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秦记同人)始皇在上 作者:茶树菇 简介 夺皇位,灭六国,称始皇,焚古典,坑书儒,却为谁? 山无棱,水为竭,星月转,海河枯,石可烂,犹记否? CPFZ,秦王嬴政VS公子扶苏,不喜勿进。 狗血天雷阵阵,请自带避雷针。 本文纯属虚构,若有雷同,完全巧合。 考据党人士,莫要追究。蘑菇乃历史白痴一枚。 本文参考的影视剧是《寻秦记》及《秦始皇和阿房女》, 另外,有部分情节人物参考《寻秦记》小说。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不伦之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嬴政,扶苏 ┃ 配角:秦朝军政界众多人物 ┃ 其它:父子,蘑菇,年上 楔子 秦苏还记得那天小弟拉着他的手是如此温暖,还记得那双明亮的眼满含至亲深情,还记得小弟充满朝气,有力的对他说:“哥,你还有我。我已经是大人了!这个家我们一起撑!” 那时,秦苏紧紧抱着小弟,他哭了,却在绝望中看到了希望。然而…… 天色晦暗,阴风冷冽,寒意刺骨。 秦苏神情漠然的凝立在一块新树的墓碑前。自他亲手将刚满十六岁小弟的骨灰落葬才过了几个小时。从一桶冰冷的水中粘湿毛巾,在这哈气成冰的天气里,指尖针刺般的痛着,秦苏却恍若未觉。他弯下腰开始慢慢的、逐一的擦拭着……这一列新坟…… 母亲…… 父亲…… 大姐…… 三妹…… 大弟…… 小弟…… 秦苏的动作从一开始怕惊醒什么一样轻柔拂过,直到一手指骨泛白发青的抓着坚硬又粗糙的碑石,另一手则用尽全力似的不停用毛巾摩擦着碑石,毛巾破损,手掌中泛出丝丝血迹……秦苏却仍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为什么……为什么?丢下他一个人……只剩他一个人…… “你犯了天规,命中生煞,乃天煞孤星之相。跟我走吧……若再不离开,会累及他人……”一个声音突然在秦苏脑海中想起。 秦苏全身都僵了一下。那是在……一年前……他才升职,才订婚,才买房,才……一家人和睦温馨……一切顺风顺水的时候……这种话,秦苏又怎会信? 只是莫名,秦苏一向不喜与人争斗的温和性子,却在那日对着那个说出这番话的人动了真火。 “妖言惑众!无稽之谈!”秦苏愤愤打断对方,头也不回的离开。至于那个人究竟是何模样,他已经记不起来,只是隐隐听到那人的叹息。也不知为什么,那声叹息却让秦苏整颗心都缩紧了。 只是自那之后,秦苏甚至来不及思索又或探究什么,一切就太快的发生。快到秦苏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在他身边的人,他的至亲……在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一一辞世……所有的事似乎都在向他昭示着什么…… 真的是因为他么?真的是因为那句“天煞孤星”……是他害死了全家人么? 胸口传来几近窒息的痛,秦苏紧咬着牙根,一下顿住手中的动作,死死扶靠在冰冷的墓碑上。至亲们永远凝固着的笑容瞬间在秦苏的眼前闪过,喉咙口猛的泛出一股腥味,剧烈的昏眩袭至。 “年轻人……你还好吧?节哀顺便啊。” 秦苏突然间被人扶住。他惊觉的转过身,发现竟是白发苍苍的守墓人。 守墓人的眼中带着莫名的怜悯,看上去已经站了好一会。 “年轻人,已经很晚了。回去吧……”守墓人再度开口。 秦苏有些僵硬的转过头,轻轻挣开守墓人扶着他的手,眼神再次回到墓碑上,神情变的有些恍惚,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到几不可闻:“一年前……有人……曾说我……命犯天规……是天煞孤星的命……”这是他从未对人说过的…… 守墓人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这话不信也罢。” 秦苏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却绝对不是笑:“……我本来也不信……” 守墓人神色微变,有些复杂的眼神看向眼前的青年。他当然不会忘记,他见过这青年几次。这年轻人一家的墓碑都是他亲手刻制,仅在这短短一年中,这种事,就连守了一辈子墓园的他都觉得诡异。各种离奇死因,无迹可寻,一切只因天定…… 沉默半晌,秦苏转身面向守墓人:“我家人的墓碑……托您照顾了。”说着深深鞠躬。 守墓人眉头皱起,心里突然之间泛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年轻人……你……” 秦苏看了眼守墓人没有说话,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别。而后,默默转身走远。挺拔的身姿显得萧瑟,可脚步却有种意外的坚定。 既然他活着一天,便会害死身边更多的人……那倒不若……而且,他不是命犯天规么?那么如此一死,也该偿清了吧? 秦苏走在了上山的路上,回头一眼望去,山腰处的墓碑林立,冰冷而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秦苏却在这一刻轻轻的笑了,他果然不喜欢这样的孤寂,他果然更愿意和家人在一起…… 当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秦苏逐渐放松了下坠的身体,缓缓闭上眼睛……下一刻希望能见到家人吧…… 第1章 秦苏再度睁眼的时候,直接就愣住了。 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玉冠束发,极为俊美的少年,只是脸上神色出奇冷漠,实在不像是花季少年应有的表情。秦苏本能的皱起了眉,这少年的年龄绝对不会比他的小弟大,最多十四五岁,可为什么偏偏露出这种神情呢?想到小弟,秦苏的心里猛的抽痛了一下。 秦苏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莫非是这少年救了他?这不太可能吧?毕竟是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去……这里难道是阴间? 秦苏又觉得不太像,于是就开口想问,可他偏偏除了发出“啊啊”的声音之外,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秦苏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虽然他想死,可不想哑啊!不过某种离奇的预感自他心底冒起。他不会是…… 就在这一刻,从旁突然冒出一句“储君”,这彻底让秦苏认识到,他没有想错。就看这少年的装束和全身上下透出的贵气,就能知道这绝对不是在拍电影。他秦苏活了一辈子,居然在自寻短见的时候穿越了?!还是说,但凡自杀的人其实都是穿越的? 也顾不得秦苏多想,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被那个少年毫不费力的抱了起来。……不是吧?穿越也就算了,他秦苏竟然还穿越成了……婴儿?! “储君,郑妃前刻降下灵儿!”前来报讯的宫人低头伏在地上。 “知道了。退下!”少年的声音清冷,并没有透出任何喜色,却隐约流露出与生俱来的霸气。 秦苏没注意旁人在说什么,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看向正抱着他的少年,整个人都混乱了。难不成……难不成这少年就是婴儿的父亲?!也就是……他的父亲? 秦苏想到自己跳崖前最后的愿望是和家人在一起,可是却没想到过会有这种情形出现。他好像是真的穿越了,而这更不是一场梦…… 少年自宫人退下后,就紧紧盯着秦苏看,眼神很是古怪,就似有一种无法言述的绝决隐含在内。秦苏按下心中剧烈的起伏,开始回望那少年,也是他现在的“父亲”。 不得不说,那少年长的真是好。虽然还未成年(以现代人的衡量标准),骨骼身架也都没完全长开,但那清俊的脸型,完全可以预期在他成年之后,必然是个英姿勃发的人物。 秦苏正暗自出神,却不想那少年突然将他抱紧在胸前。窒息的感觉涌起,秦苏才想挣扎,头顶上却传来了极低的喃呢声。 “阿房,政绝不负你。他会是政唯一的儿子!” 不等秦苏弄明白那少年的话,从外间便传来一阵疾呼。 “储君!禀储君,不好了!”又一个宫人扑了进来,匍匐在地。 少年略松开秦苏,冷冷道:“何事?” 似是被少年冰冷的语气吓到,宫人头也不敢抬,就战战兢兢的说道:“阿……阿房姑娘……前刻……前刻……去……去了……” 宫人再不敢发声,只一味的低头跪在地上。 少年却依旧沉默着,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有被少年抱在怀里的秦苏才感觉到这一瞬那少年的手臂是有多用力。秦苏幼小的身躯哪里禁得住?不由得就极轻微的发出了声音。 少年似是恍然,立刻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深吸一口气后,才淡声道:“葬了就是。” 宫人愣了一下,却不敢多说话,应了声“是”后,就迅速退下。 少年再次搂紧了秦苏小小的身体,好半天都没再动。秦苏察觉出少年的身躯在微微发颤,那个“阿房”姑娘,对这少年应该很重要吧?秦苏突然间觉得有些心疼那少年,他很清楚失去重要的人,会是何种心情。 只是不知为什么秦苏觉得“阿房”两个字听着很耳熟,而紧接着,秦苏脑海里就一闪,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赫然出现。 “阿房”?“储君”? 秦苏全身都有点发僵,他刚才明明是听见那句话“阿房,政绝不负你。他会是政唯一的儿子!” 不仅仅是阿房,这少年更自称“政”,旁人又称他“储君”……答案似乎呼之欲出!这少年不是秦王嬴政又会是谁? 就当秦苏整个人因为突然领悟的事实而震惊到无以复加时,少年微微松开了秦苏,只听他低声朝着殿外吩咐道:“叫人把郑妃的孩子带来。” 殿外宫人应“是”,不片刻,宫人的脚步声响起,同时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秦苏被少年抱在怀里,睁大了眼看着又一个小婴儿的出现。婴儿全身都皱皱的,包在毯子里,不住啼哭。 秦苏有些好奇,这该是嬴政的又一个儿子吧?秦苏对秦朝历史的了解并不多,唯一来源,应该是以前看过的两部很老的电视剧《秦始皇与阿房女》,还有《寻秦记》,后来又因为《寻秦记》挺好看,所以才又去看了原著书。秦苏此刻自然不知道嬴政究竟有几个小孩。只是觉得这少年不愧是秦始皇,小小年纪就有两个孩子了。 想到这里,秦苏不禁抬眼看向了嬴政。但下一刻,秦苏颤了一下,他从未想过竟会在一个少年的眼里看到如此眼神——杀机凛然。 秦苏有些不知所措,嬴政……在想什么? 宫人这时行礼,嬴政随口说了句:“过来。” 宫人抱着婴儿靠近,嬴政看了眼那婴儿后,眼神更冷。他对着那宫人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储君,奴……奴才赵高……” “进宫多久了?现在哪里伺候?” “奴才……奴才六岁进宫……已有十二年了……现在……在储妃主子处伺候……” “十二年么?倒是不少时日。比本君还要来的久多了。”嬴政语气不明。 赵高听得全身发颤,陪着笑道:“储君殿下……奴才怎能和殿下……”他太清楚眼前这位少年储君的地位。当今秦王最宠爱的儿子,更是贵为储君……只是这位储君的脾性可不好琢磨,这是整个宫里都清楚的。 “郑妃可有给孩子起名?”嬴政淡然问。 “禀储君,尚未。不过,听郑妃主子说她有意‘扶苏’二字。该是取自郑国民曲‘山有扶苏’之意。还等储君定夺。” “扶苏么?也好,依她就是。” “是,殿下。” “赵高,你可愿伺候公子扶苏?” 赵高一惊,旋即欣喜道:“愿意!愿意!谢殿下!”赵高哪里想到有这等好事?当然喜不自禁。要知道这公子扶苏可是嫡出长子!也就是将来的小储君!若能让他自小伺候,那将来岂非就是……想到此,赵高又怎能不喜? “很好!”嬴政仍是淡然至极的说了一句就没再开口。 只是片刻后…… “……储……储君?!” 赵高惊骇的低呼,引得秦苏终于挪开了盯着嬴政看的眼神。可嬴政这一刻却偏偏转了身,秦苏变的面朝嬴政的胸口,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嬴政全身都很僵硬。 而这一刻,原本不住啼哭的婴儿却突然没了声息。 “储……储君……”赵高的声音已经在发颤。 究竟出了什么事?秦苏心里惊讶,不由自主的扭着身子想要回头。但是嬴政抱着他的一只手却纹丝不动。秦苏根本没法动弹。 “啪嗒”一声,赵高跪了下来,语带泣声:“储君……开恩……饶命……” 嬴政一开始并没说话,秦苏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时,他才悠悠开口:“本君为何要杀你?杀了你,谁来伺候公子扶苏?起来吧。” “储君……” 下一刻,秦苏意识到嬴政将他放入了那个叫赵高的宫人怀中。秦苏很惊讶,这是怎么回事?而后,他却一眼看见了被嬴政随手抓着的一个布包,不正是包裹那婴儿的…… 秦苏的心脏突然之间缩紧……他看见了什么?不由自主的,秦苏“啊”的一声惊叫,只是这声叫却因为他尤是婴儿的身体,所以变的极平常…… 之前尚在哭泣的婴儿,此刻却已经面色青紫,毫无生息…… 秦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少年,全身都发起颤来。秦王嬴政……他究竟干了什么? 而这时的嬴政却出奇平静,对着赵高说道:“阿房女之子,天生残疾,已经过去,便让他随母同葬。郑妃降下灵儿扶苏,乃大功一件。即日禀明太后,立为储妃。储妃生产耗损巨大,扶苏就暂时留在本君殿中。待储妃大好,再议。” 赵高抱着秦苏全身一震,旋即再度跪下,口称:“谨遵储君令。” 至于秦苏这时却已经完全混乱到不知所措。如果他没有想错,他该是阿房女和嬴政的儿子,只是此刻他却成了郑妃的儿子,未来秦王嬴政的嫡长子公子扶苏! 第2章 公子扶苏的生活让人羡慕。吃了睡睡了吃。倒不是秦苏懒,而是身体实在跟不上大脑。试想一个婴儿又能有多少体力? 自打弄明白自己穿越了之后,秦苏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什么状况。前世今生么?那他之前发生的那么多事……难道都要忘掉,真的一切从新开始么? 要真能那样,未免就太好了。秦苏苦笑,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去忘记那些对他尤为重要的人们。只是现在,他也必须要面对现实。 秦苏肯定是不会像普通的婴儿那样处于无控制状态。他早早的用手势外加“依依呀呀”的声音向奶娘表示他能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吃喝拉撒之类的事。闹的整个储君宫里掀起一片惊赞,都说是公子扶苏生来就天赋异禀。 秦苏颇觉汗颜,因此也十分小心的不要流露出非婴儿会有的表情动作。所以,他每天也只能吃吃睡睡,就这么平静的过了十天。 唯独每日有那么一段时间,秦苏的神经总是处于高度警醒状态。那就是他的“父亲”秦王嬴政,不,现在的嬴政只是一位少年储君,每日日落之后,嬴政就会从大殿回宫。而每每那个时候,嬴政会看看扶苏,然后就静静的在扶苏身旁看竹简。 就是如此的嬴政,如此俊美的少年,却让秦苏心惊胆颤。他怎都不会忘记当日那个婴儿的死状,而他也完全无法想象这种事会被一个少年如此波澜不惊的做出来。 这是一种打从心底里留下的恐惧感,特别是对于秦苏这样一个现代人而言。秦苏想着这历史中的暴君会不会也平白无故的杀了他呢?秦苏怎么都想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要让嬴政对自己的儿子下杀手。嬴政又不是武则天,他已经是储君了!果然,暴君都是从小养成的么? 所以秦苏在面对嬴政的时候,往往一动都不敢动。偏偏这一点看在周遭人,甚至是嬴政的眼中,不免都觉得公子扶苏果然不凡,很是听话懂事…… 秦苏小小的身子趴在床上,瞪大着眼睛看嬴政。他随手翻阅着竹简,似有些心不在焉。秦苏心里嘀咕,这倒是少见。这几日秦苏就算是再不明白风土人情,也知道这少年储君很是勤奋,看那些竹简书都是非常认真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赵高从外禀了一声:“储君殿下,太后和吕相国来了。” 一听这话,秦苏不禁动了一下。太后和吕相……应该就是嬴政的母亲朱姬,还有凭“奇货可居”四个字登上相位的历史著名人物吕不韦吧? 秦苏这一刻倒是有些忘我的看向了门厅。他的脑海里瞬间闪出了电视剧里朱姬和吕不韦的形象。不知道这真人究竟是何模样? 就在秦苏不住脑补的时候,嬴政丢开手中的竹简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秦苏身边,俯身抱起小婴儿,才道:“请吧。” 赵高在外应了声“是”后,赶紧急着去接太后和吕相。嬴政则毫不费力的抱着秦苏朝整个储君宫殿群的正殿而去。 秦苏还是第一次离开房间,虽然被嬴政抱着,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左右看看。目前仍是秦国的宫殿建筑,还是相当朴实。但秦国的尚武之风,却很明显。四下巡逻的卫士们看上去装备都很不错,相当彪悍的样子。 到得大厅之后,赵高也迎了太后和吕相进来。赵高自觉自动的接过嬴政手中抱着的秦苏。嬴政则朝着太后朱姬行礼。 被赵高抱在怀里的秦苏有点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后朱姬和同来的吕不韦,心里免不了暗暗感叹,电视剧果然是骗死人不偿命的。 眼前的朱姬不过三十许人,容颜晶莹剔透,体态丰润,一袭金缕绣衣勾勒出她完美的身形,果然不愧“姬”这个字。秦苏就算再不通历史,也多少知道些关于这朱姬的绯闻。相传她曾是吕不韦的姬妾,后来却被送给了庄襄王异人,庄襄王对她钟爱至极,回秦后,就册封成了王后。 再看那吕不韦,放在现代,那绝对就是一个明星级别的超级帅哥。看上去三十多岁,风度翩翩,气度非凡,俊极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显然就是绝对的女性杀手。 秦苏忍不住又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嬴政,不知他究竟是不是吕不韦的儿子。这可是千年之迷,没有可解的。不过嬴政和吕不韦都是如此英俊,说不定真有点血缘关系…… 就在秦苏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嬴政清朗的声音道:“母后,您和吕相怎么来了?” 闻言,秦苏稀少的眉头挑了一下,这些时日,他哪里听过嬴政用如此……可以称之为“单纯”的声音说过话? 朱姬先是千娇百媚的看了眼吕不韦后,才对着嬴政说:“政儿,母后就不能来看看你么?听说,昨日阿房下葬,你也去了。可莫要太难过了。” 嬴政再度躬身一礼,道:“惹母后劳心了。阿房福薄,去了也就去了。” 朱姬轻移莲步来到嬴政身侧,轻轻叹了口气道:“阿房与你自幼认识,又跟着你回了秦。母后知道她对你情深,你也不忍弃她,可惜她身份太低,受不得封。你也莫要怪母后狠心才是。” 嬴政没有犹豫的即刻接口道:“母后,阿房不过是一介民女,何必在意。倒是储妃也有了子嗣,倒是要向吕相道谢了。当初还是吕相迎郑妃入宫……”说着嬴政含笑的看向吕不韦。 朱姬轻笑起来,说道:“不错。政儿是该好好谢谢吕相。吕相国为我们母子两做的事,政儿可要好好记在心里。” 这话一出,原本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嬴政的吕不韦,立刻开口,朝着朱姬道:“太后,这些当是微臣该做的。” 朱姬笑的那是春风满面,声音尤为悦耳,说:“吕相太自谦了。”说完这句,朱姬又转向了嬴政道:“只光顾着说话,都忘了本宫和吕相是来看看公子扶苏的。那日扶苏出生才匆匆看了一眼,便被你接来了宫里。” 秦苏本是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几人说话,嬴政的一举一动都没有丝毫的违和突兀,特别是在谈论阿房女死的事情时,平淡的就好像在谈论天气。 但秦苏却仍清楚的记得那日嬴政在获悉阿房女死讯时,那双微颤的手,还有就是之后发生的事。这几人的对话,让秦苏多少猜出点发生过的事。恐怕嬴政并非是表面那样不在乎阿房女的死。至于秦苏目前名义上的“母亲”郑妃,该是吕不韦一手安排的吧? 当日看嬴政毫不犹豫的下了狠手,他对郑妃怕也不是表面这样…… 秦苏在心里感叹,嬴政这才多大年纪,却搞的自己像奥斯卡影帝一样……这演技,简直如火纯青了。哪句真哪句假根本无从分辨。 犹自想着的秦苏,被朱姬突然提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而下一刻,他就被埋入了两团温软中。 朱姬抱着秦苏喜滋滋的道:“这孩子倒是比当日见的长大不少,也白了不少呢!真漂亮。” 秦苏在朱姬怀里不敢动弹,闻言心里却只能苦笑,他可彻头彻尾一个冒牌的哦。不过秦苏这时候倒也不担心会被揭穿。毕竟婴儿长的都差不多,更何况是个刚出生的婴儿。这隔了十天不见,又哪里还能认出不对呢? 倒是嬴政这时走了过来,又从朱姬怀里接过了秦苏,笑道:“母后,别累着了。” 朱姬失笑,看着嬴政又看了眼秦苏,道:“政儿也长大了,都当爹了。” 嬴政笑意俨然,道:“谢母后。时候不早,不妨让赵高送公子扶苏去休息吧。孩儿陪母后说说话?” 朱姬有意无意的瞥了眼吕不韦,说道:“是不早呢。本宫也不扰你休息。储妃处你也该去看看了。不韦,走罢。” “是!孩儿恭送母后。”嬴政淡笑,旋即一礼。 吕不韦这时也在一旁笑道:“还请储君好好休息。微臣告退。” 朱姬与吕不韦相携离去。三人间的气氛竟是出奇融洽。 秦苏被嬴政抱着,虽然是缩在他怀里,但看的倒是清楚。吕不韦在看嬴政的眼神,显然就是看着自己的儿子。至于嬴政的表现,更显得有些母慈子孝,无比温馨。而朱姬和吕不韦之间嘛…… 送走了那两人之后,嬴政并未停留,直接带着秦苏便回了寝宫。赵高在后亦步亦趋的跟着,却被嬴政喝退。 不知为什么秦苏清楚的感觉到嬴政此刻的心情并不好。他又想起昨日嬴政十天来第一次晚归。少年的脸色很苍白,抱着秦苏就和衣睡去。只是喃呢间喊了“阿房”两字。秦苏当时心里便是一颤。秦苏并不知道嬴政去做了什么,但今日却得知,该是去看了阿房女下葬。 有那么一瞬,秦苏似乎觉得有些心疼这少年。他太清楚嬴政同吕不韦和朱姬之间未来将要发生的事。而此刻,即便没人能看出嬴政究竟想做什么,但秦苏却多多少少知道,对于嬴政而言,不论他现在是几岁,他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而嬴政势必将不择手段去赢。 第3章 隔天,嬴政在朱姬的反复提醒下,抱着秦苏去了储妃处。 在嬴政怀里的秦苏有点隐约的雀跃,每天和嬴政在一起对秦苏而言实在有点压力太大。他每每看着这少年淡然自若的神态又联想到他的一些作为,就觉得全身都怪怪的,说不清的滋味。 秦苏想着,若是能和嬴政分开倒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所以去看看那“储妃”也好,说不定今后就跟着“母亲”一起住了。秦苏目前为止对自己公子扶苏这么个身份,倒是习惯不少。 储妃本来是郑国的公主,这几日秦苏隐约听宫人们聊到,吕不韦一力安排,太后朱姬在侧推动下,嬴政才娶的妃子。一开始似是并不怎么得宠,嬴政基本都会在储君殿又或偶尔留宿在阿房女处。 阿房女甚至早了郑妃几日入宫。秦苏察觉出那郑妃对阿房女的存在似乎怨气不少。如今服侍他的赵高,之前就是郑妃宫里的人。 赵高最近像是成了嬴政身边的新红人。有什么事,嬴政总是吩咐他做。看在旁人眼里,赵高还挺值得让人羡慕的。不过秦苏倒是知道,赵高这些天整个人提心吊胆,就怕一个不好丢了脑袋,精神压力极大。谁让他知道些不该知道的呢。 秦苏看着赵高觉得挺可怜,可他又不可能告诉赵高别担心,今后这人也算是嬴政的一大心腹。 储妃宫距离储君的住处不算太远,郑妃也是这几日才搬进了储妃宫。其实她才生产,原也不该这么着急的就搬住处,不过这女人的心思总是这样。既然得了这梦寐以求的位置,自然也就不会放过。 宫人远远就通报了储君到来的消息。宫外黑压压的跪了一群人。嬴政抱着秦苏走进储妃的居处,宫女们扶着储妃向他见礼。秦苏睁大眼睛仔细看着储妃,她长的小巧玲珑,或因为生产的关系,看上去有点发福,但是却不损其艳丽,年纪则要比嬴政大了些。 嬴政看了眼后,就淡然道:“都下去吧。” 宫女们顿了顿后,纷纷退下。储妃迎上前,柔柔道:“殿下。” 嬴政并不多言,只是点了点头,抱着秦苏走进内殿,储妃似乎有些怕嬴政,只能在后跟着。 待嬴政坐下后,储妃才略抬头道:“殿下……臣妾谢殿下为公子赐名扶苏。”说着又盈盈拜了下。 嬴政似是疼爱的伸手在秦苏圆润的小婴儿脸上来回摩挲了几下,才道:“储妃何必如此见外?日后,扶苏还要你多加管教。”说着他给一旁站着的赵高打了个眼色。 赵高脸色有点泛白的走上前,从嬴政手里接过秦苏,然后带到了储妃的面前。 储妃欣喜不已的接过秦苏。秦苏则眼巴巴的看着储妃,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他很清楚不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不是这位储妃的儿子。传说母子连心,不知道储妃会不会看出点什么来? 秦苏想到这里不由又错眼看向嬴政,却发现那人满脸的淡然,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秦苏心里嘀咕,这哪里还是正常少年?要是那储妃知道他不是她真正的孩子,嬴政还会这样么?不过这种事最好不要发生,否则秦苏很难想象自己会怎样命运。 然而偏巧不巧的是,秦苏担心什么,什么就真的来了。 储妃在接过秦苏之时高兴的很,不住的抱在怀里轻轻摇动,还亲了好几下。秦苏被抱的很不舒服,就不自觉的挣了下。结果秦苏的衣襟就这么松开了一线。一瞬间,储妃的神色变了。她险险的就错手丢下了秦苏。 所幸的是赵高一直站在她身边,一下就扶住了储妃,抱住了秦苏。 原本坐着的嬴政见状皱眉,沉声道:“储妃,怎如此不小心?” 储妃此刻却全身冰冷,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的抬起头看着嬴政,颤着声音道:“他……他不是我儿子……” 储妃的话宛如石破天惊。秦苏整个人都僵住了。至于赵高更是脸色惨白,呼吸加重。 而全场最冷静的人,恐怕就是嬴政了。只见他缓缓站了起来,冷冷的眼神看着储妃,淡然道:“储妃,你说什么?” 储妃全身一震,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下一刻,她跪了下来,对着嬴政语气极为不稳的说道:“殿下……殿下……他……他……他胸前没……没有胎记……他……他……” 嬴政信步往前,接过了赵高抱在怀中的秦苏,一手拉开了婴儿的小衣服露出胸口,凝脂白玉一般,自然是一点瑕疵也没有。 “你说苏儿胸口有胎记?”嬴政当日根本没有看那婴儿,自然不知他是否有胎记。 储妃双目流泪,仓惶点头,说:“那日,我明明……明明看见他胸口有拇指大小的胎记……可是……可是……” 嬴政看了储妃一会,对着同样跪在一旁的赵高说道:“拿烛台来。” 赵高跌跌撞撞的跑到一旁拿过烛台,却不知嬴政想干什么。秦苏看着嬴政全无半点起伏的脸色,不知为什么全身竟有些怕的发颤,不禁泛起这少年让人永远都看不透。 此刻正是白天,嬴政却要赵高点起了烛台,然后就在储妃和赵高的眼前,将点着的烛台按在了秦苏的胸口。 “啊!”秦苏哪里想到会这样,胸口处传来的剧痛,顿时让他惨叫出声,全身都不自觉的蜷缩起来。 储妃和赵高则是完全呆愣的看着这一幕,完全忘了要说什么。 嬴政丢开手中的烛台,心中虽然有些惊异于怀中的小人居然只叫了一声就再无声息,只缩着身体微微发颤,嬴政表面仍是看不出有神情浮动,只看着储妃,淡淡道:“便是这胎记么?” 储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嬴政,嘴唇发颤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赵高这时在旁颤声道:“殿下……是否替小公子上药?” 嬴政看了眼怀中的秦苏,道:“无须上药,储妃不是要见胎记么?你下去吧。储妃该有话说。” 赵高连施礼都忘了,闻言后即刻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这种事,他宁死都不愿知道的再多。 “储妃,还跪着做什么?过来!”嬴政朝着储妃挥了挥手。 储妃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眼中全是骇然的看着嬴政,口中忍不住说:“殿……殿下……您究竟……究竟……要做……做什么?” 嬴政侧头看着储妃,淡淡道:“储妃,你本是郑国公主,又是吕相崇荐,母后亲点,该是明白事理的人。怎么到了今日,竟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得了?” 储妃惊恐的后退数步,看怪物似的看着嬴政,“你……你在……你在说什么?” 嬴政这时却没有管储妃,反倒将眼神落在了怀中小人儿的身上。他一直都在奇怪,这孩子竟真的就不哭闹么?还是疼昏了? 坦率而言,嬴政从来都没怎么认真的看过小婴儿,他原本年纪就不大,对于自己有了孩子这事完全没放在心上。再加上,他对阿房的死始终似是哏着根刺,倒并非是他真有多爱阿房女,而是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让他不得不需要面对其他更多更烦的事。 所以嬴政每次差不多都是入夜才看见这孩子,而小婴儿那时候又总是大半埋在毯子里睡觉。印象中不过只是白白胖胖,挺安静的一个小孩,倒是从没这么仔细的看过他儿子究竟长什么模样。 倒是这时候一看,嬴政心里猛的紧了下。小婴儿圆润漂亮的小脸因为疼而皱到了一起,大大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红嘟嘟的嘴唇缩在口中,小脸煞白,不及嬴政手掌五分一的小手,看上去就软软的抓着嬴政的胸衣,看的人怜意大起。 这小家伙该是疼的吧?怎就不哭呢?嬴政情不自禁的伸手拉开那只小手,放在掌心轻轻的握着,根本不敢使力。手掌中传来的温度不可思议的柔和,连带着抱着小婴儿的手都不敢太用力,只觉得怀中的感觉是软软绵绵的。 他……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嬴政不知怎么脑海中竟闪出了这么一句话。 看着小婴儿胸口的伤,嬴政突然间觉得无比刺眼。他不由腾的一声站起,对着又惊又怕又忍不住哭泣的储妃道:“扶苏是你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储妃若因生产而疯的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本君会很为难。储妃,你明白了么?” 时到此刻,储妃又怎会不明白嬴政的话意。可是要她认一个根本不是她孩子的孩子,却简直比杀了她都难过,更何况,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亲骨肉此刻又在何处…… 嬴政见储妃不答,便缓缓走了过去,伸手拉起储妃,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意,他一手拂过储妃有些凌乱的秀发,淡声道:“你想要什么,本君很清楚。不过你不必知道本君想做什么。你只要照顾好苏儿便是。但作为奖励,本君可以答应你,终有一天,你可以见到你想见到的。” 储妃闻言巨震,嬴政一语双关。她根本无从分清嬴政说的究竟是王后的地位,还是她的孩子。郑妃入宫的时候,不论是郑国公还是吕不韦,都和她说过,她的目的就是后位! 可现在,储妃更清楚,她完全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这两样都不是她能控制的。她的命脉就完全掌握在眼前这个……这个少年男子手中。本以为他不过是个少年,不过是个对旧情恋恋难舍的少年……岂知……她错的离谱。储妃的美目中全然是慌乱失措和恐惧。 嬴政说完便放开了储妃,抱着秦苏朝着门外走去。临近门口的时候,嬴政又说了一句:“储妃既然身体不适,那么苏儿就多在本君处住几日。多余的话本君不爱听,等储妃自觉身体好些了,不妨就传个信。本君自会带苏儿前来探望。你们母子也该多多相处才是。” 说完这些嬴政头也不回的带着秦苏离开了。 第4章 秦苏疼的几乎昏过去,若他是个成年人的身体也就罢了,偏偏此刻他是个婴儿。胸口被烧了那么一下,烛台可比普通的蜡烛粗了不少。这婴儿的小小身躯又怎经受的住? 只是秦苏疼极的叫了一声之后,就本能的压下自己的呻吟。秦苏一开始惊于储妃竟是一语道破,心知这时候他最好别出声。况且紧接着嬴政的做法也大大出了他的意料。 秦苏这一刻是彻底忘记他其实还是个婴儿,不论怎么说,他也不该在受了这样的伤后,仍是保持静默。这样也未免太引人注意。这和秦苏从一开始就打定做一个低调婴儿的想法彻底背道而驰。 不过秦苏显然是没意识到这一点。至于帮他想起自己还是婴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嬴政。 嬴政一路快步回到寝宫后,就命赵高即刻去拿伤药。只是赵高才走到门口,就又被嬴政叫了回来,嬴政吩咐他这伤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赵高会意才急急走了出去。 嬴政这时才将秦苏轻轻的放到床上,然后拉开了衣襟。晶莹白嫩的胸口赫然有个拇指大小的深色伤口,皮肤焦黑,四周红肿一片,嬴政眉头不禁就皱了皱。 秦苏此刻已经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少年皱起了眉,神情看似很不悦,心里就忍不住害怕,他现在是婴儿,可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天知道这少年又想做什么了?秦苏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床内侧缩了缩,只是这一动又牵到了胸口的伤,“啊……!”秦苏不禁又痛呼一声。 嬴政带着些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秦苏,似是自言自语的说:“本君的儿子倒真是不凡……” 秦苏听到这话才意识到他此刻是否应该大哭才对呢?恍悟之下,秦苏立刻开始放声大哭。 嬴政很有意思似的看着秦苏,嘴角微微勾起,说道:“还真是第一次见情形。这小家伙原来也是会哭的。” 秦苏直到这一刻还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他怎么都忘记自己是婴儿了呢?想到这里,秦苏越哭越厉害,渐渐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 原本秦苏也没料到自己会哭成这样,可是这一下他压抑在心里许多的事,都冒了出来。过去家人的离开,现在又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更遇上历史上最著名的暴君,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回事,简直是杀人不眨眼。 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时间都压在了秦苏身上,再加上这么多天他也说不了一句话,也没人能明白他在想什么,更因为公子扶苏这样一个身份,一般的宫人根本不敢靠近,那种孤独完全能逼疯一个人。所幸的是,秦苏虽然惧怕嬴政,但是嬴政至少每晚都在他身边,即便只是看看书,写写东西,那也让秦苏觉得他不是一个人。 这样的压抑一旦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也将不再是人的理智可以控制的。秦苏在过去发生那么多伤心的事都没这样哭过,可时至今日,他也再忍不住了。 小婴儿的哭声本是不大,秦苏又被烫伤,一开始的哭声“噫咿呜呜”猫叫似的,后来哭的更累就忍不住咳嗽,胸口的伤再度被震痛,秦苏忍不住又凄惨的“哼哼”。 看着自己儿子如此模样,嬴政的神情变的更难看了。本来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娃娃怎就哭成这样了?嬴政倒是忘记,婴儿本来就是会哭的。 皱着眉头,嬴政伸手戳了戳小娃娃,说道:“喂,别哭了。” 秦苏看着嬴政那一脸嫌弃加不悦的神情,心里更难过了。他究竟是做了什么,上天才安排他这样的事呢?下一刻,情绪极差的秦苏哭的更厉害了。他又不能说话,又不能动,穿越不算,还被自己“亲爹”烫伤,有他这么憋屈的人么?现在还不准他哭了么? 嬴政听着秦苏的哭声,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着,不舒服极了。这种情况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他本就没有什么面对婴儿的经验,本来还以为婴儿就该像扶苏之前表现的那样,可直到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明白婴儿竟是这样的。 嬴政眉头越皱越深,小婴儿漂亮的脸哭的一塌糊涂,脸色也是白白的,小小的身体不住的抽搐着,一种莫名的心疼席卷了嬴政。这是他儿子,他又怎能让他如此难过?可是这时候的嬴政本来年纪就不大,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个婴儿。 嬴政心里不由就急了,想抱抱那小家伙,可又怕碰到了秦苏身上的伤,一时间嬴政竟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情急就想冲外面喊人进来,但一想小家伙的伤不宜外露,偏偏赵高又去取药…… 眼见着小家伙哭的气息渐弱,咳嗽不断,被逼急的嬴政实在忍不住,不由瞪起了眼睛看着小婴儿,低着声音吼道:“够了!别再哭了!” 秦苏被嬴政忽然这么一喝吓到,一口气憋在心口,顿时没了声音。 嬴政也有点愣了,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句吼,居然还真起效果了。只是下一刻,他发现小婴儿竟整个小脸憋的通红,全身都难受的抽搐不止,不禁又吓了一跳。再顾不得其他,一把抱起秦苏,手忙脚乱的让小小的身子靠在自己怀里,一手轻拍他的背,替秦苏顺气。 秦苏终于喘过气,全身皆软,倒在嬴政怀里动都不动,实在是倦极累极又疼极,整个情状惹人怜惜至极。 嬴政见这情形小心翼翼的再度伸手摸摸小家伙圆润的脸蛋,擦了擦泪痕,才总算松了口气。不过秦苏哭泣的神态却再也抹不去,嬴政暗道往后定是不能让这小家伙再哭了。 嬴政低低的对着秦苏道:“苏儿,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苦的。我是你爹。” 秦苏闻言身子动了动,心里也是微微一颤,他从没想到这个心狠手辣的少年竟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嬴政顶着这少年模样的脸,却说出“我是你爹”这样的话,实在有些违和。秦苏睁着眼看这情形,不知怎么的就笑了出来。朝嬴政怀里拱了拱,心里泛出淡淡的暖意,不论之前如何,这辈子他却是名留千古之人的儿子……真是不可思议啊。 嬴政有点讶然的看着怀里小婴儿露出可爱的笑容,心潮涌动,这就是当爹的感觉么?只觉着这小孩可爱到了极点,只想他永远这么笑着。 父子之间流动的默默温情,让拿着药走进的赵高瞪大了眼睛。嬴政在他眼里只能用恐怖两个字形容,何时见过他这种神情? 嬴政当然不会理赵高在想什么,见他进来,就让他给秦苏上药。凉凉的药极轻的抹在伤口上,却还是会疼,秦苏小脸煞白,笑容又不见了,一味抿着嘴唇。 嬴政看的心痛,就一下下的拍着秦苏的背。心里多少有些后悔,刚才怎么就下了这等重手。 好不容易涂完药,嬴政就喝退了赵高,陪着小婴儿,不时逗逗他。秦苏也不习惯总是哭,想想还是该怎么就怎么,没必要真的装的和婴儿一样,那该多累?不过嬴政总是不时戳戳他,让他烦不胜烦,才过了疼劲想睡一下,却又被嬴政戳醒…… 至于嬴政倒似是喜欢上了这种事,指尖流连在圆润的小脸上,说不出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殿外传来通报的声音。蒙家的两位小公子来了。 “请!”嬴政的心思还在秦苏身上,就淡淡的应了一句。 倒是秦苏忽闪着眼睛朝门口望去,蒙家的小公子……该不会就是蒙敖和蒙恬吧?他们可是出了名的战将,也是将来嬴政一统天下的左膀右臂。不过秦苏之所以会知道这两个人,全部归结于对《寻秦记》的记忆。 好奇的秦苏挣扎着想爬起来,嬴政看着小婴儿不住扭动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下一刻,他就随了秦苏的愿,一把抱起他。 蒙敖和蒙恬一前一后走进,才想向嬴政行礼,就被嬴政挥手阻止。 “免了,免了!快来看本君的儿子!”嬴政对他们倒是随意的很。 蒙敖和蒙恬对视一眼,本来有些阴霾的神色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走了过去。 秦苏总算见到了这两位名将,比嬴政长了几岁,但仍是少年人的样子。相貌有些相像,俊秀说不上,但两人眉目间都是军人的英气,体形也很健硕,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练兵的结果,身手间相当敏捷、灵动。 “恭喜储君喜得贵子!”两人异口同声道。 嬴政面带微笑,眼神犹自留在秦苏身上,不时逗弄一下。 蒙恬和蒙敖在旁看了一会后,见嬴政仍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都有些欲言又止,眉头皱的越深。 秦苏看在眼里心道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么?嬴政不是应该很勤勉么?可他怎么还在戳自己?秦苏不自觉的挥了挥小手,想拂开嬴政的手。 嬴政被秦苏的动作惹的一阵轻笑。 蒙恬这时忍不住道:“储君……” 嬴政闻声扫了眼蒙敖和蒙恬,略一挥手,道:“不急,你们想说什么本君清楚。” 两人顿时愣了下,怔怔的看着嬴政。 嬴政好整以暇似的又揉了揉秦苏的脸,然后极轻的放下小婴儿,替他盖上小毛毯,才转身对蒙家兄弟低声道:“吕不韦扣了速援师军饷一事,本君知道。”随即,嬴政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略有所指的道:“只是不知他究竟是想要郑国渠督办一职,还是想要本君筹的那些军饷?” 第5章 速援师是嬴政继位储君之后,才设立的,由秦国的贵族公子组成,里面的成员基本不是有王族血统,就是文武高官之后,嬴政亲自率领。一开始吕不韦反对,意思是嬴政尚年幼,恐无力带领这么一支大军,想派自己的亲信蒙骜蒙将军的人接任。 嬴政这时却说服了他的母后,理由很简单,因为朱姬还有个对手,也就是嬴政的异母兄弟二皇子成皎以及他的母妃秀丽夫人。这二人对皇位窥视已久,当年朱姬回秦,也是百般阻挠。朱姬当然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威胁。 所幸的是,朱姬稳占皇后之位,又得庄襄王宠爱,嬴政作为长子又生的聪明伶俐,更难得的就是稳重。在大秦国的实力派人物眼中也算满意,再则吕不韦又四下走动,所以一时间成皎母子仍构不成威胁。但是自庄襄王死后,时局自然又有微妙的变化。 成皎母子投靠了秦国贵族位及左丞相的杨泉君,声势即刻不同。嬴政虽然继任储君,但是由于尚年幼,朝政仍由吕不韦,杨泉君这样的实力派把持,朱姬虽握有摄政的太后令,但她实则和嬴政一切仍是算吕不韦这边。偏偏吕不韦不是秦人,在军队中的势力除了蒙骜将军之外,仍是很显弱势。 嬴政在这一刻自然是想到为自己争取秦国军界的实力。朱姬也想不出反驳儿子的理由,于是就支持了自己儿子的决定。吕不韦不得不放弃自己原有计划。 自有了速援师,嬴政也确实一下拉近了自己和这群新贵们的距离,转而在军界也是实力大涨。加上嬴政对武技很是喜爱,每天都会至少有两三个时辰是在校场和速援师的众军士摸打滚爬。秦人本就重武,少年储君英挺的形象自然博得一片喝彩。成皎在这时,就相形见拙。 不过吕不韦从来都不将这速援师的统领储君嬴政放在眼里,速援师的军饷他想扣就扣,倒不是吕不韦为难嬴政,而是在吕不韦心中,嬴政不过一个少年,又能懂得多少?领兵打仗,又非是小孩的游戏,速援师里的军士,都是年少的人,能起什么作用? 吕不韦这番所作所为让速援师里的军士们非常不满,却又因为他的权势而敢怒不敢言。就连蒙骜家的两位公子也在心里暗恨。但是吕不韦毕竟富可敌国,又有舍人过千之众,位高权重,又岂是一般人敢多说什么的? 嬴政安抚了一下蒙家的两位公子,笑道:“吕不韦做出这等事也不是第一天了。你我心里清楚便是。”嬴政这时候不再自称“本君”以示对两位公子的亲和之意。 年纪较小的蒙恬皱眉嘟哝道:“此人实在太嚣张了。他该知道速援师是储君……” 嬴政眼神转深,打断了蒙恬的话,道:“尚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蒙恬猛的停口,蒙敖拍了下自己兄弟的肩,道:“不知储君有何良策?” 嬴政这时眯起了眼,转头伸手捏捏一直都瞪着眼睛看着他们说话的小婴儿秦苏,笑意盈盈的道:“明日早朝,本君自会禀明母后,准吕不韦开凿郑国渠,再提速援师的军饷,想他也该不会如此不识时务。” 蒙敖听了这话又有些犹豫,道:“储君,可是修建郑国渠绝非一日半日,耗费的资金也是……怎可就这么轻易的应了吕不韦?” 嬴政仍是逗弄着秦苏,淡淡一句:“不正是因为郑国渠又耗时又耗力么?” 蒙恬和蒙敖半晌都没明白嬴政的话,有点面面相觑。倒是始终注视着嬴政的秦苏,从嬴政的话里听出些端倪来。 毕竟秦苏之前也是活了那么一大把年纪,又多少知道秦朝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比之蒙敖和蒙恬这两位年轻人而言,自然是懂的多了。 这会儿,秦苏对眼前的少年嬴政简直快佩服死了。刚才那些话,他一句不差的听在了耳里。虽然他不太明白速援师究竟是什么,但是多少也听出了因为吕不韦不肯发军饷而惹怒了速援师里的军人。显然嬴政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他这么小的年纪却已经懂得隐忍。甚至还想到了用郑国渠的事去交换军饷。 更让秦苏觉得惊讶的,就是嬴政最后说的那句,若让其他人听着自然是云里雾里,但让秦苏听着,他却很明白嬴政想说什么。 郑国渠从古自今就是一件大事,耗费巨大,但也正因为如此,不仅整个秦国国力的发展受到牵制,吕不韦的势力也因此而滞后,虽然表面看来吕不韦控制了郑国渠的督建,每天经手的钱必然是大笔大笔的。可郑国渠是多大的一件事?吕不韦就是贪,也不可能全部贪走。毕竟在历史上吕不韦对秦国也是有功之臣,况且如今他自认是嬴政父亲这一念头,想必也不会做的太过火。 但吕不韦这样的做法,却真真的为嬴政赢取了时间。秦苏从这几日嬴政的一举一动看来,嬴政恐怕根本就不会把吕不韦当成爹。反倒是处处不着痕迹的留意着,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 嬴政毕竟还没有接位,受到朱姬和吕不韦的制约甚多。也亏得他小小年纪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不愧是名垂千古的始皇帝。 秦苏就这么看着嬴政俊美英挺的脸倒是有些看呆了。 嬴政这时候发现呆呆愣愣看着他的小婴儿,不禁失笑,伸手捏了捏秦苏的脸,笑道:“小家伙,这么看我做什么?” 秦苏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着个小年轻看呆了,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又扭了扭身子,想躲开嬴政的手。嬴政来了兴致,就和小婴儿你来我往,一个想逃开手,一个则是使劲的捏着玩。 这一幕让蒙家的两个兄弟又愣住了。