手握着他的肩膀,让嬴政半靠在自己怀里,笑道:“阿娇姐姐还跟朕见外。” 刘陵悔得肠子都青了,一口银牙差点要碎了,也不能表现出来,脸上还得带着温婉的笑意,只能干扯袖子。 口上笑道:“皇上和皇后姐姐可真是恩爱,刘陵在淮南就听说了,这一见果然是真的。” 嬴政被刘彻带着怀里,后脊梁僵硬着,只是一个自不量力的女人,这么挑衅自己,嬴政也就顺着刘彻的动作,没有反抗,这么多个月,其实嬴政的这个身体已经习惯了刘彻的触碰,而且他的身体敏感,不仅是习惯,说享受更为确切些。但不代表嬴政心里接受刘彻的触碰。 刘陵眯着眼,偷偷去瞪嬴政。 李延年从远处跑了过来,火急火燎的道:“皇上!皇上,大事儿啊!匈奴的使者送来了书信。” 说着双手撑上一块皮子似的信件,刘彻这才撒了手,不再搂着嬴政,从李延年手上接过信来,新匈奴王已经登上宝座,这封信是催促刘彻把公主送去和亲的。 刘彻看了,顿时一阵火气涌上来,当下把信一下子甩在地上,还踩了一脚。 李延年赶紧跪下来,将信拾起来,道:“陛下,这可踩不得啊,要让匈奴使者知道了,又要出大事儿!” 刘彻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匈奴人,他最觉着寒碜的,就是大汉的男人要躲在女子身后,用和亲换取屈辱的“和平”,而刘彻最大的志向就是击退匈奴,让他们知道大汉的威严。 李延年这样卑躬屈膝的捡信件,生怕匈奴人知道不高兴的姿态,让刘彻很窝火,一脚踹过去,将李延年踹翻,喝道:“滚。” 李延年被踹了一下,刘彻也是马背上练出来的,这一脚可不轻,李延年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触碰了刘彻的底线,连忙爬起来,连滚带爬,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跑了。 刘陵还不曾见过刘彻发火,在他眼里,刘彻也就是地位金贵些,有个会察颜阅色的娘亲,有个被太皇太后宠着的皇后,也就成就了他现在的帝王宝座,只是刘陵此刻却吓一跳。 嬴政瞥了一眼刘陵,随即对刘彻笑道:“陛下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一个蠢钝的奴才而已,根本不值得陛下生气。” 刘彻听嬴政劝自己,才觉得火气落下去一点,心里想着也对,李延年再会笑脸迎人,再伺候的周全,他就是个奴才,一个麻雀而已,成不了气候。 嬴政又道:“和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刘彻冷笑了一声,“这是屈辱,朕要是答应,就是狠狠的自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嬴政道:“陛下,新的匈奴王刚刚上位,您想过为何他会这么急切的想要陛下送去公主和亲么?” 他说完,刘彻愣了一下,嬴政继续道:“这自然不是匈奴人想和大汉和好的表象,而是匈奴人在刺探皇上的意思。匈奴是游牧人,他们不会纺织,不会种地,马在冬天的时候是没有什么新鲜的牧草可以吃的,只有等到开了春,马吃了草,才会上膘,才能打仗。在这个时候匈奴人派使者过来,分明是有备而来,若皇上拒绝和亲,等一开春,必定是一场大仗,而汉军训练也不可能只用短短的一冬天,到时候准备不完全,会让匈奴人有机可乘。” 刘彻听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道:“阿娇姐姐说的极有道理。” 嬴政笑道:“皇上可不能中了匈奴人的下怀,匈奴人要打,但不是现在打,所以必须要假意求和,争取尽量长的时间做准备。” 刘彻道:“这还需要送公主去和亲。” 嬴政脸上的笑意更浓,瞥了一眼刘陵,刘彻也看见了他的目光,顺着就看向刘陵。 刘陵心中一紧,脑门上突然就冒出汗来了,她虽然是淮南王公主,但哪个女子想要嫁到匈奴去?先不说远近的问题,习俗不一样,匈奴人可是半个野蛮人,风餐露宿都是小问题,这些嫁过去的公主,根本得不到半点的尊重,老单于死了,新单于会以霸占汉朝的公主为荣耀,为力量的象征。 刘彻也看明白了嬴政的意思,刘陵确实很合适,地位在这摆着,而且尚未出阁。 刘陵见刘彻也看自己,吓得脸色一下就白了,赶紧跪安,道:“刘陵还有事在身,先告退了。” 说罢了,急匆匆的就走了。 嬴政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刘陵出了宫,回了淮南王在京城的府邸,刘安见她形色匆匆,都没看见家里来了客人,喝道:“这么不懂规矩?” 刘陵这才看到家中还有客人,这个人她是认识的,就是当今皇上的舅舅田蚡。 刘陵当下挂上笑容,道:“不知武安侯在,小女子真是失礼了。” 田蚡之前看上了刘迁,只不过刘迁被宠大的,一向都是自己玩别人,就算知道自己父王想要干大事也,也不可能让田蚡动自己。 而刘迁和刘陵又有几分相似,刘陵生的更加柔美一些,刘陵看见田蚡的眼睛跟吸在自己身上一样,当下笑道:“武安侯快坐,快请坐。” “好好好。” 田蚡一边笑,一边很露骨的去打量刘陵。 淮南王刘安自然也看出来了,笑道:“老夫这个女儿啊,都是被宠坏了,说话没大没小,别让武安侯笑话了才是。” 田蚡忙道:“哪里的话,公主不仅生的国色天香,举止温婉,只有让别人羡慕让别人爱慕的份儿啊。” 刘安摆了摆手,“武安侯真会说好听的,这回把小女惯坏的。” 田蚡和刘安客套了一阵,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呢,是为了上次您说的事。” 刘安一听,心下顿时知道是什么事了,自然是他让刘迁去游说田蚡,共举大事的那件事儿。 刘安笑道:“不知道武安侯,思量的怎么样了?” 田蚡面上有些难意,眼睛却一直暼着刘陵,道:“这个……这个事儿是大事啊。” 刘安当下就明白了田蚡意思,忙道:“女儿啊,还不给武安侯把酒满上,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刘陵笑道:“女儿光看着武安侯的风采了,竟忘了倒酒。” 她这话把田蚡美的,刘安这才道:“武安侯,不知那事……” 田蚡喝了两杯酒,笑道:“有什么要紧的?方今上无太子,宫车一日晏驾,非您而谁可立?” 刘安一听,就这一句话,已经笑得不行,站起身来亲自为田蚡倒了一杯酒,道:“哎呦,武安侯真是抬抬举老夫了。” 田蚡道:“我说的,自然都是真话。” 刘安又道:“只是……您也知道的,如今皇后娘娘已经怀了皇上的龙种,这……” 田蚡挥手笑道:“淮南王,您不会连这点儿小事也顾及罢。先不说,皇后怀的是不是男孩,万一是女孩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不凑巧的确是个男孩,他终归是窦家的一脉,皇上能不忌惮,皇上能立他做太子?皇上也要想,窦家还不反了,把天都掏一个窟窿出来?而且啊……” 他说着,手摸到了跪坐在一旁的刘陵腿上,笑眯眯的一面摸,一面道:“而且……谁说这个孩子能生出来?万一就生不出来呢,是不是?” 淮南王刘安听了,也跟着笑起来,道:“对对,武安侯说得对。” 田蚡摸着,刘陵并不去躲,还欠了欠身子,让他往下摸去,田蚡一高兴,又喝了两杯酒,心里直晃荡,笑道:“还告诉你们一些……太后啊,也不想让这个孩子出生,你们说,皇后生的出来么?” 淮南王心中大喜,赶紧又奉承起来,又喝了一会儿,给刘陵使眼色,刘陵就扶起田蚡,半架半扶的往里面去。 刘安叫住刘陵,嘱咐道:“务必让田蚡舒舒服服的,还有,别误了时间,一会儿你还要随我进宫去吃宴席,知道么。” 刘陵点头道:“父王您放心罢,田蚡这样的,有钱有色什么都能摆平,还怕女儿弄不了他么?” 说着笑着掀开帘子,往里面走去了。 因为要吃宴席,诸侯都提早进宫来,来了也不能不带东西,自然要进献给刘彻一些宝贝,来讨好这个新皇帝。 宴席上众人到齐,刘彻携着嬴政进来,众人跪下山呼,等太皇太后入席之后,所有人这才坐下来,客套了一阵子。 河间王特意让人抬了一个大盒子进来,刘彻笑道:“看起来河间王这个礼,可是够重的。” 河间王笑道:“卑臣两袖清风,也没什么闲钱来搜罗贵重的礼物,朝廷发的俸禄也都全部花在了这上面,还请皇上笑纳。” 刘彻让人打开来看看,大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结果打开一看,全都是竹简,一卷卷的书。 刘彻有些傻眼,毕竟他觉得这里面该是什么名贵的玉器或者摆件儿,结果却是竹简,哪有人进献礼物给帝王送竹简的。 河间王赶紧笑道:“皇上有所不知,卑臣的所以心血都花在这个上面,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烧毁了许多典籍,卑臣就是在搜罗这些典籍,收购回来,准备全部进献给皇上。” 刘彻点了点头,河间王送的东西太花架子,但是刘彻又说不出什么来,可偏巧嬴政也在边上,突然听到河间王用那种谴责和不屑的口气说秦始皇焚书坑儒,当下脸就沉了下来。 太皇太后笑道:“难为河间王有这份苦心,这些书啊,收罗的不容易。” 河间王得到了老太太的认可,笑着应声道:“这是卑臣应该做的,卑臣往后还会尽心尽力的收购典籍,只不过卑臣这些哪比的过淮南王的淮南王书呢。” 大家吃着酒菜,太皇太后听了笑道:“说到这儿啊,老身也巧了前些日子,淮南王进献来的淮南王书,就很不错,老身还让一些个老臣来东宫里头,一起研读了,连皇上啊,也研读了研读,是不是,皇上?” 太皇太后一发话,众人就全部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也不能再吃了,专心的听着。 刘彻一听“淮南王书”四个字就来气,刚刚被匈奴使者气了,火儿还没地方撒,当下笑了一声,道:“确实,朕也研读了。黄老之学博大精深啊,淮南王书从天地之道,到养生之理,都无一不谈,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淮南王刘安赶紧欠身道:“卑臣这部书还没有完全写完,有错误的地方,还请陛下来斧正。” 刘彻笑道:“只不过呢,就因为无一不谈,所以有的地方不是很精准,就比如治国之道,用兵之道,淮南王啊,你这写的可不准,援助东瓯国就是最好的见证,老子兵道,静而动,正而奇,朕正是研读了老子,才能不费一兵一卒而打退闽越军,是不是?其实依朕来看,除了国家大事,淮南王这部书,还是写的极好啊,就比如说这个养生,朕有空还要向淮南王请教请教这个养生里面的……房中术。” 他的话一说完,淮南王刘安脸上顿时青青白白,一张老脸颜色精彩的厉害,众人都是诸侯王,也不是吃白饭长大的,哪个不是精明的人,耳朵都尖的厉害,一下子就听出来是刘彻在给淮南王刘安难看。 当下一个个都憋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太皇太后一直很待见刘安,因为当前朝中派别众多,刘彻之前有重用儒学,使得儒学一时鼎盛起来,在太皇太后眼中的官学黄老相对落寞,这个时候刘安选择献书给老太太,无疑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太皇太后怎么能不待见他。 太皇太后有些不高兴,本身是高高兴兴的家宴,结果刘彻说了些难听的话,也不管别人的脸面,这么多诸侯王在场,淮南王刘安的脸自然是丢了个干净。 刘安看见老太太明显变了脸色,当下装作忍让的道:“皇上说的极是……极是……这部书虽花了卑臣毕生的心血,只不过,不一定花了心血就是好的,被皇上这一句点破,卑臣也觉得,这部书太过于浮辩。” 太皇太后插话道:“行了,淮南王也不必太自谦了,黄老的精髓博大精深,你的书已经很不错了。” 刘安这才又自谦了好一阵,刘彻并不屑的再理会淮南王,这个人就是只老狐狸,自己挖苦他,他就装可怜,像老太太去求救。 刘彻现在有了虎符,根本不怕他向太皇太后示好,但是终究要遵循孝道,既然太皇太后不说了,自己也不能再说。 众人看完了笑话,各自又开始吃饭喝酒,刘彻自然不用费心,要有内侍将肉和菜布好,放在刘彻的碗里。 刘彻夹了一片肉,送到嬴政面前,笑道:“阿娇姐姐,来。” 嬴政没有张口,刘彻往过去坐了坐,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拿着筷子把肉送过去,伏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来张嘴,朕喂你……阿娇姐姐这些日子胃口不好,若吃不下,朕可是会心疼的。” 第35章 间隙 席间各诸侯王都在交谈着,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互相客套。 王太后找了个时机往田蚡旁边走过去,立时掩住了口鼻,蹙眉道:“你跑去哪里了,弄了这一身的酒气。” 田蚡笑道:“只是去淮南王那里喝了两杯小酒,没误大事儿。” 王太后一听他说淮南王,心中还想着和淮南王联姻的事情,可不凑巧的是,窦太主非要从中多出一杠子,王太后不许了窦太主家里头的亲事,恐怕又要被窦太主挖苦,再者她也不敢。 现在听到“淮南王”三字,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低声道:“等散了,你过来一趟,我有话说。” 田蚡是心虚,心里“咯噔”一声,怕王太后知道了自己和淮南王说的话,王太后纵使不喜欢窦家,可她仍然会保自己的儿子,只有刘彻做皇帝,她才是太后,刘彻要不是皇帝,她也不是太后。 但田蚡不同,说好听了是个舅舅,是长辈,但说不好听了,就是个走后门的,是外戚,尤其现在刘彻并不重用自己,田蚡更要为自己谋划,但这个谋划和自己的亲姐姐王太后必然冲突,所以田蚡决计不能让王太后知晓这件事。 王太后突然要见他,田蚡自然心虚,不过想了想,当时就三个人在场,自己、淮南王刘安和淮南王公主刘陵,三人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可能透露给任何人,所以田蚡当下把心放回肚子里,笑道:“诺。” 王太后心中有事,和他说了一句,又怕人说闲话,所以就转头回到座位上去了。 太皇太后坐在她旁边,王太后自然少不得和太皇太后说说话,唠唠嗑,捡她喜欢听的奉承几句。 王太后抬眼看一边,正好看见刘彻拿着筷子,亲自喂给嬴政东西吃,那样子似乎十分恩爱,王太后心里头着急,自古以来帝王多情,先皇不也是如此,爱一个女人的时候要什么给什么,但是王太后最知道,帝王也薄情也绝情,他们就算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也只是表面上百依百顺,心里是绝对不会全心全意的。 而在王太后眼里,也不知是自己儿子装的太深,还是涉世太浅,无论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还是王太后她自己看来的,都觉得刘彻对陈皇后太好了,好的几乎能和他窦家平分天下。 王太后的目光太直接,嬴政是何等敏锐的观察力,稍微侧了一下头,王太后赶紧瞥过目光,装作不经意,笑着对太皇太后道:“太皇太后,阿娇的生辰就快到了,趁着诸侯王冬十月这会儿,我想着,干脆弄一个生辰晏,诸侯王给阿娇庆贺之后,再返回封地,也不迟呢。” 太皇太后突听她这么说,笑道:“老身老糊涂了,几乎给忘了去,你记得就好,就这么办罢,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多热闹热闹,也是好事儿。” 王太后知道自己这一招正好讨好了太皇太后,加了把劲儿笑道:“好,我一定给办得妥妥当当的。” 太皇太后突然像想起了什么,道:“阿娇身子弱,别弄得太闹腾了。” “是,太皇太后您就放心罢。” 太皇太后道:“老身最近身子也越来越不好了,趁着还能乐呵的时候,多热闹热闹。” 王太后赶忙道:“太皇太后身子多硬朗,比我的还好呢。” 席上田蚡因为王太后的一句话,所以也就没再喝酒,生怕喝多了酒去和王太后说话,再说吐露了。 散了席,田蚡等了一会儿,就往王太后那里去,王太后已经等着他了。 王太后见他进来,挥手遣退了侍女,脸上有些不高兴,沉着面,道:“好兄弟,你之前跟我怎么说的?结果呢?” 田蚡听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心里突突直跳,差一点腿就发软,赶忙摸着桌案坐下来,笑道:“姐姐……说的是什么事?” 王太后拍了一下桌子,道:“还能是什么事?药那件事儿!你不是说了么,给我保证的,结果呢,现在他窦家的皇后,仍然住在椒房殿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的,彘儿反而更疼爱他了!” 田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好姐姐啊,您说话倒是一次说清楚……” 他平复了一下被吓的心情,道:“这不是……机会多着么,一次失败没关系的。” 王太后沉着脸,道:“你自己说说,都几次了?上次终南山就一次,这是第二次了,别再拖了,再拖他就要把孩子生下来了,到时候万一是儿子就完了!他窦家如今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等那时还不翻出天去?” 田蚡道:“是是,这我知道,咱们也得一步步来,太明显了不是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么。” 王太后道:“我不管你扣不扣屎盆子,反正若是陈阿娇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别说是丞相、太尉了,你还想做武安侯?你自己掂量掂量罢。” 田蚡道:“姐姐别生气啊,我已经把李延年安排在皇上身边了,这是咱们的人,跟在皇上身边儿,有什么事也能第一个知道。” 王太后抬了抬手,不让田蚡继续说下去,道:“我不想再管过程了,我只要结果,我只是想给窦家好看,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皇上的娘,谁才是太后!” 田蚡赶忙拿起一个水果递给王太后,笑道:“姐姐呦,你都忍了这么多年,还在乎多忍几年么?你看啊,现在太皇太后已经把虎符交给了彘儿,没兵权了,而且她身子骨明显大不如从前,还能撑多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慢慢的跟她耗罢。” 王太后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深吸了好几口气,田蚡又劝了好一阵,才从宫里头出来。 他刚出宫门,就看见一辆马车,却不是自家府上的,等到田蚡走近了,马上的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刘陵从里面探出头来。 田蚡一瞧,有一时发愣,并不是他不认识刘陵,而是眼前刘陵的这一身打扮。 刘陵一身男子装扮,笑盈盈的瞧着他,道:“怎么?田大人不认得我了?还是说,武安侯喜欢站着呀?” 田蚡立马就笑了,摸上马车去,坐在她旁边,抹了一把刘陵的下巴,道:“你怎么这样打扮?” 刘陵羞红了脸颊,假意嗔道:“武安侯难道不喜欢我这样么?” 田蚡将人搂在怀里,迫不及待的去撕扯她的衣服,刘陵乖顺的让他来,只是突然哭起来,田蚡自然要问她怎么了,刘陵抽噎道:“我只是想到了之前在宫中的遭遇……武安侯您知道么,皇后娘娘不知为何看我不顺眼,提议要将我送去匈奴和亲呢。不是我不愿意去,能为大汉做些事情,我自然愿意,只是……那可就见不着武安侯了呢。” 这几句话正说到了田蚡的心坎儿里去,当下搂着刘陵乱亲,笑道:“这有什么好哭的,赶明儿我和皇上说几句,我可是他舅舅,你去不了匈奴了,就安心的陪我罢!” 虽然在宴席上大家有说有笑,一派祥和的景象,只不过第二日早朝,就不在这么清闲了。 刘彻坐在龙座上,让李延年将匈奴特使送来的信件读给众位大臣和诸侯王听。 众人听了都是面面相觑,能来上朝的,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谁看不出来,是新匈奴刚刚上位,来试探刘彻来了。 刘彻等李延年将信读完,目光在众人身上逐个扫过,笑道:“大家都是什么意思啊,朕今天想听听,你们谁先说?庄青翟,你是老臣,又是太皇太后的心腹,比如你来先说说。” 庄青翟被点了名字,当下有些腿软,连忙从跪坐站起来,走到殿中间,行礼之后回话道:“回皇上,卑臣以为……匈奴人提出的要求,并没有违反什么约定,应该选出公主送往匈奴和亲。” 刘彻冷笑了一声,并不发表言论,眼睛又扫了殿中众人一遍,道:“淮南王的意思呢,您是长辈了,又德高望重,太皇太后还褒奖了淮南王的黄老之学,若依照黄老之学呢?” 淮南王稍微迟疑了一下,他已经听出来了,刘彻的口气并不好,再者他不想庄青翟那样粗心大意,虽然刘安一直不在长安城里,远在封地居住,但是他听闻了不少刘彻的作为。 刘彻之前为了对待匈奴的态度,已经发过雷霆之怒,只不过那时候朝中还都是儒生,现在已经不同往日了,儒学被太皇太后打压,已经低迷到了谷底,没那么多人来拥护刘彻尊王攘夷的建树。 所以庄青翟才只是迟疑了一小下,就说出支持和亲的话来。 淮南王生性谨慎多疑,不可能这么大大咧咧的就说,行礼之后道:“卑臣年事已高,皇上问的又是大事,卑臣实在是怕自己老糊涂了,陛下英明,自可独断。” 刘彻又是冷笑了一声,这倒是好,淮南王是个老狐狸,什么都让他说全了,单单不表态。 刘彻笑道:“好啊,朕还以为淮南王会说要无为而治,将公主送去,匈奴人娶了咱们大汉朝的公主,照样烧杀抢掠,照样杀人放火,侮辱大汉朝的公主!” 他说着,猛地拍了一下桌案,一时间承明殿上静的能听到呼吸的声音,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什么也不敢再说。 刘彻说完了,也一直没说话,半天才道:“魏其侯,你的意思呢。” 窦婴被点了名字,只是眼睛望着前方,半天才慢慢站起来,走到殿中间,道:“匈奴人,无信。他们是野蛮的种族,大汉的百姓耕地织布来生活,他们则是靠抢,靠杀来过活。无论汉朝派多少个公主过去和亲,战争仍然继续,为什么?正因为他们没有这些东西,如果想要,只能去抢。匈奴人的野心是满足不了的,只会越养越大。和亲并不是一个长久可取的办法。” 窦婴说完,刘彻的脸上好不容易有点缓和,却听一个声音道:“魏其侯此言差矣。” 那人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窦婴旁边,向刘彻行礼,那人正是之前太皇太后在东宫招来大臣研读淮南王书见到的,名叫韩安国。 韩安国道:“匈奴人虽然无信,但是和亲却有效的制止了匈奴人大规模的烧杀,如果撕坏这层关系,匈奴人将会大举进攻,那就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抢掠,当年烽火烧直甘泉宫的教训,还不吸取么?” “够了!” 韩安国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彻突然发怒,再一次拍了桌子,站起身来,没再多说一句话,转身走了,把一殿的诸侯王和大臣撂在了原地。 刘彻被气得不得了,韩安国的态度明显是和亲,这是刘彻最不想要听到的,刘彻觉得自己表现的已经很明显了,可偏偏还有人在这个时候来挑战自己的底线。 匈奴人都已经欺负道鼻子尖儿了,然而这帮吃俸禄的大臣,却只会屈辱求和。 刘彻上了车仗,心里头不痛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嬴政,想要去椒房殿坐一坐,听听嬴政有什么好主意。 刘彻下意识的道:“去椒房殿。” 骑奴应了一声,刚调转了车头往椒房殿去,刘彻忽然意识到自己,只要是一遇到问题,尤其是朝政的问题,就会想到嬴政。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毕竟住在椒房殿里的那个人是窦家的人,说白了,如果太过于听信嬴政的话,就是助长外戚的气焰。 之前刘彻刚刚登基,一切力不从心,嬴政向他递出了锦囊,刘彻自然感激他,只是现在不同了,刘彻握住了虎符,他握住了天下的兵马,若是再去听信嬴政的话,也就是把虎符交给了嬴政。 作为一个帝王,不可能什么都听别人的,刘彻也不可能什么都听嬴政的。 刘彻道:“等等。” 李延年跟着车仗,见刘彻掀起帘子来,赶紧扶住车辕,欠身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刘彻顿了一会儿没说话,他在想到底要不要去椒房殿,想了好久,叹了口气,道:“算了,不去椒房殿了,回去罢。” “诺。” 李延年应声,他心思一直很细,听皇上这口气,怕是有意的与陈皇后隔阂,心中暗暗记得,这才朝骑奴说了句,“回寝殿。” 刘彻回了寝殿,卫子夫给他换衣服,刘彻一直没过去椒房殿,但是心里惦记着嬴政,只觉得没看见嬴政心里总是不得劲儿。 卫子夫听皇上长吁短叹,轻声道:“皇上,因何叹气?是不是奴婢服侍的不好?” 刘彻摇了摇头,又挥了挥手,道:“不是你的问题,今天在早朝上,朕差点让那帮大臣给气死!” 卫子夫笑道:“陛下喝口水,各位大人想必也是为了皇上着想,只不过呢,说的话可能不中听。” 刘彻笑了起来,道:“若他们都像你这般善解人意也就好了,谁知道这些人心里头都是什么坏水儿?为了安逸,就放任边关的百姓被匈奴人屠戮。” 卫子夫听了,想了一下,随即道:“匈奴人……奴婢也是听说过一些的,那些人好生凶残。” 刘彻没什么事儿,纯粹是找人唠嗑解解闷,不然总是去想嬴政,总是想去椒房殿走一圈儿。 于是对卫子夫大:“你还听说过匈奴人?” 卫子夫笑道:“自然听说过,是奴婢的弟弟卫青,给奴婢讲的。他啊,总是好舞刀弄枪骑马射箭的,从小报复就远大,只可惜,奴婢身份卑微,卫青他也只是个骑奴,过的浑浑噩噩的,不过好在现在卫青跟随着皇上,奴婢替卫青叩谢皇上了。” 刘彻本身是笑着的,只是听着听着,忽然想到,要是嬴政肯这么温声细语的笑着和自己说话,那就好了,这么想着竟然有几分惆怅,不禁又是叹气。 卫子夫何等聪明,道:“陛下……陛下的烦心事儿,恐怕不止匈奴人一个罢?若有什么说出来,会觉着心里好点儿,奴婢是个没见识没开脸的人,也什么都听不懂,好在长着一对耳朵。” 刘彻见她如此贤淑的样子,心里不禁更是感叹,真的把她充入掖庭也是好事,毕竟自己要重用卫青,卫青可是卫子夫的亲弟弟,厚待了姐姐,依照卫青那个秉性,定然要尽心尽力的为自己办事。 再者,哪个男人不希望女人对自己温声细语的,帝王更是如此,能衬出自己气魄来。 刘彻并没说,而是岔开了话题,突然道:“子夫啊,跟在朕的身边,你委屈了。” 卫子夫受宠若惊,赶紧拜倒,道:“陛下何出此言呢,这是奴婢的福气,旁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刘彻道:“之前……” 他顿了顿道:“之前让你自己找御医那件事……” 他说到此处就停了,但是卫子夫心里猛地一惊,卫子夫自然记得是哪件事儿,那次刘彻喝醉了,她扶着刘彻休息,第二日装作发生过关系的样子,还曾经壮着胆子骗过刘彻,说自己怀了身孕。 只是没想到刘彻竟然让她自己去找太医打掉孩子,也正因为这件事,刘彻才觉得有些愧疚,让卫青在建章当差。 这件事心照不宣,刘彻不想让嬴政听说,而卫子夫怀孕根本就是假的,自然也不想提起来,多提多错,没准儿就露馅了,刘彻突然提起来,卫子夫狠狠的吓了一跳。 卫子夫有些惊慌,尽力将惊慌掩饰起来,笑意有些发干,道:“什么事儿呢,奴婢不记得了。” 刘彻以为她善解人意,道:“子夫啊,想不想跟着朕,一直跟着。” 卫子夫心中更是一惊,高兴的不得了,她自然知道刘彻是什么意思,只是装傻道:“奴婢这不是就跟在皇上的身边么,皇上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有什么做的不好,一定会改,会改的。” 她说着,还做样子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上没有的眼泪。 刘彻见她哭了,将人慢慢的揽在怀里,卫子夫虽然惊喜的不得了,却不表现出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见自己这幅模样奏效,就再接再厉的哭诉起来。 刘彻道:“不要哭了,朕没说你做错了,也没要赶你走,朕的意思是让你不做宫女,而是……” 卫子夫一口气提着,禁不住屏气凝神,就等着刘彻接下来说的话,只是刘彻还没说出来,李延年进来道:“皇上,东方朔、主父偃求见。” 刘彻听见李延年说话,猛地醒悟过来,他现在虽然拿住了虎符,但是太皇太后宝贝着皇后,太皇太后的话仍然十分有分量,这时候立一个小小的宫女,谁都不会服气。 刘彻并不贪恋卫子夫的美色,可以说卫子夫的驯服、美艳,在刘彻心里,如何也不能和嬴政的风采相比,也就不会为了美色一时糊涂,而误了自己的大事。 刘彻将卫子夫从自己怀里推开,站起身来,道:“宣室。” 李延年应了声,转身出去了。 卫子夫心里一口气憋着,也不知李延年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他是聪明人,当然不可能这个时候继续和皇上说之前的话,那岂不是显得上位的心思太明显了么。 刘彻之所以待她比待一般的宫女好,有三点原因,第一卫子夫生的美艳,第二卫子夫是从嬴政身边出来的,在刘彻眼中他是嬴政的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卫子夫善解人意,温柔体贴,本分不争。 卫子夫知道,只有保持住本分、温柔,刘彻才会多看自己几眼,所以自然不会去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跪着上前两步,道:“奴婢为皇上更衣。” 刘彻只是“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主父偃和东方朔从宣室阁见完皇上出来,主父偃拽着东方朔道:“我跟你说,你这回得听我的,咱们绕个远儿出去,能遇到贵人。” 东方朔不以为然,笑道:“贵人?这宫里头的贵人啊,只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皇上,另一个只能是太皇太后,往那边去能遇到太皇太后?” 主父偃道:“你怎么不长进,自然不是去见太皇太后,咱们这些人,说好听了是皇上的智囊,说不好听了,芝麻大的官都不是,还能去见太皇太后?只不过啊,这个人和太皇太后倒是有些关系,见到了他,也就算是见到了太皇太后。” 东方朔听着,刚开始脸上还有些笑意,等主父偃说完了,脸色就僵硬了,道:“你说的可是椒房殿的那位?” 主父偃竖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道:“聪明。” 东方朔沉着脸,道:“窦家可是外戚,主父偃,你想去投靠窦家?刚才在宣室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还记得你和陛下表忠心,现在怎么刚迈出宣室就要投靠窦家去了?” 主父偃笑了一下,道:“兄弟啊,你怎么如此不知道变通呢?我是效忠皇上,我的中心天地可表,只是……若没有地位,你的忠心一文不值,田蚡放个屁就那么厉害,为什么?因为他有王太后撑腰。这种简单的道理你也明白。” 东方朔冷笑了一下,道:“我是明白,可我不屑的做。” 主父偃道:“你知道为何殿试你取了最末,只落得金门待诏么?不是你文采不好,不是你见地不好,而是你太木,太直!听兄弟的,这个贵人,你一定要见。” 东方朔被主父偃拉着,在宫里头也不好大声说话,就怕旁人听见了嚼舌头根子,只好被他拉走了。 主父偃摸清楚了嬴政出来溜达的时机,专门找准机会就和嬴政说两句话,套套关系。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是不忠心,而是没有地位没有权利,忠心连屁都不值。 嬴政老远就见到主父偃拉着东方朔,往这边拖,东方朔似乎非常不情愿,嬴政也见过他几次,知道这个人有才能,直言敢谏,从他拿着长戟揽董偃上殿就知道了,这种耿直的人才已经少之又少,正是嬴政想要拉拢收揽的。 嬴政早听说过主父偃和东方朔关系交好,还想着主父偃何时带东方朔来见见,没想到这么快。 嬴政笑道:“主父先生,这是做什么呢,拉拉扯扯的?” 主父偃乍一听嬴政的声音,吓了一跳,东方朔也吓了一跳,赶紧甩开主父偃,连忙叩拜下来,道:“卑臣东方朔,给皇后娘娘问安。” 主父偃也跪下来,嬴政道:“起罢,二位大人何必多礼。” 主父偃和东方朔这才站起身来,东方朔垂着头,也不说话,似乎有些消极抵抗的姿态。 他越是如此,嬴政就越是欣赏他,东方朔和主父偃都是人才,一个耿直一个圆滑,说到底只是表达抱负的方式不一样而已,二人能志气相投的相交,也正是从对方看到自己的影子。 嬴政笑道:“不知道东方先生还认不认得我,上一次东方先生执戟上殿,那气魄可是让人印象很深啊。” 东方朔一听,有些惭愧,脸上发红,干笑道:“让娘娘见笑了……” 嬴政知道,若不让东方朔瞧瞧自己的能力,恐怕对方一定以为自己只是凭借太皇太后宠爱而在后宫一手遮天的妃子,没点儿真材实料,是很难让东方朔服气的。 嬴政笑道:“二位大人,刚见过皇上?” 主父偃点头道:“回皇后娘娘,正是,想必娘娘是看见了?” 嬴政道:“不然,我并没看见二位去见了皇上,只是猜的……匈奴特殊送来催促和亲的书信,满朝上下皆同一和亲,早日送公主出嫁,好保大汉太平无恙,独独只有一个魏其侯站出来反对和亲,这样的局面……对皇上不利啊。既然是这样的局面,想必二位大人已经坐不住了,别人这时候都缩起头来,不想惹是生非,而偏偏是两位大人,挑的就是这个时候,必定是去见皇上,晓之以理,说明主动反击匈奴的必然之处罢?我说的对么?二位大人的忠心可鉴,实乃社稷之福,可敬。” 主父偃早就见识过嬴政,东方朔此时一听,显然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后宫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洞察力和见识。 嬴政看东方朔有些愣神,不禁笑道:“东方先生,你可知,其实和亲也有和亲的道理。” 东方朔刚刚还有些惊讶,但是听了这句,忽然转了脸色,冷笑道:“卑臣还真不知道,请皇后娘娘赐教。” 主父偃听他的口气,当下着急,生怕惹怒了嬴政,刚想为东方朔便捷几句,嬴政已经抬了抬手,面色仍然挂着笑意。 道:“东方先生快人快语,爽快的厉害。只是……我说的和亲,和朝中只图安逸之人说的和亲并不一样。和亲并不是长久的打算,但是,如果现在冒然断绝和亲,一定会招致匈奴人记恨,匈奴马过一冬,吃了草长了膘,正好大举入侵,如果想要打匈奴,必然只能在这冬天里,但是皇上并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大汉的兵马也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若要反击匈奴,必须是迎头痛击,疼了,蛮夷才知道害怕,若没有这种实力,只好蛰伏做准备。暂时的和亲,可以遮掩匈奴人的耳目,非此办法不可。” 东方朔听了,不得不点点头,当下心中翻滚,嬴政说的很多道理虽然听起来简单,但是并不是谁都能参悟的,若谁都能参悟,匈奴人也不会打到甘泉行宫,霸占了河朔草原,河朔位居长安城的正上方,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匈奴人占领了这块土地,就像一柄锋利的刀刃,悬在长安城上面蓄势,随时想要扎进汉朝的心脏里。 嬴政见东方朔虽不说话,但态度已经明显的软化,笑道:“其实说到底,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但是身为汉室的人,我也关心国家的安慰,以后若有什么事儿,还需要请教请教东方先生和主父先生呢。” 主父偃忙弯腰道:“皇后娘娘说的太严重了。” 嬴政懂得什么叫循序渐进,收服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鞠躬尽力,更何况他现在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女人,虽然这个女人地位贵重,但仍然是一个女人,若是做的太明显,也就太过扎眼了,会引起刘彻进一步的戒备的。 嬴政道:“行了,我还要去东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二位大人想必也有要事在身,就不再叨扰了。” 东方朔和主父偃跪下来,送走了嬴政,这才站起来,东方朔一直摇头,主父偃笑道:“怎么样?” 东方朔道:“了不得……了不得……你知道么,方才皇后娘娘说那几句话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主父偃笑道:“想什么?” 东方朔脸上很严肃,盯着主父偃道:“我就在想……幸而皇后娘娘是个女子,不然的话,这个天下……就要易主了。” 主父偃听了全身一震,捂住东方朔的嘴,压低了声音喝道:“东方朔啊东方朔,你嫌自己活得长啊!这种话也是能信口开河的?” 嬴政上了车,往东宫去了。 自从太皇太后把虎符给了刘彻,就开始慢慢的放手不去管朝政,虽然一下子全都不管是不可能的,但是太皇太后的态度很明显了,她已经渐渐退居,让刘彻来做这个大汉朝真正的皇帝。 毕竟太皇太后是女人,又年纪大了,在她的思想里,也并没有想要霸占江山的意思,别管她窦家的势力有多大,老太太仍然觉得,这个江山姓刘,也必然是刘彻的。 老太太辅佐了三代帝王,一时间不去管政事,开始有些闲得发慌,忙的时候不觉得,就算被刘彻气的时候也不觉得,一闲下来就开始觉得自己老了,身子骨差了,不中用了。 太皇太后最近的药明显多了不少,御医让她多聊天,所以王太后,窦太主,还有嬴政,宫里头的女眷们就变着法儿的去东宫陪老太太聊天。 嬴政进了大殿,太皇太后还是像以往以前,坐在殿上的凤坐上,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金笼子,里面是会叫的虫儿。 太皇太后的眼睛瞎了,看不见,自然对声音就格外的关注,太吵了不行,太静了心里也慌,就弄了好多叫声好听的虫儿,还弄了好几只鸟儿。 太皇太后握着金笼子,放在耳边听,嬴政一进来,她就察觉到了,笑道:“阿娇来了?快来坐,你舅舅刚走,你若是早来一点儿,咱们就坐一起聊天了。” 嬴政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太皇太后握着金笼子听了会儿虫儿叫,有些无趣,颤巍巍着手放下了笼子,叹气道:“阿娇啊,你说,老身这不管朝中的事儿了,干点儿什么,实在是没得干,让我这心里头啊……空落落的。” 嬴政自然知道这种感觉,太皇太后虽不是男子,也不是皇帝,但是她的建树并不比男子低,即使她的黄老思想和刘彻的尊王攘夷思想并不一致,但不能不说,太皇太后有很多建树都是正确的,而且她年岁大,磨砺也多,很多事情看得比刘彻要透彻。 天下大事,很难说谁对谁错,政治本事就是排他的,太皇太后觉得自己有理,刘彻也觉得自己在理,但并不妨碍别的。 这样大权在握的一个人,突然闲下来,确实难免空落,那种抓不到,摸不着的感觉,嬴政体会过。 嬴政笑道:“太皇太后尽是瞎操心,这朝中的事儿啊,多烦心呢,就交给皇上去处理好了,您呐,养养花,听听虫儿叫,这日子岂不是惬意?” 太皇太后点头,道:“老身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惬意?可就是贱骨头啊……” 她说着,转向嬴政,双目虽然看不见东西,却直直的盯着嬴政,道:“老身听说……之前不费一兵一卒打退闽越军的那个卫青,是你给皇上举荐的?” 嬴政心里一突,连眼睛都睁大了一下,有些惊讶,不知老太太从哪里听说的,心中转念一想,刚才太皇太后说了,陈阿娇的舅舅窦婴刚走,恐怕就是窦婴对太皇太后说的。 虽然窦婴曾经被太皇太后除了门籍,但是窦婴并不记恨老太太,与其说不记恨,不如说窦婴做事太恭敬,太皇太后只要问,他必然要答。 这个宫里头,王太后不足为惧,刘彻还年轻,最可怕的那自然就是太皇太后,一个人见识的多了,自然心机也深,别看太皇太后平日里笑呵呵的,别人也都知道,她最疼爱的就是窦太主和陈阿娇。 但是,太皇太后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并非是想起来就说说的唠嗑,嬴政知道,她接下来一定有所指。 嬴政眼睛扫了一眼太皇太后,想从她的表情看出端倪,又学着之前对窦婴说的,再对太皇太后复述了一遍,道:“回太皇太后,是这样的,卫青的姐姐曾经在我身边伺候,偶然听她提起过卫青,说骑射很厉害,就像陛下提过一两句,哪知道,陛下当真了,也好在卫青不辱使命,不然我可是要内疚死的。” 太皇太后点点头,道:“就像你说的,朝中的事儿啊,就留给皇上去做罢,咱们啊,养养花,逗逗鸟,别瞎搀胡这些。” “是。” 嬴政连想都没想,赶紧应下来,为了打消老太太的疑虑,又不着痕迹的强调了一下自己的态度,笑道:“这是自然的,我也什么都不懂,掺合错了,那还不出大事儿了么。” 太皇太后听他应声,那表情似乎挺满意的,道:“你有空往老身这里多坐坐,老身啊,也是闲人,咱们一起说说话儿。还有那个卫青的姐姐,是叫卫子夫的?你也别再替她在皇上面前说好话,老身告诉你,越是服服帖帖的,就越不是什么善主儿。” 第36章 寿宴 嬴政听了,笑道:“谢太皇太后教诲。” 太皇太后挥了挥手,道:“你这丫头,竟然和老身客气起来了,你要学学你母亲,有什么是呢,就说出来,放在心里头,让我这个老人家来猜么?” 嬴政越听越是心惊,刚开始问自己是不是给刘彻出了注意,后来又影射王太后装乖,其实暗藏祸胎,现在又开始说自己藏了心事。 嬴政真是不得不对太皇太后另眼相看了,女人的心思永远要比男人细致,犹如发丝一般,柔顺时是上好的丝绸,却能瞬间剌破手指,并不比快刀逊色如何。 而窦太皇太后,还不只是个女人,是辅佐了三朝的元老,可以说,现在刘彻之所以能比以前小心翼翼,比以前沉稳老成,都是因为在和太皇太后明暗的较量中,慢慢成长起来的。 嬴政从来不敢小瞧了她,但是嬴政也没想到,自己刚刚动作大一些,竟然就被太皇太后看了出来。 连忙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儿呢?都是些小打小闹,外婆是辅佐朝政的人物,我这些事儿说出来怕入不得太皇太后的耳朵呢。” 太皇太后只是笑了一声,脸上还是那副慈祥的表情,也没再说什么。 嬴政为了讨好她,和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谈论的都是什么虫儿叫声好听,什么鸟儿羽毛最美。 太皇太后道:“老身啊,瞎了这么多年了,就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未曾瞧见过,鸟儿漂不漂亮,早就不记得了……但是呢,瞎了也有瞎了的好,看不着就免了好多气受,谁给老身脸色,老身也看不见,正好图个清静,别人想气我,我偏不生气,这样才能活得长。” 嬴政听她没头没脑,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看似是老糊涂的唠嗑,其实句句都有深意。 正说话间,贴身的侍女端了药过来,跪在凤座前,将药碗擎上去。 嬴政接过来,对太皇太后道:“外婆,该吃药了。” 太皇太后点点头,摸索着接过药碗,一仰脖子喝了干净,侍女赶紧又端了水来,太皇太后用帕子擦了擦嘴,道:“不服老都不行,身子不好了,整天喝药。谁都嫌药苦,可真到了喝着苦药没味儿的时候,那心里头,才叫着急呢。” 说着摇了摇头,叹口气。 嬴政道:“外婆身子如此硬朗,就放宽心罢。” 太皇太后喝过了药,有了些倦意,侧着身,用手支着头,嬴政见她有送客的意思,准备起身。 楚服上前来扶着嬴政长身而起,毕竟嬴政现在行动不便,更怕磕了碰了,自然要保护的妥妥当当的。 嬴政笑道:“外婆若是乏了,就躺一躺罢,我就先退下了,不妨碍外婆休息。” 太皇太后还是合着眼,支着头,微微颔了颔首,嬴政行了礼,这才慢慢的走出东宫去。 等嬴政走了片刻,太皇太后才缓缓的睁开眼睛来,她的眼睛已经没有年轻的时候那般晶亮,却并不乌涂,只是直直的盯着前方,道:“窦婴,出来罢。” 凤坐后面不远有一处珠帘,珠帘后面连着内室,一个身着官袍的老者从后面掀起帘子,走了出来。 窦婴出来,跪拜在地上,太皇太后道:“起来罢,这儿也没外人,坐罢。” 窦婴谢了恩,这才恭恭敬敬的站起来,沿着台阶的沿子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没头没尾的道:“你怎么看?” 窦婴抬眼皮看了太皇太后一眼,沉默良久,道:“臣……臣不知太皇太后说的什么事儿。”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下,道:“你就装,装罢,你比谁都精明。” 窦婴笑了一下,道:“太皇太后夸奖了。” 太皇太后道:“老身眼睛瞎了,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你呀,还在记恨着之前老身把你除了门籍。” 窦婴连忙从坐变跪,叩头道:“窦婴不敢,臣心中真的没有记恨过太皇太后,一丝半点都没有。” 太皇太后道:“行了,你也别跪了,老身是吓你一吓,窦婴啊,你是谨慎的人,对谁都这么恭谨,这不是你的错。” 窦婴慢慢的站起来,擦了擦额头上没有的汗,又坐在台阶的崖子上。 太皇太后道:“你对阿娇的事儿,是怎么看的,方才她说的话,你也听到了。” 窦婴又想了想,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方才说的,和对卑臣说的,几乎没有出入。” “谁问你这个了。” “是是。”窦婴继续道:“卑臣觉得,皇后娘娘没有做错什么,相反的,还帮助了皇上,这无可厚非。” 太皇太后点头道:“是啊,只是……老身也真是眼睛瞎了,以前竟不知道,这看起来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丫头片子,居然有这么深的心思,不简单呐。” 窦婴笑了一下,道:“说实在的,卑臣也没想到,太皇太后应该高兴才是,以前担心皇后娘娘太娇贵了,与皇上合不来,如今好了,也不需要太皇太后多费心。” 太皇太后道:“只能期望这是件好事儿了,不要再出一个王夫人才是。” 窦婴听了,抬头看了太皇太后一眼,侍女端来水放在桌案上,窦婴拿过自己手边的喝了一口,明智的没有说话。 太皇太后道:“若真是老身想多了,就万事都好。眼下要担心的还是阿娇身怀龙种的事,你是做长辈的,老身跑不动了,你就帮老身都瞧着阿娇,别让人给使了绊儿还不知道……就像那个卫子夫。” 窦婴道:“不是卑臣说,只是皇上的后宫里,也不可能只有阿娇一个,若是皇上真的看中那个卫子夫的话……” “不行。” 太皇太后连想也没想就把窦婴的话打断了,道:“老身就是看她不上,你要知道,那个人之前也是被看中了带进宫里来的,如今却坐到这个位置,是什么简单的人么?皇上还年轻,老身是怕他,根本制不住。” 窦婴没有再说话,他很清楚,太皇太后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王太后。 王太后的出身也不高,而且在被景帝带进宫中之前,已经生下了一个女儿,除了出众的美色,王夫人那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安分温柔。 因此太皇太后也越发的忌惮这种人。 其实之前卫子夫和皇上聊得好好的,李延年突然进来打断二人谈话,并不是来了兴致或者看卫子夫上位不顺眼,李延年是小心的人,就算给他几个脑袋,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做事。 因为李延年早就接了太皇太后的好处,又忌惮着太皇太后的威严,所以不能不为太皇太后办事。老太太说了,让他办的事儿一点也不难,就是不让卫子夫爬上龙榻,其余什么都不用管,所以李延年才硬着头皮冲出来打岔。 嬴政出了殿门,想要上了车回椒房殿去,只是走了半路,忽然顿住了步子,楚服扶着他,道:“娘娘,怎么了?” 嬴政并没有说话,只是往回走,随便找了个守卫的士兵,道:“魏其侯方才来过了?” 那士兵被嬴政一问,立时答道:“回皇后娘娘,是的。” 嬴政又道:“什么时候走的,你有印象么?” 那士兵道:“回皇后娘娘,魏其侯还没有走。” “没有走……” 嬴政只是轻声的重复了一遍,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刚才老太太说魏其侯窦婴来了,但是已经走了,是前脚走的自己就来了,不然还可以一起拉拉家常。 很显然太皇太后说了谎,而且之后太皇太后三番两次的试探和警示,也让嬴政起了疑心,自己做的如此谨慎,就连想要收服主父偃和东方朔也是循序渐进的,并不太大动作,再加上太皇太后本身疼爱这个陈皇后,这样怎么可能突然就被怀疑上。 嬴政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窦婴,因为自己之前很看重窦婴的才能,所以多和他说了几句话,没成想,窦婴确实是个人才,但却是个忠于大汉的愚忠之臣,竟然把自己和他说的话全都转述给了太皇太后。 嬴政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就转头继续往台阶下面走,上了车回椒房殿去了。 嬴政并没有害怕窦婴或者太皇太后,只是觉得分外的有意思,刚开始刘彻的冲动义气和简单的想法,都让他觉得没有什么难度,原来真正的倒刺一直掩藏在这里。 刘彻有半个月没去过椒房殿,这让所有人议论纷纷,而这半个月中,大红大紫的就是卫子夫了,谁都知道皇上身边有个贴心的侍女,说话温柔,声音也小,看人从来不敢抬起头来,面皮儿薄得厉害,但是很讨人喜欢,陛下看着就高兴。 楚服又听见外面有人咂牙花子,回了殿里,见嬴政还是不着急的瞧着竹简,也不知竹简上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能比得到皇上的宠爱还重要。 楚服走过去,道:“娘娘,外面又传风言风语了,娘娘您就不听一听?” 嬴政眼睛没从竹简上挪开,凉凉的开口道:“听什么?” 楚服道:“那个卫子夫,这些日子已经爬到了天上去,宫里头经常能听到提起她的名字,就连……就连皇上,似乎也爱见着她呢。” 嬴政道:“封了才人?” 楚服道:“这倒不曾听说。” 嬴政道:“既然还没有,有什么可着急的。” 楚服皱眉,着急道:“娘娘呦!您怎么不着急,奴婢都急的厉害呐!” 嬴政这才放下手里的书,抬眼去看楚服,道:“楚服啊。” “奴婢在。” 嬴政慢悠悠的继续道:“你跟着我,是为什么?因为我是皇后,母仪天下,能坐在这凤座之上。若是有一天陈皇后突然变成了空架子,不再被皇帝宠爱,甚至被废了,还有谁愿意跟随着?” “娘……娘娘!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楚服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磕头。 嬴政却不拦她,他说的都是真的,当嬴政模模糊糊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个身形憔悴的女人,窝在床上,拿着被子遮住脸,一面哭一面唱着肝肠寸断的曲子,那并不是皇后,而是被废的皇后。 嬴政看她磕头也不管,只是继续道:“没有权,没有利,没有钱,怎么会有人来效忠?一旦别人的钱、利、权比你大了,就会让人心动倒戈……卫子夫一定觉得,她自己面对的利益要比我给的大,所以开始不服管教了,开始偷偷的往上爬。” 他说着,站起身来,笑的凉飕飕的,没有什么语气,道:“我并不怪她贪婪,只是须知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楚服这才听明白了,不过仍然蹙着眉,道:“只是他现在这样出风头,奴婢都看不过去。” 嬴政笑道:“你觉着,皇上是真的喜欢她么?卫子夫和卫青相比,皇上恐怕更喜欢后者。” 楚服一时间没听明白,嬴政道:“如今朝中不稳定,暗流纵横,卫青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也是皇上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个能为他守土开疆的将才,和一个温柔娇媚的女人,作为一个帝王,自然要毫不犹豫的选这个将才……而皇上也是这样决定的,你以为他宠信卫子夫真的是看中了卫子夫的美色么?是想要拉拢这个女人的弟弟罢了。” 楚服连忙道:“还是娘娘看到深远,奴婢目光短浅了。” 嬴政道:“只不过,这个卫子夫也当真是了不起的女子了。” 楚服道:“娘娘那也不能不有所作为啊,如今卫子夫已经把皇上讨好的团团转了,皇上半个月没来过椒房殿,这是前所未有的,连窦太主都着急着呢。娘娘不如这样子罢,奴婢弄个小家宴,将陛下请过来,喝喝酒,听听曲子,好不好?” 嬴政摇头,他自然不想去讨好刘彻,而且刘彻对他动手动脚,这是最难忍的,但是如果这样放任不去管,刘彻身边想要爬上龙榻的人又太多,轻视了枕边风,给自己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烦,也得不偿失。 嬴政顿了一会儿,道:“不必弄什么家宴了,诸侯王不是还留在京城里么,过几天就是我的寿辰宴。” 楚服道:“是啊,到时候娘娘一定要把皇上留住,免得卫子夫太嚣张了。” 刘彻在宣室坐着,很快门就被打开了,东方朔走进来,内侍又将门关闭,宣室里就剩下了刘彻和东方朔。 东方朔跪下来行礼,刘彻挥了挥手,道:“不必了,坐罢。” 东方朔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来,道:“不知皇上召卑臣来,有什么事?” 刘彻道:“东方朔,你不是很能个么,来猜猜罢。” 东方朔只顿了一下,似乎紧紧盯着刘彻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动,随即很干脆的道:“卑臣……猜不到。” 刘彻大笑了一声,站起来,皇帝已经站了起来,东方朔这个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再坐着,也站了起来,垂着首立着。 刘彻虚点着东方朔,笑道:“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让朕怎么夸你?你平日里不是总爱弄什么布卦,还有相面,装神弄鬼的,现在不来猜猜?” 东方朔干笑了两声,道:“卑臣那几下小伎俩,怎么能瞒过陛下的英明睿智,自然都是骗人的,只不过刚巧揣摩对了陛下的心思而已,现在……卑臣实在猜不着。” 刘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朕还记得,你殿试的时候,因为卷子写的实在是出言不逊,朕那时候就给你提了最末,金门待诏。结果呢,现在看来,你是真的直言不讳,你这个人实诚,太实诚了。朕……现在就想找个实诚的人说说话。” 东方朔恭恭敬敬的道:“卑臣洗耳恭听。” 刘彻道:“你聪明,是人才,就是有时候说话太直了,让人觉着不中听,朕也不知道是让你改好啊,还是不改好啊。” 他说着,顿了顿,干脆一展袖摆坐在了台阶的沿子上,拍了拍旁边,示意东方朔也坐下来。 东方朔有些受宠若惊,跪下来行了大礼之后,才扶着台阶坐了下来,只不过欠着身子,以示恭敬和君臣的区别。 刘彻道:“你之前不是来给朕的智囊相了面么?你还记得么。” “记的。卑臣自然记的,当时皇上只说没有这个人。” 刘彻笑道:“朕撒谎了,确实有这么个人……” 东方朔听他一句话没说完,却望着前面出神,也不好打断,就静等刘彻继续说下去。 刘彻却出了好一阵子神儿,然后突然道:“你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东方朔答道:“回陛下,卑臣之前是这样说的……此人正面是富贵之相,能助皇上尊王攘夷,只是他的背面……一旦转过了身,就是天子之相,可登临天下!” 刘彻已经听了第二遍这句话,此时听着仍然觉着心下一震,不可言喻的心惊,他慢慢的开始觉得,东方朔说的很对。 刘彻又上句不接下句的道:“你也应该听说了,皇后怀着龙种,但是朕已经半个月没有过去了,知道是为什么吗?” 东方朔刚想摇头,毕竟这是后宫的事,他一个臣子怎么好置喙呢,但是他刚侧过头,还没来得及摇,就僵硬住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件事。 就是主父偃拉着他去见皇后娘娘的那件事,当时自己也说过一句话,“幸好皇后娘娘身为女子,不然这个天下就要易主了!” 东方朔心里头忽然冒出这句话来,顿时心中涌上一股冷意,睁大了眼睛,道:“陛下,难道说……” 刘彻没想到他能猜对,不过看着东方朔禁不住诧异震惊的样子,笑道:“说说看,是不是你东方朔猜对了。” 东方朔道:“给皇上出谋划策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 刘彻没说话,只是点头。 东方朔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亲眼看到刘彻点头,那还不是一般的震惊。 东方朔一边摇头,一边叹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刘彻道:“是,朕也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朕秘密御林军,带着将士们出去打猎模拟战争的时候,你就已经来找过朕,那么朕再告诉你……这次卫青和严助去会稽郡援助东瓯国退兵,也是皇后的注意,皇后不但举荐了卫青,还说要造就声势,让闽越知难而退。” 东方朔震惊的已经说不出来话,半响才道:“卑臣实在是服了,无论从知人之明,还是谋略计策来看,皇后娘娘都让人望尘莫及啊。” 东方朔又想起那日嬴政在自己和主父偃面前,谈论抗击匈奴的问题,也是头头是道,而且似乎对打仗很在行,条理清晰,最重要的一点是,并非纸上谈兵,很注重微小细节。 东方朔虽然心直口快,但是也是有分寸的人,这种事自然不能大咧咧的就对刘彻说出来,忍了半天,终于决定闷在肚子里,再看看然后决定说不说。 刘彻叹道:“这个人帮朕拿到了虎符,就像你说的一样,他是朕的贵人,却太聪明了,聪明到让朕不放心,尤其他还是窦家的人……并不是朕针对窦家的人,而是外戚干政乱朝,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朕怎么能不防。” 东方朔点头道:“确实是这样的,陛下说的有道理。只是……” 他刚要说,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要是说出来,似乎不太合适。 刘彻看他欲言又止,道:“你想说什么,朕恕你无罪好了,反正今日呢,朕就是想听大实话,你说你的,有什么说什么,不然满朝大臣,也不会单就叫你一个来,是不是。” 东方朔连忙应声,随即道:“虽然陛下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陛下怕是舍不得皇后娘娘罢,不然也不会这么苦恼这种事情。陛下一方面觉得该干预外戚势力,一方面又苦恼太长时间未曾见到皇后娘娘。” 刘彻听了就大笑起来,拍着东方朔肩膀,俨然好兄弟一样,道:“东方朔,你这个鸭子嘴!” 东方朔吓了一跳,忙起身要跪,刘彻拉住他,让他坐下来,道:“别跪了,你说对了,朕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觉得心烦,找你来说说话。” 东方朔道:“其实这也好办……过几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大日,陛下去哄一哄,探探口风,卑臣说句大实话,皇后娘娘毕竟是个女子,如今又身怀龙种,哪个女子能不欢心陛下的宠爱呢?” 刘彻真想告诉他,偏偏这个人,就不欢心自己的宠爱,素来都是风波不经的样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不会高兴,半个月不踏进椒房殿的时候,他也不会着急。 刘彻有的时候就在想,自己这个皇后还真是与众不同,那足智多谋和镇定自若的架子,真不像是个女子。 诸侯王都留在京城里,就为了给嬴政庆贺生辰,因为之前就早有准备,皇后娘娘的寿辰和冬十月离的很近,所以备了寿礼,别管在不在京城里庆贺,那寿礼是一定要有的。 如今太皇太后发了话,让大家都留下来,给皇后过寿,这些人就更是变着法儿的用仅有的时间来搜多贵重的礼物,想要讨好应嬴政。 毕竟皇后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人,保不齐就生下个儿子,将来成了太子,再是皇帝,谁能惹得起。 宫里头都在为了准备寿宴的事情忙活着,李延年虽然最近都跟在刘彻身边,但是乐府还是他管着,而且除了他也没什么人比他更精通乐律,比他更了解乐府,所以寿宴献乐的事情,他也得管着,一时间忙坏了。 卫子夫也听说了寿宴的事,毕竟现在声势已经这么大了,他见刘彻有些愁眉不展,心里琢磨了一下,道:“陛下,奴婢见陛下这几日都在批改奏章,若是心烦,何不带上卫青,去上林苑打打猎呢?散散心也好。” 刘彻没有多想,他不知卫子夫是想让他出去打猎,这一打猎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一出去就五天,寿宴再过两天就开始,如果误了时间回不来,对卫子夫来说,岂不是好事。 刘彻只是道:“现在出去来不及了,再过两天是皇后的寿宴,朕怎么能缺席。” 卫子夫心里头有些失落,原来皇上记得这么清楚,嘴上连忙口称该死,道:“奴婢该死,实在该死,竟然忙糊涂了,一时忘了皇后娘娘的寿宴两天之后就要开始了。” 刘彻没当一回事,毕竟他就算再厉害,始终还不明白女人的心思,道:“不赖你,也是你太忙了,朕身边大小的事儿,都是你来做。” “都是奴婢应该的。” 刘彻就没再说话,低下头继续批奏章。 寿宴当天,百官来贺,诸侯王进宫赴宴。楚服为嬴政拿出了正式礼仪穿的衣服,还有凤冠头饰。 嬴政虽不喜欢这些劳什子,但这也是权力地位的象征,多少人挣破了脑袋也没有的东西,他也不能不戴。 楚服给他穿好了衣裳,又整理了好半天,再梳好了头发,取过铜镜拿着给嬴政照,笑道:“平日里娘娘都不喜欢怎么打扮,娘娘是天生丽质之人,只要稍一打扮,那就是顾盼生辉,倾城又倾国,皇上见了一定高兴着呐!” 嬴政也知道陈阿娇生的漂亮,只不过他可没有心情去欣赏“自己”。 时辰差不多了,诸侯王都已经到了,楚服扶着嬴政慢慢走过去。 众人一见皇后娘娘来了,纷纷站起身来,恭敬的请嬴政上座。 嬴政入座之后,刘彻没过多久也来了,刘彻大步而至,身后还跟着李延年和卫子夫,卫子夫低着头,非常本分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心虚,毕竟嬴政现在的身份是皇后,而自己只是个卑微的侍女,胳膊怎么也拗不过大腿,就怕嬴政给自己使绊儿。 嬴政只是撩了一眼,就没再往卫子夫那边看,刘彻进来,许久未见嬴政,笑着附在嬴政耳边低声笑道:“阿娇姐姐可想朕了?” 半个多月刘彻都没有来椒房殿骚扰嬴政,嬴政觉得很清闲,有很多时间去思量筹谋自己的大计,这半个多月也让嬴政疏远忘记了刘彻的触碰,突然而来的暧昧和旖旎,让嬴政猛地感触到那种酥麻的记忆,身子登时颤了颤。 刘彻自然感受到了嬴政的反应,似乎很满意,扶着嬴政先坐下来,然后自己才再坐下来,随即笑道:“众位都坐罢。” 说着转头对李延年道:“都到了?” 李延年回话道:“是的,都到了。” 刘彻点头道:“那就去请太皇太后罢。” “诺。” 李延年应声之后,低下头往外走,去东宫请太皇太后去了。 趁着这个空当,刘彻欠身子侧过头去,一只手轻轻搭在嬴政腰上,笑道:“阿娇姐姐最近身子如何,匈奴的事情弄得朕头疼的厉害,这些日子实在很忙,也没得空去椒房殿,阿娇姐姐可千万别怪罪朕才是。” 嬴政听他温言软语,十足十是哄女人的招数,虽然嬴政以前也从来不需要哄什么女人,但是他到底是个男子,这些还能不知道么。 听着刘彻这么说,只是敷衍的笑道:“陛下多虑了,妾怎么敢怪罪陛下。” 他说着,为了让刘彻打消疑虑,还得意加了句,“朝事固然重要,可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刘彻有一时怔愣,嬴政可从来没表示过对自己的关系,在刘彻看来,自己这个皇后可能是因为娇生惯养长大,所以从来不关心别人,其实是嬴政根本不想关心他。 突然嬴政跟他说,要注意身体不要劳累,刘彻有些受宠若惊,还以为是自己半个多月没去过椒房殿,所以这才使得嬴政感到了危机,所以转了性儿了。 刘彻本来是想去哄人的,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别人一两句话给哄了,心里头还挺高兴。 太皇太后的车仗到了,刘彻扶着嬴政站起来恭迎,老太太看起来也挺高兴的,自从她找嬴政说过话,嬴政就放慢了自己的动作,一段时间之内什么也没做,自然是要打消太皇太后的疑虑。 太皇太后见嬴政听话,自然也就高兴,今日又是嬴政的寿宴,就很给脸子的亲自过来坐一会儿。 大家落座之后,太皇太后要说会儿场面话,毕竟这么多诸侯王都在场,刘彻听着无趣,又想到方才嬴政关心自己的话,这么久没见面,手都不曾碰一下,眼下嬴政就坐在自己旁边,而且无论打扮还是面妆,都是精心准备的,那种出尘的风采,更让刘彻打心坎里痒痒。 刘彻的手本身放在膝盖上,慢慢垂下去,不着痕迹的抓住了嬴政的手,用指尖儿在他的手心里轻轻的剐蹭着。 嬴政起初僵了一下,不过刘彻这种小打小闹的动作,嬴政已经习惯了,比这再大的也见识过,所以就没太在意。 刘彻见他不理自己,面色也没有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淡然,就用指尖儿开始在他的手心里打圈儿。 嬴政被他弄得,一阵酥麻感从手心里一下袭了上来,也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没被刘彻骚扰过,这种陌生又记忆在骨子里的酥麻感,让他有些发晕,赶紧撤回手来。 刘彻见他终于有了反应,不禁嘴角挑了挑,也不再去招惹他。 太皇太后话说完了,就问刘彻和嬴政有没有要说的,二人都没什么说的,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李延年准备了好几首曲子,专门找庄重喜庆的,毕竟是皇后,也不是一般的后妃,自然要庄重,能显出独到的威严和地位来。 刘彻听了点点头,以示肯定,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李延年揣摩的还是很仔细到位的。 众人开始敬酒,因为嬴政身上不方便,所以不便喝酒,也没人敢过去敬他。 席间除了曲子还有歌女助兴,讴者从台子的两面纷纷而上,打头的女子年纪不大,还是青涩的妙龄,一身白衣,飘飘若仙,头发只用红色的丝绸绑住,简单却显得女子脸庞干净秀丽。 刘彻只是一抬头,刚好看见那女子一侧头,将长长的白秀挥舞起来,袖子隔断了视线,似有似无的挡住了女子的脸庞,这样影影绰绰的从侧面看过去,刘彻一怔,这人正是之前在终南山看到的农家女,后来据说是韩说弄进宫来的宫女李妍。 刘彻没想到她进了乐府,而且好巧不巧的还来献乐,最重要的事,李妍这样打扮起来,侧脸看上去和嬴政太像了,虽不像陈蹻一样七八分的相似,但就是偶尔的一眼,才让人好奇,忍不住多看几眼。 刘彻并不想这个时候见到李妍,毕竟之前嬴政听说过终南山的事,虽然只是韩说瞎揣度圣意,今日是嬴政的寿辰,众人高高兴兴的来贺寿,不想扫了兴,况且嬴政怀孕的日子也不短了,刘彻可不想最后关头出乱子。 李妍拧着曼妙的小腰,含羞带涩的偷偷向刘彻望过去,却没想到,看到的却是皇上皱了皱眉的样子,似乎并不高兴。 刘彻趁嬴政不注意的时候,向李延年挥了一下手,李延年当下注意到,赶紧趋步过去,轻声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刘彻道:“她怎么在这儿?” 李延年看了看台上的李妍,心里一突,他并不知道终南山的事情,李妍是他的亲妹妹,妹妹突然被带进宫,只说长得和皇后几分相似,以后无可限量,李延年自然高兴,当然要多捧着自己的妹妹,让她出人头地,自己不就鸡犬升天了么。 他可不知道皇上竟然不待见李妍,而且看着她就皱眉。 李延年迟疑道:“皇上,您说的是她?” 刘彻压低了声音,就怕嬴政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道:“废话,去去去,赶紧让她跳完了下午,后面没有她的事儿了罢?” 李延年不敢说后面还有,硬着头皮应声道:“没有没有,奴才这就过去,她一下来就让她赶紧躲起来,皇上放心好了。” “嗯。” 刘彻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又挥了挥手,示意李延年可以下去了。 只不过刘彻刚一坐正,就和嬴政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还是嬴政似笑非笑的目光,似乎已经洞察了一切,别有深意。 刘彻当下莫名的觉得有点心虚,但是烛光之下,那人上了淡淡粉妆的脸颊上,浸染着微微的笑意,这种顾盼生辉的风采,比方才李妍不知道美上了多少倍。 刘彻有一时间被晃花了眼睛,竟然看的痴了,那人一双晶亮犹如点漆一般的眼眸,黑白分明,里面满是自己的倒影,小巧挺直的鼻子十分秀气,两瓣唇不点自红,并不太薄,也不太厚,让刘彻看的心里直发痒,想要狠狠的咬上一口。 嬴政看见刘彻的小动作,只是笑了一下,哪知道对方就两眼盯着自己使劲打量,那感觉似乎要扒皮吃人一样,盯得嬴政后脊梁发紧,莫名的觉得有一种麻嗖嗖的感觉爬了上来,赶紧就移开了目光。 刘彻却挨过去,笑道:“好些日子没见阿娇姐姐了,朕今晚过去,如何?” 嬴政抿了一下嘴,挂上笑容,道:“皇上日夜为国家大事操劳,不必再迁就妾了,若是有事,还是以大事为重罢。” 刘彻听了却微微俯下头,也不管是在宴席上,有种多诸侯王在场,竟然就含住了嬴政的耳朵尖儿,用舌头在上面轻轻的摩挲勾画。 嬴政全身一颤,他决计没想到刘彻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大胆,鼻子里“唔”的哼了一声,腰一下就软了,刘彻正好伸手托着,将嬴政拥进自己怀里。 第37章 舍不得 王太后转头就看见刘彻和嬴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说说笑笑,恩爱非常,心里头那股邪火不打一处来。 王太后有些着急,毕竟皇后怀孕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再过不久就要产下龙种,万一是个男孩,窦家可就是如虎添翼了,到那时候,就算太皇太后或不了几年,死了一个老的,又来了一个小的,该如何是好。 王太后去寻田蚡,只是看了一圈儿也没找到,结果竟然瞧见田蚡拿着酒杯在和淮南王的翁主刘陵调笑。 田蚡敬了淮南王一杯,刘安连连谦虚,说不敢当,两个人相谈甚欢,尤其刘陵还坐在一边给田蚡灌迷幻汤,田蚡早就飘飘然。 正喝着酒,刘陵突然怪笑了一声,道:“呦,瞧那边儿呢,河间王把翁主也带来了,瞧瞧,刘芳妹妹可是个美人儿呀,要给皇上去敬酒么?” 田蚡和刘安都顺着刘陵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是河间王带着自己的女儿刘芳翁主,刘芳今年仅仅十四岁,恰巧是出阁的年纪,远远看过去,那可是生的水灵灵的,一脸怯生生的表情,任是哪个男人也会我见犹怜。 河间王之前因为献书的时候,讨了太皇太后的欢心,可是在旁人眼里,他不过是不知从何处找来了几本破书,带到京城里,竟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褒奖,还把这些书放进了天禄阁。 河间王出尽了风头,又没花几个钱,其他诸侯能不记恨他么。 河间王携着自己的女儿刘芳往前去,先是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一听是河间王的小女儿来了,笑道:“来来,让老身看看,生的什么俊俏模样了。” 刘芳虽然知道太皇太后看不见,但是太皇太后已经说了“看”这个字,刘芳就乖巧的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案上,随即上前,跪在太皇太后面前。 太皇太后摩挲着刘芳的面颊,过了半响,才笑道:“好个俊俏的模样啊。” 刘芳垂眼一笑,道:“让太皇太后取笑了。” “什么取笑,老身我虽然眼睛瞎了,但是你长什么模样,我已经摸出来了,心里头看见了。多大了?” 刘芳仍然乖巧的回答道:“已经二七年纪了。” “好好,你父王,给你说亲事儿了没有?” 刘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的厉害,羞道:“还没有,全凭太皇太后做主。” 太皇太后就喜欢这样顺着自己说话的人,觉得刘芳乖巧听话,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身不做主也不好,你放心罢,老身啊,一定给你找个配得上的。” 河间王赶紧道:“快谢太皇太后。” 刘芳盈盈拜下,笑道:“谢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去给皇上问个好。” 刘芳甜甜的应声道:“诺。” 随即起身来,拿起酒杯,小步走到刘彻和嬴政面前。 刘彻总是对嬴政动手动脚,又说了晚上要去椒房殿过夜,嬴政心中顿时警钟大震,那是绝对不能让刘彻过来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灌醉刘彻…… 嬴政虽然觉得这个办法笨了点儿,但是也是唯一的办法,难不成还让刘彻和自己的皇后盖着棉被讨论国家大计么。 嬴政既然决定要灌醉刘彻,就开始装出一派乖顺的样子,说话顺着刘彻,还一个劲儿的给他敬酒。 刘彻从没见过嬴政一次对自己笑这么多下的,已经被晃花了眼,只要嬴政倒酒,刘彻就肯喝,王太后的侍女过来好几次,说太后让皇上少喝些酒,以免误了国之大事。 可是刘彻哪能听得进去,就全当没听见,一杯一杯的接着喝。 此时刘芳走过来的时候,刘彻已经醉的眼前都是双影儿了,若是站着,早就摔倒了,只因为宴席还没结束,所以不好酩酊大睡,刘彻一直勉强提着精神头。 刘芳走过来,刘彻眯着一双醉眼去瞧她,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毕竟这些都是诸侯王的女儿,不经常抛头露面,刘彻不认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刘芳拿过桌上的盛酒水的舀子,盛了一碗酒水,双手捧着递给刘彻,笑道:“皇帝哥哥,您还记得我么?” 刘彻听他叫自己哥哥,况且这在坐的大多数都是诸侯王,这女子就必然是翁主郡主之类的,于是眯着眼去打量,但仍然想不起来。 刘芳故意装作很失望,嘟着嘴儿,娇嗔道:“我是刘芳啊。” 河间王这时候很适时的走了过来,喝斥刘芳大胆,让她守点规矩。 刘彻顿时就明白了,原来是河间王的女儿,就是之前送了几本破书,被太皇太后褒奖了一大堆的诸侯。 刘彻笑道:“记得记得,哪能不记得,原来是刘芳妹妹。” 刘芳听刘彻这么说,笑着将盛着酒的碗递过去,道:“我敬皇帝哥哥一杯,不知道能不能赏脸。” 刘彻自然不好驳了刘芳的面子,况且河间王也是他的长辈,于是就接过碗,仰头很爽快的干了。 刘芳一脸诧异道:“皇帝哥哥真是好酒量呐。” 说着,双手接回酒碗来,两只无骨的柔荑手还故意的碰到了刘彻的手指,刘芳面上极为惊讶,立马羞红了脸,躲在自己父王身后。 嬴政自然将刘芳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了一声,真不知道刘芳是太聪明了,还是太蠢钝了,她想要靠着自己的美色打动刘彻,必然是之前打听了刘彻的喜好,只不过刘芳忽略了一点最重要的,那就是刘芳姓刘,刘彻也姓刘,刘彻就是有胆子,也不能对刘芳怎么样。 毕竟在刘彻的眼里,美人永远比不上江山,纵使他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天上的月亮,也决计不会为了她妨碍国之大计。 刘彻只是看了刘芳一眼,便即挪开了目光。 刘芳讨了无趣,咬了咬朱唇,河间王转过身的时候瞪了一眼刘芳,走出好远,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说没问题的么?” 刘芳“嗤”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不都说皇上喜好美色么,就连李延年都可以,我怎么不可以。” 河间王听她说的,赶紧让她闭嘴,道:“别再打这种小主意了,现在已经讨好了太皇太后,足够了。” 刘芳坐下来,面上带着笑意,似乎已经融入了气氛和谐的宴席之中,嘴上却轻声说道:“太皇太后还能活几年,她身子骨已经不行了,入冬以来就更是不行,我怕皇后还没生下儿子,这老太太就要完了!” 河间王脸上煞白,道:“你这丫头,不想活了么,说这种话。” 刘芳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再者说了,太皇太后是什么样的人?她对自己的亲侄子窦婴都那么狠,父王不会真的以为就凭借着几本破书,就将太皇太后套牢了罢?女人的心思永远比男人要复杂的多,从来是说一套做一套。这个皇帝就不同……” 河间王看刘芳刚才还薄凉的脸上突然挂上了几丝羞涩的笑意,叹了口气,道:“他是你兄长,你到底在想什么!” 刘芳道:“父王,您怎么想不明白呢?您还看不出来,这个皇帝不简单么?只有抓牢了皇上的心,才是长久之道啊。皇上他年轻,有作为,女儿从没见过向他这样心怀抱负的人,他登基的时候确实大刀阔斧,那是皇上太过于意气用事,意气却也是好事儿啊。再者说了,依女儿看来,最近皇上的作为可是了不得的,派兵退闽越军,这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皇帝可以做到的么?这还不是有作为,将来无可限量。” 河间王道:“说到底,皇上有作为,你也不能做这个皇后!” 刘芳冷笑道:“我才不稀罕做什么皇后,您看着罢,这个陈皇后啊,往后肯定要废!” 河间王瞪眼道:“你你你……你快住嘴,你说出来的都是杀头的大罪!” 刘芳道:“怕什么父王,这么多人有说有笑,谁注意咱们……你看看皇后的模样,俏是俏了点儿,但是他可是窦太主的宝贝女儿,打出生开始就带着一股子娇生惯养的俗气,有什么事他能让着皇上?哪个男人喜欢强势霸道的女人?只要太皇太后一死,窦家就完了,皇上要防着外戚,必定会将陈阿娇废了。” 河间王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其实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尤其现在窦家这么鼎盛,简直占住了大汉朝半个朝廷,这种局面可不妙,如果刘彻是个明智的皇帝,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长期以往下去的。 就说现在的三公九卿,可全都是太皇太后的同乡、亲信、心腹,只要太皇太后驾崩,内阁就要闹翻天去。 刘芳对河间王道:“父王,你可得帮女儿,你瞧淮南王那翁主,前些日子,已经和田蚡田大人睡了……” 河间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当真?” 刘芳笑道:“你还道那小蹄子有多干净么?但是呢,田蚡女儿可看不上眼,女儿看上的就是皇上。” 河间王道:“但是以本王看来,接近皇上的同时,也少不得去和太皇太后打打关系,毕竟这个江山,现在做主的还是这个老太太。” 刘芳道:“等着罢,我觉着也不需要过太久,皇上就会全部掌权了,那时候女儿若是抓住了皇上的心,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河间王听着,幻想了一下当时候的情景,什么淮南王,都要靠边去站,禁不住就笑了起来。 嬴政看刘彻还不醉倒,就准备加把劲儿,只是单单这么灌酒,刘彻肯定要起疑心,所以必然要说点什么话题,岔开刘彻的注意力,才好灌他。 嬴政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儿,忽然看到坐在比较角落的河间王和翁主刘芳,两个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正笑得欢,嬴政心里就有了计较。 他再倒了一碗酒,对刘彻笑盈盈的低声道:“皇上……” 刘彻见嬴政对自己笑,就凑过去,心里躁动不已,刚想动手动脚,就见嬴政把酒碗塞在自己手里,对方笑道:“皇上,刘芳妹妹好看么?” 刘彻虽然醉了,不过还能思考,脑子有些反应慢,半天心里才咯噔一声,道:“这……阿娇姐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朕可对天发誓,这是头一次见河间王的女儿。” 嬴政似笑非笑的道:“陛下说真的,那自然就是真的。” 刘彻一仰头将酒干了,道:“阿娇姐姐你这口气,像是不太信啊?” 嬴政道:“自然相信了,宫里这么多美人儿,什么乐府献乐的李妍,什么贴身伺候陛下的卫子夫,这许许多多的美人儿,哪个不是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段儿有身段儿,还体贴温柔,陛下怎么可能有空再去看别人,应接不暇了。” 刘彻一口气提上来,也不知道怎么和嬴政说才好,真是有口说不出,不过这些女子确实有在自己身边上,真是说也说不清楚,摘也摘不干净。 刘彻握住嬴政的手,一双醉眼盯着嬴政,口齿都不灵力了,道:“朕……朕可以说,这些人里,没一个儿能比得上你阿娇姐姐的,只要有你在朕身边,朕就很高兴……” 他说着,有些要睡过去的意思,只是嘴里还嘟囔着,“你一笑,朕就很高兴……也不知为什么,就像着了魔一样,这不对……不对……” 嬴政听他说的语无伦次的,不过似乎也不用再灌酒了,刘彻扶着桌案上就要睡过去,冕旒掉在碗里也不去管。 王太后看见刘彻醉了,走过来道:“这是怎么回事?” 嬴政长身站起来,对王太后和太皇太后道:“陛下今日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我劝也劝不住,现在醉了,我就先告退,扶皇上回去了。” 太皇太后听了点点头,道:“去罢,回去弄点儿醒酒的汤来喝喝,别明天头疼了。” 嬴政笑着应下来,伺候刘彻的卫子夫赶紧过去扶起刘彻,只不过卫子夫身材娇弱,刘彻身量高达,又是男子骨头很重,卫子夫一个人半扶半架着,几乎就像被刘彻抱在怀里一样。 卫子夫一抬头,就不小心的看到了嬴政笑眯眯着一双丹凤眼看着自己,那流华一般的眸子里蕴含着笑意,却凉飕飕的。 卫子夫打了个颤,不自主的就把刘彻重新放了下来,然后哆嗦着垂下头去,退在一边儿。 嬴政这才笑了一声,转头道:“楚服,李延年,扶皇上回去罢。” 楚服和李延年应了声,赶紧上来扶,李延年可是聪明人,他是因为触犯了法律,才被宫刑送进宫里来讨生活的,他在宫中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忍功,所以并不想卫子夫那样急于往上爬。 而且说到底自己是个宦官,就算爬,能爬到哪里,最多给自己加一个祸国乱政的大帽子。 李延年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妹妹李妍给培养出来,把她送到皇上的跟前,妹妹发达了,自己这个引路人可不也发达了么,只不过挡在李妍面前的人竟然是当今的皇后。 李延年就要开始重新思量了,现在还不到把妹妹捧上去的时候,幸好的是,李妍只不过十几岁年纪,还有大把的年岁可以等。 楚服和李延年扶着刘彻上了车,嬴政也坐上去,车仗往刘彻的寝宫而去。 车里就只剩下刘彻和嬴政两个人,因为是皇上的车仗,行驶的非常平稳,一点也不颠簸。 车里很大,嬴政坐了一面,刘彻坐在另一面,刘彻已经睡着了,歪着身子,斜斜的靠着车壁,冕旒垂在额前,那样子一点也不雅观,一副没有防备没有戒心的样子。 嬴政撇头看着刘彻一会儿,随即轻笑了一声,自己登上王位的时候也很年轻,只不过朝中可没有太皇太后这么个人物来磨练自己的意志。 刘彻从起初的意气用事,到后来竟然开始对自己起疑心,全靠了太皇太后的磨练,说到底,太皇太后虽然处处阻挠他,但终究是亲人,不会将刘彻置之死地。 而嬴政不同,秦国夹杂在六国之间,那可都是真刀真枪的流血割头,那才是真正的纵横捭阖,结盟与毁约只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嬴政有的时候很看不起刘彻,他觉得,倘若是自己在坐拥这个天下,哪还能让匈奴人叫嚣?但是有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刘彻竟然天赋极高,遇到阻碍的时候善于省身,每个帝王都有通病,霸道,专政,爱听马屁奉承,一意孤行。一个好的皇帝不在于他有没有这些毛病,而在于他意识到这些毛病的时候,能不能拉下脸来改正。 在这点上,刘彻无疑做的很好,从一个意气用事的少年人,速度的成长起来。 刘彻,是他嬴政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劲敌…… 下了车,楚服和李延年又把刘彻扶回了殿里,卫子夫杵在一边,也不敢过去,就铺了铺软榻,楚服和李延年帮忙把刘彻放在软榻上,除掉了冕旒和鞋。 嬴政也懒得再看着刘彻,反正自己的任务完成了,目的也达到了,刘彻醉了,不可能去椒房殿对自己动手动脚。 嬴政道:“去弄点醒酒的汤来,等会儿给皇上喝了。” 卫子夫应了一声,赶紧抽空走了出去。 李延年道:“娘娘要回去了么?” 嬴政刚想点头,就听刘彻似乎在撒呓挣,嘴里嘟囔着什么,众人一下子不敢再说话,以为皇上醒了,殿里静了下来,一下子就听清楚了刘彻说的话。 刘彻口说并没说什么实质性的话,只是轻轻唤着“阿娇”…… 李延年听了,顿了顿才对嬴政笑道:“那娘娘等一下,奴才让人备车去。” 嬴政点头,李延年很麻利的就退了下去。 楚服熟悉嬴政的习惯,这时候就退在一边儿去,也不说话,静静地站着,若是有事,嬴政自然会吩咐的。 嬴政在酒宴上费了半天的神,有些累了,就坐下来等着。 刘彻盖着被子,里面的衣服没有脱掉,虽然是冬天,但是因为喝多了酒,难免心口燥热,身上又盖着被子,自然要踢掉。 他弄掉被子,翻了个身,也不知怎么就睁开了眼睛,嬴政看他折腾着,突然就睁眼看自己,吓了一跳,还以为刘彻是在装醉。 刘彻并没有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的看着嬴政,只是傻笑了两声,然后含含糊糊的道:“阿娇……阿娇姐姐……” 嬴政瞧出来他在撒呓挣,也就没去管,只是等着李延年备好车。 刘彻伸手拉住嬴政放在床沿上的手,别看他喝多了酒,但是手劲儿还不小,嬴政一挣脱,他的力气反而更大,嬴政也就没再动,撒酒疯的人只能哄着,当下道:“皇上醉了,快些休息罢。” “不不……朕……朕没醉。” 嬴政一听他说自己没醉,那肯定是醉得厉害,心里也就放心了。 刘彻攥着他的手,手心里滚烫着,睁着眼睛盯了一会儿,两眼皮就开始打架,最后架不住困意和酒意,又闭上了眼睛,只是嘴里轻声叨念着:“阿娇……你让朕……拿你如何是好。朕……朕从来没这么放不下一个人,从来没有……唯独是你,舍不得……你却,你却都不肯对朕多笑一句……” 嬴政听了,也不知是为何,总之半天没说出话来,张了张嘴,最后才道:“陛下要美人,哪里寻不到。” 刘彻的手猛的收紧了,紧紧的扣住嬴政的手腕,皱起眉头,声音也突然拔高了,道:“朕只要阿娇!只要阿娇……旁人不要,她们再美……也不懂朕的心思,再没有……没有一个人,更懂得朕的抱负……朕只要阿娇……” 李延年这个时候回来了,进了殿,轻声道:“娘娘,车备好了。” 嬴政“嗯”了一声,退下刘彻紧紧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笑了一声,道:“陛下要的,不过是一个智囊。” 他说罢了,头也没回的出了大殿,下了台阶,楚服连忙跟在后面,扶着嬴政上车。 卫子夫等了很长时间,才端着醒酒汤回来了,她不怎么敢见嬴政,总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计量已经被皇后娘娘看穿了,这要是看穿了,自己没有地位,没有权利,只凭一个窦太主,就能轻而易举的碾死自己,就连卫青也不能幸免于难。 卫子夫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动恐怕是太急于求成了,皇后已经开始注意自己了,卫子夫有些悔的肠子发青,只是已经没了办法,现在补救也不一定能管用。 卫子夫故意拖了很长时间,进了殿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嬴政的影子,就连跟在嬴政身边的宫女楚服也不见了,李延年看见她,道:“你怎么才回来,快点喂皇上和醒酒汤。” 卫子夫虽然比李延年跟着皇上的时间长,但是侍女的地位就是不如内侍,尤其这个侍女还没有爬上皇上的龙榻,而且李延年是知道的,太皇太后也不想让卫子夫爬上皇上的龙榻,那她的机会几乎就没有了。 卫子夫上前去,刘彻睡得很死,卫子夫轻轻的摇了摇刘彻的胳膊,道:“皇上……皇上,醒酒汤来了,喝了再说罢,免得明日头疼。” 刘彻没有醒,只是嘴里仍然那句话,“朕只要阿娇……只要……” 刘彻醉的不省人事,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见嬴政的话,卫子夫倒是没听见,猛然听皇上这么说,心里“咯噔”一声,都说最后吐真言,喝醉的时候也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这时候的话,恐怕是再真也没有的了。 卫子夫顿时心就凉了,一个九五之尊,竟然心里头只放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卫子夫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嬴政到了椒房殿,楚服扶着他往里走,楚服道:“娘娘,有一句话,奴婢一直想问,但是不知道该不该问。” 嬴政笑道:“好奇心太多,死的要比别人快。” 楚服抿了抿嘴,没敢再说。 她就算不说,嬴政也能猜出来她想问什么,八成是想问,为何嬴政作为一国之母,却对当今皇上这样冷冷淡淡的。 嬴政要如何来说,说他根本不是什么皇后,更不是个娇滴滴的女子?说他是统一六国的秦王嬴政?说他是筑长城北击匈奴的始皇帝?说刘彻的江山本该是他大秦的? 这自然不能说出来,而刘彻的“肺腑之言”也表错了人,更何况,刘彻看重现在的皇后,不正是因为嬴政的智谋和治国安国打江山的计策对他有帮助么? 嬴政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刘彻要的根本就是一个推行他尊王攘夷策略的锦囊而已,而这个锦囊绝不是自己,相反的,刘彻的江山,有一天会跑到自己的手里来。 嬴政半天没说话,却突然道:“你给我留意着河间王翁主刘芳,她进宫来立刻告诉我。” 楚服不知嬴政为何要注意刘芳,但仍然应了下来。 第二日刘彻醒了之后,因为昨晚睡得太死,醒酒汤没喝下去,头疼头晕是少不得的,脑袋重的不得了,一跳一跳的几乎炸开来。 卫子夫从外面进来,擎过衣服,他并没有趁着刘彻睡着了做些什么能上位的事情,毕竟嬴政已经关注了自己,再在这个时候往上爬,若不能怀上龙种,就算上了龙榻也是白搭。 卫子夫道:“皇上醒了?” 刘彻点点头,这种小幅度的点头,也让脑袋更加的胀痛。 卫子夫过去,道:“皇上,奴婢帮你揉揉?” 刘彻现在头疼,而且耳朵嗡嗡的,卫子夫一说话,耳鸣的声音更大,没心情体会什么柔情蜜意,挥了挥手,示意不用。 刘彻让卫子夫给自己穿上衣服,今日还是上朝的时候,李延年已经准备好了车,往承明殿而去。 刘彻到的时候,诸侯王和大臣们已经到了,刘彻宿醉不舒服,就想着若没什么事,早点撤了。 结果刚一坐定,太尉就呈上奏章,道:“陛下,匈奴人在边境大小郡县开始烧杀抢掠,百姓死伤无数,钱财损失无数。” 刘彻一听,本身身体不舒服,现在心里又熬了一口气。 刘彻干巴巴的道:“好啊,匈奴人开始侵犯大汉的边关了,诸位的意思呢,正好今天各位诸侯也在,你们都来谈谈,这也是老话重提了。” 他说完话,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的,毕竟第一个总讨不到好处,也不清楚皇帝是什么意思,等着别人揣摩完了圣意,再站出来应和,岂不是好事。 众人不说话,刘彻的目光不善,冷笑了一声,扫了眼承明殿上的人。 这时候韩安国站了出来,行了礼,对刘彻道:“卑臣以为,匈奴人烧杀抢掠,其实是一种信号,匈奴人之前已经遣派特使过来,想要陛下早些送公主和亲,现在却打撒烧杀抢掠,恐怕是在给陛下信号,让公主早日过去。” 他说完,刘彻更是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匈奴人等不及了,若朕不赶紧送个公主给他,他们就不再手下留情了,是么?” 韩安国垂着首,没有去看刘彻的脸色,只是很淡然的道:“正是这个意思。” “放肆!” 刘彻排了一下桌案,喝道:“这是威胁,他在威胁大汉!” 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即使是跪坐着,也被惊得一歪,险些倒在地上,而韩安国却没有受惊的样子,依旧很淡然,道:“虽然卑臣不想承认,但依现状看来,确实是这样子的,是威胁。” 刘彻被韩安国镇定的态度弄得没了脾气,道:“河间王呢?” “臣在。” 河间王突然被点了名字,连忙站起来走到殿中间,行了礼。 刘彻道:“太皇太后平日里总是和朕说,河间王博览群书,是个少有的人才,这件事情河间王怎么看?” 河间王哪敢对匈奴置喙什么,道:“祖制是和亲,和亲能包边关太平,何乐而不为呢陛下。” 刘彻笑了一声,“太平,好啊……退朝!” 刘彻并没再多说什么,他脑子都要炸了,再加上这帮火上浇油的人,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要打匈奴。 卫青最近有些清闲,被封了赏,却没有加官,仍然做着建章监,平日里负责皇上的安全,带带建章卫,要打猎了,挑选士兵一起去,其他时候就组织自己这几百名将士训练。 皇上的意思是,要把这几百名建章卫,一个个都培养成将才,只是将才如何好培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能急于求成。 卫青看见嬴政坐在不远处,因为之前是被皇后娘娘提拔的,所以见着了不过去请安实在不成体统,卫青又是极为知恩的人,自然要去请安。 卫青走过去,跪下来行礼道:“卑将卫青,请皇后娘娘圣安。” 嬴政知道卫青是个人才,虽然卫子夫三番两次挑衅自己的底线,不过卫青确实是个可用之人,只不过不知道这种愚忠的人,会不会是个木疙瘩,怎么点化也还是愚忠于刘彻。 嬴政道:“起罢。” 卫青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虽然已经在宫中混了不少时日,但是他并不喜欢说太多的话,只要别人不算计自己,那就成了。 卫青正在愁说点什么,似乎承明殿那边已经下下朝了,今天下朝倒是很快,三三两两的大臣们一面走,一面议论着什么,有些嗓门大的也能传过来断断续续的几句,竟是匈奴怎么怎么样。 嬴政笑了一声,道:“你想打匈奴么?” 卫青老老实实的回话道:“只要是个兵,自然没有不想打匈奴的,卑将也一样。” 嬴政点点头,道:“匈奴人穷凶极恶,在边关屠城杀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知道为何匈奴人如此猖獗么?匈奴人比汉人要少,匈奴人吃的穿的哪一样比汉人金贵?匈奴人的商贸也不如汉人繁华,可为什么就打不过。你知道么?” 卫青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因为匈奴人的马强壮,匈奴人的刀坚硬。” 嬴政却哂笑着摇头,“汉人总是不耻秦朝的暴政,但是秦始皇筑长城来抵御匈奴,大汉却做了什么?嫁女人,用女儿姐妹来换取可笑的和平。” 他说着,卫青禁不住低了头,确实是这么回事。 嬴政又道:“更可笑的确实,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要打匈奴。匈奴人的马是强壮,匈奴人的刀是坚硬,但这些都是大汉可以解决的问题,输却不是输在这一点上。” 卫青连忙道:“那是输在哪里,还请皇后娘娘教诲。” 嬴政道:“我是欣赏你卫青的才识,本来嘛,像我这种在后宫里的人,不该置喙朝政,只是有些话不说出来又不痛快,还请不要透露给皇上是我说的。” 卫青连忙点头道:“卑将自当严守本分。” 嬴政道:“是输在了舆论上,朝廷的舆论。太皇太后看不上穷酸的儒生,只是现在的儒生确实是舆论的导向,有一杆破笔杆子,就能攻筑人心,引导舆论,百姓听得还不是这些儒生的舆论。现在朝中的舆论都是和亲,从来没有人告诉他们,该打匈奴人,该让他们退回老窝去。打匈奴不仅仅只要马,只要兵,只要武器,还要舆论的导向。” 卫青听了有些愣神,随即似乎恍然大悟,道:“娘娘说的太在理了!” 嬴政笑了一下,道:“我还有很多在理的话,只是由我说出来,恐怕不能服众,改日里再说罢,今日我也乏了。” 卫青这才想到,皇后娘娘是身怀有孕的人,自己一时听得入迷,竟然忘了这点,赶紧跪下来道:“卑将恭送娘娘。” 嬴政点点头,回身走了,卫青等他走远了,才敢站起来,一个人站在原地低着头想了半天,也转头走了。 嬴政走出老远,这才回头去看,已经看不见卫青的人了,嬴政脸上挂着笑意,像对付这种愚忠的人,就要把自己扮演成一个十足的好人,让对方十足的佩服自己,十足的敬重自己,那也就好办了。 楚服虽然跟在嬴政身边,但就是听见嬴政和人聊天,说几句话。楚服虽然是聪慧的人,但是并不懂什么国家大计,更不懂行军打仗,所以也是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出。 刘彻下了朝,出了承明殿,正要回去,刘芳早就守着,就等刘彻出来了,刘彻上了车,刘芳就过来,道:“陛下!” 刘彻蹬了一半的车,低着头看她,因为宿醉头疼,也不怎么记得昨天的事儿了,想了半天,才换上不太真切的笑意,敷衍的道:“原来是刘芳妹妹。” 刘芳笑道:“亏的陛下还记得我。” 她说着垂着眼笑了一下,颇有几分羞涩的赧然,道:“我刚去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老人家请安回来,好巧呢,就碰见了皇上。” 刘彻点点头,道:“朕先回去了,你有空多去和太皇太后说说话儿。” 刘芳一瞧刘彻要走,赶紧道:“陛下是要去椒房殿么?” 刘彻没想到刘芳竟然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刘芳笑道:“皇帝哥哥和阿娇姊姊那么恩爱,妹妹怎么能瞧不出来呢,真是羡慕的紧,正好妹妹也要去椒房殿给皇后姊姊请安问好,就大胆的请求,和陛下一同过去,可以么?” 刘芳的意思是说,她想和刘彻坐一辆车过去,这样车上也好四下无人的单独相处相处。 刘彻哪能看不出来这个所谓的妹妹,尽对自己暗示,刘彻道:“好啊。” 刘芳一喜,提起下摆刚要上车,却听刘彻道:“李延年,给河间王翁主备车,去椒房殿。” 第38章 感情 刘芳看着刘彻上了车,她没想到皇上就像没听懂一样,根本不理自己。 李延年也是聪明人,怎么能看不出河间王翁主的意思,当下心中暗笑,但是行动却一点也不耽误,立马躬身上前,赔笑道:“请翁主稍待一会儿。” 刘芳横了一眼李延年,李延年只做没看见,吩咐跟在旁边的内侍去备车马来。 刘芳就眼睁睁的看着刘彻登上车,骑奴驾着皇帝的车仗走了。 内侍很快准备好了车马,请刘芳上车去,刘芳心中气恼,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愤愤的登上车去坐着。 骑奴驾起车,刘芳心想着,若是皇上早到了椒房殿,又去和皇后恩爱就不好了,于是掀开车帘子,道:“快点,赶上前面。” 骑奴也不敢说什么,只道:“诺。”罢了赶马快跑。 御驾一路很平稳,所以刘芳的车很快就赶过来了,尾随在后面。 御驾停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卫青从椒房殿的方向往这边走,内侍打起车帘子,刘彻从里面矮身出来,卫青赶忙上前行礼。 刘彻道:“你在这里啊。” 卫青参见了刘彻,道:“是,卑将刚拜见了皇后娘娘。” 刘彻掸了一下衣服,道:“你去椒房殿了?” 卫青恭敬的道:“不,卑将是奴才,未敢去椒房殿叨扰皇后娘娘歇息,卑将方才在花园附近,正好看见娘娘在散步,因着卑将收皇后娘娘举荐,不前去拜见,似乎不成体统。” 刘彻点点头,随即笑道:“卫青啊,你就是太谨慎了。” 他说着,还拍了拍卫青的肩膀,道:“你跟着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做事用不着这么谨慎,没人要治你的罪。” 卫青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君臣有别。” 刘彻又笑了一下,也就不去和卫青辩解什么君臣之别,其实在刘彻心里,已经把卫青当做了心腹,毕竟他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心腹,在格化改制的时候倒是有几个儒生心腹,自己的老师卫绾被太皇太后逼得辞官了,王臧和赵绾也是当世大儒,结果落得狱中“畏罪自杀”的下场。 刘彻太年轻了,他总是把自己的感情带入到政治中来,这就促使了他的政治注定会走向悲剧,同样也会把那些心腹推向深渊。 自从王臧赵绾死了,刘彻就再也没有什么心腹,所以对待卫青就格外的真诚,卫青又和王臧赵绾都不同,卫青小心谨慎,并不像那两人一样,以为有皇帝为自己撑腰,就大刀阔斧,这也是卫青为何能在宫中安安稳稳的原因。 刘芳感觉车子停了下来,她等了等,毕竟自己是姑娘家,她还以为皇上会来扶自己下车,哪知道外面似乎传来了刘彻的笑声,也不知和谁谈笑上来。 刘芳等得不耐烦了,就让内侍打起车帘,自己下了车。 刘芳当下换上一副笑颜,上前柔声道:“皇上,这是哪位大人?” 刘彻随口道:“这是卫青,朕的建章监。” 刘芳笑道:“原来是卫青将军。” 卫青不知道对方是谁,也没听皇上说起,当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礼才好。 刘彻似乎根本就没想让卫青回礼,道:“行了,卫青你先下去罢。” 卫青应了一声,匆匆就走了。 刘彻这才往椒房殿去,李延年赶紧跟在皇上身边,让身边的内侍去通传一声。 嬴政刚回到椒房殿,就有内侍急匆匆的过来,跪下来道:“娘娘,皇上来了,已经到了殿门口。” 内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道:“河间王翁主也跟着一起。” 嬴政听了笑道:“有劳了,楚服,带着他去拿点赏。” 内侍当下眉开眼笑,连说不敢,却老老实实的跟着楚服下去了。 刘彻很快就到了,刘芳跟在后面,嬴政上前行礼,刘彻赶紧过去托住他不让他弯腰,道:“来,快坐下来,不要伤了身子。” 刘芳瞧皇上宝贝紧张的样子,禁不住心中有些不快,虽不见得刘芳有多喜欢刘彻,但刘芳的目的正是要让当今的皇上对自己迷恋不已,这样才好巩固河间王的地位,巩固了自己父王的地位,自己这个翁主不也就有地位了么。 自从七王之乱以后,诸侯王的地位不同于以往,远远比以前削弱了很多,尤其刘彻登基以来,命令所有诸侯王返回封地,并且得令各封地不得擅自设关卡,城门要打开。 这种做法让各诸侯王都有些人心惶惶,谁知道接下来年轻的皇帝又要做些什么事儿,这不是明摆着不相信他们这些诸侯么。 这些诸侯里,刘姓的王不少,以淮南王刘安最为有势力,淮南王还有一个同胞兄弟,两个人的势力加起来更不容小觑。 这就让其他诸侯们心中不安,河间王虽然看起来老老实实,而且作为建树也不多,叛国谋反之心是决计不敢有的,但是谁不想巩固自己的势力,让皇上器重自己,顺便多捞些钱来。 河间王的儿子们都不是争气的料子,唯独这个小女儿,年纪不大,但是心思很重,哪个兄弟也不是她的对手。 刘芳觉得自己要相貌有相貌,要计谋有计谋,完全不输给男儿,皇上又素来有爱美色的声名在外,自然让刘芳动了这方面的念想。 刘芳当下挂着一张笑颜,上前给嬴政行礼,嘴上也特别的熟络,笑道:“皇后姐姐圣安,刘芳给您问好了。” 嬴政被刘彻扶着坐下来,一方面是他身子真的越来越不方便,另一方面他也是故意做样子给刘芳看的,施施然坐好之后,才道:“河间王翁主不必这么多礼。” 刘芳本是套近乎,想以姐姐妹妹相称,哪知道嬴政根本就不给脸子,让自己脸面都没了。 刘芳尴尬的站好,顿了一下,又笑道:“皇后姐姐身子可好?妹妹本身在东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老人家一说话就谈起皇后姐姐,所以刘芳就央求皇帝哥哥带我一起来看看姐姐。” 嬴政只是笑了一声,道:“多谢河间王翁主关心,我身子一向还好,只是听不得吵闹,人一多,心就开始发慌,也不知是什么毛病……你看看,就像现在。” 他刚说完,刘彻道:“阿娇你心慌?如何不叫御医来看看?” 嬴政道:“不是大毛病,只要没人吵闹,也就没事儿。” 刘芳听他这么说,气的都要炸了,带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这是嫌自己太吵,吵得他心慌。 但皇上偏偏这么宝贝他。 刘芳的来意本是会会这个皇后娘娘,来探探底儿的,哪知道一来就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头琢磨着,今日不便再多纠缠,出师不利,没准儿越说越讨不到好处。 刘芳当下道:“既然皇后姐姐身子不舒服,那刘芳就不打扰了,先退下了。” 刘彻道:“也好,你先回去罢。” 刘芳行了礼,恹恹的退出了椒房殿去。 嬴政等刘芳走了,突然道:“听说皇上今日在承明殿又碰壁了?” 刘彻没想到他提起这件事来,也没不承认,毕竟在刘彻心里,嬴政的智谋相当厉害,这种时候六神无主的,也不能管什么疑心不疑心了,只要有办法就行。 刘彻道:“几乎所有的人都支持和亲,当时改制的时候,还有那么些人来响应朕,现在不同了,老太太手里虽然没有了虎符,但是影响还在那里,她坐在东宫里,承明殿上就没人敢出声。” 刘彻说罢了,道:“阿娇姐姐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嬴政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刘彻已经开始戒备自己,所以根本不可能再给他出主意,让对方得了主意又开始变本加厉的对自己戒备。 嬴政道:“我能有什么主意?只不过我想到了一个人,他必定有些主意的。” “是谁?” 嬴政道:“卫青。” 刘彻没想到他会提起卫青,道:“卫青能让满朝大臣改口?” 嬴政道:“卫青聪敏好学,对用兵和军事也有独到的见地,虽然身世地位不高,但正是因为他出身不高,所以才没有人会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去忌惮他,这种人最好为陛下所用。” 刘彻点点头,他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卫青在宫中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新人,没有出身就没有背景,一个没有背景的人,没有人去关注他。 这也就是为何刘彻要让卫青担任建章监,去暗中训练他的建章卫和羽林军。 刘彻道:“朕正好刚才看见了他。” 嬴政道:“皇上不忙去找卫青,不管打不打匈奴人,眼下都不是时机,所以和亲是必要的……” 刘彻一听“和亲”二字就不高兴,当下有些沉下脸,道:“朕这几天听得都是和亲,韩安国当年辅佐梁王的大功臣,也跟朕谈和亲。” 嬴政这么一听,暗中记下了韩安国这个人,之前他也有看过记录,或者听人说过,韩安国这个人不简单,一直跟在梁王身边辅佐,还曾经去劝说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本身就宠爱梁王这个小儿子,经过韩安国的劝说,就更加宠爱。 能说会道的人太多了,就像严助,但是严助到了会稽郡,当了司马,就把会稽郡弄的乌烟瘴气的,他的能耐只在嘴皮子上,除了动嘴皮子,别的什么也不行,而韩安国不是这样的花把势。 韩安国还曾经带过兵,能说,智谋超群,难能可贵的是,这个人还有魄力,能驰骋沙场的魄力。 嬴政笑道:“可韩安国说的也是实话,不是么。匈奴人积威已久,这和改制一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有用和亲,用公主,去稳住匈奴人,才能休养生息,才能出兵征讨。” 刘彻叹口气,道:“朕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朕几乎已经等不了了,边关那么多边民,有制度规定边民不得内迁,匈奴人每到一处,若是抢些东西也就罢了,可那些都是野兽,不屠城不血流成河誓不罢休。” 嬴政道:“那皇上就更该稳住,若不能一击成功,会折损汉军的士气。” 刘彻道:“和亲说的简单,但哪来的公主?朕总不能把自己的亲姐姐阳信长公主嫁出去,当年南宫姐姐出嫁的时候,娘亲还和她说,只要她坚持,总有再次相见的一天,当年朕还小,根本不懂事,现在想来,哪还有什么再次相见的机会,这比生离死别还可怕。” 嬴政道:“皇上的权位至高无上,说谁是公主,她就是公主……以我看来,刚才那个河间王翁主就不错。” 刘彻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有些醒悟,他是大汉的皇帝,封一个翁主为公主轻而易举。 嬴政继续道:“刘芳聪明、漂亮、又识大体,还尚未出嫁,再合适也没有了。将刘芳封为公主,再去奖赏河间王和他的儿子们,想必河间王也不会有什么意义的。” 刘彻琢磨了一下,道:“确实是个好办法。” 嬴政这才别有深意的笑道:“怕只怕皇上舍不得。” 刘彻听嬴政揶揄自己,一展衣袖坐在嬴政旁边,揽着他道:“朕这辈子就舍不得阿娇姐姐一个,刘芳是跟朕示过好没错,但是都让朕当没看见给糊弄过去了。” 嬴政已经是第二次听他说只会舍不得阿娇姐姐一个,第一次听是冷笑,第二次嬴政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心脏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不过随即而来的又是冷笑。 别说做皇帝了,就是普通的大臣们也会是如此,玩弄政治,最擅长的不就是承诺么。 刘彻在椒房殿坐了一会儿,就急匆匆的去听卫青的建树了,他心中想着和亲的事,打算再和卫青说说,听听他的意见。 卫青被刘彻招到厢房去,一听皇上要他说对付匈奴人的办法,突然就想到不久之前皇后娘娘对自己是说的那些话。 卫青正想着,就听刘彻道:“朕方才去了椒房殿,皇后叫朕来问你,说你有好办法。” 卫青迟疑了一下,道:“皇后娘娘说的?” 刘彻点头道:“正是,所以你有什么好办法,不用顾忌,只管和朕说就是了,而且这儿没有旁人,你若是说错了,朕就当没听见。” 卫青又迟疑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对皇上说嬴政跟自己说的那些,按理来说那些不是自己的想法,是皇后娘娘的想法,若是自己说出来,岂不是抢了别人的功劳。 卫青是本分人,换做其他人,早就迫不及待的将功劳抢了,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 卫青觉得自己不该说,但嬴政对自己说的又极为的在理,让卫青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迟疑再三,还是开口道:“现在朝中多是支持长久和亲来维持大汉和匈奴的关系,就算有一些不同的意见,但是碍于人数太少,也不会表达出来,这样对皇上十分不利……” 他说着顿了顿,道:“其实陛下缺少的只是朝廷的舆论,而这些舆论出自儒生的笔杆子,皇上何不招贤纳士,广开门路,请这些儒生们来用笔杆子制造舆论导向。” 刘彻听他说完,突然拍了一下桌案,笑道:“卫青,朕没白器重你,皇后说的果然没错,你真是有办法,朕怎么没想到这种方法!窦家的势力大,老太太现在已经固定了百官的思维,朕一直没有办法,你这么一说,朕就明白了,只要制造一种舆论导向,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刘彻心中一下开朗,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当下长身而起,在厢房里踱了几步,道:“现在缺的根本就不是兵或者马,而是士气,大汉长久以来,根本就没有抗击匈奴的意愿,只要这种舆论一出来,想必有不少的人会响应跟随的。” 卫青见皇上那么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笑道:“正是这样,据卑将所知,很多将士都想要和匈奴人痛痛快快的打一仗,毕竟他们都是守疆卫国的军人。” 刘彻叹气道:“朕何尝不想和匈奴人痛痛快快的打一仗……” 他说着不禁想到嬴政的话,这一仗必须是迎头痛击。 刘彻转头看着卫青,笑道:“卫青啊,满朝文武,可以说没有一个人和朕的心思一样,你的这些话真是说进朕的心坎里了。” 卫青觉得这些褒奖受之有愧,毕竟相处引导朝廷舆论的方法根本就不是自己,他踟蹰了一下,道:“陛下……其实这主意并不是卑将想出来的,卑将只是转述而已。” 刘彻有些诧异,道:“不是你想出来的?那你还藏着什么奇人异士,有这等高人,还不快给朕引见引见。” 卫青道:“陛下还记得卑将说,刚在椒房殿附近的花园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么?” 刘彻心中一震,道:“难不成是皇后和你说的?” 卫青点头道:“正是……当时娘娘在花园散步,似乎没有什么事,就和卑将闲谈了几句,说起了匈奴人,方才卑将所说的都是皇后娘娘的想法。娘娘还说……汉人总是不耻秦朝的暴政,但是秦始皇筑长城来抵御匈奴,大汉却只能嫁女人来换取可笑的和平。大汉打不赢匈奴,根本问题不在马上,也不在兵上,而是舆论……” 刘彻听着了些,心口的血液有一时的沸腾,他转身又坐回去,过了半响,才道:“所以朕一直以来才佩服始皇帝的,说的很对……很对。” 卫青道:“只是有一点卑将不是十分明白……为何娘娘不亲自对陛下说,反而对陛下说是卑将有主意?” 刘彻自然明白,也不知道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还是嬴政真的实在是太聪明了,可能对方已经注意到自己在戒备他,所以打算明哲保身,不给自己出谋划策。 刘彻有些感慨,做皇帝的要防着别人,哪个皇帝不喜欢聪明人,喜欢人才,但重用人才的同时又要防着人才功高震主,也不知是不是一种悲哀。 而这个人才,还是他心里最在意的一个人…… 刘彻以为阿娇姐姐怀了孕以后,两个人的关系会有些改观,毕竟他们即将有自己的孩子,不过没成想,这种小小的改观就被自己给破坏了。 刘彻道:“可能是皇后想要提拔你,这样看来皇后对你很器重啊,卫青,你要争气。” 卫青拜下来,道:“陛下放心,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卑将的提拔,卑将一辈子也不敢忘记,一定肝脑涂地为陛下效忠。” 卫青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老实,还有一点就是该顺其自然的时候不会钻牛角尖,他难道不知道刘彻这话是搪塞自己的么,他当然知道,有些不该弄清楚的,也没有触及到卫青的底线,他就不会去钻牛角尖,这种人也能活的时间长一点。 第二日不是逢五,本可以不上早朝,但是刘彻仍然召集了各位大臣和诸侯王,召开朝议。 刘彻的态度一改之前,笑道:“昨天呢,朕回去以后又想了想。也觉得和平来之不易,是朕太年轻,一开始没有听取各位老臣的意见,不过现在已经想通了,咱们和匈奴还不是直接抗击的时机,万万不可打草惊蛇,一定要用和亲稳住匈奴。” 他说完了,殿上的大臣们都左顾右盼,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儿,皇上突然转了性儿一般,开始变成了主和党。 不过必要的礼仪还是要有的,众臣站起来,整齐划一的拜下去山呼“万岁英明”。 刘彻笑了笑,道:“还要有赖各位的直言敢谏,才得以及时劝阻了朕,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匈奴人一直催促着将和亲的公主送过去,但是朕已经没有什么公主好送给他们,现在要从各诸侯王中挑选一名翁主或者郡主,封以公主的头衔,送到匈奴去,有谁……敢站出来,揽这个奇功的么?” 他一说完,殿上的大臣们再也不是左顾右盼,突然小声喧哗了一阵子,都是震惊不已,原来皇上的后话在这里呢。 不是诸侯王的大臣们开始看热闹,在场的所有诸侯王们不禁缩了缩,让自己显得不太扎眼,以免皇上看到自己,选了自己的女儿。 诸侯王们常年在朝廷上摸爬滚打,如何能不知道匈奴人的凶残,谁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刘彻笑眯眯的扫着殿上的各诸侯王,道:“谁?谁愿意站出来?淮南王?河间王?” 被点到名的诸侯王,饶是淮南王刘安这样镇定自若的人,都觉得后脊梁“哗”的一下全是冷汗,额头上也湿漉漉的,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并不说话,只管低着头。 刘彻站了起来,眯眼沉声道:“你们不都是主和么!只是嫁个女儿,要了你们的命么?之前嫁朕的姐姐,你们吭了一声没有?你们怎么都那么愿意!轮到你们了,今天必须在这个承明殿上给朕一个确切的人选,不然谁也别想走。” 他说完了,各诸侯王更是拿袖子擦汗,头垂的更低,就怕出了风头,保不住自己的女儿,若真是去匈奴人做王妃,谁不愿意,只不过匈奴人就像野蛮人一样,在那里的汉人根本没有什么尊重可言,更何况是个女儿家家的,哪一个没有被羞辱被侮辱,但又不能寻死腻活,嫁过去的公主死了,匈奴人又要和汉朝开战了。 刘彻见众人不出声,转身又坐回去,道:“舅舅,你的意思呢,谁更合适?” 田蚡抬了一下头,正和刘彻的目光撞在一起,赶紧站起身来走到殿中间,行礼,然后环视了一下各个诸侯。 淮南王刘安听皇上点到了田蚡的名字,可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和田蚡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田蚡还对自己的女儿有好感,怎么也不可能把刘陵嫁到匈奴去罢。 田蚡看了一圈儿,随即道:“这……卑臣实在是不好说,在场的诸侯王不是皇上的叔叔伯伯,就是有过战功有过大功绩的忠臣们,把女儿嫁去匈奴,都是心疼的……陛下英明,想必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刘彻听他这样说,突然笑了出来,一副开玩笑的口气,道:“舅舅,别人都说你能爬到武安侯的位置,因为你是太后的弟弟,可他们根本不知道,朕这个舅舅可是当世辩才,又熟读百书。” 田蚡跪下来,道:“谢陛下夸奖,臣受之有愧。” 刘彻挥手道:“行了,你退回去罢,正如你说的,朕心里头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他说完这句话,在场的诸侯王不禁都抬头去看刘彻,心里都在猜测这个人选是谁。 刘彻半天不说话,似乎是抻着这帮人,就像看他们着急着慌的样子,确实也是这个样子的,刘彻就是恨铁不成钢,嫁别人的女儿的时候,就大义凛然,满口的国之大义和为国为民,结果轮到嫁自己的女儿了,一个个吓得几乎尿裤子,滖成这个样子。 刘彻复又站了起来,步下台阶,慢慢的走到殿中间去,看着各个诸侯,笑道:“朕觉得……河间王的女儿刘芳翁主,相貌出众,聪慧贤淑,十大体懂规矩,是最好的人选。” 河间王突听见自己的名字,等了片刻,听刘彻一个字一个字,极为缓慢的说完这一串褒奖赞美的话,只不过他心里可没有半点的高兴,一下子心沉到了湖底,一口气没吊住,仰了过去。 旁边的大臣和诸侯王一下子乱了,赶紧托住河间王,道:“陛下!陛下……河间王晕了过去。” 刘彻冷笑了一下,道:“高兴坏了,是啊,这等为国为民的国之大义,河间王能摊上,也是他的福分,那是高祖皇帝显灵……行了,找个御医过来给河间王看看,顺便去通知河间王翁主刘芳,准备和亲匈奴。至于和亲的事宜,有丞相许昌亲自操办,不用朕再多说什么了罢?” 许昌赶紧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颤巍巍走过来,跪下道:“诺。” 刘彻嘴角挂着笑意,再次扫了一下在场的众位大臣,随即迈开步出了承明殿。 李延年跟在后面喊了声退朝,随即也跟着出来,扶刘彻上了车,放下陈帘子。 刘彻上了车,卫青护卫在车旁边,刘彻等离承明殿远了一些,忽然掀开窗帘子,对卫青笑道:“卫青,你不知道刚才那帮诸侯被朕吓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个脸呈土色,都跟那儿擦上了汗,真是让朕大开了眼界。” 卫青也笑了一下,他是为皇上高兴,毕竟谁不希望自己效忠的君主是个大有为的圣明之君。 不过卫青随即皱眉道:“陛下,如今您在承明殿将了众位诸侯一军,只怕诸位不会善罢甘休的,若是他们往东宫里去给皇上告状,岂不是糟了?” 刘彻听了也皱眉,随即冷笑道:“朕还怕了他们不成?” 卫青道:“话虽如此,皇上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朕知道了,”刘彻虚点着卫青,道:“你啊,就等着看河间王送女儿罢……没人可以挡着朕的宏图伟业,谁也不能。” 嬴政在椒房殿都能听到承明殿朝议的事情,楚服给他倒了水,一面笑道:“娘娘,您可不知道,今儿朝议可热闹了,皇上和众位大臣讨论派谁去和亲,结果选定了河间王的女儿刘芳翁主,把河间王给当场吓昏了过去,别提多乐了。” 嬴政一听是刘芳,唇角也展开了一丝笑容,昨日自己刚和刘彻说了刘芳,今日就立竿见影,这也反应了一点,那就是刘彻仍然还是听自己的。 本来刘彻也只是个年轻气盛的新皇帝,如何能和嬴政这个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人精相比。 嬴政笑道:“你看着罢,皇上一会儿就到。” 楚服奇怪道:“皇上又要来椒房殿?这时候不是该在东西厢房和内阁大臣议事么?”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进来,跪在地上道:“娘娘快准备准备罢,皇上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楚服震惊的看着嬴政,不明白他是怎么猜对的,嬴政只是让她带着内侍去领赏,楚服道:“娘娘,奴婢给您打扮打扮罢?” 嬴政道:“不需要这些劳什子的东西,你下去罢。” 刘彻本要回东西厢房的,但是临时又让骑奴调转了马头,等到了椒房殿门口,对卫青道:“你先回去,朕这里没事了。” “诺!” 卫青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声,随即退了下去。 刘彻下车,往椒房殿去,进了殿却没看见伺候的内侍和宫女,只有嬴政一个人坐在榻沿上。 刘彻也让李延年一众人都站在殿门口,自己走了过去,道:“怎么不见有人伺候着?” 嬴政道:“知道陛下来椒房殿有正事要说,已经将宫人都遣退了。” 刘彻点点头,笑着挨着嬴政坐下来,揽着他的肩膀,道:“阿娇姐姐总是那么聪明,朕来确实是有正事要说,阿娇姐姐不妨猜一猜。” 嬴政笑了一声,道:“这还用猜什么?承明殿的朝议弄得整个皇宫都沸沸扬扬的,想必现在诸侯王们该跑到东宫太皇太后跟前,去给陛下嚼舌头根子了。” 刘彻听了不禁皱眉,站起来踱了两步,道:“这帮诸侯王,平日里享福,一有事情就缩头,又要跑去太皇太后跟前给朕告状。” 嬴政道:“陛下费了半天劲让诸侯王们各回封地,如今冬十月到了京城里,没有个把月,他们决计是不会回封地去的,个把月里足够在老太太面前,告足了皇上的状。” 刘彻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起来,重新挨着嬴政坐下来,揽住他的肩膀,侧头轻轻吻了一下嬴政的耳根子,笑道:“阿娇姐姐这么说,一定有好办法,让这些人闭嘴了,对不对?” 嬴政许久未被刘彻动手动脚,耳根子又极为敏感,这个人禁不住抖了抖,一股酸麻的劲儿从耳朵根子窜上来,一下击在脑袋上,几乎让嬴政哼出声来。 嬴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从刘彻身边站起来,这可是个不好的势头,嬴政从来没想过要适应做一个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汉朝皇帝的女人。 就算嬴政在这后宫里,总是打压想要爬上来的女人,但这不代表他就喜欢刘彻,嬴政因为看到过陈皇后被打入冷宫,一个人自怨自艾死去的样子,所以不想让自己再遵循这种命运,想要不被废,那只能让皇上的身边,没有那种够心机够手段的男人女人。 所以嬴政才要不遗余力的清楚刘彻看的上眼的女人们,甚至是男人们。 只是嬴政始终是嬴政,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壳子就低声下气,试想一个将国家推向大一统的不世帝王,如何能说服自己,在一个男人身下辗转承欢,普通的男子尚且不肯,嬴政就更是想也不会想的。 尤其这个男人,还是汉朝的皇帝…… 嬴政离开几步,才站定了,道:“这再容易也不过了,陛下何不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如何先发制人?” 这时候的嬴政,眸子里闪烁的正是让刘彻为之痴迷的风华和光彩,刘彻从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只有在政治上,在军事上,在朝廷大事之上,才会显露出这种令人着迷的不能逼视的风采。 嬴政笑道:“陛下就去派人调查调查这些诸侯王罢,让廷尉署出面,调查他们有没有作奸犯科,统一清查出来,想必这些诸侯王们也没有时间再给陛下去告状。” 刘彻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大笑了起来,道:“这个方法,虽然是有点缺德,不过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啊,让他们无暇去顾及别的……只是,谁敢去查诸侯呢?” 嬴政道:“廷尉署汲黯老实规矩,张汤虽然是酷吏,但对付诸侯王,也不失为一种好手段。” 刘彻点头,道:“好办法,朕这就去叫这两个人来。” 嬴政拦住他,道:“别忙,这两个人还不足够,还需要一个人……” 刘彻道:“他们还不够?” “皇上试想一下,若是这些诸侯又要去太皇太后面前,告汲黯和张汤诬蔑重臣怎么办?这些诸侯王都是刘姓王,不然就是大功大绩才封侯的,老太太必然要向着他们,到时候就是害了汲黯和张汤……皇上需要再选一个,能让老太太都哑口无言的人震场才行。” “那是谁?” 嬴政抿嘴笑道:“能让老太太不说话的,他只能姓窦。” 刘彻恍然大悟的道:“是窦婴!” 嬴政点头,“正是窦婴,窦婴是窦家的领头人,老太太自然不会说什么,再者,窦婴也是窦家里为数不多忠诚于皇上的人,让窦婴去办,准保没错的。” 刘彻道:“好好,朕这就去!” 他说着往外走了两步,突然顿住步子,又转回头来,将嬴政揽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嬴政的腹部。 嬴政没成想他突然又回来,整个人都僵硬着,尤其刘彻还在碰自己的“死穴”。 嬴政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风采和笑意,只是低垂着眼睛,尽量遮掩自己的不快。 刘彻笑着在他的嘴角上亲了亲,道:“御医有按时给你来请脉么,前些天御医倒是来和朕说了说阿娇姐姐的情况,再过不多久,咱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阿娇姐姐要好好的保重自己……这必然是朕最疼爱的孩子,你懂得是什么意思么?” 嬴政自然懂得刘彻的话,他的意思是如果生的是男孩,那就必然是太子,但是嬴政又不懂他的话,刘彻明摆着自己开始忌惮防备自己,而且陈阿娇是窦家的人,刘彻怎么可能助长外戚,立陈皇后的儿子为太子呢? 嬴政什么都算到了,只是他没算到过,刘彻这个年轻的皇帝,为了他的大雄心大报复可以不惜一切,但是与此同时,这个年轻的君主,也对与他朝夕相处的嬴政,产生了微妙的感情…… 第39章 小皇子 田蚡收到淮南王刘安的邀请,往淮南王的府邸上去了。 到了府邸却不见淮南王,只有翁主刘陵坐在堂上,摆了两桌宴席,请武安侯田蚡入席。 田蚡一看这情景就知道了,一定是淮南王又想用自己的女儿安抚自己,当下也不推脱,笑着坐下来。 刘陵亲自给田蚡满上一杯酒,笑道:“父王想请武安侯来,是要感谢这次和亲的事情,武安侯没有选我。” 田蚡笑嘻嘻的托起酒杯,顺道摸了两下刘陵的手,道:“我怎么可能跟陛下面前举荐你去呢,无论是公,还是私,都说不通,是不是啊。” 刘陵赔笑道:“那可不是,小女子若一天见不到武安侯,心里头,指不定如何不安呐。” 田蚡瞧她的样子,骨子里直发酥,将酒壶拨开,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就压在地上,笑道:“怎么,才两天没见,想我了?” 刘陵装模作样的推拒了一下,轻声娇嗔道:“大白天的。” 田蚡不理她的说辞,迫不及待的解开她的衣袋,刘陵也就顺从的勾住田蚡的脖子,只是两个人刚要做些什么,突见外面进来一个人,却不是淮南王府上的家丁,而是田蚡自己的长随。 那长随打断了二人的好事,田蚡自然要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只不过下人道:“老爷,太后急传,叫您马上进宫去呢!” 田蚡没有办法,万分舍不得的又摸了刘陵两把,这才整理了衣服,站起身来走了。 刘陵一脸笑容的看他走了出去,这才沉下脸来,也兀自站起来,侍女过来给她重新系好衣服。 淮南王刘安从内屋转出来,道:“武安侯这么快就走了?” 刘陵一面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面回话道:“让太后给叫走了,也不知有什么急事儿。” 淮南王沉默了一会儿,道:“还能是什么急事儿,太后眼里头,只有窦家,如今皇后怀孕的时日也不短了,太后该是着急的时候了。” 刘陵听他这么一说,也皱眉道:“父王,依你看要怎么办,皇后万一真的生下了男孩,这可对您是大大的不利啊。” 淮南王道:“就是再不利,也不能是咱们动手,万一真的事情败露,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还是让田蚡和太后自己捣腾去罢。本王等了这么多年,不在乎一个刚生下来的奶娃娃,就算是男孩,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而已。” 刘陵知道自己父王一贯小心谨慎,也就没再说什么。 淮南王道:“你只管看好了田蚡就行,别让他临阵倒戈,过些日子咱们又要回到封地去,在朝廷里有个人照应着,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以后有什么大事儿,也能提前知道一二,好早有准备。” 刘陵嗤笑了一声,道:“田蚡无非就那么两点喜好,一个是美色,一个是金钱,女儿全能满足他,父王您就放心好了。” 淮南王摇头道:“你不知道,旁人说起田蚡,都以为他是靠王太后上的位,确实若没有王太后,他田蚡什么都不是,只不过光靠关系可远远不够,田蚡他精明,他精明的厉害……女儿啊,你可要小心被她算计了。” 刘陵不以为意,笑道:“放心好了,若说再把他抓牢一些,您就想想怎么把我的好弟弟刘迁送到他的床榻上,就行了。我看武安侯啊,对我这个好弟弟,可是念念不忘呢。” 淮南王听了没再说话,在他心里,女儿自然比不上儿子,再者说了,刘迁是淮南王太子,以后要袭爵位的,刘陵再聪明伶俐,到底是个女流之辈。 田蚡火急火燎的进了宫,有内侍等着引他进去,王太后那里照样没几个宫人,田蚡一进去,又全都出来了。 田蚡见王太后坐在纺车前,和以前一样,在装模作样的织布,他走过去,坐在旁边的矮榻上,道:“不知道姐姐这么着急的叫我来,是为的什么事儿?” 王太后听他说话,织布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冷冷清清的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了什么事儿找你么?好兄弟,你当初是怎么答应姐姐的,还记得么?” 田蚡一听就明白了,敢情王太后是来兴师问罪的,肯定是因为皇后娘娘的产期降至,而自己虽然有过几次行动,但是都不太妙。 田蚡硬着头皮道:“姐姐不要着急嘛,心急可是成不了大事的。” 王太后干脆把梭子一撂,站起身来也坐过来,拍着桌案道:“不急不急,你总是说不急!结果呢,兄弟啊,你已经三番两次的跟我保证了,但是他窦家的人还安安稳稳的坐着皇后的位置,彘儿是一天比一天喜欢他,都看不进去第二个人了。御医刚跟我来道喜,说孩子平安无事,马上就要出世了!” 田蚡道:“这……这也不能急……要不然姐姐,咱们就用最简单的办法。” 王太后看他神神秘秘的,道:“什么办法,你说我还能信你么?” 田蚡赶紧道:“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气,生气对皮肤不好……我说的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给皇后的饭里添点料!” 王太后听了去瞪他,道:“我现在跟你说正经的呢,添什么料?难道你不知道送到椒房殿去的饭菜要经过严格的检查才行的么,你添东西,还没送到椒房殿,就是被灭族的罪过!” “姐姐你听我说啊。”田蚡站起来给她捶着肩膀,笑道:“咱们不加什么特别的料,只让厨房给他多做点偏凉性的东西。” 王太后皱着眉,道:“这行么?” 田蚡道:“有什么不行的?姐姐你也是好心,只不过不知道这些东西给皇后娘娘吃了不好,而已……” 王太后道:“万一要是太皇太后怪罪下来呢?” 田蚡道:“做得干净一点,让旁人不知道是姐姐你的意思,这样就算怪罪,也怪罪不到你的头上去,是不是。” 王太后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听着这么悬,前两次你都是有十足的把握,结果还是让陈阿娇安安稳稳的,现在这听起来就没把握,更何况皇后的一顿饭食那么多,一样只吃几口,也不知管不管用啊。” 田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只要姐姐你首肯,弟弟这就去让人办这件事,保证干脆利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准这次皇后就不走运了。” 王太后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最终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就应允了田蚡,只是反复和他强调了,一定要派手脚干净的人去,别顺藤摸瓜,摸到了自己这里来。 河间王因为刘芳和亲的事情,联络了很多朝廷的老人,想要去东宫走一趟,只不过他刚联络好了,结果朝廷上就出了大事儿。 皇上突然要排查各个官员,连窦家都不放过,这些窦家的人,由丞相许昌,带领着到东宫去告状。 正好窦婴也在东宫里,刘彻刚刚传召了窦婴去宣室阁,让他全权处理这件事情,无非要公私分明,处理之后还要写个文书上来汇报一下。 老太太坐在凤坐上,听底下这帮人哭哭啼啼的,窦彭祖道:“太皇太后,您不知道啊,廷尉署的人就当着我的面,把我儿子给带走了,这……这实在是太嚣张了,几乎不把咱们窦家看在眼里,卑臣也就忍了,只是这关乎咱们窦家的名声啊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他们哭,身子骨本身就不好,现在就更是心烦,提高了声音喝道:“好了!都别吵了。” 太皇太后平日里说话都很和蔼,一下子发了火,众人都不敢再吭声。 老太太呵了一声,就有些提不上气儿来,窦婴赶紧汤药端来,太皇太后喝下去之后,又缓了一阵子,才慢慢的倒过气来。 太皇太后道:“老身这身子越来越不好,你们呢……你们就总是来找老身哭哭啼啼,听了直心烦,这件事儿呢,老身也有所耳闻,但皇上做得对,你们心里头若没有鬼,怕什么,怕廷尉署的去查么?现在被查出来了,被当着面带走了自己的人,别说你们寒碜,我这老脸上,也没有光了,但是怨谁啊?” 她说着,抬了抬手,示意窦婴接着说。 窦婴点了点头,对殿上的一众人道:“皇上已经把这件事交给了我处理……” 他这句话一说,众人都松了口气,窦婴可是窦家的老大,虽然平日里窦婴不怎么和窦家的人走动,但好歹他是纯粹的窦家人,商量起来也好说话。 只是窦婴下一句却道:“皇上虽然把事情交给了我处理,但是还嘱咐我,要公私分明,该罚的罚,该关的关,事完之后还要写个文书上去,想必是皇上又要复查。” “这……” 窦彭祖道:“这就没办法了?”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道:“办法?你们怎么早不去思量,老祖宗的祖制你们不是不知道,却放任自己的家人或者族人去违法乱纪,现在来哭哭啼啼,已经晚了!” 众人没有办法,一看老太太也不帮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听训,之后没再多说一个字儿,灰溜溜的都退了出去。 刘彻这一招真是万分好用,满朝上下的大臣们都无暇顾及别的事情,都寻思着怎么自保,刘彻耳根子一下就清净了,也没人再去东宫和太皇太后说对付匈奴的事情。 刘彻心里高兴,只不过有一点,就是这次和亲的主角刘芳,总是跑进宫来向自己哭哭啼啼。 刘芳向自己示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刘芳姓刘,若是刘彻动了她一下,被人抓到了把柄,那就有的说了,刘彻现在一切都为了江山社稷为重,怎么可能不分轻重。 刘芳一次两次三次的进宫来,就想用眼泪打动刘彻,只不过她不知道,刘彻若不让她出嫁,出嫁的就该是自己的姐姐,但是他还哪有待字闺中的姐妹能出嫁。 韩说听说了河间王翁主,即将出嫁匈奴的公主刘芳总是来烦皇上,心想着要趁这个机会巴结巴结刘彻,套讨好。 于是就到了厢房门口,李延年站在外面,看到韩说道:“呦韩大人,不巧了,建章监卫青正在里面,皇上说了,所有人不能进去叨扰。” 韩说有些不高兴,皇上提拔卫青,这是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韩说自觉不必卫青差在哪里,但是卫青就是建章监,自己还是个小小的建章卫,若不是能说会道,也引起不来皇上的注意。 韩说赔笑道:“您帮帮忙,帮我进去通传一声,卑将这也是替皇上分忧解难来了。” 李延年笑道:“您真是开玩笑了,我在这宫中这么许多年,还不曾听说过皇上吩咐的事情,别人敢不听的,我只有一个脑袋,哪敢进去,还请您见谅了。” 韩说不想就这么走了,也不敢惹皇上身边的人,虽然只是个宦官,但是李延年长相不赖,嘴巴又甜,天天对着皇上,没准儿就嚼嚼耳根子也说不定。 韩说于是道:“那……那这样罢,卑将就在外面等等,这样总可以了罢?” 李延年点头道:“您若是想等,这陛下倒没吩咐不可以,那就等等罢。” 结果韩说一等就等了一个半时辰,都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卫青才从里面走出来,韩说连忙低头哈腰的见礼,卫青虽看见他有些奇怪,但以为是刘彻传他觐见,也就没说什么就走了。 韩说进了厢房,刘彻正在批奏章,抬眼皮看了他一眼,道:“韩说啊,有事儿么?” 韩说拜下来,笑道:“其实也没太大的事儿,就是卑将听说,这两天河间王翁主总是来找陛下哭闹……” 刘彻一听河间王翁主这几个字,顿时脑仁儿直疼,道:“你一向点子多,你来给朕想想办法,如何让刘芳不过来了,真是快烦死朕了,想清净一会儿都不行,你说这女人哪就有这么多的眼泪呢?” 他说完了,忽然就想起了嬴政,刘彻想着,自己的皇后也是女人,可怎么就没见着他哭过一次? 刘彻不由想象着嬴政娇弱或者脆弱的哭起来的样子,心中叹气道,若阿娇姐姐真能这样,还真是不错,总比河间王翁主要好得多。 韩说正是为这件事来的,笑道:“卑将还真有这么一个点子。” 刘彻终于肯放下笔,抬起头来看他,道:“既然有主意,还不赶紧说出来听听。” 韩说连忙点头,先卖了个关子,道:“论正事儿啊,皇上还得召见建章监卫青卫大人,我们这些兄弟们都觉得卫大人有能耐,但是这些为陛下排忧解难的事儿啊,还得轮到卑将来……” 他说着,顿了顿,笑道:“陛下,卑将给您算了算,您有好些时日没有去上林苑打猎了,大行令王辉出使匈奴回来,带来了一匹汗血宝马,就养在上林苑中,陛下不妨去瞧瞧,顺道打打猎,散散心,河间王翁主也不能追到上林苑去,是不是。” 刘彻起初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但是有所顾虑,道:“朕确实是想去上林苑打打猎了,只不过你也知道,皇后娘娘就这些天,就要生了,朕怎么走得开。” 韩说道:“打猎不过最多五天的时间,也不怎么耽误时间,皇上放松放松,免得整日为国务缠身,累坏了龙体。” 刘彻心里琢磨着,又能躲开河间王翁主,又能去看看卫青最近的练兵情况,确实是件好事儿,若不是嬴政现在身子不方便,一定也要带着他去上林苑看看。 刘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刘彻第二天就从宫里头走了,身边带着卫青和韩说,再有就是一小队御林军,毕竟只是去上林苑打猎。 听说皇上去打猎,最开心的人莫过于窦家的人了,现在正在严办窦家,皇上一走,没人督着,都想趁这个时候去打点打点。 陈阿娇从小就是娇生惯养的翁主,身子娇贵,虽然嬴政并不怎么较旧吃用,但是这个身子仍旧是这个身子,受不得累,尤其还是这么特殊的时候。 嬴政最近只觉得身子不是很舒服,腹部会隐隐的有些痛,但是他并不怎么在意,只觉得是着了凉,毕竟现在还是冬天。 田蚡得到了王太后的应允,真的让人去厨房做了些手脚,椒房殿一天的菜单子上有很多都是性寒的东西,嬴政以前也没怀过孕,自然不知道。 太医虽每日都来请脉,只不过都是例行公事,也没想到有人真敢谋害皇子,所以都不怎么用心,每天都问问嬴政觉得如何,嬴政也说不上来什么,反正是小事儿,以至于谁都没放在心上。 嬴政在花园里散步,楚服怕他有什么闪失,跟得紧紧的。 主父偃听说皇上去了上林苑,正好他最近写了些东西,就带着进了宫,请求面见皇后娘娘。 主父偃双手捧着一卷竹简,趋步走过来,跪下来呈给嬴政,嬴政让楚服接过来,随即展开来看。 抬头三个字就让嬴政有些看下去的好奇心,于是就没说话,继续往下看。 主父偃一直提心吊胆的,也不敢直视皇后娘娘,就用余光暼着嬴政,注意着嬴政的表情,轻微的一举一动也不放过。 嬴政看完竹简上的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笑容,对主父偃道:“主父先生真是好文采啊。” 主父偃连忙拜下,道:“谢皇后娘娘褒奖。” 嬴政道:“你当之无愧,能把削藩写的这么巧妙,主父先生你真是受之无愧,好一个‘推恩令’。” 主父偃道:“这也费了卑臣不少时间,期间让东方朔给了些意见,卑臣二人都觉得,推恩令可以更好的实行尊王攘夷的理念。” 嬴政点了点头,道:“虽然是个好想法,但是主父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诸侯王一个比一个精明,他们也不是傻子,你主父偃懂得道理,他们都懂。” 嬴政说着,站起身来踱了两步,继续道:“诸侯子弟何止十数,但是世袭只能有一个人,推恩令让诸侯将地皮分给子弟,实际分的确实国家的权利……你懂的这个道理,诸侯王更加懂得,主父先生,如今太皇太后干政,王太后垂帘,皇上虽然手握虎符,但是没有出彩的将领镇得住场,你觉得,这个推恩令一出,会不会引起众位诸侯的愤慨,揭竿而起,到时候就是七王之乱的局面。” 主父偃听着,不禁拿袖子擦了擦额头,连后背都有些出汗,他是一个文臣,实在是不能想象七国之乱的局面。 嬴政道:“这是本好书,也是个好的想法……” 他说着,拿起竹简,慢慢的卷起来,放在主父偃手上,还拍了拍,道:“主父先生把它好好的留着,藏起来罢,等到了该拿出来的时候,再拿出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反而自己做了晁错。” 主父偃手托着竹简,嬴政在上面拍了拍,那轻微的重量,却让他感觉重似千斤,在听到“自己做了晁错”这几个字,一踉跄,差点摔倒了。 七王之乱的旗号就是“杀晁错,清君侧”,景帝迫于无奈,真的杀了晁错,但仍然没有能够扼杀住这个混乱的局面。 主父偃自然不想落得晁错的下场,连忙跪下来,深深的磕了一个头,道:“卑臣知道,谢皇后娘娘提点,谢皇后娘娘提点!卑臣一定在该拿出来的时候才会拿出来,到时候还需要皇后娘娘明示,一切均听娘娘的。” 嬴政转过身去,慢慢的捋着自己的袖口,笑道:“主父先生严重了。” 主父偃又客套了一句,嬴政突然道:“主父先生和东方先生也是知交,这推恩令也有东方先生的一份儿,为何今日只见主父先生呢?” 主父偃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东方朔和自己说的话,东方朔那天被皇上召到了宣室阁,皇上已经把怀疑嬴政的事情和东方朔说了,东方朔回来就劝说主父偃,让他别和嬴政走那么近,哪一天窦家倒了,主父偃也会受到牵连。 可主父偃不是这么想的,主父偃一听罢,更觉得嬴政是个可以跟随的人,毕竟哪一个女子,向他这样足智多谋的,东方朔也说过,他转过身来,必定是帝王之相! 东方朔和主父偃交情很要好,但是唯独在这件事上,两个人的意见不能统一。 主父偃听嬴政问起东方朔,也不能干脆的说东方朔因为忠于皇上,所以想要和皇后娘娘撇清关系。 只好笑道:“东方朔他……他腿上本身有旧疾,这些日子下了雪,天气阴冷,引发了病根儿,正卧床不起呢,东方朔一听卑臣要来拜见娘娘,还托卑臣给娘娘问好。” 嬴政何等聪明的人,怎么能听不出来主父偃专门找好听的对自己说,笑道:“东方先生的腿疾犯了,那等等让楚服去拿些药材,你带给他去罢,也托你帮我给他问声好,就说……我很关系他的病情,希望东方先生早日好起来,好为国尽忠呐。” 主父偃听他话里有话,冷汗哗哗的冒,就怕东方朔惹了嬴政不高兴,到那时候他也保不住东方朔了。 嬴政本来想在敲打敲打主父偃的,但是只是早外面走了一小会儿,身子就有些累了,而且小腹紧紧作痛,就如同被人揪住了一般,胃里头也有些冒寒气。 嬴政想要回屋子里坐坐,就不再和主父偃说话,道:“走罢,我乏了,先回去。” 主父偃怀里抱着竹简,拜下来恭送嬴政,直到嬴政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猛的松了劲儿,几乎要坐在地上,心里头把东方朔骂了好几遍,匆匆起身也走了。 刘彻到了上林苑,韩说为了讨好刘彻,把那匹从匈奴带来的汗血宝马献给了刘彻。 刘彻对马匹没有太多的痴爱,反倒是一旁的卫青有些激动,刘彻看他按捺不住的双目盯着宝马,笑道:“卫青,怎么样,依你看,这匹马还不好?” 卫青听皇上叫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回目光去,老老实实的回话道:“卑将见识鄙陋,不敢多加评价,只是在卑将眼里,从没见过如此的好马。” 刘彻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马鬃,笑道:“这马鬃可是够亮的。” 他说着,转头对卫青笑道:“来来,卫青你也别干站着,你不是爱马之人么,也来摸摸,给朕鉴别鉴别。” 卫青得到了应允,上前去用手轻轻触摸马鬃,就像摸到了什么奇世珍宝一样。 韩说这个献马的人反而被晾在一边,心里头自然愤恨,觉得卫青总是压在自己头上,但是仍然赔笑,往前伸头,想要皇上重新注意自己。、韩说笑道:“皇上,听人说这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而且在奔跑之中所出的汗,还是血红色的,所以而得名。” 刘彻道:“还真有这种宝马,怪不得匈奴人的骑兵如此厉害。” 韩说听他提起匈奴人,赶忙笑道:“其实这种汗血宝马并不是匈奴土产的,他们也是从别人那里购买回来的,况且一般匈奴骑兵是不会配备如此昂贵的马匹,只有少数的精锐骑兵和王爷才会有这样的汗血宝马。” 刘彻一听,忽然心中一闪,道:“那你知道这种马那里产么?” 韩说笑道:“若不是下足了功夫,怎么敢在皇上面前显摆?这种汗血宝马产自西域,匈奴人的马匹也是从那里得到的,但是西域这地方,卑臣就知之甚少了。” 刘彻点了点头,虽然大汉自称泱泱大国,但是对周边的国家并不十分了解。 卫青道:“若是咱们大汉的骑兵,每人都能配备这样一匹宝马,匈奴人骑兵将不再那么可怕。” 刘彻对卫青笑道:“你想到朕的心坎里来了,朕正是这么想的!韩说这匹马献的好。” 韩说得到了褒奖,立马跪下来口称不敢。 刘彻又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派人去出使西域,给朕弄来这样的宝马,有了汗血宝马,看匈奴人如何嚣张的起来。” 韩说见自己又没事儿了,道:“陛下,如此好的汗血宝马,陛下何不骑上去试试?” 刘彻道:“对,光顾着说了,还没有试试,朕今天就骑着这匹马打猎来看看。” 卫青道:“陛下可要当心,宝马秉性都烈……” 刘彻骑上马,对卫青道:“你既然不放心,跟在朕的身边就行了。” 他说罢,突然一抬马鞭,斯时就冲了出去,卫青一见,就怕皇上有个闪失,到时候谁也担待不起,赶紧利索的翻身上马,呵了一声,催马追了上去。 卫青的马虽然也是好马,但是万万比不上这匹汗血宝马,他追了好一阵,却看见刘彻已经止住了马,正坐在宝马上望着前方。 夕阳中,金色皮毛的汗血宝马身上已经浸染出了少许的血红色,星星点点的,确实如汗血一般。缇红色的夕阳下,汗血宝马显得异常高大,刘彻就坐在上面一动不动,似乎在想些什么什么。 卫青催马过去,刘彻这才回过神来,但是眼睛仍然望着前面,道:“卫青啊……你知道朕想到了什么吗?” 他说完,也不等卫青回答,似乎根本没想让卫青回答,而是一个人自顾自的回忆,道:“朕想到了朕的皇叔,梁王……也是打猎的时候,梁王曾和朕畅谈过对匈奴人的看法,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除了你卫青,和已经过世的梁王,再没人懂得朕的想法了……” 刘彻说完,突然回过神来,喃喃道:“不对,还有一个人……” 卫青听他这样说,心中也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嬴政也懂得刘彻的心思,别管是不是嬴政愿意的,朝夕相处之下,嬴政确实是最懂得刘彻的一个人,连卫青也及不上。 在对待匈奴人这点上,嬴政早就研究的透彻了,当年嬴政北击匈奴的时候,还没有长城,需要派人力物力去一点点将长城建起来,虽然背负了无数骂名,说他是暴君,但是嬴政从未后悔过修建长城。 可以说现在汉朝的百姓还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要多亏了这代表天朝的长城,否则匈奴人将要打到了就不是甘泉宫,而是未央宫了…… 卫青识趣的没有说话,比刘彻错后一点,也坐在马上,刘彻又出了一会儿神,韩说才从后面追上来。 急急惶惶的过来,道:“陛下……陛下!” 刘彻见韩说上气不接下气,笑道:“汗血宝马果然不同寻常啊,能让你这个常年都在马背上的人赶这么半天。” 韩说却一脸严肃,道:“陛下,太皇太后请您马上回宫去。” 刘彻啧了一下舌,似乎有些不愿意,自己刚出来两天,虽然刘彻一心想着国家大计,但是偶尔出来一趟,确实放松了不少,也很享受这种放松,自然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去,道:“知道什么事儿么?这么着急找朕回去。” 韩说道:“是皇后娘娘!娘娘怕是不好了!” 刘彻脑子里“轰隆”一想,似乎一下子空白了,什么也想不到,只是盯着韩说道:“你说什么?” 韩说道:“刚才东宫卫尉程不识将军亲自过来一趟,似乎非常着急,说孩子怕是不能等了,再等娘娘就有大事了!” 刘彻猛地回过神来,道:“还杵着做什么,回宫!” 韩说赶紧一连应声,“回宫回宫。”随即去召集御林军护送刘彻往宫里赶。 刘彻也等不及韩说去备马车,马车走得也慢,就骑着汗血宝马,众将士护送着刘彻往宫里去,因为从上林苑出来已经黄昏了,就算是千里马往宫里赶,回到宫中天也黑得透了。 宫里大门早就关了,众人还要让人通传开门,废了不少时间,等刘彻匆匆赶到椒房殿的时候,就看见殿门口堆了一大堆人。 刘彻来不及换掉劲装,大冬天的却一脑门子汗,连衣服也湿透了,卫青是跟着他一起冲进来的,但是回过神来,一见全是女眷,又连忙退了出去。 太皇太后和王太后都在,连窦太主都进了宫来,陪在一边的还有众多女眷。 刘彻一进来,太皇太后就听见他的声音了,但是没有说话,窦太主瞪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埋怨自己女儿都这样了,皇上竟然不在身边。 椒房殿里静悄悄的,刘彻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看竟然是阳信长公主。 阳信长公主示意他噤声,将他拉到殿外,这才开口道:“皇上您跑到哪里去了,皇后可是不大好,窦太主已经哭了好久了,太皇太后有多宝贝皇后,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会儿才回来。母亲已经说尽了好话,老太太不高兴了。” 刘彻道:“朕也着急,连着夜赶回来的,阿娇怎么样了?皇姐你方才一直在?阿娇现在如何了?” 阳信长公主道:“我一直都在,可是也进不去里面,还要和母亲一起替你在老太太和窦太主面前说好话,如何能知道皇后现在怎么样了。” 刘彻道:“那里面的人呢,进去那么半天就没说个话?” 阳信长公主安慰他道:“好弟弟,你就再等等罢,不要任性,现在谁都不高兴,里面也忙道着呢,你是没看见,我刚来的时候,那里面乱的……再等等,没准儿一会儿就好了,你现在啊,最重要的是去哄哄太皇太后和窦太主,快去罢,听姐姐的。” 刘彻自然也知道要去安抚住太皇太后和窦太主,但是他现在哪有心情,刘彻连自己也安抚不了。 这满椒房殿的人虽然多,但是没几个是真心的,也就是太皇太后和窦太主,外加一个刘彻算是真心为嬴政担心,其余的全都是做做样子,毕竟现在不好的人是窦家的人。 王太后一直很紧张,她一面安慰着太皇太后,一面又去安慰窦太主,一刻也不闲着,让别人看起来是很识大体,其实她是紧张的,毕竟给嬴政饭菜动手脚可是她和田蚡的注意,就怕被人查出来。 况且成败也就在这一念之间了,她对窦家的人恨之以极,不想让窦家皇后的孩子出生,别管是男孩还是女孩。 王太后现在可谓是又紧张又兴奋,哪还有心情去休息,一刻也不走开的盯着。 阳信长公主进来,王太后给她使了个眼色,阳信长公主走到太皇太后面前,道:“奶奶,时辰太晚了,您去休息罢,有我们在这里盯着呢,一有消息就去东宫告诉您。”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道:“老身就跟这儿等着,都等了一下午,不妨碍再等一晚上。” 王太后道:“阳信也是怕您的身子受不了,我让人端些吃食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好有精神头再等……”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屋忽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因为外面十分的安静,只有王太后在说话,这一声啼哭就格外的清晰。 刘彻神经一绷,猛地站起来就要往里走,太皇太后也听见了声音,她眼睛瞧不见,对声音就格外的敏锐,当下也站起来,也不管别的,被窦太主扶着,跟在刘彻后面也走了进去。 里面有些杂乱,一众的宫女进进出出,一个个都很紧张。 刘彻抢到软榻边,榻上虽然拉了帷帐,但是帷帐办半边掀开来,正好能看见嬴政有些发白的脸色。 一个乳母将婴儿抱过来,众宫人够跪下来,道:“恭喜皇上。” 刘彻忙两步走过去,坐在榻沿上,嬴政双目紧闭,刘彻看他脸无血色,一颗心提着,慢慢伸出手去,轻轻的触碰着嬴政的脸颊,将他被汗水打湿的鬓发顺到耳后。 刘彻轻声道:“阿娇。” 嬴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还是照样的惨白,却似有似无的睁了一下眼睛。 刘彻看到他睁眼,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旁边的乳母抱过来孩子,笑道:“皇上,皇后娘娘,恭喜啊,是个小皇子!” 第40章 皇太子赋 刘彻听说阿娇姐姐给他生了个男孩,一时高兴坏了,对乳母道:“快,快给朕看看!” 乳母抱过来孩子,孩子仍然在哭个不停,刘彻刚要伸手去碰,就被太皇太后打了一下。 太皇太后拨开他,道:“你一身都是汗,别去碰孩子,快来让老身听听……听听这哭声,怎么哭个不停啊。” 乳母笑道:“能哭是好事儿啊,哭的底气越大,说明小皇子越结实。” 太皇太后这才展开笑颜,被王太后扶着,侧耳去听孩子的哭声。 说实在的,因为小皇子是早产儿,身子肯定不会好,哭声并不是很有底气,一直不停的抽噎着。 王太后见了孩子,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她可不是什么看到小孩子可爱就心软的人,孩子就这么顺利的生了下来,有一半可是窦家的血统,若是让这个孩子封了太子,就算太皇太后驾崩了,他窦家也倒不了了。 只是王太后不能表现出不高兴来,一屋子人全是欢喜的样子,她若是表现的不高兴,肯定会被人怀疑。 皇后顺利的将孩子生了下来,这件事看似皆大欢喜,实则还不算完,王太后是在宫中混迹了半辈子的人,自然知道准保有人会往深里查,若是陈阿娇就没生下皇子来,那王太后还算是得了便宜,现在倒好了,母子平安,自己反倒什么也没落下,还要提心吊胆的。 王太后强颜欢笑了两下,说了几句“真好看啊”或者是“精神头真好啊”之类的场面话,因为旁边都是陆陆续续赶来恭喜的女眷们,也就没人去注意王太后。 阳信长公主一直站在一旁,她也是心细的人,刚好了她是王太后的亲女儿,自然想法也和王太后一样,看到王太后那副表情,就知道了八、九不离十。 阳信长公主笑道:“这下好了,皇后和皇子都平安无事,这里人太多,依我看啊,打扰到了阿娇的休息,太皇太后也等了这么长时间,想必累了,孙女扶您回去休息罢,等养好了精神,再来看小皇子,好不好?” 太皇太后现在高兴,看谁都很顺眼,而且阳信长公主一直住在宫外,并不像王太后这样天天惦记着和窦家的人作对,和太皇太后并没有什么正面的冲突。 阳信长公主聪明之处,就在于她并不去和窦家的人搞什么牵扯,因为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是长公主,是因为自己的弟弟刘彻是皇帝,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去巴结自己的弟弟。 她在府上教养歌女也是为了这个。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道:“老身老了,不中用了,是该回去歇歇了。” 阳信长公主从王太后旁边扶住太皇太后,慢慢的扶着她往外走,还很贴心的轻声道:“太皇太后小心啊。” 王太后也不想多留,就跟着一起出了椒房殿。 卫青一直等在殿外,他也不知道自己着急什么,总之皇后娘娘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卫青是个老实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虽然他站在这里也不能做什么,但是就是很着急。 太皇太后一行人出来,卫青连忙跪下来行礼,阳信长公主看见是他,有些惊讶,不禁脱口笑道:“是你?” 阳信长公主认识一个宫中的侍卫,让很多人都侧头往这边看,卫青恭敬的垂着头,道:“回长公主,是卑将。” 阳信长公主也知道自己失态,收回了眼神,扶着太皇太后上了车,看着太皇太后的凤驾远去了。 王太后等太皇太后走了,转头看了看阳信长公主,又看了看卫青,随即拽着阳信长公主走到一边儿,道:“这个侍卫是怎么回事?我可告诉你,别在这节骨眼儿上搞什么花活,听见没有?” 阳信长公主忙道:“母亲,您就放心罢,我能搞什么花活,就算我家那个不中用,但终究还没死不是么。” 王太后瞪了她一眼,道:“你老老实实的罢。” 阳信长公主笑道:“知道了母亲,您也回罢,天儿都这么晚了,回去歇息罢,这里我盯着,有个什么情况,也好叫人去支应您。” 王太后听她这么说,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下来,也觉得累的厉害,不知老太太哪来的精神,从下午坐到了晚上,于是道:“那我先回去了。” 阳信长公主行礼道:“送母亲。” 阳信长公主见王太后的车驾走远了,才敢回过头去,卫青老老实实的还站在原地没走,长公主这才走过去,笑道:“卫青,你还认得我么?” 卫青见阳信长公主又回来了,再次行礼,道:“卑将怎敢忘记长公主的提拔之恩。” 阳信长公主点了点头,道:“那日里我送你和你姐姐卫子夫上车,还特意嘱咐了你姐姐,等到高升之后,千万不要忘记了引路的人,看来你卫青是个好人,还记得我。” 卫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阳信长公主道:“听说你最近一直跟着皇上,在皇上面前混迹的也很好,还做了建章监,是不是?” “回长公主,是。” 阳信长公主笑道:“好啊,你在我府上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有出息,将来必成大器,你要好好的跟着皇上,皇上是个英明的皇上,就是有的时候太意气用事了,你要多听他的话,不要倔脾气上来了,就顶撞皇上,知道么?” 卫青回话道:“卑将绝技不敢顶撞皇上。” 阳信长公主笑了一下,隔了好半天,始终不见卫青抬起头来,道:“你啊,若我没记错,你以前就这样不爱说话,别人和你说十句,你也不会回一句,现在还是一样……你是不爱跟我说话么?” 卫青连忙道:“卑将不敢,卑将身份卑微,不该和长公主说话。” 阳信长公主抿嘴一笑,因为天色暗,而且卫青谨慎的不敢抬头,没瞧见她脸上的晕红,阳信笑道:“你越是不说话,你越是谨慎小心,我就越觉得,你以后会有出息,成大器。” 阳信战公主说完,身后在卫青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随即又走进椒房殿去。 嬴政听到啼哭声的时候,觉得自己一条命已经没了半条,这比征战沙场还要可怕,他可从来还没怕过什么。 嬴政隐隐约约听见旁边杂乱的声音,似乎有人走了进来,随即是刘彻在叫“阿娇”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在碰自己的脸。 嬴政没有一点儿力气,他觉得自己再一次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儿,费尽了气力睁开眼来,只是没坚持多久,又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刘彻见他只睁开了一下眼睛,赶紧叫御医来,好几个御医从外间火急火燎的过来,瞧了半天,又小声讨论了一下,才慎重的道:“皇后娘娘只是睡过去了,以卑臣看,皇后娘娘是寒邪入体,导致身体虚弱,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好好休息,加以调养,就不会留下什么病根儿。” 刘彻听了这才松口气,不过随即道:“寒邪入体?不是天天有御医来给皇后请脉么,寒邪入体为何不治?皇后临盆不是要在下月初,怎么弄得这么突然?” 刘彻虽然声音不大,怕吵到了嬴政,只是他登基也有不少时日了,自然练就了一副帝王架势,这帮御医们哪能架得住刘彻这样的威严,一下子纷纷跪下来,磕头道:“皇上饶命啊。” 刘彻被他们磕的烦了,现在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嬴政,就挥手道:“行了行了,都滚出去,给朕开方子去。” “是……是……” 御医们爬起来,赶紧小心翼翼的往外趋步走,生怕弄出响声来吵醒了皇后娘娘。 阳信长公主再进来的时候,刘彻仍然坐在榻沿,屋子里已经没了孩子的哭声,也没有刚才那般杂乱,小皇子估计是被乳母抱走了。 阳信长公主走过去,见嬴政躺在榻上,呼吸很平稳,似乎是没事了,对刘彻道:“皇上……皇上去休息罢,你刚从上林苑赶过来,去休息罢。” 刘彻摇了摇头,拿了帕子给嬴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道:“朕怎么走得开,看阿娇这脸色,想必受了不少罪。” 阳信长公主低头瞧了瞧,随即似有所思的道:“姐姐真该羡慕阿娇才是。” 刘彻道:“羡慕什么?” 阳信长公主道:“彘儿啊,你知道么,在这个宫里头,没人会有真心,阿娇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你这么爱见他,姐姐也是个女人,自然要羡慕这种有福气的女人。” 刘彻并没有说话,其实阳信长公主说的对,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刘彻已经明白了,他是真的在意嬴政,出自真心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连夜赶回来,连衣服也不想换,只想守在他的旁边。 刘彻看到儿子的时候,心里那种喜悦是难以言喻的,他一辈子只有在登上皇位的时候,有这种喜悦,而现在的喜悦有比登基那时候来的有感情,有血有肉。 阳信长公主道:“皇上,去换件衣服再来罢,姐姐帮你守在这里,你要想想啊,你刚从上林苑回来,衣服上都是土,阿娇现在身子这么弱,别让身子恶化了。” 刘彻听了觉得有道理,这才有些不舍的站起身来,道:“有劳皇姐在这儿守一会儿,朕马上就回来。” 阳信长公主点头,刘彻就急匆匆的往外去,卫青见到他出来,上前道:“陛下,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刘彻看到卫青没走,抓着他一边往前去,一边笑道:“卫青,朕跟你说,阿娇给朕生了个儿子,是儿子!” 卫青从没见过皇上这么高兴过,看着刘彻的笑意,自己也跟着笑,道:“恭喜陛下了!” 刘彻道:“走,回去,先换件衣服再过来。” 卫青扶刘彻上车,让骑奴快些驾马,往寝殿去了,到了寝殿,刘彻也不用人扶,就从车上下来,一边走还一边和卫青说话。 卫子夫早就听说皇后娘娘产下一个男孩的事情,心里不是滋味,身份地位本身高的人就能一帆风顺,连孩子都生了下来,而自己,注定没有地位,注定这么卑微,在皇上身边许久了,也不见被临幸。 卫子夫装出一副高兴的表情,迎上去,盈盈拜下,笑道:“恭喜皇上!” 刘彻搀起卫子夫,道:“子夫你也听说了?” 卫子夫笑道:“这么大的喜事儿,谁能不听说呢,早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呢。奴婢还要再次恭喜皇上,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刘彻道:“快给朕换衣服,朕换了干净衣裳还要再去椒房殿,快快。” “诺……” 卫子夫看他高兴的样子,确实是欣喜坏了不会有假,卫子夫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了,从没见过皇上这么高兴,她心里越发的酸涩,也不知自己何年何月能够出头。 卫子夫取来干净的衣服,给刘彻换上,刘彻一边穿衣服一边还和卫青道:“卫青你说,朕该给小皇子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卫青连忙跪下来,道:“这……这怎么是卑将敢置喙的呢?” 刘彻道:“朕都高兴晕了头,该请太皇太后示下才对。” 刘彻换好了衣服,一刻也没停顿,又上了车,往椒房殿去了。 阳信长公主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回来了,若不是真的上了心,也不会这样子,话说回来,她坐在殿里守着的时候,就在打量嬴政,生的是很标致,但是也没有到冠绝群芳的地步,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家闺秀,仅此而已,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陈阿娇能这么吸引皇上,让一个薄情的帝王这么多情。 她在椒房殿呆的也有些累了,既然刘彻回来,就起身准备走。 阳信长公主路过卫青的时候,还笑了一下,道:“卫青,可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 卫青也不知是哪一句话,只是阳信长公主说完也没停顿,立马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卫青自然不能问,就眼观鼻鼻观心的没再言语。 刘彻坐下来,嬴政还是没有醒,脸色比之前自己走的时候恢复了不少,似乎有了些淡淡的红晕,鼻尖儿上冒着细细的汗珠儿,被缇红色的烛光一照,竟让人有些挪不开眼睛去。 刘彻拿了帕子,轻轻的顺着嬴政的鼻梁擦了一下,即使是隔着布巾,刘彻也能感到嬴政微凉的皮肤。 刘彻禁不住伸手又顺着嬴政的鼻梁刮了一下,笑道:“阿娇啊阿娇,你可真是吓着朕了。” 他说着,还给嬴政整理了一下被子,生怕他又着了凉。 刘彻坐在他旁边,也不觉得无聊,就盯着嬴政细细的看,一寸一寸的挪着眼睛,一点儿也不想放过。 他从来没有这么细细的看过嬴政,刘彻和阳信长公主感觉是一样的,这个人默默地躺在这里,似乎只是姿色上等,其他并没有太过于惹人注目的地方,只是一旦他睁开了眼睛…… 那种逼人的风华和风采,是刘彻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他从来没想过,有一个人这么了解自己,能明白自己的抱负,他的任何一个谋略,都说进了自己的心坎儿里。 刘彻伸手轻轻的摸着嬴政的眼睛,描摹着他的眼眉,嘴角禁不住扯开一个微笑。 嬴政也不知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模模糊糊有知觉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已经到了鬼门关之前。 只是他睁开眼睛,四周却是淡淡的缇红色,是烛火的微光,还有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榻沿上…… 那人似乎是睡着了,头一点一点的,丝毫没有平日的威严,一点也不雅观,他的手还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 嬴政只是稍微动了一下,想要把手抽出来,刘彻就像过电一样,立马全身一震惊醒了过来。 刘彻醒过来就对上了嬴政的目光,当下欠身道:“阿娇,你醒了?哪里难受?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还是饿了?要不要再睡一下?难受的话朕给你叫御医去。” 嬴政听着刘彻毫无章法的问话,也不知他到底想让自己回答哪一句,不禁皱了皱眉。 他哪知道,刘彻那是紧张的,看见他醒过来,头一次紧张的连话都说的没头没脑的了。 刘彻从没这么紧张过,因为金屋藏娇的事情,他自小被景帝培养,一直当做储君来教导他,刘彻行事当然有君王的作风,这么紧张那还是头一遭。 刘彻见他皱眉头,心里更是“咯噔”一声,道:“哪里难受?” 嬴政还是觉得虚弱,身上提不起劲儿来,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摇了摇头。 刘彻这才看出来嬴政是虚弱的,随即松了口气,道:“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儿,现在还是夜里头,天没亮呢。你睡罢,朕就坐在这里,你有事儿叫朕。” 嬴政听他这么说,不禁又皱了皱眉,不知刘彻为何突然这么殷勤起来,他也做过君王,他曾经也有妃子,只是他对后宫就是那么回事儿,美色当前男人都会动心,只不过仅限于短暂的一刻罢了,他从没见过一个君王会对谁这样子,所以嬴政觉得很费解。 刘彻见他又闭上眼睛,才给他整理了一下被子,看着他入睡。 李延年进来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他走过去,上前附耳道:“陛下,您歇息罢,天都要亮了。” 刘彻轻声道:“明日又不上早朝,朕还不累。” 李延年笑道:“陛下您这还不累啊?陛下还是去歇息罢,睡几个时辰,等皇后娘娘醒了,您也有了精神头,还再守在一边儿啊,是不是?若是皇后娘娘醒了,陛下您反倒没了精神头,多不好。” 刘彻觉得有道理,但是又不想走,道:“朕就在外面的榻上躺一下就行。” 楚服一惊,连忙道:“皇……皇上,那是奴婢上夜的床榻,怎么敢让皇上屈尊。” 刘彻挥手,道:“都这时候了,还什么屈尊不屈尊的,你去收拾了,朕歇一会儿,也歇不了多久了。” 楚服没办法,李延年也给她打眼色,楚服就出去拾掇了,请刘彻过去歇息。 太皇太后回了东宫,本身已经就寝,天蒙蒙亮的时候,突然从榻上惊醒,瞪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 上夜的侍女赶紧过来看看情况,太皇太后却从榻上下来,颤巍巍的要起身,侍女们赶紧去扶,道:“太皇太后,您要拿什么,奴婢给您拿。” 太皇太后道:“老身什么也不拿,老身只是突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快,快去请魏其侯窦婴到东宫来一趟。” 侍女诧异道:“太皇太后,现在还没有天亮,宫门没有开呢。” 太皇太后甩开侍女的手,道:“快去,请魏其侯现在就来!” 侍女见太皇太后如此着急,也不知有什么大事,赶紧出了东宫,让人去请魏其侯过来。 窦婴还在家中睡觉,府门就被人拍响了,值夜的下人开了门,说老爷在睡,现在不见客,来人却是宫中的,让赶紧通传。 废了不少时间才通传到,窦婴赶紧起身洗漱穿衣,急匆匆的让下人备了马车,往宫里头赶。 窦婴是最了解太皇太后这个人的,毕竟他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子,而且窦婴向来老成沉稳,也非常的精明,尤其是在识人这上面,虽然窦婴平日里谨慎言行,什么也不多说,但是他心里头一清二楚。 太皇太后虽然老了,但是并不是老糊涂,若没有真正的大事儿,她是不会让人大半夜的去瞧侯府的大门。 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儿了。 魏其侯到了东宫,天已经蒙蒙发亮了,太皇太后因为从梦中乍醒,不比年轻的人身子骨硬朗,就开始有些不舒服了,侍女请了太医过来,开了方子,煎药来喝。 窦婴到了门口,太皇太后立马就让他进来了。 只见老太太侧躺在矮榻上,侍女在旁边给他捶着背,似乎很不舒服,太皇太后见窦婴进来,挥手让侍女们都下去。 这才开口道:“老身这么急着叫你过来,想必你也猜到了,是有个事儿,大事儿……把老身都从梦中给吓醒了。” 窦婴恭敬的道:“不只是何事?还请太皇太后示下。” 太皇太后颤巍巍的坐起来,道:“这事儿,和阿娇有关,又和皇上的娘有关……” 她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窦婴立马抬眼去瞧了老太太一眼,随即有些惊讶的垂下眼去,遮住自己过于外露的表情。 太皇太后道:“你也听说了罢,阿娇刚给皇上生了个儿子,只是这个孩子,本该下个月初临盆,反而今天就生了……老身本就觉得不对劲儿,御医还说是寒邪入体,所以才导致的。” 窦婴迟疑道:“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道:“这件事儿,若是老身想去查,必定能查得水落石出,只是牵扯的太广,若真是王太后做的……” 窦婴又垂下眼来,道:“那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太皇太后道:“是啊,还会伤了皇上的心,在皇上心里头,他的娘亲是最和善的人,不像老身。” 窦婴没说话,太皇太后道:“老身叫你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件事儿,你的看法呢,老身不能拿王太后怎么办,还不能动一动他田蚡么?也是时候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了,若是阿娇和小皇子落下了什么病根儿,老身定饶不了他们!” 窦婴道:“此事……此事事关重大,只怕……只怕动了田蚡,就是打了王太后的耳光,实在不好办。”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道:“所以老身才叫你来,你的手上,不是有先帝的遗诏么?” 窦婴全身一颤,猛的跪下来,这份遗诏是密诏,除了先帝和窦婴,只有当时伺候先帝的老奴在场,再没有多余的人知道了。 窦婴在景帝时期一直没有做到丞相的位置,不是因为他才识不够,也不是因为他德行不够,只因为他姓窦,景帝忌惮外戚专权,专门打压了窦婴。 只是在景帝病重的时候,却把窦婴召到了榻前,向他托孤,赐他遗诏,对窦婴说,如果意外,这份遗诏可以保他全家上下无恙。 那时候魏其侯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跪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磕头,一个做臣子的,能得到皇上的密诏,不正是对他的一种肯定么。 窦婴突然觉得这一辈子都值了,只是这件事他谁也没说过,一直都在保密,毕竟这张密诏上所写的是天大的事。 太皇太后道:“先帝给你的密诏,是不是说,在特殊的情况下,可以杀太后,保皇帝?” “太……太皇太后!” 窦婴跪下来,冷汗一下就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连忙用袖子去擦。 太皇太后只是道:“老身没让你拿出这份遗诏,也没有让你做什么,只是问你,若真是这样,咱们又有最后的依仗……老身并不想对她王太后怎么样,也不想让皇上伤心,只是她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阿娇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命,她要谋害的可是大汉刘家的血脉!” 窦婴又擦了擦汗,道:“太皇太后,这件事儿一定不能操之过急,皇上……皇上也并不小了,有很多事情皇上会慢慢的知道的,等那时候,由皇上来做决定罢,毕竟这也算是皇上的家事。” 窦婴怕太皇太后一气之下真的把密诏的事儿给说出去,又道:“现在阿娇和小皇子已经平安无事,太皇太后也不要太着急,气坏了凤体可不好。” 太皇太后拍了拍桌案,道:“老身就快被气死了。” 窦婴又宽慰了一阵子,太皇太后才稍微稳定了下来,窦婴这才匆匆的离开了东宫。 与此同时,王太后那边也不好过,田蚡做事情半半拉拉的,料是加了,孩子却也生下来了,让王太后心里始终放不下来。 等到天亮了之后,就让人去请田蚡,田蚡也听说皇后娘娘产下一子的事情,一晚上没睡好觉,赶紧穿戴整齐进了宫。 田蚡进宫的时候,正好看见魏其侯窦婴的车驾出来,窦婴只是看了他一眼,脸上都没什么表情,这更让田蚡心里打鼓,没有什么底儿。 田蚡到了王太后那里,王太后终于沉不住气,头一次没有织布,反而坐在佛像前念佛。 田蚡进去,王太后只是嘴里叨念着,却不理他,这把田蚡弄得都有些发毛。 田蚡道:“姐姐,您找我?” 田蚡叫了两声,王太后才放下了佛珠,转过头去看他,道:“你办的这是什么事儿?” 田蚡干咽了一口唾沫,道:“这……不知姐姐指的是那件事?” 王太后道:“你还跟我装傻?我一共就让你办这么一件事儿,结果你呢!窦家的人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冒了这么大的风险,结果他把孩子还是生下来了,万一彘儿让人去查,查到了你我怎么办!” 田蚡抬手蹭了蹭鼻子,才道:“姐姐你别着急啊,我做事很干净的,不一定能查出来,况且……况且就是查了出来,彘儿是你的亲儿子,他能拿你怎么办?而且你也是为了彘儿好是不是,皇后是窦家的人,窦家的势力已经够大了,功高震主!彘儿是该居安思危了,姐姐你这样良苦用心,彘儿不会……应该不会怪罪什么的。” 王太后站起来,道:“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 田蚡道:“别急,别急,若是彘儿来问姐姐,姐姐你再和他晓之以理,告诉他窦家专权的危险。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王太后在屋子里踱了几步,道:“彘儿的事情,我还能哭一哭让他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但是太皇太后那里呢,太皇太后多精明的一个人,她能不知道么,就算是现在不知道,琢磨几天,也琢磨出来了罢!” “这……这……” 田蚡想着,突然转身就要走。 王太后叫住他,道:“你这是干什么去?” 田蚡道:“哎呦喂姐姐,若是太皇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儿,还哪有咱们的活头,兄弟我赶紧去瞧瞧,事情做得干净不干净,不干净的赶紧清干净了,不要给人把柄才是!” 田蚡说完了,也不等王太后说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第二天快接近中午,嬴政才醒过来,刘彻没睡两个时辰已经醒了,又在嬴政旁边转悠,但怕吵了嬴政休息,就让人把自己的奏章从厢房拿过来,在榻边的桌案上批改起奏章来。 嬴政觉得有些头晕,四肢无力,尽管已经睡了一晚上,任然不见好。 虽然刘彻的眼睛看着奏章,但是嬴政一动,他立马就听见了响声,赶紧把笔放下来,走过去,不让他起身,道:“躺好,快点躺好。” 嬴政虽然手脚无力,但是比昨晚已经好了不少,开口道:“皇上还在这里。” 刘彻坐在他旁边,道:“朕自然在这里,朕让人把奏章都拿来了,就在旁边批改。” 刘彻说罢了,又道:“你饿不饿?”随即又转头对李延年道:“把一直温着的东西拿来。” 李延年连忙应声,楚服也跟着去拿吃的过来。 本身刘彻是想亲自喂嬴政吃东西的,只不过他从来没伺候过别人,而嬴政一直都是被别人伺候惯了的,也不会迁就,结果就撒的满处都是。 楚服赶紧过来收拾,刘彻也不想添乱,就坐在旁边开始批改奏章。 楚服拿了新的碗来,一点点喂给嬴政,随即笑道:“娘娘现在可感觉好些了?若是头晕无力,四肢发冷,那都是正常的状况,并不用太在意了,御医之前来了好几趟,说娘娘有点染了风寒,等养好了就没事儿了。” 嬴政现在懒得张嘴说话,就胡乱的点了点头,他只觉的不真实,从没有想过自己要生孩子,还是为刘彻生孩子。 嬴政只吃了一点儿东西,就又躺了下来,月内的头三天是不允许下床的,虽然嬴政不在乎这个,但是宫里也有月内的规矩,等到了足月还有仪式,更何况刘彻也不会让他下床。 嬴政本身就没力气,也懒得和他说话,就闭了眼继续睡。 刘彻批了奏章,有大臣求见,是请示关于治河的事情,就出了趟宣室阁。 这中间王太后终于憋不住了,就过来瞧瞧,正好刘彻不在。 王太后进了殿,嬴政实在是睡不着了,正好是醒着的,嬴政也没想给她行礼,但是仍然要装装样子。 王太后赶紧拦住他,一副和善慈祥的样子,坐在旁边,笑道:“不要多礼,不要多礼……阿娇啊,身子怎么样了,用膳了没有?你可不知道啊,昨天从下午开始,太皇太后就守在椒房殿,一直到你平安无事,太皇太后才回去东宫,着急的像什么似的,还有皇上,皇上也着急的厉害,从上林苑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大冬天的一身都是汗,来不及换衣服就来看你。” 嬴政听他唠嗑,只是搪塞的应了两声,王太后继续笑道:“若是觉得缺什么了,少什么了,面皮不要这么薄,差人找我去要就是了,尽管要……还有啊,你若是觉得无聊了,也可以让人找我来和你说说话,其他都是大忙人,皇上要忙着政事,太皇太后呢,也不是清闲的人,只有我最闲,我陪你聊聊天。” 嬴政嘴角牵着往上,只不过心里头一点笑意也没有,嬴政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一点识人看脸色的本领还是有的,王太后这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嬴政一眼就看穿了。 王太后道:“你好好歇着,头三天呢不能下床,等足了月,还要弄个仪式才行,你是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宝贝疙瘩,要我说呢,就搞得隆重一些,这才像个样子。” 刘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母亲也在,王太后起身要走,刘彻道:“正好有事要和母亲说。” 王太后听他说这一句,心里当下“咯噔”一向,以为刘彻知道了些什么,道:“有什么事情,等阿娇足月了再说,我就不多打扰阿娇休息了,先走了。” 刘彻拦住王太后,道:“这件事等足月就有些晚了……朕想着,阿娇既然为朕生下了长子,就让人去做一篇赋如何?” 王太后松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原来刘彻根本不知道什么,当下笑道:“这么些小事,自然是皇上做主,应该的应该的,我听说那个司马相如做赋不错,请他来做不就好了。” 刘彻道:“司马相如虽然写得一手好文章,但是朕觉得这个赋不适合他来写。” 王太后笑道:“哦?那是什么样的赋,连司马相如都不能写?” 刘彻笑了一下,只说了四个字,却让王太后觉得一下子被雷劈中了,愣了良久。 刘彻道:“皇太子赋。” 别说王太后,就连嬴政也有些吃惊诧异,毕竟孩子刚出生,能不能长大还是个问题,虽然现在不可能明摆着封为太子,但是有这篇皇太子赋,那不就和册封是一样的么,这就是立了字据,已经答应了下来,不能改口了。 王太后刚才没当回事,已经答应下来,不好马上改口,憋在心里不是滋味,只好出了椒房殿回去了。 刘彻等她走了,才走过榻边坐下来,拉着嬴政的手,语气有些低沉,似乎很郑重,温声道:“朕说过的话,答应过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他说着,揽过嬴政的肩膀,笑道:“等孩子再大一点儿,就册封为太子。” 第41章 祸不单行 因为嬴政还在月内,不能出房门,所以不必去向太皇太后和王太后请安。 王太后怕事情败露,表现的有些殷勤,头几天几乎是天天来椒房殿,后来是两天来一趟,总之是不会个太长时间。 来了之后多多少少都要试探嬴政的意思,看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嬴政并不笨,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而且在这个宫里头能担得起谋害皇子这个罪名的也只有王太后一个人了,毕竟刘彻是她的亲儿子,就算母亲有大过错,也不能杀不能罚。 而且王太后因为心虚,总是往椒房殿跑,嬴政就猜到了七八分,再从王太后殷勤的说话举动中又知道了一两分,加起来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嬴政并不动声色,王太后可不是他能够动得了的人,刘彻再怎么样也不能和自己的母亲闹翻了脸,更何况现在嬴政的身份只是皇后,还没有什么实权。 太皇太后在东宫休养了几天,终于能下得地来,但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何况太皇太后的年纪这么大了,身子就更是禁不起病,一下子似乎老了很多。 太皇太后记挂着嬴政的情况,又听说刘彻给小皇子做了皇太子赋,高兴的病也好了不少,就打算亲自往椒房殿走一走。 椒房殿里,王太后还没有走,让侍女拿了些水果送过来,找机会坐下来和嬴政说了说话。 嬴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王太后放了心,刚想起身走,就听见内侍通报,说太皇太后到门口了。 王太后心里一惊,若是现在出去,无论如何肯定要碰到太皇太后,慌慌张张的未免显得心虚。 太皇太后被侍女扶着走进来,嬴政起身要去跪拜,太皇太后赶紧让他起来,道:“快坐,快坐,不要这么多规矩,这里啊……也没有外人。” 她说着,还特意抬了眼,面色十分和善,“看了看”王太后。 王太后虽然知道太皇太后眼睛看不见东西,但是瞧太皇太后往自己这边看过来,心里还是没有谱儿,赶紧行礼道:“太皇太后圣安。” 太皇太后坐下来,拉着阿娇的手道:“这些日子,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 嬴政随意搪塞了两句,太皇太后道:“看过孩子了么?” 嬴政愣了一下,说实话,他对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这严格说来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又是刘彻的种,嬴政这几个月来受了不少苦,孩子还是早产儿,几乎把嬴政一条命折腾出去半条。 小皇子一出生就由乳母带着,根本不需要嬴政担心,头三天嬴政不能下床,刘彻又陪在一边,乳母也就没带孩子过来,后面几年嬴政干脆是把孩子给忘了。 太皇太后没听见他说话,道:“怎么?还没见过么?叫人抱来罢。” 旁边的侍女听了赶紧应声,然后出去传乳母过来。 侍女很快又回来了,但是并不见小皇子的影子,乳母回话说,小皇子被皇上接去了。 太皇太后道:“这感情好啊,把皇上也一起叫来,大家一起坐一坐罢。” 她说完了,侍女应声又出去。 期间太皇太后问乳母小皇子最近怎么样,乳母为了讨老太太欢心,自然要捡好听的说,笑道:“回太皇太后,别瞧皇子降生的时候那么小一点儿,其实精神头足着呢,能吃能睡,还会折腾,哭声可响亮了,关着门外面都能听到。” 太皇太后听她这么说,心里头自然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儿的点头。 乳母道:“皇子啊就是有一点,还是太小,怕生呢,方才皇上将皇子接走,想要亲近亲近,结果一抱就哭,一包就哭,皇上也没了辙呢。” 太皇太后听着乳母唠嗑,反倒唠到了心坎儿里,道:“皇上终归是男人,可不是嘛,心那么粗,抱不好孩子的。” 说了一会儿话,都在聊关于孩子的问题,嬴政在这种事情上没什么经验,虽然他以前也有儿子,但是根本不会养儿子,他只知道国家大计,养孩子的事情从来不会让他操心,自然就插不上嘴。 王太后就专门找好听的说,总是去巴结太皇太后,但是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不是有意的,每每王太后插进话来,场面突然就冷了,一插话就冷,没有一次例外的,还是乳母能说会道,总是说些太皇太后爱听的救场。 刘彻将孩子接走,本身是想亲近亲近,结果他是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如何捣腾小孩儿,抱也不知道怎么抱着好,孩子才不会考虑他是不是九五之尊,爱不爱听哭闹,只要不舒服了就哇哇大哭。 而且小皇子哭起来还极为的可怜,都不到一个巴掌大的小脸儿,眼睛一眯,五官皱在一起,眼泪扑簌簌的就滚下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刘彻见自己儿子哭,一下子就手忙脚乱起来,心里头心疼的不得了。 刘彻怎么哄也不管用,坐在车上,孩子就跟怀里哭,李延年跟在车外都听见了。 刘彻真后悔没让乳母跟着,他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弄得好呢。 卫子夫隐隐听见有孩子的哭声,赶紧迎出殿来看,就见刘彻怀里“夹着”一个婴儿,那小孩子委屈的几乎哭断了气儿。 卫子夫赶紧迎上来,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刘彻手忙脚乱的道:“朕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都在哭,一路上也没消停。” 卫子夫从刘彻怀里将小皇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哄了两下,小皇子的哭声竟然渐渐弱了下来,到最后吧嗒了两下小嘴,似乎是哭累了,眼角还带着泪珠儿,就睡过去了。 刘彻一看,简直奇了怪,道:“真是奇了,朕哄了半天也没用,好话都说尽了。” 卫子夫抿嘴一笑,示意刘彻轻声,怕吵醒了孩子,也压低了声音,道:“皇上,这可是小孩子,小孩子能听懂您说什么嘛?再者说了,您方才哪里是抱着孩子,完全是夹着就走了进来,皇子不舒服,又不会说话,自然只能哭了。” 刘彻点头道:“还是你有一套。” 卫子夫道:“奴婢家中贫苦,什么活计没做过,带孩子还是难不倒奴婢的。” 小皇子睡得很香,刘彻见了也高兴,伸手去戳他肉肉的腮帮子。 刘彻正折腾的高兴,太皇太后的侍女就过来了,说太皇太后在椒房殿,请皇上带着皇子殿下过去坐一坐。 刘彻想带着儿子过去,但是又怕自己带着,儿子又开始哭,于是道:“子夫也跟朕一起去。” 卫子夫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一想就知道是因为皇上弄不好孩子,所以才让自己跟着,以免路上出乱子,卫子夫一方面有些失落,一方面又想着要利用好这个时机,和小皇子培养好感情,若是除了乳母,小皇子谁也不亲近,只亲近自己,那就更好了。 卫子夫抱着皇子,随刘彻往外走,李延年已经备好了车,刘彻的车仗在前,卫子夫抱着小皇子的车在后,刘彻却舍不得看不见自己的儿子,道:“不用这么麻烦,子夫跟朕坐一辆车,足够了。” 卫子夫赶紧道:“陛下,这与礼制不和。” 刘彻道:“朕让你跟朕坐一辆车,谁敢说什么?” 卫子夫面上露着难色,心里头确实高兴,小心翼翼的抱着皇子上了车。 太皇太后等了一会儿,才有内侍通传皇上到了,众人就看见皇上先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妙龄的侍女,怀里抱着小皇子。 王太后一眼就认出了卫子夫,毕竟这是阳信长公主特意为刘彻准备的人,只是刘彻一直看不上卫子夫,还没有把她登记到掖庭的簿册上。 王太后突然见卫子夫抱着孩子,而且这孩子还十分的乖巧,一声不吭的熟睡,又想到刚才乳母说的,小皇子是分认生,总是哭闹,现在在卫子夫怀里却不闹,就算王太后知道乳母的话不全都是真的,但这里也有文章可做。 嬴政先是看见卫子夫进来,卫子夫怯生生的抬着头,撞见嬴政的目光赶忙惧怕的垂下眼去。 嬴政又看见王太后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马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王太后笑道:“皇上来了……呦,小皇子睡得可真香啊,一点儿也不像之前睡得那么哭闹。” 乳母一听自然急了,她自然不能承认自己说的是假话,当下道:“皇子殿下平日里确实很喜欢哭闹的,今日也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闹。” 刘彻之前不在,没听见乳母的话,当下顺口道:“朕抱着的时候也一直哭,还是子夫有办法,一接过去立马就不哭了。” 