他们哪里见过储君笑的如此温柔的?储君平日虽然也会笑,但却多少带了些距离感,而不像现在…… 蒙家两兄弟不禁又伸头看了几眼小婴儿,发现那小孩倒是真的可爱。不由就赞了一句:“储君,公子扶苏真是可爱,俊的很!” 嬴政颇为高兴,抱起小婴儿对蒙家兄弟道:“怎样?要不要抱抱?” 蒙家兄弟顿时傻了,他们虽然已经快十八九岁的年纪,但是由于出身军人世家,还都未成婚,哪里又见过小孩?更何况是储君的儿子?他们更是不敢有所逾越,因此急忙推辞。 嬴政也不勉强,其实他也不过一时兴起才说,说完就有点后悔,他似是不太想让别人碰这可爱的小娃儿。 就在这时候,赵高在外面禀报道:“启禀储君,储妃……储妃求见。” 嬴政顿时扬了扬眉,而秦苏的小脸则一下皱到了一起。 第6章 储妃的双眸仍是一片红肿,看上去楚楚可怜。 蒙家兄弟见状急忙告退。嬴政亦挥退了其他人,抱着秦苏好整以暇的看着储妃,淡淡道:“储妃这么快就来了么?” 储妃朝着嬴政拜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说道:“参见殿下。臣妾思念幼子,也唯恐孩子顽劣扰到殿下。故此前来接回公子。望殿下恩准。” 嬴政看了储妃一会后,才道:“看来储妃是想清楚了。” 储妃颤了一下,低声道:“是。” 嬴政笑了起来,站起身走到储妃身边,伸手扶起她,语气中倒是透出股欣慰的意思,可听在秦苏耳里,却忍不住一阵的发寒,只听嬴政道:“不愧是郑国公主。果然有见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本君就不提醒你了。” 说着,嬴政将怀中的秦苏递到了储妃的手上。秦苏明显的感觉到储妃颤抖的手,他心里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难道今后的岁月里,他就要和这位“母亲”一起生活了么?秦苏真的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他和这位“母亲”又该如何相处下去。 只是嬴政对此似乎丝毫不担心,他淡声吩咐道:“赵高之前服侍过你,今后就让他跟着小公子。扶苏的情况赵高随时会报与本君。当然,本君也会抽时间去看你。明白了么?” 储妃微微点头,应了声“是”。 嬴政“嗯”了一声,就道:“既是如此,你可以回去了。是了,若太后和吕相问起苏儿胸口的伤,就说是本君不小心烫伤了他。知道了么?” 储妃战战兢兢的再度点头称是。 可就在储妃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她抱在怀里的秦苏却一下“哇哇”大哭起来。 不哭不行啊!秦苏杀了都不想就这么被一个陌生女人带走。更何况这女人时下恐怕已经恨死他了。虽然眼前这一切的元凶肯定不是他,可他却绝对逃不了被认为是连带关系的罪魁祸首。 秦苏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他只不过是个婴儿,却陷入了这种权利斗争中,秦苏完全可以想象他未来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和一个恨他入骨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还要尊她为母……这种日子…… 所以,什么话都没法说的秦苏,只能靠着大哭来表示他根本不想离开嬴政。嬴政虽然阴狠毒辣,更是个未来暴君,可毕竟秦苏是他儿子。虎虎毒不食子,而嬴政至少在目前看来,对他秦苏还算不错。他宁可稳妥的生活在嬴政身边,也不愿去一个完全陌生又充满敌意的地方。这对他的身心发展是很不好的。 秦苏不管不顾的伸着手踢着脚,朝着嬴政“依依呀呀”的又哭又叫。这种时候,秦苏早就不管什么面子了。他还是婴儿! 储妃被秦苏这一闹,只能用力抱着他,姣好的眉头紧皱,不停的摇着秦苏,有点措手不及的样子。 嬴政看着不住在朝着他伸着小手扭动不已的小婴儿,脸上露出笑意,走近储妃,伸手抓住了秦苏的小爪子,随即在手心里揉了几下,道:“苏儿乖,要和母妃好好相处。本君有空就来看你。”手中柔柔嫩嫩的感觉让嬴政忍不住又多握了几下。 秦苏听了这话哭的更大声了。 偏偏这时候,赵高在门外高声道:“启禀储君,吕相求见。” 嬴政似乎并不意外,让赵高请吕不韦在前殿等候片刻,他则爱不释手的又摸摸秦苏的脸,然后对着储妃淡声道:“好好照顾苏儿,若有什么缺失,你该知道后果。”说完后,嬴政头也不回的离殿而去。 秦苏呆呆看着嬴政的背影,满脑子的不可置信。嬴政明明看上去很喜欢他,可他竟然……竟然就这么走了?秦苏真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整个人就这么僵在了储妃的怀里。 储妃似乎没有意识到秦苏的僵硬,只见她看着嬴政远离的背影,死死咬着嘴唇,眼神里透出让秦苏全身发冷的怨毒,只听她低声的喃呢着:“嬴政……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机会!”说着抱着秦苏的手狠狠用了劲捏在了秦苏的腰间。 秦苏疼的眼泪再度涌出,心里叫苦不迭,嬴政啊嬴政,这就是你做出来的好事!他心知自己将来的日子恐怕真不好过了。不行,怎么都得想法让嬴政把他接回自己身边养着……可是……可他现在还是个婴儿……连话都不会说……更别说走路了……他秦苏纵有超时代的智慧和经验,又有何用? 此刻的秦苏确实苦不堪言。 被带回储妃居处的秦苏被丢在了一个摇篮里,然后储妃不顾而去,隐约间就听见储妃痛哭出声,然后大量花瓶之类的东西被砸在地上,一旁的宫女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 这时早就过了晚膳的时间,秦苏刚才的一阵大哭让他又累又饿。可偏偏这时候,储妃宫里没一个人管他。秦苏想着自己该不会就这么被饿死吧? 所幸的是赵高一路跟了来,见没人管秦苏,就急急忙忙又跑了回去找奶娘。不过等赵高找来了奶娘,储妃又阴沉着脸回来。 赵高赶紧拉着奶娘下跪请安,储妃冷冷瞟了眼之后,说:“赵高,还是你懂的奉迎。不妨说说,储君还派了你什么事?” 赵高跪在地上满头的冷汗。他知道自己曾是伺候储妃的,但发生了那种事,相较储君和储妃,赵高当然知道该做什么。他又不是不想活了。 可赵高显然也没料到储君还会把他派回储妃宫,他自然清楚储妃此刻对他恐怕是恨之入骨。 “储妃明鉴,奴才对储君和储妃忠心可昭日月……”赵高急急忙忙的说,可话却被储妃打断。 只听储妃冷笑一声,“忠心?你还与本宫谈忠心?”说着,储妃一下挥退那个奶娘,死死盯着满头冷汗的赵高,哑声问:“赵高!你需照实答我!否则本宫有无数手段让你身不如死!” 赵高全身发颤,语气不稳的应“是”。 储妃咬着牙,道:“你告诉我,我儿究竟在何处?” 赵高整个人僵着,嘴唇发白,却说不出话来。 储妃见状几近泪流,却仍是强自冷静,嘶声道:“我的孩儿……可是……可是……死了?” 就在赵高完全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一直被丢在一旁的小婴儿突然再度开始大声的哭起来。哭声一时震天,吓的原本专注在听赵高答话的储妃猛一个激灵。 赵高趁势脱口而出道:“储妃,公子扶苏怕是饿了……” 储妃愤怒至极的站直身体,恶狠狠的看着秦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饿了?我恨不得饿死他!胆敢害我孩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储妃一下又回过身,盯着赵高道:“赵高,你说!我孩儿到底怎样了?” 赵高这时缓过神,立刻露出一脸的悲苦表情,跪伏在地,说:“储妃,请储妃明鉴啊!奴才,奴才真的不知小公子如何了。”赵高眼见着储妃怒目瞪视,急急忙忙又接口道:“储妃!是真的。那日奴才抱了小公子进殿,储君就接过了小公子,然后就让奴才退下。好一阵子,奴才也未见有人出来。奴才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说谎!”储妃嘶声。 赵高这会声泪俱下,道:“储妃,奴才不敢啊!奴才从储君手里接过小公子的时候,都不知……都不知……” 储妃怔怔审视赵高的表情,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可赵高满脸的眼泪鼻涕,表情比什么都真,比什么都无辜,委实看不出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储妃不由得变的恍惚起来,口中喃喃道:“你真的不知?你怎可不知?我儿……我儿究竟……” 赵高眼见着储妃神情变化,急忙趁势说道:“储妃,这等事奴才又岂会知道。若是真知道,储君还不早就要了奴才的命。哪能容奴才活到今天。” 储妃闻言又是一震,赵高的话何尝没有道理。 赵高也不愧是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头脑灵活,特别是这种攸关生死的时候,只听他又道:“储妃,奴才看小公子这事恐怕也有蹊跷。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储君年少英明,想必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重手。奴才以为,这事必然有隐情。” 储妃皱起了眉头,看着赵高:“有隐情?你说来听听。” 赵高堆起笑道:“储妃,您看。若小公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储君又怎会放心将这孩子放在您这里?甚至还让奴才跟了来。所以,奴才以为……” “你以为什么?”储妃忍不住追问。 赵高悄声在储妃耳旁道:“奴才以为,储君定是为了小公子的安全,所以才遣了个替身过来……” “替身?!”储妃惊讶的看着赵高,脱口而出。 赵高赶紧示意储妃低声,道:“储妃,这不过是奴才的猜测。恕奴才大胆直言,殿下如今虽然身居储君之位,但放眼整个朝野,仍有皇子成皎和秀丽夫人在侧。近年来屡屡发生行刺事件,储君出入均是万分小心。而现在储妃又有了皇子出生,公子扶苏乃皇嫡子,身份尤其精贵。若万一有些什么差池……” 储妃愣愣的看着赵高,有些犹豫的道:“你是说……你是说……储君他没有……没有害我孩儿……却是为了他的安全所以藏起来……?” 赵高沉默着不说话,但看着储妃的表情显得毋庸置疑。 第7章 犹自说话的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刚才还哭的震天的小婴儿突然又没了声音。秦苏原本是怕赵高就这么交代了事实,那他势必不死也残,将来的日子可没法过了。所以才忍着又累又饿的感觉,再度放声哭了一回,总算也是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打断了片刻,给了赵高喘息的机会。 只是让秦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赵高居然就真的信口开河说了这些话。让秦苏惊讶的却是赵高所说还真是似模似样,若非秦苏知道发生了什么,恐怕还真会信了他的话。赵高确是骗死人不偿命的高手。秦苏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嬴政会有这等手下,倒也是幸事。 其实,秦苏是不知道,在历史中赵高从来就是狡猾聪明的代言。不过有一点,秦苏倒是看的很准,那就是赵高的贪生怕死,他会对狠辣的嬴政忠心耿耿,恐怕正因为嬴政之前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一幕,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从骨子里都不敢反了嬴政。 秦苏感叹之余,只能说嬴政这少年果然不简单……不过现在已经不是讨论嬴政如何的时候,秦苏自觉快饿疯了。无奈之下,秦苏拼着最后的力气大叫一声,其实也就是猫似的“咿呀”了那么一下。 赵高和储妃顿时回过神,储妃的表情已经不如之前那么难看,可见赵高的话也确实起了点作用。储妃咬牙沉思了片刻后,说道:“赵高,我且信你一次。这事我定要问清楚储君。如果你敢骗我……” 赵高苦着脸对储妃,哀声道:“储妃明鉴,奴才这条命看是不保了。这等事即便储妃问了储君,恐怕储君也不会说出实情,甚至还会杀了奴才……” 储妃一愣,脱口而出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高眼珠一转,道:“储妃,不若慢慢从旁推敲。况且,等储君继任大统之时,您再问也不迟啊!” 储妃闻言顿了顿,旋即出人意料的一巴掌打在赵高脸上。赵高顿时傻愣住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 秦苏在旁看着心里道:赵高,刚还说你聪明,怎么现在就傻了呢?那可是储妃的亲子,能等么? 只是出乎秦苏的意料,储妃咬着牙道:“赵高,若你敢在本宫面前耍缓兵之计,那你就等着五马分尸!” 赵高立刻再次伏趴在地,口口声声的说:“不敢!奴才不敢!” 储妃怒气冲冲,神情也相当复杂的看了眼赵高和一旁的秦苏之后,拂袖而去。 赵高这时总算松了口气,站起身后走到小婴儿身旁,就盯着秦苏猛看。 一开始秦苏还没觉得什么,可被赵高盯的时间久了,再看他的眼神,心里不免有些发毛。赵高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很难形容。 下一刻,赵高伸出了手,竟是掐住了小婴儿的脖子,整只手越来越用力。秦苏被赵高的举动吓到,整个小脸都憋红了,身体更是本能的扭动着,小嘴张着想发出声音却完全没办法。 秦苏完全不明白赵高究竟是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事,可他已经来不及想这些,窒息的感觉让原本就精疲力竭的秦苏眼前一阵阵的发黑,直到他觉得全身发麻,意识逐渐的远去。 难道竟要这么莫名其妙而死么?到底是为什么? 恰恰在这一刻,赵高放开了他的手。秦苏不受控制的咳嗽着,而耳边却传来赵高的喃喃自语:“储君竟是能够下的了手……”赵高的神情很古怪,眼神里透着恐惧却又闪着崇拜似的狂热。 秦苏这时候完全没法去注意赵高究竟在想什么,眼泪鼻涕呛的他差点连气都喘不上。 隔了一会后,赵高似是回过神,急急将秦苏抱了起来,擦干他的眼泪,沉声道:“储君是天之骄子,可你母亲却不过是一介民妇,现在储君偏偏为了你做如此安排,要知道,你根本不配是储君嫡长子的身份。你最好别做出什么事丢储君的脸。否则……” 秦苏听在耳里,心中震惊,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赵高。他听出了赵高话语中对嬴政的忠诚,却还有更让人惊惧的偏激。 秦苏呆呆的表情并没有引起赵高的怀疑,毕竟赵高又哪能知道如此小的婴儿其实能听懂他说什么呢?赵高只以为这孩子被刚才那一幕吓傻了。随即,赵高就高声叫来了奶娘,把秦苏往奶娘的怀里一放,道:“照顾好他。出了什么差池,唯你是问。”说着赵高也走了出去。 秦苏看着赵高的背影,原本又累又饿的感觉突然淡了很多,变的没啥食欲了。他只是在想,他究竟算是犯了什么天规戒律?竟让他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将来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秦苏欲哭无泪了。 岁月如梭,转眼春去春回,秋来秋去。秦苏就在这暗潮汹涌的深宫内院里长到了两岁多点。不过这时候的秦苏已经从储妃宫里搬了出来,在一旁的侧殿里占了个小小的地方。储妃这两年里根本不待见他,刚开始的时候,还摄于储君时不时心血来潮的跑来看看自家儿子,似是极宠这小孩一般。储妃也不敢怠慢。 可毕竟储君还是少年人,根本没什么当爹的概念。再加上秦庭朝野诸多事端,嬴政面对这些王公大臣都无暇应付,更况论常常去看一个只会睡的小婴儿?新鲜劲隔不了多久就过去了。从一开始的日日来探望,直到现在秦苏都有一年多没见过储君一面了。 储妃似乎也不太愿意秦苏去见储君。所以才让人将秦苏住的地方调到了宫殿偏僻的一角,由赵高继续伺候秦苏。赵高有时候也相当的郁闷,他好不容易跟了政储君,却偏落得伺候一个小婴儿的命。况且在储妃宫里待见他的根本没几个。 赵高是个机灵的人,至少见过两三次储君来储妃殿说的都是公事,说完也不留宿,直接就走人了。害的储妃每每都是失望的砸东西。赵高哪能不明白储君的意思呢?所以为了不犯储妃的忌讳,赵高是能躲就躲,储妃眼不见为静之下,倒也算安稳的过来了。只是令赵高更郁闷的是,储君似乎也没将扶苏放在眼里,他又不能冲去找嬴政让他有空去看看孩子…… 所幸的是这些成年人的纠结倒是没有影响秦苏的健康成长。这个时代自然没有什么早教之类的事,而赵高心底里就看不起这“民妇之子”所以对秦苏也是爱理不理,除了安排衣食之外,根本不管秦苏。 也正因此,秦苏倒也乐得一个清静。不过,这小孩不哭不闹也不说话,却让宫里的很多人都以为公子扶苏是个哑巴。 赵高倒是不会这么认为,那是因为他亲耳听过这位公子大哭的声音。但是公子扶苏是不是说话,与他何干呢?赵高完全不理。 秦苏没事可做之下,只能自娱自乐。类似于辨识秦朝写在竹简上的文字,这就是一件相当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事,但是也非常有成就感。秦苏觉得自己万一哪天穿回去,他就是个古文字专家。正因如此,殿外的一个花园和小池塘成了秦苏最好的休闲学习场所。 某日午时,秦苏正在树荫下铺了本竹简趴在上面努力辨认。这竹简长的很,装订也很精致,细麻绳编织的极细腻。看上去就像本好书。秦苏几乎是用拖的才把这卷沉重的竹简带到了外面。纤细的小胳膊小腿巴拉在竹简上一点点的往下挪动,遇到看不明白的字还要侧头想上好半天。 偏偏这会儿储妃才用过午膳,正由宫人伴着外出散步。 储妃的神情看上去并不怎么好,也没注意到不远处树下趴着的小孩。只是径自对着亲信的宫人说:“太后时下如此信任嫪毐,你们平日里万万要记得,不可得罪。” 宫人道:“那嫪毐如此嚣张,前次奴婢偶然看到嫪毐甚至和吕相都争了起来。” 储妃皱着眉头道:“若真是如此,事情恐怕就更对储君不利。” 宫人这会小声道:“储君也真是没用……” “住口,你太大胆了。胡说什么?”储妃顿时低声喝道。 这宫人平日里恐怕是颇为得宠的,这时候反倒低声嘀咕道:“难道不是?以前太后吕相说什么是什么,现在连这个假太监嫪毐的话都要听……还算什么储君?” 储妃很是无奈,可心里偏偏也是这么想,又无法怪到宫人,只能道:“这话今后断不能说。被人听了去,你就是五马分尸之局。” 宫人听了有些怕,点头外,又四下看了看,突然间瞪大眼睛道:“什么人在那边?快出来!” 听得宫女这么一喊,储妃也吓了一跳,急忙转眼看去,不想却从树荫下慢慢趴出一个小小的人影,正睁着无辜至极的大眼看着她们。不是秦苏又是谁呢? 秦苏实在是觉得自己很倒霉,看个书都能遇上这种事。眼见着面前两个脸色很难看的女人,他心里就打鼓,储妃从来就不待见他,先前那些话,就算他不是故意听见,这女人估计也不会这么轻易饶了他。 秦苏在储妃凌厉的目光中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身体,蜷缩的跪在竹简上。 储妃见是秦苏这小孩,心里放下了一半,一个小孩又能知道些什么?只是,这两年,储妃一见到秦苏,心里就忍不住冒火。这时候,储妃就上前了两步,下颚微微朝前比了比,宫人就一把拽起了秦苏,储妃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秦苏摇头,表示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储妃看他不答话,上前就甩了一巴掌,怒声道:“都不会说话么?” 秦苏“唔”了一声,一手捂着脸呆呆的坐在竹简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第8章 这时,宫人在储妃身旁悄声道:“公子扶苏似是从小就不会说话。” 储妃愣了一下,又上下看了两眼秦苏,随即冷哼了一声,道:“幸亏是不会说话,否则看我不拔了他舌头。” 那宫人似是知道些什么,所以也没表现出惊讶,就说:“储妃何必与个孩子生气?看他那傻气的样子。” 储妃又哼一声,冲着秦苏冷冷道:“还不快滚?” 秦苏一手捂着脸慌乱的想站起来,岂知整个人还在竹简上,竹简又滑,他人又小,滑了好几下都站不起来。秦苏越急越乱,整个人不小心就狠狠嗑在了竹简上,牙齿咬上了嘴唇,顿时丝丝鲜血流了出来。 储妃见秦苏这样,心里更是鄙夷,干脆转头就准备走了。 岂知偏偏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宫廷内侍的声音:“储君到!” 储妃不由一惊,储君怎会突然来了这里?储妃尚不及想清楚为什么,嬴政的身影就出现了。 嬴政的身形较之秦苏初到的时候已经高挑健硕很多。或由于习武的关系,他青涩少年的模样的已经不再,整个人龙行虎步,隐隐压抑着一股慑人的霸气,黑底金线的袍服更让他显得英挺至极。 这样的嬴政远远的被秦苏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一阵的感叹,上天真是太偏心了。眼前这青年再没几年就能继承王位,然后一统天下,名留千古……放在现代,完全就是个又有钱又有权,还有超极卖相的钻石级……倒是不能称之为单身汉了……秦苏免不了心底有些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 至于储妃和一众宫人,眼里射出火热的目光足足能焚烧一切。储妃盈盈而上,朝着储君就是一拜:“见过储君殿下。未能远迎,请恕罪。” 嬴政扫了眼储妃,道:“免礼。储妃倒是闲情逸致的很。” 储妃笑容如花,应道:“储君日理万机,自是不敢打扰。只盼储君犹记得闲暇时来此小歇片刻呢。” 嬴政淡淡道:“那是当然。储妃,本君有事问……”嬴政似是想说什么,但话说到一半却停了,眼神越过储妃,落在了趴在竹简上的秦苏身上。 只见秦苏小胳膊小腿的努力想把自己撑起来,可偏偏竹简太滑又爬不起,小屁股撅的老高。嬴政看着就皱起眉,问道:“那是什么……?” 储妃回头一看顿时一惊,急急给一旁的宫人使眼色,脸上的笑显得有些尴尬,说道:“公子……公子扶苏……像是不小心摔倒了。请储君恕罪……” 宫人这时会意的迅速跑到了秦苏身旁,然后正想要一把将他抱起时,一旁却传来了嬴政的声音:“退下。” 宫人愣了下,然后整个人被嬴政的随从推到了一旁。嬴政则绕过了储妃缓步上前。这时候,嬴政才算看清楚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正趴在大卷的竹简上,小手正四下挥舞想把自己撑起来。 嬴政有点出神的看着这情形,一旁的储妃宫人和侍卫们都忍不住屏息,谁都不知道这时候的嬴政在想什么。而好一会后,出人意料的却是嬴政竟极轻的笑了起来。然后就见他极潇洒的弯腰单手捞起秦苏小小软软的身子,抱在了手里。 嬴政见小娃娃瞪大了黑白分明十分漂亮的眼睛看着他,而嫣红色的嘴唇上却有着些许的破损,血迹点点,脸颊上也是红红的一块。嬴政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另一手轻轻摸了下小娃娃柔嫩的脸颊,却引得怀中的小人缩了一下。 嬴政冷声问道:“苏儿怎会弄伤了?” 一旁的很多人闻言都紧张了一下,储妃脱口而出的叫了一声:“储君……” 至于嬴政则没理她,反倒是看着秦苏,放柔了声音道:“苏儿,告诉爹爹,怎会弄伤了呢?” 秦苏垂下眼帘不去看让他觉得很是郁闷的俊美容颜,微微抿了抿嘴唇,什么都没说,只是径自摇了摇头。 嬴政眯起眼看了看秦苏,又转头看向储妃身旁站着的宫人,道:“是你看着小公子的么?” 宫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下,结结巴巴的说:“不……不是……奴婢……奴婢……是跟着储妃……” “哦?”嬴政挑了挑眉,又转眼看向储妃,道:“你便让苏儿这般模样么?” 储妃急忙摇头,说:“臣妾也是才到此,之前并不知道苏儿在这里……” 嬴政沉默了一会,淡声道:“是这样么?本君倒是错怪储妃了。还以为储妃不喜苏儿。” “怎……怎么会……”储妃笑的极其尴尬。 嬴政也不再说什么,拇指轻轻擦了下秦苏唇边的一点血迹,又看着他脸上犹带指痕的红印,柔声道:“苏儿怎会一个人在这里?赵高呢?” 不待秦苏答话,储妃就在旁轻声道:“储君,公子……苏儿似是不会说话……” 话音才落,嬴政的眉头就深深的皱了起来,冷眼看向储妃,道:“你说什么?”顷刻间,在场所有的人都能感觉到嬴政身上散发的骇人杀气。 储妃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战战兢兢道:“殿……殿下……”接着竟是什么话都说不下去。 当所有人甚至是秦苏都以为嬴政会大发雷霆的时候,嬴政却突然说了一句:“你们都退下。” 宫人和侍卫即刻应声而退,储妃也想着要走,但是嬴政却叫住了她,道:“储妃且留下来。” 储妃全身又是一颤,但又全无办法,只得留下,心道嬴政定是要责怪她没照顾好小公子了。 可是偏偏嬴政待所有人走远之后,却对着储妃问道:“前日,你去太后宫请安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啊?!”储妃完全愣住,不知道嬴政为何会突然问及这个。 嬴政一手轻轻揉着秦苏的脸颊,看似漫不经心的淡声说:“你如实答本君便是。” 储妃颤了一下,声音显得干涩:“臣妾只是按例给太后请安……” “你可见到嫪毐?”嬴政缓缓问道。 储妃点了点头,“嫪内侍长也伴在太后身侧。” “听说你不过去了一刻,就退了出来。可有此事?”嬴政握着秦苏的小手边逗弄边问。 储妃微愣,没想到嬴政竟连她去了多久都知道,小心的留意着嬴政的神色,道:“正是。偏巧太后似是有些不适,臣妾恐多有打扰,所以请了安就离开了。” 嬴政嘴角微微勾起,扫了眼储妃后,仍是显得漫不经心的抚摸着秦苏的小脸,道:“储妃为何不请太医为太后诊治一番?” 储妃又愣住,以为嬴政是怪她对太后不周到,急忙道:“殿下,臣妾见太后不适自是要请太医,只是……” “只是什么?”嬴政转过眼神盯着储妃。 储妃不敢接触嬴政的眼神,低下头战战兢兢的道:“只是嫪内侍长却说不用了。臣妾一开始也很奇怪,但后来看太后的意思似乎也是……所以臣妾只能先行告退。” 嬴政有些似笑非笑的道:“嫪毐倒是真关心太后。”他的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让人无法捉摸。 嬴政犹自逗弄着秦苏,储妃僵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些年她始终是弄不明白嬴政究竟想干什么。偏偏正是如此,她才会比一般人更怕嬴政。这个在众人眼中斯文有礼,对太后吕相又是言听计从的储君,始终让她看不清深浅。 其实说起来,在场最明白的恐怕应该是如今正在嬴政怀里努力挣扎躲避嬴政的手的小孩秦苏了。嬴政口中的太后和嫪毐之间会有点什么,秦苏当然知道。他也听出了嬴政如此隐晦的问这些问题是为了什么。估计太后朱姬已经和吕不韦送给她的“假太监”嫪毐之间有了孩子。 秦苏很清楚的记得在《寻秦记》里,朱姬为了给嫪毐生小孩,还有一段时间离开了都城避往雍都。雍都也成了嫪毐反秦嬴政的筹码。秦苏觉得自己对那个嫪毐还是有点兴趣,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不过想到吕不韦那种外形,那么估计嫪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现在这时候可不秦苏东想西想的时候,他被嬴政搅的实在是烦不胜烦。嬴政就像过去一样,把他当成什么好玩的玩具,又捏又摸……秦苏心里极杯具的想,难道这嬴政把他当洋娃娃了?这明显是缺乏家庭关爱的表现! 嬴政当然不会知道秦苏心里那些歪歪扭扭的想法,在和储妃之间沉默了一会后,他对着储妃突然又道:“苏儿不会说话,你为何不早报与本君知道?” 储妃再度愣了一下,嬴政这种异兵忽起的问题方式让她实在无暇应付,她根本就没关心过秦苏,也是今天才发现这么个事,又让她如何早报与嬴政知道?可这原因若是让嬴政知道了,天知道他会怎样做。僵了好一会后,储妃才别扭的想出一个牵强的理由:“储君殿下,臣妾以为赵高会禀明……” 嬴政扫了眼坐立不安的储妃,嘴角又是一勾,淡声道:“原来如此。本君还以为储妃是责怪本君不关心你们母子才瞒着。” “怎……怎会……臣妾不敢……储君要忙国家大事……”储妃僵硬的说着。 嬴政轻笑了几声,道:“国家大事有吕相和太后,本君倒是不担心。不过平日里也确实有不少麻烦的事,倒是冷落了储妃,还望不要见怪。” 储妃完全弄不明白嬴政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莫非嬴政突然又想和储妃修好了?储妃心跳不已,看着嬴政温柔的笑脸,小声应着:“臣妾怎会责怪储君……” 嬴政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温柔,他道:“如此甚好。听说前日储妃不仅见过太后,吕相似也来过。”嬴政眼神微转,侧头很是柔和的继续道:“却不知吕相前来所为何事?” 储妃大惊失色,才算知道嬴政对她的一举一动恐怕是了若指掌,储妃急忙说道:“储君殿下,吕相只是问了臣妾给太后请安的事……”话说道这里,储妃突然顿住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感觉充斥,为何储君和吕相竟是问了同一件事? 这时,嬴政却不待储妃多想,就道:“没想到吕相也如此关心太后。储妃,吕相当年为你和本君主婚,本君虽是储君,但吕相却亦师亦父,你决计不能怠慢。” “……是……臣妾明白。”储妃越加弄不明白嬴政究竟是何用意了。 嬴政淡笑点头,说道:“储妃先去歇息吧。本君久未见苏儿,且与他说说话。” 第9章 储妃应是后缓缓走远,神情间像是松了口气,说来可笑,未见嬴政的时候,储妃成天都在怨恨,嬴政甚少来她的寝宫。可等这人真的来了,储妃却又怕的要命,在嬴政面前连句话都说不好。根本就不像一对夫妻会有的对话。 这点看在秦苏眼里很正常,也很无奈。毕竟这里是秦朝的宫廷,嬴政又身处如此的权势漩涡。指望他像常人一般,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嬴政将来可是名留千古的始皇帝。秦苏被嬴政抱在怀里,睁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嬴政带着微笑的侧脸,可秦苏却看的出嬴政的笑意并没有传达到眼睛里。 不知怎么的,秦苏心里突然有些发软,眼前这少年并不比他的小弟大几岁,可面对的事情却已经足够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存亡。秦苏想想过去他如此疼爱自己的弟妹们,若不是后来发生那种事情,他们一家可谓无比幸福。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果然是侯门一入深似海。 秦苏又有点庆幸,自己还是个小孩,没必要牵涉入这种事。 “苏儿为何又如此看着本君呢?”嬴政很是温和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秦苏的思路。 秦苏眨了几下眼睛才回过神,嬴政超级帅的俊脸带着丝笑意就这么在他眼前。秦苏顿时窒了窒……脸居然莫名其妙的红了。秦苏意识到后,在心里大骂自己没见识。都活了两次,过去咨询如此发达,遍地是帅哥美女,可他偏偏看着一个古人脸发热……病了么? 嬴政看着秦苏柔嫩的小脸上千变万化的神色,不由就觉得有趣。不知为什么,嬴政面对这小孩,就有一种他似乎明白自己在说什么的感觉。可嬴政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这小孩才不过两岁多,他又能明白多少? 不过嬴政对秦苏也觉得有些愧疚,这两年他更忙于周旋在秦庭各大势力之间,还要小心翼翼的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对自家的儿子,倒是忽略了很多。许久不见,甚至都没想到秦苏已经长那么大了。 嬴政当然也知道储妃对这小孩不会好到哪里去,可情势所迫之下,他也只能如此做。他作为储君自然不可能亲自带小孩。这样往往会遭致太后和吕相的怀疑。所以才让赵高跟在公子扶苏身边。 只是嬴政倒是没听赵高提过说扶苏不会说话。此刻乍闻之下,心里免不了有些怒火。不过他今日来此见储妃却是另有目的。此刻也不是他和储妃闹僵的时候。 嬴政并不愿相信储妃说的什么公子扶苏不会说话这种事。于是,嬴政就柔声对着秦苏道:“苏儿,叫声爹爹好不好?” 秦苏低下头,略略侧身。虽然明知眼前这年轻人确实是他这具身体的生父,可那种别扭和违和感却让秦苏根本开不了口,也叫不出来。况且,秦苏实则也并不太想和这心狠手辣,城府极深的嬴政有多亲密的父子关系……秦苏太清楚这未来的始皇帝是有多喜怒无常了,搞不好就要丢了小命的。 嬴政看着秦苏的反应,有些无奈,想来是他多时不见自己的儿子,小孩对他而言根本就是陌生,又怎可能让扶苏叫他爹爹? 嬴政只好改变方法,他指着铺在地上的竹简说:“苏儿,你之前是在做什么呢?”说着嬴政抱着秦苏就蹲了下来,一手拿起地上的竹简仔细看了两眼,然后嬴政的双眼就眯了起来。 秦苏因为嬴政的动作下意识的伸手抱住了嬴政的脖子,没看见嬴政的脸色,却听到他说:“哦~苏儿,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还会看《吕氏春秋》?” 秦苏闻言顿时转过头,看向被嬴政拿在手里的那卷竹简,心里也有些惊异,他不过才展开这书卷,除了认出几个字外,他倒是真没想过,这竹简竟然会是《吕氏春秋》。秦苏心道,这下糟糕,他可惹嬴政不高兴了。 要知道,所谓的《吕氏春秋》不过是吕不韦综合了各大学者派系的一些思想而由他的无数舍人写出来的。其“德政”理念和嬴政信奉的“法家”思想大相径庭,他甚至还提出“能者居之”这种隐晦的含有禅让意味的话在内。这又如何不犯了嬴政的忌讳呢?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嬴政似乎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反而很是欣慰的说:“真不愧是本君的孩子。果然聪明过人。苏儿,爹爹知道你是不愿与爹爹说话,而不是不会说话。是不是?”说着嬴政双目紧紧盯着秦苏看。 秦苏在心里震了一下,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嬴政知道了……只是下一秒,秦苏就在心里苦笑,谁会信他一个两岁的小孩能明白那么多事呢?所以秦苏装着不明白嬴政在说什么,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然后把头靠在了嬴政的肩上,一手搂着嬴政的脖子,闭上眼睛,示意自己累了,想睡了……谁让他还是小孩呢? 嬴政微愣了一下,秦苏眼底先前有那么瞬间的震惊神色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嬴政的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这小家伙倒是真有趣了。他究竟是明白还是不明白?看来嬴政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这小孩的关心实在太有限了。 念及此,嬴政抱着装睡的秦苏就离开了花园,秦苏本以为嬴政会让人送他回去。岂知,嬴政居然就抱着他离开了储妃宫。半道上,遇上匆匆赶来的赵高,不等赵高说什么,嬴政就让他去通知储妃,说公子扶苏他带走了。今后要多培养父子之情…… 秦苏彻底无语,这又算是什么事?他哪点竟让这位“父亲”产生兴趣了?秦苏一时觉得自己安静的小日子算到头了。 秦苏就在储君宫众侍从一众讶异的眼光中安顿了下来。不得不说在储君宫里的待遇可比在储妃宫里好多了。出入都有人陪着,赵高对秦苏的态度也好了很多。简直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隔不了几天,秦苏就觉得自己快变猪了。小脸都不自觉的圆了不少。 对此,嬴政自然是功不可没。他对秦苏的喜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之前在储君宫伺候的旧宫人,都知道储君从公子扶苏刚出生的时候,就非常喜爱,但后来因为送去了储妃宫所以感情才淡了下来。这回把公子扶苏接回来,恐怕这小孩又要得宠了。不过这么灵慧水灵的小孩竟然不会说话,倒是让人颇出意外,觉得可惜了。恐怕储君也是因为这原因所以才把小公子接进宫的。 公子扶苏不会说话的这件事传啊传,整个秦庭就都知道了。然后嬴政对公子扶苏的疼爱,也是众所周知,这下嬴政少年明君,宅心仁厚的名声是坐实了。唯独不清楚的,那就是秦苏了。 这日,吕不韦又来储君宫,与嬴政闲聊了几句之后,嬴政就遣人把扶苏请来。 秦苏被赵高拉着小手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到了正殿。嬴政就看见小孩因为走的急所以红扑扑的脸蛋,因为怕秦苏年纪小被衣服绊倒,所以小胳臂小腿都白白嫩嫩的露出一小截在外面,看上去尤是可爱。 嬴政笑盈盈的就上前一把抱起秦苏,挥退了赵高后,就对着吕不韦说道:“吕相,你也许久没有见到公子扶苏了吧?” 吕不韦成熟男人的俊脸上透着相当和蔼的笑容,看了几眼秦苏后,道:“小公子倒真是越长越漂亮。和储君年幼的时候颇有几分相似,而且看着也是伶俐聪慧。” 嬴政大笑,道:“这是当然,本君的儿子自然不凡。吕相可知,前几日本君还看到苏儿在读你的《吕氏春秋》。” 这回倒是真轮到吕不韦惊讶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苏,道:“储君,您是说小公子在读《吕氏春秋》?这么小的年纪?” 嬴政点头,道:“本君何须说假话。这小家伙看的不亦乐乎。” 吕不韦看起来非常高兴,忍不住伸手就摸了摸秦苏的头,说道:“公子扶苏将来必成大器啊。” 嬴政轻声笑着,说道:“那是当然,苏儿看《吕氏春秋》必然大有收获,以后还望吕相多多教导苏儿。” 吕不韦闻言眼神不明的闪烁了一下,也未答话,只是打了个哈哈一笑而过。气氛突然间似有了某些转变。被嬴政抱在手里的秦苏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心中感叹,要当个皇帝可真不简单,几乎无时不刻都处在暗潮汹涌的深渊。 嬴政轻轻抚弄着秦苏圆润柔软的脸颊,淡笑道:“本君一直在想,幼年时身处赵国为质,过的那些日子实在不堪回首。若非吕相救太后和本君于水火之中,本君恐怕也没有今日。吕相对本君恩情,本君自当牢记在心。明日早朝之时,本君想禀明太后,尊相国为‘仲父’,还请吕相莫要推辞。” 吕不韦似是早就知道这件事,闻言也不见其惊讶,只是当即躬身为礼道:“储君如此做岂非折煞老臣?老臣愧不敢当。” 嬴政看着吕不韦,眼底瞬间闪过一抹讽刺的意味,旁人没看清,秦苏却瞧的清楚。只听嬴政道:“吕相太过谦了。这‘仲父’之称,除了吕相又有谁当的起呢?吕相就勿要推辞了。本君明日定会禀明太后。” 秦苏接着就看见嬴政和吕不韦彼此虚假的互相恭维了半晌,结果就是吕不韦“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嬴政的好意,告退而去。 嬴政玩味的眼神看着吕不韦远去的背影,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秦苏听着小小的身子不由一颤,惧意打从心底涌起,嬴政的杀机几近实质。 嬴政似是意识到什么,转眼看向秦苏,盯了他半晌后,才轻轻道:“苏儿害怕么?莫怕,你是本君的儿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本君定不会让人伤你。” 秦苏眼神有些复杂,他怕的不是别人伤他,而是嬴政…… 第10章 父子之间似有了一种奇妙的沉默。 嬴政手指下意识的抚摸着秦苏的脸颊,神情略有所思却不知在想什么。 至于秦苏心里也颇为纠结,他其实真的不太愿意到嬴政所在的地方。在储妃宫的时候,虽然那些人对他不怎么样,可至少也没人管他做什么。他也不必提防或多想其他的。 可现在到了嬴政这里,嬴政狠辣、笑里藏刀的手段早就深深刻再秦苏心里。他几乎是本能的在注意着嬴政的一举一动,从心底不想让自己触怒嬴政,否则天知道以嬴政这种无从捉摸的性子会对他做什么。 很清楚嬴政将来会成为何种伟大人物的秦苏,只觉得和他呆在一起实在压力很大。但显然事实并不是以秦苏的意志为转移的。至少在这个时代,嬴政的话即将代表一切。 这种奇异的微妙感并没有存在多久,嬴政身为积极的储君还是异常忙碌的。殿外就有宫人传说:“蒙恬将军和李廷尉求见。” 嬴政自然将这两个他的心腹传到了殿内。秦苏曾见过蒙恬一面,至于同来的李廷尉,秦苏想了想之后,就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将来嬴政的第一谋臣李斯,大秦的未来丞相。 秦苏不由就看了两眼千古有名的第一谋臣。这时候仍是廷尉的李斯很年轻,长的更清秀。乍眼看去颇有点道骨仙风的味道。 嬴政发现到这点,就朝着两个心腹轻笑道:“苏儿似乎对你们很有兴趣啊。” 李斯是第一次见秦苏不免显得有些好奇,蒙恬则笑着道:“储君真是好福气,前两年才猫这么大的公子扶苏,现在居然这么大了。”说着蒙恬还伸手比了比。 秦苏白了蒙恬一眼,扭过头不理他,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有这么比的么? 嬴政看的真切,顿时失笑,把秦苏往自己怀里又紧了紧,对着蒙恬道:“蒙将军,可别乱说,这小子可记仇的很。” 蒙恬惊讶道:“不是吧?这才多大的小孩?他能懂么?” 嬴政看了眼秦苏,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道:“这点,除了苏儿自己知道,其他人还真没法说。不过,他因为当年本君送他去了储妃处,到今天苏儿都不肯叫本君一声爹。你说他记不记仇?” 蒙恬和李斯对望一眼,公子扶苏不会说话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朝野。难不成储君会不知道么?应该不可能吧? 嬴政看了眼神情有些尴尬的蒙恬,知道他在想什么,就淡然的笑了笑,道:“怎么?连你们也会信了传言?” 这时,李斯俊秀的脸上露出笑意,道:“难道这传言非是储君希望微臣等信的么?” 李斯这话一出,倒是让秦苏和蒙恬都愣住了。秦苏一开始是不知道这些人说的“传言”是什么内容,但他绝非蠢人,现在怎都听出些不对劲的地方。嬴政究竟又在盘算些什么? 至于蒙恬却完全没想到这事竟还有储君的份? 嬴政扬了扬眉,轻笑一声:“不愧是李廷尉。” 就在蒙恬犹自云里雾里不明所以,秦苏垂着眼伏在嬴政胸口也不知在想什么的时候,嬴政突然收起了笑容,看着蒙恬道:“太后到雍都了么?” 蒙恬闻言立刻点头道:“已于今早到达雍都。” “人派出去了么?”嬴政问道。 蒙恬恭敬道:“是!请储君放心。” 嬴政点头,又问道:“这几日嫪毐尚算安静,太后该是应了他统领一职。明日早朝本君就卖太后一个面子。” 李斯这时道:“储君,吕相恐怕没那么容易答应这件事。” 嬴政笑了笑,但秦苏看的出来,笑意并没有传达到嬴政的眼里,嬴政道:“本君想看的不就是这个么?” “储君高明。但这都卫统领一职……”李斯有些担忧,毕竟都卫统领是对皇城的保护。若是让嫪毐得了这个职位去,恐怕……不妥。 嬴政点头,表示明白,道:“李廷尉不必担心,本君自有安排。听蒙敖说,嫪毐有个兄弟叫嫪肆,蒙恬,你可知此人?” 蒙恬答道:“这人在咸阳城仗着嫪毐的势力四处为祸,又好女色,还一经得罪过吕不韦的家将。但吕不韦的家将似乎碍于吕不韦的命令,不与嫪毐的人冲突,所以嫪肆更嚣张了。” 嬴政笑道:“这人倒是个人才。李廷尉以为呢?” 李斯不过怔了那么一瞬,旋即就笑道:“储君果然高明。确是个人才。” 秦苏虽然听着嬴政说的云里雾里,一个只知吃喝嫖赌的人,又哪里会是人才?可秦苏这一刻,心里也明白了大半。看来这段时期应该是嬴政、朱姬和吕不韦争权的白热化时期。嬴政现在仍未掌权,很大部分的决定权在朱姬手上。吕不韦向来自持能控制朱姬,但不想半途却弄出个嫪毐来。 秦苏觉得在嫪毐这件事上吕不韦很失策,他一直弄不明白吕不韦为什么还要再给自己找个对手。不过秦苏现在看到嬴政的做法,总算明白,嫪毐最后和吕不韦反目,恐怕最大的原因还是在嬴政身上。这一手挑拨,可谓神不知鬼不觉。但嬴政肯定也不会让嫪毐真的得了什么权去,所以他必须又要安抚嫪毐,又要架空他,这一切还得做的隐秘,滴水不漏……这难度…… 秦苏在心里叹服嬴政的手段,又觉得不可思议,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竟然能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少年人城府深到如此地步? 秦苏一直在恍恍惚惚的想着,也就没注意李斯和蒙恬之后说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时,这两人已经在告退了。可偏偏这时候,殿外又传来报,竟然是嫪毐来了?! 嬴政闻声淡笑,道:“嫪毐看来是知道吕不韦来过了。” 李斯笑笑道:“嫪内侍长近日来恐怕就是担心这件事。现在该坐不住了。” 嬴政抱着秦苏就站了起来,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君去看看,嫪毐想说什么。”说着,嬴政刚准备放下秦苏,岂知秦苏却偏偏抓着嬴政的脖子不放手。 嬴政愣了下,转眼看向秦苏,只见那小脸双眼就看着他眨呀眨,嬴政失笑,道:“苏儿也想去么?” 秦苏死死扒着嬴政,也不说话,就是不放手。秦苏其实是真想看一眼历史中的嫪毐究竟是什么模样。所以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反正现在他是小孩。 嬴政觉得秦苏实在可爱,伸手扭了扭小孩肉肉的脸,说道:“好吧。那就随本君去。” 而一旁的李斯见状却道:“储君,这样好么?” 嬴政眯起眼冷声道:“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语气中满是危险感。 秦苏这才意识到,秦朝政权之间的斗争恐怕已经到了互相杀之后快的地步。这两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秦苏在这时候极是好奇。虽然说他并不想接触嬴政太多,但是对于见证历史却有浓浓兴趣。他应该是这个朝代里最清楚时事走向的人,可看着一切随着历史的脚步不可逆转的发生,实在是有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至于这个抱着自己的少年人正一步步的创造历史,这种感觉让人无法用语言形容。 秦苏如愿的见到了嫪毐。果然不出他所料,嫪毐绝对是个帅哥,极有男人味道,举手投足间充满一种灵动的优雅。难怪朱姬会对他如此着迷。 秦苏心里也在想这样一个男人却以“假太监”这种身份才进的宫,这种事恐怕也只有吕不韦这样的天才能做了。不过现在恐怕吕不韦会很后悔吧? 嫪毐估计最近是官运亨通,气色极佳,自然流露出一股傲气,倒是不如吕不韦那样内敛。 嫪毐似乎在前殿等了一段时间,神情间略显不耐。但是当嬴政出现的时候,嫪毐见他竟抱着个孩子出来,微微一愣,但很快就笑的很是亲切的迎了上去,躬身一礼道:“微臣见过储君~公子扶苏!” 嬴政点头示意免礼,随即就走到上首坐下,才慢条斯理的道:“嫪内侍长怎有空来本君处?” 嫪毐听着嬴政的语气似乎不是很高兴,就赶紧赔笑道:“储君殿下,太后远赴雍都,所以特命微臣来向储君请安。” “是嘛?那要多谢太后关心了。嫪内侍长,还请你转告。太后想是觉得都城住久了无趣,到雍都散散心也是好事。这些年太后操心国事,也委实辛苦。想来还是本君无能啊!”嬴政淡淡的语气说着自己无能。在他怀里的秦苏听的直用眼尾瞄他,这话未免也太假了。 嫪毐哪能让嬴政这么说,急忙道:“储君殿下,可不能这么说。殿下天纵英才,朝野上下谁人不知。” 嬴政似是感叹了一句:“唉,什么天纵英才,看过吕相的《吕氏春秋》才知真正的英才是吕相才对啊!” 嫪毐顿了顿,说:“吕相……这吕相又怎能和殿下相提并论……” 嬴政斜了眼嫪毐,道:“吕相是本君的恩人,没有吕相,又何来嬴政的今天。” 