他是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心,太皇太后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王太后装作责怪的看了刘彻一眼,倒是嬴政这个做“母亲”的很淡然。 乳母也是看脸色的人,连忙过去把小皇子从卫子夫的怀里抱出来,送到嬴政跟前,笑道:“皇后娘娘,您抱抱?” 嬴政顿时身上有些发僵,他从来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嬴政唯一抱过一次小孩子,还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正是自己的母亲和嫪毐私通之后产下孩子,嬴政亲手将自己的弟弟摔死在地上。 除了这一次,嬴政从未碰过如此小的孩子,虽谈不上紧张,但是有些手足无措是真的,而且乳母都把孩子送过来了,嬴政也不能不抱。 嬴政慢慢的抬起手来,接过孩子,乳母在一旁看着,也是个精明人,当下帮嬴政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让小皇子躺在了嬴政的臂弯里。 小皇子是早产儿,个头比一般的婴儿要小,嘴角吐着泡泡,睡到高兴的时候还吧唧两下嘴,那样子十分可爱,很给面子的没有醒过来,在嬴政的怀里继续睡着。 乳母向太皇太后笑道:“哎呦,果然是母子,血脉相通,皇后娘娘抱着小皇子,殿下睡得这叫一个美呦!” 太皇太后的脸色这才慢慢变好,欠身过去,也不敢去碰,怕自己看不见给碰坏了,又怕自己给碰醒了,轻声道:“睡得香么?” 乳母笑道:“可不是很香么,我可从来没见小皇子睡得这么香过。” 太皇太后更是高兴,道:“孩子还是跟娘好,以后你啊,也常常把孩子抱过来,让皇后跟孩子亲近会儿。” 乳母道:“一定的,太皇太后您放心罢!” 嬴政听他们聊得开心,可自己一点也不舒服,小孩子那么一点儿,还没自己一条手臂大,也不重,但是抱在怀里,全身都僵硬着,也不敢动,没一会儿手臂开始发酸。 刘彻走过来,坐在嬴政身边,轻声对嬴政笑道:“看看长的像朕么,朕倒觉得长得更像阿娇姐姐,瞧这眉眼,真是像极了。” 嬴政哪还有时间听刘彻的调侃,想要把孩子交给乳母去抱着,只是乳母一心想要讨好太皇太后,根本没有看嬴政的脸色。 刘彻看着儿子咂嘴,肉肉的小腮帮子一嘟囔一嘟囔的,禁不住伸手又去捅孩子的腮帮子,结果没想到小皇子就被他弄醒了,眼睛还没张开,嘴先张开了,哇哇的大哭起来。 太皇太后吓了一跳,道:“怎么回事?怎么睡得好好的就哭了?” 刘彻有些尴尬,赶紧把手伸回去。 儿子在怀里大哭,嬴政更是不知所措,想也没想抬头瞪了刘彻一眼,只是在刘彻眼里,阿娇姐姐这一瞪简直是风情万种,带着责怪的眼神儿看的他心里直发麻。 嬴政硬着头皮哄了哄,小皇子张开眼,和他对视着哭,哭的嬴政那叫一个心烦意乱。 嬴政这个人,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心思多,他从质子坐到秦王,再到大一统的秦始皇帝,根本不怕别人和他比心思比心机,但是对于一个心思单纯根本没有心机的小孩子,他就没有办法了。 小孩子可是想哭就哭,嬴政怎么瞪眼他也不怕,哭的嬴政脑仁儿直疼,也没了脾气。 乳母看皇子殿下哭的有点儿凄惨,才从嬴政怀里将孩子抱起来,一边轻轻拍一边嘴里哄着,好一会儿小皇子才收了哭声,老实下来。 太皇太后可是见识了小皇子的哭声,不禁笑道:“真有劲头啊。” 王太后心不在焉,他瞥了几眼小皇子,越看越觉得长得像他们窦家的人,眼睛眉毛鼻子嘴唇没有一点儿不像的,就连这哭声也像窦家人一样张狂。 王太后不喜欢这个孩子,可太皇太后喜欢,自己儿子也喜欢,没有一个人不喜欢的。 王太后瞧了半天也没觉得这个孩子哪里有不足之症,毕竟早产了那么久,肯定会从娘胎里带出不足之症,就盼着他养不大,也就不用让自己费尽了。 刘彻见太皇太后心情似乎不错,上前道:“奶奶,孙儿日前已经请人为做皇太子赋,至于给皇子起名,还需要太皇太后定夺。” 太皇太后笑道:“这本是皇上的事情,老身怎么好插手,但皇上既然开口了,老身这几日也左思右想,正好想到了一个字……据。” —— 足月之后嬴政才能出椒房殿,宫中很多女眷还有各诸侯王的女眷们都想来送礼祝贺,王太后为了讨太皇太后的欢心,特意让宫人准备了一场比较隆重的仪式。 各诸侯王因为皇后产下皇子的事情耽搁了行程,又多在京城里呆了两个月,刘芳和亲匈奴的事情也被耽搁了一些。 刘芳并不愿意出嫁,哪个女人想要远嫁到匈奴去?她本身想去向刘彻哭诉,毕竟皇上是男人,一个女儿家向他哭诉,总会心软的。 但她哪知道,刘彻是皇帝,皇帝最不会的就是心软这种东西,刘彻干脆听从了韩说的建议,跑到上林苑住了几天,刘芳扑了空,这才死了心。 刘芳听说王太后要为皇后办足月的仪式的时候,心中才忽然晃上一计,可以去多求一求皇后。 在刘芳眼里,皇后只不过是个被宠大的傻女人而已,她的母亲窦太主要权有权要势有势,甚至能帮助皇帝上位登基,而她的外婆更是撑起半个朝廷的太皇太后,她的舅舅也位列人臣,曾经是三公之首,陈阿娇就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千金小姐。 刘芳觉得,如果去和皇后娘娘服个软儿,没准对方就不会让自己出嫁了呢,毕竟他也是女人,可以感同身受多一点。 刘芳这么做了决定,足月仪式当天,就让人帮自己备了一份厚礼,自然是女人家喜欢的各种首饰胭脂,想要讨好嬴政。 只是他不知道,嬴政对这些白白粉粉的东西根本看不上眼,也不感兴趣,除非刘芳把汉家的天下送给他,否则嬴政连暼也不会瞥一眼的。 刘芳进了宫,足月只是后宫里的仪式,都是一些女眷,带着礼物来讨好嬴政,刘彻带着小皇子刘据还有满月宴。 太皇太后今日就没有过来,老太太自从上次从梦中惊醒,随即就病倒了,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总是好了坏坏了好的,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大事了,一会儿又喘不上气来。 因此太皇太后也就不愿意出席这样太过于热闹的场面,以免伤了元气。 在场的人里面也就成了王太后资历最高,王太后终于不用看太皇太后的脸色一次,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觉得无比的受用,这才是东宫的感觉,太皇太后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住进东宫。 刘芳进了宫,等宴席开了,才墨迹了一会儿,走过去对嬴政笑道:“皇后姐姐,您还记得我么?” 嬴政自然记得她,一个自以为聪明,想要往上爬,想把任何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是非但没有好爹好身世,还没有自知之明。 嬴政笑道:“河间王翁主,我自然记的,怎么能忘了呢。” 刘芳笑道:“妹妹可要先恭喜皇后姐姐,喜得麟儿。还有呢,皇后姐姐这气色,可一点儿也不比之前差,脸色反而更加红润了。” 嬴政只是轻笑了一句,就没接话,刘芳以为对方还会和自己客套几句,没成想嬴政根本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不免面子上十分尴尬,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妹妹为皇后姐姐准备了些礼物,已经送过去了,皇后姐姐一会儿可千万别忘了看呢,虽然都是些不值什么的小礼物,但也是妹妹的一片心意,还请皇后姐姐不要嫌弃才是呢。” 嬴政还是不说话,刘芳脸上已经有些顶不住要变色,缓了好一阵,才干笑的扯到正题上来,抹了抹本身就没有的眼泪,期期艾艾的道:“皇后姐姐,今天本来这么欢喜,妹妹不该说这件事儿的……” 她说到这里,还没来得及说“但是”这两个字,嬴政突然插嘴道:“是啊,今日大家都很欢喜,妹妹觉得不该说,那就不要说了,坐下来吃吃酒菜,免得往后嫁到匈奴去,连大汉的菜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刘芳被他梗了一句,登时胸口不上不下,干瞪着眼睛,但是也不能冲皇后娘娘发火,她现在有些拿不住了,不知道到底是皇后娘娘太精明了,还是太凑巧了。 刘芳不可能就这么罢休,毕竟自己还是赔了本钱在里面的,那些送到椒房殿的胭脂和首饰都是花了大价钱,找了最好的,才拿去巴结的。 刘芳表情更是期期艾艾,道:“皇后姐姐不知道,妹妹想和您说的,就是这件事儿……您也是听说过的,匈奴那地方,怎么能是女儿家待的呢?那里吃的是沙子,喝的是北风,他们的家当用一匹马就能拖走,什么东西也没有,再者说了,匈奴人如此凶残暴虐,妹妹只怕……只怕真的嫁过去,就……” 她说着,面露凄苦的哭了出来。 嬴政瞧在眼里,反倒是冷笑了一声,一改之前的“温和”面孔,沉声冷言道:“河间王翁主何出此言呢?” 刘芳见他突然翻脸,心里一惊,立马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似乎并没有什么说错的,也没有什么招惹到嬴政的。 只听嬴政冷笑道:“河间王翁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敢情你是翁主,太金贵了不能嫁过去?那之前远走匈奴和亲的南宫公主,就不金贵么?那可是皇上的亲姐姐,为何南宫公主可以为大汉去和亲,你一个小小的河间王翁主就不可以?” 刘芳听他说一句,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干脆哭道:“皇后姐姐,你就当可怜可怜妹妹,好不好?替妹妹向皇上说两句好话,妹妹身子骨一向就不好,怎么禁得住去那么远的地方。妹妹若是之前说了什么让皇后姐姐不高兴的话,妹妹认罚,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皇后姐姐美言两句罢。” 刘芳说着去扥嬴政的衣袖,嬴政一抬袖摆闪开,正着时候席上忽然有些喧哗,竟是刘彻过来了。 刘彻那边酒宴还没有结束,只不过他心里记挂着嬴政,就过来瞧瞧。 嬴政看见刘彻,对刘芳笑道:“皇上来了,河间王翁主不防亲口和皇上说道说道。” 刘彻走过来入了席,王太后见刘彻特意往这边来,知道他心里有多挂念皇后,自然一下子就不顺心起来。 王太后找了个空子,将刘彻叫到自己跟前,笑道:“彘儿啊,你现在是做父亲的人了,只不过呢,现在大汉只有一个皇子,那是远远不够的,你须知道,要雨露均沾才好……娘看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侍女……叫卫子夫的是不是,温柔娴静,不争不抢的样子,她就很不错,你看的上眼么?要是看得上,娘给你将她写到簿册上去?” 刘彻突听王太后说这些,道:“母亲,这急什么?” 王太后心想着的确着急,他窦家皇后的儿子是长子,又是嫡子,还做了皇太子赋,能不着急么,若是让这个孩子长大了哪还了得? 若真是刘据在长大之中,后宫的妃子们都不能给皇上再生个儿子,那刘彻就更是专心致志的培养这个儿子了。 王太后道:“皇上啊,你可要体谅我这个做娘的。” 刘彻连忙安抚王太后,道:“这儿子自然知道,只不过今日是阿娇的足月酒宴,就先不要提别的事情了,等过了这阵子再说,朕这几天还要忙着嫁公主去和亲匈奴的事情,已经没有闲心再选美人了。” 王太后见皇上根本没有要听自己的意思,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了,以防皇上对自己起疑心,只得不了了之。 第二日刘彻就封了河间王翁主刘芳为公主,准备远嫁匈奴。 刘芳没有办法,和自己父亲河间王跑到太皇太后的东宫去哭,想让太皇太后念点儿旧情,随便打发个宫女嫁出去。 他们哪知道,老太太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光是和蔼和亲是远远不行的,还要够狠心,够手腕。 太皇太后这些日子身子明显不好,被他们这一哭闹,心里头就更是烦躁,气的险些晕过去,一帮御医被急传到东宫请脉,折腾了好一阵子,河间王也不敢让自己女儿哭了,就怕刘芳继续哭,不但仍然要出嫁,反而会害了自己。 刘彻派了大行令王恢带着队伍护送公主出嫁,王恢出使过几次匈奴,很会说话,对应付匈奴人还很在行。 更主要的是,王恢是难得的主战派,主张对匈奴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大汉的厉害,才不会连年进犯,战争才是维持和平的最好方法。 这中想法简直是说到了刘彻的心坎里,在这种局面之下,王恢无疑是辽源的星星之火,一下子得到了刘彻的重用。 刘彻这次派王恢出使匈奴,也正是让他去摸摸匈奴人的底儿,看看匈奴人是什么意思,好准备自己的计划,到底是合适派兵才是最好的。 田蚡虽然不做太尉,但是仍然面见刘彻,道:“皇上,王恢不是做大事的人,不可重用啊!” 刘彻一听便笑了,道:“舅舅,您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有个人支持朕打匈奴,你就跑来告诉朕,他不是做大事的人,难道要那些缩头鼠辈来做大事么?” 田蚡有些出冷汗,道:“卑臣绝不是这个意思,卑臣对王恢没有任何承建,只是觉得王恢虽然主战,但不是应该委以重任的人。” 刘彻只是冷笑,田蚡看他心意已决,总不能为了劝谏就毁了自己吧,于是改了口,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彻看他“能屈能伸”的态度就十分不顺眼,田蚡和韩安国是很明显的主和派,平日里以他二人为首,只要有主战派的苗头,都会被田蚡压制下去。 这让刘彻早就不高兴了,如今田蚡又自己撞上来,刘彻不骂他还能留着他么。 刘彻在厢房批奏章有些累了,就站起身来,准备去看看儿子。 他到椒房殿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出隐隐的哭声,其实这已经习以为常了,刘彻每次过来,只要儿子是嬴政抱着,一定会哭个没完没了的。 刘彻走进去,就听小皇子一会儿哭一会儿乐,刚乐了一下就又开始哇哇大哭,刘彻往里面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结果一下没忍住,就乐了出来。 楚服站在旁边,也憋着笑,是笑也不好,不笑又憋得难受。 只见嬴政站在床榻边,双手抱着臂,眼睛注视着床榻上那个小小的孩子,孩子一边摆着小肉手小肉腿,一边干嚎,现在小包子发展到哭闹已经不流眼泪了,每次都是张开嘴嚎两嗓子。 嬴政就那么一脸纠结的盯着床榻,小包子嚎一嗓子睁眼看嬴政一会儿,然后水亮亮的眼睛一眯,又开始嚎哭。 这样子把刘彻也逗笑了,刘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嬴政,道:“这是干什么呢?” 嬴政被小包子烦的根本没注意到刘彻揽着自己的要揩油,只是很烦躁的,干巴巴的道:“瞧他能哭到什么时候。” 刘彻低下头来,亲了亲嬴政的耳根子,笑道:“你跟孩子做什么一般计较,叫乳母来哄好了就得了。” 说着看了楚服一眼,楚服立马转身出去,很快乳母就过来了,把小祖宗抱起来哄了好一会儿。 小包子似乎非常粘嬴政,但是嬴政只要一把他抱起来他就开始哭,但又不是像真的哭,就像有意干嚎一样,弄得嬴政忍无可忍,但是也束手无策。 乳母将小皇子哄好了,这才又放回床榻上,退了下去。 刘彻看儿子乖乖的躺着,大眼睛转啊转,左看看右看看,不一会儿似乎累了,就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刘彻看够了儿子,这才坐下来,道:“今日田蚡竟然来找朕,说王恢不是成大事的料,不让朕重用他,田蚡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仗着自己是朕的舅舅,你还记得那次田蚡管朕要地的事儿么,还是阿娇姐姐你撅了他一句。” 嬴政听了刘彻的抱怨,不禁轻笑了一下,道:“还真让田蚡说着了,王恢确实不是成大事的料儿。” 刘彻听了有些惊讶,道:“你竟然和田蚡一个意思?” 嬴政道:“田蚡虽然一直靠着王太后的关系,但是不得不说,他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尤其是在识人这一点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王恢虽然是主战派,但是他没有行军打仗的魄力,这也是为何田蚡说他不能被重用。” 刘彻听着也觉得有点道理,王恢和严助也算是一个样子的,虽然都有大报复,但真材实料只在嘴皮子上,能做智囊和辩才。 嬴政说到这里,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不过田蚡这时候来找皇上,恐怕也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估摸着武安侯混不下去了,想给皇上出谋划策,好重新得到皇上的重用。” “混不下去了?”刘彻笑道:“这满朝上下,还有能让武安侯混不下去的能人异士?朕可要拜访拜访。” 嬴政道:“不是别人,正是太皇太后。” “老太太?” 嬴政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背对着刘彻,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说的出口的,毕竟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我也不便插嘴,说出来反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只能提点陛下一下,太皇太后因为小皇子的事情,想要田蚡好看,田蚡其实也只是个待罪羊而已,关键是田蚡身后的那个人,太皇太后也不好动。” 刘彻当下有些僵硬,迟疑道:“阿娇姐姐说这话,可有根据么?” 嬴政转过身来,笑道:“并没有什么根据,所以我才不便说什么,就算有根据,拿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百事孝为先,连太皇太后也知道,没有用的……我也并不是想让皇上去质问谁,只想告诉皇上,心理有个底儿才好。” 嬴政说着,抬头看着刘彻的眼睛,唇角仍然挂着笑意,让刘彻觉得有些高深莫测,嬴政接着道:“毕竟……皇上也早就开始起疑了不是么?不然也不会叫主父偃他们做那篇皇太子赋,是不是?” 刘彻听到这里,心里都一震,他确实早就开始怀疑了,从这次阿娇早产的事情开始怀疑的,因为只要想一想,就很简单明了的知道,谁才能从这件事情上受益。 答案非常好猜,那就是王太后…… 刘彻并不是那个天真空有一腔抱负的少年太子了,现在他已经历经了变革失败,历经了老师自杀狱中,历经了太皇太后给他铺设的重重磨难,就算刘彻还没有完全的出师,但终极比之前沉稳了太多。 刘彻很聪明,一点就透,就算他从来没想过要怀疑自己的母亲,这次也不得不去怀疑王太后了。 所以那日他才特意当着自己的母亲面前,说给刚出生的小皇子做了皇太子赋,就是想看看王太后的反应。 正如嬴政说的,刘彻不可能跟自己的母亲撕破脸皮,甚至去给自己的母亲治罪,这简直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太皇太后都拿王太后没辙,他又能怎么样。 刘彻想着,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母亲贤良淑德,没成想,反而给自己下了这么狠的一个绊儿。 刘彻走过去,让嬴政坐下来,道:“这件事……朕确实已经知道了,朕心里有分寸,你放心罢。” 这件事情一旦挑明,刘彻就不得不去想,心里有些不顺,好在儿子倒是很“善解人意”,又哭又笑的,弄得嬴政一脸的纠结,让刘彻看了心情立马大好。 刘彻在椒房殿待到了下午才起身要走,卫青突然急匆匆的闯进来,他一向是最注意规矩的,眼下却有些失态,见了刘彻,连跪都忘记跪了,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说的有些艰难,道:“陛下,匈奴人杀了刘芳公主。” 刘彻一听,顿时一口怒气冲了上来,喝道:“这是怎么回事?” 卫青道:“具体卑将也不知道,大行令王恢还没有回来,只是接到了急报,说刘芳公主不知为何惹恼了匈奴人,已经……被杀了。” 刘彻有些怒不可遏,他本身就不想和亲的,这在他心里是一种不能磨灭的屈辱,但是现在眼下没有实力和匈奴人抗衡,才委曲求全的和亲,选一个公主嫁过去,结果匈奴人反而这么猖狂,就算刘芳犯了什么过错,但她代表的是大汉,也不能说杀就杀。 刘彻道:“传三公,朕要廷议,好啊……这就是主和!” 刘彻还没有出椒房殿,忽然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跑进来,“噗通”就跪下来,哭道:“皇上……皇上,太皇太后请您速去东宫一趟……太皇太后,说……说想见您一面。” 这些日子老太太身子不好,天天用药吊着,刘彻也是知道的,昨日御医还来告诉自己,太皇太后的身子似乎好了不少,也能出去走动了,结果现在心里“咯噔”一声,“太皇太后怎么了?” 侍女一边哭一边摇头,道:“太皇太后自己说的,怕……怕是不行了……” 第42章 去世 刘彻再也来不及去管匈奴的事,大步出了椒房殿,上了车驾,命人往东宫去。 嬴政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一些震惊,太皇太后虽然已经不掌握兵权,但是在这个朝廷里,老太太咳嗽一声的分量还是很重的。 况且窦家的势力那么大,都全是仰仗老太太撑起来的,如果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挺不过这关,窦家可就大不如以前了。 而且王太后这么针对自己,也全赖太皇太后还尚在,王太后才得以收敛一点儿,若太皇太后一去世,嬴政知道,自己的日子恐怕比之前要难过的多。 嬴政看着躺在床上,还什么也听不懂的小皇子,想了一会儿,才对楚服道:“去备车,我要去东宫一趟,小皇子交给乳母带着。” “诺。” 楚服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备车。 刘彻到了东宫的时候,殿门外已经跪了好多人,大多数是宫里头的女眷,要不然就是窦家的人,或者是太皇太后同乡的人,就连自己的母亲王太后也跪在门口。 刘彻因为刚刚听嬴政和自己提起王太后的事情,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正视王太后,就有意避着她,干脆当做没看见。 王太后看刘彻也来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开始怀疑自己了,站起身来拦住他道:“老太太找你来的?” 刘彻有些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王太后将刘彻拉到一边,远离了人群,压低了声音道:“御医说了,老太太也就这一两天了……你啊,进去多顺着太皇太后一点儿,知道么?别惹她不高兴,就这最后一哆嗦了!” 刘彻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看着王太后,随即开口道:“娘,那是朕的亲奶奶,什么叫最后一哆嗦?就算朕和奶奶的政见不合,但终归是一脉相传。” 王太后有些吃惊,等着刘彻道:“娘是为你好,你怎么能用这么口气跟娘说话,娘这么些年来,该忍的都忍了,不该忍的也忍了,不就是为了皇上你么,现在你反倒这样跟我说话了?” 刘彻心里不太好受,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王太后,听对方这样说,心里就更不好受,谁都有自己的苦衷,刘彻也知道母亲的不容易,若不是母亲的争取,窦太主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自己,也没有自己今天的地位。 刘彻心里很矛盾,但又觉得这个节骨眼儿上不适合想这些,就道:“儿子自然知道母亲的不容易,儿子方才心里有事,娘莫怪才是……儿子先进去了。” 他说罢,不再等王太后说话,径自往里走去。 刘彻走进去,老太太躺在榻上,旁边有侍女端着药碗,似乎是刚喝过药,已经睡下了。 刘彻看了一眼,侍女也不敢出声行礼,刘彻摇了摇头,示意先让太皇太后休息,自己一会儿再进去,哪知道他还没转头出去,老人家已经睁开了眼睛。 太皇太后看不见东西,睁开了眼睛也无济于事,只是混沌的向上看着,颤巍巍的开口道:“是……皇上来了?” 刘彻立刻停住了脚步,隔着珠帘看着太皇太后一脸沧桑的样子,禁不住心下一酸,就像他刚才说的一样,虽然刘彻和太皇太后的政见不合,但是不管是刘彻还是太皇太后,都没有想要置对方于死地,他们中间终究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血缘。 “来……” 太皇太后抬了抬手,刘彻应声快步走了进去,坐在榻边上,老太太伸着手,刘彻就也伸手过去,双手握住太皇太后的手。 太皇太后笑了一下,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彻儿啊……奶奶从没见过你的模样,打你没出生那会儿,奶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一辈子都没法见到你的样子,奶奶很遗憾……” 她说着,眼睛直直的转向刘彻,道:“奶奶猜……你的眼睛一定非常亮,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心志坚定,不为小事而左右心神,你的嘴唇不薄也不厚,说出来的话一定一言九鼎……彻儿,你长大了,你该是放开手脚去做的时候了。” “奶奶……” 刘彻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心情有些不能平复,看着太皇太后说话都不断倒气儿的样子,道:“奶奶您躺下来,刚喝了药,先睡一会儿,孙儿不走,就坐这里等您醒来再说。” 太皇太后微微摇了摇手,道:“我这心里头……有话要和你说,说了才好踏实睡,不然奶奶做噩梦啊。” 刘彻点点头,又怕太皇太后看不见,道:“您说罢,孙儿听着呢。” 太皇太后拍了拍刘彻的手,道:“皇上也是知道的,这朝廷里,有一百来号姓窦的人……别人都说这汉家的天下,根本不姓刘,而是姓窦……可你知道么,奶奶从没想过要让这个天下姓窦,奶奶把持着朝政,是因为不放心你,皇上你还年轻,你一帆风顺的从太子登上宝座,什么苦头也没吃过,你心地太善了,又被左右的大臣们高高在上的捧着,根本不知道人心的叵测……” 太皇太后顿了顿,似乎是在喘气,道:“皇上,你要记住,这个天下,不是姓窦的,也不是行王的,更不是姓田的,或者不是姓刘的……而是你刘彻的天下。” 刘彻静静的听着太皇太后说话,心里一阵翻滚,嗓子眼忽然被哽住了,眼角有些酸,变得干涩,刘彻吸了口气,才道:“孙儿记住了,奶奶放心,放心……” 太皇太后点头,道:“奶奶还有一件事……一直琢磨着是不是要和你说,说出来恐怕皇上会觉得老身不安好心,不说出来,又恐怕往后是个皇上埋下了一个祸根。” 刘彻心里一紧,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嬴政对自己说的话,又想到了在门口碰见王太后的情景,果然就听老太太继续道:“你的母亲,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在你的面前,她永远贤良淑德,恐怕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母亲,比她要温柔的,只是……皇上你要知道,在这宫里头,能从一个歌女变成太后的人,并不简单,不简单呐……”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奶奶只怕,我这一走,朝政可就要被你母亲和你那舅舅把持了……虽然这话奶奶说出来不好听,但你要答应奶奶,握住兵权,一定不要交给你的母亲。” 刘彻半响没有说话,扬了扬头,又用手去揉了揉额角,这才慢慢的道:“孙儿记住了,孙儿答应奶奶。” 太皇太后笑了一声,她叫刘彻过来,本意就是想告诉刘彻,在魏其侯窦婴手里,有一份先皇的密诏,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帮助他。 只是太皇太后考虑再三,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来,这句话,到底是要多伤皇上的心才是,再者说来,这句话一出,先皇的密诏就必定不是一个秘密,现在王太后并没有太大的过错,不可能让刘彻背负弑母的罪名。 太皇太后说罢了,终于慢慢躺下去,道:“行了,奶奶的话啊,都说完了,皇上……忙去罢。” 刘彻道:“奶奶您睡罢,孙儿在这里陪您一会儿。” 太皇太后笑道:“我是老人家,不是孩子,皇上去忙罢,你在旁边,我也怪心烦的。” 刘彻听太皇太后这样说,才不得不站起来,道:“那您保重身体,有什么事就让人去叫朕过来。” 他站起身来,太皇太后却像想起了什么,道:“等等……” “奶奶还有什么吩咐?” 太皇太后手指虚点着,张了张嘴,半响才道:“阿娇……” 刘彻以为她心疼阿娇,放心不下,道:“您放心罢,孙儿一定好好待阿娇姐姐。” 太皇太后摇头,笑道:“老身是让你……小心你的阿娇姐姐。” “这……”刘彻有些震惊,他能想象到太皇太后和自己说小心王太后,但从来没想过,她竟然让自己小心皇后,毕竟太皇太后疼爱皇后,这是谁都知道的。 “去罢,去罢。” 刘彻想再问,但是老太太已经合了眼睛,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只能转身出来,他刚走到门口,就见从里面出来一个内侍,道:“太皇太后请魏其侯窦婴。” 窦婴跪在地上,听见有人点了自己的名字,连忙站起来,被内侍引着往里走。 窦婴掀开珠帘走进去,跪下来,道:“窦婴叩见太皇太后。” “坐。” 太皇太后没有睁开眼睛,仍然躺着,道:“我招你进来,知道为什么吗?” “卑臣……不知。” 太皇太后依然闭着眼睛,笑了一声,道:“魏其侯何等聪明,你能不知?老身……是向你交代遗言的。” “太皇太后!”窦婴一惊,赶忙磕头道:“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必定能逢凶化吉。” 太皇太后笑道:“我再活下去,岂不成了老妖精么?再说了,朝廷上有多少人希望老身赶紧进棺材的,老身被他们天天儿的咒骂,能挺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 窦婴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跪在地上。 太皇太后道:“窦婴,你心思细,又谨慎,在窦家里,没有一个人比你还有才能,比你还有建树的。咱们窦家虽并不想要霸占这个天下,但是窦家不能因为没了老身就没落下去,你是窦家的人,你要为窦家争气,知道么?” 窦婴只是苦笑了一声,道:“太皇太后,只是卑臣已经是一介闲人,可能要辜负您的期望,撑不起这个窦家来。” 太皇太后终于坐起身来,道:“窦婴,你还记得先皇驾崩之前,是如何跟你说的么?你还记得先皇是如何恩赐你的么?你对得起先皇的器重么?窦婴,我要你答应我,在老身不在的时候,你要出山,重新出山,皇上身边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辅佐,你要对得起先皇!” 窦婴以头碰地,声音已经没有往日里的平静。道:“先皇对卑臣的提拔和器重,卑臣一死也不能报答,只要皇上有用得着卑臣的一天,卑臣绝对不会推辞……只是太皇太后,难道您不清楚,太后忌惮窦家已久,只有窦家从此没落下去,从此不复以前,太后才会放心,卑臣出山无异于给皇上添麻烦。” 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道:“你的才华,不该放在和女人斗这上面,你的才华该当辅佐皇上,国之大器!窦婴,老身不管你如何左右为难,不管你以后如何举步维艰,你都要站在皇上身边,这才是你的命,这才是窦家的命,等你百年之后,才好到底下去面对先皇!” 窦婴抬头看着太皇太后,隔了良久,才磕头道:“诺……” 太皇太后听他应声,慢慢躺下去,道:“要变天儿了。” 窦婴知道老太太指的是朝廷的内阁,只要太皇太后一驾崩,内阁立刻就会天翻地覆,要罢免的,要斩首的,新上任的,窦家的,王家的,田家的…… 侍女走到珠帘旁边,轻声道:“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求见,还有……还有太后已经在门口跪了很长时间。” 太皇太后只是道:“把皇后叫进来,老身要一个一个说……至于太后,老身时间不多了,恐怕见不了她了。” 嬴政到了门口,没多长时间就有内侍引着他往里走,王太后在听说太皇太后回光返照的第一时间就到了东宫门口,想表现的积极一点。 结果没想到,皇上进去了,窦婴进去了,就连最后到的嬴政也进去了,反而自己被晾在外面,这是王太后忍不了的,她离东宫的宝座越近,就越觉得难熬。 嬴政走进去,过了珠帘,太皇太后笑道:“阿娇来了。” “外婆。” 嬴政唤了一声,坐在太皇太后旁边,老人家笑道:“你知道么,刚才呢,老身嘱咐给皇上一些事情,托付给窦婴一些事情,你呢,你知道老身要跟你说些什么吗?” 嬴政并不能揣测的准太皇太后的心思,他从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像太皇太后这样,历经了这么多朝,把政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无论是景帝还是刘彻,都需要看她的脸色,听她的语气。 太皇太后是个不简单的女人,嬴政并不能很准确的知道她在想什么。 太皇太后对侍女挥了挥手,侍女立马走了出去,很快提着一个金架子走了进来。 架子上有好多挂钩,每个挂钩上都挂着小巧的金笼子,里面吱吱呀呀的,全是太皇太后平日里养的虫儿,她看不见,再不听点响动,就觉得活着怪无聊的。 太皇太后将一个金笼子颤巍巍的托在手上,拉过嬴政的手,让他握着笼子,道:“阿娇啊……男人们勾心斗角的摆弄朝政,外婆我啊,也傻呵呵的跟着他们摆弄朝政,结果呢……结果哪面也没讨的好,虽然表面上老身高高在上,实际也不知被人骂成什么样子。所以老身特意把这些虫儿啊,托付给你,替老身好好的养着,你明白么?” 嬴政心里一震,太皇太后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能不明白么。老太太的意思就是,朝政是男人才去干的事情,让自己不要去插手朝政,平日里养养虫儿消磨消磨时间。 嬴政没想到太皇太后其实已经注意到自己了,而且注意的这么深,只能接过金笼子,道:“外婆放心,阿娇一定替外婆好好养着这些虫儿。” “你懂便好。” 老太太叹口气,道:“老身也知道自己偏心,老身一向偏爱小的,当年宠着梁王,结果惹得先帝和梁王反目,斗了一辈子,梁王没了,走在老身的前面,老身心都要伤透了,只是先皇也没能支撑多久,总是叫老身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在呢,还有你母亲,你母亲虽然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这我都知道,只是她孝顺我,孝顺极了,哪怕我一点儿不高兴,她也不会高兴,因此我也极为宠爱你母亲,还有就是你……你聪明,以前的时候像极了你的母亲,犯脾气的时候谁劝也不行,只是做了皇后,也渐渐收敛了不少,老身这是高兴啊……这一次,终于不会走在你们任何人后头了,老身再也送不起别人,你们都来送送老身罢。” 嬴政从没在宫里体会过一丁点的亲情,他从来不认为宫里会有亲情这种东西,但是不得不承认,太皇太后是让他折服的存在,她虽然专权,霸道,但他对自己的亲人,却极为的用心。 嬴政心里多少有些被感动了,他竟然顶着别人的壳子,体会了一把血缘的亲情…… 嬴政站起身来的时候,还听见太皇太后问旁边的侍女,窦太主到了没有,侍女说正在路上,马上就到了。 嬴政回头再看了一眼卧在榻上的老太太,终于掀开珠帘走了出去。 刘彻在殿外并没有走,来来回回的踱着步,似乎非常的不安,许昌庄青翟窦彭祖这样的老臣也都来了,跪在外面瓮声瓮气的哭,也不知是真的哭太皇太后,还是哭他们窦家,亦或者在哭自己往后的命运。 王太后看了一眼走出来的嬴政,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的下巴比往日抬的高了。 田蚡急匆匆的赶过来,虽然他想着太皇太后一定不会召见自己说话,但是做个样子还是要过来一趟。 王太后见他来了,道:“你怎么才来?” 田蚡道:“哎呦喂姐姐,我这还是紧赶慢赶的,我现在没官没职的在家呆着,朝廷上还不都是市侩的人,见我这样也没人告诉我宫里头的事情,是不是?弟弟我是今时不如往日了。” 王太后听了,嘴角挑了一下,道:“你怕什么,不就是做官么,你离丞相的位置还远么?” 田蚡自然知道王太后说的是,太皇太后驾崩以后,皇上还不得听王太后的,田蚡是皇上的舅舅,丞相的位置必定要田蚡来做。 田蚡赶忙低声道:“那兄弟还要多谢姐姐了。” 刘彻见嬴政出来,走到他旁边,道:“太皇太后怎么样了?” 嬴政还没说话,窦太主已经到了,急匆匆的也不让人通报,就闯了进去,嬴政看着窦太主的冲进东宫的背影,道:“老太太现在只提着一口气要见大长公主……” 刘彻听了心里一紧,难受的厉害,他也知道,太皇太后这个岁数已经可以算寿终正寝,只是谁不希望自己的亲人能永远和自己走下去,刘彻更是在门口踱起步来。 才一会儿时间,忽听殿里乱作一团,有内侍冲出来急匆匆的出了东宫,外面跪着的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嚎啕大哭起来,也不知道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一个人开始哭,两个人三个人,一片人就开始哭,也分不出谁是谁的声音。 刘彻瞪着殿门,里面也传出了哭喊声,很快的,他就听到了敲钟的声音,撞得他心口发疼…… 刘彻想要往里走,腿有些不听使唤,嬴政抿着嘴,也盯着殿门,眼睛一错也不错。 窦婴跪在地上,眼睛红了一圈,以头碰地,久久不能起来。 —— “皇上?” 卫青见刘彻愣神,出声道:“皇上……没事罢?” 刘彻这才收回目光,道:“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卫青叹口气,他知道太皇太后刚去世,皇上根本没心情处理什么事,但是匈奴的事情又不能耽搁,道:“卑将再说匈奴人斩杀刘芳公主的事情……” “嗯……” 刘彻揉了揉额角,这才站起身来,道:“卫青啊,朕一直以来都觉得太皇太后是跟自己对着干,结果现在太皇太后一去,朕心里头……竟然空落落的,没了较劲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受。” “陛下节哀,保重龙体。” 刘彻道:“朕也知道,现在大敌当前,应当以国事为重。” 刘彻说罢了,顿了顿,忽然一改之前的态度,正色道:“大行令王恢回来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回来了。” 刘彻点点头道:“朕的意思不变,通知大家召开廷议,朕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卫青立刻应声道:“诺!” 他说罢,转身出去传话去了。 嬴政没想到太皇太后去的这么快,虽然现在刘彻的根基还不稳,但是嬴政自己也没有积累好势力,他现在需要契机,并不可轻举妄动。 嬴政对这个江山跃跃欲试,但又不能让自己毛躁,自觉地有些坐不住,突然想到太皇太后临终前对自己说的话,虽然她是劝自己不要去碰政事,修身养性,但是养养虫儿,或许也能让自己更稳重一些。 嬴政打算去东宫把老太太留下的那些虫儿接到椒房殿里来养,就让楚服跟自己一起去一趟东宫。 东宫门口十分冷清,因为没有人住,宫女和内侍已经被拨走了一大部分,就算王太后要住进来,也会用自己的宫人,并不会把太皇太后的老人留下来。 嬴政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虽然东西格局并没有变,也还是那样干干净净,似乎是被打理过了,只不过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冷清。 嬴政想要把金笼子拿走,但是那些一直放在桌案上的金架子和金笼子却不见了。 他环视了一下,正好看见一个抱着东西的妇人从里面转出来,不是王太后还能是谁。 王太后看见嬴政也有些惊讶,随即笑了一下,将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她虽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但脸上并没有什么伤心,有的只是遮不住的得意。 任谁忍了这么多年,也会在这个时候得意或者开心。 王太后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在凤坐上坐下来,这才慢条斯理的率先开口道:“我啊,先来这边儿看看,毕竟马上要搬进来了,熟悉熟悉,对不对。” 嬴政不动声色的给她行了礼,王太后又道:“阿娇你怎么会来这里?” 嬴政回话道:“太皇太后临终前托付我照顾虫鸟,所以过来拿回去。” “虫鸟?那些没完没了吵人清净的虫?已经叫我给扔了,鸟啊留着一对儿呢,在那挂着,你要是晚来一步,我也给扔了。我眼睛也不瞎,不喜欢这些个东西,你赶紧拿走罢。” 嬴政瞧她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冷笑了一声,王太后这么多年都忍了,从一个已经生育过一个女儿的歌女入宫,到今天太后的地位,说明她是一个有心计的女人,不但有心机,还是个心机超群的女人,但是她不知道惜福。 只能受苦享不了富贵,一旦得势,立马露出一副刻薄的嘴脸,这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嬴政没有再和王太后说下去的意思,拿了鸟笼子,和王太后道了乏,就出来东宫去。 卫青通知各位大臣廷议,但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建章监,根本不是什么将军,所以没能参加。 卫青退到外面,正好看到进去给皇上倒水的卫子夫,卫子夫出来之后,将卫青拉到一边儿,压低了声音道:“这次廷议是要打匈奴人?” 卫青回她道:“还不一定呢,皇上要听听众位大臣的意见,才能做决定。” 卫子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弟弟,你怎么能这么傻呢。皇上表现的还不够明显么,匈奴人杀了公主,太皇太后已经没了,一切都是皇上说了算,这一次哪个大臣敢反对皇上打匈奴?你不是一向想要上阵杀敌的么,你从小抱负就那么大,这可是个出人头地的绝好机会,姐姐在宫里处处忍让,处处低声下气,不都是为了你能出人头地么!为何这个时候你不进去一起廷议?难道是皇上不够看重你?” 卫青道:“不是弟弟不想进去,只不过廷议也没有让建章卫进去的道理,我只是个侍卫,那里面都是三公九卿的大臣,不管皇上提拔不提拔我,都要守本分,若是皇上提拔,那是我的福气,不提拔的话,那就不该我的。” 卫子夫摇头道:“真是朽木,你不去争取,将军的位置会有人拱手让你来做么?弟弟,你要知道,在这个宫里,你不去争取,别人就会害你,踏着你往上爬,你要知道啊!” 卫青并不是不知道这些,道:“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我会小心的,姐姐你没事就快走罢,让人看到了不成体统。” 卫子夫没办法,只好走开了。 刘彻坐在龙座上,看着下面的大臣们,道:“在这里的,都是大汉的栋梁之臣,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匈奴人把和亲的公主给杀了,这是对大汉的侮辱!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要什么和平相处,反而是大汉,一次又一次的对匈奴人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殿上大臣不少,但是根本没一个人敢吭声的,第一是匈奴人确实很嚣张,杀了公主,这意味着挑衅,毕竟马上就要开春,匈奴的战马可以吃饱上膘,立刻就能开始打仗,他们已经拖延够了时间,再加上边关最近经常被匈奴人烧杀抢掠,想必匈奴人是在三番两次的试探刘彻的底线,也或许是有备而来,所以才如此嚣张。 第二个原因是,太皇太后已经没了,现在这个汉朝就是他刘彻的天下,刘彻说“打”,有人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就会变成皇帝立威的刀下亡魂。 能来廷议的必定都是重臣,爬到如今的地位不容易,谁愿意一两句话断送了自己的官位,甚至是自己的性命,自己家族的性命。 刘彻冷笑了一声,道:“怎么都不说话了?谁来说说看啊?你们之前不是说的很好么,说什么只要送公主和亲,就能维持和平,何乐而不为?现在呢,谁来说说?韩安国,你来,你之前不是一直主和的么?” 韩安国被点了名字,站起来道:“匈奴人是厚甲,长久以来积威不断,所以汉朝才委屈求和来确保边城百姓的性命……” 他说到这里,刘彻简直想拍案站起来,让侍卫直接把他推出去斩了。 但是却没想到韩安国竟然还有后话,道:“但是眼下的境况,却让卑臣也改变了意见……卑臣的意思是打,但就像卑臣之前说的,匈奴人是一块厚甲,如果不能一击穿透,会折损汉军的气势,往后想再打就难了。” 刘彻听罢了,终于脸上有些笑意,道:“算你还说了句朕爱听的话。” 韩安国道:“卑臣并非捡皇上爱听的而说,只是捡自己问心无愧的来说。” 刘彻点了点头,看着韩安国道:“好啊,朕就让你做这次的将军,领兵出征,韩安国,你能胜任么?” 韩安国立马拜下来,道:“卑臣虽然久不领兵,但是只要皇上信任,卑将定不辱命!” “好。” 刘彻笑着点头,又在众人里扫了一眼,道:“这次的事情有王恢你一份,你是朝廷上为数不多一直主战的人,朕也派你出征。” 王恢也拜在地上,道:“卑臣领命!” 刘彻再次点头,飞将军李广听皇上已经委派了两名将军,却一直连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当下道:“皇上,臣请命啊!皇上,您已经派了两个将军,说什么也要派臣去,臣已经闲了这么多年,再不去打仗,就要发霉了!” 刘彻笑道:“李将军也想上阵?” “这是自然!”李广常年在外打仗,战功军功一样不少,唯独少的一样就是侯位,至今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李将军都没有被封侯,不过李广一直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作为军人,只要让他能打仗,李广才不在乎什么封侯不封侯的。 刘彻道:“好啊,朕的本意也是让李将军去的,既然李将军又自己请命,那是再好不过的。” “真的皇上?” 李广也赶紧拜下来,道:“只要皇上让臣上阵,臣一定杀的那帮兔崽子喊娘!” 刘彻道:“诸位将军先不要忙,朕虽然已经点了将,却还没有派兵……正如韩安国说的。” 刘彻长身而起,走到点中间,扫了一眼众人,道:“匈奴人积威已久,如果不能给他们迎头痛击,那就丧失掉了大汉的威信!朕决定排给你们……三十万兵马,给朕好好的痛打他们一顿!” 李广一听“三十万”,顿时眼睛都亮了,皇上果然是忍了很久,一开口就是大的,他领兵这么多年,三十万兵已经不算少数了。 韩安国却道:“三十万兵不少,但是还要讲究打法,这对于匈奴人的彪悍来说,也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刘彻听了韩安国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朕就知道你又要开口,日前王恢从北面回来的时候,得到消息,匈奴人想要开春之际挥师屠城,朕就要你们带着着三十万大军,埋伏在边城里……李广。” “臣在!” 刘彻道:“你负责带十五万伏于城中,等待匈奴人入瓮之后,关门打狗!” “诺!” 刘彻又看向韩安国道:“韩安国,你负责带着十五万兵,等匈奴人进入圈套,绕到他们的后围,给朕圈起来打,狠狠的打!” “诺!” “王恢。” 刘彻对王恢笑道:“朕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全部给了李广和韩安国两位将军,朕就给你两千骑兵,负责埋伏在路上,随时监视匈奴人的动向。” “诺。” 刘彻道:“这次埋伏匈奴,三十万大军,你们要抓紧了时机,好好的给朕来个干脆漂亮的,等你们回来,朕就在城门口亲自相迎!若是没能成功,你们就……提头来见罢。” 三人跪在地上,齐齐的磕头,嘴上应声。 “三十万大军?”嬴政乍一听说刘彻派了三十万大军去讨伐匈奴,有些诧异,随即笑道:“皇上这次,是被匈奴人气昏了头罢?” 楚服道:“朝中都在称赞皇上有魄力呢。” 嬴政冷笑一声,道:“楚服啊,你知道打猎么?” “奴婢虽然没有打过猎,但是也听说过。” 嬴政道:“打猎无非只有两种,等着兔子自己撞上来,或者先发制人去打兔子。兔子是狡猾的,它们行动灵敏,如果要等着它们自己撞上了木桩子,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楚服道:“娘娘,奴婢听懂了,您的意思是说,匈奴人是兔子,而陛下的三十万大军正在等这只兔子自己撞上来。” 嬴政点头道:“三十万大军,从长安出发,还需要浩浩荡荡面绵延千里,试想三十万兵马怎么样才能躲得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呢?匈奴人的骑兵最擅长的是奔跑突袭,还有就是侦察,他们每每相中猎物,都会派出最精锐的骑兵前去侦察,只要发现一点不对劲,是绝对不会往这根木桩上撞的。更何况,皇上召开了廷议,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说自己的策略,只要有一个人说漏了嘴,岂知道匈奴人不会听到什么风声?” 楚服道:“这样岂不是没有一点胜算了么?” 嬴政道:“沙场变化莫测,差着毫厘米谬以千里,也不能说绝对没有胜算,只不过……想凭运气来取胜,这步棋走的太傻了。” 楚服道:“那皇后娘娘快去求见陛下罢,跟陛下说了,免得兵未到粮草先行,浪费了许多钱财。” 嬴政摇头道:“身为一个帝王,有很多事情,别人劝是没有用的,非得摔了跟头,才会自己爬起来,别人若是跟他说,皇上会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奸邪之人。” 楚服也是一点就透的,当下道:“既不能说,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十万大军无功而返了。” 嬴政笑道:“无功而返是好事,总比损兵折将强得多,头一次得了教训,第二次才不会继续去拿头撞墙。” 第43章 内阁 太皇太后去世,朝廷的内阁就要天翻地覆,虽然刘彻确实伤心,但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内阁放在一群窦家人的手里,没有一个皇帝是不防范外戚的。 大臣们来的都非常早,在承明殿外簇成几堆在谈话,丞相许昌一晚上也没睡好,他是太皇太后亲自提拔上来的人,提拔他的同时,还将刘彻信任的赵绾王臧下狱。 也可以这么说,许昌知道,皇上的心里多少是对自己有迁怒的,而且他在担任丞相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功绩,这让许昌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 田蚡姗姗来迟,等大臣们都到齐了,眼看着皇上马上就要到的时候,田蚡才慢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走过来。 田蚡气色非常好,还特意熟悉了一番,虽然朝服都是差不多的,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田蚡恐怕要走运了。 田蚡提着衣角步上承明殿前的台阶,一面走,还一面对站在旁边的大臣打招呼,笑道:“各位达人来这么早啊。” 许昌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想去搭理他的意思,就和旁边的庄青翟说话。 田蚡却不想放过许昌,故意走到他的边上,笑道:“丞相大人好啊。” “武安侯好啊。”许昌不得不去应他,干笑道:“看武安侯这气色,想必是有好事啊?” 田蚡笑了一声,道:“是啊,是有好事,但是还没有发生,这好事啊,还没来呢。” 许昌道:“武安侯还会巫术不成?” 田蚡道:“巫术我不会,但是我会用脑子。”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道:“丞相大人,就等着看好戏罢。” 正说话间,就听有内侍高声通传,皇上的车仗已经过来了,众臣都立刻闭上嘴,分列站在承明殿两侧,静等着皇上的车仗在殿前停下,刘彻下了车,先进入承明殿,其他的大臣们才能依次序进入。 刘彻的车仗眼看就要驶到殿前,突见一个内侍从不远处跑过去,拦下车仗,低声和李延年说了几句话,李延年赶忙去禀报刘彻。 刘彻听了没有说话,但是脸色显然不好,立马就沉了下来,冷的能掉冰渣子,抬头看了一眼承明殿外面的众臣。 他忽然想到这种场景自己也遇到过一次,马上就要去上朝,突然有人冲出来让自己去东宫。真是巧的很,两次全是东宫,如今王太后已经搬进了东宫去…… 刘彻良久都没有说话,果然住在东宫里的人都和自己过不去,一旦住进去,全都想要左右朝政,恨不得朝廷里,内阁里,三公九卿里,都要是自己的人才能甘心。 李延年静等着刘彻发话,等的额头直冒汗,刘彻终于开口了,冷声道:“走,去东宫。” “诺!” 李延年赶紧应声下来,随即高声道:“皇上改驾东宫。” 众臣还等着皇上来上朝,就眼睁睁的瞧着马车已经到了承明殿门口,然后骑奴调转了马头,往别处去了。 这一下子众臣都有些哗然,也都明白了田蚡的意思,显然田蚡是早有预谋,这种场景所有的大臣也见过,都知道,这是要变天了。 许昌心知自己的位置是保不住了,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极力保住性命,毕竟他是窦家的人,不是王家的人,不是田家的人,更加不是皇上的心腹,像他这样丢失了靠山的人,还能指望什么呢。 刘彻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头仰起来靠着后面的车壁,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这个皇帝做的,总是要顾虑别人,而且这些别人,还都是女人,本以为太皇太后去世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顾虑,哪知道太皇太后说的话,反倒成了真,自己的母亲突然要插手这个朝廷。 刘彻知道,就算自己的母亲想要谋害阿娇的皇子,但是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自己也无能为力,难道一个做儿子的,真的要和娘反了不成?别说刘彻狠不下这个心来,就算他能狠下心来,汉室的面子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不管王太后开口和他要什么,刘彻只能答应下来。 刘彻到了东宫门口,李延年打起车帘,刘彻从里面矮身出来,定定的看着东宫的殿门,竟有一丝陌生感,毕竟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已经不是刘彻所熟悉的那个东宫。 刘彻走进去,王太后已经脱下了白衣,坐在上手的凤坐上,见刘彻进来,笑道:“皇儿啊,来。” 刘彻走过去,却不坐下去,道:“不知母亲叫儿子来有何要事?” 王太后气色也不错,笑道:“皇上你先坐下来,娘再跟你慢慢说。” 刘彻道:“祖宗规矩,皇上也不能无故缺席早朝,最多只能晚一个时辰,承明殿到东宫需要浪费不少时间,儿子就不坐了,听完母亲的话,还要赶紧回去。” 王太后被他噎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刘彻竟然这么跟自己说话,虽然他说的并没有错,但是那口气,绝对是拒人千里之外的。 王太后收了笑意,道:“既然皇上日理万机,我也就不和你说别的了,咱们开门见山的谈一谈……当初你刚刚登基的时候,碍于太皇太后的面子,必须要让窦婴做丞相,现在太皇太后也没了,这个丞相,你就该给田蚡来做。” 刘彻心里默念了一声“果然”,半天没有开口说话。 王太后见他不说话,似乎是不愿意,站起身走过去,道:“你难道不想让田蚡做丞相?那皇上想要让谁来当这个丞相?难不成是窦婴了?这满朝上下,还有谁有这个资历,有这个本事,他是你亲舅舅,而且无论学识还是行事,都不比别人差。” 刘彻仍然没有说话,王太后震惊的道:“难道皇上还真的想让窦婴做丞相?他们窦家人欺负咱们娘俩还不够么皇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彻这才开口道:“母亲,儿子想让窦婴来做丞相,无关什么窦家不窦家的,更何况,窦婴曾经被太皇太后逐出门籍,窦婴和窦家的关系也不是十分亲密,更何况,现在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窦家根本没有以前的势力,不需要顾忌他们什么。” “糊涂!” 王太后猛的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倒,喝道:“皇上,窦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那陈阿娇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窦婴有什么好?在你还不是太子的时候,这帮人帮你了么?皇上不要忘记,他们窦家的人都是怎么样欺善怕恶的!” 刘彻一时被她哽住了,窦婴确实并不是忠于刘彻的,在刘彻年幼的时候,窦婴也没有向着他的表现,毕竟他只是景帝众多皇子中的一个,还不是全都靠王太后自己筹谋,刘彻确实感激王太后,如果没有王太后,自己根本做不了一国之君。 只是,无论窦婴姓不姓窦,他都是一个忠臣,从不忠于单一的皇帝,而是忠于大汉,这是让刘彻最为佩服的。 王太后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她的后半辈子就指望着刘彻这个皇帝,不可能跟自己的儿子撕破脸皮去,放柔了声音,道:“彘儿,他是你的亲舅舅啊!你登基的时候,他是怎么样帮你的,他们窦家就可以掌控整个内阁,娘现在只要一个丞相的位置,娘从来没跟你要过一次东西,难道唯一这一次,你就要狠心拒绝娘么?” 刘彻实在听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儿子不敢不听娘的,一切都听娘的就是。” 说罢了,也不等王太后反应,就突然转身,大步走出了东宫,上了车,一刻也不停歇的往承明殿去了。 众臣在承明殿等了很久,终于看见皇上的车驾过来了,刘彻从车里下来,众人行礼,刘彻径直走进去,众人才起身,有内侍通报上朝的大臣名单,众人进去再行礼,之后才分别跪坐两边。 刘彻脸上似乎没有什么不快,似乎刚才在东宫的事情就不曾发生一样。 刘彻道:“看看朕都带了什么奏章来。” 他一说话,李延年赶紧让人将刘彻带来的竹简呈上来,刘彻随手翻了翻,拿出一卷来,也不展开,就拿竹简点着桌案,道:“地方豪强霸占田产,百姓怨声载道,丞相……” 许昌听刘彻突然点了自己,整个人一颤,顿时有些心惊,赶忙起身走到殿中见,跪下来,道:“卑臣在。” “地方豪强欺压百姓,这件事你知道么?” “卑臣……”许昌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回答不知道,似乎有些玩忽职守,但是他确实没接到过这样的奏章,只好硬着头皮道:“卑臣……知道。” “好啊。”刘彻突然将竹简摔在桌案上,吓得许昌一颤,差点扑倒在大殿上,刘彻冷笑道:“你知道,你知道为何朕从没见过你给朕上书,为何你从来没拿出一个解决的方案给朕,你组织内阁商议这件事了么?你身为一个丞相,都在做什么!” 许昌一听,心顿时凉的透了,赶紧磕头道:“卑臣死罪!卑臣死罪!皇上开恩啊……” 刘彻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道:“死罪到不至于……卫尉何在?” 殿门口的卫尉赶紧大步走进来,道:“卑将在!” 刘彻连看也不看许昌一眼,道:“摘下官帽,退去官服,交出丞相印,带走。” 许昌愣了良久,田蚡看在眼里,心里面痛快极了,见许昌拖延时间,突然站出来喝道:“罪臣许昌,还不谢皇上?” 许昌仍旧没说话,只是哆哆嗦嗦的退下官帽,颤巍巍的站起来,刘彻看不下去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挥手又道了一次道:“带走。” 卫尉赶紧押了许昌,出了大殿。 太尉和御史大夫都是窦家的人,纷纷摸了摸额头上的凉汗,似乎呼吸都不顺畅了。 刘彻见许昌走了,目光转向田蚡,笑了一声,道:“武安侯,朕让你出列了么?” “这……”田蚡没想到刘彻会忽然刁难自己,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刘彻猛地一拍桌案,喝道:“回答朕!朕有说过,让、你、出、列、了、么?” 刘彻最后一句重复的话,说的一字一顿的,满朝大臣都听得出来,那是咬牙切齿的,几乎把后槽牙咬掉了。 田蚡脸上也沉了下来,毕竟他是刘彻的舅舅,那就是长辈,如今东宫是王太后,他怎么也没想到,刘彻竟然给他难堪。 田蚡只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没有。” 刘彻道:“还不滚回去。” “……诺。” 田蚡讨了没趣,又跪坐回去。 刘彻这才收回目光,冷声道:“廷尉署接到弹劾太尉和御史大夫的奏章,已经立档调查,卫尉,将这两个人也带下去。” 二人也不去想廷尉署是不是真的立档调查了,一句讨饶的话也没说,毕竟靠山已经倒了,再讨饶也没有用,当下也被带了下去。 三公在一刻之间全被罢免,饶是诸位大臣再见多识广,也难免偷偷议论起来,窦婴跪坐在列,只是闭了闭眼,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刘彻道:“三公的新人选,朕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刘彻册封了太尉,随即道:“韩安国,你一向和朕唱反调,但是在你跟着梁王的时候,朕经常听说你有远见,有胆识,有才略,朕希望这些都是真的……你就来做这个御史大夫罢。” 韩安国没想到皇上竟然让自己当御史大夫,毕竟他说出来的话,全都是倾向于与匈奴和亲的,而这些话也是刘彻最不爱听到的,结果刘彻反而重用了自己。 韩安国说不感激是假的,连忙走到殿中间,跪下来叩谢道:“谢皇上恩典!” 刘彻挥了挥手,过了半响,才又道:“窦婴。” 现在三公已经封了太尉和御史大夫,剩下的就只有三公之首的丞相,而刘彻却叫了窦婴的名字,田蚡的心一下凉了半截,没想到王太后把刘彻叫走这么半天,刘彻竟然还一意孤行的让窦婴做丞相。 窦婴应声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殿中间,跪下来,道:“卑臣在。” 刘彻揉了揉额角,说话也没有方才那么疾言厉色了,慢慢的道:“你是老臣了,你的才识和建树,还有作风,都是朕亲眼见过的,朕很尊敬你……” “卑臣……愧不敢当。” 窦婴深深地拜下去。 刘彻道:“朕心里这个丞相的人选……非你莫属,但是……朕已经亲口答应了太后,太后想让田蚡来做这个丞相。” 无论是田蚡,还是窦婴,亦或是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万万没想到,刘彻竟然把这句大实话说了出来。 封田蚡为丞相这件事情,其实早就板上钉钉了,只是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心照不宣的,谁让他田蚡有个姐姐是王太后呢,谁也没想到,皇上竟然把这句话就这么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 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甩了田蚡一个耳刮子么?还是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赏了他一个清脆的耳刮子。 田蚡脸上青了白,白了黑,已经五颜六色,不可言喻了。 刘彻道:“窦婴啊,你年事已高,又为大汉尽忠了这么些年,也累了,该享福的时候就要享福,就好好歇歇罢。” 窦婴笑了一声,再拜下去,以头碰地,道:“谢陛下关心和厚爱,这是卑臣的福气。”他说完了,才抬起头来,站起身来,走到列中,跪坐下来。 刘彻扫了一眼众人,看到田蚡表情,才笑道:“舅舅,来,朕要册封了。” 田蚡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上不下的,这个丞相简直比不做还难看,面上已经无光了,从今天开始,谁都知道他田蚡是靠着王太后上位的,还不被皇上所待见。 田蚡又不能在承明殿上就抗旨,耍脸子不接受丞相这个位置,现在是上前也丢人,不上前就死人,只好沉着脸走到殿中间。 刘彻笑道:“既然太后想让你做这个丞相,朕没有回绝的道理,毕竟嘛,孝顺最重要,朕要给天下人做表率,行罢,舅舅你就来坐着个丞相……要开春儿了,记得去看看连年决堤的河啊,什么地方豪强啊,都替朕……想着点儿。” 刘彻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也不等田蚡拜谢,站起身来,将刚才摔在桌案上的竹简拿起来,扔在地上,转身走人了。 李延年忙喊一句退朝,也趋步追着走了。 众臣低头一看,摔过来的本应是之前皇上说的,豪强欺压百姓的奏章,其实只不过是主父偃他们合力撰写的皇太子赋,不禁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今天是逢五,也就是早朝的时间,嬴政自然知道这一天可谓是风云变幻的一天,只不过椒房殿里却像往日一样,后宫能感觉到什么?什么都一样而已。 只不过太皇太后没了,他顶的这个壳子,也就没了靠山而已,嬴政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有了一个皇子,王太后找不到辙动自己。 嬴政正想出去走走,听听朝议的风声,结果乳母就抱着孩子进来了,笑道:“皇后娘娘,小皇子睡醒了一觉,正嚷嚷着找您呐!小皇子可是极为粘您的。” 嬴政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他从没想过,自己这个统一六国的始皇帝,竟然有一天会怕一个没断奶的毛孩子。 乳母说的好听,什么孩子想他了,嚷嚷着找他,根本就是奉承嬴政的假话,一个只会哼哼外加吐哈喇子泡泡的小孩子,还不会说话,也不怎么认人,怎么可能要找他。 乳母把孩子抱过来,放在嬴政臂弯里,笑道:“您看啊,孩子笑了,小皇子是一被您抱着,就乐不可支呢!” 嬴政低头去看,小包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正盯着自己,但是嬴政根本就没看见他到底哪笑了。 小包子张了张嘴,吐了一个泡泡,随即把手塞进嘴里去,小孩子还没有准头,把手塞进嘴里这个动作塞了两次才进去,嬴政不禁又不屑了一下。 哪知道小包子含完了手指头,把还拉着口水粘儿的手指从嘴里拿出来,一巴掌怕在嬴政胳膊上…… 嬴政顿时眉毛皱在一起,心里似乎打了一个结子,虽然小孩子哪里都不脏,但是这动作让嬴政看了还是忍不住嫌弃,真想一撒手把他扔了。 小包子看着嬴政皱眉,也不知是不是看懂了,又张了张嘴,突然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继续用手拍着嬴政。 乳母见这样子,赶忙一起赔笑,道:“哎呦喂,小皇子好高兴呢,果然还是皇后娘娘有办法。” 嬴政忍了又忍才没有把小包子扔出去,小包子自己乐够了,竟然下一刻嘴巴一撇,五官皱在一起,哇哇的就开始大哭。 嬴政根本不知道哪里招惹到这个小祖宗了,况且他不管抱着几次孩子,都是全身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小包子就是自顾自笑,笑完了开始哭,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 那小包子一边哭,十分凄惨的样子,一边还拿头和嘴去蹭嬴政的胸口。 嬴政登时就更加僵硬了,如果他是个男子的身体,蹭就蹭了,但是他现在顶这个女人的身子,小包子这么一蹭,嬴政顿时就想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恶寒爬了上来,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乳母见状,“啊呀”了一声,说出了嬴政不管几辈子也不想听到的话…… 乳母道:“小皇子怕是饿了,想喝奶了!” 让嬴政生孩子,已经是巧合和情势下被逼迫的了,要是让嬴政去喂小包子,他真怕自己一使劲把这小祖宗给掐死。 好在乳母将小包子抱了起来,道:“皇后娘娘,那奴婢就先退下去了。” 嬴政总算松了一口气,道:“去罢。” 乳母这才抱着小皇子退了出去。 刚退出去,楚服就进来了,道:“皇后娘娘,二公子来了。” 嬴政乍一听“二公子”,没能想起来是谁,再一想才知道,原来是这个身体的二哥,陈蹻。 陈蹻因为总是想扒着刘彻的事情,吃了一回亏,也就没能再进宫来,被窦太主关在家里头反省,只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太皇太后去世,窦太主想去见见王太后,就没一次能见着的,全被王太后伤心过度不能见客给挡在门外。 这种举动是一个信号,窦太主又不傻,她只是平日里嚣张跋扈了一点儿,自然明白是王太后过河拆桥的信号。 窦太主气愤、后悔,只是没有办法,这个东宫里住的人再也不姓窦,而是姓王。 陈蹻也听说了这件事,当下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次混进宫去,在刘彻面前示好,毕竟他不是长子,以后不会让自己世袭爵位,他要为自己谋划一下。 从太皇太后这件事情,陈蹻也看出来了,依靠谁当靠山,都有倒台的一天,唯有依靠皇上是最正确的,而陈蹻除了说话好听点,也就这张脸长得养眼些。 虽然与陈阿娇七八分相似,但带着一股男子的挺拔和英气,不管是面相还是身量都刚刚好,不会太过于刚硬,也不会太过于阴柔。 陈蹻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就去求窦太主,窦太主一开始不让陈蹻进宫,但是陈蹻会说话,他说服了窦太主,发誓绝对不去招惹皇上,而且自己的妹妹产下一子,做兄长的都没有去道贺,这岂不是太不成体统了么。 窦太主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就答应陈蹻去椒房殿一次,让他去给阿娇道贺,其他不许再想。 陈蹻连三保证,让下人备了马车,就往宫里去了。 嬴政不想见陈蹻,但是他现在闲的厉害,而且就担心陈蹻是见自己为虚,实则是去见刘彻,自己要不见他,他反倒落得清闲,就跑去见刘彻了。 嬴政道:“请进来罢。” 楚服应了一声,出去将陈蹻引进来。 嬴政正坐在矮榻上,陈蹻见到他,笑道:“给皇后娘娘问安了。” 嬴政笑道:“兄长请坐。” 陈蹻也不推辞,沿着矮榻坐下来,楚服端上来水,陈蹻见楚服摸样俊俏,眯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了好一阵,直到楚服出去了,才收回眼来。 嬴政不禁笑了一声,也用眼去打量陈蹻,而且丝毫不回避,也不怕陈蹻发现,就是要让陈蹻发毛。 陈蹻果然被他打量的发毛,干笑道:“妹妹这是在看什么?莫不是这些日子不见,生疏了?” 嬴政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的笑道:“不是不认识,这是想重新认识一下。” 陈蹻琢磨不透嬴政的话,道:“妹妹这句话怎么讲?” 嬴政看着他,道:“我只是想看看,兄长和我到底有几分相似,才能让兄长这么笃定自己可以挤占妹妹的地盘儿。” “这……”陈蹻心里一突,连忙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呢?我这是一点儿也听不懂,一点儿也听不懂。” 嬴政没再说话,陈蹻觉得气氛不对头,自负口才好,能讨人欢心,笑着缓和气氛道:“外婆这一去,妹妹想必在宫里也是无依无靠,母亲和兄长我啊,就怕妹妹受了欺负受了气,却没地方诉苦去,这不是,母亲就让我进宫来瞧瞧妹妹,再者呢,妹妹为皇上添了一麟儿,还是长子,兄长也未曾过来道贺,就这时候说一句恭喜了。” 嬴政笑道:“麻烦兄长为这些小事儿跑一趟。” 陈蹻挥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嬴政道:“其实我这些日子也没受什么气,太后住在东宫,平日里也就请安过去照个面,皇上这些天忙得厉害,内阁变了天,光顾着训斥大臣,没瞧见么,今儿早朝的时候,丞相、太尉、御史大夫都下狱了,皇上生气着呢,谁敢没事儿去招惹,没准被迁怒,那是杀头的罪过。” 嬴政看似是在聊天,其实是故意说给陈蹻听的,陈蹻听了心里直打鼓,琢磨着皇上好像心情不太好,这个时候若是过去,也没工夫风花雪月,反倒惹得自己一身骚,岂不是太不妙了。 陈蹻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日理万机……我也就是来看看妹妹,不去见皇上的。”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些喧哗,嬴政刚想招来楚服问是什么事,一个内侍忙走进来,道:“皇后娘娘,皇上到了,马上就到!” 陈蹻一听,因为刚才嬴政的那一番话,陈蹻可不想现在招惹刘彻,就想趁着皇上还没过来就溜走,结果刚一站起身来,刘彻已经进了殿,外面能听见宫女内侍拜见皇上的声音。 嬴政瞥了一眼陈蹻,这才站起身来,走出去,给刘彻请安。 刘彻下了早朝过来,一肚子都是火气,别看他狠狠的撅了田蚡一把,但是他心里头照样不舒服,不是滋味。 按理说他是大汉的天子,那就是万万人之上,其他人都要听自己,可刘彻呢,刚登基的时候有太皇太后压着他,短短一现的格化改制,被太皇太后几句话就打破了,王臧赵绾死了,朝廷上的儒生都被太皇太后赶走了。 而现在,刘彻终于熬出来了,结果自己的母亲却又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刘彻知道,王太后说什么唯一一次求自己,那根本不可能,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朝廷上大半的人都会被太后换走才能罢休。 权利是一种能让人上瘾的存在,王太后体会到了权利的甜头,就会无所忌惮的向刘彻提出要求。 而且刘彻已经接到密保,有人在收罗王太后田蚡秘密购置田产的证据。 刘彻实在想不通,自己的母亲住在宫里头,也吃有的吃,要穿有的穿,宫女内侍都要捧着她,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短,田蚡买几块地也就算了,王太后竟然购置了那么多的田产,留着发霉么。 刘彻扶起嬴政,没让他跪,道:“朕已经快被气死了,到你这里避避难,你听说早朝的事情了么。” 嬴政笑道:“椒房殿离承明殿那么远,怎么能如此快的听说?只不过,这些都不需要听说,用想的也能明白。” 刘彻看了他一眼,道:“朕真的没想过,自己的母亲,竟然像太皇太后当初那样,逼着朕换内阁。” 嬴政道:“陛下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敢说服自己罢了。” 刘彻愣了一下,不过确实是如嬴政所说的,他自己确实想到了,而且太皇太后临终前也告诉他了,只不过刘彻始终不敢说服自己而已。 只有事实摆在眼前了,刘彻的侥幸被碾压的粉碎了,刘彻才真的信了。 刘彻气的拍了一下桌案,方要说话,突见里屋有人探头探脑的,皱眉道:“谁在你这里?” 嬴政笑了一声,道:“是陈蹻。” “陈蹻?” 刘彻似乎想了一下,才道:“哦,是你的兄长。” 陈蹻被发现了,才面上挂着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润一些,想给刘彻留点好印象,走出来,拜下来,道:“陈蹻恭请皇上圣安。” 陈蹻跪着,嬴政坐在一边,刘彻难免对比了一下,真是乍一看一模一样,只不过陈蹻身量高一些,一看就是男子,而自己的皇后身形纤弱。 刘彻只是打量了一下,随即就收回了目光,道:“朕还有话要和皇后说,你若是没事了,就先退下罢。” 陈蹻一口气没提上来,他不是第一次见皇上了,第一次见的时候,皇上虽然没和自己有什么牵扯,但是也没有这么冷淡,那时候还温温柔柔的,说话也并不冷言冷语,现在却这般的冷漠。 陈蹻心想着,阿娇果然没骗自己,皇上心情不好,真是看谁也不顺眼,自己这一趟又是白来了。 陈蹻虽然觉得遗憾,但是不敢不退下去,不想自己找不痛快,于是温声道:“那臣就退下了。” 他说着拜了一下,就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椒房殿,等确保里面的人看不见自己了,才小声叨唠了一声“晦气”,随即就甩袖子走了。 刘彻道:“最近诸事都不顺,朕是烦也烦死了。” 嬴政看他皱着眉,要是刘彻看谁都不高兴,难免看自己也不高兴,嬴政不想这个时候让刘彻对自己戒备,侧头看了站在一旁的楚服一眼。 楚服似乎是看懂了什么,立马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很快乳母就抱着小皇子进来了。 小皇子吃饱喝足,晚上也睡够了,睁着晶亮的大眼睛。 刘彻一见儿子,顿时十分的烦心已经去了七八分,当下将儿子抱在怀里,笑道:“据儿想不想朕啊?” 小包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不去理刘彻,只是眼睛看见了嬴政,小手乱挥,指着嬴政开始吐泡泡。 刘彻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娘亲想朕了?你不想朕么。” 嬴政本身只是想让刘彻分心,自己才好去给刘彻提意见,顺道把自己收揽的一些人安插在要位上,结果没成想竟然被一个小包子和刘彻给调戏了。 嬴政听刘彻说什么自己想他了,顿时脸色有些不好。 刘彻没看见嬴政的脸色,只是低头和小包子玩,小包子弄了刘彻龙袍上都是哈喇子,刘彻也不嫌弃,笑道:“这眉眼长得好像你娘啊。” 嬴政实在听不过去刘彻说着这些有的没的,开口道:“陛下其实不必为了一个丞相或者太尉的位置,和太后闹得不高兴。” “哦?”刘彻一边抱着小皇子,一边道:“丞相的位置是三公之首,朝廷上所有大小事务,都由丞相分发到地方去做,这权利已经至高无上,这个位置,怎么能让朕不窝火呢。” 嬴政笑道:“陛下生气,不就是因为这个位置权利太大了么,就给太后这个位置又有何不可,倒是不要破坏了陛下的母子感情才是。” 刘彻听他这么说,笑道:“阿娇姐姐,一定是又有办法了,是么?” 嬴政道:“这个办法很简单,把丞相的权利削弱不就可以了么?” 刘彻叹气道:“丞相的权利哪是说削弱就能削弱的。” 嬴政道:“之所以丞相权力大,就是因为所有大小事务都需要汇总丞相,之后由丞相分发下去,但是当年太傅卫绾还在的时候,大小事务就不由丞相经手,由太傅汇总,然后分发……陛下,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太后让田蚡做丞相,何不再加一个小内阁,由陛下亲自挑选适合的人选,架空于丞相,甚至是三公之上,让三公形同虚设,为了避免小内阁专权,陛下也可以多挑选心腹之臣,让他们权力分散,这样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刘彻听着,不禁都停止了去逗弄小包子,似乎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道:“好办法,真是好办法!” 刘彻的声音不自觉的有些大了,小包子盯着刘彻看了一眼,突然开始哇哇哭起来。 刘彻怕是自己吓找了儿子,赶紧手忙脚乱的抱着他哄起来,嬴政刚才因为阐述政见,刚有那么一点点将政权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快感,结果就被小包子打断了,登时像是一口气没接上来。 罪魁祸首的小包子还在玩命的哭闹,这可是刘彻第一个儿子,刘彻是捧在掌心里还来不及,见到儿子哭了,这一脸的委屈可怜,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刘彻哄不好,就让嬴政来抱抱,嬴政抱一次就觉得浑身都疼,主要是小包子太小了,他怕给碰坏了,就只能全身僵硬的抱着,时间长了自然不得劲儿。 嬴政硬着头皮接过来,只不过刚把小包子抱在怀里,就觉得有那么一点儿……湿濡。 刘彻把儿子给嬴政抱,才发现自己怀里已经湿了一片,原来是小祖宗尿了,不舒服自然就开始哭闹。 嬴政抱着湿乎乎的小包子,是扔也不好,不扔也不好…… 第44章 镇场 田蚡因为不满皇上对自己的态度,等众人退出了承明殿,自己往东宫去了。 王太后正在东宫里和一帮侍女玩耍钱的游戏,因为王太后刚刚住进东宫来,心情十分好,皇上又答应自己让田蚡做丞相,心情就更是好,就和一帮侍女一起玩玩。 王太后素来的名声都是很温和的,侍女们也就不是十分怕她,田蚡还没进殿,就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 田蚡现在心里可不高兴,听见嬉笑声就更不高兴,当下让内侍通报。 内侍也不敢怠慢,走进来通传,王太后虽然玩在兴头上,但是一听是田蚡来了,就让侍女收拾了桌案,都下去了。 王太后心想着,田蚡来这里,一定是来感激自己的,哪知道田蚡就黑着一张脸进来。 王太后看了他一眼,笑道:“呦,这是怎么了,做了丞相,反倒不高兴了?” 田蚡自然不敢和王太后甩脸子,只好装委屈的道:“姐姐,兄弟我这个丞相,做了还不如不做!” 王太后示意他坐下来,田蚡点了点头,走上前去,就坐在凤坐旁边的台阶上。 王太后这才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天下还有比丞相更好的官位么?” 田蚡道:“兄弟我哪敢嫌弃丞相这个位置不好,只不过姐姐你不知道,皇上当着百官的面子,竟然甩我的脸子,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以后我田蚡还怎么在百官面前抬头,更别说丞相了,谁会信服这样子的丞相。” 王太后道:“你把话说清楚了?彘儿也太不懂事了罢,你是他舅舅。” 田蚡诉苦道:“姐姐幸亏您当时不在场啊,你知道么,皇上当着众人的面,先叫了窦婴,说自己心里头的丞相人选,非窦婴莫属,结果又说是太后您非叫他选我做丞相的,皇上说自己没办法,所以才决定是我。你听听,你听听,这叫什么话啊,他心里头根本没我这个舅舅。” “这也太不像话了!”王太后听了都能想象的到,当时有多难看,道:“彘儿当时答应的我好好儿的,结果出了东宫就变卦。” 田蚡道:“我看啊,我这个丞相也别当了,哪天好侄子看我不顺眼,再把我像许昌一样推出去下狱,我这不是得不偿失么!” “他敢!”王太后瞪眼道:“你等着,我这就叫他来,当面问他!” 田蚡一听要当面对质,他哪敢跟皇上当面对质,皇上现在口才这么厉害,他真怕皇上又撅自己一次。 忙拦着道:“别别,好姐姐了,您还嫌我不够丢人的么?我也就是跟您来唠唠嗑,吐吐我的苦水儿,姐姐听过了也就完了,别往心里头去,彘儿嘛,他还小,不要妨碍了你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才是。” 王太后冷笑一声,“我看他就是不小了,翅膀硬了,你说我含辛茹苦的把他养这么大,一件事儿也没求过他,这是第一次求他,不就是让他给你个丞相做做么,你说这满朝上下,谁还能比你能个儿?现在倒好了,人家大了,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了。” 田蚡眼睛转了一下,随即笑道:“姐姐别生气,都是兄弟不好,一定是兄弟没有窦婴出色,才让彘儿看不上的。” “胡说。”王太后道:“也不知道这个窦婴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按理说他是窦家的人,窦家压着皇上这么久,皇上连老太太都敢撅,唯独对这个窦婴这么信任。” 田蚡笑道:“姐姐忘了,并不是唯独对窦婴一个,还有一个窦家人……正是皇后娘娘。” 王太后道:“对了,一定是陈阿娇给皇上灌得迷魂汤,所以彘儿才那么相信窦婴。” 田蚡点了点头,随即道:“其实一切都因为彘儿太年轻,他啊,就是心思浅,皇后吹两下枕边风儿啊,他就晕头转向了,不如这样罢……” 田蚡说着,往前凑了凑,道:“太后您就……临朝听政,就像当年的太皇太后一样……如何?” 王太后想了想,道:“这样好么?” 田蚡道:“姐姐呦,这样如何不好了?有你在,彘儿就算年轻不懂事,你也能帮他想一想,思量一思量,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么?说到底了,咱们可都是为了彘儿好,彘儿或许一天两天不能明白咱们的苦心,可终究会明白的,到那时候,彘儿还得感谢有你这样的好母亲呐!” 他的这些话,明显是在拍王太后马屁,可是王太后就觉得非常受用,而且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可以临朝听政是再好不过的了。 刘彻的三十万的大军出发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还要暗中将边城的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李广王恢和韩安国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就领兵出发了。 刘彻心里很兴奋,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大规模的对抗匈奴,在三位将军出发的时候,刘彻将卫青叫到了厢房。 卫子夫给二人端水上来,随即站在一边侍候着。 刘彻笑道:“卫青,你觉得朕的三十万大军如何?” 卫青迟疑了一下,才道:“陛下的三十万大军,数量庞大,威武雄壮之极。” 刘彻似乎很满意他的说法,笑道:“连卫青你也是这么想的,想必他们这次一定能一举击破匈奴,这么多年来,朕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让匈奴人看看,大汉真正的势力。” 卫青见皇上脸上有喜色,更是不敢抬头,没去反驳刘彻,卫子夫站在一边,她自然没有刘彻的高兴劲儿,所以也就没有忽略到卫青脸上的迟疑,觉得有些不对头,只是她很聪明,不会在皇上面前问。 刘彻道:“卫青啊,你知道朕为何这次不让你去么?” 卫青道:“卑将资历尚且,也未上过战场,这么艰巨的任务,自然是交给有经验的将军们来做。” 刘彻摇头道:“其实不然,卫青啊,你是朕的心腹,朕的心腹,现在只有你一个……你虽然是新兵,但是是朕一手带出来的,还记得咱们在上林苑打猎的时候么,朕就说了,这几百名御林军,以后必定个个都是将领,你的实力朕是相信的。” 他说着,顿了顿,笑道:“养兵千日,还没有到你卫青该出场的时候,他们是在为你开路。” 卫青有些惊讶,他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实战经验,所以皇上不派自己去,虽然卫青从没想过要领兵出征,但是好歹让自己当个小兵也行。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是这个意思。 刘彻道:“匈奴人很顽固,不可能一次击败,而且朕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边城之上,你明白么?” 卫青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刘彻站起身来,走到挂着的地图之前,道:“卫青,你来看,你觉得,真的心思该在哪里?” 卫青依言上前,看了看地图,最后把眼睛定格在河朔之上,道:“莫非陛下……” 刘彻突然笑了起来,道:“朕要将匈奴人赶回自己的老窝去,你知道么,朕有多想登上甘泉宫的城顶,去俯视匈奴人,他们占领了河朔,朕除了小时候还去过甘泉宫,就再也没踏足过甘泉行宫了。” 卫青道:“只是……短时间之内,想要收服河朔,恐怕……” 刘彻蹙眉道:“朕也知道这个道理,朕并没有想一口吞下匈奴,河朔乃兵家必争之地,悬在长安之上,朕睡觉都不会踏实。” 刘彻说完了,转身又坐回去,道:“这是头一次大规模的反击匈奴,朕要让他们打出颜色来!然后好让你卫青,借着这股势头,对匈奴穷准猛打,搓一搓他们的威风!你懂么?” 卫青连忙跪下来,磕头道:“卑将明白!卑将定不辱命。” 刘彻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 等刘彻谈完了话,卫青退出来,卫子夫借着机会也退出来,追上卫青,道:“弟弟,你方才有什么话,想说却不说。” 卫青笑道:“难为姐姐看出来了。” 卫子夫道:“可是什么要紧事,我帮你说也是可以的。” 卫青摇头道:“虽然是要紧事,但并不能和皇上说……” 他心里似乎是不吐不快,将卫子夫拉到一边,才低声道:“我方才忍了又忍,才没告诉陛下,这次三十万大军反击匈奴的任务,可能要失败了。” “什么?”卫子夫显然有些惊讶,道:“军队不是才出去,你怎么知道要失败的?” 卫青道:“姐姐你不防想一想,三十万大军去做埋伏,别说三十万人马,就算三千人马也嫌太多,埋伏本身就是谨小慎微的事情,这么浩浩荡荡的汉军,要怎么小心才能不被匈奴人知道?而且皇上这次大张旗鼓的发兵,也没有机密行事,匈奴人必定会听到风声,到时候怕要无功而发了。” “这……这……” 卫子夫似懂非懂,道:“你说会不会匈奴人听到了风声,反而埋伏汉军了?” 卫青想了想,才道:“这倒是不太可能,毕竟汉军三十万之众,匈奴人就算听到了风声,也只是避而不打而已,不可能来个硬碰硬。” 卫子夫松了口气,道:“我看这件事,还是不要和皇上说了,皇上现在……现在正高兴着呢,你若是说出来他不爱听,难免会撒火气殃及你,他肯定是不爱听的!” 卫青道:“我倒不是怕撒什么火气,毕竟我是做臣子的,皇上要打要骂也无可厚非,我不说是因为……大军已经出发,再说也不会有用,现在只能指望大军会给匈奴点气势,让他们明白大汉的态度,并不是软弱好欺负的。” 卫子夫道:“弟弟,我看你还是回去罢,这事千万不要和皇上提,听我的啊。” 卫青叹了口气,转头走了。 刘彻兴奋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就被都头浇了冷水,并不是汉军这么快就传来了坏消息,而是早上到承明殿的时候,竟然看到了王太后的车仗。 刘彻心里“咯噔”一声,王太后来承明殿,这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不就是想要做太皇太后,临朝听政么。 刘彻黑着脸走进去,百官这才跟着进入承明殿,王太后已经坐在了龙座旁边,道:“皇上也到了,那就上朝罢。” 刘彻虽然想要质问王太后为什么到了承明殿,但是也不能当着百官的面质问自己的母亲,只好忍下这口气,道:“有事速报。” 朝中有官员拟了奏章想要检举丞相田蚡霸占田产,只不过瞧见这个架势,顿时就蔫了,一个人也不敢出来。 早朝不到一炷香的时候就退了,刘彻并没有立刻走,而是跟着王太后到了东宫。 这才发话道:“母亲怎么想着到承明殿去了?是舅舅让您过去的罢?” 王太后听出了他的试探,当下板着脸,道:“管你舅舅什么事儿?娘想去坐一坐不行么?我把你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跟我叫板,给你舅舅难堪的!娘怕你再做些糊涂事,所以决定以后都去临朝。” 刘彻一听她以后都要去,顿时一口气憋在心里,忍了半天,才算心平气和的道:“娘您怎么不和儿子商量一下。” 王太后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怪罪娘不和你商量?我倒是能见到你的人影啊。你说说你自己,不到逢五是绝对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平日里也不来和我说说话,就只往椒房殿里跑,他们窦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你知道么皇上!阿娇仗着自己是窦太主的女儿,几次三番的说皇上你是因为娶了他才能上位的,你都忘了么?现在倒好,他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就百般的宠着,还多家夸赞窦婴,今天娘就跟你把话说开了,只要有我在一天,绝对不会允许皇上你立刘据为皇太子!” “母亲!” 刘彻登时心里一凉,王太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我这是为了你好!” 王太后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还有你出兵匈奴的事情,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娘提一提,怎么不找你舅舅商议一下?” 刘彻冷着脸,当下道:“打匈奴的事情,就像母亲看待窦家一样,朕的态度永远不会变,也希望母亲能明白儿子的苦心。” “你!” 王太后喝道:“你想反了不成?” 刘彻道:“儿子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行告退了。” 刘彻说完,连给王太后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转身大踏步出了东宫。 刘彻出去之后,王太后气的把东宫砸了,吓得内侍宫女都不敢出一口大气,生怕连累了自己。 刘彻回了寝殿,劈手就将桌案上的奏章全都扫到地上,卫子夫吓了一跳,赶忙怯生生的捡起来,一件一件的理好了放回去,道:“陛下为何如此生气?要小心龙体啊。” 刘彻半天没说话,他现在想去的是椒房殿,毕竟这些关乎朝政的事情,只有跟嬴政说,刘彻才觉得是说对了人,卫子夫虽然贤惠虽然温柔,但始终是个普通的女人,对朝政一无所知。 卫子夫见他不说话,其实自己也不么想听,只是表达一下关心在意罢了,赶忙给刘彻倒水,让他顺顺气儿。 刘彻坐了好一会儿,他虽然想去椒房殿,但是并不能去,毕竟方才在东宫的时候,王太后已经断了自己的念想,不让长子做皇太子,可刘彻是亲口答应了嬴政的,等刘据长大一点儿了,立刻册封他为皇太子。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谁,覆水难收,更何况做帝王的应该一言九鼎,不然岂不是被人笑话了。 但是现在刘彻什么也做不到,去了太皇太后,又有王太后,刘彻这半辈子都活在女人的阴影下面,就算连登基上位,也少不得女人。最让刘彻生气的是,他自己却无能为力改变现状。 刘彻沉默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还是不够,他突然想到了老师卫绾的一句话,需要集势,只有力量积攒到了一定多的时候,才能彻底改变现状。 嬴政就算只坐在椒房殿里,也听说了东宫的事情,东宫那么大的东西,砸了那么多的东西,嬴政怎么可能没听见消息。 况且王太后似乎也没想瞒着嬴政,就是要给他下马威,反正现在也用不着窦太主什么了,就是要告诉他,他的儿子根本没有立为储君的可能性。 窦太主立马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当下怒不可遏,这么明显根本就是过河拆桥,而且一点儿都不念旧情,窦太主要进宫和王太后理论。 陈蹻拦住她,道:“娘啊,您怎么去理论?要跟太后说,如果没有阿娇,如果没有咱们窦家,他刘彻根本当不上皇帝么?娘您真是太直了,这话能说么?根本不能说啊,现在老太太不在了,您再说这句话,王太后定要把阿娇妹妹弄死在宫里不可!人家现在是太后,住在东宫里,头顶上再也没有人了,连皇上都要忌惮她三分,临朝听政了已经。” 窦太主只是一时气愤,她是被气炸了,想她女儿可是皇后,连先帝都疼爱阿娇,凭什么自己女儿生的儿子竟然不能做储君。 但是陈蹻说的十分在理,王太后是恨极了窦家的人,自己这时候过去和她理论,就是火上浇油,反而会害了阿娇。 窦太主觉得,自己在朝廷上混了一辈子,从来都是别人巴结着自己,讨好着自己,结果现在太皇太后一旦没了,自己就什么也不是了,这真是最失败的笑话。 正是冬春交替的时候,天气本身就多变,再加上刘彻郁结于心,诸事都不顺利,又为了三十万大军的事情操心太多,大悲大喜再所难免,刘彻就觉得有些头重头晕,早早就歇下了,结果半夜御医就赶到了寝殿。 之后的早朝也免了一次,据说皇上病的不轻,御医已经三番两次的过去请脉,说是太劳累了,让多歇歇,好生调养一段日子才行。 田蚡做了丞相,皇上不来上朝,那他就是第一把交椅,一时间田蚡又变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淮南王虽然回了封地去,但是留了自己的女儿刘陵在京城里,刘陵知道田蚡封了丞相,特意带着礼物去给他道贺。 田蚡亲自出门迎接了刘陵,把她迎进去,笑道:“刘陵翁主可是稀客,快进来,快进来。” 刘陵翻了一个白眼送给田蚡,风情万种的笑道:“丞相大人日理万机,小女子是怕被丞相给嫌弃喽!” 田蚡抓住刘陵的手,放在手心里来回的搓,将她引进大堂上,当下也不管有没有下人,就把刘陵按到在地上,火急火燎的解她的腰带,笑道:“翁主可想死田某了。” 刘陵伸手去推拒他,笑道:“急什么,有人在看呢,羞死人了。” 田蚡一挥手,让下人都下去,下人退出去之后,还把大堂的门带上。 刘陵笑道:“丞相大人你先别急嘛,我还有正事儿要和你说呢。” 田蚡没办法,只好坐起来,道:“什么正事啊。” 刘陵笑道:“我可听说,皇上病了,连早朝都没去。” 田蚡怪笑了一声,道:“是啊,病了,肯能是被吓的,太后发威了,小皇帝还不是乖乖的听话。” 刘陵戳了田蚡一下,笑道:“你可真有办法。” 田蚡顺势拉住他的手,将人搂在怀里摸,道:“那是自然了,现在太后临朝,一切都是太后说了算,但是你知道的,妇道人家能有什么主见,那么多年不才出一个吕后,一个窦太后么,现在说是一切由太后做主,其实都是在我的意见。” 刘陵听了掩嘴直笑,道:“你真厉害,这样咱们的大事儿也好办点。” “大事儿?” 田蚡突然反问了一句,刘陵当即愣住,推开田蚡,冷下脸来,笑道:“丞相大人不是贵人多忘事罢,这么快就忘了您和我父王说的大事儿了么?” 田蚡自然记得,只是他不想记得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王太后当政,但是太后全听他的,这和自己做皇帝有什么两样。 田蚡虽然想要把持朝政,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做皇帝的料子,根本没想着谋朝篡位,天天有钱扒拉着,有人巴结着,已经满足的跟什么似的。 田蚡的地位坚固了,钱财源源不断了,自然也就不想跟着淮南王担惊受怕的谋反了,毕竟刘彻可是他亲侄子,不到万不得已非要自保的地步,他也不可能害了自己的亲侄子不是么。 田蚡想要稳住刘陵,毕竟刘陵虽然生得漂亮,只不过她可不比一般的妇人,没有什么妇人之仁,行事的作风还带着几股狠劲儿,田蚡就怕她鱼死网破的到处嚷嚷去。 连忙笑道:“我怎么不记得?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皇帝病了,但是虎符还在皇上手里,你可别忘了啊,虎符这东西可是大祸患。淮南王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人,想必不会这么心急火燎罢?万一烫了嘴,可没有第二次机会,是不是?” 刘陵哼了一声,算是他说的有道理,田蚡这是美色当前,就想着和刘陵做那档子事,就说了几句好听的哄了哄。 刘彻病了的消息很快传到椒房殿,楚服道:“娘娘,您不打算去看看皇上么?那个叫卫子夫的侍女,可是天天儿的陪在皇上身边呢,人家都说了,别管什么样的男人,生病的时候可是脆弱着呢,小心卫子夫得了逞啊。” 嬴政并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不过他觉得,这个时候与其去探病,还不如加快自己的计划,毕竟刘彻卧床不起可不是每次都能碰见的。 只是嬴政怕加快了计划,又让刘彻有所察觉,到时候起疑心,这探病还真是不可少的一步,起码让刘彻卸去心防,也好有所行动。 嬴政过去的时候,卫子夫正伺候刘彻喝药,刘彻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总是咳嗽,卫子夫给他喂了药,还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擦去嘴边的药渍,等卫子夫做完了这一切,才起身来,一转头正好看见嬴政,当下惊慌的不知怎么办才好,连忙跪下来,似乎嬴政是可怕的恶鬼一样,要对她怎么样似的,颤声道:“奴婢……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刘彻听见声音,才撑起身来向外看,竟然是嬴政来了,嬴政连看都不看卫子夫一眼,走到龙榻边上。 刘彻显然很高兴,道:“阿娇你来了,坐罢。” 嬴政依言坐下来,毕竟他这次来是探病的,总要问一问,于是道:“皇上近日感觉好些了么?政事上也别太较真儿了,能缓一缓的先缓一缓,还是身体要紧。” 刘彻听他关心自己,脸上都染了笑意,道:“阿娇你能过来,朕已经好了大半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朕也想缓一缓,自然知道身体好了才能和朝政较劲,但是朕就是放不下心去,三十万大军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如何能让人放心。” 嬴政心里笑了一声,若是有消息,怕也是雪上加霜的坏消息,刘彻还真不如不听。 嬴政嘴上却是如此说的,他道:“皇上尽管放宽心,这次派出去的将军们,可都是带过兵的老将了,尤其是李广将军,匈奴人可是闻风丧胆的,再加上韩将军足智多谋,不会有问题的。” 刘彻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万万不能想到,自己部署周密,想的这么好的计划,就坏在了王恢身上。 其实也不能全怪王恢,是刘彻先前的部署失误,用三十万大军去做不可能完成的埋伏,才有的王恢延误战机。 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去边城,将边民转移到其他地方,随即李广在城中和城外都做了埋伏,等着匈奴人进了瓮狠狠的打一顿。 韩安国也领着他的兵,准备匈奴人过来就从后路超过去,配合着李广将军,前后夹击的给匈奴人一顿好打。 只是他们想的太好了,李广左等没有匈奴人,右等没有匈奴人,连匹匈奴马都没看见,李广和韩安国都是打过仗的老将了,立刻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韩安国让人送信给城中的李广,说自己领着兵马过去找王恢汇合,看一看状况,如果匈奴人来了不要慌了阵脚,自己的大部队还是会从后面包抄和李广合作的。 韩安国领兵过去的时候,倒是看见王恢,只是没有匈奴人的影子,王恢却说,匈奴人来了,但是没往前走,突然调转回头,向回奔走了。 韩国就是再笨,也能明白,定然是王恢他们埋伏的不对,让匈奴人察觉了异动,导致匈奴人知道前面有大军驻扎,所以撤兵回去了。 王恢手上只有两千骑兵,虽然是精锐部队,但是对手却是匈奴骑兵,王恢不敢用两千兵马去和匈奴人对抗,韩安国到来的时候,匈奴人已经走了将近半天了。 韩安国气急败坏,当下率领自己带来的骑兵,往前追赶,但是终究没见到匈奴人的影子。 这一场刘彻本以为志在必得的打仗,竟然连交兵都未曾看到,就这么偃旗息鼓了。 李广是暴脾气,当下气的不得了,他们在城里守了这么多天,耗费了人力物力粮草,还转移了边民,结果等来了一场儿戏。 刘彻身子好了一点,又到了早朝的时候,再不去恐怕误了大事,就撑着病体到了承明殿。 王太后仍然是最早到的,已经坐在了里面,众臣拜见,分列跪坐好。 田蚡身为丞相,刚要禀报这些天的大事,就见一个传令官跑到了承明殿前,卫尉很快走进殿内,跪下来禀报:“皇上,李广、韩安国、王恢三位将军回来了。” 刘彻登时眼睛都亮了,也不管病体不病体,拍案而起,道:“他们回来了?一定是给朕带来了好消息!快传进来!” 李广韩安国和王恢走进大殿,齐刷刷的跪下来参见皇上和王太后,刘彻激动的让他们平身,三人站起来,却低着头,没一个人吭声的。 三十万大军,就算是凭人头,也能将屠城的匈奴人打得屁滚尿流,所以刘彻根本就没想过事情会闹成这样,他还道:“你们一定给朕带来了好消息,是不是?快,就在这承明殿上,跟大臣们说说看,你们是怎么把匈奴打得丢盔卸甲的!朕的汉军里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并不是任匈奴人随意欺压的草包!” 三人听了都是更加的抬不起头来,饶是韩安国和王恢会说话,是难得一见的辩才,也找不出办法来和刘彻说,毕竟皇上给予了他们太多的期望。 还是李广忍不下去了,他心直口快,心一横,猛地抬头,对刘彻道:“皇上,我们根本没看见匈奴啊!” “什么?” 刘彻登时睁大了眼睛,对李广道:“你说什么?” 李广既然已经说了,也不打算隐瞒,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也瞒不住,道:“卑将们确实带兵埋伏了,但是匈奴兵走了一半就快马撤退了,我和韩将军根本都没看见匈奴人的影子啊!” 刘彻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似乎是什么塌了,当着众臣的面子,他第一次对匈奴的打击既然这么滑稽,刘彻胸口一股气猛地上冲,嗓子一阵痉挛,想要咳嗽。 刘彻连忙用手掩住,哪知道只是咳嗽了一下,竟然带了血,王太后也惊了一跳,刘彻离她是最近的,王太后清清楚楚的看见刘彻咳了血。 王太后当下站了起来,喊道:“快找御医!找御医!” 刘彻伸手要制止,他并不想找什么御医,只是现在的刘彻脑子里乱哄哄的,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立马就黑了,剩下就全都不知道了。 王太后一声惊呼,看着刘彻猛地倒了下去,旁边的内侍赶紧过来扶起皇上,卫尉冲进来将刘彻扶走,还有的内侍跌跌撞撞跑去找御医。 承明殿一下乱了套,大臣们也是一阵喧哗,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这时候还不算完,雪上加霜的事情又来,传令官又到了殿外,卫尉进来,因为皇上不在,只能讲信件交给太后过目。 王太后虽然识字,但是对朝政一直没什么太多的建树,本事做个样子看一看,毕竟皇上病倒了,朝廷上必须有主心骨才不至于乱套。 王太后虽然怨刘彻总是不听自己的,但是她很清楚,只有自己的儿子安然无恙,只有保护这个朝廷的主人还是刘彻,自己才能住在东宫,才是至高无上的女人。 王太后看了一眼信件,再也装不下镇定,猛地站起来,颤巍巍的步下台阶,亲自把信交给田蚡看。 田蚡看她一副吓破胆的样子,还心道果然是妇人,结果展开一眼,登时也傻了。 这是一封匈奴人送来的……战书。 因为大汉发兵三十万,虽然没有和匈奴正面交锋,但是这已经表明了大汉对匈奴的态度,匈奴人说是汉人毁坏了他们之间的和平,所以要对汉人开战,不再接受他们送来的公主。 田蚡没打过仗,一下子也没了注意,若是匈奴人真的这时候大肆入侵,皇上又这时候一病不起,谁来发号施令? 嬴政听说刘彻栽倒在承明殿的消息,楚服很快又跌跌撞撞的跑回来,道:“娘娘!不好了,承明殿现在乱极了,匈奴人送来了一封战书,现在大臣们几乎反了,已经开始埋怨皇上出兵打匈奴了!” 嬴政听了有些诧异,随即而来的不是恐慌,而是兴奋,是血液沸腾的兴奋,这就是老天给自己创造的机会,有的时候时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嬴政面上却很镇定,道:“不是有太后和丞相在么?” 楚服道:“那有什么用!太后和丞相都镇不住场了!”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备车,去承明殿。” “娘……娘娘?” 楚服虽然一来诧异,不知道为何皇后娘娘要去承明殿,二来又有点害怕,毕竟那地方现在已经乱套了,但是仍然很快回了神,一句话也没说,立刻让人准备车仗去了。 承明殿成了集市,现在是王太后和田蚡当权,那些窦家的残留党立刻就站了出来,说就是因为他们才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其他人似乎有了底气,不同党派的人也站出来凑热闹。 王太后被气得胸口要炸了,直喊道:“卫尉!给我把他们押下去!押下去!反了!放肆!真是放肆!” 卫尉还没有来得及动,这个时候却听有人通传道,皇后娘娘来了。 嬴政走进承明殿的时候,大殿上安静了一瞬间,不过众人一见,就算是皇后娘娘,那也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又要开始吵嚷。 嬴政一刻也不停留,冷眼扫了一眼众人,随即一步步登上台阶,走到龙座旁边。 龙座象征着权利和地位,嬴政自然不可能大咧咧就坐上去,他总是要一步一步的稳扎稳打才行。 众人看着他走上去,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像被震慑住了一样,都不约而同的停了吵嚷。 嬴政看着大殿上的众人,冷笑了一声,才朗声道:“怎么?以为皇上病了,就无法无天了?谁定的规矩,承明殿上可以喧哗?哪里来的祖制?刚才是谁放肆,有没有胆子再站出来?” 他的话音一落,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嬴政又扫了一眼众人,忽然道:“卫尉进殿。” 卫尉有些迟疑,但是很快就应声入殿。 嬴政眼睛微微垂着,冷眼看着王恢,语气干巴巴的,不带一丝感情,道:“将军王恢,临阵惧战,拖延战机,现除去将军一职,交出印信,收押下狱,交由廷尉署审理定罪。” 王恢全身一颤,嬴政说的不急不缓,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回荡在大殿之上,让他心里一点点发凉。 王恢有些激动,挣开卫尉,道:“我不服!卑将不服!” 第45章 帝王 嬴政听见他的叫嚷声,只是冷笑了一下,抬了一下手,卫尉很识趣的退到一边。 嬴政道:“你有何不服?” 王恢定了定心神,这才道:“皇上下令让卑将监视匈奴人的动向,并没有让卑将带兵去阻截匈奴人,况且卑将手上只有两千骑兵,如果与匈奴兵抗衡?卑将也是为了众位将士着想。” 嬴政听他说的不无道理,虽然他说的多少有些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在其中,但是王恢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在王恢眼里,嬴政只是一个后宫里的女人罢了,他全然不知道嬴政此时在想什么,他若是知道,也不会再多说无意义的话了。 嬴政又是笑了一声,道:“罪臣王恢,你可知道皇上这次发兵三十万的意思,你有真正揣摩过圣意么?” 王恢不明白嬴政为何会突然说这个,只好答道:“圣上自然是想要打击匈奴。” “你错了。” 嬴政冷眼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道:“皇上并不是想用这三十万大军把匈奴人打回老窝去,皇上想的是,用这三十万大军给匈奴人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汉人不是好欺负的,也会反击,也会回击。然而你呢?让匈奴兵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却一点表示也没有,王恢,你以为你为圣上做了好事,保留了两千骑兵的性命,但是你输了大汉的脸面,让匈奴人耻笑!” 王恢愣在了当场,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他怔愣着,忽然明白了,嬴政是想拿他开刀,立军威,挽回这次的面子。 嬴政看他不言语,语气又变回了干巴巴的,道:“阵前惧敌,当斩。” 他说罢,挥了一下手,道:“带走。” 卫尉也被嬴政这种气势震慑住了,竟然有些后怕,幸好刚刚一直听从了嬴政的吩咐,当下上前来,将王恢押起来,往殿外押送。 王恢从怔愣中醒过来,一边被推搡着往外去,一边高声喊着,“我不服!我只是听从圣命,根本没有错……我要见皇上!我不服,这根本是拿我开刀!” 王恢的声音越来越弱,被带出了承明殿,看不到人了。 王太后方才也看愣了,这才回过神来,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嬴政,毕竟嚣张跋扈的陈阿娇她见过,收敛本分的陈阿娇她也见过,但是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陈阿娇。 这是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俯首称臣的气势…… 嬴政扫了一眼站在殿上屏气凝神的各位大臣,道:“王恢已经下狱,若有谁不服,或者有谁不忿,大可以现在站出来分辩。” 他说完停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的,被嬴政用眼睛扫过的人,都一个个低下头去,就怕变成第二个王恢。 嬴政脸上挂起了笑意,但是笑意根本不达眼底,道:“既然诸位大人都没有什么意义,那么就退朝。” “这……” 田蚡这时候站出来,毕竟他可是丞相,怎么能让一个女流之辈,而且还是自己的晚辈站在这里大言不惭指点江山。 田蚡道:“如今匈奴人已经对咱们下达了战书,朝议诸位大人都在场,却不讨论应对之策,如何能够就这样不了了之的退朝?” 嬴政眯了一下眼,眼光在田蚡身上打量了一下,道:“匈奴人自古有之,在大汉边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从大汉建立就与匈奴人比邻,这已经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不是么?以往大汉的皇帝收到的是匈奴王索要财物和公主的书信,如今只不过换成了打仗的书信,有什么可惊讶的呢?丞相大人不要太大惊小怪了。” 嬴政说完,根本没给田蚡回击的机会,立刻道:“退朝。” 旁边的李延年听嬴政说退朝,呆了一下,立马高喊,“退朝——” 嬴政再没看王太后和田蚡一眼,转身步下台阶,在众臣的目送之下,不急不缓的走出了承明殿。 王太后看了田蚡一眼,这时候才想起来生气,众臣们的目光却一直还望着大殿门口,然后互相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 王太后见到这副场景,最终一甩袖子走了,她虽然想要把持朝政,但是心里头还是挂念刘彻的病情的,不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真心,王太后都希望刘彻没事儿。 嬴政出了承明殿,并没有立马去看刘彻,而是对李延年道:“一会儿魏其侯窦婴出来,让他去宣室等我。” “……诺。” 李延年只是稍一迟疑,立刻应声要走,嬴政拦住他,道:“我这里有一份名单,照着名单把这些人叫到宣室阁,再将廷尉署的张汤,给我叫过来。” 嬴政说完,就交给李延年一个名单,随即登上车,骑奴很快驾着车走了。 李延年打开名单,写的人并不少,诸如东方朔、主父偃、卫青、李广这些人。 李延年因为刚才见识了嬴政的手腕,这可是比皇上还心狠的一个人,皇上前些日子罢免的只不过是窦家一派的丞相许昌,而嬴政打下狱去的可是皇上的心腹大臣王恢。 李延年赶紧按着名单上的人名,依次去请人往宣室阁去。 嬴政这才要去稳一稳刘彻的情绪,刘彻被人扶回寝殿,好几个御医轮流请脉,然后扎在一起写药方。 嬴政过去的时候,王太后已经在了,在一边服侍的自然少不了卫子夫。 刘彻似乎醒了,但是因为病得厉害,根本不能操劳,更别说起身去上朝了。 王太后正在和刘彻说话,似乎在抱怨什么,嬴政一进来,她立刻就闭了嘴,不是很高兴的看了嬴政两眼。 刘彻看见嬴政来了,想要开口说话,只不过觉得没力气,只能点了点头。 嬴政走过去,刘彻看了一眼卫子夫,卫子夫很识趣的知道刘彻是想要和嬴政单独说话,就带着众宫人下去了。 王太后本来不想走,毕竟他可是刘彻的亲生母亲,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自己的面说,还要背地里偷偷的说。 刘彻提了一口气,费了半天力气才开口道:“母亲先回去罢,儿子这里没事了。” 王太后自然听出来这是刘彻在送客,愤愤的甩了一下袖子,一句话没说就走掉了。 刘彻示意嬴政坐下来,嬴政就坐在榻沿上,刘彻看了他一会儿,嬴政也不知为何,似乎刘彻生了病,看起来却反倒比以前更加心思敏锐了。 刘彻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麻烦阿娇姐姐主持大局了。” 嬴政笑道:“皇上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迫不得已才过去承明殿的,你不知道,我当时怕得要命,手都在抖呢,只是他们没瞧见而已。” 刘彻笑着点了点头,道:“方才太后向朕说,你要杀了王恢?” 嬴政心里一顿,随即才道:“杀不杀,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什么事情自然都要按章程办,我虽什么也不懂,但是听多了还能学两句,已经让卫尉把王恢带到廷尉署去了,一切由廷尉署立挡调查了再说。” 刘彻似乎是累了,闭了闭眼睛,过了半响,才道:“当初田蚡来和朕说王恢不能用,朕没信,你和朕说王恢不能用,朕也没信,朕觉得自己的眼光是独到的,一意孤行到了最后,结果朕收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的做法是对的,只有王恢下狱,才能换回我大汉的军威。” 嬴政垂眼看了一眼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刘彻,道:“皇上也别太担心了,好好保重龙体才是,这些天先不要管什么正事,不是还有丞相他们么?天塌不下来的。” 刘彻睁开眼睛,看着嬴政笑了一下,忽然拉住了嬴政的手,轻轻拍了拍,道:“阿娇啊,朕身边若是没有了,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嬴政搪塞的笑了一下,没再和刘彻多说话,只是劝他多休息,嬴政琢磨着让李延年请的人也该差不多了,就找了机会出了寝宫。 嬴政上了车,没有回椒房殿,而是让人直接往宣室阁去。 嬴政到的时候,人来的几乎齐了,众人一见嬴政来了,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随即矮身拜下,道:“卑臣拜见皇后娘娘。” 嬴政并没有立刻让他们起身,而是走过去,坐下来之后,才让众人起身。 李延年赶紧就像平时一样,站在后面伺候着,只不过平时这里上手坐着的是皇上,如今却是皇后娘娘。 “张汤。” 张汤听见嬴政叫自己的名字,赶紧上前一步,躬身道:“卑臣在。” 嬴政道:“王恢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闻,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全权负责……皇上的军威,汉军的纪律,可就全要靠你了。” 张汤是个明白人,一听嬴政这话,心里暗暗记得,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从严处理,不要给王恢机会,瞧起来这回王恢可是死定了。 张汤赶紧应声下来,嬴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挥手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退下。” 张汤跪下来谢恩,随即恭敬的退出了宣室。 他刚刚一切的动作说辞,都像对待皇上一样,甚至更要卑微讨好,虽然众人看起来有些不齿,但不得不说,皇后娘娘坐在这个位置,无论说话还是行事,还真是颇有那么一国之君的感觉。 嬴政的张汤走了,才看了一眼众人,道:“想必各位大人都在想,为何我要把你们叫到宣室来?我也不喜欢兜圈子,是因为匈奴人下战书的事情。” 他说着站了起来,走下去,道:“可能你们很奇怪,刚刚我在承明殿还在说,匈奴人的战书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只不过是安抚朝廷的说辞罢了,能不能应好这一战,不光关乎大汉边民的安慰,更关乎大汉的颜面。自从采取和亲策略开始,汉人在匈奴人眼里,就是躲在女人身后的孬种!” 嬴政说到这里,看向李广,道:“李将军,你有好多年没有打过匈奴人了,还想不想和他们较量一场?” 李广也看向嬴政,道:“别说是想不想了,卑将是个军人,当兵的哪有不想上战场杀敌的,看着匈奴人这么猖狂,我李广,哼哼,真想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嬴政笑道:“那么这次皇上就给了你这个机会。” “皇上?”李广道:“皇上的病好了么?已经想到怎么打匈奴了?” 嬴政道:“圣上现在身体欠佳,正在休息,不能太过于劳累,所以托我和众位转达。” 李广心思浅,还真是以为这些话都是皇上说的,皇后娘娘转达而已,但是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尤其是窦婴、东方朔和主父偃这样心思比较细的人,一听就知道是搪塞之言。 但是他们心中这样想着,却没有一个表露出来的,现在大敌当前,需要一个主心骨出来挑大梁,如果现在站出来的不是嬴政,那么就会是田蚡,会是太后,或者会是野心已久的淮南王刘安。 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局面,朝中本身就党派众多,暗流也多,皇上一病,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嬴政突然站出来,无疑就像是平地惊雷,将这帮蠢蠢欲动的人们给吓得怔住了。 卫青却是不会怀疑嬴政的,毕竟他是老实人,而且没有嬴政的提拔,他现在就是一个低三下四的骑奴,根本没有出头之日,更别说一展抱负了。 嬴政走到地图前面,道:“诸位大人可以看一看,为何大汉有万里长城,但是匈奴人还能从北面一直打到河朔草原。” 他说着,手在地图上虚划了一下,匈奴人的形式就像一把尖刀,已经从北面一直嚣张的延伸下来,插在了河朔草原上,这把尖刀的刀尖儿朝下,随时都可能侵犯河朔正下放的长安。 李广率先道:“因为匈奴人骁勇善战,他们的马好,他们的兵器好,他们信奉昆仑神,对匈奴王也是十分敬畏,不会出现临阵惧敌的情况。” 嬴政点了点头,却转头看向卫青,道:“卫青,你有什么看法么?” 卫青没想到,在这么多大臣中间,嬴政会问自己的想法,生怕自己经验不够,说出来惹人笑话,当下谨慎的回话道:“卑将十分同意李将军的话,但是还有一点……” 卫青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匈奴人之所以彪悍,是因为他们和汉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匈奴人的全部家当可以用一匹马拖走,而汉人不行,汉人需要耕田,需要织布,是扎根式的生活,匈奴人可以从长城的任何一个点攻击过来,让人防不胜防。” 嬴政听他说完,就笑道:“卫青说的正是皇上的意思,匈奴人之所以厉害,就是因为他们的骑兵精锐,长城战线拉的那么长,他们可以从任何一个点突破,没有固定的路线,让边城的守将防不胜防。其实我们也可以……” 韩安国听了,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我们也采取匈奴人的作战计划?” 嬴政点头道:“正是如此,匈奴人很嚣张,他们就是料定了大汉软弱无能,才会下战书,这一次,汉军要先发制人,主动去打匈奴!让他们措手不及。” 嬴政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开始小声的交谈起来,汉朝这么多年来,自从高祖被匈奴人围困之后,从来没有人敢主动去招惹匈奴,更别说主动去打他们,这无异于挑起战火。 “三十万大军无功而返,”嬴政又开了口,说道:“这次就再给你们三十万兵,全部配备良马,变成三十万骑兵,一人领兵十万,从不同的三路出长城,采用匈奴人的策略,奔跑突袭,主动去打击匈奴。” 嬴政顿了顿,这一次的语调,竟有几分刚刚在承明殿的冷酷,道:“我不管你们的路线是什么,也不管你们准备打到哪里,只有一点,见到匈奴就给我打,狠狠的打,不管是不是损兵折将,要拿出汉军的气势来,让匈奴人开始惧怕汉人!” 众人听着嬴政的话,都觉得瞬间有一种热气涌了上来,直冲脑顶,他们这些人虽然常年不在边关,但不管是做将军的,还是做文臣的,哪一个不痛恨匈奴的?若不是和亲能维持所谓的和平,早就想要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李广当下道:“这一次,卑将绝对不会让匈奴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嬴政道:“眼下王恢下狱,而韩安国又身兼御史大夫一职,只有李广将军可以领兵,还需要两位将军……” 他说着眼睛在众人身上一溜,也不给大家反映的时间,似乎是早就有所准备,已经想好了人选,道:“公孙敖、卫青。” “卑将在!” 公孙敖和卫青两人应声出列,众人登时有些吃惊,看嬴政的意思,似乎是想让卫青这个新人去挑起十万大军的梁子,这简直就是兵行险路! 嬴政道:“你们也各领十万兵。” “这……” 卫青有些踟蹰,道:“回皇后娘娘的,卑将虽然想要为国出力,只是卑将没有实战经验,而且只是一个侍卫,恐怕领兵十万……会让众人不服,所以……” 嬴政抬了一下手,卫青立马止住了声音,嬴政笑了一声,道:“我不管有没有人不服,这不是我管辖的范围之内……他们不服,你就要设法让他们服,如果没有这点儿能耐,皇上为何要重用你?” 卫青有些吃惊,不过立刻拜下来,道:“诺,卑将明白了!” 嬴政这才有满意的神色,随即道:“窦婴、主父偃、东方朔。” “卑臣在。” 三人听到嬴政叫到自己,立马应声出列。 嬴政笑道:“我要你们用笔杆子来引导朝廷的舆论……不在朝廷上当众讨论出兵匈奴的事情,就是怕有些人胆小如鼠害怕了匈奴,你们要召集一些文人,不管他们是信奉黄老也好,还是信奉儒家也罢,都让他们用笔杆子来引导朝廷的舆论,不要让一帮鼠目寸光的蛀虫危言耸听。” “诺。” 王太后从刘彻这里出来,回了东宫,就见侍女通传,说丞相田蚡等了好一阵了。 田蚡见王太后终于回来了,道:“好姐姐,你可回来了,弟弟要急死了!” 王太后刚才因为刘彻让回避自己和嬴政说话的事情,心情不好,见到田蚡也冷言冷语道:“你又有什么事了。” 田蚡道:“姐姐,你不知道罢,现在皇后娘娘召集了一帮大臣在宣室阁里密议!连我这个做丞相的都不允许进去,这不是要翻了天么?” “密议?”王太后道:“密议什么?” 田蚡道:“好姐姐,兄弟我要是知道,还用的着着急么?不过我在想,估计是在想对付匈奴人的对策。” 王太后冷笑了一声,“对付匈奴人?就凭他陈阿娇?” 王太后挥了挥手,没当一回事,道:“你别看他在承明殿的时候,喝,那叫一个威风,真把自己当做了一国之母似的,但他终归是个女人,女人家家的能翻出天去么,还能和人议论用兵么?” 田蚡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你别忘了……吕后。” 王太后听了一惊,瞬间睁大了眼睛,心中“咯噔”一声,道:“你说陈阿娇可能当吕后?” “不管他能不能当第二个吕后,”田蚡道:“现在这个势头都很不对劲儿,按理说,皇上病倒了,还有我这个丞相,就算我这个丞相不能让众人信服,不是还有你这个太后呢么?什么时候轮到皇后说了算的?而且满朝文武竟然还都对他俯首称臣,他一蹬上台就把王恢给抓了,还要杀头,能掌管生杀赏罚大权的,自古以来只有当朝天子,一个人……” 这几句话正说到了王太后的心坎里,王太后越听越心惊,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田蚡似乎早就想好了接下去的话,道:“这个势头很不好啊,若是就这么放任发展下去,皇上的病就算好了,他们窦家也死灰复燃了。” 王太后更是心急,道:“那你有没有好办法啊?” 田蚡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需要姐姐你的首肯才行。” “还不快点说!” 田蚡道:“这个办法就是,阻止皇后对匈奴人的一切作为,然后调动诸侯兵马去和匈奴人应战。” “诸侯兵马?” 王太后听了一愣,道:“这不好罢……你想想七王之乱啊,若是让诸侯王调兵,到时候他们借机会打到京城里,如何是好?” 田蚡道:“姐姐你真糊涂,你不记得淮南王刘安了么?他们家总是想要和咱们联姻来着,你记不记得?当时就是因为窦太主横插一杠,非要让你应允陈蹻的婚事,不过现在好了,窦太主失去了靠山,姐姐也不必去把答应她的婚事当做一回事,咱们继续和刘安结亲。既然变成了一家人,刘安没道理不帮咱们,是不是?” 王太后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刘安他……淮南王和皇上也算是有仇,刘安的父亲不是死的很惨么?” 田蚡道:“那都是多少年的事儿了,姐姐放心罢,刘安都找我说了好多次了,想要结亲,那是相当有诚意的。咱们和淮南王结了姻亲,自然就名正言顺的用他们的兵和钱!是不是?” 王太后道:“真的有这样的好事么?别到时候引狼入室啊。” 田蚡本身就是引狼入室的想法,如果能趁着个时候让淮南王刘安上位,那自己就是功臣,总比往后皇后得了势,打压自己的要强。 田蚡没想到自己的姐姐,在关键时刻想得还挺周到的,只好继续劝说道:“哎哟喂,姐姐啊,这都是什么节骨眼儿了,难不成你真想看到窦家死灰复燃么?你看看皇后嚣张的那个样子,刚才在承明殿,他把你放在眼里了么?太皇太后已经不在了他尚且这个样子,万一皇上病好了,把他当做了功臣,皇后撺掇着皇上对付你,要怎么办?” 王太后虽然有些心思,但是终归说不过田蚡,田蚡知道她最怕什么,知道她和窦家结仇有多深,王太后听了自然心里打鼓,害怕嬴政真的如同田蚡说的那样,得了势,要做吕后。 王太后道:“你……你让我再想想,也不急于一天。” 田蚡知道不能太急于求成,只好道:“行罢,姐姐你可快点想,皇后娘娘那里可不会给你对付他的时间啊。” 王太后点点头,道:“你先回去罢,再去探探淮南王的口风,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记仇了。” “行,那我就先走了。” 田蚡出了东宫,往宣室阁又逛了一圈,那里已经散了,没了人,田蚡还想打听一下他们在里面谈论了什么,但是去问内侍和宫女,都说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和大臣们密议的,宫人都遣散了。 嬴政毕竟是嬴政,不像刘彻那样粗心大意,上一次就是走漏了风声才让匈奴人半调头跑了,这次定然不能重蹈覆辙,所以嬴政才让李延年将众人叫过来密议。 大家要告退的时候,嬴政还特意嘱咐,这件事需要保密,毕竟是突袭,不能大张旗鼓,失去了突然性就没有了意义。 所以田蚡根本什么也没打听出来,田蚡计算再聪明,也只能想到是在商讨对付匈奴的事情。 魏其侯窦婴在众人都退出去的时候,自己留了下来,嬴政见他不走,道:“魏其侯还有什么事情么?” 窦婴迟疑了一下,道:“卑臣有两件事情,想要和皇后娘娘禀报。” “舅舅请说。” 窦婴这才道:“自从高祖皇帝以来,但凡要打具规模对外用兵,都会提前防范诸侯趁机谋反……眼下虽然天下太平,诸侯从七王之乱以后被削弱了甚多,但是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希望皇后娘娘可以考虑。” 嬴政听了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也有想到,只是一时间没有什么好的注意,舅舅可有什么办法?” 窦婴听了,笑了一下,嬴政瞧他的笑意,并不像是假笑或者冷笑,而是确实觉得有意思,不禁追问道:“看来舅舅是胸有成竹了?” 窦婴道:“这个办法……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儿不太仗义,皇后娘娘倘若要是觉得可行,估计会背不少骂名呢。” 嬴政这一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骂名,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论,一时之间的骂名或者圣明,又有什么用呢。 嬴政也笑,道:“这我倒是不怕,舅舅但说无妨罢。” 诸侯在封地画地做土皇帝,手下必然有不少的门客,这些门客有出谋划策的文士,自然也有绿林草莽的豪强,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他们被器重,必然家产不少,也可以说,从家产就能划分出他们所受器重的程度…… 窦婴说到这里,顿了顿,笑道:“现在皇陵已经找好了地方,正要修建,风水虽然好,就是……就是人烟稀少了些,比较冷清,皇后娘娘可以下令,让所有地方家产超过的人,必须在限期之内举家迁移到皇陵附近……一来沾沾人气儿,人多了,那地方也就鼎盛了,二来,这些受器重的文士豪强都在苦恼如何搬迁,或者如何避免迁移,也就没时间再想别的了。” 嬴政听完,果然觉得十分有意思,道:“好办法是好办法,就是损了点儿,怪不得舅舅说我要背负骂名,估计这骂我的,可不会少呢……就按舅舅说的,一会儿我就让人去你一份奏章,拿给陛下去。” 窦婴道:“还有第二件事……第二件事是关于三十万大军突袭匈奴的事情。” 嬴政道:“不知舅舅有什么高见。” 窦婴道:“可能这话说出来会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但是卑臣左思右想,还是不得不说……” 嬴政道:“只要有理,但说无妨。” 窦婴点点头,这才道:“皇后娘娘方才让李广、卫青、公孙敖各领骑兵十万,出长城去突袭匈奴,这种奔跑突袭的作战策略,卑臣是十分赞同的,只是……皇后娘娘犯了一个大忌。” “是什么?” 嬴政心里一突,他自问没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毕竟打匈奴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还是始皇帝的时候,也在打匈奴,当时还是燕人卢生对嬴政说,亡秦者胡,这才有了长城。 只是嬴政不知道,他自己是出自帝王的角度而考虑,而窦婴是出自臣子的角度考虑,加之窦婴心细如尘,心思敏捷,只是不喜欢争抢,不然早就不是现在这个只有挂名,却没有官职的闲臣了。 窦婴恭恭敬敬的道:“皇上发兵三十万,埋伏匈奴,最终让匈奴人逃脱,无功而返,娘娘同样发兵三十万,去突袭匈奴……皇后娘娘不防想一想,您的做法,岂不是和皇上一样了么?” 嬴政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不禁一惊。 只听窦婴继续道:“埋伏是精细的活计,突袭确实要讲究速度的活计,两者虽然大相径庭,但是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切忌人多!多则杂,不善于统一,试想十万人的骑兵,先不要说哪里一下子找这么多精良的马匹来配备,单单这人数,就不能作为突袭之用。” 嬴政虽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窦婴说对了,自己只想到了声势,而忘记了这一点。 嬴政道:“舅舅说的很对,依舅舅看来,需要多少人?” 窦婴用手比划了一下,还是“三”,开口道:“三万,一共三万人,三个将军一人领兵一万,奔跑突袭。” 嬴政点点头,道:“就按照舅舅说的去办罢。” “诺。” 嬴政从宣室阁出来,站在宣室前的台阶上往下俯视,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这些日子心中的郁结突然敞快了,不枉费自己屈居椒房殿这么长时间。 嬴政很享受玩弄权术的感觉,也只有这种时候,他觉得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活人,那种血液沸腾的感觉,似乎能让人兴奋。 卫青从建章监变成了将军,和李广公孙敖这样的老将平分秋色,也算是一步登天,卫青在高兴的同时也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胜任。 毕竟这次兵分三路,大军没有主帅,三个人平起平坐,难免会让将士们有所对比,别说飞将军李广,就单单是公孙敖的功绩,卫青也是比不上的。 卫青想着自己马上要出征,总得和姐姐卫子夫道个别,毕竟出征是生死不能预料的事情,但是这次兵分三路又是秘密进行,也不方便透露给卫子夫。 卫青就当做是过去看望圣上,顺道看一看卫子夫。 刘彻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卫子夫伺候完他,将药碗收拾了,才闲下来。 因为刘彻头疼怕吵,内侍和宫女都被赶到外面去了,里面就留了卫子夫一个人,所以刘彻睡着之后,卫子夫也就偷偷懒,坐下来。 按说她这样的奴婢,怎么也不能坐在榻沿儿上,卫子夫盯着刘彻的脸看了一会儿,刘彻生的一副好面相,不只端正,而且英气不凡,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哪一个女人能够抗拒这样的刘彻? 卫子夫叹了口气,他在刘彻身边这么久了,也算是尽心尽力,就盼着有一日能够高升,脱离做奴婢的苦命。 只是卫子夫一直不能如愿,她看着刘彻的脸,又叹了口气,慢慢低下头来,将脸轻轻埋在刘彻的胸口上,似乎很亲昵似的。 卫子夫也只能趁着刘彻睡着了这样做,平日里刘彻虽然风流,却唯独不碰嬴政身边的人,卫子夫是从椒房殿出来的,刘彻自然也不碰她。 卫青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好多宫人都堆在外面,因为众人几乎都认识卫青,刘彻也说了卫青来不需要通报,所以没人拦着他。 卫青走进去,转到内室,一眼就看见卫子夫一脸情深的靠在刘彻的胸口上。 卫青顿时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拉着卫子夫出来。 卫子夫被人拉起来,吓得魂儿都飞了,这种动作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告诉了皇后娘娘,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卫子夫看清楚了是卫青,当下吐出一口气,不过还是觉得心跳一时难以平复。 卫青压低了声音,道:“姐姐,你这是干什么?你……你怎么那么糊涂!若是被旁人看见了,那还了得?” 卫子夫心中猛跳,面上却很淡定,道:“这不是四下无人么?” “你……” 卫青一时找不到话,最后只好道:“那可是皇上,姐姐你喜欢谁不好?” 卫子夫冷笑道:“像我们这样伺候皇上的宫女,还能喜欢谁?” 卫青被噎了一下,道:“总之这件事算罢了,皇上若是也中意姐姐,哪日姐姐被册封之后再尽心尽力,若是皇上没有这个意思,姐姐千万别再……” 卫子夫打断他的话,道:“卫青,你总是这样,你知不知道,什么都不去主动争取,到最后你什么也得不到,别人不可能把好事儿扣在你头上的。” “我……” 卫青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见一个人进了殿,立时就止了声,卫子夫顺着卫青的目光看过去,来人竟然是皇后娘娘,也不知自己的话有没有被皇后听见,当下三魂七魄被吓掉了不少,脸色都白了,“噗通”跪下来,咳咳巴巴的给嬴政请安,道:“奴……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圣安。” 嬴政慢慢走过来,在卫子夫面前停了一下,卫子夫只看到眼前红色的裙裾顿了一下,随即那人就走进了里面,始终一句话都没对她说。 卫子夫心下更是没谱,皇后娘娘这个态度,好像是什么都听见。 第46章 生死有命 嬴政走进去,里面没有一个宫人,非常安静,刘彻睡着了,眉头稍稍有些蹙起。 嬴政走过去坐下来,低头打量了刘彻两眼,一个人位高权重,万万人之上,并且生的还有那么几分样子,又会说话哄女人开心,怪不得卫子夫想要一个劲儿的往上爬。 他并不是讨厌别人聪明,而是不喜欢别人耍小聪明,卫青老老实实的,嬴政就想要提拔他,而他这个姐姐,总是想要趁嬴政不注意的时候,就往上爬。 嬴政坐了一会儿,刘彻就有些要醒来的意思了,他一睁眼还以为是伺候在一旁的卫子夫,没成想竟然是嬴政,脸上有一瞬间的喜色。 嬴政看不透这种喜色是什么意思,毕竟嬴政不知道,身为一个帝王,该如何去掏心挖肺的喜欢一个人,只要有人跟对他掏心挖肺,就足矣了。 所以嬴政自然看不懂刘彻严重的喜色是什么意思,在刘彻刚刚登基,内忧外患的时候,在太皇太后施压临朝的时候,在诸侯专权横行霸道的时候,甚至在没有虎符的这些日子里,全都是嬴政在给刘彻出谋划策。 嬴政的出现都是在刘彻最年轻气盛的时候,甚至最脆弱无助的时候,试想刘彻怎么能不信任他?或许一切都是潜移默化的,却在刘彻心里慢慢的根深蒂固起来。 被这样一搅合,卫青也就走了,卫子夫进来,刚好看见刘彻醒了,刘彻示意了一下桌案,那意思是想要喝水,只不过嬴政一向是被人伺候的,自然不懂刘彻的意思。 刘彻刚醒过来,嗓子疼的厉害,想要开口说话,只不过有些力不从心。 卫子夫见了,赶紧过去捧起水杯来,递在刘彻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刘彻扶起来,靠在榻沿上。 刘彻喝了水,这才觉得好一些,卫子夫把水杯拿走,再放到桌案上,她一抬头,登时撞见了嬴政的目光,本想再上前的步子,不自主的顿了一下,随即撤了回去。 嬴政这才道:“朝中有一些重要事情,需要和皇上禀报,请屏退左右。” 刘彻点了点头,看了卫子夫一眼,卫子夫虽然不愿意,但是还是柔声应了一下,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刘彻看她走了,道:“难为阿娇姐姐帮朕撑着了。” 嬴政假意推辞了一番,道:“这本该是太后娘娘来做主的事情,我也不好伸头出面,只不过太后终归上了年纪,有些事情力不从心,也不愿意和这些个老臣生气。” 刘彻点头,道:“朕就是怕你凡事做了主,太后那里不高兴,你但凡做主的事情,除了和朕禀报,再去东宫一趟,这样太后也说不出什么来。” 嬴政答应下来,道:“匈奴下战书的事情,想必皇上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能缓,如今已经将王恢下狱,稳定了军心之后,廷议结果是,打算让李广、公孙敖和卫青三人任命将军,分别调遣一万骑兵,出长城主动打击匈奴,先下手为强。” 刘彻听了,倒觉得真是一个很解气的好方法,匈奴人绝对不会想到,一直想要和平都不惜送公主和亲的汉军,竟然会主动出兵去打击他们,没有防备没有准备,这样胜算也会大一些。 只是刘彻终归是帝王,很敏锐的注意到了嬴政说的一个人名,那就是卫青。 刘彻道:“李广是飞将军,跟匈奴人打了这么多年,匈奴人最怕的就是他,甚至最敬重的也是他,由李广调兵,朕很放心,公孙敖呢,也是个老将军了,虽然战功不及李广,但是也能让人放心……可是卫青……” 嬴政知道刘彻是担心卫青是初出茅庐,不能胜任,笑道:“陛下最不用担心的,恰恰应该是卫青。” 刘彻又从嬴政的眼睛里看到那种让人痴迷的光彩,不自觉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道:“这话怎么说?” 嬴政道:“就如同陛下说的,李广是飞将军,公孙敖是老将,他们的名头已经在匈奴人那里打响了,而卫青是什么?是公主府里的骑奴,因为在皇宫里头当侍卫,突然被提拔上来做将军,匈奴人一定看不上他,会把主力放在李广和公孙敖身上……如果说这些猜测都是侥幸,那么还有一点,那就是卫青并不自负,就因为他没有战功没有经验,所以一切都要谨慎从事,而且卫青有一股蛮劲儿,这对付匈奴人,再合适不过了。” 刘彻听了点头,笑道:“确实如阿娇姐姐所说,卫青正是这样的人,这样朕也放心了。” 嬴政听刘彻已经首肯,下一步则是最关键的一步,道:“虽然三万军比不过三十万大军,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 刘彻听他有些迟疑,顿时就明白了,只是他没有说话,等着嬴政继续说下去。 嬴政接着道:“那就是不管三十万,还是三万,都需要陛下的虎符。等调兵遣将之后,必定物归原主。” 刘彻并没有马上接话,似乎在想是不是要把虎符交给嬴政,毕竟虎符是兵力的代表,也是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代表。 刘彻双手一撑,似乎要躺下来,嬴政只好过去扶他躺下。 刘彻闭上了眼,似乎有些累了,却很淡然的开口道:“阿娇,朕信你。” 他说着手抬了一下,似乎是在指什么,嬴政心里登时就像擂鼓一样,立马走过到矮柜跟前,矮身下来,将抽屉拉开,里面是一个黑色金边的盒子。 嬴政将盒子拿出来,放在桌案上,拨开盒盖,里面赫然躺着半只金老虎,正是虎符。 嬴政将虎符拿起来,握在手上,或许因为乍暖还寒的缘故,所以虎符有些凉意,这种冰冷的,丝毫不温暖的死物,却让嬴政觉得兴奋已极。 嬴政拿到了虎符,立刻将窦婴和韩安国招来,让他们二人着手粮草后勤的问题。 窦婴和韩安国见到虎符,均有些吃惊,虽然在宣室阁里,嬴政说自己只是传达皇上的意思,但明显是搪塞之言,有些心机的老臣们都能听出来,其实这就是嬴政自己的意思,皇上现在卧床不起,病的非常厉害,怎么还有心神来琢磨这些出兵的事情。 窦婴以前见识过一些嬴政的手段,也是他最先提醒太皇太后注意,只不过那些都是小手段小心机而已,不能和国家大事相比,窦婴心里头是有所准备的,仍然被惊了一下。 而韩安国却是没有准备的,在他心里,陈皇后不过是个女人,管理国家或者行军打仗,都是男人干的事情,就算吕后和窦太皇太后那么厉害,还不过是过眼云烟,最终还是在为刘家打天下守天下。 这让韩安国大吃一惊,韩安国心里早就最好了准备,等嬴政一切安排妥当,却迟迟拿不到虎符,最终还需要靠送公主和亲来安抚匈奴。 他没成想,皇后娘娘竟让他吓了一大跳。 韩安国有些心惊,再不敢怀疑嬴政的能力,等他听完了安排,出了宣室阁,田蚡已经等了他良久了。 韩安国以前是梁王相,梁王去世之后,很久都没能做官,后来还是投靠了田蚡,送了不少东西,田蚡才答应给他谋取个官位。 虽然韩安国今日能坐上御史大夫,是他自己确实有本事,但是只是有本事也不够,若真的没有田蚡的引荐,怕现在还不能谋到一个官位来做。 所以某种意义上,韩安国也是田蚡一派的人。 田蚡找到他,韩安国又不傻,自然知道他是想从自己嘴里套得宣室阁里的话,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韩安国又见识了嬴政的手腕,怎么也不能说出去,说出去泄露军机按律当斩,嬴政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田蚡笑道:“韩大人,一起去喝一杯罢?” 韩安国笑了笑,推辞道:“丞相大人,皇上龙体有恙,做臣子的心里也着急,着实没有心情去喝一杯,卑臣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田蚡的笑容从韩安国开始说话,就慢慢的僵硬在了脸上,田蚡实在是没想到,韩安国竟然过河拆桥。 田蚡登时怒了,拦住韩安国,低声喝道:“你忘了是谁引荐你的么?” 韩安国顿住脚,苦笑了一下,道:“丞相大人就因为韩某没有忘记当时是谁引荐我的,所以才不能再跟丞相大人多说一句……您也是见识到的,在承明殿上,皇后娘娘说一不二,两句话将王恢下狱。皇后娘娘已经吩咐过,宣室阁中说谈及的任何事情,全部是军机要务,任何人不得透露,否则……杀无赦。丞相大人,听到的那个人,也决计讨不到好儿的。” 韩安国说罢了,再不停留,转头就走了。 田蚡看着韩安国的背影气得直跳脚,窦家已经完了,陈阿娇只能算是窦家的余党,王家和田家才是如今皇帝的外戚,但是他就没想到,窦家还能靠陈皇后这一个女人东山再起。 田蚡心里越想越觉得生气,心里想着,若是皇上真的有一天为了这个女人和自己这个做舅舅的翻脸,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帮助淮南王上位了。 田蚡心情很不好,让骑奴驾着马车,往家中去了,刚到了家门口,还没有进去,就被人拦了下来,似乎是求他办事的人。 自从刘彻登基开始,田蚡身为皇帝的舅舅,太后的亲弟弟,现在又变成了当朝首辅的丞相,求他办事的人自然也多,一天到晚也得有几拨人来送礼。 田蚡今天心里不痛快,谁都不打算见,但是他没想到,这个求他办事的人,确实刚刚被下狱的,王恢的儿子。 王恢的家人变卖了家产,将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想要求田蚡为王恢说几句好话,就算没有功劳,但是也有苦劳,让田蚡美言几句,赦免王恢的死刑。 田蚡本身就看不上王恢,虽说田蚡好色贪权,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眼光和学识确实是不错的,田蚡本身就觉得王恢是个没有胆识和魄力的人,根本不可能大用,但是刘彻武断,又一意孤行,不肯听他的上书。 田蚡不待见王恢,本不想管,只不过刚刚被韩安国和嬴政气到了,突然想到,王恢是陈皇后要杀的人,如果他能把王恢救下来,那岂不是给了陈皇后一个响亮的耳刮子。 田蚡当下收下了金子,都没有下马车,立刻吩咐骑奴跳转马头,再次进宫。 田蚡直接到了东宫,王太后正为了到底要不要和淮南王结亲的事情愁眉,见田蚡又来了,有些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 田蚡走过去,道:“姐姐,我有大事要和你说!” 王太后道:“我今儿个乏的要紧,心累,你赶紧说,说完了我要歇息。” 田蚡道:“今天朝上皇后让人拿下的那个王恢,我方才听到了消息,廷尉署似乎要定他死罪!” “死罪?” 王太后道:“就是那个什么延误战机的人?” “是啊姐姐。”田蚡道:“王恢他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对不对?而且皇上就命他勘测,也没说追击的问题,只匈奴人自己掉头跑的,现在没打着匈奴人,反而把火气撒在王恢身上,这有些说不过去,是不是。” “确实是这么回事。” 王太后道:“我瞧那个王恢也挺可怜的,一把年纪了还披甲上阵。” 田蚡又道:“其实王恢根本没必要判做死罪,全是皇后的意思……” “这话怎么说?” “姐姐你不知道么,皇后现在趁着皇上卧床不起,必定是想要借机会重振窦家啊!您想啊,窦家现在倒了,没有势力,怎么样才能重新抓住势力?可不就是杀人立威么?让大臣们都怕了他,皇后要杀的人一定要死,那谁还敢和窦家叫板呢?” 王太后听了眉头越绉越紧,道:“真是岂有此理!” 田蚡道:“皇后这根本没把你看在眼里,姐姐,不是我说你,想那时候太皇太后还在,你哪一天直起腰来了,不都是低声下气的跟在太皇太后后面,不敢高声,不敢吭声……结果现在了,东宫里还有你住着,陈皇后就已经耀武扬威了,想要谁死,谁就活不了。” 王太后被田蚡戳了痛脚,登时拍案而起,道:“哼,他陈皇后现在耀武扬威还早了点儿,有我坐在东宫一天,他就别想!” 田蚡看她站起来往外走,赶紧追上去,道:“姐姐,您这是去哪啊?” “去哪?”王太后冷笑道:“去椒房殿,问他为什么杀王恢。” 田蚡一听心里头就乐了,脸上却有些难色,道:“这椒房殿兄弟我是不方便去的,弟弟就先退下了。” “去罢。” 王太后已经没时间理田蚡,让人准备了车仗,往椒房殿去了。 嬴政忙了一天,刚回椒房殿歇息一下,就听楚服道:“娘娘,王太后来了。” 嬴政并不惊讶,仿佛是意料之中,笑道:“太后来兴师问罪来了。” 说罢了,让人跟着自己一起出殿门迎接,行事恭敬一点,免得王太后没事找事。 王太后确实一进门就想问他个不敬之罪,只不过没想到嬴政竟然率着众人在殿外迎接,结果这个罪名只好咽回了肚子里。 嬴政给王太后请安问好,王太后也爱理不理的,走进椒房殿,直接坐在了上手的位置上,开门见山的道:“我也不是来和你客套的,今儿啊,我也累了,所以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嬴政只是道:“太后请讲。” 王太后道:“那个王恢,你还有印象么,人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恼,何必把他逼死才算完呢?” 嬴政笑道:“不知太后何出此言,王恢因为延误军机下狱,但是定罪判刑还需要廷尉署立挡调查,并不是我说了算的,而且这件事似乎还没有最后的结果。” 王太后冷笑了一下,道:“别跟我打哈哈,就你那两下的小伎俩,我还能不知道吗?你想用王恢来立威,但是你也不想想,王恢他自从先皇在世,就辅佐朝廷,出使过多少次匈奴,连远在匈奴的南宫公主都记得他,对他礼遇有加,如果大汉杀了这样有功之臣,岂不是落得别人耻笑。” 嬴政似乎没有瞧见王太后生气一般,还是慢条斯理的道:“太后似乎是找错了人,这件事情,太后若是想管,应该去找廷尉署里负责的人来盘问,太后来跟我问,也于事无补,对不对?” 王太后登时睁大了眼睛,拍着桌案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对长辈的态度么?” 嬴政笑道:“晚辈也不知自己的态度哪里不对,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太后指点一二。” 王太后被气得不行,但是又挑不出错来,冷笑着站起来,道:“好啊,那我就去找廷尉署的人,看你怎么草菅人命!” 王太后说完,甩袖子就往外走,嬴政跪下来恭送,道:“太后慢走,恭送太后。” 王太后听着身后恭送自己的声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王太后心想着,以为自己没办法是不是,就不信把廷尉署的人叫过来,他们还能驳了自己这个做太后的面子,一个王恢而已,还能救不下来?若是通敌卖国也就算了,现在根本是无中生有的事情。 王太后回了东宫,立刻就传廷尉署的人进宫问话,张汤被火急火燎的叫过去,他是会看脸色的人,当下有些左右为难,虽然人都说张汤是酷吏,但是酷吏也要有些本钱才行,如果身后没有撑腰的人,拿什么去酷刑别人? 张汤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皇后娘娘让他严办,立军威好打匈奴,张汤也知道匈奴人可恨,正准备严办王恢,结果王太后横插一杠子,这显然是王家和窦家不和,结果火苗烧到了自己身上。 嬴政等王太后走了,心里盘算了一下,王恢肯定要死,才能树立军威,这样才能打仗,但是王太后如果召见廷尉署的人,给廷尉署施压,那王恢必定又不能死。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我要出宫去,楚服备车。” 楚服对嬴政一向是言听计从的,立刻让人备车,不过这次嬴政不是去东宫,也不是去宣室阁和承明殿,而是去牢狱。 王恢自从让自己的儿子去求田蚡之后,心里就特别忐忑,他怕自己因为和田蚡一直作对,所以这时候田蚡不会帮助自己,但是一想到田蚡是势利小人,只要价钱合适,一定会松口,就觉得也不是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王恢在牢里转了好几圈,站得累了,才坐在地上兀自叹气,这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登时像受惊的猎物一样站了起来,扒着栏杆往外看。 似乎怕是牢卒,因为他怕牢卒给他带来廷尉署的判决,但是又期待是牢卒,没准儿是自己儿子过来报喜来了。 结果王恢全想错了,虽然是牢卒没错,但是既没有带来廷尉署的判决,也没有带来田蚡的好消息,而是带来了一个人,正是被侍卫宫人簇拥着的嬴政。 嬴政站在牢门前,王恢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嬴政是做什么来的,不管嬴政是要杀他还是要放他,王恢都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一个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皇后娘娘,亲自下到牢狱来看他。 嬴政低头看了一眼门锁,牢卒很识趣的过去打开,嬴政稍微一低头,就走进了牢房。 牢房里还算干净,毕竟王恢是重臣,在没有定罪之前,还是有生还的可能性的,牢狱里什么人没有关过,牢卒虽然就这一亩三分地,但是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都不可能得罪还未定罪的人,没准儿哪天罪人翻了身,可不想被自己的愚蠢害死了。 嬴政身后跟着楚服,楚服提着一捧盒的饭菜和酒,放在地上。 王恢的眼神登时定格在捧盒上面,捧盒虽然很精美,雕着精致的花纹,色泽也非常美丽,只不过王恢的眼神登时飘忽起来,毕竟给犯人送酒菜,一般都是断头酒。 其他侍卫和宫人还有牢卒都站在牢房外面,嬴政和楚服站在里面。 嬴政看着王恢,王恢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拜下去,磕头道:“罪臣……罪臣王恢,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圣……圣安。” 嬴政的目光依旧盯着王恢,似乎要将王恢看透了一样,王恢因为做了亏心事,让儿子拿着金子去贿赂田蚡,所以就怕嬴政盯着自己,当下抖得有些像筛糠。 嬴政这时候才淡淡的道:“起罢。” 王恢站起来,嬴政环顾了一下牢房,慢悠悠的道:“王恢啊……说起来,你也是重臣,你出使过匈奴,每次都会为南宫公主带话回来,有可能在南宫公主心里头,你比亲人还要亲近,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罪臣……罪臣不敢。” 王恢又要拜下去,嬴政并不拦他,王恢跪倒在地,又是磕头,就怕嬴政说些什么要治自己于死地的话。 嬴政这次没让他起来,而是自己坐了下来,也不嫌弃地上脏。 王恢有些诧异的看着嬴政。 嬴政道:“你是忠臣,这我知道,但是王恢……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糊涂?” “臣……臣……” 王恢已经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几乎要老泪纵横。 嬴政语气还是淡淡的,道:“你太糊涂了,你是主战派,并不怕朝中权贵,在主和派权势倾天的时候,你肯站出来主战,王恢,你知道陛下有多器重你么?就是这样的主战派,竟然在沙场上,因为胆怯,让匈奴人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罪臣并非……并非……” 王恢想说,“罪臣并非胆怯”,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嬴政突然厉声喝道:“你敢亲口说出来,你王恢,不是因为怕了匈奴,才不去追击的?” 王恢全身一哆嗦,开始拼命的筛糠,他确实是因为匈奴人积威已久,自己只有两千骑兵,虽然是精锐,但是根本不敢去追,哪怕是去阻截一下,立刻就有大军支援,王恢也不敢。 王恢没有话说,嬴政缓和了语气,道:“你糊涂了一次,但你终究是忠臣,你的功绩大过于你的糊涂。在皇上心里头,他舍不得你,我和皇上提起要斩你竖军威,皇上连连说你是忠臣,不能杀。” 王恢终于抬起了头,眼睛已经有些红肿,道:“皇上……皇上真的这么说?” “你是不是忠臣,想必你自己心里头最明白,皇上是英明的,不可能看不到你的忠心……只是。” 嬴政话锋一转,冷笑了一声道:“只是我没想到,你又糊涂了一次,你竟然让人去贿赂田蚡,企图为自己开脱罪名!王恢你可知罪?” 王恢张了张嘴,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嬴政道:“如果皇上知道,王恢这个忠臣,因为怕死就拿钱贿赂丞相,不知要心寒成什么样子。王恢,你糊涂啊,一次比一次糊涂,就在最后的节骨眼上,你要把自己一辈子的英明变成骂名么?你想在皇上心里,从一个忠臣变成奸臣么?” 王恢盯着眼前的地,有些出神,嘴里叨念了一声“皇上”,两个红肿的眼睛再也藏不住,这么大的人竟然哭了起来。 嬴政站起身来,道:“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掸了掸衣服,微睨着他,干巴巴的道:“我可以告诉你,田蚡收了你的钱,去找到了王太后,王太后现在召见廷尉署的人,你死不了了……出狱之后,你也算是丞相田蚡的门客,风生水起指日可待,金银美女自然也缺不得你,然而在皇上心里,你王恢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大行令。” 嬴政说完,转身要走,王恢突然开口道:“娘娘留步!” 嬴政这才顿住步子,转头去看他,王恢还是跪在地上,膝行上前两步,抬头道:“娘娘,罪臣想知道……匈奴人下达战书,朝廷准备怎么处理。” 嬴政只是稍微思索,开口道:“发兵三万,出长城,主动突袭。” 王恢深思了一会儿,点点头,又道:“罪臣还想知道,皇上……皇上他,是不是已经知道……罪臣贿赂丞相以求自保的事情了?” 嬴政看着他,道:“皇上病重,没人愿意告诉皇上这样的事情,现在只是东宫插手了此事,但是廷尉署一旦判决,必然会呈奏皇上。” 王恢又点点头,哽咽道:“皇上还不知道……还不知道……天幸皇上还不知道……” 王恢自言自语罢了,突然以头磕地,保持着俯首的姿势,道:“皇后娘娘,罪臣恳请皇后娘娘,将这件事情保密,作为臣子,这辈子唯一的抱负都无一例外是辅佐圣上建功立业……毁了罪臣的名声,罪臣死不足惜,只是怕……怕皇上心寒啊!” 他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嬴政看他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思索,一个意气用事,并不稳重,形式缺乏慎重思考的皇帝,竟然能招揽臣子死心塌地的为他拼命,算起来刘彻也确实有过人之处。 或许也就是因为刘彻的意气,和他在政事上大刀阔斧的革新,让这帮怀揣着抱负的臣子们看到了并不十分光亮的黎明,只是这样的黯淡,也让他们心中充满了感激。 嬴政点了点头,道:“大行令放心。” 王恢抬起头来,道:“娘娘还肯叫罪臣一声大行令,罪臣……罪臣已经无以为报。” 嬴政转过身去,出了牢房,隔着栏杆,眼睛并不去看王恢,冷淡的道:“我的所作并不需要你来报答,我要用你立军威,你要我替你保密,今日之后,大行令王恢……咱们两讫了。” 王恢看着嬴政远去的背影,猛地站起来,“哐啷”一声扒住栏杆,吓得牢狱还以为他要闯出去,赶紧关紧了牢门。 王恢扒着栏杆,把头使劲靠在栏杆上张望嬴政的背景,喊道:“罪臣恭送娘娘!罪臣恭送娘娘!罪臣……” 王恢一直喊道看不见嬴政的背景了,才颓然坐在地上,眼前正是嬴政让侍女楚服放下的捧盒。 捧盒里饭菜不少,都是宫里头的御膳,自然美味异常,王恢将盖子丢开,盖子撞击在栏杆上,“哐啷啷”震得十分响亮。 牢卒过来查看,拿着刀拍栏杆吓唬王恢,笑道:“有的吃就快吃,妈的,这么香,老子都没得吃。” 牢卒说罢了,嘻嘻哈哈的又走了。 王恢看着盒子,将里面的饭菜都拿出来,一样样摆在地上,随即拿出酒壶和酒碗,将壶里的酒小心翼翼的倒进碗里,顿时又是一番哭咽。 王恢面朝皇宫的方向跪下来,恭敬的捧着酒碗,道:“臣错了,臣错了……臣不该临阵惧敌,不该花钱买死!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胆怯,一切全是臣的罪过……罪臣,先行一步了。” 王辉说着,将酒一口干掉。 嬴政很快回了宫,王太后向张汤施压完了,张汤赶紧跑去见嬴政,想让嬴政拿主意。 张汤哭丧着脸道:“娘娘,您就放过卑臣罢,卑臣只是个小小的官吏,怎么和太后娘娘叫板?” 嬴政嗤笑道:“我有说要难为你么?你回罢,太后让你怎么做,你听命就是了。” 张汤还在纳闷,为何一向说一不二的嬴政突然松了口,但是也没再说话,当下叩谢了嬴政的恩典,急急忙忙回去了。 张汤刚进了廷尉署,就有牢卒赶过来,火急火燎的喊道:“大人!不好了!” 张汤觉得晦气,他一天之内进了两次宫,被皇后和太后玩得团团转,哪能不觉得晦气,喝道:“快讲!” 牢卒道:“罪臣王恢,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什……什么?” 张汤顿时如五雷轰顶,他可是好好儿的答应了太后的,说一定按照祖制办事,不会无中生有,结果自己刚一回来,就告诉自己,王恢已经死了。 张汤登时有些惊了,但是他很快稳下来,现在事已至此,怎么说也得罪了太后,如果再不跟陈皇后面前卖个好,自己就算完蛋了。 王恢的案子很快就有定论了,王恢阵前惧敌,延误军机,按律当斩,罪臣王恢,自知无颜面对皇上,已经在狱中认罪自杀了。 刘彻还在卧床不起,张汤拿了奏章去禀报,刘彻本不想看,但是张汤再三请求皇上一定要看。 刘彻这才展开竹简,勉强看了两眼,顿时有些吃惊,一口气憋在心里,咳了起来。 卫子夫赶紧上前为刘彻拍背,张汤跪在地上不敢出来大气儿。 刘彻只是手一撒,将竹简扔在地上,闭上眼睛,挥手道:“善待王恢的家人,你下去罢。” 张汤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捡起地上的竹简,低声应了一声,然后退出了寝殿。 田蚡和王太后听说了廷尉署的判决,都是怒不可遏,田蚡道:“姐姐,看来咱们都小瞧了陈皇后。” 王太后冷笑道:“别涨了他人威风,他就算威风了一时,还能威风一辈子么?还能像太皇太后一样么?他还差得远,嫩得很呢。” 田蚡道:“是是,这倒是,但是这次陈皇后可是涨足了窦家的脸面,不光是姐姐您,就连弟弟这个丞相,现在也没人放在眼里了。” 王太后道:“你这个三公之首,还能输给一个妇道人家?” 田蚡道:“话虽然是这样,丞相乃三公之首,但是兄弟我始终是个外戚啊,而且我这个丞相,现在已经逐步架空了,实在是有心无力……” “那你说怎么办?” 田蚡就等着王太后这句话,道:“这样罢姐姐,说到底,不管姓王还是姓田,他都是外戚,只有和姓刘的连了姻,变成了一家人,才能说是自己人。” 王太后道:“你的意思是?” 田蚡笑道:“姐姐不防给我指一门亲事,亲自主办这门婚事,这样也好把权利抓得紧一点儿。” 王太后嗤笑道:“就这样?这还不容易么?只是现在彘儿身体不好,你又是他舅舅,不宜在这个时候操办喜事,怕别人说闲话啊。” 田蚡听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当即很高兴,道:“自然不急于一时,只是让姐姐先心里有个数,等着皇上龙体好一点再说。” 王恢已死,满朝上下也听说了风声,再没有人敢顶撞嬴政,或者觉得嬴政只是个妇道人家。 嬴政拿了虎符,让李广公孙敖和卫青三人,速度调兵出征,以迅雷不已掩耳的势头,突袭在长城以北游荡的零散匈奴部队。 三万骑兵,虽然数量不多,而且兵分三路,看起来不足为惧,但是很快,三路将军都传来了捷报,分别成功的突袭了匈奴散兵,俘虏了不少匈奴兵,缴获了马匹和兵器。 只不过是很小的战役胜利,只不过这小小的胜利,却像是惊雷一般,震彻了整个汉室朝廷,因为这件事之前一直处于保密状态,没有人知道,现在突然得到了鸿翎捷报,所有人都有些咋舌,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竟然有人敢主动去招惹匈奴人,而且还获得了胜利。 嬴政站在承明殿上,王太后还坐在一旁,虽然她也高兴汉军能够取胜,但是她又并不高兴,这是在嬴政指挥下的取胜。 嬴政看着毕恭毕敬分列两旁跪坐的诸位大臣,轻笑了一声,道:“匈奴人确实送来了战书,只不过他们肯定没想到,这封战书,不过是自取其辱的信号。现在三路大军还在往匈奴腹地深入……窦婴。” “卑臣在。” 嬴政道:“你这些时候一直赋闲在家,现在就让你来做这个材官将军,统管三路军队的粮饷问题,窦婴啊……当年平定七国之乱,你是何等功劳,何等英雄了得,千万别让众位大人失望,别让皇上失望。” 第47章 遗诏 刘彻这些日子卧床不起,卫子夫在一旁伺候着,是一点儿也不放松,就想着尽心尽力的服侍好皇上,让皇上知道,他生了病,能待在他身边尽心的人,也只有卫子夫一个。 卫子夫想着,自己这样无微不至,皇上就算是铁石的心肠,也该念点自己的好了罢。 卫子夫为刘彻整理被子的空当,李延年就从外面进来了,见到刘彻行礼道:“皇上,今天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呢。” 刘彻点头,道:“朕这个病也该好了。” 卫子夫笑道:“皇上这两天越发的有精神头了。” 李延年道:“奴才想要禀报一下这些日子的事情。” 刘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李延年道:“这些日子朝政一直由皇后和王太后主持,多半事情会朝议,朝议议不好的,再召开廷议……” 李延年一一将这些日子的事情禀报上去,先是嬴政拿到虎符,命李广公孙敖和卫青出征,随即是王恢畏罪自杀,很快前线就传来三路汉军均有小规模的取胜。 李延年又把嬴政召见了什么人,还有太后去找过皇后说王恢的事情告诉了刘彻。 刘彻当下有些沉默,似乎是在思考。 卫子夫眼睛一转,立马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厉害呢,这么短短的几日时间,就把朝政打理的一清二楚,奴婢听说,大臣们都佩服着皇后娘娘,没有敢不服从的。” 李延年看了卫子夫一眼,卫子夫的口气虽然装作很无心,但是在李延年眼里,卫子夫可不像在刘彻眼中那么温柔无害。 刘彻听了卫子夫“无心”的真话,心里也有些发沉,他确实很高兴旗开得胜打败了匈奴,可作为一个有自尊心的帝王,自己打败的仗,让一个后宫的女人轻而易举的打赢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再者,看现在的情势,似乎嬴政很得人心,就算得人心只是表面功夫,但是也没有人敢不服从他,窦家作为一个没落的外戚,经过陈皇后这样一捣腾,恐怕又要东山再起了。 作为皇帝,没有一人不忌惮外戚的,不管这个外戚姓窦还是姓王。 李延年道:“娘娘的作为被朝廷上下俯首称道,只是奴才斗胆,想和陛下说一句……” 刘彻道:“你说。” 李延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刘彻抬眼看了他一眼,李延年很聪明的低下头去,装作很谦卑。 卫子夫有些吃惊,在这件事情上,李延年竟然和自己站在一条船上。 确实是这样的,李延年一心想要栽培自己的妹妹李妍进入掖庭,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罢了,而这个坎子,不正是陈皇后么。 如果皇上能够忌惮和怀疑皇后,不怕一个帝王不继续扩充掖庭,那时候李延年正好能作为贴身的近臣,向刘彻为自己的妹妹李妍美言几句。 刘彻道:“事情说完了的话,朕要休息一会儿了。” “诺。” 李延年应了一声,刚退了出去,就见王太后的车仗停在了殿门前,田蚡先从车仗里下来,然后扶着王太后下来。 李延年远远的一看,当即又转回头去,匆匆忙忙的去通报。 刘彻本不是累了,只是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却见李延年又进来。 李延年道:“陛下,奴才方才远远的看见王太后和丞相大人,往这边来了。” 刘彻心里知道,田蚡和太后一起过来,准保又是要弹劾谁,或者给谁告状了。 李延年才通报完,很快王太后走进来了。 刘彻装作很欣喜的样子,笑道:“母亲和舅舅一起过来,朕可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啊。” 王太后道:“皇上说的什么话,做母亲的来看看儿子,有错么?” 田蚡笑道:“卑臣是拍打扰了皇上的清净,所以不敢贸然过来拜见,今日听说太后要过来,也就顺道一起来了。” 刘彻点点头,道:“坐啊,舅舅也别站着。” “是是。” 田蚡看刘彻对自己这么客气,才是有点受宠若惊,只不过他不敢松懈,因为田蚡越来越看不懂刘彻了,以前的刘彻意气用事,莽撞冲动,对他说两句好话什么都能成,但是现在不一样,自从刘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撅了自己那一回之后,田蚡才意识到,这个皇帝了不得了,他长大了,想要自己顶住朝廷了。 王太后道:“皇上最近身子怎么样?” 刘彻道:“比之前好了不少。” 王太后道:“彘儿啊,你可要多休息,快快的好起来,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你那个宝贝阿娇,把朝廷弄得是天翻地覆!” 刘彻笑道:“当年娶阿娇姐姐的事儿,不也是娘亲手撮合的么?现在还没过几年,娘难道不记得了?” 王太后被刘彻撅了一回,当下嗓子眼有些梗,随即避开这个话题,道:“娘早就想和你说这个事儿了,只是怕你身体不好,再给你添堵……前些日子,王恢的事情,他虽然有错,但是也错不至死,娘就去和阿娇他说了,结果呢,他答应的我好好儿的,说不再刻薄王恢,没成想啊,他说一套做一套,撂下话就亲自去了一趟地牢,把王恢给毒死了!” 刘彻也听说了这件事,张汤都向他禀报过了,不过经过调查,王恢并不是皇后下令毒死的,当时也有牢卒在场,皇后只不过和王恢聊了两句天,后来王恢就服毒自杀了。 刘彻也知道这件事王太后觉得不甘心,不过王恢都已经死了,而且恰到好处的正了军威,嬴政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出格的地方,没有办法继续追究下去。 王太后见他不说话,道:“娘也知道,现在人都没了,还抓着不放个什么劲儿呢,只不过娘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彘儿你想想,娘现在还健在,他一个皇后,怎么也是我的小辈,就这样肆无忌惮,说一套做一套,倘若等我不在了,他还不翻出天去?” 刘彻道:“娘您也别生气了,这件事情阿娇做的没有什么错儿,廷尉署已经给朕了奏章,王恢是服毒自尽了,阿娇并没有做出什么逼迫的举动。” 王太后听他替嬴政说话,顿时有些生气,道:“彘儿,都这节骨眼了,你还向着他?你这些天生病了,并没有看到朝廷上的样子,朝廷上大大小小的官员,见到皇后就跟见到了皇上一样,三路汉军小胜匈奴,满朝文武跪下来山呼万岁,这是要干什么?皇上,不得不防啊!” 田蚡见状,也趁机会道:“是啊皇上,并不是卑臣想要在背后议论皇后娘娘,只不过皇后娘娘很多作为太过于好大喜功,就说三路汉军突袭匈奴的事情,现在已经小胜,但是皇后娘娘一点也没有要收兵的意思,万一惹急了匈奴人,立威不成反倒损兵折将。朝廷上也不是没有人不去劝娘娘,只不过皇后娘娘根本谁也不听,只去重用像窦婴这样的窦家人……” 刘彻听得脑仁直疼,这种道理难道是他不知道的么,只不过刘彻一来没有办法,二来也不愿意去管,所以才没有动作。 而田蚡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受损了,所以一个劲儿的去跟刘彻告状,忘记了看刘彻的脸色。 刘彻听田蚡源源不断的说,当即装作累了,连着咳嗽了好几下,卫子夫赶紧过去扶着刘彻躺下来,道:“皇上,喝水么?喝口水润润嗓子罢。” 刘彻又咳了几下,摆了摆手,卫子夫给他盖好了被子,田蚡这才算识相的闭上了嘴。 王太后见自己儿子咳得这么厉害,走过去道:“彘儿啊,你身子到底好没好啊,怎么还咳得这么厉害?叫御医来看看。” 刘彻摆手,道:“朕有些乏了,娘和舅舅先回去罢,这些事情,等朕好了再处理。” 田蚡一听就知道刘彻在装佯,但是无奈王太后心疼儿子,只好闭嘴不言,田蚡这次算是无功而返。 王太后大张旗鼓的去找刘彻告状,这种事情嬴政怎么可能没听说,很快就有人邀功似的来告诉嬴政。 只不过嬴政根本就没把王太后看在眼里,王太后相比太皇太后来说,还嫩的厉害,现在嬴政的当务之急是打好与匈奴这一仗。 嬴政接到边关急报,因为卫青是三路将军之中,最年轻,也没有任何战功的人,所以匈奴人回击的主力军放在了李广身上,集合了三路匈奴的力量,迎面打击李广。 而公孙敖的队伍也被匈奴阻击,唯独卫青,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帆风顺。 嬴政看完了急报,让内侍拿给宣室阁里的众位大臣挨个阅览。 韩安国看了道:“娘娘,卑臣以为,若是再不收兵,李广将军的这一路,怕是支撑不久了。” 嬴政并没有给意见,不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而是看向窦婴,道:“魏其侯觉得如何?” 窦婴思索了一会儿,道:“卑臣以为,该派兵支援李广将军。” “派兵?”韩安国吃了一惊,对窦婴道:“李广将军的一万骑兵已经深入腹地,现在派兵怕是于事无补,若是匈奴人将李广将军的部队和援兵断开两截,怕是首尾不能呼应,会被各个击破。” 嬴政就像没听见韩安国的话一样,笑道:“魏其侯果然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派兵。” 韩安国以为嬴政想要打出大胜仗来,太过于急功近利,道:“娘娘,不可啊!现在派兵,只会损兵折将。” 嬴政看向韩安国,笑道:“正如御史大夫说的,现在派兵给李广将军,最多能够支援一时,并不能再取得如何更大的胜利……但是你们不要忘了,打仗的不光李广和公孙敖,还有卫青。” 韩安国听罢,思索了一下,顿时也就明白了嬴政的意思。 窦婴道:“正是这样……匈奴人自负彪悍,而且他们比汉军更加看重军功,如果没有军功在身,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喽啰,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卫青将军现在都没有受到大规模的阻击,正是这个道理,如果朝廷在这个时候派兵去支援李广将军,那么就是将匈奴人的目光收拢在李广将军身上,这样能够掩护卫青,虽不能直捣王庭,也能出其不意,给匈奴人一个教训。” 嬴政笑道:“魏其侯说的,正是我的心里话。” 东方朔想了想,道:“卑臣虽然只是文臣,不知行军打仗的道理,但是如此听来,李广将军岂不是危险了?” 嬴政背过身去,眼睛注视着地图,声音没有什么波澜,道:“想要成大事,必有舍取,况且……在我看来,李广能被成为飞将军,也必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能不能从长城返回来,就看看他李广真正的能耐了。” 他的话说完,众人心里都是一震,自古以来都是丢卒保车,没有弃车保卒的道理,卫青的功绩就好比一个小小的卒子,在李广面前,简直不值一提,但是在嬴政心里,真正要用的正是卫青这个微不足道的卒子。 众人这些日子都对嬴政的手腕有所了解,同样的,也对嬴政的狠心程度有所了解,有得必有失,有的时候肯输大的,才能赢大的。 廷议之后,嬴政让窦婴继续安排粮草的事情,又拨了七千骑兵去支援李广。 不出意外的,七千骑兵刚刚出了长城,就被匈奴兵勘测到了,受到了匈奴的阻击,根本没有来得及和李广的军队接头,就被断做了两段。 这件事情传回来的时候,嬴政和王太后正在承明殿临朝,田蚡一听,顿时心中大喜,这可是嬴政的一大罪状,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致使大汉损失了七千精锐骑兵。 田蚡下了朝就去找刘彻,刘彻喝过了药,觉得这些天躺得浑身难受,下了榻,被卫子夫扶着。正要去走走,田蚡就过来了。 刘彻看见他顿时什么好心情都没了,道:“不知舅舅来此,有什么事么?” 田蚡当下道:“陛下,卑臣是从承明殿退朝而来,刚刚收到边关急报,皇后娘娘不听群臣劝阻,又增派了七千精锐去支援李广将军,结果七千精兵刚一出长城,就被匈奴人伏击……” 田蚡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个传令官快步跑进寝殿,一面跑一面高喊,“鸿翎急报!卫青将军大捷!” 刘彻一听,顿时全身一震,猛地站了起来,传令官已至眼前,跪下来,手举捷报,道:“秉皇上,边关大捷,卫青将军的一万骑兵直捣王庭!” 田蚡一下就傻了眼,他就顾着来告状,结果连最简单的障眼法也给忘记了,看到捷报忽然明白了,原来嬴政派兵,不过是误导匈奴人,好牵制他们的主力部队,让卫青有可趁之机。 刘彻挥开卫子夫的手,自己站起来,道:“卫青打赢了……” 传令官道:“正是皇上,卫青将军直捣王庭,匈奴王已经将大军回撤,支援王庭,李广将军和公孙敖将军的两路已经脱困。” 刘彻脸上喜色无以言表,道:“好……好!那卫青现在人呢?还在打?” 传令官回话道:“回皇上,皇后娘娘传令,卫青将军已经回撤,将避免一万骑兵和匈奴主力大军正面冲突。” “好。” 刘彻现在除了“好”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道:“大军回来了么?朕要亲自出城门,迎接三军!” 田蚡简直被打了脸,兴匆匆的过去,结果扫兴而归,他没想到,陈皇后只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竟然真的能和匈奴兵抗衡。 虽然这里面有侥幸存在,匈奴人没想到汉军敢先发制人去打击他们,但是这种侥幸也是建立在周密的谋略之上的,战场之上往往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侥幸在强者的对抗之中,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田蚡也是在朝廷摸爬了这么多年的人了,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些,他心里头有些害怕,若是嬴政一天不除,自己的日子怕是一天就不会好过。 田蚡想着,现在不能正面和嬴政冲突,毕竟嬴政刚刚打败了匈奴人,皇上现在很高兴,别说皇上,就连朝廷上下,都很欢欣鼓舞,这个时候嬴政的势力正旺,自己不能以卵击石。 田蚡怕失去了自己的势力,出了寝殿就往东宫去。 王太后也听说了,卫青这个毫无功绩的毛头小子,竟然直捣王庭,虽然没有和匈奴大军正面较量,但是把匈奴人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这是前所未有的。 王太后一方面高兴,另一反面也向田蚡一样担心,毕竟指挥这次打仗的人不是王家的人,也不是他田蚡,而是窦太主的女儿,陈皇后。 而且这次的材官将军还是窦婴,这分明是窦家崛起的信号。 王太后正在担心,田蚡就进来了,王太后拉住他问怎么办。 田蚡道:“姐姐,现在人家陈皇后势力正好,就像是一把快刀,而咱们却是鱼肉,不可去硬碰硬啊。” 王太后听了拍着桌案,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就变成了快刀,咱们反倒任人鱼肉,这还像话么?” 田蚡道:“既然不能正面去碰刀刃,咱们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田蚡凑过去,低声道:“姐姐,前几日兄弟跟你说,给兄弟我指婚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王太后瞪了他一眼,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陈皇后都骑到我头上拉屎撒尿了!你还在想着成亲的事情,你想要气死我啊?” 田蚡赶忙解释道:“并不是这么回事,姐姐你想啊,咱们不能去和陈皇后较劲,那就要自己积攒势力,如果兄弟我娶了刘家的人,那不就是积攒势力了么?” 王太后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道:“这事情还不好办?你要现在娶都没问题。” 田蚡道:“那就好了,正好兄弟我做出不管闲事的样子来,让皇后他自己去折腾罢,姐姐你就看着,皇上那么要面子的人,能任由他的女人把持朝政么?等他们窝里斗完了,咱们也积攒够了势力,何乐而不为?” 王太后道:“希望如你所言。” 也不知是不是卫青大捷的消息太好了,刘彻听到这个消息,病好的也就差不多了,正如刘彻所说的,三军凯旋当天,刘彻真的亲自出城门迎接。 刘彻与嬴政参乘一车,路上有侍卫开道,百姓跪拜在两旁,见到刘彻的车仗就开始高声山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刘彻并不是没有出过宫,但是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回见,毕竟能这么大规模的打赢匈奴,这还第一次。 刘彻掀开车窗的帘子,向外面看了看,对坐在旁边的嬴政笑道:“朕病了这么些天,一直在榻上躺着,骨头都松散了。” 嬴政知道刘彻的唠嗑只是开场白,后话还会陆续才说,就没有说话,等着刘彻继续说下去。 刘彻望着外面,没有看嬴政,只是道:“老百姓是最好应付的,他们不像大臣,要给他们施展抱负的机会,要安抚他们,谁能让百姓不饿肚子,谁能让百姓不受战乱,他就是皇帝,还是个好皇帝……在老百姓眼里,他才不管皇帝是姓刘,还是姓什么。对么?” 刘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才转过头去看嬴政。 嬴政心里一突,当下只是笑道:“老百姓的心思是最简单的,看待帝王也是最公平的,不是么,陛下。” 刘彻笑了一下,点点头,道:“阿娇姐姐说的很在理。” 罢了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马车只是微微颠簸,一路往城外去了。 刘彻的御驾到了一会儿,卫青李广公孙敖的三路兵也就到了。 卫青的一万精兵丝毫未损,公孙敖带兵一万损兵七千,李广则是光杆一个人回来的,可谓是灰头土脸,面上无光,自然也就不高兴。 刘彻从车上下来,伸手扶下嬴政,众臣跪下来拜见皇上和皇后,刘彻让众人起身,这才走过去,道:“卫青,好样的,朕没有看错你。” 卫青连忙又跪拜下来,道:“卑将惭愧,若没有李广将军和公孙敖将军的掩护,卫青也不能有今天的胜利。” 卫青很明显是在给李广和公孙敖下台阶,公孙敖虽然笑不出来,但是脸上还挂着勉强的干笑,而李广不同,李广这辈子参加的大小战役,还没有这么丢人过,一万骑兵一个也没回来,听见卫青的话,也不觉得宽慰,直觉心里不服气,若不是匈奴大军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自己怎么可能输的这么难看。 刘彻迎接了凯旋的军队,回朝之后又褒奖了三军。 王太后趁这个机会,向刘彻提出要给田蚡指婚的事情。 刘彻笑了一声,道:“母亲,舅舅这是要把刘家抓的多牢啊?” 王太后没成想他这么直白的就说了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道:“什么话被你说出来就那么难听。” 刘彻道:“得,朕要是不同意,母亲该怪罪儿子,连舅舅娶个媳妇儿都不让。行了,任着舅舅喜欢,随便的挑。” 王太后虽然不满意他的态度,但是这件事也就算是敲定了。 王太后道:“你舅舅都娶妻了,你呢,彘儿啊,不是娘说你,你看见了,这次三军凯旋,他陈阿娇面子最大,朝廷上听他的话的人,比听你的话的人多多了!你若是再宠着他,让他在后宫里独宠,还不翻了天去?你趁着现在,也看看有没有能入眼的,娘瞧着卫子夫不错,他虽然身份低位了些,但是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形式说话才谨慎小心,不会仗势欺人,以后也不麻烦。” 刘彻搪塞道:“这个事情朕已经在考虑了,只不过儿子是晚辈,该让舅舅的喜事先办了,对不对?” 王太后听他没有顶撞自己,虽然也没答应下来,但是纳妃是早晚的事儿,田蚡的亲事又成了,于是就满心欢喜的走了。 田蚡是丞相,丞相的亲事,又是王太后亲自指婚,再加上娶得是刘家的人,这婚宴自然办得很隆重。 满朝文武,别管是不是和田蚡一头的,这成婚的当天,都必须给足了面子,带着贺礼过去道喜。 窦婴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窦婴向来成城府深,但是却异常的倔脾气,虽然他诸事忍让,但是绝对不会低头,所以窦婴虽然去道了喜,但是田蚡完全没有看出什么恭敬来。 在喜宴上也就难为了窦婴,无非是喝酒之类的,窦婴身旁有个人叫灌夫的,曾经跟随着窦婴平定七国之乱,和窦婴也算是出生入死的交情。 为人大咧咧,纯粹的莽夫秉性,喜欢饮酒,喝多了就喜欢顺嘴骂人,田蚡难为窦婴,灌夫正好喝醉了,看不过眼去,就大闹了喜堂,骂田蚡勾结淮南王,欲图谋反。 田蚡心里头一紧,他从没想过,自己和淮南王的事情那么秘密,竟然被灌夫这个莽夫知道了。 田蚡觉得灌夫不能留,就把灌夫给绑了,下了狱,要弹劾他不敬太后之罪。 窦婴和灌夫是有交情的人,而且灌夫是为了替窦婴出头,才破口大骂田蚡,只不过灌夫是个莽夫,不知道失态的要紧程度,他就算骂的再难听,也不过陪个礼道个歉的事情,但是灌夫竟然说田蚡和淮南王勾结谋反。 这件事不管是不是真的,田蚡都不能允许灌夫再活下去。 自从刘彻病好了,嬴政很识时务的退居了椒房殿,不再去承明殿临朝,刘彻也就没再说什么。 嬴政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他临朝没有太长时间,但是该立的威信一样不少,该收服的人才也一个不少,现在退居回椒房殿,只能让大臣们觉得他懂大体,就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楚服打听了这次灌夫大闹喜堂的事情,对嬴政道:“丞相田蚡前脚去和皇上告状,魏其侯后脚就到了,两个人分辩不出高下,皇上估计也没了辙,说两家都是亲戚,就组织大臣到东朝去廷议。” 嬴政听罢,道:“窦婴真是糊涂。”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嬴政道:“田蚡分明是想治灌夫于死地,不然喜堂骂人的事情,可大可小,赔礼道歉也就完了,但是现在田蚡给灌夫加了一个不敬太后的罪名,说自己的婚事是太后亲指,灌夫是针对太后……依我看,窦婴不是看不出来,而是看出来了也想拉灌夫一把,要知道这样一拉,没准会把自己赔进去。” 楚服道:“娘娘不是一直很器重魏其侯的么?那帮魏其侯一把?”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你现在去东宫的路上,如果能拦到魏其侯,就告诉他,别蹚浑水。” 楚服应了一声,赶紧出了椒房殿,刘彻让众人去东宫廷议,正好在路上拦住了窦婴。 窦婴听了楚服的话,只是说道:“灌夫是因为替我出头才落得今日的地步,况且,灌夫如果被加罪,我窦婴还远么?请转告娘娘,卑臣谢谢娘娘的好意。” 楚服拦他他也不听,只好又回了椒房殿。 其实嬴政早就有所料,窦婴根本不会听,若是窦婴脾气不是这么掘,现在做丞相的就该是他,而不是田蚡。 嬴政只是摇头叹气道:“窦婴保不住灌夫。” 廷议上田蚡和窦婴仍然平分秋色,两个人的口才自然没的说,尤其窦婴这次是被田蚡给逼急了,田蚡想让韩安国帮自己说话,只不过韩安国是聪明人,他并不想得罪窦婴,只是保持中立,两面都不反驳。 在东宫的廷议也没有结果,刘彻起初还想打个圆场,毕竟灌夫确实骂了人,但是他是功臣,罪不至死,而是太后是自己的母亲,总不能不去管她的面子,但是两个人都不想和解。 窦婴最后拿出田蚡的田产,田蚡有点惊,毕竟他的田产里面,除了自己的,还有王太后的,这些都是皇上根本不知道的。 刘彻听着他们吵,心里也不痛快,明明自己才是皇帝,明明灌夫只不过是骂人,但是他就不能轻饶了灌夫,他要看太后的脸色,明明他也知道田蚡贪污,但是他就不能办了田蚡,因为田蚡是太后的亲弟弟,有太后护着。 刘彻看着众人,眯眼冷笑了一声,道:“两边都有理,两边都说对方没理,那就一起杀头好了!” 刘彻说完,甩袖子就走了,东宫的殿上,众臣战战兢兢的站了好一阵,才敢退下去。 刘彻出了东宫,并没有立马去跟太后回报,反而先去了椒房殿。 嬴政正在看书,刘彻进去,直接坐在嬴政旁边,道:“灌夫的事情你听说了罢?” 嬴政只是点头。 刘彻道:“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嬴政轻笑了一声,道:“我只想问皇上一句,留灌夫,还是留窦婴。” 刘彻浑身一震,侧头看了嬴政一眼,道:“朕两个都想留!” 嬴政道:“那皇上就去和太后撕开脸皮罢。” 刘彻揉了揉额角,道:“就真没有别而办法了?” 嬴政看了他一眼,随即把眼光又定格在手中的竹简上,淡淡的道:“能忍旁人所不能忍,能狠旁人所不能狠,这才是帝王。” 刘彻听了有些出神,却不知自己要忍到几时才算完。 刘彻刚到了椒房殿没多久,东宫的侍女就来了,跪下来道:“皇上,太后娘娘不进食,说皇上今日不给结论,太后……太后娘娘就不进食。” 刘彻听了登时一口气冲上来,真想说爱吃不吃,只不过还是被压了下去,正如嬴政说的,要忍旁人所不能忍。 再怎么说,王太后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种大不敬的事情,刘彻必定不能做,只好站起身来,对嬴政道:“朕打算留窦婴。” 他说罢了,就往东宫去了。 王太后听了廷议的结果,并不满意,就不吃饭,还让人去告诉刘彻,今日不给个结果,她就不吃饭,自己尚且活着,就有人这么欺负自己的弟弟。 刘彻没有办法,为了保窦婴,还要去和王太后服软,让王太后别生气,准备问斩灌夫。 王太后听了这话,才满意了,终于肯吃饭,还问刘彻准备几时斩了灌夫。 灌夫对太后不敬,被立刻问斩,窦婴听说的时候,几乎气的晕了过去,田蚡让人抓了窦婴,说他和灌夫是一伙的,要去廷尉署问话排查。 窦婴这一去本身是走程序,刘彻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总得让王太后撒撒火气,等王太后气消了,也就把窦婴放出来,还继续他的魏其侯。 只是窦婴一被带走,魏其侯府上就乱了套,窦婴的妻子并不知道这是做做样子,连夜跑到了窦太主的府上。 窦婴和窦太主都算是窦家里面的顶梁柱,只不过现在老太太不在了,窦家也就算落寞了,窦太主没有了往日的嚣张,窦婴更加的沉默。 窦婴被关入狱的事情,窦太主也知道,她本想想办法,毕竟窦婴也是窦家的人,还没等窦太主想办法,窦婴的内人就来了,一进门哭哭啼啼。 窦太主知道一个女人家是被吓怕了,就安慰了几句,因为对方一直哭个不停,窦太主也没办法,就让陈蹻过来劝劝,毕竟家里头就属陈蹻口才最好。 陈蹻劝了两句,窦婴的内人终于收住了哭声,似乎像想到了什么,呜咽的道:“我家老爷根本没有什么积蓄,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想找些钱去廷尉署赎人,却找到了这个,我也认识点字,这……这是不是了不得的东西?” 她说着,将那被布包好的东西放在桌案上,并不大,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还瘪瘪的。 陈蹻上前替窦太主拆开,里面竟是一块黄布,陈蹻和窦太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东西正是圣旨无疑了。 陈蹻把动作放快,赶紧展开来,只看了一眼,登时激动的双手打颤,拿给窦太主,道:“娘!娘您快看!先皇……先皇的遗诏……先皇还有遗诏!” 窦太主抢过来扫了一遍,顿时双手也是打颤,激动了好半天,才道:“竟然是遗诏……我怎么从来都没听窦婴提起过。” 陈蹻对窦太主道:“娘,这样好了,舅舅有救了。” “是啊。”窦太主脸上露出喜色,又有些狠戾的神色,笑道:“可不止是窦婴有救了。” 这块黄布上正是当年景帝在驾崩之前,交给窦婴的保命符,让窦婴辅佐刘彻,并在有必要的时候,拿出这封遗诏,充当晁错,并且可包窦家上下大小无恙。 太皇太后去世的时候,就再三的想过,要不要把这封遗诏交给刘彻保存,毕竟剑是两刃的,虽然能伤人,一不小心也能伤己。 而且这一单拿出来,必定会让刘彻背负不孝的名声。 太皇太后考虑再三,最终到了,也没有告诉刘彻,窦婴的手里还有这么一个遗诏。 但是窦太主才不会考虑刘彻到底会不会背负骂名,王太后自从老太太去世之后,就开始过河拆桥,明摆着想要撇清楚和自己的关系,已经忘了她当年是怎么低三下四的求着自己,想让刘彻和阿娇结亲的。 窦太主对王太后早就不满,只不过她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势力,就算不满也不能有什么作为,何况她的女儿还在宫里头,就怕自己表露出来不满,受苦的是女儿。 窦太主对窦婴的内人道:“你等着罢,”随即又转向陈蹻,道:“蹻儿,跟娘现在就进宫去!看看他太后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第48章 长门宫 陈蹻拦下窦太主,道:“娘,现在不好进宫去,天已经黑了,别说宫门禁了,就算娘现在进去,也看不见皇上。这东西事关重大,不能交给任何一个人,恐怕见不到皇上,太后那里就会听到风声的,到时候不好办。” 窦太主仔细一寻思,似乎是这么回事,现在朝廷里皇宫里有多少都是王太后的人,自己进宫去见不到皇上的话,很可能会被王太后听到风声,那样就大事不好了。 陈蹻道:“咱们还是静待一个晚上,明儿一早,母亲再进宫去不防。” 窦太主点头道:“蹻儿说的对,咱们就等一晚上,明日宫门一开,就进宫去,保证救得下来窦婴。” 窦太主又宽慰了一会儿窦婴的内人,这一晚上,对方是担心的不能入睡,而窦太主和陈蹻则是兴奋的不能入睡。 窦太主怕遗诏有闪失,连睡觉都手里攥着它,第二日天刚亮,大家就都起了床。 窦太主将遗诏仔细包好,揣在怀里,然后让陈蹻去找人备车,把窦婴家的内人留在府里头,自己带着陈蹻往宫中去了。 今日是逢五,需要上朝,刘彻虽然是大病初愈,但是朝政已经完全接手过来,嬴政已经不临朝了,可是王太后仍然继续临朝,无非是一有什么事情,需要派出去闲差了,王太后就会想让自己家的人出去。 一些蝇头小利,刘彻也就不看在眼里了,能忍就忍过去。 嬴政还不知道窦太主手中有遗诏的事情,窦太主和陈蹻进了宫,正好赶上皇上去上早朝,有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的空当,窦太主说要去椒房殿看看嬴政,陈蹻生怕嬴政抢了自己发现遗诏的功劳。 就对窦太主道:“母亲先不要去和妹妹说,人多嘴杂,虽然妹妹一定不会透露出去,但是万一椒房殿哪个下人说了出去,岂不是坏了大事?” 窦太主觉得陈蹻说的有道理,也就没去椒房殿。 嬴政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进过宫。 若是嬴政知道窦太主手中有遗诏,也绝不会让她就这么冒冒失失的直接进宫来。 要知道,遗诏是一把利器,能将王太后扳倒台,但是王太后在宫中混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傻到别人想要扳倒自己,还无动于衷。 这封遗诏最厉害的时候,莫过于没有拿出来的时候,只要一拿出来,就没有退还的余地,和王太后撕破了脸皮,也要讲究时机的。 刘彻下了朝,有内侍来找田蚡,田蚡听了几耳朵,心中登时沉了,那内侍来说的不是别的,正是窦太主似乎拿了什么东西,要进宫面见皇上。 田蚡是隐约知道有遗诏这么回事的,但是具体并不清楚,遗诏上写的是什么也不清楚,但是这个时候拿出来,想必就是为了窦婴的事情,窦婴的对家是自己和王太后。 田蚡走出承明殿,正好瞧见刘彻正要上车,有人来和他禀报事情,田蚡心中知道,必然是有人来通报,说窦太主求见。 田蚡当下有些慌,随即快步走出承明殿,王太后下了朝,还没有来的及走,就被田蚡拦住了。 田蚡火急火燎的,压低了声音,凑过去道:“大事不好了姐姐!” 王太后看他火烧屁股的模样,笑道:“有什么事情能不好了?” 田蚡看了看左右,王太后让骑奴内侍和宫女们都退到一边去,田蚡这才道:“姐姐,先皇驾崩的时候,曾经给窦婴留了遗诏,刚才有人跟我说,窦太主进宫来了,要面见皇上!” “遗诏?” 王太后吃惊道:“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遗诏?有遗诏为什么要给窦婴?还弄个密诏,神神秘秘的。” 田蚡道:“当然不能让姐姐你知道,兄弟我推断,这个遗诏上面,多半说的就是你这个太后啊!” 王太后更是吃惊,道:“说我?说我什么?” 田蚡已经顾不得详细解释,将王太后推上车去,然后自己也矮身进了车,探头让骑奴驾车,道:“尚书大行。” 王太后见他这样急,道:“眼下车里就咱们二人,你总说了罢?” 田蚡道:“好姐姐啊,你难道不知道,先皇最怕的只有两点,一来是诸侯,二来是东宫,七国之乱的教训很大,先皇在驾崩之前就为皇上铺好了路,但是东宫不同,先皇如何能铺路?东宫代表的就是外戚,东宫的势力一大,必定让皇上疑心。先皇这是留了一手!我先前听人和我说起过,灌夫喜欢喝酒,喝醉了的时候曾说窦婴手里握着太后的脉门,这个脉门,就是一封遗诏!” 王太后听了直发愣,道:“我怎么了?我给他们刘家尽心尽力了这么多年,他死了还要防着我?还要害我?让我儿子害我!” 田蚡见王太后的表情,赶紧压低了声音,道:“小声些!小声些……叫别人听见了,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田蚡说罢,又道:“咱们现在就去尚书大行,不管他窦婴手里的是什么,先烧了再说!” “对……对,烧了它……我在刘家受了多少苦啊,彘儿是我儿子,他还想让我自己的儿子治我的罪?” 田蚡道:“姐姐你先别想太多,万一遗诏上并不是这么说的呢。” 王太后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自己非常委屈,本以为太皇太后死了,自己就能坐稳东宫,她万万没想到,景帝竟然还留了一招在后面。 二人到了存放诏书的档案处,没人敢拦着王太后,况且还有丞相跟着,王太后一脸阴沉,让人带他们进去,随即就让旁人都退了出来,不到片王太后和田蚡也退了出来。 众人恭送太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但是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王太后竟然把存档在尚书大行的遗诏给拿走了。 遗诏一共两份,为了可以看出遗诏的真伪,会在尚书大行存档一份,另一份则在窦婴手上,这份已经由窦太主带进宫中。 而王太后拿走的也正是这份存档。 遗诏一拿出来,刘彻必然会叫人调阅尚书大行,如果有存档,那么遗诏就是真的,百官要按照遗诏行事,但是若调阅尚书大行,发现没有存档,那么这份遗诏就是伪造,伪造遗诏可是杀头灭门的重罪。 王太后和田蚡拿到了遗诏,在车上就忍不住打开来瞧。 王太后两手打颤,展开来,就见上面的字并不太多,但是意思已经分明,说皇上年纪尚轻,由太皇太后监国,一旦太皇太后去世,由命窦婴辅国,在适当时机,做适当之事,如果有必要,也可以处理东宫。 在最后还特别着重的说明,这份遗诏可保窦婴一家无恙。 王太后气的手直抖索,田蚡脸色煞白,道:“万幸,万幸!还好是咱们拿到了。” 王太后没有说话,只是胸口上下起伏,猛地劈手去撕,遗诏是锦帛所制,自然撕不坏。 田蚡拦住她,道:“姐姐,回了东宫,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看到,烧掉它!若是窦太主没有拿出遗诏,那就算他们识相,若是窦太主真的将遗诏献给了皇上,那就别怪咱们心狠手辣了,窦婴一家老小的性命可不是咱们害的。” 王太后看了田蚡一眼,道:“你先走罢,不要和别人说咱们去过哪里。” “是是。”田蚡让人停了车,从车上下来,道:“太后要保重凤体啊。” 王太后没有吭声,让人放下车帘,骑奴驾车往远处去了。 刘彻下了朝本身想去椒房殿的,一来看看嬴政,二来也去看看儿子。 结果还没上车,就有内侍通传,说窦太主进宫来了,在宣室阁要见陛下。 自从太皇太后去世,窦太主还没有进宫来过,毕竟宫里头也没有窦太主要看的人,王太后又过河拆桥,窦太主也没有进宫的必要性。 这会儿突然进宫来,刘彻知道她一定是有事,就让车仗往宣室阁去了。 陪同窦太主的自然还有陈蹻,刘彻走进宣室阁,二人跪下来拜见,刘彻让他们起身,二人却不起来。 窦太主道:“我这次来,是有一样东西,想要面呈皇上,只有皇上看完,我才能起身。” 刘彻看她说的这么严肃,就让李延年把东西呈上来。 李延年将布包放在桌案上,将结子解开,里面赫然一张锦帛。 刘彻是见惯了圣旨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当下拿起来展开,这一看登时愣住了。 刘彻看罢了,将遗诏折起来放在桌案上,对窦太主道:“这件事情,都有谁知道?” 窦太主道:“因为事出重大,除了犬子和窦婴的内人,再没有人知道。” 刘彻站起来,快步走到窦太主面前,道:“你知道你把这个拿出来,意味着什么吗?” 窦太主觉得有利器在手,并不用害怕王太后,就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什么利害关系,只知道窦婴一辈子忠心大汉,结果落得牢狱之灾,况且他什么也没做错。” 刘彻似乎有些拿不定注意,看了窦太主和陈蹻一眼,转身坐回上手,思索了半天,最后道:“你们先回去罢,这个遗诏,朕会让人去调阅尚书大行,若是如实……” 刘彻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挥手让窦太主和陈蹻走了。 俩人出了宣室阁,陈蹻这才笑道:“母亲,咱们既然已经将遗诏交给了皇上,就去椒房殿告诉妹妹这件好事罢。” 窦太主脸上也有喜色,当即和陈蹻去了椒房殿。 嬴政听说窦太主和陈蹻来了,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这两个人竟然进宫来看自己。 窦太主一见面就拉住嬴政的手,笑道:“阿娇啊,这回娘可扬眉吐气一把了!” 嬴政不知他在说什么,陈蹻笑道:“妹妹还不知道呢,刚刚我和母亲进宫来,将一样东西,交给了皇上,你猜是什么。” 还不等嬴政去想,陈蹻也没想让他回答,道:“告诉你,竟然是先皇的遗诏!” “遗诏?” 嬴政惊了一下,他从未听说有什么遗诏。 陈蹻笑道:“正是遗诏,先皇将一封遗诏留给了窦婴,说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窦婴就可以拿着这个遗诏,废东宫!” 嬴政登时心中一突,道:“遗诏呢?已经交给皇上了?” “自然,”陈蹻道:“妹妹放心罢,我也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特意小心谨慎,还是母亲亲自将遗诏交给的皇上,已经万无一失了。” 嬴政当下面上有些沉,道:“万无一失?尚书大行呢,你们去看过了没有?若是尚书大行根本没有这封遗诏,那要怎么办?” 窦太主和陈蹻惊了一跳,窦太主懂啊:“阿娇啊,不可能罢?窦婴把这封遗诏藏得可深了,若不是变卖家产准备去交赎金,还找不到这东西呢。” 陈蹻也连忙点头,道:“是真的。” 嬴政道:“遗诏是真的管什么用?王太后那面只要听到一点响声,万一去了尚书大行,把遗诏调走,你们不仅就把窦婴一家害了,自己也脱不开干系。” 他话一说完,陈蹻登时脸色煞白,道:“不……不可能罢,王太后怎么会听说。” 嬴政道:“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宫里上下,全都是东宫的耳目,现在外戚姓王,姓田,唯独不姓窦!还不快去请皇上调阅尚书大行。” 陈蹻有些腿软,不过还是踉跄着跑出去。 刘彻拿到了遗诏,心里有些踟蹰,毕竟这封遗诏牵扯太广,刘彻已经没了去椒房殿的心情,就叫来卫青,商讨一下对抗匈奴的事情。 卫青之前在军队里找到了一名从匈奴投降来的人,对训练匈奴骑兵很在行,卫青请示过刘彻,刘彻就让这个人来训练汉军的骑兵部队。 卫青刚过来没多久,还在汇报这些日子的训练成果,结果陈蹻跌跌撞撞的就来了,李延年过来通报,刘彻一听是陈蹻,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 毕竟这个陈蹻,也就是脸皮好看些,嘴巴平日跟抹了蜜一样,但是要才识没才识,要胆识没胆识。 陈蹻进来,呼哧带喘的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请、请皇上立刻调阅尚书大行,恐怕迟则有变!” 刘彻一听,心里“咯噔”一震,他方才就顾着问窦太主,有没有将遗诏的事情宣扬出去,却忘了去调阅尚书大行。 刘彻当即站起来就往外去,道:“卫青,跟朕来。” 卫青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赶紧趋步跟着刘彻往外走。 刘彻带着卫青到了尚书大行,让官员打开柜子,果然不出所料,里面竟然是空的。 刘彻顿时有些发懵,脑子里一片空白,存放档案的柜子是空的,也就是说,遗诏是伪造的,不管遗诏是不是景帝的意思,它都是伪造的。 刘彻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他刚才还在想,其实这封遗诏写的很含蓄,并没有太露骨的说可以废东宫,就算拿出来,制衡一下东宫的势力也就算了,而且还能保住窦婴,何乐不为。 只不过他没想过,竟然有人快他一步,想要治窦婴于死地。 刘彻沉着脸,面上几乎能掉冰渣子,对官员道:“今天谁来过这里?” 官员有些迟疑,抬头偷偷瞥了刘彻一眼,并没有说话。 卫青也看了刘彻一眼,他跟着皇上这么长时间,刘彻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吓人过。 刘彻盯着那官员,喝道:“朕在问你,刚刚谁来过?” 那官员立马跪下来,打着抖的回话道:“太……太后和丞相来过。” 刘彻只觉得听到这个答案一点也不惊讶,但是心中的愤怒却已经达到了顶峰,胸腔之间似乎要炸开似的,刘彻只是冷笑了一声,道:“好,很好。” 说罢了,转身走了出去,卫青跟上去,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刘彻一边走,一边揉了揉额角,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叹道:“窦婴……怕是保不住了。” 卫青一听,有些惊讶,道:“魏其侯不过是去廷尉署排查几日,怎么……怎么就保不住了?” 刘彻没说话,上了车,探头对李延年道:“把田蚡给朕找过来。” 李延年道:“陛下,丞相刚才告病了。” “病了?不是早朝还在么?” 李延年垂首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只不过丞相大人确实告病了,就在皇上去尚书大行之前。” 刘彻终于明白了,又是冷笑了一声,道:“好啊,丞相病了,以为病了朕就找不到他了……去东宫。” 骑奴应了一声,李延年将车帘放下来,车仗就往东宫而去。 田蚡下了王太后的车,先去告病,说要回家休养,以防皇上找自己,随即又觉得心里不踏实,跑到东宫去和王太后说话。 正说着话,就听内侍通报,皇上到了。 田蚡吓得冷汗直流,赶紧躲在内室去,王太后因为烧了遗诏,心里也有些害怕,当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装作气定神闲的坐下来。 王太后刚刚坐在上手的凤坐上,刘彻就大步进来了。 王太后看他的脸色,心中已经猜到了,窦太主必然已经将遗诏交给了皇上,恐怕皇上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 王太后想的不错,刘彻确实是来兴致问罪的,但是并不是告诉王太后自己有遗诏,要废了东宫,而是为了她和田蚡私自调走遗诏存档的事情。 刘彻寒着脸,进去之后也不请安,就只是站着。 王太后被他盯着半天,心里有些发虚,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今儿是怎么了?气性这么大,看这架势,要找我问罪不成?” 刘彻没说话,只是环顾了一周,似乎是在找人,王太后因为藏了田蚡在内室,所以就怕他看出什么来。 当下站起身来,道:“皇上到底为的什么事过来啊。” 刘彻终于开了口,道:“朕来找朕的好舅舅。” 王太后心里打了一下颤,装作无事,道:“田蚡并没在我这里,他不是告假了么,这会儿估计在家里休息呢。” 刘彻笑了一声,道:“好啊,既然舅舅不在,母亲又那么偏袒舅舅,什么事情和母亲说也一样。”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扔在王太后眼前。 王太后乍一看那东西,魂儿都飞了,吓得面无人色,那东西就掉在王太后的脚前,王太后都不用捡起来,也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毕竟刚在不久前,她自己才把这份东西的存档给烧掉了。 王太后装模作样的道:“是什么啊?”然后弯下腰将东西捡了起来,再装模作样的展开来看,最后装模作样的惊讶道:“这是什么!这是假的!先皇怎么可能这样待我?彘儿啊,我是你亲娘啊,娘待你怎么样,这么多年来,你难道看不出来了?娘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助你登基,你可不能听信谗言啊!” 刘彻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王太后的脸色,随即道:“娘才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假的,是不是以前在哪里看到过?” 王太后登时瞪大了眼睛,后退了一步,将遗诏拽在刘彻身上,嘶声力竭的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怀疑我,你竟然怀疑母亲?我没见过这种狗屁东西!这是假的,假的!” 刘彻眯了一下眼,道:“既然是假的,母亲又何必如此失态呢?今天早上,母亲和舅舅去了哪里,拿过了什么东西,难道记不清楚了?非要儿子给母亲提点一下么!” 王太后听了,脸上的表情先是怒极,随即笑了起来,道:“彘儿,这确实是假的,若是真的,假的怎么也变不成真的,难道你不清楚么?” 刘彻看王太后脸上从怒变为喜,对方一定是琢磨出来了,存档已毁,自己根本没有别的办法证明这个遗诏是真的。 刘彻看着王太后大笑,心里一点一点的发寒,道:“母亲,你就非要如此么?” 王太后转头走到凤坐跟前,道:“我并不是非要如此,是有人逼我,你也看到了,是有人逼我!” 他说着,似乎是想起了遗诏上的所述,顿时又是气愤,一脚将凤坐的软垫踹翻。 王太后这本身是无心之举,只不过垫子翻开,里面竟然夹了一块帛布,上面还有些字迹。她本身没在意,但是上面有字迹,而且东宫一直是太皇太后住的地方,若是有东西,也必然是太皇太后留下来的。 王太后蹲下身,将布捡起来,粗略的扫了一眼,登时睁大了眼睛,随即转向刘彻,手一扬,笑道:“彘儿,母亲这里也有东西要给你看,你来看,这是老太太,你的好奶奶留给你的。” 刘彻没想到突生变故,就走过去两步,将帛布抢过来展开看,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几乎站不稳,上面是太皇太后的亲手笔迹。 竟然和景帝的遗诏如出一辙,只不过主角从王太后换成了椒房殿的主人,陈阿娇。 老太太在去世之前把刘彻叫到跟前,与他说了几件事,有一件就是留心嬴政,老太太看的出来,嬴政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他又怕自己多虑,所以只提点了一句给刘彻。 老太太将锦帛写完,最终没交给任何人,只是估计太皇太后也没想到,最先看到这封书信的竟然是王太后,而且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 窦太主和陈蹻还在椒房殿里转磨,楚服过来道:“娘娘,李延年来了。” 嬴政心中有些狐疑,李延年一般是跟着刘彻,而楚服说的是李延年来了,不是刘彻来了,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李延年是拿着圣旨来的,众人跪下接旨,让窦太主和陈蹻,甚至是嬴政都没想到的是,圣旨的内容,却是说陈皇后把持朝政,废皇后,收回玺绶,令废后阿娇退居长门宫。 窦太主听罢已经愣了,道:“不对,为何废掉我的女儿?” 李延年规规矩矩的宣读完圣旨,只是道:“太主,您就请好罢,这还是皇上百般争取来的,太皇太后的谕旨,王太后的意思,谁敢违抗?” 嬴政没想到有这样一劫,他极力避免废后的命运,只不过他什么都算到了,无论是名,还是望,就连皇上的宠爱也是集于一身,但事情仍然向着不可逆转的轨迹延伸下去。 刘彻没有去椒房殿,李延年说的不错,废后还是努力争取来的结果,若是按照王太后的意思,那就是让嬴政和窦婴一样,杀头弃尸。 刘彻有些疲惫,下完了圣旨之后就让李延年备车,要去牢里一趟。 窦婴没想到皇上会亲自来看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的跪下来请安,却见刘彻的脸色不对劲。 刘彻隔着牢门,并没有让牢卒打开,只是席地坐下来,淡淡的开口,这种时候,刘彻的心中有些死寂,道:“窦婴……你知道么,你为了保灌夫,可谓是尽心尽力,但是……你不知道,灌夫的事情牵扯出了多少事情。” 窦婴越听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儿,道:“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刘彻只是很平静的看着窦婴,道:“先皇可是留给了你一份遗诏?” 窦婴一怔,他没想到这件事刘彻会知道,这件事不论自己还是太皇太后,都是一直保密的,而且在太皇太后走了之后,应该也只有自己一个知道,但还是老实的回话道:“是。” 刘彻道:“你可知道,这份遗诏,已经被窦太主呈给了朕?” “什么!”窦婴惊道:“卑臣不知,这不是卑臣的意思。” “不管是不是你的意思……”刘彻叹了口气,喉头滚动了好几下,才道:“不管是不是你的意思,这份遗诏已经被呈了上来,已经公诸于众了,但是窦婴,但是……” 刘彻看着窦婴,道:“但是尚书大行……没有这份存档。” 窦婴“哐啷”一声抓住栏杆,道:“不可能!皇上,你要信我,这绝对不可能,遗诏的确是先皇给我的!” 刘彻猛地长身而起,也抓住栏杆,道:“窦婴,朕信你,但是朕要告诉你,尚书大行没有,没有这份存档!现在已经有人在弹劾你伪造遗诏了……” 窦婴全身突然泄了劲儿一般,颓然坐了下来,刘彻道:“还不止如此,因为你的这件事,朕刚刚已经下了圣旨……废皇后,收玺绶。” “皇……上?” 刘彻也跟着坐下来,道:“朕无能,朕谁也保不住。” “皇上……”窦婴抬起头,看着刘彻道:“皇上不要说这样的话,您尚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下去,相信先皇将朝廷交给皇上,一定也是相信皇上可以胜任的,不像老臣……不像老臣……只是,只是老臣连累了皇后娘娘。” 刘彻道:“朕心里头不好受,倒是希望你现在骂朕,痛骂朕一顿!” 窦婴笑道:“皇上,太皇太后的磨练您都已经淌过来了,又何在乎王太后给您的磨砺呢……先帝料到了一切,只是先帝却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皇上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辅国、监国!” 窦婴说着,退后一步,深深的拜下来,道:“老臣一辈子也没能为皇上分忧多少,下到地下,也愧对先皇的信任,臣……汗颜啊。” 刘彻坐在地上,看着窦婴一面笑一面哭,一下、两下、三下的向自己跪拜磕头,刘彻眼睛登时有些酸胀,只能坐在牢房的地上,隔着栏杆,注视着窦婴一下一下的磕头,听着那轻微的“咚咚”声,突然想到嬴政和自己说的话,做帝王,要能忍,要能狠。 刘彻从地牢出来,他能去见窦婴最后一面,却不敢去见嬴政一面,虽然刘彻曾经怀疑嬴政,也曾经觉得他几乎功高震主,如果继续让他参与朝政,恐怕嬴政就已经不是第二个吕后可以形容的了。 只是刘彻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嬴政,或者废了他,王太后拿着太皇太后的谕旨,还是刘彻答应不再追究田蚡的事情,才保下了嬴政的性命。 这种样子的求全,让刘彻怎么去见嬴政,或许再过几年,等刘彻的势力足够孤立东宫的时候,再把嬴政从长门宫接回来。 刘彻想的好,王太后和田蚡也想到了这点。 田蚡道:“依我看来,这个陈皇后可比窦婴要难缠,皇上的心思现在还在陈皇后身上,怕以后会有反复,只要让他出了长门宫,咱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王太后冷笑道:“这还不好办么?当时他怎么对待王恢的,现在咱们就怎么对待他,岂不是简单?” 田蚡道:“这……这件事恐怕兄弟我做不了,皇上虽然嘴上说不追究我的问题,但是肯定已经怀恨在心,这件事若是再由我来办,皇上定然会找个机会就治我于死地的!” 王太后道:“你怕什么?窦婴马上就要处斩了,看他们窦家以后还怎么翻身,” 田蚡听到窦婴要处斩了,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伪造遗诏这个罪名可不小,窦婴一家一百多口人,也算是田蚡亲手推上了断头台,让他听了怎么能不害怕。 王太后笑了一声,道:“最可惜的就是窦太主一家,他女儿进了长门宫,窦婴又要被斩,窦太主除了进出皇宫的门籍,就没什么事儿了,太可惜了。” 田蚡道:“姐姐呦,咱们见好就收罢,免得皇上跟咱们过不去。” 嬴政从椒房殿搬到了长门宫,这里的摆设他非常熟悉,并不是因为他在这里居住过,而是嬴政曾经在这里,看到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子,嘴里唱着“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最后抑郁而终。 而嬴政却变成了这个女人,顶着陈阿娇的壳子,在椒房殿中建立着自己的势力,只不过当他有了人心,收服了人才,一切只剩下最后的一步,事情却急转直下。 嬴政眯了眯眼,望着殿外面,突然有个侍女走进来,道:“娘娘,王太后派人来看您来了。” —— 窦婴因为伪造遗诏,杀头弃市,弃市于渭城,魏其侯府一家一百余种,均被斩首。 刘彻张开手臂,让李延年帮他整理好袖子,这才扶了扶冕旒,出了寝殿,上了车,往承明殿去了。 百官早早的位列承明殿门口两侧,刘彻的车仗一到,百官跪下山呼万岁,刘彻下了车,往殿中走,东宫王太后已经坐在了上手的凤坐上,继续临朝。 百官见礼之后,田蚡禀告了魏其侯被处斩的事情,承明殿上一时间一片死寂。 刘彻喉头哽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突然对田蚡笑道:“丞相,你的病好了?” 田蚡没想到刘彻有闲心追究自己装病的事情。“这……这……啊回皇上,卑臣的病,确实好了。” 刘彻继续笑道:“依朕看啊,满朝文武之中,丞相总是生病告假,御史大夫韩安国最近身体也不好,传出去还以为朕的朝廷都是老不中用的,还以为朕剥削你们这些老臣。” 刘彻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冷声道:“朕的朝廷,该换换了。” 王太后一听,立马道:“田蚡的病也好了,换官员的事情,皇上就交给田蚡去办罢?” 刘彻没有说话,只是微睨了王太后一眼,王太后心里一哆嗦,不过转念一想,窦婴已经处斩,没有人再让自己害怕了。 皇上不说话,满朝的大臣也不敢插嘴,王太后说出来的话没人理,让她面子上无光,尴尬的厉害。 刘彻隔了良久,才道:“这件事,再等等,朕心里自有打算。” 他说完,仍然没有人说话,刘彻看了一眼李延年,李延年赶忙朗声道:“有事起奏。” 众人无话,刘彻站起身来往台阶下面走,那意思是要下朝了,结果刚走了两阶台阶,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进来,“噗通”跪下来,叩首道:“皇上,废后陈氏,已于昨夜病逝。” 刘彻有一瞬间脑子放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王太后看了田蚡一眼,田蚡也正看向王太后,俩人脸上均有喜色。 田蚡哪知道刚笑完,一抬头,就见皇上也正眯着眼看着自己,心里立马就慌了,连忙低下头去,就当没瞧见。 刘彻想的很好,等过几年,自己斗得过太后了,将嬴政接回椒房殿来住,但是他想的太好了。 刘彻觉得,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不论是最先的儒生,还是忠心于自己的对应,亦或是心里最在意的嬴政,只有当他真正成为孤家寡人的这一刻,刘彻才觉得,那以往的种种,似乎都太过于稚嫩了。无论是意气用事的,大刀阔斧的,还是隐忍集势的自己,都太过于稚嫩了。 刘彻一节节步下台阶,慢慢转过身去,冕旒上的玉珠轻轻摇动着,敲击出脆响。他就慢慢的用眼睛扫着承明殿上的烛台,龙座,还有王太后和大臣们。 大臣们一声都不敢吭,在这个殿上的人,都领略过嬴政的智谋和手腕,有佩服的,有害怕的,有忌惮的,有惋惜的,全都屏住气息,目送着刘彻一步步走出承明殿。 刘彻上了车,李延年放下车帘,就听车里传出皇上的声音。 刘彻道:“出宫,去长门宫,朕……要去看阿娇……去看朕的阿娇姐姐。” 李延年叹了口气,道:“……诺。” 第二卷 千古一帝 第49章 相遇 霸上祭扫。 刘彻负手站在石桥之上,虽然开了春儿,但是风一吹还有些习习的凉意,似乎很是提神儿。 侍卫和内侍一律远远的跟在一旁,刘彻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忽然能想象到,当时先皇把窦婴招致身边,赐给窦婴遗诏时候的样子。 窦婴双手捧着遗诏,也是在这样的凉风中,追着圣驾一路跑过石桥,感激的久久不能出声。 刘彻闭了闭眼,他这一辈子,只敬重过三个窦家的人,第一就是窦太皇太后,不管刘彻和太皇太后的政治主张是否一致,但是太皇太后给他留下来的教训和教导,是让刘彻一辈子不能忘怀的。 这第二个,就是窦婴,不管窦婴是不是外戚,不管太皇太后有多不高兴,窦婴始终是站在刘彻这一边的,为了完成先皇的遗命,尊儒术,辅改制,只是到最后,刘彻也没能保得住他。 第三个…… 刘彻睁开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第三个,竟是一个女人。 六年都过去了,刘彻一想起来,心里始终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拧得生疼。 刘彻还在出神,忽然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袖子,刘彻低下头,就见一个半大的小孩子揪着自己的宽袖,奶声奶气的笑道:“父皇,儿子给您拿衣服来了。” 刘彻笑了一下,呼噜了刘据的头一下,道:“这么乖。” 刘据仰着头,很自豪的道:“儿子跟父皇出来之前,母亲特意嘱咐,说这面冷,如果父皇穿的单薄,要来给父皇送衣服。” 刘彻听到“母亲”二字的时候,神色有一瞬间的不同寻常,随即一把将刘据抱起来,道:“咱们不在这站着了,回去了。” 每年从霸上祭扫回来,刘彻都要去平阳长公主的府上转一圈,今年也不会例外。 阳信长公主知道皇上会来,特意早早的准备着,因为当今的卫皇后就是从平阳公主府出来的人,所以如今平阳公主也算是有名望的人,自然有很多富贵人家都想要把自己家的女儿放在公主府上,就等着每年皇上祭扫回来,没准运气好的,从这些人中又能变出一个卫皇后,也说不定。 刘彻的车仗远远的过来,阳信长公主就领着一众人出来迎接。 刘彻从车中下来,手上还抱着小皇子刘据。 阳信笑道:“据儿似乎又长高了呢。” 因为平日里阳信长公主说话行事的作风颇为温柔,小孩子也就亲近她,再加上她也不经常入宫,刘据看到她的次数少,就分外的高兴,直嚷着要她抱。 阳信长公主小心的接过刘据抱着,笑道:“据儿不只高了,还沉了呢。” 刘彻笑着往里走,道:“确实沉了。” 众人走进府去,就看见里面还有人,竟然是窦太主和次子陈蹻。 二人跪下来行礼,阳信忙过来道:“太主是前些天来的,我算着皇上这几日也来了,就留太主多住几天,正好大家聚一聚,免得只有姐姐,家里怪无聊的。” 刘彻看着窦太主,心里头难免会想到阿娇,看到陈蹻则更是不高兴。 自从阿娇去世,陈蹻仗着自己的面貌与妹妹阿娇有七八分的相似,多次自荐枕席。 并不是刘彻觉得陈蹻不像他的阿娇姐姐,只是生的越像,就觉得说话做事的风范越不像,没有阿娇那种通透和自如,用这一张脸来谄媚,刘彻只会觉得不快。 果然陈蹻一见到刘彻,眼神就往刘彻身上瞟。 阳信看了刘彻的表情,又瞥了瞥陈蹻,赶紧打圆场,道:“酒席都好了,皇上不入席,咱们可是都不敢坐下来的。” 刘彻这才道:“都坐罢。” 众人坐下来,刘彻坐在最上手,窦太主自女儿去世之后,行为也收敛了不少,毕竟遗诏经过她的手,窦婴一家的死窦太主心中也很不安。 窦太主一辈子养尊处优,不仅太皇太后宠着,就连景帝也宠着这个同母的姐姐,这让窦太主就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格,不管她在宫中混迹多少年,也不会去仔细的思考,毕竟在那之前,窦太主根本不需要去思考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情,窦婴一家没了,连自己的女儿也没了,窦太主不得不去反思,为人也沉默了,也不再出风头了,当年那个骄纵跋扈的窦太主似乎一下不见了。 而陈蹻不是这样,陈蹻对自己的兄弟姐妹本身就没什么感情,没了陈皇后,陈蹻只是觉得陈家在宫里头的依靠没了,仅此而已。 席间阳信长公主频频去给陈蹻打眼色,最后不得已,站起来笑道:“我记得家里头有一坛好酒来着,今儿是高兴的日子,难得皇上过来,我这就去找来,让大家尝尝。” 她说完了,往外走去,路过陈蹻身边的时候,轻轻碰了他一下,陈蹻会意,等阳信长公主出去一会儿,自己也找辙出去了一趟。 阳信长公主并没有去找什么好酒,而是在外间等他,看到了陈蹻,带他到没人的地方,皱着眉低声道:“你不是说,你能个儿着呢么?怎么现在皇上连看都不看你一眼?” 陈蹻一听,赶忙讨好道:“长公主您别急啊,这不是才开始宴席么,再者说了,这事情,怎么也得四下无人才好办,是不是。” 阳信长公主道:“你还在编,皇上进门来第一眼看着你,那脸色你看不出来么?我可告诉你了,你若是没成,反而被皇上厌恶了,可别拉着我下水。” “那是,那是。” 陈蹻道:“这是长公主给我的机会,若是成了,往后发达了自然忘不掉长公主的栽培,若是不成……那也和长公主没有一丁点儿的干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阳信长公主听到这话,才终于松口道:“你可跟我说的好好儿的,说的准成功,今晚上就看你的了。” 陈蹻笑道:“还要请公主,多敬皇上两杯才是,醉了,不就好办事了么?” 阳信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道:“你比女人的心思还多,行了,等会儿我会敬皇上的。” 陈蹻千恩万谢的,阳信长公主这才回去了,等了一会儿,陈蹻也就回了宴席。 其实这次窦太主和陈蹻会在阳信长公主的府上,并不是什么偶然,而是陈蹻特意和阳信长公主商量好的。 陈蹻向她保了证,只要能让他和皇上单独相处,就一定能成事儿,现在谁不知道,皇上后宫里那些妃子,不都是长得有几分和陈皇后相似么,陈蹻觉着自己这张脸,七八分的相似度,若是刘彻真的醉了,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 等事情成了,一切也就好办了。 阳信长公主回了宴席,笑着劝了几杯酒,因为刘彻有心事,所以就没去拒绝,顺势就都喝了,刘彻的酒量不浅,但是架不住喝闷酒,喝多了也就醉了。 入了夜,阳信长公主的府上变得寂静,回廊上挂着灯笼,一处别院有不少侍卫把守,正是刘彻下榻的院子,只不过院子里面却没有人把守。 不为别的,正是阳信吩咐过的,刘彻今晚要成好事儿,怎么可能让别人打扰了,所以只要侍卫们在外面守着,不让进去。 嬴政浑浑噩噩的,脖颈似乎被人扼住了,有种窒息的痛苦,喘不上气来,一切不受控制,四肢也使不上力气,似乎连动都动不了一下,全身都散了一样,好像被人从中间劈开了。 这种不收控制的痛苦,让嬴政有一瞬间的心慌。嬴政使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抬起手去松自己的脖颈。 就在嬴政睁眼的那一霎那,扼住自己脖颈的东西,忽然松了力气。 嬴政只记得王太后的人送来了毒酒,就像自己对待王恢那样,之后就是窒息的感觉。 嬴政想过很多种自己睁开眼睛后的景象,但是从没想过,自己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刘彻…… 刘彻用一种震惊、质疑、不敢置信的眼神在看着自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刘彻忽然笑了出来,那笑声有些发寒,刘彻的手又扼住嬴政的脖颈,哂笑道:“陈蹻,你以为你学的像他么?你一辈子都学不像!” 嬴政突然可以呼吸,有一瞬间的发怔,他不知道为何刘彻对着自己说陈蹻,只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彻的手已经又重新扼住了自己的脖颈,慢慢的用力。 嬴政因为呼吸不顺,瞪大了眼睛,刘彻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里又闪过浓浓的质疑和惊讶,再一次松了手。 嬴政摆脱了窒息的感觉,可不会第三次让刘彻再来控制自己,当下一翻身想要从刘彻的制辖范围内脱开,只是他稍微一动,顿时下身就传来一阵撕裂似的疼痛,钻心一样窜上头顶,随之而来的,竟然还有一股不受控制的酸麻。 “呃……嗯!” 嬴政登时睁大了眼睛,身上的劲力也被这股突然起来的痛感和快感卸掉了,一下被刘彻重新压住。 嬴政震惊的望着自己的下面,他竟然下身赤裸,两条腿大开着,后面丝毫没有保留的容纳着刘彻的那物。 他脑子里“轰隆”一声一片空白,似乎什么也想不了了。 刘彻看着他的目光,还以为他终于怕了,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掐住他的脖颈,腰上往前狠狠一送。 嬴政没有准备,被他撞得不由自主的向后一仰头,喉咙里低鸣了一声,却下意识的死死咬住牙关,并不让痛呼和那种难以启齿的感觉从自己嘴里泄露出去。 刘彻盯着他的眼神,自己的眼神也有些复杂,握在对方脖颈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却再难狠心真的扼下去。 刘彻不明白,明明是陈蹻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使花招,非要爬上自己的床榻,自己也明明是厌恶至极的,只不过当刘彻看到对方那一瞬间的眼神的时候,竟然被震惊了,竟然心慈手软了,再也下不去手。 刘彻看着他的眼神,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一直不能释怀的阿娇,就为了这种眼神,刘彻下不去手…… 嬴政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是在长门宫里,为何下一刻就变成了这样,自己以这种屈辱的样子,被刘彻狠狠的贯穿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中,竟然还夹杂着隐隐的快感。 这种隐约的酥麻感,随着时间的拉长,竟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最后变成了灭顶之灾,像潮水一样将嬴政湮灭。 嬴政的手抓住刘彻的胳膊,指甲用尽全力,几乎扣进肉里,疼痛已经被快感所湮灭,他眼睛直直的瞪着刘彻,嘴唇却不自主的微微张开,随着身子的摇晃,发出压抑的喘息声,两条腿因为快感而痉挛着,每一次想要收拢,却演变成夹住刘彻的腰身。 刘彻也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的眼睛,刘彻想从中看出破绽,但是刘彻却不知道为何,这个陈蹻掩饰的天赋竟然变得这么高,他的眼神,无论怎么看,都是像极了那个人。 刘彻盯着他的眼睛有些出神,下面的动作不停,瞧着他因为自己的给予而隐忍而咬牙的样子,却慢慢的俯下身来。 嬴政几乎没了意识,嘴唇上一片温热,全身登时打了个颤,猛地闪过头去,躲开刘彻的亲吻,只不过刘彻却不想放过他,按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改为托住嬴政的后脑,让他不得能侧头。 刘彻的亲吻非常霸道,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撕咬,嬴政的舌尖儿被刘彻疯狂的研磨和纠缠着,一阵阵的快感袭上来,让他全身发抖。 嬴政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的嗓子已经干哑了,头发因为汗水凌乱不堪,身体如同不是自己的一样,只能随着刘彻的动作轻微摆动,一下一下的被撞击的扬起脖颈。 刘彻猛地低下下头来,将头埋在嬴政耳侧,深深的叹了口气,嬴政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埋进了自己的身体,刺激的他喉咙快速的滚动,“嗯”的哼了一声。 在嬴政昏过去的时候,他隐约听见,刘彻伏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喊了一声……阿娇。 第二日天一亮,刘彻就从院子里出来,阳信长公主因为不知道陈蹻的事情成了没有,所以早早的就让人来打探,没成想皇上竟然这么早就要起驾回宫去。 阳信长公主细细的观察了一下刘彻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十分好,也不知陈蹻是不是惹皇上不快了。 阳信长公主试探的笑道:“皇上,这么早就要回去,以往不是都要在姐姐这里,住上几天的么?是不是姐姐有什么招待不周到的?” 刘彻挥了一下手,道:“朕只是突然想起来,有几个水患的奏章还没有处理,这些事情不能等,所以还是早些回宫,让人处理了才好。” 阳信听出来了,皇上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当即不再挽留,笑道:“那姐姐就不再留你,皇上,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只管到姐姐这里来,我这里虽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但也能听皇上说说话,为皇上解解闷儿。你是皇帝,往后要担心要忧心的事情很多,千万别憋坏了自己,知道么?” 刘彻听她这么说,只是点点头,道:“皇姐放心,朕也不是孩子了,不要替朕担心什么。” 刘彻说完,就让人去准备,小皇子刘据还在犯困,也被下人哄着上了车,御驾很快就启程了。 阳信送走了皇上,才收敛了笑意,转身往回走,道:“去园子看看,陈二公子哪里去了。” 下人应了声,就急匆匆往园子去。 嬴政醒来的时候,下面还在发疼,他身上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嗓子眼发涩,似乎是肿了,全身倒下没有一处是好的似的。 嬴政躺着缓了好一会儿,昨夜里就像是做梦一样,嬴政万万没想过,自己要辗转于刘彻的身下,除了屈辱,竟然还有莫大的快感,几乎湮灭了他的理智。 嬴政正在出神,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全身猛地一紧,牵扯到了下面的伤口,疼的嬴政顿时一头冷汗,喉头急速的滚动了好几下,才把痛哼给咽了下去。 下人一边拍门,一边朗声懂啊:“陈二公子?陈二公子您在么?您起身了么?” 嬴政说不出话来,而且也不想出声去应,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从陈皇后,突然就变成了这个丝毫没有什么作为的陈蹻二公子陈蹻。 下人敲了一会儿门,没听见有人应声,就转身走了,嬴政缓了好一会儿,才费力气的撑起身子来,下身的衣服已经被撕坏了,他的两条腿暴露在外,赤裸的,旁边也没有衣服,床榻上更是还有刘彻昨夜不堪的印迹。 嬴政狠狠吸了一口气,眯了眯眼。 这时候屋门却“砰”的一声被推开了,窦太主走进来,看着嬴政这个样子,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上来狠狠给了嬴政一个嘴巴。 嬴政没想到窦太主一上来就会撒泼,被打的脸偏向一边,脸颊顿时就肿了,窦太主脸色惨白,手颤抖的指着他,声音也颤抖着,嘶喊道:“畜生!你……你对得起你的妹妹么!” 这时候阳信长公主才进来,赶忙拦住窦太主,好劝歹劝的将窦太主劝住,窦太主一听有人劝她,一时间声泪俱下,阳信让下人扶着窦太主出去休息。 嬴政将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阳信长公主等窦太主走了,这才瞥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声音有些不屑,道:“这就是你说的准成事儿?我告诉你罢,皇上走的时候很不高兴,你就算是卖了屁股,也没让皇上提起一丁点儿的兴致来。下次别再来我这公主府谈什么大事儿了。” 嬴政一句话没说,阳信长公主奚落完他,也就出了房门。 等嬴政洗漱之后,窦太主已经走了,阳信长公主自然也不欢迎他留下来,嬴政当然也不愿意留下来。 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是好是坏,虽然恢复了男儿身,但是一睁开眼就是被人奚落,甚至辗转在刘彻的身下。 嬴政身边跟着两个长随,他并不想回窦太主府上,幸而这个陈二公子在长安城里也有自己的宅邸。 嬴政让人去雇了一辆马车,长随赶着车,就往宅邸去了,嬴政坐在车上,一路不怎么平坦,少不得颠簸,他身子虚弱,再加上后面那地方有些撕裂,这一路下来,疼的嬴政脸色发白。 嬴政正靠在车里闭目养神,尽量忽略自己下身的疼痛,忽然马车就停了,长随打起帘子,道:“二公子,前面路窄,遇到车了,咱们要退一退。” 嬴政听了,本想退就退了,也没多大点的事,只不过没成想对面的车因为停下来,里面的车打起帘子探出了头,正是田蚡。 田蚡望了望外面,高声道:“谁家的车,还不快点退出去,走路都不长眼睛?” 嬴政睁开眼睛,这才矮身下了车,冷笑道:“原来是丞相大人的车仗。” 田蚡看到嬴政,有一瞬间的吃惊,不过很快就笑道:“原来是陈二公子。我可是有公务在身,你耽搁不起,咱们往后再叙旧。” 嬴政看着他又笑了一声,上了车,让长随往后倒,等田蚡的车仗出来,田蚡以为嬴政怕了,很得意的坐进车中,还撩起窗帘子,对嬴政笑道:“咱们改日叙旧。” 嬴政也打着窗帘子,只是淡淡的道:“就怕丞相大人,时日无多了。” 田蚡听了浑身一紧,后脊梁有些冒鸡皮疙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快的瞪了嬴政一眼,放下窗帘子,马车这就错过去了。 嬴政没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长随很快驾着车就到了宅邸门口。 刘彻回了宫,手头上确实有个奏章,每年春天都会接到这样的奏章,黄河连年决口,不说湮没农田,一年的难民就有不少。 靠着江河本身应该是富庶的地方,但是洪水让农田几乎颗粒不收,春天淹了,一年也别想再吃上饱饭。 刘彻已经让很多官员去彻查此事,但是回来的官员不是生了病,就是告老还乡,要么干脆说修好了,但是第二年接着决口。 刘彻为这个件事动了不少怒气,但是就没有一个人能修好河堤。 他并不是傻,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不去修河,又是这样的态度,自然让刘彻猜到了,着河堤怕是有了不得的内幕才对。 只是没人敢去修,这件事一拖再拖。 刘彻一回去就让人传召,要开廷议,三公九卿急匆匆的到了宣室阁。 刘彻将奏章往地上一扔,随即一展袖袍坐下来,一声不吭的看着众人。 皇上已经不是六年前的皇上,这一点都是众位大臣知道的,这六年来,皇帝已经变了,或许是因为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应经被挖的几乎干净了,刘彻再也没有任何顾虑,行事作风一下变得老练了很多,也沉稳了很多,最重要是说一不二,就算王太后的外戚当权,也没有人敢跟皇上多叫板一句的。 刘彻冷眼看着大殿上垂首的众人,终于开口道:“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朕把你们叫到这里,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没有人敢说话,刘彻干巴巴,没有一丝语气的道:“为何大汉的人口经商都比匈奴人胜一筹,但是我们却打不过匈奴人?你们有没有想过,从朝廷根本上就有问题。只是一个小小的河堤,竟然修了坏,坏了修,这个江山不是朕一个人在坐,朕的国库养着你们,朕的百姓养着你们,不是喂得你们只知道中饱私囊的!” “臣死罪!” 众人连忙跪下来,就怕惹怒了刘彻,自己讨不到好。 刘彻顿了一下,道:“这件事情目前谁在管。” 田蚡抬了一下眼,道:“回皇上,是陈须在处理。” “陈须?” 田蚡道:“正是陈须……就是窦太主的长子,陈须。” 刘彻没想到这件事情是陈须在处理,毕竟不久之前,陈蹻还为了爬上自己的床榻,而算计自己,刘彻并不想听到关于陈家的任何消息。 刘彻道:“去传旨,朕限他,一个月之内给朕解决河堤问题,彻底解决,如果第二年还发洪水,还淹农田淹死人,朕就拿他是问。” “这……”田蚡听到刘彻的话,其实心里是乐呵的,毕竟陈家是废后的亲戚,还在朝廷之中田蚡就觉得不安心,能给陈家使使绊儿,田蚡自然高兴了。 但是田蚡还要装作很为难的样子,道:“这……陛下,一个月时间,恐怕太紧了罢?” 刘彻没说话,只是先拍了一下桌案,众人吓得赶忙又跪下来。 刘彻站起身来,往宣室阁外面走去,临走之前,只说了一句:“一个月不短了,要是想办,半个月就能给朕办妥了。” “诺。” 田蚡应下来,看着刘彻走了,才站直身子,一脸的得意,准备去陈家给陈须传旨。 嬴政在外面住了几日,但总得回去给窦太主问安,他进门的时候,正巧田蚡来了,陈须连忙将田蚡请进门来。 陈须请田蚡上座,田蚡也不推辞,就坐下来,呷了一口水,这才很有谱儿的道:“陈须,皇上的旨意下下来了,命你一个月之内将治河的事情完成,皇上还等着你回奏章呢。” “一个月?”陈须有些吃惊,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赔笑道:“丞相大人,这……这一个月,是不是太紧了些?” 田蚡摇手笑道:“我也知道您难办,已经为您求过皇上了,只不过皇上说了,如果你想办这件事儿,一个月都给多了。陈大人,您就看着办罢。” 田蚡说着,站起身来,弹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拱手道:“田某还有公务在身,这就走了。” 陈须客客气气的将田蚡送到门外,这才愁眉苦脸的回来。 嬴政将田蚡的样子看在眼里,他可是记得在自己还是陈阿娇的时候,田蚡是怎么样把景帝的遗诏偷偷调阅销毁的,窦婴在嬴政眼里是难得一见的人才,田蚡和王太后将窦婴推上了断头台,还连带着嬴政一起,这些帐嬴政可是一笔笔的都记在心里。 嬴政当下道:“河堤的问题,不是派人去修了就好。” 陈须瞥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屑,因为平日里陈须就很看不上自己这个弟弟,半点本事没有,就知道讨好母亲,才赚了不少宠爱。 陈须冷笑了一声,道:“你又懂得什么?田蚡这厮是扣了个屎盆子在我的脑袋上。那河堤是可以修,但是修了还会跨,你不知道,河的两岸住的人不一样,一面是豪强富贵,另一面却是平头百姓,播下去的银钱全都给富人修了堤,淹死的都是百姓,谁敢淹那些豪强?” 嬴政听了,心中一下了然,道:“这豪强之中,是不是有朝廷上的人?” 陈须道:“那不是必然的么?” 嬴政又道:“是不是还有田蚡的那份儿?” 陈须立马看了嬴政一眼,愁眉苦脸的叹气道:“哼,你说对了,就是有田蚡的田地在,田蚡不怕别人扒出他来,因为扒出来也没人敢动他,所以这么有恃无恐,你当他今天来真的只是为了传旨?还不是来敲打我,让我仔细了。”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情,我能帮你办好。” 陈须狐疑的又看了他一眼,嬴政知道对方肯定觉得自己没安好心,只是道:“兄长不用多想,我只是看不惯田蚡,很不小心,我和田蚡之间有些梁子,这件事我能帮你办妥,只有一个条件。” 陈须就知道他会开条件,没有好处的事情,自己这个弟弟怎么会做,道:“你先说来听听。” 嬴政笑的很轻松,道:“那就是,修河的事情,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能半途插手。” 陈须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勉强点头道:“随你。” 嬴政接手的第二天,就让人准备了车马,出了长安城去修堤,因为嬴政不让陈须细问,所以没人知道嬴政准备怎么去修。 刘彻上了早朝,准备去东宫给王太后请安,田蚡已经在了东宫。 刘彻笑道:“舅舅比朕的车仗来的还快?” 田蚡赔笑道:“这不是太后找卑臣有事,所以不敢怠慢,就赶紧来了。” 王太后见了刘彻,道:“彘儿啊,娘正好要找你来。” 刘彻道:“不知是什么事。” 王太后道:“刚才娘听说,你派陈须去修堤,结果陈须为了泄洪,把一面的良田全给淹了,现在已经有人告状告到我这里了,陛下总得管管罢。” 刘彻还没有接到关于泄洪的奏章,没响动王太后倒是先听说了,随即看了一眼田蚡,道:“舅舅收到了奏章,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东宫来,还真是尽忠尽职,朕看这样罢,舅舅也不要做什么丞相了,在东宫当个卫尉,如何?” 田蚡心中一突,连忙跪下来,磕头道:“哎呦喂,皇上您可别吓唬卑臣。” 刘彻低着头,微睨着田蚡,慢慢收敛了笑容,冷着脸轻喝了一声,“奏章。” 田蚡被吓了一跳,颤巍巍从怀里掏出来,双手递给刘彻。 刘彻将竹简展开来,映入眼帘的字迹让他整个人一震,登时有些吃惊,不为别的,正因为这笔迹苍劲有力,像极了阿娇的手笔。 刘彻收敛了心神,大体浏览了一下竹简上的内容,回报上写的为了泄洪,不得不扒开河堤的一面,必须要冲毁部分农田,才能保住百姓安全。 刘彻看完,将竹简慢慢卷起来,握在手里,道:“朕觉得,这个奏章写的合情合理,洪水已经制止了,只淹了部分的农田,没有百姓受伤,难民们都在欢欣鼓舞,何来告状一说。” 王太后听了站起来,道:“皇上,淹了的农田怎么办?淹了的田地难道就活该了么?这个陈须做事太不谨慎了!” 王太后说完,突然像想来什么,冷笑道:“还有,这个陈须说话不恭敬,皇上你看看这个奏章写的……皇上,你让他进宫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刘彻心下有些狐疑,毕竟如果只是有人向王太后告状,那王太后怎么可能如此生气,顶多和自己说两句,拨点国库的银钱,去补贴一下农田也就好了,这也算是皇恩浩荡。 但是国库播下去的银子,肯定远远不能和农田的损失相比,除非是触及到了王太后本人的利益,否则王太后为何要这么生气。 刘彻心里有些猜测,这件事情不管大小官员都不敢去碰,也说明了河堤的背后有不能触碰的权贵,这个人若是王太后,一切就说得通了。 刘彻想着,这个陈须敢去扒河堤泄洪,不惜得罪权贵,也算是一个好骨头,刘彻正好也没见过陈须,王太后想要对峙,刘彻也没拒绝。 吩咐李延年道:“去把陈须叫到东宫,就说朕要问他泄洪的事情,顺便赐饭。” 李延年应了一声,赶紧去办。 过不多久,人就到了东宫门口,王太后听了,道:“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胆子!” 刘彻看着王太后的失态,越发的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道:“传他进来。” 李延年应声,很快一个人就走进了大殿,只不过刘彻没想到,这个人并不是陈须,而是前不久在平阳长公主府上就遇见的那个陈蹻…… 嬴政走进殿来,给刘彻和王太后行礼。 王太后也是见过陈蹻的,一眼就看出来进来的不是陈须,道:“如果我没记错,皇上传召的可是陈须,并不是你。” 嬴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的道:“皇上传召的是扒河堤泄洪的人,那么就是卑臣。” “哦,原来是你。” 王太后打量了陈蹻一眼,“你倒是敢作敢为。既然你敢做了,那淹掉的农田,你也敢承认罢?” 嬴政这才抬起头来,笑道:“回太后,卑臣自然敢承认,只怕被淹了农田,损失了银钱的人,反而才不敢承认。” 刘彻虽然见到陈蹻就觉得厌烦,但是听他这么说,突然有些兴趣继续听下去,道:“损失了银钱不敢追求,这是为什么。” 嬴政并没有看向刘彻,在刘彻眼里,这个人一改往日的秉性,不是一见到自己就谄媚,反而有些云淡风轻,一切成竹在胸一样。 这让刘彻忽然想起了阿娇,那个人也是如此,每每都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谋划策,刘彻曾经说过,“如果哪一天没了阿娇姐姐,可如何是好?”结果就真的没了,刘彻很后悔说过这句话。 嬴政笑道:“道理很简单,因为农田并不是正经的田产。” 刘彻道:“那是什么。” 嬴政的眼睛扫过田蚡,又把目光注视在王太后身上,不急不缓的道:“搜刮民脂,中饱私囊,收受贿赂,还有什么,无非就是这些……卑臣说的对不对,丞相大人。” 田蚡突然被点了名字,毕竟他心虚,颤了一下,道:“口说无凭,你怎么知道这些农田都是贪污来的?” 嬴政转头看向他,笑道:“丞相大人太小看卑臣了,口说自然无凭。”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摞锦帛,手一扬,将锦帛抬起来,神色不变,照样是一派云淡风轻,只不过字字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慑,道:“这都是卑臣在当地收罗来的各种文书,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田产记录,丞相大人倘或不信,可以亲自过目,看看有没有出入。” 第50章 封侯拜相 田蚡一愣,看着嬴政手中的锦帛,顿时就想伸手过去抢,嬴政侧身一闪,低声喝道:“丞相大人,东朝之上,皇上面前,你要毁掉证据么?” 田蚡赶紧缩回手去,抬头看向刘彻,刘彻也正看着他,一脸瞧好戏的样子。 田蚡这才连忙解释道:“陛下,不要听陈蹻一面之词,这些东西必然是假的!” 王太后也有些着急,当下道:“皇上,今日在我面前,陈蹻都敢诬蔑田蚡,实在是太大胆了,绝对不能轻饶!” 嬴政又晃了晃手里的锦帛,道:“太后娘娘都还没有过目,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是不是诬蔑。” 王太后登时被哽住了话,直喘粗气。 田蚡道:“皇上,陈蹻定然是记恨卑臣去传旨给陈须,让他在一个月之内将修堤的事情办妥,但是这是皇上的意思啊,臣实在是冤枉。” 田蚡说的就差声泪俱下,刘彻听了只是抬了一下手,制止他再说下去,道:“行了,真的假的朕自会让廷尉署立挡调查的,母亲和丞相也不必担心,若是假的,定让陈家亲自为你们赔罪,但是……若是真的……” 刘彻说着,眼睛盯着田蚡,道:“丞相,朕之所以重用你为三公之首,就因为你熟谙大汉历法,又熟读百书,也该当知道,这若是真的要怎么处理罢。” 田蚡抬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点头道:“知道,知道……” 刘彻道:“既然这件事情先这么告一段落,儿子也不打扰母亲休息了,先告退了。” 说着转头瞥见嬴政,道:“方才朕说了要赐饭,陈蹻,随朕去领饭罢。” 嬴政这才把锦帛又收回袖子里,向王太后告了安,跟着刘彻退出了大殿。 李延年早就去吩咐准备午膳,等刘彻和嬴政退出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 李延年上前道:“皇上,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示陛下传在何处。” 刘彻想了一下,道:“以往传在哪里,就传到哪里去。” “诺。” 李延年很快就走了,吩咐午膳照旧传到寝殿去。 刘彻上了车,嬴政现在的身份是堂邑侯的次子,没有皇上的传召参乘,并不能上车,只能跟着车仗前行。 刘彻登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语气照旧,道:“陈蹻,参乘罢。” 嬴政只是顿了一下,将所有的情绪和表情收敛起来,应了一声“诺”,当即登上车去。 刘彻坐在正位上,嬴政上去之后坐在侧位上。 车仗前行,刘彻并没有立马出声,而是闭上眼睛,静坐在车里养神。 嬴政也就没说话,只是稍微一打量刘彻,随即收回了目光。 刘彻比之前看起来更稳重了,嬴政起初不知道,后来回了宅邸,才听下人说了,这一闭眼再一睁眼,竟然过了六个年头。 刘彻比六年之前要更有王者风范,面目上棱角分明,俊逸英气中透着淡淡的冷酷,嬴政从刚才刘彻和田蚡那几句对话中,也听得出来,刘彻现在的地位实权,可比以前要强的多了。 刘彻闭了一会儿眼,突然开口,道:“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嬴政没想到刘彻会突然说这种话,摆明了是奚落自己。 刘彻并不知道陈蹻换了瓤子,还道他是那个找见机会就扒着自己谄媚的那个陈蹻,所以难免奚落他一下,让他知难而退。 嬴政的脸色有些发寒,幸而刘彻并没有睁开眼睛,嬴政只是淡淡的道:“谢陛下关心,无事。” 刘彻没想到对方说话这么简练,就似乎不想和自己说话似的,当下有些纳闷,不知陈蹻为何突然转变了性子,睁开眼去微睨着对方。 嬴政知道他在看自己,只是装作没看见,照样不卑不亢。 刘彻点了点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道:“那就好。” 他说完,随即像想起了什么,道:“方才那些账目呢,拿给朕看看。” 嬴政听了只是冷笑了一声,从袖子里将那摞锦帛拿出来,递给刘彻。 刘彻不知他为何要笑,拿过锦帛展开来一看,登时有些愣了,随即也大笑起来,一张一张的翻过锦帛,道:“好你个陈蹻,田蚡要知道你拿几张空白的账目吓唬他,你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嬴政道:“田蚡做了亏心事才会心虚,这是他咎由自取,现在的境况,并不是丞相大人想不想让我好过,而是卑臣……想不想让他痛快。” “哦?”刘彻笑道:“听你的口气,莫非你真的弄到了田蚡的田产账目?” 嬴政道:“田蚡的账目容易查,当年魏其侯窦婴在世的时候,曾经整理过一些,只不过没能拿出来就不在了,卑臣想要差的人,需要费些周章。” 刘彻听他提起窦婴,顿时心里有些不好受,不过这些年来,刘彻身边除了卫青,没有一个真正可信的人,全都是表面的忠诚,可是内地里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官位,这都让刘彻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 刘彻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道:“是什么人,去查他还需要费周章?” 嬴政看向他,道:“是一个皇上钦派的特使都不敢去查的人。” 刘彻心里下意识一沉,隐约猜出了一个人,道:“谁?” 嬴政脸上挂着薄薄的笑意,但是笑意没有达到眼底,道:“这本是皇上的家务事,特使怎么好插手呢?” 刘彻听了他这句话,顿时更加肯定了,道:“是太后?” 嬴政点头道,“正是太后,河堤连年修,却连年闹洪灾,可是很奇怪的是,这洪灾只在一边河岸闹,其实原因很简单,另一边河岸土地肥沃,粮食出产的多,都是地方豪强的所有物,这其中不乏田蚡的田产,自然还有……王太后的。” 嬴政看他脸色变了变,心中莫名的一阵畅快,继续道:“卑臣扒了对岸的河堤,让洪水从对岸泄走,难免淹坏了农田,王太后能不生气么?” 刘彻最终也没说话,将空白的锦帛还给嬴政,隔了很久,才道:“还没搜罗好账目,就贸然和田蚡宣战,田蚡会加强戒备,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车仗到了寝殿,刘彻先从车上下来,嬴政这才从车中下来,李延年已经候着了。 刘彻和嬴政走进殿中,午膳已经摆好了,两桌面对面的摆着,楚服站在一旁伺候。 嬴政看到楚服的第一眼,是有些吃惊的,毕竟楚服跟着自己那么长时间,而且这个人非常的本分,该说的该做的一件不少,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不该知道的一件事也不去打听。 楚服当年是跟着嬴政一起搬去长门宫的,嬴政还以为,这个没有靠山的小宫女会死在长门宫里,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她。 刘彻入了席,示意让嬴政坐下,嬴政这才也入了席。 两个人对坐着,刘彻道:“这次洪涝的事情能这么快解决,你也是头功,朕已经派了三四批特使过去,结果都是无功而返,没想到陈蹻你倒是给了朕一个惊喜,朕以前到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些能耐。” 嬴政听出了刘彻语气里的揶揄,陈蹻什么德行,嬴政能不知道? 虽然陈蹻以前没进宫过几次,但是公然在自己妹妹面前向刘彻谄媚,自荐枕席,这种人的口碑能好的哪去? 嬴政这几个月都没在家里住几天,一是因为要去泄洪,二也是因为陈须似乎非常不待见陈蹻,在家里头陈蹻似乎也没什么地位,之前是靠着嘴甜,被窦太主宠着,但是阳信公主府里,窦太主因为知道陈蹻去招惹刘彻,甩了嬴政一个耳刮子之后,就对陈蹻再也不问不管。 这一下嬴政顶替的这个身子就是个不受待见的主儿,口碑也极其的差劲。 刘彻既然也不待见他。 嬴政并不在意刘彻到底爱不爱见自己,但是既然自己顶替了陈蹻的壳子,自然要让刘彻知道,他可不是再能任人奚落的主儿。 嬴政淡淡的笑了一声,道:“皇上坐在宫中,整日和东宫斗气政权,自然也顾及不到卑臣有什么能耐。” 刘彻听他说自己整日和东宫斗气政权,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道:“陈蹻,你好大的胆子!” 嬴政并没有立刻跪下来喊“卑臣死罪”,而是道:“难道卑臣说错了?” 刘彻站起身来,虚指着他,道:“你知道什么,你们都知道什么,朕这么多年来处处忍让,为的是什么,你们只看到了朕忍让着太后,但是你们没看到朕的朝廷,朕现在说一句话的分量,并不是以前能比的。” 刘彻一发怒,李延年和一干宫人连忙跪在地上,皇上站着,宫人跪着,唯独嬴政还坐在席上,这个境况是何等的诡异。 只是嬴政不为所动,照样一派淡然,笑道:“那田蚡呢?丞相是朝廷中的三公,竟然让田蚡稳坐三公之首这么多年。” 刘彻瞪着他,道:“田蚡能够整死窦婴一家,你觉得田蚡的势力小么?是吃一顿饭就能够解决的事情么?” 嬴政道:“卑臣能。” “好。”刘彻忽然笑道:“那你就让朕看看你的本事。” 嬴政道:“只是无利不起早,卑臣觉得,还是应该和皇上谈妥价钱,才好办事。” 刘彻越听越觉得有意思,从方才的暴怒中恢复了冷静,笑道:“陈蹻啊,你若真的能绊倒田蚡,朕就封你侯,让你做丞相。” 嬴政知道这是刘彻的一时赌气的话,不过皇帝的话既然说了,就要作数,自己这个身子不是堂邑侯的长子,而且不受待见,以后根本不能世袭爵位,这个爵位必定还是陈须拿走,若是自己能绊倒田蚡,真的搞到一个侯位,再加上三公之首的位置,还愁什么大事做不了? 嬴政似乎很满意,脸上终于挂了一丝浅笑,道:“陛下一言九鼎,卑臣就先谢恩了。” 刘彻一展袖袍复又坐下来,道:“陈蹻,看来这件事你是十拿九稳了?” 嬴政道:“臣不敢夸口,但总有九成的把握。” 刘彻笑道:“这还是不敢夸口?” 皇上赐饭,其实根本吃不了两口,都是陪着说话,要么就是商量国家大事,二人正说话,突见一个锦衣玉袍的小包子从外面冲了进来,鞋底儿踩在大殿的地上,发出“哒哒哒”的一串儿响声,两小肉手张着,嘴里还奶声奶气的嚷着:“父皇父皇。” 小包子跑进来,“吧嗒”一下抱住刘彻,仰头笑道:“父皇,母亲让儿子来问,今天父皇要去椒房殿用膳么?” 刘彻见到小包子,脸上顿时没了沉闷,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又在他肉嘟嘟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道:“这几天都不过去了,父皇很忙,据儿若是想父皇了,可以来找父皇。” 嬴政看着一个小孩子冲进来,这种架势必然是刘彻的儿子,大汉的皇子,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就是刘据,而现在当今的国母是卫子夫,那他口中的母亲自然也就是卫子夫了。 嬴政心中忽然一沉,刘据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儿子,竟然过继给了卫子夫。管别人叫娘叫母亲,别说是秉性如此霸道的嬴政,就算是普通人,怕是也不会高兴。 嬴政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倒是小包子注意到了还有一个人,抬眼去瞧他,小孩子还不会掩饰,打量一个人的时候,就全神贯注的去打量。 小包子似乎觉得嬴政的长相很和善,转头笑着对刘彻道:“父皇,这些日子大哥哥都不怎么跟儿子玩,父皇让这个大哥哥跟我玩罢。” 刘彻看小包子指着陈蹻,点了点他的脑门,道:“这不是哥哥,这是叔叔。” 陈蹻的年纪比刘彻要大,但是面相不似刘彻的硬朗,稍显清秀,这给人的感觉柔和了很多,也就觉得年轻不少。 刘彻哄着小包子,道:“还是让大哥哥跟你去玩,父皇还有事情要和叔叔说。” 小包子瘪了瘪嘴,皱眉嘟囔道:“大哥哥这几天都跟着舅舅去军营里玩,舅舅说我太小,不带我去军营玩。” 小包子刘据现在是卫皇后的儿子,他口中的舅舅自然也就是卫青,而这个大哥哥,则是卫青的外甥,霍去病。 卫青极为疼爱霍去病这个外甥,因为霍去病从小开始就对打仗用兵有极高的天赋,而且悟性很高,虽然秉性并不十分的沉稳,但是好在年轻,底子好,卫青也愿意培养他。 卫青看重的人才,刘彻也见过几面,不得不说,霍去病确实是个将军的坯子,他似乎就是为了行军用兵而生,就该存在于金戈沙场之上。 刘彻又正值求贤若渴的时候,自然也就对霍去病给予了厚望。 卫子夫知道皇上器重霍去病,就经常把霍去病招到宫中来,陪自己说说话,顺便和大臣们混混脸熟,往后等他入了朝堂,也好有些基础。 小包子的年纪还小,霍去病正好也只有十四五岁,小包子自然就粘着他。 刘彻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不耐烦,道:“据儿以后就能去了,等你再长大一点儿,再让舅舅带你去,好不好。” 小包子嘟着嘴,把脸埋在刘彻怀里,道:“儿子也知道大哥哥和舅舅都忙,父皇也忙,没人和儿子说话了。” 刘彻心疼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背,道:“是朕疏忽了,那今天下午你留下来,朕教据儿写字,如何?” 小包子闪着晶晶亮的眼睛抬起头来,似乎十分惊喜,不过立马皱眉,一脸不情愿的道:“还是不要了,父皇有正事忙,儿子不想打扰父皇。据儿懂事了。” 刘彻笑道:“据儿这么懂事。” 小包子奋力的点了点头,很自豪的拍了拍小胸脯,笑道:“那是自然的,据儿是最懂事的。” 嬴政坐在对面,听到小包子奶声奶气的说话,看到刘据还有些稚嫩掩藏不住任何心事的表情,心里头不知为何有些异样。 嬴政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些复杂,有些发涩,还有点的发酸。 或许大人和孩子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大人能够很好的掩藏心事,嬴政不动声色,不想把注意力放在刘据身上,只不过眼睛总是不由自主的往刘据身上瞟。 嬴政当年生下刘据是迫不得已的,根本不在计划之内的,这是他的屈辱,只不过一晃之后,刘据已经六岁大了,再出现在嬴政面前的时候,似乎心境都变得不一样了…… 嬴政用了饭,就起身告辞了,他出了大殿,身后有人喊他,随即又是“哒哒哒”的脆响,小包子飞快的也从大殿跑出来,撞在嬴政的腿上,随即抱住嬴政的腿,仰起头笑道:“大哥哥,你能经常进宫来跟我玩么?” 嬴政还没说话,就听有人喊了一声“据儿”,迎面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卫青无疑,虽然时隔六年,但是卫青的样貌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更加老成了。 另一个人看起来身量不矮,只不过生的还有些稚嫩,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年纪不大,正是霍去病。 刘据听见霍去病叫他,非常高兴的就跑了过去,笑道:“大哥哥,那边也有个大哥哥!” 第51章 皇后寿辰 霍去病将刘据抱起来,笑道:“据儿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刘据道:“因为我想跟那个大哥哥玩啊。” 说着小手还指了一下嬴政。 霍去病是见过之前的陈蹻的,毕竟霍去病深得刘彻的喜爱,经常在宫中走动,而陈蹻一有机会就扒着刘彻,霍去病自然见过他,而且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好。 霍去病自然不想让刘据和嬴政玩耍,于是对刘据道:“我陪你去玩好不好。” 刘据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道:“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大丈夫说话可是一言九鼎的。” 他说着,抱着刘据往台阶下面去,跟卫青点了点头,卫青也对他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走吧。 嬴政将这景象看在眼里,心中多少也有点确定,这个陈蹻以前在宫里头还真哪头都不讨好,连初出茅庐的小子也看不起陈蹻。 卫青只是和陈蹻客套了一下,随即就进了大殿去。 嬴政并没有多留,只是不知道为何,再次往刘据去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就快步步下台阶,出宫去了。 嬴政想要去田蚡那里探探口风,但是以现在这种身份去探田蚡的口风,似乎讨不到好处。 他出了宫,吩咐下人先回府去,自己一个人在街上遛遛。 嬴政进了一家酒肆,酒肆并不是很大,一看就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会去的地方,只不过嬴政一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熟人。 酒肆把角的桌子边坐了两个人,正是嬴政六年不见的老熟人,一个东方朔,一个主父偃。 嬴政当下走过去,两人看到嬴政,均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最后还是站起身来,主父偃见礼笑道:“陈二公子。” 东方朔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嬴政将他二人的表情收于眼底,笑道:“两位大人好雅兴。” 主父偃看他没有要走的意思,顺势请他坐下,道:“陈二公子不嫌弃,坐下共饮一杯罢。” 东方朔看了他一眼,主父偃并没有去看他,而是带笑的对嬴政拱了拱手,随即让店家再点一副碗筷和酒杯。 嬴政等店家摆上碗筷,才亲自站起来给东方朔和主父偃倒酒,笑道:“久仰二位大人的大名,一直不能一叙,没想到捡日不如撞日啊。” 主父偃还客套的和他应承两句,东方朔干脆当没听见,只是将酒喝干。 嬴政又要起身满上,主父偃赶紧拦住,自己起来给众位倒酒。 三人刚客套外,忽听外面有些杂乱,一家小酒铺子,竟然为了许多兵,一个穿着官袍的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嬴政抬头一瞧,正是上午在东宫见到的田蚡,嬴政还想着怎么去探探田蚡的口风,结果都不用去找,田蚡就自己跑了过来。 田蚡走进来,环顾了一下酒肆,显然是在找人,看到嬴政的时候,冷笑了一声,抬步走过去。 东方朔和主父偃不得已复又站起来,毕竟田蚡是丞相,自己只不过是个郎中,等级比人家低了不是一丁半点儿,只能恭敬的行礼。 田蚡似乎很满意两人的态度,他当然知道朝中有些人对自己不服气,但是不服气照样要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只是他没想到,嬴政却没有站起来。 主父偃和东方朔见嬴政没站起来,不禁替他捏把汗,不过一想,陈蹻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得两个人斗,正好就看好戏了。 田蚡居高凌下的道:“陈蹻,你看到本相,为何不见礼?” 嬴政笑了一声,手上托着杯子,眼睛盯着酒水,道:“田大人,你还记得在东宫,我拿出来的那些证据么?” 田蚡面色一变,登时喝道:“那是诬陷!” 嬴政道:“是不是诬陷,等证据足了,交有廷尉署立当查办,廷尉署的汲黯还有张汤,那都是忠于皇上绝不二心的,也不是别人说证据就是证据,若田大人是清白的,那决计黑不了,是不是。” 嬴政说着,站起身来,平视着田蚡,道:“还有另外一件事,刚才皇上已经任命我为特使,负责这件事情,之后没准还需要丞相大人到廷尉署来配合调查,这也算事先打了招呼。” 田蚡脸色有些发白,瞪着嬴政,道:“别拿着鸡毛当令箭,本相行的端做得正,还能怕你查么?” 嬴政听他说“行的端做得正”,当即就笑了,道:“丞相大人,小人冒昧的问一句,行的端做得正尚且这么多的田产,那要是真的贪赃枉法,该是多少家产?” “你!” 田蚡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嬴政迈步走过他旁边,突然又停住,回头道:“丞相大人,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皇太后地位金贵,不愁吃不愁穿,要置办那么多田产做什么?” 嬴政说完,也没等田蚡回答,似乎根本就没想让他回答,当即笑着走了。 田蚡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景,心里一阵阵发寒,有些站不住了,当即出了酒肆,上了车,吩咐下人再往宫中去,要见太后。 主父偃和东方朔看着两个人相继走出去,都有些纳闷,东方朔道:“这陈蹻怎么转了性儿了?” 主父偃点头道:“是啊,不是前些日子还巴结着田蚡呢么,一转头就这么僵持起来?” 他顿了顿,看向东方朔道:“不管怎么样,单看陈蹻刚才的形式说话,若不是没头没脑的托大,就是真的抓住了田蚡的把柄。” 嬴政走出去,样子很气定神闲,其实他根本没有太十足的证据,只不过想要探探田蚡的口风,田蚡这个人做事太谨慎,若是不激怒他,让他露出马脚,嬴政还真没有地方去找田蚡的把柄。 嬴政在治河的时候,确实发现了有大片的田地非常蹊跷,田主并非是本地人,打听说是京城里了不起的人物,再仔细去查,竟然是属于皇太后的,只不过常年交给田蚡打理罢了。 嬴政回了府,让人去守住宫门口,田蚡听了自己说的,必然要去宫里和太后商量对策,嬴政就让下人等着田蚡出来,看看田蚡有什么动向。 田蚡进了宫,火急火燎的去找王太后,王太后道:“你怎么走了又回来了?” 田蚡道:“太后呦,不得了了,那个陈蹻,真的查出了什么,他都知道那块田地是你的!” 王太后心里一惊,随即道:“慌什么,是我的又怎么样,谁规定做皇上的娘,还不许有块田了?” 田蚡道:“关键是……关键是这大部分都是……都是送的,如果皇上知道了,不太好说。而且皇上已经让廷尉署立挡侦察了,若是真的被查出什么,我这个丞相的老脸可往哪里放?” 王太后笑道:“廷尉署的人敢查你?谁敢查你,就让他到东宫来说话。” 田蚡道:“还有,还有,那个陈蹻,皇上似乎还委派了他做特使,负责这件事!” “又是陈蹻。” 王太后皱起眉来,道:“这个陈蹻是怎么回事,先前你不说他是个酒囊饭袋,不足为惧么?还说他天天巴结着你,想让你给他个好官位做,是你嫌弃他们陈家和窦家有关系,才不理睬他的,怎么现在好了,反被别人揪着鼻子走?” 田蚡道:“这、这……这弟弟也不知道啊,难不成这个陈蹻是装的?” “也有可能。” 王太后眉毛更是蹙在一起,道:“你想想看,陈家和窦家可是姻亲,陈蹻的母亲就是窦太主,窦太主最疼爱的儿子就是陈蹻,陈蹻的舅舅和妹妹都死了,他一定是记恨咱们,一直想着法儿的想要绊倒你!” 田蚡有些慌,道:“那可怎么办?姐姐你快给我出个主意!别看现在朝中我还是个丞相,可职权远远不比以前大了,现在朝廷已经被皇上划分,内外朝分明,我这个丞相马上就要变成了被架空的主儿,如果陈蹻一旦弹劾我,朝中一定会有一大批人跟着出头,到时候就不好了!” 王太后踱了两步,道:“你放心好了,你是我的弟弟,再者说了,你的老丈人可是刘姓的燕山王,不会有事的。你行事不是一向谨慎么,陈蹻想要弹劾你,也得找得出证据来,你这几天行事低调老实些,别搞幺蛾子出来就行了。” “眼下……”田蚡点点头,道:“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王太后坐下来,让田蚡也坐下来,道:“皇上现在是越来越能个儿了,他想干什么,谁也不能拦着,连你这个舅舅也要开始弹劾,我也老了,再管不得那么多事,没这个心力了,他要是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只是有一点……” 王太后看向田蚡,道:“刘据是陈阿娇的儿子,皇上要是立刘据为太子,我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田蚡有些迟疑,道:“只怕……这件事皇上也是铁了心的。” 王太后琢磨了一下,拍着桌子道:“卫子夫现在做了皇后了,翅膀也开始硬了,不到五天是不会来东宫给我请安的,交给她的事情也开始多方推诿。也不想想,当年要是没有我这个皇太后,她一个婢女,怎么当的上皇后!现在可好了,不但不争气,只有两个女儿,没能给皇上生儿子出来,还处处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 田蚡凑过去坐下来,道:“姐姐,不是我说,这个卫皇后,怕是想要摆脱您了。你想想看啊,卫皇后受宠的时候给皇上生了两个女儿,现在是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她的恩情可是日益减淡,至今都没有一个儿子,她若是想要坐稳皇后的位置,可不要把刘据抱的紧紧的?恨不得把刘据当亲儿子养呢,反正废后死的时候刘据还不懂事,还不得和她卫皇后亲近?” 王太后冷笑一声,道:“她想的倒好,什么好事都是她卫子夫的?依我看啊,皇上对她恩宠,还不是为了提拔卫青,让卫青摆脱骑奴的身份。” 田蚡道:“谁说不是呢,皇上他长大了,心思重的厉害,这几年越发的说一不二,又开始夺我的权,姐姐,你可要救我啊,不然我怕就是第二个窦婴了!” “瞎说什么!”王太后道:“咱们家才不会像窦家一样。” 王太后冷静了一会儿,道:“你去罢,记得这些日子别太招摇了,过些时候就好了,你是皇上的亲舅舅,况且我现在还好端端的,皇上还真能办你不成?” 田蚡觉得也是这么一回事,窦家之所以完了,那是因为太皇太后不在了,太皇太后留着一口气,窦家就没人敢欺负,这个道理是一样的,只要王太后在,刘彻就不可能真的办了田蚡,毕竟汉人把孝道看的比生命还要重,一个不能遵守孝道的人,不就是给各个心存谋逆的诸侯王以可趁之机,如何能安坐九五之尊的龙椅呢? 天下之大,要一碗水端平,刘彻也是人,他在朝廷里挣扎了六年,初步建立出一套完善的内朝来,刘彻觉得这六年,他几乎像过了十六年,甚至六十年一样艰难,他的身边没有真正可以交心的臣子,卫青虽然忠心,但是对于朝中没有什么天赋,也帮不了刘彻什么。 刘彻要打匈奴,也要斗外戚,还有安抚打压诸侯王的野心,甚至是后宫里掖庭里,宠了谁都要有计划有步骤。 楚服来替班上夜,走进大殿的时候,就看见刘彻手里拿着竹简,一手支着头,歪在桌案旁边睡着了。 楚服走过去,轻声道:“皇上?皇上您醒醒,到榻上睡罢。” 刘彻被楚服一唤,本身也没有睡熟,登时就醒了,看着楚服有些出神,眯了眯眼,道:“朕以为是阿娇。” 楚服眼睛一酸,赶紧低下头,道:“皇上,夜深了,休息罢,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刘彻坐起来,将竹简放在桌案上,道:“朕还有几个奏章没批改。” 楚服只好站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突然说话道:“皇上,下午椒房殿的人过来,说过些日子是皇后娘娘的寿日,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去。因为奴婢见皇上很忙,一直没找到时间请皇上示下,椒房殿的还等着奴婢回话呢。” 刘彻提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在竹简上落了一个浓重的墨点儿,刘彻搁下笔,随即把竹简往前一推。 楚服见了赶紧跪下来,用小刀子将墨迹刮掉,之后才恭敬的摆在刘彻眼前。 刘彻揉了揉额角,叹气道:“楚服你知道么,又要打仗了,匈奴人洗劫了朕的三个边城,死伤难以计数,边城血流成河……朕要回击,要打得他们不敢再来!” 楚服没说话,刘彻顿了顿又道:“这一仗必然要交给卫青去打……” 他说着站起来,道:“你明天去给椒房殿回话,朕会参加,摆的隆重些,还有……” 刘彻回头对楚服道:“告诉皇后,朕会让所有的诸侯王,都到京城来给她贺寿。” “……诺。” 楚服应了一声,她之前一直跟着嬴政,虽然是女流之辈,有很多嬴政所说的道理不懂,但是她也记得,嬴政说过,凡是用兵,都要注意诸侯动向,以免诸侯王趁国内空虚有所行动。 皇上让诸侯王进宫来贺寿,无疑是想将他们圈在宫中,自己的眼皮底下,才好集结兵力去打匈奴人。 嬴政派出去的人回报,田蚡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动向,反而非常低调,只不过好像丞相大人心情不怎么好,不顺心的时候似乎打骂了门客。 嬴政一听这个消息,顿时就笑了起来,要知道门客这种东西可是双刃剑,门客本身就是慕名而来,谁有名,谁有钱,谁能给他们饭吃,能给他们抱负的场所,就帮谁做事效命,能帮一个人出谋划策,但是同样的,如果没有利可图了,如果别人给的价钱更加合理了,如何其他人能让他更加自如的施展抱负了,门客知道的也不少,带着消息倒戈的也不在少数。 嬴政让下人去拜访这个门客,用重金收买,再加上窦婴当年留下来的对田蚡不利的证据,也足够田蚡玩一段时间的。 这些证据里,自然也不乏王太后的,但是嬴政很聪明,他知道刘彻根本不能把皇太后怎么样,先不说皇太后帮助他登基,对刘彻一直以来都很不错,除了在政治上贪得无厌了一些。再者皇太后始终是皇太后,如果刘彻敢动自己的母亲,各地诸侯王到时候一定会借此名义大肆起兵。 自古以来起兵都需要一个名头,只要有了这个名头,名正言顺了,也就有了军心和民心。 无论出于哪一点,刘彻都不可能给他们可乘之机,都不可能办皇太后。 不过绊倒了田蚡,王太后的势力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早朝之后,嬴政请求面见刘彻,刘彻听说是陈蹻来了,心中琢磨着,难不成这么快就有了发展? 刘彻让李延年把嬴政带到宣室阁面见。 嬴政走进来,不得不给刘彻行礼,刘彻让他起来,笑道:“你一定是给朕带来了好消息。” 嬴政笑了一声,道:“对皇上来说,绊倒自己的舅舅,甚至是母亲,算是好消息么?” 刘彻被他揶揄了一下,笑容登时僵硬在脸上,站起身来,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嬴政面前。 刘彻的身形挺拔高大,虽然陈蹻的这个身体不像当年董偃那么清秀温柔,透着一股男子的气息,但是跟刘彻站在一起,还是矮了一个头。 刘彻站在他面前,微微低下头去看着嬴政,嘴角虽然挂着笑意,但是没有什么愉快的感觉,给人有些莫名的寒战。 刘彻道:“陈蹻,你知道么,敢这么对皇上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 嬴政道:“谢皇上谬赞。” 刘彻转过身去,坐下来,道:“说说罢,你都查到了什么。” 刘彻将田蚡门客的供词拿了出来,李延年接过供词呈给刘彻过目。 刘彻看了一眼,顿时就笑了起来,李延年暼着刘彻的笑意,总觉得有些怕人,按理说皇上看到丞相贪污的证据,应该是生气的,没想到竟然这样笑了起来。 刘彻将竹简“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上,道:“好一个田蚡,朕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丞相的家产比国库还要厉害,他是知道朕这几年经常打仗,国库空虚了,想要捐捐银钱罢。” 刘彻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嬴政道:“但是朕抓不了他。” 他说着又站起来,走到嬴政边上,道:“朕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能绊倒田蚡,朕给你封侯拜相,但是现在问题来了……这些证据上全有皇太后的参与,朕若是查办田蚡,必然会牵连道皇太后,朕抓不得田蚡。”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只看皇上要田蚡生,还是要田蚡死了。” 刘彻背过身去,顿了一会儿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他背着手,道:“不是朕要田蚡生,或者朕要田蚡死,而是朕的亲舅舅,逼着朕查办他。” 嬴政听他这么说,也不是傻子,再清楚不过了,帝王果然都是冷心的,刘彻只想了一会儿工夫,已经决定杀了这个亲舅舅。 嬴政道:“卑臣倒是有个好法子。” 刘彻干脆回身坐在了台阶上,拍了拍旁边,道:“你也来坐。” 嬴政上前坐下来,道:“皇上不能直接办田蚡,但是又不想让田蚡好过,这还不简单么?田蚡有个老丈人,是燕山王刘定国,田蚡娶燕山王翁主,那还是皇太后的亲自指的婚。” “燕山王……” 嬴政点头笑道:“皇上,削藩是长久之计,何不从眼下就慢慢着手呢?派人去查这个燕山王刘定国,一来给田蚡敲敲警钟,二来也吓一吓诸侯王,长久以来的安抚之计,对诸侯王已经不奏效了,必须吓他们一吓,才能让诸侯安定一段时间。” 刘彻道:“倒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但是刘定国是朕的皇叔,也是刘家的骨肉。” 嬴政听到这里,禁不住冷笑了一声,道:“皇上,在卑臣面前,完全可以不说客套话,这样也能节省些时间。” 刘彻侧头看了他一眼,长身而起,道:“或许在你们心里,朕就是冷血无情的,只是你们都不知道,朕……” 他说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脑袋发懵,怎么就给陈蹻这样的人说这种心里话了?他顿时止住了话头,挥了挥手,道:“行了,这件事你继续办,去罢。” 嬴政道:“卑臣还有一个请求。” “继续说。” “卑臣想让皇上把郎中主父偃,借给卑臣用用。” 刘彻对他的话有些感兴趣,笑道:“主父偃?你要用主父偃去抓燕山王的小辫子么?” 嬴政道:“卑臣以为,这件事情只有主父偃能办得漂亮。” 刘彻点头道:“可以。”随即看了一眼李延年,道:“传旨,主父偃调配给陈蹻差遣。” “诺。” 嬴政刚要出去,刘彻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异样,道:“等等。” 嬴政停住脚步,回身去看刘彻。 刘彻道:“朕想起来了,再过些日子,就是皇后的寿日,不可动兵。” 嬴政听到“皇后的寿日”几个字,眼神一沉,道:“没想到皇上这么爱惜皇后娘娘。” 刘彻没有接他的话,只不过他心里另有一番琢磨,眼下刘彻正在秘密召见几个将军商讨打击匈奴的事情,这次出兵又是大范围的,他已经琢磨好了,趁着卫子夫过寿辰,把诸侯传到京城里控制起来。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处办了燕山王刘定国,难免就会引起诸侯王的不满,到时候再把诸侯王叫到宫中,那岂不是危机四伏。 嬴政只要一想就知道,刘彻肯定是有别的顾虑,刘彻可以为了自己的母亲不杀自己的舅舅,因为这是孝道,但是根本不可能为了宠爱一个妃子,而耽误了自己的政见,因为刘彻还不至于深情至此。 刘彻不想把军事的问题告诉嬴政,毕竟在刘彻眼里,陈蹻是个小人,就算有能力,也终究是个小人,他在自己妹妹刚去世不久,就开始迫不及待的自荐枕席。 无论刘彻把城府练成什么样子,始终厌恶陈蹻这样的小人。 刘彻自然不知道陈蹻已经换了瓤子,现在顶着陈蹻瓤子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阿娇姐姐,所以对陈蹻依然有看法,怎么可能把抗击匈奴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他。 刘彻只是道:“皇后寿宴,现在诸侯王已经奉旨进京,你现在可以去查燕山王,但是一切行动保密,不能走路风声,等寿宴之后,该抓的抓,该审的审。” 嬴政从宣室阁出来,正好看见霍去病手按宝剑走到宣室阁前,将剑解下放在门前的剑托上。 霍去病生的俊朗不凡,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有一股浓浓的军人气息掩藏其中。 霍去病也看到了嬴政,只是扫了一眼,停在门前等候通传。 嬴政看着霍去病,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很熟悉,但是究竟熟悉在哪里,他也说不清楚,似乎年代久远了一些,有些淡忘的模糊了。 嬴政走下台阶,卫青正好从台阶下面上来,也将宝剑卸下放在剑托上,等候通传。 霍去病见到卫青,道:“舅舅,皇上也叫你来了?” 卫青点了点头,却瞥了一眼嬴政,霍去病见到卫青的眼神,当即也就明白了,似乎皇上召见是密召,就没再多说。 嬴政把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霍然也就开朗了,终于明白为何刘彻刚才要自己在卫皇后的寿宴之后才能抓人。 刘彻秘密召见卫青,还能为了什么事情,不就只有打匈奴人这一个事情么。 刘彻要开始大规模打匈奴人,所以才不让他这个时候去动刘姓王,怕引起刘姓王的不满,招来祸患。 嬴政也明白了,为何要给卫子夫举办这么大规模的一次寿宴,皇帝并不是深情的皇帝,只不过是想要借着自己女人的寿辰,把自己的叔叔伯伯一干亲戚都圈禁起来罢了。 嬴政摇了摇头,往宫门去了,也不知道刘彻到底变了多少,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似乎沉稳了太多,在嬴政眼里本身不值一提的年轻皇帝,突然变成了一个劲敌。 卫子夫听说皇上要为了自己摆一场大寿宴,当下非常高兴,只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卫子夫并不是一个能被皇上的宠爱而冲昏了头脑的人,在这个宫里头,皇上没有真心的宠爱,他今天垂幸谁,必定又自己的道理。 卫子夫并不是不知道,皇上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有一大半原因是为了提拔卫青,另一大半原因是……刘据。 刘据从外面跑进来,卫子夫把他抱起来,笑道:“据儿淘气去了么?快去读书罢。” 刘据撅了撅嘴,卫子夫笑道:“据儿,你马上就要到上学舍的年纪了,不能再总是淘气知道么,只有你用功念书,你的父皇才会给你派好的老师,以后才能有作为,知道么?” 刘据虽然不愿意去读书,不过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被宫女领走念书去了。 卫子夫这才叹口气,刘据根本不是自己的儿子,但是她对刘据要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让皇上顺心,为了保存自己的地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皇上之所以让卫子夫做皇后,还有一点是,在刘彻眼里,卫子夫要比别人善解人意,要温柔,能做个良母,卫子夫自然要做好这个良母。 卫子夫知道卫青进宫来了,就让他完事之后到椒房殿来一趟。 卫青来的比较晚,同来的还有霍去病,卫子夫让霍去病陪着刘据玩耍,拉卫青到内室去说话。 卫子夫道:“皇上让你进宫来,又谈了这么长时间,说了什么没有?” 卫青道:“姐姐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皇上是密召会议,我有几个脑袋敢说给你听?” 卫子夫道:“你们这些爷们的会议,我才不想听,我只是想听听皇上这些天的动静。皇上到我这里的时候越来越少了,李延年不是有个妹妹么,李延年在皇上身边这么久了,一直想要把自己的妹妹送给皇上,而且那个女人长得似乎还和故去的废后阿娇有些相似,卫青啊,你替姐姐打听打听。” 卫青登时揉了揉额角,道:“姐姐,皇上的这些事情谁敢去打听,你就好好的住在椒房殿里。我倒是听说,皇上觉得据儿书卷气太浓了,有时间给他找个老师,教教他习剑术罢。” 卫子夫一时间没说话,卫青道:“怎么了?” 卫子夫道:“我倒是觉得,给据儿找个剑术的老师,还不如给去病找几个老师。” “这是为何?” 卫子夫抬眼看着卫青,道:“你怎么就这么笨呢,因为去病是咱们家的人,那刘据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卫青登时就站了起来,打断卫子夫的话头,道:“这种话怎么可以说!姐姐,我看你是糊涂了,还是好好休息罢,我先带去病回去了。” 卫青脸色有些发沉,往外室走去,临出去的时候站定了,道:“姐姐,据儿是个好孩子。” 卫青走出去,叫了霍去病,霍去病见他脸色不对,也没像往常一样打哈哈,老实的跟着就出去了。 嬴政和主父偃去了一趟燕国,很快就回来了,主父偃是个厉害的角儿,不只是辩才,搜罗证据的能力也很强,嬴政并没有看错人,俩人用了不长的时间,诸侯王进京的时候,他们已经返回京城来了。 刘彻传二人进宫去回话,这一次并没有在宣室阁,而是花园的回廊上。 刘彻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头微微扬起靠着柱子,正往池塘里撒东西喂鱼,似乎非常悠闲。 嬴政和主父偃走过去,行了礼,刘彻道:“起来罢,有结果了么。” 嬴政道:“燕山王的罪状大小无数,就看皇上想要他怎么死了。” 刘彻听了,这才回过头去他,笑道:“朕……有半个多月没见到你了,你一来说话还是这么呛。” 主父偃怕皇上生气,直给嬴政打眼色,让嬴政赔罪。 只是没想到刘彻却道:“说实在的,这半个月宫里怪冷清的,朕还挺想你的。” 刘彻说完了又转回头去继续喂鱼,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帝王的话七分是假三分造作,唯独能肯定的是,没有一分是真的。 所以刘彻这话,别说嬴政不相信,就连主父偃也没当真。 刘彻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洒进池塘里,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临着湖站着,道:“说说罢,燕山王刘定国的罪状。” 主父偃看了一眼嬴政,虽然查案的时候他是一点儿也不会手软,但是回话的时候还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皇上才能不生气。 倒是嬴政开口了,道:“燕山王刘定国贪赃枉法,凡是诸侯王,身上系了几条人命也不算什么,但是这个刘定国逼人乱伦,迫使自己的母亲和女儿侍寝,碍于燕山王是丞相大人的老丈人,田蚡又在朝中有势力,没有人敢弹劾刘定国。” 刘彻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嬴政,眉蹙在一起,最后只是道了一句:“燕山王……” 刘彻没有像主父偃想象中的暴怒,反应还算是淡然,只见他又面朝着湖水而立,语气很平静,道:“燕山王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 嬴政语气也没什么波澜,道:“赐死。” 刘彻点了点头,道:“还记得朕和你半个多月前说的话么,皇后大寿在即,朕不想见血,一切都要和和气气的,这件事情先不要惊动任何人,等大寿一结束,就把燕山王刘定国给朕扣下,交由廷尉署。” “诺。” 嬴政和主父偃应了一声。 刘彻说完了话,目光向前望着,对面有一个小亭子,几个女子在小亭子里抚筝起舞,似乎是乐府的侍女,正为了几天之后皇后娘娘的寿宴做准备。 隔着湖水,能听到女子们悠扬的歌声和嬉笑声。那被簇拥在最中央,翩然起舞的人正是李延年的妹妹,李妍。 李妍当年只不过十四岁,年纪还很小,如今过了六年,已近到了二十岁,李延年越发的发愁,自己的妹妹李妍若是再不能得到皇上的恩宠,时间可不等人,待到李妍色衰之后,就没有机会了。 但是李延年又不甘心,他一直侍奉在皇上左右,自然知道皇上对陈皇后的挂念,而自己的妹妹侧脸生的那么像陈皇后,这一点是多大的机会,若不能抓住,李延年觉得就是不甘心。 所以李延年听说皇上要在回廊召见嬴政和主父偃,就特意让自己的妹妹在回廊的对面演练歌舞。 李妍已经褪去了稚嫩和青涩,当年只不过有几分和陈皇后相似,而现在,李妍变得更加美艳妩媚,她早就知道这是哥哥亲自安排的,自然要更加卖力的表现自己,好让皇上倾心。 或许是离得远的缘故,刘彻看不真切,乍一看全身一震,还以为在对面小亭子里,被宫女们簇拥起舞的人,真的是那个六年没有相见的陈阿娇…… 嬴政看刘彻望着对面出身,也抬眼看过去,一眼就认出对方正是李妍。 刘彻站在回廊上,眼睛注视着对面的那个翩然起舞的女子,却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始终放不下的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第52章 酒醉 刘彻看着前方出了一会儿的神,遂回了神,这才又坐下来,靠着栏杆,笑道:“陈蹻,主父偃,你们两个很有才干么,才去了没几天,就查的清清楚楚的。” 主父偃连忙跪下来谢恩,嬴政并不想跪,但是这个节骨眼不跪下来,怕是自找死路,好事也变成了丧事,只好迟疑了一下,就跟着主父偃跪了下来。 刘彻道:“行了,等事成之后再行封赏,陈蹻……” “卑臣在。” 嬴政没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刘彻道:“朕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行了,你去罢。” 嬴政谢了一句,站起身来,刘彻并没有让主父偃也退下去,嬴政微睨了主父偃一眼,随即就告辞了。 刘彻等嬴政走远,这才道:“主父偃,你也别跪着了,起来。知道朕单独留你,为的什么事么?” 主父偃谢了恩,站起身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卑臣虽不敢揣度圣意,但是多少也想到了一些……陛下既然让陈大人退下,必定此事是和陈大人有关。” 刘彻笑了笑,道:“朕一直听说主父偃是人才,东方朔还跟朕的面前举荐了你不少次,但是没有机会重用你,如今听来,你果然是个通透之人。” “谢陛下夸赞,卑臣惶恐。” 刘彻挥了一下手,侧过头去望着湖对岸,对面的歌女们已经弹罢了一曲,李妍也不再跳舞。 刘彻道:“朕不放心陈蹻这个人,你给朕盯好了他。” “这……” 主父偃眼珠子转了一下,对刘彻道:“皇上,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你就直说罢,反正这里也没有旁人。” 主父偃得到了应允,回话道:“据卑臣所知,这个堂邑侯的二公子口碑不好,虽然在朝廷中没有树敌,但是行事奢靡,口无遮拦。只是依卑臣和陈大人这几天的接触来看,又完全不是传言这么回事。陈大人行事作风颇为干练得体,而且建树独到……卑臣是怕,这个陈大人,怕是一直以来都是在装傻充愣,也不知有什么缘由。” 刘彻听他这么说,也有些赞同,之前的陈蹻他接触虽然不多,但是自从陈阿娇去世之后,陈蹻就频繁的往宫中跑,上次祭扫回来,在平阳公主府的时候,刘彻喝多了酒,还和陈蹻真的有了关系,差一点把对方给掐死了。 刘彻揉了揉额角,道:“这件事,朕和你的想法一样,但是不知他装傻充愣这么些年,为的是什么?” 主父偃道:“臣斗胆猜测,因为堂邑侯有意把侯位传给长子陈须,最近窦太主又对陈蹻失去了宠爱,或许这个陈蹻是想做最后一搏,整个侯位也说不定。” 刘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毕竟自己已经答应了他,如果绊倒田蚡,就让他封侯拜相,又何必去挣一个堂邑侯的侯位呢。 刘彻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个人你给朕盯好了。” “诺!” 刘彻道:“行了,你下去罢。” 主父偃拜了一下,后退几步,恭敬的出了回廊。 刘彻坐了一会儿,没再去看湖对岸的李妍,站起身来,走出了回廊,侯在回廊外面的李延年赶紧迎上来。 刘彻道:“去宣卫青。” 李延年听陛下没有谈起李妍的事情,就像没看见一样,心中不禁有些发凉,想着恐怕自己的妹妹这辈子是没戏了,不能再把宝压在妹妹身上了。 李延年应了一声,赶紧去找卫青。 卫青急匆匆的来到宣室阁,刘彻已经负着手看了半天地图。 卫青上前拜见刘彻,刘彻让他起来,道:“卫青啊,你知道朕叫你来是做什么吗?” 卫青道:“陛下宣召,必定是为了打仗的事情。” 刘彻点头,道:“就是这件事,朕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月,把能准的都准备了,无论是粮草,马,还是骑兵,你都不用担心这些,朕能给你最好的,剩下的……就看你卫青的临阵发挥了。” 刘彻没让他说话,继续道:“朕先前就在这个宣室,已经召集众位将军讨论过,当时你和去病也都在场,当时朕没有提到你,你知道是为什么?” 卫青摇头,刘彻笑道:“因为你这把快刀,自然要用在正道上。” 刘彻走到地图跟前,指着河朔一带道:“朕这一次,就为了让你拿下河朔草原。” 卫青有些吃惊,没想到皇上的意思是要重新夺回河朔草原。 刘彻道:“朕的甘泉宫就在河朔,多少年了,朕再也没有去过,卫青,替朕夺回来!” 刘彻说着,走回龙座,坐下来,将一卷竹简递给卫青,道:“你看看罢。” 卫青恭敬的双手擎过,展开来看了一遍,有些吃惊的看着刘彻。 刘彻笑道:“朕给你一万骑兵,都是朕精挑细选的最精良的汉军骑兵,你们要轻装简行,粮食和水都用马匹来驼,这次你卫青的骑兵没有后方的辎重部队。” 卫青有些疑惑,道:“那……陛下前几日不是召见李广将军为主帅了么?” 刘彻笑了笑,道:“李广只是幌子罢了,他是给你作掩护的,卫青,你领的虽然只有一万人,但是你才是朕的这把快刀,一定要打得匈奴人闻风丧当,李广的名声,再加上他的十万大军,定然可以给你做足了掩护。” 卫青连忙跪下来,道:“诺,卑臣定不辱命!” 刘彻点点头,道:“这次的事情很紧急,你现在就出发。” “是。” 刘彻站起身来,走下台阶,道:“过些日子就是你姐姐的寿日,朕让你现在出发,赶不及给你姐姐祝寿了,你去椒房殿和皇后还有据儿道个别罢。” 卫青点了点头,道:“是,卑将这就告退了。” 刘彻让他出去,又招来张次公和苏建,命他二人听从卫青调配,即可领兵出发。 这次出兵十分突然,两人虽然没有什么准备,但是经过上次的战役,对卫青的用兵之道还是十分佩服的,也没有任何的意义,立刻领旨出了宫,各自准备去了。 卫青从宣室阁出来,到了椒房殿,刘据正缠着卫子夫玩耍,一见卫青进来,顿时从卫子夫怀里跳出来,“哒哒哒”的跑过去,扎进卫青怀里,笑道:“舅舅来了。” 卫青摸了摸刘据的小脸,道:“你去病哥哥呢,怎么没和去病哥哥玩?” “去病哥哥上午都在跟我玩来着,不过刚才出去了。” 卫青点点头,这次任务是保密的,虽然刘彻让他来椒房殿看一看,但是必定不能透露给任何人,所以卫青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坐了一会儿。 卫子夫让侍女将刘据带去玩,道:“再过些日子就是我的寿辰了,皇上这次也不知为何,弄这么大的排场,让诸侯都进宫来,还要摆三天三夜的宴席,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卫子夫虽然说得一脸无奈,不过口气里掩藏着浓浓的高兴。 卫青在宫里混迹的日子也不短了,自然能听得出来,只是道:“皇上的恩宠,是咱们一辈子也还不完的,虽说这次寿宴要大排场,但是姐姐还需要谨慎些,别给皇上添不快。” 卫子夫道:“这些道理难道是我不懂的?我就怕你不懂才是,你这个人心直口快,别给皇上添堵才是呢。咱们家虽然在别人眼里恩宠无限,但还不是因为有了这个据儿?说到底都是虚的。” 卫青叹口气,道:“姐姐你怎么又说道这上面来了,据儿还小,跟你这么亲,你应当没有不放心的了。” 卫子夫横了他一眼,道:“抱来的再亲,能有骨肉亲么?皇上也不知为何,最近很难到椒房殿来,更别提我想再给皇上添一个儿子了。”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椒房殿里人多嘴杂,姐姐千万别再说了。” 卫子夫道:“我知道了,难得你今天有空坐一坐,等去病回来,吃了饭再去罢。” 卫青摇头道:“我身上还有公务,怕是要出门几天,寿辰可能敢不回来了,所以特意来说一声。” “一天到晚忙忙忙,小心为别人做了嫁衣。”卫子夫站起来,送他到殿门口,道:“卫青啊,你要有些心思了,知道么,该忙的去忙,不该忙的别抻茬啊。” 卫青挥手让他回去,道:“行了,我知道,先走了。” 卫青刚从大殿出来,就看见霍去病从远处往这边走,他一路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卫青看他似乎很专心,都到自己眼前了,竟然没看见有人,卫青伸手拦住他,霍去病差点撞在卫青身上。 霍去病退了一步,才道:“舅舅竟然来了。” 卫青点头道:“据儿说你方才出去了。” 霍去病稍微迟疑了一下,道:“啊……是啊,给据儿去做了一把木剑,让他练练功夫。” 卫青道:“你方才不在也好,我就这里跟你说,免得让别人听见了。” 霍去病道:“什么事?” 卫青道:“还记得之前皇上召见众位将军,商讨出兵匈奴的事情么。” “自然记得,有眉目了么?皇上是不是要派我去!” 卫青看霍去病眼里突然闪起了光芒,一脸跃跃欲试的感觉,不禁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道:“你才十四岁,还早得很。” 霍去病一听顿时蔫了,道:“可我读过的兵书一点也不少,不比那些将军差。” 卫青道:“你这小子,还没有上过战场,就这么不谦虚了。” 霍去病想要反驳他,但是最终抿了抿嘴角,没说话。 卫青道:“我今天晚上就要去大营。” “什么?这么急!” “确实是急了点儿。”卫青道:“这次出兵是秘密进行的,舅舅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霍去病笑道:“舅舅一定是有事情让我做,不然绝对不会告诉我的。” “正是。” 卫青道:“数日之后,宫里就要为皇后摆寿宴,到时候百官进贺,诸侯进宫,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去病啊,舅舅是让你第一别喝酒惹事……” 霍去病抢道:“我这人从来不在大事上开玩笑,舅舅你放心罢。” 卫青点头,道:“第二,皇上要大举用兵,把诸侯王趁着寿宴都请进宫来,这自然不言而喻了,去病你要替舅舅看着情势,不要让诸侯王趁京内空虚,乱了内政。” 霍去病应了一声,道:“这个自然,我也懂得这些道理的。” 卫青吩咐完了,想了想觉得没有事情再说,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看着眼前的少年虽然还有几分青涩和稚嫩,但一年比一年长得高了,身子也挺拔了,而且对于行军打仗颇有天赋,不由得有些欣慰。 嘱咐他道:“去病,千万别惹事知道么,皇上器重你是一回事,你也要收敛心性,我知道你年轻气盛。还有啊,多陪陪据儿,别让他太孤单了,知道么。” 霍去病道:“我都记下了,舅舅你别再婆婆妈妈了。” 卫青笑着掐了他脸一把,抬步往外走,道:“行了,我走了,你回去罢。” 霍去病看着他的背影,追了两步,朗声道:“舅舅,旗开得胜啊。” 卫青都没有回头,只是抬手示意他听见了,大步走了。 嬴政从回廊出来,就碰到了霍去病,霍去病从远处急匆匆的走过去,看见嬴政,只是抬手拱了拱手,并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倒是嬴政开了口,笑道:“这位是霍公子?” 霍去病不得不停下来和他客套。 嬴政先是打量了他一眼,随即试探的笑道:“霍公子小小年纪就一表人才,还受到皇上的器重,真是难能可贵。我说一句高攀的话,霍公子可别见怪……” 嬴政说着,顿了顿,道:“看着霍公子,我突然想到了一位故人,只不过时间有些久远了,也不知道这位故人还识不识得我。” 霍去病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听嬴政又说,“这位故人年轻的时候和霍公子一样,意气风发,天生将才,最喜欢一柄开山斧,别看他生的并不如何壮实,但是能将开山斧在空中舞圆。” 霍去病听他说到这里,猛地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嬴政。 嬴政继续笑道:“这个故人还有些任性,当年对着主子耍脾气,自称体弱多病不肯出兵,非要主人家和他道歉,还要送到灞上,才亲自领兵打仗……往事回首,似乎历历在目啊。” 嬴政说着,霍去病已经震惊不已,两只眼睛紧紧盯住嬴政,嘴唇微微张合,似乎在打量他到底是不是说谎,这些事情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嬴政并没有停留的打算,转身要走,笑容慢慢从脸上消失,说道:“你怎么肯忍心背弃寡人。” 他说完,再不停留,大步往前走去,霍去病在后面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盯着嬴政的背影,有些出神。 当年亲王横扫六合,决心灭楚,没有任用常胜将军王翦,而是轻信了年轻将领李信,结果李信的秦军大败逃,秦王听说大怒,亲自往王翦处请罪,请王翦出山灭楚。王翦曾推辞说,自己体弱多病,无法出征灭楚,秦王就说了这句,“李信使秦军受辱,如今楚军逐日西进,你怎么肯忍心背弃寡人?” 王翦最终挂帅出征,秦王政派兵六十万,亲自送至灞上,尊为帝师…… 嬴政从宫中出来,主父偃正好也出来,看见嬴政,心中想起皇上对自己说的话,连忙上前笑道:“陈大人,不知一会儿有没有要紧事,不如到鄙人寒舍喝两杯酒?” 嬴政只是看了他一眼,道:“正好了,我也有些公务要和主父大人说,那就请罢。” 俩人上了主父偃的车,一路到了府上,主父偃自从做官以来,因为文采好,受到了刘彻的赏识,宅邸也越变越大,门客也越来越多,门楣自然也不可小觑。 嬴政下了车,站在门前抬头看了一圈,笑道:“主父先生的宅邸,可真是不同寻常啊。” 主父偃笑答:“漏舍而已,如何能与陈大人的府邸相提并论。” 主父偃引着嬴政往里走,下人看到主父偃,禀报道:“东方先生来了。” “东方朔?”主父偃没想到东方朔来了,自己引了嬴政来家里喝酒,当然是探探嬴政的口风,好给皇上交差,没成想东方朔来了。 东方朔虽然和主父偃是知交,但是性格可没有主父偃圆滑,虽然平日里不乏幽默,不过大部分都是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的,这要是让东方朔也和嬴政客套,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乱子来。 嬴政笑道:“主父先生今天似乎有客人,那我就改日再来罢。” “真是抱歉,”主父偃笑道:“让陈大人白跑一趟,我让人送您回府。” 嬴政并没有推辞,上了车就走了。 主父偃送走嬴政,一回头就看见东方朔站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道:“你怎么来了。” 东方朔道:“我听说主父大人从燕地回来,特意来看看,没想到主父大人这么忙?” 主父偃笑了一声,道:“你的口气怎么阴阳怪调的?我哪里招惹到你了?” 主父偃一边说,一边拉他进去,东方朔道:“你和这个陈蹻来往这么频繁,已经好到可以回家喝酒了?主父偃,你才做了几年的官,就开始这样了。” 主父偃道:“你不知道就别瞎猜,这可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让我探探他的底细。” 主父偃坐下来,让东方朔也坐,道:“你还别说,这个陈蹻确实有些蹊跷,先前咱们都以为他陈蹻是个酒囊饭袋,只不过我这几天和陈蹻一起往燕地去,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这个陈蹻是要手段有手段,要气势有气势,什么人都让他三两句话治的服服帖帖的,了不得啊。” 东方朔有些不信,道:“真这么了不得?” 主父偃道:“皇上也觉得蹊跷,所以让我盯着陈蹻一点儿,我正想着探探口风呢。” 东方朔“嗤”了一声,主父偃道:“你还不信?” 东方朔道:“我并不是不信,主父偃,你说你当官没有我时间长,但是府邸已经比我的大上了三圈儿。你收了多少银钱,就不怕哪天别人弹劾你?” 主父偃笑了一声,道:“收了银钱怎么样,那都是不义之财,我主父偃在外求学这么多年,先学长短纵横之术,又学儒术,父母不认我,兄弟不认我,就是一个身无分文无牵无挂的穷光蛋,就算现在扬眉吐气了,还是无牵无挂,我怕他们什么?” 东方朔叹气道:“你收敛点罢,到处树敌,还收银钱,早晚要出事!” 主父偃道:“这些不要说了,先说说陈蹻罢,你也盯着他一些,这个人不简单。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只靠嘴皮子就能查出证据的,要说他是个辩才罢,但是辩才又没有这番逼人的气魄来,我主父偃在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佩服一个人。” 东方朔道:“你到底是要弹劾他,还是要佩服他?” 主父偃笑道:“这个人若是肯为皇上办事,封侯拜相指日可待,但是他若是不为皇帝办事……哼哼,离鬼门关也就不远了。” 皇后娘娘的大寿日,皇上命文武百官前来贺寿,诸侯王已经陆续进宫来,也已经把贺礼都送到了椒房殿里,有宫人一样样登记,之后入库。 这种排场,这种宏大的场面,众人都见过一次,就是废后阿娇过寿辰的时候,皇上也同样让人摆了这样的寿宴。 时移世易,还没有过去多少年,椒房殿里住的人已经变了,皇后也改了姓氏。 卫子夫一身红色的皇后礼袍,正坐在铜镜之前梳妆打扮,刘彻过来的时候,卫子夫还没有打扮好。 刘彻道:“外面人都已经齐了,咱们过去罢。” 卫子夫站起来行礼,随即又坐下来梳妆,笑道:“皇上,这么大的场面,妾还是第一次见,怎么能马虎的过去。” 刘彻并没有催她,小包子刘据从内室跑出来,扎进刘彻怀里,笑道:“父皇来了,据儿好几日都没见到父皇了。” 刘彻将他抱起来,扔了两个高高,笑道:“父皇这些日子太忙了,疏忽了据儿,是父皇的错。” 卫子夫笑着站起来,道:“皇上,你可不要再宠着据儿了,这个据儿啊,自从跟他去病哥哥学了剑术,就快把房顶掀了。” 刘彻一听,似乎还挺满意,道:“这就对了,不要整天读书,这样才是我刘彻的儿子,朕就是要宠着儿子。” 刘彻见到儿子高兴,只不过卫子夫却把他的话听错了味儿,皇上说就要宠着儿子,但是这个儿子并不是自己的,卫子夫忽然心里一紧,有些打鼓,真不知道若是以后孩子长大了,不和自己亲厚了,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卫子夫虽然是皇后,但是她深知,刘彻这个皇帝是薄情的,后宫无数,不缺乏年轻漂亮的丽人,自己年纪大了,颜色也就衰退了,等到爱迟的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稳坐皇后的凤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一道圣旨,也发配到长门宫去。 卫子夫心里害怕,心想着趁着今天是自己的寿日,今晚上一定要留皇上在椒房殿就寝,若不能再生一个皇子出来,那以后的日子就危险了。 刘彻等卫子夫画好了妆,就抱着刘据往宴席去了。 众人跪拜在地,刘彻携着皇子和皇后一起过来,嬴政因为是堂邑侯的次子,也会参加寿宴,他随着大臣们跪拜在列,一撇头就看见窝在刘彻怀里的小包子刘据。 心里忽然一抽,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只是眯了眯眼,就没有再抬头。 刘彻落座,让刘据坐在自己旁边,这才让众人起身。 众人谢过,纷纷起身落座。 嬴政虽然是堂邑侯的次子,不过堂邑侯在窦家还当权的时候,确实很有分量,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落寞的贵族,宫里排宴席也是有顺序的,嬴政被排的很靠后。 嬴政落了座,王太后因为身体欠佳没有来,到底是不是真的欠佳就不知道了,总之这么大的日子里皇太后没来,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太后是没有准备给这个皇后脸面的。 众人向皇后道贺之后,刘彻吩咐可以自行用膳,众人这才纷纷用膳,或者举着杯子去旁边的桌子敬酒。 嬴政这一桌很冷清,毕竟朝中还没有人知道陈蹻是谁,提起来最多是个纨绔子弟罢了,没有功绩,没有建树,若是平常的酒宴,或许会有几个纨绔子弟巴结他,不过今日能来的都是重臣和诸侯王,怎么可能去巴结他。 嬴政正好懒得和他们客套。 宴席开始之后,李延年吩咐乐府的歌女献舞,这也是李延年精心准备的,李延年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他让自己的妹妹在皇上面前出现了这么多次,皇上依然无动于衷,说明自己的妹妹没有机会了。 只不过李延年始终觉得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太不甘心,所以特意在宴席上准备让李妍献舞,这也是最后一搏,若是皇上依然无动于衷,那就只能作罢了。 卫子夫看到李妍走上台去,脸上登时有些不好看,只要是带着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李妍的侧脸有些像当年的陈皇后,在自己大寿的时候,竟然让李妍献舞,卫子夫当然不会高兴。 刘彻再一次看见李妍,那侧脸真是像极了,李妍在筝磬生中翩然起舞,一袭白衣素雅,头上只是用丝带束发,装扮的懒散却雍容,李延年是下了功夫的,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之所以有往上爬的资本,那就是因为李妍和废后阿娇有几分相似,自然要把她打扮的气质和废后阿娇接近一些才行。 刘彻看了有些怔愣,随即就收回神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看看陈蹻那张脸。 这个世上,再没有人能比陈蹻,长得更像阿娇了。 刘彻在人群中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自斟自饮的嬴政,嬴政一面喝酒,一面也抬头看着歌舞,只不过表情很淡然。 刘彻从人群中看着嬴政,竟然有些发痴,他眯了眯眼,不得不说,真是像极了,远远的看去不是很真切,甚至是一举一动都像极了。 李延年这个角度看过去,还以为是皇上看着自己的妹妹李妍发呆,不禁心下狂喜,觉得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以后的飞黄腾达就要看李妍的了。 李妍一舞作罢,李延年又让她上去弹奏一曲,卫子夫也以为皇上看中了李妍,心下有些咬牙切齿,只不过不能表现出来,皇后如果善妒,很有可能被找茬废掉,尤其自己不像陈阿娇有地位有背景,自己唯一的背景就是皇太后,但是现在皇太后也开始对自己疏远了,似乎不满意自己宠着刘据的作为。 只不过卫子夫也没有办法,刘据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自然不想宠着,但是皇上喜欢刘据,如果自己怠慢了,皇上一定会问罪的。 卫子夫看着刘彻发呆,心里只能干着急。 嬴政并没有察觉有人看着他,毕竟这么多人,这么大的排场,太过于杂乱。 他正一个人坐着,突然眼前一晃,一个小包子颠颠地跑了过来,两手扒着自己的桌案,笑道:“是大哥哥!” 嬴政一见是刘据,心里有些翻滚,勉强的笑了笑,他觉得自己似乎不是那么应对自如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好在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还不懂世事的孩子,刘据并没发现嬴政的不自如。 刘据见到嬴政对自己笑,似乎特别开心,道:“大哥哥,你陪我玩好嘛,去病哥哥总是有要忙的事情,你陪我玩好不好。” 嬴政看他像自己撒娇,也不知为何,心里登时就软了,禁不住伸手掐了掐刘据的小脸蛋。 刘据也不厌恶对方的触摸,反而凑过去,笑道:“大哥哥陪我玩,我就让大哥哥叫我据儿!” 嬴政轻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脑袋顶,笑道:“据儿。” 刘据被一叫,美得不行,坐在嬴政腿上,道:“我陪大哥哥吃饭罢,我知道哪个最好吃!” 嬴政感觉到刘据坐在自己怀里的重量,本身是想推开他的,只不过不知为何狠不下这个心来,道:“那你最喜欢吃什么?” 刘彻一直注视着嬴政,自然知道自己儿子跑过去了,或许是陈蹻和阿娇长得太过于相似,刘据似乎很亲昵陈蹻,还让陈蹻抱着他吃饭。 卫子夫一转眼看见儿子没了,正想要去找,就瞥见刘据窝在陈蹻的怀里撒娇,笑的很欢实。 卫子夫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卫子夫从来不和刘据讲他的出身,从来不让窦太主和陈家的人来看刘据,因为她想要刘据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真正正的成为自己的儿子。 而眼下,刘据竟然和一个生的很像废后阿娇的人如此亲近,怎么能让卫子夫心里不打鼓呢。 一场宴席刚摆了第一天,众人就各怀心思。 夜深的时候,众人也喝的差不多了,就准备各自散了,刘彻有些醉,卫子夫想要趁这个时候把刘彻扶到椒房殿去,让刘彻今天晚上在椒房殿里过夜。 只不过刘彻虽然醉了,却不去椒房殿,而是执意要回寝宫去。 卫子夫没能留住刘彻,反倒让李延年非常高兴,李延年请刘彻上车,让骑奴往寝宫敢,同时吩咐自己的妹妹李妍,往寝宫去,今天晚上让李妍来上夜。 刘彻到了寝宫,他下了车,李妍赶紧过来扶住,刘彻有些醉了,根本没发现扶着自己的侍女不是楚服。 刘彻躺在榻上,连衣服都懒得脱,挥手让人都下去,李妍等众人下去了,却没有走,而是小心的退掉自己的衣服,走上前去,侧卧在榻上,笑道:“皇上,奴婢服侍你。” 刘彻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微微睁了一下眼,然后又眯了一下眼,双手猛地抓住李妍的肩膀,将她压在床上。 李妍欣喜若狂,娇羞的笑道:“皇上……皇上您压疼奴婢了。” 刘彻根本没听她说话,只是盯着她的脸,声音有些低哑,喃喃道:“阿娇……是阿娇……” 李妍听了有些纳闷,也没思考阿娇是谁,顺口就道:“皇上,奴婢不是什么阿娇啊,奴婢是李妍。” 李妍这句话顿时让刘彻醒了,刘彻觉得就像被人都头浇了一盆凉水,醒的非常彻底,根本没有什么阿娇。 刘彻立时翻身起来,对着李妍喝道:“大胆,谁让你进朕的寝殿的!” 李妍没想到皇上上一刻还那么温存,下一刻却对自己横眉冷喝,吓得也不管自己有没有穿衣服,赶紧爬下床榻来,跪在地上直磕头。 刘彻看着她顶着和阿娇几分相似的脸,却如此唯唯诺诺,心里顿时有些憋闷,一句话也没再说,只是披上衣服,转身出了寝殿。 刘彻的酒醒了一半,走到外面去吹了吹凉风。 大半夜的外面很暗,虽然有值夜的宫人,但是刘彻都没让他们跟着,只是自己往外走,似乎就像是散步,也没有什么目的地。 因为宴席一直到半夜,宫门已经关了,而且不能让众位大臣和诸侯王半夜回家去,所以凡是来赴宴的人都有各自的住处。 这个地方离皇上的寝殿不算近,但是刘彻一个人停停走走的,也没注意就走了这么远。 嬴政因为想到王翦的事情,还没有睡意,他就怕是在宫里头,喝多了酒误事,所以就没喝几杯,再加上刘据一直粘着自己,也没有空隙去喝什么酒。 嬴政一个人坐在回廊里,临着湖面,吹了吹凉风,思忖着霍去病听到自己试探的态度,若对方真的只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少年,本不该是这种态度的,嬴政觉得其中必有蹊跷,所以想着再找时间去试试看。 刘彻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嬴政,嬴政临着湖面坐着,刘彻从侧面过来,正好看见嬴政的侧脸和身形,顿时有些挪不动步子。 刘彻眯着眼打量他,不知为何,水风一吹,反而酒气更加的上头,让他有些眩晕,心中突突猛跳,一阵冲动忽然袭上脑袋。 嬴政听到“簌簌”的衣服摩擦声,也不知这大半夜的谁还在宫中行走,刚要起身去看个究竟,就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一推。 嬴政是站在湖旁边,身形不稳,被猛地推到柱子上,后背和后脑抵着柱子,一时间磕的天旋地转。 只在嬴政发懵的那一刹那,就觉得嘴唇上有些湿气,紧接着被人狠狠的吻住了,一阵的湿濡,最先是温柔的研磨,随即像发了疯一样,碾压着嬴政的嘴唇,让他甚至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呻吟声。 嬴政磕的眼前发黑,呼吸又不顺畅,只能张开嘴唇,对方趁他微微张嘴的空当,就将舌头探了进来。 “嗯……!” 嬴政全身一颤,明明被舔吻的是嘴唇和舌尖儿,一股酥麻却从下面蹿了上来,顺着尾椎骨一直往上,让他大脑发空。 等眩晕过后,嬴政睁开眼来,却见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彻。 刘彻放开他的嘴唇,嬴政的嘴唇被他厮磨的有些红肿,借着粼粼的水光,那两片红唇上带着薄薄的水色,随着嬴政急促的呼吸,微微的一张一合,似乎十分的旖旎。 刘彻抵着嬴政肩膀的手并没有放开,立马一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另一手去撕扯他的腰带,同时低下头去,舔吻着嬴政的脖颈…… 第53章 吃醋 嬴政直觉脖颈上一湿,紧跟着一个滑溜溜带着温度的东西就在自己的脖颈上来回的滑动着,时而又夹杂着刺痛。 这种感觉让嬴政猛地全身一紧,混合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气,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身体仿佛是记起了那日在平阳公主府的“欢愉”,酥麻感一波一波的从尾椎骨袭上来。 刘彻的手去撕扯他的腰带,嬴政立觉不好,现在的嬴政是男儿身,虽然没有刘彻生的高大,但是力气总还是有的,尤其刘彻是喝醉了酒,并没有什么章法,只是一味的去撕扯。 嬴政抓住对方的手腕,想让刘彻起开,只是刘彻仿佛就像牟足了劲儿一般,根本不管嬴政的阻拦,口里还轻轻的唤着阿娇。 嬴政听清他的呢喃,心里猛地一紧,手上一使劲儿,再加上刘彻酒醉上头,向后踉跄了一步,就听“噗通”一声,竟然掉进了池塘里。 池塘的水并不深,最深的地方也就是一米,刘彻站在池塘里,池水还没有末过胸口,但是池水冰凉,刘彻打了一个机灵,立刻就醒了大半。 刘彻有些怒火中烧,毕竟敢推皇上下水的,嬴政还是头一个,况且陈蹻一直以来都腆着脸向自己自荐枕席,上次在平阳公主府,借着自己酒醉更是脱光了来献媚,这时候反倒装起清高来了。 最重要的是,刘彻丢了面子,他淌在水里,浑身湿漉漉的,水滴顺着冕旒的珠子滚下来,让他的头发都贴在了脸上,就更别提身上的龙袍了,已经完全湿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做皇帝的,哪个不注重脸面,刘彻丢了面子,这才是让他最生气的。 刘彻抬头去看的时候,对方竟然没有想象中的落荒而逃,刘彻还以为陈蹻办了错事会逃跑,哪知道陈蹻反而站在原地,而且眼神很冷漠的瞪了自己一眼。 刘彻心里一晃,难免有些晃神,这个眼神似乎太像了,让他禁不住再一次晃神,他还记得在平阳公主府的时候,自己的手扼住对方的脖颈,陈蹻似乎晕了过去,但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种眼神,竟让自己有了冲动。 他本觉得陈蹻和自己的阿娇姐姐也只是面貌相似罢了,但是当那时候,刘彻鬼使神差的觉得,他们连眼神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刘彻泡在冷水里,看着嬴政的眼神,竟然有一丝的冲动,不禁喉头有些发紧,只不过嬴政并没有再理他,只是冷淡的看了刘彻一眼,随即转身走人了。 刘彻虽然觉得陈蹻除了面目,眼神也有几分和陈阿娇相似了,但是这远远不能够挽回自己的面子。 天气还在回暖阶段,大黑天儿的泡着湖水,一吹风难免要打寒颤,刘彻打了一个喷嚏,四周黑洞洞的没有宫人,不过若是刘彻肯叫人来,一定也会有人把他打捞上去。 但是刘彻丢不起这个人,只好手一撑从池塘里爬上来,龙袍十分的繁琐,泡了水以后并不是一般的沉。 刘彻掸了掸袍子,但是他一辈子是被人伺候的主儿,也没有办法,有些束手无措,这回酒也醒了,就快步往回去,幸而这一路上天也黑,没人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李妍被刘彻轰了出来,第一刻听到消息的肯定就是李延年,李妍找到李延年一顿哭诉,毕竟是个姑娘家,脸皮也薄,本身是一件好事,却闹得如此不开心。 也不知为何,就把皇上给招惹了。 李妍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李延年心里也烦,把哭哭啼啼的妹妹打发走了,刚打发完李妍,就看见一身湿漉漉的刘彻回来了。 李延年一见刘彻这样,赶忙迎上前去,跪下来道:“哎呦喂,皇上您这是去哪了。” 刘彻心烦,都没理他,径直往前去,楚服看到刘彻这幅模样,就去拿了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刘彻退下湿衣服,换了干净的衣服才觉得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李延年看着皇上的表情,也不敢再多问,只能恭恭敬敬的站着。 刘彻没再多言,躺下就睡了,只不过半夜却从梦中惊醒,说惊醒一点也不差,因为他梦到了陈蹻,不知为何,本该是梦到阿娇的,只是那个人却变成了陈蹻。 刘彻记得那双眼睛,无论是在平阳公主府的时候,还是刚刚在池塘旁边的时候,那双带着微微冷漠的眼睛,都让刘彻忘不掉。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刘彻洗漱之后,就听楚服说,皇太后请他去东宫一趟。 刘彻不知道王太后又有什么幺蛾子要和自己说,无非就是想要提拔谁了,或者想要重用谁了,再或者就是舅舅家里人口众多,屋子不够住了,想要扩建,除此以外,还能有什么事情。 刘彻虽然不耐烦,但是无计可施,只能让人备车往东宫去了。 刘彻到了东宫,没瞧见田蚡,王太后坐在凤坐正是那个,一派和善的样子,见到刘彻,招了招手,笑道:“皇上啊,快来。” 刘彻走过去,给王太后请安问好,王太后拍了拍旁边,示意刘彻坐下来。 刘彻坐了下来,王太后又笑道:“我听说……陈午要不行了。” 刘彻这一听,顿时没明白王太后是什么意思,只是道:“堂邑侯最近几年一直身体不好。” 王太后道:“听说这个堂邑侯很喜爱自己的长子陈须,是不是?” 刘彻道:“这儿子就不得而知了。” 王太后笑道:“皇上啊,你不是最近想要削藩么,这个堂邑侯陈午要是没了,肯定会让长子陈须继承侯位,娘这里到有一个好办法……” 王太后喜好掌管政事,但是多半也是给田蚡增加势力而已,像削藩这种事情,王太后才不会想关。 在王太后看来,削藩必然要出大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不去管这些诸侯王,只要适当安抚也就够了,万一弄的像七国之乱似的,那可如何收场。 所以她突然提出来削藩的办法,刘彻自然怀疑,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母亲有好办法,那儿子就洗耳恭听了。” 王太后道:“你想想看,陈家的势力,还是不小的,陈午如果没了,我听说陈须并不是什么好料子,未必能担得起重任来,不如咱们给陈须指一门亲事,把公主嫁给他,这样也好用姻亲的方式夺了他的权力。” 刘彻一听,算是明白了不少,王太后提起陈须,但是绝口不提陈蹻,这说明前些日子陈蹻去治河,查出来田产的事情,让王太后和田蚡害怕了,所以才要变着法儿的和陈家过不去。 王太后又道:“你的隆虑妹妹也该到出阁的年纪了,我捉摸着,正好嫁给陈须。” 刘彻道:“陈须不太好罢,陈须是有家室的人,公主嫁过去岂不是要做小?” 王太后皱眉道道:“难不成要嫁给陈蹻么?” 刘彻一听“陈蹻”二字,心里登时抽了一下,下意识得道:“陈蹻恐怕也不妥,陈蹻已经娶过两次妻,虽然现在没有正妻,但怎么能让朕的妹妹嫁过去。” 王太后道:“皇上,你好糊涂啊,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可以把陈蹻握到手里头,趁着堂邑侯现在不好了,就借口给他冲冲喜。” 刘彻看王太后打定了要收归陈家的注意,但是又不太愿意让陈蹻娶自己的妹妹,只能道:“娘,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隆虑可是朕的亲妹妹,不能这么草率的就嫁出去,是不是。” 王太后见他没有立刻同意,也不再多纠缠,差了一个话题,道:“好,隆虑的事情为娘的先不考虑,那皇上你的事情呢?这些年你宠着卫子夫,后宫里可都是风言风语的,我听说昨日里你临幸了李妍?” 刘彻不明白王太后怎么听说的,搪塞道:“李妍?哪个李妍?” 王太后掩嘴直笑,道:“儿子跟娘面前还装什么傻,李妍这个丫头啊,我也见过,早在好几年前,娘就觉得她生得不错,而且小嘴也甜,说话有条有理的,就是出身低了些。不过咱们也不是那么看重出身的,只要她肯一心一意的服侍伺候皇上,也不善妒争宠,这不就挺好的?皇上这几年公主倒是有几个,就是再没有皇子,可不是让为娘担心么。我就是告诉皇上一声,这个李妍啊,娘做主,给你充入掖庭了。” 刘彻听她说了这么一大串儿,敢情已经是敲定的事儿了,也没有反对,而是道:“娘高兴就好。” “什么叫我高兴,儿子啊,看上哪家的千金,一定要和为娘的说,多生几个皇子才是正经呢,知道么。” 刘彻搪塞道:“让母亲操心了,母亲要是喜欢这个李妍,叫她多来陪陪你说话,免得母亲一个人闷得慌。” 刘彻一直顺着王太后的心思,王太后当然满意,笑道:“彘儿是真的懂事儿了。” 王太后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一会儿我就让人拿簿册去给皇后看,按照规矩啊,李妍还得去椒房殿当一段时间的詹事,服侍皇后才行。” 刘彻道:“这件事也不急,这几天正给皇后摆寿宴,这个时候送掖庭簿册过去,也不是很好。” 王太后一听,当下冷笑了一声,道:“你也别太宠着卫子夫了,就是因为你宠的,把她捧成了什么样子,原先也是听话知理的人,可现在呢,要做皇后就要有母仪天下的心,连个妃子都容不下,如此善妒那还了得?” 刘彻陪着王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卫子夫那里很快就接到了簿册,新添了一名才人,正是昨日献舞献歌的李妍。 卫子夫当场有些五雷轰顶,没想到昨日里这个李妍方才献了曲子歌舞,结果今天就送来了簿册,也不知这个李妍到底有什么能耐。 跟在卫子夫身旁的宫女,帮她也打听了一些,听说王太后似乎很喜欢这个叫李妍的歌女,说李妍听话懂事,又知道大体,卫子夫一听就笑了,这不就是当年的自己么。 王太后想要的就是听她话的人,把她的话当做圣旨的人。 寿宴刚摆了第一天,李妍就爬上了龙床,卫子夫虽然气愤,但是也无奈,这不是她能说了算的,毕竟李妍的身后还有王太后撑腰。 第二天寿宴要继续进行,因为头一天所有的大臣和诸侯王都已经献过礼了,所以今天一上来就简单多了,等刘彻和卫子夫到了,众人落座,之后就自行斟饮了。 今天和昨日的配置是一样的,陈蹻仍然坐在角落里,其他地方都很热闹,客套的,虚以委蛇的比比皆是,只不过没有人向他客套。 因为正如王太后说的,陈家的当家人堂邑侯陈午要不行了,因为身体虚弱,已经没办法下榻,都没有亲自来为皇后贺寿。 大家也都知道,等堂邑侯归西之后,陈家就会交给长子陈须,而这个以油嘴滑舌著称的次子陈蹻根本没有什么能耐,所以自然不能世袭侯位。 既然没权没势,别人为什么要去巴结他?可不就非常的冷清么。 犹豫昨日小皇子刘据睡得太晚,今天一天都恹恹的,卫子夫并没有把他带出来,所以今日也没人来陪嬴政说话。 嬴政一个人自斟自饮,等着宴会结束,就看见一个少年人穿梭在人群中,他每走一步,都有人过来敬酒,众人都知道,这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皇后娘娘的外甥,正是霍去病。 皇上器重霍去病,那已经不是秘密了,刘彻觉得霍去病从小就有将才,以后必定能超越卫青,所以就着重的培养他,从朝廷里给他亲自挑选师父。 还组建了一只御林军,准备等霍去病长大以后,就将这只御林军交由霍去病掌管。 刘彻识人的本事确实没错,这个孩子确实也是从小就表现出了极高的将才天赋,因为这个人并不简简单单是卫青的外甥而已,还是当年曾经叱诧一时,助秦王政平定六国,实现大一统宏图霸业的将军王翦。 王翦并没有忘记自己曾经效忠过谁,还被那个人封为帝师,只不过王翦始终是个凡人,他身为霍去病已经生活了十四个年头,有一个疼惜自己的舅舅卫青,还有一个分外器重栽培自己的皇帝。 刘彻几乎给了他作为一个军人,所有的梦想,无论是军队,还是信任。 就当他马上就要融入于此的时候,霍去病却遇到了这个人,他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那个人却说出了他分外耳熟的话,让他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种种,无论是热血的,铁血的,还是苍凉的,心酸的…… 霍去病见到嬴政一个人坐着,就想去探探口风,也或许是自己想的多余了,只不过他想要过去还真不好走,一堆的人前来敬酒,喝完了一波又一波。 还好霍去病自觉酒量不浅,和一堆面带假笑的大臣诸侯王客套完了,终于走了过去。 嬴政看着站在自己桌案前面的人,只是抬眼笑了一下,伸手道:“请坐。” 霍去病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猛地袭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忽然有一种血液都被烧得沸腾的错觉。 霍去病平复了一下心情,当下坐下来,抬起杯盏,笑道:“陈大人何故一个人独饮,不如我和你喝两杯?” 嬴政笑道:“常听说霍去病为人直爽,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霍去病愣了一下,随即张了张口,半响没说出话来,当年王翦出身将武将世家,秦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说以前经常听说王翦为人直爽,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霍去病就算是个武将,但也听得出来,嬴政这是在给自己提点。 霍去病喉头有些发紧,他没想到,在时移世易之后,竟然还能见到熟人,而这个人,还是自己当年效忠过的秦王…… 刘彻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心里有些放不下,那样相似的眼神,已经让刘彻想不明白,到底是陈蹻像陈阿娇,还是陈阿娇与陈蹻相似了。 刘彻想借着今日酒宴的时候,过去和陈蹻说两句话,没成想刘彻刚一站起来,就看见霍去病坐在嬴政面前,也不知两人在说什么,反正刘彻从没见过嬴政这样的笑意。 印象里陈蹻除了油嘴滑舌什么也不会,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陈蹻怎么了,一改往日的行径,竟然干练起来,还有些雷厉风行的感觉。 自从在平阳公主府那夜之后,刘彻觉得嬴政就没对自己笑过,连谄媚的笑意都没有,最多就是冷笑。 而此时,刘彻眼睁睁看着嬴政在笑,而且不是冷笑,也不是谄媚的笑容,竟然还有些温柔? 霍去病迟疑了好半天,才道:“臣……臣没想到竟然是主上。” 霍去病的声音很轻,不过嬴政听得一清二楚,嬴政道:“我也没想到是你,只不过那日你在宣室阁前面卸剑的动作,我以前可是看了不下百回,自然就有印象。” 霍去病没想到嬴政会对自己有印象,要知道帝王都是薄情的,任谁都能给他卖命,而嬴政却记住了他卸剑的动作。 或许做臣子的就是这样,会被一丁点儿的恩德所打动,即使没有金山银山,即使没有封侯拜相,即使遗臭万年,也会为了这么一丁点儿的恩德,肝脑涂地的效忠。 嬴政看着他的模样,伸手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刘彻往这边走了过来,嬴政给霍去病打了一个眼色,霍去病连忙收了心神,站起来给刘彻行礼,笑道:“皇上也过来了。” 刘彻也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笑道:“你和陈蹻也认识?” 霍去病笑道:“刚刚认识的,聊得投机,就多聊了两句。” 刘彻看了看嬴政,又看了看霍去病,笑道:“你这小子,竟然还有人能跟你聊得投机?不会被你三两句话撅回去么?” 霍去病看刘彻这意思,似乎是和嬴政有话要说,于是道:“臣先到别的地方去了。” 刘彻点点头,朝着霍去病的背影,道:“少喝些酒,让你舅舅知道,一定会教训你的。” 霍去病连忙应声,他曾经是军人,军人很少有不喝酒的,尤其像他这样自负是粗人的人,自然也喜欢饮酒,不过卫青对霍去病的期望很高,自然教导也就很严格,霍去病在他眼中就是个孩子,而且性格又冲动,不是十分沉稳,喝了酒就更容易闯祸。 刘彻等霍去病走远了,才坐下来,看着嬴政站着,抬头道:“坐啊,坐。” 嬴政不知他坐自己这里是干什么,只能坐下来,刘彻见他不说话,率先笑道:“陈蹻啊,朕是来向你兴师问罪的。” 嬴政并没有害怕的神色,依然很镇定,道:“不知皇上要问的是什么罪。” 刘彻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自然是昨晚上,你把朕推到池塘里的罪过。” 嬴政嘴唇挑了一下,道:“昨晚陛下醉了,可不是卑臣推的,是您自己没有站稳。” 刘彻看着嬴政的笑意,但是不像刚才嬴政对待霍去病的笑容那么温柔,这让刘彻觉得很不满意。 刘彻道:“这件事不能如此作罢,朕已经给你记下了,以后你若是犯错,一并罚回来。” 嬴政道:“卑臣用谢恩么?” 刘彻本想和他调节调节气氛,哪知道嬴政总是一句两句话噎自己,当下咳嗽了一声,道:“朕是来向你说正事的。” 他说着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明日就是皇后寿宴的最后一日,朕之前吩咐你和主父偃办的事情,诸侯王已经在宫里了,也就不怕他们捣什么鬼,明日宴席一结束,你二人就将燕山王刘定国拿下,交由廷尉署审理。” “诺。” 嬴政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这让刘彻搭讪都异常的艰难。 刘彻想了想,这才想到今日早上王太后说起的事情,道:“陈蹻啊,今天皇太后跟朕谈起隆虑公主的时候,就提起了你,本想着把隆虑公主许配给你的兄长陈须,奈何他已经娶妻,所以皇太后就想到了你,你现在没有正室,不知对这件事,意下如何啊?” 嬴政不着痕迹的看了刘彻一眼,随即道:“但凭皇上和皇太后做主。” 这一句并不是刘彻想要听到的,刘彻猛地记起那夜里对方辗转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样子,虽然看似不甘,但那种隐忍和难以抑制的呻吟,让刘彻现在想起来,还心里猛跳。 刘彻听嬴政这意思,似乎不反对娶亲的事情,当下沉下了脸,冷笑了一声,将手拿上来,忽然覆盖住嬴政放在桌案上的手。 嬴政僵了一下,想要抽回手去,但是刘彻没给他这个机会,立马握紧,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嬴政也不敢动作太大,免得被别人看到。 刘彻抓住他的手腕,身体往前微欠,离嬴政近了一些,冷笑道:“你想娶朕的妹妹?” 嬴政道:“能娶到公主下嫁,这不是卑臣的荣耀么,任谁也不会拒绝的。” 刘彻没有放开他的手,眼睛盯着嬴政,笑道:“你真的能娶得了朕的皇妹么?你别忘了,你在朕的床榻上求欢的样子……” “皇上。” 嬴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拉了下来,冷声道:“请皇上自重。” 刘彻道:“怎么,朕说错了?你不是一直想替代你的妹妹么,那你又怎么娶朕的妹妹?” 嬴政虽然心思重,但是他不明白刘彻为何突然生气,而且提到自己的痛脚。 嬴政再如何想也想不明白,毕竟他不知道刘彻对待陈阿娇的心思,而刘彻又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陈阿娇的影子,帝王的霸道和占有欲,都让刘彻不高兴嬴政会娶亲,而且嬴政不拒绝这门亲事。 刘彻只是再看了他一眼,随即松开嬴政的手,起身走人了。 嬴政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还以为刘彻这六年来心思越来越深,绝对不会想到,其实是刘彻在吃莫名其妙的干醋。 其实刘彻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早早就从宴席上退了下来,卫子夫自然会挽留他去椒房殿过夜,但是刘彻推拒了,说自己今天有些微恙,要早些睡下。 卫子夫听出来这根本就是借口,还以为刘彻又要去宠幸李妍,虽然恨得牙痒痒,但是也没有办法。 第三日晚上,也是皇后寿宴的最后一晚,霍去病因为要照顾小包子刘据,就没有出现,正好今日要抓燕山王,刘彻也不想让霍去病出来,就让他照顾着皇子。 宴席上仍然是一派欢声笑语,照样有歌舞伎献乐,只不过李妍已经不在其中了,李妍变成了才人,已经登记在后宫的簿册上了。 虽然只有李妍和李延年知道,皇上根本就没有宠幸过李妍,但是这并不妨碍什么,毕竟是皇太后亲自下的命,李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于幸运了。 这日主父偃自然也到场了,按说他这个级别根本不可能参加这种排场的宴席,不过今天晚上主父偃还要随同嬴政,做半个主角,所以自然要到场。 主父偃今日和嬴政同席,主父偃托着杯盏笑道:“现在是欢笑宴宴,不知道一会儿诸侯王们看到有人被抓,可是一番什么表情了。” 嬴政笑道:“主父大人真是一番看好戏的样子啊。” 主父偃笑道:“这自然是一出好戏,是我主父偃做官以来,最扬眉吐气的一回好戏了。” 嬴政道:“主父大人为皇上这么鞠躬尽力,就不怕其他诸侯王觉得你威胁了他们的地位,不怕被报复弹劾么?” 主父偃将酒盏一扬,将酒水喝干,笑道:“我阨日久矣,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当五鼎烹!” 嬴政听了一愣,随即笑道:“主父大人果然豪气干云啊。” 主父偃摇手道:“我并非豪气干云,而是我这人穷惯了,连父母兄弟都不认我,皇上能够赏识我,给我一席之地,就是恩同再造,除了这一条贱命,让我还能用什么来报答?” 嬴政只是笑了一下,为君和为臣的想法果然是不同的。 不过纵使不同,嬴政也能肯定,这个主父偃,无论是六年之前,还是六年之后,都是嬴政想要收归己用的人才,豪气干云,有魄力,有胆识,有智谋,有手段,纵使有小过错,也不妨碍什么。 嬴政敬了主父偃一杯,主父偃喝了这一杯就放下了酒盏,道:“不能再喝了,陈大人也勿要再喝,再喝怕是误了大事。” 嬴政点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只见刘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众人见皇上似乎有话要说,都停下来啊,注视着皇上。 刘彻等宴席上安静了,这才笑道:“诸位已经吃了三天,也喝了三天,这三天来,朕很是高兴啊。” 刘彻笑着看了一眼众人,道:“你们今天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朕的心腹之臣,还有真的叔叔伯伯和各位兄弟,都是朕所器重的人,你们应当是朝廷的栋梁,但是……” 他说到这里,脸上顿时消灭了笑意,众人瞧着不禁心中一颤,知道皇上话峰要转了,也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刘彻冷着一张脸,声音也变得沉了,道:“但是,却有一些人,仗着朕的器重,仗着朕的信任,轻贱自己。” 他说着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锦帛来,拎着一个角儿,“唰”的抖开,寒声道:“朕近日来接到了不少奏章,都是弹劾各个诸侯王行为不检,淫逸乱伦,乱杀无辜!” 他这一句说完,众人都是浑身冒冷汗,赶紧纷纷跪下来,以首伏地,等着刘彻的下文。 刘彻走了两步,拿着那张锦帛,也不告诉众人上面写的是什么,慢悠悠的道:“你们都是朕的心腹,朕并不能下狠手去惩戒谁,朕舍不得啊,惩戒你们可比剌掉朕的一块肉还要痛……” 他慢条斯理的说着,只不过话头顿了一顿,立时变成了冷喝,道:“但是就有人想要向朕挑衅!觉得他是朕的长辈,朕就不敢办他?觉得他能在朝中拉帮结伙,结党营私,朕就不敢办他!好啊,朕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这个大汉,到底是谁在做皇帝。” 他说着,回身两步,一展袖袍坐下来,道:“陈蹻,主父偃,你们的证据呢,拿上来给朕的各位叔叔伯伯们念念。” 嬴政和主父偃听到刘彻说话,应了一声,嬴政随即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奏章,上前去展开来,一条一条的陈述燕山王刘定国王淫逸乱伦的证据。 刘定国没想到今日的酒宴反而成了自己的断头酒,当即吓得面无血色,扑倒在地,哭喊道:“皇上,皇上……明察啊!” 田蚡也在场,看到刘彻要查办刘定国,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其实刘彻的目的是想要查办自己,才去办这个刘定国,敲山震虎。 田蚡刚要替自己的老丈人说几句好话。 却听刘彻猛地拍了一下桌案,喝道:“燕山王你还不知罪?还要朕如何明察,朕就明白的告诉你,这都是朕让人明察出来的!燕山王,别仗着自己的地位就在朝廷里可以拉帮结伙,就无所恐惧,你以为谁都不敢查你的一亩三分地么?朕就告诉你,朕敢查,别人干不了的事情,朕来。” 田蚡一听这话,登时吓得有些腿软,这不是很明显了么,“拉帮结伙”四个字,说的就是自己,燕山王刘定国是田蚡的老丈人,平日里燕山王的作风就非常不检点,但是因为朝中有田蚡这个丞相撑着,谁都是敢怒不敢言,要是有敢上疏弹劾的,都会被田蚡事先截住,这个弹劾上疏的人,自然也捡不到好果子。 时间长了,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诸侯王见的淫逸乱伦和乱杀无辜之事数不胜数,已经到了不成文的规定的地步。 刘彻也并不是光顾着敲山震虎,想要敲打田蚡,刘彻本意也是借这个机会整治一下诸侯王。 燕山王听了刘彻的话,吓得已经爬不起来,跪在地上直磕头,嘴里也改了调子,从“明察”变成了“臣知罪了”、“求皇上开恩”一类的。 刘彻冷笑了一声,道:“开恩?朕也想开恩啊,可是你们逼朕啊,燕山王,你的罪行让朕怎么给你开恩,你自己说说看。” 刘定国有些发愣,支吾了好半天,拿眼睛去瞟田蚡,就想着让田蚡救自己一救。 但是田蚡就当没看到一样,站的远远的,一句话也不吭。 刘定国这下心凉了一半,知道田蚡一定是不想趟这趟浑水,脸上更是没有血色。 刘彻见他不说话,冷声道:“燕山王,早知今日悔不当初,你的罪过朕没办法饶你,饶了你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陈蹻。” 嬴政应声道:“卑臣在。” 刘彻道:“这件事由你督办,将燕山王刘定国下狱,交由廷尉署查办。” 刘定国没想到刘彻这么绝情,登时一口气没提上来,差一点晕过去,这个罪名若是廷尉署来查办,那就只能等着赐死了。 而田蚡就像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往刘定国身上看一眼,好像燕山王和自己根本没一丁点儿的关系似的。 当下有侍卫上来将刘定国拿下,押了下去,燕山王这一走,在场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惊骇是少不了的。 卫子夫没想到在自己寿宴的最后一天,会来这么一手,虽然卫子夫并不想妨碍政事,但是她也算是聪明人,一琢磨就明白了,原来皇上搞这么大的排场,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把诸侯王借故召回京城里来,只有摆寿宴,献贺礼这个理由,才能让诸侯王放下戒备。 等抓了人,刘彻让众人也就散了,大家战战兢兢的不敢多留,门禁既然到了,就只能留在宫中,各回各自的住处去了。 嬴政想要回去,却听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竟然是淮南王翁主刘陵。 刘陵这些年不见,比之前还要风姿绰约了,虽然生的好看,但是嬴政以前对她的印象就不怎么好,如今换了壳子,但是嬴政依然还是嬴政,自然对刘陵没什么好印象。 刘陵却不知道,还道对方就是那个油嘴滑舌,没什么本事又好美色的堂邑侯次子陈蹻。 刘陵今日一见,知道陈蹻受到了刘彻的重用,皇上明显已经开始着手削藩了,生怕削到自己父王头上,所以来探探口风。 刘陵笑着走过来,道:“陈大人,咱们可有好久都没见了,哪知这次见面,陈大人真是好生威风……” 她说着,手放在嬴政肩头上,轻轻为嬴政弹了弹本就没有的灰尘,借着机会,整个人依偎在嬴政怀里,笑道:“这么久了,陈大人可想小女子了么?” 嬴政并不介意女人投怀送抱,只不过不怀好意的女人,想要算计自己的女人那就敬谢不敏了,毕竟嬴政可不是见色起意,会为了这些误了大事的人。 嬴政想要将刘陵推开一点,只不过刘陵这个时候“啊呀”一声,装作摔倒,更是扑倒嬴政怀里,嬴政被她带了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却被人给稳住了身形。 嬴政回头一看,当下心里一突,他没想到竟然是刘彻。 刘彻笑眯眯的看着窝在嬴政怀里的刘陵,笑道:“刘陵妹妹还没回去呢?” 刘陵也吓了一跳,赶紧从嬴政怀里起来,退开两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和衣衫,给刘彻请安问好。 刘彻见刘陵退开,这才不着痕迹的收回托着嬴政腰身的手。 第54章 隆虑侯 刘陵见刘彻在场,似乎觉得不便多留,再看了嬴政一眼,笑道:“今天时日已晚了,妹妹就先退下了。” 说着给嬴政行礼,之后就走了。 刘彻等刘陵走远,才对嬴政笑道:“陈二公子的风流名声在外,还和刘陵妹妹有一段什么?” 嬴政笑道:“卑臣怎么敢高攀。” 刘彻道:“依朕看,你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才好,免得今晚上谁又被推进水里了。” 刘彻说完,被宫人簇拥着,上了车仗就走了,弄得嬴政有些莫名其妙的。 因为天色已晚,田蚡不好去东宫见王太后,但是心里又一直打鼓,他可没忘了刘彻在酒宴上是怎么说的。 刘彻说燕山王刘定国在朝廷里结党营私,拉帮结伙,自以为有了靠山没人敢动他。那么这个靠山这个党派,必然说的就是自己啊。 田蚡都不需要别人提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一想到皇上的目的是要敲打自己,田蚡就坐不住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儿,就是坐不下来,这么晚的天色不可能去东宫,王太后似乎已经睡了,但是让他等等明日一早去东宫找王太后,田蚡又觉得心急火燎,这事态严重的根本不能等。 一晚上田蚡就没着过座子,更别说躺在床榻上休息,田蚡一直在屋子里打转儿,等天蒙蒙亮了,立马就打开门,往东宫去了。 王太后年纪也渐渐大了,不喜欢睡懒觉,但饶是这样,田蚡也来得过于早了些,今日不需要上朝,皇上也不会来省自己,就不需要早起。 田蚡到的时候,王太后还没有洗漱整齐,他自然不能进去。 田蚡就在东宫门口打转,等侍女出来的时候,立马就走进去。 王太后靠在软榻上,让侍女传膳进来,还笑着对田蚡道:“你今天这么早来了,吃早膳了没,快坐下来。” 田蚡看王太后如此惬意,就知道她还没听说燕山王的事情。 燕山王是因为淫逸乱伦,滥杀无辜才被下狱核查的,田蚡自然不能让王太后知道刘定国的罪过,不然就算王太后是自己人,也不可能帮着这样的燕山王说话,气还不给气死了。 田蚡思忖了一下,只道:“我的好姐姐,兄弟哪有心情吃什么早膳啊,您还不知道罢,皇上……皇上他就在昨天,皇后娘娘喜喜庆庆的日子当口,当着宴席上文武百官,把燕山王刘定国给押送廷尉署了!” 王太后一听就愣了,将筷子往桌上一撂,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儿?” 她说着,让田蚡坐下来,继续道:“就算我现在不怎么待见那卫子夫,但皇上这样做未免太糊涂了些,燕山王刘定国他犯了什么罪,刘定国不是他刘家的骨肉么,皇上这做的也太狠了些罢,让刘定国这张老脸往哪里放?” 田蚡凑过去,哭诉道:“好姐姐啊,你还不知道罢,抓燕山王的人正是那日治水回来,想要弹劾我的陈蹻!” “陈蹻?” 王太后惊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没想到是他?他就下了决心和你过不去了?亏得我还在想,是不是要趁着陈午快不行了,和陈家结个亲。” 她说着,冷笑了一声,道:“哼,现在倒好了,他陈蹻要扳倒你,你也别让他好过啊,隆虑公主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田蚡道:“可是现在不是我说了算的时候,燕山王翁主可是嫁与了我,皇上不可能连这层关系都忘了罢,皇上之所以收押燕山王,没准儿就是冲我的啊姐姐!你想想看,若是没有皇上的默许,陈蹻凭什么能动燕山王?” 王太后惊了一下,道:“是皇上的想法?” “依弟弟看,八成是皇上的想法了。” 王太后气的什么也吃不下了,道:“皇上为何这么做。” 田蚡道:“难道姐姐不知道,皇上从一开始就不想让我做这个丞相,当年不是说了,皇上心中丞相的不二人选是窦婴,窦婴全家问斩的时候,皇上也把这笔账记在了我的头上,别看他什么也不说,可心里头记得清清楚楚啊,姐姐,你这回可要保弟弟啊,若你不管,我可就完了!” 王太后见田蚡说的悲切,道:“有什么可害怕的,说的跟有今天没明天一样,不就是一个陈蹻么。” 田蚡压低了声音,道:“上次因为治水的事情,陈蹻仿佛顺藤摸瓜的查出了不少田地的问题,也不知他现在有没有继续往下查了,弟弟心里可真是没有底儿啊。” 王太后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皇上都是我儿子,我有两块地怎么了?再说了,那几块地被他陈蹻扒堤泄洪都淹坏了,我也什么都没说不是么。陈蹻要是查,就让他查好了!” 田蚡心里着急的厉害,但是他的心思王太后可不知道,王太后不知田蚡背地里贪赃枉法的事情,小小不言的敛财也就不算什么了,田蚡还勾结了淮南王,收了好多贿赂,更有甚者,田蚡当年还说过,皇上年纪轻又没有太子,一旦归西,这刘姓王里有谁还能比您更胜任这个皇位的? 这些都是王太后不知道的,若是被陈蹻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田蚡就只有砍头灭族的份儿了。 田蚡道:“姐姐,这个陈蹻啊,心思太重,往日不言不语的,结果全是装的,咱们不能和他硬碰硬,就算没什么过错,也害怕这种人弹劾,弹劾来弹劾去,什么过错都编出来了。” 王太后道:“那你说怎么办,这岂不是一口窝囊气?” 田蚡想了想,道:“这样罢姐姐,您请皇上过来,就说皇上这次整治诸侯王的纪律,很是正确,陈蹻立了头功,理应封侯,就封一个隆虑侯!” “隆虑侯?”王太后一听不干了,道:“这不是要把隆虑公主嫁过去的意思么?” 田蚡道:“先给他封隆虑侯,稳住陈蹻,让他知道甜头不要到处瞎弹劾别人,然后弟弟再去会一会这个陈蹻,若是识趣,就将隆虑公主嫁过去,也没什么妨碍的,等陈午没了,陈须又是个不成器的,陈家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王太后道:“这不就是向陈蹻低了头,示了弱么,你能咽下这口气来?” 田蚡道:“这该退的时候要退,该进的时候才能突进,陈蹻一时风发了,等着陈家到了手,怎么着弄不死他?” 王太后想了想,道:“那也就是这样了。” 田蚡听到王太后的首肯,立马道:“那封侯这件事姐姐别忘了和皇上说。” 王太后道:“我上次已经和皇上说过一次了,没成想陈蹻半途闹出这事来,真是让我烦心。” 田蚡见过王太后之后,就出了宫,宫门口有一辆车是候着田蚡的,田蚡以为是自己府上的,就上了车,没成想竟然看到了刘陵。 因为田蚡知道陈蹻正在查自己,所以看到刘陵,吓得有些晃神,赶紧将车帘子拉严实。 刘陵见了咯咯直笑,依偎在田蚡怀里,道:“武安侯,拉的那么严实,等不及了么?” 田蚡却没这个心情,将她从怀里推出去,道:“你怎么在这里?” 刘陵吃了瘪,瞪了田蚡一眼,道:“武安侯这是什么话。” 田蚡道:“昨天晚上你又不是不在场,皇上抓了燕山王,要问死罪!这是在敲打我,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竟然还来找我,你想害死我么!” 刘陵冷笑了一声,一面理着头,一面斜眼看他,道:“武安侯?你就这点胆子,怎么成大事?” 田蚡也不跟她废话,道:“现在是非常之时,我不能冒这个风险,你和你父王最近都少来找我,不,不要来找我,万一被皇上查出来,不是闹着玩的!” 刘陵听他这么说,脸色都气的青了,道:“好你个武安侯,就这点胆子,就算本翁主看错了人。” 她说着,一把掀开帘子,下了车走人了。 田蚡赶忙探头往外看看,似乎没有人注意这里,才放下帘子,将帘子捂严实,吩咐回府。 田蚡回了府,在大堂上转了好几个圈儿,总觉得坐不住,应该立马把要给陈蹻封侯的事情告诉陈蹻去才是。 田蚡这么想着,立刻又让人备车,去拜会陈蹻。 嬴政一早从宫里出来,刚回了府,就听下人说,丞相田蚡来了。 嬴政一听就笑了,田蚡竟然也有坐不住的一天,也没让下人立刻把田蚡领进来,而是对下人道:“把田大人引到大堂来,说我现在有事,等事情一完,立马就到。” 下人出去,很快就把田蚡引到大堂坐着,还端了水和新鲜的瓜果出来,伺候的很是周到,只不过就不见嬴政的影子。 田蚡等了一炷香时候,水都喝了好几杯,有些坐不住了,道:“陈大人……他是不是有什么要事,不方便。” 下人只是回话说:“大人正在书房议事,具体是什么事情小人不清楚,似乎是廷尉署的人过来了。” 田蚡一听“廷尉署”三个字,登时心里“咯噔”一声,脸一下就白了,干笑道:“陈大人还真是忙啊。” 下人的话自然是嬴政教他说的,书房里根本没有什么廷尉署的人,嬴政只是整理了一下从燕地带来的一些文书,准备交给廷尉署存档,还进一步核查燕山王刘定国。 田蚡又等了一会儿,心里越等越没谱儿,就怕等来的是嬴政还有廷尉署的校尉,那可就惨了,于是田蚡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准备告辞,说下次再来拜访。 田蚡正往外去,自然有人通知了嬴政,嬴政就装作碰巧往里走,见到田蚡,又装作很惊讶,道:“丞相大人这是要回去了么?是我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让丞相大人枯坐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最近太过于繁忙,脱不开身啊,这不是,刚送走了廷尉署的人。” 田蚡眼珠子转了一下,似乎是想要打听一些消息,嬴政哪能看不出来他那点小心思,道:“请请,里面坐。” 嬴政引着田蚡进了大堂,田蚡觉得不能等嬴政说话,自己要给他道喜才行,不然也不知道嬴政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 田蚡坐下来就满脸堆笑,对嬴政连连作揖,道:“恭喜陈大人了。” 嬴政道:“不知丞相大人说的是何喜事?” 田蚡道:“我今早上从宫中出来之前,被叫到了东宫说话,东宫也听说了陈大人辅佐皇上惩戒诸侯王犯法的事情,东宫很是高兴,和皇上商议了一下,觉得陈大人功不可没,不日就能封侯了!恭喜啊,实乃大喜事。” 嬴政心中冷笑了一下,当即就知道田蚡是怕了,来这里想要拉拢自己,田蚡以为一个侯位就能让自己感动,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如果刘彻能把这个天下送给他,嬴政估计还会笑一笑。 嬴政装作很是惊喜,道:“这……这,实在是惭愧,卑臣也没有做什么。” 田蚡道:“不不,陈大人当之无愧,当之无愧啊!啊对了……” 田蚡说着,还一脸神秘的笑道:“皇太后的意思,陈大人知道皇太后想要让皇上册封您为什么侯么?” 嬴政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 田蚡道:“隆虑侯。” 嬴政一听,顿时想到昨天宴席上,刘彻对自己说的话,难道真的要将隆虑公主嫁给自己?心想着王太后还真是大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还想把自己的女儿嫁到陈家来,这其中的小道道根本不用讲了,虽然陈家已经败落了,但是败落的大家族也是有些根基的,王太后这是瞧着陈家眼馋,想要一把全都捞过去。 嬴政心中冷笑,面上却受宠若惊,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卑臣这是何德何能,配得上‘隆虑’字啊。” 田蚡笑道:“隆虑侯也不必谦虚了,这件事儿现在说还太早,但是我不敢说十成,九成已经板上钉钉了,隆虑侯就等着受封罢。” 嬴政又假意推辞了一番,就千恩万千的把田蚡给送走了。 田蚡走的时候很高兴,还以为一个虚名的侯位就把嬴政给糊弄了,他纵然是朝堂上混迹的高手,也不能和嬴政比心思,嬴政将他唬得一楞一楞的,田蚡纯粹是被他捂在了鼓里,还美颠颠的不自知。 田蚡哪知道,刘彻已经应允了他,只要嬴政可以扳倒田蚡,这个丞相的位置就是嬴政的,丞相和虚名的侯位,嬴政自然是要丞相这个位置的,何愁不成以后的大事? 就算刘彻现在建立了内外朝,已经把重心放在了内朝上,但是架空丞相也需要一步步的来,并不能一下急功近利,刘彻在大刀阔斧上吃了多少亏,误了多少事,死了多少人,他已经开始深谋远虑了,用了六年在谋划这件事。 嬴政等田蚡走了,去了一趟廷尉署,主父偃也正在廷尉署,嬴政把整理的文书交给廷尉署,又去申请了一份文书,准备第二天派上用场。 第二日一大早,嬴政就从府中出来,将文书揣在袖子里,上了车,让人到丞相府门口。 田蚡听说是嬴政来了,立时出门来迎,嬴政也笑眯眯的和他问好,田蚡还以为没什么事。 结果田蚡刚刚把嬴政迎到府里面,都没有走到大堂,嬴政就驻了足,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声音也听不出来喜怒,道:“行了,不瞒丞相大人说,我身上有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只是来传话的,说完还得回去。” 田蚡虽然没想到他会突然变脸,但是也略略的觉得,嬴政这个脸色和语气有点不对劲儿,当即笑道:“不知是什么话,传谁的话?难道是皇上的?”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并不是皇上的,丞相大人想见皇上,并不是不可以,但是眼下这个光景,需要向廷尉署提出,才能帮丞相大人向皇上询问。” “这……”田蚡听得不明所以,道:“这是怎么回事?” 嬴政这才从袖子里将一张锦帛拿出来,抖开来,在田蚡眼前晃了一下,道:“上面有廷尉署的印信,丞相大人,燕山王犯案的事情已经在廷尉署立挡排查,现在就请您到廷尉署一趟,丞相大人也不必急,只是协助排查。” 田蚡顿时傻了眼,看了嬴政好半天,他怎么能想到,昨日他们还有说有笑,田蚡告诉嬴政你要封侯了啊,那另一层的意思不就是你封侯是我的功劳么,结果第二天,就来了这么一出。 嬴政手里的文书上确实有廷尉署的印信,并不是假的,田蚡也不能不走,当下黑下了脸,觉得自己是被嬴政摆了一道,一面生气,一面又害怕,生怕廷尉署能把他和淮南王谋反的事情查出来。 嬴政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将田蚡带走了。 这件事刘彻立马就听说了,听了之后愣了一会儿,随即大笑起来,把笔撂在一边,笑道:“这个陈蹻,还真是能个儿啊。” 他说着,想了想,道:“这件事情,皇太后知道了么?” 李延年道:“都是传的小消息,东宫似乎还不知道……不过依奴才看啊,也就快知道了。” 刘彻顿时觉得心情大好,道:“你去让宫中的人小心仔细着说话。” 李延年一听,一下就明白了,原来皇上是想要帮着陈蹻捂住消息,不让东宫的皇太后听了去。 王太后被蒙在鼓里,还真的就不知道,等听说的时候,田蚡已经被放回了府去,根本找不找茬说什么,毕竟丞相大人也只是帮助调查,不是审讯他。 王太后怒不可遏,想要去找皇上,让他罢免了陈蹻,但是刘彻早就防着这一点,等王太后找过去的时候,就听人说,皇上带着韩说、霍去病一行人去上林苑打猎了,后日早朝才能回来。 田蚡又是一晚上没睡,虽然把他叫到廷尉署没有问他罪的意思,但是田蚡心虚,又怕别人抓住自己的把柄,战战兢兢的,弄得自己十分憔悴。 好不容易迷瞪一会儿,还被噩梦给吓醒了,梦里自己的罪状被陈蹻上报给了皇上,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革了他的丞相一职。 田蚡想要向皇太后求情,但是自己和淮南王斯通谋反的事情,又被公诸于众,就算王太后是自己的姐姐,但是她更是刘彻的母亲,没了刘彻她根本什么都不是,所以王太后怎么可能会救他。 梦里田蚡是孤立无援,最后被殿上的卫尉拖了出去。 田蚡一下就被吓醒了,除了一头一头的汗,觉得自己一夜冒了不少白头发,一下就老了不少。 明明天气在转暖,但是田蚡起了床觉得分外的冷,披了厚衣裳正坐着休息,就见下人跌跌撞撞的进来了,慌张的道:“大……大人……不好了,那个陈大人又来了!” “什么!” 田蚡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震惊的道:“陈蹻又来了?” 下人连连点头,道:“是啊,在门口呢,小的请陈大人进来,但是陈大人执意不进来,说就是传个口信儿,说完就走。” 和昨天几乎一模一样的话,让田蚡脑子里“嗡”的一声,“扑腾”一下跌坐在矮榻上,下人连忙来扶,田蚡甩开下人,穿好了衣服,这才丢了神儿一样走出去。 田蚡还想和陈蹻客套两句,嬴政却没给这个机会,道:“丞相大人,廷尉署的文书,燕山王的事情,您还得来廷尉署一趟。” 田蚡干咽了口唾沫,半响才回过神来,道:“田某这就过去。” 嬴政见他回身要回去,笑道:“丞相请慢。” 田蚡转头看他,道:“还有什么事情?” 嬴政笑道:“今日和昨日有些不同,昨日丞相大人是坐着自己的车仗过去的,不过今日,卑臣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车仗。” 他说着抬了一下手,示意田蚡往远处看。 田蚡抬头一看,街角处竟然停着一辆囚车。 田蚡登时怒了,因为这两日都没睡好,再加上田蚡年纪也不小了,颤巍巍的上前,喝道:“陈蹻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田某好歹是个丞相,犯了什么法制,要你这个黄口小儿在这里耀武扬威!” 嬴政笑了一下,很淡然的道:“包庇燕山王,纵容淫逸,剩下的若是丞相大人还想听,我自然可以当着街说出来。” 田蚡一听顿时慌了神儿,“剩下的”三个字,虽然什么也没说出来,但是让田蚡没了主心骨,也不知道嬴政到底知道了多少事情。 田蚡不说话,嬴政让开半步,展袖道:“丞相大人,请罢。” 田蚡从没想过,在王太后有生之年,自己还会被铐着走进廷尉署。 主父偃、张汤都在廷尉署候着,见嬴政真的把当朝丞相,皇太后的亲弟弟给铐过来了,都有些震惊。 张汤是个酷吏,这并不是廷尉署的秘密了,很多大臣都听说了,不管是不是皇亲国戚,只要是下到这个狱里来的,都要看张汤的脸色。 只不过张汤纵使再是酷吏,也从不想把田蚡给铐过来,毕竟田蚡现在背景很硬,王太后又健在,任是谁也不敢和他较劲不是么。 主父偃早就看出来这个陈蹻不是普通人,在燕地的时候,嬴政雷厉风行的作风给主父偃印象很深,今日这件事情,更让主父偃佩服不已,这正是他想要的作风。 田蚡戴着镣铐,张汤先是审讯了一下嬴政所说的包庇之罪和纵容之罪,田蚡虽然想要瞒混过去,但是又怕自己拒不认罪,嬴政会拿出自己和淮南王的事情说事。 所以只能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道:“罪臣知罪了,罪臣只是一时心软,燕山王毕竟是我的老丈人,燕山王翁主又是我的内子,整日过来哭啼,不让我告发燕山王,罪臣只是一时心软,甘愿受罚!” 他这一说,主父偃和张汤有些面面相觑,好一个以退为进,推得还真干净,把过错全都推给了燕山王。 嬴政坐在一旁却不着急,只是冷笑了一声。 田蚡听见嬴政这一声轻轻的冷笑,登时全身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腿肚子转筋,就害怕他会说话。 嬴政突然长身而起,对主父偃和张汤道:“二位大人,我有一句话想要和丞相大人问问,此事事关重大,是陛下事先交待的,所以不知……” 他说着,张汤立时会意,站起来赔笑道:“自然,自然……” 说罢转头对主父偃道:“主父大人,咱们先出去一会儿?” 主父偃虽不知道皇上和陈蹻交代了什么事情,不过陈蹻的才识和办事的手段摆在眼前,皇上单独交待事情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主父偃不疑有他,就和张汤一起出去了。 嬴政等他们都走了,坐下来,不紧不慢的笑道:“丞相大人,站了这么半天,累了么?请坐啊。” 田蚡看他和颜悦色,和陈阿娇八分像的面容有几分清秀,却不失男子的英朗俊逸,登时觉得十分诡异起来。 田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卡拉拉”作响。 田蚡赶忙道:“不必了,不必了。” 嬴政等了一会儿,又道:“眼下已经没有旁人了,丞相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这……” 田蚡心里猛跳,干咽了好几口涂抹,道:“这……燕山王的事情,其实罪臣也不是很清楚,毕竟燕山王是在封地,而罪臣一直在京城里,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嬴政笑了一声,道:“我问的可不是燕山王的事情,而是另一件……武安侯难道不知?” 田蚡吓得已经不敢抬头,道:“不知……不知陈大人说的是什么事情,还请陈大人给个提点,不然……不然罪臣一时也想不出来。” 嬴政站起身来,围着他慢慢的绕,似乎是在打量田蚡,道:“武安侯,我就给你提点一句……这件事,是皇太后不能知道的事,别管皇太后多么想要扶持武安侯,巩固武安侯的势力,但是这件事……一旦被皇太后知道了,恐怕她老人家第一个饶不了你。” 田蚡登时抬起头来,吓得有些打颤,却强自镇定,道:“陈大人所说的是什么事情,罪臣并不知道,若陈大人有什么证据,不妨拿出来,也让罪臣看一看,否则你就是诬蔑,闹到皇上面前,陈大人的面子也没有地方搁罢!” 嬴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并不屑他的垂死挣扎,道:“田蚡,你想看证据么?你还记得六年前,你是怎么把窦婴一家推上断头台的么?你以为窦婴就那么傻,老老实实的送死,从此以后你田蚡就能高枕无忧了?” “窦……窦婴。” 田蚡吓了一跳,他还真是以为窦婴死了就高枕无忧了,不过立马镇定下来,笑道:“你不必套我的话。” 嬴政道:“你以为我是吓唬你?” 他说着,从桌案上拎起一沓锦帛来,道:“田蚡,你的部分田产在上面记得一清二楚,窦婴在狱中的时候,你断绝了他和外界的来往,窦婴是没有办法把这些呈给皇上,但是现在排上了用场……对了,我险些忘了,还有你门客的笔录,上面写着你是如何收受淮南王贿赂的。” 田蚡睁大了眼睛,往后退了好几步,靠着墙才勉强站稳,瞪着嬴政手中的锦帛。 嬴政微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田蚡,你可知罪?” 田蚡这时候再也靠不住墙,出溜着顺着墙坐下来,一副斗败了的公鸡模样。 嬴政从里面出来,主父偃和张汤还在外面等着,主父偃见他出来了,上前道:“陈大人,问的怎么样了?” 嬴政笑道:“该问的都问清楚了,二人大人若没有什么问的,就放田蚡回去,等皇太后知道了这件事,恐怕要费一番周折,毕竟是丞相,明日一早上朝,由皇上定夺。” 田蚡第二回被廷尉署放回来,这一回更加失魂落魄,他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已经被嬴政给查了个底朝天,自己的门客竟然跑了出去,还投靠了陈蹻。 刘彻就知道王太后会来“兴师问罪”,所以带着御林军一起去上林苑呆两天,等上早场也就回来了。 早朝的时候众人都到了承明殿,唯独田蚡没到,刘彻坐在龙座上,笑道:“武安侯怎么没来,朕都来了,丞相竟然不到。” 侍者忙道:“启禀皇上,丞相已经告了假,是得了重病。” “重病?” 刘彻道:“朕只是去了上林苑两天,丞相就病倒了?” “启禀皇上,卑臣有事启奏。” 刘彻向殿上望去,说话的人正是御史大夫韩安国。 韩安国从列中出来,站在殿中间,先行礼,随即道:“卑臣昨晚接到丞相的……请辞文书。” “什么?”刘彻有些惊讶,道:“你再说一次。” 外朝分三公九卿,以丞相为首,太尉掌管兵力,而御史大夫就是复丞相的存在,田蚡没有到,把请辞的奏章交给了韩安国。 韩安国也很惊讶,没想到田蚡好端端的,却突然提出来请辞。 刘彻挥手,李延年很有眼力见儿的从韩安国手中接过文书,双手呈给刘彻。 刘彻展开一看,不禁冷笑了一下。 田蚡说自己一时糊涂包庇燕山王,没有及时检举燕山王的行径,自觉罪过甚大,不能担当丞相一职,又因为自己突染重病,也不适合再继续做这个丞相。 田蚡的请辞里面还写着,现在朝廷上下一心,皇上宏图伟业,正发兵打击匈奴,田蚡愿意捐出全部家产给朝廷,以充军饷。 刘彻冷笑的就是这个,田蚡终归是聪明人,他太聪明了,田蚡是皇太后的弟弟,若是执迷不悟,刘彻估计还要费一番不小的心力。 但是刘彻很聪明,先辞官,后捐家产,而且身为皇帝的长辈,皇太后又健在,这是明哲保身的最好办法。 刘彻将奏章“啪”的一声放在桌案上,吓得众人后脊梁一紧。 “好啊,”刘彻道:“武安侯得了重病,想要安心静养,辞了丞相这个位置,还不忘把家产都捐给朕,果然是朕的舅舅,真是好啊……” 众人悟不透刘彻是什么意思,但是绝技不是明面上这个“好”字的意思,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刘彻展了一下袖袍,道:“准了。” 他一说完,顿时殿上有些小声的议论,大家都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简简单单的就准了田蚡的请辞。 刘彻又道:“既然现在丞相一职空缺,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提议?” 韩安国抬头看了一眼刘彻,随即当前跪下来,道:“皇上英明,丞相一职重大,卑臣不敢妄度。” 他一说完,众人赶紧跟着表态。 刘彻也不推辞,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朕的想法是对的,那好啊……陈蹻。” 嬴政听到刘彻叫自己,从列中出来,走到殿中间行礼。 刘彻居高凌下的看着他,道:“朕之前说过,这些日子以来,也觉得你的才识当得起重任,那就由你来做这个丞相罢。” 刘彻的话音一落,承明殿上再也不是小声讨论,而是一阵喧哗,所有人都没猜到,皇上竟然将丞相这个三公之首的职位,交给一个刚刚因为燕山王淫逸之罪而崭露头角的人。 嬴政听到刘彻的话,只是行了个礼,道:“卑臣谢恩。” 在众人眼里,他并没有什么太高兴的,似乎荣辱不惊一般,确实,一个丞相的职位对于嬴政来说,并不如何大。 刘彻又道:“前天皇太后还跟朕提起来过,也觉得陈蹻是个有才识的人,又整顿了诸侯王的风气,该封个侯才对,就顺带着今天都说了罢。陈蹻……” 嬴政再次行礼,道:“臣在。” 刘彻笑道:“皇太后的意思,封你为隆虑侯。” “卑臣谢恩。” 刘彻的册封让众人再一次震惊了,陈蹻这个朝廷的新人,竟然一跃而上,凌驾于百官,变成了朝廷之首的丞相,听皇上的口气,似乎皇太后也很赏识这个人,还封了隆虑侯。 众人自然知道有隆虑公主这一说,现在封了同样名字的侯,自然是有把公主下嫁过去的意思了。 刘彻见众人的表情,道:“今天就到这罢,退朝……对了,”刘彻已经站起了身,拿起桌案上田蚡的奏章,拎起竹简一头敲击着桌案,眯了眯眼,沉声道:“让武安侯,好好养病。” 散朝之后,嬴政一下变成了三公之首,自然很多人会来客套或者恭喜,李延年追过来,挤过人群,赔笑着对嬴政道:“隆虑侯,陛下请隆虑侯今天晚上在未央湖赏花品酒。” 嬴政迟疑了一下,不知刘彻是个什么意思,但是仍然很快应承下来。 旁人一听隆虑侯竟然有这样的殊荣,更觉得皇上器重他,没有不巴结的道理。 嬴政自然知道刘彻并没安什么好心,更加不是众人想的器重这么简单,但是赏花喝酒还能让他嬴政惧怕不成? 天还没黑下去,嬴政就让人备了车过去,却没想到刘彻早就到了,而且似乎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湖前的小亭子前面站了一些守卫和宫人,里面摆了一桌酒宴,不是很奢华,虽然只有几样下酒的小菜,但是相当的精致。 嬴政走过去,刘彻此时正负着手临湖而站,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只是笑道:“隆虑侯,这湖水可不太浅……你今日别把朕再推下去了。” 第55章 促膝、夜谈 嬴政走上前行礼,刘彻这才转过身来,笑着虚扶他了一下,道:“隆虑侯不必多礼,坐罢。” 嬴政微睨了他一眼,总觉得今日刘彻似乎心情十分的好,或许是因为自己帮他扳倒了丞相田蚡的缘故。 毕竟丞相可是三公之首,田蚡一倒,就证明汉室的外戚力量倒了,能帮刘彻减少不少流派的压力。 刘彻确实也是因为这个心情好的,在汉人眼里,孝道重于生命,刘彻不能自己亲手绊倒田蚡,只能一步步的架空他,他经营了六年,经营出属于自身力量的内朝,但田蚡依然坐着丞相的位置。 嬴政只用了三天时间,拿着廷尉署的文书传唤了田蚡两次,就将田蚡治的服服帖帖。 虽然刘彻一直身在上林苑,但是京城里还是留有耳目的。这些耳目当然要禀告刘彻,关于田蚡的动向,田蚡这些日子寝不能寐,饭不能食,似乎是坐立不安,之前因为养尊处优,并不显老,这一下子形容憔悴了不少。 一切都是因为田蚡心里有鬼,而且这件事他不能求助于自己的亲姐姐皇太后,皇太后就算再顾念亲情,弟弟也亲不过能给自己荣华富贵和至高无上地位的皇帝儿子。 嬴政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扳倒田蚡,是刘彻没想到的,经过燕山王刘定国的案子,刘彻虽然知道嬴政有点能耐,听一起去公办的主父偃也说起过,但是从没想过,这岂是有点能耐的形容的。 不声不响,不费吹灰之力的弄倒了三公之首,汉室的元老之臣,真是让刘彻又吃惊,又忌惮。 皇上没有坐下来,嬴政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必然不能抢在皇上前面坐下来,于是道:“卑臣不敢逾矩。” 刘彻笑了笑,当先一展袖袍坐了下来,嬴政才跟着坐下来。 旁边有侍女为二人满上酒,刘彻挥了一下手,侍女就退了下去,其他的宫人也只站在亭子外面侍候。 刘彻笑道:“隆虑侯不必客气,随意就好,这回是朕对你出力的答谢。” 嬴政假意客套道:“卑臣无功无劳,实在惶恐。” 刘彻道:“隆虑侯怎么是没有功劳?朕之前答应过你,只要你能扳倒田蚡,朕就让你封侯拜相,现在你做到了,朕也做到了。” 嬴政垂着眼睛,看着桌案的边沿,似乎很本分,其实嬴政心里一阵冷笑,刘彻是帝王没错,但是自己也曾经是帝王,而且是刘彻这年轻的帝王所不能企及的。 所以刘彻想要说什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清楚的很。 刘彻看似是唠家常,实际上是在清算,嬴政知道,自己这次如此雷厉风行的拿下了田蚡,刘彻在高兴之余,必然会忌惮自己。 不过田蚡这件事,还就是要速战速决,兵贵神速,不然田蚡的后面可是有皇太后撑腰的,等着田蚡到皇太后面前哭诉,没准儿事情就被搅合了。 嬴政没说话,静静地听着刘彻继续道:“陈蹻啊,朕很欣赏你的才能,但是你这人不厚道,太不厚道了。” 嬴政道:“卑臣不知皇上指的是哪件事。” 刘彻笑道:“朕认识你陈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但是你呢,直到现在才使出真功夫来,岂不是太不厚道了么?” 嬴政抬起眼看了刘彻一下,随即唇角微挑,笑道:“皇上难道想给卑臣按一个欺君的罪名么?” 刘彻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这简直就是抢白,反倒把自己的话堵住了。 刘彻只是少许的怔愣,大笑起来,拿起桌上的酒杯,作势要敬嬴政,嬴政只好拿起酒杯来回敬。 二人饮过一杯酒,刘彻这才笑道:“隆虑侯真会开玩笑,你是功臣,朕如何会给你套上罪名?” 嬴政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托”的一声轻响,一脸云淡风轻的,似乎就在讲一个笑话,道:“卑臣谢皇上错爱,只是……” 他说着,揽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笑道:“只是卑臣也深知,功臣和罪臣,只有一字之差。” 刘彻的笑容有些僵硬,道:“隆虑侯真是多虑了。” 嬴政道:“其实卑臣只是想在朝廷上混口饭吃,志向并不大,陛下说打哪里,卑臣就打哪里,如此简单。” 刘彻也并不是三岁的娃娃,显然不信,但是嘴上并没说,而是道:“如今的朝廷上,也正是缺少像隆虑侯这样的大臣,一个个整天不知操心正事,反而揣度什么圣意,如是能将摸皇上心思的功夫用在民生上,恐怕天下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刘彻说完,看着嬴政笑道:“真该让满朝文武都学学隆虑侯。” 他说着,作势要倒酒,嬴政知道他只是作势,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是刘彻,是皇帝,自己只好站起来,为刘彻倒上酒。 说话间天已经黑下来,侍女进来,在桌案上放了几个烛台,又在亭子的围栏一圈儿放了烛台,再挨个点上蜡烛。 正值末春,天黑下来虫子就开始鸣叫,临着湖水,能隐隐嗅出一股夏日的味道,烛火一亮,连湖水都似乎亮了起来,映着粼粼的波光,煞是好看。 这种时候一般皇帝都该在后宫里,或是带着妃子在未央湖畔喝喝酒,赏赏花,也是极为有雅兴的事情。 不过这个时候,刘彻偏偏选择了撇下一干妃子,赐嬴政未央湖前宴席。 刘彻等侍女走了,环顾了一圈,笑道:“怎么样,这湖水的景致,如何?” 嬴政搪塞道:“景致优雅,皇上确实会找地方。” 