嫪毐吱吱呜呜,也闹不清嬴政说这话的意思,心里更急关于都统的事,可一时间又找不到机会掉转话题。反倒成了嬴政在那里大夸吕不韦。 嫪毐在心里不禁就郁闷,朱姬不是说已经和嬴政谈过都统的事了?嬴政也满口答应了。可偏偏却不见嬴政有所行动。直等到朱姬的肚子大的再不便掩饰,更不可能在都城住下去,所以避去了雍都,可还是一点消息没有。 再等不及的嫪毐不得不跑到嬴政处,想探听一下嬴政的语气。岂知聊着竟跑了题?他又哪能知道,这完全是嬴政设计好的。 第11章 嬴政在那左一句右一句的说着吕不韦的忠心,吕不韦的伟大,吕不韦对赢氏的大恩,直说的嫪毐满头虚汗,哑口无言。 秦苏在嬴政怀里则死死的憋着笑,想着嬴政如此恭维吕不韦,怎就不觉得肉麻呢?嬴政差不多都快把吕不韦直接喊成“爹”了。秦苏估计着吕不韦提出“仲父”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之前嬴政不过是将其付诸了实施。这段故事虽然和小说里有点区别,但秦苏却认为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嬴政为了安吕不韦的心,表面上对他自然恭敬。可暗地里,就谁都不知道了。 不过现在的情形看上去嫪毐虽然长的不比吕不韦差,可水准就差距大了。更况论他面对的还是这个朝代的第一弄权高手嬴政。 嬴政几乎就是好整以暇的表演着,一边是生母去雍都,很是伤心的表情,另一边则是对吕不韦的推崇,就好像他离开吕不韦,就朝纲不振似的。说他是影帝真一点都不开玩笑。 嫪毐在旁根本连话都插不上去,只能一直不停的在旁点头附议,他总不能当众说吕不韦不好吧?怎么说嫪毐也是出身吕不韦门下。 秦苏实在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嬴政这种违心之言,急忙咳嗽了几声。在安静的前殿中,除了嬴政激昂的声音之外,这几声咳嗽显得特别清晰。 嬴政一听这声音立刻顿下话,看向秦苏,带着点急道:“苏儿?怎么了?不舒服么?” 秦苏忘记自己应该装听不懂,不由赶紧摇头。嬴政眼神里闪了一下,没让任何人注意,就道:“苏儿,不舒服就要说。来,告诉本君,你还好不好?”嬴政的声音问的异常清晰。 就连一旁的嫪毐眼睛睁大,一瞬不眨的看着。 秦苏却摇着头,咬着牙,可就是不说话,顺便还朝着嬴政的怀里拱了拱。嫪毐看到这情况,眼神一闪,看来传言非虚,谁见过一个不过两岁的小孩如此安静的? 嬴政则是伸手拍了拍往自己怀里拱的秦苏的背,道:“好了,好了,苏儿乖,不顽皮。” 秦苏心里无奈,这还不是在配合你演戏?看来他这小哑巴的名头是注定了。 而嬴政也在这时异军突起,对着嫪毐说道:“对了,嫪内侍长,太后去往雍都之前曾向本君保举过嫪内侍长,说内侍长忠心可嘉,在内侍长的‘守卫’之下才睡的安稳。本君真的是十分感激。太后近些年太操劳,有内侍长这样的人才在她身边服侍,本君实感欣慰。” 嫪毐闻言脸上浮现喜光,才想说什么,却不料被嬴政打断。 只听嬴政年轻的俊脸上露出一抹很是困扰的表情,然后轻叹一声道:“嫪内侍长,太后如此信任与你,本君当然也不会有疑。由你来负责皇城安全,自然再好不过。可是……唉!”嬴政再叹一声。 嫪毐被嬴政叹的心里揪紧,急忙追问道:“储君殿下……您的意思是……?” 嬴政看了眼嫪毐,颇为无奈的道:“都卫统领毕竟是皇城的守卫,这件事需要在庭上朝议。所以刚才吕相来的时候,本君也向吕相提了一下。可结果,吕相一口否决。这事倒是本君没有想到的。想嫪内侍长也曾是吕相府上的舍人,更由吕相举荐于太后。可见吕相对嫪内侍长的信任,所以本君以为吕相该不会有异议,岂知……” 嫪毐闻言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脸色颇有些难看。 嬴政扫了嫪毐两眼后,又道:“嫪内侍长,你该知道,本君手中的储君印,必须要太后和吕相都认可才行。所以这事,本君也有些无奈。倒是不知吕相为何如此做。” 嫪毐勉强道:“储君多费心了……” 嬴政这时将秦苏放到了软榻上,走下台阶来到嫪毐身旁,伸手拍了拍嫪毐的肩,道:“内侍长也不必急,这事想来可以等太后回都城再做商榷。” “这……这怎可……”嫪毐脱口而出但一下又顿住,知道自己是失态了。可是,朱姬去往雍都是为了什么,嫪毐心中清楚,生个小孩那是十月怀胎的事,怎么说都要半年,这都卫统领一职……嫪毐心急了。 紧接着就见赢政眉头微皱看着嫪毐,似是不悦道:“内侍长莫非觉得不妥么?” 嫪毐强笑道:“怎么会!储君说的是……这事还是待由太后回都城再议吧……” 嬴政脸色稍缓,好言安慰道:“本君明白内侍长一片忠心!哎!不过遇到这种事也委实让人郁闷。连本君都要替内侍长不平了。难不成吕相还不容他的舍人升官不成?” 嬴政这话一出,嫪毐再笑不下去,脸色铁青,犹自沉咛不觉。 嬴政装着没看到,又走回软榻旁,摸摸正安安静静趴着看他和嫪毐两人的秦苏,不知为什么,嬴政突然升起一种正在被人看戏似的感觉。嬴政挑挑眉眯起眼看向软榻上的小孩。 小孩似是什么都没意识到,讨好似的冲着嬴政咧嘴笑笑,仍是安安静静的没个声息。嬴政突然皱眉,心想莫非苏儿真是不会说话?不可能!绝不可能!可若非如此,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又怎会如此……?嬴政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不过这时候显然不是嬴政应该想这些的时候,秦苏也似发现什么伸着小手扯了扯嬴政的衣袖。嬴政回过神,深深看了眼秦苏之后,再度转身面向嫪毐。 秦苏被嬴政那么一眼,看的全身发麻,他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吧?那嬴政为什么这么看他? 没等秦苏想明白,嬴政的戏就继续开演了。只听嬴政突然语带兴奋的说:“内侍长!本君想到一个好办法。却不知你如何做想。” 嫪毐眼前一亮,看向嬴政,口中道:“还请储君明示。” 嬴政含笑道:“本君以为内侍长是吕相的舍人,吕相这番不同意内侍长的升迁,恐怕是因为……额……因为内侍长的身份。毕竟,内侍长早些日子才受到太后的提拔。这连番升迁恐引起朝野的不满。即使如此,都卫统领一职又需要绝对有忠诚度的人才行。要不就由内侍长委任一个内侍长觉得信任的部下……如何?” 嫪毐有些发楞,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至于嬴政则再度拍手称好,道:“对!就这么做!内侍长,这个人选你必须十分信任!是了,听说你还有个兄弟叫嫪肆,在咸阳城也是少有敌人的高手。不若就是他吧?再怎样信任,也比不得兄弟手足啊!”嬴政看似十分高兴,年轻的脸上洋溢笑容,仿佛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嫪毐犹自发愣,他倒不是没听懂嬴政的意思,但这事来的突然,他根本就没想过。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嬴政再度拍了拍嫪毐的肩,道:“就这么办吧。嫪肆是你兄弟,不若就由他先接任都卫统领,然后等太后回来,再让太后把那职位给你,不就成了?” 嫪毐寻思着这法子似乎也可行,只要吕不韦不再干涉……但是让嫪肆来担任……他兄弟虽然武艺不错,但却好吃懒做……成不了大气…… 嬴政在旁又说一句:“其实嫪肆在其位,和内侍长在其位又有何不同呢?” 嬴政这句话才算是说动了嫪毐。之后,嬴政又给嫪毐一颗安心丸吃,意思是他明日早朝时会向吕不韦再提此事。嫪毐当即磕头谢恩,至于嬴政,则老友似的遣人送了嫪毐出去。嫪毐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嬴政待嫪毐走后,就折返了回去。走到软榻前略有所思的看着秦苏,突然就淡淡的说了一句:“苏儿,这出戏可好看?” 秦苏差一点就本能的点头,所幸自己突然意识到嬴政恐怕是在诈他,因此,秦苏就干脆的学习小孩模样,摇着小手伸向嬴政,脸上还挂起了傻笑,那样子像是要抱抱似的。 嬴政顿了顿,眉头皱的更深,看着秦苏好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秦苏的手都举的有点酸了。虽然觉得嬴政的沉思不太对劲,但秦苏以为他目前还不过是个两岁的小孩,又能给嬴政带来什么威胁呢? 半晌后,嬴政的眉宇突然间又松开了。他俯身抱起了秦苏,凑在秦苏耳旁,低语道:“是本君想多了。不论如何,你是我儿子。” 嬴政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秦苏也听的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嬴政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上去,嬴政也没有想解释。径自抱着秦苏就朝着后殿而去。 才进了后殿,赵高就迎了上来。朝着嬴政施礼后道:“启禀储君,公子扶苏是用汤的时候了。奴才都已经准备好。” “哦?”嬴政看了眼秦苏,然后就出人意料的说:“这样不若就一起吧。” 赵高愣了一下,被嬴政很不悦的看了一眼后,忙道:“遵储君命。奴才这就去准备。” 被嬴政抱着的秦苏此刻也是傻了眼一般的看着嬴政,他没听错吧?他居然要和嬴政一起“用汤”?!这……这……说句实话,秦苏绝对不是害羞又或者其他什么情绪……他兴奋了! 和秦始皇一同沐浴,那是什么概念?! 第12章 秦苏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肝突突的跳着。反正他现在还是幼儿,被拔了个精光,他也不在意。就像前两年,他还在喝乳母的奶呢。这什么年纪的小孩就该干什么事,让他一个点大的小婴儿去吃肉显然是不合理的。所以精神层面和肉体层面需要分开面对,这点特别是这几年秦苏已经领悟的很通透。 所以在一群宫人侍女几近全裸的围绕下,秦苏趴在巨型浴池边,显得一点也不胆怯……直到……他看见了嬴政。 嬴政已经将外袍什么的都脱了,随意披了件中衣,高高束起的头发此刻也放了下来,乌黑笔直齐腰披散着。或因为习武的关系,身型修长坚实,完全是成年人的体型。嬴政在当时也不算矮,目测都至少有一米八以上。再配上俊美容颜,随性却隐隐透着霸气的气质…… 秦苏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缓缓走近的嬴政,满脑子只有两个字“惊艳”。他一直都知道嬴政很俊美,但毕竟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可现在看看他的身材……秦苏只觉得各种羡慕嫉妒恨。不说现在,他才两岁,就算是换了过去,嬴政都比他那一米七多的个子高了不少,显然也强壮了不少。 再加上都是男人……秦苏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会往那两腿中间扫去……自然那又是一阵的不甘,不甘,更不甘!秦苏暗中咬牙切齿,想着这辈子,他怎么都算继承了嬴政的血统,所谓一代胜一代,他一定会……那啥……那啥的!他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秦苏就差握拳表示自己的决心了。 就在秦苏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间发现自己腾空而起了。被吓了一跳,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嬴政毫不费力的拎在了手里。秦苏心里又是一阵的别扭,怎么这人就喜欢“拎”着他走来走去呢? 不过下一刻,嬴政就跃入了水池,靠坐在池边,把秦苏托在胸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才笑意盈盈的道:“苏儿就这么喜欢爹爹么?看的目不转睛。” 秦苏的小脸顿时一阵发热。所幸这时候池子里烟雾袅绕,水汽弥漫,秦苏的小脸本就是红红的,可爱至极。惹的嬴政爱不释手的蹂躏着秦苏的小脸。 秦苏奋力的希望能推开嬴政,而嬴政则一手托着秦苏的腰臀,一手不时的戳着小孩圆鼓鼓的脸,满脸愉悦。秦苏很是不甘心,小脚就踩着嬴政的肚子,还挺用力。不过因为池水有浮力,秦苏这点小力气落在嬴政身上就显不出什么了,反倒是让嬴政觉着这小孩要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这一幕落在一旁宫人们的眼里,倒是显得这对父子其乐融融。这时宫人们跪在池边准备伺候沐浴。嬴政则径自逗弄着秦苏还来了劲,就说了句:“都退下。”宫人们应声退走。硕大的浴池只剩下这一大一小的两人。 这满池的热水究竟是怎么来的无从考究,但显然水温始终没有变化。秦苏被嬴政惹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的,最后终于放弃抵抗,趴在了嬴政胸前。嬴政低声笑着,胸口微微震动,也就不再闹秦苏。 秦苏本想挣开嬴政的怀抱,但才动了一下,小屁股就被轻拍了一下,只听嬴政低声说:“安静点,别动。” 秦苏顿时不敢动,托在他腰间的手也用上了力。无奈之下,秦苏只好选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趴在嬴政胸口,又怕自己滑下水,所以小手就环上了嬴政的脖子。立刻,就变成了两人胸贴胸的情形。 嬴政似乎挺满意这样子,就轻轻的哼了一声。 之后,突然间整个浴室就安静下来,没一点声息。 秦苏被温热的水泡着,舒服的很,又没人闹他,他也逐渐觉得放松。就闭着眼睛享受难得的一刻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苏突然惊醒,浴池里仍是一片宁静。秦苏就觉得头顶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秦苏不禁抬头,微微撑起小小的身子,映入眼帘的却是嬴政平静的睡脸。 秦苏看着那张即年轻又俊美的脸,突然间发起怔来。 这个就是未来一统六国的秦始皇……就是他完成了整个中国历史中最宏伟的宏图大业。他不择手段,他心狠手辣,就算现在只是一个少年,他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让秦苏心惊胆颤,更况论未来?那时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可是此时此刻的秦苏,却怎么也不能将眼前这个睡的一脸平和的少年人与他概念中的秦始皇联系起来。俊美精致的脸,平日里慑人心魂的双眸此刻却闭着,不再给人莫测高深的感觉,完全就像一个少年应该有的天真神情…… 秦苏有着一瞬的恍惚,看着嬴政就仿佛看着他的小弟。他记得小弟临终的时候,也差不多像嬴政这么大……秦苏的心口似是被什么猛刺了一下,疼的紧。他有多久没有去想过去的事了?并非他不愿记忆,而是……不敢…… 秦苏努力的忽略着那股疼痛,手中不自觉的环紧了嬴政的颈项,眼前这个人可以说,是他重获新生后最亲密的家人……而他绝对不想再尝一次失去家人的滋味。即便是这个家人是嬴政,是秦始皇,是不论从身份和地位,甚至是未来都已经被历史注定的人。 秦苏并没有太多的研究过秦朝的历史,他的所知只不过是几部电视剧,几本小说里的了解,所以他更不清楚嬴政的第一个儿子扶苏拥有的会是何种命运。他只知道秦是二世而亡,而秦二世绝对不是他扶苏,而是一个叫胡亥的人。那扶苏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秦苏无法回答,但是他却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种暴政,在他的眼中嬴政虽然心狠手辣,从不在乎人命,但他也绝非草芥人命的人。反而,某种程度上看,嬴政在未来能够顺利登基,一统六国,那他绝对会是一个懂得权术平衡,足智多谋的一代明君。可为什么……秦苏第一次将许多问题提出来,询问自己,却不会有答案。 就在秦苏傻傻的看着嬴政时,突然,嬴政睁开了双眼。两人就这么直直的对上了眼神。秦苏心头猛的一颤,看着嬴政的眼睛整个人就像是要被完全吸进去一般。他的心跳的飞快,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没等秦苏回过神时,嬴政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儿在想什么?能告诉爹爹么?” 秦苏下意识的摇头,他怎能说他是看嬴政看傻了呢? 嬴政见状低声的笑了,似是感叹一般,轻声道:“苏儿是怕爹爹吧?”嬴政的眼神紧紧盯着秦苏。 秦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嬴政,就只能装作不知,扭了扭小身体,靠过去把下颚架在了嬴政的肩头。嬴政伸手轻轻的抚在秦苏背上,一下又一下。 嬴政的声音继续在秦苏的耳旁响起:“为何要怕呢?你是爹爹的儿子。爹爹绝对不会让人伤你。苏儿,你能听懂的,是不是?” 嬴政下一刻抱起秦苏,露出他精致可爱的小脸,嬴政很温柔的笑着,指尖划过秦苏的脸颊,又轻轻戳了戳,才道:“苏儿还是不想和爹爹说话么?” 秦苏睁着大眼睛透出茫然的神情,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在纠结着什么。让他如嬴政的愿去开口说一句,是多简单的一件事。可秦苏却偏偏不想。他总认为若他一旦开口说话,似乎就真的和这个朝代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再不能像个旁人一般只是看着了。 嬴政眯着眼睛深深看着秦苏,对自己这个儿子,嬴政也不清楚他究竟想怎样。这孩子从生下来那一刻开始就很安静,但嬴政却知道他绝对不会是个哑巴。而这孩子的双眼里有着太多的事,甚至某一刻,嬴政都险些忘记他不过是个才两岁多的小孩。 这究竟是为什么?扶苏又为何不愿说话?嬴政不明白,换成别人,嬴政恐怕有无数手段可以让一个人开口。可看着柔柔软软的小家伙,嬴政却有些束手无策了。他舍得对这小家伙做什么呢? 嬴政无奈之下,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再度将秦苏拥回怀里,低语道:“算了。你不爱说就不说罢了。不说也好,还能有个人只听本君说话……不过,苏儿,终有一天,本君会让你心甘情愿的说话。” 秦苏有点发愣的听着嬴政的话,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心里一阵的柔软。似是听出了嬴政的无奈,也似听出了嬴政对他的宠溺,还有那一丝丝隐含的霸气。毕竟又有谁能让秦始皇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秦苏心情变的明亮,小脸笑意盈盈,双眸闪烁,扬起脸看着嬴政。嬴政捏了捏秦苏的脸颊,心情也似不错。 就在这时,嬴政的眼神突然扫到了秦苏胸口一个明显的环形伤疤,在柔嫩的肌肤上特别显眼。嬴政突然想起这伤疤是如何来的。一瞬间,他的眼神变的深遂,而下一刻,只听嬴政高声道:“来人!取朱砂和鸽血来!” 外间传来一声“是”! 秦苏有些疑惑的看着嬴政,洗澡就洗澡,要那些东西干什么?而更让秦苏越发觉得不安的是,他又听见嬴政吩咐道:“把银针和烛台拿来。” 这……这……这是要做什么?秦苏惶恐了。 第13章 朱砂与鸽血调配一起,一片嫣红刺目。嬴政将银针放在烛台上烤了片刻,随即以银针之尖挑起那一抹嫣红…… 秦苏骇然的看着这一幕,嬴政是想做什么? 下一刻,嬴政让宫人们抱紧了秦苏,他神色不变的对着秦苏柔声道:“苏儿,会有些疼,你忍忍。” 秦苏不由自主的扭了扭身体,但人却被宫人们架紧了根本没法动。而下一刻,他眼见着嬴政拿着银针向他的胸口刺来,火辣辣的刺痛袭来,秦苏忍不住哼了一声,此刻他总算明白嬴政是想给他刺青! 刺青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秦苏疼的已经麻木,小脸惨白,冷汗泽泽。嬴政手下不停,口中则安慰道:“苏儿莫怕,一会儿便好了。若是用靛青会更疼。这朱砂和鸽血调和,很快就不疼了。” 秦苏在心里大骂,这嬴政真是哪根筋出错了,还搞这么一出!他还是个小孩哎!秦苏几乎欲哭无泪了。 等终于刺完,嬴政又让宫人拿来了药膏,他亲手一点点的涂抹上伤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秦苏这才觉得好一点,可仍是满眼含泪的看着嬴政,小脸都皱到了一起。 嬴政见秦苏这模样多少有点心疼,手指抹去了秦苏眼角的泪,出人意料的在他额头印了一吻,才低声道:“别怪爹爹,这花是你母妃生前最爱的。” 秦苏心里微震,低头朝着胸口看了一眼,却是一朵娇艳欲滴的山茶花。秦苏看着那抹嫣红,心神有些恍惚,嬴政竟是如此爱那阿房女么?当年他……现在又是……突然,秦苏为自己竟没见过这样一位女性而有些不甘。 等两人净身沐浴完,早就过了三个时辰,夜已经很深。秦苏觉得自己是洗了个两辈子加起来最长的一次澡。可偏偏也没神清气爽的感觉,人又累又倦还带着些疼。反观嬴政则显得神采熠熠。 嬴政见秦苏半梦半醒,小脑袋一椿一椿的,就觉得煞是可爱,也不忍心再闹他,就将秦苏抱回了寝殿放在自己的床上。一路跟着的宫人们都很惊讶,没想到嬴政会如此宠爱公子扶苏。莫说平日里嬴政甚少临幸后宫的女子,就算有也绝不会留宿在寝殿里。可见公子扶苏确实得了嬴政喜爱,将来这储君殿里恐怕又多了位小主子。 待秦苏睡下后,嬴政叫来了赵高。赵高回到储君殿后,再度又开始贴身服侍嬴政,再加上之前他是公子扶苏身边的人,所以地位一下高了不少。这两天颇为春风得意。 嬴政对着赵高吩咐道:“从明日起,请李斯和王上将军亲自指教公子扶苏。” 赵高顿时愣了下,道:“储君殿下,公子扶苏才两岁多,会不会……会不会……”太早?赵高疑惑的问。 嬴政笑道:“莫要小看了公子扶苏,他清楚的很呢。明日早朝本君会宣布此事。” 秦苏未来几年的命运就这么在他的睡眠中被定下来了。 隔日,一早秦苏就被赵高叫醒,而嬴政早就穿戴好衣冠,正坐在一旁浅浅笑着看他。秦苏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大半夜才睡,现在居然天不亮就被叫醒,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过嬴政那一身黑底金线的王袍却让秦苏眼前一亮,再度有点感叹老天爷果然还是有偏颇的。 嬴政已经有了如此地位,未来更是超卓名留千古,竟然老天还赐了他这么一张英俊到足够祸国殃民的脸!老天啊!你有木有搞错!秦苏在心底不甘的呐喊着。 也正趁着这小孩啥也没注意的时候,一旁的宫人伺候他洗漱,然后就一件件华服往他身上套。等秦苏回过神,他已经被装扮的异常华丽。秦苏有点弄不明白,这又是干什么呢? 嬴政见扶苏一副粉妆玉琢的模样,极是可爱,就笑道:“本君的儿子果然长的好。”然后手就又没个停的开始捏着秦苏的脸玩。秦苏简直都快悲愤了。堂堂秦朝的储君居然还有这种嗜好!成年人了好不好?! 好一会后,嬴政总算是停了手,带着秦苏坐上了王架,往正殿而去。嬴政这时候才对秦苏说:“苏儿,今日到了殿上要好好看看,莫要吵闹。本君想让那些王公大臣们看看你。” 其实秦苏看着这架势多少已经猜出嬴政想干什么了。不过让秦苏觉得有些意外的却是,为什么嬴政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出现在朝堂上?似乎并没有这个必要啊。秦苏忍不住就抬头看着嬴政,可嬴政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笑意,丝毫看不出破绽。秦苏想嬴政应该不会只是带着他上殿这么简单吧?他会做这种没有任何目的的事么? 就当秦苏暗自疑问的时候,嬴政又道:“苏儿,那日你见过的李斯还记得么?” 秦苏的脑海里立刻闪现了那个有点道骨仙风架势的未来秦朝著名丞相,嬴政接着说:“李斯是个有才之人,过去在相府并不得志。但本君却很看好他。本君指他任你的老师可愿意?” 秦苏顿时明白了嬴政的用意。果然,嬴政才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李斯是嬴政的左膀右臂,但目前李斯只是个小小的廷尉,若他经常进储君殿自然是很令人起疑的事。更何况他又出身相府,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份会越见敏感。可若他成了公子扶苏的老师,那可又不同了。公子扶苏现在身在储君殿,李斯想不来都不行。嬴政必然就是为了这个,更何况此时吕不韦和嬴政还没到翻脸的时候,在朝堂上当众定下这事,将来吕不韦也不好反对。 秦苏再度有种五体投地的感觉。可是心里又觉得这样的嬴政真的很可怕,漏算无遗。若这些事由他这个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的人来做,秦苏也会觉得很麻烦,其中的弯弯绕绕根本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可嬴政作为一个当事人,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却已经能够做到这一步了,还是这个年纪……秦苏实在觉得无法想象。回想起昨晚上浴室里那张天真的少年睡颜,秦苏都没法确定这两个会是同一人…… 至于嬴政虽然是以问句的形式,但结果却是由不得秦苏选择的。问完那句话后,嬴政也不再说话,双目微闭,一手揽抱着秦苏,似是在小歇。但秦苏却知道,这时的嬴政恐怕是在想今天朝堂上究竟会出什么样的局面吧? 秦苏还记得昨天前后来的两人,吕不韦和嫪毐,今天的朝堂估计会很精彩呢!秦苏一面想着嬴政挺可怕,另一面却又有点期待的想看看今天会发生什么。而且,秦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非常喜欢看到嬴政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卓绝演绎。这人果然是矛盾的。 一路来到了正殿,文武百官已经站立一旁。赵高高声唱诺:“储君殿下驾到!公子扶苏到!” 秦苏正望着那一路高高的台阶暗中猛皱眉,他这小胳膊小腿的恐怕爬都爬死了。所幸也没等他真的去爬,嬴政就在百官惊讶的眼神中一把抱起秦苏朝着庙堂最高的地方走去。 没了朱姬,嬴政自然是坐在了最高位。秦苏一动不敢动的坐在嬴政身侧,看着肃穆的大殿,百官朝拜,人不免有些紧张,小手就死死抓住了嬴政的袖袍。 嬴政似是察觉了,就温和的拍拍秦苏柔嫩的肩膀,示意安慰,然后才道:“众卿起来吧。” “谢储君殿下!”这声音特别整齐。 秦苏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几个熟人都赫然在列。吕不韦自然站在百官之首,神情态度都显得非常自然潇洒。嫪毐则是以内侍长的身份站在了嬴政的右手边,方便伺候。虽然相貌之类都不输于吕不韦,可显然气度上就相差甚远。 李斯和蒙家兄弟都站的比较靠后,秦苏倒是又留意了一下和吕不韦站对面的右丞相,就看到一个颇有威严,一脸肃穆的中年人,不知道是谁。面对秦苏带着些探究的眼神,那人双目一瞪,狠狠的就瞪了回来。吓的秦苏赶紧缩头。嬴政不明所以,还看了眼秦苏,以为他仍是害怕,就冲他微微笑了笑,以示安心。 接着,就听赵高高声道:“百官朝奏!” 话音才落,吕不韦就先一步说话了。 今日早朝讨论的似乎是国政预算案,吕不韦洋洋洒洒的在那念着一份他拟的国书,光是听念,就至少一个多时辰。有些烦陇生涩的词汇秦苏根本听不懂。嬴政则是双眼有神的遥望,听的很细。秦苏心生佩服,要是他,恐怕早睡着了。就像现在,小身子根本就坐不住了。 整篇国书总算念完的时候,吕不韦高声道:“此乃老臣携众臣编拟,利国利民,请储君批示。”说完躬身将那本国书递了上来。 赵高急急走过去传上国书,嬴政随手翻了翻这一打厚厚的绢制预算案,笑道:“吕相如此为我大秦操劳,真是辛苦了。” “殿下谬赞!此乃老臣分内之事。请储君批示。”吕不韦躬身道。 嬴政又笑:“吕相不必谦虚,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本君尚需些时日仔细研读。” “储君,这是国策,已合文武百官众议,储君无须担心。请批印吧!”吕不韦的语气里带着毋庸置疑。 而随即,顺应吕不韦话的,过半的大臣也纷纷附议,连声称请“储君批印”。 嬴政眼神灼灼的看着吕不韦,秦苏可以清晰的看见他脸上虽然在笑,但双眼中却没有一丝的笑意可寻,按在他肩上的手一时握紧生疼。 秦苏这一刻总算是看到了吕不韦的霸道,这不是等于在逼嬴政么?天底下哪里有国政预算才提出不经国议就批准的事?吕不韦未免也太过嚣张了。秦苏心头不禁百般滋味。嬴政日日面对的压力经此一事他就已经深刻体会到了。秦苏之前面对的始终是嬴政的一举一动,他一直认为嬴政心狠手辣,可今时今日,秦苏才明白究竟是何种局势才造就了这样的嬴政。 若嬴政不是这样的人,恐怕在这群狼环伺的处境中根本活不下去吧?看着嬴政年轻的俊脸,秦苏竟泛起了一丝丝心疼的感觉。 第14章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小孩在想什么,嬴政同样也没有注意。他现在更需要做的是压住自己满心的怒意,还要让表面看不出丝毫端倪。 嬴政微微咳了一声,淡笑道:“吕相,非是本君对这国书有疑问,而是太后去雍都之前特下的懿旨,凡是超出万金的用度,需要报与太后知道待她的批印。此事嫪内侍长也在场听的清楚,是不是?”最后一句时,嬴政看向了一旁的嫪毐。 嫪毐扫了眼吕不韦,不顾他难看的脸色,垂目道:“正是如此。”想来嫪毐定是不满吕不韦,所以才说了这话。 嬴政再度看向吕不韦,道:“吕相,此事待本君禀明太后,再做定夺。”嬴政的话里多多少少带上了些强硬的态度。 吕不韦见这情况,心知也不能再逼着嬴政,竟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任谁都知道吕不韦该是不爽了。可也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 不过嬴政却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着吕不韦又道:“吕相,本君知道你为我大秦尽心尽力,本君自返秦之后,吕相更悉心教导,处处协助。本君能有今天,吕相功不可没。” 在朝的众大臣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嬴政,未曾想嬴政竟会说这样的话,如此推崇吕不韦。而接着,嬴政做戏做足,一下站了起来,走到了吕不韦身边,竟就是一礼,道:“还请吕相受嬴政一礼!” 吕不韦到这时当然不能再表现的无动于衷,赶紧侧身,同时回礼道:“储君,折煞老臣了!” 嬴政扶着吕不韦的手臂,说道:“这是吕相应得的。从今后,吕相就是本君‘仲父’!” 说完这些,嬴政才又走回了高台坐下。吕不韦经此,神情又是不同,满脸的得意。众臣纷纷道贺。 嬴政面带微笑的扫大殿一眼,隔了一会才道:“今日看来倒是个好日子,仲父,太后在临行前传下懿旨,想封嫪内侍长任咸阳城都卫统领之职……” 吕不韦没想到嬴政突然会提这件事,眉头顿时一皱,开口道:“此事怎可……”话才说了一半,却没想被嬴政打断。 嬴政一挥手,道:“仲父,且听本君说完。” 吕不韦顿了顿,嬴政一口一个仲父,也让他至少在面子上无法再插口,只得听嬴政说下去。 嬴政淡笑,看了眼显然有些紧张的嫪毐,继续道:“诸位爱卿,虽然太后懿旨是想让嫪内侍长即日赴任,但是本君考虑到嫪内侍长服侍太后时日已久,秦庭也需要如此人才调停宫内诸多事宜。况且,嫪内侍长亦非习武之人,却要担任都卫统领,恐怕也不甚妥当。但是都卫统领一职又需要得我秦庭皇亲公子的信任,本君对嫪内侍长自然是信任。所以,本君以为不若让嫪内侍长的兄弟嫪肆担任此公职。嫪肆本就习剑,听说在咸阳城也是著名的剑手,必是不凡。仲父,此事本君如此安排不知妥不妥?还望仲父指教。” 吕不韦僵在了当场,以他的想法又怎可能同意嬴政如此安排?只是,嬴政却偏偏选择了他才尊了吕不韦为“仲父”这样的时机,更以一种“请教”,询问“妥与不妥”的方式来让吕不韦做出决断。 若是嬴政以廷议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那么吕不韦又或他一线的大臣们,自然可以提出反对的意见。可嬴政却聪明的将这事染上了半公半私的意味,就好像是吕不韦的子侄辈向他请教问题一般。而且嬴政又是以相当自信的语气说出这番决定,况且,嬴政还似是违反了“太后朱姬”的旨意,来寻求吕不韦的支持,这般手段,这种状况下,吕不韦才获得“仲父”这样的头衔,他又怎可一下拂了嬴政的意,一点面子都不给嬴政留呢?毕竟嬴政是尊贵的储君身份,吕不韦再狂,也不敢真的不留情面给嬴政。免得他引来其他皇公大臣们的反感。 吕不韦虽然身居高位,但还是碍于他的出身非是秦人,更是秦人所厌恶的商贾身份,不过是一开始“奇货可居”捧了庄襄王异人上位,所以才得了今日的地位,秦国的皇公大臣们对他还是有些排挤,特别是秦国的军方。因为历来秦国军方都是由秦人及王族担任。 吕不韦目前在军方的势力尚有限,虽然他门下已有了过千舍人,势力大增,可有时候,还是需要避讳一下。而嬴政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安排。 再者,嫪毐本身也是出身于吕不韦门下,吕不韦若是当众反对,自然也会让吕不韦的门人心寒。当然,嬴政也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留给吕不韦。正如他和嫪毐之间的协定,被嬴政推上位的是嫪肆,而非嫪毐。这样吕不韦也有了台阶下。所以这点也是嬴政心中笃定的一点。 正因如此,吕不韦不得不深深看了眼嫪毐后,咬牙应了声:“储君即已定夺,老臣自然全力支持。” 嬴政笑道:“如此甚好。”说着顿了顿后,嬴政又扫了眼其他人,淡声问道:“众卿还有异议么?” 嫪毐此刻心里即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没想到这事居然如此顺利就解决了,虽然他自己没有当成都卫统领,但好歹他的兄弟上了这个位置,他总算是有了自己的第一支武装力量。 至于嫪毐紧张的却是怕再出什么岔子。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嬴政准备批印的时候,就有人说道:“储君殿下,且慢批印。老臣尚有异议。” 嬴政闻言放下手中的印鉴,看向出声的人,柔声道:“原来是王上将军。还请直言。” 坐在嬴政身旁的秦苏,心里很清楚嬴政想做什么,不外乎嬴政就是想拉拢嫪毐,破坏嫪毐和吕不韦之间的关系,再给吕不韦潜在的对手增加一点对抗实力罢了。秦苏心道,这种时候,这王上将军,似乎就别出来阻止了吧?这不是坏了嬴政的大计么? 秦苏仔细的留意着嬴政的神色,本以为能从嬴政的眼里看出些好事被破坏的怒意,岂知,嬴政此刻却是似笑非笑,根本就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外泄,甚至秦苏还看出点欣喜的神态。秦苏不禁又疑惑起来,莫非嬴政还有什么深意的安排么? 旋即,秦苏真真目睹了嬴政不动声色之间做到翻云覆雨的手段。 王上将军是秦庭军方的代表人物,平日素来低调,但是在大秦的军队中却拥有绝对的威望。任谁都不敢小瞧。就算是吕不韦,也要留三分面子。 而这时候,王上将军提出的却是反对意见。按王上将军的说法:“嫪肆即无军功,更无军衔,又怎能任都卫统领一职?” 嫪毐听了这话几乎气炸了肺,但是以他的身份,他根本不敢和军方第一人物叫板。只好眼巴巴的看向嬴政。 至于吕不韦,他本来就看嫪毐不顺眼,现在更不会说什么。 嬴政眉头似乎是微微皱了一下,答道:“王上将军,嫪肆乃嫪内侍长的兄弟,太后对他们也很是信任。这事……” 嬴政状似为难,秦苏也感觉到嬴政搭在他小小身子上的手,指尖下意识的轻微扣动,显得很是轻松。秦苏有点闹不清嬴政究竟是在想什么。这样的状况不是坏了嬴政的好事么?怎么就…… 王上将军的态度看上去很是坚定,他道:“都卫统领一职好比都城城守,又怎可交与一个毫无行军经验的人任职?还请储君三思!” “这……”嬴政为难的看了眼嫪毐,嫪毐在旁咬牙切齿,嬴政状似无奈,再度问:“那么依王上将军的意思又该如何呢?” 这时,站在王上将军身旁的又一名武将开口道:“启禀储君,王翦将军日前自疆区回到咸阳,现正在殿外等候储君召见。微臣建议这都卫统领的事,不若见了王翦将军再做商议。还请储君定夺。” 嬴政脸上闪过喜色,道:“王翦回来了?” “是!”武将开口。 秦苏盯了几眼那名武将,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比王上将军要年轻点,看他能抢在王上将军前说话,态度不卑不亢,沉稳淡定的模样,也不知是哪位人物。 嬴政点头道:“即使如此,请王将军上殿吧。” 秦苏又激动了。王翦啊!秦朝一代开疆拓土的名将,实力媲美战国时期的白起李牧!不知究竟是何等模样。秦苏支起小小的身子探着头,忽闪着大眼睛。 嬴政察觉到秦苏动作,心里微微一动,把秦苏揽在的身边,也不管他究竟能不能听懂,就凑在秦苏耳旁低声说道:“可看仔细了,王将军会是你的老师。” 秦苏被嬴政温热的气息吐露在耳旁不禁缩了缩头,嬴政见秦苏动作可爱,不由得低笑。 这父子之间就突然有了这么一段小插曲,看在众臣的眼里,就觉得嬴政似乎真的挺喜欢这个哑巴公子。 吕不韦,嫪毐,阳泉君等人眼神也是闪了闪,至于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 王翦这时候已经在赵高的唱诺声中上了殿,却是一个身材修长,面容英俊的二十多岁青年。或由于长期在外的征战生涯,肤色偏棕,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很有气势。 上殿之后,就朝着嬴政拜下,朗声道:“臣王翦,叩见储君殿下!” 第15章 嬴政笑的很淡定,道:“王将军请起!算算该有两年未见了吧?” 王翦利落的站起身,对着嬴政笑道:“禀储君,是两年又四个月!” 嬴政点头,“不错!王将军护疆有功,本君定要好好嘉奖!” 话音才落,就听那名武将道:“储君明鉴,臣以为都卫统领之职,由王将军担当为妥。” 嫪毐顿时脸色大变,吕不韦的神情却有些微妙,可他仍是一句话不说。 嬴政这时“哦?”了一声后,略作沉咛,先看了眼嫪毐,再扫了眼吕不韦,似是很为难一般,对着那武将说道:“徐将军……王将军当然是十分适合都卫统领一职……只是……” 秦苏闻言恍悟,这武将该是之后当上了右丞相的徐先将军,不过后来却被吕不韦害死了。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物却被吕不韦害死,真是挺可惜的。 在场的人当然不会知道秦苏心里七七八八的在想什么,倒是嫪毐此情此景之下真是急了,竟是冲着嬴政单膝下跪,开口道:“储君殿下,可否容微臣说两句?” 按照惯例,嫪毐这样的内侍长是不允许说话的。只是众人都知道他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所以都没有出声,特别是几个军方人物,眼中带着不屑,却也是不说话阻止。 嬴政顺水而下,道:“嫪卿家想说什么尽管说。” 嫪毐神情激动道:“谢储君!微臣蒙太后错爱提拔,对太后,对储君都是忠心耿耿……” “哼,忠心耿耿……在场的哪位不是对储君忠心耿耿?!都卫统领一职关系咸阳城的安危,又怎可能让一个没有丝毫经验的人来担当?”王上将军根本没有给嫪毐留面子,直接就打断了嫪毐的话。 嫪毐气的脸色通红,死死看着王上将军。 嬴政眯眼看着,好一会后,才道:“两位爱卿,莫要争吵!唉,两位爱卿忠君爱国,本君当然知道,实难取舍。仲父,你对此如何看法?”风头一转,嬴政又将这事推到了一直作壁上观的吕不韦身上。 但吕不韦显然不是嫪毐之流,也不似王上将军那般军人的耿直做派,此刻他淡淡一笑,道:“储君殿下,咸阳城安危自然是最紧要之事,不过想来太后也定有她的想法。老臣以为此事不若等到太后归来再做定夺。” 嬴政闻言心中冷笑,果然,吕不韦是看不得嫪毐得了权势,但他肯定也不会想让王翦当上都卫统领。估计吕不韦现在正在发愁他的手下究竟有谁的能力能硬过王翦吧?所以正是这种时候,吕不韦能做的只有拖延。 正如嬴政所想,吕不韦确实在暗恨。目前军方只有蒙骜一人尚算能独当一面,其他人嘛……吕不韦想到蒙骜的两个儿子。他们现在速援师,但那不过是储君弄出来的小孩子玩意,根本算不得数。吕不韦自然不会将速援师里的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放在眼中。不过这种时候,吕不韦也顾不得这些,怎都想要将都卫统领一职弄到手。 吕不韦的说法让嫪毐和王上将军都皱起了眉头。这时候,嬴政才开口,道:“仲父所言极是。可是……都卫统领一职也不能空缺太久时日,否则定会危及咸阳城的安危。嫪内侍长,太后去往雍都,可提过何时回咸阳?” 嫪毐的神情顿时僵在那里。始终作壁上观的秦苏在心里撇了撇嘴,嬴政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他明明知道朱姬去往雍都是为了生嫪毐的孩子,这没个大半年的,朱姬又怎么可能回来? 果然,嫪毐吱吱呜呜说:“微臣不知……” 嬴政就皱着眉头,又道:“太后若一时无归期,但都卫统领一事却不好拖延。况且,太后已提出了她的看法,本君若是不遵,对太后也颇为不敬。仲父说的虽然有理,但本君也不好让太后回到都城后,却看到都卫统领一职仍是空缺的状况。只是王上将军和徐将军所言也有道理……” 嬴政随即便开始沉咛。殿上一片宁静。 秦苏坐在嬴政身旁左右观望了两眼后,又把眼神转向嬴政。其实,事到如今,秦苏已经看出嬴政应该早就胸有成竹,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演戏而已。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这一刻的秦苏,真的很想知道嬴政究竟想做什么。 又隔了好一会后,嬴政的沉默终于让嫪毐忍不住了。嫪毐心中对得到都卫统领一职非常向往。否则他定然不会让朱姬一人去雍都,若非为了在军中建立势力,他怎都不会放过讨好朱姬的机会。 不过嫪毐也清楚,他要得到这个职位,吕不韦的意见非常重要。但吕不韦却绝对不肯这么轻易的帮他。嫪毐出身吕不韦的舍人,却因为朱姬的宠信,外加自己的野心,逐渐脱离了吕不韦的控制。与吕不韦当初想要通过嫪毐控制朱姬的初衷相去甚远。可吕不韦毕竟身居高位,嫪毐在面对吕不韦是自然很是尴尬。一般也不敢直接对吕不韦叫板。 可是在面对军权的时候,嫪毐终于忍不住了。吕不韦不想他得到都卫统领一职的想法已经非常明确。若是如同吕不韦说的那样拖延下去,必然情势不妙。但是王上将军、徐将军,甚至是王翦,都不是他一个内侍长能抗衡的。他再仗着朱姬的宠信,也不敢轻易得罪军方。毕竟他还不是吕不韦。 所以,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能做的只有退居其次。 是以,就听嫪毐道:“让储君殿下如此为难,微臣真是罪该万死!储君殿下明鉴,王上将军和徐将军所言极是。嫪肆确实尚未有军功,更从未带兵打仗。所以微臣以为,还是让王将军任都卫统领一职更好!不过微臣也恳请储君给嫪肆一个机会,追随王将军……” 嫪毐的话一出,秦苏就看到嬴政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嘲弄意味,但旋即,他就看见嬴政笑的一脸欣慰,道:“嫪内侍长果然是为我大秦着想。嫪内侍长放心,本君又怎会违背太后的懿旨!” 嬴政说着,就顿了顿,扫了眼众人,才道:“既然嫪内侍如此说,那么本君就任命王翦将军为都卫统领!至于嫪肆,那就任都卫副统领!众卿家以为如何?” 吕不韦愣住,没想到嬴政会做出如此安排,才想说什么,却被一旁几位将军的动作打断。 连同王翦在内,大秦的军队系统拜下了至少一大半,都齐齐称:“储君英明!” 嫪毐也趁着这时候拜下谢恩。只有吕不韦看着这一幕,眼神连闪,面无表情。 嬴政这时露出微笑,道:“仲父,你看呢?” 吕不韦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平静,道:“储君做的好。不过,老臣仍有一个建议。” “哦?”嬴政饶有兴趣的看着吕不韦:“仲父请说。” 吕不韦笑道:“储君殿下,都卫统领一职不若再多设一个副统领之位。” 嬴政看似一愣,道:“这是为何?” 吕不韦仍是笑意不减,道:“储君殿下,蒙家兄弟现在速援师任职,但老臣以为倒不若让他们中的一个也担任此职,好向王将军多学一些带兵的本事,将来也是储君殿下一大助力啊!” 嬴政闻言似是愣了一下,皱眉道:“仲父,你的建议自然是好,但是似乎于律法不合……” 吕不韦打断道:“储君殿下放心,律法固然重要,但却需因时而异。此番的做法对储君极有益处,又有何不可?” 王上将军此刻看着吕不韦,听他说完后,眉头猛皱,道:“仲父大人,蒙氏兄弟尚年幼,怎可……” “哎!王上将军此言差矣。仲父大人看重的人选,必然有过人之处。即使这样,就让蒙恬也任都卫副统领吧。仲父以为如何?”嬴政问道。 吕不韦这时候当然点头同意。 这一幕的发生只是在短短的数言之间,可看在秦苏眼里却又完全不同。他实在很无语的看着嬴政,深知嬴政将来和王翦等人关系的秦苏,只觉得嬴政这番连消带打几乎是占尽了便宜。不但成功的挑拨了嫪毐和吕不韦的关系,又让王翦当上了都卫统领,还捎带一个吕不韦这里的卧底蒙恬当了副统领……表面却又装的极不情愿似的……想来吕不韦该在肚里庆幸他的人里多少还有个人占了副统领的位置,却哪想这却是嬴政算好来的。秦苏在心里感叹,嬴政……这都什么人啊! 而接着,所有人似乎都是皆大欢喜一般,嬴政又道:“今日尚有另一件事,本君带了公子扶苏一同来,为的是给他选两位师傅。”说着,嬴政侧身一把将秦苏抱在了怀里。 殿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秦苏心里却觉得接着的事又要轮到自己头上了。嬴政啊嬴政,你真是连两岁的小孩都不放过,都要利用个够! 嬴政笑道:“今日正巧王将军回来述职,王将军从来武艺高强,乃大秦第一人,公子扶苏的武技老师,看来是非你莫属了。” 王翦闻言急忙谢恩应是。 众臣对这样的决定自然不会反对,倒是嬴政会选谁当秦苏的政学先生,让他们心中存疑。毕竟等嬴政正式登基之后,公子扶苏作为嬴政的嫡长子自然身份不同。 只是,秦苏心里明白嬴政想提的人是李斯,可李斯却是吕不韦的舍人。吕不韦若是不提李斯,那李斯当然不可能当上公子扶苏的先生。嬴政究竟想怎样做才能让吕不韦像说蒙家兄弟一样,说出李斯两个字,又不让吕不韦起疑呢? 秦苏心里很是疑惑,可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剧痛…… 第16章 秦苏疼的闷哼一声,整个人差点跌了出去,却被嬴政一把抱住。然后就听见嬴政一副紧张的样子,对着他说:“苏儿?怎么了?” 秦苏的眼神若能杀人,此时嬴政恐怕要死一千遍了。外袍下的小屁股上此时一片红,嬴政还怕衣服太厚,所以暗中非常用劲的掐了一把秦苏。 这嫩嫩的小孩哪里受得了?!虽然不知道嬴政究竟为什么掐他,秦苏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非常悲愤的看着嬴政。 而凑在秦苏身旁的嬴政用只有秦苏才听的见声音说了一个字:“哭!” 秦苏下意识的就哭了起来,眼泪顿时汹涌而出。小孩子的泪腺果然是比较发达的。 嬴政开始手忙脚乱,抱着秦苏就开哄,“苏儿,乖!怎么哭了?乖啊!” 秦苏哭个不停,倒不是他真的疼的想哭,而是不敢停。他算明白嬴政掐了他这么一下肯定有他的目的。而现在不论秦苏有多委屈,他也只好配合嬴政开哭,等等看嬴政究竟要干嘛。 嬴政演戏着实到位,看秦苏猫似的哭的一塌糊涂,就“唰”的一下站起来,满脸严肃的对着赵高说:“公子扶苏怎会哭成这样?这样还怎么选老师?”嬴政抱着秦苏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吕不韦身旁一边说:“本还想让仲父替苏儿选位老师,可这……” 吕不韦听着觉得很有面子,当即就道:“无妨,储君放心,老臣定会为小公子选位好老师。” 嬴政立刻笑道:“如此要多麻烦仲父了。”说着嬴政就抱着还是不住哭的秦苏朝前走去,一边还一下下的安抚着秦苏,眼见着多走了几步,不远处就站着一派文人气息的李斯。 嬴政越走近李斯,步伐就不明显的变慢,然后拍着秦苏的手,一下下越见用力,不过好在隔着衣服,也不算疼。秦苏总算明白了嬴政的用意,堪堪当着李斯的面前,秦苏就不哭了。反倒是显得十分好奇的看着李斯,人还不停的在嬴政怀里扭着,像是要挣脱嬴政的怀抱似的。 