刘彻拿起筷子,示意嬴政道:“隆虑侯别太拘束,朕让他们都退出去,就是怕你太拘束了,以后朕为君,你为臣,还有很长的时间需要相处的。况且你还是丞相,恐怕每日里都要见到朕,如此拘束那岂不是要累死了?” 刘彻一边说,一边夹起一筷子菜,欠身送到嬴政碗里。 嬴政谢过,琢磨了一下,于是道:“卑臣以为,皇上这句说的不对。” “哦?” 刘彻有些诧异,随即道:“如何不对,隆虑侯说来听听。” 嬴政做过皇帝,自然知道皇帝爱听什么,拍马屁还不是得心应手的事情?现在刘彻显然忌惮他,只能打消刘彻的怀疑和忌惮,嬴政才好凭借着丞相的身份巩固自己的势力。 嬴政拍起马屁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笑道:“所谓君君臣臣,本该是尊卑有别,皇上的尊王攘夷理念,不也是这么回事么?只有从小事上划分君臣之别,大事实行起来,才会方便顺利。” 刘彻一听,确实非常受用,当下就笑了,道:“隆虑侯说得好,这些话朕十分受用,看来隆虑侯以后跟在朕身边,朕可是有的是顺心的话来听了。” 嬴政道:“卑臣之言,句句出于肺腑。” “朕知道。”刘彻点头道:“朕自然知道。” 刘彻夹了些菜,做样子吃了两口,又像想起了什么,道:“陈蹻啊,有件事情,你既然是丞相了,朕自然要问问你的意思。” “陛下请讲。” “是关于皇子的事情。” 嬴政听他一提“皇子”二字,登时拿着筷子的手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嬴政不想承认,但是毕竟刘据是他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君王冷血冷酷一些,也克制不住人的本能。 嬴政很快恢复了平静,等着刘彻继续说下去。 刘彻道:“皇子也快七岁了,需要找个老师,你瞧着这满朝的大臣,可觉得有什么人选么?朕之前问过皇后,当然了,皇后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全凭朕做主。” 嬴政眼睛垂了一下,他并不喜欢听别人提起刘据的时候,顺道提起卫皇后。 短暂的沉默之后,嬴政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装作恭敬的道:“教导皇子这件事,事关重大,卑臣不敢多加置喙。” 刘彻道:“你太谨慎了,朕只是问问,你就当是家宴上拉家常罢。毕竟……据儿也该叫你一声舅舅,不是么?” 嬴政心里猛的顿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刘彻一下,随即低下头。 刘彻继续道:“依朕看啊,你就不错。” 嬴政道:“皇上的意思是?” 刘彻放下筷子,十分专注的看着嬴政,道:“你是丞相,要学问有学问,给皇子当老师这件事情,必然当之无愧。” 嬴政没想到刘彻会让自己给皇子刘据当老师,但是一想又觉得有些明白了,老师这个位置,可大可小,汉人除了孝道意外,最注重的就是尊师了,所以给皇子做老师,必然会受到尊敬,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殊荣。 但是同样的,老师这个职位也可能是个摆设,没准刘彻就想着要继续的架空丞相这个位置,所以才让嬴政当丞相的同时,做刘据的老师。 嬴政笑道:“若为皇子做老师,卑臣论阅历或者学识,实在都是愧不敢当。” “不,不。” 刘彻摇了一下头,道:“并不是为皇子做老师,陈蹻,你听清楚了……” 刘彻说着,一阵夜风吹来,围栏上面的烛火熄了一半,刘彻背着月光,让嬴政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就听刘彻道:“是太子太傅。” “太子……” 嬴政乍一听“太子”,有些怔愣,随即便即明白,其实刘彻让卫子夫把刘据养在身边,又给卫子夫皇后的凤座来坐,而皇后多年又没有生下龙子,必然只能立刘据做太子。 刘彻长身而起,道:“对,正是太子太傅。” 他说着,转过身去,临湖而立,道:“这么多年了,朕可没有忘记,在据儿出声的时候,朕让主父偃一帮文臣给他做过皇太子赋……朕答应过阿娇,要让据儿做太子,就一定会做到。” 刘彻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但是亭子里就他们二人,并不嘈杂,就算是声音很小,嬴政也听得一清二楚。 刘彻背着身,嬴政看不清他的表情,一个人只听他说话,若不能看到他的表情,那么很难判断这个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到底有几成真的成分在里面。 嬴政虽然阅历足够,但是刘彻也算是个劲敌,六年来刘彻成长了很多,起码喜怒不再言于色。所以嬴政并不能判断刘彻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亦或者他只是想在陈家人面前装装深情,套套感情,罢了。 刘彻临着湖站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过身来,笑道:“朕觉得你就很合适,等过几日朕就会让大臣们着手册封太子的事情,之后由你做这个太子太傅。” 饶是嬴政心思厚重,也猜不透刘彻到底是什么用意了,之前还觉得给皇子做老师可能是要被慢慢架空,但是太子太傅呢,太子太傅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职位,太子就是储君,是以后的君主,要知道作为皇帝的老师,他的权力比三公还要强硬。 除非在刘彻心里,就连儿子刘据也是一枚棋子,否则嬴政想不通,为何要让自己做这个太子太傅。 嬴政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并没有拒绝,道:“卑臣定当尽心竭力。” 刘彻点点头,这才又坐下来,道:“好啊,尽心就好,尽心尽力的,朕也好做,你们也好做。” 他说着,示意嬴政道:“用饭啊,别愣着,这些酒菜可是特意为隆虑侯准备的,朕打听了一些隆虑侯的喜好,也不知道这些菜和不和你的口味。” 嬴政顺着他的意思拿起筷子,刘彻看了很满意,这才又道:“对了,田蚡的事情。” 他顿了顿,道:“田蚡的事情,想必东宫现在已经知道了,恐怕要找朕来兴师问罪,不过皇太后也要讲理,你就负责去东宫一趟,和皇太后说这个理。” 嬴政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么三言两语就把这个重担子扔在了自己面前,皇太后确实也要讲理,但是说得好听,做的难办,和皇太后讲理,那要有什么样的嘴皮子才行。 嬴政装作很难办,道:“这……皇上……” 刘彻立马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这件事非你莫属了,你想想看,田蚡可是你扳倒的,若是不能说服皇太后,受苦受难的就一定是你,陈蹻,你明日就去东宫一趟,和皇太后讲这个道理。当然了,太后老人家身子骨这几年越来越差了,你说话的时候也温和些,别让她老人家气坏了去。” 嬴政知道刘彻这是为难自己,自己查出田蚡事情,不可能没人去向皇太后禀报,王太后现在肯定已经视自己为眼中钉。一个人已经厌恶另一个人到了极点,就算他说什么好话,恐怕也是很难听下去的。 刘彻确实有点为难他的意思,不过刘彻说的倒是真话,这朝廷上下,除了嬴政,还有谁敢去东宫和王太后说田蚡的问题? 嬴政虽然心里有说服王太后的把握,但是嘴上依旧谦虚着,必须让刘彻知道这是多难的一件事,道:“卑臣……尽力。” 刘彻笑道:“不是尽力,是一定,一定要说服皇太后。” 他们正说着话,外面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雨水顺着风洒进亭子来,将剩下的烛火也都浇灭了。 刘彻看了看天色,黑的厉害,月亮乌突突的,都不见了星辰,怕是一会儿有场大雨,笑道:“天公不作美,再坐下去怕是回不去了,这样罢,酒带到车上去饮。” 他说着,招手让宫人进来,李延年过来请示,道:“皇上,回去了?” 刘彻道:“隆虑侯来参乘罢。” 嬴政没有拒绝,不知刘彻还有什么话没说话,可能是车上要一道说。 刘彻登上车,嬴政这才跟着上去,李延年随即又将酒水放在一个小桌案上,摆在马车里,幸而马车里空间很大,并不拥挤。 因为宫人知道皇上要在车上小酌一番,骑奴并没有赶车太快,走的相当平稳。 刘彻上了车之后,没有再说什么正事,而是跟嬴政拉着家常,劝他饮酒。 嬴政喝了不少酒,刘彻劝他酒如何可能不喝,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等酒壶见了底儿,刘彻也有些醉了。 刘彻将窗帘子拨开勾在一边,让外面的光线泄进来。 因为下着雨的缘故,月光并不十分足,也不如何亮堂。 刘彻望着外面,忽然开口笑道:“你知道么,朕……每次看到你,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阿娇。” 嬴政本来已经醉了,再加上马车总是很有规律的微微晃动,靠着车壁,嬴政已经有些睡意,但是一听刘彻突然说这话,顿时就清醒了。 嬴政有些戒备的看着刘彻,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猜想着是不是刘彻看出了什么。但是自己所做的并没有什么马脚可让刘彻去抓,更何况,虽然陈阿娇和陈蹻很像,但他们毕竟一个是女子,另一个是男子,这种无稽之谈,谁会相信? 刘彻并没有去看嬴政,而是一直望着车外,头微微后仰,靠着车壁,有一塔没一塔的,似乎是真的醉了,继续说道:“朕有的时候在想,朕看到的一定是阿娇……只不过事情却不是这样,恐怕朕是太想他了。” 刘彻说完了,突然转过头来,嬴政喝了酒,脑子有些木可可的沉重,来不及收回目光,正好和刘彻的目光撞在一起。 刘彻的眼睛很有神,并不像一个醉酒的人,让嬴政看的心中一突,猛地狂跳了起来,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敲击着耳朵。 嬴政怕他会看出什么端倪,连忙收回目光,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别处。 但是刘彻却一错也不错的看着他,那种专注的目光,让嬴政有些不自在,后背慢慢的升起一种麻嗖嗖的感觉。 刘彻就这么盯着他好一会儿,嬴政刚想找些话题岔开,就瞥见刘彻忽然伸出手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刘彻的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脸颊。 他的手非常的烫,一股炙热的气息透过刘彻的手,向嬴政席卷而来,嬴政全身一抖,连忙撇头躲开。 刘彻也不强求,放下手来,又转头看向车外,叹声笑道:“六年了……” 嬴政只觉从未央湖到刘彻寝殿这段距离太长了,长到嬴政有些坐不下去了,虽然刘彻没再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但是两个人坐在一个马车里,嬴政的脊背一直紧绷着,就怕刘彻再来动手动脚,或者说些不着边际,让人猜不透的话。 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嬴政猛地松了一口气,刘彻这才收回目光,道:“时辰已经晚了,宫门禁了,隆虑侯今日就留在宫中住一晚。” 嬴政早就知道宫门禁了,自己今天肯定要留在宫里头,于是应了一声。 刘彻下了车,嬴政才跟着下来,刘彻一面往寝殿里面走,一面道:“隆虑侯跟朕来,朕还有话要和你说。” 嬴政一直坐在车里,突然下了车有些头晕,感觉并不是如何难受的酒气一下袭上了脑袋,就算清凉的雨水也不能让他清醒多少。 嬴政不知刘彻还要说什么,一路都是时间也没说有用的话,但是只能跟着他走进去。 楚服见刘彻进来,跪下来要替换上退下外袍,刘彻却一挥手,楚服、李延年和一干宫人会意,立马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殿上只剩下刘彻和嬴政。 殿中的烛火点的很亮,似乎就如同白昼一样,外面在下雨,使得空气变得湿濡了,连带着殿里的空气也有些粘腻,不是十分清爽。 嬴政不知为何,这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刘彻并没有除掉冕旒,也没有退下黑色的龙袍,而是指了指,道:“你坐,朕还要和你说一说处理田蚡的事情。” “……诺。” 嬴政应了一声,微微弯下腰想要坐在软垫上,只不过他一低头脑子里有些混沌,酒气让他晕晕乎乎的。 嬴政身形有些踉跄,刘彻几乎是下示意的,就上前扶他。 刘彻下车的时候有李延年殷勤的遮雨,生怕皇上淋到了一丁点儿的雨会不高兴,但是嬴政并没有如此好的待遇,肩膀和袖子有一些潮湿。 这种微凉的潮湿,让刘彻全身一震。 嬴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刘彻压在了地上,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刘彻低下头看着他,冰凉的冕旒垂在嬴政的额头前,让他因为酒气而燥热的身体竟然有了一丝丝的舒坦。 嬴政嘴里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声叹息声,犹如轻轻的呜咽一般。 刘彻喉头发紧,干涩的滚动了一下,一把掐住嬴政的下巴,立马含住了嬴政的嘴唇。 “唔……” 嬴政猛地睁大眼睛,因为没有戒备,刘彻的舌头很容易就撬开了嬴政的牙关,每一下或轻或重的描摹和纠缠,都让嬴政狠狠的打着抖。 那种不由自主的酥麻,从尾椎骨蔓延而上。 嬴政微曲起膝盖,腰上用力想要推开刘彻从地上翻身起来,只不过刘彻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刘彻的膝盖顶开嬴政的双腿,一手钳着他的下巴,另一手往下,隔着衣衫,轻轻的抚摸着嬴政的胯部,慢慢的往下,在他的腿内侧揉弄。 嬴政喉头里“嗯”的一声,脖颈不由自主的扬起来,刘彻的动作让他很舒服,酒意让他不能思考,双腿因为刘彻的揉弄而打起颤来。 刘彻见他有些迷离的样子,一股燥热猛地冲上来,放开嬴政的下巴,低下头去亲吻他的脖颈,非常温柔的亲吻和舔舐,用牙齿轻轻的啃咬着嬴政的喉结,时而又用舌尖打着转儿的去逗弄着嬴政的喉结。 “啊!嗯……啊……” 嬴政只觉脖颈上一阵温濡,快感似潮水一般湮灭而来,正在这时候,刘彻的手已经窜进了嬴政的衣衫里面。 炙热的手掌抚摸着嬴政光裸的皮肤,一寸寸的碾压研磨过去,似乎着了魔一般,揉捏着嬴政的腰身。 手顺着腰线一路往下,猛地刺进那个干涩的地方…… “嗯!” 嬴政如同被浇了兜头冷水,一下子睁开眼睛,猛地挣扎起来,刘彻按住嬴政的肩头,只是撞见对方一双赤红的眼睛,登时心里一拧,在干涩之地不断抠弄开拓的手指也突然顿住了…… —— 嬴政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他迷迷糊糊的,却突然想起了昨天夜里,霍然坐起身来。 下身并没有因为他的剧烈动作而产生任何异样的感觉,这让嬴政舒了口气。 但是下一刻,他就瞥见睡在自己外手的人,除了是刘彻,还能是谁? 嬴政有一瞬间的怔愣,昨夜的记忆才慢慢的想了起来。 嬴政喝多了酒,而且有些感染风寒,所以头才晕乎乎的有些混沌。 昨天晚上二人本来要说处理田蚡的事情,但是还没有来得及谈,刘彻把他压在地上,那种场面似乎有些失控,嬴政不得不说,如果只是单纯的纾解,确实让他很受用。 只不过嬴政觉得一不中意刘彻,二来他的尊严也放不下,根本不可能让刘彻一而再的压制自己。 刘彻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停了动作,之后只是亲吻,刘彻甚至帮助他纾解了一次,或许是酒意作祟,也有风寒的问题,嬴政在发泄之后根本没有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刘彻仍然亲吻着嬴政,握着他的手为自己纾解。 嬴政当时只有一丝的意识,若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一定要一把废了对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在刘彻发泄出来的那一刻,嬴政明显感觉到自己颤抖了一下。 嬴政脸色有些发白,头还是晕乎乎的,但是立马下了床榻,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迅速的穿上。 嬴政一动,刘彻就醒来了,看着他穿衣服,也没有动,只是开口,道:“隆虑侯别忘了去东宫说服皇太后的事情。” 嬴政突听刘彻开口,顿时有些动作僵硬,他是赤条条的躺着,刚穿好了上衣,两条腿连亵裤都没穿,光溜溜的暴露在外面。 本以为可以趁着刘彻未醒就走掉,没想到刘彻却醒了,连忙将裤子穿上,声音有些发冷,道:“卑臣记得。” 刘彻笑了一声,翻身起来,他上半身也赤裸着胸膛,只是下面盖着锦被,看起来似乎没有嬴政这么狼狈。 刘彻等他都穿好了,道:“隆虑侯去完了东宫过来一趟,朕还没有和你说田蚡的事情。” “……诺。” 嬴政的声音很沉,他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亦或者是压抑的喘息,嗓子眼有些发哑,说话有些不自然。 刘彻见他要出去,道:“等等。” 嬴政驻了足,回头看了刘彻一眼,眼神凉凉的,道:“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刘彻似乎心情不错,道:“你出去的时候,替朕把人叫进来,朕要起身。” 嬴政登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李延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地的衣服,冕旒也滚在门口,带着眼珠子的人都该知道,昨晚上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延年有些暗暗心惊,按理说虽然陈蹻和陈皇后有八分相似,但是自己的妹妹李妍可是个女子,但是皇上竟然只看上了陈蹻,却对李妍不闻不问。 李妍在后宫这些日子,皇上再也没去临幸,似乎就像是一粒粟米,淹没在大海里一般。 刘彻后宫不缺乏美人,李延年也知道,如果想让自己的妹妹李妍混迹出头,只能凭借皇上对陈皇后的思念,李妍的样貌是李家的底牌。 但是李延年万万没想到,竟然让一个男人得了先机。 李延年觉得不得不戒备着这个隆虑侯陈蹻了,短短数日,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丞相,而且还封了侯,若是假以时日,哪还能了得? 嬴政出了寝殿,身上有些酒气,而且衣服也是昨晚旧的,更别说是不是沾上了一些污物,这个样子自然不能去东宫见皇太后,万一被按上大不敬的罪名就不好了。 嬴政出了宫,回了府,让人打水来,洗了一个澡,又使劲的想了想,似乎昨晚上刘彻真的没有做什么,才放下心来。 嬴政换了干净的衣服,这才准备去东宫。下人来禀报他说,大公子陈须已经到了门口,想要见他。 嬴政一想就知道,陈须必定是听说自己得了势,一向不睁眼看自己的人,也开始想要巴结着自己了。 嬴政让人告诉陈须,他现在公务在身不能招待,随即让下人备了车,又进宫去了。 嬴政一路去东宫,遇到不少大臣,都十分殷勤的和他问好,毕竟他现在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不是往日里油嘴滑舌又纨绔的陈蹻能够比拟的。 王太后早就听说了田蚡请辞的事情,她自然明白自己这个弟弟,做丞相做的好好的,不可能突然生什么病,突然就请辞不干了,必然是被逼迫的。 而且田蚡还把自己所有的田产和家产都捐了国库,这更让王太后吃惊,若没有人逼迫他,田蚡是决计不会这么干的。 奈何田蚡请辞之后,竟然没有进宫来诉苦,若是按照往日的惯例,田蚡早就该到了东宫,向自己哭诉皇上又打压他了,或者谁看他不顺眼想要丞相的位置了。 王太后不知道,田蚡是心虚,他现在只想要保命,连搜刮了一辈子的家产都可以不要了,怎么可能进宫来和她哭诉,万一哭诉完了,皇上真的下令彻查,自己和淮南王斯通谋反的事情足够杀头灭族的了。 王太后没等来田蚡,等来的就是接替了自家弟弟位置,做上丞相的陈蹻。 王太后打心眼里记恨嬴政,毕竟嬴政顶着陈蹻的壳子,陈蹻可是窦太主的次子,而且嬴政查了她的田产,扒堤泄洪冲了她的田地,哪一条都让王太后恨得牙痒痒。 嬴政进了东宫,王太后坐在凤坐上,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即道:“陈蹻,你做了丞相,很厉害啊,是来这东宫示威的么?” 嬴政面上恭敬的回道:“回皇太后,卑臣不敢,并不是。” 王太后冷笑了一声,拍着桌案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诬蔑诸侯王,治燕山王于死地,现在又要开始弹劾田蚡了?你以为自己有一只笔杆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么?我告诉你,只要有我这个老太太坐在东宫一天,你就别想无所故意!” 嬴政见她有些激动,只是照旧镇定的道:“请皇太后息怒,卑臣并非无法无天,与皇太后说的正相反,卑臣此来东宫,就是为了向皇太后禀明燕山王刘定国的罪名。” 王太后道:“好啊,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不行。” 嬴政道:“燕山王淫逸乱伦,滥杀无辜,廷尉署的审讯笔录已经存档,如果皇太后不相信卑臣,可以随时传唤廷尉署的官员调阅笔录。” “淫逸乱伦?” 嬴政道:“正是,燕山王逼迫自己的三个女儿侍寝,因为碍于武安侯的势力,朝中并没有人敢站出来弹劾。” “等等。” 王太后突然脸色有些发白,颤巍巍的道:“他……他逼迫自己的女儿……”她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实在是太过于不堪,又道:“那……那燕山王翁主……不是嫁给田蚡了么!” 嬴政嘴角挂起一丝冷笑,道:“皇太后果然明鉴,燕山王的女儿,燕山王翁主确实正是武安侯的内子,还是皇太后亲自指的婚事……当年灌夫大闹喜宴,为了这件事,武安侯还请陛下砍了灌夫的脑袋,魏其侯窦婴也因此被……灭族。” 王太后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脸色更是惨白,呼吸急促起来,似乎是有些呼吸困难,旁边的侍女赶紧上前扶住王太后,一边顺气,一边有人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请御医过来。 王太后伸手扶住桌案,挥了挥手,道:“你下去,下去,我不想再听了……去!” 嬴政冷笑了一下,大约行了个礼,就退出了东宫。 嬴政从东宫出来,门口已经有人候着嬴政了,正是刘彻派来的楚服。 嬴政见到楚服,心里是有些感慨的,毕竟楚服跟着他那么久,也算是忠心耿耿,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楚服道:“隆虑侯,皇上请您见过皇太后之后,过去天禄阁一趟。” 嬴政有些奇怪,道:“天禄阁?” 楚服应声道:“正是,皇上今早就到了天禄阁读书,吩咐如果隆虑侯出来,就到天禄阁陛见。” 嬴政道:“知道了。” 嬴政当下往天禄阁去,天禄阁是皇家藏书的地方,当年刘彻就是在这里召见董仲舒,与董仲舒一见如故,想要采纳董仲舒的“天人三策”,大刀阔斧的尊王攘夷。 只不过这个革新计划还没有正式的开始,就被窦太皇太后给扼杀了。 嬴政到了天禄阁,门口正站着李延年,李延年亲自给他打开殿门。 嬴政进去,就看见刘彻坐在上手的龙座上,手里托着一卷竹简,似乎看得很专注。 但是嬴政一进去,刘彻立刻就抬起头来,将竹简撂在桌案上,笑道:“隆虑侯来了。” 嬴政行礼,刘彻让他坐下来。 刘彻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从东宫出来了,陈蹻,你再次让朕另眼相看了。” “卑臣惶恐。” 刘彻正要说话,突听外面有些喧哗,仔细一听,原来是传令官的声音。 “河朔大捷!河朔大捷……” 传令官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声声的传过来,鸿翎捷报来了。 刘彻怔了一下,登时站起身来,脸上是不可抑制的喜悦,道:“河朔捷报……卫青打赢了。” 第56章 宠信、宠幸 嬴政听着传令官的声音,也有些惊诧,本身看重卫青,是因为打狠仗用拙将,只要肯听从皇命就可以,而卫青的性格小心谨慎,是作为帝王最能信任的一众人。 然而嬴政有些没想到,卫青果然真的有两下子,这么快就传来了河朔的捷报。 嬴政想着,若是自己当年身边除了蒙恬、王翦这样骁勇善战的大将,再有一个卫青,匈奴人此刻就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刘彻让送捷报的士兵进来,仔细看了卫青送回来的捷报。 其实卫青的战术很简单,第一次怎么打胜,这次就是怎么打胜的,卫青令张次公、苏建两人帮自己迂回钳制匈奴军队,自己带领骑兵,一切从简,往河朔之地突进。 所有的干粮和饮水全都让马来驼,每个兵士配备两匹战马轮流交替,一天一夜可以行进五百里,让匈奴人闻所未闻,等他们到达河朔之地的时候,匈奴人还没有准备,被杀的仓皇失措。 卫青在作战之前,还命人烧毁了黄河浮桥,只许突进,不许掉头,也鼓舞了士气,这一仗打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说卫青的不是,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再敢和卫青比军功。 刘彻拿着军报有些激动,嬴政看得出来,他在克制自己的喜悦,不过还有有所表露。 刘彻将军报放在桌上,才回过神来,想起要和嬴政说的,道:“其实这次找隆虑侯来,是想让你去处理一下田蚡的事情。” 嬴政道:“不知道陛下想怎么处理田蚡的事情。” 刘彻道:“想必方才皇太后也和你发脾气了罢?说到底田蚡是朕的舅舅,是皇太后的亲弟弟,如今皇太后健在,朕不能明面上处理田蚡……你去,去田蚡家里走一趟,把他的田契都收上来,再随便敲打他几句,若是田蚡以后安安分分,朕就不在追究他的过错。” 嬴政心里冷笑了一下,田蚡和嬴政的梁子在嬴政还住在椒房殿的时候就已经结下来了,田蚡还和皇太后谋害了窦婴一家一百多口人,这笔账嬴政必然要算。 嬴政面上应声道:“卑臣知道。” 刘彻道:“你这就去罢,快去快回,回来之后朕还要召开廷议,要商讨如何封赏卫青的事情,你这个丞相自然要在。” “诺。” 嬴政没再停留,就出了天禄阁,出宫之后让人备车往田蚡府上去,田蚡虽然不做丞相了,但是仍然是武安侯。 嬴政到了门前,看门的下人似乎已经认识了嬴政,看见他就有些发抖,嬴政只是笑了一声,道:“通传武安侯,本相是来收田契的。” “是……是。” 下人一面应声,一面也不敢怠慢,引着嬴政进了府门,在大堂中等候。 田蚡自从那日被嬴政吓唬了,日益憔悴,人不怕鬼吓,最怕的就是自己吓自己,田蚡做了亏心事,这回还不能求皇太后帮自己,自然就只能自己吓自己了。 田蚡听下人说隆虑侯来了,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是不是带来了皇上的圣旨。 田蚡觉得隆虑侯没有道理不把自己和淮南王谋反的时候告诉皇上,嬴政此次来,必然是带来了圣旨,没准就是灭族。 不过田蚡又自己安慰自己,这些日子并没有听说什么风言风语,若是淮南王谋反的事情被发现了,那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自己早就该听到了风声。 可是现在似乎风平浪静,根本没有一丝的波澜,田蚡觉得可能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田蚡让下人把田契都翻出来,然后用匣子装起来,恭恭敬敬的捧着,去了大堂。 嬴政坐在那里,田蚡颤巍巍的走过去,将匣子放在桌案上,道:“隆虑侯,田契都在这里了。” 嬴政看了一眼匣子,笑道:“武安侯看起来真是病了,形容憔悴了这么许多,还需要多多静养才是啊。” 田蚡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而且嬴政一张笑脸,让田蚡也摸不清楚情况,田蚡有些心慌,赶忙作揖道:“多谢隆虑侯关心,多谢多谢。” 田蚡说着,道:“快坐,请坐。” 嬴政这次也不着急走,反而真的坐下来,笑道:“皇上很关心武安侯的病情,着我拿来田契的时候,再三吩咐,让我问问武安侯身子如何了,要不要紧?” 田蚡伸袖子抹了抹额头,有些磕绊,道:“好……好些了。” 嬴政道:“我瞧武安侯面色苍白,说话无力,想必还是没有大好……恕我说一句多余的话,心药还需心药医。” 田蚡一震,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发凉,额头上却仍然在冒汗,一边打寒颤一边擦汗的动作极其的诡异。 田蚡只得干笑道:“这……这如何说起,我只是年纪大了,吹了吹风,有些不中用。” 嬴政笑道:“真是这么回事么?” 他说着,顿了顿,盯着田蚡道:“武安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田蚡又是一凛,再也干笑不出来,道:“我不太明白隆虑侯的话,隆虑侯真是越说越让人听不懂了。” 嬴政道:“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想必武安侯在朝堂上滚打这么些年,也明白的很透彻了,但是怎么就如此糊涂……当年窦婴满门抄斩的时候,不知武安侯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归宿。” “你!” 田蚡睁大了眼睛,他脑子里“轰隆”一声,冲着谋反和伪造圣旨是一样的下场,田蚡自然知道这是灭族的,但是这句话被嬴政说出来,就觉得天有些塌了。 田蚡颤巍巍的,一下发冷一下发热的打摆子,抬头看向嬴政,却觉得嬴政这张脸,长得太像被窦婴事件牵连的废后阿娇了。 田蚡震惊的睁大眼睛,本身是跪坐在软垫上,这一下吓得向后跌去,喉头里咕嘟了两下,颤声道:“鬼……鬼。” 嬴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田蚡突然神情恍惚,不过随即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张脸和陈阿娇太像了,再加上田蚡病的神情有些恍惚,心里有鬼难免会看错。 嬴政挑嘴笑了一下,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嬴政当即道:“田蚡,当年你让人去长门宫的时候,有想过今天么?” “我……我……我……” 田蚡双手撑着往后错了错,真的像活见鬼一样,瞪着惊恐的眼睛,当年田蚡劝王太后毒死陈阿娇的这件事情,并没有第三个人再知道,就算是传令的太监和宫女,也在事成之后被赐死了。 所以田蚡就更加惊恐,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陈蹻,而是已经死去六年的陈阿娇。 嬴政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笑道:“田蚡,我昨日还在和窦婴打赌,你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你觉得……皇上会让你怎么死?毕竟你是他的亲舅舅呢。” “啊……”田蚡喊了一嗓子,看嬴政走近,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喉头像干涸的鱼鳃,一鼓一鼓的。 嬴政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来,笑道:“你想的倒好,用田契换自己的命,但是砸在你手上的性命你想过么,嗯?” 田蚡一直紧紧盯着嬴政,看他蹲在自己面前,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嬴政笑道:“六年不见,武安侯好大的忘性。” “六……六……” 田蚡双手直打颤,喊了两声“六”,猛地翻身过去,也不顾自己的形象就往大堂外面爬。 嬴政也不去拦他,只是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匣子打开来,里面果然是厚厚一沓子的田契,随即合上匣子,托着出了大堂。 田蚡面如土色,没命的爬出去,手脚并用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在堂外侍候的下人们一瞧,登时有些发傻,不知道武安侯这是怎么了。 下人们赶紧过去,想要搀扶起田蚡,只不过田蚡见到人就喊有鬼,挥手甩开下人们,下人们都是震惊不已。 嬴政托着匣子从堂里走出来,武安侯听见后背的跫音,登时僵住,随即慢慢的回头,就看见嬴政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又开始没命的往远处爬。 嬴政没再说话,只是托着匣子出了田蚡府上,上了车,准备回宫去交差去了。 卫子夫是卫青的亲姐姐,自然也是最早听说河朔大捷的人。 当时卫子夫还在椒房殿里发愁,卫青这些日子也不见人影,自从卫青开始打仗,皇上就越发的少来这椒房殿了。 卫子夫知道,在皇宫里就别想讨到什么专情,君王是多情的,宠你的时候能宠到天上,一旦失去了颜色,爱迟而失宠,就像当年的陈皇后,三千宠爱在一身,还不是一朝被废就去了长门宫,没些日子就殒命了。 卫子夫明白自己的宠爱还没有当年的陈皇后多呢,现在皇上的后宫里美女如云,也不乏多才多艺的女人,只要是刘彻想要的,什么样都有,还有前不久刚刚封了才人的李妍,一个个都非常能讨皇上的欢心。 卫子夫本觉得,如果自己的弟弟能够帮皇上打匈奴,建功立业,那么皇上一定会多看自己几眼,自己这个皇后的位置也就算保住了,等往后再生了皇子,也就什么都不愁了。 但是帝王的心思永远是捉摸不定的,卫子夫想的好好儿的,可事实上不是如此,卫青的官位一天比一天大了,但皇上却对自己一天比一天冷淡,若不是皇子刘据在椒房殿里,恐怕刘彻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过来一趟。 卫子夫越发的想不通刘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侍女冲进殿中,跪下来给她道喜,道:“娘娘,大事儿啊!河朔大捷!卫青将军立了大功了!” 卫子夫有些吃惊,原来这些日子卫青是跑去打仗了,怪不得连自己的寿宴也没有来。 霍去病在内室陪刘据玩耍,听见侍女的声音走出来,道:“舅舅真的打赢了?” 侍女笑道:“是真的,现在皇上正在召集三公九卿开廷议呢,娘娘,这可真是大喜事啊!” 刘据跟着霍去病走出来,拉着霍去病的衣角,仰头问道:“大哥哥,舅舅很厉害么?河朔是什么?” 霍去病将刘据抱起来,他现在也有些激动,身在汉室十四年,自然明白匈奴人对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每一年边民死伤以万计数,被烧杀抢掠无以计数,只要是活着的人,没有不痛恨匈奴的。 霍去病也想要上战场,他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打仗,只有兵刃和滚烫的热血能够证明自己到底是谁,但是霍去病的年纪还仅仅只有十四岁。 卫青可不知道霍去病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以为他只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外甥,卫青对他的教导很严格,就盼着有一天,霍去病也可以为国效力。 霍去病笑道:“当然厉害……甘泉宫就在河朔,等着河朔建好了,你就可以去甘泉宫玩了。” 卫子夫高兴的在殿上踱了好几圈,嘴里直说“太好了,太好了。” 卫青这一仗收复了河朔草原,就算卫子夫并不去管朝政,也知道河朔对于刘彻的意义,卫青是在自己寿宴之前走的,这么快就取得了胜利,卫子夫知道皇上一定非常高兴,卫青高升了,自己也就能连带些。 卫子夫摸了摸自己的额角,对侍女道:“皇上……皇上现在在开廷议,有要来椒房殿的意思么?” 侍女笑道:“皇后娘娘您就放心罢,皇上一准儿来,这么大的胜仗,皇上能不来看您么?等一会儿掖庭那些人听说了,必然也回来跟娘娘贺喜的。” 卫子夫这才笑道:“快帮我打理打理,这些时候皇上不来,我也懒得仔细打理。” 侍女赶忙扶着卫子夫坐在铜镜前给她梳头,霍去病抱着刘据就又回内室去了。 嬴政从田蚡那里回来,正好嬴政召集的大臣们也都来了,正在宣室阁准备开廷议。 嬴政托着匣子步上宣室阁的台阶,有大臣看到嬴政,连忙上前躬身问好,嬴政只是假意客套一句,并不再说什么。 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刘彻宣众人进宣室阁,看到嬴政手上的东西,笑道:“丞相办事果然就是速度,这么快拿来了?” 众人都不知道嬴政手上拿的是什么,听皇上这么说就更是纳闷。 李延年过来,将嬴政的匣子恭敬的拖起来,呈到刘彻面前。 刘彻打开来,拿起一沓子弹了弹,对着众人笑道:“田蚡好啊,你们要向田蚡学学,人家不做丞相了,还把自己的田契拿出来捐给国库,你们瞧瞧。” 刘彻说着,又抖了抖一沓子的田契,道:“这么多田产,这么多钱,朕高兴啊,田蚡是你们的榜样,你们要向他多多习学。” 众人听着刘彻的口气,并不像是夸奖田蚡,都一个个不敢吭声,尤其现在谈到钱的问题,若是有人抻头出声了,没准就要捐钱。 刘彻环顾了一下众人,笑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朕现在在想着怎么打匈奴人,除了要有将领,要有将士,其他的不就是钱么?咱们和匈奴人是一场持久战,比拼的就是国力,朕,要给汉军用黄金铺路,不信就打不赢一个区区的匈奴!” 众人更是噤声,殿上一时间连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刘彻笑了笑,把田契又放回匣子里,道:“说到打匈奴,这也是朕叫你们来的原因……可能有人已经听说了,有些人还没听说,正好朕就在这里说一说这个好消息。” 刘彻说着站起身来,众人本身是盘坐着,毕竟廷议时间长,每人都有座位,见刘彻站起来,就跟着站起来,垂着头等着刘彻说话。 刘彻走下来,一边走一边道:“朕之前秘密的派卫青、李广、张次公、苏建等人出兵,今日就得来了好消息,河朔大捷,卫青给大汉夺回了河朔草原。” 他说完,众人中有没听说这个消息的,吃惊的不得了,毕竟不声不响的秘密出兵,又不声不响的打了胜仗。 要知道河朔这个地方,是兵家必争之地,多少年了,被匈奴抢过去,就再也没有收复回来,大家心里都是一凛,恐怕皇上是要做大有为之君。 刘彻道:“现在河朔已经收回来了,朕有两件事想问问大家的意思,这第一件,就是该如何封赏卫青。” 刘彻说完了,又走回去,展袖坐下来,道:“韩安国,朕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听说你病了,现在好些了么?” 韩安国连忙行礼,道:“谢陛下关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既然好了。”刘彻点点头,道:“你是御史大夫,你先来说,该给卫青什么奖赏。” 韩安国想了一下,他一贯思虑缜密,道:“卫青将军收复河朔草原,功不可没,卑臣以为可以封卫青为侯。” 刘彻点点头,道:“对,是要封侯,封不封侯是以斩杀敌军的人头和俘虏率来决定的,这本是卫青应该得的,就封……长平侯。” 刘彻说完了,看了看韩安国道:“但是这还不够,卫青收复的是河朔草原,并不是一个小小的边郡,朕觉得封侯的褒奖还远远不够。” 韩安国接口道:“皇上英明,卑臣不敢妄加置喙。” 刘彻笑了一声,道:“好你个韩安国,越来越滑头了。” 他说着一挥手,韩安国就退了回去。 刘彻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最后定格在嬴政身上,笑道:“隆虑侯是朕的丞相,丞相觉得朕该怎么封赏卫青。” 嬴政站起来,走到中间行礼,道:“卑臣亦不敢多加置喙,只不过皇上既然叫卑臣说,卑臣就斗胆说一说……河朔是兵家必争之地,河朔就像一把弓,在这里匈奴人可以搭箭蓄势,随时威胁着京城的安全,对大汉来说非常重要,卫青将军既然夺取了这个桥头堡,既打击了匈奴人的锐气,又稳固了汉室的土地,功不可没,如此大的功劳,如果不加以大的封赏,共怕会令将士们心寒。” “说的对。” 刘彻道:“当年始皇能够连败六国,靠的就是赏罚的政策,立功则赏。” 嬴政突听他提起自己,不免心里一突,身子不可抑制的颤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恢复了平静。 刘彻笑道:“那丞相觉得该怎么赏?” 嬴政很淡然的说道:“封侯、拜将,封平阳侯,拜大将军,赐金印,统辖驻军。” “这……”他的话一说完,顿时宣室阁有些杂乱,众人难免交头接耳起来。 卫青还很年轻,虽然立的功劳很大,但是这样的赏赐简直就像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一样,让人听了难免有些唏嘘。 嬴政说这句话不是没有考虑的,就算嬴政器重卫青,如今要让刘彻对自己消除戒心,自然要想办法“讨好”刘彻了。 嬴政是最知道刘彻想什么的人,刘彻想要给卫青最重要的职位来做,那自然就是统帅驻军,封侯拜将了。 果然,刘彻听了非常满意,等众人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了,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要不然是朕选的丞相,果然跟朕的想法就是一样……朕也是这么想的,卫青他当得起这个功劳,不知道众位有什么异议没有?” 众人一听皇上都发了话,自然没有异议,而且刘彻说的确实很对,卫青的功劳是汉室以来,无人能及的,从所未有的,让汉军都在匈奴人面前扬眉吐气。 刘彻道:“自然众人没有异议,那这件事就按丞相说的办,拟诏,封卫青为长平侯、大将军,授予金印,统帅驻军。等卫青凯旋,赐他骑马来见。” 众人又是一惊,皇宫里骑马,卫青还真是头一人,这是无上的荣耀和恩宠,也代表着卫青的地位与日俱增。 刘彻说完了,又道:“朕刚才说了,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那就是长平侯把河朔给咱们夺了回来,朕想听听众人的意思,对于河朔这块地方,要怎么发展下去。刚才丞相说的很好,这次丞相先说。” 嬴政又站起来,想了一会儿,才道:“既然河朔草原是兵家必争之地,已经收复回来,就没有空闲的道理,卑臣建议在河朔修城屯垦。” 嬴政的话刚说到这里,就有人站出来反对,公孙弘道:“皇上,修城屯垦使不得,现在匈奴军虽然被驱逐出河朔,但是战乱之后还不平稳,匈奴人没准会回击来夺河朔这个地方。而且修城屯垦劳民伤财,工程浩大,建好城郡,百姓也不敢去住,到时候就变成了死城。” 其实嬴政并不强求在河朔建城,毕竟这个天下是刘家的,是他刘彻的,多建一个城池也没嬴政的好处,刘彻只是让他发表意见,嬴政自然捡刘彻喜欢听的爱听的来说。 但是没想到公孙弘反驳之后,还觉得不解气,又继续说道:“秦始皇就在河朔修城屯垦,劳民伤财何以计数,当年修建长城使得百姓怨声载道,才导致了秦朝仅仅二室就灭亡。秦朝都已经灭亡了,我们还要继续不他们的后尘,这岂不是最愚笨的?” 公孙弘的话正好戳中了嬴政,不管一个帝王到底有没有过错,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些过错而导致了失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没有一个帝王愿意让别人来说自己的不是,还是当着嬴政的面说。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公孙大人,如果没有了长城,别说是秦朝,怕是公孙大人现在也站不在这宣室之上,匈奴人早就越过边境打进来了。” 公孙弘并不以为然,道:“长城根本就是劳民伤财的愚笨举动,长城绵延不断,将汉军与匈奴军的战线拉长,处处都守就是处处薄弱,匈奴人只要全力攻击一点,汉军就会不堪一击。” 嬴政道:“倘或没有长城,就不是攻击一点,而是处处被攻击。” 公孙弘一愣,嬴政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毕竟修建长城的举动,是嬴政深思熟虑之后的举措,并不是一拍脑门就决定了。 而公孙弘说话的口气极为不屑,这就惹恼了嬴政,好似嬴政修建长城的举动,只不过为了供自己玩耍消遣一样。 刘彻一直听着辩驳,这时候才道:“好了,朕难道是在让你们讨论长城?现在是在讨论河朔。” 刘彻说完了,顿了顿,道:“虽然秦朝灭亡有灭亡的道理,但是朕还是佩服始皇帝的,他有自己的魄力和胆识,并不像你们,嗯?你看看你们,之前是怕打仗,好啊,怕打仗朕没让你们去打,现在打赢了,又开始畏首畏尾的怕建城。只是建一个城池而已,又不是让你们这些皇亲贵族去肩挑手扛!” “卑臣该死,皇上息怒啊!” 公孙弘越听越不对味儿,敢情皇上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一时间没有揣摩对刘彻的心思,正好说了拧着的反话,难怪皇上会这么生气。 公孙弘连忙跪下来磕头认错,道:“臣知错了,臣没有深刻体会陛下的意思,陛下宏图远虑,是大有为之君,卑臣实在该死,目光短浅至极……” 刘彻冷哼了一声,道:“你确实该死,不是目光短浅,而是胆小如鼠!” “是……是……” 公孙弘连忙磕头称是。 刘彻道:“行了,一边去。” 公孙弘一听这话,才松了口气,顿时退到一边。 众人一听心中各有考虑,但是能确定的一点是,虽然卫青打了胜仗,但是目前皇帝眼前的第一位红人肯定不是卫青,而是这个隆虑侯陈蹻。 隆虑侯每说一句话,刘彻都会付诸行动,这样已经是大权在握的表现,也能体会出皇上对隆虑侯的恩典,众人心中都有些思量,自然明白了,这个陈蹻可不是好惹的。 刘彻道:“赐河朔为朔方城,派苏建驻军管辖,迁徙地方豪强和流民到朔方城,朕就不信了,建好了城还能有人不住?豪强出钱,流民出力。” 众人听刘彻已经想好,再多说也不宜,刘彻道:“韩安国,你心思,这件事情就由你来负责。” “诺。”韩安国应声。 刘彻点头,这才继续说道:“两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剩下就是迎接凯旋大军,众位散了罢。” 嬴政和众人站起来,一起往外去,从这次看,众人也明白了嬴政的地位,自然要使劲巴结着,一出门就有人找嬴政攀谈客气。 刘彻也没有留嬴政,他坐在龙座上,看着嬴政走出去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夜里头,刘彻把持着嬴政的手为自己纾解,刘彻当时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觉得陈蹻和陈阿娇像极了,无论是什么时候,就连隐忍着情欲的样子,都像极了。 刘彻不敢再把嬴政单独留下来,他怕自己会失控,虽说他和嬴政也有过床榻上的事情,但是现在嬴政可是丞相,刘彻就算再乱来,也不可能玩弄自己的朝臣。 刘彻把李延年招来,道:“去,打听打听田蚡的消息。” 李延年应了一声,刚要出去,刘彻就把他叫住了。 李延年赶紧回来,等着刘彻吩咐。 刘彻道:“朕有些日子没消遣了,今天高兴,让李妍准备准备。” “皇……皇上……” 李延年高兴的不知所以,有些震惊,不明白为何卫青打了胜仗,刘彻反而不去椒房殿,而是招自己的妹妹侍寝。 刘彻道:“怎么?还不愿意?” “不不不,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 李延年一路小跑着出了宣室阁,刘彻站起身来,走到宣室阁门口,望着台阶下面。 已经看不到刚才散去的那帮大臣了,但是刘彻就这么站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出神了,其实李延年想得很对,这个时候刘彻本来该去椒房殿的,毕竟卫青打了胜仗,刘彻作为一个皇帝,要去安抚卫青的姐姐才是。 但是刘彻忽然觉得很累,自己的后宫,明明该是自己的女人,但是自己确保不住自己的女人。 刘彻想起了六年前自己到长门宫的时候,长门宫里一派萧条……或许是因为隆虑侯的缘故,刘彻频频将他与陈皇后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就越发的思念陈阿娇。 这个时候李妍的面相就占了便宜,刘彻招李妍过来,自然是为了她与陈阿娇两分相似的面相。 卫子夫听说皇上招了李妍去侍寝,登时砸了椒房殿的东西,刘据从没见过母亲这么发火,霍去病又不在,刘据只好一个人躲在内室,都不敢出去。 卫子夫想不通,刘彻的心思他是一点也想不通,六年前卫子夫还能揣摩一些刘彻的心思,但是到了现在,卫子夫越来越搞不明白刘彻了。 李延年和李妍都非常高兴,李妍特意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比平日还要明丽动人,但是让李延年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又是妹妹向自己哭诉的场景。 李妍向他哭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是在皇后寿宴的头一晚,李妍扶着酒醉的刘彻回去,但是却惹得刘彻对她怒斥,让她滚。 这是第二次。 李妍哭着向李延年说,皇上本来还高高兴兴的,让自己唱曲,也喝了不少酒,一晚上兴致都很不错。 直到二人熄灯之后,也很正常,刘彻将李妍压倒在榻上,疯狂急切的撕扯着她的衣服,李妍羞得脸颊通红,为了让刘彻高兴,故意大声呻吟。 刘彻却叫着陈阿娇的名字,李妍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被招幸,就是因为长得像废后阿娇,全是因为皇上对废后还有些思念和感情。 这些李妍也就不在乎了,只不过李妍却无意间听到刘彻轻喊“陈蹻”,李妍吓坏了,有些失措,这让刘彻非常的不高兴。 刘彻也有些震惊,自己竟然会不由自主的想着那个人,还是个男人,想着他昨夜在自己手里释放的样子,想着他一脸隐忍和迷离,被强迫替自己纾解的样子。 刘彻无意识的喊了陈蹻,他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时就醒过神来,赶走了李妍。 李妍第二次被皇上赶走,第一次还能说是自己上赶着,第二次是正经的被招幸,却落得如此下场,李妍自然委屈。 李延年有些震惊,没想到皇上在无意的时候会喊嬴政的名字,这可是警报,嬴政长得比自己的妹妹李妍更像废后,万一皇上宠信了嬴政,而冷落了自己的妹妹,岂不是大事不好。 刘彻因为这件事也非常的烦躁,一晚上没有入眠,一闭眼嬴政的种种都会在自己眼前划过,让刘彻有些晃神。 李延年把自己妹妹劝走了,觉得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了,就要趁着皇上对嬴政还不是太有意思的时候,给遏制住,不然以后会发展到不可设想的地步。 李延年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情,谁也管不了,毕竟皇上的权利至高无上,想要招幸谁还不是皇上说了算。唯独有一个人可以插手这件事,那必然就是皇太后。 李延年当下抽空往东宫去了,李延年不是太经常来东宫,毕竟他跟在刘彻身边事情很多,平日里都很忙,偶尔来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会问一问皇上的事情,例如身体怎么样,用膳怎么样之类的。 李延年进了东宫,皇太后因为田蚡的事情心情一直不好,最近听说田蚡越病越厉害,还偶尔会撒疯喊有鬼,也不知是不是撞邪了。 皇太后见李延年来了,也没心情去问皇上好不好,只是道:“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儿么?” 李延年跪下来,一副迟疑的表情,再三犹豫,皇太后看的不耐烦了,道:“你有什么事情这么吞吞吐吐?” 李延年道:“这件事情本是奴才多管闲事,但是奴才一心忠于陛下和皇太后,若是不说就是失职。” “和皇上有关?” 李延年道:“回皇太后,正是,此事和皇上有关,也是奴才偶然发现的……” 他顿了顿,装作一脸大义凛然的道:“事情是这样的,前儿奴才侍奉皇上早起穿衣,看见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王太后看他的样子,道:“你倒是说啊。” 李延年这才道:“不知皇太后可否记得,前几日做了丞相的那位隆虑侯陈蹻。” 王太后冷笑了一声,道:“我怎么能不记得他呢?” 李延年道:“奴才……奴才那日侍奉皇上穿衣,一进去,就见皇上和……和隆虑侯陈蹻都是赤身裸体的……” “什么!” 王太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李延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似乎是被隆虑侯所迷惑了,不然皇太后您想,为何皇上突然给他封侯拜相的,就算武安侯身体有恙需要静养,不能再做丞相,但是哪里轮得到隆虑侯,朝中有才有为的骨干之臣可是多了去的。” 王太后道:“我就说……为何皇上突然这么器重这个陈蹻!原来是被这个蹄子给迷惑了!” “正是呢。”李延年又道:“皇太后,这件事情本身不是奴才能置喙的,但是……但是奴才怕不说给皇太后听,万一皇上对隆虑侯百依百顺,这个朝廷怕都给隆虑侯给吃了!” 王太后道:“这还了得!真是没想到……皇上,皇上竟然……” 李延年见王太后气的倒不上气来,赶紧道:“皇太后注意凤体啊,您若是病倒了,可再没人能制住这个隆虑侯了。” 王太后冷声道:“你放心好了,有我这个做娘的在,就绝不能让皇上被陈蹻这蹄子迷得晕头转向的,他算是个什么!” 李延年装作很为难,道:“其实这件事情,皇太后再观察一段时间罢,也不能太武断了,万一……万一只是误会呢。” “你都亲眼所见了还能是误会!” 王太后道:“皇上若是再传陈蹻进宫,你就立刻来支会我,我倒要看看,皇上还能在我面前乱来么!” 第57章 生病 刘彻让李延年打听田蚡的事情,很快就有了消息。 李延年回禀刘彻道:“皇上,武安侯病的似乎不轻。” 刘彻冷笑了一声,眼睛都没离开奏章,道:“武安侯病的不轻?朕看他是装的罢?” “这……”李延年道:“奴才这就不知道了,奴才只听说,武安侯似乎中了邪,总是撒呓挣,有的时候疯疯癫癫的,连人都认不清了。” 刘彻这才顿了一下,道:“有这种事情?皇太后知道了么?” 李延年道:“回皇上,皇太后已经知道了,派了人前去武安侯府上,回去东宫的人是这么禀报的,奴才就是这么听来的。” 刘彻显然还是不太相信,毕竟田蚡也算是个老滑头了,他在官场上混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仗势没有见过,就连窦婴也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可能突然就神志恍惚开始撒呓挣了呢。 刘彻皱了皱眉,道:“这些日子,都有谁去过武安侯的府上。” 李延年道:“只有东宫的人,因为武安侯病得厉害,所以不能见客,如果有客人去拜访,也不会见到武安侯的……还有就是隆虑侯了,上次皇上不是派隆虑侯去拿田契么。” 刘彻点了点头,算是听到了,随即又低头去看奏章,没有再说话。 李延年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迟疑的道:“皇上,奴才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彻没抬头,拿起笔来在奏章上批了一句批语,道:“说。” 李延年这才说道:“武安侯好歹是东宫皇太后的亲弟弟,如今武安侯生病,奴才以为……陛下应该派人过去问一问才好,不然东宫那里肯定要觉得陛下不是了。” 刘彻放下笔来,抬眼皮看了李延年一下。 李延年摸不清楚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连忙跪下来磕头,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 刘彻长身而起,道:“朕又没治你的罪,你说的的确很对,田蚡好歹是朕的舅舅,若不过问,皇太后难免会觉得朕做得不对……不过,这件事朕也没打算派人去。” 他说着,往内室走去,道:“李延年,给朕换衣服,朕……要亲自去一趟。” 李延年有些吃惊,不过当下应声,忙让侍女拿过衣服,又去让人准备车马出宫。 刘彻坐在马车里,一出宫就下了雨,淅淅沥沥的,虽不是很大,但是也让刘彻想起了那日晚上在未央湖畔的景象。 刘彻支着头斜倚在车里,这些日子被诸多事情绊住了脚,再加上卫青打了胜仗,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就把答应嬴政做刘据老师的事情先搁在了一边。 如今坐在车里,有一时间的空闲,刘彻又不自觉想起了嬴政,那晚上也下了雨,只不过没有今日这场小雨这么惬意,嬴政似乎还因为那场雨而感染了风寒。 刘彻这么想着,忽然打起窗帘子,李延年跟着马车走,随车侍候着,见皇上打起了帘子,赶紧过去,道:“皇上,有什么吩咐?” 刘彻并没有立马开口,而是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道:“朕……听说隆虑侯也生病了?” 李延年道:“是的,隆虑侯递了告病的奏章。” 刘彻点了点头,心想着可能近些日子让嬴政东奔西走的,有些累了,身体疲惫再加上那日淋了雨,怪不得会生病。 刘彻只是表示自己听到了,没再说话,放下帘子,又斜靠着车壁,马车虽不颠簸,但是一摇一摇的,有些昏昏欲睡。 嬴政这些天忙碌,其实刘彻也并不清闲,朝中大小事情都需要刘彻来张罗来决断,不只是打匈奴,每年春季黄河水患,饥荒难民,还有各处的诸侯王也不消停。 刘彻靠着车壁,刚要睡着,马车就停了下来,李延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道:“皇上,武安侯府,到了。” 刘彻这才揉了揉额角,李延年打起车帘,刘彻从里面矮身出来。 因为刘彻没有事先和任何人说要去探望武安侯的病情,所以看门的下人看到刘彻都有些吃惊,能在武安侯府谋差事的,必须有点眼力见儿,看到刘彻这个装束,虽然不认得,也该知道是什么人。 众人连忙跪下来行礼,大气儿也不敢喘,刘彻下了车,站在门前环顾了一圈儿府邸。 不知道是不是田蚡不做丞相的缘故,总觉得府邸比以前来的时候冷清了不少,还是那样的高大门楣,但是总觉得变了很多。 下人引着刘彻往里走,刘彻刚买进大门,就听见里面有吵闹的声音。 刘彻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人面上有些为难,道:“皇上有所不知,武安侯这几日一旦犯起病来,就会大吵大闹,语无伦次的。还请皇上见谅。” 刘彻心中奇怪,难不成田蚡真的疯了? 他往里走去,前面刚一开阔,就见到一群的下人,下人们紧张兮兮的,望着房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刘彻抬头望去,就见田蚡蓬头垢面的,踩在房顶上,一会儿跳一会儿跑,那样子非常吓人,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一样。 下着雨,刘彻有人给遮着,但是田蚡一个人跑到房顶上去,自然没有什么遮雨挡雨的,本身头发就没有束起来,被雨水浇的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 田蚡一边跑跳,偶尔还张嘴去接雨水,嘴里含糊着喊道:“好凉快好凉快。” 刘彻有些看不下去,招来下人,道:“武安侯一直这个样子?” 下人回话道:“回皇上,并不是如此,武安侯有的时候会清醒,有的时候就认不出人来,神志也不清楚,跑到房顶上去已经算是轻的了。” “找过御医来看么?” “回皇上,找了御医来看,东宫也派了御医过来,但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刘彻点点头,正要准备转身离开,就听见田蚡忽然大喊了一句“彘儿!”。 刘彻一怔,回过头去看他,只不过田蚡在房顶上却没有看向刘彻,而是手舞足蹈的在房顶上接雨水往嘴里喝,偶尔会大喊一句“彘儿”。 刘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武安侯府,登上车去,对李延年道:“御医有说……武安侯还有多少时日么?” 李延年道:“没说太明确,只是说……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刘彻让人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又叹了口气,道:“先别和东宫说实话,免得皇太后伤心。” “诺。” 李延年应了一声,道:“皇上,回宫么?” 刘彻闭了一会儿眼睛,半响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想去哪里,随即打起窗帘子,道:“去隆虑侯府。” “……诺。” 李延年迟疑了一下,上次皇太后跟自己说了,只要皇上召见隆虑侯一定要去通知东宫,只不过现在皇上竟然要亲自去隆虑侯的府上。 李延年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偷偷让一个内侍回宫去,通知东宫皇太后。 其实刘彻根本没有必要去隆虑侯府,只不过刘彻突发奇想而已,而且难得今日清闲,既然已经出宫来了,就去走一趟,也算是放下了心里一块石头。 隆虑侯府并没有武安侯府规模大,毕竟武安侯当官已经数十载,又是皇太后的弟弟,积攒了不少积蓄。 虽然隆虑侯也是贵族之后,只不过是没落已久的贵族。 隆虑侯府前没有多少看门的下人,看到刘彻的车仗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来迎接。 刘彻下了车,道:“听说隆虑侯病了?” 下人跪在地上,连忙点头道:“回皇上,是的,隆虑侯正在卧床,奴才这就去叫隆虑侯。” “不必了。”刘彻抬了抬手制止那下人,道:“朕是来探病的,没有让病人起来的道理……不必惊动隆虑侯,朕亲自过去看看。” “是……是。” 下人连忙应声,恭敬的引路往里去。 雨水淅淅沥沥的,并不是很大,但是连绵不断,弄得天气都潮乎乎的,一股湿冷的凉意弥漫在空气里。 刘彻一面往里走,一面想着,这种天气怪不得要生病。 下人到了门前,道:“皇上,这就是了……皇上稍等,待奴才,奴才进去叫隆虑侯。” “不用。” 刘彻道:“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李延年和下人们嬴政,就等着门外面,替刘彻推开门,等刘彻走进去,又关上门。 刘彻进了屋,屋里没有点灯,又拉了帘子,有些昏暗,这个光线正好睡觉。 屋子里弥漫着谈谈的药味,想必是之前喝过药,味道还没有散出去。 刘彻往里走,就见内里的榻上平躺着一个人,嬴政闭着眼睛,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睡的正熟,根本就没有注意有人进来了。 刘彻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这个人熟睡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刘彻猛然间觉得自己的记忆回到了六七年前,还是在那个人在世的时候…… 刘彻也远远的端详过那个人的睡颜,此时刘彻觉得陈阿娇的影子竟然和眼前这人重合了,无论他们是男是女,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相似感。 刘彻心中一时有些激动,立马上前两步,却怕吵醒了嬴政。 他慢慢在榻沿上坐下来,嬴政的呼吸很平稳,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红晕,天气并不闷热,刘彻慢慢伸起手来,搭在嬴政的额头上。 入手的温度有些发烫,这种细腻温热的触感让刘彻有些痴迷,他望着嬴政,手在嬴政的额头上,脸颊上摩挲,一直慢慢的来到颈项和锁骨附近。 嬴政忽然叹了一口气,刘彻动作一滞,还以为对方就要醒了,却没想到嬴政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反而把自己的脸往刘彻手上贴了贴。 嬴政现在身上发热,体温本身不正常,刘彻从外面进来,外面有些湿冷,这种凉意让嬴政十分的受用。 刘彻只见对方的喉咙因为舒适而轻轻的滚动,喉咙里还发出类似于幼兽的声音,让刘彻嗓子眼一紧。 嬴政没有意识,只觉得凉意很舒服,略微抬起头来,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主动贴在刘彻的手心里。 刘彻全身一震,掌下是细腻光滑的皮肤,微微的热度似乎要感染了刘彻一般,他只觉自己的呼吸有些不太平稳,心跳的犹如出兵的擂鼓。 刘彻慢慢低下头去,伸舌在嬴政的唇角上描摹,口腔中火热的温度让嬴政整个人都一抖,喉头里发出了一声丝毫不加掩饰的呻吟。 刘彻呼吸一滞,下一刻猛的含住嬴政的嘴唇,嬴政身在梦中,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觉有些疲惫,忽然一股酥麻的快感涌了上来,嘴唇上时而麻痒,时而刺痛,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就像是隔靴搔痒,让嬴政觉得苦难不已。 刘彻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人如此的主动,嬴政被自己吻的微微张开眼睛,但是眼中没有焦距,眼神一片迷离,还含着淡淡的水色,眼尾略微勾起,泛着因为情欲而沾染的殷红色。 嬴政的嘴唇下意识的开合着,红肿的两瓣嘴唇间殷红色舌尖儿时隐时现,看的刘彻下腹一紧,伸手解开嬴政的衣服。 因为卧床,嬴政只穿了里衣,刘彻并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轻而易举的将嬴政的衣服从中间挑开。 那人的皮肤裸露在湿凉的空气中,不禁打了个寒颤,刘彻眯了眯眼,看着嬴政白皙的胸膛,和暴露在外的腰线,喉头艰涩的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抑制着什么。 刘彻把手掌放在那人赤裸的胸膛上,轻轻的研磨,轮流拨弄着那人胸前的两个凸起。 嬴政只觉那种隔靴搔痒的快感猛地被放大开来,腰身不由自主的一阵猛颤,随着刘彻手掌的逡巡,主动挺起腰身贴在刘彻的手上。 刘彻瞧他微微晃动的细腰,呼吸更是艰难,另一只手一把将他的裤子扯下来,嬴政腿上一凉,喉咙里“嗯”的哼了一声。 刘彻抬起他的一条腿,低下头去亲吻着那人白皙的长腿。 “啊……” 嬴政颤了一下,眼尾因为情欲更是通红,双腿不由自主的打颤,下身竟然抬起了头。 刘彻舔吻着嬴政细腻的腿内侧,因为掩藏着衣服里的缘故,他的两条腿异常的白皙,在昏暗的光线下,让刘彻有些痴迷。 刘彻顺着他笔直的双腿亲吻,却避开重要的地方不去照顾,嬴政仍然没有从梦中醒来,只是随着刘彻的亲吻喘息着,胸膛急促的起伏。 刘彻看着他胸前的凸起,因为自己给予他的快感而战栗着,一股冲动忽然袭了上来,就像现在狠狠的贯穿这个人,让他来向自己求饶。 刘彻低下头去,亲吻在嬴政的胸前,将凸起含在嘴里,舌尖儿有规律的打着转儿,轻轻的绕着圈儿研磨着,嬴政猛地挺起身来,腰不断的颤抖,随着刘彻舌尖儿规律的画圈,不可抑制的轻颤着腰身,同时不可抑制的也不加吝惜的呻吟出来。 刘彻见嬴政因为睡梦,而不加掩饰的情欲,自己心里也是一片燥热,手顺着嬴政的下腹伸下去,避开让嬴发狂不已的地方,而是顺着臀掰的缝隙轻轻摩挲。 “啊……啊……” 嬴政的呼吸跟着刘彻的手指轻颤着,刘彻将手指在臀缝里研磨,极其缓慢的在穴口上按压着,似乎是想让嬴政适应。 刘彻一只手撑在嬴政耳畔,虚压在他的身上,能清楚的看到嬴政急促的喘息着,胸膛一起一伏,被自己折磨的肿胀挺立的凸起一下一下,似有似无的摩擦着自己的胸膛,或许是因为刘彻穿着整齐的缘故,衣料摩擦着凸起的感觉,也让嬴政感觉到不断的快感。 刘彻的手指就在穴口上徘徊,轻轻的按揉,刮蹭,想等嬴政适应下来,但是听着嬴政粘腻的呻吟声,看着嬴政躺在自己身上微微抖动腰身,耐不住快感的样子,刘彻忽然觉得自己的定力已经灰飞烟灭了,这么多年游走在后宫里,早就将虚情假意都应对自如,但是这一瞬间,全都不值一提。 “啊……嗯!啊……” 刘彻的手指猛的刺了进去,嬴政腰身一抖,倏然间睁开眼睛,就和刘彻的眼神撞在一起。 嬴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身不由己的接受着对方给予的快感和折磨。 只是嬴政从没想过,一睁开眼睛,这个梦非但没有醒,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起来。 刘彻的手指深深的埋在嬴政的后穴里,紧致而炙热的感觉,本身就让刘彻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偏生这个时候嬴政醒了过来。 嬴政的眼神里面全是吃惊和惊讶,自然还包含了浓浓的情欲和压抑,这种隐忍和克制正好激发了刘彻心底的欲望,让刘彻疯狂的痴迷。 “嗯!唔……” 嬴政只是稍一愣神,刘彻的手指已经开始在自己的后面旋转抠弄,那种摩擦和酥麻酸软的快感,就像洪水一样,灭顶的袭来,将嬴政湮灭干净。 嬴政双手死死的抓住身下的床单,双腿被刘彻一欠身,顶的更加大开,这种耻辱的姿态让嬴政脑中发白,扬起脖颈来,嘴唇微微张合,呻吟都呻吟不出声来,喉头里像是卡主了,只能不断的颤抖着身子,这似乎能缓解灭顶的酸麻一样。 嬴政抓住床单,喉头急速的滚动了好几下,猛的抬手,只听“啪”的一声响,刘彻直觉眼前有一阵的眩晕,嬴政一拳正好打在了自己的眼眶上。 刘彻有些震惊,他没想到嬴政敢打自己,只是下一刻却见到嬴政狠狠的瞪着自己,那种眼神,冰凉刺骨,却异常的复杂,藏在情欲之后,让刘彻下腹一阵火热。 刘彻猛地将嬴政反着压在榻上,嬴政面朝下背过去,这种姿态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嬴政猛烈的挣扎起来。 刘彻却死死按住他,低下头来,嘴唇轻蹭着嬴政的耳朵,将他的耳垂含在嘴里,舔吻啃咬着,声音低哑的笑道:“怎么?朕伺候的你不舒服?” “你……唔!” 嬴政本还是咬牙切齿,只不过刘彻在他还没有说完话的当口,又将手指刺进了他的后穴里,嬴政吃痛,话头就吞咽回了嗓子里。 刘彻的手指在紧致的穴口里挖弄着,抽动着,嬴政紧紧捂住嘴,睁大了眼睛,却抑制不住身体感受到的不可言喻的酥麻感。 刘彻笑着亲吻他的脖颈,舌尖在嬴政的脊背上描摹,手指上丝毫不停顿,后面从干涩已经变得适应,开始慢慢的湿润,每每抽动就发出轻微而粘腻的水声儿。 嬴政被刘彻按着趴在床榻上,本身因为生病,身上就没有什么力气,现在更加全身酸软,就像是脱了力一般,只能趴在床榻上狠狠的喘息着,感受着刘彻给予的灭顶之灾。 刘彻看着他的样子,禁不住心中一抽,动作变得轻柔起来,低下头去小心翼翼的亲了亲嬴政的眼角,舌头一卷,能尝到咸涩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屈辱的泪水还是汗水。 刘彻温柔的亲吻着嬴政的脸颊,将他正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轻声道:“我不会进去,放松。” 他说着手指却已经加到了三根,嬴政像痉挛一样的颤抖,因为快感已经似乎失去了意识,蜷缩在刘彻怀里,双手紧紧抱住刘彻的脖颈,两条腿不自主的抖动着,紧紧夹住刘彻的腰身。 刘彻看着他的反应,心底里忽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热流,也伸手紧紧托住他的后腰,将嬴政拥在怀里。 嬴政像失去了水的鱼,扒住刘彻的脖颈和肩膀,急促的呼吸着,迷离着双眼,似乎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下面,刘彻手指的每一下拨弄,每一下旋转,每一下抽动,他的感觉的一清二楚,身体也分外的敏感起来。 刘彻低着头亲吻他的眼眉,嬴政现在大脑放空,什么也没有注意,极其乖顺的任由刘彻亲吻着。 刘彻看着他迷离的表情,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只能将燥热发泄在手上,使得嬴政因为自己的抠弄而大声的喘息。 刘彻狠狠的按揉着抠弄着嬴政的敏感之处,嬴政猛地张大眼睛,不由自主的扬起脖颈,张开来嘴却呻吟不出声,只能急促的起伏着白皙的胸膛,眼角似乎有些失控的莹润。 刘彻看着嬴政一时间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袖,发泄之后,立时脱力蜷缩在自己怀里,似乎是睡着了。 将人从怀来抱起来,放平在榻上,刘彻拿了布巾给两个人都清理干净,一想到那人在自己怀里敏感又隐忍的模样,刘彻下面就胀的难受,却因为刚才一时口快答应了对方不会进去,现在刘彻竟然有些懊恼。 嬴政发泄之后,或许是因为生着病的缘故,呼吸平稳的睡着了,刘彻用手抚摸着他一丝不挂的身体,看着那人因为激动和情欲而染得微微发红的身子,眯了眯眼。 刘彻收回手去,将衣服给嬴政穿上,随即又给他盖上被子,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来。 李延年听见里面有隐隐的声音,也不知在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出来。 李延年刚要行礼,问是不是回宫去,就看见刘彻有些红肿的眼眶…… 李延年这一下吃惊不小,皇上刚刚进去还是好好儿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出来竟然受了伤,眼眶红了一大片,还有些肿,这过两天非要乌青不可。 一个帝王在出巡的途中,脸上挂了彩,李延年怎么能吃罪得起。 刘彻则是将被打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就见李延年一脸见鬼的表情,惊诧道:“皇……皇上……您的眼睛……” “眼睛?” 刘彻一时没想起来,比起被打,还是方才不到位的情事更让刘彻记忆深刻,刘彻抬起手摸了摸眼睛,登时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嬴政病着,但是毕竟是个男子,手劲儿不可能会小,尤其嬴政一直以来都以为刘彻是戏弄自己,在践踏自己的尊严,当然不明白刘彻那种不由自主的冲动,自然手劲儿不会小。 刘彻这一摸,顿时就想起来了,先是尴尬,随即脸上一沉,咳嗽了一声道:“不小心撞了一下,回宫罢。” “……诺。” 李延年赶紧给刘彻引路,刘彻稍微低了头,怕让隆虑侯府的下人们给看见了,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滑稽的模样,要是被看见了,那就什么英明也没了。 其实府上的下人们哪里敢抬头直视皇帝,一个个都是低头顺眼的,生怕惹了皇上不快。 刘彻登上车去,这才打起帘子,这个侧面正好遮住被打的眼睛,对隆虑侯府的下人道:“隆虑侯感染了风寒,现在有些发热,朕一会儿让御医过来看看,你们好生服侍着。” “诺。” 下人们赶紧跪下来谢恩,刘彻这才点点头,让马车往宫里而去。 王太后见到李延年派来的内侍,内侍将刘彻亲自往隆虑侯府探病的事情说了,王太后更是生气,一想到那日李延年说的,自己的儿子竟然和陈蹻这个男人搞在一起。 王太后觉得窦家真是阴魂不散,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皇上竟然会去宠信一个和废皇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且还给他做了丞相。 王太后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放任不管了,当下要摆驾过去,就等着皇上回来。 刘彻回了宫,刚到寝殿门口,就看见了皇太后的车仗,一时间有些迟疑。 皇太后从来不怎么出东宫,更加不会来自己的寝宫,也不知道突然过来是为的什么事。 刘彻步上台阶,见楚服在里面,招手让她出来,道:“皇太后来了?” 楚服点头道:“是,皇太后等了一下午了,还叫了皇后娘娘过来说话。” 刘彻并没有说话,而是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走了进去。 王太后坐在上手的位置,卫皇后陪在一边说话。 因为刘彻出去之后先去了武安侯府,再去了隆虑侯府,时间不算短,王太后到了寝宫,久久不等刘彻回来,就叫卫子夫过来说说话。 卫子夫知道王太后不喜欢皇子刘据,自然不会拿刘据去讨皇太后的欢心,只好自己战战兢兢的赔笑应付着。 刘彻一进去就听见卫子夫赔笑的声音,王太后见刘彻来了,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又看见他眼眶肿了,道:“皇上这是到哪里疯去了?” 卫子夫给刘彻请安,刘彻给王太后请安,干笑了两声,只是道:“母亲今天竟然过来了?” 王太后冷着脸,转头对卫子夫道:“你先回去罢,我有话要和皇上说。” 卫子夫不知道为何皇太后会搁着一张冷脸,也不想多管闲事,就起身告辞了。 刘彻看着王太后的样子,道:“不知母亲要和儿子说什么事情?” 王太后虽然生气,但是也知道需要给皇上一些面子,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质问刘彻为何不顾大体,去宠幸一个男人。 王太后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板着脸道:“皇上日理万机,这也是我知道的,但是不能不顾后宫,你登基都这么多年了,天下也稳定了儿子却只有一个,子嗣的问题并不单单是皇上一个人的问题,更关乎了整个汉室,皇上要多考虑考虑……若是掖庭里没有皇上看的上眼的,自然可以让人去外面寻,寻些看得入眼的充入掖庭来。” 刘彻一听,这个问题虽然是老生常谈了,但是最近都没有被提起来,不知为何皇太后会突然提起,只是道:“母亲忘了,前几不是刚把李妍封了才人。” “我怎么能忘了?”王太后不听他提起李妍还好,一听到李妍的名字,顿时就来气,道:“就是有人来向我告状了,说皇上心有所属,对后宫的妃子们不理不睬的!” 刘彻心中一突,不过这么多年来,面上也装作很镇定,似乎根本什么事也没有,道:“后宫里争风吃醋的事情,还到母亲面前去告状,真是不该,惹得母亲烦心了……” 刘彻说着,又道:“儿子也知道,一碗水要端平,皇后虽然贤良淑德,但朕近来已经不经常去椒房殿了。” 王太后想跟他说的就不是什么卫子夫,但是刘彻跟他打哈哈,就是当听不懂。 王太后又不能撕破了这份脸皮,心里寻思着这边行不通,就只能去找隆虑侯,让他知道什么是脸面,不要为了谄媚连脸都不要了。 王太后心想着,自己不能把皇上怎么样,一个小小的隆虑侯还能难倒她不成? 王太后没再说什么就走了,只是直到出了寝宫仍然板着脸。 刘彻送走了王太后,脸色立马就拉下来,心中有些疑问,他和嬴政的事情都没让其他人知道过,如果真的有别人知道,那只能是嬴政本人或者是阳信长公主说的。 不过阳信长公主常年不进宫来,嬴政瞪着自己那种样子,完全把这种事情作为羞辱,怎么可能自己说出去。 那剩下的就只能是身边的近臣,无疑发现的内侍和宫女,而能在东宫面前说的上话的内侍和宫女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刘彻坐着,楚服过来给他换下外袍,刘彻忽然道:“楚服。” “陛下有什么吩咐?” 刘彻顿了顿,才道:“这些天,你给朕盯紧了李延年,他有什么动作,立刻想朕来禀报。” “李……” 楚服有些诧异,不过立刻就点点头,应声道:“诺。” 过了两日,嬴政的病已经大好了,可以来上朝了,众人跪下地上行礼,等着刘彻首肯才能站起来。 刘彻坐在上手,看着百官跪在地上,眼尖的发现嬴政露出的一截细细的脖颈上,有一块发红的痕迹。 刘彻顿时就想到,那日去隆虑侯府上探病的事情,自己当时把他按在榻上,亲吻着他的脖颈和脊背,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痕迹。 刘彻嘴角不禁有些上挑,恐怕连嬴政自己也不知道,脖颈后面的吻痕。不过一想到自己眼睛也有嬴政留下来的“痕迹”,顿时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嬴政那一拳打得还挺狠,得亏是御医过来捣腾了半天,又是冷敷又是抹药的,不然顶着五眼青红走出去,帝王的颜面何存呢。 刘彻让众人起身,笑道:“朕今天很高兴啊,军前送来的报告,说长平侯再有几日就能回来了……御史大夫。” “臣在。” 韩安国出列,走到殿中间行礼。 刘彻道:“朕让你准备迎接的事情,怎么样了?” 韩安国恭敬的道:“回陛下,一切已经妥当。” 刘彻点点头,道:“这就好。” 之后刘彻又说了些闲话就准备散朝,散朝之前特意道:“丞相留下来,其他人可以走了。” 嬴政呼吸一滞,并没有多说话,低下头把略带寒意的眼神掩藏起来,他那日虽然昏沉,但是还是有些意识的,刘彻走了之后,嬴政因为体力消耗,又昏睡了很长时间,最后是被惊醒的。 虽然刘彻替他收拾了一番,但是刘彻小时候是太子,长大了是九五之尊,根本不会照顾别人,嬴政自然感觉身上不舒服,那时候差一点把牙给咬碎了。 刘彻道:“跟朕到寝殿去说话。” 嬴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君臣说话不是在承明殿,也该是宣室阁和天禄阁,哪有跑到睡觉的地方去说话的。 刘彻还让嬴政上车参乘,很快就到了寝殿,刚下了车,就碰到了往这边来的霍去病。 刘彻从车里下来,霍去病见到刘彻行了礼,兴匆匆的道:“皇上,臣听说长平侯要回来了。” “是啊。”刘彻点点头。 霍去病道:“皇上可否让臣出城去迎?” 刘彻笑道:“你啊,卫青他们再过两日就回来了,你出城去做什么?” 刘彻一面说,一面回身把嬴政从车里扶出来。 霍去病一看车中还有人,而且这个人还让皇上来扶,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下一刻就见到正是嬴政,这一愣愣了好一会儿。 嬴政只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 霍去病这才回过神来,道:“臣就是想先去迎接大军。” 刘彻道:“上次你出城,就把人家庄稼地给踩坏了,你舅舅可说了,是朕太纵容你了,这次你出城,还要跑这么远,不知道又要搞什么破坏。” 霍去病有些尴尬,而且嬴政还在面前,只是抿了抿嘴,就没再说话。 刘彻难得看他这么听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你去罢,朕准了,反正你若是不听话,你舅舅也能拾掇你。” 霍去病有些惊喜,立马行礼,道:“臣现在就去!” 他说罢,风风火火掉头就走,但是突然想到嬴政,有些迟疑的回头再看了嬴政一眼,才走了。 刘彻将霍去病对嬴政的态度全都看在眼里,忽然想到在卫皇后寿宴上的时候,两个人似乎就认识,而且看起来相谈甚欢的样子。 刘彻不知为何,突然心中有些酸溜溜的味道,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去病什么都好,又有将才之风,唯独就是太毛躁了,谁的话也不听,若是说能镇得住他的,只有卫青这个做舅舅的,不过……朕听说,隆虑侯和去病的关系不错?” 嬴政也是不动声色,笑道:“并无深交,只是酒肉知己罢了。” 刘彻知道他是搪塞自己,心里就更是觉得不对头,就更是觉得有点冒酸泡。 正这个时候,楚服急匆匆的走过来,行礼之后道:“皇上,李延年刚刚去了东宫。” 刘彻一听,顿时冷笑了一声,道:“好一个李延年。” 刘彻知道自己的猜想果然不错,其实这次刘彻并不是想让嬴政来自己寝宫干点什么,而是钓李延年这条鱼,故意为之的。 就想看看李延年是不是往东宫去通风报信了,果然不出刘彻的所料。 第58章 露营 楚服见刘彻的脸色,道:“皇上,用把李延年找回来么?” 刘彻挥手道:“不必了。”随即抬步往寝殿走,道:“隆虑侯跟朕来。” 嬴政随不知李延年跟东宫皇太后通风报信的事情,但是也大致了解了一二,毕竟李延年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反而跑去了东宫,任谁是这个皇帝,也不会高兴的。 嬴政跟着刘彻进了寝殿,刘彻展袖坐下来,示意嬴政也坐,楚服端了水过来。 刘彻这才道:“叫隆虑侯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 刘彻说着,把桌案上的一卷奏章往前推了推,嬴政拿起来展开看,是从边关送来的军报。 因为卫青首战告捷,成功的将河朔草原夺下,匈奴人觉得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侮辱,所以开始疯狂的报复劫掠。 像是定襄、代郡、上郡这样常年处于战乱的边城,就被匈奴人发兵劫掠,以示报复。 虽然卫青已经开始往京城凯旋,但是刘彻已经迅速建驻兵留守朔方城,朔方也不断的接受着匈奴人的疯狂报复。 刚才早朝的时候,刘彻并没有提起军报的事情,可见刘彻并不想让这种负面的消息影响朝廷。 要知道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对匈奴用兵,但是有很多顽固之臣,还是坚持着和亲,觉得只有和亲才能保证汉室和匈奴的和平关系。 如果边城和朔方城被匈奴人袭击报复的事情被朝中这些大臣听说了,必然会掀起一股反对用兵的暗流。 刘彻刚刚巩固了自己对兵权的势力,嬴政看得出来,他并不想亲手松动朝臣反对匈奴的意志。 刘彻道:“这件事情,丞相怎么看?” 嬴政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卑臣觉得,匈奴人不可能就这么点儿动作,这种报复行为,简直是孩子过家家的行为,恐怕皇上还有什么奏章没有拿出来罢?” 刘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看着嬴政道:“好啊,朕没想到你竟然这般聪明。”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锦帛来,放在桌案上,推给嬴政。 嬴政将锦帛展开来,刘彻细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这个人的脸上竟然没有出现过焦虑和恐惧,而是惊讶,随即出现的竟然是胜券在握的浅笑。 刘彻一时间有些被着浅浅的笑容晃了神儿,嬴政看完了军报,放回桌案上,一抬头就看见刘彻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不禁皱了皱眉。 因为这种眼神,嬴政并不能理解,似乎太过于复杂,里面包含了太多,让嬴政这种工于心计的人也不得其解,其中自然包涵了……情欲。 嬴政很镇定的道:“皇上在看什么?” 刘彻听他说话,才收回目光来,咳嗽了一声遮掩住自己的尴尬,随即像没事人似的调侃道:“朕是在看……恐怕也只有隆虑侯你这样聪明、有胆识的人,才敢打朕一拳罢?” 嬴政突听他提起这个,猛地就想起那日刘彻来探病,都干了些什么,若不是自己那日确实生了病,没什么力气,想必刘彻的眼睛也不会这么快就好了,非要青紫上十天半个月才行。 刘彻笑道:“好了,咱们说正事。” 他说着,伸手点了点桌案上的锦帛,道:“确实如隆虑侯所说,匈奴不止是在过家家,他们已经开始蓄势反击,前方探子回报,匈奴人很可能集结了左贤王的二十万精兵,准备夺回朔方,大举进宫长安城……朕看丞相似乎不是很着急,想必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罢?” 嬴政笑了一声,道:“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抽薪止沸,剪草除根’。” 刘彻愣了一下,随即道:“剪草除根就算了罢,和匈奴人的战争是一场比拼财力的持久战,朕还是明白这些的,不过抽薪止沸很好,这个方法确实很妙。” 嬴政笑道:“匈奴左贤王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必定本营空虚,皇上只需要派兵过去,连锅端了便可,不费吹灰之力,还能再给匈奴人一个教训。” 刘彻点头,“依你的意思,这个主力,朕该派谁去?” 嬴政笑道:“按理说,这场仗算是钻空子,当今的武将,派谁去都无所谓,只不过就看皇上更器重谁……再有,就是看皇上想不想让这一仗打得更加漂亮。” 刘彻看他眉眼有些笑意,心里忽然一晃,就想到了当年的阿娇,阿娇也是如此,只有在说起军机政务上,或者说起朝中大事上,才会突出这样会心的笑意,渗透出游刃有余的笑意。 这种笑意总能让刘彻晃神,毕竟太过熟悉了,也太过于遥远了,只藏在记忆里面,离刘彻已经很远了。 刘彻掩去眼底的回忆,道:“听隆虑侯的口气,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嬴政道:“不是卑臣有了人选,其实陛下英明,早就有了人选,恰好的是……卑臣和皇上想到了一处罢了。” 刘彻禁不住笑起来,虚点着嬴政,道:“你这几句话说的,朕还真是十分受用……就是要辛苦卫青,刚回来又跑出去。” 刘彻说罢了,顿了一会儿,随即又道:“匈奴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朕还有事情要和你说……上次和你提到,让你做据儿的老师的事情。” 嬴政听他一提起刘据,莫名的心里一突,有些不自然的晃神,连忙收起表情。 刘彻道:“据儿已经快七岁了,读书的事情不能耽误,往后可就要让隆虑侯多多教导据儿了。” 嬴政道:“卑臣不敢,这是卑臣应该做的。” 刘彻道:“一会儿你就去椒房殿见皇后,见过皇后,从明日起,你就在太子学舍教导据儿。” 嬴政一听他提到卫子夫,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果然是风水轮流转,竟然有一天让自己去拜见卫皇后,不过嬴政也很长时间没有和卫子夫会一会了,上次在寿宴上,因为嬴政还是不入流的没落贵族,所以自然没能见到卫子夫。 正说话间,楚服走进来,道:“陛下,李延年回来了。” “哦?”刘彻笑了一声,道:“给朕把他叫进来。” 楚服应声,很快就出去了,李延年没过多长时间就过来了。 李延年不知道,自己去东宫的事情被刘彻给发现了,还以为刘彻又要委派自己去做什么事情。 李延年进来给刘彻行礼,刘彻没让他起来,也没有出声。 大殿上刘彻和嬴政都是坐着,唯独李延年垂首跪着,李延年半天也没听见皇上出声,渐渐觉得不对劲儿,不禁觉得后脖颈子有些发凉,越发的本分,一动也不敢动的等着皇上发话。 刘彻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凉冰冰的道:“李延年,你方才去哪了?” 李延年心中一惊,连心跳都快了,只不过却装作镇定,看似十分恭敬的回话道:“奴才……奴才方才……” 李延年心中百转千回,正想着编点什么给刘彻听,刚一迟疑,就听刘彻冷笑了一声,随即“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沉声喝道:“怎么?敢去却不敢说?那朕就替你说了罢,你去东宫见了皇太后,是不是。” 李延年被吓得一缩脖子,赶紧磕头,道:“皇上……皇上饶命,奴才确实去了东宫,只不过是皇太后叫奴才过去问话的,皇太后关心陛下的龙体,问了些话儿。” “是啊。” 刘彻点头,笑道:“皇太后是关心朕,但是却不是关心朕的身体怎么样,而是关系朕和隆虑侯的关系罢。” 嬴政一听,心里一突,登时转头看向李延年,李延年一瞬间有些慌神,眼神闪了闪,这些微小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但是仍然没有逃过嬴政的眼睛,李延年慌乱的神色,证明刘彻说的是事实。 嬴政没想到刘彻对自己动手动脚的事情,已经让李延年告诉了皇太后,虽然嬴政并不是怕了王太后,但是毕竟王太后坐稳了东宫,如果王太后为了刘彻和自己翻脸,那么就多了一道阻碍,会稍微麻烦点儿。 李延年一个劲儿的磕头,口里说着该死,装作很委屈,哭诉道:“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也不知道皇太后是从哪里听说的,但是皇太后问奴才,奴才也被逼的不得不说,求皇上就看见奴才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了奴才罢!奴才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刘彻笑道:“你是被逼无奈?还是自己跑去东宫造谣生事的?李延年,别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你那点儿聪明,还想要把朕算计了么?” “奴才……奴才不敢算计皇上,奴才怎么敢!”李延年磕头道:“一定是有小人在其中挑拨生事,皇上一定要明鉴啊,奴才的中心天地可表。” 刘彻听着李延年的哀嚎,烦躁的揉了揉额角,道:“你若老老实实的,朕还能容得下你,但是偏生你认错了主……” 他说着,顿了顿,面上没有一丝的表情,道:“李才人从掖庭簿册上除名……李延年,既然你喜欢去东宫,那就去罢,从今天起,朕把你调到东宫了。” 李延年吓得登时目瞪口呆,他所做的事情自然是为了让自己的妹妹往上爬,这样自己才能往上爬,但是从没想过有这样一天,竟然毫无预兆的就摔了下来。 原来刘彻并不是什么也没察觉,刘彻再不是六年前那个刚刚登基,还不能呼风唤雨的年轻皇帝了。 韩安国之前一直忙碌着迎接长平侯卫青的事情,所以没抽出功夫来,这些日子有了时间,就想着,于公于私都该去武安侯府上走一走了。 武安侯的病情,朝廷上多少也有些听说了,传的风言风语的,但是无论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的疯了,不容置疑的有一点,那就是田蚡时日无多了。 韩安国虽然立场和田蚡并不在一条线上,但是因为自己能在朝为官,都是靠着田蚡的引荐,所以这份交情还是有的。 韩安国到了武安侯府门前,门庭已经非常冷清了,田蚡所有的家产都充公上缴,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去给下人,所以府中大多数的下人全都走光了,就只剩下一两个人,冷清的不得了。 田蚡之前和淮南王交善,只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淮南王才不会自己往前凑,惹一身的骚,刘陵也不再来田蚡的府上,田蚡一下变得众叛亲离起来,若是有人还关心他,也就剩下宫中的王太后了。 韩安国走进去,已经没有了看门的下人,更加没有打扫庭院的下人,他自己往里走,门房都是开着的,似乎没人打扫。 韩安国进了大厅,往里走进了主屋,果然见田蚡哆哆嗦嗦的,围着衣裳坐在榻上,一边哆嗦一边拿起碗来喝药。 田蚡见了韩安国,有些惊讶,咳嗽了好半天,才把药都喝完了,然后哆哆嗦嗦的把碗放回桌案上,手一斜,就听“哐啷”一声,碗都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韩安国过去扶着田蚡坐下来,田蚡似乎是觉得冷,颤抖起来,笑道:“御史大夫竟然来了,田某真是……真是没想到,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 韩安国只是打量了他一眼,道:“武安侯这些日子好些了么?” 田蚡颤巍巍的挥了挥手,呵呵笑起来,道:“你看我这个样子,好些了么?好……好不了了。” 韩安国看了他一眼,道:“武安侯从没想过有今日这样落魄罢?” 田蚡点头道:“我从来没想过,没有想过……我田蚡骄纵了一辈子,竟然是这样的收场,我现在一闭眼还能想起来,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还有……还有恶鬼向我来索命……” 田蚡说着,又开始抖起来,韩安国道:“武安侯的家产数目不小,皇上把它们都充了军饷,长平侯卫将军打了大胜仗,拿下了河朔草原,现在皇上已经金口赐封河朔为朔方城。” “好啊……”田蚡听了一边笑,一边哆嗦的躺倒下来,道:“皇上要做大有为之君……皇上厉害了,不仅建起了内外朝……还能打匈奴,打赢了……好啊……田某错了,田某从没想过有今天,错了……” 韩安国看他慢慢闭上眼睛,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即转身出了屋子,外面照旧没有下人,韩安国就一个人走出来,庭院里花木都枯萎了,掉了一地的叶子,一点儿生机也没有。 刘彻在天禄阁看书,就有内侍急匆匆的赶过来,跪下来道:“陛下……” “什么事?” 内侍道:“回陛下,武安侯田蚡……没了。” 刘彻似乎是没听清楚,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来,道:“再说一遍。” “回陛下,武安侯田蚡,前天夜里头去世了……因为武安侯府上没几个下人,还是今天早上御医按时去请脉,发现的。” 刘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默了半响,道:“去通知东宫了么?” 内侍回道:“御医回宫来的时候,已经去通知东宫了。” 刘彻点点头,长身而起,又过了半响,才道:“让御医注意东宫皇太后的身体,让太后不要太伤心,伤了身体。” “诺。” —— 霍去病从宫里出来,都来不及回椒房殿去通知卫子夫,就一个人到了公车署,牵了一匹马,身上也没带着任何的银钱,就快马加鞭的出宫去了。 霍去病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是在他还是王翦的时候,就是出身世家,王翦家中虽然不是十分富有,但是也不会让他为吃穿发愁,后来为嬴政效力,在嬴政面前,王翦是绝对的功臣,秦朝按照人头率封侯拜将,王翦也不愁吃穿。 尤其让他明白的还有一点,在帝王面前,你必须是一个俗人,只有贪钱爱权的人,帝王才会不防着你,每次大胜仗回来,王翦都会请求奖赏,这让嬴政和王翦的关系一直很亲和。 这辈子霍去病虽然出身很卑微,但是卫青是个好舅舅,卫青十分疼爱霍去病这个外甥,自从进宫当了差,就算是个小小的建章卫,也不会忘了往家里送东西,供霍去病读书习武。 等霍去病长大了一点,卫青把他带进了宫里,刘彻非常赏识霍去病的才华和气质,更是视如己出,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霍去病还不到十八岁,刘彻已经为他组建了一只真刀真枪的军队,就等着他再大一点,将军权交给霍去病,让他上阵杀敌。 所以霍去病无论哪一辈子,都不需要太有顾虑,他根本就没想到要带上银钱这些身外之物。 等霍去病急匆匆的御马出了宫,已经一口气飞奔出来长安城,天色已经晚了,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银钱,而且出来的急忙,也没带御林军随同,就连借宿都是问题。 霍去病想要回宫去拿,但是想着已经走出了这么远,再回去岂不是浪费时间,这一往一反,怕是卫青已经凯旋了。 霍去病一咬牙,又不是没有行军打仗过,虽然已经过了十四年没心没肺的日子,不过这点小苦头还是难不倒的。 霍去病驱马往前,想要连夜赶路,反正和卫青的军队汇合,军队里总有吃的,总有地方让他休息。 卫青的队伍从河朔往回,其实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不过因为带着部队,行程也就慢了些。 天色晚了,大部队在山里露营,兵士们搭大帐,有搭起哨塔,有人值夜守门,其他的士兵就开始张罗着打来的野味,毕竟行军打仗没有厨子,想要开个荤还得自己动手。 卫青坐在篝火旁边,还在想着再过一两天也就能到京城了,就这时候,突听有士兵喊自己的声音。 卫青站起来,一个士兵跑过来,道:“将军,外面来了一个人。” 卫青道:“这么晚了是谁?” 士兵道:“那人自称是是将军的外甥,叫霍去病。” “去病?” 卫青这一惊可不小,立马往辕门过去,果然就远远的见到一个少年骑在马上,借着辕门火把的微弱光亮,卫青看见那少年还在用袖子抹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 霍去病也看见了卫青,从马上利索的翻身下来,迎上几步,卫青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去病,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要是被哨兵当做奸细了怎么办?” 霍去病脸上有些脏,又被汗水泡了,迷的眼睛疼,伸手又抹了抹,笑道:“我是奸细?我这样子也像是奸细么?” 卫青见他大咧咧的笑容,禁不住叹口气,道:“真是胡闹,快跟我进来。” 霍去病被他拉着往里走,道:“舅舅,我可不是胡闹,皇上准了我,我才来了的。” 卫青把他拉进帐里,让霍去病坐下来,道:“皇上怎么能制得住你,你一开口,皇上怕是就心软了。” 霍去病只是笑,卫青道:“我这几日就回去了,你突然跑过来,是皇上有什么事么?” 霍去病摇头道:“自然不是,舅舅你立了大功了,皇上已经封你为长平侯,大将军了!我是先跑来告诉你的。” 卫青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自然,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喜悦。 霍去病道:“舅舅难道不高兴么?大将军可是能够统领驻军,至高无上的军权。” 卫青回身拿了干净的布巾,用水打湿了,给他擦脸上的汗,霍去病老老实实的仰着头让他擦,就听他道:“去病你年纪还小,根本不懂这个朝廷……伴君如伴虎,爬得越高,摔得越狠,舅舅根本不想做大将军,安安稳稳报答皇上的知遇之恩,已经足够了。如今咱们家荣宠无限,也不知哪日就会……” 卫青说到此处,没有再说下去,叹了口气,道:“好在皇上很器重你,你也不姓卫,去病啊,记得,不要再马马虎虎毛毛躁躁了,等你再大点,就要上战场,打仗并不是给自己一个人打,踏入了这个朝廷,你身上就有数不清的债务。” 霍去病怎么能不懂这些,只是他整整十四年都没在想过这些了,突然听卫青一提到,总觉得无限的唏嘘。 霍去病见卫青皱着眉,想要岔开话题,笑道:“舅舅,我一个人出了,身上也没带钱,人和马跑了一天一夜,让你的兵给我喂喂马啊。” 卫青听了,拍了他肩膀一下,道:“就说你毛毛躁躁的,还马呢,你吃饭了么,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怪不得弄得这么狼狈。” 卫青说着,站起来往外去,道:“我让人给你弄点吃的,你吃了赶紧睡罢,明日天亮大军就要开拔了,可不会等你。” 霍去病听他说的虽然很严厉,不过却走出帐子,似乎是去让士兵拿吃的去了,很快就有士兵拿过一只烤好的野味来。 霍去病不见卫青,拦住那士兵,道:“将军去哪了?” 士兵道:“将军每晚都要去巡视才会歇下。” 霍去病点点头,让士兵出去,自己开始狼吞虎咽的啃野味吃,虽然霍去病在宫中多少被养的胃口刁了些,不过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又是一路驾马飞奔,自然饿得不行,也就不管烤的好不好吃,先吃饱了再说。 霍去病吃饱了,洗了洗手,才觉得野味没有加作料,只有烤的油,也不是那么好吃。 霍去病吃完了,刚好卫青也就回来了,卫青撩开帐帘子,就看到霍去病面前吃剩下的骨头架子,不禁笑了笑,寻思着这小子确实是饿了。 卫青道:“这里是军营,就艰苦一些,吃饱了睡罢,别想着洗漱换干净衣服了,等到了京城,你再去享福。” 霍去病翻身仰躺在榻上,用胳膊垫在脑后,翘起腿来,道:“谁想着享福,我以后也是打仗的料,没那么娇气。” 军营本来就没什么条件,床榻没有多余的,霍去病躺下之后往里挪了挪,道:“舅舅你躺这里。” 卫青把铠甲退下来,换了常服,才和衣躺在外手,道:“快睡罢。” 霍去病点点头,闭上眼睛,就没再说话。 只不过他似乎是累过了劲儿,闭上眼睛却睡不着觉,似乎是有些兴奋,但是也不知道到底在兴奋什么。 霍去病翻了两次身,卫青因为在外行军惯了,警惕性非常高,听他翻身的声音,也就没有熟睡,开口道:“睡不着?” 霍去病睁开眼来,望着营帐顶,道:“是啊。” 卫青道:“你从长安过来,一路也没吃饭也没睡觉,不累么?” 霍去病差点脱口而出,说自己习惯了,上辈子打仗的时候,很多都是这样过来的,兵贵神速,吃饭和睡觉都是需要时间的,想要和敌人打,有的时候就要节约这些别人所不能节约的时间。 霍去病只好摇了摇头,又翻了一下身,面朝着卫青侧躺着,笑道:“舅舅给我讲讲你们打仗的事情罢。” 卫青轻笑了一声,道:“我还没有给皇上写奏章,就要先给你禀报了?” 霍去病揪了揪卫青的衣角,卫青没有办法,只好也侧躺,面朝着霍去病,道:“打仗还能有什么……” 他说着似乎是在回忆,道:“我让苏建带兵去切断河朔匈奴与匈奴右贤王的联系,让张次公带兵去切断河朔匈奴与单于本部的联系,自己带兵从黄河过去,三面一包抄,匈奴被隔断没有救兵,自然就拿下了河朔。” 霍去病听他说的轻巧,但是也深知其中的困难,先不说别的,就是汉军对匈奴军队的惧怕,也是一条不可忽视的难题。 霍去病似乎来了兴致,笑道:“舅舅,我听人说,你让士兵烧毁了黄河浮桥,不打赢誓不回到东岸?” 帐子里的光线很暗,点了一盏灯,明明暗暗的映着霍去病的笑容,卫青有一瞬间,忽然就怔愣住了,霍去病黑白分明的眸子被昏黄的灯火一照,并不混沌,反而异常的晶亮,那里面清清楚楚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霍去病也看到了卫青看着自己出神,不解的眨了眨眼,道:“舅舅?怎么了?” 卫青这才恍然回神,喉头急促的滚动了两下,随即摇头道:“没事,很晚了,睡罢。” 他说着,翻过身去,将床榻旁边的灯火扇灭。 帐内一下子暗了下来,霍去病还没有听够前线的事情,道:“这就没了?再给我讲讲罢。” “没了,快睡,再不睡让你去值夜。” 霍去病顿了顿,随即像想起了什么,道:“舅舅,你还记得阳信长公主么?” 卫青呼吸一顿,道:“你突然提起长公主做什么?” 霍去病道:“长公主对舅舅一直有意思,这次舅舅封了侯,拜了将,想必长公主会到京中为舅舅贺喜呢。” 卫青突然转过来,沉声道:“不要说混话,这些话不是你该说的,让别人听见了,对长公主的清誉不好。” 霍去病见他突然转过来,吓了一跳,卫青似乎是生了气,虽然卫青对自己的教导很严格,但是一般不会和自己沉声说话,就算霍去病最顽劣的时候,卫青也从不和他生气,最多是无奈的叹口气。 霍去病不知道为何卫青突然就生气,道:“本来就是这么回事……难道长公主没跟你透露过什么,她可是找过我打听了舅舅好几次。” 卫青吸了口气,坐起身来,道:“你自己睡罢,我出去走走。” 霍去病见他要走,立马也翻身起来,欠身去拦他,想服个软,结果没想到卫青站起来的快,霍去病没拉着他,反而碰到了对方双腿之间,一个微微抬头的地方…… 霍去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回手去,有些震惊的抬头看着卫青。 卫青不自然的回过神去,道:“我出去了。” 霍去病翻身下榻,拦在卫青面前,笑嘻嘻的,以为自己发现了卫青的把柄,笑道:“舅舅别出去,这么出去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 卫青本来想避开他,只不过那人还是没心没肺的笑,那笑意让卫青心跳都有些快了,一下一下震着自己的耳朵。 卫青喉头滚动了一下,霍去病上前一步,道:“我就说舅舅对长公主也有意思罢,你看我刚提几句而已……” 霍去病笑道:“反正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而且军营里都是爷们,舅舅还怕我看啊!” 卫青被他气笑了,道:“你知道什么,你又没在军营里混过。” 只是卫青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话刚说完,霍去病突然伸手过来,虽然隔着衣服,但那人手上温暖的温度,透过了衣服,感觉的一清二楚。 卫青全身震了一下,霍去病还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道:“谁说我不知道的,军营里不都互相帮忙的么。” 卫青一听,顿时一股热气窜起来,也不知是被他这句话气的,还是什么。 霍去病的手没有离开卫青的下面,反而隔着衣服轻轻的揉弄起来,霍去病听着卫青忽然粗重的呼吸,还邀功的仰头去看卫青,只不过下一刻猛然被卫青一带,两个人“嘭”的一声倒在了床榻上。 霍去病被他压得生疼,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下面也被卫青按住了,霍去病整个人一凛,一股突如其来的刺激,倏然就袭上了他的脑袋,让霍去病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了,只能扬起脖颈来,双眼半开半闭,张开嘴来,急促的喘息着。 卫青见他这幅样子,那股热气不减反而膨胀起来,让他觉得喉头更加的干涩,烧的难受。 霍去病没想到真的是“互相帮忙”,虽然卫青的动作其实并不太熟练,但是毕竟是卫青在帮自己发泄,那并不是自己的手,这种感官让霍去病觉得,下面时轻时重的快感仿佛都无尽的放大了,放大到自己什么也想不了,只能蜷缩起来,紧紧抓住卫青的衣袖,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 卫青见他身子微微颤抖着,蜷缩起来,低下头,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呻吟声,露出一段白皙的颈子来。 霍去病还没有上过战场,小时候有卫青保护着,长大了在宫里也没受过苦,没有风吹日晒,皮肤的颜色自然很白,若不去看霍去病一双手上的茧子,肯定不会想到他是一个武将。 卫青看着他白皙的颈子慢慢染上一层淡淡的殷红,鬼使神差的低下了头,都不算是一个亲吻,只是用嘴唇轻轻在霍去病的颈子上滑动着。 “嗯……” 霍去病被这突然的“亲吻”弄得后劲一片酥麻,鼻子里哼了一声,更加使劲的抓住卫青的袖子,两瓣嘴唇张合了好几下,才克制住奇怪的喘息声,道:“舅……舅舅……” 卫青低着头,盯着霍去病张合的嘴唇,看了良久,抑制住自己心中的燥热,最后才没有吻下去。卫青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心中还有一根弦在绷着,这根弦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崩断的。 卫青将霍去病压在床榻上,手顺着他的衣摆钻进去,不再是隔着衣服,而是赤诚的贴在霍去病的皮肤上,握住了他的下面。 “啊!唔……” 霍去病睁大了眼睛,却立马被快感所湮灭,什么多余的也想不了,卫青见他双眼迷离着,自己也憋得难受,另一手拉住霍去病的手,慢慢贴在自己的下身上,嘴唇贴着霍去病的耳朵,道:“你不是要帮我的么?” 霍去病直觉一股湿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耳朵上,耳垂被卫青的嘴唇轻轻的摩擦着,霍去病登时觉得那股酥麻的感觉又袭了上来,让霍去病都不能反抗,不容置疑,也鬼神神差的,顺着卫青的动作,真的把手贴在对方的下体上,轻轻的抚弄着。 卫青猛地喘了一口气,压抑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压抑着能让心中那根弦崩断的冲动,闭起眼睛来,不再多说一个字。 就好像做梦一样,两个人发泄在了对方的手上,霍去病只觉一阵脱力的感觉,瘫在床榻上,胸膛仍然急促的呼吸着,似乎快感仍然留有余韵,刺激着霍去病的感官,两条笔直的双腿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卫青却一句话不说,翻身下床,自己清理干净,又弄了水来,把布巾浸湿,扔给霍去病,语气也很平静,霍去病觉得,这种语气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平静,好像就是疏远…… 卫青道:“自己擦擦。” 霍去病看了卫青一眼,卫青并不看他,反而避开他的目光,转过身去。 霍去病心中不解,这种感觉太过于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想的是什么,或者想要什么,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他不喜欢卫青疏离自己的表情和语气。 霍去病擦完了身子,卫青就大步出了帐子,霍去病坐起来叫了一声“舅舅”,卫青只是步子顿了一下,道:“睡罢。” 随即撩开帘子走了出去,霍去病只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 霍去病一夜都没说好,先是睡不着,他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卫青的眼神,压抑的、抑制的、复杂的,还有……充斥着情欲的。 天一亮,外面就开始有了动静,似乎准备启程往长安赶路了。 霍去病还躺着,就听帘子被掀动的声音,卫青走了进来,只是看了一眼他,随即将自己的铠甲穿上,把自己的佩剑熟练的佩在腰间,道:“起床了,该赶路了,快些走,争取早一些到京城。” 霍去病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床榻上下来,“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 第59章 表白 刘彻第二天才去了东宫一趟,皇太后气色不好,样子很憔悴,似乎是受了打击。 刘彻也能明白,终归田蚡是皇太后的亲弟弟,不管田蚡到底是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到底也是亲人,这份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王太后都没有心力去管李延年的事情,谁让李延年偏生这个时候被皇上调走了,王太后正为了田蚡的事情伤心,自然连看李延年都不看一眼。 刘彻进了东宫,王太后躺在榻上休息,刘彻过去问安,王太后也不见往日对他问东问西的,只是点了点头,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刘彻道:“母亲也不要太伤心了。” 王太后只是摆了摆手,都没说话。 刘彻道:“明日长平侯就要从河朔凯旋,朕吩咐了晚宴,母亲现在身子不舒服,到时候儿子就不请您过去了。” 王太后点头,道:“这些事情就不要和我说了,我现在烦的厉害,不想管这些事情。” 刘彻应了一声,自然就把任命嬴政为皇子刘据的老师这件事情给略过了。 刘彻没再多呆一会儿,起身出了东宫,不用上朝,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做,刘彻就没有去书房,而是让骑奴改道,往学舍去。 皇子刘据用的学舍是当年的太子学舍,刘彻就是在这里接受太子太傅卫绾的教导的。 如今刘彻再走在回廊上,总有一种叹息,现在卫绾也不在了,就连最初的那一帮改制革新的老臣也不在了,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刘彻走过去,里面很安静,只有小皇子刘据一个人,小皇子跪坐在桌案前,因为个子还没有拉高,桌案对他来说有些高了,小皇子刘据整个身子几乎趴在桌案上,提着毛笔在写字。 刘据写的很专心,刘彻走进去他都没有注意到,刘彻没出声,站在刘据后面看了一会儿,刘据似乎在抄写《孤愤》。 刘据看着刘据还有些稚嫩的一笔一划,突然出了神,他还记得当年陈阿娇最喜欢看的就是法家的孤愤。 其实这么多年来,刘彻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无非就是制造大一统的理念,使得臣子能够尊王攘夷,当年董仲舒提出天人三策,刘彻并没有全都采纳,后来董仲舒也看出了刘彻的一些心思,皇上想要的只是思想上的大一统,并不是真正的儒学,这和董仲舒的儒家想法并不完全一致,后来也就渐渐少于上疏了。 而刘彻的统治正是披着儒学外皮的法家,他还记得当年阿娇告诉自己的话,霸术平天下,如今的天下并非四海升平,也只有霸术能够打击匈奴的气焰,能够镇压诸侯的叛乱。 刘据写完了,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身后有人站着,回头吓了一跳,连笔都没有搁下,就张着手笑道:“父皇来了。” 刘彻笑了笑,捏了他鼻尖儿一下,道:“把笔放下,不要毛毛躁躁的,等会儿画一身。” 刘据这才把笔放下来,刘彻将他双手一托抱起来,举了个高高,道:“在学写字?” 小包子刘据仰着脸,道:“老师在教儿子霸术!” “霸术?”刘彻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笑道:“据儿还小,知道什么是霸术么?” 刘据使劲点了两下头,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当然,大哥哥已经教儿子什么是霸术了。” 刘彻道:“隆虑侯那是朕的丞相,据儿的老师,不要没大没小叫大哥哥,知道么。” 刘据撅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刘彻把他放下来,拍了拍他的头顶,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刘据答道:“老师去拿卷宗了。” 刘彻点点头,道:“那据儿就接着写罢。” 小包子刘据乖乖的应了一声,拿起笔来继续写字,刘彻这才走到学舍内室去。 内室和外室只有帘子隔断,刘彻一过去,果然就看见嬴政在那里,嬴政虽然身为丞相,但是刘彻有自己的内朝,并不是十分忙碌,现在多了一个教导皇子的任务。 嬴政虽然以前也有儿子,但是并没有教导过儿子,可以说嬴政是名垂千古的始皇帝,却并不一定是个好父亲。 嬴政从没想过要让他教一个孩子,从写字认字开始,要手把手的教导。 嬴政从懂事开始,从作为质子开始,就练就了一副冷硬的石头心肠,如果不冷硬就不能存活下去,如果不爬上巅峰就不能存活下去,一切都只是为了权利为了地位。 当嬴政手把手教导刘据写字的时候,只不过是握笔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嬴政竟然觉得心中有一股异样。 刘据年纪还小,而且在整个皇宫中,只有他一个皇子,不管卫子夫待刘据怎么样,刘彻待他百般宠爱,这让刘据还不怎么懂得朝廷的世事。 刘据笑起来很天真,说话还奶声奶气的,有什么说什么,完全不会掩藏心事。这些都在嬴政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触动了他里最软的一块心防。 嬴政可不是刘据,刘彻刚站在他身后,嬴政就察觉到了,转过头去看到是刘彻,很淡然的给他请安。 刘彻笑着让他起来,还帮他把手里的竹简拿过来,道:“据儿还算听话么?” 嬴政道:“皇子聪慧,听话也有天赋。” 刘彻道:“你不必捡好听的说,朕的儿子朕怎么能不知道呢,据儿啊,看着老实又听话的,其实坏心眼多得是,霍去病好几次被他耍的团团转。” 刘彻这样一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笑容慢慢消失在脸上,道:“按理说……据儿也是你的外甥,若是阿娇还在……” 刘彻说着,转过身去,撩开帘子准备出去。 嬴政自然不明白刘彻对于“陈阿娇”的感情,不明白他三番两次在自己面前提起陈阿娇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出了什么,可是自己一切掩饰的都很好,根本不可能让人看出马脚来。 嬴政见他要出去,站在刘彻身后,道:“皇上几次提到阿娇……难不成还是对一个废后念念不忘么?” 刘彻突然就转过头来,眯了一下眼睛,似乎非常不快,声音很冷硬,笑道:“陈蹻,你知道什么,你们都知道什么?朕对阿娇到底怎么想,轮得到你来置喙么。” 刘彻说完,大步就出了内室。 嬴政更加的不解,刘彻刚才还有说有笑,只是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这幅冷面孔,他自然不知道,当年那个阿娇姐姐在刘彻心中的地位。 嬴政出来的时候刘彻已经走了,外面只有刘据一个人,刘据见到嬴政,笑嘻嘻的过来,道:“大哥哥,明日舅舅和去病哥哥回来,我可以出宫去接么?” 嬴政拿起桌案上刘据写的竹简看了一眼,笑着摸了摸刘据的脑袋,道:“你是皇子,为什么要去接臣子,等到明天晚上就会有晚宴,卫青和霍去病都会到,那时候你就能见到了。” 刘据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嬴政把找出来的卷宗放在桌案上,展开一个给刘据讲解。 嬴政正讲解,外面又有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刘据一抬头,见是卫子夫,立马笑着跑过去,拉着卫子夫。 嬴政看着刘据拉着卫子夫的衣角,不禁眯了一下眼,但是立马就把多余的眼光掩藏了起来。 嬴政站起来给卫子夫问安,卫子夫行容端丽优雅,似乎根本不是当年那个不入流的婢女,而是一个出生名流世家的大家闺秀,母仪天下的卫皇后。 卫子夫对嬴政笑了笑,道:“我是来看看据儿,有没有调皮,是不是好好念书的,据儿生性好动,肯定没少给丞相惹麻烦。” 刘据摇了摇卫子夫的衣角,道:“我才没有呢!” 嬴政脸上虽然笑着,但是不带一丝感情,道:“皇后娘娘严重了。” 卫子夫道:“还要丞相多多教导据儿。”她说着,伸手摸了摸刘据的脸蛋,道:“我啊,现在就盼着据儿能够成才,其他的也没什么念想。” 她说着,看了一眼嬴政的表情,嬴政听她说话,却没有露出丝毫的感情宣泄。 卫子夫看不出来什么,道:“不知丞相可否移步,我有话要对丞相单独说。” 嬴政并没有拒绝,而是让刘据自己写字,就请卫子夫往学舍内室过去。 卫子夫进了内室,坐下来,道:“刚才我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陛下出去,陛下来过了么?” 嬴政笑道:“皇后娘娘既然都看见了,为何再问卑臣一次?” 卫子夫笑了一声,道:“我听说了,新上任的丞相不好说话,能够扳倒武安侯田蚡的,想必不是什么善主,今天倒是见识了。” 嬴政只是行礼道:“卑臣惶恐。” 卫子夫突然没头没脑的道:“其实……我想不明白,为何陛下会让丞相来做据儿的老师,毕竟据儿和陈家沾染上了关系,也不是什么好事……据儿现在跟着我,就是皇后的儿子,一旦有人告诉他他的生母是谁,那他就是废后的儿子……想必丞相大人懂得这个道理。” 嬴政已经听明白了卫子夫的来意,也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话,道:“皇后娘娘想让据儿做太子么?” 卫子夫被他这样一问,立马愣住了,随即眼里阶梯的闪过兴奋、质疑、猜测、失落最后是惊慌。 嬴政看着就笑了起来,道:“娘娘,您知道您的表情已经替您回答了么?” 嬴政说着顿了顿,道:“娘娘听了卑臣之前的话,一定先是欣喜,因为您的儿子可能会做太子,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变成太子,但是皇后娘娘也很警觉,你觉得我说的是假话,随后就是各种猜想,你想到了其实皇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等皇子长大了知道了真相,会慢慢的疏离您,您开始恐慌了……卑臣说的对不对?” 卫子夫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想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只不过卫子夫在嬴政面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有些不到家。 嬴政见卫子夫不答话,只是冷笑了一声,用很冷淡的口气,道:“皇后娘娘,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百般荣宠的您,也会像废后陈氏一样?” “混账!” 卫子夫突然喝了一声,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就用这种口气么?我看丞相的书算是白读了罢!” 卫子夫这一声有些大,刘据在外面也听见了,扒着门框探头过来看,卫子夫当下收敛了一些,不去看嬴政一眼,走过去对刘据笑道:“据儿,母亲先回去了,你好好的读书,知道么?” 刘据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何母亲刚才突然生气,孩子或许是最敏感的,虽然卫子夫装作很平和的说话,但是刘据仍然能感觉到卫子夫的气怒,吓得缩了缩脖子,生怕惹得母亲不快,使劲点了点头。 卫子夫看刘据的这个反映,心下并不舒坦,谁都会觉得,抱养来的必然没有自己生的要亲,卫子夫觉得刘据闪躲自己的触碰,就是这个原因,当下直起身来,一句话不说出了学舍。 刘据揪了揪嬴政的袖子,怯生生的道:“母亲为何要生气?” 嬴政看着他眨着大眼睛,怯生生的样子,不禁心里一软,将他抱起来,轻轻拍着刘据的后背,从内室走出去,道:“她只是告诉我,如果据儿不好好读书,就要打据儿,知道么?” 刘据点点头,道:“我有好好读,只要是大哥哥教的,据儿都会读。” —— 霍去病起了身,卫青见他比平日磨蹭了一些,心中一沉,也明白是霍去病躲着自己,或许是觉得尴尬,或许是觉得…… 卫青没有再想下去,率先出了大帐。 霍去病并不是嫌弃卫青怎么样,他只是有点心慌,要知道他两辈子与戎马作伴,就算朝政弄得懂,但是最不懂的就是这种心思。 霍去病觉得心很慌,当卫青轻轻触吻着自己的后颈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不敢想。 霍去病故意落后了一些,出了帐子,外面的队伍全是卫青的亲信部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已经整装待发了。 有兵士给霍去病牵来马匹,霍去病翻身上马,卫青已经驱马走在最前面,让队伍保持队形跟上去,并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霍去病驱马跟在后面,行进的一整天都没往前去,自然也就没和卫青说一句话,卫青也没过来找他,就算休息的时候也没过来。 这天晚上已经到了近郊大营,部队全都归营,自然不需要再露宿野外,霍去病被安排了屋子,就等着第二日一早和卫青进城去就行了。 自然已经到了大营,卫青就不会和霍去病再住一个屋子,霍去病晚上睡不着,从屋里出来溜溜,就看见空无一人的广场上,卫青正在一个人连剑,宝剑反着淡淡的月光,刚硬而果断的感觉,让霍去病心中一震,不禁也就忘了,呆呆的站立了良久。 等卫青还剑入鞘,正好看见霍去病呆立着看着自己,卫青擦了一下头上的汗,就像没看见他一样擦身而过。 霍去病有些发愣,看着卫青的背影半天都没说,直到因为天色太黑,看不到卫青的背影了。 霍去病这才觉得,有什么似乎不对劲儿了…… 第二日大早,卫青和霍去病就起身了,卫青洗漱整齐,带着一队人马准备回京城接受封赏。 霍去病这回没有远远的跟在你后面,毕竟人数并不多,而是和卫青并肩而行,但是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进了长安城,夹道有迎接的百姓,百姓都知道长平侯夺回了河朔草原,在被匈奴人欺压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扬眉吐气一回,狠狠的打击了匈奴人的气焰,百姓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大计,但是只要能打走敌人,他们就欢欣鼓舞,特意出来迎接长平侯的人也就多了。 卫青驱马到达宫门前,已经有内侍手捧圣旨候着。 卫青霍去病和众兵士下马行礼,内侍宣读圣旨,果然如霍去病所说,封侯拜将,荣宠无限,封长平侯,拜大将军,统辖驻军将领,授大将军金印。 卫青听着内侍宣读圣旨,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一样,双手捧过用红色绸布包着的金印。 韩安国站在一旁,笑道:“大将军,皇上口谕,卫青河朔大捷,鼓舞士气,赐长平侯骑马陛见。” 卫青听了一怔,连忙口称不敢,韩安国道:“大将军不必推辞,骑马陛见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殊荣,换作旁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霍去病听了也是高兴,将他和卫青的尴尬已经忘到了脑后勺去,道:“是啊舅舅,快谢恩罢!” 卫青这才不推辞,翻身上马,由内侍牵着马缰,亲自送到宣室阁。 卫青和霍去病回到了京城,刘彻特意设下了晚宴给卫青接风,这一场河朔大捷是盼了多少年才给盼来的,并不是一件小事。 晚宴来的人不少,正如霍去病说的,阳信长公主也听说了这件事情,特意赶来参加宴席,为卫青接风。 嬴政带着刘据过来,因为嬴政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所以坐席靠前了不少,本身是两个人同席,无奈小皇子刘据一直扒着嬴政不撒手,刘彻今日也高兴,就让刘据跟着嬴政一处坐。 刘彻入了席,褒奖了卫青,就让大家畅所欲饮,不用过于拘束。 阳信长公主今日特意打扮了,瞥了卫青一眼,不过卫青始终都没朝向这边看,反而被团团的人包围着,有客套的,也有其他武将想要和卫青喝酒的,总之今日卫青也算是主角,自然忙的不可开交。 阳信长公主有些失落,自己这样的身份,也不好立刻就过去敬酒,她的目光在众人中扫了一圈,就发现了带着小皇子刘据一处坐的嬴政。 以前陈蹻总是往阳信公主府跑,毕竟他想让这个长公主帮帮自己,阳信刚开始也相信了陈蹻,觉得他确实有不小的本钱,和陈阿娇长得这么像,多少也是有利的。 结果没想到,在自己的帮助之下,陈蹻确实爬上了皇上的床榻,但是惹得刘彻极为不快,那日阳信就和陈蹻发了狠话,不要让他连累自己,可是阳信没想到,只不过短短的一些时日,陈蹻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隆虑侯,还是当今三公之首的丞相。 阳信长公主自觉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更加是个女人,对感情的事情观察的最细微,虽然嬴政对刘彻并没有什么意思,但是阳信不难看出来,皇上对他的态度,确实有些不可言喻的微妙和复杂。 阳信长公主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去改变和隆虑侯僵持的关系,如今这个宴席就是好机会。 她这么想着,就起身端着酒杯走过去,先是弯下腰来,笑道:“据儿。” 刘据一见是阳信长公主,立马笑道:“姑姑。” 阳信长公主顺势就坐下来,道:“据儿又长高了呢。” 刘据伸手比划了一下,道:“我要长得比父皇还高!” 阳信长公主笑道:“那样多吃饭,还有……”她说着瞥了一眼被人群包围着的卫青,道:“还有让你舅舅教你功夫,会功夫才能长高。” 刘据眼神顿时亮了,道:“真的么!” “自然呢。”阳信哄了刘据一会儿,才转而对嬴政笑道:“没想到一别没些日子,隆虑侯已经高升了。” 嬴政面上笑,却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并不是真心的,道:“还要多亏了长公主的提拔。” 阳信笑了一声,道:“咱们明人面前也不说暗话,我自知是没有见识,竟然以前没看出来隆虑侯的才华来,所以那日说了重话,隆虑侯是大丈夫,如何和一个女子计较,是不是?” 嬴政笑道:“长公主可别这么说,长公主的智谋才略,可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强上百倍。” 阳信道:“隆虑侯真是会说话,我自己都没觉得。” 嬴政抬起眼皮撩了一下卫青的方向,道:“当年从公主的府里送出两个人到皇宫里,一个已经变成了当年的国母,另一个是统辖驻军的大将军长平侯,长公主的眼光独具,这还不足说明么?” 阳信听他提起卫青,不自觉也看了一眼卫青,脸上顿时有些羞红,说到底阳信也是个女人,女人都会有心仪的英雄豪杰,如今的卫青若不敢称为英雄,怕是没人敢这么自居了。 嬴政一眼就看出来,阳信长公主对卫青有意思,只是笑了一声,阳信听见他的笑容,立马回了神。 阳信长公主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今日来,我可是诚心诚意的和隆虑侯交好的,我敬隆虑侯一杯,喝了这杯酒,咱们就把以往不高兴的事情都忘了,如何?” 刘据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嬴政看阳信托起酒杯敬自己酒,却当没瞧见一样,并不拿起酒杯,反而拿起筷子,为刘据夹了一块肉,放在刘据的碗里,眼睛都没有看向阳信,口中淡淡的道:“长公主恐怕是失算了,我一向口才笨,有什么就说什么,昨日才惹得了皇后不高兴,长公主不应该和皇后是一路人么,恐怕这杯酒,我是喝不得的。” 阳信长公主的手还举着,仍然托着杯子,但是动作却顿住了,她可没想到卫子夫和嬴政的关系并不好,阳信是知道卫子夫的,卫子夫能忍,这些年都贤良淑德的,极力做一个不争宠不闹事的人,也是因为这一点,皇上才把她扶上了皇后的凤坐。 所以阳信很难想象嬴政是怎么样才能把卫子夫给惹得不快,惹得和他翻脸的。 阳信现在的地位就靠着卫家来巩固,自然不可能和卫子夫闹不快,这一杯酒还真的如同嬴政所说,是喝不了了。 阳信十分尴尬的把手撤回来。 刘据拉着嬴政的袖子,笑道:“我也能喝酒么?” 嬴政道:“据儿还小。” 刘据撅了撅肉嘟嘟的小嘴,嬴政瞧见了掐了一把他的笑脸,道:“不过据儿是男子汉,可以尝一点。” “真的?” 刘据一听,眼睛顿时挣得圆圆的,晶晶亮的盯着嬴政。 嬴政拿起筷子,在酒杯里一点,把一滴酒涂在刘据肉肉的嘴唇上,刘据抿了一口,两条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嬴政连忙给他夹菜吃,刘据这才缓过来。 阳信长公主见他们二人自顾自说话,反而自己坐在这里又尴尬又不讨喜,简直是凑着自己的热脸找打,碰了一鼻子灰,当即站起身来走开了。 嬴政看着阳信的背影,只是冷笑了一声。 刘彻因为卫青打胜仗的事情很高兴,就多喝了几杯,第二天要上朝,不得不提前离席,准备回寝宫去休息,免得明日起不了。 刘据还是个孩子,不比大人有精神头,吃饱了觉得宴席没什么劲,就开始打瞌睡,嬴政就准备送他回去。 刘彻正好看见被嬴政抱着打瞌睡的刘据,刘据靠在嬴政怀里睡得迷迷瞪瞪的,刘彻点了点刘据的脑门,轻声笑道:“这就睡着了。” 刘据被他这么一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看到是刘彻,刘彻笑道:“今天去父皇那里睡,怎么样?” 刘据睡得虽然糊涂,但是很少能和刘彻一起,使劲点了点头。 嬴政见刘彻要把刘据带走,自己就没事了,想要走开,刘彻叫住他,道:“丞相不送据儿回去?他可是粘你粘的厉害呢。” 嬴政听他这个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送刘据回去,当然也不能明着就忤逆皇上的意思,只能抱着刘据上了车。 刘彻坐在马车里,掀起窗帘,看着外面,天气越来越暖和了,喝了酒刘彻有些燥热,将领口扯松一点。 刘彻过了良久都没说话,刘据已经睡着了,打着小呼噜,窝在嬴政怀里,睡相异常的可爱。 等到了寝殿门口,刘彻下了车,因为嬴政怀里抱着刘据,刘彻下了车还回身扶了嬴政一下,这动作让跟在一旁的内侍都有些惊慌,更加觉得丞相果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自古以来都是臣子伺候皇上下车,哪有皇上伺候臣子下车的道理。 刘彻率先往寝殿里去,嬴政看刘彻没有接过去刘据的意思,只好抱着刘据跟着进去。 楚服见皇上回来,立马行礼,却见到熟睡的皇子刘据,很有眼力见儿的就没有出声,怕吵醒了小皇子。 刘彻只是挥了一下手,楚服会意,行了礼就退了下去,内室就剩下了刘彻和抱着刘据的嬴政。 嬴政将刘据轻轻放在床榻上,刘彻过去坐在榻沿上,给刘据退下外袍,然后才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嬴政见没有自己的事了,就轻声道:“皇上若无事吩咐,卑臣就先告退了。” 刘彻回头很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怕吵醒刘据,笑道:“隆虑侯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反正宫门已经关了,你也得留在宫里,又不是没在朕的龙榻上过过夜。” 嬴政顿时一口气顶上来,憋得胸腔都要炸裂了,刘彻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说出来。 嬴政沉声道:“皇上开玩笑了,卑臣先告退了……” 他话还没说完,手腕突然被刘彻扣住了,嬴政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去看了一眼刘据,他没想到小皇子在这里,刘彻还要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刘彻看到他的惊诧,低笑了一声,道:“别着急走,朕也不做什么……只是想和隆虑侯聊聊天。” 他说着,起身站起来,坐在离床榻不远处的矮榻上,拍了拍旁边,示意嬴政也坐下来。 嬴政只好坐下来,刘彻这才收了不正经的嬉笑,道:“隆虑侯昨日在太子学舍问过朕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么?” 嬴政想了想,道:“卑臣确实斗胆问过一个问题。” 刘彻点点头,似乎是再回忆,道:“你昨天是这样说的,你说朕‘难不成还是对一个废后念念不忘么’?” 嬴政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彻已经自言自语道:“朕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个事情……这个问题已经憋在朕的心里六年了,六年这么长时间,朕不能把自己的心思说给任何一个人听,朕觉得憋得慌。” 嬴政张了张嘴,想讽刺一下刘彻,告诉他这个问题自己不适合来听,让刘彻另寻他人。 只不过…… 在嬴政心里,潜移默化的也想听一听刘彻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想知道刘彻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虽然那已经是过去的自己了。 刘彻似乎是在出神,声音也很低沉,慢慢的道:“那时候朕才登基,又大刀阔斧的任用儒生更化改制,异想天开的想用儒学来改变这个不作为的朝廷……只是你知道么,朕太傻了,黄老之学一直是汉室的官学,朕竟然在一登基的时候就触动了这些老臣的利益,朕变得孤助无缘……” 刘彻眯了眯眼睛,继续道:“朝廷中充斥着一股废帝的暗流,就连朕的奶奶……太皇太后也觉得朕做得不对,要朕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和自己的心腹大臣,才肯善罢甘休……那段日子里,朕觉得做这么一个皇帝,还不如不做来的强,其实就是一个傀儡,什么远大抱负,什么大有为之君,离朕……太远了。” 他说着,顿了顿,顿了好久,又道:“那时候朕的身边只有……只有阿娇,他替朕出谋划策,朕身边的近臣都佩服他,连卫青也佩服他,卫青都是他举荐给朕的,你说阿娇的谋略,是不是连男子也及不上。” 嬴政禁不住冷笑了一声,道:“皇上,您并不是喜欢陈皇后,只不过是器重,需要他的智谋和才华而已。” “你懂什么?” 刘彻又说了这句话,就似乎是昨天在学舍里一样。 刘彻并没有去看嬴政,继续说道:“陈蹻,你心中有挂念的人么,你根本不明白……朕一开始,确实是因为阿娇的才识才会去注意他,只不过日子长了,感情也会变味道,等到察觉的时候,根本无从挽回。朕想着,这样也好……一个才谋出众的皇后,将来为朕生一个才谋出众的皇子,朕就封他为太子,等百年之后,就由太子来继续继承朕的遗愿……只是我想的太好了。” 嬴政听着他一直说下去,很敏锐的抓住了刘彻声音里微不可见的颤抖,这个人喉头似乎有些微微抖动,那是一种近似于饮恨吞声的哽咽。 嬴政心里一时间有些混乱,刘彻对待陈阿娇的并非是虚情假意,三番两次提起陈阿娇也并非是试探自己,然而,那个时候的陈阿娇,从头到尾……都是自己。 嬴政也有些出神,他是做过帝王的人,作为帝王,怎么可能有真心,更别说让嬴政去真心的喜欢一个人,让他在妃子甚至是儿子和权利之中选一个,嬴政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权利,因为他是君主。 他第一次听说“真心”这个东西,而且刘彻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他所挂念,所放不下的“阿娇姐姐”,所以只当嬴政是个外人来诉说,诉说的毫无保留。 嬴政不由自主的觉得心跳的有些快,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不明白。 刘彻没听见嬴政说话,转头去看他,就见嬴政盯着桌案上的桌台似乎是在出神,明明暗暗的烛火倒映在嬴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 那种漆黑色的,不是光彩的眼眸,让刘彻一瞬间有些失神,多少次刘彻都把他和陈阿娇的影子叠在了一起,起初只是觉得面容像,后来觉得说话行事的作风像,刘彻还怀疑过是不是陈蹻在刻意的模仿,但是最后,就连对方的一颦一顾也觉得像。 如出一辙的像…… 刘彻眯了眯眼,手慢慢的抬起来,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嬴政的嘴唇,那种即柔软又不失弹力,不缺乏温度的触感,让刘彻心里一震。 嬴政被他这样暧昧的一碰,登时回过神来,刘彻的举动过于暧昧,让嬴政不自主瞥了一眼床榻上睡着的刘据,就怕刘据突然醒过来看到什么。 只在嬴政去看刘据的一霎那,刘彻突然伸手按住嬴政的腰身,另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将嬴政禁锢在自己怀里,同时低下头。 嬴政的嘴唇被他含在嘴里,狠狠的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宴席的缘故,唇舌之间夹杂着淡淡的酒气,似乎酒气就要袭上头去,大脑之间一片混沌。 刘彻将他按到在矮榻之上,矮榻不比床榻柔软,只是平时坐着的地方,嬴政磕的后背有些疼,下意识的挺了一下腰,顿时全身僵硬。 刘彻的下面已经有了反应,被嬴政似有似无的一碰,刘彻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 嬴政的手按住刘彻的肩膀,被刘彻技巧的亲吻弄的全身发颤,他怕刘据忽然醒过来,一直绷直了脊背瞥向床榻。 刘彻一吻结束,看着嬴政发冠散乱,急促喘息,却始终暼着刘据的模样,似乎不是太满意,一手去拨弄嬴政的耳垂,另外一手隔着衣衫,在嬴政的下身抚弄起来。 “唔……” 嬴政的腰身一弹,一股酥麻的感觉袭上来,混合着上头的酒意,让他全身有些瘫软。 刘彻低下头,隔着衣衫亲吻着嬴政的胸膛,用舌尖打着转儿的研磨着嬴政胸前的凸起,微微的湿濡感觉,透过衣服穿了过去,刘彻粗重的呼吸声和隐隐绰绰的水渍声,让气氛一下子暧昧旖旎起来。 嬴政腰身有些不可抑制的发软,刘彻放开他的胸膛,改为亲吻着他的耳朵,声音里压抑着什么,道:“阿蹻……” 第60章 巡幸 阳信长公主没在嬴政这里讨到好处,坐了一会儿,就起身来准备往椒房殿去,和卫子夫聊一聊。 卫子夫显然没想到阳信长公主过来了,连忙站起来,毕竟卫子夫之前在公主府做奴婢,虽然阳信长公主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善,其实并不是好招惹的主儿,说话向来强势。 卫子夫站起身来,又觉得现在自己今非昔比了,若是再唯唯诺诺的岂不是失了皇后的威严,于是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长主来了。” 阳信长公主能猜不出她的意思么,当下笑眯眯的走过去,拉着卫子夫的手,笑道:“有好些日子没见着皇后娘娘了,怪让人想念的。” 卫子夫笑道:“我也是挂念着长主,一个劲儿在想长主怎么不到宫里来,不到我这椒房殿来坐坐。” 阳信长公主道:“我这不是怕惹了你清闲么?只不过啊……我还是来了,就觉得要是我再不来,皇后娘娘都该不认识我了。” 卫子夫连忙道:“长主说哪里的话,我和卫青能有今日,还不托了长主的福气。” 阳信长公主一听“卫青”二字,脸上顿时有了些笑意,试探的道:“卫青现在不得了了,往日在我府上,我就觉得他目光如炬,以后必是了不起的将才,如今他真的就做了大将军……皇后娘娘,卫青现在功成名就了,你也该给他张罗张罗婚事了,不是么?” 卫子夫看她一面说,一面羞红了脸颊的意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卫子夫心里一惊,这个长公主要和卫家攀亲戚的样子,确实是一件好事,毕竟阳信长公主可是皇帝的亲姐姐。 卫子夫却想再探一探阳信长公主的意思,笑道:“说的是呢,卫青也不小了,我每次一和他谈起来,卫青总是避而不谈……” 她话还没说完,阳信长公主着急了,道:“是卫青心里有什么人么?” 卫子夫笑道:“长主别急。” 阳信长公主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一声,脸颊有些羞红。 卫子夫继续道:“哪是卫青心中有什么人,长主您也是知道的,卫青天天忙着往军营跑,到哪里去寻思中意的人去?不过啊,卫青他一心扑在政事上,只想着打匈奴,不喜欢寻思这些。所以这种事情,还得让我这个做姐姐的给他张罗着。” 阳信长公主一听这样,顿时就放下心来,笑道:“皇上重用卫青,也正是因为卫青忠心,一心打匈奴嘛。” 卫子夫掩嘴笑道:“唉,这卫青是个榆木疙瘩,他的好呀,也只有长主能看得出来,您说这可怎么办呢?皇上拿他当打匈奴的宝贝疙瘩,只不过旁的姑娘家根本不看他。” 阳信长公主听到这里,脸上更是羞红,想了想,一咬牙,道:“子夫啊,咱们认识这么些年了,也不生分,我和你说一句实话,你千万别笑话我……” “长主请说。” “我……”阳信长公主抿了抿嘴皮,一脸的赧然,笑道:“你看我……如何呢?” 卫子夫装作不解的样子,道:“长主怎么了?什么如何?” 阳信长公主佯装生气,卫子夫赶紧笑道:“好了,我是跟长主开玩笑的,长主若是不嫌弃卫青是个榆木疙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阳信长公主这时候脸上才恢复了笑意,卫子夫面上却露出难色,道:“只是……” “只是什么?难不成卫青还真是有心仪的人么?” 卫子夫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这个我可以保证,卫青成天连个侍女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别的什么大家闺秀的……只不过,长主,平阳侯刚刚去世……如果向陛下和太后提出来您的婚事,会不会……” 阳信长公主道:“只要……只要卫青肯娶,我什么时候嫁,不是问题。” 她说完了,又赧然的低下头去。 卫子夫觉得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道:“那就这样说定了,等卫青到我这里来了,我和他说道说道,一准儿成事的。” 阳信长公主听了非常满意,又和卫子夫坐了好一会儿。 阳信长公主看时辰不早了,笑道:“我就先走了,我看着也快散席了,等会儿皇上若是过来了,我岂不是打搅了你们?” 卫子夫的笑容有些牵强,她心里知道,皇上今天肯定不会过来,皇上最近来椒房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少到卫子夫能清清楚楚的数出来。 但是这种事情卫子夫并不想让阳信长公主知道,起身送她到殿门口,笑道:“长主慢走,回头我就和卫青说。” 阳信长公主点了头,这才款款离去。 嬴政听见刘彻附在自己耳边轻唤“阿蹻”的声音,只觉得耳根子一阵麻软,不知为何,脑子里总是盘旋着刘彻方才的那一番话,就更是觉得全身都不听使唤,只能任由刘彻欲所欲求。 刘彻的手将嬴政的衣带解开,就这个时候,旁边床榻忽然传来刘据翻身的声音,刘彻还以为儿子翻个身会继续睡,没想到反而坐了起来,似乎是渴了想找水喝。 嬴政的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一下就清醒过来,立马推开刘彻,一句话没说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就快步走出来寝殿。 刘彻看着嬴政走出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迷迷瞪瞪不知道所以然的小包子刘据,登时觉得一口气顺也顺不下。 嬴政走出大殿,被夜风一吹,才算是真正的清醒过来,赶紧将自己的衣服整理整齐,自己也算是活了两辈子的人,竟然会被年轻皇帝的几句花言巧语就弄的头昏脑涨。 刚刚那种酥麻的快感还没有完全消失,似乎在嬴政体内还存留着丝丝的余韵,嬴政深深的吸了口气克制住这种躁动,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太长时间忙于政事,都没有去纾解过,才会这样的。 第二日早起之后要上朝,刘彻昨夜失眠了一宿,一闭眼脑子里就会回想着嬴政面色潮红,嘴唇开开合合不断喘息的样子,第二天就顶着一双严重缺眠的眼睛去上朝了。 卫青是酒宴的主角,所以一直被缠着,直到第二日散了朝,才抽出功夫来,准备去椒房殿一趟,毕竟卫青就算是再忙,卫子夫也是他不多的亲人,卫青自然要去看看卫子夫的。 卫青到了椒房殿的时候,侍女说皇后娘娘不在,出去散步了。 卫青就从椒房殿出来,想着改日再去看卫子夫也行,正想出宫,没想到就碰见了散步的卫子夫。 卫子夫见到他也很高兴,笑道:“弟弟,你可立了大功了。” 卫青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可安好?” 卫子夫先是笑,而后就是愁眉苦脸的,道:“卫青你封侯拜将了,只是姐姐在这宫里头,过的一点儿也不好。” “这话怎么讲?” 卫子夫一面慢慢的走,一面说道:“君心难测,皇帝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我本想着,你既然立了大功,那皇帝总该招幸我了罢,结果却招幸了李妍,别人还道李妍受宠的时候,皇上却一道令下下来,将李妍的名字从掖庭簿册上除去……姐姐年纪越来越大了,今儿个照镜,竟然发现眼角上有几处纹路了。卫青啊,你知道么,你出去了多少日,皇上就有多少日没来椒房殿了,姐姐我如何能过得好?” 卫青听卫子夫慢慢的抱怨唠嗑,道:“既然是姐姐选择的入宫,也就别想太多了,皇上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这后宫的事情也算是政事的一部分,皇上需要权衡利弊。” 卫子夫有些不高兴,道:“弟弟,你不能总是这样,万一哪一天,皇上看卫家不顺眼了,难道你真的要卷铺盖走人么?” 卫青叹气道:“不说这个事情了,今日就是来看看皇后娘娘,一会儿我还有事情。” 卫子夫见他岔开话题,想起了阳信长公主的事情,道:“我有件好事和你说。” “好事?” 卫子夫笑道:“对,好事。昨天啊,阳信长公主到我这里来了,她和我说了些话,你知道是什么话么?” 卫青并不知道阳信长公主说了什么,但是无端的就想起霍去病说的,阳信长公主已经找了他好几次。果然卫子夫就接着道:“长主对你有意思,让我问问你的意思是什么。我看啊,这件事好得不得了,就这么定了罢。” 卫青心中一突,连忙道:“这件事情不妥当。” 卫子夫一脸诧异的看着他,道:“长主可是皇上的亲姐姐,连皇太后都觉得长主贴心,你要是拒绝了长主,你想想看人家的脸面往哪里放,卫青,你可想仔细了。” 卫青搪塞道:“平阳侯刚刚去世,长主这样会引人非议的。” 卫子夫笑了起来,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姐姐帮你问过长主了,虽然她丈夫刚去世,但是长主说了,她随时等你迎娶。” 卫青没想到长主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但是他心中对阳信长公主并没有多余的一丁点的意思,而且卫青和霍去病几天前刚刚发生那样的事情,已经让卫青心中烦乱了,此时不想再添乱。 卫青道:“这件事情姐姐先不要和皇上说。” “为什么?”卫子夫道:“卫青,你要替自己想想啊,伴君如伴虎,你现在荣宠无限,他日失了皇上的信任,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你就这么拒绝了长主,那是一点儿后路也没有了。” 卫青自然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听见卫子夫的话,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只不过他心里始终放不下,那日和霍去病同榻而眠,对方因为自己不可抑制的呻吟的样子,还在卫青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卫青道:“总之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而且我现在三天两头的出去打仗,也根本顾及不到这些,以后再说罢。” 卫子夫见他一直回避着长主的问题,叹口气,道:“好罢,你可再想想,想好了告诉我……对了,还有呢,我想跟你打听打听。” 卫青道:“打听什么?” 卫子夫迟疑了一下,道:“你知道陈蹻为什么突然之间就这么得皇上宠信么?” 卫青道:“皇上宠信谁,自然有皇上的道理,无非就是有才识,能办事。” 卫子夫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白了他一眼,道:“卫青啊,陈蹻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他是什么样子,你能不知道么,皇上能不知道么?突然就开始宠信,还是一步登天,这其中必然有甚么蹊跷才对……而且……” 嬴政下了朝准备往学舍去,正好看见卫子夫和卫青并排走着,速度很慢,似乎是在散步聊天。 卫子夫以为旁边没人,声音并没有特意压低,说道:“而且,我听宫人说,陈蹻留宿过皇上的寝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陈蹻长得那么像当年的废后陈氏,不会……卫青你说,皇上不会是把陈蹻当做了陈阿娇,和陈蹻有些什么罢?” 卫青还没来得及让她不要瞎说,嬴政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卫子夫听见脚步声,吓了一跳,顿时回过神去,正好撞见嬴政似笑非笑的眼神。 卫子夫心中更是害怕,自己方才说的龌龊之言肯定被嬴政听见了,背地里说人长短竟然被正主儿抓了一个正着,脸上无光自然不必说了。 嬴政笑盈盈着一双凤眼,给卫子夫请安道:“皇后娘娘圣安。” 卫子夫不知道嬴政安了什么坏心,当下只能强作镇定,好像刚才那话根本不是自己说的一样,笑道:“隆虑侯好巧啊。” 嬴政笑意没有达到眼底,只是道:“确实是好巧,来得急不如来得巧。” 卫子夫一听这话,当下就知道嬴政是在讽刺挖苦自己,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再加上那日在太子学舍里,嬴政也挖苦过卫子夫,卫子夫就更是看见嬴政不舒服。 卫青看见嬴政来了,当下也有些尴尬,毕竟卫子夫是自己的姐姐,在别人背后说长道短,还是这样龌龊的言辞,就算不被嬴政听见也不是什么好事。 卫青还在想着怎么给嬴政赔不是,反而是嬴政并不在意卫子夫的话,笑着对卫子夫道:“皇后娘娘不必多虑,皇上也只是赏识卑臣的才干,至于皇上到底是怎么个心思,那就只有请皇后娘娘自己去问陛下了,臣……可是爱莫能助。” 他说完,也不管卫子夫变化精彩的面色,行礼道:“卑臣还要去学舍,先告辞了。” 嬴政说罢了就走,卫子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喃喃的道:“陈阿娇在的时候就受尽了宠爱,现在陈阿娇不在了,连一个男人也被皇上这么宠信着。” 卫青见卫子夫这样,道:“姐姐还是有空多陪陪据儿,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据儿如今也上学舍了,姐姐多盯着他学习,还有让……让去病教教他功夫,也好强身健体。” 卫青提起霍去病的时候,下意识就断了一下,觉得非常的不自然,好在卫子夫心中有事,也就没有去注意卫青的不自然。 主父偃在承明殿退朝之后留了下来,当年自己的推恩令拿给陈皇后看过,但是陈皇后说并不是时机,主父偃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等待着时机。 前不久他与隆虑侯一起着手查办燕山王刘定国的事情,主父偃觉得正好借着燕国的机会,将自己的推恩令呈上去。 刘彻看了一遍竹简上的内容,笑道:“推恩,这个名字好,亏你也能想得出来。” 主父偃看刘彻面色,于是欣喜的跪下来笑道:“谢皇上赞许。” “这么多年,”刘彻轻轻点着桌案上的竹简,道:“因为先皇用武力平定七国之乱的事情,朕一直想要安抚各个诸侯王,但是一旦对这些诸侯王仁慈一点儿,他们就会变本加厉,你这个办法好啊,边封边削,化整为零!” 主父偃笑道:“正是,卑臣正是这个意思,普天之下的诸侯子弟,谁不希望自己能够世袭侯位,只不过太子只有一个,也让颇多诸侯子弟非常不满。实行推恩令,将土地划分给每个诸侯子弟,人均有份,既能彰显皇上的仁爱之心,又能达到削弱诸侯权利的目的。” “主父偃啊。”刘彻长身而起,慢慢步下台阶,道:“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些个诸侯王可都是老奸巨猾,大多数也是真的叔叔伯伯辈分的,他们之中混迹朝廷的年岁可比你要长的多,你这份推恩令的实际意思,诸侯王必能看懂,若是到时候诸侯王群起而乱,这怎么办?” 主父偃一时被刘彻问得愣了,这个问题虽然咄咄逼人,但是确实就像是个倒刺一样,如果推恩令一实施,诸侯王不满意刘彻表面推恩实则削藩的举措,联合起来谋反,那可是很棘手的。 作为一个君王,在采纳臣子意见的同时,也要全面的考虑,防患于未然。 主父偃想到了推恩,却忘了这一劫,被刘彻一问,有些回答不上来。 刘彻也没怪罪他,主父偃的忠心刘彻看得见,只不过鞠躬尽力了些,刘彻笑道:“跟朕来。” 主父偃不知道刘彻要去哪里,道:“皇上,这是去哪?” 刘彻出了承明殿,一边走一边笑道:“去请教一个智囊。” 主父偃心里琢磨着这个“智囊”是谁,只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难不成还是东方朔了?可是东方朔因为官位太低,都不能来上朝,皇上想要请教的也就不可能是他了。 主父偃跟着刘彻一路走,并不是太远,到了地方,隐隐能听见屋子里面稚嫩的读书声。 刘彻走进去,主父偃垂着首跟进去,用余光瞟着里面。 却见读书的正是小皇子刘据,而剩下一个人就是当朝的丞相,被封隆虑侯的嬴政了。 皇上所说的智囊,也就只能是嬴政无疑了。 刘彻走进去,小包子刘据一见,立刻放下竹简跑过来,撞在刘彻怀里,嘻嘻笑道:“父皇来了!” 刘彻坐下来,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笑道:“据儿有没有跟着老师好好读书?” 刘据点点头,道:“自然有,儿子除了学习霸术,今天还学了一点儒学。” 主父偃听着小皇子刘据说他学的是霸术,有些吃惊,毕竟皇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人人皆知的事情,而霸术并非是儒家的一部分。 主父偃少时出来游学,先学了长短纵横之术,但是并没有受到重用,后来知道刘彻重用儒生,就抛弃了长短纵横之术,开始学习儒学,后来才受到了重用,可见主父偃确实是学到了派别才能有的今天。 不过主父偃不知道,其实刘彻想要的并不是具体的学派,皇帝想要的紧紧是一个束缚朝臣,束缚百姓的统一思想罢了,经过秦朝的暴政,刘彻不可能把这个思想设为法家,儒学讲究休养生息仁义治天下,这正好能安抚朝臣和百姓,所以刘彻才选择独尊儒术。 刘彻笑答:“据儿这么小,懂了几分?” 小包子刘据道:“父皇别看儿子还小,但是老师讲的很好,据儿懂了好多好多!” “是么。”刘彻轻轻掐了掐刘据的小脸蛋,样子十分宠爱。 主父偃见皇上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有些吃惊,实在是摸不透车刘彻的心思。 刘彻和小包子说了几句话,才转入了正题,道:“主父偃,把你的推恩令,拿给丞相看看。” 主父偃应了一声,恭恭敬敬的将竹简呈给嬴政,道:“隆虑侯,请过目。” 嬴政一听“推恩令”三个字,其实都不必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在身为陈阿娇的时候,主父偃也给他看过相同的东西。 嬴政还是拿过来,似乎像那么回事似的看了两眼。 刘彻见他看完了,道:“丞相觉得这个推恩令怎么样?” 嬴政想了想,道:“如今皇上已经掌握了兵权,朝中也算是平和,卑臣以为推恩令可行。” 刘彻点点头,嬴政又道:“只是要实行这推恩令,还需要有一道前奏才行。” “哦?”刘彻笑了起来,道:“你继续说。” 嬴政道:“推恩令的意图是边封边削,想必各位诸侯王也能参透其中的道理,表面封地实则削藩,如果诸侯王手中还握有可调动的兵权,推恩实则是太危险了,只有将诸侯王的兵权集中在朝廷的手里,才能颁布推恩。” 刘彻笑意更浓,侧头看了一眼主父偃,主父偃已经有些吃惊了,他没想到嬴政的想法竟然和刘彻一样。 主父偃不知道,其实这就是帝王和臣子的不同,因为嬴政和刘彻一样,都是一代帝王。 刘彻道:“主父偃就是向你来请教这个问题的,如何才能防止诸侯王作乱,兵权要怎么办。”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皇上可以往诸侯国派驻中央命官。” 主父偃不禁重复了一遍,“中央命官?” 嬴政点头笑道:“中央命官可是高祖的制度,诸侯王不能有任何异议。将诸侯的权利架空起来,诸侯王不得处理国政,国政交由朝廷派遣的中央命官处理,中央命官隶属十三部刺史,刺史直接向皇上负责。” 主父偃听了,睁大了眼睛,道:“好办法,好办法!” 随即转头对刘彻道:“皇上,丞相大人说的是好办法!” 刘彻点头,看向嬴政,眯起眼来笑道:“朕果然没有想错。” 嬴政不知道他说的果然没有想错是指什么,不过主父偃知道,皇上指的是智囊,不过主父偃知道的也不全面。 刘彻还有一层意思,他果然没有想错,眼前这个陈蹻真是和已故的陈阿娇像极了,无论是说话的方式,还是想出来的策略,就连谈起国事眼中流动的光彩,也是一样的晃煞人眼。 刘彻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办了,主父偃,你去写一个详细的奏章来。” “诺!” 主父偃心中有些激动,刘彻这意思就是让自己全权负责这件事情了,能够得到重用,是主父偃一辈子的抱负,自然就高兴。 主父偃谢了恩,恭敬的退出了太子学舍。 小包子刘据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对付诸侯王的国政还是太复杂了些,小包子靠在刘彻胸膛上,没一会儿功夫就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等主父偃退下去,刘彻才发现,儿子竟然打起了瞌睡。 本身天天闲顽的孩子进了学舍,刘彻也知道刘据需要适应的时间,所以看到小包子睡着了,并不苛责他什么,或许是因为陈阿娇的缘故,刘据在刘彻心里就是一个宝贝疙瘩,又怎么忍心来苛责他。 刘彻将小包子的姿势摆的舒服一些,还轻轻的拍着刘据的后背,一下一下的哄着他睡觉。 嬴政从没看过刘彻这么耐心温柔的样子,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尤其刘据也是他自己的儿子…… 嬴政想起了昨天晚上刘彻说的话,虽然他是在说陈阿娇,可是那时候的陈阿娇从头到尾都是嬴政,再看着刘彻如此珍惜的对待刘据,嬴政也不知心里涌上的是什么感觉。 嬴政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道:“看来小皇子今日不能读书了,卑臣就先告退了。” 刘彻看他要走,轻声道:“别走,陪朕说说话。” 嬴政只好坐下来,刘彻却一直不开口,只是拍着刘据入睡,过了好久才道:“据儿习学的怎么样?” 嬴政自然还是那句话,说小皇子刘据聪明睿智,习学东西很快。 刘彻也知道嬴政是在搪塞自己,只是就不想让他走,道:“据儿聪明,从小就很聪明,你没看过,阿娇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也只有据儿能让他露出无奈的表情来,那样子真是让人忍俊不禁。” 嬴政默默地听他说话,刘彻又道:“只是据儿身体弱了些,不像去病那样爱跑爱跳的,天生与刀剑为伍。” 嬴政听他提起霍去病,垂了一下眼,霍去病那日出城去迎卫青之后,自己还没有和他碰过面。 只有嬴政一个人知道霍去病的底细,嬴政自然想要抓住这个先机,毕竟霍去病的瓤子可是个战无不胜,难得一见的将才。 而且嬴政也懂得王翦这个人,虽然每次王翦出征回来,都会像自己请田或者请金银珠宝,不过嬴政看得出来,王翦是个性情中人,终究是个武将,只是想用金银来掩饰自己的功绩,须知道帝王最忌惮的就是功高盖主。 在小事之上性情,在大事之上有计谋,嬴政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推恩令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好了,主父偃是雷厉风行的人,奏章呈上去,刘彻只做了几处细微之处的改动,便委任了国相,派往各个诸侯国。 淮南王因为田蚡受审的事情担惊受怕,生怕田蚡一个多嘴把自己给供出去。 其实田蚡把家产全都充给国库的时候,也有想过要揭露淮南王谋反的罪行,只不过田蚡最终都没有提一个字,不是因为他怕死,他自从得了病,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但是担心一旦自己揭露了淮南王的事情,淮南王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鱼死网破的起兵举事。 那时候天下大乱,诸侯王手中都还握着兵权,刘彻又因为常年对抗匈奴京城空虚,想必一定会出现大问题。 直到武安侯田蚡去世的消息传到了淮南王耳朵里,京城还没有任何异动,淮南王才松了口气。 然而没过几天清闲日子,刘彻的推恩令就到了。 刘彻给每个诸侯国都派遣了国相和内史,在推恩的同时,圣旨上还说因为常年打仗出于非常时期,所以让诸侯王将兵权上交,兵权由国相和内史同时管理,任何人不能私自调动兵力。 淮南王顿时就愣了,他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有了削藩的动作,先是颁布推恩令,又派遣了国相,真是软硬兼施,而且让诸侯王有苦说不出,只能把带血的牙往肚子里吞。 淮南王并不能明着反抗皇上的圣旨,将兵权交给了国相,等着人走了,淮南王刘安登时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上。 刘陵和刘迁从内室转出来,刘迁道:“父王这可如何是好?田蚡一死,咱们在京城里的眼线也断了,现在皇上又要收走兵权,以儿子来看,不如就趁现在,国相还没有真正掌握大军的时候,兴师举事,杀上京城去!” 刘陵见刘迁毛毛躁躁的样子,道:“父王,不可啊,咱们的部数还没有完全周密,这么断然举事,名不正言不顺,是行不通的。” “那要如何!”刘迁瞪了刘陵一眼,道:“姐姐就会说,那你觉得该如何办,等着国相把兵权收走了,屁都没了!” 淮南王刘安本身心中就烦乱,听着他们吵架更是心烦,“啪”的一声狠狠的拍在桌子上,喝道:“吵什么!” 刘陵瞧见父亲生气,赶紧过去给刘安顺背,笑道:“父王别生气,女儿和弟弟不是故意吵架的,不也是为了这件事情着急么?” 刘陵说这,突然笑了起来,道:“父王,其实女儿有一计,就算没有兵权,也能将刘彻给……” 她最后没有说完,但是淮南王刘安和淮南王太子刘迁都听明白了,刘陵继续笑道:“您想想,皇帝驾崩了,这个朝廷必然只有您的资历最适合,到时候一切就名正言顺了。” “什么办法?”淮南王刘安道:“你快说说。” 刘陵道:“父王,现在天气这么好,咱们淮南正是景致最美的时候,不如……父皇就请皇上过来巡幸一番,等皇上进了咱们淮南王宫,还怕他能活着出去么?” 淮南王刘安想了想,道:“这……皇上谨慎的厉害,怎么肯过来。” 刘陵笑道:“皇太后痛失亲人,心情一向不好,父王劝不动皇上过来,可以去劝皇太后,请皇太后和皇上一起来,淮南景致优美,也好排解烦闷的心情,是不是?” 刘安顿时笑道:“真是好办法!” 他说着,指着刘迁道:“快,你不是养了好些门客么,找些敢死之士来,就埋伏在王宫里。” 刘安说完,又突然皱起眉道:“还有一点,皇上如果来淮南巡幸,必定会带着大队的护卫队,护卫队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才好动手。” 刘迁也皱眉道:“是啊,我听说现在朝廷里的武将,在皇上心中排第一的非大将军卫青莫属,就连当年的飞将军李广也得往后靠靠,如果是巡幸这么大的事情,必然会让卫青负责这件事情。” 刘陵听了掩嘴笑道:“父王……女儿听说卫青还没有娶妻,像他们这样在军营里混生活的男人,除了军功抱负还见过什么,到时候女儿自然有把握将卫青搞定,您就别担心了。” 刘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办法,好办法,就如此了!” 刘彻顺利的收了诸侯王兵权,却听说淮南王想请自己去巡幸,刘彻不禁冷笑一声,淮南王还把自己当成当年那个不懂事的意气皇帝,以为自己看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刘彻把一帮近臣招到花园,自己优哉游哉的临着湖水喂鱼,身后站着嬴政、卫青、主父偃、博望侯张骞等人。 刘彻没有回身,仍然在悠闲的喂鱼,道:“各位觉得怎么样啊,淮南王的盛情邀请,连东宫的老太太都动心了。” 主父偃当先道:“在推恩令刚刚颁布的时候,淮南王突然请陛下巡幸,卑臣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卑臣拙见,请陛下三思啊。” 刘彻笑了一声,道:“可是东宫的老太太想去,这些日子皇太后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想要出去走走,朕怎么忍心驳了她老人家的意思。” “这……”博望侯张骞道:“虽然淮南王这个时候请陛下巡幸必有蹊跷,但是若陛下真的不去巡幸,反而落得口实,失了陛下的威严。” “确实是这个理儿啊。” 刘彻将手中的东西全都扔进湖里,转过身来,坐在栏杆上,道:“博望侯说的没错,朕就是怕失了皇家的威严,让这帮诸侯王看了笑话,以为朕不敢去他们的封地走一走,别说已经收了他们的兵权,就算是没收,朕照样敢去!” 他这话一说,主父偃也不吭声了。 刘彻见嬴政和卫青一直没说话,抬了抬手,道:“丞相觉得呢,朕该不该去。” 嬴政笑道:“一番游山玩水而已,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刘彻笑道:“你们也学学丞相的气魄,不就是一个淮南么,朕就去不得么?卫青。” “卑将在。” 卫青听见刘彻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应声。 刘彻道:“你就来负责朕的出行,调兵一万,重甲开路,骑兵随行,就让这帮子诸侯王开开眼界,让他们也看看什么样的兵,能把匈奴人打得闻风丧胆。” “诺!” “行了,”刘彻道:“这件事本身就这么简单,到时候你们都跟着朕一同去见识见识淮南的风光,听说那里的鱼肉极为鲜美……朕听说丞相喜欢吃鱼,是不是这么回事?” 刘彻这句话说完了,众人都是用余光悄无声息的瞥了一眼嬴政,嬴政也不知道刘彻这是什么意思,突然提自己一句,在旁人听来,皇上都知道一个臣子的口味,那岂不是荣宠,这是天大的殊荣。 只不过也同时将这个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第61章 番外一 刘彻赶到长门宫的时候,王太后的人早就走了,宫人拦着皇上,说是晦气,不适合刘彻进去。 刘彻最后只带走了一直服侍嬴政身边的宫女楚服,调配到自己身边。 楚服做事规矩,不喜欢说话,卫子夫伺候人很细致,一般都没有楚服什么事情,她多半只是闲着。 年末的时候,宫女卫子夫充掖庭,封为才人,刘彻身边长随伺候的宫女剩下了楚服。 刘彻总是想问一问楚服,陈皇后生前的事情,喜欢什么,平日都做些什么,只是刘彻又问不出口,人已经没了,知道这些还能有什么意义。 次年,王太后的意思,把皇子刘据放在卫子夫身边,卫子夫有了子嗣,因为为人本分,德行贤淑,被封为皇后,接受皇后玺绶。 刘彻并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对王太后的决议,只是同年,朝廷内外朝党派分明,刘彻有意扶持内朝,任命内朝大司马,朝务大小事件,无论轻重缓急,就算申领一只箭头,也需要通过大司马登记备案,再分化到尚书处理。 而外朝三公的权利慢慢开始被架空,田蚡这个丞相虽然表面光鲜,但也只有田蚡本人知道,他的实权在缓慢的被掏空,最后只能剩下一个空壳子。 田蚡并不是没有和王太后反应过这件事,皇上大了,行事老练了,开始分化自己的势力,这个大司马,就变成了当年的太傅卫绾,只不过坐在东宫里的人不是当年的太皇太后,王太后一没有虎符,二没有手段,并没有能力推翻内朝逐步鼎盛的势力。 卫子夫被册封了皇后,卫青的地位一日千里,朝中再没有人赶在他面前托大,卫青的身世也没人敢提起,在军营中,卫青有了一次战功,虽还比不得李广,不过卫青自己老实本分,不招惹是非,也是深得军心。 刘彻曾把卫青招到身边,告诉他,自己心目中最合适的大司马人选,不是别人,正是他卫青。 卫青心里明白,内朝凌驾于三公之上的想法,是当年陈皇后提出来的,刘彻之所以这一两年对王太后言听计从,就是为了削弱王太后的戒心,皇上才好没有阻碍的培植内朝的势力。 刘彻常跟卫青说,做一个皇帝要能忍,要能集势,想要做一个建功立业的将军,也要能忍,只有势力足够的时候,才能一鸣惊人。 卫青每次都是应声,想要开口却一直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忍住,道:“卑将一直不明白,皇上……皇上既然想念陈皇后,为何还要再立。” 刘彻只是看了一眼卫青,道:“你是子夫的亲人,或许这对子夫并不公平,朕之所以待她好,有两点很重要,第一是想要重用你,第二是想让据儿能好好的长大……” 卫青赶紧跪下来,道:“臣并不是指责皇上什么,这也是卫皇后的命,身在宫中,能得到陛下的垂青,已经是大幸了。” 刘彻叹了口气,所有人都不觉得他有如何想念阿娇皇后,毕竟皇上新立了皇后,就连儿子也过继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刘彻如果不过继刘据,刘据没有母亲,又如何能当得了太子? 夜深的时候,刘彻从梦中惊醒,楚服正好上夜,连忙跑到榻边,问皇上怎么了。 刘彻只是复又躺下来,笑了一声,“朕梦到阿娇了,只可惜……醒了。” 第62章 醋瓶倒了Σ( ° △ °|||) 因为刘彻要巡幸淮南的事情,卫青特意请示刘彻,将李广将军从边关调回来护驾。 刘彻听了笑着对卫青道:“你一个大将军,还不能确保朕的安全么?再调回来一个李广同行,是让淮南王看了可笑话。” 卫青沉默了一会儿,仍然垂首道:“卑将虽愿意为陛下肝脑涂地,只不过资历尚浅,李广将军在这方面比卑将的见识多,事关陛下的安危,卑将不敢妄言托大。” 刘彻没有责备卫青,虚点着卫青笑了笑,道:“卫青啊,你还是这么谨慎,从朔方回来,反而越来越谨慎了。” 卫青道:“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 刘彻道:“算了,就按你所言,将李广调回来罢,朕也有些日子没见李广了,怪想他的。” 卫青应了一声,没有别的事情,就退了下去。 李广接到皇上的诏令,登时非常开心,虽然只是护驾的事,并不是让他去当前锋,但是李广觉得皇上还是想着他的,自然就高兴的不得了,哪一天自己真的可以去当前锋。 李广很快点了自己的亲信部队,从边关就回来了,卫青知道他进了京城,等着李广去拜见了皇上,就准备召集大家商讨一下随行护驾的事情。 因为这次巡幸是皇上想要讨老太太开心,同时也要像诸侯王宣扬一下汉室的国力,所以必不可少的要隆重铺张,随行的重臣就数不胜数。 嬴政到议事阁的时候众人已经入座了,众人见丞相来了,纷纷站起来行礼问好,嬴政回了礼。 卫青道:“诸位大人都坐罢。” 他等着众人都入座之后,才道:“这次皇上巡幸淮南国,把护驾的事情交给了李广将军和在下,所以特意想请教一下各位大人。” 李广在军营里声望很高,自问军功非比寻常,然而却因为时运不济,别的将军纷纷封侯,李广却自始至终都没能封侯,卫青因为河朔草原一战,一跃成为大将军,统辖驻军,李广虽然也服他能打退匈奴人抢回河朔,可是心里就是有点不忿,觉得自己如果是前锋,同样也能打得匈奴人屁滚尿流的。 李广这时候却听卫青先提到自己,他这个大将军反而跟着自己的名字才说,顿时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不少。 李广是个粗人,心地也不可谓不善,只不过太过于意气用事,卫青也知道这点,所以卫青就表现的很恭敬,这样也少招惹些事端出来,毕竟都是为了皇上办事效忠,臣子内斗能免就免了。 嬴政看见李广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李广这个人太好让人看明白了,高兴不高兴都表现在脸上,刘彻对他好一点就能把以前种种的不快都给忘记,一点儿也不记仇,这也是李广为什么能在军中享有这么高声望的原因之一。 卫青说完了话,对李广笑道:“李广将军是老资历了,不如先说说。” 李广正得意卫青对自己这么恭谨,刚要说话,突然一个人就冲了进来,众人定眼一看,能在宫中这样毛毛躁躁的,也就只有刘彻眼中的大红人霍去病一个了。 霍去病是随行的人之一,众人在这里商讨随行的大小事宜,霍去病自然也会来,只不过他被小皇子刘据绊住了,刘据向来都粘着霍去病玩耍,所以他一时没来得及抽身,等过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说上了。 霍去病进来,本来还想着要是见到了卫青一定很尴尬,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还记得前些日子露营的事情了,不过他刚一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嬴政。 霍去病心下一震,突然想到了,嬴政现在的官位是丞相,如果议事必定会来参加,自己一直想着卫青的事情,却忘了嬴政,当下心里猛跳了两下。 说实话,他是有些左右为难的,毕竟他在汉室生活了十四年之久,尤其刘彻相当的器重他,在他还没有及冠的时候就给他开始收编部队,就等着霍去病长大了立马可以拥有自己的亲信,哪个臣子不想得到君王的器重。 然而他也不是个望恩负义之人,效忠了一辈子的君王就在眼前,让他确实有些左右为难了。 虽然刘彻还很年轻,有很多东西想的并不如嬴政周到,对于血缘之亲,也没有嬴政那般果决,但是不能不说,刘彻是一个旷世之君,起码他的思想,他的决断方针,是可以与嬴政并驾齐驱的。 霍去病与嬴政的眼神撞在一起,不由得目光晃了晃,随即赶紧别过头去。 卫青见霍去病毛毛躁躁的闯进来,本想说他两句,让他下次长记性,不过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盯着隆虑侯发呆,再之后神色有些复杂,就收回了目光,这一连串的反应让卫青看了有些费解,没听说自己的这个外甥和隆虑侯还认识,或者有什么瓜葛。 卫青这么想着,也不知道为何胸腔里冒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到底是为了什么,卫青不敢深究下去。 卫青当即也收回目光,道:“快坐下。” 霍去病应了一声,赶紧坐下来。 李广这才道:“皇上巡幸淮南国,无非就是两点,李广我虽然在边关,却也知道。这第一嘛……皇上刚刚向诸侯王颁布了推恩令,又收了诸侯王的兵权,想必是要向各诸侯国显示一下皇上的兵力,好起到威慑力。” 他一说完,众人都是纷纷点头,似乎觉得李广说的非常在理,李广脸上依旧得意,笑道:“第二嘛,皇上重孝道,皇太后最近忧虑过重,能出去游山玩水一番排解心情,自然是不错的。” 李广说完了,其他人又是点头,李广道:“所以咱们的护驾随行就要跟着这两条走,不止要保证皇上的安危,还要让东宫老太太不觉得累,再者,随行兵力要能镇得住诸侯王,还有一点也非常重要……皇上出巡,京城空虚,要做好防范准备,一妨匈奴,二妨诸侯王。” 他说完了,众人都觉得很在理,果然皇上将李广这样的老将调回来是有道理的,李广想得非常的周到,几乎已经不需要别人来补充了。 博望侯张骞道:“咱们这些人都跟着皇上出去了,那京城里由谁来主持?” 他说着看向嬴政道:“就连丞相也不在京城,大小事务如何批奏?” 嬴政心里有些遗憾,若自己能留在京城里,刘彻出巡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自然能抓住这个机会,若是淮南王刘安造反不成功,自己在京城端了刘彻的老窝,这种腹背受敌的滋味想必也不错,若是淮南王刘安造反成功了,依着刘安谨慎的秉性,也打不进京城来。 不过刘彻却是一定要带着嬴政去巡幸的,不知道为何,这些日子刘彻突然特意提拔了嬴政,在外人眼里这就是恩宠,只不过在嬴政心里,就更加的小心忌惮了,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卫青得宠了,皇上就会疏远卫子夫,这是要平衡卫家,而意外的亲近和恩宠,其实就是一种疑心的信号。 嬴政如此敏锐的人,怎么可能抓不住这种信号。 错失了这次留在京城的机会,嬴政确实觉得有些惋惜,不过也不在乎这么一个机会。 嬴政道:“御史大夫韩安国可以主持。” 张骞这才点点头,道:“确实,我听说这个韩安国很了不得。” 李广笑道:“博望侯是刚从西域回来,自然不知道,这个韩安国可是当年梁王的国相,能献计能打仗,皇上器重得很呢。” 卫青皱了皱眉,道:“只是,最近御史大夫身体好像不太好,独挑大梁或许会累了些。” 嬴政自然不愿意为了刘彻的国政操心,道:“这个事情再请示皇上罢。” 霍去病因为看见嬴政的缘故,所以一直有点出神,众人在一边讨论,他听李广说的也八九不离十,似乎没什么要补充的,就更加的出神。 卫青本想让他说说意见,结果一撇头正好看见霍去病坐在后面一点儿的位置上,望着斜前面的嬴政出神。 那种眼神不该是霍去病的,在卫青的印象里,霍去病十四年都没有这么忧虑过什么,那种复杂的眼神,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 嬴政无心跟他们商量怎么护驾,自然知道霍去病一直看着自己,若是能将霍去病划入自己的行列,那么就是如虎添翼。 收诸侯王兵权和推恩的事情,已经推进了淮南王举事的进程,既然淮南王都要造反了,嬴政自然也要加快自己的进程,就等着淮南王给朝廷一击之后,趁着刘彻缓不过来劲儿这个空当,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等卫青商讨好了事情,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出宫去,嬴政特意落下两步,与霍去病并肩而行,轻笑道:“趁着皇上这次巡幸,正好咱们也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谈谈。” 霍去病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卫青就在后面叫了霍去病一声。 嬴政又笑了笑,就和霍去病道了别,自己走了。 刘彻让卫青去张罗巡幸的事情,自己就去东宫请安。 皇太后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太好,田蚡一死,皇太后禁不住打击,一病病了好久,严重的时候都下不了榻,御医天天跪在东宫门口候着。 刘彻进了东宫,皇太后正坐在凤坐上闭目养神,刘彻请了安,道:“儿子是来告诉母亲好消息的,巡幸的事情儿子已经让人开始着手准备了。” 皇太后听了才有些喜色,道:“已经准备了?什么时候才能走?老身也不知道自己这身体能不能禁得住,真是老了,不服老也不行……你准备带着谁去,人多些也热闹,可别拖得太久。” 皇太后一个人自说自话了好半天,刘彻听着,也知道她是高兴所以话才多起来。 刘彻道:“巡幸的事情您别担心,不日就能启程了。” 皇太后脸上本身笑着,听了笑意更是浓,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收住了笑意,道:“皇上,我要和你说件事。” 刘彻见她的脸色,心里隐约已经知道了皇太后想说什么。 果然就听皇太后道:“你舅舅病逝的事情,我心里头一直难受,皇上你知道么,我这些日子一闭眼就能想到你舅舅生病的样子,让我这个心里头难受极了……” 她说着开始不停的咳嗽,旁边的侍女赶紧端药端水,皇太后挥开侍女,刘彻没有办法,只好走过去亲自给皇太后拍背。 皇太后见刘彻的举动,才觉得气儿稍微顺了些,道:“那个陈蹻,为什么还在做丞相?皇上,你不觉得,武安侯的病逝,都是这个陈蹻仗势欺人干的么!就算燕山王刘定国十恶不赦,那干你舅舅什么事情,好几次带着锁链抓进牢里,他是武安侯,不是罪人!” 刘彻道:“母亲别生气。” 皇太后道:“我如何不生气……还要让我把女儿嫁给他?怎么可能!” 刘彻道:“可当时想把皇妹嫁给丞相的也是母亲您,现在已经封了隆虑侯,如果不把皇妹嫁给他,让皇妹以后怎么出去见人。” “不行!”皇太后道:“隆虑现在年纪还小,不适宜出嫁,反正我不管,你舅舅已经没了,不能再把隆虑嫁给陈蹻。” 刘彻其实也没想把自己的皇妹嫁给嬴政,不管他心里是怎么想嬴政的,但是这个隆虑侯无论说话行事还是微小的动作,都太像太像陈阿娇了,刘彻怎么可能让自己的皇妹嫁给他呢。 其实刘彻只是想堵一堵皇太后的嘴,正反都让她说了。 刘彻道:“这件事情朕还要再考虑考虑,母亲之前已经说了,一言千金怎可无信。” “行了,我不管那么办,隆虑是我的女儿,我说了算,皇上有事的话可以去忙了。” 刘彻也没再多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道:“母亲若是累了就多休息,儿子先走了,巡幸的事情一准备好,朕会让人来请母亲准备的。” 皇太后点了点头,闭起眼睛来,挥了挥手,示意刘彻可以走了。 阳信长公主因为想嫁给卫青的事情,三天两头的往宫中来,卫子夫一心想要这门亲事,可是奈何卫青铁了心不同意,卫子夫没有办法,只好先搪塞着阳信长公主,说卫青忙,刚回来为了巡幸的事情忙的都没来过椒房殿,所以没能问的了。 阳信长公主很聪明,但是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自己的婚事,觉得羞涩的难以启齿,所以也就没有催得太紧。 阳信长公主这天又从椒房殿出来,说是聊天,其实就是打听卫青答没答应,不过可想而知仍然无功而返。 阳信长公主远远的正好瞧见了嬴政,她还记得那日宴席上嬴政不理自己的示好,心中一时气愤,想要讨回一次,就走了过去,笑道:“原来是丞相大人。” 嬴政见到阳信长公主,面上没有任何变动,只是打量了一下对方,笑道:“长公主从椒房殿出来?” 阳信长公主进宫无非是椒房殿或者东宫,这些天东宫皇太后身子不好,为了田蚡的事情又烦躁,阳信才不会去找这个没趣儿,自然就是去东宫找卫子夫聊天。 阳信觉得嬴政能猜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笑道:“正是呢,我们这些人可比不得丞相大人,丞相忙的是国政要务,咱们只会谈天说地。” 嬴政道:“长公主不可妄自菲薄,若问天下局势,怕是没人比长公主还了解的了。” 阳信笑了一声,并没有接话。 嬴政继续说道:“长公主是卫皇后的恩人,也是大将军的恩人,但是……若长公主能和大将军的关系再近一些就好了,长主是不是这么想的?” 阳信被他提到了心事,登时脸上一红,瞪了嬴政一眼,道:“我可不明白丞相是什么意思。” 嬴政笑了一声,故意叹气道:“只可惜可惜……” 阳信心中“咯噔”一声,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往宫里跑,但是卫子夫对自己却缄口不提卫青的事情,阳信早就有点觉得不对劲,如今嬴政这么一说,她心里就更加的没底儿了。 嬴政看她脸上慢慢变色,道:“长公主虽然一片痴心可鉴,只不过奈何对方确实个榆木疙瘩,让他沙场点兵可以,让他与兵士们同甘共苦乐意,但并不十分的解风情……恐怕,在他心里,还是把长公主当做是恩人,当做是昔日的主子,敬畏终究是敬畏,这个‘畏’字可是跨不动的隔阂。” 阳信被他一句句说下来,脸色已经非常难看,语气也冰冷了,再笑不出来,道:“与丞相何干。” 嬴政道:“长公主的大事自然与卑臣无关,不过……不是长公主来找卑臣闲聊的么,如果卑臣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长公主一定莫怪了。” 阳信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一甩袖子就走了。 嬴政看着阳信长公主远去的背影,禁不住冷笑了一声,没事儿就爱来上赶着讨没趣。 嬴政这些天都与卫青李广这些人在商议巡幸的事情,还要教导小皇子刘据,进出宫门更加频繁了,嬴政从议事阁出来,路过湖的时候,就看到一帮乐府的人在练歌舞。 嬴政很眼尖的看到了李妍,李妍此时正穿着一身兵士的衣服,因为最近卫青打了胜仗,所以乐府也知道皇上在打仗上面下功夫,歌舞都和打仗有关。 李妍从掖庭除名,但是宫中的人就是小心谨慎,一个女人一夜失宠,但是终究是上过掖庭簿册的人,也可能有朝一日又一夜得宠,皇上的心思谁能揣摩呢。 所以没什么人去难为李妍,都多长了一副心眼,李妍又回到了乐府里,顶多是有人背地里说三道四而已。 嬴政看到李妍穿着男装的时候,脑子里忽然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当下笑了笑,就走了过去。 众人见到是丞相来了,纷纷行礼,李妍看到是嬴政,吓得脸色“唰啦”就惨白了,毕竟自己的兄长李延年是因为跟东宫皇太后面前嚼舌头根子,说皇上和隆虑侯不干不净,才落得今天这幅田地的。 李妍只是个想往上爬的女人,心眼虽然多,但是一吓也就怕了,因为吃了亏,所以怕嬴政怕的极为厉害,再见到嬴政,以为对方要和自己过不去,几乎就要筛糠了。 嬴政见她一直打抖,不禁冷笑了一声,这么点儿的胆子还能一直在宫里头混,也算是不容易了。 嬴政让众人都下去,李妍见就留自己一个,更是害怕。 嬴政坐在亭子间的栏杆上,道:“你还认得我?” 李妍赶紧跪下来,磕头道:“奴婢……奴婢自然认的丞相大人。” 嬴政笑道:“你本该是个才人,若是混得好,能得到皇上的欢心,就算是夫人也不为过,如今却落得这个田地,有想过为何么?” 李妍一听,觉得嬴政确实是来难为自己的,更是沙康的发抖,道:“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丞相饶命啊!” 嬴政一挑眉,装作诧异的表情,道:“这话从何说起呢,我何时说要为难你了?我啊,只是想提拔你。” “这……” 李妍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不相信嬴政会这么好心。 嬴政笑道:“我还犯不着骗你一个歌女,是不是。” “可是……可是……” 嬴政见她畏畏缩缩的样子,冷笑了一声,道:“我只问你,想不想让自己的名字重新回到掖庭簿册上去?” 李妍咬了咬牙,干脆的道:“奴婢自然想!” 嬴政道:“自然这样,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做的好了以前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你也能得到皇上的宠幸。” 李妍道:“真的可以这样,奴婢自然愿意。” 嬴政笑道:“皇上马上要巡幸淮南国,这个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 “知道。”李妍赶紧应声。 “这一路走过去,也需要解解闷儿,不是么?如果你能随行,还怕得不到皇上的宠幸么?” 李妍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赶紧磕头道:“奴婢全听丞相大人的。” 李妍千恩万谢的,嬴政并没有说他让李妍做什么,只是说到巡幸的时候会让她随行,剩下的以后会知道。 嬴政站起身来准备走,出了小亭子,忽然转身看着李妍,眯眼笑道:“随行的时候,记得带着你这身行头一起。” 李妍有些疑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巡幸的事情准备的很快,卫青和李广一起张罗着,一个谨慎,一个经验多,办得自然就快。 御驾的仗势非常大,还没有起驾,所有诸侯王都已经听说了,有些是抱着看好戏心态的,有些则是作壁上观的。 刘彻并不着急,让人给皇太后的车驾多垫些草垫子,一路平稳不怕慢,反正是游山玩水,正好看看大好河山的风光。 这次出巡,刘彻一个后宫的妃子也没有带上,就连椒房殿的卫子夫也没带,地方的各个官员知道了这件事情,心中纷纷都有些跃跃欲试,想着若是能推举美人送给皇上,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就好了。 