嬴政对秦苏的反应显然是愣了一下,但这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然后,嬴政就装着一个没抱稳,秦苏整个人就朝地上摔去。秦苏吓了一跳,不是吧?!嬴政竟真的这么狠心要摔他?他可是嬴政的儿子啊! 不过,对嬴政这个爹的狠心秦苏早就心知肚明,知道他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秦苏不免闭上眼睛等着疼痛的到来,心里想着可别摔成脑震荡…… 很幸运的是预期中的痛并没有出现。秦苏就被李斯抱住了。 这一打岔,朝堂上的人皆惊。不少臣子们都出声问:“公子扶苏没事吧?” 嬴政满脸焦急的上前看着被李斯抱在手里的秦苏,急道:“苏儿?没摔到吧?” 秦苏在李斯怀里暗中扯着嘴角,嬴政这个混蛋影帝!秦苏不哭了,忿忿的抓着李斯,大眼睛瞪的锃亮怒视嬴政。 不过小孩子的脸上又哪里看得出愤怒,众大臣只觉得公子扶苏漂亮眼睛溜圆,可爱的不得了。刚才还哭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尤是惹人怜爱。李斯似乎也发现了扶苏的可爱,笑的极是温和,道:“储君殿下,公子扶苏不哭了。” 嬴政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伸手在秦苏柔嫩的脸上擦干泪迹,道:“苏儿,刚才是怎么了?” 秦苏瞪着嬴政不说话,这人明知他不说话却还问! 嬴政当然不会管秦苏在想什么,径自对着李斯道:“李廷尉,亏得是你。不然苏儿定是要摔疼了。”嬴政伸手想要接过秦苏。只是秦苏现在对嬴政相当不满,就不自在的扭了扭,在外人看来,倒是像秦苏很喜欢李斯,赖在他怀里不肯走了。 嬴政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高声笑道:“李廷尉,看来苏儿很喜欢你啊!”嬴政说着转过脸看向吕不韦,又笑道:“李廷尉救了苏儿,仲父看看本君该赏他什么呢?” 趴在李斯身上的秦苏心中无语,嬴政这个少谋深算的混蛋家伙!吕不韦这种时候要是不上钩,他就不是吕不韦了!不过,由此看来算准吕不韦会上钩的嬴政,岂非更厉害? 果然不出秦苏所料,吕不韦顿时笑道:“储君明鉴,李廷尉出身老臣门下舍人,《吕氏春秋》的编著也有他的功劳,乃老臣非常欣赏的人,博古通今,知识渊博。老臣以为,若公子扶苏如此喜爱李廷尉,不若就让他当公子扶苏的政文老师吧?” 话音才落,嬴政就僵了一下,打了个哈哈,道:“仲父,这李廷尉如此年轻当公子扶苏的老师,是否……” 吕不韦闻言就笑了,他当然不会被嬴政这么小的一个问题而难倒。只是让吕不韦没想到的是,嬴政对谁来当公子扶苏政文老师的事十分在意。死活就是不肯松口,答应让李斯担任这个角色。这点让吕不韦也有点皱眉。 最终的结果,就是嬴政以“此事过后再议吧。”而结束。当日,李斯也没当上公子扶苏的老师。 秦苏对这种狗血剧情很无奈,他相信过不了两天李斯肯定就是他老师。吕不韦绝对会奋力推动这件事的发展。其实应该是嬴政反对的越厉害,吕不韦就会越积极,对李斯的怀疑也就越少。 不过让秦苏在心里觉得惴惴不安的却是他自觉在朝堂上的表现恐怕又会惹了嬴政怀疑。秦苏多少有点纳闷,为什么他在嬴政面前总是会失误频频呢? 这一点可以从嬴政抱着秦苏回到他的储君宫后看出来。当时,嬴政就把秦苏放到了软榻上,然后盯着他看了好半天,直到秦苏觉得全身不自在的发麻才忍不住动了动(其实他应该直接哭才对)。 嬴政终于开口:“苏儿,你果然是明白的。”嬴政并没有用疑问式语句,反倒语气肯定的很。 秦苏一听之下,就不管嬴政开始静静笑着自己对手指玩,彻底忽略自己这个狠到一塌糊涂的爹。 嬴政看着秦苏的动作,就低低笑了起来,道:“好吧。也或许是本君猜错了。一切都是巧合!那么从明天开始,苏儿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本君可是派了最好的老师给你。” 秦苏身子僵了僵,但是手中的动作没停,仍是自顾自的在玩。 嬴政又看了会秦苏,见这小孩就是不理他,也就不说话,伸手狠狠的蹂躏了一番让他爱不释手的肉肉小脸后,就起身走出了寝宫,去到殿前批折子去了。 嬴政前脚跨出门,秦苏就完全无力的趴在软榻上。没想到穿越了也要上课! 隔了不多久,秦苏就听见外殿传来了王上将军和王翦将军求见的消息。秦苏竖着耳朵听,果然王上将军一来就佩服的说:“储君殿下,手段高明。这都卫统领一招棋可让吕不韦和嫪毐都措手不及啊!” 嬴政轻笑的声音就传来,只听他说:“那还多亏王上将军保荐,王翦将军也同样实力过人才行啊!” 秦苏听着这些话,当即就撇嘴,嬴政果然是连这些事都安排好了!漏算无遗恐怕就是这个样子了。 接着嬴政就和王上将军讨论起其他事情。秦苏也算明白秦国的军方看来是完全站在了嬴政这一边。可见,秦国军方始终是终于秦王室,吕不韦之流只能算是外人。大秦排外的这种风气倒是让嬴政获利匪浅。秦苏再没兴趣听下去,这些政治大事,他向来不在意。况且这也不是他能关心的。 自那之后,秦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王翦是武将又任了都卫统领,所以每日都会进储君殿教导秦苏习武,而李斯也是尽忠尽职的教秦苏各家学说。 整整四年,秦苏起早贪黑的开始习武念书,时不时嬴政还要考他几回。秦苏拥有现代人的知识,又是成年人的思维,所以这时代被誉为天才小孩也不为怪,甚至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也学写的有模有样。 可就是这样在朝野逐渐有些名气的公子扶苏,却怎么都不说话。这一点就连嬴政都有些吃不准他儿子究竟会不会说话了。 不过这小孩的事情,对嬴政而言不过是偶尔关心一下,想到了就问问。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因为这四年里,嬴政面对的是越加严峻的国内政治因素和周边六国的关系。 四年间,六国在魏国信陵君的怂恿下对日趋强势的秦国展开合纵,赵国庞暖任主将,发动战争。嬴政当时并无实际的军队控制权,眼睁睁的看着徐先在吕不韦的阴谋下牺牲在战场上。所幸的是徐先临死反击,暗中又以李斯的离间计引至魏国国主怕信陵君功高盖主而临战召回信陵君,引得六国合纵彻底失败。咸阳城危机解除。 但当时徐先将军的死讯传回秦国时,王上将军怒极攻心而倒下,这一系列的事情,给嬴政储君一系的势力打击很大,那几天嬴政的情绪可说极差。 所幸的是嬴政一向致力于发展中坚派,年轻的众多将领都隶属储君一系。这时候,速援师的能力就体现出来。这些军队的精英成员经历了合纵实战,身手经验大不相同,再加上都是出身高贵,所以直接就进入了秦国军队的高层。 这让吕不韦和嫪毐都措手不及,一时间很难找到与他们素质相符合的亲信。吕不韦对蒙氏兄弟的依赖更胜。这才算解了嬴政心中的一道大难题。 至于嫪毐,嬴政始终捧着他,甚至还封了嫪毐长信侯,尊他为“假父”这种虚名。嫪毐也不负所望,与吕不韦斗的不亦乐乎,给嬴政争取了不少时间。 只是,时下嬴政已经二十岁,再过些时日,便是嬴政二十一岁的生辰。那就意味着嬴政已经完全可以登基称王,再非处处受制,没有实权的储君身份。 可这种时候,往往也是暗潮汹涌,指不定哪天会爆发…… 而这日,偏巧秦苏刚练完武,满身是汗的走进储君殿,却巧不巧的碰上了外出回来的嬴政。嬴政的脸色显然非常不悦。秦苏心里一紧,这是出什么事了?因为嬴政的这种神情,他只在徐先将军死讯传来的那一刻见过。 第17章 嬴政这种不同寻常的表现引起了秦苏的注意。秦苏知道目前应该是嬴政最关键的时刻,而且根据秦苏之前的观察,嬴政的态度总是显得不温不火漫不经心,虽然秦苏也知道这种漫不经心只是表面而已。但这种流于言表的怒意,实在是很少见。 所谓好奇心杀死猫,秦苏忍不住心里的疑问,促手促脚的就倚在了殿门外向里小心张望。就看见嬴政一个人坐与案桌旁,脸色铁青,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了好一会后,秦苏觉得也看不出什么,况且秦始皇的事情还是秦始皇自己解决比较好。他就决定离开,免得又受什么池鱼之殃。只是秦苏就这么一转身却“嘭”的一下撞到了一个人怀里。小鼻子被狠狠敲了一下,疼的秦苏眼泪直打转,然后他就听见赵高的声音。 “哎呦!小公子!您怎么在这呢?撞疼了没?”来人正是赵高。 赵高这几年对公子扶苏的态度显然好了一点,毕竟是在储君宫里伺候。而且赵高凭着他的机灵,也确实得到了嬴政的赏识,不少事情,现在都在赵高手里。 门外这动静,显然惊动了嬴政。嬴政的声音从殿内传来:“什么人在外面?” 赵高赶紧报告说:“储君殿下,是公子扶苏。奴才是来报储妃求见。” 听见储妃两个字,秦苏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几年他都没怎么去见储妃。除了每次新年的家宴之外,他根本没见储妃来过储君殿。倒是嬴政有时候会在储妃殿里歇一晚,但也没传出储妃又有新子嗣的事。倒是不知道储妃这时候来是什么事。 显然,嬴政也想到了秦苏的疑问,特别又是他接到了那种事的消息。嬴政皱眉就说道:“让她来。”嬴政说的显然是指储妃,他根本没留意赵高说扶苏也在外面。 不过赵高却有点误会了嬴政的意思,还以为他说的是扶苏,所以应了是之后,就推开门把小公子带进了殿里。 嬴政见到秦苏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该是赵高弄错,就道:“苏儿也来了?也好!赵高,你请储妃进殿,苏儿也有很久没见母妃,见见也好。” 秦苏哭丧着小脸,一点见母亲的想法也没有。他根本就不想见到储妃。他过他的日子不是挺好?但显然,嬴政并不是这种想法。 嬴政算起来也有十来日没见秦苏。最近诸多事情忙的他也觉得有些心烦意乱。阳泉君与公子成皎合谋叛乱,他与吕不韦又已经到了貌合神离的境地,长信侯嫪毐带着太后朱姬又避往雍都图谋不轨,这些人和事,都是冲着嬴政的登基大典而来。 嬴政很清楚时局已经将他们逼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地步。要是等嬴政真的登上王位,那他们就都完了。所以嬴政也到了收网的时候。 不过,偏偏这时又冒出一个对嬴政而言绝无好处的传言。朝野上下竟是有人传嬴政不是庄襄王的儿子,而是吕不韦的儿子!这消息先不论是谁散布的,但对于整个秦庭上下,特别是倚重大秦军方的储君一系人马,可谓是个致命的打击。 所以,嬴政的在得到消息之后,脸色绝对算不上好。只是,嬴政在看到朝着他迈出一小步一小步的公子扶苏,心里莫名的就感觉舒服了点。脸色也缓和不少。嬴政朝着秦苏就道:“苏儿,过来!” 秦苏心里很郁闷,人也显得有些不情愿,毕竟平日里他总是想方设法的远离嬴政,免得自己又受罪,可今天只能怪他自己好奇心盛,变成了眼下这等状况。 秦苏一来到嬴政身前,小身子就被嬴政抱到了怀里。秦苏发现嬴政总是喜欢抱着他,然后他就得像玩具娃娃似的,接受嬴政的蹂躏。脸,头发,小胳膊,小腿,总是被嬴政换着法而揉捏。这也成了秦苏为什么不愿靠近嬴政的原因。 说起来,自秦苏进了储君殿之后,生活自然好了很多,储君殿的人也知道储君宠这小孩,所以自然不敢亏待他。凭心而论,嬴政对秦苏还是很不错的。只是秦苏因为知道太多不该是小孩知道的事,心里显得有些压力和隔阂而已。 果然,才被嬴政抱着的秦苏,脸上就开始接受嬴政的捏柔。嬴政眯着眼看秦苏越发漂亮的小脸,觉得爱不释手,心情也好了许多,就道:“苏儿,今天可有好好学?” 秦苏一边奋力的想推开嬴政的手,一边没好气的点头。父子两个又开始了这种每次都会有,每次都没个结果的推手拉锯战,一个是饶有兴趣,一个则是悲愤异常。战斗一直持续到储妃走进殿内,嬴政才停了手。 储妃行礼之后,嬴政才问:“储妃有事么?” 储妃一脸乖巧的说道:“储君殿下,过几日便是公子扶苏六岁的生辰,臣妾想接苏儿一同住些时日。还望储君恩准。” 这话一出别说秦苏愣住,嬴政也是当即皱起了眉头。自从秦苏离开储妃殿已经好几年了,可就算是秦苏在储妃殿的时候,也没见储妃关心过秦苏,要给他过生辰的。这回又是怎么了?储妃脑壳坏了? 秦苏完全就是囧着小脸看着储妃,就好像她说出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嬴政这时候也干咳了几声道:“储妃,这……”嬴政说了一半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按理说一位母亲要给自己儿子过生辰,完全就是师出有名。嬴政作为父亲,又怎么能拒绝?否则岂非太不合情理了? 储妃抬起了精致的脸蛋,看着嬴政满眼的真诚祈求,道:“储君殿下,过些时日您便要登基了。臣妾平日里已经难见公子扶苏,等您登基后,公子扶苏身份不同,臣妾唯恐更难得见小公子,臣妾毕竟是公子的母亲……还请储君恩准……” 储妃险些就是声泪俱下,真是见者动容,闻者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嬴政是不让这母子相见,又或者这对母子感情有多深呢! 可嬴政和秦苏两人心知肚明,储妃怎么可能会和秦苏有什么母子情深的事情发生呢?嬴政又不傻,当然看得出储妃这么做铁定是有目的的。但事出突然,嬴政一时间也想不出储妃究竟要干什么。但是这种时候,不论储妃是出于什么目的,拒绝是最好的办法。 嬴政当即说到:“本君登基在即,公子扶苏的生辰不……” 就当嬴政说到一半的时候,殿外再度传来一声唱诺:“吕相国求见储君!” 嬴政顿时皱眉,他与吕不韦之间的明争暗斗早就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却不知吕不韦这时候来究竟是为什么?嬴政不禁又扫了眼储妃,莫非与这女人有关?储妃也曾是吕不韦一力主张嬴政迎娶的。 秦苏这时候也感觉出气氛之间的微妙,只是他想不明白储妃在这种时候要给他过什么生日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事态的发展显然有些出乎意料。 吕不韦进到殿中来后,朝着嬴政遥遥施礼,岁月在他身上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头发略有些银丝参杂外,整个人甚至变的更显风度,成熟男人的魅力完全无法掩饰。 秦苏在心里有点可惜的撇撇嘴,这么帅的帅哥放在现代一定就是万人迷牌。可惜在这里却早晚死在他身边端坐不动的青年手里。想到这里,秦苏不禁就又看了眼身旁的嬴政。 然后,秦苏就发现自己似乎有很久都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嬴政了。虽然只是侧脸,但是秦苏却真真的发现,身旁这个原本还显得青涩的少年,此刻却真的已经长大了。侧脸就像雕塑一般分明,鼻梁挺直,额头饱满,眼睛炯炯有神,薄薄的嘴唇带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弄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秦苏看着看着就有些发愣,嬴政比他第一眼见到的时候成长了何止一点?他已经完全具备了成为千古第一帝的实力。而秦苏也才恍然,他在这里竟已经快七年了!七年……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啊! 就在秦苏犹自出神的时候,嬴政却眯着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储妃和吕不韦。吕不韦此来,似乎是在给储妃拆台的。 吕不韦也不说明他是从哪里得到储妃想要接公子扶苏回储妃殿的消息,竟然当着储妃的面就说:“储君登基大典在即,该以此大典为重。”显然吕不韦直接就否决了储妃的提议。 储妃自然是气的脸上阵红阵白,旋即泫然欲泣的朝着嬴政道:“储君殿下,还请您为臣妾做主。” 嬴政张口欲言的时候,赵高再报,竟然是嫪肆来了。 秦苏这时候回过神,父子两不禁对视一眼,今天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也是为了公子扶苏的生辰? 果然,嫪肆一来就带来了长信侯嫪毐的信,其中还包括了太后朱姬的手谕。意思竟然是接公子扶苏去雍都举行生辰的庆典。 秦苏一脸囧然,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居然变的如此炙手可热。嬴政这时候反倒是开始显得淡定,看着嫪肆,又扫了眼储妃和吕不韦,笑道:“没想到公子扶苏竟如此受诸位的喜爱。既然诸位都这么看重公子扶苏的生辰,那么本君又怎么能让诸位失望?好吧!公子扶苏哪也不用去,他的生辰宴就设在储君殿。如何?” “不可!” “不可!” “不可!” 吕不韦,储妃,嫪肆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嬴政顿时扬了扬眉,脸上泛起谁都猜不透的笑容,道:“那以诸位的看法,又该怎样?” 不用说嬴政,就算是秦苏再傻,此刻也看出了事情似乎不对!这些人到底想用他干什么?绑架来威胁嬴政么?这岂非可笑? 第18章 这一幕的发生恐怕让在场的几个人都显得有些尴尬,吕不韦咳嗽了几声,估计是感觉到这种是不太像是他的风格,于是赶紧就告退。嫪肆和储妃见吕不韦走了,更呆不下去,急急就走了。原本还挺热闹的储君殿突然又变安静。 嬴政自那时起就很安静的坐着,手指无意识的划弄着秦苏的下颚。秦苏虽然不太喜欢这动作,但是也不敢动弹。他知道嬴政现在是在沉思。万一打断他的思路,自己就完蛋了。 整个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一旁伺候着的赵高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嬴政虽然年轻,但是身上流露出的气势却是绝对的。 好一会后,嬴政才说了一句:“传李斯。” 赵高惊了一下,才应是匆匆去了。 嬴政这时候才转过身一把将秦苏抱在了怀里,双臂收紧,下颚架在了秦苏小小的肩上。秦苏挣了一下,就不动了。嬴政低低笑了声,旋即却又叹了口气。 秦苏有点不明白嬴政为什么叹气,就转过小脸看他。嬴政灼灼的眼神扫视着秦苏,看了好一会后才道:“苏儿,你还是不愿与本君说话么?” 秦苏不知道该怎么答,就又转回头去背靠在了嬴政坚实的胸膛上。嬴政觉得有点无奈,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小家伙,至始至终都没听他说过一句话。 可是如今是非常时期,吕不韦这些人都已经被逼到了最后的境地。特别又发生了刚才这样的事情,若小家伙还是不肯和他说话,恐怕会出问题。对这小孩,嬴政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复杂心绪。 朝野内外,鲜少有嬴政看不穿的人,在他身边围绕的,不论是友军李斯,蒙恬,蒙武,王翦等等,甚至连赵高,又或对手吕不韦,嫪毐,嫪肆,太后,阳泉君等等这些人,他们想什么,要做什么,嬴政心里多少有个谱。却偏偏面对自家小孩的时候,嬴政却涌起了看不透的感觉。 这小孩很安静,从小就是。甚至都没怎么哭过。过了这么些年,嬴政也逐渐成熟,他就越来越发现自家小孩的与众不同。嬴政也不是没见过王公大臣们的子女,又有哪个会像公子扶苏这样? 扶苏的两位老师,李斯和王翦,这些年里对公子扶苏的评价很高。李斯甚至说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灵秀的孩子。基本学什么会什么。王翦也同样夸赞,公子扶苏对习武的兴趣似乎很浓,日日都有苦练。完全不像普通的小孩只图贪玩。 对这样的信息反馈,嬴政当然会很高兴。可是每当他见到自家小孩的时候,就会越来越觉得这孩子难以捉摸。嬴政潜意识的对公子扶苏越来越有兴趣,他实在很想弄明白扶苏在想什么。只是目前他完全没这个时间去想这些问题,只是将扶苏养在了身边,等他顺利登基,处理完一众国事后,他当然有更多的时间来弄明白吧? 嬴政的嘴角在秦苏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笑意,小娃娃要和爹爹斗法,那还是太嫩。不过,倒是有必要提醒这小孩,最近时局难测……面对的又都是老狐狸。 想到这里,嬴政就凑着秦苏小巧可爱的耳朵低声道:“苏儿,这些时日要小心出入。本君会让速援师派人随着你走动。尽量不要出储君殿。明白么?” 秦苏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他当然也不想自己出什么意外,就点头。 嬴政暗想这小孩果然是知道发生什么的,就又道:“再过数月就是本君登基的日子。登基大典也在准备中。不过,你的生辰也要到了。众大臣如此关心你,不若就在你的生辰日举行一场田猎。也算是庆祝。到时候,你与本君同往就是了。” 秦苏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转头看向嬴政,这种关键的时候,嬴政还要举行什么田猎。难道他还不嫌麻烦么?再说了,那吕不韦几个人眼看上去就是不怀好意的,嬴政就不怕他们捣乱?还是说另有深意? 秦苏现在对嬴政做出的任何决定心里都有一重疑问,虽然他不知道嬴政这么年轻,可他的思维和谋划能力是从哪里来的,但秦苏却明白嬴政不论做什么都有他的目的。让嬴政不带任何目的去纯粹的做一件事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对他这个“儿子”,也同样。 嬴政虽然口口声声的说会保护好他,但秦苏心里却明白,要是情势紧迫,为达目的嬴政恐怕会不惜一切,包括“儿子”。 就在秦苏看着嬴政的俊脸胡思乱想的时候,外面传“李斯到。” 嬴政免了李斯的礼,随意的就让他坐下。李斯对着秦苏打了个招呼,笑笑道:“储君殿下,召微臣不知何事?” 嬴政犹自搂着秦苏,淡淡道:“先前吕不韦,嫪肆和储妃都来了。为的却是苏儿生辰的事。你有何想法?” 李斯闻言细细想了想才道:“储君殿下,虽然微臣不知这些人究竟在图谋些什么,但储君不觉得尚少了一人么?” 嬴政轻笑一声道:“你也发现了?” 李斯微笑点头,道:“公子扶苏的生辰自然也是大事,不知储君想如何安排?” 嬴政和李斯之间似乎打了个哑谜,然后秦苏就有点听不懂,也不知道李斯所谓的“少了个人”究竟是谁。 不过李斯对于嬴政又说的“举行田猎”,显得很惊讶。 李斯皱着眉道:“储君殿下,还请三思。若是在登基前举行田猎……会否……” 嬴政笑道:“怕的就是不来么。若真有胆量,不妨就看看。” 秦苏听着这两人对话,心里说果然如此。嬴政要举行什么田猎,肯定有目的。莫非他是想策反吕不韦?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秦苏心说,看来他可要注意点了。别被吕不韦捉了去威胁嬴政。那估计后果会很惨,秦苏当然不会相信嬴政会为了他投鼠忌器。唉!要当秦始皇的儿子可真是不容易的! 嬴政紧接着又找来了其他几个人,让赵高送了秦苏回去,就开始议事。秦苏虽然很想留着听听,但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只好乖乖回屋。 不过没想到秦苏才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就听侍从说:“吕相国来了。” 秦苏愣了一下,吕不韦他当然知道,但是真正单独碰面的情况绝无仅有。况且在这种敏感的时期,吕不韦来找他这么个小孩为的又是什么? 秦苏心里有点忐忑,毕竟吕不韦是史上有名的政治家,阴谋家……而他秦苏,不过是个七岁小孩而已……秦苏现在倒是越来越认同自己尚是个孩子的事,这样他只要吃饭学习就行,懒得再管其他的事。 秦苏一脸乖巧的跪坐在地席上,等吕不韦进来的时候,他急急忙忙站了起来,躬身向吕不韦行礼。按道理说,公子扶苏是储君嫡长子身份,吕不韦虽然贵为相国,但是也没到公子扶苏上前行礼的份上。 但是吕不韦对秦苏这一礼,倒是很满意,也不阻止,倒像是接受的天经地义。 秦苏自然也不会和吕不韦计较这些,吕不韦向来做大,整个七国知道吕不韦的人多过嬴政,这种情况下,让一个小小的公子扶苏去和吕不韦比什么呢?秦苏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吕不韦上上下下打量了公子扶苏好一会,脸上露出颇为满意的笑容。随即上前就拉着秦苏坐下,说道:“小公子该有七岁了吧?” 秦苏只好点头。 吕不韦见秦苏始终沉默,眉头有些微皱,喃喃低语道:“还真是个哑子。” 秦苏表面上装着听不明白,但心里却有点别扭,哑巴怎么了?他就是不高兴说话,又如何? 吕不韦朝着秦苏又露出温和的笑容,道:“小公子,最近可是李斯和王翦在教你读书习武?” 秦苏又点头。 吕不韦继续他柔和的微笑,又道:“他们二人除了教你这些外,还做些什么?” 秦苏一听这话,心里就起了警觉,果然吕不韦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跑来找他,铁定是有目的的。如果秦苏只是一般的小孩,他当然会说出李斯和王翦平日里除了教他之外,更多的时候是在和嬴政密议。但这种时候,秦苏会做的却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很迷惑的看着吕不韦,似乎是不明白吕不韦在说什么。 吕不韦见状,就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李斯和王翦在教你的时候,会不会经常离开,找你父亲说话?” 秦苏顿了顿,侧过头,小脸皱到了一起,看着吕不韦,摇头。 吕不韦眯起眼看了秦苏好一会,才笑道:“小公子真乖。” 听了这话,秦苏就露出一脸喜气,猛点头,模样可爱至极。 吕不韦不禁就笑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秦苏的小脸,凑过身道:“李斯大人是本相的舍人,本相一定会让他好好教小公子,将来继承王位,成为秦国的一代明君。” 说完这些,吕不韦看着满脸懵懂的公子扶苏满意的笑了笑,就告辞离开了。 只是,等吕不韦走后,秦苏小脸上不明所以的表情完全消失,换而却是眉头紧皱。吕不韦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继承王位?当前能继承王位的人除了嬴政以外还能是谁? 吕不韦当然不可能是说以后吧?那他又为什么会对秦苏说这些呢?难不成吕不韦是想…… 秦苏心里一阵猛跳,这从不做赔本买卖的千古第一商人究竟在想什么?秦苏似乎感觉到他已经陷入了秦庭各方势力周旋的漩涡中,却又不是他能掌控的。 第19章 “苏儿在想什么?”淡淡的声音自秦苏身后传来。 秦苏一惊,回过头,看见嬴政站在殿门前正看着他。斜阳的余晖照在这千古第一帝尚显年轻的俊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味道。秦苏有些发怔,不自觉的心脏竟是猛跳了几下。 嬴政见秦苏发愣,就眯起眼缓步走近,嘴角泛起一抹微笑,轻抚了秦苏的脸颊,低声道:“吕相似是对苏儿另眼所看,本君很高兴。” 秦苏闻言瞬间回神,嬴政的俊脸上似笑非笑,眼神更是深邃,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秦苏心里却因为嬴政的话而心惊胆颤。他又不是不明时局的小孩,吕不韦喜欢的,嬴政会高兴么?而且,秦苏百分百的相信,之前吕不韦来看他的事,嬴政铁定已经知道了。 吕不韦究竟出于什么想法来见他,秦苏心知局势之下,多少也猜出点什。再加之和嬴政一起生活多年,嬴政的想法和做法,秦苏这名旁观者一清二楚。 这位始皇帝,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他在亲和秦室王族中人的同时,私下又起用李斯、尉缭、姚贾等外姓人,还神鬼不知的把这些转嫁到吕不韦身上,引起朝廷王公们对吕不韦的不满,充分巩固自己的地位,手段不可谓不高深。 在眼下这种特别时期,嬴政绝对会把王权放在第一位,然后杜绝所有的会威胁到他地位的因素。秦苏可不想让自己也成了这种因素之一。 唉!难道真的是躲不开了么?秦苏心里一阵的感叹。他从小就不说话,为的是什么?就是将自己置身于事外,不想陷入这已经知道结果的纷乱中。 秦苏并不知道公子扶苏在历史上究竟是怎样的结局,但是秦苏知道嬴政是历史上著名的暴君,秦二世胡亥,也就是他未出生的弟弟,更是暴君中的暴君,秦苏并不认为自己在这样的时局中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然而,秦苏毕竟并不是真正意味上的公子扶苏,他或许真能让自己尽快的摆脱……历史是否能够改变,秦苏并不想去挑战,但已经死过一次的他只想让自己活下去。 “没……没有……”声音虽然极轻,但确确实实是秦苏说话了。人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本能的会做出反应。而秦苏也是一样。他想到,这种时候,如果他再不说什么,而是让嬴政就这么产生误会,他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 刹那间,嬴政眼神收紧,鹰睙般的盯着秦苏,声音低沉:“苏儿是在对本君说话么?” 秦苏在话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他什么时候不好挑,却偏偏选了这个敏感的时候?虽然他之前也在忧虑如果嬴政对他产生了什么误会,该怎么办。可是秦苏也偏偏漏想一点,嬴政虽然总是在逼他说话,但若他真的说了,那嬴政又会是什么反应? 秦苏面对嬴政的问题一下又僵在了那里。 嬴政眯起了眼睛,看着秦苏低着头不敢看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闪过一抹杀机,但很快就隐去,嬴政伸手抱起了秦苏,明显感觉到秦苏的身体在发颤。 嬴政空出一手抬起了秦苏的小脸,声音里没有情绪的道:“苏儿终于是愿意与本君说话了。本君倒是很意外,是什么事让苏儿决定开口的呢?苏儿不说说么?还是,吕相用了什么妙法让苏儿说话了?” 秦苏听着这话,心里就叫糟。果然,嬴政怀疑起吕不韦和他了。 秦苏认命似的暗中叹了口气,既然开口了,那干脆把事情说清楚,免得让这人误会更深:“我……没……没有……吕不韦……问……问我……李斯……王翦……是不是……和……和……爹……密议……”秦苏这些年第一次说话,很努力的发声却比猫叫还轻,而且断断续续,说的又慢,喉咙口也因为说了这么些话而隐隐泛痛。 这情形倒是秦苏没想到的。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他现在所在的身体毕竟是小孩的,长时间不说话,恐怕声带已经受了损伤,又或者目前根本经不起说太多话的压力。 秦苏念及此心里不免有些着急,甚至忽略了自己第一次叫嬴政“爹”时的那股子别扭。他下意识的手就抓住了嬴政的胸衣,小脸上透出了一抹焦急,双眼一瞬不眨的看着嬴政,希望他能够相信自己的话。嬴政的心狠手辣自小就扎根在了秦苏的心底,秦苏不认为自己能有胆子面对那样的嬴政。 秦苏小小身子里透出的不安,被嬴政清晰的看在眼里。而秦苏小小声的叫着他“爹”也让嬴政心里泛起了一抹很是怪异的情绪。才过二十的嬴政,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被人叫“爹”。嬴政甚至有了那么一丝恍惚,他想起了庄襄王。 自小出生在赵国的嬴政,并没有见过庄襄王,直至入秦后。庄襄王对他和朱姬的宠爱有目共睹。嬴政对庄襄王很是尊敬。但是,偏偏吕不韦下毒手害死了庄襄王,朱姬又和嫪毐搅在一起,甚至还生了两个小孩。更为了秦君这个位置,不择手段。 时下又有流言蜚语说嬴政是吕不韦的儿子,并非大秦赢氏血脉。嬴政的眼里闪动着骇人的杀意。秦苏被嬴政的眼神吓到,小脸惨白,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才让嬴政如此毫不掩饰的流露着自己的杀机。 好一会后,嬴政才回过神,转眼看向自己怀里的小人儿,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害怕,红润的嘴唇被咬的发白。嬴政莫名的心里一疼,紧了紧怀中人,低声道:“苏儿别怕。爹不是怪你……”嬴政自然而然的自称“爹”,又让他自己愣了一下。 旋即,嬴政露出了微微的笑意,似乎当这小孩的爹也挺有意思。嬴政顿了顿,就道:“苏儿,不论你懂不懂,但不许背叛爹爹……” 不知为什么,秦苏在听到嬴政这么一句话后,却感觉到了这青年人话语中的深深疲惫。也不知出于什么,秦苏想也没想的勉力开口,轻声说:“我……不会……的……” 嬴政再度一愣,看着秦苏好一会后,轻轻笑了起来,出人意料的在秦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才道:“果然是苏儿最乖了。” 秦苏眼见着嬴政的俊脸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额头上温热柔软的感觉让秦苏几乎屏息,嬴政居然……居然亲了他!虽然秦苏知道这不过是普通父子之间表示喜欢的举动而已,可是秦苏却不知为什么竟是脸上一阵的发热。 就算是在过去,秦苏的记忆里也没被父亲这么亲过。有时候他倒是会去亲亲自己的小弟……可那是因为……那是因为……秦苏心里猛的一颤,疼意顿时席卷。是的……没错!他秦苏不过是个变态,他会喜欢自己的小弟,甚至对小弟产生不应该有的欲望!可他从来不敢表现出来,只会以一种兄弟间示以疼爱的方式,偶尔亲吻小弟的额头……天知道他在做出那种亲吻时,他的心脏跳的有多快。可表面,他交女友,他买房,他甚至准备结婚…… 他就是这样一个虚伪的变态……甚至想用死亡来逃避一切的现实…… “嗯……”秦苏突然觉得喉间一阵剧痛,下一刻,他开始咳嗽,拼命的咳嗽,直到连血都咳了出来…… 嬴政一时怔住,看见怀里表情极痛苦,咳嗽不停的小孩,他突然有些慌了神,再看到那一丝鲜血自小孩的嘴角边渗出时,嬴政才反应过来,他顿时抱着秦苏就站了起来,大声道:“赵高!太医!快传太医!” 储君殿慌乱成了一片,嬴政大怒的在公子扶苏榻旁走来走去,太医们则是战战兢兢的替小公子治疗,秦苏却已经咳出了好几口血。隔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秦苏才逐渐不再咳嗽,整个小身子像是力气耗尽一般,瘫软在床榻上,小脸不自然的泛着红,眼泪也挂在眼角边。 嬴政面对这样的秦苏,心里说不清的疼意。坐在床榻旁,一手抚摸着秦苏的小脸,一边低斥着太医们,说:“公子扶苏究竟怎么了?” 太医们满头冷汗,他们根本看不出小公子为什么会一下突然咳成这样,只能纷纷跪在地上喃喃无语。 嬴政大怒,险些就下令把这些无用的庸医给拖出去宰了。可就在这时候,嬴政感觉到自己的衣袖似乎被拉动着。他转过眼一看,却发现秦苏正看着他,满眼的祈求,嘴唇更是微微颤着,想是要说话。 嬴政心里一动,手一挥,喝道:“都滚出去!” 太医们和侍从们如蒙大释一般,纷纷退走。就连赵高也是犹豫了一下后,退出了殿外。 嬴政这才将秦苏再度抱于怀中,低声道:“苏儿,到底怎么了?” 秦苏这时候喉咙疼的他冷汗直冒,不过他也清楚,恐怕是因为他这些年都没说话,所以才引起的这种反应。这般痛苦,他还真没想到,否则他想是绝对不会忍那么久才开口。 现在面对嬴政的问话,他费力的抬手,指了指喉咙,然后用尽力气,用一种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爹,疼……” 嬴政顿时明白过来,恐怕是因为这小孩多年没说话,现在一下子开口,所以才会这样。嬴政有些心疼的搂过秦苏,说道:“既是这样,何必勉强说话?别再如此了。知道么?” 秦苏乖巧的点头。 而这时候,嬴政突然间又陷入了沉默。好一会都没有动静。秦苏有些生疑,不禁抬眼看向嬴政。嬴政却是一副深思的模样看着他。 秦苏被嬴政盯的不禁动了动,可立刻就全身无力的软在嬴政怀里。 嬴政好一会后突然开口道:“苏儿,其实你还是不说话为好……” 秦苏全身顿时一僵,却又听嬴政低声道:“本君亲政前,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能说话,否则……” 秦苏完全没有看错嬴政眼中的杀机。秦苏也知道,这恐怕是嬴政对他最大的让步了。 第20章 自那天后,秦苏明显的感觉到在他周围的目光多了起来,特别是一个叫姚贾的武士奉命成了他的贴身侍卫。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在旁的生活并不好过。但是秦苏也没有办法反对,他不仅没有发言权,更清楚若是他被嬴政以外的人发现他其实会说话,那他恐怕连生存的机会都要被剥夺了。 这也是为什么秦苏从一开始就装成自己不会说话,那样关注他的人会少,他会活的更自由,而不像现在。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秦苏挺后悔让嬴政知道自己会说话的。但是那种情形之下,他又不得不解释。要是被嬴政误会了他和吕不韦有些什么猫腻,那他死的会更惨。 恐怕这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秦苏暗叹一声,把自己的注意力再度集中到眼前的竹简上。李斯给他布置了一些作业,虽然秦苏是成年人的思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对古文有很深的理解。甚至可说秦苏是到这里才涉猎的古文,因此学的也是比较辛苦。不过相对于一般的孩童而言,秦苏也不负神童这样的称号。 这时,殿外有人报李斯来了。秦苏看了眼始终在旁沉默站着的武士姚贾,就起身相迎。秦苏向来守礼,李斯是他的老师,他自然会表示很尊敬。况且,李斯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些年里,秦苏向李斯也学了不少东西。 李斯还是那副道骨仙风脱俗的样子,看着秦苏就微笑道:“小公子还在看书?” 秦苏点点头,抱起了身前一卷竹简,有点费力的迈着小步子走到李斯跟前,递了过去。李斯接过后,打开看了几眼,神情间颇为满意,赞道:“小公子果然是聪明过人。” 秦苏笑了笑,也不见有多高兴。李斯看在眼里,想这小公子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这才几岁就有点荣辱不惊的样子。这些年他一直负责教导,自然也了解秦苏,不似一般小孩那般顽劣,而且一直都是安安静静,也不惹事。实在与皇宫贵族之后有很大区别。李斯对这小公子也是颇为喜爱。 之后,李斯又教了秦苏一些事,今天的课业算是完成了。秦苏躬身准备送李斯的时候,李斯突然说道:“小公子,明日田猎记得跟紧你父王。” 说完这句后,李斯也不等秦苏有什么反应就离开了。走至殿门口时,李斯见到了守立一旁的武士姚贾。姚贾粗犷的眉毛扬了扬,压低嗓音道:“你不该说这些。” 李斯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一下就离开了。姚贾看着李斯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再往殿内看去的时候,秦苏已经乖乖的回到地席上拿着笔在竹简上写起字来。 姚贾这几天奉命尾随了小公子,虽然闹不清储君的用意,但却也有点心疼起这小孩。完全不需要人操心,也不会闹,不会吵。这储君殿里也没什么人和他说话,就连储君这数日都未必能见上一眼……着实有些…… 姚贾又想到明日的田猎,不用说,那肯定是危机四伏。那几个别有用心的人究竟会做出什么事,现在谁都说不好。虽说储君在那些人中也安排下了人手,但是不就怕万一么?姚贾始终没有明白储君命他贴身跟随小公子时说的那句话:“看着公子扶苏,看着即可。有不妥,及时回报。” 姚贾很疑惑,难道储君并不是派他来保护小公子,而是来监视的么?可这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孩又能出什么事? 秦苏坐在案边,拿着笔写字的手,都有点小小发颤。李斯的话他可算听明白了。明天的田猎肯定是暗潮汹涌,嬴政绝对会拿这样的一个机会能除去几个是几个。再加上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吕不韦又找他说了这些话,那秦苏几乎可以肯定,吕不韦也一定有阴谋。至于是什么,那肯定不外乎是刺杀嬴政! 而这几天秦苏身边又跟了些人,那不就意味着嬴政对他是有了些疑虑的么?虽然李斯之前提醒了他一句,可嬴政到时候会否真的把他放在身边呢?还是会……秦苏咬着牙,想到自己这些年都过的小心翼翼,唯恐就是陷入秦庭的权利之争中去,可没想到末了还是被拖下水。 就在秦苏暗自忿忿的时候,听外面传吕不韦又遣人送东西来了。秦苏一阵的头疼,心里暗恨起吕不韦来,这人不是存心在给他找事么?可偏偏,也由不得秦苏拒绝。 当从人把东西放在秦苏面前的时候,秦苏第一次摆起了公子扶苏的架子,看也没看就挥了挥手让人拿下去。可是偏偏这时候,嬴政居然也就来了。 秦苏的小脸黑的简直一塌糊涂。嬴政饶有兴趣的对着吕不韦的从人问了几句话,然后就命人把东西打开,结果一看,却是件色尚黑,绣着金线云彩的衣服。 嬴政眯起了眼,淡声说着:“仲父莫不是怕苏儿在本君的殿中还没有合身的衣服?” 吕不韦的从人拜在吕相门下日久,傲然之气很是明显,似也是不怕这年轻储君,就出言道:“丞相大人是怕明日田猎大典,公子扶苏衣饰有所疏漏,所以才特意准备的。” 嬴政笑了起来,道:“这倒是真要好好谢谢仲父大人了。本君确实没有想到。” 从人朝着嬴政一礼,就退走了。 嬴政翻弄着那件衣服,看了眼一旁的秦苏,道:“吕相是越来越关心苏儿了。怎样?要不要试试?” 秦苏站在一旁,坐立不安,眼看着嬴政眼里光芒闪烁不定,心里都快哭了。 所谓人要衣装,秦苏小脸本来就长的漂亮,田猎当日又穿上了吕不韦送的服袍更把人衬的精致可爱。只是这小脸上的表情实在与田猎处处显得喜庆的气氛不同。 其实一早上为了这着衣问题,秦苏难得利用了自己小孩的身份,彻彻底底的闹了一场。赵高和侍从千方百计的要这小孩穿上那袍服,可小孩穿着中衣东躲西藏,怎么就是不肯穿。赵高是内庭的庭官,隶属文职,哪里有体力跟着毕竟已经习了几年武的小孩到处跑?更何况小孩那是打死不从的态度,玩命的跑。 眼见着出发的时辰就要到了,在旁看不下去的姚贾只好一把架住了秦苏。秦苏用力挣扎不开,情急之下居然就开哭了。这一哭可吓坏了众人。毕竟,在这储君殿里所有人都知道储君喜欢这小孩。嬴政那点心思又怎么可能是谁都能猜到的?就连派来监视秦苏的姚贾,都认为是储君担心公子扶苏的安全,所以才派他去的。 所以嬴政的想法目前看来也就秦苏能看明白点。正因如此,秦苏又怎么可能会去穿那件吕不韦送来的衣服?况且秦苏心里也留了个醒,吕不韦也不是好人,他送衣服的目的真的就是为了讨好公子扶苏么?谁知道啊!这衣服看来是打死都不能穿的。 可怜的秦苏秦小公子又不能让人知道他能出声,又还要哭的像模像样,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只好默默的猛流泪,不停的吸吸鼻子,结果把自己给呛着,这回不用装小脸都已经很惨了。 从人们着急了。赵高不得已之下只好去禀报储君。谁还敢给小公子换衣服呢? 因此,嬴政一进屋看见的就是公子扶苏整个人软趴趴的倒在榻上不住的哭,还带抽搐。中衣里露出白皙的小胳膊小腿,让人瞧着很是心疼。 嬴政看了眼战战兢兢的从人和一脸为难的赵高,淡淡说了句:“退下。” 几人互望一眼,瞬间走了个干净。 嬴政走了过去,一把捞起秦苏,见他哭花的小脸,不由伸手在那柔嫩的肌肤上擦拭,低声道:“怎么?为何不肯穿那袍服?” 为什么?你还来问我么?秦苏在心里不甘心的大吼。要不是为了少让某个暴君起疑,他能装小孩哭成这样么?也忒丢脸了。想虽然是这么想,但秦苏哪里敢表现出来,只能满眼无辜的看着嬴政。 嬴政被小孩的表情弄的心里一动,顿了顿后,伸手取过一旁放置的袍服,道:“苏儿,乖!把衣服换上。” 秦苏猛的摇头,他才不要。 “乖,换上。”嬴政继续劝了一句。 秦苏也很是坚持咬着牙侧过头,不要就是不要。他可没兴趣当吕不韦的工具,更没兴趣让嬴政把自己当枪使。秦苏若是猜不到这时候的嬴政必然是有了什么对付吕不韦的策略,他也就不是重生穿越人士了。嬴政这么执着的要他穿吕不韦送的衣服,肯定有他的原因。 不过嬴政的耐心显然也是有限。秦苏的不配合,让这位未来的始皇帝皱起了眉头,眼见田猎的起始的时间快至,嬴政沉下了声音,冷喝一声:“穿上!” 秦苏被吓了一跳,转过眼看想嬴政,发现他的神情已经显的很不耐烦。秦苏咬着牙,看着周围没人,才极轻声的趁机表明心迹:“我……不穿……吕……吕……的衣服。” 秦苏说的极费力,声音也猫叫似的轻。嬴政就在他身边,倒是听的一清二楚。没料到秦苏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句,嬴政也愣了一下,眯起眼端详了秦苏好一会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嬴政才道:“苏儿乖,穿吧。今日田猎,别扫了仲父的兴。” 说完这句,嬴政皱着眉又看了眼前的小人一会后,突然又补了一句:“今天不要离开本君身边。” 秦苏闻言一愣,抬起眼看向嬴政,但嬴政却已经没有流露任何神情,只是拿着衣服示意秦苏穿起来。秦苏心里微动,这又是什么状况呢? 秦苏别别扭扭的就把衣服穿了起来。 第21章 田猎是什么?这是秦国历来在大型庆典例如新王登基、立后这样的大事前,预热用的一种仪式。说穿了,也就是一大群闲着无聊的人去围猎,以猎物的多少在君王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以求未来的飞黄腾达。至于历代王者,则是借用这次的仪式来祭奠先祖神明,以求国家的风调雨顺。 只不过这忙忙碌碌的一切看在秦苏眼里,却有些好笑。那么多人围在一起,又是敲锣又是打鼓,这是想打猎呢?还是吓跑猎物啊?小步跟在嬴政身边的秦苏暗中扯着嘴角。 嬴政看上去满脸春风得意,笑意盈盈。在往田猎大营的路上,不住朝着夹道的民众颔首微笑,外加挥手致意。看上去一副亲民的模样。秦苏就在心里嘀咕,这怎么都不像是暴君啊。 到达大营后,嬴政接受了文武百官的叩拜。秦苏算是第二次正式的在百官面前出现,不少官员都在仔细看秦苏,也有悄声议论的。吕不韦走上前很是慈爱的看着秦苏,对着嬴政道:“储君殿下,公子扶苏是越来越俊俏了。” 嬴政也是笑着,道:“还要多谢仲父送的衣物。很是合身。” 吕不韦笑道:“小公子喜欢就好。” 嬴政伸手在秦苏肩上拍了一下,秦苏顿时会意,冲着吕不韦就躬身一礼。 众臣面对这样的情形,都是安静的大气不敢出。吕不韦的权势霸道也在这时候显露无疑。有谁敢让嫡皇长子冲自己行礼的? 秦苏虽然这么做着,但心里也在冒着问号。吕不韦这是在干嘛呢?谁都知道这时候的情势很微妙,吕不韦偏偏选择如此高调的做法,究竟是为什么?给秦苏送衣服也是,吕不韦目的难测,可他莫非是真的不怕嬴政对付他么? 不过这事显然也轮不到秦苏去多想什么。嬴政这时候已经说要去田猎的现场看看。大秦的将士在这样的盛典中会有何等表现。秦苏本不想去看那些血腥的东西,屠杀动物他本来就没啥兴趣。可是偏偏想到了李斯对他说的,要跟在嬴政身边。所以,当嬴政问他要不要同去的时候,秦苏点了点头。 嬴政就笑道:“公子扶苏好胆量,将来必成大器。”说着一把抱起秦苏就朝外走去。一众大臣急急的跟在了嬴政身后。 出了大营,自然有人牵过马。秦朝尚武,就算是文臣也会骑马,除开几个年纪大的坐了软轿之后,大部队就浩浩荡荡的出发。 秦苏小小的身子被嬴政抱在了胸前,这辈子加上辈子都算是第一次骑马,坐在即高大又不住摇晃的马背上秦苏有点怕摔,不禁就伸手紧紧抓着嬴政的胸衣,整个人都缩在嬴政怀里不敢动。 嬴政有点好笑的看着怀里这紧张的小孩,心里冒出点莫名的念头,居然一紧缰绳,冲着众人一声高喝:“赛赛脚力吧!谁先到猎区,本君重重有赏!”说着嬴政一夹马腹,马儿就离弦的箭矢一般蹿了出去。 嬴政的动作显然让众人惊了一下,顿时护卫侍从纷纷策马追了过去,文武大臣们也是拼了老骨头颠坏跟上去。 嬴政所谓的“赛赛脚力”完全就是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他是储君,胯下的马自然是一等一的,再加上谁敢赢储君啊?吕不韦都没这个胆子。 这可真吓到了第一次骑马的秦苏,他就觉得耳旁的风呼呼的,然后整个人以为马的剧烈起伏险险的都快跌出了嬴政的怀抱之外。 秦苏紧紧抓着嬴政丝毫不敢放松,嬴政则是身体低伏,配合着马飞奔的动作,秦苏则是被夹在了嬴政的胸和马的背之间。 “慢……慢点……”秦苏声音发颤,嬴政却好像根本听不到似的,秦苏抬头看着剧烈震颤中的嬴政的脸,却发现他似乎嘴角带笑。秦苏心里开始忿忿,这人显然是故意的!想到这里,秦苏再怕也咬着牙不吭声了。 嬴政一开始觉得怀里小孩那副害怕的模样很是惹人,就存心策马跑的飞快,可哪知这小孩猫叫了两声之后,居然就没声了。