淮南王刘安听说皇上的御驾启程了,一开始还很激动,只要刘彻进了自己的淮南王宫,就别想活着出去,只不过等了好久,算了好几次御驾都该到了,但是就是不到,让淮南王等了又等,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刘迁买通的那些敢死之士,早在等待中磨没了兴致。 就在淮南王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刘彻的御驾终于到了淮南的地界。 刘彻一行人重甲开路,精兵护卫,又因为皇太后身子不能劳累,所以走得很慢,到了淮南地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嬴政骑在马上,正和博望侯张骞说着话,一个内侍跑过来,道:“丞相,皇上请您参乘。” 嬴政勒了一下马缰,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刚进了淮南地界,也不知道刘彻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 嬴政调转了马头,勒马到马车跟前,翻身下马,内侍打起帘子,扶嬴政上了马车。 刘彻见他上来,笑道:“隆虑侯啊,你看看,淮南国果然是富庶啊,这水,真清亮啊。” 嬴政知道他叫自己过来肯定不是闲谈,于是笑道:“皇上所言极是。” 刘彻拨起窗帘子往外看,道:“这到哪里了。” 嬴政道:“回陛下,是望江亭。” 刘彻又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坐正了看向嬴政,笑道:“天色晚了,今天不进城了,朕看望江亭不错,咱们今天跟望江亭夜宿了。” 嬴政听了一怔,抬眼去看刘彻,没想到刘彻竟然不进城去。 刘彻说着,对外面朗声道:“停下罢,今天就宿在望江亭,一切规格按照军队露营来办,朕可是要过一过军人的生活了。” 他一边说,一边下了车,回身伸起手,示意要扶嬴政下来。 嬴政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垂了一下眼,还是将手放过去,让刘彻扶着他下了车。 嬴政跟在他后面,听着刘彻称赞望江亭的景色优美,刘彻道:“朕在宫里头呆的太久了,早该来看看大好河山,不过现在来了也不晚,你瞧瞧这水啊,多美……朕一直想过一过兵士的生活,与兵士同吃同住,也好感受一下艰苦和不容易,今天朕要吃将军们亲手打来的野味,谁也别偷懒啊。” 刘彻说的非常轻松,将士们听了也哈哈笑起来,气氛相当不错,只是卫青李广对视了一眼,嬴政也有些吃惊。 不得不说,嬴政真是有些吃惊,他小看了刘彻,没想到刘彻早就想好了应对淮南王的办法。 半路停下来不进城,别管淮南王是不是有小动作,肯定都打乱了他的计策,再有就是刘彻玩笑的一句一切按照军队的规格来,这军队是什么规格,建起哨塔,十二时辰有兵士轮流巡逻守卫,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军营来,更别说是刺客杀手了。 刘彻还要卫青李广霍去病亲手打来的野味吃,淮南王就算是下毒,也没有地方下去。 而这一切,刘彻都在嬉笑之中,两三笔就带过去了,一个人能用几句玩笑话化解了身边的危机,不可谓不厉害,不可谓不聪慧。 刘彻在一旁歇了会儿,兵士们动作很快,打起了帐篷,安置好床榻,请刘彻去休息。 刘彻笑道:“搭起篝火来,这么好的地方,朕今天晚上要跟这坐一坐,也体会一把幕天席地的感觉。” 李广应了一声,赶紧让人去搭篝火。 刘彻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嬴政也坐下来,笑道:“丞相看这地方,怎么样。” 嬴政道:“富庶,安逸。” “好啊,好一句安逸,”刘彻一边说一边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道:“真是说到朕的心坎儿里来了。” 刘彻环顾着四周,看着兵士们忙碌,却有条不紊的样子,不禁笑道:“安逸好啊,四海升平,也免得朕天天为这个为那个,瞎操心。” 说话间有人搬着东西从刘彻眼前过去,刘彻眯了一下眼,突然道:“等等。” 那人惊了一下,全身都有些打哆嗦,赶紧“扑通”跪下来,头垂的很低。 刘彻道:“抬起头来,朕看着你眼熟。” 那人更是吓得魂都飞了,又不敢不抬头,不得已只好磨磨蹭蹭、期期艾艾的把头抬了起来。 刘彻当即眯了一下眼,脸色一沉,道:“谁让你跟来的!” 那跪在地上的人险些吓的扑倒在地,正是穿着兵士衣服的李妍无疑了。 李妍听了嬴政的话,穿着男装跟来了,还以为能讨得皇上的欢心,没成想变成现在这样,赶紧委屈的哭诉道:“是……是丞相让奴婢来的。” 刘彻没想到李妍会这么说,侧头看了一眼嬴政,嬴政也不否认,面上云淡风轻的,笑道:“确实是卑臣擅作主张,不过卑臣也是为陛下分忧。” “哦?” 刘彻盯着嬴政看了一会儿,没再说话,嬴政不见慌张,慢悠悠的道:“卑臣实在是怕皇上一路上太过于单调,就自作主张调了几个乐府的人过来,晚上搭起了篝火,可以让乐府的来唱曲奏乐助兴。” “是么。”刘彻的目光仍然没离开嬴政,一直盯着嬴政,似乎要将他看穿一样,偏生嬴政也不避讳也不害怕,就连慌张的神色也没有,似乎没有半点儿的破绽。 刘彻道:“好啊,那就依丞相说的,等篝火搭起来的。” 刘彻这么说着,就不再看嬴政,反而转头去打量李妍,突然语气变得温和了,笑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李妍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皇上说话这么温和,立马怯懦的柔声回道:“皇上收服朔方,威震海内,奴婢们特意准备了这方面的歌舞,所以就穿成这样了。” 刘彻点了点头,道:“难为你有心了。” 李妍更是欣喜若狂,赶紧柔声道:“皇上的夸奖实在令奴婢惶恐,这是奴婢的分内事,再者说了,也是乐府的姐妹们一起想的。” 刘彻和李妍说了好一会儿话,但是若问说什么了,还真没几句实质的,只不过是闲扯,可闲扯就意味着皇上的心情不错,意味着李妍很可能会再一次被皇上看重,重新登记掖庭。 嬴政的本意也正是这样…… 最近以来,刘彻对嬴政动手动脚的次数明显的多了,嬴政极其厌恶这些小动作,那种能让人失去理智的酥麻感和快感影响了嬴政的判断力。 李妍并不是个很可怕的角色,反而可以利用,她长得有几分和陈皇后相似,也就是说长得和现在的自己有两分相似,穿上男人的衣服,乍一看还是有相同的地方的,只不过更加阴柔气一些。 嬴政想用李妍来麻痹刘彻,反正刘彻怀念的是陈皇后,若李妍也很像,自己自然就可以抽身。 嬴政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刘彻果然和李妍聊了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李广正好已经让人将篝火搭了起来,刘彻长身而起,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道:“过去罢。” 他说着伸了手,这次却是向着李妍,李妍惊喜的几乎不能自已,连忙羞怯的伸出手,被刘彻握着一拉,李妍“啊呀”一声栽进对方的怀里,又装作一副惊慌的样子跪下来告罪。 刘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笑道:“不要这么多规矩,走,让朕看看你们的歌舞。” 李妍柔柔的应了一声,跟着刘彻往篝火旁边走。 嬴政看着二人的背影,眯了眯眼,他的目的达到了,而刘彻对陈皇后的“真心”,也正如嬴政所想的那样,果然不堪一击,和一个皇帝能讲什么真心假意? 只是嬴政莫名的觉得呼吸一滞,胸口有些难当的感觉,也不知是为什么,嬴政并没有深究,也抬步走了过去。 霍去病正拿着一只穿着野味的粗树枝,放在火堆上烤着,见到他们过来,笑道:“这可是李广将军亲自打来的,等我烤好了给你们尝尝。” 卫青道:“去病,不要没大没小的。” 刘彻挥手笑道:“今日随意,不用讲什么规矩,去病高兴,就由他去,你这个做舅舅的,不要他苛求了。” 卫青这才应了一声,霍去病隔着明明暗暗的篝火,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卫青,或许是天色太暗了,霍去病看不清卫青的面色。 他们自那日之后,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过,霍去病装作不在意,卫青也没说什么,一直就这么尴尬的到了现在。 有内侍在地上铺好垫子,又摆上从宫中带来的好酒和一路巡幸而来地方上供的瓜果,刘彻坐下来,示意众人可以落座。 刘彻对李妍道:“你不是有歌舞让大家看,去罢。” “诺。” 李妍声音温婉的应了一声,起身走过去,乐府的侍女们也都过来,这曲歌舞是排练很久的,她们知道皇上因为收服朔方,对打匈奴的兴致很高,就准备了舞剑。 李妍穿着一身男装,被簇拥在中间,手持一把木剑翩然起舞,说是舞剑,其实半分也没有力度,根本就是平日的歌舞,只不过把手中的绸带换成了木剑。 刘彻目光一错都不错的看着翩然起舞的李妍,似乎非常的专注,一明一暗的篝火映着刘彻的眼眸非常的亮堂。 嬴政用余光不着痕迹的瞥了刘彻一眼,刘彻却像立刻察觉到了,转过头来看着嬴政,那犹如点漆般的眼眸似乎深不见底,但是语气就像没发觉嬴政在打量他的脸色一样,笑道:“隆虑侯,你觉得这舞剑怎么样?” 嬴政笑道:“自然是好的。” 刘彻点了点头,又直视了嬴政一眼,才错开目光。 嬴政心里猛然一突,漏了一拍,刘彻的眼神过于复杂了,让嬴政也难以分析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问了一句有的没的,自己回了一句有的没的,就没下文了。 李妍舞完了剑,刘彻招手让她过来,李妍赶紧小步过来,跪下来道:“陛下。” 刘彻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李妍娇羞的靠在刘彻身上,刘彻笑道:“这剑舞的,软绵绵的,教将军们笑话。” 李妍撅了撅嘴,道:“皇上笑话奴婢。” 旁边都是大老粗的兵士们,见到这幅样子均是哈哈大笑起来。 嬴政看着刘彻把李妍搂在怀里,目光只是停留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错开了眼睛。 正好这个时候霍去病把野味烤好了,给刘彻送过之后,又拿了一个送到嬴政手里。 第63章 鬼怪之谈 嬴政朝霍去病十分温和的笑了一下,霍去病看着这笑容,似曾相识的感觉非常深,一想到自己效忠了嬴政这么多年,现在却在汉室之中,心情不免有些复杂,惭愧的厉害。 卫青见霍去病将烤好的野味送到皇上跟前,又拿了一个送给嬴政,那两人对了一下眼神,霍去病的眼神显然有些复杂,随即还红了脸,卫青可不知道霍去病红脸是因为惭愧,还道是有其他原因。 卫青心里一下子不舒服起来,他并不敢在深究下去,为什么不舒服,或者是想干些什么。 刘彻也看见了嬴政和霍去病两个人眼神一撞,随即气氛有些“诡异”,心里禁不住突了一下。 李妍趴在刘彻怀里,刘彻揽着她,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因为刘彻的目光放在嬴政身上,一时气愤难免用了些手劲儿,李妍“啊呀”一声,很暧昧的柔声道:“陛下……您弄疼奴婢了……” 别人不知道刘彻是因为嬴政和霍去病的关系才生气的,还以为皇上幕天席地的就要和侍女来点什么,又哈哈笑起来。 刘彻脸上的气愤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恢复了笑容,长身而起,突然将李妍打横抱起来,一边大步往营帐走,一边笑道:“朕的肚子当真饿了,不过野味嘛,不太合胃口。” 他说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李妍抱进了营帐,众人先是一愣,之后哈哈大笑着看着皇上进了营帐,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嬴政自始至终也没再看一眼。 刘彻进了大帐,将李妍一把扔在床榻上,随即自己压了上去,李妍欣喜若狂,一颗心猛跳的都要跳出了嗓子眼,没想到自己的出头之日就要到了。 她穿的是兵士的衣服,刘彻将她按在床上,伸手过去将她的衣服解了下来,扔的满地都是,李妍羞得不能自已,这个时候刘彻就压了上来了。 李妍羞红了脸,低低的呻吟了一声,刘彻却猛地钳住她的下巴,李妍疼的一头冷汗,瞬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果然下一刻就看到,原本挂着温和笑意的皇上,一下子变得十分可怕,刘彻脸上冷的可以掉冰渣子,哪还有什么笑意,眯着眼正看着自己。 李妍赶紧笑道:“皇上……皇上您轻点儿……” 刘彻冷笑了一声,手在床榻边上一扣,突然变出一把匕首来,刘彻手一抖将匕首抽出鞘来,李妍登时全身都在打哆嗦,就见刘彻拿着匕首,用锋利的刃在李妍脸上慢慢的滑动着。 李妍惨叫了一声,差点就晕过去。 刘彻又是笑了一声,道:“朕问你,你就答。” “是……是,奴婢……奴婢不敢期满皇上。” 刘彻道:“这次巡幸,谁让你跟来的。” 李妍只是顿了一下,锋利的匕首刃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实在是吓人,赶紧一咬牙,装作可怜的把事情全都推给嬴政,道:“回陛下,是……是丞相大人!奴婢不敢撒谎,是丞相大人安排的……自从……自从奴婢回了乐府,就再也不敢有攀附的心,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奴婢,只是……后来丞相大人又找到奴婢,说、说奴婢穿男装的衣服好,让奴婢跟着来巡幸,其他都不需要奴婢考虑,就……就可以得到皇上的恩宠。皇上,哪个女人不想得到您的恩宠呢?奴婢是一时被蒙蔽了才听丞相大人的,下次,下次再也不敢了!皇上您饶了奴婢罢!” 刘彻一听“丞相”二字,心里忽然一阵略微的轻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将匕首又放在床榻下面,用床单掩盖住,随即笑道:“朕哪里是要治你的罪,朕还要褒奖你呢……” 他说着,身子又压在李妍身上,李妍感觉到刘彻炙热的身体,全身不可抑制的打起颤来,虽然搞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生气,为何又突然对自己这般温存。 刘彻将她压在身下,低下头来,在她的耳边轻轻的暧昧的吐着气息,弄的李妍呼吸都急促了,不由自主的呻吟起来。 刘彻却这个时候掐住了李妍的脖颈,李妍顿时慌了神,喉咙里“啊啊”的叫着。 刘彻笑道:“大点声叫,像你刚才那样叫,这种声音像是很舒服么?” “皇……皇上……” 李妍不知道刘彻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刘彻近在咫尺的脸,却觉得异常的寒冷可怕,刘彻猛地一缩紧手,低声喝道:“朕让你叫。” 李妍害怕的打哆嗦,哆哆嗦嗦的开口呻吟起来,刘彻冷笑了一声,道:“让朕听来还是觉得不够舒服。” 李妍连忙死命的点头,张了张嘴,又开始大声的呻吟起来。 刘彻站起身来,道:“账外面要能听见,听不见朕就砍了你的头。” 李妍吓得更是面无血色,帐外面听见一声又一声粘腻的好不加掩饰的叫床声,然而谁也想不到帐内是这番光景。 霍去病烤了野味,已经全都给了一圈儿了,总不能不给卫青,那意思好像是对卫青多有意见似的,最后只好硬着头皮递过去,正这个时候,霍去病猛地听见一声粘腻的呻吟从大帐里传出来。 顿了一下,紧跟着又是一声接一声的呻吟,霍去病脸上“唰”的就红了,尴尬的能滴出血来,卫青本身要伸手去接,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都觉得触碰的地方有些炙热不已,霍去病猛地收回手去,野味差一点就掉在地上。 卫青抬眼看了霍去病一眼,并没有再说话。 嬴政也听见了从大帐里传出的呻吟声,这就是他的计划,他想着让李妍来替代刘彻的动手动脚,这不也更加一步证明了,其实刘彻喜欢的只是那张脸,无论是陈阿娇还是陈蹻,或者是李妍,只要有这张脸,就足够了。 嬴政低下眼眸来,看着跳动的火焰,手里的野味有些发凉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有一个兵士走过来,对嬴政道:“丞相,皇上传见。” “皇上?” 嬴政愣了一下,皇上此时应该在风流快活,传见自己干什么,不知道刘彻捣的什么鬼,嬴政还是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随即走到大帐前面。 大帐前面没有兵士,嬴政站在外面,刚说了一声陛见,里面就传出了刘彻的声音,道:“进来罢。” 嬴政这才掀开帘子走进去,还没有绕过屏风,就见地上满是被扔的衣衫,女子的衣物散在地上,真是旖旎非常。 嬴政心里一窒,但是仍然很快走了进去,他并没有像想象中似的,看见刘彻和李妍赤身裸体的躺在床榻床榻上,大帐里反而只有刘彻一个。 刘彻侧卧着,支着头,很悠闲的躺在榻上,看见嬴政走进来,笑了一声。 嬴政的目光在大帐里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没有见到李妍的影子。 刘彻笑道:“丞相在找什么?” 嬴政收回了目光,装似恭敬的道:“卑臣没找什么。” “哦?”刘彻点了点头,道:“你过来,朕有话要吩咐你。” 嬴政迟疑了一下,仍然抬步走过去,刘彻拍了拍自己身边空着的床榻,道:“坐罢。” “诺。” 嬴政应了一声,坐下来,刘彻仍然躺在里面,笑道:“丞相刚才进来,是不是觉得会见到很尴尬的一面?” 嬴政听着刘彻的调侃,并没有说话,但是下一刻,却觉得自己腰上一紧。 刘彻侧躺在榻上,他坐在榻沿上,是背冲着刘彻的,所以并看不见刘彻在做什么,但是很明显能感觉到,那人突然揽住了自己的腰。 嬴政全身一僵,刘彻猛地一用力,已经翻身将他压在了床榻上。 嬴政并没有很惊慌,抬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刘彻笑了一声,道:“这意思不是很明显么,朕刚才觉得没享受够,想让隆虑侯帮帮朕。” 嬴政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了下来,语气也冷得掉冰渣子,道:“请皇上自重。” 刘彻却像没听见一样,眯着眼盯着他的脸,笑道:“还是你这张脸好看,本身就是男子,穿着男子的衣服也就自然了许多,不像李妍似的,一股子脂粉味的兵士装扮。”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隔着衣衫,抚摸着嬴政的胸膛和腰线,随即低下头去,含住了嬴政的嘴唇。 “唔!” 嬴政睁大了眼睛,他刚在外面听见大帐里的呻吟声,还以为刘彻刚和李妍做了什么,没想到此刻又要拿自己泻火,嬴政猛地一抬腰,想要挣扎开。 只是刘彻动作更快,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手一探,将床榻上的匕首拿了起来。 嬴政的动作一窒,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卑臣实在不明白。” 刘彻好整以暇的微睨着他,笑道:“丞相编排了一场好戏,只不过朕不喜欢李妍的脂粉气,觉得丞相更为合适,自然是要丞相侍寝。” “你!” 嬴政一口气憋在胸腔里,眼睛瞪着刘彻,刘彻有一时间的晃神,眼睛盯着他,忽然笑道:“就是这样的眼神,太像了……” 嬴政垂了一下眼睛,自然知道他所谓的太像了指的是什么,自然是像当年的废后陈阿娇。 嬴政低低的冷笑了一声,道:“如果陛下想找和当年陈皇后相似的人,李妍就可以,卑臣觉得李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刘彻打断了,刘彻将匕首“哆”的一声插在床榻上,拿眼睛盯着嬴政,道:“朕觉得你们更相似……你们根本就是一个人。” 嬴政听他这样说,饶是他镇定自若,也有一时的慌张,他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就是当年那个陈皇后的事情,这件事情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一丁点。 刘彻这句笃定的话,让嬴政心中猛跳,不过立马又镇定下来,笑道:“皇上怕是思念过度了。” 刘彻不理他,只是低下头来,与嬴政挨的很近很近,近的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和自己交缠在一起的呼吸,这种气氛十分的暧昧。 刘彻喃喃的道:“你们的一颦一笑都一模一样,朕从你的身上,看到了阿娇的影子……朕也想过,或许只是思虑过度了,但是太像了,像到了朕觉得你们就是一个人。” 嬴政笑道:“这种鬼怪之谈,只可奉不可信呢。” 刘彻笑道:“说来也是。” 嬴政听他这么说,不禁松了一口气,只是下一刻,刘彻忽然抓住他的手,握着他的手腕子拉像自己。 嬴政浑身一紧,自己的手被迫碰到了一个已经抬起头来的炙热,嬴政直觉头皮一紧,一股不受控制的酸麻感猛地袭了上来,就连心跳都变快了,像是擂鼓一样,撞击着自己的耳朵。 刘彻看着身下的人睁大了眼睛,一双睁得浑圆的眼睛里眼眸黑白分明,那种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眼神,让刘彻下腹一紧。 “唔……” 嬴政贴在刘彻下面的手颤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刘彻,刘彻的下面更是抬头。 刘彻笑道:“朕虽然很想和你讨论阿娇的事情,但是朕已经这幅样子了,眼下也只有你。” 他说着,眼睛盯着嬴政,一错也不错,道:“隆虑侯,侍寝罢。” 嬴政气息一窒,狠狠的瞪着刘彻,刘彻却不怕他狠辣的眼神,反而瞥了一眼插在旁边的匕首,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况且……朕会给你你想要的,是权利么,还是银钱?阿蹻,这个天下……除了兵权,你可以随便挑。” 嬴政冷笑了一下,道:“那陛下先赏赐卑臣一些美人。” 刘彻听了他的话并不生气,笑道:“可以,等你把朕伺候舒服了。” 刘彻说着,伸手去解嬴政的衣带,嬴政只是全身一僵,喉头滚动了好几下,似乎呼吸非常困难,随即慢慢放软了身子,不再挣扎。 刘彻发现了嬴政的反应,顿时欣喜若狂,下面更是胀的厉害,将自己的炙热贴在嬴政的两腿之间滑动。 嬴政喉头明显滚动了一下,却没有闭起眼睛来。 刘彻将他的衣服三两下褪掉扔在一边,他做梦也没想过,嬴政有一天会这么驯服,虽然不积极,但是也没有反抗的躺在自己身下。 刘彻滚烫的手心贴在嬴政的胸膛上,一寸一寸的抚摸着嬴政的肌肤,那种炙热的温度,让嬴政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一个颤,刘彻发现他的身体在颤抖,用手心狠狠的碾压折磨着嬴政身前的凸起。 “呃啊!” 嬴政紧紧的咬住牙关,只不过那种揉捻的酸麻感,透过自己的皮肤,一下子袭上了脑袋,让嬴政一时间有些失神,鼻子里禁不住哼了一声。 刘彻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呵着气,道:“放松,朕来服侍你。” 说着,伸出舌尖儿,舔弄着嬴政的耳廓,状似模拟欢愉,舌尖儿一下一下的突刺着嬴政的耳廓。 舌尖的温度让嬴政全身都在打颤,他再也咬不住牙关。 刘彻明显的感受到了嬴政身体上的变化,突然撑起身来,亲吻着他的胸膛,故意避开嬴政胸前的凸起,看着嬴政腰身一阵阵不由自主的挺动和颤抖。 刘彻一直从胸膛舔吻到小腹,仍然往下,嬴政狠狠的眯了一下眼,他没想到,这个九五之尊竟然含住了自己的下面,那种湿润炙热的囊括感,让嬴政感受到了一股灭顶的快感,腰身猛地挺了起来。 “嗯!嗯……啊……” 刘彻一边用嘴替他纾解,一边抬起嬴政的双腿,放在自己肩膀上,手在嬴政的后腰和双股之间暧昧的滑动着。 嬴政此已经估计不到刘彻的手在干什么,他只能感受道灭顶的快感,那种湿润炙热的感觉,就像潮水一样湮灭自己,让他再不能思考。 嬴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自主的挺动着腰身,双手紧紧抓着床榻上的单子,随着快感的不断增加,再也受不了,猛地摇起头来,喉咙里发出类似受伤的动物那般微弱的呻吟声。 “咳!” 嬴政猛地发泄出来,刘彻被呛了正着,却没有生气,他将嬴政发泄出来的东西吐在手心上,把嬴政翻转过去,将手心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涂抹着嬴政的股沟间。 嬴政身子一阵颤抖,连脊背都僵硬了,刘彻的手将嬴政的双股分开,指肚轻轻按揉着埋在股缝之间的穴口。 穴口紧紧的闭合着,被刘彻一按猛烈的收缩起来,看的刘彻下面更是难受,指尖涂抹上嬴政发泄出来的物什,因为有润滑的东西,穴口被揉的慢慢松软下来。 嬴政自始至终没说一个字,趴在榻上一动也不动,只不过两条笔直的双腿似乎在绷着劲儿,出卖了主人不甘愿的心理。 刘彻突然很想看到对方的脸,如果看不到嬴政的眼神,刘彻会觉得十分的不真实。 他将嬴政抱起来放在自己身上,自己反而靠坐在床榻上。嬴政身上一丝不挂,跨坐在刘彻的腿上,两个人的炙热贴在一起,这样羞辱的姿势让嬴政全身都绷紧了。 刘彻让他分开双腿,把他拥进怀里,让他揽住自己,自己的手从嬴政的后背伸下去,借着白浊的润滑,猛地刺进嬴政的穴口。 “嗯……” 刘彻只听嬴政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包裹住自己手指的穴肉儿猛烈的一下一下的收缩起来,就像明白刘彻的难受,那紧致的穴肉儿犹如含住了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吞吐起来。 嬴政觉得自己后面一阵痉挛,身体不受控制的打着抖,后穴里那种被摩擦的快感,似乎和刚才一样,潮水一般的涌过来。 刘彻亲吻着嬴政的耳根,笑道:“放松……放松,等一下就不难受了。” 嬴政咬紧了后牙,眼睛眯起来,呼吸都变得急促了,突然张口道:“皇上刚才的话算不算数?” 刘彻轻笑了一声,“朕的哪句话?” “除了兵权……什么都能给卑臣。” 嬴政说罢了,直觉刘彻埋在自己身体里的手指顿了一下,随即更加快速的抽插抠弄起来,嬴政的身体不可抑制的随着刘彻的抠弄按揉而痉挛起来。 刘彻另一只手扶住嬴政的腰身,嘴唇含住嬴政胸前的凸起慢慢的用舌头打着转儿,有规律的舔吻起来,笑道:“你实在不该在这种时候说煞风景的话。” 嬴政被他一下一下的打着转儿的舔吻,弄得脑子里“轰隆”一想,顿时一片空白,舌头的温度侵蚀着嬴政的意志力,那种酥麻的快感让嬴政的腰上都使不了劲儿。 嬴政的胸前被刘彻折磨着,后穴里的手指已经变成了三根,每一下都猛揉着他的敏感之处,嬴政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下面胀的难受,已经发泄过一次的地方又抬了头。 嬴政张开嘴,呼吸有些炙热湿润,隐隐的呻吟声传进刘彻的耳朵里。 刘彻已经再也忍不住,毕竟他还没有发泄过,猛地抽出手指来,嬴政甚至都听到了穴肉因为猛烈摩擦而发出的粘腻水声。 被折磨的殷红色的穴口,因为突然失去了手指,却不可能马上闭合起来,来不及闭合的穴肉泛着透明湿润的水色,一下一下的痉挛着,张合着。 刘彻托起嬴政的腰身,将嬴政的穴肉对上自己的炙热滚烫,嬴政的腰身不自主的拔了起来,他紧紧抓住刘彻的肩膀,头发已经散乱下来,被汗水打湿了,有些不听话的黏在脸颊上。 刘彻松开一只手,轻轻拨开嬴政脸上的头发,少了一只托着的手,嬴政立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下沉,那滚烫的顶端已经撑开了自己的穴口,发出粘腻的水声。 嬴政猛地清醒起来,两跳腿虽然酥麻酸软,却拼命的撑着劲儿。 刘彻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也松开,不再去扶着嬴政的腰身,反而轻轻摩挲着嬴政的后背。 那种麻痒的感觉,让嬴政全身一颤,腰上越发的无力,双腿有些禁不住的发软,穴口那种被顶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那种胀开的感觉并不是手指能比拟的。 嬴政睁大了眼睛,狠狠咬住后牙,死命的支持着,刘彻的忍耐已经快要到了极限,这种已经触碰,却不能一下贯穿的感觉,也折磨着刘彻的意志。 刘彻眯了眯眼,汗水从额头上滚下来,突然捏住嬴政的腰身,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都是不可抑制的一抖。 嬴政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肿胀被撑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就在这个时候,霍去病的声音突然在帐外响起,道:“陛下,淮南王来了。” 嬴政听见霍去病的声音,惊吓的身子一抖,猛的瘫软在刘彻怀里。 刘彻拥住对方,头一次觉得这么不待见霍去病。 霍去病没听见皇上的声音,又朗声道:“陛下,淮南王到了,在辕门前,要不要见一见?” 刘彻听外面孜孜不倦的询问,嬴政瘫软在自己怀里,身子却不可抑制的发抖,刘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将他重新压在床榻上。 嬴政却闭起眼睛来,死死咬着嘴唇,刘彻忽然想起刚才在篝火旁边,嬴政与霍去病的眼神交流,还以为他们二人有什么关系,当下心里就像打翻了醋缸子一样。 嬴政自然不知道刘彻想歪了,他只是害怕霍去病突然进来,若是让他看到了自己这幅模样,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光景。 嬴政虽然想要权势,想要把刘彻从九五之尊的宝座上狠狠的踹下去,但是这么久来的秉性,让他不能丢了尊严,就算这种时候也不会想让霍去病知道。 刘彻看着嬴政的反应,就想狠狠的贯穿他,让他知道这一辈子他就只能看着自己,只不过刘彻到底还没被冲坏了脑子。 淮南王刘安已经到了辕门前,自己和丞相肯定都要见淮南王刘安,若是嬴政被自己要了,必然一时间下不的床榻,如何能去见刘安,被刘安抓住了把柄说嬴政这个丞相托大就不好了。 霍去病刚想喊第三遍,就听皇上的声音有些低哑,沉声道:“请淮南王到篝火旁边,朕……一会儿就到。” 刘彻说罢了,将嬴政拉起来,让他跪在床榻上,嬴政还以为他要让自己用这种羞辱的姿势,没想到刘彻并没有进入自己,而是让自己讲双腿并起来,刘彻只是用他并拢的双腿摩擦着纾解。 刘彻咬着嬴政的耳垂儿,声音因为情欲而显得低哑,笑道:“等处理了淮南王这老狐狸,朕再要你。” 他说着,手也不闲着,伸到嬴政的前面,握住了嬴政已经抬头的那物。 嬴政双腿间是刘彻滚烫的那物,每一下摩擦都似有似无的触碰着自己的滚烫,这种似有似无的快感,再加上刘彻的讨论,嬴政几乎不能思考。 嬴政全身一阵猛烈的抽搐,刘彻知道他马上就要来了,却突然按住嬴政的炙热,嬴政不能发泄出来,张开嘴唇,使劲的呼吸着。 刘彻勾住他的下巴,让他回过头来,轻声笑道:“你都舒服过一次,朕还未舒坦,你总要有些表示?” 嬴政脑子里“嗡嗡”作响,已经考虑不了什么,两个人的嘴唇离得很近,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呼吸,嬴政狠狠的一闭眼,主动吻上了刘彻的嘴唇。 刘彻立马钳住他的下巴,加上了亲吻,口腔里被研磨和纠缠的酥麻感,让嬴政更是想要发泄,却被刘彻按住,那种不能发泄的感觉折磨着嬴政,只能应和着刘彻,回应着刘彻的亲吻。 一吻作罢,刘彻猛地松开手,嬴政一阵痉挛,发泄之后的脱力感让他几乎扑倒在床榻上。 刘彻一把拉住他,双手扶着嬴政的两条腿,让他双腿夹紧,自己又是用他的两条腿摩擦,顶弄了一会儿,闷哼一声,终于发泄了出来。 嬴政有些脱力,躺在床榻上只剩下了喘息,刘彻将他拥在怀里,两个人赤身裸体的相拥,这种感觉似乎有些奇怪,却让刘彻觉得无比的满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登基帝位,刘彻也只觉得兴奋高兴,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心中不免一阵翻腾。 淮南王被霍去病引到篝火前,看着霍去病双目有神,身姿挺拔,不禁笑道:“这位将军贵姓大名?” 霍去病只是瞥了淮南王刘安一眼,道:“卑将不是什么将军,卑将是皇上的郎官,霍去病。” “霍去病?” 淮南王刘安怔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道:“对对,老夫久仰大名了,总是听说皇上跟前有一个红人,年岁不大,但是胆识和见识都很独到,原来你就是霍去病,今日老夫真是开了眼界,果然一见不同凡响。” 卫青见淮南王来了,也走过来,淮南王对卫青笑道:“大将军。” 卫青回礼,转头对霍去病道:“你方才告知陛下了么?” 霍去病点头,卫青又道:“陛下说了要来?这么长时间了,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霍去病道:“那我再去一趟。” “别去了。”卫青拉住霍去病,道:“皇上说了要来,自然会来,来晚了一定是有事情耽搁了。” 他一时情急才拉住霍去病的,也忘了那日的尴尬,但是说完了话,却突然想了起来。 霍去病只觉手腕被拉住的地方有些滚烫,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就像被烫了一样,霍去病猛地抽回手来,道:“我……我还是去一趟罢。” 刘彻将自己和嬴政身上好歹清理了一下,这种场面也不好叫人进来收拾,等弄好了,嬴政双眼还有些迷离,刘彻看着他的样子,下腹一紧,有些蠢蠢欲动,赶紧收回神来。 捡起地上的衣物,掸干净了,将嬴政抱在怀里,给他一件件的穿上,那动作异常的温柔,生怕弄的嬴政难受了一样。 嬴政没有动,看着他给自己穿衣服,也不知为何,心里一紧,一阵翻腾。 两个人都穿好了衣服,霍去病刚好到了大帐前,刚要朗声再喊,刘彻先帘子已经出来了。 刘彻看着霍去病,道:“你怎么又来了?” 霍去病赶紧道:“淮南王已经等了好长时间……” 刘彻道:“淮南王?一个诸侯王而已,让他等,朕让他等等还不行么?” 这么说着,刘彻就径直走了过去,霍去病有些不明所以,他才不知道刘彻这是被打搅了好事,所以不太高兴。 霍去病看着刘彻走过去,大帐的帘子又被掀开了,嬴政这才从里面出来。 嬴政看见霍去病眼神闪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破绽,千万别让霍去病看出来才好。 其实霍去病根本什么都没看出来,若论行军打仗,霍去病是一把好手,但是感情的事情,他自己还没搞清楚,自然也搞不清楚别人的。 淮南王刘安也算是老奸巨猾了,看着卫青和霍去病的对话和动作,心里一动,不过仍然不动声色,见霍去病走了,就对卫青笑道:“大将军别来无恙,老夫一直敬仰大将军,但是进京的时间太短,都不能和大将军说话,如今大将军来了我这里,一定要赏脸,走之前一定要到淮南王宫来,咱们畅饮一番,如何啊?” 卫青并不想和淮南王有什么牵连,但是毕竟对方是个诸侯王,也不能明面上决绝,于是笑道:“淮南王太客气了,卫青只是一介莽夫,怕冲撞了淮南王。” “诶,怎么会,怎么会。” 淮南王连连摆手,装作一副很谦和的模样。 这个时候刘彻才走过来,后面跟着嬴政和霍去病。 卫青见霍去病和嬴政走一起,两个人似乎还说着什么话,不禁眼神有些黯然,也是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才让霍去病如此忌惮自己。 卫青有些后悔,若是那日在军营里,自己克制住了没发疯,想必现在霍去病也不会躲着自己。 霍去病只是见到嬴政脸色有点不正常的殷红,还以为他生病了,他哪知道大帐之内刚刚发生了情事,虽然刘彻碍于淮南王来了,嬴政作为丞相也需要见淮南王,并没有真正进入嬴政,但是嬴政到底发泄了两次,身上此时还有些燥热感。 嬴政被他一问,脸色有些不自然,道:“只是……只是帐里有些憋闷。” 霍去病不疑有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淮南王见到刘彻,连忙行礼,笑道:“陛下,犬子刘迁还在外面,卑臣还带了许多淮南地界的美味和美酒,也在外面的车上,因为众位将军没有陛下的许可,不让卑臣的犬子和马车入内,所以还请皇上允许。” 刘彻听了,只是笑了一声,展袖坐在篝火旁边,随即拍了拍旁边的地方,淮南王还以为皇上这是示意自己坐下来,结果刚要上前,没成想刘彻抬了抬眼,道:“隆虑侯,坐这儿。” 淮南王刘安整个人都僵住了,差一点丢了大眼,若是自己刚才快一步走过去坐下了,岂不是让旁人笑话。 嬴政经过刚才的事情,心里还有些怪怪的,不知是什么滋味,此时不想和刘彻挨太近,只不过皇上都已经发话了,嬴政现在只是一个臣子,自然也就走过去,谢了恩坐下来。 等嬴政坐下来,刘彻才对淮南王笑道:“淮南王,坐啊,坐,别站着。” “诺,卑臣谢陛下。” 淮南王说着,也坐了下来。 刘彻这才道:“美味美酒就不用了,朕一路走过来,地方官员都是进献美味美酒的,吃腻歪了,在这种地方露营,就该吃吃将军们亲手打来的野味儿。他们啊,都是国家的栋梁之将,常年累月出入疆场,哪有什么时间打野味儿,是不是?今天趁着大家都高兴,正好吃吃将军们打来打野味,说来啊,这帮虎将,平日里都是杀敌,现在杀起鸡来,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淮南王听他话里话外,都是在夸奖自己的虎将,而且像刘安这样老奸巨猾的,如何能不知道,其实皇上是怕人下毒,所以吃食甚至是酒水都不想假他人之手,一切都是自己的亲信将军去办,连杀鸡都要用牛刀。 淮南王实在是没想到刘彻会这么聪明,连进城都不进,自己安排的那么多敢死之士,那敢情就白安排了,就算让这些敢死之士来军营刺杀,只不过军营格局太过于严密,怎么可能得手。 淮南王刚才进军营就发现了,只要刘彻不出这个大营,只要刘彻一天不进淮南王宫,那么自己就不可能成功。 刘彻道:“霍去病。” “臣在。” 刘彻笑道:“来来,给淮南王尝尝你们弄来的野味。” “诺。” 霍去病应了一声,转身去篝火旁边拿野味。 淮南王赶紧推辞道:“卑臣怎么敢劳动陛下的郎官大驾,实在是罪过呦。” “淮南王何必这么客气。” 刘彻笑着,但是笑意不达眼底,亲手又给淮南王斟了酒。 淮南王刘安赶紧起身,双手擎过酒杯来谢恩。 刘彻倒完酒,转头瞥见嬴政,嬴政一直没说话坐在一旁,他因为刚才的事情,身子似乎还没从余韵中反应过来。 嬴政的脸色虽然已经不那么殷红了,但是额角出了些汗,被明明暗暗的火光一映,莹亮的汗珠儿异常的好看。 刘彻只瞥了一眼,突然伸手过去,用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笑道:“篝火是不是太旺了,瞧隆虑侯这汗出的。” 淮南王刘安皱了一下眉,他能猜测出刚才霍去病和卫青的事情,但是却不能猜测出刘彻是什么意思,刘彻笑的太过于温柔,动作也太过于亲昵,让刘安一时大惑不解。 第64章 自作孽 淮南王刘安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旁。 刘彻笑道:“淮南王啊,你这儿景色还真是不错,朕都有些流连忘返了。” 淮南王笑道:“承蒙皇上不嫌弃,不妨在卑臣这里多呆些时日,卑臣早就在宫中备下了酒席,就等着皇上的大驾,没成想皇上在这望江亭休息了,卑臣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也没能带上酒席,就带了些特产和酒水,陛下要不要尝尝?” 刘彻摆手道:“朕刚才吃过了,下次再尝罢。” 刘彻说完了,笑着打量了淮南王一会儿,道:“朕可把你的淮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淮南王,你怎么也得夸朕几句罢?诸侯王里数你文采最好。” 刘安想了一下,当即笑道:“陛下是大有为之君,就算卑臣的文采再好,也不能足以描绘陛下的雄才伟略,就单说卫青将军大破河朔这一件事,足见陛下的尊王攘夷的谋略。” 刘彻听着,心里不禁冷笑了一声,敢情这淮南王的马匹拍的比谁都好。 只是刘彻又听淮南王刘安道:“不过……陛下,卑臣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彻道:“你是朕的长辈,你都说到了嘴头上,朕能不让你讲么?讲罢。” 刘安被刘彻揶揄了一下,当下有些喘粗气,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笑道:“虽然打击匈奴是大有为之举,只不过打击匈奴的支出,却不是很轻松,卑臣听说,因为这些年连年征战,国库已经比先前空虚了不少,这次河朔大捷,匈奴人为了复仇,像定襄、上郡、代郡疯狂的席卷杀掠,陛下……陛下千万不可为了面子,而失了里子。” “好啊。” 刘彻听他说完,也不生气,反而大笑了起来,道:“淮南王,何为面子,在诸侯王眼里,打击匈奴是因为面子好看?朕的面子可真大啊。” 刘安一时间有些紧张,赶忙道:“卑臣失言,死罪,死罪啊。” 刘彻并没有再理他,而是转而对嬴政道:“丞相来说说,什么是面子。” 嬴政看了刘安一眼,笑道:“既然皇上让卑臣说,卑臣就直言了……何为面子,淮南王的头衔就是面子,王公诸侯的头衔就是面子,何为里子,正如淮南王说的,国库的银钱是里子,但是百姓的生死更是里子。” “说得好啊。” 嬴政只简单的说了两句话,但是深得刘彻的心意,刘彻转头又去看淮南王,刘安此时面色有些发白,因为他听到嬴政说“淮南王的头衔”这几个字。 皇上先前的推恩动作也好,收兵权动作也好,甚至是现在来巡幸淮南也好,其实都是想要削藩的举措。 淮南王刘安饱读诗书,自负才学经论,不可能不明白这些,所以在嬴政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中“咯噔”一向,心道最怕的就要来了。 看刘彻的面色,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淮南王啊,朕不是说你们这些诸侯王,很多都是朕的叔叔伯伯,却一点也不知道为朕分忧,你们也知道国库因为连年打击匈奴而吃紧,但是你们这些叔叔伯伯做了些什么?看着朕的里子当笑话么?你们知道京城里凡是大小商号已经自发的开始给国库捐银钱了么,看看这些商户,再看看你们这些吃俸禄的,朕替你们羞愧啊,实在是给诸侯王蒙羞。” 淮南王听刘彻这话说下来,刚开始心里放缓了一些,看起来刘彻并不是真的想要现在就削了自己的藩位,但是越听月觉得不对劲儿,最后恍然大悟,自己几句话被刘彻给套了进去,刘彻这是明摆着跟自己伸手要钱呢,而且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给还不行。 淮南王硬着头皮点头,连连称是,道:“卑臣其实早有打算,只是没有接到皇上的圣旨,所以不敢贸然的……” 刘彻面上立马缓和了不少,笑道:“朕也觉得淮南王并不是斤斤计较,点进了钱眼儿里,不为国家大计着想的人,淮南王,你想捐多少?你在诸侯王里盛名最旺,你这一票可是头筹,不能让后来的人看了笑话啊。” 淮南王伸出手指来想要比划一个“一”,但是看着刘彻的脸色似乎不太高兴,连忙又伸出另一只手,张开比划了一个“五”。 嬴政看了冷笑一声,接口笑道:“恭喜皇上,淮南王不止才华过人,为国家的忠心也无人能及,淮南王想捐十五千万。” 淮南王刘安一听“十五千万”,登时跪坐变成了仰坐,有些受不住打击似的,一张老脸被明明暗暗的篝火照亮着,显得异常的惨白。 刘彻一听差点笑出来,只不过仍然止住笑意,咳嗽了一声,道:“十五千万,好啊,淮南王果然没让朕白夸赞,少是少了点儿,但是算一个好的开头,淮南王放心,你这些钱,一定会用到刀刃上……” 刘彻说着,顿了顿,冲刘安招了招手,刘安赶紧往前坐坐,刘彻故作神秘的笑道:“淮南王可知你的这些钱,朕要用在什么地方儿?” 刘安心里直淌血,心想着管他用在什么地方,一句话没了十五千万,简直就是把铁公鸡的毛都拔干净了。 刘彻道:“自从博望侯从西域归来,朕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玄铁,已经交由匠作府造办兵器,朕要让汉军的将士们,都能拿着匈奴王才能够用的宝刀,淮南王可知这种宝刀,削铁如泥,削匈奴人和乱臣贼子的脑袋,就像削瓜一样轻松。” 淮南王听了这句,不禁缩了缩脖子,觉得似乎有一阵冷风从自己的脖根子吹过去,后背一下觉得凉飕飕的。 刘彻看着他的脸色,自然知道起了作用,笑道:“朕就要把你的钱用在这上面……还有,淮南王说得好啊,面子和里子总是相辅相成的,朕还有一个办法,让面子变成钱,变成里子。” 刘彻说着站起身来,淮南王刘安也连忙站起来跟着刘彻身后走,嬴政没有办法,只能也站起来,只是他长身而起的时候,还觉得后面有些隐隐的发胀,那种被充分开拓之后的肿胀感觉似乎没有消失,只要轻轻一动,连带着后穴,就能感觉到那种似曾相识的快感余韵。 卫青霍去病和李广见到刘彻站起来,也立马按着剑护卫在旁边,刘安看着这架势,一个飞将军李广已经够受了,奈何还有大将军卫青和郎官霍去病。 淮南王心里想着,李广因为常年不得势,不能当先锋,所以别人都封侯拜将了,他仍然没有侯位,但是按照资历来说,李广比卫青和霍去病都要老得多,所以想要让李广有异心,必然是抓住封侯这一点,找人说闲话分化李广的忠心。 而卫青和霍去病,刘安早有一计袭上心头,不禁暗暗有些得意。 最棘手的还是这个叫做陈蹻的隆虑侯,不仅是隆虑侯,还是三公之首的丞相,刘安混迹朝廷这么些年,头发都混白了,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谁紧紧这么些天,就能摇身一变,又封侯又拜相,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今日听嬴政说了这么两句话,顿时觉得这个角色并不好惹,一张嘴已经如此了得,不知道如果真的做起事来能成什么样子。 刘安起了收归的意思,想着若是能将嬴政收归到自己门下,还愁不能成大事么? 只不过刘安不知道,就他淮南王这种造反造了十几年还没敢动手的人,嬴政都看上眼去。 刘彻一边走,一边道:“这件事朕想了好几年,最近国库空虚,朕就又把这件事拿出来想了想,觉得十分可行。” 因为离得篝火有些远了,刘彻的脸色看不真切,卫青霍去病和李广三个都是有经验的武将,光线太暗,一个个更是紧张起来,手扣住腰间的佩剑,只要一有不测能够确保立时出手救驾。 刘彻道:“朕想……卖官卖爵,买爵一级价十七万,爵位有十一级,谁肯出钱,不论身份地位,都可以买官买爵。” “这……” 刘彻的话一说完,淮南王心里登时跳了一下,他张了张口,就撞上刘彻在夜色里显得极为冷淡的眼神,顿时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淮南王心里其实极为不同意这个观点,毕竟他是诸侯王,如果可以卖官卖爵,那么还要诸侯王做什么?就算是不入流的流氓地痞,只要有钱,出得起价格就能卖官卖爵,等到真的实施起来,诸侯王的头衔就不值钱了,这样一来,诸侯王的实权肯定也会渐渐被剥夺而去。 但是刘安不敢说,毕竟当面顶撞皇上是需要胆色的,尤其他刚才已经因为一句话失言,是去了十五千万,现在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 淮南王不敢说什么,刘彻说完了也就没事儿了,还从刘安手里捞到了好处,这一趟算是不虚此行,笑道:“淮南王如是无事了,去给皇太后请个安,老人家一路长途跋涉,在帐子里休憩呢,请了安之后,就回去罢。” 刘安迟疑了一下,道:“陛下准备在望江亭停留多少时日?何日进王宫?卑臣也好早做迎接的准备。” 刘彻“啧”了一声,道:“这个……没准儿,朕觉得这儿景色不错,先住着罢,等到时候会支应淮南王知道的。” “诺。” 刘安没有办法,只好应声下来,去给王太后请安。 王太后一把老骨头了,虽然这些日子车马放的很慢,但是仍然颠的不舒服,众人都围着篝火吃野味,王太后自然不会去,被侍女服侍着躺下来休憩一会儿。 侍女进来禀报说淮南王刘安来了,王太后道:“这么晚了,也难为淮南王跑出成来见驾,请他进来罢。” 王太后只知道在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还算是比较看好淮南王刘安,按照皇太后对太皇太后的成见,本不该觉得太皇太后看重的人怎么好,只不过奈何刘安知道一个到哪里都很好用的敲门砖,那就是谦卑,极其的谦卑。 王太后道:“我这是老骨头了,禁不住折腾,不过你们这里的山水还是很好的。” 刘安听了王太后的话,心里一转,突然来了注意,刘彻年轻自然能禁得起折腾,但是王太后这么一把老骨头,而且最近生了大病,不可能可劲儿的任由刘彻胡闹,比如说刘彻放着大好的淮南王宫不去,在荒郊野岭安营扎寨,王太后肯定不会高兴,只要能撮多着王太后进城去,还怕刘彻不进城么。 刘安当即笑道:“既然皇太后觉得大帐不舒服,何不移驾卑臣的王宫,已经准备好酒宴和软榻,就等着皇太后和皇上的御驾。这望江亭虽然美是美,但是也只有景色美一些罢了,在这里过夜,难免沾染了湿凉之气,对身子骨极为不好。” 王太后听了自然有些心动,叹气道:“你是不知道啊,皇上的心野着呢,不依着他不行,非要在荒山野岭的扎寨,要过军营的生活,说这叫贴近将士。” 刘安赶紧赔笑,装作很能理解,其实无非就是给王太后拱火,笑道:“皇上现在年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皇太后和卑臣都已经老喽,不懂他们想些什么,别说皇上了,就是犬子,也是这般呢,一点儿也不体谅咱们做长辈的,一味由着自己的性子耍,唉,说不得,说不得。” 王太后似乎是找到了唠嗑的知音,道:“你说的极为在理,但是不管可不行,往后想管的时候,就管不过来了。” 她说着,又道:“就这么定了,淮南王今日先回去,等天大亮了,我让皇上一起进城,去淮南王的王宫坐一坐。” “是,是。”刘安赶紧跪下来拜谢,道:“那……老臣就静候皇太后和皇上的大驾了。” 刘安退了出来,直接出了大营,刘迁还在马车上等着传召,结果见到自己父王都出来了,赶紧将淮南王搀到车上,道:“父王,怎么样!” 刘安道:“什么怎么样,这个皇上真是油滑的厉害!” 刘迁见刘安面上不对,有些着急,道:“父王,到底怎么了?为何皇上不宣召儿子进去?还有,这些特产和酒水也不搬进去,这……” 刘安挥了一下手,拦住刘迁的话头,沉声道:“哼,这个刘彻,聪明的厉害了,他吃的食物是亲信将军亲手打来的野味,喝的是从宫中带来的美酒,不进城还在野外扎起了军队规格的营帐,就连本王说话的时候,都有三个大将按着佩剑而立,那样子极为吓人,一切都是早有准备啊。” 刘迁一听,傻了眼,道:“这……这可如何是好!那儿子找来的那帮敢死之士不就派不上用场了么!” 刘安见刘迁着急,笑道:“你啊!就是如此毛躁,你若是肯有你姐姐一般聪明,为父也就不担心了!” “总是说姐姐,她也不是男子,就算再聪明有何用?” 刘安叹气道:“所以本王才一直如此的偏向你,可你真是不争气,刘彻虽然早有准备,你就不想着变通?” 刘迁喜道:“父王一定是有办法了?” 刘安点点头,冷笑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道:“这还难不倒本王……我今天见到了刘彻身边的三名大将,一个大将军卫青,一个飞将军李广,另外一个皇上跟前的红人,年轻的郎官霍去病。” 刘迁道:“儿子略有所问,据说这三人都是了不得的,一个已经够受的,三个一起护驾,可如何是好。” “哼,自然是分别离间了。”刘安笑道:“飞将军李广在军中早有威名,只不过时运不济,没怎么打过前锋,刘彻的军纪是按照人头率来确定功绩,要不要封侯。比李广晚来军营的一个个都封了侯,晚辈卫青甚至已经成了大将军,而李广还是光杆儿一个。” “儿子知道了!”刘迁笑道:“李广看起来最好分化,只要让人说些闲话,父亲再给点甜头,李广必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安笑着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这其他两个人嘛,以本王之见,可以一并离间。” 刘迁道:“用姐姐的方法么?” 刘安自然知道刘迁所说的方法,就是刘陵想出来的美人计,刘陵素来能说会道,而且长得漂亮,无论在哪里都算是千金名媛了。 刘安道:“这次不止需要你姐姐,还需要你。” “我?” 刘安道:“正是,你可不知道,本王这次去,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什么?”刘迁急道:“父王您别卖关子了。” 刘安怪笑道:“那卫青本该是霍去病的舅舅,只是你道本王看到了什么?我看到霍去病像被烫了一样甩开卫青的手,儿啊,你可也是花丛中游走的人,这还不理解么?” 刘迁顿时也怪笑起来,道:“儿子还真没想过,这舅舅和外甥也搅在一起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那可真是精彩了。” 刘安道:“所以我说,这次不止让你姐姐去,你也要去!” 刘迁刚才还笑,听了这句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之前因为拉拢田蚡的事情,刘安就让自己去和田蚡做那种勾当,后来不了了之了,刘迁做淮南王太子时间长了,一贯任性,并不想为了刘安的大计委屈自己。 刘安看他不情愿的样子,道:“这个卫青也算是一表人才,他姐姐卫子夫不已经做了当朝的国母,如果没点儿姿色,刘彻能这么宠着她么?卫青我也见了,双目有神,身姿挺拔,英雄气概实在了得,若是你能把他给本王拉拢过来,咱们还愁不能举大事么?” 刘安说罢了,突然冷哼了一声,道:“别不言语,当年你和董偃做的事情,还是父王给你摆平的,卫青的模样可不比那白面的董偃差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改天请卫青来王宫喝酒,怕你一个人误事,还是叫你姐姐跟着你一起,务必将卫青给我拉拢过来,务必!” 刘迁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点头应声。 刘彻等淮南王刘安走了,本想着要和嬴政继续把方才的事情办完了,结果就听说王太后找他过去。 刘彻不知王太后为何忽然找自己过去,按说这个时候,王太后都该歇息下了,毕竟一路的劳累。 刘彻见了王太后,给王太后问好,王太后就开门见山的道:“皇上,我已经答应了淮南王,明日一早咱们就进城去,到王宫里歇歇脚。” 刘彻心里“咯噔”一声,刚才竟然忘了这一点,必然是淮南王对皇太后又巧言令色,让王太后一心觉得淮南王的王宫怎么怎么好。 刘彻心里这么想着,但是面上不着痕迹,笑道:“母亲,这望江亭的景色还没有领略完,明日儿子想着带母亲上山看看,听说这水里头的鱼鲜美的厉害,让李广他们给您打鱼来吃,如何?” 王太后皱眉道:“这王宫里要什么有什么,为何偏生让打仗的将军给皇上打鱼?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罢。” 刘彻想要拖住王太后,不能让她进宫去,进了淮南王宫,不就等于羊入虎口么。 刘彻笑道:“母亲,这望江亭是一定要游览的,不然算是白来了淮南,如果明日进城去,改日还要再过来一趟,这样浪费时日,不如明日先游览山水,等游玩够了,再往淮南王宫中休憩整顿一番。” 王太后听着也有道理,而且她也不想再跟刘彻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大动干戈了,毕竟王太后的身子骨没有以前好了。 刘彻说动了王太后,让王太后好好休息,就退了出来。 刘彻在篝火旁边寻不到嬴政的影子,只看到卫青坐在那里,当即走过去,道:“看见隆虑侯了么?” 卫青连忙站起来行礼,道:“隆虑侯……方才与去病一起,似乎是去帐子里喝酒了。” 刘彻一听嬴政和霍去病在一起,当即觉得心里一股酸味儿蔓延了起来,瞬间觉得不快起来,虽然他十分器重霍去病,但是偏生不喜欢嬴政和霍去病呆在一起。 刘彻拉不下面子过去找嬴政,只好坐在篝火旁边装深沉,一边吃着野味一边喝酒解闷,刘彻觉得无聊,一抬头就见卫青也坐在不远处,似乎也在装深沉似的,和自己的那种“凄凉”感真是分外的相似。 刘彻把卫青招到跟前,让卫青坐在自己对面,两人之间放着一张小桌,正好刘彻要给卫青说一说之后的打仗计划。 刘彻道:“你回京城有些时日了,朕本想着,你回来之后稍作整顿,立时再派你出去,就在匈奴人无力回击的时候,杀他们措手不及……不过,因为推恩的事情,打击匈奴也就耽误了,朕琢磨了一番,如果国内不能安稳,朕也不放心把大势力放在对付匈奴上面。” “卑将明白。” 刘彻压低了声音,道:“这一次朕想了很久,等回京之后,你就带着兵马出发,去给朕打击匈奴左贤王的大营,给朕……断了他的老窝!” 卫青一听,顿时心中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当即道:“卑将谢陛下的信任,当不辱命!” “别急。”刘彻笑了一声,道:“卫青,这次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这是个苦差事……匈奴左贤王大营一共二十万之众,但是朕……只能给你三万兵马。” “三万……” 卫青轻叹了一声,毕竟三万对二十万,这个数字的确有些悬殊。 刘彻点头道:“朕会派其他几路兵马保护你,你去端了匈奴左贤王的大营,把匈奴兵往朔方驱赶,朕命令苏建守军一起包抄匈奴,到时候他们就哪里也逃不了了。” 卫青沉思了一会儿,才道:“陛下说的确实是个好办法,朔方的守军二十万,再加上陛下给卑将的三万兵马,应付匈奴人完全没有问题。” 刘彻笑道:“朕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卫青,朕的兵马随你挑选,用你最顺手的,只要能将匈奴人打击溃散,你挑什么都可以。” 卫青道:“卑将刚好有三点事情需要请求陛下。” “你说。” 卫青道:“陛下命令匠作府制造的宝剑马上就要出炉,卑将恳请陛下给卑将这次试剑的机会。” 刘彻笑着挥手道:“准了,你不说朕也要给你。” 卫青又道:“第二是请陛下为军队配备最精良的马匹,这种马匹需要用人吃的粟米的来喂。” 刘彻笑了一声,道:“马吃人的粮食,卫青啊,你还真是爱马如命,行,准了。” 卫青顿了顿,道:“卑将恳请陛下启用一个叫赵信的人。” “赵信?”刘彻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名字以外的耳生,根本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卫青道:“赵信是投降来的俘虏军,本是匈奴人,家人被军臣单于所杀,所以投靠了汉军。” 刘彻皱眉道:“这种人可以用么?” 卫青道:“他熟悉匈奴人的各种战略和打法,给卑将出了不少注意,卑将以为,如果陛下可以重用这种降臣,想必更多的人会感觉到汉室的仁慈而归降。” 刘彻点了点头,道:“好,就听你说的,赵信以后跟着你,提拔起来罢。只是……” 刘彻顿了顿,叹声道:“卫青啊,你就是心思太好了,现在你已经是大将军了,该拿出点大将军的威风来,要让你的兵士们感觉得到威严,你要知道,一个人可以倒戈投靠,没准儿有一天就可能投靠回去。” “卑将明白,卑将一定多加注意赵信这个人。” “嗯,行了,就说这么多罢。” 刘彻长身而起,掸了掸衣服,道:“剩下的回了宫,你来宣室阁,朕再和你说,只是让你有这么个准备。” “诺。” 刘彻问了内侍什么时辰了,计时侍者很快就来禀报,不知不觉刘彻和卫青已经谈了一个时辰。 刘彻皱了皱眉,都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是不见嬴政和霍去病的影子,起来嬴政的年纪可比霍去病大得多,霍去病又好动,也不知道这俩人有什么可说的,竟然能说那么长时间。 刘彻在营里转了两圈儿,终究还是拉下面子,招来内侍,道:“去,把霍去病给朕找来。” 内侍很快应了一声,回来的也很快,只是有些迟疑,道:“陛下……” “霍去病呢?” 内侍额头有些冒汗,硬着头皮道:“陛下……郎官霍去病……他,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睡着了叫不醒。” “睡着了?” 刘彻顿时额角跳了两下,卫青一听赶紧跪下来,道:“陛下,去病醉酒是卑将没有教导好,请陛下责罚卑将……” “算了。”刘彻挥了一下手,说实在的,要是罚霍去病他也舍不得,好不容易一手培养起来的一员大将,真是一路捧着养大的,怎么舍得真的打或者骂。 再者说了,其实刘彻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道:“算了,也不是阵前,本身是游山玩水的,去病孩子心性大了些,睡了就由他去罢……丞相呢?朕听说丞相和去病在喝酒,不至于也醉了罢?” “这……”内侍又迟疑了一下,继续硬着头皮道:“皇上英明。” 刘彻额角跳了一下,道:“什么叫朕英明?” 内侍道:“皇上英明,丞相大人……确实也醉了。” 刘彻当即额角又是“彭彭”猛跳,大步往嬴政的营帐而去。 内侍掀起帘子,果然见到嬴政和霍去病两个人和衣躺在榻上,霍去病睡相很不文雅,一只手还搭在嬴政的腰上。 刘彻一见,立刻有上前拎起霍去病的冲动,只不过自己自然不能有这样的举动,旁边的卫青倒是走过去,一把就将霍去病打横抱起来。 霍去病长相硬朗,虽然只有十四岁,但是身量已经长开了,不过卫青似乎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打横抱起来,对刘彻道:“卑将带去病先退下了。” “嗯。”刘彻十分深沉的嗯了一声,算是听见了,卫青立刻抱着霍去病就退出了营帐。 等那两人走了,刘彻挥手让众人也都退下去,营帐里只留下嬴政和自己。 刘彻站在门口盯着嬴政看了一会儿,那人似乎是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平稳,刚才众人进来,搬走霍去病这么大动静,竟然没有醒来。 刘彻等看够了,这才抬步走过去,坐在床榻边上。 他能闻见一股酒香气,嬴政的脸色微微侵染着殷红,想必喝了不少酒,刘彻又想,也不知道嬴政和霍去病有什么共同的话题,能喝这么多酒。 刘彻鬼使神差的就伸出手来,轻轻附在嬴政的脸颊上,入手果然有些微微发烫,那种光滑却并不滑腻的感觉,让刘彻有一时的失神。 刘彻的手像是不受控制的抚过嬴政的额头,脸颊,一直到脖颈,直到嬴政被弄得不舒服,“嗯”了一声出来,刘彻才收回手去。 刘彻坐在床边一会儿,叹了口气,为他解开衣领,让嬴政的呼吸畅快一点儿,给他盖上被子,随即就起身走了。 嬴政其实并没有醉,像在这种封地,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危险,嬴政这种心思重的人,怎么可能喝醉,而且醉的不省人事,而且他的酒量也没这么浅。 霍去病同样没醉,霍去病就算再没心没肺,也是一辈子戎马生涯的将军了,自然知道刘彻巡幸淮南国的危险,这一路走来都是提心吊胆的,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把佩剑放在手边儿,又怎么可能醉的那么离谱。 其实嬴政和霍去病正好心思撞上了,都是不愿意见一个人,嬴政自然不愿意见刘彻,而霍去病是对着卫青很尴尬,所以干脆装作喝醉了。 刘彻坐在自己身边,轻轻抚摸自己脸颊的时候,嬴政心里猛跳,心想着刘彻不会动手动脚罢,只不过那人只是极其温柔的轻轻抚摸,随即是叹气的声音,给自己解开了衣领,盖上了被子,就是掀开帐帘子,跟着是渐行渐远的跫音声。 嬴政等刘彻出去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外面,面朝里的睡下了。 嬴政觉得,他虽然能知道刘彻的出兵计划,他虽然能猜到刘彻的削藩计划,他虽然能猜到刘彻的治国计划,但是有一点是永远猜不到的,那就是刘彻对自己琢磨不定的态度,永远复杂的让嬴政都看不懂…… 霍去病被卫青打横抱起来的时候,心脏都要跑出嗓子眼了,毕竟卫青这个人,很多事情不愿意说出口,就算他知道,也喜欢憋在心里头,所以霍去病很难猜测卫青到底是不是知道自己在装睡。 卫青将他抱到自己的帐子里面,给他脱掉外衣,盖上被子,霍去病心里猛跳,猛然就记起那日在营帐里的事情,现在的情景和那日太像了,弄的霍去病有些不自然。 他没张开眼睛,依然装睡,一挨着床榻,立时翻了个身,滚到了床榻最里面去。 卫青看着霍去病和自己的距离,眼睛只是眯了一下,也没有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卫青听见帘子的响动声,立刻“腾”的一下坐起来,帐子里面没点灯,黑乎乎的一片,卫青的人影早就没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刘彻就让众人准备一番,立刻准备游山玩水起来。 淮南王刘安本盼着皇太后说动了刘彻,一早就等着他们进王宫来,只不过守城门的士兵回复,根本就没有看到御驾的影子,一直等到了正午,仍然没有刘彻一行人的影子,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刘彻一行人在望江亭附近在游玩,没有进城的打算。 刘彻站在水边上,虽然天气已经暖和了,但是吹着水风,还能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气。 李广管附近的渔民借了打渔的工具来,又借了一张竹筏,亲自带着士兵到水上打鱼给刘彻吃。 刘彻叉着腰站在岸边上,看着一帮大老粗的兵士们站在小竹筏上打鱼,李广大嗓门的喊声都传了过来,似乎别有一番景致,而且这个景致还不是很常见。 刘彻让人在旁边放下桌案铺上矮榻,卫青又搭了篝火起来,准备等李广将军打鱼上来就可以烤着吃。 刘彻让大家都坐下来,笑道:“这么悠闲,朕已经很多年都没体会过了。” 众人都坐下来,刘彻抬眼皮看见嬴政,又看了看霍去病,装作不甚在意的笑道:“朕听说昨日丞相和去病相谈甚欢,还喝醉了,不知道谈了什么这么有趣,说给朕听听?” 霍去病心里“咯噔”一声,他们谈的自然是往事旧事,怎么可能说给刘彻听,霍去病还以为自己和嬴政的事情被刘彻知道了一二,刘彻才这么试探的。 但是瞥了几眼刘彻的脸色,似乎也不是这么回事。 卫青赶紧道:“陛下,去病年纪还小,难免莽撞了些……” “诶,朕也不是要罚他。” 刘彻笑眯眯的,转头看向嬴政,道:“是不是,丞相?” 嬴政脸上很淡然,并没有惊慌,反而笑道:“去病年纪虽然轻,但是有大将之风,为人爽利,豪气干云,卑臣这是和去病谈得投机,所以难免多喝了几杯,还望陛下勿怪。” 刘彻听嬴政一口一个“去病去病”,心中的酸泡泡立时膨胀发酵起来,顶在胸口上,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多余问这么一句。 霍去病一听,连忙应声,道:“正是,丞相大人也才识过人,博览古今,让卑将实在佩服……” 霍去病本身只想应和一句,让嬴政的话更显得真实些,但在刘彻和卫青耳朵里,听着就觉得他们二人互相赏识互相仰慕一般…… 第65章 王宫 刘彻可不想再听两个人恭维,正巧这个时候李广将鱼打上来了。 李广拎着两条鱼过来,鱼在网里还活蹦乱跳的,请皇上来看。 刘彻笑道:“真是麻烦李将军了。” 李广连忙口称不敢,然后将鱼拿下去,亲自带着士兵去烤鱼。 正说着话,内侍往这边来,道:“皇上,淮南王来了。” 刘彻的笑容立时就僵在脸上,心想着这淮南王还真是阴魂不散了。 内侍等了半天不见刘彻说什么,只好道:“皇上,宣召么?” 刘彻想了想,道:“淮南王都来了,朕自然要见。” 他这么说着,内侍赶紧退后几步,去请淮南王过来。 刘安走过来给刘彻行礼,笑道:“皇太后本和老臣说好了,今日会进城,卑臣还在处理迎接的事宜,没想到左等右等也没等到皇上和皇太后。” “淮南王。”刘彻叫了刘安一声,笑道:“都怪你这里的山水太美了些,朕挪不动步子啊,是不是。” 刘安干笑了两声,道:“陛下若不嫌弃,一定多住些时日,也好让卑臣用淮南的美食佳肴来款待陛下。” 刘彻道:“是啊,这次出来就是游乐的,一定要住够了才走,淮南王,你这地界儿还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不为人知的,一定不要藏着掖着,尽管拿出来让大家一起看看。” 刘安听他说的都挺正常的,唯独听到那一句“不为人知的”,心里“咯噔”一响,也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听说了自己准备举事的事情,所以刻意的处处提防自己。 说话间李广又回来了,他手上托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放着一条烤熟的鱼,虽然不怎么美观,不过隔着老远就能闻到烤鱼的香味儿。 李广双手将盘子擎到刘彻面前,笑道:“皇上,鱼来了,热乎着呢,快尝尝。” 刘彻瞧他一把年纪却笑的这幅憨样,心里却是有点感叹的,李广不是没有能力,不是不会打仗,而是时运不济,他的忠心还是天地可表的。 刘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来尝,笑道:“李将军烤鱼也是有手艺的啊?” 李广笑道:“皇上您不知道,这行军打仗啊,最重要是和士兵同吃同住,一视同仁,大家一起烤肉吃,自然就有了这番的手艺,虽然看上去不一定好看,但是吃着绝对好吃。” 刘彻点点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招手让李广也坐下来,道:“这里景色好啊,朕今天打算在水边儿上扎个营寨,也不进城去了,但是淮南王的款待可不能白费了,李广啊……” “卑将在。” 刘彻笑道:“你就替朕走一趟淮南王宫。” 他说着似乎觉得还有什么不妥,转头又对嬴政道:“丞相也替朕走一趟淮南王宫。” 嬴政自然知道刘彻是不放心李广,虽然李广有忠心,但是估计脑袋瓜子没有这个老奸巨猾的淮南王转得快。 只不过嬴政心里有些冷笑,刘彻难道以为让自己跟着去就放心了么,焉知道这个天下除了淮南王在谋划着,嬴政也在谋划着。 刘安虽然没能请动刘彻去王宫,但是一听李广会去,顿时眼睛就亮了,离间李广和刘彻是第一步,也是最好做的一步,既然刘彻都将李广送上来了,淮南王自然会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只不过有一点出乎预料刘安的预料,那就是刘彻让嬴政跟着,刘安想着,嬴政虽然看起来不言不语的,不过一开口就能将别的话给顶回去,即使不太好对付,但是如果真的能拉拢过来,也算是一员大将。 淮南王见过了刘彻,就该起身告辞了,这时候嬴政和李广也起身来行礼,之后一并上了淮南王的车驾,进城往王宫去了。 淮南王宫非常宏伟壮观,不比未央宫如何损色,嬴政坐在马车上,打起窗帘来,看着外面的宫墙,笑道:“淮南王可真是一个知道享福的人,这么漂亮的王宫,住起来恐怕比皇宫还要舒坦。” 李广一听,应和道:“是啊,我算是见识了,这么大的王宫。” 刘安听着这话有点不对劲儿,连忙笑道:“都是些表面功夫,不瞒二位大人,其实老朽家里穷的要命,这一次捐出去十五千万的银钱,恐怕好几年都缓不过来,要省吃俭用喽。” 嬴政瞥了刘安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淮南王实在是说笑话了。” 刘安道:“若是二位大人觉得这好,不妨多住上几日,老夫平生一大嗜好就是交友广泛,什么样的人都愿意结交。” 淮南王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外面,道:“这就到了,来来,二位大人下车罢。” 淮南王太子刘迁和翁主刘陵见马车回来了,还以为是圣驾,结果仍然是父亲的一辆马车,从中下来三个人,刘陵是全都认识的,刘迁却不怎么认识,毕竟刘迁常年在封地,也没能有机会去认识其他人。 只不过刘迁看了一眼,登时就呆住了,他那时候因为调戏陈皇后的事情,被皇上严厉的呵责过,所以记忆非常的深刻,乍一看嬴政从马车中下来,整个人都愣住了,还以为是陈阿娇,仔细一看,原来竟是个男子。 刘陵一撇头就看见自己弟弟瞪着眼发愣,他弟弟在宫里干的好事,刘陵怎么可能不知道,用胳膊顶了刘迁一下,道:“别发呆了,收回你的目光,我告诉你,这可是当朝丞相,隆虑侯陈蹻。” “陈蹻?连名字都这么像。” 刘陵笑了一声,道:“可不是像么,是废后陈氏的兄长,你可别打什么主意,这次父王让咱们对付的是卫青,其他的别想了。” 刘迁冷哼了一声,道:“我自有分寸。” “呸。” 刘陵啐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分寸,活脱脱一个因色误事的色胚。” 刘迁还要和她争辩,淮南王刘安却已经引着嬴政李广走了过来,刘安道:“快见过丞相和将军。” 二人这才恭敬的见礼。 刘安又对嬴政和李广笑道:“这二人是我的儿子和女儿,都是些不成器的,两位大人不需要理会他们。” 刘陵连忙盈盈的笑道:“二位大人,父王早就备下了上好的酒宴,就等着二位大人的大驾呢,快请进去罢。” 众人都入了席,刘安找来歌女跳舞助兴,劝嬴政和李广饮酒。 李广是豪爽之人,被人一劝就大口的干了好几碗,反倒是嬴政有点归然不动的气势。 刘安就知道嬴政并不是好对付的人,打算先拿下李广再说,于是笑着恭维道:“李广将军,老夫虽然是闲云野鹤一个,常年不去理会朝政,但是还是听说过很多李广将军的大名的,当朝诸将之中,也是最佩服李广将军,这次收复河朔,为何……为何不见给李广将军加官进爵呢?” 他一说到这上面,李广登时就来气,“乓”的一声,将酒碗摔在桌上,道:“我说淮南王,咱们只喝酒,不谈国事。” 刘安干笑两声,道:“其实老夫也只是好奇,按照李广将军在军营中的威信,早就该封侯了,老夫已经准备了好几份贺礼,就等着将军封侯的时候送,可这一等许多年,就不见着送的出去啊。” 李广听着“封侯”二字就心中烦闷,他年纪也不小了,比什么卫青霍去病都大不少,但是卫青就能捡瓜落,而自己连个屁都没攒出来,就因为军功需要按人头计算,而李广没机会大前锋,就没有立功的可能性。 李广抱怨道:“这次收复河朔,我纯粹是给大将军打了下手,用我飞将军的名头吸引了匈奴军的注意力,长平侯才能一举夺下河朔草原的。” 刘安刻意大惊小怪的道:“哎呦,那李将军反而没有封侯么?” 李广又是将酒碗往桌上一撂,直喘粗气,显然不高兴了。 嬴政怎么能听不出来刘安在挑拨李广和刘彻之间的关系,虽然李广是不是对刘彻忠心嬴政并不在乎,但是若是李广跑到了刘安那头,岂不是埋没了人才,嬴政还想着把李广收拢过来。 嬴政适时的接口笑道:“李将军有所不知了,天下的诸侯成千上万,如今皇上又要开始卖爵,诸侯就更是数不胜数,但是……” 他这么一说,李广就抬起头去看嬴政,嬴政笑道:“但是在这个世上,皇上封不封李将军,飞将军李广只有一个。” 李广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还拍了一下桌子,震的刘迁和刘陵直皱眉头,觉得李广实在是粗人一个。 李广笑声震耳欲聋,道:“丞相说的好,说的太对了!打仗要按人头封侯,这个我在军中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的,皇上封李广是对我的恩赐,皇上不封李广是因为军纪,但是无论封还是不封,李广就只有我一个!” 刘安当即脸上有些发沉,他费了这么多口舌去挑拨李广和刘彻的关系,结果却被嬴政一句话给扭转了局面,刘安心里极其不高兴。 心想着这个嬴政,若是不能收归己用,一定不能留下去,不然必成大祸。 刘迁见刘安的脸色不好,一心想争着头功,免得父王一说起来都是姐姐怎么样优秀,姐姐怎么样聪慧,赶紧笑道:“二位大人,我听说这次皇上巡幸,那可是大仗势?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不妨说说罢。” 刘迁想从嬴政和李广口中套出点机密来,看看刘彻的护卫中有什么缺陷,若是刘彻真的不打算进王宫,也好派杀手和死士过去。 这次都不需要嬴政说话,李广起码是打过仗的人,虽然为人不拘小节了一点,但是绝对不是傻,像这么明显的话,一听自然就听出来了。 李广轻轻瞥斜了嬴政一眼,嬴政也正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李广当下装作豪气干云的道:“既然淮南王太子想听听,那我就讲讲。你可不知道,皇上带了一万骑兵,前面有重甲开路,一万骑兵铁桶似的护驾,但凡是吃的喝的都必须要经过严格的检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就说这个安营扎寨罢,全是军前打仗的规格,皇上睡下了,兵士们不能睡,要轮流替班,就是巡逻的兵士也要十好几队,做到没有间隙,让贼人无机可乘。” 李广这么一说,刘迁的脸色也铁青了,不自主的去看了一眼淮南王,刘安的脸色更加的难看。 刘陵知道这一顿饭必然是无功而返了,没拉拢过来李广,也没套听出机密,当下笑道:“天色已经晚了,二位大人不如就留在王宫里休憩,明日一早再送二位大人回营?想必皇上知道二位大人劳苦,也是不会怪罪的。” 李广听了去看嬴政,嬴政知道若是这一留下来,还不知道要有什么变故呢,明里暗里都要防,最主要还是防着刘安按下杀手这一招,笑道:“不劳烦了,我二人还有皇命在身,需要回去回话才行,酒也吃得差不多了,多谢淮南王和太子翁主的款待,这就该走了。” 刘迁的眼睛盯在嬴政身上直打转儿,听嬴政说要走了,心中有些干着急,若是嬴政留下来的话,一晚上良宵,可是这若是马上就走了,什么也干不了。 刘迁道:“丞相大人这就走了?再喝几杯罢?” 嬴政当年还住在椒房殿的时候,就被刘迁调戏过一回,只不过现在嬴政可不再是个女人家家的。 嬴政故意冲刘迁微微一笑,刘迁的魂儿立时就没了,都觉得有些飘飘然。 嬴政道:“日头已经弱了,实在感谢酒宴款待,我们这就告辞了。” 刘迁被这一笑美得脑子里晕乎乎的,也没再多说什么,还起身道:“我送二位大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谁也不能再挽留嬴政和李广二人了,气的刘安差点炸了,本来还想苦口婆心的再劝一劝,没准儿就留下来了,结果竟然被刘迁给搅合了。 刘迁扶着嬴政送上马车,还趁机捏了捏嬴政的手心,笑道:“丞相大人小心啊,太阳要落山了,路上看不清楚,我让骑奴慢些驾车。” 嬴政坐在车中,冷笑了一声,淡淡的开口道:“淮南王太子请回罢,不用送了。” 等马车出了淮南王宫,李广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这才把帘子捂严实了,压低了声音道:“丞相……这淮南王是不是有些蹊跷啊。” 嬴政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就再也没说话,李广看他这幅模样,觉得自己是猜对了,顿时吓得一头冷汗,刚才喝多了酒的热度一下消失了,表情也变的郑重了许多。 李广是负责皇上出巡安全的,自然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见嬴政气定神闲的,似乎早有成竹在胸,不过驾车的骑奴还是淮南王的人,李广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怕被人听见什么,也只好闭嘴不言。 好不容易到了大营,嬴政和李广下了马车,外面有士兵排查,见到是二人才给放进营帐去。 李广走路走到一半,折回去,对着外面的士兵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进出的人员要仔细排查,不允许出现生面孔,知道么!” 李广训完了话,这才追上嬴政,跟着一起去面见皇上。 刘彻坐在帐子里正在看奏章,内侍通传说丞相和李将军回来了,刘彻当下让二人进来。 刘彻先没有说话,而是打量了两人几眼,道:“喝酒了?李将军似乎还喝了不少?” 李广有些汗颜,如实回道:“回陛下,是喝了……” 刘彻笑道:“起码还自己走回来,没叫人抬着回来,不误了事情,朕也不会怪罪什么。” 他说完了,挥了一下手,道:“李将军先下去罢,去休息,朕明日一早再找你说话。” 李广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喝酒喝了一个大红脸,太上脸了,连皇上都看得出来,所以才让自己去休息,不过还是连忙谢恩,随即就退了出去。 李广退出去并没有立刻回自己营帐休息,而是去检查了一番巡逻值夜的士兵,才算是安下心来。 刘彻等李广走了,才道:“隆虑侯,坐罢。” 嬴政坐下来,刘彻笑道:“淮南王宫,给你的印象如何?” 嬴政笑了一声,只说了三个字,“土皇帝。” 不过三个字足以让刘彻生气的,土皇帝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如果去掉了前面的字眼,不就变成了真正的皇帝了么,淮南王长久以来所做的,就是去掉头一个字这件事情。 刘彻冷笑了一声,道:“淮南王好啊,他知道跟朕面前没办法,就在皇太后面前进谗言,现在皇太后跟朕说要进城去,去淮南王宫住几天,朕现在也没有理由不让皇太后去,你说,这如何办?” 嬴政面色不改,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既然淮南王想让陛下进王宫,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不简单么。” “如何挡?” 嬴政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顿了一下,道:“陛下昨日说的话可算数?” 刘彻愣了一下。 嬴政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很冷淡的开口道:“除了兵权,什么都能给卑臣。” 刘彻的表情突然有些发沉,这已经是嬴政问自己第二遍了,而第一次是在床榻上…… 刘彻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间,随即又笑起来,似乎笑得很轻松,道:“朕的话,自然一言九鼎……只不过,跟这件事有关么?” “自然有关。” 第66章 功德圆满 嬴政笑道:“卑臣可以为皇上分忧,淮南王的这点儿小伎俩,还不足畏惧,但是卑臣想用的,恰恰正好是这个皇上不能给的……兵权。” 刘彻只愣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常态,看似不是很在意的道:“哦……不知道丞相想怎么用这个兵权?” 嬴政道:“陛下已经将各诸侯王的兵权全都收归于国相,但是现在收兵权的时间还短,想必淮南王是想利用国相不能全部掌握兵权的空当,不然一个没有兵的诸侯王,又能做什么?” 刘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这么说来,丞相觉得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掌握住淮南的兵权?” 他还没等嬴政回答,又自顾自的皱眉,故作迟疑,笑道:“可是朕已经说了一言九鼎,除了兵权……你说怎么办?” 嬴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发沉,而后很快道:“在陛下面前,当然是陛下开价了,做臣子的,最多是还还价。” “你还想和朕讨价还价?”刘彻笑了起来,长身而起,慢慢走到嬴政身边,低下头去,看着仍然坐着的嬴政。 嬴政也抬起眼来瞧他,刘彻的眼神有些复杂,那种蕴含着许多的眼神,连嬴政也不能够全都看懂,但是嬴政知道,这里面必然有猜忌。 刘彻淡淡的道:“朕可以借给你兵权……朕的条件不变,当时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之下和你说的,隆虑侯还记得么?” 嬴政听他这么一说,当下脸色有些发白,盯着嬴政的眼睛也眯了眯。 那日是在床榻之上,嬴政当然记得,刘彻就差一点点,若是淮南王不来,自己想必已经受辱了,而且刘彻开的条件很让人心动,除了兵权,什么都行。 现在呢,刘彻又加了一条,可接借用兵权,须知道有一就有二,二生三,三生无穷,这正是汉室官学黄老之术的根基思想。刘彻当然明白这个到底,所以才有所迟疑。 二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大帐里静了下来,嬴政微微抿了一下嘴唇,刘彻的面色一直非常的平静,就那么居高凌下的俯视着嬴政,等待着他的结果。 嬴政的喉头艰涩的滚动了两下,嬴政是从质子变成的秦王,再从秦王变成了实现国家大一统的始皇帝,他的一辈子并不是一帆风顺,屈辱早就是家常便饭,自然明白,如何在逆境之中集势,如何忍别人所不能忍。 只是刘彻的条件,让嬴政并不是十分的好接受,毕竟嬴政的傲气在统一六国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根种下来,也不是当年那个质子了。 刘彻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嬴政的回答,只见嬴政突然闭了一下眼,收回目光,也不去看刘彻,慢慢站起来。 刘彻以为他要走了,毕竟嬴政在自己面前,从来没低过头,岂知道对方站起身来,并没有动晃,而是伸起手,抽掉了自己的腰带…… 刘彻喉头猛地滚动了两下,有些诧异的抬眼看着嬴政,嬴政的面色十分平静,似乎没有一点儿的波澜。 刘彻笑道:“这是你的决定么,隆虑侯。” 嬴政看了他一眼,道:“正是。” 刘彻听他说“正是”两个字,心里狠狠的一跳,嗓子更加的干涩,似乎要着起火来,一股难耐的燥热从下腹蹿了上来。 刘彻靠前一步,低声笑道:“还记得朕是怎么做的么?既然是隆虑侯的决定,那么你自己来。” 他说着,伸手圈住嬴政的腰身,用掌心隔着衣服,在嬴政的脊背上来回的摩挲着。 嬴政的脊背一僵,但是却爽快的把衣服退了下来,他的动作更是让刘彻喉头干渴,呼吸都有些粗重,眼神发沉的盯着嬴政的动作。 嬴政将外衣脱下来扔在地上,又解开自己的里衣,刘彻的眼眸盯着对方光裸的胸膛,嬴政的里衣还没有完全脱下来,那种半遮掩的样子,似乎别有一番风韵。 嬴政没来得及脱完,刘彻忽然上前一步,两个人倒在榻上,刘彻将他压在身子底下,嬴政下意识的全身僵硬,用一种戒备的眼神看着他。 刘彻用低哑的嗓音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去亲吻着嬴政的眼睛,道:“就是这样的眼神……” 麻痒痒的亲吻落在自己眼睛上,嬴政立刻闭上眼睛,对方的嘴唇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烧的他眼皮发疼。 只是嬴政下一刻,忽然感到下身一凉,刘彻抬起他的腿来,将嬴政的裤子退了下来,就让嬴政浑身赤裸的躺在自己身下。 嬴政的腿下意识的收拢了一下,却被刘彻扣住了他的脚踝,刘彻托起他的一条腿来,另一只手抚摸着嬴政光裸的胸膛,顺着胸膛一路往下,避开了对方敏感的地方,直接顺着腿内侧往后去摸去,在嬴政的股缝间轻轻摩挲了两下。 “嗯!” 嬴政的腰身一阵哆嗦,猛地睁大眼睛,刘彻的手指毫无征兆的就探进了那紧闭的穴口里。 刘彻看着他的反应,感受着手指被灼热紧致所包围,整个人都冲动起来,一股燥热袭上了刘彻的脑袋,看着嬴政一条腿被自己托起,另一条腿无力的瘫软在榻上,这种毫无保留的姿势,也让刘彻兴奋不已,若不是怕嬴政难受,现在就想直接进去。 嬴政感觉着后面的肿胀,刘彻的手指总是一曲一弯的在里面不断的抠弄,或者是抽送的摩擦,那种摩擦的感觉,和抠弄敏感点的感觉,都让他有些禁不住的喘息。 嬴政眯起眼,别过头去,极力克制着这种紊乱的呼吸。 炙热的紧致慢慢适应了刘彻的手指,刘彻每一抽动,或者是抠弄,都能引起穴肉一阵猛烈的抽搐,这种抽搐就好像要主动的吞吐一样,一张一合一紧一松的刺激着刘彻的意志。 刘彻将手指一下加到三根,嬴政的腰身狠狠的颤了一下,那种肿胀的感觉一下明显了,嬴政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会慢慢升起一种燥热之感,本身是厌恶的,但下面却慢慢的抬了头。 刘彻见他身体起了反应,笑了一声,猛地将手指全部抽出。 “啊!唔……” 嬴政急促的喘了一口气,震惊的睁大眼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但是难耐的呻吟声仍然被刘彻全部听到了。快速的摩擦让他脑子一白,整个人瘫软在榻上,一下子出了不少汗。 刘彻抽出手来,连上衣都来不及退掉,将嬴政的双腿分开,捏住他的腰身,将自己的那物就顶在对方还在不断微微张合的穴口上摩挲。 嬴政立马从快感的余韵中醒了过来,双手抓住身下的单子,全身僵直着,后穴就处于痉挛的状态,此时被刘彻一摩挲,就更加的把持不住,一阵阵的痉挛,带着麻嗖嗖的快感,袭上了嬴政的头顶。 “嗯……嗯!” 嬴政双手几乎将单子撕扯碎,咬着牙关,但是那种被进入的肿胀、胀痛和不能言语的屈辱感,让他几乎无法忍耐,他只觉一个滚烫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慢的就像煎熬一样,硬生生顶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刘彻那物被嬴政的后穴包裹住,刘彻怕弄伤嬴政,他们的第一次在平阳公主府,并不十分愉快,嬴政流了很多血,刘彻并不想再弄伤他,所以进入的很慢,这也是对自己抑制的一种考验。 刘彻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他抓住嬴政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直到全部顶入,对方发出了一种类似于喟叹的喘息声,让刘彻下腹猛地一紧,埋在嬴政身体里的那物更加的肿胀了。 嬴政也感觉到了,似乎有些惊慌,喉头急促的滚动,放开被咬的发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嘴来无声的喘着气,刘彻能看见嬴政殷红色的舌尖儿,带着润泽的水色。 刘彻眯了一下眼,按住嬴政的腰身,随即猛的将那物抽了出来。 “啊!嗯——” 嬴政闷哼了一声,腰身一弹痉挛起来,扬起脖颈来,那种摩擦的快感比手指不知道放大了多少倍,脑子里一片白光,什么也想不到了,嬴政不自主的放开身下的单子,反而伸手去够住刘彻的按在自己腰上的手,紧紧抓住刘彻的手背。 刘彻不给嬴政喘气的时间,立刻又将那物猛地顶了起来,嬴政仰着脖颈,失神的睁大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却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了,声音似乎被吞在了嗓子里,后穴却因为快感而猛烈的收缩着。 刘彻鼻息粗重,等嬴政的后穴明显适应了自己,就开始抽送了起来.刘彻看着身下的人,常年不受日晒的白皙皮肤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殷红,虽然并不羸弱,夹杂着英气和清秀的身子、赤裸的身子随着自己的顶弄,一下一下不可抑制的晃动起来,每一下顶弄,都能引起嬴政的一身闷哼。 嬴政被刘彻顶送的不由自主起来,酥麻酸软的快感就像潮水一样将他的理智完全湮灭掉,耳边是粘腻的带着微微水渍的欢愉声,甚至是自己微弱的呻吟声,嬴政觉得身子里一股燥热无从发泄,被刘彻折磨的后穴也有一种难耐的奇异感觉。 嬴政的双腿因为快感颤抖着,整个人瘫在床榻上,已经没了力气,刘彻将他抱起来,嬴政只觉对方的衣服磨蹭着自己的胸口,那种麻痒的感觉,更是增加了后穴的难耐。 再加上坐起的姿势,对方的那物已经进入的更深,顶在最敏感的地方,让嬴政一时有些无措,快感灭顶而来。 刘彻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捏住嬴政的下巴,狠狠的将嬴政的嘴唇含在嘴里,近似于撕咬的亲吻着他。 嬴政的舌尖儿被刘彻勾弄着,有些失神哆嗦了一下,也不知为何,只是亲吻而已,但是反而将快感无限的扩大了,嬴政有些无意的回应起来,让刘彻的呼吸更是粗重。 刘彻顺着他的嘴角舔吻着嬴政来不及吞咽的银丝,这种动作让嬴政下面一紧,后穴猛地一缩,刘彻笑了一声,托起嬴政的腰,道:“自己来。” 嬴政听见他说话,这才突然回了神,想起自己刚才的狂乱,心里一阵翻腾,立时将一切神色全都掩藏起来,眯了眯眼,低下头去看着刘彻。 刘彻见他突然收了神色,刚刚那种打破镇定的表情忽然全都不见了,道:“隆虑侯,自己来。” 嬴政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双手改为按着刘彻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咬住后牙,随着刘彻托在自己腰间的手,往上拔起。 他这样一动,刘彻明显的感觉到嬴政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在颤抖,或许是因为自己在动作,反而感触更加的敏感,让嬴政掩藏完美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那种隐忍却克制不住喘息的裂痕,让刘彻看的愈发痴迷。 刘彻见他腰身因为快感不自主的挺起,胸口的一对凸起刚才被刘彻的衣服一摩擦,已经完全挺立起来,有些微微红肿,刘彻眼神一暗,趁着嬴政挺腰,将凸起含在了嘴里。 “唔……” 嬴政一抖,湿濡炙热的感觉一下包裹住了自己的胸膛,刘彻伸出舌头,在嬴政的凸起上狠狠的舔弄碾压,有规律的一圈一圈打着转儿。 嬴政的后穴更是收缩,双腿立时无力,再也支撑不住,扒着刘彻的肩膀瘫软下来。 刘彻托着他的腰,自己忍的也很难受,一翻身将他压在榻上,狠狠进出着。 刘彻顶弄了一会儿,让嬴政翻过去背对着自己,刘彻又从后面把那物顶了进去,因为是背着身,嬴政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下来,将脸埋在榻上,狠狠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再加上下身完全抬头的那物被单子摩擦着,没有多一会儿就泄了出来。 刘彻感觉到嬴政的后穴突然痉挛起来,嬴政的脊背也绷紧起来,刘彻知道他已经纾解出来。 那种包含着力度的后背,并不显得柔弱,在绷紧的时候线条十分好看,不自觉低下头去亲吻着嬴政的后背。 刘彻并不停下来,仍旧一下一下抽送着,嬴政因为发泄过身子一下子脱力,就像一条小船一样,无助的被风浪折磨的摇晃着,嘴唇一张一合,却再无力呻吟出声。 刘彻将他正过来,看着他因为快感而失神的目光,极其乖顺的躺在榻上任由自己进出,刘彻知道他是真的累了,虽然也想放过嬴政,但是心中反而因为嬴政的这番样子更加的燥热起来,克制不住的狠狠的顶入。 嬴政有些出神,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还在快感的余韵之中,后面越来越胀,当一股热流打进来的时候,使劲哆嗦了一下。 刘彻抱住嬴政,将自己那物全部埋入嬴政的体内,过了好一阵,才直起身来,让那物从后穴中抽了出来。 异物从身体里拔出,嬴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后穴因为肿胀无力收缩,被摩擦的充斥着血色的穴口,固摄不住留在体内的白浊,一股一股的冒出来,淌在榻上。 刘彻眯了一下眼,看着嬴政疲惫的样子,不忍心再去弄他,伸出手来轻轻磨蹭着嬴政的穴口。 麻痒的感觉让穴肉立刻记起了方才的欢愉,打起抖来,那留在身体里的白浊更加固摄不住,刘彻甚至都听见了汩汩的粘腻声。 刘彻屏住呼吸,手指在穴口按揉了一下,突然探进了里面轻搅,嬴政因为再次的快感,张开嘴唇,喉头滚动了几下,下面竟然有些抬头的征兆。 刘彻低下头去吻他的嘴唇,手指仍然留恋在后穴里,借着润滑不断的抽送搅弄,狠狠的研磨着嬴政的敏感之处。 嬴政失神的回应着刘彻的亲吻,双腿合拢,后面主动夹住刘彻正在抽送的手指,刘彻听见嬴政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很快在刘彻的抚弄下又发泄了一次。 刘彻轻吻了嬴政的眉心一下,从榻上起来,穿好衣服,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给嬴政盖上被子,出了大帐让内侍送热水过来。 内侍送热水来,见隆虑侯躺在皇上的榻上,盖着被子似乎是睡着了。内侍虽然奇怪,但是也不敢说话,低着头将水放在一边,老老实实的退了出去。 刘彻打湿了布巾,这才撩开被子给嬴政擦拭身体,将嬴政身体里的白浊弄出来,等收拾妥当了,给嬴政又盖好被子,不去打扰他睡觉。 嬴政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但是因为在帐子里,根本看不出来,刘彻躺在外手,还没有起身,但是已经醒了。 刘彻见他一动晃,立刻侧过身去,道:“身体有不舒服么?” 嬴政僵硬了一下,脑子里顿时回想起了昨夜的种种,呼吸有些艰难,身子自然不舒服,但是比起那日在平阳侯府,刘彻确实动作轻了很多,没有来硬的,后面虽然肿胀,幸好没有出血。 嬴政想要说话,但是喉头有些干涩,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刘彻下了床榻,给嬴政倒了杯水,嬴政喝了水才觉得好一些,只不过坐起身来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动作,都让他觉得万分的艰难,一动就更加的疼,后面肿了,难免会疼。 刘彻见他喝了水,这才又坐回床榻上,笑道:“隆虑侯现在可以和朕说说淮南王的事情了,你还在睡的时候,淮南王的人已经又来请皇太后和朕进城去。”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张了张口,说话有些艰涩,道:“皇上现在可以将放在淮南国国相的兵权交给我了么?” 刘彻听他第一句却是这句,昨夜因为欢愉的好心情也被冲淡了不少,笑道:“丞相真是一幅公事公办的口气。” 嬴政没什么表情,道:“卑臣有了兵权,可以调动这些兵士,防止淮南王暗自调兵,再加上卫青李广的护卫,一般的宵小刺客都不能近身,皇上还怕进淮南王宫么?” 刘彻笑道:“若是这么简单,朕还不如把兵权交给卫青,或者交给李广。”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陛下不会这么做。” “为何?” “因为他们是将军,一辈子都在为兵权而生,为兵权而死,皇上信任他们的忠心,也需要防备他们的势力……但卑臣不是。” “好啊。”刘彻点头道:“说的真好,朕就是这么想的……陈蹻,朕越来越觉得你不可思议了,这个条件交换的很好,你这种人若是不在朕的身边……朕会不放心的。” 嬴政道:“卑臣该谢皇上厚爱么?” 刘彻顿了顿,道:“你除了淮南国的兵权还需要什么,朕的目的不只是防备刘安,这一次巡幸,就要彻底端了刘安的老窝。”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若是皇上想要端了淮南王,卑臣还需要一个人。” “就一个人?”刘彻笑道:“是谁?卫青还是李广?” 他说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脸色立刻有些发沉,道:“莫不成是最近和丞相意气相投的霍去病?” 按理说刘彻待霍去病那可是真的捧上了天,不过嬴政不明白,为何刘彻最近提起霍去病,总是一种“无理取闹”的口气。 嬴政摇头道:“都不是。” “都不是?” 嬴政道:“是廷尉署的一个人,张汤。” “张汤?” 刘彻笑了一声,道:“他有多大的能耐,让隆虑侯觉得可以只需要一个张汤,就能连锅端了淮南王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 嬴政笑道:“一个人,或者爱美色,或者爱银钱,但是张汤这个人都不爱,他喜欢的是支配权力的感觉,难能可贵的是,张汤知道是谁能给他这份权力,无价的忠心太过于虚无缥缈,有价的忠心才能更加不遗余力,是不是陛下?” 刘彻听了怔愣一下,随即笑起来,道:“正是,就把张汤派给你,朕写道文书,让他从京城现在就过来。” —— 刘彻和嬴政起了身,穿戴整齐,刘彻对内侍道:“可以请皇太后上车了。” “诺。” 内侍连忙去请皇太后上马车,一众人准备浩浩荡荡的进城,往淮南王皇宫而去。 嬴政动一下都觉得针扎一般的疼,更别说骑马了,不只是后面难受,全身的骨头架子似乎都要散了。 好不容易挨到进了城,淮南王太子亲自来迎接,刘迁一眼就看见骑在马上的嬴政,也不知怎么了,刘迁就觉得今日的嬴政格外的让人挪不开眼去,当即盯着嬴政看了好几眼。 刘彻打起窗帘子,正好看见刘迁色眯眯的盯着嬴政瞧,心里登时打翻了醋坛子,冷笑了一声。 内侍赶紧咳嗽了一声,朗声道:“淮南王太子觐见。” 刘迁听见内侍的声音,才赶忙收回神来,上前叩见刘彻。 一万护卫不可能都进宫去,刘迁见礼之后笑道:“皇上,卑臣已经安顿好了兵士们的休息之处,劳烦让将军带着兵士到营中整顿。” 刘彻坐在马车上,只是撩起车帘子,故意笑了一句,道:“淮南王太子的意思是,淮南王宫这么小,连朕的这些兵士都住不下?” 刘迁赶紧道:“不不,自然不是,卑臣没有怠慢皇上的意思……这个……” “住得下?”刘彻道:“住得下还在磨蹭什么?不是淮南王三请四请的请皇太后进城来住的么?” 刘迁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当即也不敢多言,生怕惹怒了皇帝,自己的脑袋就搬家了,只能唯唯诺诺的应声。 刘安听说刘迁把刘彻的一万护卫都带进宫来了,当即气的直打哆嗦,就算刘迁找了一众的死士,那也顶不了一万之多。 刘陵冷笑道:“父王别生气了,指望着弟弟,您的大业不知什么时候能成呢。皇上素来喜欢美色,当今的卫皇后当年还不是平阳公主府里的一个讴者么,等着一会儿的接风宴,父王多给皇上准备几个美人儿来,什么都齐全了。” 淮南王摆了摆手,道:“行了,你去准备准备。” 刘陵应了一声,退出去准备酒宴的事情。 刘彻一行人进了宫,淮南王带着王宫中的人迎接,自然要客套一番。 嬴政跟在后面,身体难受的厉害,骑在马上难受,但是下了马仍旧不舒服,没见一点好转,连走路都很不利索。 但是嬴政是丞相,也是举足轻重的地位,自然要和淮南王客套,只好将一切不舒服的神色都收敛起来,专心应对淮南王。 淮南王请刘彻一行人入殿,宴席已经摆好了,刘陵翁主亲自安箸,放眼望去果然每个侍奉的侍女姿色都不一般。 刘彻看着这仗势,就知道刘安捣的什么鬼,当下只是笑着夸赞了几句淮南王宫景致不凡。 众人落了座,刘迁的眼睛一直盯在嬴政身上,还想着和嬴政坐一起,不过因为主客有别,所以只好恋恋不舍的坐在了其他位置。 两个人一张桌案,嬴政旁边是李广,霍去病本来想和嬴政坐在一起,他是没看见刘彻的眼神,不过被卫青拽了一下,最后和卫青坐在了一起。 刘安让歌女进来起舞助兴,数十名歌女鱼贯而入,姿色自然比席间侍奉的侍女还要强上不少,领头的讴者年纪也就在二八左右。 刘安笑道:“陛下车马劳顿,既然来了卑臣这里,一定要多多休息几天再走。” 刘彻看着那领头的歌女,确实是上等的容貌,不论是姿色还是气质,对刘安笑道:“淮南真是人杰地灵啊,不管是美食还是美人。” 刘安听刘彻说这句话,当下心中一喜,觉得刘彻果然是被美色给迷住了,赶紧笑道:“承蒙陛下不弃,承蒙陛下不弃,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让陛下笑话了。” 嬴政瞥了一眼刘彻,刘彻此时正面带微笑的专注看着歌舞,嬴政面色都没动一下,随即又收回了目光。 席间刘迁忍不住频频往嬴政身上瞧,终于起了身,走到嬴政边上,托起酒杯,笑道:“丞相大人,我敬你一杯。” 嬴政哪能看不懂他的眼神,只是眯了一下眼,却装作微笑的样子,道:“淮南王太子太客气了,该我敬你才是。” 刘迁被这一笑又是勾走了魂儿,两眼都发直了,刘安看在眼里,就怕刘迁误了事儿,连忙道:“犬儿胡闹了,丞相不必理会犬儿。” 刘彻看着刘迁缠着嬴政,有些不高兴,面上却笑道:“刘迁啊,你看着丞相,是不是觉得有点面熟?” 刘迁心里“咯噔”一下,立马就想到了自己几年前在宫里调戏陈皇后的事情,被刘彻抓到了一个正着,当时面子都丢光了。 刘迁自然记忆很深刻,当即灰头土脸的忙摇手,道:“不不……卑臣没见过丞相……啊不,卑臣昨日是第一次见丞相,没……没觉得眼熟。” 刘安看他这副德行,喝道:“真是失礼,还不快退下。” 刘迁连忙应了一声,觉得十分自讨没趣,就退了回去坐下来,再不敢往嬴政那里瞟了。 跟着刘彻来的一行人都是机警的,李广虽然好酒,但是不敢在席上喝酒,生怕误了大事,刘安只能给刘彻劝酒。 歌女一曲完毕,刘安道:“碧枝,快来给皇上斟酒。” 那领头的歌女一听,当即有些羞赧,低下头来,款款的走到刘彻旁边,给刘彻倒了一杯酒,低声笑道:“皇上,请用。” 刘彻看着那唤作碧枝的女子,也没推辞就喝干了,碧枝连忙给刘彻又倒了一杯酒,随即就跪在一旁伺候着。 刘陵见碧枝似乎很得刘彻的欢心,当即直给她打眼色,碧枝会意,倒酒的时候一歪,不小心溅到刘彻外袍上一点。 女子连忙跪下来,花容失色的给刘彻磕头,那种羸弱的身段,好像马上因为恐惧就会晕过去似的。 嬴政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也说不明白是什么感觉,冷笑了一声,不禁想起了当年在平阳公主府,阳信公主也是导演了这样一幕。 刘彻当然明白是什么用意,换衣服是最容易换到床榻上去的。 刘安装作气怒的样子,呵斥着碧枝,道:“怎么这样莽撞!” 碧枝杏眼含泪,盈盈抽泣,一副可怜的模样,刘安转头对刘彻道:“实在是卑臣管教不严,请陛下责罚,陛下还是先将衣服换下来罢。” 他说着,又对碧枝呵责道:“还不快扶皇上去换衣服?” 碧枝连忙爬起来,刘彻却道:“正好今日朕也累了,就先散了罢。” 刘安没想到刘彻会这么就散席了,刚刚还盯着碧枝,下一刻却要散席,纵是淮南王思虑深重,也想不到刘彻是个什么用意。 刘彻没让碧枝给自己换衣服,宫人引着众人到了下榻的殿中,刘彻让嬴政留了下来,其他人都各自去歇息了。 刘彻挥手让内侍出去,等内侍走了,关好了门,这才笑眯眯的看向嬴政。 嬴政道:“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刘彻坐下来,拍了拍旁边的地方,让嬴政也过来坐,嬴政走过去,刚弯下腰,刘彻却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 嬴政因为动作太大,后面一阵针扎的疼痛,轻轻“嘶”了一声。 刘彻见他皱眉,才记起来,昨夜里两个人有过欢愉,嬴政还不适应自己的欲求。 刘彻放轻了动作,但是仍然不放开嬴政,就让他坐在自己怀里,笑道:“丞相说话这么冷淡,难不成是吃了一个讴者的醋?” 嬴政冷笑了一声,他自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毕竟他和刘彻只不过是交易罢了,道:“陛下若没有吩咐,卑臣就退下去休息了。” 刘彻见他并不回答自己,也不继续问,反而站起来,将嬴政一把打横抱起,放在旁边的床榻上。 嬴政全身一僵,脸色有些发红,盯着刘彻没动,刘彻见他这副防备的样子,笑道:“你以为朕又要?你身子不舒服,朕哪有这么刻薄?” 刘彻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道:“朕特意给你问御医拿的药,敷上点就不那么难受了。” 嬴政一听他管御医拿的药,登时脸上红了白,白了青。 嬴政干巴巴的道:“谢陛下厚爱赐药,微臣惶恐,卑臣自己来就行。” 刘彻也不强求,把药放在了嬴政手心里,还用指尖刮蹭了一下嬴政的手心。 嬴政只觉手心一痒,一股酥麻的感觉顺着手心一直传到小臂,不自主的抖了抖,就见刘彻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 刘彻道:“你就跟朕住在这里,朕有事情还要吩咐你。” 卫青进了房间,刚和衣躺在榻上休憩一会儿,内侍就进来在外禀报道:“大将军,淮南王翁主刘陵来了。” “翁主?” 卫青诧异了一下,随即翻身下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一个翁主怎么会来找自己。 但是卫青不见又不好,只好走了出去,刘陵坐在桌案前,见卫青来了,笑着站起来,道:“大将军,方才酒宴匆匆结束,父王说还没来得及向大将军询问护卫的部署事情,已经备下了一桌酒席,请大将军移步。” 卫青听刘陵说是讨论护卫的部署情况,并不能反驳,但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其实就是想要请卫青过去喝酒,谈谈心。 卫青一向谨小慎微,自然不想过去,但是刘陵已经搬出来这些话,若是卫青不去,那就是失职,毕竟这次护卫的事情是由卫青主要负责的。 刘陵笑道:“大将军,快请罢。” 卫青只迟疑了一下,当即道:“麻烦翁主带路了。” 霍去病还没有进屋,正好看见卫青和淮南王翁主刘陵的背影,现在时间虽然还早,但是不知道卫青和一个翁主去干什么。 霍去病看着卫青的背影,心里突然冒起一种不快的感觉,心想着不会是淮南王翁主看上了舅舅罢?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 霍去病连忙摇了摇头,将自己奇怪的思维赶走,淮南王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女儿来请卫青过去,淮南王必然是知道的,霍去病怕淮南王搞什么诡,觉得还是应该去支会皇上一声才妥当。 霍去病当下转了身,往刘彻下榻的大殿过去,一路上的宫人并不少,但是霍去病进了大殿,却没见到一个宫人的影子。 他有些奇怪,自然不知道是刘彻让宫人退下去的,霍去病迟疑了一下,就走了进去。外室并没有人,他也是知道些规矩的人,当然不能直接就进内室,还没等他来得及朗声通报,就听见一声轻响。 霍去病当即有些僵硬的立在原地,脸上透露出不正常的殷红,霍去病活了两辈子了,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子,自然知道这个响声是什么。 他有些尴尬,刚要转身溜走,就听见刘彻的声音,似乎是叫了一句谁的名字。 霍去病就像被劈中了一样,已经转过身却硬生生顿住了,连步子都迈不开。 刘彻的声音不清晰,但是霍去病隐隐听见是一声“阿蹻”。 连呼吸都屏住了,霍去病心里一时乱糟糟的,想着没有听清或许皇上叫的是陈皇后也说不定,素来有人传皇上对陈皇后念念不忘。 或许叫的是陈皇后的名字…… 但是下一刻却听见一声男子的呻吟声…… 霍去病震惊的睁大了眼睛,转头看了一眼内室,他自然看不见里面的情景,随即心里猛跳,心跳就像擂鼓一样,步子有些踉跄,赶紧出了大殿。 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不知所措的在殿门口踱了几步,又怕里面的人发现自己,稍微顿了一下,抬步走了。 第67章 功德圆满(贰) 刘彻让嬴政留下来,本来是为了应付淮南王的事情。 刘彻让嬴政把那天淮南王刘安在宴席上对嬴政和李广说的话仔细讲了讲,笑道:“看来刘安果然是用心良苦,还妄想动摇李广将军。” 嬴政道:“李广将军无论是资历还是威信,在军中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及,唯一缺的就是时运,若不是李广忠心耿耿,想必换了其他人,已经被淮南王给笼络走了。” 刘彻听了,顿了一下,随即对嬴政笑道:“你呢,换做是隆虑侯,会不会被淮南王笼络走?” 嬴政知他这句话虽然听起来只是玩笑,但是绝对并不是信口说说,必定含着试探在里面。 嬴政也不去巴结他,反而笑道:“陛下安知道淮南王就没有给卑臣开价?卑臣虽然不能比李广将军的战功,但好歹有个不怎么重用的脑袋。” 刘彻一听当即眯了一下眼,俯下身子来,道:“哦?这么说来,淮南王给隆虑侯出的价钱,也很诱人么?” 嬴政没再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似乎笑得还有些不屑,也不知是不屑淮南王还是不屑眼前的刘彻。 刘彻没有支起身体来,借着势头更是压低,嬴政戒备过来不对劲儿的时候,刘彻已经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到在床榻上。 嬴政只觉后腰似乎要折了一搬,酸疼的厉害,根本用不上劲来,后面的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火辣辣的,稍微一动就会针扎一样的疼。 刘彻俯身上来,嘴唇贴着嬴政的耳朵轻轻的摩挲着,一只手放在嬴政的腰间慢慢的揉捻着。 嬴政被他这样一捏,突然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疼猛地袭了上来,让他脑子里一蒙,嘴唇半开着“啊”的轻哼了一声。 刘彻贴着他的耳垂,没头没脑的笑道:“昨夜累着丞相了,朕想了想,还是亲自替你上药才是。” 嬴政刚要反驳一句,刘彻的手又继续揉捏起来,那种酸疼的感觉,一抽一抽的袭上来,让他几乎无法开口,酸疼中夹杂着麻嗖嗖,让全身无力,感觉微妙。 嬴政急喘了两口气,眼尾因为这种微妙的感觉而染上了淡淡的殷红,刘彻看着他这个样子,当即有些燥热,一股冲动从刘彻的下腹涌上来。 刘彻拨开小盒子的盖子,一手扯下嬴政下面的衣衫,嬴政的两条腿就赤条条的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上面的衣衫仍旧衣冠整齐,半遮半掩着下面,这种隐隐绰绰的感觉,反而更加的旖旎,刘彻笑了一声,将嬴政翻过去,轻轻在他臀瓣上一拍,道:“腿曲起来,趴在榻上。” 嬴政全身一抖,也不知是为了被拍的一下,还是为了刘彻所说的屈辱的姿势。 刘彻见他动作极为缓慢,就亲自托起他的腰,让他双膝跪在床榻上,逆着嬴政的腰线将衣服往上推,对方赤裸的腰线和白皙的臀瓣就完全的暴露了出来。 刘彻顺着他的后腰轻轻的抚摸,低下头去亲吻着每一寸的肌肤,能感觉到身下人在发抖,刘彻似乎是在安慰,温声道:“不要动,只是上药而已。” “嗯!” 他的话音一落,嬴政整个人一震,双膝一颤,差点就扑在榻上,刘彻的手指带着冰凉的药膏,一下子探进了嬴政的后面。 粘稠的药膏似乎是被后面炙热的温度所烫化,一下子就阴湿开来,死死闭着,包裹住刘彻手指的紧致猛烈的收缩着,每一下收缩都带起湿濡的水色。 嬴政听见微不可闻的声音,狠狠咬住后牙,隐忍着一声也不哼出来。 刘彻的动作非常温柔,就如同他说的,只是单纯的上药而已,轻轻的旋转着手指,按揉着后面的每一寸。 刘彻觉得自己的忍耐力自从认识嬴政以来,就练就到了一种境界,嬴政白皙的腰身在不断的发着抖,后面的紧致又吞吐着自己的手指,无论是触觉还是视觉都挑衅着刘彻的意志力。 刘彻看着那颜色殷红,处于充血状态的后穴,心里有些不忍,到底也没做的太过分,上完了药就让嬴政起来。 嬴政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殷红,眼睛里有些氤氲,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似乎动作不太自然,刘彻起初还没发现,只不过突地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自己给他上药的时候,嬴政的下面因为刺激已经抬了头,一直没有发泄出来,即使嬴政极力掩饰着,仍旧被刘彻发现了。 刘彻也憋得难受,嬴政都不知道最后两个人是怎么滚到一起的,虽然刘彻真的没有进入自己后面,但是两个人赤裸的相拥,为对方纾解,这些事情都让嬴政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卫青随着刘陵到了一个殿中,淮南王刘安已经在了,刘安见到他,连忙站起来笑道:“大将军来了,快请入座。” 卫青和刘安客套了一句,就坐了下来,刘安笑着对刘陵使了一个眼色,刘陵就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一串侍女鱼贯而入为卫青倒酒布菜,同时进来的还有刘迁。 刘安笑道:“皇上车马劳顿,方才宴席没有多久就散了,老夫还想向大将军询问一些布防的事情,哎呀你看我这淮南,终归是小地方,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怕保卫不好皇上,万一出了差池,客户四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卫青脸上挂了笑意,道:“淮南王过谦了。” 刘安摆手大笑,请卫青饮酒,卫青自然不能喝,道:“此次巡幸卫青有幸被皇上委以护卫的重任,不敢饮酒,多谢淮南王的美意了。” 刘安道:“我常听别人说大将军卫青行事作风一丝不苟,果然如此啊,真是让我佩服。” 他说完了,看了一眼刘迁,又看向卫青,笑道:“这是犬子刘迁,算一算年纪也和大将军相仿,只不过啊,我这个儿子可没有大将军的上进心,一天到晚只知道惹是生非,叫我好生苦恼,大将军若是有空,我一定让犬子多向大将军习学习学。” 卫青根本没想到淮南王是想用刘迁来笼络自己,毕竟刘迁也是个堂堂男子,而且身份地位不低,哪个做父母的想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别人的床榻? 所以卫青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刘陵见卫青无动于衷,似乎不像是父王说的那样,看来并不是好男色。 刘陵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该加把劲儿,当即亲自为卫青添菜。 男女有别,刘陵还是翁主,卫青的秉性又很谨慎,别说碰刘陵的手了,连直视都不曾直视一眼。 一场宴席下来,刘安根本拿卫青毫无办法,卫青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刘安挽留不行,刘陵就站起身来,笑道:“我正好要回去,送送大将军。” 卫青没办法拒绝,就和刘陵两个人走了出来,天色已经黄昏,两人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刘陵翁主的侍从。 刘陵见卫青还是不正眼看自己,心里琢磨了一下,随即装作不胜酒力,脚下踉跄着,正好一声轻叫倒在了卫青怀里。 刘陵扒着卫青的肩膀,窝在他的怀里,嘴里立马发出暧昧旖旎的呻吟声,酥胸一起一伏的紧紧贴着卫青的手臂上。 卫青惊了一下,想要后撤,刘陵却不放开他,下身也贴过来磨蹭自己,他怎么想到大庭广众之下,后面还跟着如此多的宫人,刘陵竟然如此的搂搂抱抱。 霍去病从刘彻的殿里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好,他本该回自己的屋子,但是在屋里徘徊了几步,心里总是落不下来,又出了屋子,不自觉就走到卫青那里去。 卫青仍旧没有回来,里面也没有人,霍去病坐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但是依然不见卫青的影子,霍去病本身心里就烦躁,而且有一种无措的感觉,此时这么久不看见卫青回来,就更加的烦躁。 霍去病踹门出来,发现已经是黄昏了,想要折回自己的屋里去,却正巧看见卫青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刘陵翁主。 那两人似乎没看见自己,刘陵翁主突然就扑进了卫青怀里,在霍去病眼中,卫青也没有闪躲,刘陵的动作越来越暧昧,两个人抱在一起几乎没有缝隙似的。 霍去病当即脑子里“轰隆”一响,顿时觉得胸腔要炸了一样,也不知道到底生什么气,总之这股子邪火愣是无处可发。 霍去病狠狠瞪了卫青一眼,掉头走了。 卫青一抬眼,正好看见霍去病瞪了自己一下,然后掉头走了,卫青当即心里一下就慌了,他对霍去病的感情一直在压抑着,就如同他本身的秉性一样,谨慎着,如果不是那日霍去病出城去迎他,或许卫青能掩藏的更好。 卫青喊了一声“去病”,霍去病却理也没理,就像没听见一样,连步子都不顿,卫青更是着急,当下也不管什么冲撞不冲撞翁主。 刘陵被卫青推开,踉跄了好几步跌在地上,旁边的侍女们赶紧跑过来扶起刘陵。 刘陵跌的生疼,看着卫青追过去的背影,气的牙痒痒,本以为父王说的有误,卫青很可能并不好男色,不过刘陵此时却突然醒悟了,原来卫青心里面是有一个人…… 嬴政晚上在刘彻的殿里住下了,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有大亮,嬴政愣了一会儿神,突然觉得额头一热,哆嗦了一下。 刘彻看他睁开眼发呆,这种样子可不常见,就没有打扰他,只不过嬴政的眼睫就像小羽扇一样,一下一下的微微颤抖着,挠的刘彻心里也有些发痒,一时没忍住,就低头轻吻了一下。 嬴政当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似乎是窝在刘彻怀里的样子,当即脊背一僵,就要退出来。 刘彻将圈在嬴政腰上的手一收,嬴政身子还没大好,“嘶”的抽了口气,刘彻这才放轻了动作,笑道:“丞相起的好早,不再歇息一会儿了么?” 嬴政坐起身来,腰还是很酸,后面涂了药,已经没有火辣辣的感觉,但是也不可能一下就全好了。 嬴政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很冷淡的道:“卑臣今天要去一趟军营,管相国要兵权。” 刘彻听了他的话,才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也坐起身来,道:“朕的圣旨已经写好了,等会儿你拿过去,国相自然给你兵权,不过朕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这些兵虽然已经收归朝廷,但是终究是淮南王的兵……” 嬴政想了一下,开口道:“卑臣请皇上派霍去病跟臣一起去。” “去病?” 刘彻听见从嬴政嘴里说出“霍去病”这三字,顿时心里一阵酸溜溜的感觉,大早上就吃醋的滋味可不是太好,每一天刘彻必定能从嬴政嘴里听到霍去病的名字,刘彻就不明白了,就算霍去病的确是个将才,但是这两人的年纪差的也不小,如何能“志气相投”起来。 刘彻装作不在意的道:“去病啊……去病是挺好,率直有胆识,但是丞相为何会想让去病跟你去,而不是更有资历和经验的卫青或者李广?” 嬴政不明白刘彻吃醋的心里,道:“卫青是大将军,李广是飞将军,这两位将军的声名在外,若是去一趟军营,难免引起淮南王的戒备。” 刘彻点了点头,笑道:“是有道理。” 嬴政又道:“霍去病虽然年纪还轻,但是依卑臣的了解,无论是胆识还是智谋都毋庸置疑……唔!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彻忽然倾身过去,将他压在床榻上,俯下头含住了嬴政的嘴唇。 刘彻突如其来的亲吻十分霸道,几乎是要将嬴政就地正法的气势。刘彻的舌尖探进嬴政的嘴里,时轻时重的摩挲着描摹着,勾起嬴政的舌头一起。 嬴政被这个亲吻弄的连连打颤,口腔里酥麻的感觉,似乎更容易上头,嬴政顿时像喝了酒一样,眼睛有些氤氲,浑身使不上劲儿来,身子瘫软在榻上,任由刘彻亲吻着。 刘彻顺着嬴政的嘴角一路往下,在他的脖颈上舔吻,嬴政被快感弄的有些失神,极其驯服的扬起脖颈来,刘彻用舌尖儿打着转的舔吻,用牙齿轻轻的撕咬。 “啊……” 嬴政全身震了一下,刘彻在他的脖颈上落了一个印记,这才抬起头来,声音因为情欲有些沙哑,笑道:“大清早的在床榻上谈论别的男人,朕可是会吃味的。” 嬴政听着他的嗓音,有些轻微的沙哑,夹杂着温柔的笑意,声音虽然很低,却让嬴政尾椎骨一酸,一种酥麻的感觉顺着脊梁窜了上来。 嬴政连忙掩饰起刚才失神的情欲,将刘彻推开,坐起身来把衣服穿上,道:“卑臣先告辞了。” 刘彻没再留他,挥了挥手,就看着嬴政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了出去。 嬴政回了自己的屋子,洗漱了一番,也没有注意脖颈上的痕迹,就准备去找霍去病一起去军营走一趟。 他到了霍去病屋子,敲了半天门,里面似乎没人,嬴政想着霍去病若是不在屋里,那必定就在卫青那里,毕竟卫青是霍去病的舅舅,听人说这个大将军极其疼爱自己的外甥。 嬴政往卫青那处去,还没有来得及敲门,就见门突然打开了,霍去病从里面莽莽撞撞的出来,没想到会看见嬴政,脸上当即闪过浓浓的诧异,随即有些慌神,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霍去病脸上有些不正常的殷红,张了张嘴,声音却是意外的嘶哑,连忙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丞……丞相,有事么?” 嬴政也没注意霍去病的不自然,道:“找你和我出去一趟。” 霍去病点了两下头,嬴政道:“走罢。” 霍去病这才脸上有些难色,又咳嗽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道:“我……我要先回去一趟,丞相等我一会儿。” 嬴政也没多想,反正是等一会儿,就让霍去病去了。 霍去病回了自己屋子,将门关上,靠在门上双腿几乎站不住,一直在打颤,因为之前嬴政站在自己面前,霍去病极力加紧后面,此时因为松懈下来,他顿时觉得后面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顺着自己的腿流了下来。 霍去病喉头猛烈的滚动了两下,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昨夜的事情,卫青在众人面前一直是恭谨从容的形象,霍去病也从没见过舅舅那番样子,有着军人天生来的粗鲁,却又刻意压抑着冲动,霍去病还记得自己被进入的时候,那种不能言语的情欲…… 他只觉得整个人又变得燥热起来,连忙摇了摇头,当即去取了干净的衣服,又弄了些水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等换好了衣服,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出门来,嬴政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见他出来就准备往外走。 霍去病方才因为怕嬴政发现什么,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就怕自己的表情或者动作不太自然,所以也没有多瞧。现在才注意到,对方的脖颈上有个淡淡的红色印迹,霍去病昨夜尝到欢愉的滋味,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自主的记起在皇上殿里听到的声音,顿时眼神有些乱闪,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 第68章 军印 嬴政倒是发觉了霍去病的不自然,只不过他没注意自己有什么不妥。 霍去病见嬴政回头看自己,赶紧快步跟上去,两人一起出了淮南王宫,两个人很默契的选择了坐马车而不是骑马,虽然各怀心思,只不过二人身子都不太舒服…… 霍去病坐在车上,总是不自主的去瞟嬴政脖颈上的吻痕,瞟一眼之后立马收回神去,这种事情又不好去问嬴政,只觉得十分尴尬。 霍去病望着窗外,他那时候发现刘彻和嬴政的事情,非常的震惊,而且不知所措,但是当自己和卫青的事情尘埃落定,霍去病觉得似乎又没什么,只要这两个人是真心的就好,但是霍去病不由的又想了想,依着嬴政这种秉性,真心恐怕是难之又难了。 到了辕门前,早有一块大石碑,上面赫然写着“文官下车武官下马”的字样,旁边有兵士把守,马车就停了下来。 侍从撩开帘子,道:“丞相,到了。” 嬴政向外看去,见守卫的兵士双目如炬训练有素,又看了看威严的石碑,不禁笑道:“淮南的兵,果然不同凡响啊。” 霍去病上辈子也是天天和士兵打交道的,自然一眼就看的出来,这种兵士必然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 自从汉室的七国之乱之后,景帝一直采取打压诸侯的策略,剥削诸侯王的兵力和权力,各个诸侯国都比之前削弱了许多,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和朝廷抗衡。 虽然刘彻即位之后,采取的是安抚政策,但是正如刘彻的思想一样,表面看起来是儒家的仁爱之心,其实内在是采取法家的实力霸术一样,对诸侯王只是外在的安抚,并没有赋予太多的实权。 这样一来,按理说无论是其他王侯也好,还是淮南王也好,都不该有这样的军队。 嬴政慧眼如炬,自然一眼就看得明白,这个淮南王怕是准备了不少时候了。 嬴政从车上下来,霍去病也跟着下来。 兵士上前,上下看了一眼嬴政,很霸的道:“是谁?” 嬴政笑道:“敝姓陈,一个蹻字。” 那士兵并不买账,道:“不管你是谁,有勘合么?没有勘合谁也不能进。” 霍去病上辈子就在军营中,这辈子又是被当做武将培养,凡是出身军营的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暴躁,一听那兵士的口气,立刻有些发怒,刚想上前就被嬴政拦住了。 嬴政又笑了一声,道:“勘合不曾有,但是有圣旨,请你进去叫你们将军和淮南国国相来这儿接旨。”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被仔细叠起来的黄锦帛出来,捏住一个角儿轻轻一抖,锦帛立时轻飘飘的展开,却像带着千金的力度,让那士兵看的一颤。 那士兵心里有些犯嘀咕,忙收起了霸道的口气,道:“是圣旨来了……那请大人进去坐。” “不了。”嬴政已经收敛了笑意,面上不带一丝表情,连语气也冰凉凉的,道:“就说陈蹻请国相和将军下马石前接旨。” 那兵士再不敢说一句话,立刻掉头小跑着往辕门里去。 霍去病真是不得不佩服嬴政,他上辈子也是极为佩服嬴政的,就算一个人再有能力,如果他不能做伯乐,必然需要一个慧眼是英雄的伯乐,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虽然嬴政也有自己的缺点,但是他无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伯乐。 嬴政和霍去病等了一会儿,就见有一群人从辕门里趋步出来,带头的是一个穿着官袍的老者,后面有几个大将打扮的人。 这些人到了面前,赶紧跪下来,带头的老者颤巍巍的道:“淮南国国相接旨。” 嬴政这才把圣旨展开宣读,意思很简单,为了保护御驾,皇上在淮南国巡幸期间,所有军队由嬴政亲手接管,直到皇上的御驾回京。 国相是朝廷派来的人,自然没有任何的异议,但是军营里的那些将军可不是朝廷的人,他们都是淮南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听了嬴政的话,不由自主的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人抬起头来,道:“敢问大人,皇上一路走来,可是都将地方的兵权收归上去了么?” 嬴政听了他的话,就知道淮南军不可能这么容易交跪兵权,道:“圣旨上并没有写这句,我也无法回答你。” 那人听了一愣,随即一口气堵上来,真是被憋了个正着。 霍去病一听,差点没笑出来。 国相双手接旨,笑道:“丞相大人远道而来,请入营小坐一会儿罢。” 嬴政笑道:“我正想见识见识淮南的军队。” 国相将嬴政和霍去病迎进去,那些将军们落后了一点儿。有些不满朝廷的这一举动,但是又不敢议论,毕竟现在兵权都在国相手里,他们也只是空壳子的将军,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 嬴政进了屋子,国相让兵士端上水来,随即又拿出一个盒子,恭恭敬敬的放在桌案上,道:“丞相大人,这里面就是印信,请您查验。” 嬴政打开盒盖,果然见到军印躺在里面,拿起来掂了掂,这时候那些将军们已经进了屋子,他们看见军印不禁有些不乐意,但是也无能为力。 一个将军道:“大人,我们都是粗人,有话也就直说了,收了军印无非就是想要护驾,但是您一个文臣,懂得调兵遣将么?真有个什么事儿,别说护驾了。” 霍去病瞪了那人一眼,只不过现在的他年纪还轻,虽然英气但是终归眉清目秀的,这一眼也没什么能让人惧怕的。 霍去病的名头还留在京城里,若在京城里提起没人不知道,但是在淮南,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嬴政笑道:“就知道你们会不服气,我虽然是一个文臣,但是我身边的这位可不是文臣。” 他说着看了一眼霍去病,一种将军们哄笑起来,道:“那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 嬴政不等霍去病发火,道:“我在没来之前,一直听说淮南王宫中门客众多,有八个人声望非凡,号称‘八公’,其中一位剑艺精湛,素有‘淮南第一剑客’之称,是不是?” 将军笑道:“确实是这么回事,大人说的是雷被。” 嬴政道:“既然如此,不如叫雷被来和我身边的人比划比划。” 国相在淮南呆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雷被什么本事自然见识过,当下有些着急,道:“还是……还是别了罢,两位大人都是钦差,刀剑无眼,不要伤了和气。” 那些将军们才不管国相的话,显然这个老国相镇不住场子,其他人笑道:“既然大人都说了要比划,自然要比划,只是到时候输了,这位小兄弟可不要哭鼻子才对!” 霍去病冷笑了一声,道:“有真本事何必逞口头之勇?” 那些将军们听了冷哼着让开半步,道:“请!” 嬴政当先起身,往外面走去,霍去病跟在后面,国相只能干着急,但是也不能阻拦。 众人到了演武场上,兵士们正在习练,见到众人立刻整齐划一的站好。 那些将军请嬴政和霍去病步上台子,自己也走上去,在人群中看了一眼,这才伸手一指,大声喝道:“雷被,出列!” 被点名的人很快展出一步,应声行礼。 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嬴政又准确的抓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雷被号称淮南八公之首,试想一个被淮南王器重的人才,怎么可能在军营中只做一个小小的兵士,连校尉都没混上来,被一群耀武扬威的将军们呼来喝去。 雷被的名头在淮南地界确实响亮,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雷被的秉性很不讨淮南王喜欢,必定是得罪了淮南王,或者得罪了其他什么重要的人物,才落得这么埋汰的境况。 雷被站出来,那将军道:“这二位是从京城来的钦差大人,想要讨教你雷被的剑术,别丢了脸,听到没有?” 雷被并没有应声,只是抬头看了那将军一眼,又看了看嬴政和霍去病一眼,眼神有些淡漠。 那将军见雷被不应,立时大喝一声:“听到没有!” 雷被垂着头,这才应道:“诺。” 嬴政和众人退到一边,就留霍去病和雷被站在中间,雷被并没有拔剑出鞘,只是拱了一下手。 霍去病看他的神态和样子,似乎倒还是个正人君子,并不像其他人一样狂妄。 那将军一脸得意的笑意,道:“钦差大人,您看着罢,雷被的剑术可不是吹出来的,我们淮南王太子都是雷被的师弟,那可……”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托”的一声,接下来是众人一声惊呼,霍去病和雷被两个人都没有引剑出鞘,只见雷被的宝剑合着剑鞘被霍去病一下击了出去,那势头之大,一直落在台子下面。 嬴政似乎对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笑眯眯的瞧着那说话的将军,道:“去病年纪还小,手上没轻没重,实在是让将军们见笑了。” 那将军的嘴几乎不能合拢,雷被似乎也有些吃惊,看了眼掉在台子下面的宝剑,又看了眼一脸笑意的霍去病,终于醒过神来,抱拳道:“佩服。” 这一下众位将军几乎变成了打自己的嘴巴,刚说了霍去病是没长齐毛的娃娃,结果竟然把淮南第一剑客给打败了。 众位将军虽然狂妄,但是也不是没带眼睛,他们从军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自然看出来了,这个霍去病是有真材实料的主儿,怪不得年纪轻轻的就能做钦差。 刘彻等嬴政走了,自己也起了身,让人伺候完洗漱,淮南王很殷勤的请皇上用膳。 刘彻用了早膳,去了趟王太后那里,王太后气色看起来还不错,终于心满意足的住在了淮南王宫里,心情也好。 王太后见到刘彻脸上也有了笑意,道:“皇上用过早膳了么?” 刘彻笑道:“多谢母亲关心,已经用过了。” 王太后道:“方才刘陵过来了一趟,和我聊了聊天儿,今儿晚上刘陵还要请母亲去花园赏花,皇上也一起罢。” 刘彻知道是刘陵在巴结皇太后,只不过现在自己手里又没有淮南王图谋不轨的证据,所以也不好和皇太后说。 刘彻应付道:“到时候儿子若没有要紧事,一定过去。” “有什么要紧事。”皇太后道:“出来是玩儿的,就好好儿的玩,等回到了京里头,多得是要紧事等皇上来做。” 刘彻道:“是,是,儿子一定到。” 皇太后见刘彻服了软儿,这才觉得舒坦了,道:“要紧的事,都交给丞相去办,丞相不就是辅佐皇上的么,若还要让皇上费心,要他做什么用?” 皇太后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道:“说起来,丞相人呢,人家李广将军还知道给我烤条鱼吃,他在做什么?” 田蚡的死皇太后归结在了嬴政身上,自然会找他的邪火,刘彻也明白这个到底,只是道:“方才儿子让丞相出去办事儿了。” 皇太后其实也不是真的想问嬴政干什么去了,她也懒得听。 刘彻坐了一会儿,陪皇太后说了会儿闲话,皇太后就挥手道:“行了,我想休息了,皇上别忘了晚上来赏花。” “是,那儿子先走了。” 皇太后又挥了挥手,示意可以。 刘彻出来,正往回走,迎面见到一个宫女,手里托着果盘,低着头急匆匆的往这边来,那宫女似乎就像是没看见刘彻一样,直直的往刘彻身上撞。 刘彻侧了一下身子,那宫女其实并没有撞在刘彻身上,只不过蹭了一下,就听宫女立时娇呼了一声,身子不稳将果盘扔了出去,整个人跌在地上。 那宫女抬头看是皇上,立时全身颤抖的跪在地上,浑圆的双肩瑟瑟发抖,看起来楚楚动人,道:“奴婢该死,奴婢无意冲撞皇上,求皇上饶命啊!” 刘彻没想这么大惊小怪的,但是低头看了这宫女一眼,便即明白了,原来这宫女正是昨日在酒宴上献舞的歌女,似乎是叫做“碧枝”。 而这所谓的“冲撞”,其实根本就是淮南王刻意安排好的,一心想要把碧枝送上刘彻的床榻而已。 刘彻并不道破,只是道:“抬起头来。” 碧枝全身又抖了一下,更是楚楚可怜,慢慢将头抬起来,眼睛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抖的如筛糠一样,一抽一抽的弱不禁风,道:“求皇上……饶命……” 刘彻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朕记得你,昨日你来给朕倒过酒,叫……叫碧……” 碧枝心里狂跳,欣喜于皇上竟然还记得自己,那就说明对自己有点意思,当下盈盈拜倒,道:“奴婢碧枝。” “哦对了,是叫做碧枝。” 因为嬴政不在身边,刘彻反而觉得没什么乐趣,在皇太后那里枯坐了一会儿,为的是打发时间,只不过过了这么长时间嬴政还是没回来,刘彻没成想正无聊间,乐子就自己撞了上来。 碧枝的姿色虽然好,但是刘彻所见过的美人成千上万,这种样子也不算十分惊艳,自然入不得刘彻的法眼,尤其这里是淮南王宫,就算是再美的东西,在刘彻眼里,终究带上了一层隔膜。 刘彻心里起了戏弄的心思,想把淮南王调来消遣消遣,于是弯下腰来,伸手捏住碧枝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头来。 碧枝被刘彻一碰,全身都要酥了,惊呼了一声,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羞赧的暼着刘彻,也不敢反抗,极其顺从的抬起头来,故意让自己白皙的颈子露出来。 刘彻瞧她刻意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淮南王怎么就让这点儿斤两的人过来应付自己,难道自己在诸侯王眼里就这么急色么? 刘彻正想着,那碧枝脸色发红,怯生生的柔声道:“皇……皇上,别看奴婢……羞死人了。” 刘彻看她明晃晃的眼神,不禁差点笑出来,咳嗽了一声,正要在戏弄戏弄对方,就看见远处一个身影。 刘彻心里“咯噔”一声,像被一个巨石砸了一样,那身影自然就是嬴政无疑,刘彻想着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生赶巧来,刘彻看着嬴政走远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心虚起来。 赶紧放开碧枝,没再看她一眼,故意放快了步子赶过去。 刘彻走到嬴政身边,对方就像没看见自己一样,刘彻咳嗽了一声,嬴政才装作一副刚刚看到的表情,惊讶道:“皇上怎么在这里?” 说着给刘彻行了个礼。 刘彻看着他的表情,心中发虚的感觉真是越发的扩大了,道:“丞相回来了。” 嬴政道:“正是,刚从军营回来,正要去给陛下回话。” 刘彻点头,道:“进了殿再说罢。” 二人都没提碧枝的事情,嬴政的反应就跟没看见一样,只不过越是这样,刘彻就越觉得心中没底儿。 进了大殿,刘彻让嬴政也坐下来,道:“军营的事情处理好了?” 嬴政笑道:“还要多谢陛下肯借霍去病给卑臣,才能如此的顺利。” “哦?”刘彻轻笑了一声,果然每次听嬴政用这种夸赞的口气说霍去病的时候,心里就不怎么高兴,但是要装作很平和,很不在意,笑道:“看起来去病还帮了你的大忙?” “正是。”嬴政将霍去病打败雷被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彻笑道:“我就知道去病肯定有大将之风,什么淮南第一剑客,也不过尔尔罢了。” 嬴政道:“雷被号称淮南八公之一,曾经在淮南王宫中做门客,声望还不浅,只不过这次在军中见到雷被,这个人却连个校尉也不是,还在做一个小兵,卑臣觉得事有蹊跷,若是想挖掘淮南王的老底儿,不防从这个雷被下手试试看。” 刘彻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些蹊跷,道:“依你看,这个雷被是有真本事没有。” 嬴政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道:“雷被双目如炬,身量不矮,身形挺拔,看起来确实有些真本事,难得的是这个雷被为人恭谨谦卑,并不骄纵……” 嬴政的话还没有说话,刘彻忽然手一撑桌案,欠身起来,就在嬴政的嘴角上亲了一下。 嬴政顿时全身一僵,往后靠了靠,一双凤眼因为惊诧睁得浑圆浑圆的,但是立马又收拢了诧异的表情,变得平淡如水。 刘彻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禁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并不坐好了,而是顺势将嬴政压在地上,又亲了亲他的眼角儿,笑道:“丞相啊,你若把其他男子说的这么好,朕可是会不高兴的。” 嬴政躺在地上,并没有反抗,也不避讳对方的直视,道:“卑臣也是实话实说,若陛下喜欢听诳语,卑臣倒是会说。” 刘彻难得见他这么乖顺一次,伸出舌尖儿来,轻轻舔吻着他的耳廓,“你说说,什么是诳语。” “啊……” 嬴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那种湿濡温热的感觉唤起了已经食髓知味的快感。 嬴政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身体,尽量放松,淡笑着道:“既然皇上让卑臣说诳语,卑臣……唔……卑臣可就说了。” 刘彻感觉到他身子发僵,绷着一股劲儿,可是却因为自己给予的亲吻而发抖,禁不住有些得意,道:“你说。” 只是刘彻没想到,就听嬴政道:“皇上经世之才,雄才大略,成就鼎盛,功越百王……嗯!” 刘彻被他说得这一串“诳语”气的笑起来,低下头去轻轻撕咬着嬴政的耳垂,随即用手隔着嬴政的衣服,轻轻捏起对方胸前的凸起来揉弄,嬴政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抑制不住的呻吟给打断了。 刘彻吻着嬴政因为隔靴搔痒的快感而迷离的眼睛,笑道:“你放心,总有一天……你所说的诳语,都会变成实话……大实话。” 刘陵去巴结完皇太后就往淮南王那里去,正好刘迁也在,刘陵笑道:“父王,女儿请了皇太后今儿晚上提灯赏花,想必皇上到时候也会去。” 淮南王脸上露出了难色,似乎非常踟蹰,相反的刘迁一听,立时有些惊喜,道:“太好了父王!咱们就趁着天黑守卫不严,把刘彻给干掉!” 刘安更是皱眉,道:“这个办法……不行,寡人还得再想想……” 刘迁一听,立刻急了,道:“父王,您还要想什么啊!已经十年了,您的大计想了十年,再想什么都没了,全被刘彻这个小儿给夺走了!父王,我已经把雷被从军营中叫过来了,他是第一剑客,功夫没的说,就让他去刺杀刘彻,大黑天的,一准儿没错!” 刘安道:“可是你们要知道,如果雷被失手了,护驾不严可是死罪!” 刘陵咯咯一笑,道:“父王,您不必担心这点,女儿早为您想好了说辞。” 刘安道:“什么说辞?” 刘陵笑道:“父王想想看,卫青是什么人?李广是什么人?那不都是刘彻的心头肉么,现在正在集中兵力打击匈奴,皇上不可能不要卫青和李广这两块心头肉,对不对?他们二人除了是打击匈奴的得力大将之外,还是这次巡幸的护驾将军,若是皇上被行刺了,他们二人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父王只要咬定了若是责罚您,就必须一视同仁的责罚卫青和李广,皇上一定会作罢的。” 刘安一听这话,脸上才渐渐有了笑意,道:“是这样,是这样没错!” 刘迁道:“父王,还等什么!” 刘安点了点头,道:“来,你们来看。” 他说着,将书柜上的竹简挪开,把书柜上的暗格扣开,里面并排放着一道圣旨,几个官印,还有一个玉玺。 刘安将圣旨拿出来,展开来,刘迁一看,竟然是白的,一个字儿没写,道:“父王,这怎么是白的?” 刘安笑了起来,道:“傻孩子,让你平时多读书,你偏生不爱习学,这圣旨自然是等着寡人来写。” 他说着,指着暗格中的玉玺和官印,道:“皇上、丞相、御史大夫、太尉的印信都在这里,这是寡人废了很长时间才让人打造出来的精工活计,有了这些,圣旨上不管写什么,都能以假乱真。” 刘迁惊了一跳,原来淮南王是想要假传圣旨。 刘迁不禁想到了窦婴,窦婴被满门抄斩,就为了伪造圣旨的事情。 刘安道:“刺杀刘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咱们还是要准备着起兵,等雷被一得手,寡人就会把这道圣旨放下去,圣旨上就写着,朔方城新主城,皇上要求各个地方的富人豪强,都要在限定期限之内搬到朔方城去,而且还要为建城捐钱捐力……要知道,百姓最怕的是什么,自然就是迁徙,让他们离开根深蒂固的家乡,那就等于杀了他们,大批的迁移自然会引起民意众怒!而富贵人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让他们大批的出钱!只要这道圣旨下去,就会有无数的百姓和富豪反抗,到时候咱们就顺应民意,举兵清君侧!” 刘迁和刘陵一听,心中都是高兴,这个办法简直太过完美了,到时候刘彻被刺杀,京城群龙无首,绝对会不堪一击。 刘迁道:“这!这太好了!父王谋划的果然周密!” 刘安道:“咱们现在还不要高兴的太早,一切尚未尘埃落地,需要谨谨慎慎的,尤其是你,你的秉性太过于毛躁,这档口不要给我惹事,你素来和雷被不和,这次需要雷被替咱们办事,别再去找他的晦气了,知道么!” 刘迁有些不服气,道:“只要雷被不是眼高于顶,拿鼻孔子看着我,儿子也不会找他晦气,本来就是,什么东西,就是个门客而已。” 刘安听了,拍了一下桌案,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总之别去惹雷被,听到了没有!” 刘迁这才不紧不慢的道:“儿子知道了,我知道轻重。” 等刘迁走了,刘陵才道:“父王,我看弟弟嘴上说知道轻重,其实心里头什么也不知道,还是找人看紧了他罢,别在这时候惹事出来,那可就是功亏一篑了。” 刘安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道:“你去把雷被给寡人叫来,我要和他说话,剩下的你也不用管了,赶紧去准备晚上的宴席。” “诺。” 刘陵应了一声,就去叫雷被进来,自己去准备晚上赏花的事情了。 霍去病虽然比武取胜了,但是他昨日身子才初试欢愉,而且雷被也不是宵小之徒,本事并不小,和雷被比武是非常勉强的事情。 而且霍去病生性好强,赢也要赢的光彩,自然会出全力,甚至勉强自己出十二分的力气。 表面看起来是威风了,军营中的人都佩服他,后来大家坐在一起说话,听说他是大将军卫青的亲外甥,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做军人的,哪有不想打匈奴的,哪有不佩服卫青的,卫青将匈奴人打得屁滚尿流,在这些兵士眼里简直就是神话,在汉室以来就未曾有过,而作为外甥的霍去病,也就被兵士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霍去病身子不舒服,尤其昨日是第一次,而且手头上并没有什么润滑的东西。霍去病出来的着急,也没有上药,只是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只能勉强坚持着。 好在嬴政没在军营多待,拿了军印就准备回去了,霍去病也就跟着回去。 进了王宫,他和嬴政告了辞,赶紧回去准备休息,他现在全身酸疼,后面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火辣辣的直发烧,而且每一动似乎都要撕裂了一般。 霍去病板着脸,额头上沁出了不少的汗,刚回到屋子,敏锐的发觉屋里竟然有人,他刚要问是谁,里面的人似乎也发现有人进来了,就走出来。 霍去病顿时脸上白了红,红了白的,极为精彩纷呈,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舅舅卫青无疑了。 卫青见到霍去病,脸上也有一瞬间的不太自然,只是看到他额头上的汗,还有发白的脸色,赶紧上前扶住他,道“是不是不舒服,快去躺会儿。” 霍去病只觉被卫青握着的手腕,似乎在发烧一样,不过是简单的握住,可霍去病就感到到了一股酥麻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霍去病沾到床榻的时候,嘴里“嘶”抽了一口冷气,疼得他汗一下子就滚了下来。 卫青见他的样子,道:“你躺下来,我替你上药。” 霍去病一听,顿时全身都绷紧了,赶紧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很难得的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殷红,连耳朵尖儿都在微微发红。 卫青见到这副景象,不自觉的下腹一紧,一股冲动涌了上来,他还记得霍去病失神的勾住自己脖颈,紧紧夹住自己的腰身的样子,想到这里,他的喉头狠狠的滚动了好几下。 卫青极力压下心中的燥热感,道:“去病听话,你是御前郎官,还要负责皇上的安全,若是身上不舒服不行。” 他说着伸手过去,霍去病下意识的缩了一下,倒不是他厌恶卫青的触碰,只不过昨日二人才疯狂的欢愉,让霍去病实在是不好意思,下意识就躲了一下。 而卫青向来心思沉,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并不想对霍去病明示,见到对方躲开自己,心里不觉有些发凉,想着这样也对,毕竟去病是自己的外甥,哪有像自己这样做舅舅的,理所应当的会被厌恶,会被恶心。 霍去病没注意他的表情,道:“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卫青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拳,站起身来,道:“那你睡罢,我不打扰你了。”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盒放在桌案上,没再说一句话,掉头就出去了。 霍去病听着远去的跫音和关门的声音,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只是他也没工夫想,实在是太累了,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霍去病睡得很沉,但是并不踏实,他觉得自己一会儿冷一会热,耳边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明知道是在做梦,就是醒不过来,意识很模糊。 他觉得自己全身有些躁动,后面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被撑开,一阵阵酥麻的感觉涌了上来,就像潮水一样,一波大过一波,阵阵的席卷而来,让他不自主张开了嘴,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充斥着快感的甜腻的呻吟。 因为是在梦中,霍去病也没有力气去克制自己可耻而奇怪的呻吟声,后面进入的物什虽然越来越快,虽然并不像昨夜那样炙热,但是每一下都顶弄在自己的敏感处上,让他极为难过,努力的挺起腰身,寻找着解脱。 霍去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昏沉了,似乎快要天黑,他猛地坐起来,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一下午。 刚一坐起,一股酸软的感觉一下袭了上来,只不过后面竟然不是那么疼了,虽然仍旧不太舒服,不过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有些清凉。 霍去病还在纳闷,不经意撇头一看,桌案上的小盒子不知何时变到了床榻上。 霍去病有些奇怪,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他掀开被子,刚想要下床,整个人突然愣住了,猛地一哆嗦,突然记起来自己睡的时候明明是和衣的,因为太累了,所以根本顾不上什么,也没有盖被子,而此时竟然只着了里衣里裤,还盖着被子。 霍去病猛地想起梦中那种食髓知味的快感…… 这时候似乎有跫音近了,卫青一身戎装走了进来,腰上还别着宝剑,见到霍去病醒了,上前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发觉并不热了,道:“还难受么?你有些发热,睡了一下午了。” 霍去病摇了摇头。 卫青这才松了口气,道:“快起来罢,淮南王翁主请皇太后和皇上去花园提灯赏花,你也要去护卫。” 霍去病应了一声,卫青从旁边给他拿来衣服,自己的衣服被整整齐齐的叠着,霍去病一眼就看出来了,是卫青叠的,他太熟悉卫青的习惯了,就连摆放衣服的习惯都一清二楚。 他忽然明白,自己发热的时候,肯定就是卫青在照顾自己,后面肯定也上了药,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就好了这么多,而那种燥热的快感…… 霍去病脸上一烧,没再往下想,赶紧穿戴整齐,卫青拿过挂在墙上的佩剑给他,替他别在腰间,二人就出了屋,往刘彻的大殿去了。 刘彻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带着嬴政去花园赴宴。 刘彻道:“你说皇太后非要让朕去赏花,是不是淮南王的意思。” 嬴政轻笑了一声,道:“卑臣反而觉得是皇上的刘陵妹妹的意思。” 刘彻被他噎了一下,道:“总之宴无好宴。” 他说完了,似乎想起什么,对嬴政道:“一会儿你不要多饮酒。” “皇上还怕卑臣因酒误事么。” 刘彻笑道:“朕是顾及你的身子,不要饮太多酒,免得身子不舒服……” 他说着,手还在嬴政的腰上揉了一把。 嬴政的腰被他弄得一酸,两条腿有些无力,微微发了一下抖,赶紧躲开一步。 刘彻看他戒备的样子,不禁心里一笑,也不再去闹他,这时候卫青李广霍去病到了,刘彻就被众人簇拥着,往花园去了。 皇太后到的很早,已经坐在了环水的亭子里,淮南王刘安和淮南王翁主刘陵陪在旁边,似乎气氛很好,逗得皇太后有说有笑的。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旁边有宫人提着灯,这让刘彻想起了那日自己在未央湖边宴请嬴政的景象。 刘彻收敛了一下心神,抬步走过去。 第69章 受伤 淮南王刘安和翁主刘陵一见皇上来了,赶紧站起身来行礼。 皇太后笑道:“今日不必拘礼小节,皇上啊,你也快过来坐。” 刘彻笑着应了一声,就坐在了皇太后的旁边,然后道:“淮南王坐啊,你们也坐下来。” 他说着用眼睛看了一眼嬴政卫青和李广,三人应声坐了下来,霍去病虽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但是终究只是一个郎官,还不能和诸侯王平起平坐,所以只能站在一旁。 有侍女上前来给众人斟酒,刘彻抿了一口酒,笑道:“淮南王这宫里景色的确不凡啊,照着灯赏花也别有一番风味。” 淮南王笑道:“卑臣这里的风景,还是太俗气了,让皇上见笑了。” 刘彻摇头道:“这就挺好,若是王宫和皇宫一样了,也就没地方提现君臣之别,你说是不是?” 刘安一听这句,心里登时打鼓,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察觉自己准备举事的事情,总之这句话实在是高深莫测,让心中有鬼的淮南王刘安心里不安生。 刘彻反而没有深究自己说的话,说完了也就过去了,脸上始终带着愉悦的微笑,道:“朕好久都没看见皇太后这么高兴了,全赖淮南王的功劳。” “卑臣不敢当。”刘安笑道:“是皇太后给卑臣面子。” 正说着话,刘彻突然道:“诶,今日怎么怎么不见刘迁?” 刘安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道:“犬儿与人比武,伤了手臂,所以就没过来,卑臣让他在房中休息。” 刘彻装作惊讶的样子,道:“谁这么大胆敢伤刘迁的手臂?” 刘安笑道:“纯粹是刀剑无眼,犬儿也就喜欢这一套,打不过人偏要去打,怨不得别人。” “难得淮南王有这样的心胸啊。” 刘彻和刘安又客套了几句,今日刘陵显得话很少,其实并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她心里紧张,一会儿酒过三巡的时候,雷被就要出来行刺,成败就在此一举,所以刘陵十分的紧张,也就比平日话少了。 嬴政的观察力何等敏锐,自然能看出刘陵的不同寻常,若是在平日里,刘陵早就插起话来了。 淮南王见刘彻不怎么喝酒,赶紧起身来敬酒,笑道:“皇上一路车马劳顿,这酒是卑臣珍藏已久的,一定要开怀享用才行。” 刘安都站起来了,刘彻也没有不给面子的理由,笑着和刘安对饮了一杯,酒劲儿很大,而且很容易上头,刘彻虽然善饮,但是这酒的劲儿也大了些,面上装作无事,笑道:“来,众位也喝,这酒确实是好酒啊。” 霍去病身子不舒服,又是站着,站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状况,本想偷偷溜走就完了,他出了小亭子,刚要往自己的屋子去,就见假山后面黑影一闪。 因为这个地方离着皇上喝酒的小亭子很近,霍去病心中登时一提,也顾不得身上难受,呵了一声“是谁”。 那黑影稍微顿了一下,猛地扑出去袭击霍去病,霍去病闪身躲开,只觉身子一阵一阵的钝疼,后面那块似乎又撕裂了,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只不过霍去病管不得这么多,立马抽出腰上的佩剑,“叮”的一声将刺客的一击隔开。 此时正好有宫人路过,看到这个场面惊叫了一声,王宫里的侍卫立时就出动包抄过来。 那刺客见势头不好,立时趁侍卫还不多,抽身不再恋战。 亭子里也听到了动静,卫青回头一看,没有了霍去病的影子,心里登时“咯噔”一声,霍去病身上不得劲儿,再加上一阵阵有刺客的喊声,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过来。 卫青立马站起身来,对刘彻道:“陛下,卑将……” “你去罢。” 刘彻不等他说完就知道了,挥手让卫青过去看看,反正自己身边还有李广将军。 淮南王刘安和翁主刘陵都没有想到精心部署的计划,会被突然大乱,也不知道为何雷被就会被侍卫给发现了。 刘安眼眸一动,当下装作很着急的对刘彻道:“皇上,宫里溜进了刺客,请皇上暂且回殿。” 刘彻看了刘安一眼,笑道:“朕的大将军都过去看了,难道还能有什么问题不成?一个不成气候的宵小刺客而已。” 他说完了,瞥斜着淮南王,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道:“淮南王实在是太小心了。” 刘安本意没想让刘彻回殿去,只是装作很悠君而已,他还想着雷被总是被发现了,以他淮南第一剑客的名声,王宫的侍卫也绝对拦不住他,刺杀刘彻还是有些机会的。 刘陵终归是女子,别看平日里一副在男子面前也游刃有余的样子,但是论镇定比淮南王逊色了不少。 她此时更是紧张,连脸都发白了,一句话也不说,屏气凝神的。 皇太后一听有刺客,当下不是很高兴,道:“好好儿的赏花,被刺客搅了兴致。” 刘安赔罪道:“都是卑臣的过错,让刺客溜进了王宫,打扰了皇上和皇太后的雅兴,卑臣罪该万死。” 皇太后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杂乱的声音忽然近了,一个黑影一闪扑近。 刘安和刘陵见到对方都心中狂喜,就知道王宫的侍卫拦不住雷被,刘安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大喊了一声“有刺客啊!” 只不过亭子附近他特意没有敢拍侍卫,全都是伺候的宫女侍女,她们这些女子一见这个场面,都是惊叫着抱头跑开。 侍女们提着的灯掉在了地上,一下子光线暗了不少。 刘彻心里一沉,赶紧站起身来,他下意识的去拉旁边的嬴政,嬴政的手腕被扣住,感受到接触自己皮肤那股温热的温度,不禁轻轻抖了一下。 刘彻抓住嬴政,道:“快走。” 李广见到光线一按,立时全神戒备,“嗤”的一声引剑出鞘。 那个黑影并不去和李广硬碰硬,立马像刘彻抢过去,刘彻正拽着嬴政往外走,突见刺客过来,向旁边闪了一下,嬴政被他拽了一个踉跄,只觉胳膊一凉,接下来一篇温热,血一下就涌了出来,把衣服和胳膊给染红了。 刘彻听见嬴政的抽气声,登时惊觉嬴政受了伤,那刺客一击不中,并没有停手,反而继续袭击刘彻。 刘彻不敢再躲,毕竟嬴政和自己离得很近,自己躲开了受伤的就会是嬴政,刚刚只是上了手臂,若是再偏一点,刘彻心里猛地一凉。 刘彻将嬴政拽在自己怀里,只是稍一停顿,顿时后背一阵巨疼,嬴政看见他将自己护起来的样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似乎根本没有想到。 嬴政确实想不到,一个做君王的,为何在这种时候去保护一个根本面和心不合的丞相,只是在这震惊的当口,嬴政心中千回百转,却立马回神,和刘彻对视了一眼。 就听“噗通”一声,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旁边的湖水里。 这一下四下更是杂乱,李广见到皇上和丞相掉进了湖水里,更是着急,卫青和霍去病还有王宫的侍卫赶了过来,那刺客不能再逗留,而且刘彻掉在了水里根本没法再找,于是立时抽身抢出人群,不见了踪影。 皇太后见到这个场面,又是生气,又是惊慌,已经晕了过去。 李广见到卫青和霍去病,急忙喊道:“皇上落水了!” 卫青刚要去救,就见水面“哗啦”一响,嬴政架着刘彻从水里冒出来,刘彻已经没了意识。 刘安和刘陵见状,也不知道刘彻是死是活,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又不能表露出来。 卫青李广霍去病抢到岸边,将二人拽了上来,刘彻后背有血迹,完全不省人事,嬴政身上也有血迹,胳膊上的血还在往外冒。 卫青一见,也不能分什么君臣之别,赶紧将不省人事的刘彻背,往亭子外走。 刘安看见刘彻苍白的脸色,心中狂喜,喊道:“快找大夫,皇上受伤了!还有!快扶皇太后去休息!” 众人到了殿中,刘安找来的大夫并没有进去,李广拦在外面,道:“随御驾的御医已经在里面了,闲杂人等一概不能入内,淮南王请外面等罢。” “这……这……寡人是着急啊。” 淮南王道:“随行的御医人手够用么?皇上伤的怎么样?” 李广一直在外面护卫,从夜里开始,一直到了天明,御医都没出来,他也不知道实情,道:“淮南王,不是卑将不告诉您,我实在也不知道,里面捣腾半天了,就是不见一个人出来。” 霍去病坐在大殿的台阶上,他身上也有伤口,已经被淮南王招来的大夫包扎了一下,全是皮外伤,也没有什么大碍。 卫青站在他旁边,就听霍去病道:“这么半天了还不出来,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霍去病刚一站起身,就被卫青拦住了,道:“你又不懂医术,进去也是添乱。” 霍去病顿了一下,随即目光有些失色,道:“都是我的失职,若是拦下了刺客,皇上和丞相也不必受伤。” 卫青见霍去病这幅模样,登时有些心疼,拍了拍霍去病的肩膀,道:“别想了,不会有事的。” 正说话间,殿中的御医终于走了出来,他面色凝重的厉害,李广一见赶紧上前,大嗓门的道:“皇上怎么样?” 那御医看了看旁边的众人,尤其看了看刘安和刘陵,随即似乎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将李广拽到旁边去,低声说了两句话。 李广是直性子的人,听了御医的话,佩剑“啪嗒”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惊诧的喝道:“什么!皇上不行了!”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面色都是不同,刘安和刘陵对视了一眼,又是惊又是喜,但是不能够表露出来,只好隐藏在心里,但是面上仍旧透露着亢奋。 而霍去病则是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踉跄了两步,卫青从后面托住他,握住了他的手臂,霍去病回头看了卫青一眼,卫青眼里似乎别有深意,霍去病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镇定了下来。 做镇定不了的当属是李广了,他本身就是暴脾气,现在更是暴躁的不得了,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直接闯进大殿去。 淮南王刘安和翁主刘陵见状,也就顺势跟着一起进了大殿。 刘彻躺在内室,因为后背受了伤,只能侧躺着面朝里,外面还跪着许多的御医,嬴政站在一旁,胳膊已经被简单包扎过了,面色也很凝重。 刘安一见,赶忙对嬴政道:“丞相,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 嬴政稍微迟疑,随即才道:“不瞒淮南王,皇上现在的情况并不好,身上不止后背这一处伤,每一处伤口都很深,御医也有些束手无策。” 刘安心下狂喜,但是面上装作着急,道:“需要什么药材,一定和寡人说,一定要医好皇上!” 刘陵道:“父王,咱们不要打扰皇上清净了,快让御医再看看罢。” 刘安点点头,这才带着人出去了。 李广看了皇上不省人事的样子,心里着急,但是又怕太大声打扰了御医看伤,只好在殿里踱了两步,随即又出了殿,在外面踱步。 正这时候,一个官员从远处走来,提着衣角步上台阶,走到殿前,霍去病一见,竟然是张汤,张汤是廷尉署的人,虽然有时候会被调出去公干,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在淮南王宫看见他。 张汤在殿外等了一会儿,就被人传了进去。 张汤也听说了皇上遇刺的事情,一进去但见皇上躺在榻上,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昏睡着,但是在殿外听了几耳朵风声,似乎皇上的伤势不好了。 嬴政见张汤来了,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刘彻,道:“大人随我来罢。” 他说罢了,就走到外室去,张汤赶紧躬身跟随到外室去。 嬴政走到外室,坐了下来,张汤很守本分,就垂首立在一边,等着嬴政发话。 他是被皇上一张圣旨,从京城里调出来的,圣旨上说自己需要听丞相的调令,张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等着嬴政开口。 嬴政顿了一会儿,才道:“皇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罢。” “回丞相,卑臣……是看到了。” 嬴政笑道:“听你话里有话啊。” 张汤一副恭敬的样子,道:“卑臣只是眼睛看到了,但是心中有疑问。” “你是聪明人。” 嬴政点了点头,继续道:“张汤,这件事事关重大,皇上要委派你心腹之臣,你可要当得起这份信任。” “卑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嬴政从怀中一探,拿出一件用红布包着的小印,交给张汤。 张汤伸手拿过去,嬴政示意他打开来看。 张汤小心翼翼的将红布解开,登时有些发愣,他虽然官阶并不太高,但是在廷尉署天天弹劾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手中托着的是军印。 嬴政道:“这是淮南王军队的官印,现在由你全权掌握,张汤,皇上命你现在开始,暗中调查淮南王,淮南军在必要时候,供你调动。” 张汤听到嬴政的话,顿时心里一阵热血沸腾,这么大的权利,去弹劾一个王爷,这是何等的权力,让张汤一下兴奋的不能自已。 嬴政笑道:“皇上御赐,淮南王刚刚也亲眼所见,皇上命不久矣,一定会加快谋反的步骤,这个时候最容易露出马脚,张汤,不要辜负皇上对你的信任。” “诺!” 张汤立时跪下来,道:“卑臣定当不辱命。” 嬴政点头,道:“军印在迫不得已之时才可以动用。” “卑臣知道,这个道理卑臣还是能明白的。” 嬴政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很简单,张汤,这件事只有皇上,你我三个人知道,若让第四个人知道,那可是灭族的罪过,你懂么?” 张汤听着嬴政满含笑意的话,不禁全身抖了抖,赶紧点头道:“懂!卑臣懂的。” 嬴政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张汤出去了。 他这才站起身来,又转到内室,让其他人都出去,等宫人们都出去了,嬴政道:“事情都已近吩咐妥当了,看淮南王的样子,似乎是深信不疑,相信老狐狸很快会露出尾巴的。” 躺在床榻上没有生气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紧跟着就听刘彻抽了一口冷气,道:“这个刺客,朕后背的伤口怕是不浅罢。” 嬴政面上带着笑意,道:“若是浅了,怎么能骗过淮南王这个老奸巨猾的人?” 刘彻不能转过身来,虽然看不见嬴政脸上的笑意,但是对方话里的笑意还是很浓的,自己也笑道:“淮南王可让朕吃了不少苦头,若是张汤抓不住这个只狐狸的尾巴,朕一定拔了张汤的皮。” “皇上就等着看好戏罢。” 刘彻点了点头,似乎这么一个小动作都能牵动伤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丞相还在么。” 嬴政道:“皇上没让卑臣退下去,卑臣自然还在。” 刘彻笑了一声,但是立马又收敛了笑意,道:“你有没有想过,朕方才为什么不躲开刺客的这一下?阿蹻,你想过么?” 嬴政听了他这一句,登时如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当地,他没想过,因为他总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于复杂,只要一去深究,心里就会有一种复杂感,困惑,杂乱,还有一点儿刺痛。 那时候刘彻确实可以躲开的,但是明显的刘彻没有躲,反而将自己护在怀里,硬生生用后背接下这一下,若是那刺客出手再狠一点儿,或许刘彻真的没命了。 只是嬴政听到这一声“阿蹻”,心里复杂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嬴政斩了一会儿没说话,过了良久良久,声音很淡然的道:“陛下,陈皇后已经去世了。” 嬴政说完这句话,再没逗留,转身出了内室。 刘彻没想到嬴政会说这么一句,顿时有点泄气,不禁苦笑了一下,想必对方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刘安和刘陵从殿中出来,立马匆匆到了书房,刘迁因为太过于毛躁,所以刘安怕他误了大事就没让他出席,并不是和人比武受了伤。 刘迁见他们回来,赶紧站起身来迎上去,道:“父王,我都听到风声了!” 刘安满脸的笑意,止不住的得意,顺了顺自己的胡子,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刘迁道:“父王,到底怎么样了,刘彻那小儿是不是死了?” 刘安冷笑了一声,道:“死还没有死,不过离死也差不多了,就差一口气吊着。” 刘迁当下大喜,道:“这个时候,父王就该实行计划了!现在再不实行,还待什么时候!” 刘陵也道:“是啊父王,您的圣旨还是白的,快点写罢,写完了趁着众臣群龙无首的时候,把圣旨发下去,引起民意,父王才好顺应民意,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刘安被他们说的,好像自己已经登上了皇位一样,脸上止不住的笑意,从暗格里将圣旨,官印玉玺全都拿出来放在桌案上。 刘陵和刘迁两眼放光的盯着圣旨,刘安提起笔,在圣旨上落笔,正向他们谋划的那样,假圣旨上让大批地方的豪绅搬到新建好的朔方城去,那里还是战乱的地方,自然没人愿意搬迁,而且对于汉人来说,家乡是根深蒂固的地方,谁愿意背井离乡,越是富有的人,越不愿意,这样大面积的背井离乡,势必会引起不满。 淮南王写好,扔下毛笔,随即在上面盖上了玺印,他双手托起圣旨,放在面前轻轻的吹着未干的玺印,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似乎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刘迁道:“父王,还等什么,赶紧发布下去把,儿子已经等不及要叫你父皇了!” 刘安一听“父皇”两个字,心里那叫一个畅快,禁不住大笑起来,道:“好好!说的好,刘彻小儿一直心高气傲,看看他现在怎么和寡人斗!” 刘陵见刘迁讨好了淮南王,也不甘示弱,甜甜的笑道:“父皇以后就要改口说‘朕’了。” “对,对。”刘安点头道:“是这样,以后就要改口说‘朕’了,一下子真是不适应啊。” 三人对着大笑,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人来通传刘安,说京城廷尉署的人来了。 刘安一惊,吓得面无人色,刘陵赶紧安慰道:“父皇您放心罢,咱们设计的这么周密,肯定不是为的这件事,你就安安心心的去见,反正现在大局已定,大不了杀了廷尉,一了百了!” 刘安点点头,这才出了书房,廷尉署来的人自然就是张汤了。 张汤见到淮南王,面上冷笑道:“淮南王,有人上疏弹劾你儿子。” 刘安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道:“这……这从何说起啊?” 张汤笑着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帛来,展开道:“淮南王,你的侄子刘健上京状告了淮南王太子刘迁。” “这……” 刘安登时大惊,但是强作镇定,道:“不知犬儿什么地方做的不妥当?” 刘迁也有些慌张,一听刘健的名字顿时觉得不好。 张汤道:“刘健状告刘迁专横嚣张,目无王法,问淮南王刘安教子不严之罪。” 张汤说完了,又把锦帛放进怀里,道:“这件事情还要禀明圣上,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但是圣上现在……等圣上一醒来,卑臣就会去禀明圣上,刘迁你的所作所为,最好想想清楚再到廷尉署去。” 他说完,面上很嚣张的一甩袖子就走了。 张汤的举止和行为让刘安十分的恼火,只不过是廷尉署的一个官员,竟然对自己这么不尊敬。 刘安正在气头上,又想起刘迁的事情,当即怒不可遏的道:“你这个不孝子,你说!你怎么又和刘健结了仇?让他千里迢迢的到京城去告你的状!” 刘迁面有难色,支吾了半天,道:“父王,这就是个小事儿!儿子也没想到刘健会这么小心眼子,去京城告状了啊!” “小事?你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做了什么小事?刘健可是我的侄子,就算再不待见你,也要看着我的面子,可是他这次都去京城了,还是小事?” 刘陵见淮南王对刘迁发火,心里不禁笑起来,准备添一把火,道:“父王,您可不知道,刘迁他什么都当做小事儿,也不想想父王这正是成败一线的当口,他所说的小事儿啊,是因为一个歌女,和刘健争风吃醋,结果倒好,把刘健的一只耳朵给割了下来!” 刘安气的差点厥过去,劈手给了刘迁一个嘴巴子,喝道:“你这个不孝子!你想气死我!这都是什么当口了,还争风吃醋?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刘迁很不服气,道:“父王,反正现在大局已定,还怕张汤不成?刘健就算是再告状,刘彻这个小儿也醒不过来了。” 刘迁说着,瞪了刘陵一眼,怕刘安还和自己过不去,于是岔开话题,道:“父王,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个圣旨发下去,还有呢,那个雷被……要怎么处理,他可是知道咱们大事的人,若是不处理干净了,可比刘健的分量要大得多,后患无穷啊父王!” 淮南王听刘迁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雷被留不了了,尤其雷被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喜欢金银,看起来不是很好拉拢,若是留着肯定是个祸根。 刘安对刘迁道:“这件事情交给你了,把雷被……” 他说着比划了一下。 刘迁当即会意,道:“您放心好了。” 刘安又感叹道:“雷被是人才啊,功夫又好,唉,以后淮南八公就要少了一个。” 刘陵笑道:“怕什么,以后天下都是父皇的,怎么能只有八公呢。” 入了夜,殿里仍然没有什么动静,李广负责带兵守卫在殿门前,卫青和霍去病就暂时退了下去,等着天明之后接班。 霍去病受了些轻伤,没当一回事,他觉得若是自己身体没有不舒服,那个刺客一定不能怎么样的。 卫青把他送回了屋子,并没有立刻走,道:“你的伤口怎么样,我看看。” 霍去病道:“御医包扎了一下,已经没事了,都不疼了,舅舅回去歇息罢。” 卫青道:“那么简单的包扎怎么行,不养好了伤,落了病根,以后要怎么去打仗?” 霍去病还想再说话,卫青已经走过来,顺门熟路的从霍去病随行的东西里拿出了伤药和包扎的绷带,这些东西都是卫青给他准备的,常年行军打仗,磕碰是免不得的,卫青已经习惯带着这些东西,而他也是将霍去病当做将军培养的,自然会让他常年带着这些。 卫青坐到他面前,道:“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霍去病动作有些迟疑,自己的上是在小腹上,若是包扎肯定要退下衣服,不过霍去病想着,都是男人又何必这么扭扭捏捏的,况且那天晚上也只不过是个意外而已。 霍去病顿了一下,很干脆的将上衣和着里衣一起全都退掉,常年不禁风吹日晒的白皙皮肤裸露在了外面。 霍去病是娇生惯养的武将,在皇宫中养尊处优,但是经常习武让他并不羸弱,这种白皙的带着力度的线条,有一种特殊的旖旎韵味。 卫青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克制住自己的躁动,面色如常的将伤药打开,洒在绷带上放在一边,然后有伸手去解开霍去病身上包扎的绷带。 因为还流着血就包扎上,血迹凝固之后就沾在了绷带上,这样解下来难免会撕扯伤口,卫青自认为是个粗人,但是仍然把动作放的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霍去病。 霍去病虽然感觉到了疼,但是却没有功夫去想有多疼,卫青那因为习武打仗而生了剥茧的手指,时而轻触到自己的皮肤,让霍去病整个人神经都绷紧了,脸上有些涨红,紧紧咬着后牙,只不过面色可以掩饰,皮肤上泛起的细细的颗粒却不能掩饰。 卫青很给就给他包扎好了,道:“虽然伤口不深,但是很大,你小心些。” “我知道了。” 霍去病点点头,道:“舅舅回去休息罢,明日一早还要替班呢。” 卫青没再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嬴政回了自己的屋子,张汤又来了一次,张汤将刚才引蛇出洞的事情和嬴政说了一遍。 嬴政笑道:“这是个好办法,想必淮南王被你这样一激,很快就会有动作了罢。” 张汤笑道:“正是,现在就差一点儿证据,有了证据,卑臣才好去搜查。” 嬴政点头,道:“也就是这一点儿证据不好找,还要大人您多费心呢。” 张汤连忙口称不敢,赔笑道:“卑臣能被皇上重用,全赖丞相您的举荐,往后若是丞相有事情,只需要吩咐一句,卑臣是万死也不辞啊。” 嬴政嘴角挑了一下,道:“我可是记下了大人这句话,以后可不能赖账。” 张汤笑道:“这怎么敢,怎么敢。” 嬴政道:“行了,大人回去罢,你往我这里来也小心一些,别让淮南王看出什么。” “这个自然。” 张汤应声之后就离开了,嬴政坐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去和刘彻说一声张汤的动作,当即起身出去,往大殿去了。 李广让人执着火把,自己在殿门口执剑走来走去,似乎全神戒备,嬴政一过来他就看见了,赶忙迎声去,道:“丞相,这么晚了还来?” 嬴政面上装作忧心忡忡的样子,道:“不看一眼皇上,卑臣是睡不着觉啊,睡着了也不踏实。” 李广信以为真,道:“难得丞相是这份心,快进去罢。” 李广亲自给嬴政推开殿门,嬴政走进去,李广又亲自关闭了殿门。 刘彻睡在里面,已经躺了整整一天了,虽说他的确是受了伤,但是装作命不久矣的样子一趟一天还不能翻身,这也是件辛苦活。 他听见有人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淮南王来试探自己,还在“装死”,但是很快就觉得这个脚步声非常的耳熟,熟悉到已经深入了腠理,印刻在骨子里。 刘彻当即轻声道:“是丞相么?” 嬴政笑道:“皇上不转身也能知道是谁?” 刘彻听见果然是嬴政的声音,笑道:“丞相的跫音,朕再熟悉不过了,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嬴政在旁边坐下来,将张汤引蛇出洞的计策和刘彻说了一遍,道:“淮南王的动作想必也有着一两日了,张汤正在搜集证据,一有证据可以立刻抓人。” 刘彻点点头,道:“张汤果然是办事的料儿,丞相目光如炬啊。” 嬴政禀报完了,就要起身告辞,道:“皇上若没有其他事情吩咐,卑臣就告退了。” 刘彻没有立马开口,就在嬴政以为他默许自己退出去的时候,刘彻忽然开口道:“丞相留下来,陪朕说会儿话罢。” 嬴政驻了足,道:“不知陛下想说什么?” 刘彻想了一会儿,才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嬴政道:“是皮外伤,伤口也不是很深,御医包扎过了。” 刘彻笑了一声,道:“朕……问的是你下面的伤口。” 嬴政盯着刘彻面朝里躺着的背影,眯了一下眼,道:“陛下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将死之人,卑臣恳请陛下专心,命悬一线的人怎么可能说话呢。卑臣要告退了,陛下休息罢。” 他说完了要走,刘彻赶紧出言道:“朕不闹你了,行不行。” 嬴政这才停住步子,刘彻道:“丞相坐到朕旁边来。” 嬴政没有办法,只好抬步过去,刘彻感觉到对方坐在了自己旁边,才继续道:“朕躺了一天,一天都没睁眼见过丞相了,还甚至想念呢。” 嬴政突然记起早上的时候,刘彻对自己说的话,不禁冷笑道:“皇上想见的,是卑臣这张脸罢。” 嬴政说出了口,又觉得自己的口气怪怪的,其实不管是陈皇后,还是陈蹻,到头来都是自己,还不都是一样的么。 他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当时在水边的亭子里,刘彻把自己护在怀里的感觉一样,有点过于复杂,屡也屡不清楚,让嬴政不敢深究。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殿里有些死寂,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刘彻忽然开口,声音中夹杂着笑意,但是笑意却越发的干涩,让人听着并不真实,道:“如果这次可以抓住淮南王,你就是功臣,朕该奖赏你些什么才好?” 他说着顿了一下,没给嬴政回答的机会,道:“丞相,你还记得么,朕答应把隆虑公主下嫁给你的……皇太后现在身子骨不好了,撑不了多久,朕就把公主嫁给你,正好给太后喜庆喜庆怎么样?” 嬴政也不知为何,听见“隆虑公主”四个字,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烦躁,冷笑道:“皇上您确定把隆虑公主嫁给我卑臣,不是诚心想气皇太后的么?皇太后可是一直不待见微臣,怎么可能把宝贝公主嫁给卑臣呢。” 刘彻接口道:“那诸侯王中的翁主郡主,你可以随意挑,只要是你看重的。” 嬴政盯着刘彻躺在床榻上的背影,道:“卑臣可以认为,这是皇上想用亲事来拉拢卑臣么?” 刘彻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丞相说的还真是直接。” 第70章 谋反 刘彻顿了一会儿,才慢条条的道:“朕并不希望用这个方法拉拢你……但是你不明白。” 嬴政不知道他说的“不明白”指什么,刘彻没再说话,嬴政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 刘迁让雷被行刺皇上,雷被只不过是王宫里的食客,早些年因为武艺超群被淮南王刘安招抚,刘迁也跟雷被习学过武艺,但是刘迁自认为武艺超群,不把雷被放在眼里,却又屡次败在雷被手上,所以早就结下了梁子。 这次刘安发话要解决雷被以除后患,刘迁自然抢着去做。 刘迁让人把雷被压过来,雷被被绑着手按在地上,刘迁看着他的穷迫样子,心里直觉得解恨,笑道:“雷被,你知道么,早上廷尉署的人来过,来问本太子的罪,说我淮南王太子仗势欺人,目无王法,我只不过是割掉了刘健的一只耳朵罢了……本太子想了想,若是当时把刘健的两只耳朵都割下来,他怕是也没胆子再上京去告状了……” 刘迁笑着,狠狠踹了雷被一脚,道:“现在就拿你试试手!” 雷被瞪了他一眼,道:“太子这是要过河拆桥了么?” 刘迁装作惊诧的样子,道:“过河拆桥?本太子听不太懂啊。雷被,你有什么苦水儿,等着到了阴间再说罢。” 刘迁说着,挥了一下手,示意侍从把他带下去,笑道:“别脏了本太子的地毯,割完了再把他给我带上来,我要好好欣赏第一剑客没有耳朵的狗样子!对对,再把他的手筋给我挑了,看他还拿什么嚣张!” 下人应声将雷被从地上拽起来,又踢又踹的带了出去。 天已经黑透了,嬴政从殿中出来,往回走去,从昨天开始他就没好好睡过,刘彻顺水推舟做苦肉计,可害苦了这一帮子大臣,嬴政是知道真相的,而其他人还不知道真相,李广现在还以为皇上真的性命垂危。 嬴政进了屋,刚要关门,就听见里面有轻微窸窣声,嬴政登时警觉,里面没有点灯,光线非常暗,看不清楚什么东西。 嬴政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动,里面的人似乎感觉到了他并没有走进来,突然从里面抢出来。 嬴政只觉对方的动作非常快,只是一晃已经到了跟前,门“乓”的一声就被撞上,嬴政下意识后退,却靠在了门板上,对方却没有再往前,而是突然矮身跪下来。 那人离得近,嬴政定眼一瞧,脑子里立马回忆起来,这正是当时在军营里看到的淮南第一剑雷被。 雷被双腿跪在地上,道:“丞相,请您救雷被一命!” 嬴政先没有说话,而是默默打量了他一眼,雷被身上有伤,衣服上有血迹,头发也很散乱,整个人都狼狈不堪,他身上没有带任何的兵刃,这倒是让嬴政松了口气。 嬴政打量完,却没有接雷被的话,而是道:“你不是该在军营,没有本相的命令擅离军营,是杀头的罪过,你知道么?” 雷被身子僵了一下,随即道:“小人有重要的事情想要禀报丞相。” 嬴政又打量了他一眼,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意,道:“雷被,你的一身伤,是怎么弄得?” 雷被道:“小人正要将此事禀报给丞相,淮南王刘安密图造反,淮南王太子刘迁一直记恨小人,将小人绑起来预要割耳剁手。” 嬴政笑了一声,道:“我看你这一身伤,不只是刘迁打得罢?” 雷被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嬴政。 嬴政慢条条的往里走,在桌案旁边坐下来,道:“你的剑术很厉害,所以淮南王派你来趁着赏花的时候,行刺皇上,我猜得对不对?” 雷被连忙磕头,道:“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小人本是王宫里的一名食客,但因为得罪了淮南王太子刘迁,一直不受重用,小人见自己没有出头之日,又听说卫青将军在前线打匈奴,就想着去京城投军,也总比在王宫里受尽白眼的强,结果这件事一说出去,淮南王觉得小人有碍他的谋反计划,就把小人放进了军营里,前些日淮南王太子找到我,逼迫小人行刺皇上,丞相一定要相信小人!” 嬴政笑道了一声,道:“我自然信你,你这种人,不被欺负的狠了,是不会走这一步的……不过雷被,你这一步走的很好,起码证明你还是个聪明人。” “谢丞相信任。” 嬴政道:“估摸着你现在已经和淮南王闹翻了。” “正是。”雷被道:“先在刘迁正在派人搜捕小人,小人是逃出来的。” 嬴政道:“此事不能再耽搁了,越早了解越好。” 他说着站起身来,道:“你在我这里不要乱走,淮南王的人想要搜查我这里还需要点胆子,我出去一趟,等一下让卫青过来。如果淮南王的人来了,也能让卫青顶一会儿。” “谢丞相!”雷被赶紧又磕头。 嬴政出了门,先往卫青那处走了一趟,卫青听说雷被的事情,有些震惊,不过连忙道:“用不用我差人去找张大人来一趟?” 嬴政道:“大将军想得周到,但是声势不要太大,我一会儿带着霍去病去一趟军营,把军队调过来包围王宫。淮南王心思重,雷被投靠的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在调兵之前,都需要大将军周旋了。” 卫青点头,道:“丞相放心罢。” 嬴政和卫青说完,急匆匆的又去找霍去病,霍去病此时已经睡下了,但是睡得并不安稳,听见去敲门声,立时就醒了,他批了一件衣服,翻身下榻就去开门。 嬴政来不及和他说事情的始末,只是让霍去病把戎装穿整齐,带上佩剑,两人连夜骑马赶出了王宫。 霍去病见是往军营去的路,心里“咯噔”一声,立时明白了七八分。 守在下马石前的将士看到嬴政和霍去病,再不敢像第一次那么跋扈,赶紧将二人引进了军营,将士们还在睡觉,听见号角的声音,立刻全都在武场上集合。 嬴政看了一眼武场上密密麻麻的将士们,对霍去病道:“天亮之前要带兵赶回王宫,人手要够,还要快。” 霍去病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些日子,臣也观察了一下,王宫里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卫兵,杂七杂八加起来不过两千左右,撑死了三千。眼下只需要调动精锐骑兵三千,绝对够用了,军营离王宫不太远,训练有素的骑兵,两个时辰之内就能到达。” 嬴政点了点头,道:“按你说的做。” 霍去病当即把军营拿出来调兵遣将,因为之前霍去病在军营里已经立过了威,再加上将士们都知道霍去病是大将军卫青的亲外甥,就更加的信服他。 将士们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将军们可不一样,将军们虽然信服霍去病,但是自己的利益也摆在面前,嬴政紧急调兵去王宫,说明王宫已经岌岌可危,淮南王的心思知道的人不少,这些将军们都是他亲手提拔上来,准备举事的时候用的,所以有的将军并不愿意让自己的骑兵被调遣。 嬴政只是冷飕飕的扫了众人一眼,道:“见军印而不听号令者,辕门前斩首示众,不论是普通的将士,还是校尉,就算是将军,也照斩不误!” 他的话一说出口,众人都面面相觑,虽然有人受过淮南王的提拔,但是提拔和脑袋比起来,确实要权衡一下。 霍去病立马点了三千骑兵,配备上军营里最好的马和兵器,列队在辕门前等候出发。 嬴政催马过来,对霍去病压低了声音道:“你留在营中,我怕军营的事情会让淮南王知道,你要稳住淮南大营。” “诺。” 霍去病应了一声,立刻催马调头,又回了营中,嬴政看了一眼三千人的浩荡队伍,命令将士们出发。 张汤连夜进宫,这件事不可能瞒过淮南王的耳目,淮南王还在奇怪,为何张汤大半夜的进宫来,皇上现在又生死未卜,进宫来又是见谁的呢? 正在刘安奇怪的时候,那边刘迁弄丢了雷被,又有人过来通知他,丞相好像出宫去了。 刘迁心里一抖,他就算再不聪明,也能明白了什么,雷被打伤了自己的随从,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而这个时候丞相正好出宫去,当即心里害怕,想要去告诉淮南王,可是又怕淮南王骂自己不中用。 左思右想之后,刘迁觉得不能再憋着了,终于连夜去见淮南王。 淮南王本来已经睡了,但是张汤进宫的事情并不是小事,下人不敢惊动淮南王,先去禀告的翁主刘陵,刘陵也觉得事有蹊跷,就命人将淮南王叫了起来。 淮南王和刘陵在书房里,正在奇怪这件事情,刘迁就匆匆的过来了。 刘迁见到二人,脸色极为的不好,道:“父王,大事不妙了,雷被打伤了守卫,他跑了!” “什么!” 淮南王“滕”的一下站起来,喝道:“怎么回事,怎么让雷被跑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如果雷被跑去告密,咱们都要完了!” 刘陵一听,心中也突突猛跳,瞪着刘迁,道:“肯定又是你想着法的折腾雷被,都这当口了,还不一刀了解了他,让雷被跑了,这可怎么是好!” 刘迁听刘陵数叨自己,当即也怒了,道:“我怎么知道那雷被如此狡猾!” “好了!不要吵了。” 刘安道:“不要自乱阵脚,雷被就算跑了,他也是行刺皇上的人,如果他自己跑去告密,终究得不到什么好处,没准雷被只是跑了,并没有反叛。” 刘迁心里直打鼓,面上有些迟疑,犹豫了再三,硬着头皮道:“恐怕雷被已经高密了,父王,儿臣听说……丞相连夜出宫去了。” “什……”刘安登时惊得睁大了眼睛,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刘陵赶紧过去扶他,道:“父王,您没事罢!” 刘安甩开刘陵的手,指着刘迁直哆嗦,道:“看看你干的好事!干的好事!现在兵权不在咱们手里,宫里只有两千兵马,如何是好!” 刘迁梗着脖子,道:“都是父王要忍忍忍!已经十年了,您都忍了十年了,这回事老天爷不让咱们忍下去!