嬴政还以为小孩吓昏了,低头一看,却发现那小孩瞪着锃亮的双眼看着他,嘴唇被咬的发白,双手尤是紧抓着,可神情却已经看不出惧意。 嬴政心里一动,这小孩果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嬴政嘴角勾的更深,吕不韦啊,你这回可是看走眼了。 既然小孩都不怕了,嬴政自然而然的放缓了速度。不少护卫已经追了上来,在那大喊:“储君殿下!请小心啊!” 嬴政大笑着道:“无妨!猎区就在前面,儿郎们去看看吧!” 秦苏先是瞪了嬴政好一阵子,现在速度慢下来,心里也没那么怕。却又见到嬴政如此意气风发的一面,难免心里又有些羡慕。秦始皇的风采果然不一般。 经过这么一折腾,总算是到了猎区。已经有不少的武将聚集在场,血腥味也是迎面扑来。好大一群人看见嬴政之后,都高呼储君万岁,然后拜下,跪伏一地。 嬴政抱着秦苏高高坐在马上,朗声道:“平身!今日田猎,你们可要尽力!胜者可任本君殿前侍卫!赐金二十!” “谢储君!”武将们都很激动。这些人相对比较年轻,出身也都是平民。一下可以升到殿前侍卫,已经是非常可观了。至于赐金二十,这足够一家人丰足的过上十辈子了。不过,这二十金听在秦苏耳里,也只能算是一般般,甚至要说嬴政吝啬。毕竟他可是大秦的储君啊!不过秦苏也完全理解嬴政现在的情况。大秦的军方虽然是站在了嬴政这一边,但是吕不韦和太后朱姬却对财政有很大的控制权。 可以说,现在的嬴政缺钱。每年他在给速援师发军饷的时候,秦苏就能看出这一点来。所幸的是吕不韦和朱姬因为嫪毐的事,再加上嬴政神不知鬼不觉的挑拨之下,两者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直到目前为止,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所以在财政的问题上,他们之间的分歧也是很大,才让嬴政捡了现成的便宜。否则嬴政别说是二十金,连二金都未必拿的出来。 不过嬴政因为越来越接近登基掌权,他又年年都有田猎这样的大型活动,提拔不少的平民将领,倒是让嬴政在民间赢得了很大的支持。原本吕不韦等人只是以为嬴政是因为年轻好玩,所以才喜欢弄这些事,但是直到他们发现嬴政的最终目的后,却已经后悔莫及了。 在秦苏看来,这恐怕也是吕不韦、嫪毐之流不敢明目张胆的起事原因。大秦国众对于嬴氏一族还是非常忠诚的。 在一阵欢呼声中,武将们都瞬间又走远了。倒是像秦苏想的,现场留下了一地的野鸡野鸭野兔之类的小动物。那些大型动物,估计早就被吓跑了。秦苏不由得就扯了扯嘴角。 嬴政淡淡笑着,对着秦苏道:“苏儿,要不要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打猎的?” 秦苏对残杀小动物实在没兴趣,就摇头,拉着嬴政也不说话。那意思是“走吧,走吧。” 嬴政见秦苏小脸上还是有点发白,估计是刚才受了惊吓还没恢复,心里也是一软,就道:“好吧,先回王帐。”嬴政就带着秦苏回到了猎区的王帐。 秦苏下了马才松了口气,有些脚步不稳的跟在嬴政身后进了王帐。才想坐下来喝口水,就有大臣们通报要觐见储君。 嬴政拿过赵高递上的热巾擦了擦脸后,才道:“让他们进来。” 顿时,王帐里又涌入了一大群人。 嬴政眯眼留意了一下,这群人里混合着几大势力,文武将也是参半。偏巧不巧的是,吕不韦恰恰没在,嫪毐倒是站到了第一位,他现在位居长信侯,自然地位不一样。 嬴政就道:“诸位怎么没去参加田猎?找本君有何事?” 这些人都是沉默了半晌,你望我眼我望你眼不吭声。 嬴政就笑了,道:“你们这是……?” 别说嬴政奇怪,一旁的秦苏也是有点好奇,他们究竟想说什么。所以蹭啊蹭的就来到了嬴政的身边。嬴政也不阻止,就让秦苏坐在了身边。 嫪毐这时候干咳了一声,说道:“储君殿下,这……臣得到一些消息……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嬴政扬了扬眉,笑道:“竟有连长信侯都不知该不该说的事么?本君倒是有些好奇了。” 嫪毐干笑几声,带着些犹豫道:“储君殿下,这……若非事情紧迫,臣也不会在这时说……” 嬴政眼中闪过一抹深意,笑容不减,道:“长信侯不妨直言?” 嫪毐的犹犹豫豫让一旁的秦苏很是好奇。嫪毐这两年官升的快,野心也逐渐膨胀。在朱姬的支持下,整个人都显得很气势,不再似当年还是吕不韦舍人又进宫当了内侍时的小心翼翼。甚至在朝野内外还学着吕不韦自称起了“假父”。 但是嫪毐始终不过是一名靠着女人才发家走到今天地位的人。与吕不韦的声势可谓是天壤之别。从他在嬴政面前的表现,就可以看出。至少他可不敢让嬴政当面称他为“假父”。而且,嬴政的气势雍容淡定中透着股犀利,嫪毐往往都不太敢和嬴政对视。 秦苏就在心里想,这嫪毐到底想趁着时候说什么? 不过最后出声的,却不是嫪毐。而是在嫪毐眼色连闪之下,伏地扑出一个文臣,在那大声道:“启禀储君,近日咸阳城流言四起,却是关于储君的。” 嬴政侧头,一手揽着秦苏,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边语带惊讶的问:“哦?是何流言?” 那文臣看了看嫪毐,又看了看嬴政,才咬牙道:“流言说……说……储君不是庄襄王的骨肉……是……是吕不韦的……” 第22章 这厢话音才落,秦苏就已经知道坏事了。嫪毐的目的很明显,那是为了挑起嬴政和吕不韦之间的直接冲突。可是他偏偏忘记了嬴政那是什么人?嫪毐一吃软饭的家伙能和始皇帝对上么?这不是自找死路么? 果然,嬴政的笑意不再,全身上下透出足以冻死人的冷冽气息,语气冰冷道:“荒唐!你们到本君面前说这流言的事,莫非是信了?” 嬴政的怒意显而易见,一众人被嬴政的眼光扫的全身都有些发颤,全数拜伏在地,口中称:“臣等不敢。” 嬴政冷哼一声,拍案而起:“不敢?本君还以为你们胆大包天了!这种市井流言本就荒唐可笑,却要拿到朝堂上说辞,你们敢至先王于何地?至太后于何地?至吕相于何地?更至本君于何地?”嬴政几乎越说越怒意高涨,杀机凌然。 跪在地上的一众人等明显的感觉到嬴政的杀气,战战兢兢的都不敢说话。至于那个禀报这消息的人更是全身都吓软了,瘫坐在地。 嬴政丝毫没有犹豫,扬声道:“来人!将这散布谣言蛊惑人心之人拖出去,车裂!今后若还有谁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杀无赦!” 话音才落,众臣子们就都是倒抽一口冷气。那文臣几乎是话都说不全,结结巴巴的喊着:“储……君……饶……饶命……侯……侯爷……” 嫪毐脸色极是难看,听着那文臣叫他的名字,根本连看都不愿看一眼。这种时候,谁敢违背嬴政的意思?嫪毐也怕嬴政会乘机牵连到他。只是这样的结果显然是嫪毐没有料到的。在他的预计里,嬴政听到这消息之后,第一个要找麻烦的恐怕是吕不韦。 秦苏满眼怜悯的就这么看着那个文臣在惨嚎中被拖了出去。秦国是个讲究律法的国家,各种酷刑当然是举不胜举。车裂绝对算的上是各种酷刑中最残忍之一。这也怪不得嬴政心狠手辣,这种特殊时期,他若是不下狠手杀鸡儆猴,恐怕后果会更严重。至少现在这些在场的人,是铁定不敢再提那件事了。 嬴政冰冷的声音再起:“长信侯还有其他事么?” 嫪毐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仓惶带着一众人告退,被嬴政的气势逼的腿都发软。 秦苏眼见着那些人走出王帐之后,嬴政满身的杀机顿消,眯着眼睛很是悠闲的看回了秦苏。秦苏吓了一跳,赶紧端正的坐好。这位皇帝喜怒难测,自己可别又犯到他手上。 不过这世道就是我不犯人,人来犯我。嬴政凑过身伸手就夹着秦苏嫩嫩的小下巴,抬了起来,左右看了两眼后,才听不出语气的说道:“苏儿,你说那些人刚才说的话,你信不信?” 秦苏打了个冷颤,急忙摇头。 嬴政见状笑了起来,放开了秦苏,拿起一旁的茶盅喝了一口,淡淡道:“说不定你还真是吕不韦的子孙。” 秦苏愣住,不明白嬴政说这话的意思。不由得小心翼翼的看着嬴政的侧脸。 而这时候,嬴政的眼神注视着远处,人也似有些出神,隔了好半晌才喃喃低语似的说:“先王待太后极好,可偏偏太后居然……在赵国为求生存,太后也着实不易。吕不韦对本君也是有恩,这些本君都知道……可是,他们却不该……” 嬴政说到这里便停住,转过头看向秦苏,眼神极为复杂,好一会后才道:“苏儿,爹爹知道你聪明,你虽然不说,但却明白很多事。也知道你怕爹爹……”嬴政说着手轻轻的抚摸着秦苏的脸颊。 秦苏对嬴政突然而来的父子温情弄的有些发愣,他不明白嬴政究竟想说什么。 嬴政看着秦苏漂亮柔嫩的小脸,继续道:“有些事本还不该让你卷进来,你毕竟还太小。但是本君却想不到真的有人连你都不肯放过。” 秦苏的小脸上露出一抹迷茫的神色,嬴政看他的样子极是可爱,就低低的笑了几声,一转身将人又揽进了怀里。嬴政低声道:“小时候,本君若能像你这般无忧无虑的生活,恐怕今日你看到的将是本君的尸身。” 秦苏颤了一下,抬头看想嬴政。嬴政像是陷入回忆一般,说道:“你长的可是真像阿房。可惜阿房却没有这个命……” 秦苏又是一颤,他清楚的知道嬴政口中的阿房,该是他这一世的亲生母亲。只是秦苏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时候,嬴政突然会对他说这些。这完全不像嬴政会说的。他究竟想做什么? “……爹?”秦苏不由自主的轻唤了一声,这样的嬴政是他从未见过的。 嬴政似是怔了一下,低头看着秦苏,说道:“苏儿,你告诉爹爹,吕不韦那天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秦苏一愣,他没想到嬴政竟会不信他的话。秦苏心里有些紧张,极轻的道:“吕相真的只是问了我,爹爹是不是常和李斯他们密议……我……我什么都没说。” 嬴政听着将秦苏搂的更紧,道:“好。很好。苏儿,若今晚吕不韦让你去他的营帐,你应下便是。” 秦苏又一愣,当即就摇头。他才不要去吕不韦的帐篷,这不是给嬴政添堵么? 嬴政轻笑,道:“苏儿,你不是怕本君么?吕不韦又是教导,又是赠衣,对你可好的。” 秦苏心里扯了扯嘴角,就因为吕不韦做了这些,他才不要去。要是惹了嬴政心疑,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毕竟将来的皇帝是嬴政啊!所以秦苏继续摇头,小手拉着嬴政的衣袖,用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肉麻的声音,说:“苏儿不要离开爹爹。”此时不争取嬴政的信任,更待何时? 嬴政愣了一下,果然笑了起来。拍拍秦苏的头,道:“苏儿真乖。”只是旋即,嬴政的笑意又再度淡去,只听他低声道:“苏儿,太后和吕不韦之间的纠葛历来已久,那些谣言也并非空穴来风。过去,吕不韦待本君也确如亲儿。他若只是如此,本君自然会敬他,可惜……” 秦苏有些发冷,这些话他都想不明白嬴政为什么要对他说。这可谓是绝密之密。而且嬴政难道就不怕他一个小孩一是听不懂,二是万一走漏了风声……秦苏不免有些心惊肉跳,难不成嬴政是想……杀人灭口?秦苏真的有点想落荒而逃了。 只是这时候,嬴政却将他抱的死紧,别说逃,动一下都难。嬴政又是停顿了好一会后,才轻轻的说道:“若吕不韦真是本君的父亲……” 秦苏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出声打断:“不会的。”要是再让嬴政说下去,他可就真的死定了。 嬴政一怔,看着秦苏一脸认真,不由失笑:“你还小,懂什么?” 秦苏听着就想哭,明明都知道他年纪小了,那还冲着他说这些干什么? 嬴政抱着秦苏又低语道:“其实也不小了……本君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赵国……被吕相接回秦的时候,也不过九岁……可惜父王没过几年就……” 秦苏被嬴政这东一句西一句,完全没有连贯性的话语,弄的有些懵。这嬴政从小时候的事,说到现在,又从政治阴谋,说到阿房女,又是回秦,又是赵国,还连带上了庄襄王,根本就是全无头绪,没有逻辑。嬴政这究竟是怎么了? 嬴政说着说着又陷入了沉默。秦苏被嬴政抱着,心情又很是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报说蒙恬求见。 嬴政也不动,就让蒙恬进来。蒙恬走进王帐,躬身一拜,又看了眼秦苏后,才语带犹豫道:“储君,末将有事禀报。” 嬴政淡淡应了一句:“说。” “这……”蒙恬看了眼秦苏,神情有些为难。 秦苏见状挣了一下,却被嬴政按住,嬴政说:“你说吧。” 蒙恬又是一愣,才道:“是!禀储君,已经安排好了。但吕不韦着实狡猾,没有留下痕迹,该是成皎王子和阳泉君的人马。” 嬴政淡然一笑,道:“吕不韦若是会留下马脚,他就不是吕不韦了。成皎和阳泉君定早已活的不耐烦,但是今天却还不能动他。这人要留着给吕不韦。” 蒙恬怔了一下,说:“储君,可是若不动手,岂非入了被动之地?” “呵呵,放心。吕不韦不会看着苏儿涉险的。”嬴政淡然说道。 蒙恬一脸的不明所以,想不通公子扶苏和吕不韦又有了什么关系。 而秦苏却在这时候才明白,嬴政之前竟然又是在套他的话。想来秦苏若是说晚上同意了去吕不韦的营帐,恐怕嬴政会直接杀了他。念及此,秦苏不禁又是一身冷汗。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秦苏也算明白,今晚上恐怕不好过。定然是成皎和阳泉君设了什么计谋来暗害嬴政。 只是嬴政却好似知道的一清二楚似的。嬴政想来是以身试险,让某些人入圈套了。可是秦苏犹自是想不明白嬴政刚才为什么会东拉西扯的和他说了那么些话。 蒙恬见嬴政不可能会改变主意,于是就告退,去准备一场硬仗了。 而嬴政这时候,却端详着秦苏,说道:“苏儿,你若不去吕不韦处,今晚可就危险了。” 秦苏默默摇头,不得不承认,嬴政虽然危险,虽然喜怒不定,心狠手辣,但这时代跟着始皇帝走,才是最安全的。 嬴政笑了起来,说道:“真是好孩子。不愧是我嬴政的儿子。”嬴政笑的很是畅快。 只是转头之间,嬴政突然对着秦苏说道:“跟着本君,就难免弑父杀兄,你可想清楚了。” 秦苏闻言突然明白嬴政今天为何会如此与别不同了。 第23章 嬴政神情说不出复杂的看着犹自发愣的秦苏。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今天他有意无意的说了那么许多究竟为什么。 田猎已经开始,他的计划也已经开始。若他估计不错,今晚定会让右丞相阳泉君和成皎落马。连消带打之下,他甚至可以给吕不韦的势力很大打击。 而今日之后,嬴政距离亲政已经不远!在这一日的到来之前,嬴政很清楚他面临的会是什么。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容许嬴政去多想其他的。但是,不知为什么,今日在抱着公子扶苏的时候,看着他用小心翼翼的神情,极小声的说“不会的”时候,嬴政竟忍不住想起了很多。 在他这二十年的生涯里,九岁之前,在赵国当质子。为了不受人欺辱,更为了能早日回秦,母后朱姬不惜牺牲肉体周旋在赵国的各大势力之间,而那时年幼的嬴政生生忍受着来自赵氏王族内大小公子的无尽羞辱,甚至扯着他亲眼去看自己的母亲与那些公子的父辈们秽乱宫廷……对赵国的恨也是在那时结下。 至于回秦之后,庄襄王疼爱嬴政,可为时不久,就被吕不韦毒杀。年幼的嬴政再度面对失去父亲的痛苦,而后太后朱姬又宠信嫪毐,私生活不检点,甚至还为嫪毐生了小孩,嬴政虽然继任储君但是周围又是群狼环伺,本还以为吕不韦对他有恩,可偏偏吕不韦成了嬴政政途上最大的障碍,现在又有了吕不韦是嬴政生父这种传言…… 面对这种说法,嬴政心里明镜一般。他回秦之后,有次听到过吕不韦和朱姬因为他的问题争吵。吕不韦要朱姬告诉嬴政生父是谁,但被朱姬拒绝,吕不韦当时拂袖而去。嬴政那时就判断恐怕连朱姬都不知道嬴政的生父究竟是庄襄王还是吕不韦。这种打击不可谓不大。再则,朱姬当时如此做法,恐怕也是为了不落下把柄在吕不韦手中,因为那时她正得庄襄王的宠爱。 直到吕不韦下狠手毒杀庄襄王后,朱姬才又接近吕不韦。朱姬虽然是吕不韦送于庄襄王的歌姬,但是经过这么多年,她对权势也有她的野心。深知何时应该与谁站到一起。直至吕不韦失策的将嫪毐举荐给朱姬,估计吕不韦因为这个决定悔的肠子都青了。 而围绕在嬴政身边的,不论是亲人也好,臣子们也罢,又有谁不是看着权势,看着利益呢?他嬴政尚未亲政,这些人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架空他,想让他成为傀儡,而今,恐怕已经到了杀他的地步吧?! 嬴政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想杀他嬴政又岂会这么容易。 秦苏看着嬴政变化着的神情,似乎已经明白嬴政为何今日如此不同。秦苏即便没有对秦朝的历史有多少研究,但是一些基本的事情还是知道。此刻的嬴政不过二十岁的青年而已,可他的经历却早已让嬴政变的超乎年龄的成熟。 秦苏完全可以想象,嬴政眼下的处境恐怕是已经到了至关紧要的时候,所以嬴政才会在他这么一个小孩的面前表露出与平日不同的失常。嬴政恐怕并不是因为秦苏能听懂,所以才说这些话。而是嬴政以为秦苏不过七岁,根本不会理解他的话,所以才会如此。因为除了这小孩之外,嬴政压抑着的,年仅二十岁的情绪,完全无从发泄。在外,他是储君,他要平衡各方势力,要让有些人认为他是睿智君王,更要让有些人认为他根本就是个庸人。对内,在他的政治圈里,他要让手下信服,他根本不能流露出一丝的犹豫而去打击士气,特别在这种紧要时刻。 可嬴政的紧张呢?嬴政的不安呢?他不过只有二十岁啊! 秦苏想到,在过去,他二十岁的时候,还在念大学,吃喝全凭父母,他不是长子,最多也就是带着小弟出去玩而已!完全无忧无虑! 想到这里,秦苏无声的叹了口气,年轻的君王在群狼环伺中如履薄冰……一种隐约的心揪在秦苏心中升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眼前这位让他战栗的君王。面对嬴政的话,他更没有好的答案。 弑父杀兄……秦苏无法想象。嬴政或许真的已经把吕不韦看成是他的生父,所以才会有那句“弑父”,至于“杀兄”……不是成皎又会有谁?秦苏虽然知道吕不韦和这成皎到最后终是惨死于嬴政之手,但那些都不过是他从书里又或电视里看到的。与此刻的亲身经历,甚至看着嬴政心中隐露的心思,秦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他又该如何回答嬴政。 然而,就如同秦苏所想的,嬴政似乎并不在意秦苏的想法。嬴政根本不认为秦苏会理解他的话。所以在说完那句之后,人似乎又陷入了沉默。只是他本能的将秦苏再度搂紧。 秦苏心里微动,这样的嬴政他真的是第一次见,这种属于强者的脆弱在秦苏眼里竟是如此……如此让他心疼。过去所有的害怕和恐惧,在面对这种脆弱的时候,突然都变的遥远起来。 忍不住的,秦苏动了动,小手在嬴政有些错愕的眼神中抱紧了嬴政的手臂,秦苏抬起小脸,看着嬴政,极轻的道:“我不走。” 嬴政着实有些惊讶,他完全没想到秦苏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这小孩才多大?可这语气却好像…… 秦苏在看到嬴政惊讶的神情时,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这哪里是一个七岁小孩会说的?他这不是在惹嬴政起疑么?想到这里,秦苏睁着无辜的大眼,又接着说道:“难道爹爹是要赶苏儿走么?苏儿不要,苏儿要留在爹爹身边。李斯都是这么说。” 嬴政不免有些失笑,看来他还真是想多了。不过这小孩倒真是惹人疼。嬴政不自觉的轻叹了一口气,对着秦苏说道:“爹爹不会赶苏儿走的。永远不会。” 秦苏也不知怎么的,就紧紧偎在了嬴政的怀里。他虽然怕嬴政,可这时候秦苏却觉得有种从未有过的莫名安全感。在已知却无法掌控的情势中,在面对自己陌生的命运中,似乎这个人的存在就代表着一切,代表着安心…… 安静的气息让秦苏在嬴政温热的怀里险些有点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嬴政似乎从沉思中回过了神,看着怀里猫一样乖巧伏着的秦苏,露出微微的笑意,动了动手,低声道:“苏儿饿了么?陪本君用膳好不好?” 秦苏正有些睡意,被嬴政这么一说,倒是清醒了点,看看外面的天色,倒是真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只是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秦苏没什么胃口。但是嬴政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对。于是就轻轻点头。 自家儿子一向如此乖巧,嬴政心里颇为满意,就命人传了膳。因为毕竟是在野外,所以晚膳并没有在宫里那么丰盛,但也是极其精致。本来应该还有一场晚宴,但是出于种种道不明的关系,就这么取消了。嬴政当然也不会反对。 父子两人难得一起用膳,更难得的是也没有旁人在,唯有赵高一旁伺候着。赵高现任内侍总长,平时嬴政的起居也已经不用他伺候,只是今天赵高再次出现,伺候这父子两人的吃食起居,倒也是悉心的很。 嬴政看着正布菜的赵高,突然笑道:“赵高,你跟在本君身边也有些年了。本君登基之后,想要个什么职位?本君也好替你谋划谋划。” 赵高一听这话,布菜的手不禁一抖,险险稳住手里的菜碟,低声道:“谢储君殿下。奴才只要能跟在储君身边伺候,就心满意足了。” 嬴政笑了几声道:“你怎就没点想要的?” 赵高头也不敢抬,连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嬴政淡声道:“行了。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你做了些什么,本君自然记得。下去吧。” 赵高如蒙大释一般,行了礼就下去了。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秦苏,不禁又有些奇怪,这赵高是在怕什么呢?嬴政要赏他职位,可他怎么偏偏就怕成了这样? 嬴政见秦苏吃饭有点心不在焉,就替他夹了块肉,放到碟子里,道:“这肉该是今天猎到的兔肉。尝尝。” 秦苏点点头,啃起了兔子肉。嬴政笑看秦苏吃饭的小模样很是乖巧,就道:“苏儿,本君登基之后,你的母后就是王后,如何?” 秦苏一听这话,顿时顿住了手里的动作。他的母后……郑妃么?应该是在说她吧?秦苏不敢流露神情,只能装成不明所以,看向嬴政,道:“全凭父王做主。” 嬴政看了眼秦苏后,就没再说什么。秦苏心里有些知道为什么赵高会这么紧张了。换了秦苏,也肯定紧张。若非嬴政这时候根本不清楚秦苏其实从小就明白现在的郑妃并不是他的真正母后,不然秦苏恐怕小命难保。目前唯二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赵高而已。 所以嬴政之前说的那些恐怕是真吓到赵高了。嬴政尚未亲政,赵高又是他的心腹,可谓全心全意的从旁协助。只是其中有多少是出自赵高真心,又有多少不过是赵高畏权想要保命,这就不得而知了。 嬴政之前的话,恐怕听在赵高耳里就是一种试探吧?看他究竟是否对自己忠心。而秦苏心里则是在想,嬴政登基若要立后,他真的会立郑妃么?还是说,嬴政想要……隐约的,秦苏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郑妃是出于吕不韦一脉,她也深知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似乎已经预示着某些结果。秦苏不太敢去想,宫廷里本来就是一笔无人能算清的血账。更何况是秦始皇的朝廷。 秦苏这一顿晚膳是食不知味。他即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而忐忑,又为自己将来命运的走向而迷茫。显然,今天一天都不是那么平静的。 而时至后半夜,一切似乎才正开始。 第24章 嬴政似是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所以入夜之后,仍是和衣而卧。秦苏那小小的身子则是因为一整天的事应接不暇而非常疲倦。此刻就蜷缩在嬴政的身侧,睡的很沉。 嬴政起先也睡了一会,隔不了多久,就觉得一个小小的身体挣动了一下,紧紧的贴在了自己身侧,胸口上也被压了个小胳膊,正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襟。嬴政这时候就醒了,转头一看,就是秦苏柔嫩精致的小脸,倒是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此刻正眉头紧皱。小身子则是怕冷似的紧紧扒拉在他身上。 嬴政从没有这种经历,倒是很新奇。因为今晚特殊,所以嬴政就许了秦苏在王帐内一起休息。这决定惊了赵高和其他侍从。嬴政何时许过人同榻而眠了?再说了,嬴政是何身份?他的床不就是……这公子扶苏倒还真是得了储君的宠啊…… 嬴政自己倒是没这个概念,看着身旁的小孩睡相极可爱,只是这皱着眉头,让嬴政颇为不爽,就伸手戳了戳。小孩是没醒,但因为这莫名的骚扰,就又朝着嬴政蹭了蹭。嬴政嘴角勾起了弧度,自家小孩果然可爱。 正当嬴政看着秦苏的睡脸有点出神时,帐外突然起了一阵的骚动声。嬴政当时眼神一变,凌厉的看向了王帐外。 帐外这时就有人来报:“殿下,储君殿下,西边营帐起火。请殿下移驾。” 嬴政闻言神情淡然,小心翼翼的把犹自沉睡的扶苏抱在了怀里,才从榻上起来。而赵高也急急走进了王帐,才想说什么,就被嬴政冷声打断:“慌什么!现在情况如何?” 赵高楞了下,才又躬身道:“殿下,西面虽然营帐起火,但却没见敌人的影子。” 嬴政扬了扬眉,又道:“蒙恬和蒙毅呢?” 赵高道:“蒙恬将军正带人围上,蒙毅将军则没见。” 嬴政颔首,举步就向王帐外走去。赵高见状急道:“殿下,现在情势危险,您不能出去啊。” 不过显然赵高的话对嬴政而言没起任何作用。赵高眼见着嬴政抱着秦苏就好像闲庭散步似的直接走出了王帐。赵高忍不住满脸的苦笑。 王帐外被众多的护卫团团围住,护卫们见储君走出来,就急急要跪,嬴政则空出一只手挥了挥,免去了一切礼仪。 这时候,护卫首领走上前,对着嬴政道:“殿下,现在仍未见敌踪。还请殿下移驾。” 嬴政嘴角勾了一下,道:“既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你又要本君去何处?” 护卫长显得有些尴尬,更有点紧张,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 嬴政自然不会责怪,凝目向西边烧起来的营帐看了看,就看似随口的问了一句:“可派人通知仲父了?” 护卫长急忙答道:“已经派人去通知参加田猎的众位大臣了。” 这次的田猎也不知为什么,王帐设定的地点距离众大臣的营地还颇有点距离。背靠着一处山坡,又处于上风的位置,所以堪称设营帐的绝佳之地。王帐除了主帐之外,尚有二十多个小帐篷组成。这次烧的却是位于西面边缘处的一个小帐篷。 王帐区域的守备自然是一等一的。所以很难让人想到为何会突然烧起来。负责安全的蒙恬已经带着人围了过去查看情况,另外则留下了另一批人保护嬴政的安全。按理说,这样的守备应当是万无一失。 睡的昏昏沉沉的秦苏就感觉到身边周围吵吵嚷嚷的。但是因为实在太累,他有点懒得睁眼。另外就是他似乎觉得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双大手正稳稳的托着他,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萦绕。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周围说话的声音也越清晰。秦苏才意识到,他正被嬴政抱着,而外面显然是出了什么事。秦苏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是多事之秋。然后就揉着眼睛想让自己清醒点。 可就在秦苏睁眼的时候,趴在嬴政怀中,小下巴正巧搁在嬴政肩上的他,却生生被吓到了。 围在嬴政周围的护卫们,甚至包括嬴政在内,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西边那个犹自燃烧的帐篷。所有人都在戒备着从那处会否突然出现敌人。倒不是他们故意忽略身后的山陵,而是他们早就在山上布置了众多的陷阱,根本不怕有人来袭。 嬴政抱着秦苏,本也未觉得什么,看到小孩犹自揉着眼睛,还心觉可爱。但没想到下一刻小孩居然就突然全身僵硬甚至发颤。嬴政当然清楚的感觉到了,于是就皱着眉微微松开了抱着小孩的手,这一看之下,心里前所未有的猛的一紧。怀中小人儿居然小脸惨白,满目惊惧。 嬴政眉头深皱,低声道:“苏儿?怎么了?” 秦苏惊恐的看着后山,眼睛都移不开,小手发颤的抓着嬴政的胸衣,嘴唇微微颤动,似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嬴政的脑海,下一刻,嬴政就转身看向了秦苏目光所及之处。这一看之下,嬴政的眉头也深皱起来,只听他沉声道:“注意山陵!” 众侍卫们一听大惊,急忙转头看去,顿时不少人惊呼出声。山陵里究竟是什么? 秦苏没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这么多的狼。几乎漫山遍野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狼眼,让在场众多的侍卫呼吸有些急促。 嬴政眯眼望了一圈,显得很镇定。嘴角勾起一抹让秦苏没法形容的笑意,只听他沉沉的道:“看来王弟还是长见识了。” 秦苏听在耳里小手抓着嬴政更紧了。原来今晚闹事的人是成皎。虽然秦苏并不知道嬴政是如何得知的,但他相信以嬴政现在的实力,在朝野上下分部眼线那是最基本的活。否则他还谈什么保帝位?嬴政绝非一个任人鱼肉的对象。 不过显然成皎的布置有点出了嬴政的意外,在场的人都似乎有些慌乱。可偏偏这时候,经过先前这么一吓的秦苏,反倒是不怕了。他一开始看见那些狼,只是本能的惊怕而已。过了那一阵,想到有嬴政在,他还担心什么? 嬴政对于先前还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秦苏突然间又似不怎么害怕了,有些惊讶。就看着怀里那小家伙不安分的四下张望着,倒像是好奇极了。嬴政不禁在想这小家伙究竟是懂还是不懂?嬴政难得在对敌的情况下居然还分了心神。 这时,护卫长再度对着嬴政道:“殿下,请先移驾吧!这里留由臣等应付。” 嬴政才想说什么,却没想到被几声惨呼打断。只见帐外不远处,跌跌撞撞的走近几个人,扑倒在地,朝着嬴政大声道:“殿下,不好了!外面都是狼!我们……我们被围上了!” 护卫长看着那几人惊道:“殿下,那些是……派去示警的……” 嬴政点点头,表情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高声对着所有的侍卫道:“今日乃田猎之始,既有如此多的猎物。诸位不妨好好表现,就以谁割的狼耳最多为胜。本君届时定与之痛饮三杯。”说罢,嬴政一手接过赵高递上的重剑,一手则抱着秦苏,一步步朝着帐外而去。 护卫们都是大惊,储君这是想干什么呢? 秦苏也同样有点惊骇,抓紧了嬴政,瞪着眼睛看他。嬴政朝着秦苏笑笑,道:“田猎的乐趣就是在猎杀猛禽。在场的都是大秦出类拔萃的勇士,面对这区区几匹狼,本君真是很担心自己是否还有机会碰到狼毛,所以还是先行一步为好。苏儿不妨就学着。” 嬴政的话,当即让在场的护卫们脸上泛红,同时他们也想到储君殿下这话一点不错啊。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大秦最精锐的王家护卫。哪个不是刀山火海里走过的。从小当过猎人出身的就有好一批人。可现在遇到这么些狼群,居然就心怯了?甚至还让储君这半大的青年走到了前面,他们还算什么王家护卫? 顿时,护卫们的情绪沸腾了。 嬴政眼见着气氛的改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高声道:“儿郎们,杀光这些狼群,看看还有什么更厉害的。” 护卫们哄然应诺。 而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响起的一声尖锐啸叫,让群狼骚动。狼群再不受控制似的一拥而上。 护卫们也是纷纷一手持剑,一手举着火把互相配合着杀向群狼。顿时,混杂着人和狼的惨嚎声,血腥味充斥了整个空间。 嬴政挺立于王帐前,丝毫没有移动。他的左右两旁分别凝立了八名贴身护卫。这些人都是冷着脸丝毫不见表情,双目中冰冷的看着四周的杀戮。 已经有不少护卫倒在了狼吻中,但群狼虽然死伤惨重,数量也逐渐变少,可仍是前赴后继,完全没有退去的迹象。 酣战许久之后,护卫们的体力逐渐下降,伤亡也越来越多,形式显得相当危急。站在嬴政身边的几个护卫也动了位置,将嬴政围到了中间。 秦苏紧张的扒在嬴政身上,他当然看出了局势的不妙。可是他却不明白嬴政为什么还不杀出去,却选择在原地任凭狼群的攻击,难道他不要命了么? 就在秦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不远处突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然后就见李斯满头是汗的被一众护卫围在中间,出现在了嬴政面前。 李斯虽然行色显得狼狈,可脸上却掩不住的喜色,对着嬴政道:“储君,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第25章 嬴政听着李斯的话,终于显露了一抹笑意,“做的好!”话音才落,嬴政就笑意一收,朝着身边的护卫沉声道:“是时候了。” 护卫拱手应是而去。 秦苏满脸不知所以然来,看着嬴政一派淡定的模样虽然知道嬴政肯定已经有了安排,但是却不知他究竟做了点什么。秦苏一时也是好奇心大起。 就在这时,西边越烧越大的火堆处竟然又是一声尖啸,只是比之刚才那声更显凄厉。旋即,也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狼群竟然疯了似的朝前扑上。 秦苏看着心里一紧,急急看向嬴政,哪知嬴政还是一副淡然模样。眼见着几头饿狼突破重围扑进了护卫圈,护卫们当然是手下没有留情。秦苏才意识到那尖啸声恐怕正是控制了这些狼群的主要原因。 嬴政纹丝不动,眼神直盯着远处起火的地方,似乎在等着什么。这时,就有一头饿狼躲过护卫的阻截,竟朝着嬴政扑过来。秦苏惊的险些出声,嬴政却在瞬间拔剑,迎头冲着那匹饿狼劈了过去。 尚不待秦苏松口气,尖啸声再起,正当秦苏以为饿狼们会更穷凶极恶时,狼群却偏偏一下变的混乱,之前的凶恶不再,甚至有不少狼竟是夹着尾巴开始团团转圈。不一会后,狼群竟然就这么四散逃了。这一幕委实怪异,让众侍卫目瞪口呆。 嬴政单手甩了甩粘染着狼血的重剑,顺手丢给了一旁的赵高,似乎对于狼群的退去并不意外。秦苏也按下了自己受惊吓的小小心灵,开始等着看嬴政会怎么做。不得不说,身在局中亲身经历的秦苏,此刻对于嬴政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果然,等不了一小会后,浩浩荡荡的就走来一拨人。领头的赫然是蒙恬。几个军士正推着一个跌跌撞撞走路的人靠近。 到了跟前,一群人就黑压压的跪了一地,蒙恬道:“殿下!臣失职,让殿下受惊了。” 嬴政摆摆手,道:“起来吧。情况如何?” 蒙恬站起身,脸上显然带着笑意,冲着嬴政道:“幸不辱命!”说着朝身后打了个手势。就有军士把抓到的人推上前。 秦苏小心的看了眼那人,惊讶的发现居然还是个五官很英俊的年轻人。年岁绝对不会比嬴政大多少。只是现在被抓的情况下,显得有些憔悴。却不知这人究竟是何许人? 嬴政淡淡看了那人几眼后,才道:“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那人神情间倒是不卑不亢,闻言看似颇为轻松的说道:“储君殿下何必明知故问?有这时间,不如去追捕那些人?” “放肆!” “大胆!” 那人话音才落,周边不少的军士就已经怒喝出声了。 嬴政没见生气,嘴角倒是泛起一抹笑意,道:“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本君问你,是你控制了那些狼么?” 那人顺势挣开一直禁锢着他双手的军士,从腰间拿起一个口哨似的东西,冲着嬴政晃了晃,笑道:“可不是?就是这东西才能控制那些狼群。小人可特意学了很多年。” 赵高在嬴政的示意下拿过了那个哨子,嬴政放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秦苏也盯着那口哨不放。只是秦苏毕竟太小了,那看着哨子的模样,十分像个顽皮的小孩在研究自己的玩具。 那人瞧着这一幕,轻笑声就起了,只听他道:“这位是公子扶苏吧?倒是可爱。” 嬴政丢下了那哨子,淡然的看着那人,道:“你倒真是不畏死活。叫什么?为何要助纣为虐?” 那人耸耸肩,道:“小人名字不堪入耳,至于为何要助纣为虐,还不简单么?当然是为了……” 秦苏在嬴政怀里至始至终看着这两人之间的对话。不知出于什么,秦苏始终觉得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这种感觉很清晰的来源于那个正在和嬴政进行对答的人。 秦苏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或许是因为他的眼神太过灼灼,那人竟也看了秦苏几眼。秦苏直觉那人的眼神里透着股阴冷。这到底是怎么了?这人都被抓了,可为什么还……难道这人是真不怕死?被嬴政活捉的敌人会有何种下场,秦苏很清楚。所以他才会觉得很不对劲。 突然之间,秦苏脑海中灵光一闪,这一幕似是很熟悉。他记起在《寻秦记》中有那么一幕,似乎也是有人刺杀主角,一次没有成功,就装着自己被抓,企图再寻另一个刺杀机会……莫非这人也是这种想法? 秦苏眯起了眼,小心的警惕着人。而这时候,那人已说出了“当然是为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嬴政甚至周边的侍卫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到那人的话上,异变突生。 那人说着话间,突然张口,一根银针竟是冲着嬴政电射而至。周边的侍卫们显然都没想到这一茬,愣了一瞬后才怒喝着想将人按下。可那人面对四周围上来的攻击丝毫没有看在眼里,身体宛若滑鱼一般,竟没有一个人能抓到他。 现场一片混乱,赵高等人抢到了嬴政身旁,大呼:“储君!” 再看嬴政被人围在中间,脸色极是难看,面对杂乱的声音,一声低喝:“冷静!” 众人听嬴政这么出声,心里才稍定。而那犹自在不远处游斗的人听到这一声后,也是惊异的“咦”了一声,旋即他也知情势紧迫,越来越多的侍卫朝他涌去,他再顾不得其他,一柄短剑刺出,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出去,急急潜走。 赵高这时候扶着嬴政,却被嬴政推开,刚才那根针嬴政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他看的清清楚楚是冲着他来。可现在他却一点事没有!就在那一瞬,公子扶苏扑到了他胸前……嬴政这时候的手都有些发抖,在他怀中的小人一动不动…… 嬴政已经顾不得那潜逃的人,小心翼翼的将犹自紧贴在他胸前的小人略略放开,却骇然发现公子扶苏精致的小脸苍白,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 嬴政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沉默了一瞬,才抬头看向一旁才意识到是公子扶苏出事了的赵高等人,压着嗓子道:“传太医到王帐去!不得泄露半句风声!就说是本君遇袭受伤!” 赵高李斯愣了一瞬,顿时会意,当即一人一边看似扶着嬴政往王帐里走。边走赵高还边喝道:“快传太医!储君受伤了!全力缉捕那逃逸之人,一定要抓到!” 老太医被护卫一路拖拽着跑到王帐,老太医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神情间也是焦急至极。储君遇袭受了重伤的消息鸟一样四散飞了出去。和老太医前后脚的就是吕不韦、嫪毐和阳泉君。唯独不同的是,老太医被传进了王帐,吕不韦几个人却被护卫们拦在了外面,说什么都不让进。 吕不韦气的俊脸脸色很难看,嫪毐则显得有些茫然,阳泉君则是站在一旁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 再说到帐内,秦苏伏趴在榻上,嬴政坐在他身边,双眼阴厉的看着走进王帐的太医。周围则是他的几个心腹大臣。赵高正拽着看到嬴政无恙很是惊讶的太医低声警告着。而李斯则是一脸疼惜的看着秦苏,脸色也很不好看。 一直不见踪影的蒙毅此刻竟也在帐内,换成了他的兄弟蒙恬消失。蒙毅的脸上略显愧色,显然也是发生了什么不顺的事。 嬴政见赵高叮嘱完后,沉声道:“动作快些!” 老太医吓了一跳,赶紧的走到榻旁,小心的拉起秦苏的衣袍,已然是血迹斑斑,浸透了外袍。嬴政眉头皱的更深,越发紧的握着秦苏的小手。 随着老太医的动作,一根长约三寸的银针自秦苏的左肩胛骨上拔出,隔着衣物,足足有一寸多深,可见那刺客的功力深厚。这期间还发现了吕不韦送给秦苏的那件外袍中居然还衬着一副软甲。也亏得这副软甲,那根银针才只得刺入了寸许,否则光是这根针就足够秦苏送命了。 现在导致秦苏昏迷的却是因为那根针上的染的毒。原本娇嫩粉红的肌肤此刻已经黑青一圈,乌血不断流出,肿了一片。 老太医拔出那针,就放在鼻下不停嗅着,神情颇为凝重。嬴政在旁看的很不耐烦,沉声就问:“情况如何?” 老太医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对着嬴政道:“禀储君,小公子中的毒很少见,老臣时下只能稳住伤情,至于解毒,还需要时日。而且,有几味药鲜少。小公子年纪太小,老臣唯恐……”老太医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 显然,嬴政的神情因为他的话变的更难看,嬴政眼中闪过凌厉,对着老太医道:“若是苏儿有什么,你也不用活着了。缺什么药,列出来,本君就不信全天下都没有?笑话!” 老太医全身冷汗,唯唯诺诺的应是。然后拿起了一柄小刀放在了火上烤了烤,就准备替秦苏放血。没想到那刀还没凑到秦苏的背上,老太医的手就被嬴政一把握住。力气大的让老太医险些以为自己的手都要断了。 嬴政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老太医苦着脸道:“替小公子放出毒血,还要将肿处的脓血肉去掉,否则……小公子的手恐怕也保不住啊!” 嬴政闻言心里一紧,扶苏才多大,怎受的了这些?可是……不这样做又不行……嬴政看着秦苏惨白的小脸,胸口无比气闷。他若是再小心点,又怎会发生这种事?!那个刺客……该死! 嬴政眼见着老太医手中的刀一下下割在了秦苏的背上,昏迷中的小人儿更因为这动作而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嬴政握住秦苏的手,指尖用力的都有些发白。 好一会后,嬴政突然放开了秦苏的手,站了起来,对着一旁的李斯等人道:“蒙恬怎么还不来报?还在等什么?” 众人一愣,李斯忙道:“殿下莫急,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吕不韦、嫪毐和阳泉君也都在帐外,不会有意外。” 嬴政冷着表情,又扫了眼在榻上的秦苏,一字一句道:“没有意外?苏儿就不是么?蒙毅,你若抓不了成皎,取不了那刺客首级,就不要再回来见!” 第26章 秦苏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的家人,爸爸妈妈,大哥大姐们,还有他的小弟。他们快乐的生活,可有一天,他的家人们却突然不见了。秦苏四处寻找着,却没有结果。他开始惊恐,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在那时候,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竟然是…… 秦苏顿时惊醒,或者说只是他的意识醒了。他全身说不出的难受,呼吸中都是灼热,异常艰难,然后人整个一会热一会冷,连呻吟都困难。他是怎么了?秦苏努力想让自己清醒,想让自己睁开眼睛,却根本做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苏的背上开始疼,越来越疼。冷汗不断的冒出,秦苏忍不住开始流泪,却仍是无法睁眼。思维一下清晰一下模糊,只觉得身边似乎总有个人,替他擦去泪水,有时候又会有极苦涩的汁液流入他烧灼着的喉咙,带来一丝丝清凉。 某一日,秦苏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很多声音。而其中一个,让他不知怎么的始终不安的心,有了一抹平静。 田猎的最后一天,王帐中,嬴政面对跪在地上的自己的异母兄弟成皎,很淡然的说了一句:“没想到么?王弟。” 成皎愤怒的看着嬴政,那个传言中已经身受重伤,快不治的储君:“你没有受伤。” 嬴政笑笑,道:“你身边的探子似乎有很大的误会。” “呸!”成皎啐了一口,冷笑道:“不过是个野种……”话未说完,成皎就被一旁的蒙毅重重一拳打在脸上,顿时一声惨嚎,唇齿暴烈,血流不止。 “王弟,人贵在自知之明,不属于你的,强求不来。这道理你的母妃从未与你说起过么?”嬴政神情不变,完全一副兄长的口吻。 成皎被打的趴伏在地上,根本说不出话,双眼中满是憎恨的神情。 这时候,帐外突然一片喧闹声,然后护卫止不住,就听见有人高声叫了成皎的名字,然后推帘而入。赫然是阳泉君,而他身后则跟着秀丽夫人。那秀丽夫人一见自己的儿子如此惨状的趴在地上,当下就惊呼一声冲了过去,扶起成皎,哭道:“我儿啊!你……你怎么……” 至于阳泉君,原本进来的时候趾高气昂,可偏偏在看到嬴政端坐上首的时候,整个人愣住,几乎脱口而出道:“你没受伤?”可偏偏就着这问题,阳泉君几乎瞬间就被嬴政的护卫擒住推跪在地。 阳泉君怒声道:“你们干什么?” 蒙毅在旁冷冷一笑,道:“丞相莫非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知道么?” 阳泉君顿时一语话塞,死死盯着蒙毅丢在他面前的一颗人头和一打原本应该已经烧毁的书信哑口无言。 至于阳泉君提的“嬴政无恙”这个问题,显然也是在后鱼贯而入的吕不韦和嫪毐想问的。他们虽然没有傻到问出口,但眼前的情形却让他们惊疑不定。但要说第一个恢复的就是吕不韦。可以说,他仅仅在一瞬间神情就变的与往日一样了。 只听吕不韦轻笑道:“原来储君无碍,老臣就放心了。” 嬴政眯着眼看着眼前各人的神情,等他们总算平静之后,才淡淡的说道:“累诸位大人担心。本君真是惭愧。” “怎……怎么会……殿下无碍,当是大兴。”嫪毐的笑脸显然有些僵硬。 嬴政笑的轻描淡写,转头看向阳泉君,道:“丞相大人见本君仍是活着,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阳泉君此刻的神情铁青,看着嬴政说不出话来。 嬴政也不逼他说话,反倒是向吕不韦道:“仲父大人,按秦律例,刺杀君王,意图谋反之人当如何处置?” 吕不韦躬身道:“自是罪该万死,储君先把他收入监牢,再昭告夭下,择期行刑。” 嬴政好似恍悟一般,“哦”了一声,眼神移向成皎,语气颇为沉重的说道:“王弟啊!本君虽然想为你开脱,但是大秦历来重法纪,本君很是为难……” “呸……谁要你开脱……你这野……”成皎被秀丽夫人抱着,却仍是张口就骂,给了蒙毅又一次动手的机会。这回成皎连喘气都困难了。秀丽夫人大叫着,抱着儿子痛哭。 嬴政看着眼前这一幕,叹了口气,说道:“王弟啊,你可别怪为兄了。”说到这里,嬴政的眼神突然一变,声音也变的极为冷峻:“成皎判上作乱,阴谋不轨,你可知罪?” 成皎说不出话,只能愤恨的看着嬴政,眼神里说不出的怨毒。秀丽夫人则是全身发颤,再没力气起来。 嬴政在全场肃然中,冷声道:“依仲父所言需择日行刑,但此等重罪,证据确凿又何须择日?把为首之人全部推到泾坷旁立即斩首,死後不得安葬,任由尸身曝於荒野,以佐猛兽之腹。” 在场的人那想得到这未来储君如此狠辣,要知道阳泉君和成皎皆是身分尊祟,若非庄襄王异人的介入,阳泉君恙点就作了秦君,现在竟死无葬身之地,听得人人噤若寒蝉,被这未来的秦始皇威势震慑。 阳泉君一呆下挣扎抬头,成皎更是抖颤和他母妃一齐软倒地上。 蒙毅一声令下,众禁卫武士牵羊赶狗般把阳泉君等押出王帐行刑去了。 嬴政则仍是那毫不动容的样子,冷冷道:“凡与叛乱有关的家羼,男的发往酉缰开荒;女的充为官婢,阳泉君成皎子子孙孙全体处死,凡有异心者,均以此为戒!” 在场的人窒了窒后,吕不韦当先拜倒在地,高呼:“储君英明!” 嬴政见状走上前几步,将吕不韦扶了起来,神情一下变的和颜悦色,对着吕不韦道:“仲父,这几日让你受惊了。还请勿怪本君隐瞒的事。” 吕不韦笑的也是坦然,道:“储君做事越来越滴水不漏,老臣看的很是欣慰啊。” 嬴政轻笑了几声,道:“仲父,还请回去休息吧。此间事有蒙毅他们安排即可,不劳仲父操心了。这几天来,想必仲父也累了。” 说罢,不等吕不韦说什么,嬴政又转向一旁的犹自笑的僵硬的嫪毐道:“长信侯也是,快些休息吧。还劳烦长信侯传信与太后,就说本君无碍便是。另外,想来太后也该回朝了。一直居于雍都,本君很是想念。” 嫪毐连连应是,这次他才算是真真领会了一下嬴政的威势。心情可说是差到了极点。这次的行动他根本一点信息都没得到。可见他是完全被排除在了储君党之外。吕不韦对这件事的了解程度他也不清楚,这种暗潮汹涌的情况下,情报占了大部分的功劳,可偏偏他却…… 嫪毐在转身走出王帐时,眼神阴郁,看来怎都要将雍都的兵权握在手上,才有可能起事,否则…… 至于吕不韦笑容依旧,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临走前,吕不韦倒是出声问了一句:“怎不见公子扶苏?” 嬴政淡淡一句,“劳仲父担心了。苏儿昨日玩的累了,现在休息。” 吕不韦笑笑,道:“果然还是孩子。老臣告退。”说着便走出了王帐。 嬴政静默了一会,周围几人也不敢打扰,不知他自想什么。而这时候,一直在内间的老太医突然激动的跑了出来,对着嬴政大声道:“殿下!储君殿下!公子……公子扶苏就要醒了!” 嬴政一挑眉,立刻推帘走了进去。公子扶苏果然有了些反应一般,在微微动着身体,双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看似就要挣开似的。嬴政心里一阵欣喜,坐到了榻边,下意识的执起公子扶苏的手,低低轻唤道:“苏儿?苏儿?” 秦苏其实早就被刚才那一阵的喧闹闹醒,只是眼睛酸涩沉重怎么都睁不开。加之又听见嬴政那番翻手云覆手雨的表演,心下也不知道是何滋味,他总算是知道自己那时候几乎就是本能的替嬴政挨了那么一下,却被嬴政再度充分利用。 想到那时候的危急,秦苏自己也有点犯楞,他究竟在想什么?就这么扑到了嬴政前面。所幸那是根针,万一是刀啊剑啊之类的,他还有命活么?而且按照现在他全身都疼的感觉看,那根针上指不定染了什么毒。他这不是自找罪受么? 秦苏替自己有点忿忿不平,那嬴政居然还真就将计就计顺水推舟!他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他儿子看?不过谁让人是嬴政,是秦始皇呢?秦苏在心里大叹气,他要不这么做,恐怕也争不到王位了。 秦苏想着以前见过那成皎和阳泉君一面,只是现在他们却都是死无葬身之地。嬴政果然是不好惹的。 “苏儿?苏儿?”低低的轻唤在秦苏耳旁响起。 那声音说不出的低柔,震颤着秦苏的心底,显得尤为熟悉。秦苏知道那是嬴政的声音,但他也没想到,自己在昏昏沉沉的时候,居然也是嬴政守在身边。唉,这个爹,究竟想要他如何面对呢?怪他狠心?抑或说他还是疼惜自己?秦苏心中无解。 慢慢睁开眼,先是一片模糊,而后,秦苏终于看到了嬴政…… 第27章 “苏儿!你……醒了!”嬴政在对上秦苏那双黑亮的眼眸时,莫名的放松了心情。连着几日,看着秦苏昏迷,时时挣扎在生死线上,小小的身子都瘦了大圈,几可见骨。嬴政心情尤为烦躁,甚至就是连连的捷报都让他无法释怀。 秦苏伏在他身前的那一幕,让嬴政首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惊骇。只是,时局并不容他多想。若他放了太多心思在扶苏身上,那他势必不会有今日如此顺利的情形出现。所以在当时,嬴政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利用,其后才是扶苏。 也正因如此,嬴政向所有人隐瞒了一件事。那就是秦苏身中的毒,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解开。根据老太医的说法,这种毒并不完全致命,可见当初选择用这种毒的阳泉君和成皎心思不浅。若嬴政真的身中剧毒而亡,那整个局势将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控制的。毕竟吕不韦和嫪毐都在一旁虎视眈眈。 但若嬴政因为中毒而一病不起,那么至少能够为阳泉君和成皎争取到时间。甚至他们能制造出某些假象来诬陷,再抓着嬴政身体的问题名正言顺的提出储君异主这件事。毕竟除了嬴政之外,成皎是大秦的第二位顺位继承人。其实他们也真的有这么做,只可惜功亏一篑。 然而,这毒虽然不致命,但却阴毒的很。成年人若是中了这种毒,那么不论能否解开,那结果都将是成为废人一个,也就是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当初老太医对嬴政说这些的时候,都是屏退了左右的。 但老太医也说,毕竟公子扶苏尚年幼,通过时间和药物的治疗,保不准就能恢复,但体质要比同龄人差就是了。而老太医还特别隐晦的提了一句,那意思就是公子扶苏恐怕是不适合当王位继承人的。 记得老太医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满头的冷汗。嬴政看着他的眼神足够能把老太医活活憋死。但是最终嬴政只说了一句话:“今日之事,若有第二人知晓,那你也不必活着了。” 老太医旋即被拔了舌头,贬为一般的宫人,但却专职伺候秦苏。 嬴政朝着秦苏靠了靠,伸手抚上秦苏显得消瘦的小脸,低声道:“舒服些了么?” 秦苏全身无力,可面对嬴政的靠近,他又本能的想要拒绝。秦苏向后缩了缩侧过头,躲开了嬴政的手。秦苏自己也闹不明白他对嬴政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境。若说他不在意嬴政,那他又怎么会本能的做出替嬴政挡针的事?可若说他很在意嬴政这个人,感觉上又完全不像。嬴政的一举一动都让秦苏有种恐惧感,而这种感觉源自平日里日积月累的经历。 嬴政对于秦苏的躲避显然不会放在眼里,他伸手扣住秦苏的下颚又掰了回来,眼睛对眼睛的看着,嬴政继续低语道:“苏儿,怎不说话?” 秦苏看着嬴政微皱的眉头,英俊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抹对他的关心,秦苏不禁想要苦笑,这位君王终究是记起有这么个儿子了么?一种厌烦的感觉突然自秦苏的心里升起。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重生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他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是嬴政的儿子。而秦苏更不甘心的却是……怎么说他都是替嬴政挡了那么一下,可嬴政居然还要利用这一点去达到他的目的……即便秦苏能够理解这是嬴政必须,也是铁定会用的手段,可秦苏还是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在这样的宫廷里多呆那么一天,秦苏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忍下去。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种感觉秦苏总算是明白了,那足够将他淹没。 “让……让我走……”下意识的秦苏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嬴政一开始并没有听清楚秦苏在说什么,但他发现秦苏要说话的时候,顿时扫了眼身边。被拔了舌头的老太医正惊讶的看着扶苏,对于公子扶苏能说话这样的事实,他似乎完全无力接受。 嬴政冷喝了一声:“滚出去。” 老太医如梦初醒,赶紧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嬴政这才转过脸,凑近秦苏道:“苏儿,说什么?再说一次。” “让……我……走……”秦苏几乎用尽了全力,喉咙口火烧似的疼着。 嬴政总算是听清,可他却一下楞住,“让我走?!”扶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去哪里?嬴政眉头微皱,看向秦苏,道:“苏儿,你说什么?什么让你走?” 秦苏避开了嬴政的眼神,选择沉默。 嬴政眯起了眼,再度咀嚼秦苏的那句话,突然之间一手伸到了秦苏的下颚处,强迫他看向自己,冷声道:“你想去哪?” 秦苏全身僵了一下,最后咬牙对着嬴政说道:“离开王宫。” 嬴政顿时被气的笑了,“离开王宫?苏儿,你想做什么?凭你想做什么?” 秦苏一时说不出话,想想也是,一个不过七岁的小孩,他又能干什么?只是出于对宫廷的厌恶,更因为嬴政语气中的不屑,秦苏竟是奋力的挣开了嬴政的手,努力将自己撑起来,看着嬴政低哑着说道:“那我留在宫中又能怎样?像这样被你利用么?” 这话一出,嬴政的神情顿时变的很难看。秦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至少像“利用”这样的词不该是现在的他该说的。 嬴政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显然有些揣测不安的秦苏,心里莫名的怒火飙升,到底在气什么嬴政自己也搞不清楚,但是面对秦苏的指责,嬴政就像是被人当场打了一巴掌。这种感受是他从来没有过的。 嬴政会选择在秦苏受伤之后,演这么一场戏,完全是由于时局。那种状况下,对他而言是最佳的机会。可是扶苏的指责让嬴政有那么一瞬“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否真的不该连累扶苏?”的感觉。但这情绪仅仅存在了一刹那,扶苏凭什么指责他?他是嬴政,他是秦王,他是扶苏的父亲! 为了真正登基成为秦王,又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儿子。 嬴政冷冷笑了起来,手指沿着秦苏的脸颊来到了他的颈侧,手指渐渐收拢,力气在一分分加重,眼神中闪烁着的是极狼性的危险,他一字一句道:“苏儿,即使本君要你即刻去死,你也必须去。” 秦苏因为嬴政的动作而发颤,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用力的咬着嘴唇,想稳定自己的情绪,他看的出嬴政是认真的,颈项间越来越让人窒息的力度在说明一切。 “所以,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本君身边逃开。”嬴政狠狠的说着,手指间收的更紧,就像是要让扶苏彻底记住这句话一般,他低喝道:“听到了么?” 秦苏的呼吸变的越来越困难,惊骇的眼神不自觉的流露,嬴政想干什么? 嬴政似乎忘了自己正掐着秦苏的颈项,见秦苏不答,眉头皱的更深,扶苏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那么安静,有时候嬴政甚至认为扶苏明白……明白他做的一切……又或许不明白……但是不可否认,以往嬴政似乎都喜欢抱着秦苏说些什么。因为这个孩子太安静,安静到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会说话的地步。 可是今天,扶苏却偏偏说出了这样的话,他竟然想走!他竟想要离开王宫!怎么可能! “说啊!不准离开!说!”嬴政不自知的一下下用力掐着秦苏。 秦苏因为窒息的感觉眼前泛起一阵阵的昏黄,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宛如溺水一般的呻吟,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挣扎,但由于太过虚弱,这样的挣扎对嬴政而言几乎等于零。 然而极细微的呻吟声终于让嬴政惊觉自己在做什么,顿时放开了手。秦苏顿时开始大口的呼吸,平时从不觉得宝贵的空气,这时候竟是如此重要。 “咳咳,咳咳咳!”气息过于急促,秦苏开始咳嗽,嘴唇上则渗出了被咬损的点点血迹。 嬴政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苍白又纤弱的孩子,老太医的话又一次在他心里响起。会成废人么?都是因为……自己么?嬴政心里一阵气闷,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因为扶苏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就不可能是废人! 下一刻,嬴政站了起来。他的动作让秦苏明显的缩了一下。嬴政冷冷丢下了一句:“从今往后,没有本君的准许,不准出宫门一步。” 秦苏顿时抬头看向冷然转身的嬴政“你……”只说了这么一个字,秦苏却再说不下去。他知道以现在的他而言,又怎可能去拂逆嬴政?就如同嬴政说的,即便要他秦苏去死,他也必须去。 该死!秦苏无力的躺倒在榻上。命运并不容他控制,一具七岁的身体,又能让他做什么?“咳咳,呵呵,咳咳咳”秦苏发出了不知是咳嗽还是低笑的声音,宛如幼兽一般。 自那日后,秦苏回宫,再不出现在众人眼前,嬴政设下严令,公子扶苏身子欠佳,需静养,不准任何人探视,违者死罪。如此,自然也没有人敢问,就连本想利用公子扶苏做些什么的吕不韦,也无法接触到秦苏,导致他的计划胎死腹中。 再后来,嬴政凭着其雄才大略,顺着历史的发展轨迹登基后,三年内灭吕嫪两党,软禁太后,改制三公九卿,真正登上了秦王宝座,大秦国上下无不臣服。然而始皇一统天下的大业此刻才刚刚开始。 那年嬴政二十五岁,公子扶苏十岁。 第28章 老太医叫仁何,大秦很是出名的名医。可自三年前起,秦庭就失去了这名老太医的踪迹。如今有的只是伺候在公子扶苏身边的一名白发苍苍的哑仆仁伯。 秦苏一口喝掉了近几年来每日都要喝上两次奇苦无比的药汁。对他此刻淡漠的神情,很难想象在一开始的时候,秦苏每喝一次每吐一次的日子。 然后秦苏递过了纤细的手腕,由仁伯替他把脉。秦苏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对于一个已经活了两世的人而言,很多事他应该看的清。自那时替嬴政挡了那一针之后,秦苏明显觉得身体不太对劲。虽然他的毒已经解了,但是整个人却越显得纤弱。甚至在解毒的初期,他连走路都喘的很。 秦苏对于这种现象唯有苦笑。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傻劲,跑去替嬴政挡了那么一下,害自己变成现在这样。可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用时间逐渐去恢复。所幸的是,他身边的哑仆显然是个医道高手,而嬴政丝毫不吝啬各类灵丹妙药,那种要什么给什么的奢侈做派,也让秦苏的身体在这三年间有了一定的恢复。至少现在秦苏学着打一圈拳是没问题了。就是人瘦,与三年前比就长高了点,其他都没变似的。 仁伯双目微垂把了一会脉后,站起身就着锦帛写了几味药草。自然就有侍从拿去熬药。而后,仁伯又在锦帛上写了一些字,看上去是嘱咐秦苏的。 秦苏双手接过,极轻的道了声谢。自嬴政坐稳了秦王的位子,秦苏会说话这件事就不再是秘密。只是秦苏仍是很少说就是了。 仁伯无声的冲着秦苏笑了笑,神情很是慈祥。这些年来,老太医对公子扶苏的安静有礼和乖巧已经喜到了极点。老太医并没有子嗣,所以虽然有点大逆不道,但是秦苏在仁伯眼里和自己的孙儿没有区别。他也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治好秦苏。 秦苏虽然被嬴政禁足,但却不妨碍他学东西。李斯和王翦仍是有空就进宫教他,而所谓久病良医,秦苏也跟着仁伯学了不少医术,甚至还有针灸。这倒是连秦苏自己都没想到的。 秦苏自幼就被人传为天才,这下倒是坐实了。毕竟又有哪个皇家的小孩能够像秦苏这样静的下心来学的? 而今天正是仁伯要教秦苏医术的日子。这两人的沟通倒也简单,秦苏看医书,不懂就问,仁伯则是以笔代口的解答,有时候还会亲身教上秦苏一些。也正因为每日有这么多的事,秦苏虽然被禁止外出,可过的也算有滋有味,挺充实的。 嬴政似乎自秦苏受伤的事情发生后,就甚少将国事带回储君殿。直到嬴政正式登基后,嬴政就直接去了秦王应该住的皇宫,算是搬离了储君殿。秦苏就成了这硕大的储君殿里唯一的主人。嬴政则是从一开始每月数次的探视,变成了每月一次,甚至不出现的情况。 秦苏对此当然不会反对,对嬴政的感觉总是让秦苏充满着矛盾感。他明明就是很怕嬴政,可偏偏对嬴政那种几近天生的王者气息心折不已。要知道,嬴政这种个性和地位,换成哪个男人都会羡慕。秦苏明知嬴政将来是个暴君,可至少目前为止,他的所见所闻,却是嬴政该算是个少见的明君,而且行事手段都让人折服。 若非历史上写的很清楚秦二世而亡,始皇帝嬴政残虐暴力,穷凶极奢,还做出例如焚书坑儒这种人神共愤,让历史悲哀的事,秦苏真的有点难以相信。 而据李斯和王翦不时带来的消息,秦苏是知道嬴政在安内之后,应该忙于对付赵国,走出他一统天下的第一步。所以嬴政才会越加忙碌。秦苏撇撇嘴,看来嬴政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出现了。所谓眼不见为净,估计就是秦苏现在这种状态。 不过事情的发展始终是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 今天嬴政在朝堂上听着众臣们慷慨激昂的发言,要么就是说公子扶苏一直住在储君殿里,却尚未立为太子很是不妥,要么就是有人催促着嬴政快点立后,然后好把公子扶苏立为太子。 这些人倒也是知道嬴政的喜好,大王疼爱公子扶苏是个人都清楚。所以也没多想什么,就都提了出来。 只是他们不知道嬴政心里在想什么。嬴政自认对公子扶苏是疼爱的。可是出了那件事后,嬴政自己都有点觉得看到扶苏就有些别扭。特别他还下了禁足令,每次他去探望扶苏,两人之间的气氛可说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嬴政就越来越少的探视扶苏了。 扶苏那小孩,简直聪明的让嬴政都觉得心惊。这才多大?就能知道那么多事?虽然小孩不说,但嬴政从他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不过这也不妨碍嬴政心里是想着立扶苏为太子,可又偏偏老太医那番话让嬴政作为君王不得不深思,只能尽力往后推。看扶苏是否真的能恢复。这些都是大臣们不知道的,甚至李斯王翦这类的心腹也一样。 被朝臣们问的烦了,嬴政就退了朝。想了想后,直接取道储君殿。储君殿的宫人们见嬴政来了,就急急想通报,却被嬴政阻止了。 嬴政就来到了公子扶苏的书房外,而扶苏正和仁伯学艺术,端坐地席,举着笔在竹简上努力写着什么。 透着窗的嬴政就看到了这么一幕。公子扶苏一袭单衣,纤细的颈项露在外面,嘴角噙着笑意,晶亮的双眼有神的看着眼前的竹简,白皙纤长的手正握着笔,侧脸显的极精致,神情也很放松。 嬴政就愣住了。公子扶苏的样子逐渐和一个影子重叠,如此相像! “阿房……?”嬴政低低的喃呢着。那个天真的少女,自小陪伴在他身边分享苦痛的少女,却又因他而没有享受几日荣华却惨死的少女…… 嬴政下意识的将手搭在了窗台上发出了极轻微的响声。就这声响却惊动了房里的人。 秦苏缓缓转头看向窗边,惊讶的发现那里竟站着嬴政?! 两人的目光就如此突然对上。嬴政的心里顿时一阵莫名惊动,少年精致漂亮至极的脸深深印在他的眼里,是像阿房,可嬴政却明白,他绝对不是阿房。因为阿房的眼眸远不会像少年那样如此闪亮,更不会像少年那样如此自然的流露着傲气。 秦苏扶桌站了起来,轻声讶道:“父王?”旋即眉头微皱。 仁伯一听吓的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到门口跪下,他是早就被嬴政的手段吓破胆。 嬴政挑了挑眉走进书房。一身黑底金纹的皇袍,镶金白玉的皇冠,将他整个人映衬的更显无尽王者气度。 秦苏小心的站到一旁,冲着嬴政行礼,轻声道“儿臣参见父王。” 嬴政嗯了一声,然后就坐在秦苏先前坐着的书案旁,顺手翻阅着桌上的竹简,见到是一些医学典籍,就道:“在学医术么?” 秦苏微微点头,“是!” 嬴政挥退了仁伯,对着秦苏道:“坐。” 秦苏就在嬴政的下首处坐下,也不说话。 嬴政坐在那里,似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父子两人之间再度充斥着让人窒息的安静。嬴政眯着眼就这么看着秦苏。秦苏则是眼观鼻鼻观心,静坐。 秦苏并不知道嬴政此来是做什么。就如同往常一样,他其实并不太愿意见嬴政。一个不过二十五岁的青年,却有着他这样的气势,再加上那些手段,无时不刻不让秦苏觉得自己以前那就是白活了。而现在,这具身体显然即年幼又体质差,不知道哪天能真正成长起来。 要说秦苏心里没有酸意,那是不可能的。可他也不得不认命,谁让他比较的对象是秦始皇呢?这不是自找打击么?这些年,他努力的吃那些苦的要命的药,又奋力的习文学武,多少也有点被嬴政刺激的意思,怎么都不想输给一个古代人,不是么? 再者,秦苏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孩,对这个心理年龄算起来比他还小的青年,当然不可能当成父亲看待。所以若说父子之情,那还真有点难度。口口声声自称“儿臣”让秦苏很不习惯。所以就变得更不愿意见嬴政。 嬴政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就这么看着小孩。这小孩从小就乖巧的很,不哭不闹,甚至还不愿意说话。放成其他任何人,对有这么个孩子,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可随着时间渐长,嬴政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透这小孩了。 扶苏很懂规矩,一般嬴政说什么是什么。除了那一次,扶苏不知道为什么竟提出要“离开王宫”彻底把嬴政激怒了。按理说,嬴政犯不着为了这么件小事和一个小孩发脾气。可嬴政却真的就下了禁足令。自那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变的很微妙。 扶苏仍是很听话很乖巧,可嬴政却偏偏有种这小孩在对抗着什么似的感觉。有几次,嬴政清楚的记得他来看这小孩的时候,小孩坐在窗前看着天空很久很久都不曾动一下。那时候,嬴政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今日,朝臣们再度提出立太子的事。嬴政心里压着那件事,所以有些烦躁。可当他看到小孩的时候,那种烦躁却变成了久久盘踞在他心里的一种隐痛。他突然就想和小孩好好聊两句。这种念头,却是从来未有过的。 只是眼前的小孩却极是冷漠,对着嬴政这个父亲,似乎并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嬴政越发觉得有些气闷。当日,他下禁足令生气是占了大半的缘由,但嬴政也自问全都是因为生气么?小孩的身体成了很大的问题,而当时的时局又不容他多想,万一小孩被政敌控制那就是死路一条……这孩子怎么偏就是不懂呢? 又是一阵沉默了很久,嬴政终于按捺不住火气,沉声道:“苏儿!” “是,父王!儿臣在。”秦苏神情仍是淡漠,态度却很恭敬的应声。 “你……”嬴政被秦苏的态度弄的竟是一语顿塞,他想说什么?难道是要问扶苏为什么不理他这个父王?这也未免太可笑了吧?嬴政气极,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 秦苏多少察觉出点什么,眼神的余光扫了嬴政几眼,见他俊美的脸上眉头深深皱起,一副想发火又强自按捺的神情。不知为什么,秦苏见着这情形,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虽然他不知道嬴政究竟在纠结什么,又因何生怒,可是看看他这种表情,也是难得。 秦苏下意识的又淡淡说了一句:“请父王吩咐。” 嬴政这气生的有点无奈,朝堂上哪个臣子不是战战兢兢,又或满目拜服,可偏偏自己儿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感觉上似乎就根本没把他这父亲放在眼里,可态度上又挑不出任何刺来,郁闷可想而知。 然而,就在嬴政正想着拂袖离开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小孩的嘴角竟是似有若无的勾起一抹笑意。那原本淡漠精致的脸上就像突然有了无尽的生机一般,让人根本无法转开眼神。 嬴政再度有些发怔的看着秦苏的脸,竟是……笑了……?!嬴政心里莫名的涌起一种激动,他是第一次见扶苏的笑。扶苏不是没笑过,他对这侍从,对着护卫,对着那哑仆都会浅浅的笑,却唯独没有对着他笑过。 嬴政不是看不出来,扶苏在看他的眼神里流露着的是害怕和恐惧。这也不怪扶苏,毕竟嬴政也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可今日,扶苏竟是笑了?为什么?因为他而笑么? 下一刻,嬴政突然站了起来,走到秦苏面前,单膝跪下身,让自己和扶苏平视。扶苏脸上的那抹笑意已然不见,眼神里闪着的却是惊讶和嬴政已经看熟悉的害怕神色。 嬴政凑过身仔细的审视着眼前的扶苏,好一会后,才低声道:“为何又不笑了?给父王笑一个,可好?” 秦苏的表情瞬间僵硬。 第29章 眼前嬴政的俊脸就像是特写一样,如此清晰。那双有神而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抹毋庸置疑的强硬。秦苏呆呆的就这么看着嬴政,他…他想干什么呢? 嬴政对于秦苏发呆显然有点不满,伸手就扣住了秦苏的下颚,微微抬起一点,才皱着眉道:“刚才不是还笑的好好,怎么就不笑了?” 哈啊?秦苏更愣了。他哪里有笑过?不,不对,刚才…好像是他见着嬴政一脸憋闷的神情就觉得心情舒畅,所以才……笑了那么一点点……秦苏囧了,就这么一下居然还被嬴政看到了。而且,嬴政为什么就要他笑呢?又没什么可笑的事情。 嬴政见扶苏漂亮的小脸愁的几乎就都要皱到了一起,他心情莫名就好了,再加上扶苏的表情实在有趣,嬴政竟忍不住就低低笑了起来。 秦苏看着眼前露出笑意的嬴政,心跳竟是不住的在加快。谁能告诉他,为什么秦始皇竟然能笑的如此勾人夺魄?嬴政长的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秦苏也知道。可…可为什么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这人的笑竟能如此夺目耀眼? 秦苏几近窒息的看着嬴政,小脸上不受控制的泛起了一抹红晕。可意识到这点的秦苏,心里却快哭了。他居然看着嬴政脸红了?!这…这算是什么事?! 秦苏的表情越怪异,嬴政笑的就越畅快。好一会后,嬴政才停下笑声,旋即不等秦苏反应过来,嬴政就一把将小人抱进了自己怀里,背贴胸的紧紧抱着。 秦苏想挣又不敢挣的时候,嬴政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已经在他耳旁响起:“苏儿,父王很高兴。很久没这样笑过了。” 秦苏又僵了僵,也不知心里被拨动哪根弦,居然泛着点点的酸疼。他下意识的转过脸看向嬴政,嬴政的双眸也正好看着他,对视之间,秦苏觉得自己仿佛要被那抹幽深吸进去。 “父…父王……”秦苏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勉强自己迸出了这两个字。 嬴政旋即又低低的笑了几声,才道:“苏儿,莫要怪父王不准你出宫。外界群狼环伺,父王虽然已经稳坐大秦王位,但却还有来自六国的威胁。他们无不虎视眈眈。父王不想苏儿有事。你明白么?” 秦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下讶然。嬴政莫非是以为他在怪嬴政不让出宫的事吧? 嬴政见扶苏实在乖巧,不禁又伸手抚摸着秦苏的小脸,继续道:“不过父王不会让那些人伤害你。苏儿,你要好好看着父王一统六国。届时全天下都是我们大秦的。” “父王……”秦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嬴政此刻的神情里满满的傲气凌然。秦苏当然知道,嬴政说的是真的。这个天下,有一天都将是嬴政的。秦苏看着这样的嬴政,竟然又有点心跳加快的感觉。 嬴政并不知道怀中小人的纠结,却继续道:“过些时日,等父王有闲暇,就带苏儿出宫转转。好不好?” 秦苏本能的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嬴政见状又笑,道:“苏儿真乖!” 秦苏有那么一刻表情很复杂。 嬴政抱了秦苏一会后,就放开他,对着说道:“苏儿,知道今天父王为何来么?” 秦苏摇头,他哪里知道嬴政干嘛跑他这来。 嬴政看了会秦苏,才道:“今日众臣又在朝上提立太子的事。” 秦苏抬头看向嬴政,立太子?秦苏知道这几年嬴政又是保王位战群狼,又是忙于筹备一统天下大业之始,所以一直也没听太多关于传他临幸后宫的事。估计是忙到了极点,根本就无暇顾及。膝下也再没有其他子嗣。 那这太子之位可不就是公子扶苏的了?秦苏有点发愣,没想到哪天他居然也有当太子的一天?不过秦苏也没高兴的起来。因为他知道秦二世是尚未出生的公子胡亥,而不是他公子扶苏。秦苏对这样的认知未免觉得有点丧气。 想想哪个男人不想名留千古,又或者站在权利顶峰呢?秦苏怎么说也是个有着近四十心理年龄的十岁男生啊。 嬴政又看了会秦苏,才继续道:“虽然父王很想立你为太子,可是……” “…可是什么?”秦苏听出嬴政语气中的犹豫,心里觉得很奇怪,嬴政现在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根据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也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这太子位还用得着嬴政多想么?秦苏不禁就追问了一句。 嬴政顿了顿,他第一次见到公子扶苏似乎对某件事有兴趣。莫非这小孩是想当太子?嬴政眯眼看着秦苏,突然又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苏被嬴政看着觉得有些别扭,微微朝后退了一小步,皱眉道:“父王?” 嬴政不动声色,道:“苏儿你确实很优秀。但是时下年纪尚幼,再者,成为太子之后,责任更重大,父王很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此事以后再议吧。若有朝臣来问,你便推说不知即可。” 秦苏应了声“是”,难免觉得嬴政的态度很奇怪,即特地为了太子的事跑来问他,却又得出这么个结论。嬴政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其实嬴政自己也没弄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公子扶苏居然会对太子的位置有兴趣,既是这样,那他又何不多卖几个关子。他还真想看看公子扶苏会为此做些什么。这小孩从来就不是笨人,虽然总是沉默,却绝非池中之物。 嬴政唯独觉得可惜的就是这小孩的身子骨太弱。若他真的…不能恢复,那将来这太子位还的确难办。不论如何,看来是要再做些打算了。喜欢这孩子是一码事,可大秦的天下未来又是另一回事。 且看看这孩子能做到哪一步,今天提了这太子的事,也算是给公子扶苏提了个醒。将来若他真能恢复,那太子之位必然是他的。若不能,那就…… 嬴政的神情变的有些难以测度,留下一句话说:“若想得太子之位,那就给本王好好表现。” 说完这句话后,嬴政便离开了。 秦苏弯腰恭送嬴政,良久后才站直身体,眼神很是复杂。历史会不会改变,他不清楚。可这时候若要他因为已知的历史而放弃,他又觉得不甘心。好不容易重生那么一回,难道就真要这么庸庸碌碌的过一生么?历史就真的不能改变么?该怎么办好呢?秦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就连小心翼翼再度进了书房的仁伯都没察觉。 野心是每个男人都会有的,秦苏也不例外。 自那日嬴政的探视之后,秦苏下意识的变的更努力。仁伯也像是知道什么似的,竭尽全力替秦苏调养身体。秦苏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改变,但是秦苏心里却知道,有些东西不同了。 另外还有一件让众臣即欣慰又高兴的事。那就是秦王嬴政再度开始临幸后宫。原以为被打入冷宫的宫人们,兴奋的整宿整宿睡不着。一个个把自己打扮的山清水秀,就指望着能被嬴政看上。若能留下个龙种,那就是母凭子贵。 随侍在嬴政身边的内侍们,也算大大的发了笔财。不过这些宫人们显然是不知道,嬴政每次只是随意翻个牌子罢了。 一直居于储君宫的秦苏,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事。谁也不会在他面前去八卦他老爹的风流韵事。李斯和王翦更没有这个闲心。秦苏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不得不说起一个注定悲剧的女人。一直顶着公子扶苏亲母的郑妃始终盼望着嬴政能够驾临。再加上当初嬴政似是而非的承诺过她会立她为后。虽然嬴政并没有亲口说这句话,可郑妃却始终这么认定着。所以这几年来,她仗着公子扶苏是嬴政长子,又占了储君殿,得嬴政喜爱这事,在后宫里立过不少威。 嬴政很少会驾临后宫,所以自然也不会管她做了什么。只是自嬴政开始临幸后宫,却从未去过郑妃处,她的日子就开始一天比一天难过。特别在过去她还有最大的靠山吕不韦支撑,可现在吕不韦倒台了,郑妃最大的凭籍也没有了。 至于郑妃挂名的亲子扶苏根本就忘了她这个娘似的,从不见来请安过。郑妃就急了。找了一天竟然跑去了储君殿。 秦苏一开始很惊讶,他是真忘了还有这么个人。直到再度看见郑妃后,他给行了个礼,又让郑妃高坐。岂知,郑妃却狠狠给了秦苏一巴掌。把秦苏打的有点发闷。 郑妃怒斥公子扶苏不知恩图报,从小带他长大,居然就这么忘恩负义。说到激动的时候,郑妃居然还哭天抢地起来。 秦苏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根本不知道郑妃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找他说这些。隔了好久,秦苏才弄明白,原来郑妃是在责怪嬴政临幸后宫那么多次,却一次都没去她那里。秦苏一下觉得这事情也太离奇了。 哪里有做儿子的向老爹提议要去找母亲上床的事?秦苏都快囧死了。想来他一个才十岁多的小孩,哪能向嬴政说这些去?再者,嬴政是秦王,他喜欢和谁睡,谁管的着?谁敢管啊? 况且秦苏也心知嬴政为什么不待见这郑妃。毕竟郑妃是吕不韦安排的人。要不是郑妃还挂着公子扶苏亲妈的身份,恐怕早就给嬴政赐死了。这郑妃也未免太看不清时局。 心知肚明的秦苏对一个大演一哭二闹三上吊曲目的女人,实在很无奈。而且秦苏也是心里有气,这嬴政怎么就昏庸到连自己后宫都摆不平的地步了?他还算什么秦始皇?临幸后宫就临幸去好了,干嘛还闹这么多事出来?还让他一个十岁的小孩面对这种事! 秦苏心里越想越来气,嬴政!你这个色鬼!看这么大的一个后宫,早晚让你铁杵磨成针! 紧接着,秦苏就派人把嬴政给请了过来。嬴政一开始接到这消息还觉得挺意外,公子扶苏可是第一次要请他去啊!嬴政本来还以为扶苏是想表现一下当太子的期望。岂知才进了储君殿,就看到秦苏整个就是黑着个脸等他出现。 秦苏当即就给嬴政施礼,然后冷冷说了一句:“父王,自家后宫的事,请勿要再拿到宫外。儿臣唯恐会对父王名誉不利!”说完秦苏根本就没甩嬴政,转身就走了。 嬴政算是彻底愣了一下,这小孩说什么呢?而且,看看…这是什么态度?哪里有人敢这么对他的?嬴政正想着发怒,想着要怎么收拾这小孩时,一旁储君殿的宫人们就战战兢兢外加七嘴八舌的讲着之前发生并仍在发生的事。 嬴政最终总算听明白了。顿时气极,脸上冷笑连连,就走进了郑妃仍在不住哭喊的房间。嬴政一出现,郑妃就彻底傻眼了。也没什么多话,郑妃彻底的进了冷宫。 这下,后宫开始变的更热闹,后位的争夺战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最强劲的争夺者郑妃的悲剧下场而进入白热化。朝野里也是明争暗斗的厉害。各个把女儿送进宫的大臣们,哪个不眼红王后之位呢? 偏偏皇帝不急太监急,嬴政始终流连于后宫的众花之间,也没见他偏爱过什么人。甚至连第二次上他床的女人都没能找出一个来。这种情形足足持续了三年多。唯一的结果,就是嬴政突然间多了不少的子嗣。公子将闾三兄弟,公子高等等,还有不少的小公主们出世。 后宫一下变的热闹起来。只是嬴政对于这些刚出生的小孩们,显然没有像当年对着公子扶苏那样悉心。甚至到了公子扶苏十三岁及冠时,众朝臣也还是清楚的看明白,在嬴政心里真正疼爱着的还是公子扶苏。否则怎么会只要有好东西,都会往储君殿送呢? 这太子之位,恐怕是落不到其他人手中去了。大部分的朝臣们都是这种想法,当然也不排除不甘心的人。只是他们做出的努力,在嬴政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倒是没人知道嬴政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疼爱公子扶苏。其实那都是些连嬴政自己都没法说清楚的因素。自当日被郑妃这么一闹后,嬴政也明白扶苏是知道他开始临幸后宫。扶苏当时难看的脸色让嬴政没来由的觉得有点理亏,有点尴尬。 不论是因为太子之位的事情,又或者有点什么其他说不明道不清的因素,嬴政就是觉得他好不容易让公子扶苏对自己有了那么一点亲近的意思,却因为郑妃捅的篓子,让公子扶苏更是避开自己了。扶苏那小孩的看着嬴政的眼神,就和看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似的,满眼鄙夷。嬴政能不怒么? 可偏偏嬴政又不好对着公子扶苏发火,更不可能去向一个小孩解释他为什么要临幸后宫。所以这事还真的很难说清。嬴政不得不就这么压抑着一股邪火。秦苏对着嬴政其实也一样,肚子里对每个出生的小孩都有点很不爽的感觉。 嬴政,那就是个没节操的昏君!大秦就是这么被他败了的!秦苏愤愤的在竹简上划拉了一个小人,然后用笔墨戳着。 而明天,就是秦苏十三岁的生辰。 第30章 皇宫侧殿,嬴政高坐在上,他屏退了一众宫人侍从,单独见了老太医仁何。 仁何战战兢兢的跪着,面前是锦帛和笔墨。嬴政问一句,老太医就写一句。 嬴政说:“今天是苏儿十三岁的生辰。大秦十三岁及杆,可以嫁娶。老太医明白本王的意思么?” 仁何急急点头,可抬头看了嬴政一眼后,又连着不断的摇头。 嬴政皱眉,不用仁何写什么,他就明白老太医的意思,道:“六年了。难道一点进展没有?” 仁何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嬴政这回是没弄明白。仁何立刻就在锦帛上疾书了几个字,然后颤巍巍的膝行递上。 嬴政看了两眼后,随手就丢在了燃起的火盆里,语气则显得有些低沉:“还要时间么?” 仁何认真的点头,公子扶苏的身体状况,他最清楚。通过这几年的不懈努力,确实已经好了很多。仁何甚至看到了很大的希望。只是小公子毕竟只有十三岁,虽然在大秦十三岁娶妻生子的大有人在,可按着扶苏的身体状况,若此刻开始行房,恐怕还是有损根本的。 “退下。该做什么你应该清楚。”嬴政挥退了仁何,独自坐在殿堂上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高来报,说是及杆的仪式开始了。嬴政站起身就去向了正殿。公子扶苏的及杆仪式是在正殿进行的。用意不可谓不深。众朝臣们也知道,今天大王怕是要宣布太子的人选了。 随着高声的唱诺“大王驾到!”,朝堂上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嬴政当先而入,走上高高的台阶。他用眼神的余光看了眼身着华服的公子扶苏,那少年这些年倒是长高不少。脸也逐渐长开,虽然像了阿房女有七八分,漂亮至极,却没一点女气,双眸闪亮,傲气天成,很是英姿风发的感觉。 嬴政看着脚步有些微微顿下,过了今天,扶苏也有十三岁了。不知为什么,嬴政心里挺感慨的,雏鸟成熟了。赵高在侧低低轻咳了一声,像是提醒君王。 嬴政看了眼赵高后,也没说什么,就再度继续朝着宝座走去。 朝堂上及杆的仪式不算复杂,只是过了这一场后,公子扶苏就算是成人了。嬴政不出意外的当众宣布了大秦太子的人选,自然就是公子扶苏。除去少数有些人的失望外,大多朝臣都很坦然的接受了。 秦苏虽然早就知道,但是在亲身经历之下,仍是显得有点激动,又有点不安。他跪在嬴政面前听封的时候,人都有些在发颤。 嬴政似乎看出了秦苏的紧张,在赵高宣读完册封太子的诏书后,嬴政就站了起来,拿过那诏书亲自走到了秦苏身边,将他扶起,然后又将那诏书放到了秦苏的手上。 秦苏有点发愣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实在没法想象他自己竟然就身在其中,甚至还成了主角。大秦的太子,秦始皇的儿子……多么不真实!秦苏暗中掐了一下自己,发现是疼的。 “别怕!跟父王过来。”嬴政极低的声音在秦苏耳旁响起。 秦苏回过神,才意识到嬴政正站在自己身边,甚至一手还扶着他。而他自己则是几乎整个人都依靠在了嬴政身上。不知为什么在看到嬴政略带笑意的脸时,秦苏的心跳莫名加快,赶紧站直了身体,因为在朝堂上,秦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极轻的说了声“谢谢”,甚至连“父王”两个字都忘记了。 嬴政就带着秦苏走下台阶,接受群臣的恭贺。然后,就是王宫举行的盛大晚宴。嬴政在接受众臣的敬酒时,也替公子扶苏挡了不少酒。嬴政知道就以公子扶苏那小身板,估计酒喝多了可没好结果。 晚宴自然是宾主尽欢。嬴政有些微醺,但神智还是很清醒。让赵高派了人用自己的王驾送公子扶苏回储君殿。扶苏临走之前,嬴政看着他道:“从今往后,你居于储君殿也算名正言顺。” 秦苏闻言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他知道嬴政的意思,这么久以来他一直住在储君殿里。这事情朝野上下已经争论了不知多久。嬴政这当父亲的始终在替秦苏摆平了很多事。不管秦苏心里有多惧怕嬴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嬴政在他眼里逐渐开始变的有些……无法形容。 秦苏也不知自己对嬴政究竟是敬多还是怕多,又或者其他什么。可秦苏却始终有一种感觉,那就是眼前这男人,似是可以解决所有的疑难。 秦苏坐在摇摇晃晃的王驾里出着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储君殿后,秦苏才发现已经是到处张灯结彩。哑仆仁伯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候着,见秦苏滴酒未沾才算放下心。 不过储君殿里这时也摆下了庆祝的酒宴,秦苏当然不会阻止殿里宫人侍从们的难得庆典,就象征性的喝了口酒,旋即就随他们闹去。正要退席的当儿,殿外却传来了几名大臣的求见。 秦苏一听是李斯王翦,还有蒙氏兄弟之后,立刻请了他们进来。这些人都是他的老师,更是大王身边的近臣,又向来与秦苏关系不错,所以秦苏当然不会怠慢他们。 几位朝廷重臣的出现,秦苏当然不好退席,坐在几人中间再度接受他们的道贺。王翦就笑道:“大王如此爱护太子,真是让人羡慕。今晚这样的大日子,太子竟是滴酒未沾。难得啊!” 秦苏就笑了。过不了一会,秦苏就被几个人起哄说定要喝上一杯。仁伯在旁着急,但这种情形下,秦苏也不好一分面子都不给。就干脆一口喝干,但却说白了不能再喝第二杯。 几位大臣也知秦苏身子骨欠佳,这时候也就是起个哄而已,自然不会让他多喝。不过让秦苏没想到的却是他这身体看来确实不适合喝酒。才不过一小杯的酒,就让秦苏觉得头有些昏,脸上也开始发热了。 秦苏不禁苦笑,在晚宴上他倒是一杯没喝,没想到回储君殿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觉得全身都开始有些发烫的秦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趁着脑子还清醒,朝着几位大臣告了罪。仁伯急急忙忙的就上前扶着秦苏往内殿走去。 内殿里有个巨大的汤池,此刻也是烟雾袅绕,一股药香扑鼻。这是仁伯从一开始怕公子扶苏会多喝酒所以特别准备的醒酒药浴。 秦苏一闻到这股药香就已经醒了醒神,顿时喜欢的很。也不需要其他人服侍,他就屏退了所有的宫人,脱了衣服下了药池,然后舒舒服服的泡在池水里。 储君殿的宫人们正大肆庆祝的时候,倒是没人意识到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原来竟是闻得有几位重臣又跟去了储君殿,而有些担心太子扶苏的大秦当朝君王嬴政。 果然,嬴政没有惊动那些群宫人的情况下,就看见了他信任的几名大臣正喝得高兴。赵高在一旁咳嗽了一下,试图提醒那几个人,不想没一点作用。 嬴政免不了皱眉,但是看到秦苏不在其内,心里倒是放心了不少。这时候,他刚巧看到从内殿出来的哑仆仁何。嬴政也不再看那几个臣子,拦住了哑仆。 仁伯一见竟然是秦君嬴政,顿时就矮了半截。嬴政就问:“苏儿呢?” 仁伯立刻指了指殿内。 嬴政才准备进殿,不想却被仁伯拦了一下。嬴政皱眉看着仁伯,道:“何事?” 仁伯就做了一个喝酒的手势。嬴政顿时眉头更紧,扫了眼远处犹自喝的欢的几名大臣,才道:“苏儿喝了很多酒?” 仁伯摇了摇头,又比出一个示意很少的手势。 嬴政这才放心,旋即道:“本王去看看。你们在外等着。”说完,他便独自走进了内殿。 内殿中空无一人,嬴政想了想就朝着汤池而去。这么多年,嬴政多少还是了解自家儿子的生活习惯,每日必然早晚沐浴。 汤池外站了两名宫女伺候,见嬴政来了慌忙下跪。嬴政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下,宫女们就慌忙走了。嬴政也没犹豫的就走进了汤池。 汤池内烟雾袅绕,药香阵阵。嬴政才踏进就愣住了。一具白皙修长,纤合有度的年轻躯体正伏卧在汤池的边缘。在昏暗中显得尤其白嫩的小腿部分还不时的拍打着水面戏水。 嬴政看着眼前一幕,顿时眼眸变深,竟泛起一股口干舌燥的感觉。少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嬴政的到来,趴在汤池旁自娱自乐玩的开心。 嬴政以为自己大概是喝多了酒,这会酒意上涌。于是也没多想,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汤池中的少年。 秦苏吓了一跳,哪想到有人会在他洗澡的时候进来。转头一看,发现竟然是嬴政。秦苏有点发愣,这时候他一身全裸,要他怎么行礼? 嬴政直接冲着秦苏挥了挥手免了他的礼。接着又走近几步,看着因为裸身而显得有些尴尬,正缩在汤池里的秦苏道:“是仁何给你安排的解酒汤药么?”嬴政的话音竟是出奇的沙哑。 秦苏点头。可下一刻,他惊讶的看到嬴政居然也开始脱衣服?!这…这是要干什么呢? 嬴政年轻而坚实的身体像真理一般出现在秦苏眼前。秦苏有点傻愣愣的看着,他并非没见过赤身裸体的嬴政,但那毕竟是好多年前的事。那时候的嬴政还正青涩,哪里像现在,完全就是一个成熟的且充满着雄性气息有着无限魅力的男人躯体。 秦苏免不了悄悄吞了口口水,他本就是性向别与他人,过去还喜欢过自家小弟。可他小弟那青葱的小身板哪里像嬴政这般给他如此震撼的感觉。 嬴政就这么下了水,靠在池边,淡声道:“仁何倒是对你真不错。” 秦苏“啊”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长这么大,这该是第二次共浴吧?说句实话,那第一次共浴的经验可不算好!到今天为止秦苏想起来就觉得疼。 嬴政闭目养神似的泡了一会水,秦苏离的他远远的。好一会后,嬴政睁开眼,对着秦苏道:“离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秦苏漂亮的脸蛋拉的像苦瓜似的,只是由于昏暗而看不出来。不得已之下,秦苏靠了过去。 