父王您想,现在皇上醒不过来,就算雷被向陈蹻告了密,咱们有什么可怕的,兵权的确不在咱们手上,但是派过来的国相就算掌握了军印,也掌握不了军心,咱们干脆就反了,让宫里的兵马将皇上的大殿包围了,再派人到军营,让军队来火速支应,到时候不怕他们能搞出什么花活来!” “再想想……再想想……” 淮南王刘安面无人色,只觉自己手脚发凉,不停的打哆嗦,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兵,动了兵,就再无挽回的地步了……” “别想了!” 刘迁抽出佩剑,将桌案“咔嚓”一声劈碎,喝道:“父王您都想了十年了,再想怕是要失去主动的机会了!” 刘安全身一抖,刘陵听了,对淮南王道:“父王,这回弟弟说的有道理,不能再想了,错过了先机,就要被动受敌了。” 刘安咬了咬牙,面色有些发狠,终于道:“快,去召集兵马,准备包围大殿。” 他的话刚说完,三人就听见外面有动静,刘安当即呵了一声“是谁!” 外面的宫人道:“淮南王,皇太后请您过去说话。” 刘安眼眸转了一下,道:“这么晚了,寡人已经睡下了,皇太后怎么请寡人去说话?” 宫人道:“奴才不知道,只是听说皇太后因为皇上的事情,睡不好觉,刚从噩梦中惊醒。” 三人一听这话,才终于松了口气,刘安对刘迁道:“你现在就去调兵,我去见皇太后,正好托住皇太后,不让她起疑心,你就以保护圣驾的名义替换殿前的守卫,如果李广不让换,寡人就只能痛失一名大将了。” 刘迁听了面上露出狠笑,道:“父王您放心罢。” 刘安又对刘陵道:“你派人去一趟军营,让他们火速调兵过来接应。” “诺。”刘陵应了一声。 刘安这才穿戴整齐,从里面出来,有内侍簇拥着淮南王上车,往皇太后住的殿而去。 刘安心里猛跳,他虽然做了决定,但这一招仍旧是兵行险路,这让他心里很不安宁。 刘安闭起眼睛来,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他只觉得闭了一会儿眼,心中终于渐渐安定下来,刘安吐出一口气,撩开窗帘子换换空气。 只是这一撩开帘子,虽然外面天还没亮,但是王宫里的布置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登时大惊失色,喊道:“走错了,这条路不对。” 外面的骑奴没有应声,刘安心里狂跳,面如土色,马车的速度不低,刘安一欠身想要撩开车帘,当即被晃得跌在车厢的地上,刘安跑去撩起车帘,那骑奴这才转过头来看他。 那骑奴面生,刘安没有见过,心中更是觉得不好,刘安强自镇定,喝道:“走错路了,这条不是去见皇太后的路!你叫什么名字,寡人为何没见过你!” 那骑奴年纪不大,见到刘安趴在地上还强自镇定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道:“淮南王,这条路没错,不过不是皇太后请您,是皇上请您……” “皇……皇上?” 刘安睁大了眼睛,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马车一晃荡,跌坐在车厢地上,上下牙咯咯相击,道:“怎么会……” 那骑奴呲牙一笑,道:“还有,回淮南王的话,卑将是虎贲营校尉,赵破奴。” “虎贲营……” 刘安听了赵破奴的话,登时一口气喘不上来,差一点昏死过去。 卫青等张汤进宫来,张汤详细的询问了雷被关于淮南王的事情,又在卫青的护送下,将雷被押到了大殿去。 李广在殿外守卫着,见到卫青一行人,有些诧异,不过还是让他们进去。 刘彻见了雷被,有失血色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琢磨了好半天,道:“卫青,你刚才说,丞相已经去答应调兵了,对不对?” “正是。” 刘彻冷笑了一声,道:“好,在丞相调来兵之前,朕还可以拖淮南王一拖……你现在派人去接淮南王,就说皇太后做了噩梦,要和淮南王说话,快去罢。” 卫青听了禁不住也轻笑一声,道:“卑将遵命。” 淮南王很快就到了殿前,李广见到淮南王,更是诧异,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卫青出来对李广道:“劳烦李将军将大殿守好,没有皇上的旨意,李将军的一兵一卒不能离岗。” “皇上?皇上不是……” 李广乍一听“皇上的旨意”有些奇怪,不过随即一下子就醒悟了,当即点头道:“大将军你就放心好了。” 淮南王被“请”进殿中,刘彻已经不用装死了,虽然后背的伤口还没有好,但是不妨碍什么,刘彻专门穿戴整齐,戴上冕旒,端坐着等着淮南王进来。 刘安一进去就看见了刘彻,刘彻好端端的坐着,根本就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刘彻微笑着盯着刘安,道:“淮南王来了,快请坐。” 刘安牙关还在咯咯相击,他万万想不到,原来自己被刘彻这个小儿给骗了,刘安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最后的机会在刘迁手里,只要刘迁能够替换守卫,将大殿包围,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刘安装作面色如常,给刘彻请安之后就坐下来,笑道:“皇上身子无恙,卑臣也就放心了。” 刘彻笑了一声,道:“难为淮南王这么替朕着想了。” “应当的,应当的。” 刘彻不着急,是为了给嬴政调兵拖延时机,刘安不着急,也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过相反的是,刘安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刘迁包围大殿拖延时间。 二人各怀心思,面上都带着掩饰的笑意。 刘彻道:“对了,刚才给淮南王驾车的校尉,可是朕亲手培养的,淮南王觉得怎么样,还过得去眼么?” 刘安回忆起方才自己狼狈的处境,干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将才之风啊!” 刘彻点点头,随即理了一下袖袍,望了望窗户,天色已经蒙蒙发亮了,于是笑道:“行了,朕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 刘安听“时间差不多”这几个字眼,心里登时又开始猛跳,只能硬着头皮道:“这……卑臣不知皇上说的是什么时间……皇上是想用早膳了么?” 刘彻笑起来,道:“淮南王啊,你就跟朕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这话让刘安惊的不得了,只不过刘彻的表情却让人搞不懂,不像是生气,反而像是在开玩笑。 刘安还存有侥幸心理,道:“不知……不知皇上说的什么,卑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刘彻却在忽然之间收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冷声道:“刘安,朕就来和你聊聊你的忠心。” 他说着,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张汤,张汤立时躬身行了个礼,走到内室去,很快又出来,不过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雷被无疑了。 淮南王见到雷被,惊的都坐不稳身子,还好用手撑了一下才没摔倒。 刘彻的声音冷的可以掉冰渣子,道:“刘安,你说你的忠心天地可鉴,只是你办的事儿,倒是不见得罢。” “这……这是从何说起啊。”刘安死硬着不承认,仍旧装糊涂。 刘彻道:“雷被已经跟朕全都说了,刘安你还不认罪么?” 刘安脸色越来越难看,白了青,青了白,就指望着刘迁能够赶紧过来。 只是下一刻,刘彻猛然一拍桌案,道:“你阻止雷被投军打匈奴,用意何在?” 刘安乍一听拍桌子的声音,心里先是一沉,但是听了后话,心里顿时一松,没想到皇上和自己说的是这件事,一条老命就快被吓没了。 刘安赶紧跪下来,磕头道:“卑臣死罪,卑臣死罪,卑臣实在是舍不得雷被的才华,才阻止雷被去京城投军的,卑臣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望陛下开恩呢!” 刘彻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正着时候,就听外面李广的声音喝了一句,随即外面一片嘈杂,刘安心中一喜,原来是刘迁带兵来了。 刘迁带着两千卫兵,要求替换李广的守卫,卫青跟李广嘱咐过了,李广自然不会让刘迁的人替换了自己的兵,一时间外面有些嘈杂。 李广的卫队已经拔了剑,刘迁的态度非常的嚣张,还在剑拔弩张的时候,殿门突然开了。 刘迁一眼就看头戴冕旒,一身黑色龙袍的刘彻走了出来,登时吓得睁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在刘迁还在震惊的时候,又瞥见了随即而出的淮南王,刘迁见到自己父王也在,更是震惊的不得了,刚才不是说好了父王去拖住皇太后,自己领兵包围的么,不知父王怎么也在这里。 刘彻负着手,慢慢的走出来,后面的伤口还有些疼,不过刘彻装作一脸的云淡风轻,笑道:“好热闹啊,天刚亮,大家就这么勤快啊。” 他说完了,冷眼扫了众人一遍,道:“刘迁,这么早就亲自练兵了?” 刘迁下意识抬眼去看淮南王,刘安刚要把心一横,反正这里自己的兵比刘彻的兵多,但是立马听到有大批的跫音声。 打头的正是卫青和虎贲营的校尉赵破奴,二人领了不少兵来,将刘迁的兵往后逼退了一些。 刘安和刘迁都有些慌神,现在对方的人越来越多了,若是再不赶紧动手,怕是一万护卫马上就要到齐了。 刘彻没说话,用一种睥睨的眼神盯着刘迁,刘迁额头上冒汗,只能去暼刘安。 刘安刚想要鱼死网破,就见远处一队人飞也似的骑马而来。 无论是王宫还是皇宫,都不允许骑马,卫青受封大将军,骑马觐见是何等的荣耀,但是也不见纵马飞驰的。 众人定眼一瞧,那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嬴政。 嬴政到了跟前,勒住缰绳,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看了一眼刘迁和刘安,将手中的一个包裹一样的东西,扔在地上。 那包裹滚了滚,磕到了殿前的台阶才停下来,外面的布登时散了,露出里面的东西来,刘安和刘迁一见,顿时眼前一黑,刘安年纪太大,禁不住惊吓,晃了晃,扶着红木柱子才没有跌倒。 那包裹里,正是刘陵的人头。 嬴政骑在马上,眯起眼来笑着,居高凌下的注视着刘安,道:“刘陵翁主妄图调动淮南驻军,已经被本相斩首,淮南王,你要的兵马已经到齐了,全部包围在王宫外面,是不是想要查阅呢?” 刘安一听,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刘迁见大势已去,想用手中的剑抹脖子,但是抬起了剑,连抹下去的勇气也没有,最终跌坐在地上。 嬴政对卫青使了个眼色,卫青登时让兵士们将刘安和刘迁押起来,刘迁的人马群龙无首,纷纷扔掉兵器投降了。 刘彻见到嬴政领兵而来的一刹那是高兴,但是随着嬴政的动作,心里却隐隐的有些不对劲儿,嬴政那种居高凌下,和临阵指挥的气势,并不像是个将才,而像君王…… 刘彻也眯了眯眼,看着骑在马上的嬴政,不着痕迹的在大袖里攥了攥手。 天色已经大亮,谋反的淮南王和太子刘迁已经被抓下狱,其他由张汤全权立档调查。自始至终没有费一兵一卒。骚乱很快也平息了。 刘彻去给皇太后请早安,皇太后见到他好端端的样子,禁不住问长问短的,看起来也担心的不得了。 刘彻将淮南王造反的事情告诉了皇太后,王太后非常吃惊,没想到刘安一直暗藏祸胎,自己反而中了他的圈套,一直在被淮南王利用。 刘彻请了安从殿中出来,对卫青道:“不再多留了,准备准备,立时启程回京去。” 卫青有些迟疑,道:“陛下,您的伤……” 刘彻抬手制止他的话,道:“不能再等了,为了除掉一个淮南王,朕耽搁了这么多打匈奴的时机,多等一天,匈奴人就多有一天恢复元气的机会。” “诺。” 卫青听了刘彻的话,并不在反驳,当即应声,调头去准备了。 霍去病一直留在军营里,一直到御驾回京的时候,才和众人汇合。 卫青见到霍去病,连忙上下打量了一遍,道:“你在军营里,没有什么事罢?” 霍去病笑道:“我能有什么事?那些人都佩服舅舅佩服的不得了,我留在军营里完全是最轻省的活计,只不过和他们唠唠嗑,聊聊打匈奴而已。没让我亲自去抓淮南王,真是太可惜了!” 卫青见他没有什么不对,反而因为这件事,也不怎么避着自己了,当即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 霍去病道:“舅舅也没受伤罢?” 卫青摇了摇头,霍去病能关心自己,卫青心里当然高兴,可是还没等他高兴完,霍去病又道:“丞相呢?他一个人领着骑兵往回赶,也不知道出没出差错,丞相有受伤么?” 卫青听他提起嬴政,登时一口气憋住了,把方才喜悦的心情给压了回去,卫青对嬴政是佩服的,若不是这样,卫青也不会听他调度指挥,但是正如刘彻奇怪的一样,卫青也觉得,霍去病这种谁也不服的人,怎么就对嬴政服服贴贴的,而且还甚是关心的样子。 卫青喉头滚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对霍去病的想法本身就是不对的,只能不着痕迹的苦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好了,这次没有任何人受伤。” 霍去病这才松口气。 刘彻难得的没有让嬴政参乘,他坐在车里,往京里赶路,虽然是御驾,但是也难免的颠簸,刘彻后背上的伤口有些开裂。 嬴政骑着马在前面,忽然有内侍小跑过来,道:“丞相,皇上的伤有些不好了。” 嬴政愣了一下,随即打马过去,后面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刘彻的伤有些恶化,身上发热,似乎是昏睡过去了,御医正在给刘彻看伤。 嬴政让人安营扎寨,今天就不打算继续走了。 刘彻一直睡着,御医给他敷了伤药,就退出了营帐。 嬴政站在榻前,盯着刘彻看了一会儿,刘彻皱着眉,因为发热似乎睡得并不好,忧虑重重的样子。 做君王的就这样,眉头从来都是皱着的,不管他们多么不可一世,但是终究都是表面,其实总有担心不完的事情,内忧、外患,还有一堆的民生问题。 嬴政就站在榻前,低着头看了良久,他抬起手,看了自己手心良久,自己抓淮南王有功,正是人心所向的时候,而且淮南驻军都听自己的号令,如果这个时候刘彻死了…… 嬴政想着,心中有东西在不断的膨胀,他的手放在刘彻的脖颈上,指甲发白,眯起眼睛,掩藏起严重冷漠狠戾的眼神。 但是过了很长时间,终究没有下去手。 他忽然记起刘彻为何受伤,如果不是那时候他护住自己,想必是可以躲过去的,嬴政是做君王的料子,从小到大,都不会将知恩图报放在心里,在嬴政的眼里,没有恩义,只有利益。 然而嬴政不明白自己,为何这一次会突然“心软”,他使劲的攥了攥手心,一甩袖子,终于转头出了营帐。 嬴政心中想着,并不是为了还刘彻的人情,而是他现在杀了刘彻,名不正言不顺,不知道会不会为别人做了嫁衣。 顺便两讫了,也好…… 因为刘彻的伤势,队伍的速度就慢了一些。 卫子夫听说皇上巡幸要回来了,心中欢喜,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皇上,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寻觅新欢,皇上向来是不缺妃子的。 这次巡幸,皇上都没有带自己去,这已经让卫子夫警铃大震了,人都说小别胜新婚,卫子夫就想趁着这么久不见面的机会,好好的讨一下刘彻的欢心。 没准皇上一高兴,自己可以生一个皇子也说不定。 刘彻回到宫中的时候,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自然要去安抚一下卫子夫,毕竟刘据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该到册封太子的时候了。 卫子夫正在花园里赏花,他没想到刘彻会往自己这边来,皇上回来了两天,忙着处理各种堆积的事务,不是在宣室阁就是在书房,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去见一见皇上。 卫子夫为了这件事情心思更重,她想找卫青来说说话,只不过卫青也忙得厉害,而且卫青因为霍去病,就算不能表露自己的感情,但是也绝对不会娶亲,卫青知道自己一去椒房殿,肯定要被卫子夫缠着说阳信长公主的事情,所以索性就不过去。 刘彻到了花园的时候,卫子夫正临着湖坐着出神,她吓了一跳,心中又惊又喜,赶忙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随即才面带羞赧的盈盈拜下。 刘彻将她扶起来,卫子夫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慢慢靠近刘彻怀里,见刘彻没有生气,就整个人依偎在刘彻怀里,声音很温柔,道:“妾许久都未见皇上,心里惦念的紧,皇上亲自过来看妾,真是让妾喜不自禁。” 刘彻道:“朕也惦念你,据儿怎么样,这些日子又读了什么书么?” 卫子夫听他提起刘据,有些不高兴,但是装作很贤惠,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笑道:“据儿越发的调皮了呢。” “调皮好啊,免得太沉闷了。” 卫子夫依偎在刘彻怀里,轻轻摩挲着刘彻龙袍上的金线,羞赧的道:“皇上,今儿晚上留下来么?” 刘彻没有马上接口,卫子夫怕他又走,赶紧继续道:“皇上留下来罢,不要忙坏了龙体,适当歇息歇息……再者说,妾……妾还想为皇上,生一个皇子呢。” 刘彻听了卫子夫娇滴滴的话,没有高兴,反而眯了一下眼,将卫子夫不着痕迹的从怀里推开,道:“朕也很想歇息,不过实在是太忙了,皇后若是无事,可以多陪陪母亲去,皇太后身子不好,你去和太后多说说话。” 卫子夫脸上羞赧的笑意僵硬着,眼睁睁看着刘彻要走,只好抿了抿嘴,跪下来恭送。 刘彻刚走了几步,就见嬴政抱臂靠在回廊的栏杆上,刘彻心中一突,怕是刚才卫子夫的话肯定让他给听去了,他心里莫名的心虚。 嬴政见刘彻走过来,面色如常,没有一点儿的变化,将一卷竹简呈上去,道:“张汤从淮南王王宫中搜出了伪造的圣旨、玉玺和三公印信,淮南王胞弟衡山王也参与了谋反,谋反的事情已经确凿。” 刘彻一听,脸色有些发沉,将竹简展开来看,冷笑了一声,道:“好个刘安,胆子太大了。” 他说着顿了顿,道:“张汤办事很利落,这回还让他去,取消淮南国、衡山国封地,收归朝廷,改为九江郡、衡山郡。” 嬴政应声,道:“那陛下准备怎么处置淮南王。” 刘彻掂了掂手里的竹简,看了嬴政一眼,随即眼睛平视前面,似乎若有所思,半响才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 “灭族。” “诺。” 刘彻在回廊里坐下来,示意嬴政也坐下来,道:“淮南王的事情这就算处理好了,但是这只是削藩的开头而已……丞相觉得,接下来该是哪个诸侯王?”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齐王年轻,尚没有什么根基,陛下可以先拿下齐国。” 刘彻笑了一下,看着嬴政,道:“为何每一次,丞相都和朕想到一处去了。” 第71章 督战 刘彻道:“齐王虽然年轻,而且极其惧怕他的母亲,但是骨子里还是个有主见的人,也并不好对付。” 他说着,对嬴政笑道:“朕已经想好了,让谁去齐国做这个国相……这个人还和你共事过。” 嬴政看他志在必得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刘彻心中的人选,这个人不怕倒行逆施,确实有铁铮铮的傲骨,只不过有时候无所不用其极了一些,而且在朝廷之中不遗余力的树敌,恐怕并不是太好的人选。 嬴政心中一转,但是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刘彻已经决定了,自己就算说出异议,也只会惹得刘彻不快,有人反对他,作为一个君王,很可能更要一意孤行,来证明自己的决断是对的。 刘彻见他不说话,笑道:“丞相没猜到么,是主父偃。” 嬴政笑了一下,他果然是猜对了的。 嬴政道:“主父偃是个人才,口才好,而且不会华而不实,他的推恩令算是一件大功劳,让他做齐国的国相,也不会落人话柄。” 刘彻道:“果然咱们俩就是想到一处去了,确实是这个道理,朕也觉得好,主父偃是人才啊,有大才,而且难得的忠心耿耿。” 嬴政没再说话,刘彻说完也就没再开口,一时间有些寂静。 这时候有人匆匆从远处小步跑过来,来人是公孙弘,他跑得急,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到了跟前赶紧给刘彻行礼,又对嬴政点头。 刘彻见公孙弘一把年纪了,跑的一头大汗,笑道:“你这么急,为的什么啊?” 公孙弘这才道:“皇上,刚刚得到的消息,御史大夫韩安国……” 刘彻听见韩安国的名字,笑了一声,半是开玩笑的道:“对了,朕还没问呢,韩安国这老儿跑哪里去了,朕回来的时候也不见他迎接,位列三公,就这么干活儿的?” 公孙弘一时面露难色,道:“回陛下,御史大夫他……来不了了。” 刘彻听他这么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响,道:“怎么了?” 公孙弘道:“御史大夫于今早……病逝了。” 刘彻面色如常,只是望着湖面久久没有说话,道:“为何如此突然?御医看过么?” 公孙弘道:“回陛下,御医看过,御史大夫早些就身体不好,又不告病,这是……积劳成疾啊。” 刘彻点了点头,道:“韩安国,是国之大器,文武俱全的大臣,不光是嘴皮子厉害,还能打仗……你们记得么,他虽然是主和派,但是在打匈奴上,眼皮子可是一下都没眨过。” 刘彻说完了,又将目光放在湖面上,良久之后,似乎是在回忆,道:“朕出宫这些日子,辛苦了韩安国,只可惜,他还没看到朕把匈奴打得抱头鼠窜。” 嬴政并没有说话,韩安国从辅佐梁王开始,从梁国的国相开始,可谓是荣耀一时,梁王去世之后一直不得重任,或许田蚡贪赃枉法的事情干了不少,但是不得不说,他还是有识人之明的,若不是田蚡的引荐,韩安国也做不上御史大夫的位置。 正如刘彻说的,韩安国是国之大器,嬴政也可惜了他的才华,就这么没了,只不过生离死别见得太多了,又有更多的生离死别等着,心里渐渐的,也就麻木了。 刘彻收回了神,面色不变,道:“朕方才召了卫青到宣室阁,本来还想着找韩安国去商讨要事,既然这样……丞相跟朕来罢。” 二人到了宣室阁的时候,卫青霍去病已经在外面等候了,同来的还有赵信、苏建、李广、张骞等诸多将军。 众人向刘彻行礼,刘彻率先进了宣室阁,其余众人才跟随着进内。 刘彻坐下来,看着站在宣室内的众人,道:“朕刚刚回宫,就召见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匈奴自从河朔一战,就开始休养生息,朕不能再等了……” 刘彻说着,看向张骞,道:“博望侯,你从西域回来,也熟悉匈奴人的地界,这次就由你为参军。” “诺。” 张骞连忙应声。 刘彻又看向赵信,笑道:“之前大将军跟朕举荐赵信,说他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骁勇善战,而且极为熟悉匈奴人的打法……赵信,这次朕就让你做先锋,不要让朕失望。” 赵信连忙抬头,有些惊喜,要知道战功是按照人头率计算的,先锋虽然危险,但是在军人眼里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立功的机会也大,李广一辈子都想要争取先锋的机会,虽然他在军营里熬出了名头,却始终没当过几次先锋。 李广一听让赵信做先锋,面上立时有些不高兴,道:“皇上,赵信是个新兵蛋子,卑将……” 刘彻抬了一下手,示意他噤声,道:“朕知道李将军也想立功杀敌,不过你们这些人里面,只有赵信最熟悉匈奴人的打法,让他做先锋,既能探路,也能避免不必要的曲折,朕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李将军这次就让一让赵信,到时候也有你冲锋陷阵的机会。” 皇上都坐和事老了,李广再怎么也不能和皇上较劲儿,而且李广虽然嘴上不愿意,但是心里确实也觉得赵信做先锋是正确的选择。 刘彻见李广没再说什么,才笑着看了霍去病一眼,霍去病登时一怔,心里一跳,心想着难不成皇上也让自己出征? 他这么想着,就听刘彻道:“朕一直以来都给去病养了一队御林军,只有八百个人,但是个个都骁勇善战……去病,你想不想带着这八百羽林,出定襄,打匈奴。” 霍去病有些惊喜,道:“卑将自然想。” 卫青一听,微微皱了皱眉,道:“陛下,虽然八百羽林骁勇善战,但是去病终归太过于年轻……卑将怕他在沙场上意气用事。” 刘彻道:“大将军就不要护着去病了,朕都舍得放他出去野一回,去病,朕就封你骠姚校尉,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 霍去病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不曾再上沙场,终于有一天可以再返沙场,还是和匈奴人打仗,顿时心里有些翻滚,连忙拜下,道:“谢陛下!” 卫青见刘彻心意已决,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出声。 刘彻看了一圈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嬴政身上,道:“丞相就随朕,到甘泉宫去督战。”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都有些吃惊,卫青忙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虽然朔方城已经在建设之中,但是朔方仍然是与匈奴人接壤的第一线。甘泉宫虽然处在云岭万重山之中,但是并不能保险,距离匈奴最近的地方只有百里左右,若是匈奴人突然来袭,驻军根本来不及救驾。” 刘彻笑了一声,道:“大将军就是思虑重,匈奴人的骑兵再厉害,也翻不了云岭的高山,匈奴人若真是来了,还有虎贲营等着他们。” 刘彻说着,将笑意收敛起来,道:“你们须知道,将士在前线杀敌,作为皇上,朕虽然不能和他们同甘共苦,但是最起码可以亲自到甘泉宫,登上城顶督战。” 众人听着,确实也是这么回事,如果刘彻真的能亲临甘泉宫督战,那么将是一件鼓舞军心的事情。 刘彻吩咐完,命令苏建和赵信先领所部从定襄出发,会议刚开完,就有一个内侍过来,道:“陛下,皇太后身子不好了,陛下快过去了看看罢。” 刘彻听着一愣,心里一时有些发沉,皇太后的身子早就是一天不顶一天,这一趟出巡并没有让她好起来,因为淮南王造反的事情,皇太后的心情反而更差了,回来之后身子也就比以往更虚弱。 刘彻早就听御医说了,皇太后恐怕也就这些日子了,所以刘彻等不了了,想要立刻发兵攻打匈奴,要知道皇太后一驾崩,那就是国丧,国丧期间不可以用兵,就更别说攻打匈奴了。 刘彻匆忙往东宫赶去,众将军们就从宣室阁出来,各自散了。 嬴政出了宣室阁,他除了是丞相之外,还是皇子的老师,嬴政自然没忘了这点,往太子学舍而去。 小皇子刘据老老实实的坐在学舍里读书,让嬴政没想到的是,卫子夫也在。 小皇子许久都未见嬴政了,一见嬴政立时从座位上跳起来,颠颠地跑过来,小肉手抓住嬴政的衣襟,笑道:“师傅终于回来了,据儿这些天读了好多的书。” 嬴政轻轻捏了你刘据肉肉的小脸蛋,笑道:“皇子似乎长高了。” 刘据拍了拍小胸脯,道:“据儿现在是男子汉,当然长高了。” 嬴政被他逗笑了,似乎刘据有什么不同之处,能将朝政和政权的阴云驱散,让嬴政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嬴政和刘据说了几句话,才抬头和卫子夫行礼。 卫子夫本不想和嬴政说话的,只不过他想和嬴政打听一下巡幸的事情,毕竟自己没有去巡幸,这一路上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寻觅到什么新的美人。 这后宫里太过于安宁,安宁到卫子夫觉得并不安宁。 卫子夫笑道:“丞相实在是劳苦功高,辅佐皇上还要教导据儿。” 嬴政听她着和善的口气,就知道卫子夫的心思,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卑臣惶恐。” 卫子夫一面轻轻扇着羽扇,一面做出唠嗑闲聊的姿态,笑道:“丞相,坐,快坐。” 嬴政展袖坐下来,就听卫子夫道:“丞相是据儿的老师,也就不是外人,我啊,也没把丞相当做外人看,您可千万不要见外才是。” 嬴政只是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卫子夫道:“皇上这巡幸一走好些月,我和据儿娘俩在宫里头,据儿天天嚷嚷着要见父皇,可是这帝王家啊,见个父亲哪有那么容易的……皇上日理万机,回来之后就处理朝政,也不知,是不是忘了我和据儿了。” 卫子夫弯弯绕绕的说着,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道:“我就是想问一问丞相,皇上这一路上,可有看上什么美人没有?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我手里掌握着凤印,就要替皇上分忧,若是皇上真的看上了哪家姑娘,也好不让皇上操心,我就给办妥当了,是不是。” 嬴政听她说的如此贤惠,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卫子夫有些奇怪,道:“丞相为何而笑?” 嬴政道:“皇后娘娘方才还在说,不把卑臣当外人看,怎么说起话来,如此的见外?” “这……” 卫子夫干笑道:“如何见外了?” 嬴政笑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但是说到底,也是个女子,哪有女子想让自己的丈夫宠幸别人的?皇后娘娘只是想问卑臣,这掖庭里是不是又要新加人,何必弯弯绕绕的呢?” 卫子夫再也笑不出来了,虽然这是谁都明白的事情,但是心照不宣就好,一旦说出来就太不给她面子了。 嬴政道:“其实娘娘根本不必担心皇上是不是又有了其他女人……” 卫子夫听他这样说,有些好奇,但是拉不下面子来问,好在嬴政并没有让她追问,继续说道:“不管皇上的后宫里有多少女人,但是皇上的龙脉,只有皇子刘据一个……” 嬴政说着,脸上挂上了一丝不屑的笑意,道:“皇后娘娘最重要的是……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既然您不能为皇上生下一个男儿,那么为何不全心的照料皇子刘据呢?别等到皇后娘娘想要照料的时候,反而没这个机会了。” 卫子夫听了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意识看了一眼窝在嬴政怀里的刘据,道:“据儿出去玩一会儿,别跑远了,听到了么?” 刘据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极为粘着嬴政,卫子夫让他出去,他有些不愿意,但是看见卫子夫并不像说笑的,终归是小孩子,心里有些害怕,应了一声,就颠颠的跑了出去。 卫子夫见刘据出去了,这才冷声道:“丞相是什么意思?” 嬴政笑道:“卑臣的意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刘据是陈皇后的儿子,后来过继给皇后娘娘,这种事情是尽人皆知的,皇后娘娘是怕刘据长大了,终归不是自己亲生的,到时候和自己渐渐生疏。只是……皇后娘娘有没有想过,皇上只要刘据一个皇子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您除了宠爱刘据,还有别的路,可以挑选么?” 卫子夫的脸色青了又白,嬴政每说一句,都正好戳在她的伤口上,卫子夫想给刘彻生儿子,但是奈何皇帝不想再要儿子,正如嬴政所说,她最担心的就是刘据越长越大,反而和自己越来越生疏,到那时候就是养虎为患。 嬴政看着她的表情,道:“娘娘不说话,那表示卑臣言中了……皇后娘娘可千万要记得,您别无可选,做一个聪明的人,保住刘据,熬到了头,皇后就变成了皇太后,若是有幸,也能像窦太皇太后一样风光不可言。”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准备往外走。 卫子夫气的手打哆嗦,喝道:“陈蹻,你是在和谁说话,太放肆了!” 嬴政驻了足,连头也没回,冷声道:“卑臣只是没把皇后娘娘当外人,有话直说了。” 卫子夫听了冷笑一声,道:“陈蹻,就算据儿做了太子,能有你什么好儿?刘据的舅舅是大将军卫青,而不是你!” 嬴政气息一窒,不禁眯了眯眼,虽然嬴政并不想承认,但是或许这就是血里的亲缘,只要刘据一和他撒娇,再铁石的心肠,也硬不起来了。 卫子夫说的没错,嬴政的确不是他的舅舅,因为嬴政和刘据的关系更加的亲厚,这件事情,怕是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 嬴政走出来,刘据正站在学舍旁边的花丛里踢石子,见到嬴政立时跑过去,拽着他的衣角,道:“师傅这就走了么?” 嬴政弯下腰,拍了拍刘据的脑袋,笑道:“自然不是,是来找据儿回去读书的。” 刘据一听,登时睁大了眼睛,一笑起来肉嘟嘟的小脸上一排的酒窝,被嬴政拉着手回了学舍。 卫子夫见刘据和嬴政亲昵的样子,更觉得自己的担心是正确的,嬴政只不过是刘据的舅舅而已,关系就这么亲厚了,若是长久以往下来,定然会听信别人挑拨,就和自己翻脸的。 卫子夫不想再见到嬴政,站起身来,脸色苍白,若有所思的就走了。 嬴政教刘据读书,中午就在学舍和刘据一起用膳,下午又看了一会儿书,刘据本来在写字,但是小耳朵极尖,有人一进来立时就听到了。 刘据一抬头,竟然看见刘彻走进来,当即扔掉笔,跑过去扎进刘彻怀里,刘彻看到儿子也高兴,将他一把抱起来,举了两个高高,笑道:“据儿变沉了。” 刘据笑道:“之前师傅还说据儿变高了呢。” 刘彻随着刘据指的,看了一眼嬴政,又对刘据笑道:“好像确实也高了,据儿长大了。” 刘彻将刘据放下来,让他继续去写字,这才挨着嬴政坐下来,叹了口气,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嬴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刘彻坐了一小会儿,突然侧身靠住嬴政。 嬴政只觉身上一沉,刘彻把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只听刘彻道:“方才朕去了趟东宫,皇太后怕是没多长时间了,打匈奴的兵已经派出去了,朕又召见了主父偃,让他去做齐国的国相,给朕政治一下齐王。公孙弘还给朕添乱,刚又告诉朕,山东大水,七十万灾民之众,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刘彻一面说,一面闭起眼睛来,似乎要靠着嬴政打盹儿,只不过嘴上道:“你替朕想想,还有什么没做,漏做的。” 嬴政道:“打仗要钱,民生也要钱,天灾人祸都需要钱,皇上只靠诸侯王和商户捐钱,是远远不够的……” “哦?”刘彻并没有睁开眼睛,道:“依你说,该怎么才能捞钱?” 嬴政想了一下,道:“将盐铁酒的利权收归国家,这将是一笔很大的收益,陛下觉得呢?” 刘彻笑了一声,道:“好啊,这个点子好,丞相可真是贤内助。” 嬴政听他说“贤内助”三个字,登时全身僵了一下,随即才慢慢放松下来,刘彻并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刘据在写字,刘彻就靠着嬴政休息,一时间学舍里没有了声音,过不多一会儿,刘彻真的就睡着了。 以卫青为主帅,军队从定襄出发,一直向匈奴内地进发,只不过这一仗打得,并不如刘彻想象的那么轻松。 匈奴人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也领教过了卫青的厉害,所以尽量避免与汉军主力的接触,匈奴人仗着自己的骑兵善于奔跑,和汉军实行迂回的策略。 卫青众人想要抓住匈奴人都难,更别说大规模的作战了。 卫青有些着急,皇上的御驾很快就要到甘泉宫督战了,到时候若没有捷报送去甘泉宫,就算皇上来督战,也鼓舞不了士气。 李广道:“匈奴人躲躲闪闪的,老子已经腻歪了这种小搓儿部队,行百里见不到一个人烟,大将军,咱们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辎重部队可都是吃粮食的。” 卫青皱了皱眉,道:“李将军说的有道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李广道:“咱们该地毯式的扫下去,不管匈奴人分布在哪里,将他们驱赶到一起打!” 卫青看向张骞,道:“博望侯觉得,如果兵分开来,在哪里汇合最好?” 张骞走到地图跟前,想了一会儿,指着地图上的一点,道:“自然是在这雀儿湖前。大将军不如将队伍分开两路,从雀儿湖两边展开搜捕,将匈奴人往一起驱赶,到时候两路大军会师,也避免了队伍太散,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危险。” 卫青道:“就如博望侯说的,赵信和苏建为先锋部队,李广将军负责大部队的安全。” 李广张了张口,他想要争取先锋机会,只不过还是把话吞到了肚子里。 众人领命下去,准备整顿一番立时开拔。 霍去病见卫青吩咐完了,又开始和张骞研究地图,凑上去,道:“舅舅,我呢?我也可以打先锋。” 张骞笑了一下,道:“嫖姚校尉想用八百骑兵打先锋么?” 霍去病道:“博望侯可别小看了这八百骑兵,他们不光好看,还重用。” 卫青道:“你就跟着我,不要瞎跑,既然皇上让你出征,你现在就是我的兵,一切听从号令才可以行事,听见了没有?” 霍去病心中有些不甘,想他也曾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重返战场的感觉既兴奋又躁动,那种埋藏在血液里的悸动,是霍去病多少年都没有体会过的了。 霍去病早就想领着兵打先锋,恐怕比李广还要急切。只不过在卫青眼里,霍去病是个年轻人,还很毛躁。 博望侯见状,笑道:“大将军,我看啊,你今日若是不让嫖姚校尉做点什么,他要把军帐都翻了啊。” 卫青叹了口气,博望侯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道:“宝刀总是藏着,终归是要生锈的,大将军不把它亮出来,怎么知道它的厉害?” 卫青看了一眼霍去病,道:“博望侯都给你说话了,你去罢,记得只能带着你的八百人,不要走太远,雀儿湖和大军会合。” 霍去病登时眼睛都亮了,笑道:“大将军放心罢。” 说罢了,立时转身,“哗啦”一声掀开帘子,走出了营帐,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八百铁骑,没一会儿功夫就出发了。 刘彻的御驾前往甘泉宫督战,卫子夫想要跟着去,道:“皇上,您这一去,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才回来,就让妾一起去罢,妾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决计不会添乱的。” 刘彻道:“朕是去督战的,带着你去做着什么,先不说添不添乱,将士们上前线杀敌,也没有带着家眷的。” 卫子夫见说不动刘彻,只好道:“妾知道,只是……只是妾有好些时候,都没有好好儿的陪陪皇上了,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很少来椒房殿了。” 卫子夫这样说着,试探的笑道:“皇上明日就启程去甘泉宫了,今日就留在妾这里,好不好?” 刘彻到椒房殿的时间确实越来越少了,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来安抚安抚卫子夫,道:“朕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和大臣们吩咐,现在陪你一下,马上就要去宣室阁了。” 卫子夫见状,道:“皇上不要太劳累了,若是累了不妨和妾说说话,啊对了,和据儿说说话也行……据儿现在读了很多书,就是……就是不太爱说话,毕竟嘛,据儿一个男孩子,也不喜欢和其他女娃娃们在一起玩耍,去病也上战场去了,就……”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刘彻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卫子夫下意识的住口。 刘彻冷眼看着卫子夫,道:“朕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毕竟你也是据儿的母亲,朕想要立据儿为太子,等打匈奴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就立刘据为太子。” 卫子夫登时惊得羽扇都拿不稳,“啪嚓”一下掉在地上,连忙将震惊的脸色收起来,换成高兴,干笑道:“皇上……这件事是不是太突然了,据儿才……才七岁,太小了些。” “不小了。” 刘彻打断她的话头,道:“在朕的心里,他就是储君,朕自然要从小培养他,让他懂得自己的地位。” 刘彻说着,顿了顿,看着卫子夫,叹声道:“子夫啊,你知道么,当年你还是个宫女的时候,朕就觉得你很贴心,在朕的一众宫女里面,唯有你是最好的,你知道为何么?” 卫子夫听刘彻忽然谈起陈年往事,心中感觉有些不妙,硬着头皮道:“妾……妾不知。” 刘彻道:“因为你是最本分的,不招惹事端,不攀高枝,行事说话也是最温柔的,朕当年在想,或许你是个好母亲,对不对,子夫?” 卫子夫脸色都有些发白,连忙点头,道:“妾也一直想要做个好母亲,唯恐对据儿不够好,也就……也就把据儿宠的,难免有些娇惯了……请皇上恕罪。” 刘彻笑道:“不妨,朕就是让你宠着他,朕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朕宠着刘据,他就是未来的储君。” 卫子夫脸色更是不好,心中有些打哆嗦,似乎一切都被嬴政言中了,自己别无选择。 刘彻说完了,道:“行了,朕还有事要忙,明日你就不必来送行了,自己好好想想朕说的话。” 卫子夫心里“咯噔”一声,虽然皇上没有说清楚,让她好好想什么,但是这话也再明显不过了,只要涨了心眼的人都能听明白。 刘彻的意思是说,当初看重的就是卫子夫的本分,如果卫子夫不本分,那就失去了自身的作用…… “诺……妾送皇上。” “不必送了。”刘彻没让卫子夫动,自己出了椒房殿去。 刘彻的御驾第二日一早就启程,甘泉宫本有一千多人的羽林护卫,所以刘彻的御驾就选择轻装简行,并不大动干戈,嬴政陪同一起到了甘泉宫。 刘彻踏进甘泉宫大殿的时候,心中有些感慨,自从匈奴人占领了河朔草原之后,刘彻就再也没来过这里,甘泉宫已经翻修了,一切都是新建的,但是布置没有改变,还是刘彻依稀记得的那样。 刘彻带着嬴政走进殿里,嬴政第一眼就看到殿中挂着的画像,不禁怔了一下。 刘彻笑着看向嬴政,道:“怎么样,画得还像么?” 那画中的人,并不是谁,而是与嬴政有七八分的相似,只不过画中的人是个女子,身段婀娜,姿色端丽,与嬴政的挺拔和清秀并不太相同。 画中的人,正是陈皇后无疑…… 嬴政不知道刘彻为何要将废后的画像挂在甘泉宫里,并没有回答刘彻的问话,刘彻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二人刚进殿没一会儿,突然有兵士进来,跪下来道:“陛下,前线军报。” 刘彻听了随即笑起来,道:“呈上来,一定是卫青给朕送来的捷报。” 那兵士将竹简双手呈上去,刘彻展开看了几眼,突然板起脸来,将竹简“啪”的一声砸在桌案上。 兵士被刘彻吓得一哆嗦,赶忙垂着头退了下去。 刘彻的目光有些发狠,道:“赵信反叛了……匈奴王给了他自此王的位置,赵信这个先锋,杀了苏建,带着他的部队又投靠匈奴去了。” 嬴政听了并没有太惊讶,毕竟一个人可以从匈奴投汉,那么自然有可能再倒戈匈奴人,这也是情理之外的事情,但也是意料之中的。 刘彻攥了攥竹简,道:“不止这些,霍去病带着他的八百骑兵,也是……生死未卜。” 嬴政这一听,顿时一怔,刘彻拿起竹简示意嬴政去看,嬴政连忙接过来展开,果然如同刘彻所说,霍去病带着他的八百骑兵一路向北,并没有和大军在雀儿湖汇合,至今生死未卜。 嬴政有一时的心慌,毕竟在大汉之中,也只剩下霍去病和他同病相怜可。 嬴政稍一思索,顿时有冷静下来,道:“皇上不必太担心,霍去病虽然年轻,但是也有自己的打法,八百铁骑都是精心培养的,不会这么不堪一击。” 刘彻道:“也只有这么想了。虽然赵信的部队人数不足为惧,但是他在汉军的这些时候,已经对汉军内部的事情熟悉的差不多了,赵信倒戈,给汉军的威胁还是很大的。”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赵信这种小人,根本不足为惧。他已经两次投降,匈奴人又多忌猜疑,就算重用他一时,也不可能重用一辈子,只要略施小计,从中间挑拨一下,匈奴王就会亲手砍了赵信的脑袋。” 刘彻道:“现在也只能希望去病别有什么事情。” 刘彻的话音刚落,刚才出去的那个兵士又急匆匆的跑回来,双手擎上一卷竹简,道:“陛下,又有急报!” 刘彻接过竹简,仍然是前线送过来的,想差没有一会儿,想必是紧赶慢赶的。 刘彻展开一看,脸上登时有喜色,笑道:“去病是好样的,没让朕看走眼!” 赵信杀了苏建,领兵投降匈奴,卫青和李广的大军抵达雀儿湖的时候,不见了先头部队,派人去找,回来的兵士说只有一部分被杀的汉军,其余人已经投降了。 卫青当时怒不可遏,后来又有人禀告,不见嫖姚校尉,卫青心中难免一颤,想到或许是霍去病遇到了反叛的赵信部队也说不定。当即下令,派出一支队伍去搜寻霍去病的下落。 这一仗打得出乎意料的失败,卫青肩上压力也不小,御驾已经到了甘泉宫,必须要写军报禀告此事,毕竟不是小事情,也不能压着。 只不过军报刚送出去,帐子外面忽然一阵杂乱,李广突然闯进来,大笑道:“大将军,你看谁回来了!” 卫青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的人已经很豪爽的掀开帐帘子走了进来,正是抱着头盔的霍去病无疑。 卫青一激动,立马两步上前,握住霍去病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霍去病只有些皮外的小伤,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并不狼狈,才沉下脸喝道:“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何不与大军汇合?” 李广笑道:“大将军别忙着呲楞嫖姚校尉,这可是立了大功的人!” 霍去病拉着卫青出了大帐,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外面八百骑兵骑在马上,每人手中点着一个火把,绵延而下,似乎要将黑夜给烧透,异常的壮观。 成片的俘虏被绳子连起来,其中不乏衣着光鲜的,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物。 霍去病面上有些得意之色,被火光照的晶亮的眸子看向卫青,笑道:“请大将军点一点,这里的俘虏数和人头数。” 卫青看着霍去病点漆一般的眼眸,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掩饰起自己的心情,拍了一下霍去病的后背,笑道:“好小子,八百骑,竟然让你立了大功。” 李广道:“大将军,还不赶紧重新写军报,这可是振奋全军的大功劳,赵信这王八羔子反叛的那点儿兵,嫖姚校尉全给捞回来了,还绰绰有余!” 卫青让博望侯当即去再写一份军报,派人加急送到甘泉宫去。 霍去病让自己的兵士们都下马,看押好俘虏。 卫青等人都散了,才对霍去病道:“你有没有受伤?不要逞能。” 霍去病笑道:“能受什么伤?全是皮外伤,根本没事儿,我们过了雀儿湖往西,那地方正好有一处王庭的大营,匈奴人根本没有防备,被我们连锅端了个干净,太痛快了。” 霍去病一边说,一边跟着卫青进了大帐,卫青拿布巾打湿了,让霍去病坐下来,道:“军营里不比在宫里讲究,你的伤口擦擦土,再上点药,别落下了病根儿。” 霍去病还沉浸在大胜仗的喜悦之中,这种喜悦让他极其兴奋,道:“不碍事,不上药都行。” 卫青却不理他,道:“伸手。” 霍去病老老实实的把手伸出来,卫青将他胳膊上的灰土擦下去,伤口旁边有些血疤,还有些鲜红色的血迹,似乎是没注意又裂开的。 虽然在霍去病看来是小打小闹的伤口,不过碰到伤口还是有些刺痛的,卫青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这种微微的刺痛,掺杂着簌簌的麻痒感,登时让霍去病全身一激灵,喉咙不禁干涩的滚动了一下。 第72章 兵变 霍去病在宫中养尊处优,手臂上的皮肤甚是白皙,卫青看着被自己一擦拭,又露出莹润本色的手臂,心里也有些躁动,便没有心思去注意霍去病的不同。 卫青给他擦干净,以免感染了,上了药,小心的包扎了一番,立马收拾了伤药,放在霍去病手心里,道:“去睡觉罢,也辛苦你了,这回你立了大功,陛下一定会召你到甘泉宫去封赏的。” 霍去病将伤药的小瓶子握在手里,紧了紧,突然道:“我听说赵信……”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赵信投靠了匈奴人?” 卫青点了点头,脸色有些不好,沉声道:“这次是我指挥失误,赵信不但投靠了匈奴人,还带走了一支部队,苏建将军惨死,先锋军队几乎无人生还。” 霍去病道:“这也并不是舅舅一个人的错,大家都在想赵信熟悉匈奴人的打法,做先锋最合适,没想到他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当时他从匈奴逃出来,若不是舅舅,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竟然如此背信弃义。” 卫青叹了口气,笑道:“这个战场上,本来就没有信义,兵不厌诈啊。” 霍去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他看着卫青脸色不好,只是想安慰他几句,又道:“赵信做先锋的事情,也是皇上委派的……” 卫青打断他的话头,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这话不能说第二遍……去病,你要知道,我是你的舅舅,你对我说什么都可以,但是这种话要是被旁人或者皇上听到了,你有可能再也别想建功立业了,知道么。” 霍去病只是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卫青是实诚的人,自己的错误从来不会推脱,从来都是自己承担,其实让霍去病感受最深的一句话,而是那句“我是你的舅舅”…… 霍去病耳畔一直盘旋着这句话,有些出神,卫青以为他累了,送他出了大帐,亲自把霍去病送到他自己的帐前,看着霍去病走进去,一个人兀自伫立了一会儿,才转头走了。 霍去病端了王庭的营地,其实这没什么,当年卫青也这么干过,但是霍去病只用了八百骑兵,还是在这种士气低落的当口狠狠打击了一把匈奴人,而且霍去病太年轻了,年轻到这是一种神话。 就像卫青说的那样,刘彻很快就召霍去病到甘泉宫受封,按人头率和俘虏率,霍去病一举变成骠骑将军,封冠军侯。 霍去病带着自己的亲信,跨马准备赶赴甘泉宫。 卫青把他送到辕门外,抬头看着跨坐在马背上的年轻人,这个角度看上去,霍去病的身高似乎拉长了,显得十分的挺拔。 卫青笑着拍了拍马鬃,道:“去病,你此去受封,就算两只脚都踏入了朝廷,凡事要三思而行,虽然真性情是件好事儿,但是也要分人,不要说了什么话,得罪别人。” 霍去病笑了一声,道:“舅舅放心。” “好。”卫青本来想顺势拍拍霍去病拉着马缰的手,只不过他的手抬起来,硬生生僵住了,最后又变成拍了拍马鬃,笑道:“去罢。” 霍去病看着卫青转变僵硬的动作,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此去受封,虽然还不能比及大将军的殊荣,但是好歹也是无上的荣耀,霍去病心里着实是有些高兴的,他一直想和卫青并肩杀敌。 前线离甘泉宫并不是很远,这也是为何卫青会担心刘彻到甘泉宫督战会有危险,霍去病只带着少数亲信,一天一夜就赶到了甘泉宫。 刘彻为霍去病准备了受封宴席,虽然这里没有百官贺喜,冷清了不少,但是霍去病仍然很高兴。 刘彻让他整顿几日,立刻再次赶赴前线,继续跟随卫青打仗,只不过让霍去病有些纳闷的是,刘彻只字未提卫青用人不明的事情。 按理来说,赵信的事情并不是小事,损兵折将不说,赵信在汉军的时日已经不短了,投靠了匈奴人,势必会损失一些军务的机密,当年窦婴的死,还不是因为灌夫醉酒,这么一丁点儿小事闹的,这种事情就可大可小,如果拿这一点做文章,卫青怕是会在这条阴沟里翻了船。 霍去病心里没有底儿,刘彻不提,他也不能多嘴去问。 酒席没有拖到太晚,散了酒席之后,霍去病本想去休息,哪知道刚出了大殿,就看到回廊里有人坐着。 霍去病身体僵了一下,四下有些漆黑,那人坐在那里,分明就是等着他的,霍去病顿了一下,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嬴政听着后背的跫音,也没有回头,笑道:“恭喜将军,恭喜冠军侯。” 霍去病抿了一下嘴,眼皮也垂下去,他不知嬴政是个什么意思,毕竟嬴政是他忠心了那么多年的主子,而自己现在正为汉室的皇帝打江山。 嬴政没听他说话,笑着回头,对霍去病道:“只不过,冠军侯有没有想过……这份无上的殊荣,能维持多久?一年,十年,二十年?就像卫青一样。” 霍去病听他最后提起“卫青”,心里咯噔一声。 嬴政转过身来,示意霍去病和自己并肩坐下来,霍去病连忙道:“卑将……站着就行。” 嬴政也不强求,继续道:“当年的卫青,不是比你现在还荣耀,皇上褒奖他的话是什么,说卫青的功劳,是汉室开朝以来,未曾有过的……可是现在的,冠军侯不会以为皇上没提怎么降罪卫青,就不降罪了罢?阵前败仗,可是死罪。” 霍去病听着他轻飘飘的最后一句,猛地攥了一下拳。 嬴政笑道:“卫青是你的榜样,最荣耀的时候,也是死期将近的时候……说白了罢,阳信长公主先前和卫青示过好意,只不过被卫青拒绝了,卫青已经得罪了皇姐,此时得罪了皇上,冠军侯,你想没想过,你这一天的下场。” 他说完,笑着站起身来,道:“可是我不同……咱们也是知根知底儿的,这个世上,怕是没有别人比你更了解我了,王翦,平心而论,你做将军的这些年,我待你如何?” 霍去病听他突然叫了自己的名字,全身一震,垂下眼去,喉头滚动了好几下,才道:“陛下……待卑将,恩重如山。” 嬴政轻笑了一声,道:“不管你觉得我是来讨债也好,还是其他也好,我说了这么多,其实你也该听出来了……现在是还恩情的时候了,冠军侯。” 霍去病猛地抬眼去看嬴政,嬴政并不避讳他的目光,道:“这里说话不方便,请冠军侯移步罢。” 嬴政说完抬步要走,霍去病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一个字,跟着嬴政走了。 嬴政将霍去病带到自己的房间里,让他坐下来,笑道:“其实将军根本不需要出太多的力气,现在天时地利都齐全了,就差人和。” 嬴政说着,将一张锦帛展开,放在桌案上,是一张行军的地形图,他指着地图上的甘泉宫,道:“甘泉宫守卫只有一千,而且全是羽林军,都是没有经过仗势的花架子,如果一旦包围甘泉宫,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就像捏死淮南王一样,把刘彻捏住。” 霍去病看了嬴政一眼,迟疑了一下,道:“但是用什么来包围甘泉宫,包围也需要兵士,但凡动兵,都需要虎符,虎符……在卫青手上。” 嬴政先没有说话,点了点地图上,距离甘泉宫不远的地方,笑道:“甘泉宫北面一百里处,有一个虎贲营,这里虽然都是娃子兵,但是各个配备精良,如果我没有记错,是刘彻特意为将军你准备的军队。这支军队并没有划入驻军范围,所以即使有卫青的虎符,也不可能调动的了。然而调动虎贲骑兵也很简单……只需要将军你的一句话,我说的是么?” 霍去病抿了一下嘴唇,道:“正是。” 嬴政看他神色还有迟疑,道:“我知道,对于将军来说,刘彻也是你的恩人,但是将军要想想卫青,卫青可是将军的亲人,卫青官职大将军,已经不可能再升赏了,早晚有一日会触怒圣意……” 嬴政突然冷笑了一声,道:“我可以答应你,抓住刘彻之后,并不会杀他,有什么比让一个帝王看着别人做帝王,还更有趣呢?” 霍去病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可是陛下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太危险了,若是……” “若是什么?”嬴政接口笑道:“若是突然杀出了救兵?平心而论,淮南王之乱如果没有你我的出力,刘彻的救兵要从哪里来?现在大军都在前线,京城的兵力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只要将军答应,这件事必定可以成功。” 霍去病没有再说话,嬴政道:“让百姓有饭吃,让粮仓都盛满,让诸侯王乖乖俯首称臣,让匈奴人不敢张狂,刘彻能做到的我能做到,刘彻做不到的,我同样可以做到!这个天下谁来坐对将军来说,都一样不是么,将军何不乐得顺水推舟,送我一个人情?” 霍去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面有些动静,似乎是有人来了,嬴政和霍去病登时警觉,嬴政给他打了个眼色,霍去病长身而起,开门准备出去。 这一开门,正好看见刘彻被人簇拥着,远远的走过来,霍去病连忙敛去面上的表情,给刘彻行了礼,随即没再停留就走了。 刘彻见大晚上的,霍去病从宴席出来,并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来找了嬴政,顿时心里想着,霍去病和嬴政的关系,果然不是一般的亲厚。 刘彻心里有些怪异的滋味,他眯了眯眼,虽然作为一个帝王,刘彻并不喜欢这种滋味,但是不得不说,刘彻确实栽了,栽在一个非但聪明而且刻薄,甚至在细枝末节,透露出浓浓霸道的人手心里。 刘彻走进去,嬴政装作刚刚发现他的样子,给他行礼。 刘彻不着痕迹的笑道:“冠军侯和丞相好像很谈得来,这么晚了,还在聊天呢?” 嬴政很镇定的笑道:“冠军侯随军征战,卑臣已有不少日子没有见到,甚是想念,就多聊了几句。” 刘彻听他这么说,心里的酸泡泡更是浓,道:“那朕也跟丞相聊聊。” 他一面说,一面很不客气的就坐了下来,内侍送上水来,刘彻却挥手,让所有的宫人都退出去。 嬴政见他的动作,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头,果然就在内侍关上门的一霎那,刘彻忽然伸手过去,将他一揽,让嬴政跨坐在自己身上。 嬴政身子一僵,但是立马想到自己的计划,内心有些翻滚,如果计划成功,他不可能像对霍去病说的那样,把刘彻这个祸患留下来。 说实在的,刘彻虽然有很多地方并不完美,但是不要用圣人的标准去苛责一个帝王,能让百姓吃饱,能把敌人打得闻风丧胆,他就是一个好皇帝,可惜了,一山从来不容二虎。 纵使嬴政觉得,刘彻和自己极为相似,处置了刘彻,确实可惜了,但是嬴政想着,自己也不会手软。 他这么想,心里有些怪异的感觉升起来,就像从淮南巡幸回京的路上,嬴政把手握在刘彻脖颈上的感觉,那种感觉太复杂了,兴奋、亢奋、激动、紧张,夹杂着嗜血的快感,让他最不想承认的,竟然还有微微的刺痛和下不去手…… 嬴政回忆着,并没有反抗,刘彻见他极其驯服的跨坐在自己腿上,这种乖顺的姿态,让刘彻心中一紧,登时一股燥热袭了上来。 刘彻的手按着他的腰,开始慢慢的滑动,顺着嬴政的腰线,时轻时重的揉捏,挑拨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嬴政顿时身子一软,一股酥麻的酸软感猛地窜了上来,让他的呼吸有些不稳。 嬴政只是拿眼盯着刘彻,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刘彻暧昧的动作。 刘彻抬起头来,在对方的唇瓣上轻轻吻了一下,随即含住了嬴政的嘴唇,刘彻的舌尖挑开他的牙关,让他诧异的是,嬴政很自然的微微启唇,任由他的舌头探进来,更有甚者,主动的伸出舌尖儿,轻轻的回应着、摩挲着。 刘彻看着嬴政被自己吻得,氤氲了微微水汽的眼眸,笑道:“今天月亮一定是方的,不然丞相怎么会这么听话?”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稍微提起腰身,轻轻的动了一下,刘彻的下面已经抬了头,被嬴政这样似有似无的摩擦着,隔靴搔痒的让他异常的难受,呼吸一下就粗重了。 刘彻眯了一下眼,将嬴政一把按倒在地上,伸手粗鲁的撕扯着他的衣服。 刘彻的手顺着嬴政光裸的胸膛往下面,低下头来,含住嬴政胸前的凸起舔吻,嬴政鼻子里急促的“嗯!”了,下意识的挺起腰身,这个动作就好似主动迎合刘彻的动作一样。 嬴政的眼神有些迷离,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举事,刘彻再也不能久留在这个世上,嬴政心中那股苦涩怪异的感觉,似乎能催促着身子里的燥热,酥麻的快感一波大过一波。 刘彻一面舔吻着他的胸膛,一只手顺着的他的大腿摩挲,绕过嬴政已经完全抬头的那块,探到了嬴政的后面,轻轻摩挲着两瓣臀肉,让手指慢慢陷入臀缝之间,按揉着紧闭的穴肉。 嬴政感觉到异物在自己后面逡巡,身子不由得僵直,只是他还没有准备,刘彻的手指随即猛的插了进去,干涩的感觉让嬴政闷哼了一声,腰身疼的弓起来,却同时用下面去厮磨刘彻,似乎是渴望着更多的快感。 刘彻看着对方全身赤裸的躺在自己身下,心中的燥热早就要忍不住,再看到嬴政一双眼睛被快感折腾的微红,颤抖着轻轻晃着腰身,就更加难以忍受。 被嬴政穴肉紧紧包裹住的手指感受着紧致和湿濡,刘彻想要立马狠狠的进入身下的人,只不过又有些不忍心,只能克制着自己,手指进入炙热的后穴中疯狂的开拓着,时而抠弄,时而抽插。 嬴政两条腿有些痉挛的打颤,自从回了宫之后,两个人再没有过欢好,嬴政后面早就恢复了,突然容纳异物让他有些不适应。 嬴政急喘了两口气,紧紧咬住下唇,刘彻将手指已经加到了三根,三根手指并拢着,在紧致的穴道里抽插着,嬴政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由自主的,随着刘彻的抽插而轻微晃动,手指每一下进入,都狠狠顶在自己的敏感点上,酸麻的快感让他有些无助,有些慌乱,但是远远还不够纾解。 嬴政再没有力气咬住嘴唇,瘫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突然伸手抓住刘彻放的胳膊,喉头滚动了好几下,似乎非常艰难,道:“别……别弄,已经可以了……” 刘彻感受着嬴政手心的炙热,听着他呼吸急促的话音,心中那股燥热更加的剧烈,就像是在大火上洒了一捧油。 “啊!啊……嗯啊!” 刘彻猛地抽出手指来,嬴政没有防备,顿时吐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呻吟声,后穴突然的空虚,让嬴政松了口气,只是他还没有喘完气,自己的腰忽然被刘彻拿衣服垫了起来。 刘彻捏住他的腰身,将自己滚烫的那物顶在嬴政的穴口上,嬴政一根筋猛地绷紧,一口气顿时提了起来放不下去,后穴上的那物就那么一点一点的,嬴政甚至听见了自己被进入的水渍声。 “唔……” 嬴政咬住牙关,手抓住刘彻的胳膊,指甲几乎抠进刘彻的肉里,对方却不在乎,等那物完全进入嬴政身体之后,刘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下头来,和嬴政几近撕咬的亲吻着。 对方的舌头每一下的挑弄,都让嬴政感觉到一股麻嗖嗖的快感,后穴反射性的跟着一紧一松的痉挛着,刘彻呼吸更加的粗重,一吻作罢,立时狠狠捏住嬴政的腰身,猛的抽送起来。 因为刘彻剧烈的动作,嬴政再难抓住他的胳膊,只得扬起脖颈弓起腰身来,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单子,双腿被刘彻大大的分开,不自主的微微打着抖。 嬴政的嘴唇开合着,红艳艳的舌头时隐时现,伴随着难耐的呻吟和闷哼的声音。他的眼神已经迷离,眼角有不自主淌下来的泪痕,混合着额角滑下来的汗水,这幅摸样让刘彻更加的燥热。 刘彻感受着自己那物被紧致的穴肉包裹着,嬴政从未有过的配合乖顺,极大的取悦了他。 刘彻并没有去碰嬴政下面抬头的地方,只不过对方的身子却极为的敏感,单单是抽送已经让他有些受不了,突然全身一绷,双腿猛地收拢夹紧刘彻的腰身,一下子就发泄了出来。 刘彻只感觉到嬴政包裹住自己的后穴突然的收缩,就像是含住了自己的那物吞一样,让刘彻头皮一阵发麻,差一点也泄了出来,刘彻连忙呼吸了两口,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一些。 嬴政发泄之后,全身如同被卸去了力气,瘫在地上,双腿就大开的敞着,虽然睁着眼,却没有焦距,一双殷红色的眼尾异常的勾人心痒,微微起伏的胸膛非常白皙,上面的两处凸起,因为刘彻方才的厮磨,完全的挺立起来,红肿的随着呼吸颤抖着。 刘彻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低下头来,轻轻亲吻着他的眉心,一边亲吻一边叹了口气,又笑了一声,似乎是在认命一般。 刘彻的那物没有发泄出来,看着嬴政因为自己的给予而发泄的样子,内心更是燥热,他当即将嬴政的一条腿托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随即猛地顶了进去。 “呃!啊……嗯……” 嬴政没有防备,立时睁大了眼睛,殷红色舌尖儿顶住上牙膛,腰身因为快感而绷直。 刘彻没给他任何适应的时间,狠狠的顶进去,再慢慢的抽出来,看着自己那物一点儿一点儿的,从被自己蹂躏折磨的肿胀艳红色的穴口中慢慢拔出,耳畔听着粘腻的摩擦声,刘彻喉头干涩的滚动了两下,接着又狠狠的顶了进去。 嬴政身上提不起一点力气,连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口中的呻吟声渐渐小了,嘴里再也发不出声音,嘴角有淫靡的丝线来不及吞咽,慢慢的滑落下来,嬴政的眼睛迷蒙,似乎失了神,却只能任由刘彻欲所欲求,无助的随着刘彻的抽插身子微微耸动着。 刘彻好不容易发泄出来,折腾的嬴政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刘彻的那物还埋在嬴政身体里,两个人却都不想动。 刘彻拥着他,突然哑声笑起来,道:“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会跟一个小孩子似的,你知道么,看着你和去病关系这么亲厚,我吃味的不得了。” 嬴政有些诧异的抬眼去看他,刘彻又笑了一声,道:“我这回是栽了,也不妨和你承认……陈蹻,陪在我的身边。” 似乎听了这句话,才让嬴政猛然收了神。 嬴政的眼神很复杂,心中千回百转的,却突然轻哼了一声,埋在自己身体里的那物,似乎缓缓的变大了。 刘彻声音有些沙哑,突然翻身起来,那物随着刘彻的动作,在嬴政的身体里缓慢的抽动了一下,嬴政张开嘴唇,狠狠的喘息了一口。 刘彻笑道:“都怪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来丞相还不累。” 刘彻说完,将嬴政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嬴政已经没了力气,很自然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把自己的重量放在刘彻身上。 刘彻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臀瓣,猛地向上一顶,嬴政不自主的扬起脖颈来,紧致的穴口因为突然的快感猛烈的收缩起来,带着粘腻的水渍声,吞吐着刘彻的那物。 嬴政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下来,止也止不住,氤氲的水汽蒙住眼睛,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快感灭顶而来,什么也想不到,嬴政都不知道自己呻吟了什么,只能紧紧揽住刘彻的脖颈,胡乱的摇着头,想要开口让刘彻停下,只不过嬴政却开不了口。 刘彻发泄出来的时候,嬴政已经昏睡过去了,他将嬴政穴口里的白浊清理了一下,把嬴政抱起来,放在内室的床榻上。 刘彻也累了,看着嬴政昏睡的样子,似乎没有任何防备,清秀的面容带着浓浓的倦意,因为快感脸颊上染着一种近似于妩媚的淡淡的殷红。 刘彻吻了吻嬴政的嘴唇,这才也躺下来,将对方拥在怀里,闭上眼睡了。 冠军侯霍去病只在甘泉宫停留三日,三日之后继续返回前线,听从大将军卫青的调令。 甘泉宫北面一百里的虎贲营,有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离开了营地,听命往甘泉宫而去,这是刘彻所不知道的,意料之外的。 自从那日刘彻和嬴政表明心迹之后,两个人几乎每夜都会欢好,嬴政并不反抗,有的时候还会回应,这让刘彻以为,他们会渐渐卸去心防,虽然刘彻身为帝王没想过什么天长地久,但是让刘彻万万没想到的是,这转瞬的“貌合”,仅仅维持了短短三日。 才三日…… 天蒙蒙亮,刘彻亲自送走霍去病,刚一进大殿,却看见嬴政在,刘彻上前去,面上还带着微笑道:“丞相这么早就醒了?昨夜累着丞相了。” 嬴政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声,刘彻心情本来很好,想和他再调侃几句,却突然听见外面有有些杂乱。 刘彻皱了一下眉,走到殿门口,只见殿外有一队卫兵正在交接换班。 甘泉宫的守卫全是刘彻亲信的羽林军,虽然这些兵不一定很能打,不一定要上过战场,但是一定要是亲信心腹。 试想哪个皇帝能把自己的安危交给随便一个人呢? 突然这么大规模的换班,让刘彻心里“咯噔”一下,他也不是当年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皇帝了,怎么可能还没有芥蒂,当下喝道:“谁让你们换班的?” 刘彻刚说完,就听见嬴政的声音,在自己背后笑了一声,道:“自然是卑臣。” 刘彻有些诧异,猛地回过头去,眼中有些诧异,有愤怒,也有让嬴政心中莫名刺头的绝望和失望,刘彻的胸膛急促的起伏了两下,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的怒火,忽然大笑了起来,道:“朕还在想,为何丞相这种人,这些天突然乖顺了起来,原来,原来如此……” 嬴政只是垂了一下眼帘,心里有些麻扎扎的,似乎拧着难受,他将所有多余的感情掩藏起来,面上只挂着冷笑,道:“陛下怪谁呢,怪卑臣心狠,还是怪自己愚蠢?淮南王的教训,现在又要重蹈覆辙了。” 刘彻听着嬴政的话,又听着殿外传来的嘈杂声音,狠狠的攥了一下拳,但是面上仍旧镇定,似乎无论是嬴政还是殿外的兵将,都不是自己的威胁一样。 嬴政慢慢走过去,一面走,一面用眼睛睥睨着对方,慢悠悠的开口道:“刘彻,你不必不甘心,你把江山还给我,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刘彻自然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嬴政却突然转变了话题,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似乎这并不是兵变,而是在拉家常。 嬴政温声笑道:“刘彻,你还挂念陈阿娇么?” 刘彻怔了一下,听着他的话,还以为嬴政想要在此时奚落自己,眯了一下眼。 —— 卫青等霍去病走了,又回到帐中去研究地形图,张骞熟悉匈奴的地形,卫青就把他找来,一起研究接下来的战术。 等到了天黑下来,突然有兵士过来,跪下来道:“报大将军,前方探子有消息了,探子说一直负责匈奴王护卫的两千骑兵忽然有了大动作。” 卫青皱了一下眉,负责匈奴王护卫的骑兵,按说是不会听从任何人调动的,突然有了动作,卫青很容易联想到,是匈奴王要有什么动作。 但是那兵将道:“但是很奇怪的是,探子回报,领兵的并不是匈奴王,而是刚刚投靠匈奴人的赵信!” “赵信?”卫青心下一惊,道:“肯定是赵信么?” 将士道:“肯定是,赵信已经被封了自此王,地位仅次于匈奴王,探子说赵信自从投靠匈奴之后,极其被匈奴王器重。” 卫青道:“赶紧让探子继续探查,不要跟丢了赵信,赵信清楚我军的路数,恐怕是要来偷袭。” 那兵士领命就下去了。 张骞道:“大将军,我军虽然损失了赵信和苏建的先锋部队,但是兵力仍然可观,赵信就算熟悉咱们的路数,但是也不可能仅凭借着两千兵马,就敢深入过来偷袭,我恐怕他会有其他动作。” 卫青看着地图,眼睛紧紧盯着甘泉宫,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不能肯定,摇了摇头,没说话。 探子很快又回来了,说这队兵马,由赵信亲自带领,往云岭万重山的方向去了。 众将领听了都是一愣,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李广道:“赵信跑到云岭万重山去做什么,那里除了石块和沙子,还有什么?” 张骞皱着眉,看向卫青,卫青沉着脸,冷冰冰的只说了三个字。 “甘泉宫。” 李广立刻反驳道:“这不可能,甘泉宫前后有云岭万重山,匈奴人是骑兵,虽然擅长奔跑突袭,但是又不长翅膀,不可能飞过云岭万重山去偷袭甘泉宫。” 卫青“唰”的站起来,走到地图跟前,指着甘泉宫,道:“甘泉宫前面虽然是云岭,但是有一条小路,这条路在雨季是水涧,但是到了旱季就变成了乱石路,如果赵信领兵,从这里一夜之间就可以扑到甘泉宫,甘泉宫只有一千羽林军,到时候就是一个凑手不及,根本什么都来不及了!” 众人面色都有些凝重,李广是急脾气,道:“那如何是好!” 卫青看了一眼李广,道:“李将军,我的大将军印交给你,你在我离营的这段时间,务必掌握兵权,不可让匈奴人趁机偷袭过来。” 张骞听卫青有离营的打算,道:“大将军不可,万万不可,没有皇帝的诏令,擅自离营是死罪!” 李广道:“博望侯说的对,你就算赶到了甘泉宫,甘泉宫一千羽林,匈奴人两千铁骑,如果能救驾?” 卫青道:“眼下只有虎贲营的兵可以临时调配,如果我连夜赶过去,还可以解救也说不定。” 卫青对李广道:“李将军,帮我备马,再给我点十名亲兵。” 李广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话,一抱拳转身撩开帘子,出了大帐,备马去了。 张骞道:“大将军想好了么,虎贲营不在驻军范围之内,不受大将军的调配,纵使你能说服虎贲骑兵去救驾,没有诏令擅离营地也是死罪,大将军,这是两面都不讨好的事情。” 卫青轻笑了一声,道:“多谢博望侯的点播,只不过想必若是博望侯是卫青,也会像卫青一样决定的,不是么?” 张骞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李广将军虽然秉性暴躁,但是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大将军尽可放心,速去速回罢。” 卫青也点了一下头,转身出了帐子,李广已经点了十名骑兵,给卫青备好马,众人立刻趁夜出发。 虽然赵信领的兵是训练有素的匈奴王亲兵,但是因为人多,速度不可能太快,卫青带着十人一路飞奔而去,并没有走云岭的山涧小路,而是奔向甘泉宫北面一百里的虎贲营地。 卫青带人冲进营地,校尉赵破奴见到卫青,有些诧异,道:“大将军怎么来了?” 卫青道:“快给我点上所有骑兵,到甘泉宫!” “点兵?” 赵破奴有些吃惊,道:“点什么兵?营里三千兵马,不是已经调出去了么?” “什么?” 卫青心中顿感不妙,追问道:“谁让你调的兵?” 赵破奴道:“不是去病么?大将军如何不知道?虎贲营的三千骑兵已经调到了甘泉宫,说是加强守卫。” 卫青听说是霍去病调的兵,心里更是诧异和不解,但是眼下不能再考虑这个问题,道:“兵是什么时候调的?” “昨天晚上,三个时辰之前罢,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甘泉宫。” 卫青没再说话,调头又走,赵破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好看着卫青急匆匆的跨马又走了。 卫青冲出虎贲营,往甘泉宫赶,他心中有很多疑问,不知道为何霍去病会突然调兵,难不成霍去病也听说了赵信带兵的事情,所以才调兵到甘泉宫的? 只不过卫青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劲儿,时间对不上,自己的探子在前线,接到探报的时候还需要些时间,而霍去病不可能在昨天晚上,赵信刚一出发就调兵了。 三千虎贲骑兵突然调到甘泉宫去,卫青不敢再想,只好带着十名亲信往宫中赶。 卫青到达甘泉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出来了,甘泉宫的羽林守卫全都换成了虎贲营精兵。 那些精兵都是认得卫青的人,卫青抓住一个领队,道:“冠军侯呢?” 那领队道:“冠军侯?冠军侯只是让兄弟们换班,加强守卫,这会儿可能是在殿上罢。” 卫青见那领队也是云里雾里的样子,不禁心中更是发沉,快步往里走,大殿的门关着,里面也没有任何响声,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青到了殿门前驻足,很奇怪的是,外面没有任何一个宫女和内侍,只站着大批的虎贲精兵。 卫青不敢贸然进去,朗声道:“陛下,卑臣卫青觐见。” 第73章 乱臣贼子 刘彻盯着嬴政没说话,反而是嬴政看起来心情不错,笑道:“当年你把陈阿娇奉为锦囊,从对付诸侯王到从太皇太后手里夺兵权,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是陈阿娇在帮你……” 嬴政的话说到此处,却听刘彻的冷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陈皇后帮助自己这些事情刘彻自己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陈阿娇与陈蹻并不如何见面,也不知嬴政是如何知道的。 嬴政轻蔑的笑了一声,说道:“刘彻,你不是最相信鬼神之说的人么?如今陈阿娇就站在你面前,你口口声声说挂念陈阿娇,那为何看不出来?” 刘彻心里一阵猛跳,嬴政的话再明显不过了,但是却没有直面说出来,这让刘彻心里还存在着一丝的侥幸。 嬴政继续又道:“你总问我为何我与陈阿娇神似,如今明白了么?” 刘彻有些震惊,随即眯起眼睛,面上装作很镇定的样子,道:“你是阿娇?” 嬴政轻笑了一声,似乎非常不屑刘彻的说法,摇头道:“我并不是陈阿娇,确切点儿说,陈阿娇是我,陈蹻也是我……”他说着,突然沉下声音,道:“刘彻,我说过,你把天下还给我天经地义,因为我是统一六国、筑长城的始皇帝。” 刘彻听了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不带代表他心中就没有任何的波澜,刘彻心里一紧,猛跳了两下,虽然嬴政口中的事情非常匪夷所思,不管他是谁,是陈阿娇也好,是陈蹻也好,还是始皇嬴政也好,刘彻眼下的重点是这个天下,是如何能化险为夷。 他们正在说话,外面嘈杂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下来,刘彻知道外面已经换完了守卫,就如同那日在淮南王王宫,自己被叛军包围,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人能带兵来解救自己,而当时救驾的这个人,此时正含笑的站在自己面前,要知自己于死地。 嬴政也听到外面的东西平息了,禁不住笑意更胜,谁有时间和他拉家常,无非就是要拖延时间罢了,让外面的虎贲营士兵换好班。 这个时候,殿门口忽然进来个人,那人犹豫了一下,随即将大殿门给关上了。 刘彻见到那人,突然惊喜了一下,但是面上仍然保持着帝王的镇定,忙道:“去病,你来的正是时候,把这个乱臣贼子给朕拿下!” 只不过他说完这句,嬴政忽然冷笑了一下,刘彻眼睛看着从外面进来的霍去病,霍去病却没有动晃。 刘彻心中更是“咯噔”一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今早上刚送走了霍去病,按理来说不可能在这里看到霍去病,对方突然出现已经是一个疑点了,而且虎贲营士兵还没有编排在驻军之内,按理来说就算是大将军卫青的虎符都不能调动虎贲营的一兵一卒,那么能调动虎贲营士兵的人,唯有刘彻委以重望的霍去病无疑了。 刘彻眼睛盯着霍去病,上下的大量,对方的眼似乎比以前要冷漠了,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严重的老成,将他的迟疑全部掩藏起来。 嬴政也看了一眼霍去病,似乎是要向刘彻示威,不听他指挥的人会听自己调遣,于是笑道:“王翦。” 霍去病全身微微抖了一下,抬起头来去看嬴政,嬴政面上带着微笑,霍去病突然就明白了,嬴政这是让自己表明立场,如果在刘彻面前应了嬴政,自己在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霍去病心中一阵发紧,调动了虎贲营士兵,早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嬴政看着霍去病有些迟疑,又唤了一声,“王翦。” 霍去病这次并没有抬头去看嬴政,也没有抬头去看刘彻,而是径直上前,突然对着嬴政跪下来,行礼道:“卑将在。” 刘彻乍一听“王翦”二字,只觉得耳熟,第二次听嬴政叫王翦,心里猛地突了一下,因为他记得当年陈阿娇也叫过一声“王翦”,当时刘彻还在吃味,以为王翦是什么人,毕竟这个名字的读音太常见了,刘彻根本没有往秦朝大将身上联想。 如今却不同了,刘彻刚刚听嬴政说自己是始皇帝,又听道这一句,难免会想到那个帮助嬴政统一六国,被尊为帝师的大将王翦。 嬴政看见霍去病给自己行礼,随即又去看刘彻,笑道:“刘彻,如今你输了,是不是心服口服?王翦是朕的帝师,朕答应了王翦,不会杀你,留你一口气在……只是,朕左思右想,若要留下你在……” 他说着,眼神忽然发沉,霍去病看在眼里,全身一僵,知道嬴政是动了杀机,连忙道:“陛下,一言九鼎,您已经答应了卑将,求陛下开恩。” 嬴政睥睨了一眼霍去病,道:“你替他说好话,在他心中他仍然记恨你,王翦,你也是纵横朝廷这么多年的人,难道不知养虎为患的道理?” 霍去病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坚定,道:“陛下,此人对卑将有恩,卑将想忠于陛下,但也不想忘恩负义,请陛下成全卑将。” 嬴政先是蹙眉,而后突然展眉轻笑,道:“好啊,你是功臣,况且朕之前也答应了你……王翦,你去砍下刘彻的双手给朕,朕就留他一命。” 霍去病猛然抬头,有些震惊的看着嬴政。 刘彻也是皱眉的盯着嬴政,禁不住不着痕迹的握了握拳,他心中千回百转,如今要想坐稳天下,关键就在霍去病身上,只有说服霍去病,才能反扳这一盘。 而嬴政似乎也看出了刘彻的心思,突然喝道:“王翦,事已至此,难道你想不听令么?只要你把刘彻的双手砍下来,朕就饶他一命。” 霍去病狠狠握拳,只是他还没有什么动作,大殿外面突然传来了卫青的声音。 “陛下,卑臣卫青觐见。” 殿上三人均是一愣,霍去病的眼神有一丝慌乱,嬴政则是心中大感不好,刘彻心中大喜,对嬴政笑道:“真是太可惜了,朕的双手没人能砍得下来。” 卫青在外面没听见刘彻的声音,心中有些着急,当下又朗声道:“陛下,恕卑将无礼了。”他说着猛地推开殿门。 大殿上三人的局势让卫青心中有些发沉,只不过卫青强自镇定,道:“去病,过来。” 霍去病看了卫青一眼,又去看嬴政,有些迟疑,身子僵硬的没有动。 刘彻对卫青笑道:“大将军来的正是时候,隆虑侯意图谋反,快给朕拿下他。” 卫青诧异的看着嬴政,虽然他心中早就有些感觉不好,可是直到刘彻说出来的这一刻,他心中的侥幸才破碎的。 卫青的手慢慢抬起来,碰到腰间的佩剑,他刚抬了一步,嬴政突然道:“王翦。” 霍去病全身一震,手里是也放到腰间的佩剑上,往旁边跨出一步,挡在卫青面前。 卫青震惊的盯着霍去病,他想了几百次霍去病调虎贲营的理由,但是从来都不敢想谋反这一条,如今见霍去病竟然挡在自己面前,盯着他看了半响,道:“去病你让开。” 刘彻见到霍去病的样子,出声道:“去病,你过来,朕答应你不会杀他,当然也不会砍他的手脚,你跟着朕身边这么多年,想必也看清楚了朕的为人,朕的话自然一眼九鼎。” 卫青见霍去病垂着头,手握着佩剑,并没有动晃,当即猛地上前一步,扣住霍去病握着剑的手,喝道:“去病,你到底在想什么!” 众人说话间,突然有兵士从外面跑进来,见到大将军卫青,面有喜色,跪下来道:“大将军,刚才巡逻的卫兵发现有一队大约两三千人的匈奴奇兵,从云岭中下来,正往甘泉宫扑来。” 他这样一说,卫青心里一紧,心道果然目标是甘泉宫。 刘彻和嬴政下意识的对望了一眼,这么许多年来,他们不说,但是其实早就养成了默契,在面对危难的时候,都是不自主依赖对方的。 刘彻突然笑起来,看着嬴政和霍去病,笑道:“原来是丞相早有准备,所以才调兵的,虚惊一场,去病,赶紧带着虎贲营的兵士去迎敌,让这些匈奴兵有去无回。” 霍去病迟疑了一下,不过仍然当即抬步,大步往外走去。 霍去病一出大殿,刘彻的神色立时暗了下来,对卫青道:“把隆虑侯给朕拿下。” 刘彻表脸如此之快,但是嬴政面色却不见慌张,他只是心凉,这么周密的计划,不是自己的建树不如刘彻,也不是自己的手腕不比刘彻的狠,而是自己没有刘彻的运气。 甘泉宫已经被虎贲营的士兵团团围住,但是他哪里想得到,远在几百里甚至是千里之外的匈奴人会突然而至,搅乱了一场大计。 卫青当即上前,将嬴政押下,刘彻看着嬴政被押着走出大殿,道:“隆虑侯,老天爷开了个玩笑,这是要告诉你,你的时、运,已经过去了。” 刘彻等着嬴政走出大殿,全身才猛的松了劲儿,刚才的一脸镇定,顿时灰飞烟灭了,他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殿门口,外面仍然站着虎贲营士兵,却不见了嬴政的影子。 当嬴政说自己就是陈阿娇的时候,刘彻只觉心里就像裂了口子,有血从口子里冒出来,如果是在平日知道,或许刘彻该高兴,老天爷见怜,知道他思念阿娇,才有这种回魂的事情。 只是,不应该是眼下知道,这个时机太不对了,那个当年帮助他,在刘彻最无助最无奈最绝望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的人,竟然此时此刻要置他于死地,还要砍掉他的一双手。 刘彻禁不住抬头揉了揉额角,他的面上终于有些动容,做帝王的就要喜怒不颜于色,不管他是高兴,是生气,是伤心,还是绝望,都要把自己的感情掩藏得很完美,而嬴政也是,两个人镇定的对决,但是刘彻清清楚楚的看到,嬴政走出大殿时候,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愤恨和失望。 刘彻兀自伫立在殿上,突听钟音大起,刘彻走到殿门口,道:“这是什么声音。” 就见一个内侍从远处跑来,连滚带爬的跪下来,磕头道:“陛下,陛下!” 刘彻道:“为何敲钟?” 内侍连忙懂啊:“陛下,这是哀声,皇太后……驾崩了。” 刘彻猛地一踉跄,内侍赶忙来扶,却被刘彻甩开,王太后驾崩了,说实在的,在太皇太后没走之前,刘彻和王太后的感情还是比较深笃的,只是太皇太后一走,王太后的专权就变得变本加厉,这让刘彻身为一个帝王,是忍受不了的。 刘彻只觉得自己对王太后的感情,被一点点的消磨没了,在这种时候,刘彻感受到的不是深深的哀戚,而是大受打击。 王太后驾崩,那是国丧,如今正是打匈奴的当口,必然只能收兵作罢。再有就是,刘彻忽然觉得非常的无助,这个天下里,自己终于变成了孤家寡人。 刘彻曾经还想过,亲情这种东西,在皇室里根本是不存在的,如果有一个人能伴随自己左右,一直下去,也未尝不好,那个人是陈阿娇,然后陈阿娇没有几年死了,刘彻有一顿以为那个人是陈蹻。 陈蹻和当年的陈阿娇太像了,只不过这个人身为男子,对自己更加的冷漠疏离,刘彻心里想着,若是给他权利,给他银钱,或许他们会维持着这样的关系,一直走下去。 但是刘彻想错了,那个人要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权利,而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刘彻给不起。 刘彻望着远方良久,内侍就跪着,也不敢说话。 刘彻终于叹了口气,道:“收兵,回京城。” 刘彻回了京城,将嬴政下狱,但是对朝廷并没有公布太明确的罪名,甘泉宫里的兵变只字不提,卫青是谨慎的人,刘彻一个字不说,他也不会提。 霍去病被送出了宫,刘彻给他造了宅邸,其实就是圈禁,限制了霍去病的出入自由,外面有重兵把守,除了卫青,其他人进不去,也出不来。 刘彻这几日总是睡不踏实,他从梦中惊醒,额角还带着冷汗,又梦到嬴政要杀死自己,刘彻觉得不安稳,但是如果真的要杀了嬴政,他心里却始终下不去这个手。 刘彻坐起身来,让内侍给自己穿好衣服,起驾到椒房殿去。 卫子夫已经睡下了,听说皇上来了,赶忙跑起来,让侍女给自己梳妆打扮一下,皇上这么晚来了,必然是要让自己侍寝,卫子夫欣喜的厉害。 刘彻走进来,卫子夫跪在地上,盈盈的刘彻行礼,刘彻却没有看她,而是直接往里走,就像根本没有看到卫子夫一样。 卫子夫心里有些发凉,不过还是自己站起身来,跟着刘彻往里走,柔声笑道:“皇上这么晚了,还没有歇息么,真是日理万机。” 刘彻却像没听见一样,眼睛扫着椒房殿的摆设,椒房殿里的东西摆设全都没有动样子,和当年陈皇后住的时候一模一样。 刘彻伸手轻轻摸着桌案,心里突然有些感慨,原来自己思念的人,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刘彻闭起眼睛来,手放在桌案上,似乎以往的种种都在眼前滑过,那些深入腠理的记忆。 刘彻想过很多遍,如果陈阿娇还活着,但是他决计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原来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直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皇上?” 卫子夫看见刘彻闭目坐着,一动也不动,还以为睡着了,伸手轻轻的摇了摇他。 刘彻却猛地睁开眼睛,长身而起,突然向殿外走去,卫子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看着刘彻大步走出了椒房殿。 刘彻出了椒房殿,并没有回去寝宫,而是让内侍备马车,他要出宫去。 大半夜的刘彻让侍卫打开宫门,御驾往廷尉署去,廷尉署里正好是张汤在值夜,见到刘彻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行礼。 刘彻只是冷着脸,道:“丞相呢。” 张汤道:“陛下,这边请。” 张汤弓着腰,引着刘彻往牢里去,嬴政关押的地方很靠里,越走越冷清,空气有些潮湿,牢里点着火盆,火光一跳一跳的忽明忽暗,光线十分的黯淡。 刘彻还未走近,就看到嬴政闭着眼睛,手脚虽然被锁着链子,却正襟坐在地上,虽然是坐在牢里,但是嬴政的样子却不像是坐牢,也不知是不是刘彻已经知道了对方就是嬴政的缘故,刘彻总觉得,即使是阶下囚,那个人的身上也透露着王者的气势。 刘彻走过去,让张汤打开牢门,张汤自然连忙应声,将牢门打开,刘彻走进去,嬴政确实正襟坐着无疑,但是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嘴角似乎还有血痕,因为光线太暗,刘彻方才都没看见。 刘彻心中“咯噔”一声,不知为何,看着嬴政这幅样子,心中一阵阵的发紧,一阵阵的发疼,他不想再去挂念他,但是无端的不能释怀。 刘彻转头盯着张汤,道:“谁让用刑了?” 张汤吓得跪下来,直打哆嗦,嬴政是刘彻眼前的红人,但是伴君如伴虎,一招下狱足以证明皇帝翻脸比变天还快。 张汤在刘彻心中的地位远远不及嬴政,张汤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所以就格外的小心谨慎。 张汤磕头道:“陛下饶命啊,这是……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 “皇后?” 张汤点头道:“卑臣不敢有一句谎话,皇后……皇后娘娘似乎很……很记恨隆虑侯,让牢卒招呼招呼隆虑侯……卑臣……卑臣只是一个小小的廷尉,也不能不听皇后娘娘的话啊,卑臣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 嬴政这个时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笑起来有些冷漠,道:“刘彻,你何必如此假惺惺的嘘长问短?” 张汤一听嬴政直呼皇帝的名讳,吓得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吭一声,生怕连累了自己。 刘彻低头盯着嬴政看了一眼,挥了挥手,示意让张汤出去。 张汤如获大释,垂着头连忙退了出去。 刘彻等张汤走了,才走过去,突然弯下了腰,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嬴政嘴角边的血痕。 嬴政冷笑了一声,但是并没有动,道:“你何必如此假惺惺的,还是说你想羞辱我?” 刘彻手一僵,直起身来,语气很冷漠,道:“你该服输了,如今你在牢里,霍去病被圈禁在府邸里……霍去病是被你拖累的,你就没有丝毫的悔悟么?” 嬴政这才慢悠悠的睁开眼来,面容依旧镇定,道:“成者王侯败者寇……但是,刘彻,你除了运气好,怎么和我比?” 刘彻俯身下来,掐住嬴政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自己,眼睛盯着嬴政的眼睛,刚想要说一些狠话,却猛地被嬴政的眼神触动了,他的眼神掩藏的非常好,但是刘彻也是帝王,他能明白那种深深的绝望,因为他也曾经如此绝望过,当年孤助无力,还是嬴政将他从绝望里拉了出来,而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刘彻心里一紧,不禁有些软了,道:“既然知道自己输了,还和朕较劲?” 嬴政被他这样一弄,被迫抬起头来,牵动了伤口,不禁嘴唇哆嗦了一下,生硬的将闷哼吞了回去。 刘彻看着他倔强的样子,心里终于忍不下,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自己展袖坐在了嬴政的面前。 嬴政却不去看他,只是冷笑一声,复又闭上眼睛,口气有些讥讽,道:“刘彻,我真是不明白你。” 他虽然没有明说,不明白什么,但是刘彻已经听懂了,嬴政在讥讽他,为何还会留着自己。 刘彻也想干脆利落的杀了这个乱臣贼子,只不过那些深入腠理,深入骨血的记忆和感情,牵绊住了刘彻的决心。 刘彻看着他闭目而坐,几日不见脸色就有些苍白,嘴角蜿蜒着血迹,嘴唇上有些血痕,挂在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些意外的诡异,和旖旎。 嬴政的脸颊上有一道血痕,就算在这种黯淡的光线下,也似乎非常的扎眼。 刘彻心里一阵猛跳,突然就有些发紧,他一手撑在地上,身子前探,嘴唇就落在嬴政脸颊的血痕上。 嬴政没想到他会突然亲自己,尤其还是在这种地方,他全身一抖,猛地睁大了眼睛,一时掩藏不好的诧异、震惊、愤怒、绝望和复杂,统统显露了出来。 刘彻也震惊于自己的举动,不可否认的,他心中一刹那有些心疼,刘彻本想赶紧坐直身子,但是当他看到嬴政的眼神的时候,心中就像被人狠狠砸了一击。 刘彻一手撑着地,另一手突然伸过去,托住嬴政的后脑,刘彻的亲吻从脸颊转而滑到唇角,细细的舔吻着嬴政嘴角上的血迹。 嬴政猛地挣扎起来,但是被刘彻托着后脑,嘴唇上一阵酥麻的温热湿濡,让他全身一震,身体食髓知味,早就习惯了刘彻的挑拨和动作。 刘彻能感觉到嬴政的颤抖,嬴政双手抬起来抓住自己的肩膀,扣在手上的铁链,随着嬴政过不可抑制的颤抖,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这种轻微的撞击声,似乎将两个人的快感都放大了。 刘彻借着嬴政身上无力,猛地往前一压,将嬴政按到在地上,随即加深了亲吻,狠狠的研磨着对方的嘴唇,描摹着对方的唇线,用舌尖撩拨着对方敏感的感官。 嬴政身子一震猛颤,身上的伤口虽然被衣服遮住了,但是被刘彻这样一压,听得他冷汗都冒下来,疼痛驱散了一下快感,让嬴政有些清醒,舌尖儿被刘彻撩拨着纠缠着,嬴政突然回应起来,刘彻感觉到他的回应,却猛地舌尖儿一痛。 两个人的嘴唇分开来,刘彻被咬的嘴里都是腥甜的血腥味,嬴政躺在地上急促的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的非常明显,衬着挺拔精瘦的身形。 嬴政的嘴边儿也有些鲜红的血迹,看起来是刘彻的血,因为激烈的亲吻反而沾染在了嬴政的嘴唇上。 刘彻低着头,居高凌下的俯视着嬴政,眯起了眼睛。 嬴政想要起身,只是一曲腿,不小心碰到了刘彻已经抬头的下面,嬴政听着对方因为自己触碰,而不可抑制的闷哼声,登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嬴政全身放松的躺在地上,曲起腿来,用膝盖晃动着,轻轻摩挲着刘彻的下面,他明显的感觉到刘彻的变化,连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刘彻的眼神有些发沉,嬴政抬着腰,屈膝腿来,晃动着腿磨蹭自己的下面,宽大的衣服掀起一个角儿,一截精瘦的腰身露在外面,腰身也随着膝盖的晃动,不可抑制的轻轻摇动着,意外的让人觉得旖旎,扣在脚踝上的链子随着晃动而轻微的撞击着。 刘彻忍不住想要想要摸透的身子,摸透他的每一寸皮肤,想要狠狠捏着嬴政精瘦的腰身,狠狠的进入他的后面,想要感受嬴政后面灼热精致的包裹与吞吐。 第74章 牢笼 卫青走到府邸门口,外表看起来光鲜壮丽府邸,门口站了许多卫兵。 卫青抬头看着门楣,出了一会儿神,他还记得在甘泉宫的时候,霍去病手执佩剑,与自己对峙而立的样子,卫青也记不清楚当时是什么感觉了,心里总觉得一下就空落了,他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但是霍去病对他只字不提。 卫青本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这个外甥的了,从小到大都只有自己最疼他,在宫中混迹的好了一些,霍去病也就顺理成章的接到了宫中来住,还得到了皇上的赏识。 皇上待霍去病也是视如己出,这一切都让卫青万万不能想象甘泉宫里的那一幕。 卫青站着出神,卫兵也不敢说话。 等他收回神去,不由得叹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里面有些萧条,府邸很大,是刘彻为霍去病早就准备的,只是谁也没想到,这座府邸的第一个用处竟然不是乔迁,而是圈禁。 卫青往里走,一路上没有什么卫兵,也不见伺候的下人,进了小院子,才有很多卫兵把守,那些卫兵看到卫青,都是恭敬的行礼。 卫青示意开门,兵士将门锁打开,推开屋门,请卫青进去,等卫青进去之后,就带上门。 霍去病坐在矮榻上,他手边的桌案上有书简,有笔墨,有饭有水,一样也不缺。 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霍去病下意识的抬了一下眼,看见是卫青,似乎眼神中乍出一现的喜悦,但是立马有收敛了神情,低下头去。 卫青心思一直很细,自然捕捉到他眼神中的不同,只是稍纵即逝,但是更让卫青觉得不解,他不明白,为何霍去病会突然帮助隆虑侯谋反。 皇上待霍去病非常好,在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给他组建军队,甚至不把军队编排到驻军之内,除了霍去病不让其他任何人调动,这对一个武将来说,是何等的殊荣,卫青思来想去,也觉得霍去病没有理由谋反。 况且卫青也不是瞎子,他从霍去病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彷徨,在赵信领着匈奴人打来的时候,霍去病也没有迟疑,立刻带着虎贲营骑兵前去迎战。 这一仗打得很漂亮,将赵信打得丢盔卸甲,霍去病是救驾的功臣,只可惜救驾之前却有这么一出调兵围殿的事情。 刘彻的处理方法也让卫青觉得还存有一线的希望,皇上对待乱臣贼子的处置方法,从淮南王灭族,牵扯到衡山王的事情就能知道,而这一次,不但没有立刻处决隆虑侯,更加没有将霍去病下狱。 圈禁或许是一种缓兵之计。 其实刘彻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卫青又如何能猜得出来。 刘彻或许是在等,他舍不得,下不去手,他在等嬴政跟他服软,如果嬴政在这一刻服软,刘彻很可能就大度的不计前嫌了,然而嬴政必然不会,刘彻也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他仍然侥幸的在等。 卫青看他在写字,也不知写些什么,旁边的饭菜动过,看起来也有正常的吃东西。 卫青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霍去病没有说话,垂下眼皮继续写他的东西。 卫青静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昨天夜里陛下去了廷尉署。” 他的话音刚落,果然见霍去病提着毛笔的手一抖,在竹简上哆出了一个墨点子,将写好的字给弄脏了。 霍去病的神情只是转瞬即逝,他慢条条的放下笔,拿起旁边的小刀子,将竹简上弄花的字迹刮掉。 霍去病一边刮墨迹,一边道:“皇上……皇上有说怎么处置隆虑侯了么?” 卫青听着他的话,心里顿时一阵翻腾,他觉得自己这许多年的谦恭和镇定,全是假的,他心中有一股邪火,将霍去病手里的小刀子和竹简劈手抢过来,声音也不自觉的发沉,道:“去病,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了一个隆虑侯,你连命都不要了么!你不是跟我说过,你要上战场打匈奴,你一辈子的夙愿就是将匈奴打得闻风丧胆么!可你做到了么?你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永远也做不到了。” 霍去病看着卫青的动作,先是愣了一下,小刀子很薄很锋利,卫青不自觉攥的紧了,手上顿时一个口子,流下血来。 霍去病盯着卫青手上的血迹好一会儿,苦笑了一下,他一辈子最大的缺憾就是打匈奴,然而这一辈子注定也完不成。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卫青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在卫青眼中,霍去病从小到大都是不知愁的样子,原来他并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表露出来而已。 霍去病又低头去看着卫青手上的血迹,慢慢的道:“大将军,请回罢,现在虽然是国丧期间不能发兵,但是皇上依然会重用大将军的,只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连累到大将军……” 卫青猛地将竹简拍在桌上,长身而起,转身要走,到了门口。 霍去病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道:“大将军,我有几句话,想要嘱咐你。” 卫青没有说话,却驻了足,稍微回过头来,示意他说。 霍去病道:“阳信长公主对你有意思,大将军不要只想打匈奴的事情,也要为自己想想,伴君如伴虎,从来只有天威难测,当你爬上顶峰的时候,也就将近了末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阳信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相继去世之后,只有长主和皇上关系最为亲厚。既然长主都有意思,大将军何不顺水推舟呢?” 卫青皱了皱眉,转回身来,注视着霍去病,道:“我不明白你。” 霍去病只像没听到卫青的话,继续道:“因为我的事情,皇上就算不愿意,或多或少也需要责怪大将军,不然不能服众,如果大将军向长主示好……” 卫青却打断了他的话,又走过去,始终盯着霍去病,道:“去病,你知道么,在淮南王宫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在想,哪怕一辈子不成家,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我这样常年提着脑袋上战场的,成了家也是耽误了别人……况且,我心里一直有人放不下,或许是不应该,我想……看着他长大了,看着他功成名就,再看着他娶亲生子,以亲人的身份……一直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霍去病听着他的话,卫青的声音并不大,可以说是很轻,但是每一个字眼都像是要震聋了霍去病的耳朵,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霍去病的心脏。 霍去病的眼睛有些酸涩,眯了一下眼。 他没想到,下一刻卫青竟然倾了一下身子,将霍去病拥在怀里。 霍去病全身一僵,但是没有动晃,任由卫青拥着。 卫青让他把连埋在自己的肩窝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有些平淡,道:“去病,舅舅不会让你有事的,若是真的,真的……那等舅舅打完了匈奴,一定会去陪你。” 卫青说完话,霍去病身子有些微微痉挛的打颤,像是在克制着什么,顿时觉得肩膀上有些湿气和凉意。 卫青没想到霍去病这种流血不流泪的人,竟然也有哭的一天,不禁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只是卫青刚要说话,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霍去病的手,竟然主动着磨蹭着他的下身。 卫青有些诧异,霍去病腰身一使劲,猛地将他按在矮榻上,霍去病低头看着因为对方自己的动作,而微微抬头的下身。 霍去病慢慢的低下头去,亲吻着卫青的嘴唇。 卫青更是诧异,双手攥成拳,没有动晃,他怕自己只要一松气,就会将霍去病狠狠的贯穿。 霍去病一手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卫青的下身,一边亲吻着卫青的嘴唇,只是简简单单的触吻,并不深入,压低了声音,道:“舅舅,去娶长公主罢。” 卫青呼吸一窒息,猛地眯了一下眼,突然抬腰反而将霍去病压在矮榻上,劈手扯下霍去病的裤子。 “唔!” 霍去病一声痛哼,卫青毫不留情的将手指顶进了他干涩的后面。 —— 刘彻看着嬴政躺在地上,眼睛都有些充血,一股狂燥的热度从下面窜上来,连呼吸都粗重了。 嬴政看着他的反应,笑意却更加扩大了,他的腿继续的摇动着,“喀拉喀拉”的铁链声都格外的惹人遐想。 嬴政笑道:“刘彻,你想让张汤,或者是牢卒来看看你现在的德性么?” 刘彻却没有动,仍然双手撑在嬴政的耳畔,将嬴政压在地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嬴政,声音有些沙哑,开口道:“据儿这些天没有看到你,一直再问我你到哪里去了……” 嬴政突听他没头没脑的这么说,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再也笑不出来,冷声道:“刘彻,你想用刘据来说什么?你打错了算盘,他姓刘!” 刘彻没理他的话,继续说道:“我真是太傻了,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何你们会这么像,也一直很奇怪,为何身为一介女流的陈皇后,会有那么多治国之策,还有……还有据儿这么任生的秉性,为何会单单这么粘你。今年据儿已经七岁了,是该册封太子的时候了,朕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他做太子,将来他就是皇帝……” 嬴政听了他的话,有些怔愣,嬴政觉得刘彻不该是这个反映,刘彻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应当冷落了刘据才对,他没想到刘彻竟然仍然想要他做太子。 嬴政只是短暂的怔愣了一瞬间,随即冷笑道:“做皇帝,最擅长的不就是承诺么?刘彻,你给卫子夫什么承诺了么?还有李妍?” 刘彻没有理他的讽刺,道:“我说过,我说的一定会算数,等国丧之后,会封我们的儿子为太子。” 嬴政听着“我们的儿子”五个字,登时如被雷击,睁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刘彻。 刘彻瞧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虽然落魄,却不失光彩,带着血迹的嘴唇微微张开,能隐隐绰绰的看到对方殷红色的舌尖儿。 刘彻下腹一紧,再也忍不住,一条腿曲起来,顶在嬴政的两腿中间,往前一顶分开嬴政的双腿,一只手将他的衣服撕开。 嬴政身上一凉,全身一颤,与此同时,刘彻也愣了一下,嬴政身上的伤痕很多,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分外的扎眼,有些还在微微渗血。 刘彻眯了眯眼,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身下人的皮肤,从胸膛开始,大大小小的伤痕错落着。 轻微的刺痛和被抚摸的酥麻感混合在一起,嬴政没有防备,腰身因为快感猛地弹了一下,喉头也急速的滚动了一下。 刘彻看到嬴政的反应,知道这些天在甘泉宫,对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给予的欢愉,当即俯下身去,低下头,用舌尖描摹着身下人的伤痕。 “唔……” 嬴政身子一颤,感受着胸口湿濡温热的舔吻,嗓子里放出了一声类似于喟叹的呻吟声,登时全身都麻软了。 刘彻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一面舔吻,另一只手伸下去,轻轻揉弄着嬴政的下身。 嬴政被他这样抚摸,腰身登时不由自主的挺了起来,轻轻的抖动着,似乎是想要主动的加深着快感。 刘彻的手揉弄了一会儿,手掌改为摩挲嬴政的大腿内侧,细腻的皮肤摸在刘彻的手里,炙热的掌心烫的嬴政连连打颤,眼睛里一下子氤氲了湿气,眼尾也因为快感而发红,急促的仰起头来呼吸着。 刘彻知道嬴政也动情了,他的身子极为敏感,立刻将嬴政的一条腿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冰凉的铁链顺着嬴政的脚踝垂下来,也耷拉在刘彻的肩上。 刘彻伸出手去,在嬴政的股沟中慢慢的滑动,一浅一深的往里探,在穴肉门口或轻或重的按揉着,让穴肉慢慢变软。 嬴政后面的穴肉,似乎极为熟悉刘彻的触碰,穴口被按揉的一点点软化放松下来,还慢慢的变得湿濡,刘彻将手指猛地刺了进去。 “啊!” 嬴政全身赤裸着,手腕上和脚踝上带着铁链,垫着自己的衣服躺在地上,随着刘彻的每一下突刺,猛烈的痉挛着,铁链衬托着嬴政苍白的肤色,让那人似乎蒙上了一层脆弱的错觉。 刘彻看着他猛烈颤抖的腰身,耳旁听着铁链微微撞击的声音,嬴政在自己面前一向是强硬的,就算已经变成了阶下囚,也丝毫不像自己示弱,然而只有这种时候,刘彻才能感觉到那个人的脆弱,身下的人随着自己给予的快感痉挛着、颤抖着、呻吟着,让刘彻有一种想要狠狠贯穿他的冲动,让他因为自己的给予而崩溃。 手指在紧致的穴肉中疯狂的抠弄着,那种粗鲁的抽插和抠弄,让嬴政的后穴火辣辣的,微微的刺痛,更多的确实摩擦和抽插的快感,嬴政双手的铁链并不长,他想要抓住身下的衣服,但是却够不到,只能抬起来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 嬴政把手抬起来,这个动作自然而然的也抬起了腰身,腰线的弧度旖旎非常,让刘彻小腹更是燥热不已。 刘彻一面抠弄着嬴政紧致炙热的后穴,感受着那人穴肉痉挛似的吞吐和包裹,另一只手捏住嬴政的下巴,让他的牙齿松开自己的手背。 手背上已经被咬出了一圈儿牙印,微微渗着血,刘彻抓住嬴政的手腕,将他的手带下来,把持着嬴政的手,让他自己抚摸着自己的胸膛。 “嗯!唔……” 嬴政没想到刘彻会让他做这么耻辱的动作,手臂上用不上力气,刘彻带着他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慢慢抚摸,虽然是自己的手,但是被刘彻把持着,这种异常的感觉,让嬴政莫名的全身燥热。 冰凉的铁链随着嬴政的动作,不可避免的碰触到了嬴政的皮肤,没有温度的金属刺激的嬴政一激灵,后穴猛地一阵收缩。 刘彻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对方的穴肉紧紧的包裹着,就像不舍得自己的手指,猛烈的收缩着,嬴政的双腿也因为快感而绷紧,紧紧夹住刘彻的手臂。 刘彻将抽插在穴口里的手指加到了三根,另一方面把持着嬴政的手,让他用自己的指尖儿拨弄着自己胸前敏感的凸起,嬴政胸前的凸起明显的颤抖着,慢慢挺立起来,变得饱满充血。 刘彻看着他身子的反应,轻笑了一声,低下头去,连带着嬴政的手指,舔吻着嬴政胸前已经完全挺立起来的凸起。 “啊……嗯……” 刘彻画着圈儿的用舌头舔吻着,每画一圈,对方的腰身就随着颤抖一下,似乎是下意识的寻求着更多的快感,把自己胸前的凸起往刘彻身上磨蹭。 刘彻感受着嬴政后穴的柔软炙热,后面已经渗出了水渍,穴肉完全的放松下来,已经习惯了刘彻三根手指的抠弄和抽插,而且还会有规律的收缩和吞吐。 刘彻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并没有放开蹂躏嬴政的胸口,只是慢慢将手指抽出来。 嬴政的后穴慢慢空虚下来,嬴政并没有从快感中解脱出来,下面已经完全抬头,他都没有意识到,刘彻已经将炙热的那物顶在了自己的穴口上。 穴肉碰到炙热的东西,猛烈的收缩吞吐起来,似乎是要将刘彻的那物含进去一样。 刘彻也受不了他的“撩拨”,直起身来,狠狠捏住嬴政的腰身,猛地往前一送,激烈的贯穿让后穴发出一声水渍的粘腻响声。 嬴政还沉浸在快感的余韵中,突然被顶入,整个人全身一阵痉挛,后穴下意识的急促收缩,腰身不由自主的挺起来,仰起头来,睁大了眼睛,就像是缺了水的鱼一样,急促的呼吸着,声音都卡在嗓子里,只能无声的张着嘴,胸口因为快感而剧烈的起伏。 刘彻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握住嬴政的腰身,狠狠的顶弄抽插着,嬴政就失神的睁着眼,嘴唇一张一合的哆嗦着,每一下被顶进,都不由自主的呻吟一声,身上的铁链也因为刘彻动作,而发出喀拉喀拉的催情声音。 刘彻看着身下的人随着自己的抽送,不由自主的晃动着身子,双手从他的腰上起来,炙热的掌心在嬴政的身子上慢慢的摩挲着,似乎不想漏过一寸肌肤。 “啊!嗯……嗯……” 伤口有些刺痛,后背虽然垫着衣服,但是地上同样冷硬,被刘彻狠狠的顶弄着,后背难免磨在地上,也有些刺痛。 只是这些刺痛,不但不能让嬴政清醒,反而加剧了快感。 刘彻好像注意到了地上太硬,自己的那物还埋在嬴政的身体里,都没有抽出来,却忽然将嬴政从地上拉起来。 刘彻站起来,自己靠着墙上,让嬴政全身赤裸的靠在自己怀里,嬴政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终于禁不住后面被狠狠摩擦抽送的快感,猛地就泄了出来。 嬴政全身一颤,纾解的无力感和快感的余韵让他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刘彻连忙将他托住压在自己怀里。 嬴政的双腿连连打颤,刘彻靠着墙站着,一只手将嬴政双腿打开,摸索到嬴政的后穴,将自己的那物又顶了进去。 “啊!啊……” 嬴政因为刚刚纾解出来,双腿根本没有力气,被刘彻站着顶入,登时有一种无助的感觉,发泄完的身体异常的敏感,这种姿势让快感反而更加的深刻。 嬴政根本站不住,双手想也没想,勾住刘彻的脖颈,这才勉强站着,刘彻没有丝毫的停顿,托住嬴政的腰身,狠狠的抽送。 一阵快感袭了上来,让嬴政的眼尾一阵酸胀,竟然不自主留下眼泪来,嬴政猛烈的摇着头,口中抑制着呻吟,“别……唔!嗯……我啊嗯……我站不住……” 刘彻听着他说话声,带着浓浓的鼻音,似乎是被自己欺负的狠了,那种无助的感觉,让刘彻十分的满足,但是又觉得不够,想要无至今的让他崩溃,反而看着对方发红的眼尾,脆弱而旖旎的表情,竟然又忍不下心情。 刘彻让他弯着腰扶着墙,自己从后面顶进去,被蹂躏的殷红的穴肉随着自己的抽插,时而缩进,时而外翻,看着嬴政的后穴将自己的那物整个吞进去,又整个吐出来,还发出滋滋的水声,这让刘彻眼神更加发沉了。 嬴政紧紧抓住墙壁,腰身随着刘彻的抽插,不自主的微微晃动起来,刘彻俯下身去亲吻着他的后背,舔shi着他后背上的伤口,又清咬住他的耳垂含弄着,压低了沙哑的嗓音,手顺着嬴政的脊背一直往下滑,感受着嬴政的颤抖,一直到两个人相连的地方,按揉着包裹住自己那物的穴口,笑道:“你这里都红了,直烫人……” 嬴政听着他的话,也不知为何,一阵快感就袭了上来,刘彻发觉他后穴猛地收紧,知道他又要纾解出来,借着这个机会,狠狠的往里撞了几下。 “嗯!唔!” 嬴政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抽插,一下子又全都泄了出来,双腿一软,再也站不住,双手也打着颤扒不住墙,还好刘彻手快,让他整个人跌坐在自己怀里。 嬴政微微睁着眼,眼神却没有焦距,后穴中空虚着,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感受着纾解的余韵,窝在刘彻的怀里,一阵阵的抖动着。 刘彻看着他因为失神,而异常乖顺的样子,禁不住低下头去,含住嬴政的嘴唇舔吻,嬴政没有回过神来,也不反抗,完全乖顺的回应着刘彻的亲吻,两个人的舌头纠缠着,互相撩拨起来。 刘彻还没有发泄出来,被嬴政这样的撩拨,已经难受到了极点,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垫在地上,让嬴政侧躺着,曲起他的一条腿来,再一次顶了进去。 嬴政感受到了后穴的侵占,猛地睁大了眼睛,张开嘴来急促的喘息,却发不出一声呻吟,随着刘彻的顶弄,不由自主的晃动,想要躲避这种灭顶的快感,却无能为力,只能紧紧夹住后穴。 刘彻感觉到嬴政后穴的紧致,伸手用力揉捏着对方的臀瓣,磨蹭着他的股缝,在嬴政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但觉后穴里一阵滚烫,有什么东西突然窜了进来,那滚烫的液体一阵阵击打着后穴的穴肉,让嬴政眼前一阵白光,有些支持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刘彻发泄了出来,看着那人惨白中透着旖旎殷红的精瘦身子,屋里的躺在自己黑色龙袍上,双腿还微微打着颤,一股一股的白浊从不能闭合的穴口里淌出来。 刘彻眯了一下眼,克制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只不过手还是不自主的抬了起来,轻轻磨蹭着被自己蹂躏的充血红肿的穴口。 “唔……” 嬴政虽然昏睡了过去,但是似乎仍然感觉到了刘彻的动作,后穴因为对方手指的刺激,猛烈的收缩着,白浊顿时往外淌出了许多。 刘彻借着白浊的润滑,轻而易举的将手指插进去,转着圈儿的抠弄、抽插,看着昏睡中的人,随着自己的动作,无意识的呻吟,无意识的痉挛,无意识的晃动着腰身。 刘彻眼神有些发沉,狠狠的抠弄了几下,深吸了两口气,用手指将柔软红肿的穴口撑开,将白浊全都抠出来,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去。 第75章 功越百王 刘彻从牢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张汤就站在外面不远的地方,微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张汤是个小心的人,他不见得对谁最忠心,但是他知道谁能给他权利,所以对待刘彻,也就格外的用心,刘彻让众人从牢中出来的时候,张汤不敢走远,怕皇上再有什么吩咐。 他没有走远,自然听见了不该听的什么,张汤虽然不明白,但是他这个人,不该自己问的决计不会多问一句,所以就本本分分的站着,全当没听见。 刘彻出来,只是撩了他一眼,张汤赶紧低头。 刘彻道:“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能见隆虑侯,谁也不能动他。” “诺。” 刘彻又道:“朕一会儿会让御医过来,隆虑侯在牢里的这些日子,你要照顾着,他有什么要求,你都先应下,然后来禀报朕,知道了么?” 张汤一听,顿时明白了刘彻的意思,这个意思还不明显么,原来皇上就是打算关一关嬴政,过些日子就放了,而且这些日子也不能让牢里的人受了苦。 张汤立马就知道了,这个隆虑侯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不低,连忙应声道:“诺,圣上请放心。” 刘彻没有再说话,抬步就走了出去。 刘彻回了宫,先去换了件衣服,随即就让人摆驾往椒房殿去。 卫子夫没想到刘彻昨天夜里走了,今儿早上又要过来,当下心中有些惊喜,连忙让人给自己打扮。 小皇子刘据刚刚起身,还在犯迷瞪,就见刘彻来了,当即欢喜的扎进刘彻怀里,笑道:“父皇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刘彻将小包子刘据抱起来,卫子夫走过来盈盈行礼,笑道:“皇上来得好早。” 刘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卫子夫一下子就听出来刘彻的笑声不对味儿,当即有些心慌。 刘彻盯着卫子夫,道:“子夫,你知道昨夜朕去了哪里么?” 卫子夫连忙扯了一个笑容,道:“妾……妾怎么敢胡乱猜测。” 刘彻道:“朕去了廷尉署的大牢。” 卫子夫全身一抖,有些惊恐的看了刘彻一眼,这完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气。 刘彻抱着刘据坐下来,道:“子夫,朕和你说过,朕之所以让你掌管玺绶,是因为你善解人意,而且温和不争,但是现在呢?太皇太后去世了,皇太后也去世了,你以为这个宫里,轮得到你来插手朝政了么?” 他说的慢条斯理的,卫子夫却吓得面无人色,“噗通”跪下来,颤声道:“妾……妾从未这么想过。” 小包子刘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见刘彻的脸色,有些害怕,禁不住撅了撅嘴。 刘彻笑道:“你从未这么想过?但是你却这么做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蹻他至今是个诸侯,你却派人对他滥用私刑,卫子夫,朕不记得,让你插手这件事了。” 卫子夫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圆自己做的事情,毕竟越描越黑的道理她是明白的。 刘彻道:“从今天开始,据儿养在朕的身边,你从椒房殿搬出去罢。” “陛下!” 卫子夫惊叫了一声,扑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妾知错了,陛下!陛下饶了妾,妾再也不敢了。” 刘彻却不理他,站起身来,拉着刘据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淡淡的道:“朕记得去甘泉宫督战之前,就已经提点你了,你是聪明人,可偏生要做愚蠢的事,往后你就好自为之罢。” 刘彻说完,再没回头,领着刘据就走了。 刘彻走了以后,御医天天往廷尉署跑,嬴政身上的本来就是皮肉伤,有个几日就愈合的差不多了,但是要全好还需要等些日子,终归是不痛不痒了。 张汤给嬴政换了一间牢房,里面桌案床榻什么也不缺,嬴政已经猜出来了,必然是刘彻的意思,不然张汤也不会如此的大胆。 只是嬴政有些冷笑,他心中是不屑的,毕竟在嬴政的眼中看来,刘彻凭借的是运气而已,除了运气,如何能胜的过自己。 但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嬴政心中也怨不得别人。 忽然听见有脚步声,张汤走过来,隔着牢门道:“隆虑侯,有人来看你了。” 嬴政抬眼看过去,来人是老熟人了,但是他怎么也没想过,竟然是大将军卫青。 嬴政看着卫青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刘彻怎么派你这个木讷的人来游说?太不明智了。” 卫青都没让张汤把牢门打开,只是挥手让张汤下去,隔着牢门看了嬴政一会儿,淡然的开口道:“不是皇上让我来的,皇上吩咐了,没有他的旨意谁也不能见隆虑侯,是我托了张大人才进来的。我有几句话,想要和隆虑侯说。” 嬴政笑了一声,似乎不甚在意,道:“你说罢。” 卫青又看了一眼嬴政,语气都没有变化,道:“隆虑侯聪明绝顶,睿智过人,是卫某所不能比的,想必隆虑侯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 嬴政坐在矮榻上,瞥了他一眼,道:“霍去病参与兵变,大将军又是霍去病的亲舅舅,想必是想来和我谈一谈,好想办法怎么救霍去病罢?” 卫青点了点头,道:“但是只说对了一半。去病是我的至亲至近的人,我不会希望去病有事,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会救他,这一趟,也是去病托我来的,他托我来看看你。” 嬴政垂了一下眼皮,将眼神都藏起来,对卫青说的话无动于衷。 卫青又道:“还有另一半,却不是为了去病,而是为了皇上。” “还是来游说的么?” 卫青的语气照样很平淡,似乎不起波澜,道:“我是个打仗的粗人,看到的只是表面最粗浅的东西,但是这几日,我也看到了皇上对隆虑侯的态度……可能隆虑侯会在想,这样一场天衣无缝的兵变,如果不是匈奴人突然打来,我也不会突然擅离职守跑到甘泉宫去,没准现在的天下已经易主了……但是隆虑侯,你决计没有想过,是什么导致的你可以顺利带兵包围甘泉宫?难道是因为轻易说服了去病么?隆虑侯你自己想一想,是皇上对你的信任,对么?” 嬴政听到这句,身体猛地一颤,喉头急促的滚动了一下,但是表情没有变化,仍旧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卫青却不在乎他的反应,继续说道:“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想必隆虑侯比我要了解的多,太皇太后还在世的时候,皇上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不好,不只是因为兵权虎符在太皇太后手中,更是因为皇上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皇帝,没有什么人都行,并不是缺了别人就顶不起来这个朝廷……但是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包容退让,在兵变之后,不但封锁消息,还找着辙的替你寻找释放的理由,隆虑侯,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伴君如伴虎,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了你……他是皇帝,却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 卫青说完了,顿了好一会儿,随即转身,道:“卫某言尽于此。” 他说着,再不停留,抬步走了出去。 嬴政心中有一阵轻微的痉挛,心脏好像不受控制一般的猛跳,卫青的话狠狠砸在他的耳朵里。 或许卫青说的都没错,嬴政只想到了刘彻的运气,却没有想到,如果没有刘彻的信任与“纵容”,他根本不会有举兵的机会。 但是卫青唯独没有看透的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止刘彻是帝王,嬴政也是,他的骨子里,也是霸道之极的帝王。 一个是崇尚强权霸术的始皇帝,一个是披着仁爱外衣的法家统治者,如果一起放在朝廷里,势必要伤痕累累的。 刘彻召了卫青来讨论抵御匈奴的事情,皇太后大丧期间,匈奴人知道汉人不能起兵,所以开始肆无忌惮的烧杀,代郡、上郡一带被洗劫严重。 刘彻看着地图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道:“朕想重用去病,却不想他给朕闹这么一出。卫青,你说说看,现在朝中的这些武将,谁能比去病更加的出色?” 卫青听到刘彻提起霍去病,苦笑了一声,道:“陛下完全不必忧心这个。” 刘彻道:“此话何解?” 卫青从宽袖里拿出一卷竹简,双手呈上去,刘彻顿了一下,将竹简接过去,展开来看。 看了一眼就愣住了,随即面色一沉,道:“这是什么意思?” 卫青道:“前些日子,卑将曾经去探望过去病,他正在写这个,托卑将转交给皇上,去病说有负皇上重望,这是他毕生所学和行军策略,如果陛下觉得策略可行,陛下可挑选可用之将,依照行事。” 刘彻“啪”的一声将竹简扔在桌案上,道:“什么意思,朕还什么都没说呢,他给自己判了死刑不成?有计策管什么用,有兵书管什么用,朕要的是随机应变的睿智,朕要的临危不惧的魄力,朕要的是他霍去病!不是别人。” 卫青听着刘彻的话,轻笑了一声道:“卑将替去病谢过陛下,去病若是能听见陛下的这些话,想必一定会很开心。” 刘彻叹了口气,拍了拍卫青的肩膀,道:“卫青啊,你的苦心朕知道,你疼爱去病,朕何尝不惜才?他这次太过火儿了,再过几天,得给他们个教训。过不了几天朕就把隆虑侯和去病放出来了。” 刘彻说着,笑道:“朕已经把说辞都想好了,就说陈午病逝期间,隆虑侯和堂邑侯争夺财产有伤风化,朕教训他们一下罢了。” 卫青连忙跪下,道:“谢陛下。” 刘彻还没来得及让卫青起来,就见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进来,道:“陛下,御史大夫公孙弘求见。” 刘彻让卫青起来,这才让公孙弘进来。 公孙弘给刘彻行了礼,随即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刘彻听他这样说,知道定然是给自己添堵的事情,道:“什么事?” 公孙弘道:“齐国刚刚传来的消息,齐国国相主父偃横行暴力,敛财无度……” “行了。”刘彻突然打断他的话头,道:“朕要听重点,结论。” 公孙弘见刘彻的脸色不好,只好毕恭毕敬的捡了重点道:“齐往刘次昌被逼自尽了……” “什么?” 刘彻一听也有些怔愣,盯着公孙弘,道:“其他诸侯王听到消息了么?” 公孙弘道:“消息传开的很快,这种事情也捂不住,其他诸侯王人人自危,卑臣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好像这些诸侯王想要联名弹劾齐国国相主父偃,和丞相陈蹻。” 刘彻听到“陈蹻”两个字,登时拍了一下桌案,喝道:“这和陈蹻有什么关系?” 公孙弘道:“卑臣私以为,实行推恩令,治罪淮南王、衡山王是丞相的功劳最大,所以这些诸侯王料定丞相是推恩令的主导者,所以……” 刘彻听了没有说话,卫青的心也提了起来,他虽然是个武将,但是在朝廷混迹久了,也听过杀晁错,清君侧的事情。 公孙弘道:“陛下,十二王的上疏马上就会到达京城,陛下要早作决断啊,陈蹻和主父偃不杀,难以平复诸侯王的怨恨,很可能重蹈当年七国之乱的覆辙啊!” 刘彻冷笑了一声,让公孙弘登时住了嘴,两条腿直打哆嗦,就听刘彻冷飕飕的声音,道:“先皇杀了晁错,七国之乱不照样发生了么?” “这……” 刘彻挥了挥手,不让公孙弘继续说下去,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朕要廷议,公孙弘,你去给朕把三公九卿都叫过来。” “诺。” 公孙弘立刻就退了下去,刘彻伸手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疲惫,道:“一件事刚刚要过去,又来了一件事……” 三公九卿也听说了齐王刘次昌的事情,很快就赶到了宣室阁。 刘彻又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样子,把疲惫掩藏起来,坐在龙坐上,道:“各位也都听说了,就说说自己的意见罢。” 刘彻说完了,扫了一眼众人,眼神留在张汤身上,道:“张汤,你先说。” 张汤连忙站起来,行礼道:“卑臣以为,推恩令并没有错,齐王确实有罪在身,但是罪不至死,而主父偃也确实专横跋扈,用权无度……” 刘彻轻笑了一声,道:“朕让你说看法,你反倒做了老好人,都有错。” 张汤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保持中立的态度是最好不过的,只是再行了一次礼,又坐了回去。 刘彻瞥斜了一眼旁边的汲黯,道:“汲黯的看法呢?” 汲黯站起来,想了一会儿,才垂着首,道:“陛下,此时事关重大,当年先帝杀晁错,就是因为晁错提出削藩之事,让诸侯王感觉惶惶不安,但是杀了晁错,七国之乱仍然不可避免。眼下的局势,虽然诸侯王颇有不满,但是远远不能和先帝时候的诸侯王势力相比,诸侯王已经没有兵权在手,能够引导的也只是舆论,主父偃确实有错,收受贿赂的证据还在排查,不过已经基本确凿,罪还不至死……只是,陛下要考虑一点,齐王年少,秉性软弱,在诸侯王中口碑甚好,再加上正在皇太后大丧期间,诸侯王难免会拿次做文章,如果不处理此次事件,想必诸侯王会借此机会,要求撤回国相刺史的设置,到时候兵权又要回归诸侯王,陛下这么多年来做的事情,就算是白费了。” 刘彻听了,只是沉默,汲黯分析的太对了,国丧期间,十二王联名上书,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不及时安抚,好不容易收归来的兵权就要付诸一旦,更有甚者,诸侯王被打压了两朝的势力,将会死灰复燃。 刘彻道:“还有人要说么?说说自己的看法。” 公孙弘应声站了起来,道:“陛下,卑臣有话说。让诸侯王所忌惮和惶惶不安的,并不是主父偃,其实是丞相。从处死燕王开始,淮南王、衡山王相继灭族之后,诸侯王觉得,陈蹻一言可以兴邦,陈蹻一言可以丧邦,足以令天下诸侯终日不安,主父偃逼死齐王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而已,不杀陈蹻和主父偃,陛下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刘彻呼吸一窒,随即大笑道:“好啊,好一个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朕是听明白了。” 刘彻说着,站起身来,径直走出了宣室阁,将三公九卿给撂在了大殿上。 刘彻释放嬴政的计划还没有实施,十二王的联名上书就递了上来,刘彻忽然觉得,当年因为灌夫不敬,连累的窦婴一家全家灭族的事情,似乎已经微不可谈。 当年只不过是面临着皇太后的施压,而如今,刘彻已经被十二王居高到国之大义的地步,保嬴政和主父偃,就无法向诸侯王交代,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诸侯王推举了人到刘彻面前哭诉,指控嬴政和主父偃的罪行,无非和公孙弘说的话一样,刘彻三天都没有睡,他站在未央湖旁边,伫立了一个晚上。 刘彻想了很多,当年和陈皇后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个骄纵跋扈的长公主之女,刘彻还在纳闷,为何突然变得沉稳睿智了,原来是换了瓤子。 刘彻又想到了陈蹻,那个一心只想爬上自己的床榻,荣华富贵的小人,也是在一夜之间,变了样子,这么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要相信了,其实变得顺理成章,一切的迷惑全都解开了。 怪不得,刘彻轻笑了一声,怪不得他总是将两个人的影子重合起来,原来本就是一个人。 刘彻在未央湖伫立整整一晚的第二日,就召见了廷尉张汤,令主父偃以带罪之身,押解回京。 主父偃被打下牢狱,东方朔听到了消息,亲自到牢里看了他一回。 东方朔隔着牢门,笑道:“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不怕五鼎烹。” 主父偃坐在地上,衣着和行容都有些憔悴,笑道:“你还记得。” 东方朔摇头道:“你这般是何苦呢?我早就劝过你,树敌太多,如今你一活罪,天下人指责,主父偃,你就是死了,也要背负一世的骂名。” 主父偃盯着东方朔,道:“我不怕,刘次昌自杀,那是因为他心里有鬼,我的一辈子就为了得到圣恩,皇上要的就是我的暴戾,也只有我这样的佞臣暴戾了,才让皇上有安抚的机会,恩威并至,不是么?现在我的皇命完成了,就算十二王来告我,齐王一死,齐国定然会被皇上收归朝廷。” 东方朔也看着他良久,道:“莽夫,你连累了丞相。” 主父偃听了叹口气,没再说话。 刘彻带着卫青在回廊上慢慢的走,他一面走,一面不时停下来,看着水中的鱼,道:“朕这些天不好过啊,十二王来哭诉,向朕施压,他们要反了,没有了兵权,反而更加的可怕,想用朝廷的舆论来瓦解朕,卫青,你说他们是不是小看了朕?” 卫青只是垂首跟着,道:“皇上英明,自然已经有所对策。” 刘彻点了点头,笑道:“卫青啊,还是你了解我,你记得么,当年……是陈皇后举荐的你,陈皇后一走,朕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更是把你当做心腹看待,你没让朕失望,这么多年了,你没让朕失望……” 他说着,又把思绪拉回来,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道:“齐王年轻啊,心地善良,在诸侯王中口碑也好,这么一个好人被逼的自杀了,而且齐王还没有子嗣,绝后这种事情,朕若是不护着他,还有王法么?” “陛下?”卫青一下没反应过来刘彻的态度。 就见刘彻背过身去,面对着湖水,道:“主父偃,暴力敛财,横行无度,逼死齐王,光是赐死已经不足以平息众怒了……灭族。” 卫青更是一愣,突然明白了刘彻的决定,这么多天了,皇上终于下了决心,要平定这次的舆论。 “至于陈蹻。” 刘彻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闭上眼,道:“削去侯位,贬为庶人,家产充公……” 说着,顿了顿,语气依然干巴巴的不见起伏,尾音却似乎微不可闻的抖了抖道:“赐死罢。” 卫青抬起头来,有一瞬间,心里翻腾起来,他沉默的看着刘彻的背影良久,终于忍不住,道:“陛下心里难受么?” 刘彻喉头里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卫青道:“正如陛下说的,卑臣跟着陛下数年,或许或多或少都了解了陛下一些,这么多年来,陛下苦心经营这个朝廷,您放不下朝廷……同样也放不下隆虑侯。” 刘彻又笑了一声,道:“卫青啊,你这是在往朕的伤口上撒盐……行了,去罢,着人拟诏。” “诺。” —— 族杀主父偃,赐死嬴政,行刑当天,无一人相送。 朝廷就是这个样子,无论你是门客成千还是上万,无论你是一年连升四级,还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平日里一团和气,只要是势力正当时,诸公皆誉之,等到名败身诛,会有数不胜数的人出来添油加醋,就怕罪名太轻,行刑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来相送,避之不及,唯恐惹得一身腥味。 嬴政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上断头台,永远是他断别人的头,就算不做皇帝,也正如公孙弘说的,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然后今日却在这里。 时辰还没有到,主父偃望了一眼人群,不见什么认识的人,笑道:“今日沦落到次,全是主父偃咎由自取,只可惜连累了隆虑侯。” 嬴政并没有说话,就见监斩的官员突然愣了一下,立马趋步上前,有人骑马过来,到了跟前翻身下马。 那官员立刻对来人笑道:“大将军来此,下官有失远迎。” 卫青却没理那官员,而是径直走到嬴政面前,突然一撩衣摆,猛地屈膝跪下。 这个举动将旁边的主父偃惊了一跳,饶是嬴政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受不起大将军如此大礼。” 卫青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郑重的,恭恭敬敬给嬴政拜了一下,道:“卫青是来叩谢当年的知遇之恩,若不是隆虑侯,卫青至今也只是建章宫里的一名马夫。” 嬴政听了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释然,再说什么都完了,任是卫青知不知道,也都于事无补了。 卫青没有起身,仍然跪在地上,一个大将军大司马给死刑犯下跪,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卫青反而像没看见一样,神色郑重,道:“陛下拖卑臣……来送隆虑侯一程。陛下说了,答应隆虑侯的所有事情,必然都会做到,皇太后大丧之后,立刻册封皇子刘据为皇太子。陛下还说……” 朕有的时候在想,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权力,朕都想和他这么走下去,无论他是虚情,还是假意,朕有足够的诚心去打动他……椒房殿已经翻修了,大殿包了金,朕承诺了金屋藏娇,可惜里面是空的,没有人来住。朕确实是皇帝,但并非每一个皇帝都只擅长虚无的承诺,一言九鼎,也是皇帝的特长…… 嬴政听着卫青的复述,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刺痛,又开始慢慢的发酵,谜底似乎呼之欲出,嬴政眯起眼睛,眼尾有些微微的发红,轻声笑道:“晚了。” 东方朔辞了官,他的官本身也只是个摆设,收拾了家当,准备离开这个京城是非之地。 东方朔让骑奴把车赶到郊外,却不继续赶路,骑奴道:“先生,为何不走了?天色不好,马上要下雨了,再不赶路,怕是要露宿了。” 东方朔却笑道:“不忙,还要等一个人,人还没到。” 骑奴是跟着东方朔的下人,没听说过东方朔还有其他亲人,道:“先生还要等谁?” “一个莽夫。” 他正说话间,就听见车轮碾压树叶的声音,很快就看见一辆马车往这边来。 马车里面有人笑道:“能得大将军赶车,我这辈子可算是值了。” 那人说着,撩开车帘从里面下来,正是主父偃无疑。 卫青笑道:“主父先生莫忘了,卫青是骑奴出身。” 他说罢了,也不再开玩笑,道:“看天色马上要下雨了,主父先生,东方先生,卫青就不相送了。” 主父偃拜了卫青一下,上了东方朔的马车,骑奴驾车很快就没了踪影。 卫青并没有立刻就驾车,就听马车里一个声音笑道:“大将军既然想好了金蝉脱壳的妙计,自然也想到了落脚的下处了罢?” 卫青笑道:“这并不在卑臣的考虑范围之内。” 卫青的话音刚落,又听见有隐隐的车辙声音,还道是东方朔的马车又回来了,但是却不太像。 一辆马车往这边过来,在他们旁边停下来,车帘被打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男子从车上下来,卫青见状,连忙行礼,道:“陛下。” 刘彻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没有打起帘子的马车,笑道:“朕还有承诺,不知隆虑侯愿不愿意听?” 马车的帘子应声打了起来,嬴政坐在里面,眯起眼来,似笑非笑的道:“洗耳恭听。” 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少了他…… —— 元狩元年,刘彻立刘据为皇太子,任石庆为太子太傅。 元狩二年,刘彻任霍去病击匈奴,年仅二十岁的年轻统帅,第一次带领汉军越过焉支山一千余里,直达祁连山,接着越过居延泽及罗布泊,孤军深入,杀匈奴两小王,俘虏包括匈奴王子金日磾,五个部落王,国母,国相,将军,当户,都尉等诸多匈奴贵族,杀虏匈奴人数累积十万余人。 元狩二年,匈奴浑邪王降汉,霍去病将酒洒入金泉河水。 自此,汉军成功打通河西走廊,从始皇筑长城的防御,到高祖白登之围的受辱,至汉武帝三次攻打匈奴,刘彻取得了前无古人的空前胜利,功越百王。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白鹭洲扔的一个地雷蛋蛋,大么么=3= 完结了,或许有啪啪啪的番外,但是老被锁肿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番外卷:江山倒转 第76章 江山倒转 耳边是小童的哭喊声。 嬴政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疼痛难忍,牟足了劲儿也睁不开眼睛,全身都疲惫的厉害,只要手指稍微动一动,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 嬴政不知这是怎么了,耳边小童仍然在哭喊,一声一声叫着“公子”。 这个称谓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让嬴政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心里狂跳不止,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是不是如同心里想象的一样,只是他实在太过于疲惫,只能放任自己沉沉的睡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的哭喊变成了抽噎,似乎是哭的累了,声音也哑了,只是一抽嗒一抽嗒的吭叽着。 嬴政觉得头有点疼,被哭的头脑发胀,似乎渐渐积攒了些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帘,只一个简陋屋子,嬴政虽然身上仍旧疲惫,但是心脏猛跳,似乎期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嬴政刚睁开眼睛,一直守在旁边的小童立刻叫道:“公子!公子您可行了,吓死人了。” 嬴政侧过头去看他,这张脸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恍惚隔世,在经历了成为陈阿娇和陈蹻之后,这就更是恍若隔世。 “公子?”那小童见嬴政不言语,登时有些着急,赶忙道:“公子您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您留了好多血。” 嬴政心脏悬着,虽然他看见眼前的事物和人,只是他仍然不敢相信,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他还能变回自己…… 嬴政张了张口,嗓子里有些灼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了好半天,才声音嘶哑的道:“这……这是在哪……” 小童连忙道:“公子,您不记得了么?公子这是要回咸阳去啊,半路有人截杀公子,肯定是不想让公子回去,幸好您没事!” 回咸阳。 咸阳…… 嬴政听着,突然舒出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咸阳,一个多熟悉,却多遥远的词,他是秦王政,却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在赵国做质子,直到十三岁的时候,才被人接回秦国,面临秦国太子的遴选。 小童的话,嬴政听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正准备回咸阳去,回秦国去。 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统一六国,甚至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当上秦王,但是嬴政心里却翻腾了起来,似乎连血肉都充斥着兴奋,这是自己熟悉的那片天地,一切都还未成定型,一切都等着他去主导和制裁。 小童以为他累了,就噤了声,一刻也不敢眨眼的盯着嬴政。 嬴政身上的伤口不浅,来截杀自己的人,他心里都有数,嬴政禁不住冷笑了一声,第一辈子这些人都不能斗过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了,又怎么能放过他们。 小童推门进来,见他坐起来了,连忙道:“公子快躺下,小心伤口撑裂了。” 嬴政摇头道:“无妨,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回咸阳。” 小童一听他这么说,当即皱眉道:“公子,不可啊,咱们刚刚踏入秦国的地界,您就已经受伤了,若是再往前走,指不定什么样子。虽然我是个……但是我也知道些事情。” 嬴政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小童答道:“公子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在那帮子老秦人眼里,待见成蛟,也不会待见公子的!公子,您听我一句劝,咱们等等丞相罢,没准儿丞相的人很快就到了,到了咱们再走,也好有个照应,丞相说了,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嬴政听见“丞相”二字,眯了一下眼,道:“赵高,你是公子还是我是公子,该听谁的?” 小童听嬴政冷飕飕的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当即跪下来叩头道:“听公子的,听公子的!我再也不敢顶撞了。” 嬴政道:“那就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准备赶路。” “晚上?公子您的伤根本受不了赶路。” 嬴政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截杀的人肯定想不到我会带着伤赶路,就趁这个时候走,毋庸多言了。” “诺。” 小童应了一声,道:“那公子您躺一躺,养足了精神头,晚上好赶路。” 嬴政刚要躺下去,就听屋舍外有人叫门的声音。 嬴政下意识双手握成了拳,时隔这么多年,虽然他记忆很清楚,自己十三岁回了咸阳,登上了秦王的位置,只不过很多细枝末节,他必然记不清楚了。 嬴政也想不到,这个时候来叫门的人是谁。 他们是只身赶路往咸阳去的,嬴政受了伤,小童就把他带到了一家没人的农舍,天色已经黄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个时候来叫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小童有些惊慌,拿眼去看嬴政,似乎是等着嬴政的指示。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叫门的声音没有停,随即看向小童,道:“去应门。” 小童有些迟疑,但是仍然很快的起身,走过去应门。 打开门是两个人,嬴政顿时一口气放了下来,不是因为外面人少,而是因为站在最前面的人,他很熟悉,并不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来人风尘仆仆,面向很和蔼,也很干练,嬴政识得他,在日后的丞相王绾。 屋舍很小,一眼尽收眼底,王绾只是在门前停留了一下,立刻走进来,道:“公子受伤了?” 随着王绾一起进来的,是一个劲装打扮的人,似乎是王绾的随侍,那人面相十分的俊逸硬朗,剑眉不必说,一双桃花眼就算不笑亦能顾盼神飞,挺直的鼻梁下面是一双薄唇。 人都说嘴唇薄的人多半比较薄情,长着这么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终究是个内在薄情的人。 那人身量颇高,腰身挺拔,腰上别着短剑,看起来并不显得太壮,但是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绝对是个练家子。 只是往前一站,就给人不同寻常的感觉,绝非池中治愈。 这个人嬴政也识得,他太识得这个人了,但是不同于对王绾的印象,嬴政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这个人给嬴政带来的耻辱,让他觉得一辈子都在蒙羞。 这个长相俊朗不凡的男子,正是嫪毐。 刘彻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一殿之君,竟然一睁眼就变成了,一个遗臭万年的人。 嫪毐这个名字刘彻是知道的,也是不齿的,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天却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刘彻变成了嫪毐…… 刘彻作为王绾的随侍,跟着王绾出去公办,一路上也听了几耳朵,竟然是去接现在还是少年的嬴政,此时对方该叫做赵政才是。 刘彻想过自己和嬴政见面的场景,但是盯着这个一个注定以后被人不齿的皮相,刘彻也不知道该怎么见嬴政才好了。 而且刘彻不能肯定,嬴政到底有没有之前的记忆,万一只有自己记得,那岂不是一切都乱了。 刘彻跟着王绾走进屋里,他特意垂下头,心中狂跳不止,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见到嬴政,他是激动的,但同样也是顾虑的。 所以特意低下头去,将表情掩藏起来,只是当刘彻不着痕迹的抬眼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有一股让人莫名打抖的视线盯着自己。 嬴政可不知道盯着嫪毐皮相的人,其实瓤子是刘彻,在嬴政的记忆力,嫪毐就是纯粹让他蒙羞的存在,再活一次,嬴政绝不会让嫪毐活的自在,这一次不只是车裂这么简简单单了。 嬴政看见对方抬眼,就把睥睨的视线收回去,不着痕迹的对王绾笑笑。 这个时候的嬴政刚刚十三岁,还是个少年人,身子骨细细的,不如王子成蛟生的壮实,如今又受了伤,一脸的煞白,嘴唇也是透露出一股缺乏血色的淡紫。 嬴政装作少年人的样子,但是不能失了王子的风范,淡淡笑道:“不小心受了些小伤,先生请坐罢。” 王绾坐下来,道:“丞相派王绾过来,接公子回咸阳。” 嬴政还没有说话,小童已经道:“丞相只派了你一个么?公子好歹是长王子,丞相怎么能如此莽撞?” 王绾脾气很好,被小童指责也不会生气,道:“此事事关重大,丞相说了,只能派无官职在身的人来。” “那也不能……” 小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嬴政拦了下来,道:“退下,不要多嘴。” 小童很不甘心,但是一看就知道,为嬴政的命是从,绝对不会有一丁点儿的忤逆,立时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王绾笑道:“小兄弟也是户主心切,不过我也是做了准备的。” 说着看向刘彻,道:“这位是丞相特意派来护送公子的,公子大可放心。” 嬴政顺着王绾的话,看向刘彻,刘彻有一时的失神,嬴政的面相变了,并不是刘彻所熟悉的那张脸,但是不知道为何,刘彻就是觉得,对方给自己的感觉非常熟悉,熟悉的已经深入腠理和骨肉。 那人笑盈盈着一双眼睛,往自己这边看,刘彻心神立时就飞了,但是又觉得对方笑意不达眼底,莫名的有些发寒,刘彻禁不住不着痕迹的抖了抖。 嬴政装作不认识嫪毐的样子,道:“不知这位义士叫什么?” 王绾忙道:“他名嫪毐。” 嬴政听见这两个字,自觉骨头都在“咯咯”作响,脸上少年特有的稚嫩笑容更加扩大了,道:“这一路上,还需要多让义士照顾呢。” 刘彻喉头滚动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公子……严重了。” 王绾有功命在身,不方便和嬴政多客套,道:“眼下不宜多停留,如果公子身上的伤没有什么大碍,那就请公子随我立刻上路罢,咸阳里情势已经不太妙了。” 嬴政身上的伤不浅,刚休息了两天,不可能痊愈,但是他却不在乎,的确,比起秦王的王座,这些小伤都不算什么。 嬴政笑道:“先生放心,没有什么大碍。” 王绾听他这么说,虽然也看见嬴政的气色并不好,但是时间不等人,若是错过了太子的遴选,那么嬴政此生就与秦王的王座无缘了,或许看起来就是嬴政一个人的问题,可是支持公子政的人都要被打压,这一抵了可是一大片的。 小童没有办法,刚要扶嬴政起来,刘彻已经抢先一步过去,扶着嬴政的胳膊。 两个人触碰到彼此的一刹那,刘彻感觉到自己好像不争气的微微抖了一下。 嬴政不知对方是刘彻,只道还是那个让他作呕的嫪毐,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眉,赶紧把冷漠厌恶的神色掩藏起来。 嬴政由刘彻扶着往外去,他身上实在是没力气,若不是碰哪哪里疼,而且没有恢复元气,他也不会让对方碰自己。 众人上了马车,刘彻理应在外面赶马。 刘彻小时候是太子,大了是皇帝,从来没赶过马,虽然一路也是他赶过来的,只不过技术仍然不太熟练。 嬴政是伤患,伤口一震就裂开了,疼得他直抽冷气,脸色一时间有些煞白。 小童再也看不过去了,掀开车帘子,对刘彻喝道:“你是怎么赶车的,公子的伤口都颠裂开了,你是不是诚心的?” 王绾见了这个状况,忙打圆场,道:“嫪毐的手是握剑的,赶车有些不在行。” 小童看了看嬴政冒汗的脸色,钻出马车去,把刘彻轰下来,道:“不会就直说,我来。” 刘彻虽然正好不想赶马车,但是被一个低微的小童这么说,心里也不高兴,只不过现在一他不是皇帝,这又不是大汉,刘彻也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毛头小子了,这点儿忍耐还是有的。 刘彻进了马车里,小童赶马车确实挺平稳的,嬴政总算是舒了口气,只不过煞白的脸色一时间还是没好。 马车很小,三个男子坐在里面难免有些挤,王绾道:“嫪毐,你身上有伤药没有?公子的伤口要止止血才是。” 刘彻被他这样一说,身上摸了摸,身为一个剑客必然会带着伤药,果然有个小瓶子,赶忙拿出来。 卫绾道:“快替公子上药。” 嬴政疼的厉害,能上药最好不过,虽然他痛恨嫪毐,但是在这种时候,上药是肯定的。 嬴政也没避讳,把上衣退掉,天气早就开春了,这些日子暖的厉害,就算天黑了也不甚凉。 嬴政退了衣服,等着刘彻给他上药。 刘彻看着对方白皙的后背,完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登时心脏一突,一想到这个人就是嬴政,而且从头到脚,都是真真正正的嬴政,刘彻的心脏就猛跳不止,有些控制不住的把目光在嬴政白皙的后背上逡巡起来。 嬴政的伤口被小童小心的包扎了,此时有些渗血,刘彻连忙收敛了自己的神色,专心给嬴政上药。 嬴政现在还只是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少年,后背看起来有些单薄,精瘦的细细的腰身被衣服半遮半掩,更让刘彻心头一提。 刘彻轻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收回神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小心,手指不敢使劲触碰嬴政的伤口,害怕对方疼痛。 嬴政的后背麻痒痒的,那种极其小心的感觉,让嬴政心头一跳,猛然就记起自己下狱之后,被打得满身是伤,刘彻小心翼翼的为自己上药的场景。 嬴政似乎感觉到对方的触碰有些熟悉,只是这种奇怪的熟悉很快被嬴政本能的克制住了,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刘彻给他上完了药,伤药虽然止血,但是有些刺痛,嬴政出了一头的冷汗,而刘彻也出了一头汗,却是热汗。 嬴政白花花的后背,时隐时露的腰线,都让刘彻的神经有些不堪。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刘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替嬴政小心的把衣服披上,不小心触碰到嬴政肩头裸露的肌肤,登时指尖像过电一样。 嬴政却没注意这么丁点的触碰,把衣服穿好了。 王绾道:“公子歇息罢,虽然苦了些,但是养精蓄锐也是好事儿,未进咸阳之前,都是变数,进了咸阳,也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公子呢。” 嬴政点了点头,他确实很疲惫,再为嬴政的惊喜让他两天都没睡好觉,而且心里千回百转的,再次作为嬴政,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做,那些害过他,不忠于他,还有不服从他的人,甚至是国家,嬴政都想一个一个趟平。 心思重,又受了伤,自然元气大伤,嬴政靠着车壁,随着马车一摇一摇,很快就睡了下去。 刘彻坐在他旁边,这些人里面,他的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王绾还好歹是一个智囊,而自己这个皮囊,完全就是丞相吕不韦养在丞相府里的闲人,这次有用了,就委派个事情出去。 嬴政睡熟了,头一侧,垂在刘彻肩膀上,刘彻心头一喜,忙又靠了靠,支起嬴政,让对方睡得更舒服一些。 嬴政睡了很长时间,忽然摇摇晃晃的马车停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王绾看的清清楚楚,少年的眼里乍现出一片冷淡甚至近似于冷酷,满是戒备心机的神色。 饶是王绾从容镇定,也被着神色吓了一跳,登时出了不少冷汗。 心中暗想着,怪不得丞相把赌注压在了大王子身上,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但是将来必成大器。 嬴政刚刚醒来,一时没注意自己的神色,马车突然停下来,还以为是有人截杀。 小童掀开帘子,道:“公子,下车来歇歇么?人不歇,马也不行了,马跑不动了,要喂喂草才行。” 王绾听了,道:“已经一天了,大家也都累了,下车歇歇罢。” 刘彻刚想扶着嬴政下车,却被小童给挤开了,小童道:“别莽莽撞撞的,公子您慢点,再裂了伤口可不好愈合。” 众人都下了车,已经赶了一天的车,天色又开始发暗,嬴政被小童扶着在树旁坐下,小童把车上的水拿出来给嬴政喝。 刘彻在不远处也坐下来,看着小童殷勤的照顾着嬴政,不论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心里头都有些吃味,只不过刘彻不能贸然说出来,因为他此时只是叫嫪毐的人。 刘彻一路上支着嬴政,虽然少年人骨架子也不沉,但是刘彻看他睡得那么熟,怕一动打扰了对方休息,所以就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也不动,难免肩膀和胳膊有些酸疼。 刘彻正伸手揉着肩膀,忽然草丛有些沙沙的响动,夜里有风是正常的,尤其还是这种树林子,只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个身体是练家子的缘故,刘彻总觉得自己的感官非常的敏锐,那种轻微的沙沙声,有别于风吹动草木的声音。 刘彻猛地站起身来,身上的肌肉都绷紧了,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嬴政虽然靠着树在休息,但是他生性机警,根本不会放松下来,尤其还是这种杳无人烟的地方,就更是该加强戒备才是。 他不是练家子,没有听到什么异动,但是刘彻站起身来,嬴政是第一个发现的,立时也有些警觉。 刘彻扫了一眼周围,眼神和嬴政的目光不期的撞在一起,似乎就像是默契一样,而且是常年积累下来的默契,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让嬴政有些吃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嫪毐有什么默契,但是眼下的情势,根本不容许嬴政考虑这件事情。 刘彻握紧了佩剑,屏住气息,仔细听着那些微不可闻的响动,已经不着痕迹的、慢慢的向嬴政边走过去。 嬴政知道进咸阳必定是步步艰难的,他也料到了,追杀截杀躲不过去,他第一辈子也是如此步上的王座,经历第二次,嬴政虽然紧张,但是也分外的镇定。 就在这个时候,刘彻猛地朝他这边扑过来,将嬴政往自己怀里一带,本能的用后背护住他。 就听“哆哆哆”三声,有什么东西打进了刚刚嬴政靠坐的大树…… 第77章 生性风流 嬴政身上有伤口,就算他不娇气,长时间的奔波也让他的体力受不了。 后面是追杀的刺客,小童和王绾已经和嬴政走失,这时候突见刘彻勒住了马,翻身下来掀起车帘,利索的扶着嬴政出来,道:“马车的痕迹太明显了,咱们不能坐车。” 因为事情紧急,刘彻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态度,在嬴政眼里,他就是吕不韦府上的一个食客而已,往后嫪毐还用了龌龊的手段使自己蒙羞,嬴政自然就更加不待见他。 刘彻只是心急,什么都没注意,把嬴政扶下车来,伸手架住他,另一手用佩剑狠狠的打了马一下,让马车飞快的往前跑了出去。 嬴政记不清上辈子是怎么回到咸阳的了,但是记忆中见到嫪毐必定不是这一面,他也不知为何,嫪毐会在这么之前就出现了,心里一阵发悸,不会就因为这个罪大恶极的嫪毐,自己的命运就要改变了罢? 嬴政抿着嘴,蹙着眉没有说话,刘彻已经架着他往前走去。 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本身离咸阳就已经不太远了,虽然没了马车,总是徒步也能赶回去,只不过嬴政之前因为遇刺,身上很虚弱。 刘彻的这个身体年纪不大,非常年轻,但是足足比嬴政高了一个头,看到嬴政脸色有些惨白,刘彻心里不忍,道:“我背你。” 嬴政还没说话,刘彻已经蹲下来,把嬴政负在背上,嬴政身前也有伤口,乍一碰疼的冷汗都流下来了。 嬴政咬住后牙,嫪毐的秉性他是知道的,心思极重,不然也不会爬得那么高,但是刘彻却不同,刘彻虽然有治国之大计,但是当了一辈子的皇帝,一些照顾人的细枝末节必然不知道,不会想出身低微的嫪毐那样事事小心。 嬴政本身对嫪毐就有成见,此时必然以为刘彻是故意针对自己。 嬴政忍着疼,他心里有一股硬劲儿,决计不能在这个人面前露出弱势,所以一直绷着劲儿,不过被刘彻背着,倒也节省了体力。 刘彻走的很快,就怕慢了被刺客追上,毕竟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练家子中的高手,一切都凭着下意识的反应,就怕一个失灵断送了嬴政的性命。 嬴政有些疲惫,昏昏欲睡,忽听刘彻说了一声,“到城门了。” 嬴政猛地惊醒,抬头看着眼前的城门,终于到了咸阳。 刘彻反而蹙起眉来,道:“也不知要刺杀你的是什么人,若是……恐怕这个城门进不去。” 虽然刘彻的“若是”没有说出来,但是嬴政也知道,此次太子遴选并不是嬴政一个人参加,还有二王子成蛟,还有许多其他人。 秦国的遴选不避嫡庶,凡是同辈赢姓都可参加,这叫择贤,所以想要治嬴政于死地的,必然是皇亲国戚。 既然是皇亲国戚,这个城门进去的恐怕就会很困难,要知道,也许刚到了城门,就会被安插的伏兵给绑了。 眼下秦王病危,经常昏迷不醒,也不会有人来管这些皇亲国戚。 嬴政想了一会儿,道:“不会有事,过去。” 刘彻不知道他的信心是哪里来的,不过还是听了嬴政的话,这么多年来,他对嬴政的话,都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嬴政有这个资本。 刘彻负着他走过去,守城的兵士见了他们,立刻道:“来者可是嫪毐?” 刘彻不知为何对方会认识自己,他还没有回答,一个中年男子就急匆匆的从城楼上下来,那人宽袍大袖,形容举止优雅从容,面上却带着一股着急,走过来对着嬴政深深一揖。 中年男子道:“吕不韦前来迎接王子,请王子进王城。” 刘彻一愣,原来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吕不韦,吕不韦的名字甚至比很多皇帝的名字要响亮,要常为人知,他是有史以来最明情势的商贾。 吕不韦虽然已经到了中年,但是看得出来,十几年的养尊处优,让他形容并不显老,而且传言吕不韦说话温和,言行有理,与秦王是过命的交情,在秦国很能服人。 嬴政见了吕不韦,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因为他身材比刘彻小,藏在刘彻后背,就算是精明干练的吕不韦,也没能看到嬴政一现即逝的眼神。 嬴政之所以会让刘彻只管进城,就是因为他知道,吕不韦把这次太子遴选的赌注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已经到了咸阳,如果吕不韦连城门的安全都确保不了,那如何能当一国丞相。 嬴政见了吕不韦,却道:“先不着急进王城,我从赵国归来,还不适应咸阳的重重,只管在偏僻处与我寻觅一间农舍,我先住下。” 吕不韦一听,愣了一瞬间,随即就点头,并没有强求别的,道:“诺。” 刘彻也是做过皇帝的人,自然明白嬴政的意思,进了王城,就不是吕不韦最大的地方了,王城里危机四伏,有多少人想要治嬴政于死地,根本应接不暇,嬴政这个举动是聪明的。 在农舍里住下来,一来不用到王城是非地去犯险,二来也可以打消一部分人的疑虑,嬴政是要表现出不争不抢的姿态来。 吕不韦当下让士兵护送嬴政往农舍去,刘彻还想跟着,却听吕不韦道:“嫪毐,你随我来。” 刘彻步子顿住,朝嬴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自己这个身份,如果想要再见到嬴政,可能很困难。 嬴政却连头也没回一下就走了。 吕不韦带着嫪毐,是往王城而去,王城的内苑,也就是秦王居住的地方,在官署区后面,吕不韦带着嫪毐走过官署区,按理说大臣是不能进入内苑的,这里只有秦王和王后居住,但是吕不韦不同,正如别人听说的,吕不韦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在秦王还是质子的时候,就是过命的交情。 刘彻这个皮囊身上根本没有官衔,也不知吕不韦带着自己是干什么去了,但是吕不韦带着的人,别人也不敢拦。 内苑中的宫女侍者一个个非常本分,只管轻声低着头走路,遇见吕不韦就行礼,等吕不韦带着刘彻走进去,就有侍者等着了。 侍者上前行礼,道:“王上今日感觉身子清爽,请丞相往花园叙话。” 吕不韦点点头,就随着侍者走了。 花园里果然远远的就看到了秦王,园中摆着一个软榻,秦王面容憔悴蜡黄,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榻上,刘彻怎么看,也不觉得这是“清爽”的意思。 怕是再没多久,这个秦王就要不行了。 坐在秦王旁边的,还有一个贵妇人,那妇人面容姣好,虽然并不是妙龄女子,但是岁月反而让她显得风韵别致,更加妩媚妖娆。 女子坐在秦王身边服侍着,不经意抬头,就看到吕不韦朝这边来,那女子立时掩嘴一笑,果然是百媚顿生。 侍者走过去,行礼道:“王上,丞相来了。” 秦王裹着被子,正兀自闭目养神,听到侍者的话,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昏黄的眼神里似乎满是疲惫。 秦王抬眼去看,果然看到了吕不韦,神情顿时有些高兴,颤巍巍的笑道:“丞相来了,坐,坐……” 吕不韦从容谢过,这才坐下来。 秦王道:“王子政……回来了?” 吕不韦答道:“回我王,王子回来了。” “那为何不见他来?” 吕不韦笑道:“王子车马劳顿,言久居赵国,不适应症咸阳的气候,还未进王城,已经在咸阳的一家农舍住了下来。” 秦王一听,显示发愣,随即就明白了,他做了这么些年的秦王,以前也是质子,自然什么都明白。 只不过坐在旁边的女子似乎不太明白,面上有些着急,这女子正是嬴政的生母,赵姬。 赵姬心里着急,怕嬴政忤逆了秦王的意思,这可是遴选太子的紧要关头,赶忙去瞧吕不韦,连连给他打眼色。 只是吕不韦行事非常恭敬,根本不去看赵姬一眼。 赵姬有些懊恼,赌气的把眼神收回来,却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吕不韦身后的刘彻。 身形挺拔,桃花眼不笑自有一股风流,鼻若悬胆,薄唇轻抿,更是让人觉得拔不开眼睛去。 赵姬眼珠子一转溜,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彻,心里顿时犹如鹿撞,粉面含春一下子沁上些许的殷红,看起来更是成熟妩媚。 然而刘彻的心思还在秦王和吕不韦的对话上面,这俩人正在谈论的可是嬴政。 不过被人这个盯着打量,刘彻也是个机警的人,尤其这个身体还是个练家子,很快就发现了,再看对方的目光神色,心里一突,顿时明白了为何吕不韦要带着自己这样没有官职的人进王城了。 刘彻知道嫪毐的丑事,心里一下猜出了七八分,这个美妇人,必然就嬴政的生母赵姬了。 秦王病危,肯定不能和赵姬欢好,这种危难关头,吕不韦恐怕赵姬会牵累自己,所以才带着面相出众,身形挺拔的刘彻过来,赵姬果然也就被分散了注意力。 刘彻顿时后背一阵发毛,单想着这个赵姬可是嬴政的生母,刘彻后背就不仅是发毛,更是一阵阵的发冷,有些不齿。 秦王没有发现赵姬的眼神,对于嬴政的作为,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隔了好长一会儿,众人还以为秦王又昏睡过去了,秦王却忽然道:“今日叫丞相来,是有大事想要商议。” 他说着,侍者过来,道:“王上,纲成君,上将军求见。” 秦王都没有说话,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侍者立刻去宣召二人觐见。 纲成君蔡泽很有才华,尤其是辩才出众,对国家大计了如指掌,但是为人恭谨甚微,秦王曾拜他为相,只不过蔡泽害怕,只做了几个月的相国,就托病把印信送了回来,秦王只能封他为纲成君。 而上将军蒙骜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为人血性爽快,治军严谨,深得军心,其孙与嬴政同年,已经是名头享誉咸阳的异士,名蒙恬。 二人走过来,拜见了秦王,又向吕不韦问好,秦王让他们二人也坐下来。 秦王道:“今日你们三人齐聚在此,是寡人有话要说……” 他说罢了,喘了好半天的气,众人也不催促,静等着秦王继续说下去。 秦王道:“寡人是想让你们,想一想……太子遴选的事情。” 上将军蒙骜笑了一声,道:“我王何须为遴选担心,现在王子都已经回归咸阳,只需要派太子傅去评判足矣……只是以臣看来,根本就不用选了。” 蒙骜性情爽朗,混迹了官场这么许多年,知大体明大理,只不过终究是军人出身,有些粗心,而且容易轻信。 秦王许可,蒙骜继续道:“虽然是遴选,但是臣觉得,储君必然会从我王的两个王子之中选得其一。” 他说着,也不怕坐在一旁的赵姬,直言不讳的道:“王子政虽然是长子,但是太子遴选不必嫡庶,王子政生在赵国,长在赵国,眼下回归咸阳,却不进王城,可见其心有异,况且……臣听说,这个王子政,生性乖戾,好狠斗勇,不是仁君之象。” 赵姬当下气的脸色发白,但是也没有她说话的地方。 吕不韦却一个字也不说,刘彻也看过史书,吕不韦可算是嬴政背后的最大的支持者,但是此时却像是置身度外一般,丝毫没有表态,或者替嬴政说话的样子。 反倒是纲成君微微一笑,道:“敢问上将军,王子政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刚刚返回咸阳,我都不曾听说他不进王城,上将军如何听说?” 蒙骜笑道:“听王子成蛟说的。” 蒙骜是粗人,没怎么太计较,只是他这话一说完,在场其他人全都但笑不语。 纲成君看了一眼秦王的脸色,又笑道:“敢问上将军,王子政生性乖戾,好勇斗狠,是上将军亲眼所见,还是听说?” 蒙骜又道:“自然是听说,也是王子成蛟说的。” 蒙骜答完,纲成君对秦王笑道:“我王,道听途说不足为信,臣建议,这次遴选,不能派出太子傅考核,毕竟王子政久居赵国,只凭听说决计不可信。” 秦王点头,道:“纲成君有何好方法?” 纲成君蔡泽道:“臣倒是有法,遴选需公正,不如就当着百官之面,请题与王子来做,胜出者被选为太子。” 秦王听了,看向吕不韦,笑道:“丞相有何意见?” 吕不韦这个时候才道:“纲成君说的极是,凡君者,需文武双全,文由纲成君出题,武由上将军出题,想必无人不服。” 他这话说的蔡泽和蒙骜心里都很舒坦,秦王听了也高兴,道:“就如丞相说的,去准备罢。” 二人应了一声,站起身来行礼,随即拱手慢慢的退了下去。 刘彻一直站在后面,听着众人说话,只是片刻之间,吕不韦、蔡泽、蒙骜三人的秉性已经可见一斑了,吕不韦果然名不虚传,关键时刻稳重老成,谈笑之间就能举足轻重,秦王对他的信任也并非一般。 而蔡泽面上带笑,但是说话犀利异常,怪不得蔡泽恐怕做相国,他这样的秉性,若是做相国,指不定得罪多少人,开罪多少人去了。 这个蒙骜,却是武将出身,好爽干练,却有些轻信,但是不记仇,蔡泽反驳他的话,他也不见不悦的神色,其实说到后来,蒙骜也不蠢,多少明白了些,王子成蛟看起来不经意说些“听说”,其实是有心为之,蒙骜也在懊悔,险些就中了诡计。 吕不韦带着刘彻退下去,刚走一会儿,就听后面有宫女唤道:“丞相留步,丞相留步!” 吕不韦顿住足,转头道:“有事么?” 那宫女似乎认识吕不韦,烟嘴一笑,道:“王后请丞相,过去一叙。” 王后,指的自然就是赵姬。 吕不韦连想也没想,笑道:“恐难从命,我还有遴选的要事在身,只能改日再拜会王后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带讥讽的笑道:“哎呦,果然了不得了,是丞相了呢。” 那声音说着,就见不远处的树后转出个人来,正是打扮的妩媚妖娆的赵姬。 赵姬摇着羽扇,轻移莲步的慢慢走过来,面上显然有些不快,道:“丞相好忙呀,连说话的功夫都没了?” 赵姬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神却往刘彻身上瞟,嘴角也掩饰不住的轻轻挑起来,吕不韦发现了赵姬的神情,这是正中下怀,但是吕不韦并不表露出来。 只是拱手道:“臣真的有事在身,不敢欺骗王后。” 赵姬摇了摇羽扇,道:“行了,丞相是大忙人……” 她说着,刘彻始终不抬头去看对方,赵姬有些着急,装作不经意的道:“你后面这个人,面相……面相有些眼生,是谁啊?” 嫪毐在吕不韦府中做食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起初吕不韦只是看中了他的功夫,但是这个嫪毐生性风流,一张脸更是招惹桃花,所以吕不韦才想出这样的妙招,正好也能和赵姬脱干净干系。 嫪毐平日里趋炎附势,贪便宜,爱巴结,吕不韦还以为他此刻一定会立马巴结上去,讨好赵姬,毕竟赵姬生的可是国色天香,天生的一股妩媚妖娆,年纪长了,反而更加的有韵味。 吕不韦就有些奇怪,嫪毐这种好色贪权之人,此时却不为所动,真是怪哉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其实也对,秦王还没有去世,这个时候和王后勾勾搭搭,风险也是很大的。 吕不韦想着,倒还觉得嫪毐思虑缜密,是个可用之人,当下道:“这是臣府中的食客嫪毐,臣还有事在身,不能久留。” 说着,给王后行礼,就退了下去。 刘彻可算是松了一口气,跟着吕不韦出了王城,刚出了王城,就见风尘仆仆的王绾,脸色有些焦急,似乎是在等人,旁边还跟着同样风尘仆仆的小童赵高。 王绾一见吕不韦,赶紧迎上来,吕不韦笑道:“辛苦先生了。” 王绾道:“王子可有事?” 吕不韦道:“王子无事,已经安顿在城北农舍。” “农舍?”王绾一思虑,顿时就明白了,松了口气道:“这便好,路上与王子走散,还多赖嫪毐护送王子。” 吕不韦道:“王子如今一人居在农舍,我王念王子初到咸阳,水土不服,特意派人前去农舍侍奉,王绾,这次遴选并不排除太子傅,但是王子政初归咸阳,没有老师,我就请你前去农舍,做王子政的舍人。” 王绾有些吃惊,但并没有推脱,道:“丞相若觉没问题,王绾定不辱命。” 吕不韦道:“嫪毐也随同王绾去,确保王子的安全才是。” 刘彻心中一跳,立刻有些喜色,这意思就是能见到嬴政了,不过仍然将喜色掩藏起来,装作很平静的样子。 刘彻、王绾和小童一起过去农舍,农舍外有兵把守,农舍里有几个宫女,还有太医正在给嬴政处理伤口。 小童一见到嬴政,当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又见嬴政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当即跪在嬴政面前,拉着嬴政的衣摆哭个不停。 刘彻耳朵被他哭的嗡嗡作响,这小童仗着自己是嬴政的长随,就对自己分外敌意,现在又哭的这么“忠心”,刘彻心里想着,他的衣摆也是你能拉得? 说白了刘彻此时就是吃味,醋缸子打碎了一坛又一坛,刘彻觉得嬴政不认得自己,又不亲近自己,这能让刘彻心里自在么。 嬴政也被哭的耳朵疼,道:“行了,我还没死。” 小童道:“公子可别说丧气话,公子终于回来了!到咸阳了!” 嬴政听着小童的话,心里也是一热,忽然翻滚起来,感慨果然良多。 嬴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啊,终于回来了。” 他这话说的意味很多,那种复杂的感觉,让刘彻心头一窒息,只觉这个感觉太相似了。 刘彻再去看嬴政的时候,嬴政也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让刘彻后背一麻,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嬴政却没看他第二眼,已经闭上了眼睛,兀自养神休息了。 第78章 千古一相 大雨倾盆而至,将昏黄的垂暮之色染成了一片漆黑,挨家挨户都闭门遮雨,磅礴的大雨似乎要把整个咸阳都笼罩起来似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鼓鼓的寒风从半开的门缝里吹进来。 农舍并不如何大,嬴政正在看书,小童怕他吹着冷风,就过去关门,刚关了门,就听“咕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门板。 小童一惊,登时不敢动了,目光往刘彻身上瞟,毕竟他们这些人里面,也只有刘彻还有些功夫。 刘彻被他这眼神弄的发笑,这个小童典型的仗势欺人,而且看不起自己这个食客皮囊,唯一可取的也就是忠心有余。 刘彻还不知道,若他知道这个小童名唤赵高,不知又作何感想了。 嬴政看了一眼门,刘彻站起身来走过去,外面下着大雨,稍微一打开门,就有冷风灌进来,雨水也溅了进来。 门一打开,小童登时惊叫了一声,就见一个人随着门板“咕咚”就栽了进来,然后“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童吓得面无血色,往后跳开,道:“是……是死人么?” 刘彻暗骂他没见识,低头去瞧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一身白袍,不过已经被雨水淋透了,袍子上面沾着不少泥,已经和了浆糊,脏的不得了。 这人躺在地上,便即一动也不动,脸如蜡色,全身拘溜儿着,怕是被大雨冲的太冷了。 嬴政本没有救人一命的善心,毕竟眼下是太子遴选的当口,这人来历不用,救了恐怕是祸患,到时候反而害了自己。 只不过嬴政瞥了一眼,登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立马长身而起,几步跨过来,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似乎是感觉到了那个人轻微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气儿。 刘彻看他紧张的样子,也不知这个人有什么来头,或许是和嬴政认识也说不定。 嬴政对小童道:“快,把他扶过去,弄点热乎的肉糜来。” “公子?”小童道:“您要救他么?这……” 嬴政知道,就连赵高这样的小童也明白现在是非常之时,不能轻易发善心,只不过这个人非同一般,正是非常之人。 嬴政道:“只管去。” 小童跟随嬴政这么多年,知道嬴政从来不开玩笑,说话也不愿意吩咐第二遍,当即托着躺在地上的白衫人往里去了,把他放在榻上,然后又跑到后面,不多一会儿拿来一个陶盆,里面装着冒着热烟儿的肉粥。 嬴政从小童手里接过陶盆,道:“你去拿我的干净衣裳来,给他换上。” 小童抿了一下嘴,俨然不太高兴,那人一身的浆糊,就躺在榻上,到时候还要他收拾。 刘彻一直站在一旁,见嬴政对这个人的态度显然不一样,不禁有些奇怪,刘彻必定不认识此人,只能细细的打量着对方,看看这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小童拿了干净衣裳来,给那人换上,好歹抹了一把脸,抹掉了泥水,刘彻这才看到,这个人年纪在二十多,形容颇为斯文,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必定是个文人,在这个年代,自然不可能是文人雅士,那就很可能是游历各国,寻求抱负的说客了。 在这个时候出现过很多有名望的说客,但是如此年轻的,刘彻只隐隐约约想到两三个而已。 小童给榻上的人换了衣服,又喂了点肉糜,多半是撒得多,不过热乎乎的肉糜很管用,加之冰凉的湿衣服换下来了,那人面色慢慢好转,竟有要醒来的意思。 刘彻暼着嬴政,但见嬴政松了一口气,就更觉他们关系并不一般。 刘彻又去打量榻上的人,长相斯文,看面相就知道,睁开眼睛也必定是斯斯文文的书生。 刘彻顿时有点想叹气,一个书生也好过自己。自己这个皮囊,可是祸乱宫闱的典范,最后的下场是车裂,也不知如何才能逃脱开来。 那人猛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是被呛着了,登时就醒了,脸上因为咳嗽涨的通红。 榻上的人侧过身来,扶着榻沿子咳嗽,等他咳嗽了好一阵,这才真正的醒过神来。 那人打量了一下四周,见是一个农舍,有些放松,又打量了一下众人,顿时神情又有些紧绷。 嬴政见他的神情,笑道:“先生感觉好一些了么?” 那人有些迟疑,道:“多谢救命之恩。” 嬴政道:“不忙谢,这大雨天儿的,先生为何会昏倒在门外?” 那人脸上一烧,随即干笑着掩饰这自己的狼狈,道:“让公子见笑了。” 那人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却没有回答嬴政的话,两个人的话没对上头,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刘彻一听他们的对话,显然嬴政并不认识这个人,却不知为何对他那么上心,甚至于细心,都不怕湿了自己的床榻。 小童跟随嬴政这么久,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是天生机灵,听着那人的回话,当即不高兴了,道:“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我家公子救你,你连名讳都不知一声也就罢了,却连恩人的问话也不回答,这大雨天气,不怕把你赶出去么?” 那人脸上又是一阵发烧,忘了报名讳,忙道:“是我疏忽了,在下李斯。” 他这话说完,嬴政没有多大的反应,仍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而刘彻却是一惊,这落魄的书生竟然就是往后大名鼎鼎的秦朝丞相李斯。 刘彻难免多看了李斯两眼。 嬴政的语气里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道:“在下赵政。” 李斯有些诧异,抬眼打量了嬴政好几眼,自觉失礼,忙又收回眼神去,道:“恕我失礼,公子可是当今秦王的长子?” 嬴政笑道:“正是。” “这……”李斯又是一惊,连忙从榻上轱辘下来,拜在地上,道:“庶民李斯,拜见王子。” 嬴政双手托他起来,笑道:“先生何必行此大礼?” 李斯见嬴政的态度,一边叹气一边道:“公子先前问庶民,为何如此落魄,庶民未答,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嬴政请他坐下来,让小童给他倒了一杯热乎的水,笑道:“先生不妨讲。” 李斯看嬴政温文的样子,不禁又是叹气,似乎是在感叹什么,道:“公子不知,庶民先前从师荀子,自觉可以出师辅佐君王,就千里迢迢的来到了秦国,常听人说王子成蛟为人谦和,又礼贤下士,就去了王子成蛟府上做门客。没成想那王子成蛟的谦和只不过是表面功夫,庶民不小心开罪了王子成蛟,就被赶了出来……方才我见公子面相气度,又有小童和侍卫相随,并不是一般人,怕是王子成蛟的亲信,被抓回去,可不闹着顽的。” 嬴政听着成蛟的事情,不动声色的道:“先生莫怕,安心在此处养伤便好。” 嬴政是故意什么都不问,又故意摆出一副温文的样子,李斯瞧着嬴政的说话行事气度,难免就和成蛟做了对比,这样一来,李斯如何能不为嬴政的气度所折服呢? 李斯告了谢,因为淋了大雨,有些发热,嬴政让小童侍奉着李斯,小童虽然不高兴,但是公子都发话了,小童也不能说什么。 嬴政的床榻被李斯占了,打算在外间夜读,正好电闪雷鸣的晚上也睡不踏实,时间一天比一天临近太子遴选,咸阳虽然一切照旧,但是各个党派都已经开始躁动了,连带着嬴政心里也有些不安生。 耳朵里听着外面“哗哗”的雨声,偶尔一个炸雷,嬴政是大病初愈,身子骨还没有养好,夜深了之后就开始犯困。 他盯着外面一闪一闪的雷光不自觉有些发愣,回到咸阳也有些日子了,说明自己变回自己也有些日子了,这些日子里嬴政都很忙碌,虽然已经经过了一辈子,但是这些事有真真正正的再经历一次,嬴政的心头也不能放松警惕,稍有一个不慎,谁知道历史会不会被颠覆。 尤其现在,一切仿佛都不是按照原来的经历而进行,有什么东西渐渐偏离了原有的轨道,第一个偏离的就是嫪毐。 在嬴政的记忆里,自己没有这么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第二就是李斯,按理来说,李斯应该是丞相吕不韦的门客,李斯的才华出众,辩才更是一流,被吕不韦器重,秦王去世之后,吕不韦就是监国仲父,一切大权全在吕不韦手里,提拔一个李斯根本不在话下。 嬴政知道,如果想和一手遮天的吕不韦斗,一开始就抓住实权,不让吕不韦成为权侵朝野的监国,那就要拉拢李斯,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书生,必然会给他一个不小的惊喜。 嬴政盯着木案的角儿,眼皮子有些发沉,渐渐支撑不住,就趴在木案上睡着了。 刘彻听见雨声变大了,感觉到一股凉意,就怕嬴政夜读也会觉得凉,当即从榻上起来,走到外间去,没想到嬴政已经趴在木案上睡着了。 或许是觉得凉,嬴政总是熟睡之中,身子也蜷缩在一起,不断的瑟瑟发抖。 刘彻走过去,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他披上,见嬴政睡得很熟,又见他眼底一片淡淡的青色,知道这些天他睡不得好。 当即轻手轻脚的把他打横抱起来,抱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刘彻把他轻轻放在床榻上,拽过被子给他盖上。 嬴政睡得不安稳,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醒不过来,身子轻飘飘的,他竟然梦到了还在汉朝的时候,梦到了刘据,自然也梦到了那个,他自觉没有什么太多留念的人。那个人怎能与天下相比? 嬴政眼前是刘彻熟悉的笑容,轻柔的触吻落在自己的嘴唇上,那种熟悉的气息让嬴政有些心跳加快,只不过对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加深这个简单的触吻,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就离开了。 嬴政看着他,刘彻似乎在慢慢后退,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飘渺…… 嬴政心脏一提,猛地感觉到一股揪心的疼痛,有些喘不过气来,那种本能的痛楚让他发慌,就在这个关头,嬴政突然伸出手去,想要揪住刘彻的衣摆。 嬴政喉头里一阵哽咽,那声“刘彻”就卡在他的喉头里化成了一声呜咽,随即猛的惊醒过来。 猛的翻身起来,嬴政本能的攥紧手,只不过低头一看,真的攥住了一片衣角,而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刘彻,而是嫪毐…… 刘彻看着嬴政的嘴唇,鬼使神差的就低头亲了一下,本想着一下也不会被发现,只不过他没想到,嬴政却忽然呻吟了一声,随即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袖。 刘彻是做贼心虚,当即有些慌神,赶紧直起身来,嬴政立马就醒了,不过好像没有发现什么,那个人的神情还有些迷糊,眼神没有焦距,眼尾上还带着零星的氤氲,让羽扇一般的睫毛显得更长,一闪一闪的,看的刘彻心里一阵麻痒。 嬴政没想到自己抓住的是嫪毐的衣袖,当即板着脸,将手松开,道:“我怎么在这里。” 刘彻道:“公子……” 他还不习惯对嬴政的这个称谓,有些磕巴,随即道:“公子方才睡着了,天已经过了三更,公子睡下罢。” 嬴政的屋子被李斯占了,农舍一共就两间,连舍人王绾都不住在农舍,而是两三天来一次,除了嬴政平日住的一间屋子,也就剩下刘彻住的一间。 这间屋子本不是卧榻用的,朝向也不好,平日很阴冷,一下雨就更是凉,没漏雨已经是万幸了。 嬴政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没想到会做这样的一个梦,非常的不着边际,几乎打破了嬴政一贯的冷静和沉稳。 嬴政没再说话,也不脱衣服,和衣躺了下来,面朝里,又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便即闭眼,似乎是要睡觉了。 刘彻等他转过去,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也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这才是嬴政的本尊的缘故,刘彻轻吻嬴政的那一霎那,似乎犹如一个毛头小子,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儿来。 刘彻平复了一下心情,在床榻边坐下来,这个身体的底子极好,确实是个练家子出身,靠着睡一夜估计也无妨。 第二天一早,小童就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虽然这里是农舍,但是嬴政毕竟是王子,吕不韦始终会派侍女或者侍者过来。 