嬴政细细看着秦苏,少年这两年来养的是比过去好些,已经不像过去那样瘦。脸色也不知是因为在汤池里泡久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显得粉嫩通透,煞是好看。嬴政的眼神再度朝下移去,却在看到秦苏胸口的那朵鲜红欲滴的山茶花而顿时变的黝黯。 嬴政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指尖在触及那抹嫣红时,秦苏竟忍不住“嗯”了一声。嬴政指尖的温度炙热到像是烙铁一般…… 嬴政闻声僵了一下,语声更显得低沉:“还疼么?” 秦苏哑口无言。而下一刻,嬴政也不知在想什么,竟一把拉过了秦苏抱在怀中。秦苏几乎屏息,裸露的背脊靠在嬴政胸前,就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嬴政的眼神自后越过秦苏的肩头看着水中模糊的倒影,一手环在秦苏的腰际,另一手则着了魔似的抚摸着那朵山茶花。良久之后,嬴政才低低开口,道:“苏儿,可知这花是你母亲最爱的?” 秦苏僵着脖子极轻微的点头,他现在根本不知道嬴政到底想干什么。也可能是他这个拥有超出身体年龄的人多想,嬴政或许也只是想表达一个父亲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喜爱,可是秦苏对时下这个情况,实在是没法不去多想。太诡异了! “苏儿今日十三岁……已经成人了。明白什么是成人么?”嬴政湿热的语气吐在秦苏耳旁,带起秦苏背上一阵阵的战栗。 嬴政不管秦苏有没有答话,径自说着:“成人就是可以娶妻生子……当年本王和你的母亲也是……”嬴政顿了顿,有了片刻的沉默,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父…父王…”在秦苏的记忆中,嬴政鲜少有说到他的母亲,不知为什么秦苏似乎并不太愿意看到嬴政去想关于已经去世的阿房女的事。当年那个抱着他,低声喃呢着“阿房”两个字的少年,让秦苏没来由的心疼着。 只是紧接着发生的事,让秦苏彻底没了追忆过去的心情,他因为嬴政的一句话而凌乱了。 “苏儿,让父王教你怎么成为大人吧。”嬴政是这么说的。 第31章 “你……你…你……”秦苏几乎可以想象现在他的脸能有多红。他怎么都想不到嬴政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嬴政…嬴政这脑子里到底在想点什么? 环抱着秦苏的嬴政显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大手竟开始就在秦苏身上轻轻抚摸起来。 秦苏毕竟不是真正的公子扶苏,对这“成为大人”的事当然清楚。可他更清楚的是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嬴政做这样的事?他前世虽然是个同志,可不代表这一世就要和自己的爹发生这种关系吧? 顿时,秦苏猛力的挣扎起来。 不过秦苏的挣扎被嬴政看在眼里却变的像是小孩因为未知的事情而显得惊慌的正常反应。于是,嬴政一边摸索着秦苏,一边在他耳旁低语道:“苏儿别怕。一切交给父王。” 要不是还有所顾忌,秦苏都忍不住要骂出声了!怕,怕你妹啊!嬴政好歹也是公子扶苏的爹,难道历史上记录有错,嬴政不仅是个暴君,还是个变态么? 眼见着嬴政的手已经顺着秦苏的腰线往下,就要碰到那私密之处。秦苏又被嬴政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情急之下,秦苏侧过头狠狠的一口咬在了嬴政的肩上。 嬴政顿时一阵抽痛,闷哼一声,哑声道:“苏儿?”声音里多少带了些怒火。 就趁着这么一个空隙,秦苏挣开了嬴政,扑到了汤池的另一边,大口喘着气怒瞪嬴政。 嬴政则是皱起了眉,看着秦苏,低喝道:“苏儿,过来!听话。”他仍是以为秦苏在害怕。 秦苏这回却死活不会过去了,摇着头就说:“不…不要!父王……”秦苏会在这时候叫嬴政父王为的是提醒嬴政他究竟在干什么。 嬴政和秦苏就这么突然安静下来。嬴政眯着眼看着全身红的像个虾子的秦苏,见他虽然仍在水里可人不仅缩着,手还牢牢捂住下半身。嬴政似乎愣了那么一下,接着就突然恍悟。 旋即,嬴政就低低的笑了起来。 秦苏仍是囧着脸看嬴政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这人发什么疯呢?这种时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他还要兽性大发?秦苏想不到自己居然在这个时代还遇到贞操危机…… 嬴政犹自笑了一会,然后他放松身体背靠在汤池边上,侧着俊脸看秦苏,缓缓道:“原来是父王小看苏儿了。苏儿该知道要怎么做,是么?” 秦苏僵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天,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居然能让他遇上这种事?! 嬴政不管秦苏在想什么,淡淡道:“苏儿若是知道,那就再好不过。你是想让父王给你找个女人,还是自己动手?” 秦苏听的发懵,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嬴政居然连女人都说出来,他到底要干嘛?“父王……你……你在说什么?” 嬴政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声音愈发低沉,他道:“不明白么?苏儿,这几年你在学医,自己身体的状况应该清楚。而现在你身为太子,也已经及杆……父王不想看到将来有任何麻烦。” 秦苏颤了一下,他顿时明白了嬴政在想什么。这…这个嬴政难道是在担心他“不行”?!秦苏直接囧了。他可是个男人!怎么可能让人看成…那样?秦苏都有些气的气血攻心了!他自己的身体,他当然清楚。 仁伯其实很早就告诉他因由了。那根针上的毒有什么后果,秦苏太清楚。所以这几年他才会坚持不懈的吃那种苦到极点的药,才会这么努力的学习医术。再怎么说,他都是个男人!就算现在年纪小,可也得为将来着想吧! 嬴政担心的无非就是他若成了太子却在那方面不行的话,恐怕将来会有问题。可秦苏心里想着这种事也没必要这么早来确定吧?而且居然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另外,让秦苏难免觉得心里不舒服的是,嬴政也不想想公子扶苏才几岁,要不是他穿越了,换成真的公子扶苏,这种年纪岂非要留下心理阴影?难道嬴政就只关心他的王朝么?那公子扶苏对嬴政而言又算是什么? 秦苏的想法未免有些偏颇,毕竟嬴政不论是公子扶苏的身体状况如何了,他还是立了扶苏为太子。只是这种事情,秦苏在这样的情况下却完全想不到罢了。 秦苏这时候气的不行,红着脸对着嬴政道:“父王,儿臣的事不用你操心!” 嬴政闻言眯着眼看着秦苏,有点好笑的道:“不用父王担心?苏儿,莫非你还不明白父王绝对不会用大秦的将来开玩笑。”在嬴政眼里公子扶苏仍是个孩子,他此刻的反应完全就是害羞又或者是逞强。 其实嬴政一开始也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原准备等公子扶苏再长一两岁的时候,用一两个女人悄悄试一下。毕竟太子若那方面不行,那么事情就麻烦了。不过嬴政也宁可相信老太医的话,再等些时日会更好。 只是,刚才在汤池里看着公子扶苏的模样,嬴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那么做。至于现在,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嬴政自然不会再退。可嬴政的坚持却变成了秦苏的尴尬。 秦苏把嬴政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看来他的父亲这回是铁了心要看他究竟是行不行了。这种情况,秦苏就算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遇到过。可要他怎么做? 嬴政这时候也干脆把话挑明了说:“苏儿,父王找个女人给你?” 秦苏僵在那里,面对大秦的将来,嬴政不可能让步,也不会让步……而他作为新任太子,在那方面也绝对不能出问题……秦苏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剧,怎么就会让他摊上这种事?他能不能不当这个太子了? 然而,事实的答案很显然。秦苏根本无法改变现状。那么他只能选择嬴政替他选择的…… 嬴政见秦苏始终保持着沉默,就一下从汤池中站了起来,冲着外间说道:“来人!找个……”“女人”两个字还没出口,嬴政的话就被秦苏大声的打断了。 女人?!开玩笑,他可是同性恋,看到女人能站的起来么?秦苏突然间觉得这事情有些讽刺。嬴政为了证明公子扶苏是有传宗接代能力的,所以才有这种安排,可他秦苏偏偏是个同性恋。就算他有能力,可对着女人也没兴趣啊! 秦苏在心里有点恶劣的想,就算现在安了嬴政的心,将来看他怎么办。反正他秦苏是不会喜欢女人的。这算不算是对嬴政今天此举的报复? 嬴政当然不会知道秦苏心里的各种歪歪扭扭,见自己的话被打断,就挑了挑眉道:“苏儿?” 秦苏心里把嬴政从头到尾痛骂了一遍,最终却豁出去似的咬着牙道:“别…别叫女人!” “哦?”嬴政看着秦苏咬牙切齿,小脸通红的神色,不知怎么的喉间一阵的发干。 哦?!还哦什么啊!小爷自己玩!不可以啊!秦苏心里在沸腾,要是眼神能杀人,嬴政估计已经死了几百回,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自——己——来!” 嬴政闻言压抑不住心头一阵狂跳,看着公子扶苏竟有了那么一瞬的窒息,而后,他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不由得深吸一口气,语声干涩,努力让自己保持常态的道:“这样也好!”说完这句后,嬴政后退了几步再度靠在了汤池边。 秦苏事到临头反倒放开了。不就是自己来么?在过去他没有对外公开过自己的性向,就算喜欢自家小弟,但是也没有真正表白过,说起来,他跳崖的时候竟然还是个处……虽然自己动手的经验倒是不算少…… 秦苏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伸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双炙热的眼神正紧紧盯着他。秦苏的动作不禁僵了一下,自己动手是可以,但是不代表还带旁人参观的啊! 秦苏愤愤的抬起眼,对着嬴政道:“你…你看着我干嘛?”语气很不好,也没用“父王”这样的敬语。当然,秦苏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谁被逼着做这种事,心情肯定不会好。 嬴政也是愣一下,不过这时候他也懒得和秦苏计较,想想公子扶苏说的话,也对!他在旁看着算什么事?小孩第一次遇这种事肯定紧张。于是嬴政竟也就转过头,说道:“好吧。父王不看!” 秦苏见嬴政转过了脸,心里才微松,抱着越快结束越好的念头,一手伸向了自己的敏感处…… 怪异的安静充斥着,空气里只有秦苏因为身体的动做而带起微微的水波声。或许当着人面做出这种事真的很让人紧张,秦苏觉得自己一点进入状况的感觉也没有。而且他还不时的偷瞄着嬴政,唯恐就是他看过来。 秦苏有点欲哭无泪,所幸他不是那真扶苏,要是,估计这辈子他都不举了。可按照现在这情况继续下去,他恐怕也是没法…… 这时候同样难受的还有嬴政。小孩一点点的声音都没有,嬴政甚至不知道在发生什么,他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小孩刚才那抹妖艳的白,雪白雪白,就似是等着让人咬上一口……那纤弱柔软的身线……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甚至是扶苏的母亲阿房…… 还有,就是刚才将小人抱在怀里……手指上至今都残留着那股让人窒息的柔嫩滑腻感觉…… 真想就这么做下去……真想看看扶苏陷入混乱的情状……等…等一下,该死!他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那是扶苏,那是他儿子……而且他这么做不是因为要确定扶苏究竟行不行…么? 嬴政深深吸了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可是那抹怪异的情绪始终萦绕不去,温热的汤池甚至让他生出以一种炙热的感觉,而且越来越热…… “嗯……该…该死……!” 突然之间,一声极低的宛若呻吟一般的声音自嬴政背后传来,偏偏在这安静至极的空间里,这声音就像是要洞彻人心一样。嬴政心里一阵狂跳,他本能的转过头……眼前的情况,让他几近窒息,下半身更是不受控制的……硬挺起来! 秦苏靠在汤池边,下颚高高的扬起,纤细的颈项一路向下是精致的锁骨,雪白的前胸上两处嫩红,再配上那朵无比妖艳的血红色山茶花……就仿佛一道让人无法呼吸的妙景。而半露在水面外的纤细腰身,还有那陷入水中若隐若现的身姿,包括那双手所在的位置,都在嚣叫着一种无尽想象……他就像一朵在水面绽放的曼陀罗花,散发着致命的妖异诱惑…… 就在嬴政目瞪口呆的看着秦苏的时候,秦苏也回过神似的看向了嬴政。两人的视线相触,秦苏几乎是红了眼睛,他咬着牙,透亮的双目中充满着怒火,就是眼前这个人将他逼到了这种地步!让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往哪里放?! 秦苏低哑着声音说道:“该死!都是你……混蛋!” 嬴政不明所以,可看着秦苏的模样也能感觉到他的怒火,至于秦苏的谩骂,嬴政根本兴不起责怪的意思,他此刻满眼都是秦苏诱人的样子……“苏儿……”嬴政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秦苏的眼眶因为他之前的动作而显得湿润,几乎就是闷哼着,秦苏说:“弄不出来!混蛋!哪有你这样逼人的!混蛋!”秦苏越想越气,脸也越气越红,简直丢脸丢到奶奶家了。 嬴政先是一愣,而旋即似乎明白什么了似的,人不受控制的扑向了秦苏,秦苏挣扎着,嬴政不理,只是死死的将小孩按在了怀里。嬴政觉得他的声音都有点不像是他自己发出的,那种充斥着无比压抑,充斥着让人害怕的深深欲望……“我帮你……”嬴政甚至说出了“我”…… 而后,不论秦苏如何挣扎如何反对如何谩骂,嬴政再没放开他。就仿佛无比饥渴,嬴政一手紧紧扣在秦苏腰间,一手就好像带着火燎般的炙热摸索在秦苏的全身,他有力的双腿嵌入了秦苏的腿间,用膝盖极轻柔的摩擦着秦苏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私处。 秦苏惊恐的面对着这样的嬴政,他发现嬴政的眼里有着他完全看不懂的欲望,这并不是嬴政之前所说的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是…而是嬴政真的…真的对他产生了欲望?这…这怎么可能! “放…放开……”秦苏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下一刻,就好像嫌秦苏太吵一般,嬴政用自己的嘴唇堵住了秦苏的。秦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一般看着嬴政。而嬴政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始在秦苏的嘴里攻城掠地。唇齿纠缠之间,秦苏甚至忘记了他是不是应该要咬…… 直到秦苏觉得再吻下去就要窒息一般,他闷哼出声,然而那声音却比呻吟更让人着迷。秦苏完全无法相信的意识到他竟因为嬴政的动作而有了反应……在嬴政没有犹豫的抚触下,他小小的JJ居然……挺起来了…… 秦苏欲哭无泪的想,他这世果然还是同性恋…… 第32章 “嗯……嗯……别……”年轻的身体根本无法抵抗这初次的强烈欲望,被嬴政按在身下的秦苏此刻已经完全沦陷,纤细白皙的颈项高高的扬起,呼吸炙热而急促,口中发出全无意味的咛哦声。 嬴政着迷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手恰到好处的掌控着少年的要害,另一手则全无停顿的在少年身上燃起火焰。而他自己只觉得从下腹处升起一股邪火,一直燃烧到他的双眼中,男性的象征此刻同样坚硬如铁,嬴政真的觉得这一刻他已经疯了。从来没有哪个人能让他有现在这样的极致感觉。 手中的速度越来越快,秦苏情不自禁的挺动着腰,企图在嬴政的手中感受到更多。嬴政也丝毫不吝啬的给予着。终于……那一刻到来! 一声无法形容的魅吟自秦苏的口中泄出,他的声音一直因为从小没有出声而有损,向来说话就很小声,而这一声几乎到达极致的尖声咛叫刺激的嬴政竟再度欺身吻上。高潮涌来,秦苏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口中,偶尔溢出的更像是支离破碎的意志。 一阵阵的白光在秦苏的眼前晃动着,全身无力的瘫软,双手出于本能,像是抱着浮木一般,攀着嬴政,而精华的液体黏染在嬴政手中带出一缕缕的线珠。 嬴政有些发怔的看着手中的液体,少年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要不是他撑着,早就掉到了水里。发生…发生了什么?嬴政有些窒息,下身传来的火热,怀中昏迷的赤裸少年,似乎都在提醒着他。 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嬴政用池水洗去了手中的浊白,然后一把抱起了少年,走出汤池。宫人们见嬴政抱着太子走出来吓了一跳,立刻拿衣服的拿衣服,拿干巾的拿干巾,更有人想从嬴政手里接过公子扶苏,没想连手都没碰上就被嬴政一脚踢开:“滚!” 嬴政就披着外衣抱着少年走进了寝殿。嬴政亲自动手将少年擦拭干后,放倒在了榻上。宫人们都被嬴政喝退。他看着少年因为情欲过后而显得尤为红润的睡脸,心中顿时忆起那一刻少年甜到极致的双唇的滋味。 嬴政下意识的用手指摩挲着少年的润泽的嘴唇……如此柔软……好想再尝一下。嬴政再度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他究竟在想什么?这是…这是他儿子!嬴政顿时就如同被蛇咬似的,瞬间收回自己的手,指尖滚烫。 苏…苏儿…扶苏…公子扶苏……可以…可以行房!所以,太子之位没有问题!是的!没有问题,他会这么做完全都是为了证明公子扶苏是不是真的有继承太子之位的能力……是的!是这样的! 嬴政深深的吸着气,站起来走到离秦苏很远的地方,才敢再看那少年一眼……然后嬴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子扶苏的寝宫,远远听到传来嬴政的声音“回宫!”然后储君殿外又是一阵忙乱。 坐在回宫王驾上的嬴政始终沉默着,伺候在旁的赵高免不了有点心惊胆战。刚才还好好的,这时候怎么又…… “赵高!” 被突然叫到名字的赵高立刻应“是”,“大王请吩咐。” 嬴政停顿了好一会后,才道:“去丽夫人处。” “是!”赵高吩咐了王驾转向,又偷瞄了眼嬴政,心里想着,丽夫人看来要封妃了吧?她是后宫这些人里唯独长的与阿房夫人有些相像的女人……这是第二次临幸了啊。看来要查查丽夫人是谁送进宫的了。 秦苏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隔天的正午时分。所有宫人们都以为太子是因为昨晚太高兴所以喝多酒才睡到这一刻。可只有秦苏自己才知道,这都是因为某个禽兽干出的好事的结果。 毕竟是第一次,秦苏的身体又年幼,况且底子不好,这么一来,他全身都觉得酸疼的要命。秦苏撇着嘴角有点鄙视自己的这具身体。都还没真个做到底,他居然就已经这样了。要是万一……嬴政那混蛋没控制住,他岂非要被做到死? 秦苏很清晰的记得当时戳在自己腿间的那火热坚挺。难道秦始皇在这一方面也异于常人吗?秦苏能感觉到嬴政那处的巨大,宏大,伟大……混蛋,他怎么就没继承到这个?秦苏在榻上耸动了一下,正巧看到自己腿间的小秦苏,心里难免有点不甘。 或许是因为秦苏根本就没把嬴政当成父亲看待,所以他倒是没有像嬴政那样纠结的心情。就是觉得有点不爽,这凭什么嬴政就对他作出这样的事呢?就因为那狗屁的什么太子这种荒唐理由么?而他居然还就真那啥了。这可是他这辈子和上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啊!竟然一点好的回忆都没有。说起来,竟然还是跟…这身体的父亲…… 嬴政这个变态!想法变态,做事更变态!秦苏在心里诅咒。不过总的来说,庆幸的是,嬴政到底没做到最后,否则他秦苏的小命恐怕就真不保了。秦苏又想想,估计嬴政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想来他一定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吧?秦苏非常邪恶的笑了笑。这时代资讯不发达,嬴政这种长在深宫的青少年在这种事上肯定还是个雏! 秦苏倒是没多想他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经验可言。 秦苏松了口气的时候,仁伯走了进来。仁伯看到秦苏的时候显然表情露出了惊讶,秦苏倒是表现的挺自然,拥着被子坐起来,懒洋洋的说道:“仁伯,今天免了念书吧。” 仁伯反倒显得有些忧虑的走到秦苏身边,探手就替秦苏把脉,然后神情越发严肃。秦苏看的不禁有点心里发慌,小声问:“仁伯…没…没事吧?” 好一会后,仁伯叹了口气,才放开秦苏的手,然后走到一旁在锦帛上写下几个字:禁欲两年!然则无后! 秦苏看了两眼,算是放心了。他又不是什么急色的人,而且他的性向也注定他不可能在这个时代有纵欲的可能性。所以只要别是不举,其他都好说。 秦苏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这时候,几名宫人纷纷走进殿内,替秦苏收拾。秦苏任着一群人伺候,想了想突然问了句:“昨晚我父王就走了么?” 一名看着是宫人头目的女人就应道:“是!太子殿下!大王送您回寝殿后就走了。听说是往丽夫人住处去了。今天丽夫人还封了丽妃。” “哦!”秦苏随口应了一声,却不知为什么心情一下变的有些发闷。穿好衣服后,他就挥退了所有人,坐在地席上发呆。 去了丽夫人处,还封了丽妃……嬴政你是色魔么?已经那么多小孩了,还不够?就不怕精尽人亡?可是谁让他是大秦的王,将来更是天下的王,整个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是随便他挑?色鬼!这个色鬼! 秦苏越想越郁闷,一种连他自己都从未经历过的烦躁充斥着。偏偏这时候,殿外传来“大王到!”这样的声音。 秦苏整个僵了一下,本能的想要站起来行礼,可顿了一瞬后彻底丢在了脑后,他干脆就往地席上一躺,理都不想理那个嬴政!管他是谁?!有本事就杀他好了! 嬴政一进殿就看到公子扶苏半躺在地席上,丝毫没有站起来的样子,不禁眉头就有些微皱。嬴政身边跟的赵高见状不禁轻咳一声,想要提醒公子扶苏。 哪知扶苏根本不理他。赵高才想说话,嬴政就出声让闲杂人等出去。然后嬴政走到了扶苏身边,看着扶苏道:“苏儿怎么了?身子…还好么?” 秦苏瞥了眼嬴政转过脸不理他。嬴政被秦苏的反应弄的有些啼笑皆非,但是一想到昨晚做的事,嬴政就有些踌躇。难得他一个堂堂的大秦国君居然还会如此小心翼翼的陪着不是。嬴政又凑了近点道:“苏儿?怎么不理父王?” 秦苏就哼了一声,道:“父王来这里有何贵干?”秦苏这句话算是脱口而出。语气里有种他自己也没想到的娇意,不禁有点发怔。他这是怎么了?这话说的好像他在介意什么似得。可他又在介意什么? 嬴政被秦苏的反问气的有些发笑,可是偏偏秦苏半躺着的那模样,让嬴政觉得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在撒娇。这种举动在过去,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嬴政不禁心里就觉得有点痒痒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嬴政下意识的伸手一把就捞起了躺在地席上的秦苏。秦苏本能的挣扎了一下,却被嬴政死死按在怀里。嬴政语气中略带了些责怪的意思:“地席上湿气重,要是想躺就躺在榻上。” 秦苏知道自己挣不过嬴政,就干脆缩在嬴政怀里,低低道:“要你管。” 嬴政气的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就把小孩丢到了榻上。秦苏哎呦一声,然后捂着腰怒视嬴政。 嬴政淡淡扫了小孩一眼,道:“怎么?” 秦苏怒气冲冲,尽量提高了声音,可还是很轻:“什么怎么啊!我腰酸背疼!” 嬴政一听心里不免有点急,皱眉道:“怎么会?怎么腰酸背疼了?有叫太医看过么?”说着嬴政就转头准备叫太医。 秦苏吓一跳,赶紧阻止道:“别啊!父…父王!别叫太医!我没事!” “可你不是说……”嬴政眉头皱的越深。 秦苏这时候倒是有点脸红了,吱吱呜呜的说:“还不是…还不是…啊!你这个混蛋害的!”前半句纠结,后半句就直接开骂了。秦苏觉得自己委屈的不行,这两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嬴政这下是彻底愣住了。他的脸上顿时闪现了那么片刻的尴尬。他当然知道扶苏在指什么……嬴政干咳了一下,让自己尽量显得冷静又平静…他说道:“苏儿,你应该知道昨天父王为什么这么做。你长大了,更是太子身份,要更懂事!” 秦苏抬头瞥了眼嬴政,装模作样的说了句:“是!儿臣知道!父王这么做都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嬴政愣一下,觉得怎么才隔了那么一晚,扶苏整个人似乎都变了,这些话哪里像是以前那又安静又听话的小孩会说的?难道真是因为昨晚的事,苏儿变大人了? 其实嬴政的察觉并没有错,秦苏自继承了太子之位,又经历了昨晚那么一场,情绪波动不可谓不大。再加上早前又听说嬴政封了妃,心里憋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所以这么一来,秦苏自顾自的说话都带着股讽刺意味。这倒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 “苏儿,好好说话!”嬴政沉着脸。 秦苏见状又哼一声,扭过头,这人就会凶小孩。 嬴政这会儿因为对着扶苏多少有点愧疚的意思,所以一早下了朝,就紧赶慢赶的跑来看儿子,这一路上,嬴政还纠结了一会。他没法想经过昨晚的事,公子扶苏会怎么看他。虽然嬴政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心里多少有些发虚。 特别是昨晚,嬴政后来跑去找了丽妃,发泄是发泄出来了,可嬴政竟发现自己看着那和扶苏多少有那么点像的女人,脑子里想的却是少年在自己身下呻吟的画面。嬴政差点都以为自己魔障了。 不过担心公子扶苏的心情总算是战胜了那点纠结,嬴政本着老子看儿子天经地义的公理,就跑来探视。而进殿前,仁伯还递了张条子给他。看过之后,嬴政就烧了。小孩这两年是怎么都经不起再次的…… 嬴政免不了有些担心。在看到公子扶苏这模样的时候,嬴政悬着的心总算是放松了点。当然也不会再责怪扶苏对着自己的态度。 “苏儿……”嬴政有点无奈,不得不放柔了语气。 其实这种情形若是换成以前,估计谁都不会相信嬴政居然有那一天会这么好声好气的对着一个人说话。就连当事人秦苏都不会去相信。可事情就真发生了。那些隐藏在暗处,不为人知的心境,正在潜移默化些什么。只是这时候,没有人注意到而已。 见扶苏不理他,嬴政上前轻轻的扶上扶苏的肩,却清晰的察觉到扶苏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嬴政滞了滞,却低低笑了起来,他扳过扶苏,看着仍是鼓着脸怒气冲冲的小孩,偏偏那柔嫩的脸上还泛着些红润,就笑道:“苏儿,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顿时,秦苏挣扎了起来,才想说什么,就被嬴政伸手按住了唇。嬴政看着秦苏俊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道:“苏儿,父王说过,这是为了天下大事。所以没什么好羞的。每个人都会有这么一次。” 秦苏瞪大眼睛,心里在吼:每个人都会有,可每个人不会都是和自己老爹啊! 嬴政不在意秦苏在想什么,犹自道:“其实今日父王来此,一是来看看你身体状况,二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嬴政顿了顿,也不等秦苏问,就道:“我大秦终于要开始攻赵,这是一统六国的契机起始。明日父王会点将,若有一天父王亲征,朝野内,你就是君王,责任重大。苏儿明白么?” 第33章 “哎?!”秦苏听了嬴政的话顿时坐起了身,嬴政终于要开始一统六国了么?对于能够见证历史,秦苏免不了有些兴奋。 嬴政看秦苏似乎很感兴趣,就道:“是。攻赵的事已经定下。只是还需要安排。怎么?苏儿有兴趣么?” 秦苏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忙点头,道:“父王,儿臣能跟着你么?” 嬴政当然不会扫了小公子的兴致,而且他见扶苏居然这么主动想要参与政务自然相当满意,不愧是他的儿子。于是就应了扶苏明日一早带他上早朝。 不过秦苏这孩子也属于比较懒的。一听早朝要那么一大清早就起床,顿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穿越至今,一直都延续着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当然因为要学习,也不会太晚起床。可是突然要起大早他就又不太乐意了。不过还好这一统天下的大事也像给秦苏打了支兴奋剂,早起就早起吧!他还没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早朝呢。 嬴政又嘱咐了扶苏几句上朝需要注意的事后,就离开了。秦苏看着嬴政满面轻松的笑意,然后龙行虎步一样的身姿,心里就又有点别扭,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这人了呢?也不想想昨天都干了点什么? 不过事已如此,他一个小小的太子又能如何?对手可是秦始皇,显然不在一个级别上。秦苏无奈之下,只好按照嬴政吩咐的开始为早朝做准备。 隔天,嬴政亲自来接了扶苏上朝。嬴政高高的坐在王位上,阶梯下就摆了个小桌,那是专给扶苏准备的。这种摆设在秦庭上还是第一次。一般的就太子而言,都是和臣子们站在一起。毕竟太子未登基之前,都算是大王的臣子。 不过嬴政是怕小孩站久了身体受不住,所以才特别这么安排了。嬴政下的令又有谁敢违抗的?因此不知情的扶苏也就这么四平八稳的坐着了。不过朝堂上的气氛让秦苏整个人都有点发憷。秦苏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秦始皇的威仪。 嬴政接受文武百官的叩拜之后,就高居王座,他不出声,整个大厅除了呼吸,其他一点声响没有。闹的秦苏也是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里有点后悔跟着嬴政上早朝。天知道这早朝要上到什么时候去,这么一直傻坐着,岂非受罪? 不过朝议开始之后,秦苏倒是慢慢听出趣味来了。而且嬴政翻手云覆手雨的绝对掌控威势,让秦苏目瞪口呆。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么?对于秦苏这个活在红旗下,又讲究人权的穿越人士而言,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今日朝议的内容就是攻赵的事。显然,对于这件事朝野上下两种声音明显。有主战派,但也有反战派。主战派自然是杀气重重,信心满满。这也是当然的。毕竟大秦的将士,从来都是威震六国。至于反战派,却是担心嬴政继位不久,权位也才稳固,应该大事生产休养生息才对。 秦苏听着这两派的唇枪舌剑,辩论的不亦乐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秦苏听着都觉得头疼。他不禁就转头看了眼高坐在上,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话:“议攻赵一事。”的嬴政。只见他俊脸上完全淡然的表情,双眼中有着让人摸不清的深意,就这么看着群臣。 不知为什么,秦苏看着嬴政的神情,逐渐逐渐竟忽略了周围的声音。他就这么看着嬴政,那股浑然天成的威势,那种不屑于生死云泥的气度,竟是如此的吸引着秦苏的目光,心神之间都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很难想象,就是这个人那天对着他做了那种事,也很难把当时嬴政几乎灼烧一切似的反应和眼前如此冷静淡定的人联系起来。 也不知看了多久,嬴政的眼神微转,竟在那一刻,两人的眼神相触。嬴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冲着秦苏微微一笑。秦苏瞬间窒息,那抹笑容深深的震颤了某个小孩的心神,秦苏呆呆的看着嬴政,就好像要把那人的一切都镌刻进心底收藏起来一般。他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猛跳。老天,嬴政居然会如此的吸引人! 嬴政并不知道自己给公子扶苏带去了什么样的感觉。他只是觉得小孩看着他的眼神很明亮,甚至让人觉得耀眼。嬴政就觉得这样的扶苏真是惹人极了。 这时候,殿下站着的大臣们,已经吵到了白热化,纷纷嚷嚷着要大王定夺。这情状显然也让公子扶苏回过了神,嬴政就看见公子扶苏小脸上通红的转过了头去,不再看他。嬴政险些就笑了出来。这未免也太可爱了。嬴政突然间有点觉得可惜,若非现在是朝堂之上,否则倒是可以逗逗扶苏。也不知怎么的,嬴政又忽然想起那日的情形,顿时心里又一热。满朝的臣子们在说什么,他都没注意。 站在一旁的赵高罕见的发现自家大王居然走神了?!这么重要的朝议,他竟走神?!这可是从来未有过的。赵高见满地跪着的大臣们都眼巴巴的看着嬴政,不禁低声提醒道:“大王,臣等请大王示下。” 嬴政这时回神,扫了眼大殿之后,才道:“众卿说的都很有理。不过本王也已经有了定计。你们不妨听听。”嬴政淡淡的说着。 众臣不敢说话,也不知嬴政作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倒是坐在小桌后的秦苏,心知肚明。嬴政是铁了心要攻赵,昨天都说今天是要点将了。大臣们再反对恐怕也没用。 不过秦苏倒是有些奇怪,这些大臣中参与讨论的显然都不包括李斯等人。秦苏突然明白,恐怕嬴政早就定好计划了。但是毕竟出兵远征,是件大事,势必要在朝上廷议。否则必然会遭人非言。况且也可以听听其他臣子的意见,以完善攻赵的计划。秦苏在心里佩服嬴政,果然是漏算无遗。 这时,嬴政又道:“尉缭,你来说本王为何一定要攻赵。” 一名始终和李斯等人一样保持沉默的大臣越众而出,行礼应是,然后就听他洋洋洒洒说出了攻赵的利弊。 众臣听着纷纷点头,可见尉缭说的十分公允。等他说完,嬴政才道:“要攻下赵国绝非易事。就算倾我大秦全力都未必能成功。”嬴政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整个大殿都听的一清二楚,当然,也没有任何人敢出声。 嬴政这时挥了挥手,赵高早有准备似的命人将一副绢绘的大型地图展开在群臣面前。然后嬴政站了起来,几步走下台阶,身形显得不紧不慢,却极具气势。一旁的秦苏几乎是屏息的看着他的身影自面前而过。 嬴政挥手一指标注赵国的地形图道:“我若要攻赵,谁能告诉本王,第一个有反应的会是谁?” 群臣对望一眼,默不作声。他们知道,嬴政的问话并非是想让他们回答。果然,嬴政转身,眯起眼看着地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继续道:“是齐!” 大殿一片静默。嬴政又看回群臣,道:“赵国长平一战,元气大伤。但是不要忘记,他们仍有廉颇李牧这样的绝世名将!”说着嬴政又扫了眼静立一旁的几位武将。 王翦,蒙氏兄弟眼中都闪过一丝狂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嬴政激赏的看了他们一眼后,继续道:“我若攻赵,赵定会遣人游说齐王共同抵抗我大秦军士。到时候,有着廉颇李牧坐镇,又有两国军士合力抵抗,胜负仍是难定。” 嬴政的话句句说在了点子上,在场的大臣们呼吸都不免有些急促。按照嬴政如此的说法,攻赵岂非只是一句空话?就听一个实在忍不住的臣子低声说:“大王,那是否还要攻赵?” 嬴政闻言淡声的笑了。群臣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君王,不知他因何发笑。 而嬴政的笑声却更为爽朗,无畏的气势逼人。好一会后,嬴政才停下笑,说:“又为何不攻?” 嬴政收起笑容,神情冷峻,道:“大秦军士素来能征善战,怕过谁去?但是,大秦军士的勇猛,本王却不想浪费在无谓的牺牲上!你们要战的,口口声声直取邯郸,你战一次试试?以为赵国是任人鱼肉的么?要和的,也是!大秦多少位先王以一统天下为大业!都忘记了?” 群臣被嬴政训的纷纷下跪,全数低着头不敢惹嬴政的锋芒。 嬴政停顿了一会,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说道:“都起来。跪着是攻不下赵国的。” 群臣尴尬的纷纷站起,附耳听训。 嬴政才道:“赵国本王是一定要吃,但是本王也不介意一点点吃。众爱卿都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接着的话,本王不希望知道有任何人泄露。” 群臣意识到嬴政是要分工点将了,急忙应是。 “尉缭,你和姚贾负责在三个月内挑动燕赵之战!同时,不择手段破坏齐赵联盟。”嬴政背对群臣,眼神鹰喙一般的盯着地图继续说道:“王翦,一旦燕赵开战,赵王信任庞暖必会遣他先行,李牧遭人嫉,犹守北方。本王命你立刻率军以救燕为名攻赵,收复漳水河间地区。”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当即应是领命。而后,嬴政嘴角勾起,淡淡说了一句:“赵国空有廉颇李牧却不知善用,赵君昏庸已久,也是该知天命的时候了。赵国就有我大秦一步步收回就是。” 说完这句,嬴政当即宣布退朝。众众臣们仍为嬴政这一番安排震慑心神,站在原地久久都未能散去。 反倒是嬴政,吩咐了赵高几句后,就走到公子扶苏身边,一把将仍在出神的小孩抱起,往内殿而去。 秦苏仍是浑浑噩噩的,嬴政那一番言行深深的让秦苏震颤,他看着嬴政的侧脸,那股刚毅无畏竟让秦苏原本还想挣扎着自己走的想法彻底打消,他忍不住就乖乖的伏在了嬴政的怀里。 嬴政见小孩如此乖巧,心里喜欢,抱着扶苏就来到他寝宫外的一处议事厅。早朝虽然结束,但是嬴政仍需要看很多奏折,况且攻赵的事才定,必然有很多细枝末节。所以嬴政还让赵高将几位重臣请了来议事。 不过,趁着那些人未到,嬴政倒是好想听听他的苏儿对早朝是何看法。 嬴政坐在议事殿的长塌上,就朝抱在怀里的小孩问:“苏儿,第一次上朝,觉得怎样?”似乎是觉得侧抱小孩看不清他的脸,嬴政就干脆分开秦苏的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这样就能更好的看小孩的表情。 秦苏这时候总算是回了点神,一听问就猛点头,却一时间说不出话,人犹自处在恍惚边缘。 嬴政不由笑了,说:“苏儿,你点头算什么?” 秦苏好不容易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却发现自己竟以这么亲密的一种方式坐在嬴政身上,顿时小脸上通红,低声猫叫似的道:“让…让我下去。” 嬴政一手就按在了秦苏的腰上,低声道:“好好说话。” 秦苏僵了一下,才不情不愿的说:“早朝…挺好的。” 嬴政失笑,又道:“你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秦苏有种被小看的感觉,立刻说道:“当然知道啊!你不是要攻赵么!” 嬴政点头,道:“那苏儿可有什么意见么?”要知道,嬴政这么一问出发点绝对只是“就这么一问”而已。他压根没指望秦苏能够回答什么。 岂知秦苏这几年学习也算努力,和李斯也经常讨论六国的情势。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李斯在说与秦苏听。但秦苏对各国的势力权衡,也算比较理解。所以这时候,他还真就当嬴政是真在问他。秦苏是彻底忘记自己的年纪了。 只听秦苏说:“意见嘛,总是有。不过,最大的一条,就是父王你怎么没派人去赵国收买赵王的第一宠臣郭开呢?我听李斯说过,那人贪钱,又司军械的生意……我们只要能买通他,再让他在赵王面前给李牧廉颇这些人说上几句话,岂非事半功倍?” 秦苏这话一出,嬴政顿时愣住,他当然没想到扶苏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而这偏偏就是嬴政在廷议上故意没有说出来的一部分计划。嬴政顿时沉下了脸上,看着公子扶苏道:“这些话是谁与你说的?”要是被他查出是谁这么多嘴竟敢泄露绝密定斩不赦! 第34章 秦苏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嬴政的神情,听他问的奇怪,就侧头道:“谁会告诉我这些?” 嬴政脸上阴沉,语气低沉道:“苏儿,莫要说谎!此事仅数人知晓!你究竟从哪里听来的?” 秦苏转头看向嬴政,这才发现他的脸色难看至极,瞬间秦苏明白了嬴政的意思。一下子,秦苏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怒气,小脸变的僵硬,盯着嬴政一字一句道:“父王这是何意?” 嬴政皱眉,看着秦苏的神情,心里突然一动,莫非…这真是扶苏自己想出来的?可是…这怎么可能!苏儿现在才几岁…… 秦苏没等嬴政说话,就一下推开了他,滑到了地上,咬牙切齿的对着嬴政说道:“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来问我?”说完后,秦苏竟就是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他心里一股子被嬴政小看的邪火无从发泄。 嬴政愣了一下,一下站起来,朝着秦苏小小的背影喝道:“站住!苏儿!给本王回来!” 秦苏根本不理他。嬴政急急几步赶上秦苏,一把抓着秦苏的手臂,喝道:“本王让你站着!”嬴政一时竟也忘记控制力道。 秦苏疼哼一声,哑声道:“放开!” 嬴政一窒,看着秦苏满脸委屈的神情,心中一疼,这样子倒是真小看他。嬴政又想想,他在继承帝位的时候,不也是十三岁么?而那时候的他,心里早就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扶苏是他的儿子,聪明也是自然的!嬴政越想越觉得理顺,就更心疼少年,见扶苏的小脸上已经疼的有些发白,赶紧略略松开手,却又怕他跑了,所以仍是抓着。 嬴政放缓了语气,道:“苏儿,别生气。是父王错怪你了。” 秦苏完全不理嬴政的话,仍在一旁生气。嬴政见状只好又好声好气的哄了一会,秦苏脸色才有点缓下来的样子。嬴政心道这孩子大了倒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想想以前的扶苏,又安静又乖巧,倒是懂事的很。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嬴政却偏偏觉得这样的扶苏似乎更让他喜欢。那是一种充满生气的灵动,而过去的扶苏却有点让人琢磨不透的沉寂。难道扶苏就这么在乎这个太子之位么? 嬴政略有所思的看了眼秦苏。而这时候,几名被嬴政点了名的大臣们纷纷走进了议事厅。秦苏见状就挣开嬴政的手,嬴政忙道:“坐着听。不准离开。” 秦苏哼了一声,就走到一旁的地席上坐了下来。嬴政略松口气,也就没有在多去想扶苏的事,注意力放到了几个大臣身上。毕竟现在攻赵是头等大事。 不过几个大臣倒是看出太子似乎不是很高兴,正虎着脸坐在一旁的地席上,离的嬴政远远的。嬴政咳嗽了一声,召回了几位大臣们的注意力。攻赵的具体步骤就是在这样无数次的会议里一一被定夺。赵国的命运也被历史注定。 经过那次嬴政的不信任事件之后,秦苏就甚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嬴政对此也毫无办法,两人之间总似横了什么东西似得,嬴政心里莫名焦躁。可是少年不说话,他也没法强逼不是?但是嬴政也看出公子扶苏对政事的兴趣。所以不论是早朝还是大小会议,都会让秦苏伴着旁听。众大臣们也逐渐习惯了有嬴政的地方必然会有公子扶苏跟着的现状。 就这样又两年过去,公子扶苏已经满十五岁,完全成长成一个形貌俊美的少年,虽然像了阿房女七分,但是难掩眉宇中的英气,倒是和嬴政年轻时颇为相像。嬴政此刻正值三十岁的壮年,整个人帝王感十足,举手投足之间就有种让人想要跪倒膜拜的气势。 而这两年间,赵国经过几场战役,已经被消磨的气喘吁吁,国力衰弱。最后一针强心剂李牧也被当初一开始嬴政就定下的收买赵国重臣郭开的计划奏效而彻底成了赵国的鸡肋。赵国再无望与秦国对峙。 同时,这两年里嬴政也不仅仅只有赵国这个建树。他的远交近攻政策完全奏效。比邻的韩国,也是国力最弱的国家,在年末的时候,也就是公子扶苏的生辰前不久,韩王再禁不起秦国的战事,自动献国称臣。而韩国的城池也成了嬴政送给公子扶苏的生辰贺礼。 只记得当初嬴政如此说的时候,公子扶苏很是惊讶,不过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些笑容。嬴政也算松了口气,就觉得这小祖宗未免太记仇,这气生的够长。 其实嬴政是不知道,在秦苏前前后后跟随他的这段时间里,秦苏总算是领会了什么叫当王得生活。嬴政每日忙的可以,日理万机那绝对不是空话。秦苏觉得秦始皇毕竟就是秦始皇,不论是处事的果断狠辣大气,又或者过人的精力和“现代人眼中的敬业精神”那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光看他这么两年来,从未休息过一天就能感觉出帝王的艰辛。 秦苏有过好多次跟着嬴政参加各类廷议,早朝等等,最后都是不知开了多久,他是在嬴政的龙塌上醒来的。而那时候嬴政仍在看着书简。秦苏看在眼里,心里总不是滋味,这人倒也不怕累倒了。所以有时候秦苏会在嬴政惊讶的眼神里,自己挑过一些书简,若是内容不复杂或者相对简单的事情,秦苏就会落下自己的批示。那样嬴政再看的时候,就可以省了不少时间。直到后来,凡是秦苏批示过的,嬴政就不再看。父子两人静静在殿中看奏折的情形,在始终伺候在嬴政身旁的赵高眼里已经见怪不怪。 秦苏早就没有再生嬴政的气,他后来想想也觉得嬴政冲着他不信任是挺正常的一件事。毕竟他又不会像秦始皇那么变态,13岁的时候就能有那么大作为。试想要是换成秦苏本人来看这件事,估计得出的结论会和嬴政一样。 只是秦苏始终没有表现出他原谅嬴政的意思,一是为了不让嬴政和其他人以看天才的眼神来关注他,另外一点,就是他也不想用自己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去影响历史的走向。所以秦苏就始终在许多事情上保持沉默。倒是没料到被嬴政误会。这样的误会秦苏自然不会拒绝。因为他能感觉到嬴政似乎对他有种奇怪的愧疚感。这点让秦苏心里挺高兴的。被人重视的滋味总是那么好。就像过去,他的家人都很重视他,有种重温的感觉。 直到那天嬴政竟然将韩国的大片土地作为礼物送给秦苏当生辰贺礼时,秦苏竟莫名的心跳加速,看着嬴政眼中闪过的一丝期许之意,秦苏终于是朝着嬴政笑了那么一下。也正因此,秦苏也感觉到一种默默的温情流淌在心里。 嬴政看着秦苏笑,心情大好。再加上韩王献国,赵国又已经危在旦夕,隔日他就准备亲赴邯郸看着赵君的末日。嬴政就和众大臣们杯来盏去喝了个畅快。 秦苏坐在嬴政的下首处,作为主角,秦苏虽然不能喝酒,但是多少也要应个景儿。嬴政倒是和过去一样,替秦苏挡了不少酒。大臣们总不能拂了大王心疼儿子的用心吧?于是起哄的更厉害。 只是这喝多几杯之后,秦苏不知为什么有点坐不住了。嬴政这已经喝了多少杯了?