嬴政一一辞谢了,不要侍者和侍女服侍,在其他人眼里,有的觉得嬴政不能登大雅之堂,就像个乡野匹夫一样,只能住农舍,有的人认为嬴政这是无心和王子成蛟争储君之位,然后只有明眼人才能看出来,其实嬴政是杜绝了一切可以暗算自己的机会,而且也让成蛟放松警惕。 吕不韦就是这个明眼人,所以越发的觉得自己押对了宝,嬴政是王子,就算他不要人伺候,但是吃穿也不能差了,经常亲信有送精米和酱肉过来。 怪不得李斯当时会有戒心,没一开始就对嬴政说实话,谁能想到,一个穷乡僻壤的农舍里,住着衣着光鲜,有小童侍卫服侍的公子哥呢。 小童把精米熬了粥,配了些酱肉当做下饭的小菜,摆在木案上。 嬴政醒来的时候还早,天刚蒙蒙亮,他稍微一动,靠坐在床榻边的刘彻立刻就醒了。 嬴政翻身下了床榻,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压得褶皱的外衫,就自顾自出去了。 外面饭食已经摆好了,李斯也起身了,有些局促,似乎是没想到嬴政这么平易近人,对自己礼遇有加。 小童端了水来给嬴政洗漱,捧上布巾来让他擦脸,嬴政一面擦了脸,一面笑道:“先生觉得身体如何?风寒好些了么?” 李斯忙道:“多谢恩公。” 嬴政笑着坐下来,道:“先生严重了,先生年长于我,我怎么担得起这声恩公,折杀我了。” 李斯本身一腔热血抱负,奈何被成蛟浇了一个透心凉,他本身是心思重且细腻的人,如果没有事先成蛟逼他落魄如此的事情,李斯估摸着会想到,哪个王子能如此平易近人,还不是有求于人么。 只不过现在李斯满心都是嬴政和成蛟的对比,就更加觉得嬴政谦和礼贤下士,该当是一代明主。 嬴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水顺推舟,又加了把劲儿,笑道:“先生为何不用饭?是不合胃口么?” 李斯当即推开粥碗,矮身拜在地上,道:“公子若不嫌弃,李斯原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嬴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也没有扶他起来,而是道:“先生可要想好了,我这里富了有肉吃,潦倒了或许只能喝米汤。” 李斯又拜了一下,道:“李斯既然说得出,必然做得到,况且公子行事说话井井有条,日后必能成大有为之君。” 嬴政听着他这句“大有为之君”不禁轻笑了一声,道:“我若为君,李斯必是相国。” 李斯听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胸怀抱负的人,等的不就是主上这么一句话么,有些人奔波了一辈子,换来的却是怀疑和猜忌,而李斯还没有开始奔波,就听到了这句话,当即眼睛一酸,三拜于地,久久不能说话。 刘彻看着二人的举动,听着嬴政的话,心里也是一阵澎湃,如今嬴政如此落魄,做为质子归来,都还没有认祖归宗,就已经将日后名垂千古的李斯给收归了囊中,不得不说,嬴政说话和行事,确实有让人为他肝脑涂地的魔力在其中。 第79章 暧昧、捉奸 用过早饭,王绾就过来了。 王绾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才一天没过来,农舍里就多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极为面善,仔细一打量,竟然是王子成蛟府上的门客。 王绾这一惊可不小,但是面上仍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笑着对嬴政问好,又不着痕迹的打量起李斯,出言试探道:“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先生。王绾也是有一次遥遥的看见足下跟着王子成蛟,没能说上话。” 李斯是何等聪明,自然听出来了对方的试探,笑道:“先生不敢当,李斯眼下已经不是二王子的门客了。” 王绾去看嬴政,嬴政这个时候才笑道:“老师也不必试探了,李斯是自己人。” 他说着,请王绾坐下来。 王绾谢过,就坐下来,和嬴政禀报了一下丞相吕不韦托他带来的一些东西。 王绾道:“现在太子遴选日子将近,听王上的意思,似乎是想让纲成君和上将军出题考核,这二位都是刚正不阿之人,公子和二王子的较量就要看真本事了。” 李斯却在这个时候出言,笑道:“不然,先生此言差矣。” 王绾不知他说的“差矣”是什么,就听李斯叩着木案,道:“虽然是公平遴选,但是一文一武,是人总有偏颇,最后的平定还要看人心,而人心难免长的偏,若是二人都是一胜一负,其结果必然是王子成蛟胜出。” 王绾思量了一会儿,其实李斯都不必说原因,他已经知道了原因。 李斯对嬴政道:“公子生在赵国,养在赵国,而王子成蛟就有独天得厚的优势,他的人脉和名望都比初来乍到的公子要强势得多,如果公子和成蛟都是一胜一负,恐怕在秦王心中,也是偏向于成蛟的。而且在老秦人心中,王子只有成蛟一人,对公子十分不利。” 嬴政听罢了,也不见着急,道:“那就敢问先生,如何化解眼前的局势。” 李斯微微笑了一下,虽然颇有文人的斯文劲儿,但是眼中那股精光却让人忽视不了,刘彻在众人之中,就论地位是最插不上嘴的,但是不说话他会观察,观察着这些只能在史书上记在的名人伟士,果然是名不虚传的。 李斯继续道:“我方才观察,丞相似乎对公子极为上心,会送精米和酱过来,饶是这种大雨之后不宜行路的天气,也会托人送东西过来,说明丞相是极为看重公子的……所以这件事,还需要丞相来做。” 王绾道:“到底何事,遴选马上就到,须早作准备。” 李斯不急不缓的道:“是公子认祖归宗的大事。” 王绾听罢,叹一口气,道:“确实是大事。” 刘彻也不禁皱了一下眉,虽然王子政变成太子政,再变成秦王政,最后是秦始皇,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但是这个过程,史料记载并不是如此详细,这其中的种种危难,恐怕也只有当事的人才能明白。 李斯道:“是大事,但不是难事。眼下秦王病重,按说王宫内苑外人不得进入,但是丞相却是个例外。公子不妨托丞相进入王城,去见王后。” 王绾一听,愣道:“见王后?这是为何?” 李斯道:“先生想一想,认祖归宗的大事,从旁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政事,而从王后的嘴里说出来,那便是家事,秦王怜爱王后,必不忍心让王子流落在外,如果王后肯出力,公子认祖归宗的事情便很容易。” 嬴政点点头,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把国事化作了家事。” 王绾也是连连点头,这个李斯面相斯文平平,不过学识和才智着实令人称奇。 嬴政转而对王绾道:“这个事情,还得拜托老师对丞相说了。” 王绾拱手道:“自然,我一定将话带到,公子尽可放心。” 王绾因为这件事,又坐了一会儿,立马就起身告辞了,上了车往回赶去,毕竟遴选日期将近,这些事情都要从速。 吕不韦办事的速度很快,王城中很快就传出了消息,令嬴政十日之后,在王城北的太庙里告祖。 这日天气有些发阴,深秋季节本身雨水不多,但是近日连连大雨,咸阳的百姓都觉得不是个好兆头,但是时间不等人,如果认祖归宗的事情再拖下去,又怕误了遴选。 王后赵姬命人过来农舍,让嬴政去太庙之前,过去她那里一趟,说是王后许久未见嬴政,想念的厉害。 认祖归宗的事情,赵姬出了不少力气,况且赵姬是嬴政的亲生母亲,只不过嬴政心里头,却对这个母亲生不出太多的亲情来。 说到底赵姬只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但是她错就错在,不明白自己的身份。 嬴政觉得,就算自己的心胸再大,也不可能当做抹掉那段记忆。 嬴政眯了一下眼睛,目光不禁放在刘彻身上,心想着一切都要重来一次,嫪毐还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些什么不成? 若不是现在需要他守着农舍,早就解决了这个人,嬴政筹划着,等自己一登上王位,第一个做掉的,必然就是嫪毐无疑了。 刘彻无端端的觉得后脖颈子一阵发凉,似乎有冷气飕飕的窜过去,让他后脊梁都一阵发麻,回头去看的时候,嬴政已经收回了目光,刘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童想要和嬴政一起去王城,只不过有侍者驱车来接,也用不着小童伺候着,嬴政就没让小童跟着,让小童留下来和李斯留在农舍,自己带着刘彻往王城去了。 下过了大雨,农舍外面的地不是官道,没有人来出钱修理,泥土和了雨水,已经变得泥泞一片,嬴政坐在车上,骑奴驾车的技术虽然很好,但是也免不得左摇右晃。 嬴政微微闭着目,呼吸着略带泥土气息的空气,他的心有些猛跳,进了咸阳以来,为了打消成蛟的疑念,他选择不进王城,住在农舍,对外就说不适应王城,要在农舍修身养性。 这是他变回自己,头一次准备踏入王城。 只要一想到这里,嬴政的心脏就会猛跳,那是一种掺杂在血液骨子里的兴奋。 刘彻骑在马上,跟随在旁边,看到嬴政闭着眼睛,微微蹙眉,轻轻抿着嘴,他不知嬴政正在克制自己的兴奋,还以为是马车摇晃的太厉害,让嬴政不舒服了,当即道:“公子……扶着伞柱。” 嬴政听到刘彻的话,稍微睁开了一下眼睛,瞥了刘彻一眼,也没说话,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就又闭上了眼睛。 刘彻对他这种态度也不甚明白,按理说,虽然他这个皮囊可谓是势利小人,但是也是往后才遗臭万年的,眼下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刘彻不怎么明白为何嬴政对自己总是这种态度。 刘彻心里一闪,登时睁大了眼睛,想着难道是嬴政和自己一样,也是有记忆的,如果是这样,那么知道嫪毐的事情就理所应当,那么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依据了。 刘彻这么想着,不可抑制的连连往嬴政身上看去,但是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 眼下刘彻的身份地位卑微,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食客数不胜数,说好听了别人把食客当做智囊,说不好听了,他们就如同蝼蚁一般渺小,缺谁都可以。 如履薄冰的现状让刘彻并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刘彻也不会有什么举动,最多是想想办法,试探试探嬴政。 两个人各有所思,等进了咸阳城,道路就好走多了。 马车进了王城,在王后的宫外停下来。 嬴政刚要下车,刘彻已经一蹬,利索的翻身下马,伸手去要去扶他,但是对方似乎不怎么领情,并没有把手搭在自己手上,而是自己跳下了马车。 还是少年的嬴政,身量虽然不甚高,但是动作利落,刘彻有些失望,收回手来,准备跟着嬴政往里走。 嬴政大步往前走,准备进殿去,但是走到门口,突然顿住了步子。 嬴政回过头去,睥睨了刘彻一眼,脸上有些冰凉,声音也干巴巴的,道:“你在外面等我。” 刘彻愣了一下,就看着嬴政大步进去,很快就看不到了。 嬴政自然不会让嫪毐和自己的母亲见面,这一回连让他们见面的机会都不会给。 嬴政走进去,侍女通报了一声,赵姬此时正拥着一件雪白的貂裘,斜斜的窝在榻上。 赵姬的头发微微散乱,一副慵懒模样,略着粉带的容颜被雪白的貂裘毛衬托着,更显得风韵无限。 嬴政过去给赵姬问安,赵姬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眼,似乎是在找人,立马又有些失落,似乎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一样。 嬴政当即脸色有些不好看,赵姬要找什么人,嬴政第一个想到的非嫪毐莫属了,他不知道赵姬什么时候已经和嫪毐见过面,以至于赵姬对嫪毐念念不忘,或许说什么母亲想念儿子,根本就是个幌子,赵姬想让嬴政先进王城来的目的,其实就是想看看跟在嬴政身边的那个嫪毐。 嬴政克制住自己的不快,收敛了散发出来的寒意,又问了一遍好,赵姬这才摆了摆手,道:“起来罢,你去那边儿坐下,我有话要说。” 嬴政顺着赵姬的指示,坐下来,就听赵姬清了清嗓子,看似不着痕迹的道:“我儿今日进王城……是一个人?” 嬴政鼻子里差点冷哼出声,心想着果然赵姬是在旁敲侧击的询问嫪毐的事情,口头上却恭敬的道:“回母亲,还有一个侍卫。” 赵姬脸上登时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喜色,不过立马又咳嗽一声,态度立时好了许多,带了不少笑意,道:“我儿回来这么久,也不进王城来看看母亲,母亲想煞你了。” 嬴政搪塞道:“是孩儿疏忽了。” 赵姬摆手道:“今日太庙告祖,你父王身体不适,你要事事顺着他,遴选马上就要到了,不要让成蛟钻了空子,知道么?凡事多去请教丞相,他能帮你,知道么?” 嬴政应了一声,道:“儿子记下了。” 赵姬本来心思就不在嬴政身上,当即道:“我儿穿着太过于寒酸,今日是太庙高祖的大典,需要隆重些。” 她说着,轻轻一招手,有侍女过来跪下,赵姬道:“带王子去换一身衣裳。” “诺。” 侍女柔柔的应了一声,领着嬴政就去了偏殿。 嬴政刚一踏出屋门,赵姬立时撑起身子来,又招手让旁边侍奉的侍女过来,道:“你去,叫王子的侍卫进来,就说……就说王子唤他。” 侍女应声出去,赵姬连忙又斜卧下来,扶了扶自己的鬓发,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手一顿觉得衣裳太整齐了也不好,又拨了拨自己的领口,听见外面有跫音由远及近,咳嗽了一声,装作小睡之中。 刘彻进来,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不见嬴政的身影,却见软榻之上,连帷帐都没有放下来,王后赵姬领口散乱,面色殷红,呼吸有些急促的斜躺在上面。 若论姿色,赵姬没有倾国之色又怎么能赢得秦王的喜爱,赵姬的姿色是绝对没得挑的,越是上了年纪,反而越是风韵妩媚起来。 刘彻心中当即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毕竟他也知道嫪毐的事情和下场,立时就垂下头来,装作恭恭敬敬的样子,眼睛安分的哪也不看,给赵姬问好行礼。 赵姬听见刘彻的声音,那微微低沉,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就像一把羽扇,挠的赵姬心里面直发痒,当即呼吸更是快了,装作刚刚睡醒,不点自红的樱桃口微张,“嘤咛”了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赵姬风情万种的瞥了刘彻一眼,秦王病危,近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连秦王自己都觉得对赵姬是有心无力,赵姬看着他挺拔的身姿,登时身上一阵燥热难耐,慵懒的笑道:“你是王子政的侍卫?叫什么名字?” 刘彻都不抬头去看她,只顾低着头,道:“回王后,小人是王子的侍卫。” 刘彻虽然回答了赵姬的第一个问话,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名字。 赵姬也没有恼怒,她没注意刘彻的态度,听着刘彻的嗓音,直觉耳朵都发烫了,整个人飘飘然的,裘皮衣裳或许太厚了,蒸的她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烫。 赵姬慢慢的坐起来,把雪白的裘皮衣裳解下来,玉臂一伸就扔在一旁,白色的衣裳顺着软榻滑了下去。 这种暧昧的动作,任是谁看到都会心跳加速,奈何刘彻一来没抬头去看,二来他的心思全都扑在嬴政身上,满眼都是嬴政,赵姬又是嬴政的生母,刘彻哪来的闲心雅兴去关注赵姬呢。 赵姬见刘彻不为所动,当即轻轻“呀”了一声,道:“我的衣裳掉了,你来帮我捡起来。” 刘彻迟疑了一下,但是怕赵姬找麻烦,当即低着头,非常本分的上前捡起白裘衣裳来,放在软榻边上。 赵姬却在这个时候,忽然伸出手去,按住了刘彻要收回去的手。 赵姬咯咯一笑,有些赧然,柔声道:“你……你不抬头来看看我?我生的有这般怕人么?还是说……” 赵姬一面说,一面欠身子往前,吐气如兰的挨近刘彻,将气息呵进刘彻的耳朵里。 刘彻闻见浓重的脂粉气息,有别于嬴政身上淡淡的兰草香气,顿时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有些厌恶的蹙了蹙眉。 赵姬笑着继续道:“还是说……你不敢抬头看我,害怕什么呢?” 刘彻语气平平的,道:“小人惶恐,不敢直视王后。” 赵姬又是咯咯一笑,道:“你胡说!”她说着,手指在刘彻的手背上暧昧的磨蹭着,道:“我都听丞相说了,你……你使女人欢心的法子多着呢,怎么,不叫我见识见识?” 刘彻登时心一沉,原来这个皮囊的名头从这么早就已经臭了,当即心中更是厌恶,刚想要甩开赵姬的手直起身来。 就听外面有些响动,嬴政从门口走进来,正好看见刘彻和赵姬暧昧的样子,嬴政这个角度看来,刘彻和赵姬好似就是在亲吻一样,再加上赵姬的衣裳散乱,面色通红,那就更加没干好事儿。 嬴政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刘彻心中登时一陷,似乎有大石头砸了下来,一直往下沉去,自己和赵姬挨得那么近,在谁眼里,也不可能没什么。 嬴政换了一件黑色金滚边儿的衣裳,雍容大气不在话下,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嬴政的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气势就在那里,黑色的衣裳极为的衬他,出落的身形挺拔,腰身劲瘦。 嬴政只是冷笑了一声,拱手道:“儿子要去太庙,这就先退下去了。” 赵姬有些慌神,立即松开了刘彻的手,往后错了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干笑道:“我儿去罢,记得为娘叮嘱的话。” 嬴政点了一下头,袖袍微甩,转头大步走出去。 刘彻连忙跟上,连向赵姬行礼都没有,也出了大殿去。 嬴政下了台阶,上了车,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后面的刘彻。 刘彻总觉得这一眼,似乎像锋利的冰刀子一样,又寒冷又渗人,几乎要把自己开膛破肚一般…… 第80章 骨肉相残 嬴政的缁车从内苑往北,径直往王城北面的太庙而去。 太庙令已经等在那里,见到嬴政的车驾,上前行礼道:“恭请王子下车。” 嬴政从车上下来,众臣已经列班的站在太庙之前,见到嬴政这一身贵气不可言的打扮,都纷纷的交头接耳起来。 但从面相上来看,王子政虽然不如王子成蛟高大健壮,不过那种与生俱来的气魄是不可磨灭的,众人都没有想到,王子政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气势。 嬴政步上台阶,刘彻虽然自从嬴政进咸阳就一直跟着他,不过他的地位不够,还不能进入太庙,就跟着缁车站在原地没动。 刘彻看着嬴政一袭黑色长袍的背影,雍容、大气,一步步走上台阶,就算是简简单单的走路,也透露出贵不可言的尊贵来,他忽然明白那些大臣们为何如此震惊。 刘彻的眼神似乎就黏在了嬴政身上,久久不能挪开,他和嬴政相处了这么些年,讲和了这么些年,眼看着儿子刘据都一天天长大,只不过嬴政身上,自始至终缺了一些什么,刘彻现下明白了,缺少的是君王的头衔…… 这个人,生来该当做君王。 嬴政步上台阶,似乎像是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一般,突然微微回了一下头,总觉得是一股熟悉的感觉,只是当他回头去找的时候,只看到众臣、卫兵,还有缁车。 嬴政当下默默摇了摇头,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太庙告祖是大事,或许因为这是大事,所以自己的情绪才不稳定。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这当口就听见缁车的辚辚之声,一架不甚奢华的缁车从远处而来,到了跟前立刻止住,从车上跳下一个少年人来。 那人虽然面上有些稚嫩,但是身量已经很高,几乎比嬴政高出半个头去,他肩上披着一袭黑色斗篷,随着翻身下车的动作,斗篷被风抖起来哗哗作响,显得十分潇洒。 少年人瞧起来与嬴政的年纪相当,他下了车,手放在腰间的配饰短剑上,大步流星的步上了台阶。 太庙令见到少年,躬身行礼道:“恭请王子。” 少年人露齿一笑,道:“太庙令有礼了。” 说罢了,两三步跨上台阶,站到了嬴政面前。 虽然这个时候少年还很年轻,但是嬴政记得他,正如太庙令说的,这个人就是成蛟了。 成蛟从下车开始,就一副开朗随性的样子,只不过他是一个王子,养在王城之内的王子,就算咸阳百姓都传闻公子成蛟随和慷慨,但是他仍旧是一个王子,一切的随和和慷慨只不过是掩藏心机的面具罢了。 嬴政自然清楚这一点,刘彻也同样清楚,那日他随吕不韦进王城见秦王,纲成君和上将军也在场,当时上将军口中夸赞公子成蛟,刘彻就已经注意到了,原来成蛟并不是人们笑谈的如何善良。 成蛟见到嬴政,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弟弟见过兄长。” 嬴政面上不动声色,也打量了一番成蛟,时过境迁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嬴政心里冷笑了一声,这次不会给成蛟造反的机会,应当早早的送他先行才是。 成蛟只觉嬴政的笑意有些渗人,不过并没有表露出来,仍旧装作一副随和没有心机的模样。 说话间秦王的车驾就到了,众人见到秦王的车驾,都齐刷刷的跪下来迎接,嬴政和成蛟也跟着跪下来。 吕不韦的车驾跟在秦王后面,也随着而来,吕不韦先下了车,走过去恭请秦王下车。 秦王穿着象征王位的雍容礼袍,深秋的天气下过了雨之后,虽然凉了,但是还没到刺骨的地步,但是秦王的衣袍非常厚实,领口密不透风,紧紧包裹着,饶是这样,秦王还有些簌簌发抖。 秦王的脸色有些灰白,嘴唇是没有生气的淡紫色,干瘪的,缺乏血色。 秦王慢悠悠的从车上站起来,太庙令上前要扶他,被秦王给拨开了手,就听秦王颤巍巍的声音道:“寡人……自己能行。” 他说着,踩着铺了毡垫的脚踏子,一步、一步的走下来,那种苍老的,摇摇欲坠的样子,给庄严的太庙,平添了一份凄楚和沧桑。 嬴政看在眼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天家从来没有父子亲情,只有当老子的死了,当儿子的才能开开心心的即位,当年父王秦异人即位不也是这样,买通了华阳夫人,吹足了耳旁风,熬到了先王去世,登上了期盼已久的宝座。 在一个智者的心里,不该为这些所谓的亲情锁羁绊,王城如此之大,或许王子见到秦王的机会,还没有王后侍妾见到秦王的机会多,又哪里来的亲情可言。 只不过,或许是经历的多了,嬴政心中总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沧桑。 秦王下了车,继续颤巍巍的往台阶上面走,太庙令不敢去扶,吕不韦也没有去扶,而是恭恭敬敬的跟在后面。 秦王的脸色有些蜡黄,因为上台阶的缘故,有些倒不过气来,呼哧带喘的,出了一身的虚汗,这个时候吕不韦才上前半步,伸手扶住秦王。 秦王虽然想甩开他的手,在众臣面前,他好歹是个秦王,不想失了王者的尊严,只不过他没那个力气了。 秦王幽幽的叹口气,苦笑道:“老喽。” 秦王一到,正是告祖就开始了,禀明王子政的生辰年月日,对着祖宗焚香而拜,庄严郑重的仪式之后,嬴政正式认祖归宗。 等仪式完成,秦王被侍者左右夹着,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搀扶起来。 只不过刚刚起身,就听有人惊叫了一声,秦王已经晕了过去,若不是有侍者扶着,就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众人都是大惊,还是吕不韦见识多,当即镇定自若的道:“不要慌,快把王上扶上车,叫御医去寝殿。” 一场认祖归宗的大礼,就在众人的嘘唏声中结束了,侍者和护卫们七手八脚的将秦王台上车驾,车马粼粼而去,消失在浓浓的湿雾之中。 秦王的车驾刚刚走远,突然一记响雷劈下来,大雨立时倾盆而下,将来不及躲避的众人浇了一个透心凉。 众人连忙避雨,望着顿时阴沉下来的天色,乌云密布成厚厚的一团,遮住了整片天空,漆黑的不成样子,犹如黑夜一般,虽然下着大雨,但是丝毫没有爽快的气息,浓重的湿气让人憋着喘不过来气。 大家望着磅礴的大雨,都不由的想到,这种天气,秦王又这幅摸样,断然不是什么祥瑞的征兆,虽然嬴政已经认祖归宗,但是并不是个好兆头。 成蛟仰起脸,雨水砸在脸上,他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嘴角有些淡淡的笑意,这是连老天爷都在帮自己。 成蛟笑罢了,也不避雨,大步流星的步下台阶,骑奴见了赶忙把车架驶过去,成蛟跳上车去,扶住伞柱,道:“回去了。” 他说罢,骑奴应了一声,立时抖开鞭子,驾着车马,轱辘上带着粼粼的雨水,往湿雾里一头扎了进去。 嬴政眯着眼看着成蛟远去的背影,他记不清当年认祖归宗的时候,是不是下了大雨,但是眼下的情势都对自己不利,成蛟那种稳胜的态度也让嬴政十分不满意。 雨水溅进他的眼睛里,嬴政不自主眯起眼睛,眼睫上沾满了雨滴子,让他的视线都模糊了,再加上湿雾灰突突的,视线就更是朦胧。 嬴政兀立在雨中一会儿,似乎是在思忖心事,砸在自己脸上头上的雨滴忽然没了,嬴政这才收回心神来。 就见一个穿着侍卫戎装的男子站在自己跟前,将自己的披风接下来挡在他的头上,给他遮去了大半的雨,不是刘彻还能是谁。 刘彻满脸都是雨水,俊朗潇洒的一张脸此时已经没了平日的勾人,反而有些狼狈,刘彻腾出手来快速的抹了一把被雨水浇透了的脸,随即又举着披风给嬴政遮住,一张嘴雨水就灌进嘴里。 刘彻啐了两口,也不管雨水往嘴里灌了,道:“公子快上车,要淋病了。” 说着也不管嬴政怎么想,一手举着披风给嬴政遮雨,一手抓住嬴政的肩头,少年人的肩头浑圆却单薄,被雨水大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刘彻的手心有些冷,刺激的嬴政一个激灵,不由自主的被刘彻带着往车上去。 车驾上有大伞,虽然雨下的很急,被风吹的斜着刮,但是有伞总比没有的强,刘彻把他推上车去,自己翻身上马,让骑奴驾车,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咸阳宫里而去。 雨太大出不了宫,到了正殿附近,车驾就被侍者拦下来了,侍者说丞相特意吩咐了,请王子留在王城住一晚,等雨停了,明日再走。 嬴政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色,又看了看被雨水淋得狼狈不堪的刘彻,道:“那就住下罢。” 侍者引着马车到了殿前面,请嬴政下车进去,刘彻率先翻身下马,过去给嬴政遮住,众人这才趋步小跑着,三两步上了台阶,进了大殿里面。 虽然是临时住一晚,但是给王子住的地方必定不能寒酸了去。 嬴政刚一进殿,就有侍女跪下来,捧着干净的衣服,请嬴政换下湿衣裳。 嬴政当下甩下湿衣服来,让侍女给他换上新的,刘彻还站在一旁,看见嬴政脱掉衣服,登时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被呛着。 少年人精瘦的身材,纤细流畅的腰线,隐约着力度和柔韧的美感,看起来细腻光滑。 刘彻当下下腹一烧,赶紧干咳一声,隐藏起自己的不自然。 嬴政听见咳嗽的声音,这才注意到嫪毐,瞥了他一眼,心里回想着方才那人为自己挡雨的模样,不禁冷笑了一声,若不是因为嫪毐以后会让自己蒙羞,如今求贤若渴的时候,或许会重用他也说不定,只不过一切的结局都是早就定下的。 而且嫪毐是个势利小人,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表露忠心,好让自己感动的。 嬴政没再看他,道:“你退下罢。” 刘彻身上湿的也很难受,退下去正好换衣服,可他现在目光一刻也不想离开嬴政,不过嬴政已经开口了,眼下刘彻只是个小小的门客,也只好退下去。 刘彻出了大殿,有侍女领着他去房间换衣服,刘彻还以为地方不远,只不过那侍女领着他往回廊里一直扎,让刘彻有些暗暗蹙眉,感觉情形不对。 刘彻顿住了步子,那侍女见他不走了,道:“跟上了。” 刘彻面上不动声色,笑道:“这王城够大的,只是换个衣裳,也要走这么远?” 侍女听出他的意思了,咯咯一笑,道:“有人要见你。” “敢问要见小人的是谁?” 侍女道:“去了就知道,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 刘彻心里隐约有了个答案,挑嘴笑道:“只怕这福气,一般人受用不起。” 他说着,当即转身要往回去。 侍女着急了,跺脚道:“别走别走,我告诉你,是王后请你过去一趟。” 刘彻露出一个果然的眼神,道:“天色不早了,小人身份低微,不方便去见王后。” 侍女一笑,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王后请你,你就过去,又吃不的亏,王后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刘彻可不想和赵姬扯上关系,之所以嫪毐会遗臭万年,就是因为和赵姬的关系不干不净的,要想自保,必须要远离赵姬。 刘彻铁了心不去,大步往回走,侍女身量没他高,腿也没他长,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在后面叫了好一阵,刘彻却不理,直接回了嬴政住的大殿。 嬴政让他下去之后,心里一想,万一就这一晚上的功夫,嫪毐和赵姬勾搭上了怎么办?当即又让人把嫪毐叫回来。 只不过回来的侍者回话说,人已经被王后的侍女叫走了。 嬴政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难看的不得了,他在屋子里踱了两步,耳边是哗哗的雨声,心里烦躁的厉害,心下一横,准备出门去。 嬴政刚走到门边上,一个人影突然闪进来,那人身上湿漉漉的,嬴政一个没收住,一下子撞到了对方怀里,那人胸膛甚为硬实,直磕的他鼻子发酸。 嬴政退开一步,抬头一眼,正是刘彻无疑了。 刘彻也连忙后退了一步,话音卡在喉头里,搓了半天词,才道:“公子没事罢?” 嬴政的脸色十分不好,道:“你方才去了哪里?” 刘彻心里一跳,想起在王后殿里的时候,自己就被对方误会了,当即也不敢隐瞒,怕越描越黑,道:“王后让小人过去说话,小人见天色已晚,就斗胆婉谢了。” 嬴政面色有些质疑,道:“没去?” 刘彻道:“没去。” 嬴政听罢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刘彻还是如同刚才一般狼狈,连湿掉的衣裳都没换下来。他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儿,道:“去换衣服,今天晚上你来上夜。” 刘彻应了一声,侍女引着他,这回没有出了殿,而是往里面的偏屋,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刘彻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刚巧有人进了大殿,正是之前在太庙见过的王子成蛟。 成蛟进了殿,后面跟着捧着食盒的使者,成蛟走过去,见到嬴政拱手行礼,笑道:“成蛟听说兄长今日住在宫中,兄长一直在赵国居住,咱们兄弟许多年都不曾见面,正好趁这个机会,聚一聚才是呢。” 他说罢了,招手让使者把带来的食盒放在木案之上。 嬴政没说一句话,那成蛟看起来似乎自来熟儿,也不嫌场面尴尬,坐下来,抬头看见一旁的刘彻,又对刘彻笑道:“这位就是嫪毐大哥?我曾听丞相说过,嫪毐大哥文成武就无一不通,今日一见,文武还在其次,光着一张面向,就羡煞了所有人啊。” 刘彻没成想成蛟和自己搭话,嬴政听了笑了一声,道:“二弟身边不是也有不少能人?” “一百个人,怎比得了一个嫪毐大哥?不满兄长说,先前成蛟腆着脸管丞相讨过人,丞相说了,旁人都可以让我一句话讨去,唯独嫪毐不可,往后留之大用,原来是要放在兄长身旁,实在让弟弟羡慕。” 嬴政听着那句“留之大用”,在成蛟心里或许在想,吕不韦原来留着嫪毐来辅佐嬴政,只不过在嬴政心里,禁不住冷笑了一声,这个大用,怕是去祸乱宫闱的罢! 刘彻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拿自己说事儿,当即有点后背发凉,成蛟这明摆着是挑拨自己和嬴政之间的关系,眼下嬴政本身就不怎么待见自己,总是无端端的眼神渗人,若是成蛟再挑拨起来,刘彻觉得自己真是路漫漫,修远兮…… 成蛟一边说着话,侍者已经摆好了酒菜,虽然这个年代制盐技术还不够发达,但是王城里的酒菜,肯定要比小童赵高做得好。 成蛟欲要劝酒,嬴政道:“父王病重,此间不宜饮酒。” 成蛟听了一愣,随即悻悻笑道:“还是兄长思虑周到,弟弟一时大意,那只吃饭吃肉。”说罢了又开始劝饭。 成蛟虽然自觉心机高明,就连上将军蒙骜也被他糊弄了,但是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少年,稍微深谙纵横之道的人,都能看得穿他,纲成君蔡泽就是。 所以在嬴政眼里,成蛟还太嫩了点儿,和自己耍心眼儿,想要试探自己的底儿,必定是要无功而返的。 成蛟极为健谈,看起来十分爽朗,嘴皮子也利索,从黄昏就开始用饭,一边吃一边说,直说到了天色黑透,其间叫侍者又端上来一大陶盆的酱肉来。 成蛟面上开怀,只不过心里有些冒汗,这个嬴政,并不像自己想象的一样,他表面上似乎与世无争,在咸阳城郊的农舍住着,但是现在一见,或许又那么点不是这么回事了。 虽然天象都对成蛟有利,但是还欠缺了人和,没有真才实学,也过不了纲成君和上将军的文武考核。 成蛟见嬴政形态自若,对答如流,心里琢磨着对方必不是善类,看身量或许上将军的武考自己能胜出,但是纲成君的文试就危险了。 成蛟眼珠子微微一动,瞥见站在旁边的刘彻,若是嬴政在考试当天不到场的话,或许这是自己胜出的最好办法,而且无惊无险。 办法虽好,却需要有人帮忙,而这个人自然就是刘彻无疑了。 刘彻跟随在嬴政身边,最好下手。 嬴政瞧见成蛟不着痕迹的眼神,似乎是在暼刘彻,心里不屑的一笑,心想着还都把嫪毐当成什么宝贝疙瘩了,不过是个势利小人罢了,就算他再有才识有胆识,就凭他的品行,也绝对不能留在身边重用。 成蛟心中打定主意要拉拢刘彻,当即看了看外面,笑道:“天色不早了,弟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兄长休息了。” 他说着,欲要站起身来,一个侍者从外面匆匆的过来,道:“二位王子,王上请二位王子过去。” 成蛟睁大了眼睛,道:“王上醒了?” 侍者答道:“回王子,王上醒了,急着找二位王子和丞相过去。” 成蛟就没再说话,留了个心眼儿,请嬴政走在前面,刘彻也跟在后面,嬴政和成蛟蹬了车,车驾就往内苑而去。 到了内苑,侍者引着嬴政和成蛟往里去,大殿里有些沉静,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儿,甚至是刺鼻的草药味儿。 刘彻身份不够,就驻足在殿外,没再跟上去。 嬴政和成蛟走进殿的内室,迎面扑过来一阵热腾腾的气息,内室挂着厚厚的帘子,遮蔽了光线,也把外面的凉气给遮挡住,草药的味道更加的浓重了。 秦异人仰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是梦是醒,盖着厚厚的被子,间歇式的打着颤。 秦王的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吕不韦就一手扶着榻沿跪在榻边,另一只手被秦异人攥着,秦异人的手指有些发青,但是指尖却发白,可见攥的有多紧。 秦异人的手也在微微打颤,哆嗦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声音极为的轻微,道:“寡人……寡人活不多久了,丞相……” 吕不韦听见了,连忙欠身,道:“我王不要多虑,安心将养才是最重要的。” 秦异人连连摇头,一口气似乎没提上来,猴头里呼噜呼噜两声,道:“寡……寡人……”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登时一口气不顺,就晕了过去,旁边的侍者和太医一见,立时扑上去,太医将秦异人的头垫起来一些,侍者手忙脚乱的端上药来。 秦异人握着吕不韦的手一下就松了,吕不韦立时睁大了眼睛,全身打颤,忙道:“怎么样!王上!王上他……” 太医赶紧道:“丞相不必担心,王上只是被痰邪堵住晕过去了。” 吕不韦当下松了一口气,不过立时又神情紧张,拉过太医,瞥了眼进来的嬴政和成蛟,压低了声音,极轻的道:“王上……还能坚持多久?” 太医迟疑了一下,道:“卑臣只能尽力……” “我叫你说实话!” 太医听见吕不韦的轻喝,吓得腿打颤,道:“至多……至多一个月。” 吕不韦听了全身一震,回头瞧了一眼病榻上昏迷不醒的秦异人,似乎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对太医又压低了声音,道:“王上还没有选出太子,你要保王上一个月无虞……不,不,如果能更多就更好,王上此刻若是……那秦国必然大乱了。” 他说着,顿了一下,一皱眉,道:“药下大剂量,快去,让王上省过来,王上有话要与王子们说。” 太医听了连连点头,秦王异人昏迷,此时连王子都算上,仍然是丞相吕不韦权势最大,吕不韦的话就是旨意,太医自然立刻就去重新熬药。 吕不韦的对成蛟的态度一直模模糊糊,直到嬴政回了咸阳,吕不韦就更是为嬴政说话,这让成蛟觉得十分危急,他和嬴政刚一进内室,秦王就昏了过去,成蛟抢上前去一顿嚎哭,其实侧耳一直在仔细听吕不韦的话。 只不过吕不韦说话太轻,又拉着太医到了角落,离得太远,就更是听不见了。 太医很快就端了新的药过来,丞相的吩咐,大剂量。 太医扶着秦王的头,将药慢慢的灌下去,秦异人喝了药,半响没动静,吕不韦等得不耐烦,额角上渐渐冒了冷汗,虽然太医说了,秦异人至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但是眼下秦异人进气儿无多,只剩下出气儿,怎么能不让吕不韦冒汗。 眼下秦国没有储君,老秦人极为崇尚武力,如果秦王这时候没了,国内势必要大乱,饶是吕不韦位高权重,但是那些老秦人老贵戚,早就不服他的权势,只等着秦王大逝之后,和吕不韦撕破脸皮。 嬴政掌心里也是汗,正如吕不韦的想法一样,太子遴选还没有开始,如果这个时候秦王就这么大逝了,一切对自己都很不利。 太医又来喂药,但是秦王昏迷之间,身上不带一丝儿的力气,上嘴皮死死的压着下嘴皮,灌过去的药,剂量再大,都顺着脖子流下去了。 嬴政看不过去了,当下走上前去,托着秦异人的脖颈,另一手一掐,掐住秦异人的下颌,迫使秦异人张开嘴,太医见了忙再去喂药,虽然还是往外流,但是起码喝下去的多了。 众人看着王子政干脆利索的动作,秦王喝了药,没多久果然转醒了。 秦王神情迷迷糊糊的,含糊见叫到:“丞相……” 吕不韦喉头哽咽了一下,趋步上前,“噗通”跪下来,秦王的手乱抓,吕不韦当即双手握住秦王的手。 秦异人这才全身放松下来,颤巍巍的道:“寡人……梦见了当初……当初的那些事啊……丞相,寡人要不行了。” 吕不韦听秦异人说当初的那些事,必然就是当初自己初识还是质子的秦异人,觉得奇货可居,弃商从政,开始扶持秦异人,帮助他一步步登上王位。 吕不韦心中感慨良多,他和秦王异人是一荣俱荣的存在,这么多年来,吕不韦一路高升,秦异人从最初的依靠他,变成忌惮他,疏离他,只不过临了临了,又不自觉生出无限的感慨来。 吕不韦何尝不是,哭笑道:“我王不要乱想,二位王子尚且年少,我王正是鼎盛之时,挺过病去,秦国还需要我王来坐镇。” 秦王一听“二位王子”,立时艰难的抬眼看去,眼神在嬴政和成蛟身上划过,成蛟连忙跪下来,抢上去握住秦异人的另一只手,道:“父王好好养病,说话伤神,快些休息罢。” 秦王却微微摇头,道:“寡人今日还能说话……叫……叫你二人来,太子考校的事情……寡人身体不好,就不……不临场了,有丞相……纲成君……上将军坐镇,寡人放心。” 秦异人说着,闭上眼睛,似乎有些喘不过来气,休息良久,又道:“你二人要尽心遴选……拿出我秦国子孙的气魄来……无论胜负,我秦姓骨肉……断,断不可相残……” 成蛟应的很快,连说不会,嬴政听着秦王这句话,却有些出神,当初也是如此,秦异人垂危病榻之际,招他前来,让他不可骨肉相残,放成蛟一马。 若不是如此,嬴政这个专治的人,眼里容不下一丁点儿的沙子,又怎么可能留着成蛟这个大祸患,等着他造反起兵呢? 嬴政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嘴上也规矩的应声。 秦异人点点头,似乎十分欣慰,叹息道:“寡人要休息了,都退下罢。” 他说完话,就闭了眼再没声息,太医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上前查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无事,说话伤神,是睡下了。” 众人这才松气儿,嬴政和成蛟退了出去,吕不韦留下来和太医嘱咐。 退到了殿外面,嬴政和成蛟都见到了秦王的情况,若不是太医吊着,也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二人心中各有心事,到了殿外就分头走了。 刘彻迎上来,嬴政没有说话,皱着眉,眼皮子看着前面的三分路,一路气息都很凝重。 嬴政看到秦异人病重的模样,其实是有些思虑的,若是之前什么都没有经历,他也不会有这些杂七杂八的思虑,只不过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刘彻。 当年太皇太后病逝的时候,刘彻痛苦大受打击的模样似乎浮上了心头。 对于汉朝来说,这个时候除了制盐不如,饭菜没有什么滋味以外,更缺的是一股人情的滋味儿,眼下的秦国也好,其他国家也好,都是纯正的势力关系,就犹如野人茹毛饮血…… 嬴政摇了摇头,挥散了这些有的没的。 这一折腾,已经半夜时分,嬴政淋了雨,又是一顿奔波,有些累了,缁车摇摇晃晃,雨虽然停了,小风儿却阵阵吹着,那股清凉微带冷气的风,似乎一下子吹散了嬴政心底的那股抑郁。 嬴政坐在车上,随着缁车摇摇晃晃就不知不觉的睡下了。 到了殿门口,骑奴停下车,要请嬴政下车来,只不过回头一瞧,王子竟然睡着了。 刘彻看着他支着头,歪在车上的样子,现在的嬴政终归只是少年人,秦王病重,小小的年纪,也没有人帮他,就要自己开始谋略自己的前程,若是错了一分一毫,就是万丈深渊。 刘彻想着,自己当上了皇帝,那还有王太后和窦太主帮着,而嬴政是孤身一个人,连进咸阳城都如此艰难,可谓是举步维艰,什么都要自己想,什么都要自己做,劳力不说,劳心就太过于伤神了。 刘彻不想打搅他休息,一踏脚蹬子,身子前探,干脆利落的把嬴政抱在了怀里,轻手轻脚的将他抱着,两三步跨上台阶,进了大殿。 嬴政似乎是感觉到了暖意,缩了缩脖颈,叹息了一口气,微热的气息一吐一吸的呼在刘彻的脖颈间,让刘彻有一时心猿意马。 刘彻连忙收敛心神,将嬴政放在榻上,若自己还是自己,对嬴政“动手动脚”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而现在刘彻顶着嫪毐的皮囊,对于嬴政来说还是个不被信任的陌生人。 再者了,嬴政才十三岁…… 嬴政的面相有六七分赵姬的影子,又带着几分英气,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稚嫩,眉目清秀,腰身精瘦,十分的耐看,再加上行事作风颇为老成沉稳,灿笑之间眸光流转,更是抢眼的厉害。 刘彻觉着,这果然是对自己的一个重大考验。 嬴政一睡就到了天亮,侍者伺候他早起,刘彻起身之后也过来。 嬴政想着这就出宫去,王城之内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万一成蛟再来试探,就算对自己没什么不利,但也费心费神,还要费时间去搪塞对方。 嬴政刚想出王城,就见有人过来,来着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但是少年身量比嬴政要高大,面目却是平平,放在人堆儿里或许都找不到。 少年进来,看见嬴政,上前行礼道:“小人甘罗,是丞相派过来的,给王子见礼。” 甘罗是秦相甘茂的嫡孙,甘茂当年被人排挤,被迫离开秦国,在魏国郁郁而终,甘罗也是有才识的人才,甘茂虽然去世在魏国,但是对秦国一直念念不忘,甘罗特意返回秦国,听说丞相吕不韦为人温和,求贤若渴,所以就投在吕不韦的门下。 甘罗与嬴政的年纪相仿,而且极为聪明伶俐,为人也豪爽,善于言谈,吕不韦特意派甘罗来侍奉嬴政,毕竟嬴政身边只有一个侍卫,一个小童。 嬴政记得甘罗,甘罗被他奉为上卿,是有大智慧的能臣,尤其辩才出众,在这种情势不利的时刻,别看甘罗年纪小,或许也有用武之地。 嬴政想要试一试甘罗,故意打量他一眼,甘罗虽然高大,却很瘦,一副清瘦的样子,站在身量挺拔的刘彻旁边,就更显的干瘪。 嬴政笑道:“瞧起来你年纪比我还小,丞相派你来做什么?” 甘罗听了也不着恼,面上仍旧挂着爽朗的笑意,道:“王子难道不知?大项橐生七岁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君其试臣,何遽叱乎?” 嬴政听了他的话,也没惊讶于甘罗出口的典籍,也没惊讶于他超越年龄的辩才,只是淡淡一笑,道:“果然,比我还轻一岁。” 甘罗登时脸上一红,道:“臣和王子,是无法比的。” 嬴政道:“农舍窄小,不是我不愿要你,是没有地方住。” 甘罗龇牙一笑,道:“王子何必屈居农舍,行大事者该当有大气魄,秦王已经下令,三日之后便是太子遴选,这三日请王子留在咸阳宫中。” 嬴政笑道:“原来有备而来……那你就留下罢。” 甘罗连忙拱手应声。 不打算出宫去,嬴政就回了内室,坐下来,准备温习一下典籍,纲成君才识过人,出题总喜欢偏门刁钻,也是他的脾性太过于偏激了些,否则怎么会把相国的印信送回去。 甘罗走过来,帮他研墨,嬴政出了一会儿神,随口道:“依你看,遴选的文武两试,会考些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嬴政已经记不清当时遴选的时候考了些什么。 甘罗一笑,颇有些自信,道:“公子何必为这个犯难,文试无非就要考国家大计,法章典籍,武试嘛……为人君者,不必上阵杀敌,上将军虽然是军人,但在军中混迹多年,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公子尽可放松,武试定然考的兵法军策,而非蛮力。” 嬴政笑道:“你怎有如此把握?纲成君上将军与你说了不成?” 甘罗嗤笑道:“太子遴选何等大事,不光是老秦人,其他各国也看在眼里,纲成君和上将军也要掂量着自己的脸皮嘛,若不是考我说的这些,岂不让别人耻笑了去?” 甘罗说完了,偏还回头看了一眼刘彻,道:“嫪毐大哥,我说的是不是?” 刘彻一愣,没想到这个甘罗和自己还相识? 不过细一想也对,嫪毐是吕不韦的门客,而甘罗也是从小投在吕不韦门下,不相识才不正常呢。 刘彻有些烦恼,自己可没有嫪毐的半点儿记忆,这个甘罗若是来“套近乎”,或者嫪毐人品不端,甘罗若是来找自己的茬子,那可是无言以对。 第81章 置之死地 好在甘罗也只是问一句,没打算纠缠刘彻,这让刘彻松了一口气儿。 因为要住在王城里,嬴政让人去农舍把小童和李斯找过来。 二人第一次进王城,小童看见嬴政,差点哭出来,道:“公子您没事就好,昨晚上下那么大的雨,您一夜都未归,真怕公子出个什么事情,再说了,您身旁也没个心细的人……” 他说着用白眼批了眼刘彻,继续道:“公子下次出本,可带上我啊。” 嬴政挥了一下手,道:“好了,你是心细的人么?你是殷勤的人罢了。” 小童脸上一红,道:“咱好歹还殷勤呢,不像旁人这么怠慢。” 刘彻知他在说自己,但是懒得和小童去辩解,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皮囊是不是天生的招人嫌,别说小童了,就连嬴政也不正眼去看他。 李斯道:“听说三日之后便是太子遴选?” 嬴政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小童道:“怪不得街上那个热闹,到处都是在张贴榜文。” 在一旁的甘罗笑道:“自然要热闹,秦王想要公平,只不过王上的身体不能临场,又怕负责遴选的考官包庇,那就只能将此事公诸于众,请诸侯来监场了。” 李斯顺着说话的声音看过去,正看见甘罗坐在木案前,托着腮,笑道:“我识得你,前些日子你不还在王子成蛟跟前,如今就到这里来了?” 李斯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嬴政道:“不要这样,李斯是我请来的舍人,往后你们还要在一个屋檐下谋事。” 甘罗这才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众人坐在一起,帮嬴政温习,小童忙上忙下的端水、研墨,唯独刘彻最闲,毕竟他一来不会研墨,二来在众人眼里是个武架子,也不知什么国家大计。 刘彻在一旁,用余光盯着嬴政,正无聊的时候,有侍者进来,附耳对刘彻说了两句话,刘彻愣了一下,随即就转身出了大殿。 嬴政本是在温习书本,但是也瞥见刘彻走了出去,虽然没有说话,当即眯了一下眼。 侍者对刘彻道,丞相请他过去说话。 刘彻不知吕不韦找他什么事情,不过这个时候找他,怕也就是太子遴选的事情了。 刘彻出了殿,随侍者一路走,并没有走太远,侍者就让他稍等,只不过刘彻打量了一下四周,一个回廊,也没有议事的房间。 不多时就有跫音而至,刘彻的耳目极为灵敏,那脚步声轻快有力,并不像是吕不韦这样上了年纪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拐过回廊走过来的,并不是吕不韦,而是王子成蛟。 成蛟仍然是一袭黑色斗篷,腰间配着象征权利地位的短剑,面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就走了过来。 成蛟见到刘彻,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笑道:“嫪毐大哥,真是好巧。” 刘彻挑起嘴角笑了一下,他也是帝王出身,这么些小伎俩如何能骗得住他,很从容的笑道:“不巧,若不是王子刻意为之,如何能这么巧?” 成蛟少许愣了一下,他年纪也尚轻,虽然身量高大,但是终究比刘彻矮了许多,成蛟伸出手来拍了拍刘彻的肩头,笑道:“说实在话,我真的很欣赏你。” “小人惶恐。” 成蛟道:“莫要和我见外,你看,我又没有架子,不像大哥一样,我这人随和的厉害,说话也不爱拐弯抹角儿,我欣赏你,若是嫪毐大哥愿意……” 他的话还没说完,刘彻已经截住了他的话头,道:“王子说的话真是生涩难懂,王子纵使随和,小人地位卑微,也是天壤之别,不敢高攀。” 成蛟见他不为所动,完全没有站在嬴政身旁的那股温柔的感觉,心里登时有些不高兴,他毕竟是长在往城里的王子,而且从小被人捧着,被人说品行端正,才华出众,眼前只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而已,竟然不买他的帐。 成蛟想着,若不是为了遴选太过于急促的事情,也不会去找这个下人。 成蛟压下自己的不快,脸上扯着干笑,道:“唉,看来是我没这个福分,不过嫪毐大哥若是以后改变了主意,也可以来找我,我是欢迎的紧呢。” 他说完了拿眼看着刘彻,就等着刘彻答应,却没想到刘彻只是笑道:“那就恭送王子了。” 成蛟的笑容将在脸上,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心想着早晚有一天有你求我的时候。 刘彻看着成蛟远去,松了一口气,忽听背后有轻微的衣摆之声,回头一看,嬴政不知何时已经抱臂靠在了回廊上。 刘彻有一时间慌神,不知嬴政什么时候来的,若是听了全程倒好,若是没听到全程,误会自己和成蛟勾勾搭搭,那不就是惨了。 刘彻还未开口,嬴政已经嗤笑一声,语气不咸不淡的,道:“嫪毐大哥真是与人为善,成了宝贝疙瘩,谁都抢着要。母后如此,二弟也如此……” 嬴政故意奚落他,所以语气闲得很温柔,这一句“嫪毐大哥”轻飘飘的,叫的刘彻心里一激灵,登时有些热血冲头,赶紧干咽了一下喉咙,只觉得嗓子眼儿都烧起来了。 刘彻自从顶上了这张皮囊,也有些日子了,他正是青年,自然有情欲,再加上嫪毐本身就情欲旺盛,而且嬴政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刘彻忍得也十分难受。 刘彻听着嬴政的话,目光却在嬴政细白的颈子上逡巡,赶紧别过目光去,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三分路。 嬴政见他不说话,最终冷笑了一声,转头往回去了。 刘彻看着那人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这才跟上去。 因为只有三天时间,众人显得忙不开胶,李斯和甘罗都是谋臣,和嬴政一起研究书本,刘彻把小童拉到一旁,道:“给公子的饭菜需要仔细检查。” 小童嗤了一声,很不屑的道:“那是自然的,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 只是小童也是聪明伶俐的,刚说完,突然眼珠子一转,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刘彻也不好把成蛟的事情说出来,毕竟也没有什么证据,只是道:“没有,只是以防万一。” 小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皱眉的走掉了。 天黑之前,李斯和甘罗就回去了,小童给嬴政端来吃食,嬴政看了一天的文字也疲惫了,吃完了饭,没再看书,有些犯困,就洗漱一番,躺下休息了。 嬴政身边只有小童和刘彻,两个人就轮流上夜,小童叮嘱了刘彻一番,这才出了内室,到偏房去休息了。 嬴政进来很疲惫,一挨着床榻立时就睡熟了,刘彻起初坐在不远处,虽然这是在王城里,但是将近遴选,处处都是危机,刘彻也不敢睡。 他坐在不远处,双眼盯着榻上熟睡的嬴政,嬴政这个年纪,正是慢慢长开的年纪,身量拔高,面容也会从少年的秀气往青年的英朗变化。 刘彻读过很多史书,因为嬴政在政治上的暴力独裁,很多记载中都可以丑化了嬴政的面相,赢异人面相虽然不出众,但也看得过眼,嬴政的母亲赵姬则是美艳绝伦,不然也不会把秦异人迷的晕头转向。 嬴政的面容多像赵姬,又隐隐包含着王者的气势与气质,似乎与那种稚嫩和秀气相冲突,却又意外的融合恰当。 无论从容貌还是行事作风来说,嬴政都吸引着刘彻的目光,这种光彩果然是其他人都不能比拟的。 少年人仰躺在床榻上,稍显单薄的胸膛因为呼吸一起一伏的,带着被子也起起伏伏,借着昏暗的光线,刘彻能看到少年微微殷红的脸色,染上少许红晕的脖颈,甚至是里衣没能遮掩的精致锁骨。 刘彻轻轻干咳了一声,又怕吵醒了嬴政,只能嗽了嗽嗓子,他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只不过目光仍然往嬴政身上瞟过去。 嬴政似乎睡得有些不安,侧了一下身子,被子顺着他的动作,“扑”的一声从床榻上落下来。 刘彻动作僵了一下,才长身而起,轻声走过去,将被子捡起来。 嬴政侧过身躺着,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腰身微微有些拧着,更显得精瘦,腰线的弧度流畅,甚至是旖旎。 刘彻动作更是僵硬,他将被子给嬴政盖上,用被子掩住嬴政只着里衣的身子,这才叹出一口气,似乎额角都出汗了。 刘彻盖好了被子,本身就要走回去,只是他盯着嬴政,却有些出神…… 近距离的看着嬴政的面容,睫毛想羽扇一般,有频率的微微抖动着,因为在熟睡,所以清秀的面容显得异常温和,甚至带着一股在他醒来不曾有过的脆弱感。 刘彻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出去,用食指的指背轻轻的刮蹭着嬴政的脸颊。 嬴政似乎感觉到了温柔温热的触碰,喉头里舒服的“咕哝”了一声,就像是深深的叹息,刘彻的心脏也被这种叹息挠的发痒,一股燥热蹿了上来,冲的他脑袋发热,额角出了一层密密的热汗。 刘彻见嬴政睡得很熟,食指指背就逡巡在嬴政的脸颊上,轻轻的磨蹭,转而向嬴政微微开启的嘴唇上磨蹭。 嬴政的嘴唇十分有弹性,细腻光滑,带着呼吸的湿濡,让刘彻的手指一下子被蒸的滚烫。 刘彻将手指放在嬴政的双唇之间,嬴政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嘴边的异物,嘴唇下意识的微微开启,炙热的舌尖儿往外顶出,一瞬间碰到了刘彻的手指。 刘彻全身一哆嗦,炙热的舌尖儿,带着旖旎的湿濡,在自己的指背上晃动着磨蹭,只这一下,让刘彻的理智就化作了泡影。 刘彻当即低下头来,双手撑在榻上,含住嬴政的嘴唇,轻轻的描摹起来。 嬴政由在睡梦中,感觉到了温柔的亲吻,双唇被包裹着,这种暧昧的亲吻他并不陌生,甚至非常熟悉,嬴政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少年人的身子还没有尝试情欲,尤其是在这种年纪,还非常的青涩,禁不起刘彻老练的挑拨,再加上嬴政熟悉这种撩拨的方式,嬴政真以为是做梦,就没有可以克制自己的情欲。 少年人的身子很快就起了反应…… 刘彻感觉到身下人腰身轻轻颤抖着,微微摇晃着,呼吸也因为自己的亲吻变得急促起来,刘彻有一时间的兴奋,那股燥热更是直冲上脑袋。 嬴政很快就出了一身的薄汗,半梦半醒之间,只觉盖着的被子太厚,身上的燥热无处发泄。 刘彻这个时候将他的被子掀开,只着了薄薄的里衣,嬴政下面微微抬头的样子,被刘彻看了个正着。 嬴政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呼吸更加急促了,没了被子,感觉到一股清凉,喉头里顿时长叹一声,笔直的双腿也因为凉意颤抖起来。 嬴政身上难受,下面不能发泄,双手下意识的抓紧榻上的单子,两条腿并拢起来,似乎是在缓解那股无处发泄的难过。 刘彻一直盯着嬴政,看着他在榻上晃动着腰身,嗓子眼似乎就要开了锅,干涩的厉害,刘彻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他再次低下头,含住嬴政的嘴唇,温柔的亲吻着,一只手撑在嬴政耳侧,另一只手顺着嬴政的一条腿,隔着衣服轻轻的抚摸起来。 嬴政紧紧闭着双眼,那种触觉他太熟悉了,禁不住心中苦笑,原来自己竟然这么忘不掉那个人,还以为只要有权势,只要自己是嬴政,一切就都足够了…… 嬴政感受着那种熟悉的触碰和抚摸,只是大腿内侧被轻轻的照顾着,酥麻舒服的快感几乎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嬴政喘息着,眼尾慢慢带上了情欲的殷红,紧闭的双眼,睫毛上有些氤氲,喉头急促的滚动起来,刘彻的手顺着他的大腿内侧,隔着衣服一直往上摸去,最终落在了他已经完全抬头的那物上。 嬴政身子一绷,还是少年的身子没有尝试过这种感觉,明明已经熟悉的感觉,明明只是隔靴搔痒,但是却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快感,几乎如洪水一样灭顶。 刘彻看着他青涩的反应,但凡是自己的手一触碰到对方,少年就会立刻颤抖起来,刘彻更是觉得干渴,伸手架起他的一条腿,让少年的腰身微微抬起。 刘彻的手从他抬头的那物上挪开,反而去抚弄他的后腰,从后腰一路往下,仍然隔着衣服,手指顶在少年人未被开拓过的后面。 嬴政的身子立时一阵猛颤,腰身登时也狠狠的弹了一下,嘴里发出“嗯——”的一声呻吟。 刘彻的手指,隔着嬴政的裤子,慢慢揉弄着那个地方,看着他白色的里裤因为自己的揉弄而微微往里凹陷进去,刘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滚烫起来。 嬴政后面被他隔着衣服抠弄,喉头里一惊,下意识就要叫一声“刘彻”,但是那声音却被他硬生生克制住了,脚踝被人提着,嬴政深深的喘息着,他的眼睛再也氤氲不下水汽,不自主的眼眶都湿润了。 嬴政的眼神迷离,整个人沉浸在被给予的快感之中,稍微睁开眼睛,却让他登时手脚发凉,就像被人狠狠的击了一下。 嬴政的脸色一下就苍白下来,他一直以为是在做梦,而且这个人抚摸自己的动作和刘彻太过于相似,让他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只是这一睁眼,看到的竟然不是刘彻,而是他痛恨的、让秦国都蒙羞的那张脸…… 嬴政的脚踝还被刘彻抓着,他猛地一收,刘彻这才与他的眼神撞在一起。 嬴政的身子还能感觉到一阵阵快感的余韵,这就更让他心悸心凉,嬴政一脚将刘彻踢翻下榻,将手边的山枕甩过去,正砸在刘彻胸口上。 嬴政全身气得发抖,狠狠眯起眼,声音有些嘶哑,语气也冰凉凉的,喝道:“滚。” 刘彻被砸的胸口生疼,看着嬴政冰冷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头脑发胀,张口道:“我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嬴政凉飕飕的截住了,只听嬴政道:“你若不是丞相派来的,此刻就已经身首异处了,滚出去。” 刘彻听着,终于闭上了嘴,他刚才一脑热,差一点儿就说自己是刘彻,可是对方若是什么都不记得,怎么可能知道刘彻是谁。 刘彻气息有些发沉,慢慢站起身来,转身走了出去。 嬴政瞪着那人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心里也一阵阵的发凉,方才半梦半醒的,还以为是那个人,结果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恨之入骨的嫪毐。 嬴政想到这里,狠狠砸了一下床榻,若不是此时吕不韦当权,如果自己杀了嫪毐,吕不韦这么重的心思,必定会以为自己对他有意见有看法,没准会坏了大事。 嬴政咽下一口气,直觉胸腔都要炸了,兀自坐了良久,突然全身一松,“嘭”的一声躺在床榻上,叹了口气,又蜷起身子来,侧过身去面朝里躺着。 第二天早起,小童就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同寻常,虽然平日里公子也不待见这个侍卫,只不过也不会像今日这样,冷着一张脸,而且经常性的出神发呆。 小童将刘彻拉到一边,咬牙切齿的道:“你怎么招惹了公子?” 刘彻一晚上没睡,精神头也不好,只是凉凉的看了小童一眼,都没有说话。 刘彻怎么说也是长在宫里的人,自有一股气势,这么凉凉的看了小童,小童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是转而一想,不过就是个低等的下人,而且还没有自己跟着公子的时间长,于是梗着脖子道:“我告诉你,马上就要太子遴选,你若是招惹公子不快,公子发挥不好,定有你好受的!” 刘彻仍然不说话,这回连看他都不看一眼,转头就走了。 遴选当日,许多诸侯都进了王城,吕不韦纲成君和上将军三人出题,请嬴政和成蛟落座,其余人全都站到丈许开外,就怕谁私下帮忙。 因为时间太紧迫,刘彻又不肯合作,成蛟没能找到机会下手,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文武两场考核,就算文试拜了,武考也一定能胜出,到时候一胜一负,还得看人脉,自己在咸阳的人脉这么广,还能怕了嬴政不成? 嬴政和成蛟都坐在案前,吕不韦并不参与,只是坐在上手,纲成君让侍者擎着写字的空白竹简,放在嬴政和成蛟面前,题目由纲成君亲口说出,两个人同时作答。 刘彻站在殿外,里面什么声儿也没有,一片寂静,也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过了好一阵功夫,殿门才轰然打开。 吕不韦率先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嬴政成蛟,再后面是纲成君和上将军。 刘彻去看嬴政,嬴政的眼神与他一撞,立刻就面目表情的挪开,刘彻扫了一眼旁边的王子成蛟,成蛟似乎面有不快之色,想必这场文试,肯定是嬴政胜出了。 众人一行来到王城的教武场,想必就要开始武考,刘彻照样不能跟过去,只是远远的看着,饶是他耳聪目明,离得太远也看不太清楚。 正如甘罗说的,上将军蒙骜果然没有让二人比试武艺,二人继续出题,考校二人兵法和对军事典籍的熟悉程度。 虽然成蛟也熟读兵书,但是乍一听竟然不比武,心下就慌了,毕竟只有比武,成蛟才有胜出的把握,这样一来,岂不成了两场文试么。 成蛟当下道:“上将军,我有一事询问。” 蒙骜听成蛟发问,道:“请说。” 成蛟道:“既然说好了是武考,为何不考武,反而又是一场文试?” 蒙骜听罢了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极为爽朗,道:“王子难道不知道,当君王者,并非上阵杀敌,并非比的谁力气大,只有蛮力尚可杀人,可以统帅全军么?” 蒙骜直言不讳,也没顾及成蛟的面子,成蛟立时脸上被说得通红,有点无地自容,辩驳道:“虽然是这么回事,但是武考还是要的,毕竟做为君王,也要有日夜操劳的体力不是么?” 蒙骜点头道:“虽然如此,但眼下要考兵法典籍,王子若考就请入列,若弃场现在就可以请便了。” 成蛟又是满脸通红,只能悻悻然的退回去。 教武场上也没有多大的响动,看这情形一点也不像是在比试武艺,其实刘彻也很赞同甘罗的说法,如果蒙骜真的让二人比武,岂不是丢了自己上将军的面子。 而且二人之中必有一个储君,那往后就是秦王,谁受了伤都不好交代,而且比武总有胜负,一方受了伤肯定要心存恨意,这梁子结下来,以后也不好解开。 刘彻听了半天动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正着时候,忽然听见后背有些跫音,一个侍女走过来,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刘彻早有准备,所以没被吓到,很自然的回头去瞧。 那侍女见刘彻如此自若,顿觉不好玩,道:“你就是嫪毐罢?” 刘彻迟疑了一下,道:“正是。” 那侍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即有些面红赧然,掩嘴笑道:“王后请你过去。” 刘彻心头陡升厌恶,刚要开口拒绝,就听侍女继续道:“你别忙着拒绝……你一个小小的侍卫,不管是丞相的门客,还是王子的舍人,胳膊还能拗得过大腿去么?王后一句话,不就要了你的小命!王后说了,若是你还不去,就是第二次不给她面子,以后就小心着了!” 刘彻沉默了一会儿,道:“纵使王后不高兴,小人也不能越钜。” 侍女被他的话梗了一下,虚点着他,道:“你等着。” 说罢了转头就走,刘彻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只若是真的和赵姬牵连上,那才叫惨了呢。 只是刘彻刚清净一会儿,那侍女又回来了,而且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的艳丽的贵妇,正是赵姬无疑。 赵姬微微仰着下巴,态度很是高傲,施施然的走了过来,眼睛瞥见刘彻一下,随即把目光移开,看着远方的教武场,似乎很专注似的。 赵姬道:“听说你的谱儿很大,是因为有人给你撑腰不成?是丞相,还是政儿呢?” 刘彻刻意退开一步,与赵姬离远些,神态恭敬的道:“小人怎么敢在王后面前托大。” 赵姬掩嘴笑了一声,眼神又开始在他身上瞟,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放在他的下体上,面上隐露出殷红之色,道:“你……你当真觉得我没办法制住你?嫪毐,你很能个儿不是么,别逼着我,把你给……腐刑了。” 赵姬说完了,又是掩嘴嘻嘻而笑,刘彻后脊梁爬起一阵恶寒来。 赵姬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怕了,随即放柔了声音,身子也挨近他,笑道:“你放心好了,丞相……丞相已经应允了,你只需要尽心……尽心的伺候我就好。” 她说着,面上露出扭捏之色。 刘彻皱了皱眉,还没说话,教武场的方向突然有一阵骚乱,一个身着黑色劲袍的少年人大步走了出来,他的胳膊上,肩膀上,还有些血色,鲜血浸湿了黑色的衣襟,少年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是死死抿着嘴,微微皱着眉,大步而行的样子,严肃又庄重,不失气度,似乎根本不把这点儿小伤看在眼里。 这当先出来的少年自然是嬴政。 后面追着大臣,大臣请王子政留步,说御医马上就到,只不过嬴政挥了挥手,好像不甚在意。 刘彻见嬴政出来,好端端的却一身是血,立时一颗心都提了上来,赵姬见到嬴政,立时退开一步,远离刘彻,只不过面上有些不甘心,好事儿就这么给破坏了。 赵姬当下面上换上一副焦急的神色,上去拉住嬴政,道:“我儿,你怎么受伤了?” 原来按照蒙骜的意思,武考就考试一下兵法典籍就可以了,毕竟是为人君,又不是上阵去杀敌,只不过成蛟不干,非要在考核兵法之后再加一场真正的武考才行。 嬴政虽然并不羸弱,但是没有成蛟高大,手劲儿也没他大,架不住成蛟一顿发狠的猛砍,若不是蒙骜出手阻拦,恐怕嬴政的一条胳膊就废了。 嬴政被赵姬攥着胳膊,撕裂的生疼一阵阵的袭上来,“啪”的一声甩开赵姬的手,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让嬴政已经对赵姬心冷了,再加上武考不顺,脸色就冷得厉害。 嬴政干巴巴的道:“儿子身上脏,不要脏了母后的衣服。” 说罢了,没再停留一步,登上旁边的车,让骑奴往下榻的殿去了。 殿前众人都盼着嬴政早点回来,小童见嬴政的缁车而来,立时道:“公子回来了!回来了!” 小童迎上去,到了跟前,却见嬴政身上都是血,有些慌神,道:“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李斯甘罗也跟过来,李斯忙道:“快扶公子进去,赶紧止血才是。” 众人七手八脚的,不小心就碰了嬴政的伤口,嬴政抽了一口冷气,疼的直皱眉头,刘彻再也看不过去了,当即拨开众人,将嬴政一把抱起来,众人一愣,就见刘彻已经抱着嬴政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殿中。 御医很快就追了过来,给嬴政看了伤口,上了药,小心的包扎起来。 李斯道:“遴选怎么样?” 小童横了李斯一眼,道:“还遴选,公子都伤成这样了。” 嬴政却挥手示意没事儿,将成蛟要求加试的事情和众人说了,道:“纲成君的意思,文试必然是我胜一筹,兵法我和成蛟对半,不分伯仲,只不过比武我倒是逊了一筹。” 甘罗皱眉道:“那结果还需要秦王来定夺。” 小童道:“这不是和没有遴选一样嘛!” 李斯听罢了却展眉一笑,道:“这胜负已分,不需要再多想了。” 小童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嬴政也是微微一笑,虽然脸色苍白,但是面上却又得意之色。 刘彻看着嬴政的笑意,突然脑中金光一闪,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看着嬴政眼里的光华,心里却升起一股怒意来。 李斯笑着对小童和甘罗道:“二位不知,其实公子受伤,怕是有意为之的罢?大家都忘了?先前秦王召见公子和王子成蛟,说过无论谁胜谁负,都不可骨肉相残……而近日教武场上,王子成蛟对公子痛下杀手,斗狠之心尽人皆知,秦王必然也会听说,孰是孰非,不辨而定。” 甘罗也笑道:“原来如此!” 只是他的话刚说完,刘彻却猛地一拍木案,其他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刘彻的脸上有些发沉,众人不知道为何眼下大家都在高兴的时候,他却沉着一张臭脸。 刘彻没有避讳嬴政面无表情的目光,而是直视着刘彻,道:“公子何必多此一举,为了稳胜不惜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公子该当自珍,才能坐长久的江山。” 小童听刘彻这种口气,道:“大胆,你跟谁说话!” 嬴政却猛地一愣,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刘彻…… 嬴政发愣的当口,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进来,道:“王子,王上召见。”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拢在嬴政身上,心想着,是成是败,就在此一刻了。 嬴政当下长身而起,理了理衣裳,特意没有换下带血的衣服,就随内侍出了大殿,侍者请嬴政上车,嬴政的胳膊和肩膀受了伤,不能伸手去扶,上车有些吃力,刘彻脸色仍然很差,默默地站在一旁,伸手托了一把嬴政的腰身。 嬴政上了车,回头看了刘彻一眼,就让骑奴驾车,刘彻站在原地没有动,很快的缁车粼粼而去,越走越远,就看不到了。 甘罗看着刘彻的背影,上前去拍了一下刘彻的后背,笑道:“嫪毐大哥别生气,公子也是求胜心切,你这番好心,公子是能体会到的。” 刘彻叹了口气,其实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怎么可以跟主子生气,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刘彻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当年甘泉宫兵变的事情。 嬴政也是不惜代价的硬拼,而且现在面临的对手不是自己,根本不会在关键时刻手软,若是蒙骜将军没有出手阻拦,嬴政或许能躲过去,或许就残废了。 嬴政坐在缁车之上,心里一阵阵的发悸,并不是因为刚才比武吓得,而是因为刘彻的神态,太过于相似了。 相似到嬴政在众人面前失神,嬴政这样想着,思绪突然就飘到那天夜里头,那晚也是,自己明明觉得身在梦中,被刘彻抚摸着,只不过一睁眼,吓得他一身冷汗,整个人都全身冰凉了。 “王子,到了。” 嬴政的思路被打断了,侍者请嬴政下车,嬴政忍着肩膀和胳膊上的剧痛,扶着栏杆步下缁车。 成蛟的车驾正好也到了,成蛟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就大步进了殿里。 嬴政收敛了自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衣衫,也走进殿中。 秦王靠坐在榻上,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没有血色,裹着厚厚的被子,似乎很冷似的。 吕不韦蔡泽和蒙骜都在,肯定已经回禀完了太子遴选的事情。 成蛟率先走进去,拜下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嬴政也走过去,拜下行礼的时候,故意捂着肩膀,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秦王见了,先是一顿咳嗽,咳得嘶声力竭,吕不韦赶紧上前扶住秦王异人,秦王挣扎着抬手,示意不要嬴政行礼。 成蛟见了这个样子,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心里直打鼓。 秦王咳嗽渐渐止息了,吕不韦连忙给他顺气,秦王这才虚弱的摆了摆手,慢慢的道:“成蛟,你跪下。” 成蛟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扑通”一下双膝跪地。 秦王喝道:“成蛟,你险些铸成大错!寡人……寡人叫你们不要手足相残,你竟然……竟然……” 他说道这里,气息有些急促,喘了半天,才继续道:“你竟然看伤了自己的兄长!” 成蛟连连磕头认错,道:“孩儿不是故意的,只是错手,心中已经万分自责了……请父王责罚!重重责罚!” 秦异人还要训斥他,这个内侍突然走了进来,面有急色,对吕不韦耳语几句,就退了出去。 秦王道:“丞相……是何事?” 吕不韦有一时迟疑,不过仍然如实禀明,道:“我王……晋阳起兵谋反了。” 秦异人一口气没喘上来,差一点晕过去,太医赶紧抢过来查看,秦异人躺在床上,喉头里呵呵的笑,道:“他们是看寡人不行了!不行了……丞相!” 吕不韦当即上前,道:“臣在。” 秦异人说话声断断续续,道:“上将军蒙骜领兵打击叛军……丞相准备,明日大殿之上,寡人……寡人要宣布太子人选。” 他的话音一落,嬴政和成蛟同时抬头,秦异人不再说话,让众人退了出来。 成蛟出了大殿,急的有些团团转,看秦王的样子,刚刚训斥了自己,肯定不会把王位传给自己了,若是传给了嬴政,自己又出狠手伤了他,一时间心里没了注意,暴躁的转来转去。 舍人看到成蛟这样子,轻声道:“公子别慌,眼下晋阳谋反,上将军领兵出征,这是大好时机,明日王上才会宣布太子人选,不如今天晚上……” 他说着,露出一丝阴狠的笑容,成蛟眼睛陡然瞪大,道:“可行么?” 舍人道:“反正是死,置之死地才能后生,公子如果没有这么丁点儿的魄力,如何能和王子政挣王位!” 第82章 奇货可居 成蛟脸上有些发狠,捉摸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后牙,道:“只是那王子政身边有个剑客,是吕不韦派过去的人,剑术出众,也不知道能不能得手。” 舍人一笑,道:“王子糊涂了!下人也没让王子去怎么样王子政,这危急时刻需要从根基入手,解决了王子政能如何,万一秦王恼羞成怒岂不是打不妙?” 成蛟道:“那你说用什么办法?” 舍人眼里有些精光,笑道:“您是王子,可以自由出入内苑,今天夜里头,等子时一过,一张诏书,一万鸩酒,不就全齐活了?” 成蛟登时张大了眼睛,瞪着舍人,脸色也苍白了,道:“你……你是说?” 舍人阴测测的笑道:“不然说王子需要点儿胆魄,并不是对付王子政的胆魄,而是对付……秦王的胆魄!” 成蛟又是一阵迟疑,舍人劝道:“王子不可犹豫,须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还要准备诏书,和一些琐碎的事宜。” 成蛟踱了两步,双手不自主的发抖,嘴唇也颤巍巍的,道:“这……这真的可以么?那毕竟……” 舍人道:“每一个大王不都是在先王去世的时候才会登基王位么?现在王上病重,痛苦不堪,大权全都归拢在丞相吕不韦的手里,您帮助王上解脱,还算是一件功德呢。” 成蛟听着,嘴唇又哆嗦了两下,舍人见他摇摆不定的表情,继续道:“须知道,如果王子政登位、吕不韦掌权之时,也就是您的大限之日了!” 成蛟面色惨白,在昏暗的屋子里显得极为诡异,成蛟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道:“就按先生说的做罢。我也是……我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儿。” 那舍人笑了一声,拱手退了出去。 嬴政心里一阵狂跳,但是面上却很淡然,走出了大殿,上了缁车,往回去了。 嬴政一到门口,李斯众人就都迎了出来,众人进了殿里面,嬴政才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李斯听罢了,沉吟了一会儿,刘彻也有些沉吟,只是心里头不能确定,就听李斯道:“怕是……要有大事了。” 他这么一说,嬴政心里也“咯噔”一声,众人面色都是凝重,唯有小童不明所以。 秦王异人刚刚斥责完成蛟,就说明日在殿上宣布储君人选,这摆明了已经放弃了成蛟。 众人都能感觉得到,今天晚上必然不同寻常。 李斯道:“小人觉得公子必须要有准备,眼下晋阳叛乱,上将军蒙骜不能在宫中驻守,保不齐公子成蛟会趁这个时候搞些乱子……要知道,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小童诧异道:“他还能怎么着公子不成了?” 甘罗“哼哼”一笑,道:“对付公子算什么,成蛟若是丧心病狂了,很可能会对付王上……总之,无事则已,有事就是大事,公子不能没有准备。” 甘罗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来了,京师王绾匆匆而来,甘罗见到王绾,嘻嘻一笑,道:“先生这么急?” 王绾进来,回身关好了殿门,上前道:“公子,我的一个同乡在成蛟那里做门客,方才他匆匆来找我,只说了一句话,又走了……” 王绾说完,众人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王绾继续道:“内苑有变。” 李斯叹道:“果然如此。” 王绾道:“这不是小事儿,要不要禀明丞相知晓?” 嬴政抬手制止了他,道:“先生不忙,内苑是不是有变,只是一厢之词,没凭没据,搞不好就是诬告,溅的自己一身污水。” 王绾道:“那依公子的意思?” 嬴政突然轻笑了一声,“顺水推舟。” 甘罗叩着木案笑道:“这个好,能当场把成蛟给揪出来更好!” 李斯皱眉道:“好是好,只怕危险,成蛟必然是有备而来,咱们这么短时间哪找武士来护驾。” 王绾这时候目光很自觉的看向刘彻,道:“这倒不用愁,武士眼前就有一个。” 甘罗也笑道:“正是呢,嫪毐大哥的功夫了得,再加上内苑的侍卫,也不能全是花架子,是不是。” 刘彻眼皮一跳,他的这个皮囊或许有些功夫,只不过他虽学过骑马射箭,但是从来不懂剑客的那些招式,一切的功夫全是下意识的举动,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不灵光了。 刘彻还想说话,刚一抬眼,登时与嬴政的目光撞在一起,话头就咽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干咳的支吾了一声。 嬴政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件事还需要丞相帮忙。” 又是一个暴雨的夜晚,今年的深秋反常的多雨,大雨倾盆而下,天本身已经黑得透了,加上乌云密布,让王城都拢上一层莫名的压抑感。 入夜之后,吕不韦安排了换班,上夜的侍卫和侍者换班之前,众人进入了内苑。 吕不韦道:“老夫已经在周围安插了侍卫,一有动静会立刻冲进去,为了掩人耳目,老夫须得回丞相府坐镇去了,这里就拜托王子了。” 吕不韦说的恭恭敬敬,动作也恭恭敬敬,还一拱手,嬴政也回礼道:“有劳丞相了。” 等着吕不韦走了,嬴政让李斯和王绾去打探一下成蛟的消息,甘罗和侍卫一起,嬴政和刘彻就悄声的进了内室。 秦王还在昏睡之中,因为起兵叛乱的事情,想必过于劳心,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床榻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方垂帘,垂帘后面是狭长的过道,之后才是窗子。 二人刚进去不久,就听见有脚步的声音,刘彻忙拉着嬴政躲在垂帘之后,又怕窗外的光线照透了垂帘会有影子,所以二人就贴着墙跟儿站着。 进来的是上夜的侍者和侍女,轻手轻脚的为殿里换了新的灯火,这才退出了内室去。 嬴政听着远去的跫音声,松了口气,耳边忽然一阵微热的气息窜过来,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刘彻的怀里,因为紧张,嬴政的后背紧紧的靠着刘彻的胸口。 而且他的臀部正好贴在刘彻的下身上,嬴政能清晰的感觉到刘彻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 嬴政下意识的往前挪了一步,刘彻却立刻按住他,低下头来,几乎贴着嬴政的耳朵,压低了声音道:“噤声。” 嬴政神经猛地一绷,刘彻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进来了。 因为有垂帘隔着,二人看不到外面是什么光景,但是很快就听道成蛟的声音,朗声道:“儿臣给父王问好。” 成蛟的声音很大,还隐隐的带着笑意,和不可抑制的兴奋。 秦王兀自在睡觉,听到成蛟的声音,被吵醒了来,还有些糊涂,道:“是……是天亮了么?” 成蛟笑道:“回父王,天还没亮。” 秦王听着,才慢慢的省过神来,挣扎着要坐起来,成蛟起身过去,扶秦王坐起来,让他靠着山枕。 秦王看着成蛟,道:“未经传召,你到寡人这里来,有什么事儿么?” 成蛟道:“确实有事,还是大事儿。”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展开来,放在秦王面前,道:“父王,请看。” 秦异人看了两眼成蛟所谓的诏书,登时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成蛟连忙给他顺背,秦异人十分激动,甩开成蛟的手,喝道:“畜生!你……你这个畜生!来人!” 成蛟被他甩开,也不再过去,反而站直了身体,理了理自己的袖摆,冷声道:“外面没有人,内苑的侍卫已经全都被我换了,这里只有父王和儿臣……父王只需要按上大印,就可以了。” 秦异人劈手将山枕砸下来,似乎是被气的要昏死过去,扶在榻上倒气,喝道:“你这个畜生!” 成蛟冷哼了一声,但是语气里仍然掩藏着难以克制的兴奋,笑道:“父王,成蛟想做个孝子,您只需要按上打印,剩下什么也不必做,否则……” 秦异人喝道:“否则?你这个畜生还想做什么!” 成蛟道:“反正大印是死的,谁按不是一样,外面已经全是孩儿的人了,孩儿养在府上的一千门客,也不全是文人,多少有一些剑客,不是么?再者说了,父王现在这个样子,还需要什么剑客来动手么?随便一个女子都行的罢?” 秦异人听着他这么说,剧烈的喘着气,眼睛直翻白眼。 刘彻挺直了脊背,全身的肌肉都绷着,手慢慢的,悄无声息的抬起来,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另一只手轻轻附在嬴政的肩膀上。 嬴政抬头看他,刘彻也正好低头拿眼看嬴政,好像在询问嬴政的意思,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 成蛟见秦异人这幅模样,笑道:“父王难道不相信外面都是儿臣的人?丞相早就去了丞相府,若是等丞相来,恐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怎么?让儿臣把外面的人请进来给您瞧瞧么?” 成蛟得意洋洋的,越说越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只不过他的话因刚落,就听有人冷笑了一声,道:“恐怕你的好主意要落空了。” 成蛟脸上登时变色,一下子退去血色,变成了蜡黄色,就见嬴政突然掀开垂帘,大步走了出来。 成蛟不可置信的等着嬴政,吓得退了一步,手立时往腰间摸,“曾”的一声把剑出鞘,猛地砍过来。 嬴政只是负着手,脸上带着一丝冷笑,连动都没有动,刘彻心中一提,立时抢出来,挡在嬴政面前,右手同时引剑出鞘,宽背的青铜宝剑发出“铮——”的一响。 成蛟的轻剑顿时被震得脱手而出,踉跄了好几步,“啪嚓”一声摔在地上。 屋里动静如此之大,外面埋伏的侍卫们早就听到了,甘罗带着侍卫顿时一拥而入,将成蛟包围起来。 成蛟跌坐在地上,还没有反映过梦来,吕不韦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低头看着狼狈的坐在地上的成蛟,冷笑一声,将他的轻剑踢开,又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诏书”。 吕不韦将诏书捡起来,打量了一眼,随即不住的冷笑。 成蛟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吕不韦,道:“你不是……你不是去了丞相府!” 吕不韦笑道:“若不做足样子,王子怎么肯相信呢?” 秦异人见光景立时折了个儿,才顿时松了一口气,霎时晕死了过去。 太医被风风火火的叫过来,又下了大剂量,一帮人折腾了好一阵子,秦异人才有转醒的迹象。 秦异人醒了之后,立时双手乱抓,吕不韦赶紧过去,道:“乱臣已经拿下,我王安心。” 秦异人这才松口气,却又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颤巍巍的道:“召王……王后来……召众臣来……寡人,寡人等不得明日了……” 吕不韦听了,心中一沉,知道秦异人快要支撑不住了,应了一声,招手让太医过来看着,自己大步出去了。 很快大臣们就赶了过来,殿外跪了一片,直跪到廊上。 王后裹了那件素色的裘皮披风,也匆匆的赶了过来,雨刚刚停,白色的裘毛上沾上了不少湿气,变得一撮一撮的。 王后打着冷战,一进内室,闻着浓浓的药气,看着众人严肃的脸色,更是重重的打了一个冷战。 她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二王子叛乱,秦王要不行了,怕是召集众人,要宣布储君。 在这个时候,赵姬也没有功夫再看刘彻了,连忙抢过去,脸上梨花带雨的抓住秦王的手就开始哭诉。 秦王迷迷糊糊的昏睡着,被赵姬的哭声吵醒,费劲的睁开眼来,微不可见的招了一下手,示意嬴政过去。 嬴政上前,一撩衣摆跪在榻前。 秦异人声音微弱,道:“寡人要去了……政儿年少,王后和丞相共同监国……寡人在位无能,唯独寻了一个能个儿的丞相……政儿,凡是、凡是多请教丞相……” 嬴政垂着头,眯了一下眼,确实是个能个儿的丞相,而且是个能力过头的丞相,也就是因为吕不韦的能力过头,自视甚高,所以才招来的杀身之祸。 吕不韦听着秦异人的话,这也算是临终的嘱托,心中一片酸楚,这么多年来,从商人到政客的经历一下子袭上心头。 吕不韦双膝一曲,跪下来,叩头道:“谢我王信任,臣……自当尽心竭力!” 秦异人面上只是带着浅笑,点了点头,眼睛望着屋顶,一只手慢慢抬起来,虚点着空中,喉头里呵呵有声。 赵姬听不清他说什么,低下头连忙问道:“王上,您说什么?” 嬴政也低下头,却听秦异人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的念叨:“奇货……可居……奇货可……居……” 他念了两遍,手一松,陡然砸在榻上,眼睛已经闭上了。 秦异人的手砸在嬴政的手背上,嬴政心里也跟着“咯噔”一响,喉头急促的上下一滚,眼睛也不自主的睁大了,他张了张嘴,最终轻轻唤了一声。 “父王。” 吕不韦抢上前去,秦异人已经没气儿了,赵姬立时嚎哭起来,侍者和侍女见王后大哭,也跟着哭起来,殿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哭声,没瞧见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了大概,立时用袖子掩住口鼻,嗡嗡的大哭起来。 一时间,廊上廊下,殿里殿外,都是瓮声瓮气的哭声,也不知是真哭,还是凑份子…… 刘彻望着嬴政双眼出神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震撼,颇为感叹…… 司马迁曾经在史记里记载过奇货可居的典故,当年秦异人在赵国做质子,处境困难,不能得志,富商吕不韦见到了秦异人,曾经说过一句话。 “此奇货可居。” 后来便是两个人的互相扶持。 吕不韦用钱财帮秦异人登上了王位,秦异人用权利给吕不韦铺设了官途,无论是信任也好,依赖也好,亦或者是猜疑也罢,时过境迁之后,秦异人将这四个字临终念来,总是让人不免唏嘘的。 嬴政离得近,刘彻耳聪目明,都听得清清楚楚,吕不韦也不知听没听清楚,扑在榻前,也不知在哭自己未来的仕途,还是忆过往的往昔…… 嬴政怔了一会儿,吕不韦哭够了,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站起来,其间还踉跄了一下,旁边的侍者赶紧过来搀扶。 吕不韦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对嬴政和王后作揖一礼,道:“呈王上信任,老臣才识浅薄,本不该辅佐太子,眼下王上大丧,还请太子和王后定夺大事。” 赵姬只是哭,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国家大计,也没办法定夺什么,嬴政听了,知道此刻自己没有权利,一切的大权都在吕不韦手里,眼下必然有很多人不服自己,而且自己还没有及冠,根本不可能亲政,及冠之前必须要仰仗吕不韦。 因此反而对吕不韦深深一拜,道:“先父将大事交托给丞相,足见丞相的能力,丞相何必再推脱呢。政不才,年纪又轻,诸多大事还要请丞相定夺,愿拜丞相为仲父。” 吕不韦听了一怔,心里狂喜,还以为这个少年真的是年少不懂事,秦异人一去世就吓得没了魂儿,所以还要仰仗自己,当即有些沾沾自喜,但是不能表露出来。 吕不韦也不再推脱,吩咐了一下关于国丧的事情,还有太子登基的事情。 刘彻因为护驾有功,而且吕不韦还以为他和自己是一头的,专门让他负责嬴政的安全,其实就是贴身监视,但是吕不韦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个顶着嫪毐皮囊的人,已经换了瓤子。 大事已定,嬴政这才带着人慢慢走出了大殿,殿外面廊上廊下的人,看到嬴政走出来,立时跪下来山呼太子。 嬴政没有说话,立刻有侍者过来,因着嬴政过去东厢休息,现在秦王过世,嬴政再也不用在别处下榻,住在内苑的东厢就好。 嬴政进了内室,身上仿佛脱了力一般,按说他该高兴的,该兴奋的,又登上了王位,只不过此刻,他只剩下了疲惫和淡漠。 嬴政将自己摔在榻上,肩膀和胳膊不小心磕了一下,登时疼得他一阵冒冷汗,嘴里“嘶”了一声。 刘彻跟着进来,听见他疼的抽气的声音,道:“我替公子重新换药罢。” 嬴政本来想说不必了,只不过话到了嗓子眼儿,突然又给咽回去了。 他没有反驳,刘彻就退出去了一会儿,拿了伤药和绷带来,在窦太皇太后还当权的时候,刘彻曾经在上林苑呆过很长时间,天天打猎,难免就受些皮肉伤,所以换药这点儿小事还是在行的。 刘彻小心翼翼的退掉他的外衣,嬴政的肩膀和胳膊上裹着白色的绷带,血迹已经发沉了,斑斑驳驳的血迹映衬着嬴政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肩头,一时间有些晃眼。 刘彻连忙收了心神,将绷带轻轻的解下来,干涸的血迹扒在伤口上,嬴政额头有些冒汗,刘彻看着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眉头,动作就更加的小心。 嬴政感觉到伤口有些刺痛,但是肩膀和胳膊上却有些酥酥麻麻的,刘彻的动作太轻,轻的让嬴政觉得很痒,普通的动作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不太寻常。 刘彻好不容易将带血的绷带解下来,拿了伤药来给嬴政撒上,那种明显的刺痛一下冲上头去,让嬴政不由自主的眼里有些氤氲,鼻梁子发酸。 刘彻见他眼睛红了,还以为自己弄疼了他,当下有些手忙脚乱,轻轻的给他吹着抹上去的伤药,凉凉的感觉刺激得嬴政一个激灵,喉头急促的滑动着,鼻子里轻哼了一声。 刘彻被他这一声浅浅的呻吟弄的怔愣住了,一股子燥热窜上来,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刘彻连忙拿过干净的绷带,给嬴政缠上伤口,然后干脆利落的给他套上衣服。 嬴政也没想到自己会发出那么暧昧的声音,心中顿时有些懊恼,烦躁的厉害。 不知道为何,嬴政的心里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个人本该是自己恨之入骨的,但是却莫名的熟悉,这个人越来越不像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嫪毐了,让嬴政无端端的心口发悸。 嬴政整理了一下衣衫,刚整理好,有人站在外面道:“太子,卑将王翦。” 刘彻听着这声音,登时一怔,快极的瞥了嬴政一眼,当年甘泉宫兵变就有王翦“一份力”,而且嬴政和王翦的关系极为亲厚,或许是因为在那里能和嬴政同病相怜的也只有王翦,所以关系才如此的亲厚。 总之不管怎么样,嬴政对旁人表现出亲厚的态度,这让刘彻多少都有些不舒服,这里是秦国,肯定会有大将军王翦,刘彻直到听到了王翦的声音,才想到这一节。 嬴政也是稍微一愣,毕竟经历了那么多,再听到王翦的声音,多少有些感叹。 嬴政站起身来,走出内室,王翦此时还很年轻,一身的戎装,衬得身量挺拔,双目有神,一看便是将才风采。 王翦见到嬴政,行礼道:“卑将王翦,丞相派卑将来守卫东厢。” 嬴政笑了一下,道:“还是丞相想得周到……王翦大哥请起罢,我刚到咸阳不久,但是经常听到王翦大哥的大名,在军中虽是后起之秀,但是已经是将军之衔,连蒙骜上将军都感叹了,后生可畏。” 王翦听嬴政夸赞自己,而且说话间非常亲近,一时有些局促,道:“太子实在是……谬赞了。” 刘彻在一旁站着,听嬴政喊他“王翦大哥”,立时觉得一口气冲上来顶着自己的胸腔,肚子里一坛子老陈醋被砸翻了,咕嘟咕嘟开始酝酿起来。 刘彻禁不住就多瞥了王翦几眼,年纪和自己这个皮囊差不多,面相虽然平平,但是双目有神,一双剑眉平添了许多英气,若自己还是帝王,着实会重用这种人。 有才识,又有气势,刘彻越打量越觉得危机。 嬴政请王翦进内,本身已经入夜,嬴政又要请他长谈,王翦推脱了好一阵,怕打扰嬴政休息,等改日再来,嬴政这才让他走了。 等王翦走了,嬴政招来内侍,洗漱了一番,倒头在榻上,他只觉全身有点发酸,似乎是累极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就过了子时,因为之前那件事,刘彻不用再上夜,也就回了自己的地方去睡觉。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声响雷把刘彻给炸醒了,刘彻披上衣服起身来看,外面灰亮的天色又开始发暗,大雨磅礴而下,本身没有全干的地面又浇了大雨。 刘彻也睡不着了,所幸起来,穿好衣服,把佩剑佩在腰间,洗漱完毕之后,出去走走。 刘彻沿着回廊一直走,不自觉就到了东厢殿前,外面有侍卫,也有内侍和侍女,但是刘彻是吕不韦跟前的人,现在吕不韦是万人之上,连带着吕不韦跟前的人也没人敢招惹。 刘彻径直走进大殿,都没有人敢拦着。 他进了殿,迟疑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走进内室。 内侍昏暗着,没有灯火,里面的人似乎没有醒来,窗户不知是开着,还是被风吹开了,露了一个缝儿,屋里虽然昏暗,但空气到不压抑。 刘彻放轻了步子走过去,床榻上的人仰躺着,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刘彻以为窗户开着,所以嬴政才觉得冷,但是细一看,嬴政的额头上,染着一层密密的汗珠儿。 刘彻当下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入手是滚烫的。 刘彻回身关了窗子,立刻出去让内侍找太医过来,自己又回了内室。 嬴政的嘴唇有些哆嗦,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本身苍白的巴掌脸镀上了一层不正常的殷红,显得极为脆弱,这个时候,反倒更像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人。 刘彻替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儿,想必是这些日子情绪大起大幅,昨夜尘埃落定,一下子放松下来,所以这才病倒了。 嬴政的表情有些痛苦,嘴唇开开合合,平日里润泽的淡红色也变得黯淡了,有些干瘪。 刘彻倒了一杯水,托起嬴政的脖颈,喂给他喝,刘彻怕他没有意识呛着,所以特别小心,细细的水柱顺着嬴政微扬的脖颈滑下来,淌过他白皙细滑的颈子,一直流进白色单薄的衣裳里面,沾染了水渍的嘴唇亮晶晶的,来不及吞咽的水渍挂在唇角上,让人不自主的遐想起来。 这种旖旎的情景让刘彻手一哆嗦,差点把水全都洒了。 刘彻拿布巾给嬴政把脖颈上儿唇边的水渍都擦掉,回身想要把被子放在木案上,但是身子一顿,自己的衣角竟然被嬴政紧紧攥在手里。 嬴政喝了水,睡得并不安稳,似乎因为发热所以极为难受,他的手紧紧拽住刘彻的衣摆,刘彻没法动晃,这种依赖的姿势,让刘彻心里一软,又不忍心抽出衣服来。 刘彻把杯子放在一旁,伸手又去给他擦汗,嬴政嘴里嘟囔了一声,声音太小了,又太模糊了,刘彻没听清楚,他若听清楚了,或许应该狂喜。 嬴政叫的是……刘彻。 只可惜刘彻什么也没听清楚。 刘彻替他擦掉额头上冒出来的汗,对方的额头很烫,但是汗珠却是凉丝丝的,细细滑滑的感觉让刘彻有些失神。 手掌顺着嬴政的额头,一直滑到额角,往下来到脸颊、脖颈…… 刘彻的手在他的颈子上逡巡了好一阵,相比浑身发烫的嬴政,刘彻的手心显得很凉快,嬴政喉头里舒服的叹息了一声,不由自主的用自己的身体去主动磨蹭刘彻的掌心。 刘彻心里一跳,犹如打鼓一般,赶紧收回手来。 太医很快就到了,刘彻这才站起身来,让太医给嬴政医病,郁结于心,再加上劳心劳力,感染了风寒,太医开了药方子,等着药煎好了让侍者送过来。 太医走了之后,吕不韦来了一趟,见嬴政没醒来,也不用做样子了,嘱咐了刘彻几句话,让他好好盯着嬴政,说嬴政并不简单,就急匆匆的走了。 秦王大丧,有很多事情等着他来做。 刘彻看着吕不韦走出去,眯了眯眼睛,他能明白嬴政的如今,当年自己十六岁登基,也是内忧外患一大摊子事情,不过自己好歹还有太皇太后顶着,而嬴政的母亲赵姬并不会什么权术,一切都需要嬴政自己顶着。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刘彻已经明白了嬴政的秉性,要强要脸面,心思又重,难免会累着自己。 过不多久,侍者就把煎好的药送过来了,刘彻接过来吹了吹,确保不烫了,给嬴政的脖颈下面垫了一个枕头,让他仰起头来,免得呛着。 刘彻端着碗慢慢的喂他喝药,不知道药是不是很苦,总之嬴政在睡梦中都有些皱眉,不过正是因为苦味,刺激了嬴政的味觉,喂药比喂水容易得多,一边洒一边也喝进去了大半。 刘彻放好了药碗,本想给他擦掉药渍,只不过刘彻盯着嬴政的脸,看着他湿润的唇角上,挂着一缕浅浅的药渍,那药渍一直蜿蜒而下,淌进嬴政的里衣里。 刘彻忽然心里一紧,鬼使神差的就低下头去,顺着里衣的敞口,伸出舌尖儿来,轻轻舔吻着嬴政的锁骨。 湿润的凉丝丝的感觉,让发烫的嬴政浑身一激灵,腰身一弹,鼻子里猛地发出“唔——”的一声呻吟。 刘彻顺着锁骨上的药渍,一直逆着往上,舔吻着嬴政的脖颈,嬴政的脖颈本身被枕头垫着,这样子好像更加方便刘彻的动作,毫无保留的把自己脆弱的脖颈扬起来,虽然并不是嬴政的本意,但是这让刘彻异常的兴奋,心底里的那股燥热陡然升了起来。 刘彻的舌尖转而舔吻着嬴政的唇角,描摹着嬴政的唇线,嬴政似乎像是明白刘彻的意思,极其乖顺的微微张开嘴来,两个人的唇舌立时交缠在一起。 带着甘味儿的苦涩,浓浓的草药气,弥漫在两个人的唇舌之间,嬴政的唇掰儿和舌头滚烫,因为发热又极为的敏感,每每被刘彻舔舐,全身都一阵阵的发抖。 嬴政的腰身不自主的打着抖,微微挺起来,磨蹭着刘彻,因为盖着被子,所以刘彻也没注意到,青涩的少年身子因为自己的一个深吻,已经暗暗地起了难以忍受的变化。 因为嬴政极为驯服的回吻,刘彻几乎不想终止这个暧昧的亲吻,他轻轻啃咬着嬴政的嘴唇,听着那人无意识却不可抑制的喘息,一声急促过一声,那种油然的满足感,几乎让刘彻窒息。 亲吻的水渍声在耳边响起,刘彻一边亲吻着嬴政,一边伸手去磨蹭着嬴政的耳根儿和脖颈,嬴政随着他的动作,身上更是发抖的厉害,似乎极为的舒服。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踏踏”的跫音声,来人似乎走得很急,这让刘彻登时脑子里“轰隆”一响,立时撑起身来。 与此同时,一个半大的小童突然冲了进来,进来就大喊道:“公子!公子您怎么病了!” 原来是赵高来了…… 刘彻被吓得一头冷汗,心跳的七上八下的,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他兀自紧张,差一点被人看到了,但是没有注意到,就在刘彻起身的那一刹那,嬴政整个人猛地颤抖了一下。 小童一来就没有刘彻照顾的机会了,小童忙上忙下的,没过多久,或许是药起了效果,嬴政就醒过来了。 他迷迷瞪瞪张眼,小童立时欢喜的道:“公子!公子可醒了!” 只是嬴政张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不是床榻边的小童,而是站在旁边的刘彻。 嬴政的眼神还有些迷离,氤氲着水汽,懵懵懂懂的盯着刘彻,这让刘彻心里狠狠一跳,喉头急促的滚动了一下,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嬴政盯着半天,才算是醒过盹儿来,立时一怔,瞪大了眼睛。 小童道:“公子,怎么了?哪里不对?” 嬴政咳了一声,摇摇头,脸上却慢慢染上了一层不常见的红晕。 嬴政方才做了一个梦,梦中被刘彻亲吻爱抚,然后就如此发泄了出来,嬴政睁开眼,身边却是小童和嫪毐,所以还以为就是简单的做梦。 哪知道被子里却有些湿濡,没成想自己竟然因为梦到了刘彻,就这么梦遗了。 嬴政声音有些沙哑,嗽了嗽嗓子,道:“你帮我拿件干净衣服来。” 小童应了一声,还以为公子烧了一身的汗,道:“公子,要准备热汤么?泡泡热汤可以解乏。” 嬴政点头,小童就出去了,不一会儿让人准备了热水过来。 嬴政腿上还是发泄出来的那物,自然就躺着没动,等热水准备好了,让刘彻和小童出去。 刘彻出去之前,像是想到了什么,道:“公子身上有伤,切勿沾了水。” 嬴政胡乱的点头,看着他们走出去,才松了口气,从榻上起身,把衣裳都脱了,坐进木桶里,温热到恰到好处的水让嬴政喟叹了一声,掬起水来往脸上撩了撩。 嬴政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热水沾到嘴唇,竟然有些麻嗖嗖的,还带着微微的刺痛。 他一面奇怪,一面用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其实也不算是痛,但是胀胀的。 嬴政还以为是发热的缘故,也就没有太在意,他哪知道自己没有意识的时候,不仅被刘彻亲了,而且还极其乖顺的回吻了对方,之所以做那个不同寻常的梦,甚至在梦中发泄出来,也是因为拜刘彻所赐…… 第83章 继位 小童和刘彻出来一会儿,一辆车驾就从远处缓缓的过来,在殿前停下。 刘彻看的清楚,是赵姬坐着车过来了,刘彻想着回避,只不过赵姬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自己这个时候掉头走,肯定会被刁难。 赵姬姗姗的从车驾上下来,被侍女扶着上了台阶,刘彻和小童给赵姬行礼。 赵姬的眼睛在刘彻身上一溜,随即微微抬着下巴,道:“太子呢,听说病了?” 小童连忙回话道:“太子正在内沐浴。” 赵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看起来也不像是来探望嬴政的,道:“那我就等一会儿。” 小童不敢怠慢了,躬身引着赵姬进殿,在外室坐下来等。 赵姬施施然坐下来,小童刚要去给她端水,就听赵姬道:“不忙,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好都让你忙。” 小童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怕是赵姬故意针对刘彻,赶紧给刘彻打眼色。 刘彻面上发沉,但仍然转身出去,很快端了水过来。 赵姬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拿水杯的时候还不着痕迹的在刘彻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 刘彻克制着想要擦手的冲动,退了几步,面上恭敬的站在一边,不再去看赵姬一眼。 赵姬直觉摸到对方的指尖儿发烫,羞得脸上一阵发红,她终归是女子,虽然看起来颇为主动,在心仪的人面前还是会赧然的。 只不过赵姬抬头一眼,刘彻却面无表情,甚为不解风情的退到了一边,赵姬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小童年纪还小,对赵姬的反应似懂非懂,反正觉得不同寻常。 嬴政洗好之后,穿好了衣裳,从里面走出来,就见赵姬坐在木案之前,嬴政面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走过去。 赵姬见嬴政出来,换上衣服关心的样子,拉着嬴政的手,道:“我儿,听说你病了?脸色这么差,你是要当王上的人了,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让为娘的替你担心,知道么?” 嬴政搪塞的应了一声,赵姬没有要走的意思,替嬴政理了理头发,一脸慈母的表情,道:“我儿马上要做大王了,虽然你还没有到亲政的年纪,王后的人选可以再放一放,但是……这身边儿上,不能没几个可心的人。为娘替你物色了几个,都是跟着为娘好些年的,秉性细致温柔,改日给你送过来。” 嬴政现下还没有这个心思,况且现在是国丧期间,如果和侍女欢愉,被大臣们抓到了,本身就因为年纪轻不能服人,这样岂不是更加的不能服众。 只是嬴政还没说话,赵姬又来了话,笑道:“为娘身边儿人也不多,娘给了你这么许多人,也想……也想管你讨一个,我儿不会不给为娘这个面子罢?” 她的话一说完,除了小童不明所以,嬴政和刘彻立刻就明白了。 刘彻心里“咯噔”一下,就听嬴政装作不明白的道:“这是自然的,就不知母后要挑哪一个?” 赵姬听嬴政先答应了,当下喜形于色,脸上登时染了不少红晕,嬴政看着赵姬羞赧的模样,心里直觉吞了虫子一样,放在木案下的双手狠狠一攥。 赵姬笑道:“就是你那个侍卫。” 说着,还指了一下刘彻。 刘彻虽然没说话,但是一口气提着,心里直打鼓。 嬴政脸上还是笑的轻松,似乎一个刘彻根本不值什么,笑道:“母亲要一个侍卫,那值得什么?您要儿子便给就是。” “当真?” 赵姬欢喜的睁大了一双杏眼,道:“那为娘就把他带走了。” “等等。” “怎么?”突生变故,赵姬的脸色一下子耷拉下来,道:“我儿这么快就反悔了?” 嬴政嗤笑一声,脸上有不屑的表情,道:“母亲错怪儿子了,一个侍卫还能是宝贝疙瘩不成了?只不过这个侍卫可不同一般……母亲您看,不瞒您说了,儿子身边除了这个仆童,其他都是丞相派来的人,无论是门客还是老师,亦或者侍卫,那都是丞相亲手挑选来的……现在丞相是儿子的仲父,仲父赠与的,儿子不好做主转送,所以母亲还是先知会仲父一声,才是呢。” 赵姬虽然觉得嬴政一番话说的有道理,但是仍然感觉不快,当下站起身来,道:“既然我儿都这么说了,那为娘就先找丞相说说。” 她说着,一挥手,示意侍女扶着自己往外去,准备上车回去。 嬴政一直把赵姬送到殿外,看着赵姬上了车,忽然开口道:“母亲……您对这个侍卫,还真是上心呢。” 赵姬一愣,看着嬴政似笑非笑的脸色,心里突突猛跳,不知道自己的意图是不是被嬴政发现了,当即有些脸色发白,错开眼睛去,吩咐骑奴驾车,匆匆的就走了。 嬴政负手看着赵姬的马车越走越远,挑起嘴角冷哼了一声,刘彻和小童站在嬴政身后,虽然没看到嬴政的表情,不过单纯的这一声冷哼,也足够森人的了。 小童不禁打了个哆嗦,杵了杵刘彻的胳膊,那意思是都怪刘彻招惹事端。 刘彻哪里想要招惹事端,偏偏是这个赵姬不知道检点,三番两次的自己倒贴上来。 刘彻心里想着,若是赵姬行为检点,那吕不韦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权臣,没准也不会倒台了…… 赵姬回了殿里,心里很不安生,怕嬴政看出什么来,但是转念一想,看出什么来又怎么样了,自己是他的亲生母亲,难不成他还想要为了这丁点儿的小事,大义灭亲不成了? 战国风化极其开放,后宫斯通的事情多不胜数,几乎只要稍微细致的一提溜,所有的诸侯王都不能幸免,多少有那么几庄丑闻。 赵姬这么想着,当下就宽心了,拿了自己的印信,让人把丞相找过来。 吕不韦在丞相府坐镇,秦异人大丧,新君准备大典,这些都需要他来操办,丞相府里纲成君也在,二人正在讨论新君大典的事宜,就见一个仆从进来了,道:“丞相,王后传召。” 仆从说完,吕不韦和纲成君都愣了一下,纲成君是有了名儿的嘴上刻薄,而且反应也快,按说秦异人临终之前,让丞相和王后一起监国,王后这时候找丞相过去,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但是有一点,这个王后在还不是王后的时候,跟吕不韦的关系可不浅,可不简单。 纲成君只是浅浅一笑,道:“丞相是大忙人,那我先退下了。” 吕不韦面上有些无光,但仍然拱手送走了纲成君蔡泽,之后才对仆从面无表情的道:“下回王后的事情,不要当着别人说,知道么。” 仆从见吕不韦这个模样,心里直打冷战,一叠的应声。 吕不韦道:“王后有什么事情,听说了么?” 仆从摇头道:“宫中的人没说是什么事情,只说有王后的印信,请丞相立刻进宫一趟,有要事相商。” 吕不韦挥了一下手,让仆从退下去,自己换了一件衣服,这才让人准备了马车,往王城去了。 吕不韦的马车进了王城,停在王后的殿前,早有侍女等在了外面,引着吕不韦进去。 赵姬一身殷红色的丝布裙衫,外面套着一层淡红色的薄薄的纱衫,曲着腿,斜躺在软榻上,似睡非睡的模样,那叫一个媚眼如丝。 吕不韦一进去,心里有些觉得不好,为了避嫌,恭敬的低下头,跪下来给赵姬问礼。 赵姬看着吕不韦双鬓有些花白,却比秦异人要硬朗多了,上下打量了一圈,也不让他起来,竟然伸出了腿去,轻轻磨蹭着吕不韦的脸颊。 吕不韦这一惊可不小,登时跳起来退后了好几步,旁边伺候的侍女见了,禁不住捂住嘴咯咯而笑。 赵姬捡了自己一缕头发来,绕着手指玩弄,笑道:“丞相可好啊。” 吕不韦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道:“托王后福。” 赵姬看他被吓的样子,心里面始终不太满意,毕竟吕不韦也上了年纪,当下沉下脸来,道:“丞相是好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新君还没有即位,那你不就是万万人之上了么?” “这这……”吕不韦赶紧跪下来,道:“臣不敢!臣万死也不敢啊。” 赵姬叹气道:“我还不知道你么,你敢不敢我从不关心,丞相……你可知我一点儿也不好。我听说丞相这些日子经常往宫里奔波,不如……今儿晚上住在我这里罢?” 吕不韦听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吓得不敢抬头,道:“王后说笑了,说笑了。” 赵姬一挥手,侍女们都纷纷退了出去,赵姬这才道:“你怕什么,只不过是找你乐乐,你还能吃亏不成?” 吕不韦见众人都退出去,这才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王后,现在先王去世,还在国丧期间,若让别人知道……知道……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怕什么!瞧你那点儿胆子!”赵姬呵了一声,道:“历来王后和大臣,太后和大臣的事情还少么,缺我一个么?” “这……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吕不韦道:“眼下我是树大招风,好些人等着我出丑,好把我拉下马来呢!” 赵姬劈手将旁边的东西推在地上,喝道:“我管不得那么多,我只知道,不是你就是嫪毐,你自己看着办。” 吕不韦一听“嫪毐”的名字,当下心中一松,总算看到了转机,要是赵姬死命咬着自己不放,那才叫糟糕呢。 吕不韦当即笑着讨好道:“王后有所不知,嫪毐从小练就了一身功夫,体魄健壮,非常人能比,而且面相硬朗不凡,那个地方……自也是不能比的。当时之所以收嫪毐这个门客,就是为了献给王后,怎敢藏着掖着。” 赵姬听他说“那个地方”,脸上染了一抹殷红,啐了一声,道:“那为何嫪毐推三阻四?” 吕不韦惊奇道:“推三阻四?竟有这种事情?” 赵姬冷笑一声,“你这个不凡的门客,也忒托大了,我三请四请不过来,还冷冰冰的不理人。” 吕不韦想到嫪毐平日里一心攀附的样子,觉得不太可能像赵姬说的,他也没想到嫪毐此时已经换了瓤子,于是笑道:“王后不必疑心,或许是嫪毐他是为了大局着想,大丧期间不能有差池不是么,王后静心等等,新王即位之时,还愁什么呢?” 赵姬听他这样说,直觉全身麻痒起来,热腾腾的太过难耐,吕不韦看着赵姬在软榻上微微扭动的样子,心里一阵猛跳,赵姬的面容绝色,不然怎么会让她去伺候秦异人呢,但是美色和大事想必,吕不韦又不想误了大事。 当即他收敛了心神,也不管赵姬明显的求欢之色,深深一作揖,立刻退了出去。 嬴政李斯甘罗坐在一起,国丧很快就要过去了,即位大典马上要举行,历来君王在即位的时候都会推出几条最新的政策,或者拉拢人心,或者巩固人心。 如今嬴政过于年轻,很多老秦人不服气,况且他还有一半赵国的血统,老秦人就更加的对他有意见,怕他终于外臣,而排斥纯正的秦国老人。 所以眼下嬴政就更需要退出几条利于老秦人的政策来,这才能堵住这些诸侯庶长的嘴。 甘罗道:“还能有什么,大赦天下呗。” 李斯道:“还有,成蛟不能杀,眼下成蛟被关禁,太子切记不能杀成蛟,就算关一辈子,也不能动他一根指头,先王之所以不立成蛟而立公子,就是因为公子遵循先王的旨意,没有手足相残,如果成蛟有个三长两短,又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会引的老秦人危机惶惶的。” 甘罗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 众人想了想,甘罗又道:“那还能有什么?不如太子封几个官罢,提拔一些人。” 刘彻听着他们说话,突然想到自己登基时候的事情,当时年少冲动,一心想要格化改制,结果启用了一帮新人,又是大赦天下,又是颁布诏令,岂不知已经触动了很多老臣的底线,危机到了他们的利益,年轻的革化坚持了没有一年时间,就轰然坍塌了。 刘彻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教训,听到甘罗的话,禁不住开口道:“秦国一向奉行法,大赦天下对于这帮老秦人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反而违反了法度,不如不赦。” 李斯听了沉默良久,点了点头,甘罗道:“嫪毐大哥有什么见地?如果不赦,那能做些什么?” 刘彻瞥了嬴政一眼,见他没有反驳,就继续开口道:“眼下公子即位,老秦人之所以不服,其实是因为怕新王触动了自己的利益。公子不防把目光放在攘夷之上,只有攻下了新的城池,才能让以武力为尊的老秦人信服。所以眼下即位,做好以静制动,无为而治。” 嬴政听着“攘夷”、“无为而治”这几个词,顿时一怔,猛地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就将自己的失态掩藏起来。 李斯叩着桌案,道:“好办法,以静制动,可谓收放自如。让老秦人觉得新王没有作为,也能降低防范。” 刘彻听李斯赞同自己,禁不住笑道:“正是先生所说,先攘夷,才能尊王。” 嬴政刚刚收敛了自己怔愣的表情,又听刘彻接下来的话,禁不住又是狠狠的一怔…… 尊王攘夷。 这是个多么熟悉的字眼儿,刘彻这一辈子所奉行的就是这四个字,加强中央集权是为尊王,主动打击匈奴是为攘夷。 刘彻不经意抬头,就瞥见嬴政用一种吃惊的目光看着自己,刘彻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抹了自己的脸一把,还低头看了看手上,没有什么脏东西。 嬴政不是没见过嫪毐,嫪毐在他的印象里,是个村夫,只有相貌好一些,把赵姬迷的晕头转向,但是实在是个无勇无谋的人,根本不可能说出这些话来。 嬴政眯了一下眼,很多事情已经偏离了预定的轨道,最让他吃惊的,无过于眼前这个人。 李斯见嬴政一直没有提出异议,于是道:“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嬴政只是挑起嘴角,淡淡的笑了一下,用眼盯着刘彻,道:“好啊……尊王攘夷。” 刘彻听他口中说出这四个字,心里禁不住狠狠的跳了一击,真想冲上去问他,还记不记得“刘彻”这个人。 刘彻暗暗攥了一下拳。 甘罗笑道:“太子也觉得这样好,嫪毐大哥果然是深藏不漏啊!” 下午的时候王绾过来了,嬴政把众人讨论的事情和王绾说了,让他代为转达吕不韦,王绾听了也觉得这四个字太过于精妙,当即应了下来,回去回禀吕不韦了。 国丧过后,众人终于脱下白色的丧服,王城里也除下一片白色,新君即位紧跟着国丧,宫中的侍从们很快忙到起来,准备礼仪所需要的东西。 因为嬴政年纪很轻,这样的年轻君王很难服众,吕不韦知道,只有扶持新君王,自己的势力才能得以保存,如果新君王不行了,自己的势力也会被这帮子老秦人一拥而上全部瓜分掉。 所以吕不韦特意为嬴政筹办了一个隆重无比的大典。 嬴政身着特意量身的黑色礼袍,上面绣着暗金色的花纹,纹路繁琐精细,衣着华贵雍容,腰间是一柄宽背的青铜短剑,嬴政一手按在短剑之上,一手自然下垂,就这么一步步走上了王座。 殿上的大臣们看到嬴政走过去,立时跪下来山呼。 刘彻跟守卫的兵士一起站在殿外,听见里面震天的山呼声,不知为何,心里比自己登基还要紧张,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岔子,手按在腰间的青铜剑上,已经出了一手心儿的汗。 礼仪很繁琐,等一切完毕,嬴政要讲几句话,一般新君即位都说些新的政策,勉励众人。 老秦人们还等着亲君王的政策,君王年少,能有什么政策,一切都是吕不韦在幕后操纵,其实也就是吕不韦的政策罢了。 老秦人等了半天,嬴政却只说了自己才疏学浅,见识浅薄,年纪又轻,然后又勉励了一下众臣们。 等嬴政面上带着得体的笑意,说完了,老秦人们一个个左顾右盼,纷纷对视,一下子有些人小声讨论起来。 新君王根本就没有什么政策,一条也没说,众臣还等着吕不韦专权的报复,结果什么也没有,嗤笑之后又有些冒冷汗,都松了一口气。 大典之后是酒宴,参加大典的官员和赶赴咸阳的诸侯都要留下来参加酒宴。 酒宴上向来没有太多的规矩,歌姬在场中间跳舞,因为人很多,酒宴摆的排场很大,众人纷纷起身敬酒,诸侯们常年各在封地,也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 因为是新君即位,普天同庆的大事,刘彻这些身为门客的人,也有一席之地,只不过非常靠后而已。 刘彻坐在席上,李斯甘罗和王绾他们都不在旁边,自己被安排的很靠后,身边没有熟悉的人。 刘彻就一个人坐着,稍微喝了两杯,也不敢多喝,这个时候的酒肉没有太好吃或者太好喝的,毕竟制盐和酿酒相比较汉朝来说,太不成熟了。 刘彻兀自坐着觉得无趣,就胡乱的想着,这个年代上阵杀敌还都是青铜剑,锋利程度远远不够,如果能冶炼出匈奴人那样的玄铁宝刀,征伐六国那就更加容易了。 他正在乱想,就有人影投了一下,刘彻抬头去看,一个不认识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那男子举着酒杯,对刘彻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嫪毐么?我一直非常敬仰足下,快干了,干了!” 刘彻不认得那人,不过敬酒向来不需要认识对方,很多人都是趁这个机会来借故搭讪的。 刘彻没当一回事,毕竟自己哪有什么真名头,可是对方一杯一杯的敬酒,酒壶里没酒了,他就又从别处拿来一壶,继续给刘彻敬酒,一边敬酒还一边高谈阔论。 刘彻喝的头有些微微发晕,身上冒汗,知道自己喝高了,若是再喝怕误了大事,当即笑着推脱道:“兄弟我喝高了,不能再饮了。” 那人笑着给刘彻继续倒酒,道:“怕什么?反正今晚上睡在宫里头,王上即位,这种大事能不多喝点儿?快干了!” 刘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一个不认识的人,跑过来说是敬仰,就自来熟的开始劝酒,而且那样子不把自己喝死了不罢休。 刘彻当即干笑了一声,站起来道:“对不住,我记起来了,有人还要找我,险些忘了,我先过去一会儿。” 刘彻说完,那人还想拦他,只不过对方显然不会功夫,被刘彻扬手一推就推到了一边儿去,他再不停留,大步走了出去。 刘彻走到廊上,迎面一阵凉风,吹得他一激灵,才觉得身上的热气被吹散了一些,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胸腔里的火气也浇灭了不少。 只不过没过一会儿功夫,刘彻就觉得胸腔里的燥热慢慢死灰复燃了,廊上那点儿深秋的凉风根本吹不透自己。 刘彻狠狠吐了一口气,想到水边上去吹吹风,走了几步,就听到前面假山之后有人在说话,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刘彻当即住了步,这个声音自然就是赵姬的。 平日里柔媚的嗓音此时拔高了,带着不快,压低了声音喝道:“废物,要你做什么用!”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道:“王后……王后息怒。” 赵姬的声音又道:“丞相就派你这个废物来,还说板上钉钉的事情?人往哪里走了,你看到了没有!” 那男子道:“这……这……嫪毐他会功夫,走得太快,小人……” 刘彻听着,克制着自己越发粗重的气息,心里暗骂了一声,那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耳熟,可不就是刚刚一直给自己敬酒的人么。 赵姬奚落对方道:“狗东西,平白让他喝了那么多鹿茸酒,也不知要便宜哪个小蹄子!” 男子不敢再说话,刘彻当即又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加了些药材,也不算太过头。 刘彻不再耽搁,当下放轻了脚步往回去。 刘彻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只觉得胸腔要炸了一样,不知是不是喝得太多了,也是他积攒了太多,自从变成嫪毐以来,刘彻只顾着天天跟着嬴政东奔西跑的,没立太子之前想着如何保证嬴政的安全立太子,立了太子之后又要想着即位大典的事情。 而且刘彻心里面装着嬴政,也不可能找别人再去乱来,他这个身体血气方刚,再喝些鹿茸酒,没流鼻血算是好事了。 刘彻把窗子打开,站在床边吹了吹凉风,干脆出去打了些凉水来,刘彻下面胀的厉害,也不厚着脸皮被人看见了,拎着水回了屋里。 兜头浇下来,冰的他一个激灵,刚刚舒坦了一下子,又开始燥热起来。 刘彻砸了一下桌案,心里暗骂赵姬太放浪了,三番两次的纠缠自己,自己什么都没干过,还连累的嬴政以为自己孟浪。 刘彻一想到嬴政,顿时那股燥热就涌了上来,汹涌的犹如洪水一般,一波大过一波,刘彻咬住后牙,气息粗重着,他身上被冰水浇了的发凉,但是下面却烫的厉害。 刘彻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嬴政的影子,他靠着墙,微微仰起头来狠狠呼吸,喉头里发紧,连呼吸都有些嘶哑,滚烫的汗珠儿从额头上骨碌碌的滚下来…… 吕不韦特意把刘彻安排在最后的席位,若按说刘彻护驾的功劳,本不该坐那么往后,但是吕不韦答应了赵姬,让刘彻去陪她,所以特意安排了人去给刘彻劝酒。 嬴政喝了不少酒,老秦人都是好爽的人,其实也是有意刁难嬴政,看看新君王给不给自己面子,嬴政自然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只好一杯一杯的饮尽。 等应付完这帮子大臣,嬴政有些头重脚轻。 嬴政喝的太多,准备去吹吹风清醒一下,走出去的时候,瞥了一眼,竟然没瞧见太后赵姬,心里一突,胡乱抓住一个内侍,道:“太后呢?” 内侍被嬴政的脸色吓到了,当即道:“太后方才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嬴政心里更是一跳,冷笑道:“太医过去了么?” 内侍恭敬的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嬴政没有再问,大步出了殿,上了车让骑奴往太后的宫里去。 到了宫门口,却见有好几个侍女掌着灯在外面等着,嬴政都没有下车,道:“太后回来了么?” 那些侍女有些慌神儿,支支吾吾的半天,最终咬牙回话,道:“回……回王上,太后她……回来了,太后不舒服……太医,太医看过了,太后在休息。” 嬴政冷笑了一声,沉声道:“那你们不在里面伺候着,打着灯在外面等谁呢!莫非是在等寡人?” 侍女们应声全都扑倒在地,哭诉道:“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奴婢们不是有意期满王上……太后没回来,是太后让奴婢这么说的。” 嬴政眯了一下眼,当即让骑奴调转车头。 嬴政今天即位,按理说该住在内苑的寝殿里,但是他让骑奴把马车驾到之前的宫殿前。 骑奴停了车,嬴政就从车上翻身下来,后面跟着侍卫和内侍,一行人往里走去,却不是入正殿,而是往角落的房间去,这些房间一般是给内侍和侍卫住的。 嬴政顿了一下步子,咬了咬后牙,心里暗暗发狠,但是如果真的如同自己想象的那般,嫪毐和太后趁这个当口有了丑事,被这帮子侍从看到了,反而会掉了自己的面子。 新君刚刚上位,太后就和人私通,这种事情可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不但老秦人会看热闹,就连东六国都等着看秦国的热闹呢。 嬴政伫立了一会儿,寒声道:“你们退到殿门口等寡人。” “诺……” 众侍从应了一声,纷纷转头退了下去。 嬴政等人都走了,这才攥了一下拳,大步往里走去。 刘彻的屋子并不很大,很简单的一个房间,也没有宏伟的里外间,里面只有床榻桌案,能休息能喝水。 嬴政走过去,站在门边上,还没有开门,就听见里面传出隐隐约约的,略带压抑的呼吸声,怒火一下子冲上了嬴政头顶。 嬴政还以为太后真的在里面和刘彻交欢,气的怒不可遏,当即一脚踹开了房门。 只是嬴政万万没有料到,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屋子里,根本没有太后赵姬的影子,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刘彻…… 而刘彻此时因为刚刚冲过凉水,光裸着肌里分明的上身,下身虽然穿着衣物,但是被凉水一冲,衣物变得湿哒哒的,服服帖帖的沾着刘彻的身体,将肿胀的那物勾勒了个明显。 一股股汗珠儿从刘彻的锁骨滚下来,划过充满力道的胸膛,顺着腹肌一路滑下去,直到滑进裤子里看不到了,留下一道旖旎的水痕。 他靠着墙,手隔着裤子套弄着自己的下面,因为酒的缘故,只觉得那股热气怎么也化不开,一直盘旋在自己的下腹上。 嬴政突然踹门进来,让刘彻一惊,但是定眼看到了来人之后,那股燥热没有被吓退,反而更加的汹涌起来。 来人一袭黑色衣袍,金边儿的宽腰带束着线条流畅的腰身,衬托着嬴政挺拔的脊背,还有那微微挺翘的臀部,笔直的长腿掩藏在衣袍之下看不出来。 刘彻的脑子里一时轰乱了,有什么一直强加忍耐的东西在酒的作用下,轰然倒塌,他的嗓子干渴,眼神里饱含情欲,甚至连眸子都变深了,在昏黄的光线下,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睛,只要被这种目光盯着,整个人都会无端端的发烧起来。 嬴政也怔住了,他没想过是这样的场面…… 嬴政被盯得心头一颤,收回心神,待要转头出去,但是已经早一步被人扣住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把嬴政一摔,他只觉后背一阵生疼,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就被摔在了榻上。 嬴政的呼吸一窒息,立时觉得有东西压了上来,压着自己的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东西不止沉重,而且滚烫,就算隔着衣服,嬴政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炙热,下面那个挺起肿胀的地方,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双腿之间,几乎就要挤进来,让他不由自主一激灵。 眩晕之后,嬴政立刻睁开眼睛,刘彻却将嬴政的两只手并在一起,大手一按就将他的两只手都压在头顶上,那力道极大,嬴政就像被死死的钉在了榻上,一动也动不了。 这种毫无抵抗能力的姿势,就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嬴政心里大骇,再顾不上别的,抬腿去踢他,刘彻的动作更快,膝盖一顶,已经将嬴政的两条腿大大的分开,膝盖继而还抵住嬴政脆弱要命的地方,磨蹭了两下。 嬴政只觉一股似曾相识的快感猛地袭了上来,隔靴搔痒的感觉却更让人发狂,刘彻熟悉他,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嬴政觉得受用,让嬴政失去抵抗能力,甚至让嬴政沉溺其中,浅浅的磨蹭让对方一个激灵接着一个激灵,不自主的扬起脖颈来。 白皙的颈子扬起流畅的弧度,这种下意识的动作,几乎让刘彻的理智崩溃。 刘彻低下头来,滚烫的气息喷在嬴政的脖颈上,耳根子上,嬴政被他烫的睁大了眼睛,下一刻竟然就被那人吻住了。 嬴政发狠的摇着头,手动弹不了,两条腿也被止住,只有腰身可以动,但是轻微的晃动也是徒劳,反而增加了不少旖旎的色彩。 刘彻空下来一只手,一把扯开嬴政的衣襟,大手抚摸着嬴政的胸膛,手指揉捏着那个凸起。 嬴政喉头里“嗯!”的一声短促的呻吟,一个不慎又被刘彻含住了嘴唇,因为嬴政的躲闪和不配合,两个人的嘴里立刻弥漫了腥甜的血味。 嬴政胸膛急促的起伏,也不知道是被亲吻的不能呼吸,还是被气得,亦或者是刘彻的手揉弄着他的凸起,被快感刺激的。 嬴政的声音嘶哑,极力克制着对方施加给自己的快感,只不过声音里却抑制不了的微微颤抖着,“嫪毐……寡人会、会……嗯啊——会杀了你!” 刘彻听着他的声音,微微的皱了皱眉,似乎是听到嫪毐这个名字有些不快,低下头去,用舌尖儿亲吻着嬴政的耳朵,探出舌头伸进嬴政的耳框里舔吻,不时的突刺。 刘彻的声音带着让人着迷的沙哑,只听伏在嬴政耳畔,笑道:“我不是嫪毐。” 嬴政愣了一下,他没明白刘彻的话,只是对方却不给自己发愣的机会,放开了被蹂躏得略微红肿的凸起,转而去揉捏另一个,不断的刺激让嬴政的腰身拼命打抖,下面已经不自主的抬了头。 刘彻又笑了一声,俯下身去,用嘴唇轻轻的亲吻着被自己已经照顾的完全挺立起来的两个凸起,道:“你最喜欢揉这里……” 嬴政狠狠的颤了一下,一股酸麻袭了上来,少年的身体太过于青涩,而且刘彻的手法有太过于老道,正如刘彻说的,他知道嬴政的喜好,那种食髓知味的快感,强加在一个少年人身上,嬴政眼前白光一闪,腰身可怜的痉挛着,双腿无力的瘫开,双手也没有力气再反抗,整个人只能失神的喘息着。 对方只用手揉弄,只用嘴唇和舌头亲吻,用牙齿轻轻的扥咬了一下,嬴政就这样发泄了出来…… 第84章 刘彻 黑色里安静极了,窗子开着一个缝儿,时不时漏尽深秋的凉风来。 嬴政身上无力,瘫软在床榻上,腰身和双腿似乎仍然能感觉到之前的余韵,无力的痉挛着,皮肤上泛起细细的颗粒。 嬴政的双眼虽然张着,却没有焦距,直直的望着帐顶,嘴唇微微哆嗦着,一喘一吸都带着不可抑制的轻哼声。 刘彻低着头,看着身下人因为自己的给予而失神的样子,禁不住呼吸也更加的粗重了,身上因为酒的缘故更加燥热,汗水顺着下巴滚下来,滴在嬴政赤裸的胸膛上。 微凉的汗水滴下来,只是这么轻轻的一滴水,嬴政猛地睁大眼睛,胸口一阵急促的起伏,鼻子里“嗯”了一声。 刘彻的脑子里轰隆一响,再也忍耐不住,将嬴政散乱的腰带一把撤下来,把半半拉拉挂在手臂上的白色里衣彻底给拉了下来。 嬴政只觉身子上一凉,连一丝遮掩的东西都没有了,佩剑“咔哒”一声就跟着衣裳一起被扔下了床榻。 这一声响动,惊得嬴政腰身一弹,猛地清醒过来,用尽全力屈膝起来去踹刘彻。 嬴政这一下用尽了全力,就算他身量没有刘彻高,但终归是个年轻男子,刘彻没办法,只好腾出手来,按住他的膝盖。 嬴政全身不能动弹,瞪着一双带着氤氲情欲的眼睛,眼睛里不知是因为情欲还是恼怒,充满了殷红的血丝,几乎睚眦尽裂。 刘彻被他这样一瞪,身上一个激灵,被情欲充斥的脑袋里乱哄哄的,却突然有些清醒,对于嬴政来说,自己就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对他这样动作,或许在嬴政眼中就是一种屈辱罢。 刘彻这么想着,手劲儿不禁就松了一些,嬴政立刻感觉到了,当即双手一挣,立时就挣脱开来,刘彻见他挣脱,心里一下子千回百转,各种心思想法相互排斥矛盾,但是他的动作却比脑子要快…… 嬴政本想翻身下榻,但是刚撑起身子来,下一刻却怔愣住了,对方忽然放开压制自己的双手,反而身子一欠,将自己拥在了怀里。 嬴政睁大了眼睛,他不知道对方这个动作代表的什么。 刘彻一手托着他的腰,一手搂着他的肩,下巴放在嬴政的肩窝上,气息照样还是如此的灼热,一呼一吸都烫的嬴政身上发麻。 刘彻抱着他,声音中明显压抑着太多的情欲,嘶哑低沉,仿佛带着剥茧的手指在摩挲嬴政的每一寸皮肤。 呼吸都洒在嬴政的耳朵边儿,只听那人道:“你为何不认得我了……你看着我的时候,却把我当做另外一个人。” 嬴政的喉头急促的滚动,一时间身子有些轻颤,这个人在自己耳畔说话的口气,真是太像了…… 嬴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这是多大的滑稽之谈,搞不好这是嫪毐的无耻计策也说不定。 嬴政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张了张口,却最终没有说话,但是难得的没有挣动。 刘彻看不见他吃惊的表情,只能狠狠的抱着他,似乎要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似乎怕一松开他立刻就会消失一样。 刘彻轻轻叹了一口气,气息吹进了嬴政的耳朵里,让嬴政哆嗦了一下,对方赤裸的胸膛和自己的胸口紧紧的贴在一起,刘彻的胸膛很硬,很烫,让嬴政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慢慢发热,似乎被感染了一样,开始不听使唤。 刘彻的声音慢慢的,似乎是在回忆,沙哑的,响在嬴政的耳旁。 “尊王攘夷……还记得么?三次北击匈奴……还记得么?收盐铁权归朝廷……还记得么?还有甘泉宫的一场好戏,还有……还有好多,你都不记得了。” 刘彻的声音顿住了,嬴政却诧异的睁大眼睛,属于少年人的眸子,晶亮、黑白分明,里面却装着不属于少年的复杂情绪,瞬时间,嬴政的眼尾殷红了,眼眶有些发胀,鼻尖儿有些发酸,连忙抬手抹了一把。 刘彻听他不支声,心里却是一阵狂跳,似乎有什么答案就要破土而出,如果对方真的对自己说的没有感觉,依着嬴政的个性,怎么可能任由自己这么胡编乱造下去。 刘彻扶着嬴政的肩膀,稍微撤后一点去看他的脸,嬴政的目光也不躲闪,直视着刘彻,两眼里仍然氤氲着一些水汽,语气故意发沉,装作镇定的样子,却不可抑制的有些打颤,道:“你到底是谁。” 刘彻听着嬴政的话,顿时心中狂喜不止,他想过很多次,嬴政的这种样子根本不像是记得自己,或许一切都重来了,而这个年轻的嬴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只不过他没想过嬴政会是这种反应。 刘彻当即将嬴政按倒在榻上,笑着低下头去亲吻着他的眼角,道:“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金屋藏娇藏出一个开世皇帝?” 嬴政也不知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的亲吻,身子重重的抖了一下,嘴唇微微打开,喉头急促的滚动着,胸膛也因为两个人似有似无的赤诚触碰而微微发抖。 刘彻看着他青涩的反应,两片薄唇之间殷红色的小舌尖儿若隐若现,带着隐隐约约的水色,当真旖旎非常,一想到方才只用亲吻,身下的人就舒服的泄了,刘彻顿时胸腔里像着了火一样。 嬴政身子发僵,但是却没有挣动,而是一只手紧紧抓着床榻上的单子,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刘彻的肩头,几乎被刘彻赤裸的目光盯着,也能感觉到酥麻的快意一般。 刘彻看着嬴政因为知道自己是谁,而默许的动作,又喝了许多鹿茸酒,当即再也忍不下去,伸手拿过山枕,手一撑将嬴政的腰身托起来,将山枕垫在下面。 嬴政惊得全身肌肉绷紧,刘彻的手抚摸着自己翘起来的臀缝和大腿内侧,一阵阵的酥麻涌上来,快感让嬴政舒服的几乎喘息出来。 嬴政抓住床单的手松开,立刻抓住嬴政在自己臀缝上磨蹭的手,道:“我……我那里……” 刘彻看着少年人有些发红的脸色,立时下面涨得更厉害,虽然他和嬴政相处了这么些年,两个人欢愉之事也从开始的陌生转变的契合,但是眼前的却是极为年轻的嬴政。 这具身子白皙、精瘦,带着少年的单薄和脆弱,虽然刘彻清楚嬴政的秉性,一切不可能示弱,就算在床榻上也是,然而可惜的是,一代不世帝王却顶着少年的壳子,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顿时变得软绵绵,挠人心痒起来。 更难能可贵的是,年轻的嬴政的所有的情欲都是自己给予的,青涩、诚实,让刘彻想要狠狠的肆虐,发泄自己心中憋闷已久的情欲。 刘彻听着他的话,眼眸有些发沉,努力克制着想要狠狠贯穿肆虐对方的情绪,反扣住嬴政的手腕,握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起嬴政的股缝,顶着嬴政的手指慢慢往里挤。 “啊!” 嬴政没想到对方竟然握着自己的手,让自己去抠弄那种难以启齿的地方,嬴政身上登时有些发烫,紧致的后穴,穴口非常有弹力,手指一下子就被炙热滚烫的内里所包裹住。 嬴政惊喘了一口气,瞪着刘彻,咬住后牙克制着接下来的喘息,道:“你……” 刘彻挑起嘴角来,笑着亲吻他的嘴唇,握住嬴政的手,不断的在里面搅动,或者握住他的手往外抽出,往里狠狠顶入,道:“很烫么?还有些湿濡,手指舒服么?” 嬴政被他说得脸上更是烧红,想做出一脸发狠的表情,然而一来他不知自己脸上沾满了情欲的殷红,二来他漏算了自己太过年轻,这种表情反而让刘彻下腹一紧。 刘彻猛地将他的手指从穴口里扥出来,自己去按揉抠弄嬴政的穴肉,手指却只进去一个尖儿,随即又抽出来,弄的嬴政一阵麻痒,喘息也不平稳了,穴肉痉挛的收缩着,似乎要将刘彻的手指主动含进去一般。 刘彻看着嬴政紧紧闭起眼睛来,胸膛起伏,胸前两个发红的凸起,因为后面的快感在一起颤巍巍挺立起来,下面那个地方也再次抬头。 刘彻伸另一只手去揉捏嬴政的胸膛,嬴政腰一挺,眼睛几乎翻白,舌尖顶住上牙膛,喉头急速的滚动,下面也因为刺激,一下完全抬了起来。 刘彻看着他的反应,终于不再逗弄,将自己的手指慢慢顶了进去,嬴政感觉到异物的侵犯,后穴不自觉的用力夹紧,刘彻禁不住叹息了一声,那种湿热紧致的触感,几乎让他的理智崩溃。 刘彻猛地将手指又加进了一根,食指和中指并拢,开始快速的抽送起来,间或旋转着抠弄按压。 “唔嗯!啊……” 嬴政的腰一震痉挛,他只觉一股冲动一下袭上脑袋来,嬴政连忙死咬住牙关,唇缝间泄露出无限暧昧的呻吟声,全身像是怕冷一样打抖,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嬴政终于忍住了发泄的冲动,就算自己现在年轻,禁不起刘彻老辣的手法,只不过嬴政不想再对方面前跌面子,不能被他一碰就纾解出来。 嬴政睁开眼睛,狠狠的喘着气平息自己的呼吸,这才看到刘彻似笑非笑的眼神,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一样。 刘彻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样的,看着嬴政抑制的那么辛苦,一丝不挂的身子已经镀上了一层薄汗,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要夺人眼目。 刘彻又在嬴政的后面按了几下,惹得嬴政连连打激灵,咬住嘴唇,几乎就要克制不住了,这个时候刘彻却抽出手指来。 手指从后面拔出,发出粘腻的水渍声,让嬴政又是一阵急喘。 嬴政感觉到后穴里没有了异物,有些奇怪,睁开氤氲的眼睛,看向刘彻,刘彻却脸上带着笑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角,道:“这么弄舒服么?不过你现在受不了折腾,咱们来日方长。” 嬴政顿时明白他说的“受不了折腾”是什么意思了,即使这个年纪,别说平头百姓了,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没有几个侍妾的,只不过侍妾是一说,要用后面的话,终归嬴政还是年轻了些。 战国风化开放,有近男色的,也都会养几个小童,男童一过了十二,就开始拉身高,身子也会变化,往往就让达官贵人失了兴趣。 虽然如此,只不过刘彻并不好那一口,而且也不想让嬴政受罪。 两个人相处也不是一年半载了,嬴政自然也明白刘彻的心思,知道刘彻为自己着想,只不过对方的话太孟浪了些,嬴政压低了声音道:“谁与你这种人来日方长?” 嬴政说罢了,突然嘴角一挑笑起来,少年人青涩的脸上竟然挂了一个极为撩拨人的笑容。 刘彻呼吸有些急促,伸手要去摸嬴政的身子,却被嬴政拨开了。 嬴政脸上挂着笑意,慢慢抬起光裸的腿来,用小腿顶着刘彻肿胀的下面磨蹭,另一只手摸着刘彻的胸膛,用指尖滑着他的腹肌,笑道:“你这地方儿,也来日方长去罢。” 刘彻本身就是惹着,被他这么故意的撩拨,顿时眼睛都有些充血。 嬴政一声低哑的惊呼,刘彻忽然把他托起来,翻过来让他趴在山枕上,嬴政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彻炙热的大手已经开始抚摸自己的后背。 那种滚烫的温度,紧紧贴着自己的脊梁一路往下,似乎要把自己的身子摸透一般,让嬴政不停的发着抖,腰身一阵痉挛,本来忍耐的下面开始发颤,就差一点点,只要刘彻再多给他一点儿刺激,立时就又要发泄出来。 嬴政咬牙忍耐着,但是对方却一点儿也不想让他好过,刘彻的手掌一直摸到他的股沟,在穴口疯狂的揉弄一阵,又低下头去,亲吻他的后背,就像刚才一样,一路亲吻到臀缝。 “嗯!你……” 嬴政登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刘彻双手按住他的臀瓣,一股湿濡侵染上来,刘彻竟然低下头,伸出舌头来,舔吻着自己后面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 嬴政从未经过这样灭顶的快感,浑身痉挛,双腿膝盖一软,再也撑不住,趴倒在床榻上,那股难以忍受的快感让他无法思考,更不能忍耐什么,一下子又泄了出来。 嬴政只觉全身无力,两次纾解让他几乎抬不起一根手指,只剩下了不平稳的喘息。 刘彻没想到嬴政这么大的反应,只是一下就泄了出来,耳边听着嬴政暧昧粘腻的呻吟声,刘彻撑起身来,将嬴政的双腿并拢起来,把自己的下面从后背放在嬴政的两腿之间快速的抽插磨蹭。 嬴政的双腿无力,被刘彻并拢着,滚烫肿胀的那物在自己的腿上磨蹭,虽然没有插进后面来,但是一抽一送之间磨蹭到自己已经发泄了两次的那物,初尝情欲食髓知味的身体又开始有了反应。 嬴政浑身酸软,下面却因为刘彻的滚烫又抬了头,眼眶发酸,泪水混合着汗水,也不知何时就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嬴政的头发散乱下来,摇着头,喉头里带着小声的呜咽,身子却随着刘彻的抽送而耸动着。 刘彻听见他轻微的呜咽声,钳住他的下巴,让他的头转过来,果然嬴政的脸上有些泪痕,眼尾红红的,微微上翘的眼尾带着无限的风情。 刘彻更觉得干渴,下面那个地方依然挺立着,抓住嬴政的脚踝,让他并拢双腿,继续狠狠的抽送着。 嬴政常年掩藏在衣袍下面的双腿笔直白皙,此时已经被抽送的微微发红,水渍沿着细白的双腿一直往下滑,肿胀粗大的那物在双腿之间时抽时送,更衬托出暧昧旖旎的感觉。 嬴政的身子太过年轻,就算刘彻没有插进去,也几乎要受不了了,刘彻钳着他的下巴,俯身过来亲吻着嬴政的嘴唇。 嬴政嘴里呜咽着,“唔……别再……我啊!我不行……” 刘彻听着嬴政软绵绵的少年嗓音,只觉得脑袋都一阵发麻,后脊梁窜起一阵炙热,更加快了顶弄。 刘彻轻咬着嬴政的耳朵,含着他的耳垂儿逗弄,声音低哑的笑道:“舒服的话不要忍着,怕什么,反正是我。” 他的话音沙哑,窜进嬴政的耳朵里,一阵的酥麻直冲上来,嬴政绷紧后背,紧紧挺着腰身,双腿拼命的发抖,嘴唇张开来,喉头里却再也发不出一声,只能无声的呻吟着,发泄出来的同时,浑身一软就昏睡了过去。 嬴政想着,怕什么呢,反正是刘彻…… 第85章 利用、吃醋 他浑身一软就昏睡了过去。 嬴政想着,怕什么呢,反正是刘彻…… 嬴政全身无力,太一根手指头都费劲,睡得昏昏沉沉的,身边很热,好似放了个大火炉子。 自从进了咸阳,嬴政终于变回嬴政,他的床榻旁边就是空的,正如人说的,床榻之边岂容他人鼾睡,只不过偶尔也会觉得有点儿冷清。 若是以前的嬴政断不会觉得冷清,也万万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只不过现在不同了,他已经习惯了刘彻,突然不见刘彻的踪影,自然会适应不了。 嬴政累的不行,什么也考虑不了,被那股温软紧紧拥在怀里,眼皮太重,沉沉的睡了过去。 嬴政纵使闭着眼,光线也透过紧闭的眼皮,他稍微一动弹就全身酸疼,尤其是大腿内侧,有些火辣辣的刺痛。 嬴政脑子里顿时一闪,全身弹了一下,酸疼的感觉弄的他“嘶”的抽了口冷气,猛地睁开眼睛。 外面已经大亮了,只不过这个殿进来的人少,又是仆从住的地方,没有人过来罢了,还是很安静的。 温热的呼吸一吐一吸的洒在颈子上,嬴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颈,稍微一侧头,嘴唇从刘彻的下巴上滑了过去,惊得嬴政轻轻抖了一下。 刘彻虽然睡得很沉,不过练家子的身体非常惊觉,稍微有动静就醒了过来。 刘彻张眼看着嬴政,嬴政的脸色有些殷红,身子光溜溜的,被自己揽在怀里,和自己贴的很近很近,两个人湿热的呼吸都交缠着。 刘彻的手在他的背上抚弄了两下,欠身过去,在他的嘴角上吻了一下。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嬴政没有反抗,嘴唇哆嗦了一下。 刘彻的手继续在嬴政的后背抚弄,嘴唇含住嬴政的嘴唇,他听到,嬴政的喉头里发出舒服的咕哝声,像小羽扇一样,闹的人心坎里发痒发麻。 刘彻的手禁不住揽得更紧了,摸着身下人光滑细致的少年肌肤,心头里的火又烧了起来,似乎昨晚上的酒意还没有完全散去。 嬴政身子一僵,他们都是全身赤裸,自然感受到了刘彻下面的变化。 刘彻差一点笑出来,嬴政那介于少年的稚嫩和青年的英气之间的表情极为有趣,一双吊梢的凤眼睁得浑圆浑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充斥着惊讶,还有一些氤氲的水汽,两瓣唇被自己吻得发红,还镀着水渍,给青涩稚嫩的少年平添了一份旖旎。 刘彻的手摸在他的胸前,轻轻逗弄着昨日被自己过分蹂躏过的小凸起,另一只手顺着嬴政的腹部往下滑去。 嬴政颤了一下,胸前的凸起昨天被刘彻过分的照顾,一碰就有些刺痛,还有些发胀,那种似疼非疼,私痒非痒的感觉,惊得嬴政一激灵。 刘彻的手还没有爱抚到位,一个没防范,没想到突然对方一推,刘彻后背“嘭”的一声滚下了床榻去。 嬴政探头看了一眼,随即脸上没有表情,伸手拿过旁边的衣服,自己自顾自的套上,一面整理衣襟,一面道:“我还不太适应你的脸。” 刘彻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自己虽然是刘彻,但是顶着一张嫪毐的脸。 眼下已经知道嬴政还记得自己,那么他也一定记得嫪毐的罪行,自然会觉得很别扭罢。 嬴政套好了衣服,也下了榻,站直身子在刘彻面前,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垂着头看刘彻,道:“你这个风流种,若是敢和太后走得近了,我就让你做真正的嫪毐……先阉了你,再车裂。” 刘彻眼皮猛跳了两下,只觉得这个天气,不穿衣裳还真是有些凉,后脊梁窜起一阵阵寒意来。 嬴政说完了,踢了他一下,道:“起来,穿衣服,万一叫人看见了也阉了你。” 刘彻长身而起,高大的身材,一丝不挂毫无遮掩,让嬴政突然想到昨日的欢愉,虽然没有真正的进入,但是自己竟然晕了过去…… 俩人正说话间,忽听外面有些动静,有跫音声急匆匆的往这边来了。 嬴政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但是头发也散着,瞪了刘彻一眼,刘彻的衣服不繁琐,而且样子没有嬴政狼狈,很快就穿戴整齐了。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原来是小童赵高来了,嬴政压低了声音道:“你出去。” 刘彻点了一下头,开门走了出去。 很快嬴政就听见小童的声音道:“你看到王上了么?从昨夜里头就不见了,我看到王上的侍从在殿门口,就过来问问你。” 刘彻面不改色的道:“自然见到了,王上昨夜里饮多了酒,必然睡糊涂了,跌在廊上就睡了。” 小童一听刘彻见过嬴政,顿时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见到就好!” 嬴政听他们外面说话,捏了把汗,随即张口,声音很平淡的让小童进来。 小童一进来,看见嬴政这幅模样,他年纪还小,又一直跟着嬴政在赵国,哪里懂得什么那些事儿,还以为嬴政真的睡了一夜的回廊,连忙过去给嬴政梳洗。 小童道:“王上,您身子怎么样,有没有不服输?” 嬴政心里一惊,还以为小童知道了什么,就听小童又道:“嫪毐说您睡了一夜的回廊,这种天气有没有着凉?让太医过来瞧瞧罢。” 嬴政这才吁了口气,道:“没这个娇气。” 小童给嬴政束了发,嬴政没看刘彻一眼,从他旁边走了过去,只不过两个人错过的时候,刘彻的手碰了一下嬴政的指尖儿,嬴政顿时身子一麻,似乎是记起了昨夜的疯狂,耳朵根儿瞬时有些发红。 刘彻看着嬴政装作镇定的慢慢走远,不禁轻笑了一声。 嬴政上了车驾,对小童道:“你去把李斯甘罗叫过来……还有王翦,把他也叫过来。” “诺。” 小童应了一声,知道嬴政是要开始议政了,刚要趋步走远,就被嬴政叫了回去。 小童过去扶着车,道:“王上还有什么吩咐?” 嬴政想了好一阵,似乎是咬着后牙说的,让小童莫名的一哆嗦,就听嬴政道:“把嫪毐也叫来。” 刘彻被召过去,就知道会如此,这么多年来早就摸清了嬴政的脾性,被自己磨得面硬心软总是有的。 刘彻特意换了一件戎装,他的身量高本身穿什么都很体面,再加上衣服像是那么回事,就更趁着整个人看起来英气俊朗。 刘彻到了殿前,果然做王上就是不同于太子,殿前站着整齐的侍卫,还有好多内侍,刘彻上前,侍卫请他解下佩剑。 刘彻把腰间的佩剑解下来,放在门前准备给武官解剑的剑托上。 刘彻方要进去,就听有跫音而至,回头一瞧,来人竟然是王翦。 刘彻心头一突,王翦也是当世大将,往后必然少不得和王翦多接触,只不过……一想到王翦和嬴政的亲厚程度,刘彻心里有些微妙。 王翦上了台阶,侍卫也请他解剑,王翦应声将腰间的佩剑一摘,“咔”的一声搁在剑托之上,动作相当干错利索。 刘彻难免多打量了一眼,王翦正好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似乎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善意的笑了笑,这才抬步进了殿内。 众人很快都到齐了,嬴政坐在王座之上,打量着殿上站着的众人,慢悠悠的笑道:“寡人初登王位,年纪尚轻,有太后和仲父辅佐……只不过坐着个王位的终归是寡人,而不是太后,更加不是仲父,就算寡人年纪轻、见识浅,也该当为江山社稷做点儿什么。” 他这么说着,众人行礼道:“王上英明。”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你们都是跟着寡人的老人了,不需要和寡人客套什么,都坐罢。” 众人依话展袖坐下。 嬴政这才继续道:“寡人也自知年轻不懂世故,朝中的事情就由仲父来搭理,但是朝外的事情,寡人还是可以伸手管一管的,众卿可知……这朝外的事情,是什么?” 刘彻稍微抬了一下眼皮子,这事情还能有别的么,自然是统一六国了。 嬴政似乎也不想让其他人来说,又继续道:“王翦。” “卑将在。” 王翦立时听令站了起来。 嬴政笑道:“寡人经常听蒙骜将军说,王翦是后起之秀,如何厉害,如何睿智,在军中立下了无数大功,你比寡人年长一点儿,已经封了将军……怎么样?想不想力更大的功劳?” 王翦当即深深拜下,道:“谢王上厚爱,王翦自当肝脑涂地。” “好啊。”嬴政点头道:“眼下蒙骜将军还在晋阳,不过寡人觉得,这一仗也不需要蒙骜老将军出马了,你就替寡人挂帅,去打韩桓王。” 王翦愣了一下,他虽然是少年得志,但是最多也当个先锋而已,还从来不曾挂帅,毕竟自己太年轻了,军中讲究的是资历。 他没想到嬴政一上来就给自己这么大的权利,心中一阵澎湃,当即跪下来道:“卑将……拜谢王上信任!” 嬴政笑眯眯的道:“不要谢寡人,是你自己有能耐,寡人没什么能耐,但是相信自己的一双眼睛还是管用的,王翦,别让寡人失望。” 众人之后又商讨了一下,如何攻打韩国的事情,韩国若小,韩桓王疑心重,虽然国内有猛将,还有睿才,但是都不被重用,王翦虽然是后起之秀,不过对付一个韩桓王,似乎绰绰有余。 众人散了之后,李斯却伫立在当地没动,嬴政笑道:“先生还有话说?” 李斯迟疑了一会儿,道:“王上……王上要动兵,虽然有兵符在手,只不过……只不过……” 嬴政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轻笑了一声,道:“只不过什么?只不过还需要吕不韦和太后的印信,才能动兵么?” 李斯一愣,原来嬴政想到这个事情,当即有些惭愧,觉得是自己多言了。 嬴政笑道:“既然先生提起了这件事儿,那么就有劳先生把这个拿给丞相,想办法让丞相盖上印信。” 他说着拿出一卷已经拟好的诏书,李斯连忙上前接过去,心里没有谱儿,也不知道吕不韦会不会盖章。 嬴政道:“先生只管去,这么点儿小事,丞相还是由得寡人去顽的。至于太后,寡人自己去便可。” 李斯应了一声,这才退了出去。 嬴政等他退了出去,稍微一招手,小童立刻过来,道:“王上有很么吩咐?” 嬴政道:“备车,寡人要去见太后。” 小童应了一声,连忙出去支应了。 嬴政长身而起,从殿里走出来,一出殿门就看见刘彻站在外面还没有走。 嬴政瞥了他一眼,嘴角上挂着笑意,道:“正好你在,跟寡人走一趟。” 小童很快准备好了车驾,嬴政登上车,刘彻跟着车驾,不多一会儿就到了太后赵姬的殿前。 刘彻眼皮一跳,嬴政没有马上下车,而是招手让刘彻附耳过去,嬴政湿热的呼吸就洒在他的耳边。 “寡人要太后的印信,该是你出力的时候了。不过……这力出大发了,又要小心你下面不保。” 他说着,还拍了拍刘彻的肩膀,温柔的气息若是在平日里,刘彻该高兴才是,只不过现在,让他浑身一激灵,嬴政这是要自己转移赵姬的注意力,但是又要拿捏住火候,岂不是千难万难。 刘彻看着嬴政微微翘起的嘴角,那种得逞的笑意,让他心里一阵发痒,咳嗽了一声掩盖住在众人面前不该露出的神色,装作很恭敬的扶嬴政下车。 嬴政继位,赵姬是高兴的,毕竟她是太后了,以后再没人能管她,只不过昨夜里没有遇见刘彻,她心里又不高兴,正这个时候就听王上来了。 赵姬心里一跳,拉住侍女道:“王上来了?那……他身边儿的那个侍卫来了么?” 侍女不解道:“哪个侍卫?” 赵姬脸上立时羞红,道:“就是那个瞧起来很英伟的。” 侍女马上就明白了,嘻嘻一笑道:“自然了,可不是一起来了嘛,奴婢这就请王上进来。” 赵姬见侍女出去请,连忙扶了扶自己的发鬓,又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口,这才慵懒的窝在榻上,拨弄着自己的袖摆。 嬴政和刘彻一进来,赵姬眼睛顿时一亮,今天的刘彻衣服穿得比平日都体面,更衬托着高大的身材。 一想到昨日刘彻喝了酒,却没有过来,赵姬就觉得牙根直痒痒,也不知便宜了谁去,刘彻血气方刚的,肯定不可能自己纾解就完了。 赵姬装作没注意刘彻的样子,故意扶了一下自己微散的头发,对嬴政道:“我儿怎么今日有空来了?初登王位,我儿事事都要想着,要是觉着辛苦,就不用特意往我这里跑。” 嬴政一笑,道:“儿子是来给母亲问好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儿。” “哦?”赵姬的目光不自主就往刘彻身上瞟,只是随口应付着嬴政,道:“有什么要紧事儿么?” 嬴政看了刘彻一眼,道:“还不把东西呈给太后过目?” 刘彻心中暗暗叫苦,当即垂着头,很恭敬的双手擎着已经拟好的诏书走过去。 赵姬见刘彻走过来,心里登时如同鹿撞,脸一下子绯红起来,只觉刘彻每走近自己一步,身子就发热一点儿,一想到若是昨晚成功了那该有多好。 嬴政看着赵姬的反应,明明是自己让刘彻去混淆视听,好顺利拿到太后印信的,但是眼下看着赵姬用那种露骨的眼神盯着刘彻,心里头又有点奇怪。 嬴政想着,自己肯定是为了赵姬和嫪毐不齿的事情生气,而不是为了别的。 他这么想着,心里觉得宽慰了不少,只不过酸泡泡仍然在冒,连自己都不知道。 刘彻走过去,赵姬伸出玉手将诏书拿起来,还故意摸了刘彻的手一把,刘彻忍着没动,等赵姬拿走诏书,这才退开。 嬴政道:“其实没有多大的事儿,只不过儿子还没有亲政,需要母亲的印信罢了。” 赵姬刚刚碰到了刘彻的手,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当即侧了一下身,指着旁边的匣子,满不在乎的笑道:“印在那里,自己拿去用便是,我儿什么时候如此生分了呢。” 嬴政微微一笑,道:“那谢过母亲了。” 说着瞥了刘彻一眼,道:“还不去盖上印信。” 刘彻应了一声,又去赵姬手中拿过诏书,用玉匣子中取出打印,盖上之后,规规矩矩的放回印信,这才退到嬴政后面。 嬴政盖了印信,就不想多留了,笑道:“儿子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他说完转身退了出去,刘彻连忙跟着走,赵姬见刘彻要走,有些着急,可是刘彻都不多看自己一眼,就眼睁睁瞧着刘彻跟着嬴政走了出去。 嬴政回了殿,拿过诏书来看,上面的大印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心中有些突突的跳,似乎非常兴奋,这是他继位以后,做的第一件大事,一切都从这里开始了,如何能让他不兴奋呢。 刘彻看着嬴政晶亮的眸子,心里也是一阵猛跳,看着嬴政兴奋高兴的样子,不知为何比也很高兴。 嬴政看了一遍诏书,突然皱了一下眉,挥手让小童和侍从都退出去,刘彻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等众人退了出去,就见嬴政施施然的从王座上长身而起,走到自己跟前来,嬴政比他矮了许多,在刘彻面前也显得非常瘦削。 嬴政嘴角微微挑了一下,那笑意似乎含着淡淡的暧昧,让刘彻看的心中一阵燥热翻腾。 嬴政突然伸手抓住刘彻的手腕,将他的手拉起来,头一低,刘彻只觉手指背上一阵温热湿濡,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锅,玩命压抑的理智被嬴政彻底的挑衅了…… 刘彻忽然想到,刚才赵姬故意碰自己一下,估计是被嬴政看到了。 只见嬴政低着头,伸出红色的小舌头,在刘彻的手背上慢慢的舔shi着,那种麻痒的感觉从刘彻的手指一下蹿了上来。 凉丝丝的感觉,伴随着舌尖儿的湿濡,嬴政的喉头里还“嗯”的轻哼了一声。 刘彻的呼吸一下发紧了…… 第86章 蓝田大营 嬴政将他的变化瞧在眼里,不禁轻笑了一声。 嬴政故意伸手碰了一下刘彻的下面,笑道:“怎么,你这个风流种,见了太后就这般龌龊模样了?” 刘彻被他弄的一个激灵,赶紧抓住嬴政的手腕,刘彻一带,两个人就滚倒在地上。 刘彻翻身把他压在下面,嬴政也不反抗,任由他亲吻着自己的嘴唇。 刘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以前我还奇怪,你如何一辈子也没个皇后,原是给我留着位子呢。” 嬴政愣了一下,不过心里却有一点儿释怀,当年自己在汉朝的时候,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毕竟自己也曾经是帝王,为何要屈居在刘彻之下。 如今势头反了,刘彻变成了吕不韦的门客,一个小小的侍卫,这种身份的落差,嬴政自然是明白的,他心里有些微妙,不知道刘彻会不会和自己当初的想法一样。 不过突然听他这样说,嬴政不知道为何,突然松了口气,甚至有一种释怀的感觉。 嬴政嗤笑道:“你就这点儿出息?” 刘彻抓住他的手腕,将嬴政的指尖儿含在嘴里,用舌头抵住轻轻的舔舐着,笑道:“能见证始皇统一六国,四海归心,这出息还不大么?” 嬴政听他这么说,心底里一股热气突然冒了上来,掩饰着连忙咳嗽了一声,侧过头去。 刘彻眼下就是嬴政白皙的颈子,刘彻又想起昨晚那种细滑的触感,当下低下头,用嘴唇轻轻触碰嬴政的脖颈,在上面慢慢的磨蹭。 嬴政后背一僵,被他这么似有似无的触碰,皮肤上立时泛起一层细细的颗粒,嬴政推着他的肩头,道:“起来。” 刘彻还没有说话,就听外面小童的声音道:“王上,太后身边儿的人有事求见。” 嬴政听见“太后”两个字,就瞥斜了刘彻一眼,刘彻觉得这真是无端的连坐,不过仍然站起身来,将嬴政也拉起来,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冠,又亲了一下他的额角。 嬴政状似嫌弃的用袖摆擦了擦额角,转身坐到王座上,才道:“宣进来。” 侍女走进来,动作轻柔的给嬴政行礼,柔声道:“奴婢霍玥,拜见我王。” 嬴政瞧了那妩媚的侍女一眼,声音有些淡然,道:“太后让你过来,有什么事?” 霍玥没听嬴政让自己起来,只好仍然跪在地上,柔声道:“太后说了,前些儿……前些日子和王上说好了……派奴婢过来,侍奉王上。” 刘彻一听这话,眼皮一跳,就望向嬴政,前些赵姬确实说过,要派几个宫女来伺候嬴政,说嬴政继位了,虽然还不到立后的年纪,但是侍妾要有几个。 如今两个人好不容易说开了,刘彻才刚刚尝到甜头,没想到太后又来搅合,刘彻当真一个头两个大,他心里装着的自然是嬴政,嬴政的娘总是跑出来这是个什么道理。 嬴政笑眯眯的瞥向刘彻,那眼神里含义很深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好,声音也放的温柔了,对霍玥道:“既然是太后的美意,寡人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是不是?” 他这句话虽然是对霍玥说的,但是眼睛始终看着刘彻,刘彻顿时眼皮狂跳。 嬴政的面貌清秀,虽然不及刘彻俊朗英气,不过也着实耐看,他放轻柔了声音,霍玥登时有些受宠若惊,一抬头更是撞见嬴政微笑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心神摇动。 刘彻将霍玥红脸的反应看在眼里,干咳了一声,反而引来嬴政的一声轻笑。 嬴政道:“你起来罢。” 霍玥柔柔的应声,道:“谢王上。” 嬴政从王座上站起身来,步下台阶,走过去,直到离霍玥很近才驻足,目光露骨的上下打量起来她,随即伸出手,捏住霍玥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头来。 刘彻看着嬴政示威的动作,也不能以下犯上,心里醋意那叫一个浓。 嬴政动作忽然这么轻佻,霍玥终归是个女子,脸一下就红了,羞答答的顺着嬴政的动作抬起头来。 嬴政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你年纪不小了罢?” 霍玥听他这样一说,有些尴尬,支吾道:“奴婢不敢……不敢欺瞒王上,奴婢跟着太后许多年了。” 霍玥看着嬴政的脸色不好,觉得是自己年纪比他大,怕嬴政嫌弃自己,当即讨好的笑道:“太后说了,奴婢……奴婢会的多,能让王上欢心,所以……所以才让奴婢过来的。” “哦……” 嬴政冷笑着点了点头,道:“会的多?谁教你的?” “这……这……” 霍玥被问的脸色有些发白,磕磕巴巴的不敢回话。 嬴政甩开了手,寒声道:“你不说?也觉得没脸说?来寡人来说,是丞相,对么?你跟着太后这么些年,丞相教你了多少?” 霍玥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吓昏了过去,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连忙磕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嬴政低头睥睨着他,声音照样发沉,道:“你回去罢,就跟太后说……寡人嫌一个太少,一个怎么能尽兴?” 霍玥一连串的答应,磕了两个头,立刻从里上爬起来,逃也似的出了大殿。 刘彻看着霍玥跑出去,还有些没醒过梦来,嬴政已经走回来,拉住他的前襟,突然欠身过来,在刘彻的脖颈上咬了一下。 被咬的生疼,必然是流血了,刘彻“嘶”的抽了口气,嬴政却扒着他的肩膀,伸出舌头来慢慢的舔吻着带着丝丝血迹的牙印儿,在他耳边笑道:“寡人可不喜欢被别人碰过的,给你烙个印儿,往后你若是犯错,寡人就从这里……” 他说着,舌尖儿在牙印儿上轻轻的画了一个圈儿,随即继续道:“寡人就从这里,咬死你。” 刘彻抱着他的腰,笑道:“这种刑罚,再残忍也没有了。” 两个人说完话,李斯见过吕不韦,已经回来了,果然办事就是效率,吕不韦已经盖了印信。 嬴政让李斯把诏书立刻颁布下去,让人打理粮饷,为王翦出征做准备。 刘彻和李斯一起退出来,二人出了殿,李斯笑道:“我这会儿要去公车署出宫去了,兄弟要往哪里去?” 刘彻道:“回去拾掇一下,准备搬到这边儿来。” 李斯点点头,道:“正好顺路,不如咱们一道走过去。” 刘彻是聪明人,虽然在嬴政面前一副厚脸皮的模样,只不过这是他心甘情愿的,他曾经也是不可一世的帝王,如何看不懂李斯的心思。 刘彻知道他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道:“正好。” 两人并肩走着,李斯突然道:“我近日学了些易理,不如用老弟试试,给你相相面?” 刘彻顺着他的话道:“先生见识渊博,还会这个?” 李斯装模作样的看了他好一阵,最终皱眉道:“老弟是大富大贵之相……只不过,一招错满盘皆落索,得失都在一念之间,望老弟要格外珍重。” 刘彻笑道:“珍重什么?” 李斯似笑非笑的指了他的铂金一下,刘彻一愣,当即明白了,原来赵姬对自己的意思太明显,李斯也是知道的,自己的脖颈上突然有个吻痕,李斯必定以为自己和赵姬有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 刘彻大笑了一阵,拍了拍李斯的肩膀,道:“先生的教诲,我会记得的。” 刘彻说着,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道:“既然先生好心提醒,我也想提醒先生一下……权利功名无非是过眼云烟,先生既然师从荀子,难道这点儿见底也没有么?带到功成名就之时,就该风云变幻了。” 李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刘彻已经往前走去,挥了挥手,道:“先生离赵高远点儿。” 李斯听着他话中有话,但是完全听不懂,对方已经走远了,还叫自己小心一个小童。 李斯自然不知道,自己一世英名,最终毁在赵高手里,而如今,赵高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童罢了。 刘彻回了屋子,将自己的东西拿上,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带的,大概卷了卷,就往回去了,将自己的物什安顿在新的住处,这才往嬴政的书房去了。 刘彻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王翦从里面出来,王翦的脸色不好,见了刘彻只是拱手一下,随即就走了。 刘彻走进内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好看见嬴政“啪”的一声将比拍在木案上。 旁边站着磨墨的小童吓了一跳,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嬴政见刘彻进了,挥了一下手让众人退下去,刘彻笑道:“为何生这么大气?” 嬴政宽袖一扫将桌案上的竹简扫到地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木案,站起身来,道:“吕不韦这个老匹夫,我说他如何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盖印信,方才王翦过来说,吕不韦把虎符拿走了。” 刘彻一怔,道:“没有虎符,王翦如何调兵攻打韩国?” 嬴政冷着脸,道:“摆明了是老匹夫想要调换主将……果然欺人太甚!吕不韦当我是不懂事的小娃娃么,虎符说拿就拿,连支会都不带支会一声,若不是王翦来报,我还被他蒙在鼓里。” 刘彻过去替嬴政顺了顺背,道:“你也不要动气,吕不韦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么?扳倒吕不韦也好,统一六国也好,都不是急功近利的事情,别把自己逼得太急了。” 嬴政听他这么说,怔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一慌,正如刘彻所说的,自己确实是急功近利了,嬴政觉得既然已经经历过一次,重来一次的话,必然要比第一次顺利,没准可以用更短的时间打击东六国,成就大一统的伟业。 只不过一切都在潜移默化的慢慢转变,事情都不是死的,多多少少都会偏离轨道。 刘彻道:“吕不韦现在是辅国大臣,如果论权力,怕是只有纲成君蔡泽和上将军蒙骜可以抗衡,你不如就拉拢下这两个老臣……蔡泽虽然最好辩驳,不过生性谨慎,怕是要动之以情,这是个大工夫。老将军则不同,秉性刚烈最为性情,蒙骜不日就要从晋阳凯旋,你何不去蓝田大营亲自迎接蒙骜,然后和他透露一些吕不韦霸占兵符的事情,蒙骜定然不会坐视不管的。” 吕不韦听说了霍玥的事情,心里一阵大惊,当即有些坐不住了,进了宫到了赵姬这里。 赵姬见他来找自己,还真是稀奇的事情,自从自己服侍秦异人开始,吕不韦就总是和自己保持距离,刻意的摆出恭敬的假脸。 赵姬以为秦异人死了,吕不韦会和自己重归于好,只不过她又想错了,一个女人远远比不了他的丞相和仲父之位,吕不韦更是远离赵姬。 赵姬笑道:“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吕不韦不想和她斗嘴皮子,把宫人都遣出去,亲手关上门,一副神秘的样子。 赵姬自从进宫,身边除了女人就是宦官,秦异人身体又不好,她满心盼着吕不韦来看自己,后来见到了刘彻,刘彻正当青年,而且长相俊美无铸,自然而然的就被迷住了。 刘彻对她不理不睬,赵姬已经到了忍耐的边缘,这时候吕不韦来了,她也不会嫌弃。 赵姬见他关门,立时心里狂跳,站起身来,吕不韦一转回来,立刻投在他怀里,咯咯笑着道:“怎么,正经儿不起来了?政儿继位才几天呐?” 吕不韦吓得一把将赵姬推开,赵姬没防备,跌坐在地上,吕不韦低声喝道:“你现在是太后,行为要检点……还有,你怎么把霍玥送给王上了?你可知道,霍玥被王上一顿奚落,连你我也给奚落了去!” 赵姬摔得有些傻眼,立时爬起来,冷笑道:“呦,丞相还知道我是太后呐?你一个臣子,如何对太后这么无礼!” 吕不韦一怔,有些不甘心,道:“卑臣刚才一时鲁莽。” 赵姬幽幽一笑,道:“吕不韦,你今儿进宫来是数落我的么?” 吕不韦眼眸一转,思忖着自己也不能和赵姬撕破了脸皮,当即上前,讨好的笑道:“我一时口快,你还不知我么,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赵姬登时委屈靠在他怀里,娇嗔道:“你这人好生无情,当年是你把我献出去,如今就一撒手不管了么?你……你今晚留下来么?政儿他昨日去了蓝田大营,要住几天,你不如在我这儿多留几日……你……” 赵姬还没有羞赧完,吕不韦心里“咯噔”一声,又是一把推开赵姬,道:“王上去了蓝田大营?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儿?” 赵姬被他两次推开,面上不高兴,冷哼道:“王上要去哪,是你管的么?去一趟蓝田大营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吕不韦心里一阵发慌,道:“你这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蒙骜就要回来了,此时王上去蓝田大营,明摆了去拉拢蒙骜的!” 赵姬嗤笑了一声,“我是妇道人家,你们这些大丈夫的事情,我管不得,更是听不懂……”她说着脸上一阵羞红,道:“呐,我准备跟皇上说,去行宫休养几天……你……你跟我一起去么?” 吕不韦还哪有这种风流的心思,转身就要走,道:“我有急事,不能久留了。” 赵姬猛地呵了一声,站起来拦住吕不韦,道:“你今日若是敢走,我就去跟王上说你跟我不清不楚!” “你……” 吕不韦见赵姬撒泼,只好耐着性子放软了声音,道:“你不要闹,改日……改日我送你一份礼物,如何?” “什么礼物?” 吕不韦怪笑一声,道:“自然是能让你无比舒坦的礼物。” 赵姬脸上一红,捶了吕不韦的胸口一下,道:“我可事先声明,若……若是没有嫪毐好,我可是不要的。” “自然,自然。” 吕不韦一叠应声,这才出了殿门,立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不停留,快步下了台阶,上了缁车,让骑奴往宫外去。 嬴政要出宫去蓝田大营的事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太后和吕不韦在监国,如果两个人都不知会一声不太像样子,所以嬴政只好知会了赵姬一声。 蓝田大营距离咸阳不足百里,一天工夫肯定就到了,吕不韦此时发现,嬴政怕是已经进了大营。 吕不韦心里急的发慌,蒙骜凯旋就在这两天,若是嬴政见到了蒙骜,不知道会怎么嚼舌头根子,可自己需要坐镇咸阳,嬴政现在在老秦人眼里没有实权,出咸阳就出咸阳了,顶多让人觉得孩子心性不稳重罢了。 但是吕不韦要是离开了咸阳,恐怕现在朝廷不稳定,要生变故。 嬴政之所以会告诉赵姬,其实也是有恃无恐的,捏住了吕不韦要稳住朝廷,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追到蓝田大营来。 蓝田大营的驻兵没想到王上会突然过来,一时间也没有准备,嬴政身边跟着刘彻,为了安全起见,刘彻不得不举荐王翦,劝嬴政带着王翦和王翦的亲兵。 一来王翦的兵都是上过战场的,实力非凡,二来王翦就是从蓝田大营出来的,营里的兵士都认得他,也好办事儿。 嬴政的一行车驾被隆重的迎接进大营,兵士都没见过新王,新王一继位就过来大营,让兵士们都很兴奋。 嬴政看着站的笔直的众位兵士,脸上挂上一层亲厚的笑意,道:“寡人只是来看看,不要影响了你们操练。” 众人没想到王上这么亲厚,一丁点儿的架子也没有,驻守的将军给嬴政收拾了下榻的屋子,道:“营里简陋,还请王上担待。” 嬴政挥了一下手,道:“蒙骜将军什么时候回来,有消息了么?” “回王上,就在明日。” 嬴政点点头,道:“行了,寡人明日和你们一起去迎上将军。” 兵士给嬴政端来了晚膳,看得出来是精心烧制的,但是大营里没什么好吃的,不如宫里精致,全是大块肉,瞧起来非常豪迈。 嬴政和王翦说了会儿话,王翦见晚膳端进来了,就起身告辞了。 刘彻走进来,关上了门,笑道:“和王翦说什么呢?” 嬴政瞧他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模样,也笑道:“没说什么,随便聊几句而已,不过……聊得挺投机的。” 果不其然刘彻的脸色一僵,嬴政差点就笑出来。 他心中嗤笑,以为别人都跟他一般龌龊的么?不过嬴政瞧他那样子,觉得还蛮有意思的,也就没说破。 刘彻就没再提这件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嬴政聊天。 用过了晚膳,一日奔波也累了,嬴政终归年纪轻,体魄不如刘彻,就洗漱了一番,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 大营里的床榻很硬,而且很窄,虽然已经是最好的屋子。 刘彻又抱来一床被子,道:“我给你垫在下面,免得榻上太硬了。” 嬴政睁开眼睛撩了他一眼,笑道:“小时候在赵国做质子……什么罪没受过,冷饭吃过,冷榻也没少睡。” 刘彻听他这么说,就把被子展开,给他盖上,道:“那就多盖一床罢,该入冬了,大营里多是空场,风大。” 嬴政又看了他一眼,道:“你睡哪里?” 刘彻道:“我坐着。” “这里是大营,又用不着你上夜。” 嬴政说着,顿了顿,往里翻了一下身,面朝里,闭上眼,含糊的道:“挤一挤正好暖和。” 刘彻眼眸一亮,脸上顿时都是喜色,立时脱掉外衣翻身上榻,将嬴政抱在怀里。 嬴政被他凉的一个激灵,抖了抖,道:“你离我远点儿,这里是大营。” 刘彻本没想到什么其他地方去,被嬴政一说,想一想自从俩人那夜纾解之后,除了偶尔的亲吻,就再没有更加亲昵的举动了。 一股燥热当即从下面窜了上来,刘彻挨在嬴政的耳朵边儿,故意呼了一口热气,然后贴着他的耳朵细细的亲吻,伸出舌头来在嬴政的脖颈上打着转儿。 嬴政后背一下就酸麻了,总觉得连腰都酸软了,竟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在后面顶着自己。 嬴政狠狠的哆嗦了一下,转头瞪眼道:“你!你怎么说什么来什么……” 第87章 假父 刘彻翻身压上去,桎梏住嬴政的下巴,用嘴唇轻轻摩挲,笑道:“军中又不是没来过?” 嬴政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寄人篱下就要有寄人篱下的态度。” 嬴政的话刚说出口,尾音突然顿住了,他也是一时口快,不知为何,自从知道对方就是刘彻,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竟也有说话不过脑子的时候。 刘彻总归是帝王,什么叫寄人篱下,这分明是奚落他。 刘彻也愣了一下,随即见嬴政一脸僵硬,少年稚嫩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老成的沉默。 刘彻笑了一声,在他的嘴唇上使劲咬了一口,道:“说话好伤人心,得亏我的心宽,旁人如何受得了你的刻薄?” 嬴政见他没有异色,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去面朝里,道:“我睡了。” 刘彻下面难受,怎么能放嬴政就这么睡了,嬴政被他弄的也有了反应,也不再矫情。 刘彻亲吻着他的嘴角,将他的里衣扯开,大手抚摸着少年光裸的胸膛,嬴政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是不舒服,但是腰身却不自主的挺起来。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只在这时候,却突听外面声音大作,刘彻赶忙起身来,将衣服穿好了,虽然是在军营里,但是怕是吕不韦真的过来。 刘彻整理好衣服,道:“我出去看一眼。” 他说着,拿过放在榻边上的佩剑,这才大步出了屋子。 外面灯火通明,连成了一片,蒙骜的儿子将军蒙武都被惊了出来,蒙武见刘彻走出来,赶紧迎上去。 刘彻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蒙武惭愧一笑,道:“打扰了老弟休息,这是我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归营,一时吵了老弟。” 蒙武的两个儿子,刘彻想了一下,立时就明白了,必然是长子蒙恬和幺儿蒙毅了。 刘彻进了咸阳还不曾见过这两个人,读史书的时候常看到蒙氏如何英雄了得,蒙骜将军虽然两鬓斑白,但是仍然久战沙场,蒙武性格老实沉稳,虽然蒙骜总说儿子是碌碌无为之辈,但是了得的是教养了两个将来无可限量的儿子。 军营里火光连成一片,渲染的如白昼一般,将士们搓堆儿围在一起,正中站的正是一个与嬴政差不多年岁的少年,必然是蒙恬了。 蒙恬身形高大,已经脱去了少年的稚气,戎装在身,看起来英气伟岸,他腰上一口青铜宽背剑,十分夺人眼目。 蒙恬正在给将士们分发打来的野味,虽然蓝田大营距离咸阳很近,按理来说是口粮最好的军营,不过总归是军营,吃的都很粗糙,一般的时候哪来那么多肉吃。 蒙恬年纪虽然轻,但是在咸阳已经颇具名气,此时看来也很得军心。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童,小童也是一身劲装,比蒙恬矮了许多,一直仰着头拉着蒙恬的腰带。 刘彻瞧着,觉得这便该是蒙毅了,他万没想到,第一次见到蒙毅,竟然是对方这么小的时候,蒙毅一双大眼睛十分可爱,肉嘟嘟的脸蛋,还没脱去小娃娃的稚嫩。 蒙武走过去,敲了一下蒙恬,道:“没有规矩,大半夜的直闯军营,已经禁夜的不知道么?做大哥的没个样子,带着弟弟胡闹。” 蒙恬被父亲训斥,态度十分诚恳的低头认错,道:“儿子也是想赶在大父凯旋之前回来,好迎接大父不是。” 蒙武道:“还敢顶嘴,什么都是你有理,把你弟弟教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蒙武说着,压低了声音又道:“王上来了大营,你给我收敛些,不要冲撞了王驾。” 蒙恬一听,眼睛顿时亮了,道:“王上来了?那个护驾有功的剑客也来了么?” 蒙武一脸的无奈,道:“在那里呢,去赔个不是,半夜这么大动静。” 蒙恬顺着蒙武指的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刘彻,拍了拍蒙毅的脑袋,道:“走着。” 蒙毅十分听话,被蒙恬拉着手就跟着过去了。 那日寝殿救驾,刘彻还不知道,但是他的名头已经传开了,咸阳人人都知道,年轻的王上身边有个神乎其神的剑客,蒙恬自幼尚武,听说了刘彻的事情,就更是敬仰的不得了。 刘彻也听见了蒙恬说的话,没成想自己竟变成了英雄形象。 蒙恬拉着蒙毅过来,蒙恬先是告罪,又要和刘彻秉烛长谈,刘彻想着还要去和嬴政禀报,耽搁的时间太长怕嬴政担心,就约了蒙恬改日。 刘彻回去之后,蒙恬又去给将士们分野味,蒙武虽然想要管管蒙恬,但奈何蒙恬虽然认错态度诚恳,但是总是嬉皮笑脸,也管不出成效,再者有父亲蒙骜宠着两个孙子,蒙武也管不来。 刘彻进了屋子,嬴政自然还没有睡,刘彻笑道:“是蒙恬和蒙毅归营,带了许多野味回来,外面好大的仗势。” 嬴政笑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吕不韦那老匹夫真有胆子追来了。” 刘彻道:“吕不韦心思重,怎么可能放着朝廷不管自己跑过来,他估计现在正在掂量哪边儿比较重,劳心劳神呢。” 二人说了会儿话,时间已经晚了,明日还要等蒙骜凯旋,就睡下了。 第二日天刚亮,将士们已经列队早练,外面一阵一阵的喊声,刘彻和嬴政都是浅眠的人,也就起身来了。 嬴政这次出来是轻装简行,连小童赵高都没带,身边除了将士,没有伺候服侍的人,刘彻起身之后就出去准备打水来给嬴政洗漱。 刘彻刚一出门,正好迎面碰到了蒙恬,小蒙毅仍然抓住蒙恬的腰带,颠颠的跟在后面。 蒙恬见刘彻从嬴政的房间出来,愣了一下,但是随即想到,必然是刘彻护驾有功,所以王上非常信任他。 蒙恬走过去,道:“嫪毐大哥这么早就起了,要用早饭么?” 刘彻笑道:“我正要给王上弄些早膳来。” 蒙恬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昨日匆忙归来,都没有给王上行礼。” 刘彻道:“今天也是一样的。” 他说着,又道:“对了,蒙骜将军何时归来,有准信儿了么?” 蒙恬道:“大父的队伍这就到,父亲已经出去迎接了。” 刘彻赶忙弄了水回去,二人洗漱,已经有将士送来早膳,二人匆忙用了些。 刚用过早膳,就听外面有些声音,怕是蒙骜的队伍回来了。 嬴政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走出去,刘彻跟着他后面,众人出去之后,就见一对兵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军营,打头的马背上都是戎装将军,唯独少了蒙骜。 众人跪下来给嬴政行礼,嬴政道:“上将军何在?” 蒙武连忙回话道:“回王上,上将军病重,此时昏迷不醒,不能给王上问礼了。” 蒙武说着,嬴政才注意到道,队伍里面有一辆马车,嬴政心头一跳,能和吕不韦抗衡的也只有老将军蒙骜了,蒙骜若是现在病重,岂不是误了大事。 王翦和蒙恬从车上将老将军连着矮榻一起抬下来,只见蒙骜一头白发,连眉毛和胡子也是白的,显得十分苍老。 众人将蒙骜抬进屋里,嬴政道:“去宫中传太医过来,让太医驻在大营,专门替老将军医病。” 蒙武连忙跪下来谢恩,蒙恬站起来,道:“我骑马去,快去快回。” 蒙恬站起来,蒙毅也跟着颠颠的跑出去,蒙毅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家中是武将门第,自小也是马背上长大的,蒙恬翻身上了马,蒙毅也一蹬就上了马,与蒙恬一起并肩绝尘而去。 太医给蒙骜请脉,熬了一副药,蒙恬给蒙骜喂下去,太医又请脉,半响面色凝重。 因为有嬴政在场,蒙武虽然着急,但是不敢说话,还是嬴政开口道:“上将军的病如何了?” 太医迟疑了一下,方要开口,就听榻上的蒙骜猛地咳嗽了两声,慢慢睁开了眼来。 众人都是一阵惊喜,蒙骜睁开眼睛来,声音苍老的犹如老树皮一般,道:“老夫的病,老夫知道,太医不必含糊,只管往少了说,老夫也好有准备。” 太医看了一眼嬴政,嬴政微微点头,太医这才道:“上将军不必多虑,您的身体好生将养,不要过于劳累,逢十便可进一。” 嬴政道:“如何讲?” 太医道:“闯过一月便有一旬,挺过一旬便有一年,能安稳渡过一年,便有十年。” 蒙骜喉头里呵呵笑了两声,道:“老夫生来操劳命,如果安心静养,死的才更快。” 蒙恬道:“大父别说丧气话。” 蒙骜闭了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道:“你们都退下去,我有话要和王上说。”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退出屋去,刘彻刚要转身,嬴政突然开口道:“你留下来。” 刘彻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蒙骜听到嬴政的声音,也不免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疲惫,却不减锐利的打量了刘彻一眼。 等众人都走了,蒙骜这才挣扎着要起来行礼。 刘彻过去扶住蒙骜,嬴政在旁边坐下来,道:“老将军不必多礼。” 蒙骜道:“王上此来大营,想必有话和卑将说。” 嬴政点头道:“老将军料事如神,寡人确实有是求助于将军。” 嬴政顿了一下,道:“老将军驻守晋阳的时候,寡人拟了一份诏书,想要发兵施压韩王……” 他说到这里,蒙骜点了点头,道:“新君登位,确实应该向东诸国施压,这样才能震慑住他们,王上做的很对。” 嬴政道:“只可惜了,诏书拟好了,太后和仲父的印信都盖上了,只不过眼下有一出闹戏。” 蒙骜道:“是什么?” 嬴政笑道:“仲父拿走了虎符。” 蒙骜猛地睁大了眼睛,咯咯笑了一声,叹了一句“好啊!” 随即面色又恢复了平常,道:“老夫原是齐国人,丞相原是赵国人,我们都不是老秦人,所以在这朝廷里,老夫原本和丞相是一撮,同病相怜啊,只不过……老夫也想到了,我们原本就不是一种人。王上,先王去世,丞相的野心渐渐显露,他虽不可能叛逆谋反,但可以一手遮天,如今王上没有虎符在手,怕是难呐。” 嬴政道:“所以请老将军示下。” 蒙骜闭上眼睛,想了好一阵,才幽幽的开口道:“老秦人尚武,只知法度,调百人奉将军令,调千人封虎符……但是王宫内苑和咸阳的守卫,并不奉虎符,而是奉豹符……王上,可有豹符在手?” 嬴政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有。” 蒙骜道:“王上,事态危矣!王上没有亲政,虎符放在丞相手中,合情合理,但是豹符……王上岂可将安危性命也交给丞相来处置?” 蒙骜说完,似乎是累了,喘了好半天气,这才又开了口道:“王上第一要务不是虎符,而是豹符……王上,秦军驻军之外,尚有一些兵力,王城的侍卫军,各大管束的护卫军,还有国狱监狱的守卫军。” 他说着,笑了起来,“这些零零总总的兵力,不成气候,旁人看不在眼里,但是他们云集在咸阳城内或者周边,是近火,加起来也要有五六万,甚至是七万之众!” 他一说完,刘彻猛然睁大眼睛,叹道:“这是一条活路。” 蒙骜听了,禁不住抬眼去看刘彻,笑道:“小子竟有如此悟性。” 嬴政心里也一跳,这么多兵马,虽然是散兵,若真的集结起来却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最重要的,这些是散兵,而非驻军,并不需要虎符或者豹符来调度。 嬴政心里忽然有一个计策浮上来…… 上一辈嬴政二十二岁才在雍城亲政,一般及冠便能亲政,就因为吕不韦的把持和阻挠,嬴政二十二岁才行及冠礼,正式掌握大权。 嬴政想着,若是计策真的成功的话,或许这一次吕不韦就不可能如此嚣张的掌握大权。 刘彻看了嬴政一眼,见他若有所思,道:“王上,老将军乏了,让将军休息罢。” 嬴政这才收回神来,道:“将军一席话,替寡人解了阴霾,将军安心休养,等将军病好之后,寡人还要请老将军上阵指挥呢。” 蒙骜听了大笑,道:“王上知道老夫的心思,老夫不能给王上行礼,请王上恕罪了。” 嬴政摆了摆手,就带着刘彻出了屋子。 屋外一堆人扎着,等着里面的动静儿,也不知道里面谈了什么,说这么半天,好不容易见嬴政出来,赶紧行礼。 嬴政道:“蒙武将军进去照顾照顾上将军,老将军是操劳过度累的。” 蒙武点了点头,不禁叹道:“家父是老了,只是不肯听劝,依旧想要驰骋疆场。” 嬴政道:“这是秦国大幸。” 蒙武一行人听了嬴政的话,眼眶发酸的拜在地上磕头。 嬴政回了下榻的屋里,也没什么顾忌,一下躺在榻上,闭眼冥想了起来,想到蒙骜说的话,虎符和豹符,确实眼下最棘手的是豹符。 如果连王宫内苑的禁卫军都不能由自己来掌握,那岂不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里捏着么。 刘彻见他仰躺在床上,两只手敞开来,宽大的衣袍更衬得少年人的身材瘦削。 刘彻走过去,坐在床榻边儿,用手轻轻摩挲着嬴政的脸颊。 嬴政睁开眼来,盯着刘彻瞧,不过眼神没有焦距,似乎仍然在想自己的心事,刘彻笑了一声,幽幽叹道:“眼下的情势竟让我想起了自己。” 刘彻当年登基的时候,也没有虎符在手,同样是不能用虎符,都是需要一场恶战。 嬴政这才收回神来,道:“不过你那是老太太,总归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我这可不同,哼哼,什么仲父。” 刘彻道:“是啊,吕不韦若没这么大的野心,也是一个不世枭雄。” 嬴政只管冷笑一声。 刘彻翻身躺在他旁边,忽然笑了一声,暧昧的贴着嬴政的耳朵,道:“我倒是想起来了,说起仲父……我还是你的假父呢。” 嬴政被他弄的一个激灵,挑了挑眉,道:“假父?难不成你还想和太后来点儿什么?” 刘彻手一撑,撑在嬴政的耳侧,低下头去看着身下的人,笑道:“谁说要和太后来点儿什么?只是觉得……” 刘彻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声音中有些淡淡的沙哑,轻咬着嬴政的耳朵,用牙齿轻轻的磨蹭,道:“只不过觉得,若是那个时候,你叫起来,估计很有情调罢了。” 嬴政面上保持着笑意,抬腿就去踢他下面,刘彻反应快闪身躲过去,“讲个笑话而已,活络活络。” 嬴政不去理他,半响之后叹气道:“将近七万的散兵……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调集。” 刘彻想了一下,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嬴政翻身坐起来,道:“说。” 刘彻凑过去,一双惹眼的桃花眼笑眯眯的,指了两下自己的嘴唇。 嬴政只是少许怔愣,随即就明白了刘彻的意思,撇开眼去,道:“不说也行,明儿就把你送进太后宫里,让你做真正的内侍。” 刘彻笑了一声,道:“眼下不是要出征去攻打韩地么,找个机会请丞相验兵,摆个好宴,照蒙骜将军说的,都不用七万散兵,调一万过来,就足够吓唬吕不韦这个老家伙的了,到时候让他交出豹符,又不是虎符,吕不韦权衡利弊,自然会交还的。” 嬴政皱着眉,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想顽一个更大的……冬至百官祭拜将近,不如将老秦人都请来,让他们眼看着我是怎么从吕不韦手中夺回豹符的。宴无好宴,吕不韦就算知道其中有诈,也肯定会想我根本没有兵力,不能奈他何,这一下出其不意,不仅能夺回豹符,还能威慑一下这帮子老秦人……只是,还是那个问题,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兵力调过来。” 刘彻道:“你怎么忘了蒙恬?蒙恬和蒙毅年纪都轻,却已经有大将之风,这两个人在老秦人眼里不过是奶娃娃,不如让他们去调兵,可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么。” 嬴政霍然睁大了眼睛,伸手拍了一下木案,道:“正是,这个办法好。” 蒙骜休息了一天,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蒙恬和蒙毅见大父无事,又开始活络了起来,二人是坐不住的主儿,思忖着要出去打猎。 营区东面有一片麦田,现在入了冬,麦田一望无垠,再往前是一片树林子,蒙恬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到林子里玩耍。 蒙武觉得蒙恬胡闹,毕竟嬴政还在这里,嬴政却制止了蒙武训斥蒙恬,笑道:“寡人正好也有此意,在宫中憋闷惯了,活动一下筋骨也好,只是不知道眼下天气冷了,还有没有猎物?” 蒙恬道:“虽然不如开春以后多,但是仍然有的。” 蒙武想要制止,林子不是围场,里面很可能有猛兽,万一王上受了伤,谁也担待不起。 蒙武想要说话,却被蒙骜抬手打断了话头,道:“王上年青力壮,好顽也是正常的,就让蒙恬领一队兵,陪同王上围猎罢。” 蒙骜都发话了,蒙武也不能说什么,其实蒙武不知道,嬴政可不是什么少年心性,他从宫中跑到蓝田大营来,吕不韦已经暗中生疑,眼下马上要有大动作,自然要让吕不韦放松警惕,而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无非就是王上年轻好玩,没有宏图大志,把所有的政务都交给丞相处理。 嬴政跑去蓝田大营打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宫之中,吕不韦一听来人禀报,顿时就放下心来,说什么是去迎接蒙骜将军,原来是去玩耍的。 吕不韦可不知道嬴政已经经历过这么多事,还当他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少年就算再老成,能老成的过自己去么? 嬴政和蒙恬蒙毅这些乳臭未干的少年一起打猎,身边还跟着自己的耳目刘彻,吕不韦信以为真,没有再怀疑什么,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林子里光秃秃的,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觅食的动物,大多数都是枯树叶子,马蹄踩起来“咔嚓咔嚓”的,嬴政打猎只是为了打幌子,但是蒙恬和蒙毅不同,二人真的像模像样的挎着弓箭,一进了林子,就撒欢似的跑没影了。 刘彻与嬴政并肩起骑马而行,走了一会儿干脆下了马,找了棵大树靠坐下来休息。 刘彻头一歪躺倒下来,竟然枕上了嬴政的腿,嬴政抽了一下腿,却被刘彻握住脚踝没法动弹。 刘彻道:“借我躺一下。” 嬴政就没再动,反而是刘彻的头总是动来动去,嬴政起初觉得没什么,只不过少年的身子不禁撩拨,刘彻的头枕在他腿上晃来晃去,难免的就有了感觉。 嬴政觉得自己身体发烫,恐怕刘彻发现自己有了反应,轻声喝道:“滚起来。” 刘彻抬眼皮瞧了嬴政一眼,对方口气虽然很恶劣,但是白皙的脸上竟有些淡淡的殷红。 刘彻当即手一探,扶住他的后劲,将嬴政的头往下一压,自己抬头亲了上去。 刘彻本想着亲一下就完了,毕竟是在外面,哪知道嬴政却被他吻的腰身发软,靠不住大树,两个人滚在落满枯叶的地上。 刘彻压在他身上,感觉到一个东西顶着自己腹部,当即就笑了出来,嬴政面上一沉,连忙深吸气,想要压制下去。 那人一双桃花眼,笑起来顾盼神飞,嬴政瞧着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怪不得又是封侯又是假父,能把太后迷得晕头转向的。 刘彻见他盯着自己出身,还伸手过来摸着自己的脸,眼神也有些发沉,低头在嬴政的颈子吻咬了一下,引得嬴政“啊”的一声闷哼。 嬴政只觉自己腰上一松,刘彻突然伸手把自己的腰带抽下来,退下他的外袍,扑在地上,一手握着嬴政的脚踝,一手速度的扯下他的裤子。 嬴政一惊,腰上要打挺,却被刘彻轻而易举的制在地上,嬴政道:“你疯了?” 刘彻声音有些沙哑,看着身下人上衣不整,下面赤条条的光裸着两条笔直的长腿,不禁呼吸更是粗重,一边贴过去亲吻嬴政,一边道:“那也是你招的。” 嬴政刚想反驳,刘彻略微冰凉的大手已经摸上了他赤裸的双腿,一下一下逡巡起来,狠狠揉捏着嬴政的臀瓣,用自己的那物去撞在嬴政的双腿间磨蹭。 嬴政捂住自己的嘴,双腿感觉到了炙热的那物,不禁哆嗦了一下,嬴政仰起头来,紧紧闭上眼睛,刘彻的那物又大又胀,让他几乎不敢去看,只觉看着都莫名的全身打抖。 嬴政被他弄的浑身发热,但是光裸的双腿被风吹着又有些凉,一冷一热让他全身颤的更加厉害,被自己捂住的嘴里,含糊的泄露出一声喘息。 刘彻的手指已经埋进了他的后面…… 第88章 受伤 虽然吕不韦听说嬴政跑去蓝田大营是打猎去了,一时间的放松之后,突然又开始提心吊胆了。 毕竟嬴政的才识在太子遴选和寝宫护驾的时候都有所表现,为何突然不知轻重,刚一继位就跑出去玩耍,而且还在蒙骜凯旋的这个时候。 吕不韦想到这里,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好几圈儿,始终觉得不踏实,虽然嬴政身边跟着的都是自己的人,但是有很多门客跟着自己并不是因为自己是丞相,可以给他们荣华富贵,而是因为吕不韦的名声,通过吕不韦,可以一展抱负。 所以这样的门客在接触了嬴政之后,吕不韦怕他们心有异心,都不可靠。 吕不韦想了好半天,越想越觉得悬乎,当即叫来侍从,道:“快去,去请纲成君过来。” 侍从却道:“丞相,方才太后娘娘的人召您进宫呢。” 吕不韦哪有心思去搪塞赵姬,道:“就说我偶感风寒,现在不能出府,请太后担待。” 他说完,皱眉道:“快去,请纲成君来。” 纲成君经常出入丞相府,他虽然谨慎,但是吕不韦比他更加谨慎,所以纲成君这样刻薄辞令的人,都看不透吕不韦,还道吕不韦是个真君子。 吕不韦一请,纲成君立时就过来了。 纲成君腰上配着先王赐的一口长剑,这口长剑就算是见到嬴政也不需要解下来。 纲成君虽然两鬓花白,但是气色不错,大跨步走进来,笑道:“丞相找我?又是何人递了辞呈?” 吕不韦忙换上一张笑脸,但是颜色之中又恰到好处的带着忧愁,一副愁眉不展却强颜欢笑的样子。 吕不韦亲自走过去,拉着纲成君坐下来,道:“正如老哥哥说的,唉,难矣!新君继位,许多老秦人都拿眼盯着咱们呢,老长史又要辞官。” 纲成君嗤笑一声,道:“桓砾老了,一匹老马,辞官就辞官,害怕他不成么?” 吕不韦笑道:“这话可不能如此说,桓砾虽然老了,却是秦国的中流砥柱之一,君王继位,长史辞官,如何能成,如何能成啊。” 纲成君道:“桓砾的事情一会儿再提,这老家伙多半是作势,难不成真的辞了去?还是他自己心疼!我听丞相方才说……老秦人都看着咱们呢,这话怎讲?” 吕不韦心里一笑,蔡泽终于上套了,如果嬴政决心去拉拢上将军蒙骜,那么吕不韦怎可放过纲成君蔡泽,必须把蔡泽拉到自己这边才行,不然嬴政收揽蒙骜和蔡泽和自己作对,自己的日子就危险了。 吕不韦见蔡泽上了钩,脸上表情吞吞吐吐的,要说不说,半响才道:“其实是这么回事儿……咱们,指的不就是你、我还有上将军蒙骜么……老秦人呢,除了尚武,还崇尚血统,咱们三个却不是真正的秦人,在这帮子老秦人眼里头,咱们却霸占着秦国的整个朝廷。” 纲成君轻蔑一笑,道:“丞相就为这事儿担心?秦王不也不是纯正的秦人么?秦国之所以可以强大起来,就是海纳百川,只要有才之士不问出身,如果拘泥于条条框框,还哪来的先王,哪来的现在的秦王……丞相担心过头了,你这么勤勤恳恳的守着朝廷,谁若说你一句不是,也要看看能不能辩得过我这张嘴。” 吕不韦赶忙起身来,深深的一作揖,道:“谢纲成君了。” 纲成君蔡泽托起他,道:“别如此见外。” 吕不韦刚换了笑容,却突然挂上愁容,道:“却……还有一件事儿……眼下秦王年幼,还未及冠,耳根子也软,若是他身边上有人嚼舌头根子,怕是……” 纲成君听了一愣,随即欠身道:“丞相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吕不韦迟疑了好半天,最后一拍桌案,道:“算了,我和老哥哥都是十几年的交情,就与你说了罢!王上他……他现在根本不在宫里。” “什么?” 纲成君瞪大了一双因为苍老而混沌的眼睛,道:“王上不在宫里?难不成出宫玩去了?” 吕不韦“嘿嘿”一笑,道:“若是出宫玩去了,我怎会如此担心……不瞒你说,是去了蓝田大营。” “这……这……” 吕不韦道:“先王临终之前,曾把虎符交予我代管,等到王上及冠,重新交予王上掌管,王上……这次去蓝田大营,也不知是谁嚼了舌头根子,怕是……冲着虎符去的罢。” 纲成君道:“说句不敬的话,王上的年纪这么轻,拿着虎符做什么?眼下丞相和太后监国,一切事物都需要有丞相和太后的印信才可执行,王上还怕你滥用权力不成了?” 吕不韦忙劝他道:“纲成君小声!小声啊!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也就当唠嗑了,你别到别处瞎说去,到时候我也救不得你!” 纲成君一笑,道:“丞相你就是这样,为了国家的事情担惊受怕,尽心尽力,结果也不捞一句好……不过丞相不用担心,不管王上身边的人怎么嚼舌头根子,到时候又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 吕不韦要的就是这句话,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道:“纲成君一句话,我真是感激涕零啊。” 吕不韦留纲成君用饭,纲成君也没有推辞,两个人坐下来又是一番长谈。 说实在的,毕竟纲成君不是老秦人,多少也受点儿排斥,吕不韦这么一说,正好激起了蔡泽心里的涟漪,也就觉得自己和吕不韦同病相怜,更觉得吕不韦是真君子,聊得也就投机起来。 —— 嬴政有些失神的睁着眼睛,黑白分明的一双凤眼,却没有焦距,里面氤氲着太多的雾气,使得略略吊梢的眼尾发红。 嬴政的腰身不自主的一挺,嗓子里“唔”的一声,立时张开嘴里狠狠的喘息,似乎只有微凉的空气才能让嬴政感觉好转。 耳边是粘腻的水渍声,“噗嗤噗嗤”的,随着每一下声响,嬴政只觉腰身也随着一下下的耸动起来。 刘彻低下头去,亲吻着嬴政的耳朵,笑道:“只是手指而已,就这么大反应,很舒服?” 耳边湿濡的呵气让嬴政狠狠打了一个哆嗦,随即瞪眼去看他,只不过发红的凤眼似乎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让刘彻下腹一紧。 刘彻手上的动作更大了,手指被湿濡紧致的穴肉包裹着,一下一下忽紧忽松,小穴每一下收缩都带起旖旎暧昧的水声,让刘彻的眼神不住发沉。 刘彻抽插着自己的手指,旋转着在让嬴政痴迷的敏感点上狠狠的按揉顶撞,嬴政睁大了眼睛,全身一震痉挛,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就怕声音大了将人引来。 嬴政喘着气,后穴因为刺激猛烈的收缩起来,紧紧包裹住刘彻的手指,说话都有些不顺,道:“你……快,快……” 刘彻听着他的催促声,下面胀的更是厉害,埋在穴口里的手指勾起来旋转了一下,惹得嬴政急喘两声,笑道:“你让我快点进去这里?” 嬴政狠瞪他一眼,刘彻却俯下身含住他的嘴唇,两个人的唇舌交缠在一起,嬴政被他撩拨的就差一点就要发泄出来,但是刘彻忽然抽出了手,让他从快感的云端一下摔了下来,只能两手发狠的抱住刘彻的肩膀,似乎要咬掉刘彻一块肉似的回吻着刘彻,赤裸的下身弓起腰来,紧紧贴住刘彻的下面磨蹭,企图通过这种磨蹭释放自己。 嬴政被刘彻亲吻的腰身发软,少年人不禁撩拨,很快猛地睁大眼睛,一阵打斗,忽然就再也抓不住刘彻的肩头,两条手臂瘫软下来垂在地上,唇缝中隐露出急促的喘息,一条来不及吞咽的银线从唇角滑下来。 刘彻放开嬴政,那人就这样发泄了出来,急促的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刘彻探身过来,伸出舌头来,舔吻着他唇角的银线。 嬴政喉头一阵干涩的滚动,虽然就这样发泄了出来,但只觉得还缺点什么。 刘彻望着他发泄之后虚弱的样子,心底里那股想要狠狠贯穿对方的渴望突然涌了上来,入冬的天气,刘彻的额头上却慢慢沁出来不少热汗,细细密密的一层,顺着额角滚下来,滴在嬴政穿戴整齐的上身衣襟上。 嬴政抬眼去看他,见到刘彻那副强忍的模样,心里也禁不住一阵燥热,刘彻下面胀的厉害,他的尺寸确实大的怕人,嬴政想着,怪不得那么讨太后的欢心呢。 嬴政慢慢抬起手,碰到了那个隔在衣服里,已经完全挺立起来的炙热。 刘彻没想到他会主动来碰自己,闷哼了一声,那种想要纾解的冲动,一股一股的涌上来,冲击着刘彻的理智。 刘彻握住他的手腕,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似乎连声音上也蒙着一层暧昧的情欲色彩,笑道:“你可别动,你还不行……再等等。” 只是刘彻的话刚说完,嬴政的手指已经动了起来,他轻轻的抚摸着刘彻的挺立,只是隔靴搔痒一般的抚摸着前面,嘴角上也拉开一丝笑意。 刘彻立时咬住后牙,呼吸一下粗重起来,似乎是想要食肉的野兽一般。 只是触碰,嬴政却要被那股炙热给灼伤了似的,禁不住心下颤栗,嬴政不自主的在想,若是真的用后面,肯定是受不了的…… 他这么想着,身子一下子燥热起来,自己的下面竟然慢慢的又抬了头。 刘彻看见他的反应,当即笑了一声,伸手在嬴政光裸的腿上抚摸,顺着臀部一直往下,手指再次插进已经湿濡的后穴里。 后穴被异物侵犯,穴肉一阵猛烈的收缩,嬴政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快感,从尾椎窜起来,一直窜上脑门,身体不自主的发颤。 刘彻将后穴的手指加到三根,嬴政的手再也握不住刘彻的那物,只能瘫软在铺了衣服的地上,少年人瘦削白皙的两腿间,刘彻的手指时隐时现,一下一下耸动着,抽插着,连带着嬴政的身子也被抽插的一下一下无力摇晃起来。 嬴政咬住牙关,把呻吟声都吞回肚子里,他本想给刘彻一个下马威,谁知道这少年的身体太过禁不起撩拨,被刘彻一碰竟然就如此束手就擒了,连半点儿辙也没有。 刘彻看着嬴政脸色潮红,一头细汗的样子,下面胀的难受,伸手将嬴政拉起来,让他趴着跪在地上,逆着嬴政的腰线,将嬴政的上衣推高,一直推到肩头,低下头去细细的亲吻嬴政的脊背。 刘彻让嬴政膝盖支撑在地上,手扶着树,这种姿势使得臀部微微的翘起来,嬴政感觉着脊背上一下一下落下的亲吻,心头一阵猛跳,然而刘彻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去用他的后面。 刘彻揉捏了嬴政的大腿内侧一把,咬着嬴政的耳廓,道:“把腿并上。” 刘彻说完,一手捏着嬴政的腰,固定着不让他被自己撞开,另一手“噗渍”一声插进嬴政的后穴里。 他一面猛地伸手去抠弄嬴政的穴肉,一面挺腰将自己的那物插进嬴政的两腿之间。 “唔……嗯!” 嬴政被他一顶,差一点就栽了出去,还好刘彻手上用劲儿,自己又扶着大树,刘彻胀大的下面在嬴政的腿间一抽一插,正好磨蹭着嬴政已经完全挺立起来的前面,与其同时,嬴政的后穴又被刘彻猛烈的抠弄抽插着。 双重的酸麻感,让嬴政喉头急促的滚动,斯时间第二次发泄了出来,膝盖一软,刘彻察觉到嬴政的脱离,手一捞将他捞起来,却不放过嬴政,继续在他双腿间抽插磨蹭着,另一手仍旧在湿濡的穴道里抽送开拓。 刘彻按揉着他的穴口,用手指将嬴政的穴肉撑开,嬴政嗓子里“啊”了一声,不知刘彻在搞什么鬼,回头去瞪他。 嬴政感觉到自己双腿间的炙热仍旧坚硬的挺立着,他的双腿已经被磨蹭的一片火辣,几乎就要烧起来,但是那人却丝毫没有发泄的征兆,嬴政的膝盖已经撑不住了,手死死按在树干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汗水从额头滚下来,顺着颈子,滴在地上。 刘彻似乎是揉弄上了瘾,手指在柔软紧致的小穴抽插一会儿,就会揉弄着穴口,穴口已经完全软化,镀着一层淡淡的水色,一被揉弄就会发出“噗渍”的暧昧水声。 刘彻手指又去撑开嬴政的穴口,这种感觉让嬴政的后面更加的敏感了。 嬴政怕蒙恬和蒙毅随时回来,刚想让他快点发泄出来,只觉刘彻忽然将那物从自己的双腿间抽出来,嬴政一下子再也支撑不住,就瘫软着趴在了地上。 刘彻火烫的那物放在嬴政的臀缝里磨蹭起来,嬴政浑身无力,两次发泄让他抬不起一根手指头来,只能任由刘彻在自己的身上磨蹭,感受着刘彻的炙热和坚硬。 发泄过的快感让嬴政有些失神,只是身后人的动作却让他突然一激灵。 刘彻忽然双手掰开他的臀掰,让嬴政的小穴毫无保留的袒露出来,那胀大到极点,火热坚硬的东西一下子顶在穴口上,拼命的向前顶撞,那东西实在是太大,不似刘彻的手指好接受。 “啊!唔——嗯……” 嬴政喉头一阵急促的滚动,使劲咬住嘴唇,但是那股马上要被顶入的异物感,让嬴政再也忍不住,顿时呻吟了出来。 嬴政甚至感觉道自己的穴口在一点一点的被撑开,就在他以为那物会猛地顶撞进来的时候,刘彻却又突然后撤,一股滚烫的东西一下子喷进了嬴政来不及闭合的穴口里。 嬴政睁大了眼睛,双手死死抓住铺在地上的衣服,全身一阵阵猛烈的哆嗦,穴肉似乎被灼伤了一般,也狠狠的打着抖,穴口受到了刺激,快速的收缩吞吐了起来,被射进去的白色,一股一股的被挤了出来,不能固摄的顺着穴口淌出来,顺着嬴政光裸的两条腿滑下来…… 刘彻深深的喘了一口气,看着嬴政的两腿间,自己发泄出来的白色,沾满了嬴政的臀部和双腿,甚至连撩起的细腰上也占了不少,刘彻就觉得这远远不够,他那一刹那,真的想就这么撞进去算了。 只不过刘彻强提起一口气,绷紧了自己的理智,若是真的就这么进去了,嬴政绝对吃不消,恐怕要受伤。 刘彻看着他瘫软在地上喘息的样子,伸手轻轻摩挲着嬴政的后背,嬴政身上没力气,也顾不得刘彻毛手毛脚。 正着时候,刘彻却突然坐起身来,动作快极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之后将嬴政的衣服大体穿好,用自己的外衫将嬴政裹住。 嬴政看着他的动作,立刻就知道有人来了,还没等他反应,自己已经被刘彻打横抱了起来。 蒙恬蒙毅带着几个同来的将士纵马赶了过来,蒙恬的手上还抓了打来的猎物,只是下一刻却见到嬴政一脸潮红,神色有些“憔悴”,身子让厚厚的衣服盖着,被刘彻打横抱着的样子。 蒙恬禁不住把野味扔给将士,催马过来,道:“王上受伤了?” 刘彻反应很快,道:“马受了惊,王上被折了下来,伤了腿,怕是走不了路了。” 蒙恬虽然也十三有余了,只不过他只知道打仗练武,根本没去思考这些事情,而小蒙毅更是不懂这些,自然就信以为真了。 蒙恬当即大惊,道:“快回营,让太医看看!” 嬴政听着他们说话,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本想开口说一句,但是嗓子眼里火辣辣的,怕是声音都哑了,也就闭着嘴没说话。 刘彻将嬴政抱回大营,众人见到嬴政受伤,都是手忙脚乱的,更别说发现什么端倪了。 众人都在外面等候,刘彻把他放在榻上,回身出去让人打点水来,蒙恬立刻亲自去弄了些温水端给刘彻。 刘彻看着蒙恬紧张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克制住了,一脸严肃的端着水回了屋子里。 嬴政本想自己起身清理一下,虽然刘彻没有真的进入自己,但是他最后一下把那些东西大部分都射进了后面,不清理干净肯定不行。 只不过嬴政一动,就觉后穴里有东西流了出来,那一股一股的感觉,非常的微妙,留在腿间凉丝丝的,让嬴政再也不敢动晃。 刘彻端着盆进来,放在榻边上,嬴政老老实实躺在榻上,刘彻一进来就拿眼去瞪他。 刘彻坐在榻边上,笑道:“我帮你清理一下。” 说着退掉了嬴政的衣服,这一下嬴政全身倒下都光裸了,腿间十分狼狈,腿内侧红红的一片,被刘彻磨蹭的有些过火,偏生穴口又一股股冒着白浊,红白狼藉,让人看了就觉得旖旎。 嬴政嗓子有些疼,倒不是喊得,而是憋得,压抑着自己的呼吸憋得有些沙哑,道:“你太没分寸了,万一蒙恬看到了怎么办?” 刘彻道:“都是你惹的。” 嬴政又要说话,刘彻的手已经摸到了他的后面,手指往里一刺,食指和中指撑开穴口,嬴政喉头“唔”了一声,里面的白浊就顺着撑开的缝隙淌了出来。 刘彻看着嬴政侧躺在榻上,微微抬起一条腿,捂住自己的嘴,压抑呻吟的样子,禁不住挑了挑嘴角,觉得心情十分的好。 刘彻等那股白浊都流完了,又伸手指插进去,细细的抠弄了一遍,让白浊流干净,穴口被抠弄的红艳艳的,有些肿胀,一时间闭合不上,状似可怜的痉挛着。 嬴政额头上又出了汗,只觉刘彻是故意的,但是牟足了劲儿,一声都没吭,刘彻看着他咬紧牙关的样子,禁不住心情更好。 他拿了干净的布巾用温水打湿,给嬴政擦拭身子,等都弄好了,这才给嬴政盖上被子,嬴政终归是少年的身子,发泄了这么多次也累了。 刘彻看他昏昏沉沉的睡下,这才出门去。 外面蒙武蒙恬蒙毅都在守着,看到刘彻出来,连忙上前,道:“王上怎么样了?” 刘彻摆手道:“各位不用担心,只是马匹受了惊吓,王上的腿有些擦伤,其余无碍,王上此时已经睡下。” 蒙武这才松了口气,道:“实在是罪过!都是两个不成器的孽子,害的王上受伤!若是王上有个什么,让卑将如何交代。” 刘彻道:“蒙武将军不必太过自责,老将军身体不好,就不要告诉老将军了,王上的伤,一两日便好。” 蒙武心下一热,还以为刘彻是替自己着想,才不告诉蒙骜的,立时感激涕零,对这个年轻侍卫的看法又高了一层…… 嬴政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刘彻一直坐在榻边守着他,见他醒了,道:“肚子饿么?已经晚上了,吃些东西罢?” 嬴政一醒来,就想到在林子里的事情,刚想要责骂刘彻几句,却没想到被对方的温言软语给堵了回来。 刘彻的声音很温和,让人听了心里无端端的有些暖意,其实这么多年来,真心待自己的,除了这个非亲非故的人,还能有谁,再也数不出一个了。 嬴政只是愣了一下,刘彻还以为他没睡醒,将旁边桌案上的盘子托过来,是一陶盆的酱肉,还有军中最常吃的大个儿锅盔。 刘彻道:“还是热乎呢,吃点儿垫垫肚子,现在已经很晚了,别吃太多,免得一会儿睡不着了。” 嬴政看着吃食,拿起锅盔来咬了一口,虽然是热的,不过真是邦邦硬的,军中的将士除了高官,哪见过什么叫精米,吃的都是这些剌嗓子的锅盔。 嬴政一面吃,一面出神,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道:“现在是几更天了?” 刘彻道:“快三更了。” 嬴政顿了一下,冷笑道:“我跌下马来的消息,是不是已经传到咸阳宫去了?” 刘彻怔了一下,随即道:“或许罢,咸阳距离这里不过几个时辰的路,快马加鞭更不必在话下。” 嬴政当即把锅盔放回陶盆里,道:“我要立刻回王城。” 刘彻道:“你干什么去?” 嬴政抬眼盯着他,一字一顿的道:“捉、奸。” 刘彻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不必嬴政说清楚,他已经明白了,必然是捉吕不韦和赵姬的奸情,嬴政不在王城之内,吕不韦和赵姬必然有恃无恐,若说能保持清清白白的,谁也不会相信。 刘彻道:“现在天色晚了,而且你这么跑过去,是要打草惊蛇么,惊动了吕不韦,到时候你的好宴要怎么夺豹符?” 嬴政却道:“吕不韦老奸巨猾,我只是放消息说来蓝田大营打猎,他必然不信,肯定已经对我防备了……这种时候,我就算再装乖,他仍然不信。” 刘彻叹口气,道:“所以你要声东击西么?搞得吕不韦无暇迎接。但是……太后终归是你的生母,你……你这样和她撕破脸皮……” 嬴政却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说的真体面,当年王太后还是你的生母呢。” 刘彻顿时就没话了,做帝王就是冷心薄情,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是血亲骨肉也不能妨碍道江山大计,做帝王的,就不能兼得情与理。 嬴政见他不说话了,翻身下榻,将衣服套上,道:“让蒙恬给我开路,备马,立刻回咸阳宫。” 刘彻点了一下头,转身出门,找到蒙武蒙恬,虽然蒙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嬴政受了伤,却要突然回咸阳,但是仍然听从调令,命蒙恬带上一百骑兵,护送嬴政回咸阳。 一百人的骑兵队立刻清点完毕,蓝田大营的武场上被灯火照的一片通明,嬴政已经正装从屋里出来,接过刘彻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刘彻也跟着翻身上马。 蒙恬招了一下手,将士们已经列好了队,胡拥着嬴政和刘彻出了蓝田大营,马蹄声大作,一路往咸阳方向奔去了。 蒙骜这个时候才从屋子里走出来,看着嬴政远去扬起的尘土,半响笑道:“王上处事果断,实乃秦国大幸。” 吕不韦磨不过赵姬的三请四请,赵姬可谓是威逼加利诱全都用上了,吕不韦称病在家,赵姬却让霍玥带去一句话。 霍玥是吕不韦府上的人,跟随着赵姬许多年了,也深知吕不韦的秉性,太后让她带话,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的。 到了丞相府,只管跪着,低着头,浑身打抖,几乎马上就要晕过去,道:“丞相,太后说……太后说了……若您,您今晚不过去,太后就要和王上说,要……要下嫁给您。” “什么!” 吕不韦当即只觉一脑门子的火气“滕”的就冲了上来,冲的他一下子出了一身汗,吕不韦在屋子里踱了好几圈步,大踏步走过来,甩了霍玥一个嘴巴。 霍玥被打的扑倒出去,也不敢放声哭,直掉眼泪。 吕不韦喝道:“备车,我要进王城。” 吕不韦来到太后宫中,太后早就知道吕不韦重面子,如今自己是太后了,他如何肯再娶自己?拿这一点去威胁吕不韦,必然一威胁一个准儿。 吕不韦进了宫,也不能一脸怒容,只能把火气往肚子里咽,谁让赵姬是太后,太后监国,其次才是丞相监国,说到底太后也比他权力大,只不过太后是个女流家家,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不愿意去管,所以吕不韦才名正言顺的做着仲父。 赵姬斜在榻上,笑道:“怎么,丞相终于肯来了?不是病了?病的连一步都迈不动?” 吕不韦赔笑道:“臣原不敢欺瞒太后,但是实在想给太后一个惊喜。” “哦?是嫪毐么?” 赵姬一心想着刘彻那副高大精干的身子,哪还看得进去别人。 吕不韦笑道:“日前丞相府新进了一个门客,名唤冷齐,身高八尺有余,是赵国人,在赵国也很有名气,臣正想着,怎么弄进宫来,让他给太后乐呵乐呵。” “哦?” 赵姬笑道:“是赵国人?我怎么没听过?” 吕不韦道:“太后离开赵国也这么些年了,赵国除了许多奇人异事呢。” 赵姬“咯咯”轻笑了一声,慢慢站起来,缓缓往吕不韦身边儿走过去,一手搭在吕不韦肩上,身体往吕不韦胸前靠过去,道:“是啊,这么多年了,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不如……丞相给我讲讲?” 吕不韦想推开赵姬,只不过赵姬扒的紧,两个人身体紧紧贴着,吕不韦顿时有些招架不住,赵姬说到底是个绝色的美人,而且此时一副风情万种的表情,直让吕不韦两眼昏花。 吕不韦想着,反正嬴政此时在蓝田大营,而且下午的探子回报说,嬴政打猎还摔下了马,受了伤,更加不可能这时候回宫。 吕不韦想着,若是不和赵姬好一次,对方会次次都缠着自己,摆脱不干净,到时候反而惹得麻烦,不如就趁着嬴政不在宫里的时候,正好第二天一早在前殿议事,也免得再进宫来了。 两个人半推半就的进了内室,却不知道此刻嬴政已经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王城的大门已经关了,只不过门禁对于秦王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守城的兵士一看是秦王,当即打开了城门,请嬴政进王城。 已经入冬,天色亮的晚,此时天有些蒙蒙发亮,一行骑兵队赶了半夜,终于赶到了王城。 嬴政带上刘彻,点了数十个骑兵,一行人快速的往太后的宫中去了。 赵姬和吕不韦疯了一晚上,吕不韦年岁也大了,招架不住赵姬,第二日难免起得晚,天色将亮,两个人又是厮磨了好一阵子。 赵姬刚要招手让侍女来给自己梳洗,霍玥突然踉踉跄跄的冲了进来,道:“太后!大事不好了!王上……王上来了!” 赵姬脑子一懵,随即娇喝一声,“胡说!王上此时在蓝田大营呢。” 吕不韦脑子里也一蒙,随即全身发抖,颤巍巍道:“王上到哪里了?” 霍玥道:“都到门口了!马上进殿了。” 吕不韦踉跄了一步,差点栽倒在地,连忙抱起自己的衣物就跑,赵姬拉住他,道:“往哪跑,王上进来了,你要和他撞一起?” 吕不韦还没说话,赵姬又道:“没多大事儿,我在进宫之前本身就是你的妾,再说了……这是我的房间,就算是政儿也不能闯进来,你呆在这里不会有什么,就这点儿事,不值一提。” 吕不韦不听她说话,甩开赵姬的手就要跑,只不过嬴政一行人来得快,很快就听见外面一阵“喀拉喀拉”的声音,数十名戎装的将士已经冲进了大殿,分列两排,请嬴政进殿。 内室是太后的闺房,自然不好就这么进去。 嬴政走进来,看见跪下来迎接的霍玥,笑道:“把丞相请出来罢。” 赵姬这个时候披上了一件衣服,施施然走出来,道:“我儿,这是做什么,这么大排场?” 嬴政只是冷笑了一声,道:“有人禀告儿子,说太后的宫里跑进来了刺客。” “刺客?” 赵姬道:“我不曾见到,你让他们散了罢。” 嬴政道:“母亲的安危,儿子怎么不能不顾?” 赵姬嗤笑道:“政儿,你莫不是还要搜我这宫不成了?” 吕不韦在里面听着外面的一言一句,心直提到了嗓子眼儿,就怕嬴政会真的闯进来,那自己的脸面就丢大发了,往后就要变成了老秦人眼里的笑柄,时时都被拿出来嘲笑。 嬴政已经深知赵姬的本性,其实根本无心管她这些龌龊事情,站在这宫里一刻,都觉得浑身到脚的不自在,只不过他要尽力表现出一副易怒的样子来给吕不韦瞧。 吕不韦老谋深算,什么都要琢磨个五六七八回才行,就算他现在害怕嬴政冲进来抓他,给他难堪,但是等事情过去了,吕不韦回头一想,就会觉得嬴政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做事易怒冲动,正如赵姬说的,嬴政就算是秦王,也不能进太后的闺房,吕不韦躲在闺房里肯本没事,侍卫们也不能进来搜查。 嬴政一脸伪装的怒容,和赵姬在外面对峙,赵姬表现的很自如,坐下来整了整衣服,又弄了弄鬓发,瞥见站在一旁的刘彻,登时心神摇动。 吕不韦已经老了,赵姬并没有从吕不韦身上得到满足,乍一看到刘彻伟岸高大的身姿,顿时一股火热袭上来,脸上胀的通红,眼睛直直的盯着刘彻瞧。 嬴政很快就发现了赵姬的目光,顿时心中更加的不痛快,他不知道自己这股不痛快,正好把“冲动易怒”的形象演的淋淋尽致。 嬴政朝着内侍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最后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刘彻见嬴政走了,也跟着走出去。 赵姬的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刘彻,目光就像是吸上去了一般,刘彻往外走,她就起身来往外追去,扶着门框看着刘彻的背影好一阵,笑了一声,喃喃道:“这个冷齐,当真能比嫪毐还好么?” 嬴政出了殿,让守在宫门口的蒙恬领着骑兵返回蓝田大营,这才上了车驾,回了寝殿。 刘彻一路跟着他进了寝殿,嬴政的脸色仍旧不好,起初刘彻还以为是嬴政做样子给吕不韦和赵姬看,只不过一路观察下来,好像不大是做样子。 嬴政进了寝殿,忽然驻了足,刘彻在后面正好撞在他背上,顺势就将嬴政揽在怀里。 嬴政微微扬起下巴回头来看他,嘴角挑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一双吊梢凤眼笑的别有深意,道:“寡人还是阉了你……才是万全之策。” 第89章 山有扶苏(捉虫) 刘彻只是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口,知道嬴政是因为赵姬的眼神所以不高兴,笑着岔开话题道:“你怎么让蒙恬回大营了?不是要他去联络散兵么?” 嬴政自然知道他是在岔开话题,轻嗤了一声,道:“我若是让蒙恬偷偷摸摸的去联络散兵,依吕不韦的势力,必然会察觉到,我要将蒙恬招到跟前来。” 刘彻道:“如何把他招过来?如今你没有亲政,就算提拔人也要通过丞相和太后两方大印。” 嬴政笑道:“当然要丞相拍板儿,我要他亲自提拔蒙恬。” 第二日嬴政并没有急着找吕不韦,吕不韦战战兢兢的,但是仔细一想,想法正中了嬴政的下怀,也就不怎么怕嬴政了。 而且通过这件事,他觉得已经看出来了嬴政的本性,根本不是个成大器的,小事儿能够果断处理,大事儿就会暴躁冲动,不是自己的对手,完全就是个孩子家家的。 嬴政不着急找吕不韦,吕不韦也不过来,过了好些天,嬴政才让人去丞相府,把坐纛儿的吕不韦给请了过来,吕不韦进了书房,嬴政没有抬头去看他,反而瞧着手里的奏章。 嬴政现在还没有亲政,所有的奏章都不会送到嬴政的面前,而是第一时间送到丞相府,丞相看过用过批示,再送去太后宫里,太后盖上印信,这才送来嬴政这里事后批阅一番,美名其曰是习学如何掌管国家大事。 嬴政低头批阅着手上的竹简,刘彻站在后面瞥了吕不韦一眼,吕不韦恭恭敬敬的拜下来,道:“参见我王。” 按说吕不韦是仲父,见礼不必行如此大礼,吕不韦行了大礼,嬴政却不见抬头,仍然盯着手上的竹简看。 小童给嬴政磨墨,感觉到眼下的气氛,顿时一头是汗,纵使小童不到十岁,但是也明白吕不韦的权势有多大,他不知嬴政和吕不韦之间除了什么差错,嬴政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嬴政故意装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让吕不韦更是深信不疑自己就是个息怒全都言于色的毛孩子而已。 刘彻看着嬴政微微低着头的样子有些想要发笑,嬴政的掩饰相当到位,吕不韦就算是老狐狸也没用。 刘彻克制着自己上扬的嘴角,低头看见嬴政细细白白的脖颈,从黑色的领口里露出来,不禁轻咳了一声。 嬴政听见咳嗽的声音,才抬起头来,装作惊讶的道:“仲父竟然来了?快请坐。” 吕不韦看着嬴政明知故问的表情,心中一笑,更是放心了,这才推辞了一番,坐下来。 嬴政道:“其实今天请仲父来,无非是一件事儿……仲父也知道,寡人继位之前,一直不在咸阳王城,这过宫里规矩太多,寡人十分不自在,而且丞相监国,寡人一天天太过乏味……前些日子寡人去了蓝田大营,有个叫……叫蒙恬的青年,似乎和寡人年纪差不多,今天找仲父,就是想让蒙恬进宫来做寡人的伴读,仲父意下如何?” 吕不韦一听原来只是要个伴读罢了,道:“王上开口,老臣自当尽快处理。” 吕不韦想了想,蒙恬是蒙骜的嫡孙,放在嬴政身边不太好,又道:“伴读一个怕侍奉不好王上,甘罗年纪也和王上相仿,而且聪明机灵,不如一起给王上做个伴读。” 嬴政心中冷笑一声,吕不韦不放心自己,还要安插一个使绊儿的,笑道:“正好,就如仲父说的。” 嬴政说完了伴读的事,就没有其他要说的,吕不韦行礼告辞,嬴政让小童把吕不韦送到外面。 不过一会儿,小童从外面回来,对刘彻耳语了几句,嬴政瞥见二人的小动作,语气干巴巴的唤了一声道:“赵高。” 小童立时一个激灵,连忙道:“王上,刚刚丞相让嫪毐过去一趟……” 嬴政将手里批好的竹简和毛笔“喀拉”一扔,抬起眼皮暼着刘彻,笑道:“你还是个忙人呢。” 说罢了,想了一下,道:“你去罢。” 刘彻点了一下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转身就出了书房,在殿门口看见了吕不韦。 吕不韦将他拉到一边儿,道:“王上有发现你出来么?” 刘彻心想着吕不韦还道自己是他安插的人,于是顺着道:“自然没有,丞相放心。” 吕不韦脸色有些黑,道:“王上跑去蓝田大营,你在他身边儿,竟不通报老夫一声,你是觉得翅膀硬了?” 刘彻不动声色,此时不宜和吕不韦撕破脸皮,只是道:“丞相,王上已经对我有了疑心……您也知道太后的事情,太后三番五次的找我,都是当着王上的面找的,王上对于太后的事情不欢心,我也被牵连了……如今被王上看的紧,连自保都是问题,若真的去通报丞相,岂不是把丞相也拉下了水?” 吕不韦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王上开始怀疑你了?” 刘彻故意苦笑了一声,道:“丞相毋听外面传的,我如何风光,王上瞧起来体面沉稳,实则是个……” 他压低了声音,真的像是那么回事儿,道:“实则是个小娃子,说风是雨,不开心的砸东西摔殿,我也不好受啊,自从太后总是找我,王上就没给我一个好脸子。” 吕不韦沉吟了一下,道:“你不要有什么大动静,依然在王上身边跟着便好,老夫总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哼哼……你听老夫的话,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你若是不听……” 还不等吕不韦说完,刘彻截断他的话头,道:“我只是个门客,亏得丞相器重,才能在王上跟前供个职位,哪敢不听丞相的,丞相只管放心就是。” 吕不韦笑了一声,想必也觉得刘彻没那个胆子,刘彻心里冷笑,为了让吕不韦深信不疑,又开口道:“只是……丞相,小人这么尽心尽力的,到现在仍然没有一官半职,王上肯定不会给小人什么好处的……这个……” 吕不韦见他吭吭唧唧的样子,挥了一下手,笑道:“你想和老夫讨官位,哼……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还怕没有好处么?” 刘彻一连应声,吕不韦再嘱咐了他两句,都是让他看紧了嬴政的,就笑着走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刘彻驻足良久,看着吕不韦志得意满的远去背影,不禁嗤笑了一声,吕不韦确实是个不世之材,但是野心太大了,又没有挑起王位的肩膀,所以只能惹人忌惮罢了。 刘彻转身回去,小童已经不在书房了,嬴政还在批阅奏章,随口道:“糊弄完吕不韦了?” 刘彻笑道:“还是你明白我。” 嬴政笑了一声,将毛笔扔下,把竹简一推,活动了活动脖颈,站起身来,招手对刘彻道:“你过来。” 刘彻不明所以,还是走过去,嬴政按住他,让他坐在木案前,道:“我累了,你把这些都批完。” 刘彻见他一直在抖手腕,怕是手腕酸了,于是坐下来,拿起毛笔批阅,反正批奏章这些事情他经常做,而且嬴政没有亲政之前,只是过眼一遍而已,反正都是处理完了的。 刘彻批阅的速度很快,嬴政就在他旁边走了两圈儿,道:“离祭典还有些时候,蒙恬进宫来也不忙……只是在祭典之前,我想把太后送到外面行宫去。” 刘彻听到这里,手顿了一下,也觉得有道理,赵姬是个妇道人家,就怕她被吕不韦巧言令色所迷惑,到时候和吕不韦连手起来拖嬴政的后腿。 刘彻道:“梁山的夏宫么?” 嬴政道:“夏宫离咸阳也不远,这个时候把太后送出去静养,正好让吕不韦深信不疑我的重点在后宫的体统上,分散他的注意力。” 回到蓝田大营的蒙恬,很快就接到了吕不韦差人送来招他进宫伴读的诏书。 蒙骜特意把蒙恬找到跟前,道:“王上不简单,日后必成大器,你进宫去,需要事事谨慎,切勿粗心大意拖了王上的后腿,知道么。” 蒙恬道:“这个孙儿自然知道。” 蒙骜叹息了良久,又开口道:“王上招你过去,必然不是伴读这么简单,你要仔细听王上的吩咐。” 蒙恬点头,道:“大父,只是弟弟要怎么办?把他留在大营里么?大父也知道弟弟的性子,他在家里只会捣蛋,是绝技呆不住的。” 蒙骜笑道:“你带他进宫去罢,你父亲没准儿要和王翦一起出征,我现在身体不好,没那个精力去带他。” 蒙恬这才露出了笑容,道:“放心大父,孙儿一定不会让弟弟胡闹的。” 刘彻在宫门口来接蒙恬,刚走到回廊,就看见老长史桓砾远远的往这边走,老长史一头白发,走起路来也颤巍巍的,脸上的表情颇为严肃。 桓砾看到刘彻,点头算是打招呼,刚想要走过去,却驻了足,道:“老弟留步。” 刘彻站住,就听老长史道:“老弟一直在王上跟前行走,老夫托老弟件事儿……过些日子就要去太庙祭典,公子……成蛟一直被软禁在府上,王上自继位以来都对公子成蛟的事情避而不谈,这次祭典,按说公子也要到太庙行礼,麻烦老弟和王上提一提这件事,丞相是个谨慎的人,唯恐违逆了王上的意思,所以王上不提,丞相也就不好处理。” 刘彻听了点头,道:“公子成蛟的事情并不是小事儿,我职位卑微,也只能提一提了。” 老长史拱手道:“有劳了。” 刘彻看着老长史说完颤巍巍的远去,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 成蛟的事情确实不好处理,吕不韦之所以没有表达意思,是因为其实吕不韦是最想治成蛟于死地的人,可是这种态度肯定会动摇他温和的政治形象,所以吕不韦才左右为难的。 秦异人去世的时候说过不让兄弟相残,嬴政初登王位,不可能立刻去动成蛟,所以才一直放着,态度两可。 刘彻倒觉得,让成蛟参加祭典反而好,毕竟祭典上是要给吕不韦下马威的,正好也镇一镇成蛟。 刘彻到了公车署的时候,蒙恬正好到了,同来的自然还有小蒙毅。 蒙恬见到刘彻,道:“王上那日打猎受的伤,大好了么?” 刘彻没想到他还记得那天的事情,笑道:“亏的你还一直惦记着,已经大好了,不用担心。” 蒙毅下了马,立时就跑过来抓住蒙恬的腰带,仰着头眼睛一眨一眨的瞧着刘彻。 刘彻差点被蒙毅的大眼睛给闪了,毕竟谁能想象往后叱咤沙场的大将军小时候如此可爱。 刘彻带着蒙恬和蒙毅去见嬴政,蒙恬怕蒙毅冲撞了嬴政,本来想把他放在屋子里的,不过蒙毅这个半大的孩子正好掩饰吕不韦的耳目。 嬴政正坐在书房里批奏章,刚老长史送来了一堆已经实行发下去的奏章,来请嬴政过目,蒙恬和蒙毅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嬴政在批阅。 众人走进去,蒙恬和蒙毅跪下来行礼,嬴政笑道:“不必多礼了,在我这里没有如此繁琐的规矩,都坐罢。” 他说着,冲刘彻招了一下手,道:“赵高瞧起来精神头儿不好,刚才寡人让他下去了,你过来研墨。” 刘彻瞧着嬴政脸上带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而且明显不太真实,反而觉得让人发毛,也不知自己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刘彻对于研墨是束手无措的,嬴政明显是故意在难为他,刘彻只得走过去,装模作样的拿着研。 嬴政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对蒙恬道:“寡人日前和丞相提起,说蒙恬秉性爽快,很和寡人的心思,想要你来做寡人的伴读,没成想这么快你就进宫来了。” 嬴政说着,撂下笔,站起身来,蒙恬虽然喜欢习武,而且性格直爽,年纪也不大,但是他长在世家,父亲蒙武性格谨慎,经常教导他们,所以蒙恬也知道礼数,见到嬴政站起身来,连忙也站起身来。 毕竟王上都站着,没有臣子坐着的道理。 蒙恬拉了蒙毅一把,蒙毅这才扑扇了两下大眼睛,跟着站起身来,怯生生的拉着蒙恬的腰带。 嬴政将蒙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还算满意,蒙恬不禁有勇,而且还能审时度势。 嬴政继续说道:“你进王城之前,蒙骜老将军有没有嘱咐你什么?” 蒙恬恭敬的道:“回王上,有,大父教导卑臣要仔细听王上的吩咐。” 嬴政挑嘴笑了一下,道:“老将军果然懂得寡人的心思,蒙恬……寡人找你来,并不是做伴读这么简简单单的,咸阳这么多诸侯子弟,都可以沐恩来做伴读,但是寡人唯独看重了你,知道为何么?” 蒙恬道:“卑臣愚钝,请王上示下。” 嬴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这么紧张,寡人这里是规矩最少的……” 他说完了,顿了好半天,才道:“因为蒙氏忠于秦国,从蒙骜老将军开始,无论是蒙武,还是你,寡人都看到了忠心,寡人的重任,不交给这样的臣子,还能交给谁呢?” 蒙恬年纪还轻,没有受过重任,听到嬴政这样说,自然心中澎湃,立时跪倒在地,道:“谢王上器重!” 嬴政过去亲手将蒙恬扶起来,道:“快坐下来,别这么多劳什子的规矩。” 刘彻研着磨,抬头看见两个人“黏糊糊”的,嬴政说话的口气也黏糊糊的,虽然知道嬴政是在拉拢蒙恬,不过这种温柔过头的口气,嬴政是一次也没对自己说过,刘彻不免心里开始酝酿酸泡泡。 刘彻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嗓子里轻咳了一声,嬴政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这才回身走过来,坐在木案前。 换成了严肃的口气,道:“寡人做事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有事也就直接吩咐了,眼下这里只有你们,你们也都是寡人信得过的人,这件事情务必秘密进行,谁问起也不能透露,包括……监国的丞相和太后。” 蒙恬听着嬴政吩咐,立时面色也严肃起来,他从来没经过大仗势,但是自小熟读兵法,嬴政一说豹符,他也知道其中的重要性,当即将嬴政所说的一条条默默记住。 蒙毅一直眨着大眼睛,老老实实的呆在一边儿。 蒙毅的秉性正如蒙恬说的,一个人呆在家里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料,蒙武常年在军营,对这个幺儿缺少管教,一直是个甩手爹,蒙毅是蒙恬一手教导的,所以也就格外的听蒙恬的话。 嬴政让蒙恬格外小心吕不韦,毕竟吕不韦是个谨慎的人,蒙恬一一点头应下,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刘彻等蒙恬和蒙毅走了,道:“我方才碰见了老长史桓砾,他拖了我一件事情。” “哦?” 嬴政应了一声,又拿起笔来,飞快的在奏章上批奏,道:“桓砾找你什么事儿?” 刘彻在他对面坐下来,笑道:“什么事情,你心里必然已经有个底儿了。” 嬴政拿眼皮撩了他一眼,笑道:“如果一个人能事事都想到王上心坎里去,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命不多时……你说你算哪一个?” 刘彻笑道:“都不是,大富大贵我享的多了,有没有都是两可。” 嬴政轻哼了一声,言归正传道:“桓砾是来替成蛟说情儿的罢?” 刘彻道:“是也不是。” 他说着拿起另一根毛笔,替嬴政分担了些奏章,一边批字一边说道:“老长史在你继位的时候期期艾艾的辞官,现在没辞了儿,又要在这朝廷上混迹,知道你必然对他没什么好印象,所以也不敢抻着个头,只是问问我,按理来说祭典之日成蛟需要到场,而此时成蛟却被软禁在府上,不知那日需不需要到场……我说我身份卑微,也只能帮他问问罢了。” 嬴政的笔尖儿顿了一下,道:“你的意思呢?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刘彻想了一想,忽然笑道:“我记得很久以前,我说过一句话……我是很佩服始皇帝的,也尊敬他筑长城这个举措,只不过……” 嬴政撂下笔,抬眼盯着他,道:“只不过什么?” 刘彻也回视着嬴政,道:“只不过你用错了方法……你的功绩如何之多,却又多少湮没在暴政的名头里。成蛟这件事情,并不需要摆出如何刻薄针对的姿态,祭典要夺吕不韦的豹符,正好让成蛟到场,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在臣子眼里,你又是个恩德的君主,何乐不为呢?” 嬴政半响没说话,最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说的对,但是有一句偏颇了。” “哪一句?” 嬴政笑道:“成蛟他根本不够算是虎。” 刘彻听了禁不住笑起来,不过,对方肯听自己的劝,让他也放松了不少。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把送来的奏章都批完了,嬴政道:“你出去的那会儿,太后那里有人过来传话。” 刘彻听了心里一突,想起自己刚进来的时候,嬴政要自己过去磨墨,怕就是因为太后又惹嬴政不高兴了,所以刘彻就是被殃及的池鱼。 刘彻咳了一声,道:“太后肯去夏宫了?” 嬴政道:“太后自然肯去夏宫,在王城里头,太后束手束脚的,觉得我碍着她的风流快活了,去了夏宫任谁能管她?不过太后说了,去夏宫可以,但是要我把一个叫嫪毐的奴才,派给他。” 刘彻听了又是咳了一声,道:“王上可要明察秋毫啊。” 嬴政笑道:“寡人想着,太后终归是寡人的母后,那就遂了母亲的心愿,一个奴才而已,值得什么?派过去不就好了。” 刘彻瞧嬴政笑眯眯的一双凤眼,说的头头是道,真的像那么一回事儿似的,岔开话题道:“太后几时起驾?” “很快,她在宫里头待不下去了,后日一早就走。” 嬴政为了表示自己孝顺,后日一早,特意穿戴正装,坐上车驾,到了太后宫前,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还特意没叫刘彻回避,就让刘彻跟着自己一同去送太后。 赵姬施施然的从殿里走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刘彻,刘彻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只瞧他站在嬴政后面,微微低下头来,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弧度,迎着冬日柔和的阳光,脸上竟有温柔之色。 而嬴政一身华贵黑袍,微微侧过脸仰起头来,也正听着刘彻说话。 赵姬瞧着,有一瞬间心里一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是到底什么不对劲儿,也说不出来,就堵在嗓子眼上。 赵姬看着刘彻高大的身材,侍卫的戎装之下,更衬着宽肩窄臀,一双长腿笔直的,充满了力度的感觉。 赵姬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只觉的都要出宫了还不顺心。 嬴政请赵姬上了马车,侍女将马车的帘子放下来,刘彻扶着嬴政上了车驾,一同往王城大门去了。 出了王城大门,嬴政并没有让人停车,而是一路送到咸阳城门口。 嬴政下了车,和赵姬作别,赵姬只是伸出手撩起马车的帘子,脸色极为不好的看了一眼刘彻,随即手一松让马车帘子垂下来,吩咐起驾了。 嬴政看着赵姬的马车粼粼的走远,这才上了车驾,道:“不要回宫,寡人要去看看寡人的好弟弟。” 他这一说要去看望公子成蛟,骑奴都有些吃惊,但是也不能违抗,立刻拨转了马头,往咸阳城郊去了。 成蛟的府邸在咸阳城内有一处,但是因为他现在是被软禁,吕不韦唯恐他扇乱朝廷的风向,毕竟他现在和嬴政是绑在一起的,只有嬴政做秦王,自己才能收益。 所以就令人将成蛟转至咸阳城郊的府邸,专门从宫中调拨了守卫过去。 成蛟的一切行动都受了约束,只可在府邸里活动,吃穿用度还是按照公子的给予,但是完全没有自由,府邸没有诏令谁也不能进出,就连送些日常的吃食,也要有丞相的诏令才行。 众人到了府邸门口,外面有重兵把守,见到嬴政吃了一惊,很快的跪下来行礼。 嬴政从车驾上走下来,打量了一下府邸,道:“都起来罢。” 嬴政说罢了就往里走,守门的侍卫们想要拦着,却被嬴政凉飕飕的看了一眼。 这些侍卫们接到吕不韦的诏令,没有令谁也不能进,但是没说包不包括秦王,侍卫本来想着秦王没有实权,所以拦一下也没什么,只是还没有动作,就被嬴政的眼神给吓得一哆嗦,立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老老实实的请嬴政入内。 嬴政走了进去,里面非常的萧条,似乎就是个长久无人居住的废宅子,走进了第一道大门,地上全是枯叶子,穿过堂,再往里就看到了一两个奴仆,但是都不见公子成蛟。 嬴政道:“成蛟在何处?” 仆从有些迟疑,见到嬴政吓得不会说话,磕磕绊绊的吭叽,跪在地上直发抖。 刘彻看着这个仆从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儿,就算嬴政是秦王,仆从没见过世面,也不至于吓成这样。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你莫不是哑巴?还是聋子?寡人的话从来不想说第二遍,你想要成为哑巴或者聋子,还不容易么?” 那仆从差一点儿瘫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连忙道:“王上饶命……公子……公子在花园儿呢。” “花园?”嬴政道:“成蛟还有心情在花园赏花么?” 他说着,甩了一下袖袍,抬步往里面走去。 别看是废宅,但是宅子也不小,几进几出之后才是花园。 眼下是冬天,花园里根本没有花,远处一座小亭子,隐隐传来女子清亮的歌声。 嬴政顿了一下步子,眼神之中渐渐起了寒意,这才带着众人走过去。 离得近了,只见那亭子中铺着一张软榻,榻上摆了木案,木案上搁着酒菜瓜果,旁边跪坐着几个歌女在掌乐。 那软榻之上,成蛟赫然惬意的半躺着,一个妙龄的女子歪在成蛟的怀里,一面喂成蛟喝酒,一面随着乐声唱着曲子。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刘彻本身紧跟着嬴政的步子,但是听见女子的歌声,突然顿了一下脚步,这首曲子他自然知道。 曲子只是描写女子见到情人惊喜和娇羞之情,然而重点却在第一句…… ——山有扶苏。 这首曲子是郑国之风,当年始皇帝焚书坑儒,丧失了大量典籍,嬴政的长子公子扶苏的生母是谁,已经无从考究,到底能不能凭借一曲郑风就划成郑国人也无从查起,只有这“扶苏”两个字,确实是有据可查的。 刘彻乍听这首曲子,禁不住心下一凛,随即收拾好心情,赶紧跟上去。 成蛟显然没想到嬴政会突然到来,惊得立刻将歌女从怀里推出去,一窜就从榻上起身。 那歌女也还没过二八年纪,生的娇俏可人,一双杏核眼圆溜溜水灵灵的,天生带着一股纯粹的可人劲儿,被成蛟这样一推,立时滚下了榻,正好趴在嬴政脚边。 嬴政只是低头看了一眼那歌女,随即很淡然的侧头将目光盯在成蛟身上,语气幽幽的笑道:“寡人没想到,弟弟在这里养尊处优,很闲适嘛。” 成蛟脸色一下子煞白,跪在地上直筛糠,又强自镇定,道:“罪臣不知王上驾到,怠慢了王上,请王上降罪。” “哦?罪臣?” 嬴政冷笑了一声,手抬起来虚点着木案上的酒菜,道:“你看看你哪一点像是罪臣?是这酒,还是这菜,还是这些掌乐的讴者?” 成蛟不敢再辩解,怕自己越描越黑,何况他此时吓得胆都要破了,一时间也想不到怎么去辩解,只好装作诚恳的跪在地上磕头。 一众人都被嬴政突如其来的气势吓怕了,自从嬴政继位以来,没有处理过一件国家大事,在老秦人的眼里,嬴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全要仰仗丞相吕不韦才能做这个秦王,根本没什么能耐,哪知道一发起火来,这么的怕人。 那歌女也吓得脸色苍白,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睁得更是浑圆,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一副泫然欲滴的楚楚可怜样子,贴着嬴政的腿抖得筛糠,羸弱单薄的身子趴伏在地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嬴政却不去看她一眼,笑着对成蛟道:“行了,起罢,寡人今儿来,是想看看弟弟缺些什么,父王去了以后过得好不好……如今看来,什么也不缺,酒满肚肠,比寡人还要滋润呐。” “罪臣……罪臣……” 成蛟跪在地上,越抖越厉害,也不敢顶嘴,怕嬴政真的一气之下,也不去顾忌什么朝廷的风向,就把自己给解决了,只能低头服软。 刘彻一直站在嬴政后面,他的眼神没放在成蛟身上,成蛟的样子根本成不了大器,反而刘彻更介意那个唱着山有扶苏的歌女。 虽然这只是一曲郑风,谁唱都可以,但是这个曲子却让刘彻瞬时间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那歌女一副可怜无辜的模样,贴着嬴政的腿打抖,有意无意的用自己削瘦单薄的双肩去磨蹭嬴政,那样子肯定是想要挑起嬴政的注意。 也不知为何,嬴政就是没看她一眼。 成蛟一个劲儿的磕头认错,等嬴政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儿,连忙又示好,道:“王上从咸阳过来看罪臣,实在让罪臣心中感激涕零,若是王上不嫌弃,请在罪臣这里用些酒水午膳,歇息之后再回王城去罢。” 嬴政皱了皱眉,本来不想多留,只是这么会儿功夫,天阴下来,若是下雪还好些,可偏生下起了雨雪,撒在地上一片泥泞,这一行车驾不好走。 成蛟就借机请嬴政逗留,好想办法讨好嬴政,希望嬴政可以看着兄弟的情面上放自己出去。 嬴政本身皱着眉,只不过瞥了一眼刘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挑了一下,就松了口,留下来用午膳。 成蛟欣喜若狂,立时让众人去备酒菜,花园里凉,又下了雨雪,成蛟满脸堆笑的请嬴政入屋。 屋里烧起了暖烘烘的火盆,一下子把潮湿泥泞的气息给赶了出去,不一会儿侍女们就端上了酒菜。 成蛟的吃穿还按照公子用度,所以酒菜虽不如宫中的精致,但是也不会逊色到哪里去。 成蛟看着菜都差不离了,就吩咐旁边的奴仆一句,很快的几名歌女鱼贯而入,领头的正是刚才扑倒在嬴政脚边的那名妙龄女子。 女子已经换了一件儿大红色裙衫,头发松松的挽着,只用红色的带子束发,显得慵懒,却又有一股妙龄女子的朴素和灵透劲儿。 那女子的眼睛似乎非常好看,总带着一股水灵灵的感觉,还有一股悠然天生的尊贵之气。 歌女们簇拥着那红衣女子翩然起舞,唱的曲子已经换了,并不是方才的山有扶苏。或许是成蛟怕嬴政听见那首曲子,就会想起方才的不快,所以提议给换掉了。 女子翩然起舞,眼睛一直盯着嬴政,片刻也没有挪开,眼神中时而喜悦,时而又掩藏着小女子的娇羞,分明带着浓浓的爱慕之情。 嬴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注视着堂中间,也不知是不是在看那女子。 刘彻也坐在席间,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一下,指节因为力度过猛有些发白,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似的。 一曲作罢,成蛟赶忙站起来,亲自过去给嬴政斟酒,嬴政也没有推辞,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成蛟看着嬴政脸色微微透着殷红,知道嬴政有些酒意上头了,笑道:“瑥澜,来给王上斟酒。” 那红衣女子听了,垂下头来羞赧一笑,轻轻柔柔的应了一声“诺”,随即莲步轻移,走过去,慢慢倾身跪下来,伸出手给嬴政斟酒。 红衣女子斟了酒,将酒壶放在一边儿,双手托起酒杯,笑吟吟的擎在嬴政面前,柔声道:“王上……请用。” 嬴政脸色透出不正常的殷红,眼神有些迷离,一双凤眼轻轻眯着,眸子上氤氲着淡淡的湿气,一看就是酒意上了头。 嬴政笑着打量了女子几眼,这才从女子手中接过酒杯,或许是接过酒杯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女子的手指尖儿,那红衣女子忽然惊讶的娇唤了一声“呀”,随即一脸绯红赧然,抿起嘴来,嘴角还挂着娇羞的笑容,将两只手收回来。 刘彻看着二人的动作,直觉自己也很高了,一股不快的烦躁袭上脑袋来,甚至脑袋里有一种宿醉才有的胀痛。 刘彻深吸了一口气,因为他的席位很靠后,也没人注意,刘彻站起身来,转身出了大堂也没有人知道。 刘彻出来,迎面就是凉丝丝的雨雪打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把燥热的酒气镇压住了,凉意吸进嗓子里,多少舒坦了一点儿。 耳边还听见里面劝酒和嬉笑的声音,刘彻顿觉心烦,抬步往远处去,这一会儿功夫,衣服就已经湿了一大片,刘彻进了回廊,淋不着雨雪,这才驻了足。 刘彻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也说不清楚是雪景还是雨景,心里回想着方才的事情,耳旁总觉得萦绕那首曲子,不禁咬住后牙,眯了一下眼睛。 他正出神,就听有些轻微的跫音声由远及近,很快那个身着黑色华袍的人就走了过来,脸上依旧透着醉意的殷红,衣口有些散乱。 嬴政笑道:“站在这里好雅兴啊,只不过,你这表情……像是要活生生吃了谁似的。” 第90章 蠢才 刘彻看着他醉意的表情,散乱的衣口,也不知自己出去这会儿功夫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绝技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对了。 嬴政仿佛看懂了他的表情,仍然笑眯眯着一双眼睛,眼里氤氲的湿气让眸子格外的晶亮。 嬴政盯着刘彻看了良久,见刘彻没动静啧了一下舌,慢慢走过去,靠在刘彻旁边,侧过头来,将头靠着他的肩膀。 笑道:“今日喝得多了些,招架不住劝酒,要按平日,谁来劝酒都没关系,但是唯独那个人呢……” 嬴政说着,抬起眼皮瞧了瞧刘彻的表情,果然黑的像锅底一样,又继续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刘彻听他轻轻叨念着,或许是因为酒气上头,嬴政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带着略略的沙哑,竟有一种撩人的感觉,像羽扇一样轻轻的扫在刘彻的心底。 只不过他若说的不是这几句郑风,或许刘彻此时的心境也不会如此的差劲。 刘彻拨开嬴政,面色没有起伏,淡淡的开口道:“王上醉了,今天的雨停不下来了,王上不如就在这里下榻。”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下榻?找些人来伺候寡人罢,那个……瑥澜就不错。” 刘彻侧眼看了他一下,嬴政终于忍不住,大笑了出来,靠着回廊的栏杆上,笑的直岔气儿。 嬴政笑完了,这才又道:“你也看到了,你也听到了,或许你也想到了,唱着郑风的女子……刘彻,你想的没错,他是扶苏的生母。” 其实刘彻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他没想到亲口听嬴政告诉自己,自己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快的,不快与嬴政的坦直。 嬴政靠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刘彻站在他一边儿,水珠儿顺着回廊的沿子滴答下来,掉在嬴政的肩膀上,顿时阴湿了一片。 刘彻下意识的抬起手来,用胳膊将水珠儿挡住。 嬴政将他顺理成章的动作看在眼里,眼底下终于露出一丝的笑容,合上眼睛,似乎因为不胜酒力,就要在这里睡下,却慢慢吞吞的道:“我亦有些记不清楚了……她叫瑥澜,唱郑风,却非郑国人,郑国已经被韩灭了百年,哪还来的郑国人?其实这只不过掩饰罢了。瑥澜是韩王的王女,因为韩王害怕秦国对东诸侯的施压,消耗秦国的国库和人力的蠢办法……” 他说到这里,刘彻熟读史书,早就立刻醒悟了,韩国弱小,害怕秦王会把韩国第一个消灭,就想出了派送水利人士到秦国,帮助秦国修建渠道的办法,实则是消耗秦国的人力和无力,妄想通过这个办法,使得秦国无暇顾及打仗。 不过这真的无疑是个蠢办法,当年的嬴政虽然年轻,但是也欣然接受了这个水利专家,毕竟韩国的水利发达,而开发水利,对于秦国的民生来说非常的重要,这也促成了后世著名的一条渠道,郑国渠。 郑国渠并非是郑国人修建的渠道,而是因为修建的水利人士叫郑国,郑国是韩人,被韩王派送到秦国来,名为帮助秦国修渠道,其实是个卧底的存在。 嬴政轻笑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道:“你道韩王只想到派郑国来修渠道么?自然还有……献美人过来,想要昏君智。瑥澜能说、会道,长相可人,举止温柔,更识大体,能懂得韩人的为难,请命就来到了秦国,自称是郑国后裔作为掩护。” 刘彻静静的听他说着,半响才开口道:“听你这么说……当年是不是真的喜欢瑥澜?” 嬴政又啧了一下舌,抬眼去看刘彻,刘彻突然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么,你一着急,就会不自觉的咋舌,就像刚才,现在也是……若不是真的喜欢她,如何会在长子出生的时候,用‘扶苏’这个名字?” 嬴政皱起眉,完全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猛地站起来,他虽然比刘彻矮了许多,也瘦弱了许多,但是却一把抓住刘彻的衣襟,将对方拽过来,眼睛眯起来,咬着牙道:“你这个蠢才……你说的对,咋舌确实是我在急躁,但你知道我急躁些什么?难道是急躁这个瑥澜?像个不懂事的顽童一样想要被第二次愚弄?刘彻,你这个蠢才。” 刘彻听他说自己两次蠢才,又看到一贯冷静沉稳的嬴政突然露出这样暴躁的一面,不禁有些惊讶,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有一种答案呼之欲出。 刘彻突然伸手揽住嬴政的后腰,两个人本身离得很近,这样更是紧紧的贴在一起,刘彻笑道:“难不成,你是不想让我误解?” 嬴政的喉头应声快速滑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却被刘彻忽然托住了后脑,迫使他仰起头来,下一刻嘴唇就被刘彻含住了。 刘彻的亲吻非常的霸道急切,只是描摹了一下嬴政的唇线,趁着嬴政还在怔愣的当口,伸舌挑开了嬴政的牙关,狠狠的舔吻着嬴政的唇舌。 唇缝里露出一丝的呻吟声,嬴政被他吻的腰身一软,差点儿栽在地上,刘彻紧紧捏着他的腰,虽然这样扶着让他不至于跌倒,但是刘彻发烫的手掌,隔着衣服贴着他的腰线,让嬴政突然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酸麻的感觉直冲上头顶来。 嬴政起初还怕有人路过,虽然这个府邸下人不多,但是这里是回廊,也不偏僻,万一有人走过,这种样子必然会被成蛟知道。 只不过嬴政全身发烫,脑子里晕晕沉沉的,或许是酒意熏了上来,让他无暇顾及,双手从紧紧抓住刘彻的衣襟,慢慢的变得无力,再也抓不住,瘫软的垂下来。 一吻作罢,刘彻有亲了亲嬴政的耳朵根,笑道:“怎么,站不住了?” 嬴政确实腰软腿软,被刘彻扶着才没跌倒,狠狠的瞪了刘彻一眼。 嬴政出来的时候,已经知会过了,说是不胜酒力,成蛟想让瑥澜带嬴政去休息,只不过嬴政拒绝了,成蛟也不明白,为何嬴政前后的变化这么大,之前还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瑥澜,只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对瑥澜爱答不理的。 刘彻和嬴政进了成蛟特意吩咐人收拾好的房间,嬴政脑子有些晕沉,进去就和衣躺在了榻上。 刘彻走过去,替他脱下外衣,道:“你若是醉得厉害,就睡一会儿,下午我叫你起来。” 嬴政只是眯着眼睛瞧着榻顶,道:“当年我还没有势力,处处受制于吕不韦,太后只知道放荡,也不会去管朝政,他们都拿我当个摆设……这个时候,来的真是时候,瑥澜出现了,一个落寞贵胄,命苦伶仃,不能不以讴者为生,她聪明,善解人意,知道听别人说话,知道别人喜欢听什么。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知交,其实……你知道么,这是一个愚弄。” 嬴政说到最后,已经变成咬住了后牙,那声音低沉,似乎饱含了耻辱。 嬴政冷笑道:“她还当我是个不懂世事的孩童,我想要碾死她,不过是举手的功夫。” 他正说着,刘彻也翻身上床,将嬴政压在身下,手摸上了嬴政的腰线。 嬴政一哆嗦,被突入其来的酥麻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刘彻低下头去,亲吻着嬴政衣口露出来的颈子,道:“虽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这个人小心眼儿,一听你提起那个女子,就莫名的火大。” 嬴政听了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手一摊,也不动晃,只是拿眼笑眯眯的瞧着刘彻。 刘彻看着他的眼神,呼吸一下就粗重起来,眼神一沉,笑道:“既然你不想睡一会儿,那正好。” 嬴政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的,酒意放大了快感,让他全身发热,刘彻将自己来回的摆弄,在自己身上纾解,只不过仍然怕伤了嬴政,依旧忍着没有进去罢了。 天还没有黑,刚过了中午,嬴政怕有人听到,狠狠的捂着嘴,痉挛着,任由刘彻的摆布。 嬴政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睡过去了,一睁眼天已经要黑了,外面的雨已经变成了雪,扑在地上薄薄的一层雪白。 嬴政躺在床榻上,因为被肆意的摆弄,身子有些酸软,让他全身发懒,不想动弹。 自己的身上是干爽的,而且只着了里衣,身上盖着被子,想必是被刘彻已经清理过了。 嬴政望着床榻顶发了一会儿呆,此刻的酒气已经醒了,忽然记起自己中午的失态,不禁有些懊恼,也不知只怎么就会对刘彻说出哪种话来,以后岂不是要被时时刻刻提起,当做笑柄了去? 嬴政正在发呆,就听有人敲门,嬴政还以为是刘彻,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女子,正是瑥澜无疑了。 瑥澜已经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裙衫,莲步款款的走过来,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木盘子里是一碗汤。 瑥澜见到嬴政,羞赧的垂头一笑,双手托着木盘,慢慢的往这边走,走到跟前跪下来,将托盘放在木案之上,取过小碗,擎到嬴政面前,柔声道:“王上,请用醒酒汤。” 嬴政看着她羞赧的模样,用羞赧和可怜当做外衣,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瑥澜不知他笑什么,更是羞赧的红了脸,不见嬴政接过汤碗,又柔声道:“王上,请王上用醒酒汤。” 嬴政仍然没接过去,道:“寡人酒已经醒了,你放在一边儿罢。” 瑥澜应了一声,将醒酒汤放在一边上,道:“王上,公子请问王上有什么缺的少的,好差人准备,送过来。” 嬴政态度很冷淡,道:“寡人只在这里住一个晚上,明日就走,让成蛟不必费心了。” 瑥澜不知道为何嬴政突然对自己改变了态度,她只身从韩国来到秦国,为了完成父亲的大任,不惜任何代价,瑥澜认为,这是一个王女的责任。 然后瑥澜也是从小金枝玉叶,被人捧着长大的,就算来到秦国,成蛟也被自己迷的晕头转向,何曾受过如此的冷遇,当即有些委屈,多日以来,身在异乡的无助感又袭上来,都凑合在一起,让她觉得更是委屈。 瑥澜起身走出去的时候,刘彻正好往这边来,看见对方从嬴政的屋子里出来,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有些不快。 想着这个韩女不知又来做什么,八成是谄媚巴结,还能有什么好事儿不成了。 刘彻将表情掩饰起来,瑥澜走得急,正好摔在了刘彻旁边,刘彻想了一下,也不能眼不斜视的就走过去,毕竟郑国修渠道之前,瑥澜的这种身份若是被揭穿,肯定会郑国渠的修建。 于是刘彻将瑥澜扶了起来,挂了一层不达眼底的笑容,道:“姑娘没事儿罢?” 哪知道瑥澜却立时啪啪的掉下眼泪来,刘彻心想着,难不成嬴政和她撕破脸皮了?又觉得不可能,郑国渠的重要性非常之大,影响了今后一百的水利,嬴政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可能和她撕破脸皮。 刘彻想不到为何瑥澜会哭的如此委屈,装作一脸关心,出言试探道:“姑娘怎么了?为何如此伤心?” 温浪被他一问,脸上有些不自然,忽然瞪眼道:“我怎么关你什么事,这是你能管得么!” 她说罢,猛地一跺脚,转身就跑走了。 刘彻被她骂的稀里糊涂,其实是刘彻根本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瑥澜只觉在只身在异乡非常无助,又觉得被嬴政“欺辱”了,委屈的要命,这个时候有一个身量高大,形容俊逸,而且语气温柔的男子去关心她,瑥澜正好是怀春的年纪,心里一下子又是娇羞,又是凄苦,什么味道都齐全了。 刘彻也没想真的关心她,没问出来也就作罢了,当即转身进了屋子。 嬴政瞧他进来,笑道:“外面响声够大的。” 刘彻知道他肯定是听见瑥澜骂自己的那声了,抖了抖身上落得雪,走过去,掀起被子,将自己凉冰冰的手钻进嬴政的里衣内,放在他的腰间滑动。 嬴政被他凉的一个激灵,腰身下意识的弹了一下,把刘彻的手拨出去。 刘彻笑道:“我瞧她没一点儿好,长的也不好,又没有教养……最重要的是,还是我最懂得你的心思。”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我说过,最懂君王心思的人,要么荣华富贵,要么就离死不远了。” 刘彻笑着亲了一下他的嘴唇,道:“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有人摸透了帝王的心思,那还了得?只是,人活百年,站在这天地之间,越是站的高,反而越是觉得孤单,不管几辈子,你注定要有我作陪的。” 嬴政轻笑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话十分不屑,却不去反驳他。 第二天一早,大雪已经停了,外面的道路虽然有些泥泞湿滑,但是嬴政吩咐起驾,成蛟恭恭敬敬的把嬴政送出了老远。 吕不韦已经听说了嬴政去看望成蛟,并且在成蛟的府邸住了一晚,心里有些着急,他还当嬴政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所以就怕嬴政不懂得局势,贸然的心软放了成蛟,那样他吕不韦的权利就会受到很大的威胁。 吕不韦想要找嬴政谈谈,只不过嬴政却不给他机会,吕不韦几次去找嬴政,都被侍从告之,王上带着伴读蒙恬和甘罗,出宫去玩了。 吕不韦找不到嬴政,也只能作罢,心想着嬴政果然是个半大的孩子,根本不能成大器。 没过两天,咸阳城郊的府邸送过来几名侍女,说是送给王上的,其中自然有瑥澜。 嬴政看着送来的簿册名单,禁不住冷笑了一声,道:“这个瑥澜,还真是死缠烂打。” 刘彻道:“你若是不想看到她,把她遣到偏僻的地方就好。” 嬴政摆了一下手,笑道:“这也是弟弟的一片好意,寡人怎么能如此暴殄天物……既然瑥澜知书达理,又温柔娴淑,不如,就让她到太后跟前去伺候。” 刘彻听他这么说,险些笑出来,瑥澜是个自命清高的王女,而太后却是个不甘寂寞的,若是让瑥澜去服侍太后,恐怕会让她觉得更加委屈罢。 嬴政当即拿起木案上的毛笔,在簿册上批示了一下,瑥澜拨到夏宫给赵姬使唤,小童赵高拿了嬴政批好的簿册就去出去吩咐了。 祭典之前,吕不韦终于安排好兵马,蒙武随同王翦一起出征,攻打韩国,没有多久就传来捷报消息,军队大捷,攻下了韩国将近十座城池。 吕不韦发诏书犒赏了军队,令军队继续攻韩,给东诸国施加压力,与此同时,提出了“义兵”的见解。 诏令发出之后,才有人拿了已经实施的诏书来给嬴政过目,这个秦国,俨然就是吕不韦的秦国。 嬴政却不生气,老秦人都觉得这个新君太没脾气了些,老秦人都是硬骨气的人,如果受了这样的气,怎么也要有点动静,都说嬴政根本不像个秦人。 只不过嬴政却不着急,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吕不韦的嚣张,让他对自己慢慢减低戒备。 大典这天又下了雪,鹅毛般的大雪,王城北面,太庙前的一条道儿被宫人清扫的干干净净,等候着年轻的秦王和诸位大臣前来。 嬴政一身象征着权力地位的黑色宽袍,腰间别着一把青铜剑,坐在车驾之上,缁车辚辚而来,在太庙前停下。 嬴政站起身来,众臣已经分列在太庙两侧,见到秦王的车驾,立时矮身跪下,山呼“参见我王”。 嬴政站在缁车之上,一手扶着伞柱,眼睛里隐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语气却很镇定淡然,道:“各位不必多礼,起身罢。” 刘彻伸手扶着嬴政从车上下来,众人这才起身。 嬴政扫了一眼太庙前的众人,果然没有看见吕不韦,这是早就料到的,吕不韦位高权重,又仗着自己是仲父,慢慢开始托大,凡是这种庆典,往往都会比嬴政这个秦王来的还要晚。 嬴政像是不经意的问道:“仲父何在啊?” 他一说完众人面面相觑,也没人敢接话,整这个时候,远处一辆马车来了,车上的人正是吕不韦无疑了。 第91章 豹符、卫尉 嬴政看着吕不韦姗姗来迟的样子,脸上也不显示出着恼之色。 吕不韦的车近前,吕不韦步下车,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道:“参见我王,老臣来迟了。” 嬴政上前去将他扶起来,笑道:“仲父不必如此大礼,仲父整日为大事操劳,来迟了一时半刻,没人会怪罪你的。” 吕不韦笑了起来,笑声里颇为志得意满。 刘彻站在后面瞧着,不禁心里也笑了两声,大难当头还不知道,吕不韦果然是志得意满,所以太放松警惕了。 太庙在王城北面,这个位置正可以避开王城的众多守卫,每年的庆典都是如何准备的庄重隆重,卫尉必然没有防备,不会在守卫上下功夫。 吕不韦一回身就看到了成蛟,立时心里一突,瞥了一眼旁边的嬴政,成蛟能来参加祭典,一定是嬴政的授意,不然谁也不敢把一个软禁的公子放出来。 成蛟见吕不韦在看自己,心里捏了一把汗,他知道吕不韦把自己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就算自己巴结上了嬴政,如果在吕不韦的忌惮下,也没办法翻身。 众人都到齐了,嬴政步上太庙的台阶,由太庙令主持,流程非常的繁琐,一下来已经将近了正午。 嬴政等祭典完成之后,笑道:“今日寡人高兴,大家也不忙散,寡人已经吩咐准备下了酒席。” 他说着一招手,小童应了一声,就走远了,很快一水儿的侍女和内侍,端着各样的瓜果酱肉,还有人搬着木案软垫鱼贯而来。 不消一会儿工夫,宴席已经在太秒前安置好了。 太庙令面上有难色,偷偷走到吕不韦身旁,道:“丞相,您看这……王上这不太好罢!太庙如此尊严庄重,却……” “哎。”吕不韦抬手制止了太庙令接下去的话,笑道:“王上还是个孩子,识大体,只不过好玩耍,酒席在哪里吃不是吃,太庙令就不必多说了,王上欢心就好了。” 太庙令叹气的摇了摇头,道:“丞相也太顺着往上了。” 吕不韦装出一副慈爱温和的模样,没有再说话。 嬴政等宫人将酒席安置妥当,当即一展宽袖,在上手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刘彻走过去,站在嬴政身后,一切都按照嬴政的想法进行着,吕不韦似乎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卫尉也没有任何的警觉,刘彻也是见过大仗势的人,然而这次的主角轮到了嬴政,刘彻就止不住的替他担心,仿佛比自己夺兵权还要紧张似的。 刘彻的手,慢慢的,极其缓慢的抬了起来,放在自己腰间的佩剑上。 嬴政坐着,朝向吕不韦,笑道:“仲父请坐。” 吕不韦瞧他恭恭敬敬的请自己坐,当即心里又开始自满,完全没想到宴没好宴。 众人谢了王上恩典,这才纷纷落座,很快就有讴者过来助兴,在太庙之前也不能过于放纵,都是一些比较庄重的曲子。 成蛟看了半天过来伺候的侍女,唯独不见瑥澜,心里一琢磨,没准儿嬴政是假正经,在自己府邸的时候不是对瑥澜没意思,而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都把瑥澜送过来了,哪还能让她做一个宫女,还不立刻收入囊中? 成蛟当即面上有些笑意,心想着,嬴政的身边有自己的人,美色当前,还怕自己翻不了身么。 成蛟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时候瑥澜已经在出宫的路上了,嬴政亲笔御批,拨瑥澜去梁山的夏宫伺候王太后。 嬴政亲自拿起酒杯来,起身到其他席前去敬酒,第一桌敬的自然是吕不韦。 嬴政笑道:“仲父为国家大事操劳了,寡人无德无能,年纪又轻,帮不上仲父的忙,实在是惭愧以及,来,仲父饮下这杯。” 吕不韦听着嬴政的话,极为的受用,他要的就是嬴政的无能,这样自己才能够把持住朝政,吕不韦并非想要改天换地,他只想要手握政权的感觉,所以他就希望嬴政一直好玩下去。 吕不韦赶紧端起酒杯来,笑着一饮而尽,道:“王上严重了,王上年纪还轻,已经仪表堂堂谈吐有度,将来不可限量。” 嬴政眯起眼来,喉头里“呵呵”一笑,道:“成您吉言,不可限量好啊……来来,仲父快坐下来。” 嬴政说完了,和吕不韦客套了一会儿,就往成蛟的席前去了。 成蛟见嬴政来,有些受宠若惊,心想着一定是瑥澜的美色管用了。 成蛟不比吕不韦的托大,嬴政还没走过来,就马上站了起来,先想嬴政敬酒,道:“罪臣请王上满饮此杯。” 嬴政淡淡一笑,也没推辞,立刻将酒杯里的就一饮而尽,脸上马上扶起来浅浅的殷红,似乎已经喝多了,不胜酒力。 嬴政笑道:“成蛟啊,今天这个场面,还隆重么?” 成蛟赶紧点头,道:“隆重,隆重,罪臣有些时候没见过这种盛大的场面了。”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那必然比你的府邸要盛大的多。” 成蛟讪讪地道:“罪臣如何敢和王上比。” 嬴政道:“一会儿还有助兴的,弟弟你可要仔细的看……” 他这么一说,成蛟暗暗觉得有些什么不妙,但是嬴政不给他思索的机会,立刻又笑道:“你……你送来的人不错,寡人很是欢心,你也算有心了。” 他说罢,踉踉跄跄的转身走了。 成蛟听着他这句,顿时放下心来,看着嬴政因为醉酒而踉跄的步子,不禁冷笑了起来。 刘彻赶紧借机会扶上去,轻声道:“你去招惹成蛟做什么,刚才吓我一跳。” 嬴政装作醉酒,将身子的力气靠在刘彻身上,轻声笑道:“我就是要吓破成蛟的胆子。” 刘彻无奈的摇了摇头,嬴政又道:“蒙恬的散兵准的怎么样了。” 刘彻也轻声道:“我今天早上和蒙恬碰过一面,已经调齐了一万散兵,全是国狱监狱的守卫兵,因为怕去调官员的守卫兵会被吕不韦知道,就没有轻举妄动,一万兵,也足够吓唬人的了。蒙恬带着兵已经埋伏好了,太庙这地方只是中看,从来没有在这里部署过大守卫的。” 嬴政点了点头,笑道:“蒙恬这小子,还挺有能耐的。” 刘彻笑道:“大小就是将才。” 嬴政靠在他身上,懒洋洋的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刘彻心里一下绷紧了那根弦,嬴政马上就要动手了,能不能夺下豹符,能不能镇住成蛟,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刘彻扶着他回到席前,扶着嬴政坐下来。 吕不韦一脸关心的过来,道:“王上是不是醉了,快扶王上去休息。” 嬴政却突然睁开眼睛,笑道:“不忙,不忙,丞相也继续喝,好戏才刚来。” “好戏?” 吕不韦心里“腾腾”一跳,吓得面无人色,不过这时候正好一众讴者鱼贯而入,开始跳舞助兴,吕不韦看着讴者,脸色才渐渐恢复过来,心想着原来说的好戏是这个,真是要吓死人了。 歌女翩然起舞,众人看得有说有笑,气氛已经完全活络了起来。 吕不韦回到席间,他是谨慎的个性,越想越觉得心发凉,当即招过卫尉来,卫尉已经吃酒吃的醉了,脸上红彤彤的一片,走路都打晃儿。 吕不韦刚想让他去加强一下守卫,这个时候就听一阵跫音大震。 跫音整齐有素,一阵阵就向这边扑来。 卫尉是宫中的统领,自然也知道这脚步声是什么,当即吓得六神无主,转头对吕不韦道:“丞相为何调兵?” 吕不韦克制着赏他一个大耳勺儿的冲动,才咬牙千尺的道:“老夫没有调兵。” 卫尉一惊,赶紧道:“保护王上和丞相!” 嬴政一直闭着眼附在案上浅眠,听见卫尉的喊声,突然睁开了眼睛,迷蒙着水汽的眼睛里,哪还有一丝的困倦和醉意,掸了掸袖袍,长身而起。 嬴政突然站起来,让众人的声响一下就熄灭了,大家都不知道嬴政这是要干什么。 嬴政绕过木案,一步步的走下太庙的台阶,跫音由远而近,正是蒙恬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后面跟着一队兵马,从太庙的正面疾驰而来。 吕不韦见识蒙恬,立时瞪眼喝道:“在王上面前跑马,蒙恬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么!” 蒙恬到了跟前,翻身下马,后面的兵士们也翻身下马,蒙恬上前,戎装发出轻微的响动,已经跪下身来,道:“臣蒙恬,奉命前来!” 吕不韦一听“奉命”二字,登时一阵天旋地转,一把老骨头差点禁不住折腾。 众人一听,有恐慌的,有着急的,有事不关己的,脸上都是精彩纷呈。 成蛟看着这场面,当即心里一阵猛跳,原来嬴政说的就是这件事,当即往后缩了缩,看起来嬴政是要针对吕不韦,自己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万一惹一身骚就惨了。 吕不韦先是脸色煞白,随即扫了一眼蒙恬的人数,镇定下来,呵呵笑道:“王上,这是什么意思?太庙之前岂容闲杂人等放肆?” 嬴政眼睛都不看吕不韦一眼,笑道:“蒙恬如何是闲杂人等?他是仲父为寡人亲点的伴读,是寡人的心腹之臣。” 嬴政看了一眼吕不韦不屑的脸色,慢条条的继续道:“仲父眼光独到,蒙恬确实有勇有谋,而且忠心恳恳。” 说着一招手,蒙恬立刻翻身上面,围着太庙策马而驰,同时将青铜宽背佩剑一招,太庙的四面八方突然跫音大震,一队队的兵马突然出现,立时将太庙都团团围了起来。 吕不韦左右一看,这个时候,踩没了先前的不屑,但是又让自己强自镇定下来,冷笑着看着嬴政,道:“老夫虽然愚钝,但是也记得秦法,百人听将领,千人凭虎符,如今这里的人数成千上万,老夫和太后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拿出虎符和印信调兵遣将了!” 吕不韦这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众人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酒意都已经醒了,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嬴政却吃吃笑起来,道:“仲父虽然熟读秦法,但是不知变通,如何能当得起秦国的大任?实在是太过失职了!” 他说着,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慢悠悠的道:“虎符可以调驻兵,这是三岁的娃娃都知道的道理……但是丞相,有几种兵,不在驻兵的范围之内。” 吕不韦神情立变,一把老骨头有些颤巍巍的,他去看这些兵马,确实不像是驻兵,没有驻兵的整齐划一,虽然头穿上了统一的戎装,但是不如驻兵的训练有素。 嬴政这个时候继续道:“这些可都是咸阳周围的散兵,不需要奉虎符,就可以调动,难道丞相不知?” 虽然只是散兵,但是一看就知道,一万人之多,这里已经被团团围住,太庙和王城有一段距离,远水救不了近火,根本就是大势已去,吕不韦顿时手脚冰凉,身子踉跄了一下。 这个时候纲成君蔡泽忽然出列,朗声道:“王上这是什么意思,先王去世之前已经吩咐丞相监国,在王上加冠之前,虎符由丞相和太后掌管,就算王上想要立刻掌管虎符,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吕不韦听蔡泽给自己撑腰,立时来了底气,心想着平时没有白拉拢蔡泽。 其实蔡泽也不是因为吕不韦的拉拢,而且他说的是事实,嬴政现在夺兵权,确实名不正言不顺。 嬴政冷笑了一声,一双凤眼里满是势在必得的光华,按理说蔡泽也是经历过朝政起起伏伏的人,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但是听到嬴政的这一声笑,顿时有点头皮发麻,后脊梁一阵阵的冒冷气。 嬴政笑道:“谁说寡人要夺虎符?在你纲成君的眼里,寡人就这么不济么?纲成君,寡人问你,你要上佩戴的是什么?” 蔡泽抬着下巴道:“是先王赐予的宝剑。” 嬴政道:“寡人也听说了呢,纲成君是殿前带剑,一口御赐宝剑就算遇到寡人也可以不解。纲成君……先王赐你宝剑,就是让你这样对寡人说话的么!” 蔡泽吓得一哆嗦,并不是被嬴政的喝问吓得,而是被他透露出来的气势,蔡泽天不怕地不怕,头一次有点儿腿肚子转筋。 嬴政看他老脸发白的样子,又是一阵冷笑,道:“蔡泽你糊涂啊,寡人有说过是要夺虎符么?寡人要的,不是虎符,而是想让丞相,把豹符归还寡人。” 他这一句话一落,众人一时间一阵喧哗,在这里的人都是秦国众臣还有特意来参加庆典的诸侯,自然知道豹符的重要性,乍一听吕不韦竟然握住豹符不放,纷纷都看向吕不韦,吕不韦的脸已经铁青。 嬴政等众人的喧哗平息了,才笑道:“纲成君,寡人想要握住寡人自己的安慰,这一点,很过分么?寡人今日迫于无奈,只能出此下策要回豹符,很过分么?哪一个王上,想要自己的卧榻之旁,站着旁人的兵,这些都很过分么?” 蔡泽以口才著称,此时却已经无话,直后悔自己站出来替吕不韦出头,一张老脸都丢光了。 蔡泽一咬牙,拱手道:“老臣错怪了王上,请王上降罪。” 嬴政反而亲手托起蔡泽,道:“纲成君,不知者无罪,方才寡人的话也有些重了,你是多少代的老臣,你的忠心,寡人岂能不知道。” 他一说完,纲成君眼眶竟然有些发酸,道:“老臣……惭愧啊!” 吕不韦眼见这个情形,自己反而变成了两面不讨好的奸臣,脸色越来越黑,他心里千回百转,吕不韦的名字在众人心里都是谦和温和的形象,从吕不韦来到秦国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彬彬有礼的君子,今天这一切的表象都要毁于一旦,吕不韦岂能不着急。 吕不韦干笑了一声,道:“原来王上是为了这点儿小事,王上如果早说,老臣怎么能不给……其实豹符放在老臣手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老臣忙糊涂了,一时忘了交还给王上,老臣真是该死,请王上降罪。” 他说着,走到嬴政面前,跪下来,从袖中拿出豹符,双手擎着举起来,道:“请王上收回豹符。” 嬴政站在当地,少年人的身量此时已经慢慢拉长了,吕不韦又跪着,这让嬴政显得分外的高大。 嬴政垂着眼瞧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慢慢伸起手来,将豹符一把扣住,从吕不韦的手上拿起来。 众人看着嬴政的举动,心中不免一阵唏嘘,吕不韦一党的眼里看来,原来是小瞧了这个年轻的君王。 而在老秦人眼里,这派头,这气势,这举动,才是真真正正的秦人! 吕不韦手上一空,豹符已经被拿走了,他还保持着擎着的姿势,心里一下也空落了,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往后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嬴政手上托着豹符,站在空场的正中间,看着依然垂首跪在自己面前的吕不韦,淡淡的道:“嫪毐何在。” 刘彻乍听嬴政叫自己,赶紧上前去,道:“臣在。” 嬴政看着刘彻,这时候眼底才有点真正的笑意,将豹符一抬,道:“着嫪毐为咸阳宫卫尉,掌管豹符。 第92章 杀伐果断 刘彻听着嬴政笑眯眯的话,不禁抬起眼来,此时的嬴政也正低头瞧着他。 刘彻丝毫都没有迟疑,欠起身来,双手擎过豹符,道:“谢我王器重。” 吕不韦一踉跄,差点摔倒,惊愕的看着刘彻,他没想到,前些日子还在和自己讨官位表忠心的刘彻,竟然是嬴政这一波的。 卫尉掌管王城的护卫,这个官职虽然不如何了不起,但是却必然是秦王的心腹无疑,谁能把自己的安慰交给一个不被信任的人呢? 吕不韦脸上霎时没了血色,他想着,这样看来,刘彻早就投靠了嬴政,反而跟自己面前装假,那自己对他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嬴政听了去。 吕不韦恨得牙根直痒痒,却不能说话,眼瞧着刘彻接过豹符。 一场酒席变成了夺权,是众人始料不及的,更让众人始料不及的是嬴政的果断,一行一言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未脱稚气,反而是杀伐果断的,带着浓浓的君王气息。 老秦人们不得不重新开始认识这个年轻的君王。而一直缩在后面的成蛟也被吓了一跳,他从没想过这个一直养在赵国的兄长,竟然如此的厉害,禁不住抹了抹额角上的汗。 吕不韦等散了酒席,有些坐不住了,当即让人备马,带着一身被吓的冷汗,就急匆匆的出了咸阳,往梁山的夏宫赶去了。 赵姬在夏宫调养,身边虽然没有嫪毐,但是有另外一个侍从跟着,是吕不韦为了摆脱赵姬,亲自进献的,名叫冷齐。 瑥澜被送来夏宫的时候,赵姬正在前殿和冷齐欢好,瑥澜自命是韩王之女,多少有点自尊和自傲,看见这样羞耻的一幕,当即吓得都哭了。 赵姬嫌她坏了气氛,不快的将她捻到小厨房去干活计,眼不见心不烦。 自从赵姬到了夏宫,就和这个叫冷齐的人日日在一起,冷齐知道讨她欢喜,最重要是能说会道,把赵姬哄得团团转。 霍玥过来禀报承想到了,只是刚到了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的阵阵笑骂声,简直不堪入耳,霍玥自然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不好进去打扰,只好去回禀丞相。 吕不韦听说要让自己等,当即脸色就耷拉下来了,嬴政给自己气受,到了这里还要等,也不管什么,大踏步就走了进去。 吕不韦挥开拦着他的侍女,立时就听见内室的响动,当即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赵姬这才看过去,也不从榻上起身,衣服挂在肩膀上,就支着头瞧吕不韦,笑道:“我还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原来是丞相来了,今儿刮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吹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吕不韦在嬴政面前受气,此时又听赵姬把自己和奴才比作一团,于是黑着一张脸,也不能冲赵姬发火,只好对冷齐喝道:“滚出去。” 冷齐是吕不韦的门客,自然害怕吕不韦,当即抱着衣服要跑,赵姬将他一把拽住,两个人又在榻上翻滚一阵,赵姬声声呻吟,笑道:“这里我说了算,不叫你走,你就不能走。” 吕不韦被气的脸色从黑到白,沉声道:“老夫有国家大事要和太后禀报。” “哦……” 赵姬轻笑了一声,双手抱住冷齐的颈子,道:“那正好呢,冷齐前些日子还跟我说,也想做个管玩玩,有国家大事,叫他听听也不错。” 吕不韦听说冷齐管太后要官做,狠狠的瞪了一眼冷齐。 冷齐起初害怕吕不韦的威信,但是他又聪明,知道只要自己扒住太后,吕不韦不能把自己怎么样,毕竟太后也在监国,而且和嬴政的关系,比这个仲父要亲密。 冷齐就只当没敲见吕不韦的眼神。 吕不韦无可奈何,只能道:“几天前太庙祭典,太后因为在夏宫休养,所以没有参加,太后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姬被冷齐摸得舒服,一边哼唧,一边只是敷衍吕不韦,道:“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吕不韦道:“王上长大了,用一万散兵包围了太庙,让我交出豹符!” 冷齐听了顿时一颤,讨好赵姬的动作都停了。 但是赵姬不懂这些国家大事,道:“豹符是什么?” 吕不韦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不过当时秦异人死的时候,若是赵姬知道什么叫豹符,也不会让吕不韦把豹符拿走了。 吕不韦又道:“最让老夫生气的是,那个嫪毐!” 赵姬一听“嫪毐”两个字,突然来了精神,道:“嫪毐又怎么了?” 吕不韦道:“嫪毐吃里扒外,帮着王上夺了老夫的兵权,现在反倒封了咸阳宫卫尉。” 赵姬听了反而“咯咯”一笑,看起来很开心,道:“我就说我的眼光没错,这个嫪毐不光人长的好,体魄好,还有能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吕不韦真是不知和赵姬说什么好才是,急道:“太后!您想想看,如果王上真的开始着手掌管大局,您还能开心快活几日?等他亲政之后,谁还有胆子给您送什么礼物来?冷齐他敢在秦王的眼皮底下,服侍伺候太后么?这是连坐的罪过!” 冷齐被他这样一讲,立时从榻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打冷颤。 赵姬瞧着冷齐伟岸的身体一直打颤,不屑的将他踹翻,道:“什么东西,还不如嫪毐的十分之一强,一丁点儿事就给吓成这幅子尿样儿!” 吕不韦道:“难不成,太后有办法?” 赵姬笑道:“你就等好儿罢,还得叫我出马才行!” 吕不韦将信将疑,只不过赵姬不给他透露是什么办法,吕不韦来一趟夏宫不比嬴政去蓝田大营这么近,当即也不能久留,就赶了回去。 吕不韦刚赶到咸阳,就接到了太后从夏宫送来的诏书…… 嬴政身边跟着蒙恬、蒙毅还有甘罗,正在武场里习武,这师父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抽空从前线返回报捷来的王翦。 王翦正在教导嬴政习武,旁边的蒙恬蒙毅和甘罗还都年纪不大,对王翦佩服的真是五体投地。 刘彻此时已经是咸阳宫卫尉,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做,尤其是刚上任的时候,需要全部调换宫内的守卫,要换成自己人,这样才能让嬴政放心。 刘彻忙了好几日,好不容易闲下来,听说嬴政在武场,就快步走过去。 刘彻已经换掉了侍卫的装束,一身卫尉将军的戎装,腰上挎着嬴政亲赐的青铜宝剑。 老远就听见蒙恬和蒙毅的声音,刘彻走过去,就见嬴政脱掉了繁琐的黑色外衣,穿着一件劲装,脸上有些微微的殷红,就算是入冬的天气,额头上也生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儿。 刘彻刚走过来,蒙恬眼睛尖,道:“王上,嫪毐大哥来了。” 刘彻过去像模像样的行了礼,嬴政看起来心情不错,笑道:“起罢,不必多礼。” 天气越来越冷了,风一吹直叫人打寒战,刘彻看着嬴政额头上的汗,从旁边的侍者擎着的托盘中拿过布巾,过来给嬴政擦了擦额头,道:“王上注意身体,不要吹病了。” 嬴政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心里一跳,不过旁边这些人心思都简单,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只觉刘彻是真心忠于嬴政的。 嬴政含糊的应了一声,正这时候,远处小童赵高急匆匆的跑过来,道:“王上,大事儿啊!” 小童给嬴政大约行了一个礼,道:“王上,刚刚夏宫传来诏书,叫王上和丞相,一同到梁山夏宫去呢,又说大事相商。” 嬴政一蹙眉,道:“听说是什么大事了么?” 小童道:“自然听说了!奴才收买了一个夏宫来的侍女,许她以后做女官,她告诉我啊,太后诏王上和丞相过去,是给一个叫冷齐的人封侯!” 嬴政心里一晃,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面上冷冷淡淡的,突然说道:“赵高,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许诺别人女官的,是寡人么?寡人为何不记得了。” 赵高一听,腿肚子一软,“噗通”跪下来,磕头道:“奴才再也不敢了。” 嬴政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即顿了一会儿,道:“你去回丞相,寡人还没有亲政,不接诏书,劳烦丞相跑一趟夏宫了。” 赵高刚刚被训斥,他是懂得嬴政的,越是口气淡淡的,事态就越是严重,赵高一直跟随着嬴政,自命是心服,一时就有些不可一世了,以为一个女官没什么大不了。 他岂知道自己往后的事情嬴政已经知晓了,赵高起初就是因为允诺这些小事,往后里才越来越胆大包天的。 赵高赶紧应了一声,连忙去丞相府禀报。 嬴政拿着布巾擦了擦脸上和脖颈上的汗,收敛了刚才脸上不快的表情,笑道:“寡人累了,今日就到这里罢,王翦将军多歇息几日,看看有什么需要带上的,只要是用的着的,只管去丞相府登记,休息够了,再回军中去。” 王翦跪下来谢恩,嬴政挥手,就让众人都散了。 等众人都走远了,嬴政这才慢悠悠的走台武场的台阶旁,竟然一矮身就这么席地坐了下来。 刘彻过去道:“地上凉,这是什么天气,也能坐在地上。” 嬴政摆手道:“我心里火大,凉点儿好。” 刘彻听他这么一说,干脆也一撂衣摆,挨着嬴政坐下来,其他侍者都离得很远,两个人就靠着肩膀。 过了好一会儿刘彻才道:“这个冷齐,想必不简单……” 嬴政冷笑了一声,眯起眼来,道:“有些事儿还真是注定了的,即使没有嫪毐,也会有其他人……太后发的诏书,大家都以为这个侯,我封定了,可是我偏偏不干。” 刘彻点头道:“如果封侯,必定会引起雍城之乱,必定要压下这个势头去才行。” 嬴政的眼中有意些森然,笑道:“老秦人都知我并不是个小娃娃了,可在太后心里依然以为我是个不懂事的娃娃,这一次,该让太后也清醒清醒了。” 嬴政说完了,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什么,道:“你去打听打听这个叫冷齐的人。” 刘彻道:“放心好了,我这就去。” 嬴政却拉住他的衣角,没让他起身,道:“不忙去,你刚闲下来,休息一日再去也无妨。” 刘彻听了忽然一笑,趁着侍者不注意,探头过去,在嬴政的嘴角上啃了一下,惊得嬴政睁大了眼睛。 刘彻捏了捏他的手背,笑道:“我又不累,先去查查这个叫冷齐的人,你若真体贴我,晚上帮我……” 他说着,抓住嬴政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下身上。 嬴政像是被火撩了一下缩回手来,瞪眼道:“不累就赶紧去。” 刘彻瞧着他的样子又笑了一阵,才挥了挥手,自己走远了。 刘彻的消息很快就回来了,这个冷齐是吕不韦的门客,投奔吕不韦之前,就在乡里是有名的无赖,因为头脑好使,别人拿他没法办。 后来被忍无可忍的赶出了乡里,冷齐没饭吃,听说丞相吕不韦在广招门客,就去试了试,没想到吕不韦一眼就相中了他,看他身材伟岸高大,而且巧舌如簧,能说会道,就打算让他去伺候太后。 冷齐替代了嫪毐,吕不韦让人随便检举了一个他的过失,不大不小的,死罪太重,一般罪名又太轻,最后就实行宫刑,送到太后宫里做侍者。 不过吕不韦送了不少银子,冷齐不可能真正的被施行宫刑。 自从冷齐随着太后到了夏宫,没有人能管着他们,两个人日日夜夜的欢好,在梁山,太后和假侍者有染,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两个人肆无忌惮,无论是殿里花园里,甚至在宫外面,已经被传得风风雨雨了。 只不过梁山的官员忌惮太后监国,什么也不敢说。 赵姬之前那日和吕不韦说的办法,其实就是想让冷齐接替吕不韦监国,这样一来有人监国,嬴政就不可能亲政。 赵姬想的太简单了,连吕不韦这个在商道和朝廷上打滚的人都被嬴政摆了一道,冷齐这种只会巧舌如簧的人,又如何能制得住嬴政呢? 况且嬴政的身边还有刘彻帮忙,在吕不韦在咸阳和夏宫折返的这短短几天时间,刘彻就已经将咸阳宫的部署全都换血一遍。 吕不韦虽然生气,但是也没辙,毕竟豹符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嬴政听着刘彻和自己说打听来的消息,冷笑了一声,手指一下一下的叩着木案,道:“好啊,这个冷齐还想要监国,真是好。” 刘彻道:“你打算怎么办?” 嬴政慢悠悠的道:“我以前想着,太后怎么样也是我的母亲,只要不太放肆,不要让整个秦国都没了颜面,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一马,但是……雍城之乱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大错特错,妇人之仁只能助长这些乱臣贼子的气焰。” 他说着,顿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道:“我要给太后一个惊喜瞧瞧。” 吕不韦赶到夏宫,和赵姬说了,嬴政不奉诏,赵姬先是生气,随即又是冷笑,道:“他不奉诏没关系,你盖章就行了,有了咱们俩人的印信,封侯就成了!” 吕不韦自然也不想盖张,谁想自己亲手封一侯和自己抢权利,吕不韦能做的也只是拖延几日。 赵姬见他拖拖拉拉的,但是大势已去,太后这个名头压下来,可不比他吕不韦的轻,吕不韦也没辙。 吕不韦拖了几日,不能再拖下去了,去找了赵姬,正要在诏书上盖上印信,霍玥却慌慌张张的闯进了大殿。 赵姬瞧见霍玥脸无血色的样子,嗤笑道:“做什么一副死人脸,好晦气。” 霍玥“噗通”跪在地上,吓得全身都在筛糠,磕磕巴巴的道:“太……太后……冷齐他……” 赵姬冷笑道:“大胆!现在要叫长信侯。” 霍玥被她打断,只能磕磕巴巴的重新说道:“太、太后……夏宫门前……门前挂着一具尸体……” 赵姬道:“谁这么大胆?” 反而是吕不韦听霍玥之前说“冷齐”,后面又说“尸体”,立马激动的拍案而起,道:“这具尸体是谁的?” “是……是……”霍玥脸上没有血色,道:“是长信侯的!” 赵姬惊得睁大眼睛,登时晕了过去,霍玥连忙喊来太医给赵姬医治。 赵姬悠悠醒来,挣扎着要过去看,霍玥没办法,把赵姬府上车驾去,往宫门口过去。 就见夏宫的大门上,果然挂了一具尸体,正是那前几日还嚣张的冷齐无疑了。 赵姬大叫了一声,一头栽下车驾又昏了过去。 吕不韦看到尸体也吓了一跳,随即心里一阵惊喜,冷齐死了,就不用封侯了,但是仔细一想,怕是嬴政下的手,他从没想过,嬴政的手能这么狠,就连自己也不敢下这个手,怕太后真的发脾气怪罪下来。 吕不韦心中一阵寒颤,一想起一直以来自己都小瞧了嬴政,更加的害怕起来。 赵姬从车上栽了下来,夏宫里顿时乱作一片,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嬴政耳朵里。 嬴政听了,只是冷笑了一声,道:“死了一个侍者罢了。” 第93章 赵姬撒泼 赵姬被侍女和侍卫连忙扶起,太医乱作一团,夏宫里一顿忙和,赵姬这才幽幽转醒。 赵姬醒来第一件事就抓着霍玥道:“那宫门前……宫门前的是谁!” 霍玥被赵姬一脸苍白乖戾的样子吓坏了,只是嗫嚅的磕头,什么也不敢说。 反而是吕不韦拉过旁边的太医,道:“给太后开点儿安神的方子,快点去。” 太医明白了吕不韦的意思,当即去开了个安神助眠的方子,赵姬喝下去才浑浑噩噩的睡了。 吕不韦见冷齐已经死了,虽然自己的权利暂时不会受到威胁,但是更大的威胁反而来了,那正是嬴政。 吕不韦从未想过,嬴政竟能下这么狠的手,不过吕不韦反过来一想,他敢杀了冷齐,赵姬一定会和他闹个不休,到时候嬴政无暇顾及,还是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吕不韦不在夏宫多耽搁,大致吩咐了一下,让太医多给赵姬请脉,开些安神的药方。 等吕不韦吩咐完了,他再不停留,让人备马车,很快出了夏宫,准备折返咸阳宫去。 赵姬睡了一觉,醒来以后又开始哭,霍玥没有办法,道:“太后,人死不能复生……太后看开些罢。” 赵姬把送来的药碗杂碎,喝道:“谁下的手!谁下的手!太不把我看在眼里了!去,我也连夜回咸阳。” 霍玥被她踢了一脚,登时掀翻在地,连忙爬起来,道:“太后,回咸阳去做什么?” 赵姬喝道:“自然是去问大王!” 霍玥一哆嗦,她也不敢说话,只能爬起来跑出去,吩咐备马车,太后准备回咸阳。 霍玥也不傻,这件事不是丞相出的手,那必然就是王上出的手,但是哪个人也不是她能惹的,太后不管不顾,自己也拦不住。 嬴政累了一天,吕不韦不在咸阳的这些日子,太后也不在咸阳,奏章都是送到嬴政这里批示的,不管是蒙骜还是蔡泽,或者那些老秦人们,都看到嬴政的手段。 他们本以为一个刚刚即位的新君,身边突然没了监国的丞相,必然要手忙脚乱一番,哪知道竟然如此井井有条。 不仅如此,好几封捷报嬴政也批阅了,往前线运送粮食补给,这些军机大事也做得井井有条。 嬴政在书房见过蔡泽和一帮老臣,处理完了事物,已经入了夜,小童赵高恭恭敬敬的过来,看见嬴政闭目养神,替他捶了捶肩膀,试探的轻声道:“王上,既然累了,正好也晚了,就歇息下罢。” 嬴政只是睁开了眼睛,并没有动晃,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卫尉呢,回来了么?” 小童道:“方才回来了,但是听说王上在书房和大臣们商量要务,就等了一会儿,然后又急匆匆的出去了。” “为的什么事?” 小童道:“这不清楚,走得太急,奴才没来得及问。” 嬴政语气淡淡的,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不以为然,道:“不知又出了什么事,谁又在闹幺蛾子。” 小童讨好的笑道:“谁闹幺蛾子能闹得过王上的掌心去么?不是奴才没见识,王上如此年轻,就把这帮子老臣给降服了,真是……” 嬴政轻轻冷笑了一声,道:“你的马屁省省罢。” 小童连忙收了笑意,赶紧点头。 这个时候有侍者通传说刘彻回来了,小童就趁机退了出去,王上召见卫尉的时候,不会让其他人在场,这已经成了惯例了。 刘彻一走进来,宫人就都退了出去。 刘彻一身戎装,额角上带着汗,似乎来去匆忙,走进来之后,很顺手的将嬴政的水一口喝干,抬眼瞧见嬴政眼底的微青,道:“这么晚了,还没睡下。” 嬴政扫了他一眼,道:“你不也出宫进宫的,禁夜还能出去进来的,也独数你一份了。” 刘彻脸色有些凝重,道:“刚刚吕不韦回了咸阳,还有冷齐的那件事儿……有人跟我说,太后几日前已经离开了梁山夏宫,正连夜往咸阳赶呢,怕是……” 嬴政笑了一声,道:“怕是什么?太后还能找我来撒泼。” 刘彻听他这句,登时就笑了,道:“太后准找你来撒泼。” 嬴政道:“撒泼也没什么的,反正是一个内侍,死了一个,做儿子的孝顺,多给他拨十个,总可以了罢?太后还能说什么,说冷齐不只是个内侍?” 刘彻道:“确实是这样,吕不韦怕太后和他翻脸,你倒不怕。” 嬴政长身而起,掸了掸衣裳,撩了刘彻一眼,道:“翻脸和雍城之乱,你选哪个?” “对了。”刘彻道:“李斯被吕不韦派去管粮仓了,前些还来托我,一副酸溜溜的口气,问王上还认不认识他了。”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还没到他安天下的时候,让他在粮仓多待会儿,抱负积压的多了,这样才好发挥。” 刘彻笑了一声,忽然走过去,按住嬴政的肩膀,嬴政没有防备,被按得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后面的墙上。 刘彻低头在他嘴唇上轻轻的咬了一下,俯下身,在他的耳边呵了一口热气,笑道:“你说的对,积压的是有点儿多了……” 嬴政的耳朵被热气一嘘,有点麻痒的感觉,两个人各自忙于正事,好几日都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了,嬴政被他这样暧昧的呵气,弄的身子下意识的一哆嗦。 嬴政被他弄的身子发软,忙于正事又有些疲惫,更是站不住,刘彻见他的反应,将他抄手抱起来。 嬴政惊了一跳,刘彻已经抱着他进了书房的内室,嬴政每次见到他的那个物什,都会觉得心悸一下,能把赵姬迷的神魂颠倒,必然是有真本事的,嬴政看着那话,都会觉得身子莫名的发紧,一股股的酥麻涌上来。 还好刘彻并不想伤着他,两个人只是互相纾解一番,但是纵使不真的进入,嬴政每次也都是被折腾的昏睡过去,刘彻才算舒坦了。 嬴政迷迷糊糊的昏睡的时候还在想,若往后若真的进入了后面,那还了得? 嬴政被折腾的全身都酸疼,身子像脱力了一样,软软的提不上劲儿来,他的眼皮很重,耳边有些嘈杂,不知谁在说话。 外面小童一喊,刘彻就醒了,刘彻猛地坐起来,昨日两个人就在书房的内室睡了,小童还以为王上又和卫尉讨论了一晚上的国家大事。 结果天刚亮,还没有完全大亮的时候,赵姬就回了咸阳,已经进了王城,直闯嬴政的寝殿,寝殿里没有嬴政的影子,赵姬听说王上在书房,就怒气冲冲的到了书房门口。 小童哪能让太后就这么闯进去,虽然他不知里面两个人做了什么,不过小童还以为在商量大事,就更不能让太后直接进去。 太后一听要通传,立刻一身的火气就撒在了赵高身上。 赵高也不敢回嘴,只说需要通传。 外面的声响一大,刘彻立刻就醒了,快极的伸手拿过衣服穿上。 刘彻刚穿好衣服,就见嬴政皱了皱眉,被吵的睁开了眼睛,刚睡醒的嬴政带着一股少年人的稚嫩,眼睛里还氤氲着湿湿的水汽。 刘彻侧过头去,别开眼睛,干咳了一声,抑制住下面的蠢蠢欲动。 嬴政睁着眼睛一会儿,才真正醒过神来,道:“外面在吵什么?” 刘彻给他拿过衣服,道:“太后怕是回来了,要和你理论呢。” 嬴政没去接衣服,反而翻身一带,忍着腰上的酸痛,将刘彻压在了榻上,自己翻身上去,笑道:“太后最好就这么闯进来。” 刘彻瞧着对方俯在自己胸口上的样子,一股燥热就从小腹涌了上来。 嬴政本来因为想起了太后和嫪毐的事情,多少有点牵连刘彻,但是没想到只是这么个动作,刘彻的下面竟然已经抬了头,登时僵硬着不敢动。 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嬴政直觉尾椎骨麻丝丝的,一直窜到脑袋顶儿,连头皮都发麻起来。 刘彻抬眼看着他,突然腰一用力,登时又将嬴政翻身压下,嬴政的嘴唇立刻就被刘彻含住,两个人唇舌交缠,呼吸瞬时粗重起来。 外面是小童招架赵姬的声音,赵姬的怒气似乎越来越大,喝骂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嬴政想要推开刘彻,只不过自己的肩膀和腰身被桎梏着,唇舌被那人撩拨着,身子像着了火一样,燥热开始不断的蔓延。 嬴政被他吻的狠狠的喘着粗气,仿佛不这样就呼吸不顺畅似的,胸膛快速的起伏着,他几乎能感觉到,就因为对方的亲吻,自己胸前的凸起已经慢慢的挺立起来,隔着细腻的里衣,磨蹭着刘彻的胸膛,带起一股股酸麻的快感。 嬴政整个人瘫软在榻上,刘彻放开他的时候,他只觉有种逃出升天的感觉,里衣很薄,胸前的凸起已经完全挺立起来,随着呼吸颤巍巍的顶着衣衫晃动着。 刘彻的一双桃花眼笑起来顾盼神飞,里面仿佛有夺人的光彩,刘彻的手指顺着嬴政的嘴角,一路往下滑,抚摸过他的脖颈,从胸口往下划去,在颤巍巍的凸起上轻轻按揉了一下。 “嗯!” 嬴政身子一阵痉挛,腰身猛地弹了一下,双腿绷得笔直,随即惊愕的睁大眼睛,捂住自己的嘴,没想到自己会发出如此丢人的声音。 刘彻笑眯眯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道:“下次别惹我。” 刘彻说完了,将衣服递给他,道:“快穿衣服。” 说了转身先出了内室去。 外面的小童见刘彻开们出来,几乎要哭了,赶忙抓住刘彻的衣角,道:“你可出来了,太后……太后要见王上。” 赵姬突见刘彻走出来,这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任何人都比不上他,无论是百般受宠的冷齐,都比不上这个男人。 赵姬看着刘彻的眼神几乎发直,赤裸裸的全是欲望,越是难以得到,赵姬反而越是想要得到,尤其现在冷齐还死了,赵姬更想要得到刘彻。 刘彻被她这样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挂上一幅疏离的笑意,道:“王上还没有起身,请太后等一会儿。” 赵姬打量着刘彻,这个男人还是像以前一样,样貌一点儿也没有变化,年轻,俊朗,身材高大,赵姬看着他的宽肩长腿,心中的怒火几乎被欲火给浇灭了。 赵姬打量了好一阵,开口笑道:“之前是个小侍卫,我听说,现在已经变成了王城的卫尉了?” 刘彻敷衍道:“还要多谢王上和太后的提拔。” 赵姬笑道:“我就说,我没看错人,这身打扮也是好看的。” 她刚说着,里面嬴政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小童赶忙引着太后进去。 嬴政已经穿戴整齐,坐在王座上,太后进来,嬴政没有起身,只是拱手行了礼,装作惊讶的道:“母后不是在夏宫休养,如何突然回了咸阳?” 赵姬听他这么说,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道:“我的确是去休养去了,但是差一点儿就被气死!” 嬴政道:“谁这么大的胆子?” 赵姬冷笑一声,道:“前几天我诏政儿和丞相来梁山夏宫,政儿为何不来?是因为现在是秦王了,看不起我这个太后么?” 嬴政坐的纹丝不动,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道:“母后何出此言呢?或许是传口信儿的宫人没有传到,寡人哪里是托大,而是祖宗的规矩,寡人虽然是秦王,但是没有亲政,所以不奉诏,自然不去夏宫。” 赵姬被他堵了一下,心里更是不痛快,道:“好好!那王上说说,长信侯突然暴毙,尸首还被人挂在夏宫门口,这是怎么回事!” “真是奇怪了。” 嬴政道:“母后说话好生奇怪,其一,谁是长信侯?寡人虽不亲政,但是政事也略有耳闻,朝上朝下,哪有这个侯?其二,这个人寡人都不认识,他暴毙寡人如何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 赵姬被他又堵了一次,但是嬴政笑眯眯的口气,赵姬就知道其中必然有鬼。 嬴政又笑道:“寡人倒是听说,前几天夏宫死了一个内侍,母后被吓得病了。一个内侍而已,值得什么?又不是多大点儿的事,若是母亲身边人手不够,寡人再派去几个内侍,如何?几个不够,那就十几个,几十个,只要母亲欢喜。” 赵姬起的胸口一阵一阵的起伏,瞪着一双杏眼,咬住后牙,道:“我不需要这么多内侍,只给我一个便好,我就要这个。” 她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的刘彻。 刘彻又被无辜牵连,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抬眼皮去看嬴政的反应,只见嬴政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笑意却不达眼底,莫名的让人头皮麻发,后脊梁发凉,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嬴政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并没有马上反驳赵姬的话,而是走到刘彻身边儿,把手放在刘彻的肩膀上,笑着拍了拍,道:“虽然看着一副肩能掸手能挑的样子,不过也是中看不中用嘛。” 他说着,已经绕到了刘彻的身后,用手指尖儿顶着刘彻的后背,就像刚才刘彻顺着嬴政的胸口往下滑一样,用指尖儿顺着刘彻的后脊梁,一路往下划去。 众人看不到嬴政的小动作,但是刘彻却感觉的一清二楚,他刚才本身被嬴政撩拨的一身火,还是玩命压制下去的,现在被嬴政故意撩拨,岂能好受得了? 刘彻克制着自己粗重的呼吸,他可不想在赵姬面前丢人现眼。 嬴政顺着划了一道,这才又踱着步绕道了刘彻的正面,就像打量刘彻一样,又用手在他的腹肌上拍了拍,笑道:“母后要去也行,但是寡人说了,是内侍……既然是内侍,就要先把他拉去阉了,这一来,肯定得休养个把月的,这中间要是母后等不了,寡人再派其他现成的内侍过去伺候母后,这样如何?” 赵姬被他气得将木案上的砚台“哐当”掀翻在地上,喝道:“好啊你!你做了秦王,就能不把我看在眼里了?” 小童被这一响,吓得浑身哆嗦,连忙跪在地上,拿袖子去抹溅在嬴政下摆上的黑墨。 嬴政当即收敛了笑意,眼神冷冷的,带着一股怕人的森然扫了一眼打翻在地上的砚台,抬了一下手,示意小童不要擦,小童赶紧爬起来站到一边儿去。 赵姬也被嬴政的眼神吓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一个少年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叫人害怕的眼神,赵姬本身就是虚张声势,立刻被吓的蔫了不少。 嬴政微睨了赵姬一眼,语气凉飕飕的,道:“母后要记得,寡人不只是您的儿子,更是秦国的王上,母后也不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更是秦国的太后,不要被人说出去,跌了秦国的脸面,到时候,谁都不好看。当说的寡人都说了,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想必母后也明白,寡人往后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再和母后长谈一番了。” 嬴政说完,不给赵姬害怕或者撒泼的时间,道:“赵高,找几个侍卫,护送母后去休息。” 小童一听,什么“护送”,分明就是押送,也不敢怠慢,立刻唤人进来,王城的守卫已经让刘彻替换一新,全都是蓝田大营里调出来的精兵,立时应声,将赵姬“请”了出去。 第94章 扎营 赵姬被送走,刘彻过去道:“太后手里有印信,就这么闹崩了,接下来万一太后政事上不盖印信,怎么办?”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为何怕这个,这是吕不韦想的问题才对,反正我现在也不亲政,太后若是耍脾气不愿意盖印信,就由吕不韦去求她便是。” 刘彻听着笑道:“你这烂摊子,吕不韦怕是要收拾好长时间。” 嬴政瞥了他一眼,道:“就怕你舍不得。” 刘彻听他这么说,想起方才在众人面前,嬴政竟然又招惹自己,当即将人抵在墙上,笑道:“方才谁又来惹我,早上的事情不记得了?” 嬴政并不见着急,感觉到对方下面顶着自己的炙热笑道:“赵高去了马上就回。” 刘彻道:“我还能怕一个赵高么?” 小童回来的时候书房的门已经闭了,小童走进去,外室没人,内室的门闭着,里面有些隐隐的声音,想必是又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小童也就退了出去。 嬴政趴在床榻上,满面通红,使劲咬着后牙,身体随着刘彻的动作耸动着,只觉双腿都要磨掉了皮,果然刚才不该呈口舌之快,现在反而不好过。 吕不韦很快就听说,太后仿佛和王上闹翻了,吕不韦接连几天送去的奏章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年初大旱,秋季大雨,这一年的粮食收成都不好,好几处官员请求拨粮,这些事情闹不好就是民怨,吕不韦也不敢耽搁,但是赵姬不懂这些,她就知道自己被嬴政惹怒了,什么奏章都不看,也不用印信,一律打回去。 吕不韦这回着急了,明明是嬴政和赵姬闹翻了,结果反而迁怒到了自己,自己谁也没招惹,嬴政还好端端的坐着王座。 吕不韦一连好几天打听,赵姬都把奏章摔出来,根本不瞧,再加上突然变天儿,吕不韦病了好久,实在是顶不住下面再催,只好进宫一趟。 赵姬身旁没了可心的男人,在宫里头的日子又开始单调起来,整天不是打人就是骂人,吕不韦来的时候,霍玥正捂着被打肿的脸退出去。 赵姬见他来,本身还挺高兴,但是一瞧见吕不韦,像是被榨干了的病糟样子,登时就皱了眉。 赵姬转身坐回榻上,道:“丞相这是怎么了,才几日没见,就跟好几年不见似的。” 吕不韦也不愿意和她废话,道:“老臣今日来,是请太后用印信的,这里有好几个加急的奏章需要派下去。” 赵姬冷笑一声,道:“我不懂什么叫加急,如果要用我的印信,须得王上过来,他不来,我就不用。” 她说完了,突然笑了一声,道:“王上身边儿的嫪毐过来也行。” 吕不韦一听他成天“嫪毐嫪毐”的,心里郁结了一口气,但是也不能发怒,道:“太后,此事事关重大,不是赌气的时候。再者说了,王上他还没有亲征,根本不管这些,这些都是老臣管的,您这不是为难老臣么?” 赵姬道:“先前谁跟我说,嫪毐是他身边儿的人,一准儿能成?现在好了,嫪毐没过来,冷齐又叫人杀了,还挂在夏宫门上,这不是成心给我示威,给我难堪么,我咽不下这口气。” 吕不韦虽然心里气,但是只能央求,没想到自己弃商从政是因为献赵姬,此时自己低声下气,也是因为赵姬。 吕不韦道:“冷齐不就是个内侍,值得太后这么生气么?我再送太后一个,也不废事情,不就行了。” 赵姬一听,装模作样的哼了一声,道:“当真么?那你什么时候送来,我什么时候用印,你去罢。” 吕不韦没了办法,只好急匆匆的又出了王城,赶紧找人送到宫里去,好让赵姬用印信。 吕不韦想着,自己这样天天往宫里头送男人,还是送给太后,早晚有一天会出事,可是他一时间又想不到别的办法,气的只能长吁短叹。 —— 冬天过去之后,开春以来就开始下雨,涝情开始接二连三,嬴政正揣摩着,瑥澜都已经出现了,修渠道的郑国也该到了。 这几年来,嬴政虽然还没到亲政的年纪,但是奏章一个不落的看过,秦国的水利不行,不是旱情就是洪水。 无论是哪个朝代,渠道都是一个大事,没有水利就没有粮食,喂不饱百姓,哪还有人心,哪还能打仗? 吕不韦因为修河的事情跑了两趟泾水,但是都无功而返,嬴政也看了奏章,基本都是出现旱情就拨粮食过去,出现洪水就派人去,这样反复劳民伤财。 刘彻去调了一些关于渠道的文书来,他往书房走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宫女,有几分眼熟。 刘彻起初不经意,但是那宫女似乎也看到了他,瞬时间睁大了眼睛,盯着刘彻好一阵,随即跑过来,一把抓住刘彻的袖子,眼泪扑簌簌的就流了下来。 若是以往的刘彻,见到美人垂泪,必然会安慰一阵子,只是他此时忽然灵光一闪,这不几年都没有见到的,叫瑥澜的宫女么。 瑥澜本是韩王之女,乔装到了成蛟门下,被成蛟转而送给嬴政,嬴政如何能留着这个奸细,特意将她放在了太后宫里头。 成蛟自从嬴政太庙夺走豹符之后,就老老实实的不敢伸头,自身安危都顾不得,如何能去关心一个宫女的处境好不好。 瑥澜正是妙龄,虽然过了这几年,但是按理来说,仍旧年轻,不过刘彻乍一看竟然没认出来,瑥澜似乎憔悴了很多,根本不像当年在成蛟府上看到的那个娇俏的模样。 她抓住刘彻的袖子,好像见了亲人一样,哭的梨花带雨的,刘彻也不好就这么甩开,瑥澜抽噎道:“快,快救救我,太后……” 刘彻听他说太后,心里有些好奇,太后自从和嬴政闹翻之后,住在宫里头,好几年都过去了,也不见怎么样。 刘彻装作温声道:“姑娘别哭,太后怎么了?” 瑥澜看了看左右,见没有人,哭的更凶了,道:“求你把我调出太后宫里罢,太后……太后那里太怕人了……太后、太后当着众人就……就……” 瑥澜那么说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最后一咬牙道:“好几个打扮成内侍的男人,胡天胡地的,求你了……我,我不能留在太后宫里……” 刘彻听她抽抽噎噎的说着,心里一下沉了下去,赵姬果然是死性不改,只不过是收敛了一些风声,反而在嬴政的眼皮底下就这样胡来。 刘彻又怕瑥澜瞎说,毕竟她是韩人,并不是秦人,若是透露出去,嬴政这个秦王的面子也就丢光了。 刘彻带着瑥澜在回廊的偏僻地方,让她坐在栏杆上,一副体贴模样的安慰道:“我虽是卫尉,却也不能主事儿,你且在太后宫里再待一阵,千万不可把这些事情透露给旁人,你知道宫里的事情,若是多一个人知道,恐怕你就危险了。” 瑥澜听着刘彻的温声软语,又见他掏出手帕给自己擦泪,当即面上通红通红,一边抽噎一边羞赧的不知如何是好,低声道:“我……我全听你的了,你可救救我。” 刘彻看着瑥澜的表情,心中暗暗觉着有点儿不妙,他可不想平白惹一身骚,就搪塞了瑥澜两句,没有再多停留,转身就走了。 瑥澜握着刚才给自己擦眼泪的手帕,望着刘彻远去的背影,瞧着那人宽肩窄臀,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之上,其中英伟俊朗不能言语,一颗芳心几乎都要酥掉了。 刘彻带着文书到了书房,将文书递给嬴政看,道:“吕不韦前些从泾水回来了,还是没办法,和老臣商讨了几天了。” 嬴政道:“郑国有动静了么?” 刘彻摇头道:“还没这个人,不过……我到打听到了另一个人。” “是谁?” 刘彻笑道:“是李斯。李斯被吕不韦派去做守粮仓,后来得罪了人,被调度到了泾水管河道,现在正在泾水收拾烂摊子。” 嬴政很久没听到“李斯”这个名字了,乍一听,心中一动,道:“吕不韦对李斯的看法如何?” 刘彻道:“李斯从官这么久,嘴太毒,传言为人刻薄,吕布为根本不待见他,要么把他遣出了咸阳呢。” 刘彻说完,又道:“泾水的事情,我觉得要走一趟才行。” 嬴政继位的时候才十三岁,此时已经拔高了个子,渐渐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稚嫩,隐隐透露出成年男子的俊逸,只不过嬴政的面貌似乎有几分受了赵姬的影响,就算身量高了,眉眼秀气仍然秀气。 他抬起眼皮撩了刘彻一眼,道:“你要亲自去看泾水?” 刘彻挨着他坐下来,道:“不是我,是咱们。” 他说着,看着嬴政惊讶的眼神,又道:“你冷落了李斯这么些年,他就算不说,也多少怨念你的,你若不亲自过去,怎么显得礼贤下士?李斯万一被吕不韦调去撰写《吕氏春秋》,岂不是不妙了么?正好趁着你还没亲政,去会一会这个李斯。而且你若亲自到河道上,也能抓住不少民心,免得都被吕不韦给占着。” 嬴政觉得确实有道理,反正吕不韦和太后监国,自己也不用留在咸阳。 嬴政说道:“你说起这部书,我倒是想起来了,吕不韦已经招揽了门客撰写,想要通过一部书,就控制整个秦国的舆论,也要掂量自己是不是真有这个能耐。” 刘彻笑道:“你还记得刘安么,不也是想要通过一部淮南王书,就控制整个朝廷的舆论么?百家之长本是辅佐君王之道的,若不能辅佐,反而成为了绊脚石或者是累赘,那还有什么意思。” 嬴政冷笑了一声,道:“这个吕不韦,可比刘安要难拨的多。” 秦王要亲自去勘察河道,吕不韦虽然不愿意嬴政做这种能抓民心的事情,但是也不能反驳,反而要歌功颂德,搪塞着说要安排巡河的事宜。 嬴政知道吕不韦的心思,只说一切从简,第二天嬴政和刘彻身边跟着蒙恬蒙毅和几个侍卫,就出了咸阳城,一路从简的往泾阳去了。 嬴政和刘彻坐在马车里,蒙恬和蒙毅骑马跟在后面,天色暗下来,嬴政瞧了瞧天,道:“怕是又要下雨,停车罢,扎下营,不赶路了。” 蒙恬应了一声,很快带着侍卫们把营帐扎一来,他们一行出来的很快,而且嬴政的意思很明显,就像让泾河的河渠令没有防备,所以才在野外扎营不住府邸的。 雨下起来的时候营帐已经扎好了,嬴政的衣服湿了一些,刘彻在外面嘱咐了好一阵,这才也进来,他的头发和衣服上已经蒙了一层的水珠儿。 刘彻道:“明日中午就能到老虎岭了,这种天气,能不发水么。” 嬴政把自己湿掉的衣袍退下,已经开了春儿,不是很冷,所幸就着里衣,坐在面前,将自己带来的文书看了看。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天已经黑透了,刘彻走出去,蒙恬和蒙毅已经生了篝火,准备烤些野味来开开荤。 刘彻帮忙烤了野味,切好了放在木盘里,这才端着回了营帐。 嬴政一直在看文书,营帐里点着灯火,亮光一明一暗的摇曳着,嬴政的手支着头,已经睡着了。 刘彻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木盘放在案上。 嬴政只着了里衣,雨后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尤其入了夜,嬴政的后背看去有些单薄,退去少年的青涩稚嫩,却仍然有几分瘦削。 刘彻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轻轻给搭在嬴政的肩膀上,只是这个动作,哪知道嬴政没有睡熟,顺着刘彻伸过来的手一扥,两个人就倒在了软榻上。 刘彻道:“原来你没睡。” 嬴政道:“迷瞪了一会儿,却被个毛手毛脚的人吵醒了。” 刘彻拍了拍他的后背,抬眼看着伏在自己身上压着的人,道:“蒙恬和蒙毅打了野味,这荒郊野岭没什么好吃的,你吃点垫垫。” 嬴政却不跟他讲这个问题,而是笑眯眯着一双凤眼,驴唇不对马嘴的道:“前两天赵高神神秘秘的跟我嚼了舌头根子,我刚才迷瞪着就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嬴政说着,从自己仍在一边儿的外袍中拿出一个东西来,刘彻看了一惊,当下就明白了赵高是在嚼什么舌头根子。 嬴政手中的不是别的,正是那日刘彻遇见瑥澜之后,假装贴心,给给瑥澜擦眼泪的手帕,没成想竟然被赵高瞧见了,而且还给自己告了密,手帕反而到了嬴政手中。 刘彻再看嬴政笑眯眯的眼神,顿时觉得一阵森森然的感觉。 嬴政笑道:“好一个温柔体贴的卫尉啊。” 刘彻腰上用力,将嬴政一带,把对方压在身下,笑道:“我这不是套她话么。” 嬴政嗤笑一声,道:“套话都能套走人家姑娘的一颗芳心,不只是太后,连王女都对你倾心不已,你也是个中老手了?” 刘彻心里想着,日后一定要狠狠的打压赵高才行,果然是小人行径,什么都能让他逮到嚼舌头根子,就算没什么,这样偷偷摸摸的也变成了有什么。 两个人一上一下这样压着,嬴政还想要奚落他几句,但是到了口头的话,突然不上不下的,刘彻竟然这样也起了反应。 嬴政道:“我瞧你还是去太后宫里伺候罢,你这地方儿什么时候都行,和太后倒是般配。” 他一边挂着笑意说着,一边伸手,用手指轻轻刮蹭着刘彻的下面。 刘彻被他这样诚心撩拨,呼吸一紧,顿时只觉一股燥热猛地窜上来,嬴政也有一瞬间的僵硬,没成想自己只是这么一碰,刘彻那里已经有些怕人了。 刘彻压住他的两只手,不让他动晃,低头来在嬴政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道:“还不是你害的……” 刘彻说完了,突然压低了声音轻笑一声,顺着嬴政的嘴角舔吻,侧过头去含住了嬴政的耳垂,用舌尖儿拨弄,偶尔轻轻扥咬一下,惹得嬴政抿着嘴唇,已经没有了方才“捉奸”的气势,身上一阵阵的开始打颤。 刘彻用舌尖描摹着嬴政的耳廓,笑道:“我可等了这些年了,你这里……也可以了罢?” 刘彻一面说,一面忽然伸手将嬴政的腿折起来,伸手隔着里衣,轻轻按揉着嬴政的后面。 嬴政身子一下绷紧,喉头急促的滚动起来,退去青涩却依然瘦削的胸膛快极的起伏了好几下,就算刘彻没有动手,嬴政也能感觉到里衣摩擦着胸前凸起的酥麻感。 刘彻见他眼睛里有些湿气,眼尾也勾起了淡淡的殷红,胸腹中的燥热就像是要沸腾了起来,嬴政没说话,刘彻就故意将手指往里顶了顶,笑着追问道:“可以么?” 嬴政感觉到一股压迫,虽然隔着里衣,但是里衣薄薄的,让他清晰的感觉到隔靴搔痒的热度,嬴政不自主的仰起头来,腰身也弹动了一下。 刘彻的手劲儿不小,嬴政的腿被他折起来放在胸前,根本不能动弹,这种门户大开的姿势,让嬴政有些无助,刘彻的手指还在往里不断的压迫,似乎隔着衣服推进来…… 第95章 死封侯 嬴政深深的喘了口气,他看见刘彻的额头上有星星点点的汗意。 嬴政知道刘彻一直在忍耐,此时这种情况,就连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粗重,刘彻都能放下帝王的架子跟在自己身边做一个卫尉,嬴政也不是矫情的人。 嬴政手一拉,扯住刘彻的衣襟,将对方的头拉低,两个人很快就吻在一起。 刘彻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主动,嬴政主动的邀吻似的他更加的燥热,那股冲动不断的往上冲,胸膛几乎要炸开。 刘彻笑着伸手抚摸着嬴政的耳后,时不时轻轻拨弄着嬴政的耳垂,另一只手隔着薄薄的里衣,摸透嬴政的身子。 嬴政被他触碰着,一阵阵打颤,似乎越是熟悉刘彻的触碰,就越没有抵抗能力,刘彻的汗珠儿滴在嬴政的脖颈上,仅仅是这样微小的触动,就让嬴政敏感的一颤。 刘彻伸手去扯他的衣衫,动作几近粗暴,嬴政甚至能听到刘彻失控的喘气声,他并不是女子,也不需要什么体贴温柔的对待和敷衍,刘彻的举动,反而让嬴政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两个人很快就赤诚相对,嬴政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真的被刘彻的那话进入,该是什么样子,刘彻的那里太过怕人,炙热、坚硬,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和异物感,让嬴政几乎喘不出气来,张开嘴唇,狠狠的无声的喘息着,嗓子里甚至发不出一丁点儿的呻吟,汗珠一下子滚下来,侵透了软榻的被褥。 刘彻的眼睛有些赤红,双手桎梏住嬴政的腰,嬴政只能哆嗦着,痉挛着,随着刘彻的动作颤抖、摇晃。 嬴政疲惫极了,他不知道自己发泄了多少次,被刘彻颠来倒去的折腾,发泄之后的脱力感让他无法抵抗,也无从抵抗刘彻的索求,嬴政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发泄的,就昏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嬴政只觉自己身边有簌簌的动静,但是他的眼皮太重,身子提不上劲儿,明知道该赶路了,却不愿意睁开眼来。 刘彻看着嬴政一副“憔悴”的样子,知道昨夜把他折腾惨了,嬴政虽然和自己欢好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真正进入,还是头一回,昨夜里自己有些失控,嬴政嗓子都哭喊哑了,最后还是在他的身子里发泄出来,这才放过了对方。 刘彻自己穿好了衣衫,把佩剑别在腰间,这才走到榻边,坐下来,轻轻摸了摸嬴政的嘴唇。 嬴政昨夜里咬住嘴唇抑制呻吟,唇瓣上有一丝干涸的殷红,想必是咬出了血。 刘彻抚摸着嬴政唇瓣上的殷红,嬴政只是皱起眉来,喉头里咕哝了一声,没有醒来的迹象。 刘彻有些着迷的盯着,随即低下头,伸出舌尖儿,描摹着嬴政的唇瓣,轻轻舔吻着上面淡淡的殷红。 嬴政“唔”了一声,似乎是不堪其扰,两瓣嘴唇有些微微打开,刘彻耳朵里听着这一声无意识的轻哼,突然眼神一沉,舌头顺着嬴政打开的唇缝,立时钻了进去。 嬴政还在熟睡,酥麻和窒息的感觉就包裹了上来,让嬴政不堪其扰,慢慢睁开了眼睛。 刘彻见他醒了,笑着摸了摸被自己吻的有些红肿的嘴唇,道:“马车上再迷瞪一会儿,该赶路了,不然中午到不了老虎涧。” 嬴政这才狠狠的瞪了刘彻一眼,撑起身来,刘彻拿了衣裳过来给他穿上。 外面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刘彻扶着嬴政进了马车,蒙恬喊了一声,队伍就开始前进。 一早上好端端的阳光,挨近了中午,突然就开始下雨,小雨一会儿工夫变成了瓢泼的大雨。 中午十分,已经看不见了春日的太阳,天阴成了一片。 嬴政一行到了老虎涧,天还飘着大雨,蒙恬道:“王上,前面就是老虎涧,是过去,还是先到官邸避雨?” 嬴政打起车帘子看了一会儿,远远的看去,老虎涧的塬岸上没有多少人,但是搭了一个小棚子,就在嬴政想要说去官邸避雨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丛小棚子里出来。 刘彻目聪耳明,一眼就看清楚了,那人正是李斯! 刘彻看了一眼嬴政,道:“王上,是李斯。” 嬴政笑眯眯的朝小棚子看了一眼,道:“寡人瞧着,不止李斯罢?” 刘彻又看了一眼,道:“确实还有旁人,但不识得是谁。” 嬴政朝蒙恬道:“去看看。” 蒙恬应了一声,又令车马前行,一直冲老虎涧的塬岸去了。 李斯在咸阳得罪了人,被吕不韦派出了咸阳城,来到泾水做河道,只不过他并不是河渠令,只是一个小喽啰罢了。 李斯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少长的人,国字脸,表情有些严肃,一身朴素的袍子被淋得湿漉漉的,胡子也贴在脸上,实在狼狈不堪。 李斯和那人正要回棚子去,突然看到一辆马车往这边过来,李斯看着那马车,觉得有些蹊跷,当地的官员哪有这么大的派头,虽然嬴政一行从简,但是跟随的侍卫一看就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老兵。 正着时候,马车停在了棚子前面,李斯就见一个俊逸高大的青年男子,掀开车帘子率先走了下来。 李斯全身一震,他识得此人,一别几年,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一双桃花眼仍旧顾盼神飞。 李斯这几年都不得志,被丢出了咸阳,他告诉自己要忍耐,如果连这点儿都不能忍耐,以后如何能成大事?如何能辅佐君王? 只是李斯始终是个文人,他的大抱负之下,也有不得志的牢骚,这么多年一直被打压,忽然见到了熟悉的人,仿佛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李斯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刘彻,上前两步,道:“是嫪毐老弟么?” 刘彻一身卫尉的装束,已经今非昔比,再不是李斯认识的那个侍卫了,但看衣着,就知道已经平步青云,李斯不免更是心酸。 刘彻下了马车,撑起油纸伞来,对李斯一笑,道:“先生,好久未见了。” 李斯长叹一声,嘴唇哆嗦了两下,喃喃道:“是好久,是好久……” 刘彻看着李斯这种样子,心里自然明白他不得志,笑道:“先生,还有故人未见呢。” 李斯听他这么说,抬起头道:“故人?” 刘彻回身掀开马车的帘子,嬴政一身黑色袍子,从车上矮身走下,刘彻赶紧把伞举过去,遮住雨水,不让嬴政受凉。 李斯没想到,这个故人竟然是当今的秦王,踉跄了一步,正好被他旁边的人扶住了。 李斯连忙跪下来,拽着旁边的人一起,道:“快,快拜见王上……李斯拜见我王。” 那国字脸的人愣了一下,不禁打量了嬴政一眼,随即又觉得失礼,连忙也跪下来,低垂着头,道:“郑国拜见王上。” 他话音一出,刘彻和嬴政对视了一眼,嬴政忽然就笑了起来,道:“两位先生请起罢……郑国,寡人找你找得可真是辛苦啊。” 郑国是韩王派来“疲秦”的水利人士,因为秦国对东六国的大肆打压,东六国已经感觉到危机,六国立下盟约,禁止派送水力人士去秦国,致使秦国的水力落后很多。 郑国是韩人,伪装成秦人混在泾水好长时间,企图为秦国修建水利渠道,致使秦国财力物力疲惫,不能继续对东六国施压,郑国前不久结识了来到泾水赴任的李斯。 郑国虽然是韩国派来的奸细,但是他对于水力的熟知和掌握程度,让李斯惊叹不已,而且郑国为人少言寡语本分老实,秉性也和李斯十分相投,两个人互相欣赏,就成了知交。 郑国心里有鬼,乍听嬴政说找自己找的很辛苦,心里猛地一跳,还以为露陷了,可是仔细一想,自己形单影只,除了韩王王女,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计划,不可能露陷。 嬴政看到郑国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轻笑了一声,道:“外面雨大,咱们进内再谈罢。” 李斯连连应声,众人先把嬴政让进小棚子,之后才进去。 棚子里极其简陋,嬴政环顾了一圈儿,笑道:“李斯先生是寡人的老师,这些年来,看起来先生过的并不好,而寡人却不知道,这是寡人的过失。” 李斯听着嬴政这样说,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卑臣有王上这句话,就知足了。” 嬴政将他扶起来,让他就坐在自己的面前,道:“先生,不是寡人不想用您,而是寡人没有这个力量用您,现在举国上下都知道,监国的是丞相和太后,寡人并没有实权,实在是辜负了先生一腔的高才大义。” 李斯摇头道:“王上千万别如此说,王上马上就要亲政,等亲政之后,大权在握,还愁不能一展抱负么?” “说的好,但亲政……何止千难万难啊。” 嬴政说罢了,又笑道:“旁边这位,先生还不曾给寡人引荐。” 李斯像是恍然大悟,道:“王上,眼下旱涝不断,大秦要想强盛,巩固国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顾及民生,百姓吃饱穿暖,才是大计……郑国则是这大计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大将啊!” 郑国听李斯这样肯定自己,不免看了李斯一眼,少言寡语的秉性,让郑国并没有接话。 嬴政道:“是啊,寡人好几次都听说郑国是人才,在水力方面,他是魁首,但是一直不能见到,如今一见,真是得偿所愿。” 郑国这才伏低了头,道:“小人何德何能,王上错爱了。” “不。” 嬴政道:“你是人才,大秦的秦法一向分明,你有才必然要受到重用,修河的事情,是为民造福,想必丞相和太后也不会有异议,郑国,寡人要封你为河渠令,让你主管修渠。风调雨顺,才能国泰民安,如果老天爷不肯给大秦风调雨顺,那寡人,便要一手造下一个风调雨顺的大秦。” 郑国虽然是低着头,他看不见嬴政的目光,但是光听着这声音,这些话,郑国心里忽然燃起了一腔热血,他从韩国出来,形单影只的,一个人打拼,为了韩王不计生死,然而却在秦国,在做奸细的时候,被大秦的王上这样肯定。 做臣子的无非求的就是这个。 李斯听了也为郑国高兴,见郑国木可可的出神,道:“郑国,快谢王上恩典呢!” 郑国这才收回神来,目光有些复杂,使劲咬了咬牙,道:“谢王上恩典。” 嬴政将郑国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轻轻笑了一声,他要的就是郑国的内疚,要的就是郑国抱负,他就不相信,这样礼贤下士,还能挖不到一个人才。 嬴政昨夜被刘彻折腾了一番,有些坐不住,身子酸痛疲惫的厉害,和李斯郑国说了几句话,随即道:“二位随寡人到官邸休息,修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一切还要从长计议。” 李斯和郑国当然没有异议,刘彻听了站起身来,先走出棚子去,将油纸伞撑开,给嬴政遮上雨。 嬴政和刘彻上了马车,蒙恬请李斯和郑国上了后面的马车,一行人这才往官邸去了。 上了车,嬴政立时就靠着车壁闭起眼睛来,刘彻过来,轻轻的揉捏着嬴政的腰身,嬴政只觉一股酸麻蹿了上来,虽然酸疼,但是还算是缓解一下疲劳。 嬴政当即放软了身子,让刘彻给自己按揉着。 刘彻轻声笑道:“累了?” 嬴政睁开眼,瞪了他一下,道:“你就是个疯子,不知昨晚有没有被蒙恬他们听见。” 刘彻道:“蒙恬和蒙毅的秉性,若是听见了还能是这幅自然的模样,早就炸窝了。” 嬴政没说话,刘彻又道:“这个郑国,我瞧着他,似乎对韩王忠心的厉害,最怕这种不言不语的人,愚忠。” 嬴政轻笑了一声,并不以为然,道:“郑国确实愚忠,但是我要的就是他这份儿愚忠,韩王受不起他的忠心。” 嬴政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道:“你知道么,郑国和韩王有三个约定,足见韩王没有远虑,不知收揽人才,郑国在他手里,还真是屈才。” 刘彻不知是什么约定,这些细节是他在史书上看不到的,道:“是什么约定?” 嬴政干脆身子一歪,躺在刘彻的腿上,还故意蹭了蹭,听见刘彻的抽气声,这才又慢悠悠的说着正事儿。 嬴政道:“不成渠,生逃秦,死封侯。” 刘彻听了,想了一会儿,笑道:“这个不成渠,必然是让郑国不能真的给你修渠道,不然修道成了,真的风调雨顺,反而会适得其反。” “正是。”嬴政道:“也只有韩王能想到这样蠢钝的方法,疲秦?哼哼,他送来了郑国,妄图耗费大秦的物力和人力修一个漏水淹坏农田的河渠,岂知道却是给大秦送来了无价珍宝。” 刘彻道:“死封侯,活逃秦呢?” 嬴政笑道:“要么说韩王愚蠢,就在这点上了,死封侯就是如果郑国事情败露,身死在我这里,他就会被封万户侯……生逃秦,如果郑国事情没有败露,修好了坏河渠,就逃出秦国去,逃到其他国家。” 刘彻一听,顿时笑了起来,道:“好一个韩王,没一点儿的担当,敢情只有郑国死了,韩王才当他是韩人,如果郑国活着,那他一辈子就不是韩人。做君王的,如果这么伤臣子的心,怪不得会灭国。” 嬴政道:“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我这样礼贤下士的对待郑国,他是一个有能耐,有抱负的人,再说了,他身边不是还有李斯呢么,李斯也得劝着他,这条渠,该是大秦的,就必定是大秦的,只不过,我要避免不需要的迂回,早修早好。” 二人说着话,马车就停下了,到了官邸门口,蒙恬上去唤门,因为下着雨,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侍从来应门。 侍从打着伞,懒洋洋的,道:“谁啊,这么大的雨,大人吩咐了谁也不见!” 刘彻听着侍从好大的口气,冷笑了一声,让嬴政待在车里,自己下去,道:“拿了这个,去见你们大人。” 刘彻说着,拿出豹符递给那侍从,那侍从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也不知道是什么,照样是懒洋洋的,道:“这是什么狗屁东西,要叫我去通传我们大人,还不给点赏钱?” 刘彻登时被他气得笑了一声,道:“速去拿给你们大人看,他会给你赏钱。” 那侍从半信半疑,说了一声等着,就“哐啷”关起了门。 嬴政要来泾水勘察河道的事情,其实当地官员已经知道,但是丞相说要准备御驾,谁也没想到嬴政会这么快就来了,所以当地的官员还以为王上在咸阳,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府邸门口。 嬴政打起帘子来,靠着车壁优哉游哉的看着外面,过了不多长时间,隔着大门都能听见里面一阵嘈杂,大门忽然一下敞开了。 一个官员匆匆忙忙的冲了出来,后面跟着一帮侍从,那官员也不管下着雨,极其狼狈的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扣头道:“卑臣……卑臣迎接我王!” 嬴政没下车,只是朝外看着,语气幽幽的,不咸不淡的笑道:“行啊,你的架子,比寡人还大。” 第96章 恩威并施 嬴政一行人被官员迎了进去,郑国年纪大了,禁不得淋雨,感染了一些风寒。 李斯请示了嬴政,嬴政让官员调来好使唤的侍从和侍女,又让大夫去给郑国医病。 郑国吃了些软烂的热食,喝了药,李斯来看望他,道:“老哥哥快些休息罢,看来王上真是器重你,王上说了,你可是大秦的国宝,等你将养好了,再来商讨修渠的事情。” 郑国一贯没什么言语,此时不免有些动容,鼻子一酸,难免会把嬴政和韩王对比起来,这一对比,郑国对嬴政就开始愧疚了。 只是郑国始终是韩人,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远赴秦国,对自己的国家也是怀着一颗忠心的,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就倒戈。 尤其郑国的家人,一百多口全在韩王手里,郑国无论是死封侯还是活逃秦,不都是为了自己的家人着想么。 郑国有不得已,有对年轻秦王的钦佩,心里不好过。 李斯见他半响不言语,扶着他坐在榻上,道:“你有什么心事,眼下都见到了秦王,有何不能说的?” 郑国心想着,就因为见到了秦王,才觉得左右为难。 郑国迟疑了好久,道:“老弟,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李斯道:“是谁?” 郑国又是迟疑,道:“是我一个远房侄女儿,咱们都是山东人士,我进秦之后,和这个侄女走失了,他的父母托我照顾她,可是我没尽一天的责任,深感愧疚。前不久打听到,她好像进了宫,我想拖你,向王上打听打听,但是……又怕这些小事儿,惹得王上不快。” 李斯笑起来,道:“老哥哥你这就错了,王上不会为这点儿小事对你怎么看的,原是为了这个,你那侄女叫什么?” 郑国再一次迟疑了,过了很久,道:“瑥澜。” 李斯道:“行了,我记下了,捡着王上高兴的时候,我就去问问,你放心休息罢,赶紧把身体将养好了才是正经儿。” 李斯安慰了郑国两句,就站起身来走了。 李斯本以为郑国是一个人,不拖家不带口的,没想到有个走失的侄女,这才使得郑国日日寡欢,如果能给郑国解除这个忧虑,修渠必然也手到擒来了。 李斯很快就去求见嬴政,嬴政正在下榻的房里休息,让李斯进来。 李斯跪下来给嬴政行礼,嬴政笑道:“先生来我这里,必然有要紧事。” 李斯一笑,道:“卑臣惭愧,什么事情都被王上看透了。” 嬴政道:“先生请坐下再说。” 李斯这才起来坐下,嬴政又让刘彻也坐下。 李斯道:“不瞒王上,卑臣方才见过了郑国,郑国有一件事,不好意思开口,想要托卑臣向王上打听。” 嬴政笑了一下,心里忽然蹦出一个答案,让李斯继续说。 刘彻也挑了一下嘴角,不着痕迹的瞥了嬴政一眼。 果然就听李斯道:“郑国说他有一个侄女,名唤瑥澜,在宫中做侍女,想打听一下,是不是有这么个人。” 一个小小的侍女,李斯还以为嬴政肯定不知道,需要吩咐人去查一查,没想到嬴政却不慌不忙的笑道:“确实有这个人,前些年在成蛟府上,后来被送进了宫中,寡人看着瑥澜生性温柔可人,又是细心的样儿,就让她去太后跟前伺候了。” 李斯听着,舒了一口气,道:“这便好,这便好,郑国若是知道自己侄女安好,放下了心头包袱,修渠的事情肯定能事倍功半。” 嬴政没再说什么,李斯打听到了,就退了出去。 刘彻笑道:“这个郑国,看来要撼动他的愚忠,也不容易。” 嬴政眯起眼,道:“光是恩德,不足以让郑国回头,要恩威并施,才是真正的君王。” “恩威并施?” 刘彻道:“莫非你要开始吓唬郑国了?” 嬴政嗤笑了一声,道:“怎么说叫吓唬。” 李斯迫不及待的向郑国说了这个消息,只说瑥澜在宫中伺候,并没说太后宫中,郑国心里一松,还以为韩王的计划成功了,韩王之女潜伏在了嬴政左右。 李斯叫他安心养病,郑国睡了一日,第二天喝了药,出了一身虚汗,除了身上不得劲儿,有些虚之外,好的大半了。 侍女服侍着郑国起了身,就听外面有敲门声。 侍女开了门,见是咸阳宫卫尉,郑国连忙将刘彻往屋子里请。 刘彻却站在原地,笑道:“先生,王上请您过去一趟。” 郑国也不疑有他,将衣服穿得整齐一些,就跟着刘彻走了。 一行人进了正堂,嬴政早就坐在上手的位置,李斯也来了,已经坐下。 嬴政见到二人进来,笑道:“众位不用拘礼,落座罢。” 刘彻和郑国坐下来,嬴政笑眯眯的道:“今日找众位来,其实是想说说,修渠的事情。” 众人都没说话,听着嬴政继续往下说。 嬴政顿了顿,用手轻轻的叩着桌案,神态很轻松,道:“这一提起修渠,就不能不提起韩王,韩安是新上任不久的韩王,老师王绾曾经教导过寡人,韩安在没有即位前,就声名远播了,为人狡诈多变,不好对付。” 他这样说着,目光盯住郑国,郑国的眼神一慌,猛地抬头看向嬴政,见到嬴政笑眯眯的神色,登时惨白着脸低下了头。 嬴政见郑国几乎打颤,而李斯不明情况,也不知韩王和修渠有什么关系。 嬴政保持着不紧不慢,继续道:“为何修渠会与韩王有关,想必先生想问……韩王狡诈啊,他知道秦国的强大,为防止大秦像山东六国施压,就想到了一个愚蠢的办法——疲秦!” 他这一说完,郑国再也坐不住,“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李斯看着郑国的脸色,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就算郑国生了病身体虚弱,也不该是这样一幅怕人的脸色。 李斯过去把郑国扶起来。 就听嬴政用幽幽的口吻说道:“韩王派了一个间人入秦,韩安想通过劳人劳力的方法,修一条坏渠,让大秦损兵折将,是也不是?郑国。” 嬴政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郑国全身一颤,突然起身跪在地上,也不抬头,也不说话。 李斯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的知交竟然是韩国派来的间人,当即有些说不出话来,而且郑国的这个态度,无疑是承认了。 嬴政站起身来,冷笑了一声,慢慢走到郑国面前,道:“郑国,寡人不只知道这些,还知道你和韩王的三条约定……不成渠——死封侯——活逃秦,郑国,是也不是?” 郑国每听他说一个字,就会颤抖一下,最后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抬头瞪着嬴政,韩王送他来秦国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这件事情绝对机密,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但是嬴政此时却一个字不落,一个字不多的说了出来,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郑国不惊讶是不行的,他脸色煞白,白的吓人,好像被人一碰就会再次跌倒一样。 嬴政见郑国只是惨白着脸,却始终不说话,又是冷笑一声,道:“郑国,你不想问问寡人是怎么知道的么?郑国,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把你出卖了你的忠心么?” 郑国双手哆嗦着,几乎要栽在地板上,嘴唇颤抖了两下,最终还是没开口。 刘彻瞧他那副样子,若是嬴政再给他施压,恐怕要死在当场,那可是得不偿失,刘彻见嬴政玩耍的高兴,禁不住轻咳了一声。 嬴政侧眼瞥斜了刘彻一眼,又转头对郑国道:“其实你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少,除了你,除了韩王,还有唯一的一个人知道,而她……进了宫,见到了寡人,开始沉迷在大秦的物阜民丰的温柔乡里。你为了国家大义还在关心她的安慰,而她却出卖了你。” 郑国终于开口了,道:“是……是瑥……” 嬴政眯起眼,沉声道:“她根本不是你的远房侄女儿,她是韩安的女儿,是韩国的王女,对不对?” 李斯惊讶的不能自已,看向郑国,怎么也不敢相信。 嬴政背过身去,用一种惋惜感叹的口吻,道:“郑国啊郑国,寡人都替你不值,死封侯,活逃秦,做到这种程度,还叫人出卖了,寡人可怜你啊。” 郑国眼眶一酸,顿时老泪纵横起来。 刘彻又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像模像样的道:“王上,郑国是难得一见的水力人才,他虽有疲秦之心,却未作疲秦之举,不如让郑国戴罪立功,修成渠道,也能让山东子弟感受到王上的爱才之心。” 李斯听刘彻这样说,当即也道:“是啊王上,卫尉说的非常有道理,眼下是非常时期,当用非常之人!” 郑国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为他开脱,有些惊讶的看着刘彻和李斯,随即又不禁流下泪来,道:“老夫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嬴政这个时候道:“郑国,你死了死有余辜,那你的家人呢,一百多口也死有余辜么?” 郑国浑身一震,目光有些呆滞起来。 嬴政又道:“韩安狡诈,不可能会饶过你的家人,你还不知道回头么?” 郑国颤声道:“王上……王上的意思是?” 嬴政坐下来,盯着郑国道:“寡人的意思,你既然进了我大秦,就是我大秦的臣子,寡人说要你当河渠令,你就是我大秦的河渠令,你只要能给寡人修一条郑国渠出来,你的罪责就可以赦免……至于你的家人,寡人可不像韩王那般阴险,你只要肯点头留在这里,踏踏实实的修渠,寡人自会和韩王交涉,让你家人安全入秦。” 郑国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两个头,道:“王上恩典!王上恩典……罪臣……罪臣……” 嬴政道:“别忙谢寡人,你是戴罪之身,如果你修不好渠,修一条坏渠,寡人会连本带利的把治你的罪……同样的,如果你能修成渠道,能造福百姓,寡人会给你加官封侯,韩王能给你的,寡人同样能给你。” 他这话一说完,郑国和李斯同时松了一口气,郑国又是磕头。 嬴政瞧他几乎要昏厥过去的虚弱样子,道:“你下去罢,好生将养,把身体养好,才能张罗修渠的事情。” 郑国谢了恩,被侍从搀扶着退了出去。 李斯见郑国走出去,跪下来道:“王上,郑国的家人……” 嬴政抬手制止了李斯的话头,道:“王绾曾经和寡人谈及过韩王,这个韩安阴险至极,想要讨来郑国的家人,不能以常规之道,寡人已经有了计较,先生现在的事情,就是将郑国照看好,先生才识博大精深,水力的事情,也要麻烦先生照看才是。” 李斯听嬴政这么说,当即应了一声,道:“卑臣定当尽心竭力。” 嬴政点了点头,摆了一下手,示意李斯可以退下去了。 等到李斯走后,刘彻道:“你的好办法是什么?” 嬴政道:“当年讨回郑国的家人,寡人派了王翦前去,带了一封李斯拟写的书信,大意就是韩王欺诈在先,如果把郑国的家人送还,秦国可以不计前嫌。” 刘彻笑道:“韩安一定拒绝了。我若是韩安我也会拒绝,郑国可是水力人才,把他送给势力强大的秦国,若是秦国反过来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是啊。”嬴政笑道:“韩安拒绝了,而且很皮赖,说韩国不是他说了算,需要老贵族一起决定。所以单单是派人出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刘彻收敛了笑容,道:“就像对付郑国,要恩威并施,对付韩国,必须要文武兼施。” “正是。”嬴政道:“我需要一个会恰谈,又会指挥千军万马的人到韩国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目光注视着刘彻。 刘彻心里微微一动,笑道:“说话头头是道儿,李斯王绾甘罗都行,用兵的话,王翦蒙恬蒙毅也行。” 嬴政也笑了起来,道:“奈何他们只能转其一,不能专全,还有一个好人选,你方才落了说。” 刘彻点了点头,笑着说了两个字,“是我。” 嬴政道:“是你。” 二人说完,正堂上一片寂静,顿了好久,嬴政才道:“如何?” 刘彻道:“什么如何?你若让我去,我自然去的,一个小小的韩国而已。” “可是虎符在吕不韦手里,能调动的兵马肯定不会多,对付韩王必须出兵,来真把式施压他。” 刘彻等他说完,立刻道:“把蒙恬和蒙毅借给我,王翦留在蓝田大营。” 嬴政皱眉道:“蒙恬和蒙毅没有真刀真枪的上过战场,他们虽然往后不可一世,但是现在还太年轻,况且当年就是王翦领兵攻打的韩国,他……” 刘彻抬起手制止了嬴政的话,道:“话虽如此,但是如今已经不是当年了,你的年纪已经可以亲政,吕不韦对你的芥蒂也越来越深,我若是离开咸阳多少不放心,如果带走王翦,更是不放心,王翦在军中混迹的已经有勇有谋,让他留下来驻守蓝田大营,若有事情,也可以解一解近火。” 嬴政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刘彻看了一会儿,刘彻笑道:“韩安还能不比匈奴人更可怕么?况且有秦国雄厚的实力做辎重,王翦之前又打下了韩国的二十多座城池,现在的韩国根本不堪一击。” 嬴政语气淡淡的,介于少年的稚嫩与青年的硬朗的脸上,有些复杂的表情,最后道了一句,“随你罢。” 嬴政在泾水停留了两日,很快就返回了咸阳,李斯拟草了一份奏本,吕不韦过目之后不能说什么,但是又不希望嬴政为了郑国的家人,真的派兵去攻打韩国。 并不是吕不韦不知道水力的重要性,而是如果这次出了兵,那就代表着嬴政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实权,他的话已经举足轻重了。 吕不韦像模像样的廷议了一下,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出兵,水力对于秦国来说太宝贵,东六国不可能再往秦国派送水力人才,想要强国,必须要兴水力。 刘彻为主将,蒙恬和蒙毅第一次出征,辎重部队很快就准备完全,李斯跟随嬴政留在咸阳,王绾随同刘彻一同出征韩国。 刘彻临行的时候,嬴政坐着马车,送到咸阳城大门。 刘彻一身戎装,腰上别着青铜宝剑,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股意气风发的样子。 嬴政下了车,为临行的将士们敬了践行酒,天上开始飘起毛毛雨来。 刘彻低声笑道:“快回去罢,你身子还没缓过来呢,淋着雨该生病了。” 嬴政抬起手,最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旗开得胜。” 嬴政说罢,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登上马车,刘彻也翻身上马,扬手示意队伍出发。 马蹄的辘轳声越来越远,嬴政站在马车上,这才回过头去,刘彻的影子已经被队伍淹没了,看不见了。 嬴政长身而立,手扶着马车的伞柱,看着队伍的方向,兀立了良久。 第97章 谋反 嬴政回了王城,在书房坐了一会儿,让赵高去把瑥澜找过来。 除了嬴政刘彻和李斯郑国,还没有人知道瑥澜是韩王的王女。 瑥澜已经听说了,秦王派大军出境,要对韩国继续施压,她心中有些害怕,一来是害怕韩国的国力没有办法和秦国抗衡,二来是害怕嬴政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毕竟郑国已经穿帮了,不知道郑国有没有把自己供出去。 赵高急匆匆的来找瑥澜,瑥澜吓了一跳,心里直发慌,想着或许嬴政找自己不是这个问题。 瑥澜到了书房,嬴政正在案前批阅奏章,也不抬头看她,赵高等了一小会儿,试探的说道:“王上,瑥澜来了。” 嬴政“嗯”了一声,道:“赵高,你出去。” 赵高应了一声,立刻恭恭敬敬的退出了书房。 瑥澜见内侍都退了出去,更是害怕,但是勉强装作镇定的样子。 嬴政这时候才丢开毛笔,抬起眼皮来看瑥澜,瑥澜脸色不好,恐怕是因为呆在太后宫里的缘故,显得很憔悴,嬴政笑了一声,让瑥澜觉得意义不明,慢悠悠的道:“瑥澜啊,你生的可人,性格又温柔,逆来顺受,又有教养,样样都是做国母的料……” 他说到这里,瑥澜猛地睁大了眼睛,有些惊喜的看着嬴政,只不过嬴政立时冷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嬴政说罢了,随即又道:“你想的可真好,从韩国入境,办成一个歌女,以为单用美色和善解人意就能往上爬么?” 他说完,瑥澜又是睁大了眼睛,只不过这次是恐惧的,瑥澜“噗通”一声跪下来,浑身颤抖的道:“奴婢……奴婢不知道王上是什么意思,奴婢并非……并非是韩国人。” 嬴政嗤笑道:“你还打算装到什么时候?非让寡人用刑,你才肯老老实实的招了?” 瑥澜听他这样说,分明郑国已经把自己出卖了,恨得牙根直痒痒,当即一咬银牙,梗起脖子来,冷笑道:“不错,我是从韩国派来的间人。” 嬴政幽幽的道:“何止是间人,还是尊贵的韩王之女。” 瑥澜道:“既然秦王知道,何不把我放回韩国,也避免两个国家交恶。” 嬴政像是听了什么滑稽的笑话,突然大笑起来,道:“瑥澜,你是不是养在宫里,给养傻了?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秦国和韩国交恶,而是寡人想不想吞灭韩国……” 瑥澜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嘴唇有些哆嗦,说不出话来。 嬴政笑道:“寡人告诉你,寡人想。” 他说着,忽然扬声唤了一句,卫兵顿时冲了进来,嬴政抬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瑥澜,冷声道:“把这个韩国间人抓起来。” 温浪还没来得及挣扎,顿时就被卫兵押了起来,发狠的瞪着嬴政,道:“郑国这个卑鄙小人!定是郑国告的密!” 嬴政轻笑道:“瑥澜,你也太小看寡人了……是你自以为的善解人意和温柔,出卖了自己。” 瑥澜一阵挣扎,被卫兵押送着出了书房。 成蛟很快听说了瑥澜是韩国间人的消息,吓得面无人色,就怕嬴政利用瑥澜的事情拖自己下水。 而嬴政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时机了,先王有遗诏,不允许嬴政手足相残,而今嬴政虽然到了亲政的年纪,却没有亲政,手中没有实权,不可能对成蛟怎么样,突然有了个大好的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治成蛟的罪,嬴政怎么可能放过。 嬴政都没有把成蛟叫过来,直接写了一道手谕,吩咐自己身边的卫兵去成蛟府上,将人抓了起来,随即下狱,罪名是串通敌国谋害君主。 等把成蛟下了狱,嬴政才让人拿着手谕去丞相府,请吕不韦事后盖章,又去太后宫里,请太后用印。 吕不韦虽然盖了章,但是心中有些大骇,嬴政现在已经可以架空自己而发起行动,这样吕不韦非常危机,随着嬴政的年纪越来越大,吕不韦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实权越来越小,虽然嬴政手中没有印信没有虎符,但是他的威望在老秦人眼里,已经不可替代了。 这对吕不韦来说,是个噩耗。 而且今年嬴政已经到了亲政的年纪,虽然朝中上下无人提起,那也是畏惧自己的权利,所以才没有人敢提起王上加冠的事情。 吕不韦想到此处,心中更是猛跳,当即再也坐不住,拿起嬴政将成蛟下狱的手谕,立刻起身进宫。 吕不韦匆匆来到太后宫中,太后正在依偎在一个内侍打扮的人怀里听曲儿。 吕不韦将人都轰了出来,赵姬觉得十分扫兴,不给他好脸子,道:“哪来的风儿,把丞相吹来了?” 吕不韦将手谕从袖子里拿出来,两只手都在发抖,道:“太后请看。” 赵姬笑了一声,道:“我当是为了什么事儿呢,这个我也用了印,还需要你拿来么?成蛟最好死了,王上只把他关进国狱,实在是便宜他了,再说了,你担心什么,成蛟死了你不也解除了后顾之忧么?” 吕不韦摇头道:“太后,不是这个问题……正如您说的,成蛟死了,我也高兴,但是……问题出在是谁将成蛟下狱的这一点上。” “是谁?是王上啊,怎么了?” 吕不韦压低了声音道:“正是王上,可是太后……王上还没有亲政,他手中没有实权,已经能讨伐皇亲贵族的生死,他手上没有兵权,已经能出兵韩国,太后,试想想,若是王上真的亲政了,凭他这幅六亲不认的秉性,你我还能好过么?我只是个仲父,大不了辞官不干,回家种田,您可是他的生母,就算死……也得死在宫里!” 赵姬被他阴测测的声音说的哆嗦了一下,瞪着眼睛瞧吕不韦,道:“那、那怎么办?若是王上亲政了,我……我还能……” 吕不韦知道他说的是男人,当即冷笑道:“太后,别说是男人了,恐怕你这个宫就要变成冷宫了!” “那怎么办!你倒是说说啊,王上已经到了年纪,若是不亲政,这帮子老秦人定会给咱们脸色看的,也不是办法!” 吕不韦叹口气,道:“我正是不知如何是好……” 赵姬有些坐不住,站起来来回的踱步,突然站定了,转身笑着对吕不韦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好办法。” “是什么?” 吕不韦问完,突然就看到赵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怕人的笑意,就听赵姬道:“吕不韦,你是仲父,你在监国,你手中还有兵权,这个秦国都是你在做秦王,只是还未加冕而已……吕不韦,你想不想做真正的秦王?” “这……这……” 吕不韦当即慌了,道:“这种话可不能说,要杀头的,管你是太后还是别的!” 赵姬笑了起来,笑得浑身乱颤,道:“吕不韦,你也太怂了!你就没这点儿魄力么?想想罢,等王上亲政之后,咱们都完了!” 吕不韦迟疑道:“可是……可是秦王好歹是你的亲生儿子。” 赵姬柔声一笑,走过来,伸手勾住他的脖颈,道:“你做了秦王,我就嫁给你,太后有什么好做的,我要做王后,咱们到时候还能有儿子。” 吕不韦被她吐气如兰的一吹,登时有些心神摇动,但是仍然脸色发白,道:“这还要想想……仔细想想……” 赵姬撒开手,冷笑道:“这还要想什么,吕不韦你是不是个男人,拖拖拉拉婆婆妈妈的!眼下嫪毐不在咸阳,正好咸阳的侍卫群龙无首,况且蒙恬蒙毅这帮小崽子也走了,剩下都是正规军,全是你吕不韦的手下……这样,你就在朝上启奏,说是秦王年纪已经可以亲政,请王上去雍城进行加冠大典,然后等他到了雍城,就咔嚓了他,咸阳就算想要救他,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 吕不韦听她说着,嘴角减减浮起了笑意,但是仍旧蹙着眉,道:“确实是个好办法。” 赵姬咯咯一笑,道:“别想了,就这样定了,明日一早,赶紧启奏。” 吕不韦没有再停留多久,心事重重的就走了。 第二日的朝议,果然吕不韦提出了王上已到了亲政年纪,朝中反应不太一致,有人蹙眉,但是始终不敢讲话,大部分人表示应和,毕竟嬴政已经可以处理国家大事,而且井井有条。 吕不韦道:“王上既然也同意,那老臣就开始准备雍城加冠的事宜了。” 嬴政坐在王座上,眼神凉凉的看着殿上的吕不韦,嘴角挂着笑意,雍城加冠这四个字,一下子就出卖了吕不韦,任谁赞成自己加冠,吕不韦也不该赞成。 嬴政如何能想不到,吕不韦其实是等不了了,自己的权利已经凌驾了印信和兵符之上,这让吕不韦害怕,而且现在刘彻不在咸阳,一干和自己比较亲近的武将也不在咸阳,吕不韦必然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要把自己支出咸阳。 嬴政只是看着吕不韦好一会儿,吕不韦的脸色慢慢煞白,他不知嬴政是个什么意思,直到吕不韦以为嬴政看透了自己的时候,嬴政笑了一声,语气装作很欣喜的样子,道:“好啊,难为仲父有这个心思,还要让仲父多费心,准备雍城的事宜了。” 吕不韦这才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儿。 刘彻带着兵到了韩国边界,并没有马上出兵,王绾的建议是先礼后兵,这样以免被人留下口实。 刘彻让人带着书信去找韩王,韩王并没有马上召见,也没有给他应有的礼数,一口咬定自己年轻不能主事,韩国的事宜都是有老贵族一起决定的,而且韩王还说了,如果要聚齐老贵族,问问他们应不应该把郑国的家人放走,这可能需要个把月的时间,毕竟贵族们都在不同的封底。 秦国使臣回来的时候非常气愤,说韩王根本就是兜圈子,不相信秦国会为了郑国的事情和韩国彻底决裂。 刘彻冷笑了一声,想着嬴政说的果然没错。 刘彻将王绾蒙恬蒙毅都招到跟前,道:“韩王狡诈,只是和咱们兜圈子,各位有什么好的看法么?” 蒙恬笑道:“兜圈子好办,咱们还能怕他,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蒙毅道:“不止要给他颜色看,还要打的他害怕。” 王绾想了想,道:“二位说的都没错,这一仗要打出气势来,必然要让韩王害怕才行,最让韩王害怕的,莫非就是国灭,所以这次进军一定要给韩国下战书,扬言韩王如果不放郑国的家人入秦,就彻底灭掉韩国。” 刘彻道:“我正是这样想的。” 刘彻当即部署了出兵的事情,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攻下了韩国南阳诸城,韩王立时去打听这次的主将,打听来却说并非蒙骜,而是一个年轻的将军。 韩王再派人打听,才知道原来就是在太庙跟前,帮助秦王夺下吕不韦豹符的那个咸阳宫卫尉。 韩王的城池被夺,立时害怕了,而且秦军势如劈竹,还给韩国下了战书,说不放人就灭国,这让韩王更是觉得惶恐不安。 正这个时候,秦国老将蒙骜也到了军前,韩王一听上将军来了,更是害怕后悔,召开廷议商量求和的事情。 其实对付一个弱小的韩国,刘彻一个人也就可以了,蒙骜突然到来,这让众人都大吃一惊。 蒙骜到了,只和刘彻一个人说话,其他人全都遣出去。 蒙骜压低了声音,白发苍苍的,显得有些憔悴,想必是事出紧急,赶路弄得一身风尘的。 蒙骜道:“老夫此来,不是为了增援,也不是为了做你们的辎重部队……咸阳就要大乱了。” 刘彻惊了一下,道:“老将军,此话怎讲?” 蒙骜声音还是很轻,就怕旁人听见,道:“吕不韦这老儿,提出请王上到雍城加冠亲政,但是这一个月以来,咸阳外围兵马偷偷变化,已经开始有所行动,吕布为根本不是真心实意的要王上亲政。” 刘彻心中一跳,听到“雍城”这两个字,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蒙骜又道:“王上怕贸然送信过来,吕不韦会起疑心,所以只能派老夫增援,前来告急。” 刘彻没有说话,琢磨了一阵子,沉吟道:“老将军,我这边儿的事情,一个月只能必然可以收尾,现在韩王已经派来了谈何的使臣,到时候会立时带兵赶赴雍城……但是还有一点,还请老将军帮忙。” 蒙骜挥手道:“都是忠君之事,什么帮不帮忙,你只管说!” 刘彻道:“雍城是一方面,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咸阳,吕不韦若想做秦王,必须拿下雍城的同时,拿下咸阳才行……所以吕不韦在雍城的时候,必然会安排人趁着老秦人都去参加加冠大典,在咸阳兵变。咱们谁手里都没有虎符,没办法调配士兵,老将军又必然会随同仪仗前往雍城,所以劳烦老将军回到咸阳之后,传话给王翦……” “王翦?” 刘彻笑道:“不错,正是王翦将军……” 蒙骜打着押送粮食的幌子,很快就从前线回到了咸阳,吕不韦害怕蒙骜搞什么鬼,还前来试探了两次。 蒙骜年纪大了,在吕不韦面前装病,吕不韦看他白发苍苍,说话都不利索,去了躺前线吹点风就倒下的样子,禁不住心中大喜,嘱咐蒙骜好好休息,一个月以后的加冠大典,还需要蒙骜这个上将军护驾随行。 蒙骜等吕不韦走了之后,把王翦叫到跟前,与王翦说了刘彻的嘱咐,王翦听了之后,立刻进了王城,到嬴政面前,转达了刘彻的话。 嬴政笑着,看着殿上的王翦,道:“王翦,你能担当这个重任么?” 王翦低垂着头,抱拳道:“只要王上信的过卑将。” 嬴政道:“不……这不是信不过信的过的问题,你的话,寡人一向是信的过的……这是安危的问题,跟着寡人,或许搞不好连命都没有了,可是跟着吕不韦则不同,你本身也是驻军,要听令虎符的。” 王翦突然跪下来,道:“王上,虎符是死的,人是活的,咸阳只管留给王翦便是。” 嬴政笑道:“这是个重任,那就麻烦王翦将军了。” 王翦当下拜了一下,也不多说,转头出了大殿。 月余,吕不韦已经将雍城加冠的事情安排妥当,一众大臣和老秦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簇拥着王驾,往雍城而去。 而吕不韦得到了前线消息是,刘彻仍然带着兵士在和韩国打仗。 吕不韦当即放下心,临走前还嘱咐了咸阳的驻守将军。 嬴政的王驾很快出了咸阳,一路上并不慢,吕不韦因为有心事,始终面色沉闷,抿着嘴。 蒙骜老态龙钟的骑着马,随行护驾。 而此时的咸阳城里,王翦已经一身戎装,配上宝剑,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一千部下,从蓝田大营出发,不到半天时间,就扑到了王城。 太后听说有兵马围到了王城,立时有些慌张,还怕是嬴政发现了什么,立时带着吕不韦留下的主事的将军出了寝宫,到了王城门前头。 第98章 番外完结 王翦骑在高头大马上,太后的马车驶了过来,赵姬见到王翦,冷着脸喝道:“大胆王翦,见到我不知道下跪么?” 王翦只是凉凉的看了赵姬一眼,又去看赵姬身后的将军,翻身下马,道:“卑将参见太后,事出紧急,所以卑将礼数欠佳,还请太后谅解。” 他说完了,兀自起身来,挥了一下手,身后的将士们立刻冲上前去,将那个将军从马车上扭送下来,太后惊叫了一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姬瞪着眼道:“王翦,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要造反么!” 王翦道:“卑将不敢,卑将只是有王上手谕,一切按照王上的吩咐行事。有人欲图造反,替换了咸阳宫守卫,危害到了太后的安危,王翦是来救驾的。” “什么救驾!”赵姬道:“我不需要你救驾,你的手谕一定是假的,赶紧放了人,然后滚蛋!” 王翦却不理赵姬,转而对被押卸着的将军道:“立刻让你的人马撤出王城。” 那将军冷笑了一声,梗着脖子笑道:“我不认得什么手谕,我只认得丞相的印信,没有丞相的印信,一切都是放屁。” 王翦只是轻笑了一声,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那人一口血登时喷了出来,赵姬又是尖叫一声,喊道:“大胆!大胆!你是疯了!” 王翦将手谕抖了一下,展开来,道:“我也和你一样,不认得丞相是谁,只知道大秦的王上是谁,你看好了,这里是秦王的手谕,你是奉召,还是不奉诏?” 那人盯着王翦怕人的眼神,有些颤抖,最后还是梗着脖子,心想着自己这么多人,害怕他不成了,况且太后还在这里,冷笑道:“什么狗屁诏书……” 他的话音刚落,赵姬突然凄厉一叫,登时晕倒在了马车上。 众人只见王翦手一扬,“嗤”的一声轻响,已经将那人的头颅割了下来,鲜血猛地喷出,一直滋到赵姬的车前,赵姬眼看着一颗头在地上滚了过来,登时双眼一翻,禁不住恐吓,晕了过去。 王翦将自己的剑在那人的尸首上蹭了蹭,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波澜,转头对着王城朗声道:“逆贼行刺太后,已经被我杀死,现在王城内外都要听令,不服者斩。” 王城的守卫看着这一幕都吓傻了,呆愣着瞧着王翦,随即纷纷抛下手中的兵器,王翦立时让兵士收走了守卫的兵器,随即翻身上马,进了王城。 太后悠悠醒来的时候,王城的守卫已经换过了,霍玥一脸惊恐的看着太后。 房门紧紧的闭着,太后突然从榻上窜了起来,一拉房门却是关死的,使劲拍了两下,不见有人理,又是一阵猛拍。 霍玥惨白着脸拉住赵姬,哭道:“太后,别敲了,被锁死了,外面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兵冲了进来,说是勤王。” 赵姬瞪大了眼睛,气的胸口起伏,喝道:“反了!反了!吕不韦才是勤王,王翦算个什么!” 嬴政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雍城郊外,雍城的官员们为了表示恭敬迎出老远。 蕲年宫依山傍水,又是秦国的旧都所在,历代的秦王加冠都要在雍城的蕲年宫举行,嬴政也不例外。 只不过自从京都转到咸阳之后,蕲年宫已经变成了行宫,守卫不多,而且大多是摆设。 吕不韦一众人,卫兵不达一万,但是就因为吕不韦算计好了,蕲年宫的守卫不足为惧,所以不需要带太多的卫兵来,以免惊动了嬴政,其他卫兵都在咸阳准备发动兵变。 吕不韦不知道,他们前脚出了咸阳,后脚王翦就斩了他的大将,此时的咸阳城内,所有的兵队已经归王翦统辖。 嬴政被迎进了蕲年宫内,吕不韦又安排了休息的事情,这才退出去,又去找到蒙骜,蒙骜仍旧装病,还对吕不韦道:“老夫真是老了,走这些路已经禁不起颠簸,护卫的事情,还有赖丞相大人。” 吕不韦听得心花怒放,笑着对蒙骜道:“老将军放心,这本是我的分内之事,老将军只管休息就好。” 蒙骜点头,十分感激的样子,吕不韦这才放心的走了,等他走后,蒙骜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吕不韦回了自己下榻的屋子,在屋里跺了几圈,找来侍从,吩咐了一些事情,一切照旧计划行事,虽然自己手里有兵符,但是也必不可少要处理掉蒙骜这个老匹夫。 不然蒙骜在军中威信如此之大,恐怕吕不韦难以凭借兵符就能夺宫。 夜黑的透了,嬴政一个人躺在榻上,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始终睡不着,他心里有些沸腾,明日就是加冠大典,成败就在此一举。 嬴政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刘彻了,刘彻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人送捷报回来,但是对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毕竟在人前他们只是君王和臣子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好提起的。 只是时间久了,嬴政就止不住的开始担心,也不知道刘彻在军中怎么样,毕竟这个人,当过太子,当过天子,就是没有吃苦当过臣子。 嬴政想着,禁不住睁开眼来,望着床榻的帐子,王翦在咸阳估计已经行事,刘彻托蒙骜带回来口信,说一个月后在雍城会面,但是已经这个时候,还未听说刘彻的半点消息。 嬴政叹了口气,赵高在一旁值夜,听见嬴政叹气,道:“王上睡不着么?是为了明天的加冠?” 嬴政没说话,赵高又道:“王上是担心嫪毐将军么?” 嬴政终于侧头看了他一眼,赵高道:“王上放心罢,嫪毐将军足智多谋,韩国如此弱小,定不会有事的。” 嬴政只是笑了一声,并不再多说。 第二日一早,赵高就服侍嬴政穿上隆重的黑袍,梳洗之后,侍女端上来早膳。 嬴政正在案前用膳,吕不韦突然然来了。 吕不韦今日也打扮的极为隆重,脸上有些止不住的笑意,大踏步进了门,只是拱手做了个样子算是行礼,道:“王上已经起了,加冠大典一会儿就要开始,老臣有几句话,想与王上嘱咐一遍。” 他说着,挥手示意蕲年宫的宫人全都退出去,这些宫人都害怕吕不韦的权势,很听话的退了出去,吕不韦见赵高站着没动,转头瞪了赵高一眼,道:“你也退出去。” 赵高抬头去看嬴政,嬴政并没有反对,对于吕不韦这种越权之举,也没有什么意见。 赵高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吕不韦见没有人了,当即展袖坐了下来,嬴政双眼盯着他,笑道:“难道仲父没有用膳,所以一大早就跑到寡人这里来蹭饭么?” 吕不韦阴测测的笑了一声,道:“我用过了,只是有一件机密之事,必须在大典之前告知王上。” “哦?” 嬴政不慌不忙的道:“是什么事?” 吕不韦道:“昨天晚上,老将军蒙骜,被刺杀了。” 嬴政听了心里一嗤,吕不韦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嬴政装作吃惊和惧怕的样子,瞪着吕不韦道:“怎么会如此?谁敢动上将军?” 吕不韦道:“确实是胆大包天!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亲自调查了一下,原来是事出有因的。” 嬴政顺着他的话道:“什么原因?” 吕不韦突然笑了一声,这声笑实在是不合时宜,显得非常诡异,道:“因为随行的护卫军不满王上做秦王,所以刺杀了拥护王上的老将军,这些护卫军要早反了,他们说……” 嬴政表情没有什么特别的,已经从刚才吃惊和惧怕,变成了平平淡淡的不见波澜,道:“他们说什么?” 吕不韦没有注意嬴政的镇定,继续道:“他们说,王上您太年轻,不服您亲政,如果要他们不造反,有一个办法……” 嬴政忽然冷笑了一声,凉飕飕的眼神盯着吕不韦,沉声道:“只有让位于你吕不韦,这些人才不会造反,是不是?” 吕不韦吃了一惊,有些诧异的看着嬴政,不过随即收敛了神情,心想着嬴政就算有察觉,整个雍城宫都是自己的人,他也没有办法,况且现在老蒙骜已经死了,咸阳宫卫尉又在前线,根本就是万无一失。 吕不韦镇定了一下心神,笑道:“不错,王上果然聪慧过人,正是这样,只要……只要王上肯让位。” 他说着,从宽袖里拿出一份诏书,摊开在青铜案上,这是一份已经拟好的让位诏书,上面赫然写着嬴政自觉无德无能,继位这么多年来全都仰仗仲父吕不韦,愧疚不已,所以让位给仲父吕不韦。 嬴政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那封诏书,随即呵呵的笑了起来,道:“吕不韦啊吕不韦,你连诏书都准备好了?这样一来,加冠大典,就变成了让位仪式了么?你打的什么好主意,吕不韦,你就想凭借着不到一万的随行护卫,来恐吓寡人么!” 吕不韦被嬴政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当即心里一哆嗦,勉强坐正,道:“都到了这个时候,王上也是强弩之末,何必强求呢?自从王上继位以来,事事都是我吕不韦张罗,不论是打仗,还是国事,秦国在我吕不韦的主持下,山东六国哪个不怕?王上,识时务才是俊杰,你退了位,我也不会为难你,封你个万户侯,到肥沃的封地上,也是一方之王,不好么?” 嬴政慢慢的长身而起,居高凌下的看着吕不韦,笑道:“一方之王,和一国之王,你选哪个?寡人做惯了君王,已经不喜欢做诸侯了。” 吕不韦也站起身来,一甩袖子,喝道:“那你是不愿意好好的退位了?这外面都是我的兵,你以为能强弩到底能有什么好儿?来人!” 他喊了一声,殿门登时被冲开了,确实走进来一个戎装盔甲的人,只不过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吕不韦提到的蒙骜…… 吕不韦见蒙骜大步走了进来,吓得踉跄了一下,眼睛睁的浑圆,道:“你……你怎么没……” 蒙骜一头白发,却笑的极为爽朗,道:“吕不韦,你也有被人蒙骗的时候?” 吕不韦心里狂跳,见到蒙骜走过去,站在嬴政身后,深吸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青铜的虎符,道:“蒙骜,虎符在我这里,你以为自己有军威就可以调动兵士么?我只要吩咐一句,你们两个都要被剁成肉泥!” 嬴政却仍旧不见慌忙的样子,蒙骜笑道:“剁成肉泥?老夫一辈子戎马沙场,只求马革裹尸,岂能死在你这竖子手里!” 蒙骜说罢了,就听跫音大震,跫音整齐有素,一听便知是兵队,吕不韦回头,从大殿望过去,只见一只队伍正在飞快的往大殿扑来,队伍并不是随行的护卫,也不是蕲年宫的卫兵,一看就是支上过战场的军队。 这些兵士个个手里执着兵刃,很快就到了跟前,将士们在大殿前驻足,自动分开两列,整齐划一的动作,明晃晃的兵器反着晨光。 一个身着戎装的年轻将军,手下夹着一个锦盒,大步走上了殿前的台阶,嬴政的眼神顿时就亮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彻无疑。 刘彻与两个月前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面容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但是这也止不住那双晶亮、顾盼神飞的眸子。 刘彻夹着锦盒快步走了过来,这时候刘彻和蒙骜才一起行礼,参见了嬴政。 嬴政笑着瞧了一眼刘彻,一种久别的欣喜涌上来,却让嬴政生生抑制住,语气淡然的说道:“将军来了,必然还带来了礼物。” 刘彻笑道:“正如王上所料,卑将远赴沙场,特意赶回来参加王上的加冠大典,不备些贺礼怎么行?” 他说着,手一抄,单手捧起了锦盒,却不对着嬴政,而是看向吕不韦,另一手扣住盖子,猛地打开。 吕不韦登时抽了一口冷气,倒退了两三步,靠在殿门上。 那盒子里的贺礼,根本不是别的,正是王翦割下来的人头,刘彻带兵往回赶的时候,正好遇见了王翦,刘彻怕咸阳军心不稳,再出事端,并没让王翦赶去雍城,接过了王翦的锦盒,自己带着将士往雍城赶去。 刘彻看着吕不韦惨白的脸色,冷笑了一声,道:“吕不韦,你以为自己万无一失,岂料这一切王上都已经事先防范了,现在咸阳城已经被蓝田大营的兵马控制起来,无论是咸阳宫,还是蕲年宫,你说了都不算。” 他说着手一松,将锦盒连带着人头扔在了吕不韦的脚边。 吕不韦大叫了一声,眼睛翻白,几乎晕倒,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口里哆嗦着,半响才颤巍巍的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嬴政微微低下头,俯视着瘫在地上的吕不韦,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用食指和中指将桌案上的诏书夹起来,扔在吕不韦身上,道:“加冠大典,怕是你也不必参加了,带着你的春秋大梦,下狱去罢。” 他说完,挥了一下手,刘彻转身叫来殿外的将士,将吕不韦押起来,压出大殿去了。 蒙骜拍着刘彻的肩膀,笑道:“行啊,我还以为你赶不及过来,日夜兼程,想必够累了罢!好小子,来的是时候!” 刘彻笑道:“一会儿的加冠大典,还有待老将军主持。” “放心好了,不会乱套的。” 蒙骜说着,对嬴政行了一礼,道:“王上,老臣还要在加冠大典开始之前整顿一下卫兵,这就先退下了。” 嬴政点了点头,道:“有劳老将军了。” 蒙骜走出去,将刘彻带来的卫兵也带了下去,把加冠大典的卫兵全部替换掉。 蒙骜一出去,嬴政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彻就忽然上前,将嬴政抵在青铜案上,他日夜兼程的赶路,身上除了风尘仆仆的灰土之外,就是格外的凉,连嘴唇都冰凉凉的。 刘彻低下头,轻轻吻在嬴政的嘴唇上,两个人的呼吸一下子粗重了起来。 刘彻只是浅尝辄止,嬴政盯着他的眸子,笑道:“一股土腥味儿。” 刘彻被他逗笑了,伸手摸着他的腰带,时轻时重的揉捏着他的腰线,嬴政两个月没有尝过这种滋味,身子一下就回想起了这种深入骨髓的快感,登时腰身一弹,嗓子里呻吟了一声。 刘彻又低下头,将嘴唇在他的脖颈上磨蹭,笑道:“加冠大典之前还有些时候,蕲年宫我还是头一次来,不如在这里……” 嬴政颤抖着,被刘彻狠狠箍住腰身,他伏在青铜案上,上半身整整齐齐的,唯独下身什么也没有,两条光溜溜的的腿被刘彻大开着,炙热的物什在紧致的后面一下下疯狂的撞入抽出。 嬴政身子耸动着,几乎扶不住桌案,身子整个趴在桌案上,似乎是后面的人太过于用力,嬴政被顶的喘息了一声,回头道:“别……别弄坏了衣服!等一下大典还……唔!” 嬴政全身痉挛着,就快要坚持不住,可是刘彻却禁锢着他的前面,不让他纾解,正这个时候,紧闭的殿门被人拍了两下,赵高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王上,王上,大典马上要开始了。” 嬴政乍听着声音,吓得一哆嗦,睁大了眼睛,身子猛烈的颤抖起来,喉头里呜咽了一阵,一下子就泄了出来。 然后刘彻却像没听见一样,抽掉嬴政的腰带,将腰带塞在他嘴里,让嬴政咬着,反而进入的更加深入。 嬴政死死咬住腰带,将呻吟声全部吞进肚子里,粗重的呼吸声抑制不住的加深。 赵高一直在拍门,嬴政被肆意的顶弄着,全身的力气像卸去了一样,瘫软在桌案上,刘彻又狠狠的摆弄了他一阵,终于一股热流冲进了嬴政的身子。 嬴政被烫的一个机灵,喉头猛烈的滚动,牙一松,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刘彻俯下身,钳住他的下巴,让他回过头来,两个人的唇舌交缠在一起,嬴政主动翻过身来,勾住他的脖颈和肩背,回应着刘彻的亲吻。 刘彻被他回吻,只觉一股冲动又袭了上来,瞧着嬴政光裸的双腿之间,一道白浊蜿蜒而下,禁不住眼神加深,用手过去刮蹭着嬴政裸露的皮肤,将手伸进柔软的内里去抠弄。 嬴政被他弄的呼吸急促,刘彻亲了亲他的耳根,笑道:“还没完,等大典之后……卑将先是出兵,而后又勤王,功不可没,奖赏可是要有的。” —— 秦王加冠,吕不韦饮鸠自杀,震动朝野,封王绾为丞相,李斯为长史。 前230年,嬴政开始了统一六国的战争。 秦皇。 “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除暴乱,赖宗庙之灵,六国咸服其辜,天下大定。”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了撒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