虽然这个时代的酒不像现代那样这么高明的蒸馏技术,多半都是用米酿成,酒精的度数不会太高,但是也经不起这么个喝法吧? 秦苏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记得昨夜嬴政一直看奏折到清早,然后就直接去了早朝,只有下了朝后,略略休息了片刻,紧接着又是和大臣们讨论攻赵的最后细节。此刻的嬴政该是很疲累才是。难得趁着今日是自己的生辰,嬴政也没有那么多奏折,秦苏多少想着能让嬴政多休息一会。 终于,再看不下去的秦苏站了起来,在众臣惊讶的眼神中走到了嬴政身边,俯身接过嬴政手中的酒杯,低声道:“父王,别喝了。” 嬴政这时候喝的有点多,晃了晃头,伸手又把酒杯拿了回来,道:“苏儿,为…为什么不喝?” 秦苏叹了口气,又把酒杯夺了回来,道:“父王,今天喝不少了。别喝了。早些休息吧。” 众臣面面相觑的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想到太子居然有这个胆子去劝酒。秦王嬴政的性格在场的大臣哪个不熟的?绝对说一不二。即便嬴政是明里暗里都疼爱秦苏这个事实谁都知道,但是……这些人里,也唯独赵高对此完全没有表现出惊讶。甚至连李斯这种嬴政的近臣,也未必知道嬴政究竟有多疼爱秦苏。 赵高倒是好几次看到嬴政亲自抱着公子扶苏轻轻的放在自家龙塌上,还不让宫人出声吵到少年。这种事估计任谁都不会相信是秦王嬴政做的。 嬴政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为什么不喝?今天本王高兴!你们说是不是?”这话是对着臣子们说的。 秦苏抬起头冷冷的扫了眼在场的大臣们,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大臣们都像是被一瞬间割了舌头似的,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秦苏对着嬴政轻道:“父王,儿臣不舒服。想休息了。” 嬴政这话倒是听的一清二楚,顿时抬起头,一把抓着秦苏,由于喝的有些多,手上力道一时没控制住,竟就这么把秦苏拉到了怀里。秦苏没想到嬴政会有这么一手,整个人就“啊”了一声跌到了嬴政怀里。顿时,嬴政身上弥漫着的酒味,男性气味充满了秦苏的呼吸。秦苏的脸竟一下变的通红。 秦苏不受控制的在嬴政怀里挣了一下,说道:“父王,让我起来!” 哪知嬴政竟是满脸认真的看着怀里的秦苏,双手还死死抱着他,口中喃喃道:“苏儿哪里不舒服了?怎么会?哦,脸是有些红。难道是发烧了?太医呢?太医!” 秦苏被嬴政这么一来,搞的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在这么多大臣面前,他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丑?秦苏的脸上越来越红,看着嬴政还在那里嚷着叫太医,秦苏不由伸手拉住嬴政的胸襟,没好气的说道:“父王!我…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快放开我!” 嬴政听到这话,眉头皱起,说道:“不行!即是不舒服又怎能不看太医?” 秦苏哭笑不得,恨的这喝多酒的嬴政牙齿痒痒,不过这时候他也只能妥协,说道:“父王,哑仆知道我要吃什么药。我们回宫吧。” 嬴政这时候倒是也清醒,知道哑仆就是老太医,所以很干脆的摇摇晃晃的抱着秦苏站了起来,说道:“那…那回宫!回宫!” 赵高赶紧的去扶着嬴政,众臣见嬴政站起来,也立刻跪在地上恭送嬴政。 嬴政从来不会让其他人抱秦苏,这几年赵高和宫人们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就任由嬴政歪歪斜斜的抱着公子扶苏走出殿门。外面的王驾已经准备好,嬴政上了王驾,就高声道:“去储君殿!让仁何准备好!” 在一声声恭送的声音中,秦苏总算是带着嬴政离开了宴会。只是秦苏没想到的是,接着他却开始越发伤脑筋了。嬴政显然是喝的有点多,和喝醉的人是没法说理的。嬴政这会就死死抱着秦苏,双臂用力,几乎要把秦苏弄的窒息。 嬴政凑着秦苏的脖子就是一阵的摩挲,带着酒气的炙热呼吸吐在秦苏的耳畔带起一阵战栗。秦苏推也推不开嬴政,只好忍着。 但不想嬴政这时候却突然喃喃说了几个字。秦苏没听清楚,只隐约听到“苏儿”两个字。秦苏就挣了挣,对着嬴政道:“父王,你说什么呢?” 嬴政咕噜了几声,声音异常的沙哑,把头整个架在秦苏的肩上,喃喃道:“苏儿,父王喜欢。” 秦苏一下僵住了。嬴政这是在说什么呢? 第35章 秦苏全身发僵,显然让嬴政觉得抱着不太舒服,就更用力的把人带进怀里。秦苏想推又推不开,干着嗓子就小声的问:“父…父王…你说什么?什么喜欢?”秦苏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闹不清嬴政怎么突然说这些。 其实若非秦苏是秦苏而不是真正的公子扶苏,恐怕他也不会想那么多。偏偏这会被嬴政抱在怀里的人是秦苏。更偏偏秦苏还是个弯的!这几年跟他最亲近的人不是别人,恰巧就是嬴政。而嬴政是谁?这个时代站在最顶尖的人物。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又都是如此的摄人心魂。所谓日久生情,秦苏原本从心底里就畏惧着嬴政,可是经过那么多年,嬴政又是如此宠着秦苏,对嬴政的了解也是日益加深。 要说这时代,能让秦苏这个现代人动心的,除了嬴政还会有谁?还能有谁?早在当年秦苏被嬴政破了童身的时候,秦苏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这两年他越发明白自己恐怕已经陷进去。只是秦苏很清楚他的身份,公子扶苏!嬴政的儿子。所以就算他再怎么喜欢嬴政,他们两个人也是不可能的!毕竟父子的关系放在那里。就算他肯,嬴政恐怕也会第一个杀了他。 素来的念头早就被秦苏深埋在心里,他能做的只是做好嬴政的儿子。反正历史上将来继承王位的人也不是他,他完全可以潇洒的走人。至于嬴政会怎样,那是历史已经注定的事,想他一个穿越者,也没能力改变历史,也不可能改变。 可今天,偏偏嬴政的这句话,却让秦苏这份深埋在心的感觉激荡起来。嬴政抱着他,把头架在秦苏的肩上,平稳却炙热的呼吸吐露在他项间,嬴政似乎已经睡着。秦苏苦笑着,是他想太多了。嬴政的喜欢,那定然是父子之间的。嬴政素来喜好女色,历史上更没说他有龙阳之癖,再加上又是自家儿子……要嬴政所说的喜欢,是那种违背伦常的意思,又怎么可能? 王驾在一阵晃动中停了下来。储君殿已经到了。秦苏推着嬴政叫他:“父王!父王,我到了!你放开我。” 嬴政有点迷糊的摇了摇头,摇摇晃晃的就要站起来。秦苏差点跌到了地上,赶紧站稳扶住嬴政,才道:“父王,你…你回宫吧?” 嬴政抓紧了秦苏的手臂,低声道:“你…不舒服,父王陪你……”接着嬴政居然就撑着秦苏想要下王驾。 王驾外的宫人见状赶紧上前想要扶助嬴政,结果却被嬴政不悦的全部挥开:“滚!别挡路!” 宫人们吓的又后退,秦苏无奈之下只好用力扶住嬴政小心翼翼的走下王驾。哑仆这时候迎了上来,神情有点着急。秦苏看了哑仆一眼,才无奈道:“我没事。” 哑仆顿时松了口气,看着醉醺醺的嬴政心里了然,不待吩咐就去准备醒酒汤。嬴政似乎很不喜欢有旁人扶他,不时喝退上前的宫人,整个人就搂紧了秦苏的肩,几乎大半力气都架在了秦苏身上。秦苏哭笑不得,只能带着嬴政走进了寝殿。 秦苏将嬴政扶到了榻上,嬴政顿时就躺了下去。秦苏总算松了口气,嬴政这么一个健壮的大男人压在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自然辛苦的很。秦苏才想找仁伯要一点醒酒汤,岂知才准备转身,嬴政就一把拉住了他。 秦苏又僵了一下,看向嬴政,低声道:“父王?” 嬴政这时显得有些半梦半醒,就喃声说:“不准走…苏儿…太医…太医呢?” 秦苏挣了下手,却发现嬴政用力的很,无奈之下只得坐回榻边,说道:“太医说我没事了。睡一会就好。” 哪知秦苏就刚说了这么一句话,嬴政就一用力将秦苏整个人拉倒在了他身边。秦苏“啊”了一声,想挣扎已经不及。嬴政侧身一手牢牢按着秦苏的腰际,将人就整个搂在了身前。秦苏的脸就贴在嬴政胸前,险些窒息。 “那就睡。”嬴政虽然醉了却也干脆。 “啊?”秦苏连想的时间都没有,又被嬴政按住,动弹不得。 殿内一片安静。秦苏瞪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嬴政,思维都有点停顿的感觉。这究竟算是什么情况?嬴政靠着秦苏如此近,近到秦苏甚至都看不清那人的模样。而鼻息中满满都是嬴政身上的味道……出奇的秦苏想起了那年发生的事,逐渐的他身上竟不受控制的有些发热,当时那种极致的滋味…… 秦苏略略抬头却看到了嬴政的下颚,略带着些胡子茬,竟让秦苏看出了性感的感觉。好想在那颈项上咬一口……秦苏有点控制不住的居然就真的缓缓凑了过去。眼见着他的唇就要碰到嬴政的颈项时,秦苏突然僵住。他这是在做什么? 第36章 秦苏颓然软下了身子,躺在嬴政身边,伸手抓住了嬴政的衣袍,嘴角边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他似乎总是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前世如此,今世也一样。可秦苏心里明白,嬴政对他的意义恐怕完全不同过去。前世他喜欢他的弟弟,带着疼爱和懵懂的感情,他可以找女人去结婚,他可以祝福自己的弟弟。可是嬴政呢?秦苏很清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这个男人,甚至想要独占。 为了自己这点私心,秦苏这些年里,总是前前后后跟着嬴政,也因为他的存在,嬴政会去后宫的时间倒是少了。秦苏心里多少舒服点。至于嬴政似乎也挺愿意陪着秦苏,有时候也会同塌而眠。只是那种情况下,往往秦苏醒了之后却发现嬴政不见了。在打听之后,才知道嬴政跑去后宫。这种时候,秦苏就会极生气,然后好几天不理嬴政。可秦苏也知道自己理亏,他凭什么去干涉嬴政呢?他不过是嬴政的儿子而已。 有点贪恋嬴政身上的味道,秦苏朝着他又靠了靠,嬴政似是有反应一般,又把怀里人搂的更紧一点。秦苏闭起眼睛,想着如果嬴政是真的喜欢他,那该多好?在嬴政身边就似有着奇异的让人心安的魔力,秦苏才躺了那么一小会居然就困了。没多久他就紧紧拽着嬴政的衣袍睡着了。 父子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眠,本来准备送醒酒汤进来的仁何,见到这情形,赶紧又退了出去。在殿外守着的赵高朝仁何使了个询问的眼神,仁何做了个休息的手势。赵高点点头,让所有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赵高跟了嬴政那么多年,算是嬴政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对嬴政的性子也是了解。再加上他是当年唯一知道公子扶苏身世真相的人。所以很多大臣对嬴政如此宠爱太子一直没明白为什么。可赵高多少明白一些。只是嬴政会这么疼爱太子,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嬴政是天生的君主,喜怒想法无人能测度,手段也是极狠辣,当朝的大臣们哪个不是又敬又畏。可也就是这个太子,往往敢出人意料的与嬴政闹脾气,要不就像今天的劝酒,阻止嬴政继续喝下去。换了别人谁有这个胆子?但嬴政对此却又似甘之如饴。 赵高有点胡思乱想了很多,总觉得这对父子之间的感情似乎太好了一点?这样将来恐怕会对朝野带来影响吧?嬴政若是太宠太子,而太子万一宠溺而娇……虽然目前还没有这个征兆,但难免将来……而且大秦将来要一统天下,嬴政虽然是不世君王,可是否真能一统天下呢?这事谁都没法说。而将来太子是否有这个能力子承父业呢? 就在赵高侯在殿外忧国忧民的时候,殿内似乎传来了一丝丝的声响。 嬴政睡了一会后,不知怎么的竟是惊醒了。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怀里正睡着一个人。嬴政低头一看,公子扶苏犹带点稚嫩的睡脸出现在他眼中。柔嫩的脸颊正因为熟睡而略显红润,漂亮的双唇微微开启,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覆盖在眼睑上,只是眉头不知为什么却微微皱着,让人看的忍不住就想抚平他的一切烦恼。 嬴政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公子扶苏的睡颜,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的空白,满眼的只有这个像了阿房七八分的漂亮少年。可是不同的,嬴政很清楚怀中的人并不是阿房。他有着阿房所没有的英气,如果他睁开眼,那双眼中的灵动是独一无二的,他的笑更是动人心魂。 嬴政下意识的收回了搂在扶苏腰间的手,手指带着些微颤,极轻的触到了少年的脸颊上。而接触到的那一刻,嬴政觉得指尖像是被烧灼一般。不觉惊了一下,他想收回手,却又突然发现一双紧紧抓着他外袍的小手。顿时,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嬴政的胸口涌动。 嬴政竟是忍不住低下头,在扶苏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手指再度摸索着扶苏的脸颊,竟泛起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而这时,扶苏似是被吵到,鼻尖轻哼了一声,身子动了动本能的朝着嬴政的怀里贴了贴,脸颊就这么靠上了嬴政胸口。 嬴政瞬间僵住。一股熟悉的燥热自小腹升起。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暗骂一句该死。他到底是怎么了?这种情绪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他难不成是真疯了?竟对自己的儿子起了这种心思?可是当年,扶苏在他身下娇咛的媚态完全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去,反倒是更加清晰。而每每这个时候,嬴政就有种欲火焚身的烧灼感觉。 看着怀中熟睡少年诱人的模样,嬴政呼吸有些急促,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魔障了。一定是最近又太少去后宫。身边总是有少年陪着,他竟然兴不起去后宫的念头。少年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充满着吸引力。 不行,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了。嬴政很明显的觉得自己的JJ在抬头。少年吐露在他胸前的呼吸,就算是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出温度。嬴政极小心的想要拉开秦苏的小手,可是小孩抓的奇紧,嬴政又不敢用力,怕吵醒了少年。要是少年知道他想去后宫,估计又能好多天不理他。 嬴政也不是傻瓜,看得出少年每次对他去后宫都非常反感。嬴政想着这少年恐怕是不喜欢他宠别的女人。只是少年和郑妃显然也不亲,那他又在反感什么?莫非是因为那些皇子们会给他带来什么威胁么?嬴政有些想笑少年的小心眼,但是他也从没表现出来。倒是经常安少年的心,他很少和其他的子嗣们亲近。可是少年似乎还是对他去后宫不喜欢。 被扶苏抓的太紧,嬴政想尽办法也没找到不惊醒少年而顺利脱身的方法。而少年显然已经被他的动作弄的有清醒的趋势。 而就在嬴政发愁的时候,公子扶苏不负众望的突然睁开了眼睛,神情间仍是尚未完全清醒的可爱迷糊:“父王?你…干什么?”那声音低哑却柔软,透出股倾入人心一般的魅惑之意。 嬴政险些就因为扶苏的这么一句话而没忍住去痛吻那发出这般声音的小嘴……但理智总算是战胜了冲动,嬴政声音异常沙哑,他答道:“乖苏儿,你继续睡。父王…先回宫了。” “嗯?”秦苏睡的仍有些迷糊,只是听到嬴政要离开的意思。顿时本能的手脚并用的扒在了嬴政身上,喃喃道:“不要…苏儿不要父王走。” 嬴政这一刻除了深呼吸之外,啥事都做不了。 第37章 嬴政就这么僵直着身体任公子扶苏抱着,忍了好一会后,嬴政觉得要是再这么下去他铁定坏事。于是不管不顾的推开了扶苏,翻身就站了起来。 秦苏这时候也彻底醒了。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嬴政,声音有些沙哑:“父王?” 嬴政难得竟显得有些慌张,勉强笑了一下道:“苏儿…自己睡吧。父王…先…先回去了。”说着嬴政转身就准备走了。 “父王!”秦苏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 嬴政心里一跳,暗暗叫苦,这孩子……嬴政只得再度看回扶苏。 扶苏的神情让嬴政心里一窒,冷冷的没有丝毫表情。而这时,扶苏极轻的开口道:“父王是要去后宫吧?” “……”嬴政顿时无语,看着扶苏清亮的眼神,他居然连句假话都说不出来。 扶苏垂下了双眸,撑在身前的手此刻紧紧的拽着褥垫,指骨都有些泛白。他无声的吸了口气,声音出奇的沙哑:“那就祝父王今晚愉快。恕儿臣不送了。” 嬴政僵在了当场,走不是,不走更不是。而扶苏这时候却整个人躺了下去,翻身背对着嬴政,一声不出。 嬴政愣了半天,终于是叹了口气,走近了扶苏,才一探身却看到少年居然咬着被褥,泣不成声的样子。嬴政整个人惊了,急忙伸手将少年抱到了怀中,语带疼意的道:“苏儿…这是怎么了?” 秦苏其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好想哭。或许为自己这两世的命运,又或者是为了在感情上他永远是个失败者而已。为什么他每每喜欢一个人,却又总是会诸多波折,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继续的可能呢? 此刻他虽然被嬴政抱在怀里,可是却丝毫感觉不到能有温暖他心的温度。他清楚就算他再爱这个人,他们之间的鸿沟也永远无法跨越。 “苏儿,说啊!你怎么了?”嬴政急了。他从没见过少年哭成这个样子。任何的欲念此刻全数化作了无形,有的只是心疼。 秦苏摇头,推开了嬴政,跪到了地上,说道:“父王,儿臣没事。让您担心了。” “起来,苏儿,你做什么呢?”嬴政皱眉,一种局面似乎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秦苏摇头,低声道:“儿臣求父王一件事。” 嬴政的眉头皱的更深,“苏儿,到底什么事?” “儿臣…儿臣求父王答应……让儿臣出宫!”秦苏咬着牙说道,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与其每天面对自己心爱的人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备受煎熬,不若就……况且现在他已经成年,就算离开,相信凭自己也能活下去。毕竟秦苏也是个有两世记忆的人,他不信自己会饿死街头。 秦苏这个想法并非是冲动决定,早在几年前,他就说过同样的话。只是包括秦苏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当然嬴政就更没有想到了。秦苏跪在地上甚至可以想象嬴政的面色,一定难看到极点。 尴尬的沉默气息充斥在殿内,好半晌嬴政才说了一句:“胡闹!” 秦苏震了一下,才想抬头,却不料整个人被扛了起来,下一刻,他就被重重的丢在了床上。嬴政铁青着脸出现在秦苏上方,嬴政伸出手,秦苏本能的缩了一下,他以为嬴政要打他。 然而,嬴政的手像是触摸易碎物品一般,拂过秦苏的脸颊,他低沉着声音道:“苏儿,苏儿,父王该拿你怎么办?还记得父王曾经对你说过么?不许离开!” “父王!”秦苏的语调因为嬴政的碰触而发颤。 “够了!今天晚了。好好睡。父王会当你什么都没有说。”嬴政说完这句话后,人退到了床边,用警告似的眼神看着秦苏,就像是要他什么都别再多说一样。 秦苏嘴唇发颤却迫于嬴政的气势,一句话都说不出,最后只能颓然的躺倒在床上。 嬴政看着秦苏这副模样,心里也不知究竟在想什么,好一会后才沉声道:“父王知道你不喜本王临幸后宫。父王说过,你是大秦唯一的太子。不会再有人和你抢。若你还不信,那父王答应你,从今往后,父王不会再让后宫的任何一人有子嗣。” 秦苏瞪大眼睛看着嬴政,他完全没想到嬴政竟然是这么看他的。难道嬴政是以为他在意有人会抢他的太子之位,所以才……秦苏觉得自己连哭都哭不出了。这种乌龙未免太离谱。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嬴政能为他说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秦苏发出了比哭还难听的笑声,无力的仰躺在床榻上,用手臂遮起了双眼,说道:“那真要谢谢父王了。但是儿臣并无此意。父王爱去后宫,临幸谁,儿臣都无意阻止。但凭父王喜欢就好了。” “苏儿!”嬴政哪想到他都已经退步到这境地,可扶苏居然还是这样。嬴政的怒火正不断上扬。 然而,就在这对父子之间的矛盾就快要激化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急的通报声:“大王!大王!” “什么事?”嬴政此刻的语气绝对称不上好。 外面传话的宫人被嬴政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说:“大王,大喜啊!丽妃娘娘生了!是小王子啊!还等大王赐名。” 嬴政顿时愣了一下,眼神竟然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扶苏。 而这时,扶苏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极为讽刺的笑意看着嬴政,一语不发。 嬴政被扶苏看的又觉得有些丢脸,刚还说了那种话,现在倒好……似乎就是为了揭穿他的话而来的。 嬴政才按下的怒火又上来了。他对着外间的宫人怒喝一声,道:“滚!生了个王子,值得大惊小怪的么?” 宫人在门外估计是被吓呆了,谁想到能有这种事? 这时候,倒是秦苏说话了。“恭喜父王,又得龙子。丽妃娘娘既然这么辛苦,父王不去看看么?还有小王子也正等着父王赐名。”秦苏的语气很淡然,就好像刚才的事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嬴政有些闹不清扶苏究竟是真心还是……但是好歹嬴政也清楚,这时候若他真走了,那估计这少年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先前还在闹着要离宫!唉!孩子大了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嬴政此刻竟然真有点为人父的无奈了。 嬴政再度走回了床榻边,不管秦苏的挣扎,一把将人又搂在的怀里,低声道:“苏儿,相信父王,君王从不戏言。今天父王就陪着苏儿,哪里也不去。” 旋即,他高声对着外面的宫人说道:“就说本王的意思,小王子赐名胡亥。丽妃赏十金。” 宫人在外应是后,就没了声音。而嬴政正想继续好好的和儿子沟通,哪知竟看到扶苏一脸呆滞。嬴政吓了一跳,赶紧推了推扶苏,道:“苏儿?苏儿?你怎么了?” 而秦苏这时候却根本忘记该说什么了。他听到了什么?刚才嬴政为那小王子的命名……“胡亥!”是胡亥!竟然……竟然是胡亥出生了? 秦二世……胡亥……杀兄篡位……就算秦苏不知道胡亥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夺得帝位,但是杀兄这个事实秦苏这个历史再白痴的人也多少知道点。 要不要……干脆就杀了他?这样的一个念头,在秦苏的脑海里突然闪现。杀了…杀了胡亥!! “嗯!”也不知为什么就在秦苏的脑海里澎湃着无尽的杀意时,他突然头疼欲裂,脸色顿时变的惨白,呻吟声不受控制的从口中溢出。 秦苏这模样惊到了嬴政,嬴政抱着秦苏,急急的问着:“苏儿!苏儿?你到底…到底怎么了?” 秦苏急促的喘着气,双手因为头疼而死死抓着嬴政的手臂,指尖泛白,最后竟毫无知觉的昏倒在嬴政怀里。嬴政见势不对,立刻高声道:“传太医!来人!快传太医!让仁何也过来。” 储君殿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太子突然得了疾病昏迷不醒,秦王大怒,勒令要是救不醒太子,那么整个储君殿加上太医们都要集体陪葬。 然而,太子足足昏迷了五日,却仍没有任何清醒的预兆。秦王也因太子的病,而有五天未上朝。众朝臣们焦急不已,毕竟已经是攻赵的最关键时段。没有秦王的命令,谁都不敢动啊。 而就在这日,传有仙术师徐福愿为太子祈福。秦王嬴政也算是病急乱投医。本不信这些鬼画符似的东西的他,这时候见那徐福绕着公子扶苏转悠还煞有介事的念念有词时,心里居然还真就起了点希望。 好一会后,看上去颇有点那种道骨仙风意味的徐福,朝着嬴政躬身一礼,说道:“大王,请恕小道直言,公子扶苏恐怕并非是一般的疾病,而是……” “是什么?”嬴政不耐烦的打断。 “中邪!”徐福斩钉截铁的说道。 嬴政愣了一下,顿时大怒的拍案而起,道:“中邪?你是说本王的宫中有人用邪术对付太子?你不想活了?” 徐福神情颇为淡定,对着嬴政也没有惧意,就道:“禀大王,确是如此。太子印堂黑青,周身却没有任何损伤,这正是中了邪术的表现。若大王允许,不妨教人查一下宫中用度,该有收获。” 嬴政将信将疑,但这种时候,他也没有了其他办法。于是,嬴政一声令下,禁卫军和内宫侍卫开始整个王宫内内外外的地毯式搜查。只要是任何可疑的东西都要上交。 而这一查还真的查出了事来。 身处冷宫的郑妃处竟真有个被画了符咒的小人,一根七寸长的银针正堪堪插在那小人的头顶。嬴政看着这东西,气的人都忍不住有点发颤。而在旁的众大臣们也显得异常惊诧。一直担任公子扶苏老师的李斯,也气愤的很,只是面对这件事,他显然比嬴政冷静的多。他提醒了嬴政,郑妃在冷宫,做出这等诅咒自己儿子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应该还有更深的一层内幕才是。 嬴政倒是知道的比李斯更多,郑妃会毫不犹豫的诅咒扶苏,那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扶苏的生母。但正如李斯所说,让郑妃如此做的肯定还另有其人。 在对郑妃施以严刑之后,郑妃招供,竟是嬴政的一位王子的母妃和朝堂上的某个大臣做出的好事。他们承诺郑妃的是只要太子身亡,就一定会救她出冷宫。他们之所以会找到郑妃,就是因为没有人会想到会是自己亲儿的母亲下手咒亲子。 嬴政几近暴怒,郑妃,以及那名妃子和朝臣全部车裂,尸体暴晒于咸阳城外,任野兽蚕食,至于其连坐九族男子全部杀无赦,女子充做官妓。而那位小王子却遭了宫刑,贬为庶人。嬴政决不允许秦王室的血脉流落到民间。 在处置完这些事后,嬴政才回到扶苏榻边,扶苏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徐福和仁何在旁伺候。嬴政几天来也是第一次松了口气,他对着徐福说道:“你仙术不错。可愿为大秦效力?” 徐福顿时惊喜下拜道:“能为天下第一明君效力,乃徐福的福气。” 嬴政微微笑了笑,点头道:“好吧!以后你就留在宫中。” 徐福叩谢。 而这时,扶苏微微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嬴政欣喜道:“苏儿!你醒了?” 秦苏仍有些迷糊,看着嬴政带了些胡子茬的脸,微微皱眉,勉励的伸出手,摸上了嬴政的下颚,极轻的说了一句:“你怎么没刮胡子?真难看。” ……不仅仅是嬴政,就连徐福和一旁的仁何也都傻眼了。谁能想到公子扶苏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嬴政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用眼尾扫了下徐福和仁何,这两人也算知趣,立刻就告退了。 嬴政这才回过头,看着躺在榻上的少年那软绵无力的模样,心里微疼,语气中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怜惜,道:“苏儿,可还有不舒服?你昏迷了好几天,父王担心极了。” 秦苏这才回过神,想要撑起自己,却发现全身无力,只能躺在榻上软软的说:“我…我怎么了?” 嬴政极自然的执起秦苏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道:“现在没事了。苏儿,快点好起来。过些时日,父王就带你出宫。” 秦苏被嬴政亲昵的动作,闹的红了脸,思维都有些跟不上,至于嬴政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第38章 太子扶苏终于恢复健康,秦庭一片欢庆。秦王似是更疼爱太子。那些死去的人,再没有一点痕迹。嬴政不允许任何人告诉太子扶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因当然是嬴政不希望扶苏知道真的有他的子嗣对太子之位图谋不轨。而这件事,也给嬴政提了个醒。 之前,嬴政之所以开始临幸后宫,是因为怕万一公子扶苏不能顺利当上太子。而现在嬴政显然已经没有了这一层顾虑。再加上又经历了诅咒事件,嬴政也意识到太多子嗣将来对于朝政或许有很多不利因素。于是,又是一种让后宫心惊胆颤的一幕发生。但凡是仍怀有身孕的妃子们,都服下了堕胎药。所幸这其中也不过两三人而已,否则当又是件骇人听闻的事。 秦苏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事,当时除了震惊之外,也只能叹服嬴政作为始皇的手段果然狠辣。但是这事秦苏除了表示那些妃子比较惨之外,他根本顾不上去理这些。 时间推移,他和嬴政之间有时候的气氛会变的尤为暧昧,嬴政自那之后,真的就没有再去过后宫。而秦苏面对嬴政几乎就是下意识的一些根本就不该存在于父子之间的一些举动,他就越来越压抑不住心中对嬴政随时会爆发的感情,同样的恐惧感也在增加。若是一切揭穿,那么他将面对什么?是嬴政的杀机还是? 于此同时,有个更严重的问题正等着秦苏做决定。 自打公子胡亥出生之后,秦苏彻底没了和嬴政诸多纠葛的心情。势必这个世道上最宝贵的还是命。要是活都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感情?但是秦苏始终在杀不杀胡亥这件事上左右摇摆不定。有那么几天时间,秦苏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的。 嬴政有点担心秦苏,不知道这少年每天都在想点什么。好几次他叫扶苏,那少年都没理他,搞的嬴政差点以为扶苏又中邪了,赶紧让徐福来给扶苏看看。 哪知扶苏在看到徐福的时候,完全都惊呆了,指着徐福好半天都说不出话。嬴政皱眉的看着这一幕,就问扶苏:“怎么了?” 扶苏看着徐福显得失魂落魄,咬着牙,就像是没听到嬴政的问话似得,摇摇晃晃的就向外走去,连礼仪都忘记了。 嬴政站了起来,几步追上,一把拉着扶苏,看着他道:“苏儿?到底怎么了?” 秦苏现在整个脑子都是混乱的。徐福是什么人,他当然知道。就是奉秦王命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寻找不死仙药的术士。可是眼前这个徐福……秦苏百分百的可以肯定,他见过这个人!不是扶苏见过,而是…而是秦苏! 而这个人和…和那个时候墓园的看守人……如出一辙……或许这里的徐福更年轻一些,但是……秦苏一下弄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轮回?还是那人是这徐福千年后的后人? 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来到这里……又遇到徐福……将来,将来会怎样? 秦苏面对着嬴政的脸,无法说出一句话,让他说什么?又怎么说?他必须要让自己冷静一下。不论是徐福,又或者是胡亥。秦苏有种自己的命运并不受他自己控制的感觉。他不能再这么下去。该做什么又或者是否真的要去改变历史…… “我…我想静一静。让我一个人呆一会。”秦苏恢复了冷静,他看着嬴政很平静的说着。只是省去了一切的敬语又或者是“父王”这样的称谓。 嬴政心中揪动,眼前的扶苏竟让他觉得陌生。什么时候少年竟有了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惊醒?嬴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扶苏,一时间甚至让他忘了该如何去应对扶苏说的话。 秦苏见嬴政不答,就当他答应。向嬴政行了礼后,回了储君殿。留下嬴政和徐福在大殿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储君殿后,秦苏下令让宫人们把整个大殿的门都关了起来。他独自坐在大殿的中间,思考着。上一世的秦苏,全家人都离奇的死去,而在那之前,秦苏似乎遇到过一个人,对他说过“天煞孤星”的事。那到底是指什么?秦苏从来没有信过这种事。 但是现在,他竟看见了徐福!那个和当初的守墓人一模一样的人。秦苏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是巧合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可是,一切都很古怪,非常怪异。包括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如果说他真的像小说里写的,只是全无缘由的穿越,那为什么还会有徐福? 这说明了什么?难道一切都是已经安排好?一切都是一场局?而他只是局中的一个人么?那么他喜欢上嬴政又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生活在嬴政身边……一切又都是虚假的局么?如果历史就是那个局,那么他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打破它?从而改变一切? 压抑的气氛,几乎让秦苏无法透气。命运无形的触手让他窒息,上一世身边的人一一离去那种滋味,秦苏绝对不会想再尝试第二次。而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恐怕就是嬴政。然而,不论是历史还是野史,里面写着的,都是……悲剧!一场为了王权而出现的父子兄弟残杀的悲剧。 嬴政是客死他乡,死因不明,有传说是病死,也有传说是被胡亥赵高害死,至于他扶苏却是被自己的亲弟弟胡亥为了王位而下的杀手。 这说明什么?秦苏自认没有办法看着嬴政死。不论是病死还是被暗杀……所以,他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难道就是杀了胡亥么?秦苏的双手紧紧握成拳。那个婴儿……几日前,他曾去看过。 对于太子第一次前来探视兄弟的这件事,惊动了很多人。当然也包括嬴政。嬴政恐怕并不知道扶苏究竟是为什么去看那个孩子。 秦苏心里却很清楚,他的杀机已经很明显。都说小孩的感觉是最灵敏的,看到秦苏的靠近,小公子胡亥整个就哭的非常厉害。 然后秦苏就走了。吓的小公子胡亥的母亲丽妃,那个听说长的和阿房女很相像的女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她恐怕是以为小公子惹的太子不开心了。要知道,现在不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非常清楚秦王对这个太子的宠爱。也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嬴政下令整个后宫堕胎的事情,是因为太子中邪术的关系。所以现在根本没有人敢在太子面前露出丝毫的不敬。 如今的秦苏面对这样的情景已经越来越淡漠,他日渐清楚他现在的身份,嬴政不喜欢弱者,而他是嬴政的儿子,那么就更不可以是弱者。 秦苏很清楚就算他真的动手杀了胡亥,嬴政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嬴政出生在赵国各种充满阴谋的皇宫里,受过各种苦,本身又是杀出血路走上王位的,这种兄弟相残的事情他看的也太多。 但是在面对那个婴儿的时候,秦苏还是走了,他做不到。他不可能像嬴政,在那种年纪就已经可以如此沉静的做出那种骇世惊俗的事。应该说,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到。 也正因此,所以此刻坐在大殿内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的人是他秦苏,而不是其他人! 这时候,大殿的门被一脚揣开。已经坐到僵硬的秦苏却连头都没有抬。他知道来的人除了嬴政之外,不会有其他人。 果然,嬴政怒气冲冲的走到扶苏面前,俯视着他,说道:“苏儿!你到底怎么了?” 秦苏淡漠的抬起眼看着嬴政充满着王者魅力的脸,却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嬴政所谓的前世今生么?难道要告诉嬴政大秦是二世而亡么? 嬴政显然有些焦躁,他一把从地席上把扶苏拉起来,语气中掩饰不了怒意:“苏儿,你看看你的样子,有哪点像个太子的样子!究竟出了什么事?” 秦苏泛起淡淡的冷漠笑意,拉开了嬴政的手,说道:“你只在乎我是不是太子么?” 嬴政显然被问的愣住,一时并不明白秦苏的意思。 秦苏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若不是太子,父王,你还会如此…如此对我么?” 嬴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不明白扶苏为什么突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面对嬴政的沉默,秦苏却有种颓丧的感觉升起,嬴政对他所有的种种好,都是因为他是太子,是将来大秦的二世君主。可是秦苏却知道,他不可能当上秦王。除非他想要改变历史。可是他即下不了手杀胡亥,那就意味着他彻底失去角逐胜者的立场。 即使如此,那么他又还有什么身份可以站在像嬴政这样的强者身边?再加上那离奇的轮回,秦苏甚至不知道命运究竟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 为什么他会爱上这样一个人!嬴政是一个讲求利益,清楚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清楚什么能丢什么要牢牢抓住的绝对君主……可若哪天他不再是太子,他不再对嬴政有用的时候呢?他又会怎样?秦苏不敢想象。或许会被毫不犹豫的丢弃吧! “苏儿……”嬴政看着扶苏脸色苍白,整个人就像是一碰就会碎裂一般,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莫名的疼着。他的苏儿,究竟在担心什么? 下一刻,嬴政不由自主的将扶苏整个搂进了怀中,扶苏被他狠狠的按在胸前,手臂紧紧拢在腰际,嬴政沙哑着声音,透着无限的怜惜,道:“苏儿…告诉父王,你在担心什么?苏儿,不用怕,任何时候,父王都会护着你安稳……苏儿,说话。” 秦苏在嬴政的怀中,贪婪的吸收着来自嬴政身上的温度,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即便只是一刻,他也不想离开这个人。就算是将来他注定要和这个人分开,那么现在呢?历史,他无力去改变,可是……至少……至少现在他想把握住。 在上一世中他已经失去了所有,那么这一世,他已经什么都不怕再失去了。既然这样,那他还要犹豫什么?至多…再失去一次…… 秦苏低低的发出了笑声,嬴政怔了一下,轻轻的推开扶苏,看着怀中的人,虽然是在笑着,可表情却痛苦的让人窒息。嬴政心中再次狠狠的痛了一下,他伸出手指,将那悬而未落的泪珠拭去,“苏儿……为什么不说?” “怎么说?父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秦苏发出自嘲的笑声,他此刻还在叫着嬴政父王,真不知道嬴政听到他会说的那些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苏儿?”嬴政犹自不知着。 而下一刻,秦苏双手搂上了嬴政的颈项,看着嬴政极轻的说道:“父王,把眼睛闭上。” 嬴政皱起眉,扶苏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心慌,这种情绪对嬴政而言,还是第一次。他甚至在扶苏的脸上看到了决绝。那究竟是何种…… “父王……闭上眼睛……”秦苏微微凑上了身躯,在嬴政的耳畔柔声说道。 嬴政只觉得耳边一片温热,心中竟是一荡,他明知怀中的人是他儿子,他不该有这种反应,可是……嬴政不自觉的闭上眼睛,而下一刻他却震惊了,他完全僵直着身体站在那里,半晌都动不了。 秦苏趁着嬴政闭着眼,将嘴唇极轻柔的覆了上去,然后喃声道:“父王…我不想当什么太子,我更不想当你的儿子……你明白么?我想对你做的是这个……嬴政!”秦苏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个人都无法呼吸,才停止。 秦苏抬眼对上了完全震惊的嬴政的双眼,然后推开了僵直的他。一抹无奈的笑意浮现在秦苏的脸上,他退开几步后,对着嬴政道:“就是这样。若你不杀我,那我明日随王翦去邯郸。也该是灭赵的时候了。你可以走了。”说完,秦苏转过身再不看嬴政一眼。 第39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苏始终僵直着背影站在那里,努力不让自己回头去看嬴政。他并不后悔说出来,既然已经明知不可能,那么就干脆断了自己的念头,离开秦宫。他不想被自己的兄弟追杀,更不愿看见嬴政死,虽然那时候还早,但是,既然这是历史的轨迹,那么一切势必会走到那一天。早点脱离,他兴许还能有另一种生活。秦苏并不认为自己离开秦宫之后,就没法活下去。 “去邯郸的人是本王,不是你。”嬴政低沉的声音自秦苏背后响起。 秦苏彻底怔在当场,为什么?为什么经历这样的事情之后,嬴政还是不愿让他离宫?嬴政究竟在想什么? 秦苏瞬间转过身看着嬴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为什么?” 嬴政此刻根本看不出表情,他对着扶苏说道:“因为我是王,这是我的决定!”说完这句,嬴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嬴政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传令下去,从今日起,不准太子出宫一步。” 秦苏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嬴政…嬴政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嬴政!你给我说清楚!”秦苏追在嬴政身后,根本不管不顾的大声质问着,甚至连名带姓的喊了出来。 宫人们惊骇的看着这一幕,根本不敢靠近。 而嬴政更没有停顿,只是冷冷一句回道:“因为这是命令!”而后,嬴政再没理扶苏。 秦苏则被众多宫人死死拉住,正像嬴政说的,他一步都未能跨出宫门口。 “嬴政!你这个…你这个胆小鬼!你这个懦夫!”秦苏气的发抖,破口大骂,宫人们简直就是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一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大王和太子之间,爆发出这么厉害的冲突。宫人们都很怕万一太子真的惹怒了嬴政,会发生什么。 嬴政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寝宫的,赵高在闻讯大王和太子爆发激烈冲突的消息后,急匆匆的赶来,话还没问出口就被嬴政连同宫人们一同轰出了寝宫。 “滚出去!都给本王滚出去!”嬴政烦躁的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脾气。 扶苏是疯了么?竟然说出这种话!竟然做出这种事!他究竟还有没有把自己这个爹放在眼里!他……说什么不想当太子,说什么不想做他嬴政的儿子!那他究竟想干什么? 嬴政突然整个人都僵住,扶苏柔软的唇印在他唇上的感觉还在,那香软小舌生涩的勾弄感觉还在……扶苏…扶苏疯了么?他是他父王!是父王啊!又怎么能…… 可是……那种炙热的感觉又是什么?嬴政极颓丧的发现,他在被扶苏亲吻的时候,那股无法压制,无法忽视的温度在烧灼着,全身上下都在啸叫着!那时若非惊的几近忘我,他又会做出什么? 无意识的,嬴政伸手触了一下自己的唇,下一刻却迅速移开,他在干什么!那是扶苏,那是自己的儿子!然而,多少次了?嬴政无法回避这个问题,他曾无数次的因为扶苏而兴起了欲念。心中的那股欲望,虽然一次次的被他在后宫纾解,可是嬴政更清楚,有多少次他是脑海里想着扶苏才达到那一刻的极乐。 嬴政几乎无法否认,他对扶苏确实怀了不该有的念头。他甚至没法去忽视,当他听到扶苏对他说了那些话的时候,心中涌起的除了震惊之外的情绪。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以及……窃喜。他的苏儿,竟是……以这种方式…… 极度的矛盾充斥在嬴政心里,他知道他不该这么去想,可是,他却又忍不住。他更清楚,作为父王,他应该彻底绝了扶苏这样的念头,然而,他又无法忽视自己心中的那份悸动。他是秦王,素来都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他又何尝有过如此左右为难的时候? 临了,扶苏激烈的反抗声,他不是没听到,他不是不生气,可是他完全无法在那个时候再去面对扶苏。要他怎么办?杀扶苏,不可能!让他走,更不可能!但是嬴政看的出来,扶苏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安安静静的孩子,这些年来,扶苏的表现让嬴政都赞许不已。 他是最好的太子,最好的王位继承人。他聪明,他懂得藏拙,他知道什么是时机,他更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的扶苏,他有主见,朝堂内也已经有了他的支持者。扶苏若想要离宫,已然不再是困难的事。 况且,嬴政作为秦王,更没有理由阻止太子想要游历天下的念头。但是嬴政知道,若这时候他让扶苏离宫,那么就意味着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而这绝对不能发生!不论是为朝野,还是为嬴政自己,他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苏儿!不要怪父王狠心,父王是不会让你离开王宫的!嬴政在心里说着。 然而不管事情如何发展,明日就是出征赵国首都邯郸的日子。赵国对于嬴政而言一直是深深埋葬着的隐痛。所以在赵国即将灭亡的时候,他想要亲眼看见邯郸成为大秦的城池之一。只是,原本想要和扶苏提,带他一起去邯郸的事,却因为此刻事情的突变,而变的…… 隔日,嬴政一夜无眠,但却已经恢复平静。于是登台点将,长剑一挥,御驾亲征。整个过程威严而庄重,但却完全没有太子的身影。众大臣们隐约有些听闻,却慑于嬴政的气势,愣是一个都没敢问。 嬴政翻身上马,坐骑长嘶一声,前肢高高跃起,人形而立。嬴政看了眼储君殿的位置,旋即转身,高喝一声:“出征!” 全军士气如虹,应“是”声响彻云霄。嬴政冷眼看着眼前一切,心中暗念一句“苏儿,等…我回来!” 第40章 然而,秦苏真的会乖乖等在皇宫里么?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正如嬴政想的,如今的扶苏,已然不是当年只想着置身事外的他。 嬴政出征后,宫内大小事情,都必须由太子过目,有他批印。这是嬴政离开前亲口下的令。这让不少以为大王和太子不和,认为有机可趁之人大失所望。 而秦苏对突然增多的大量工作并没有太多的意外,嬴政当然不会就让他这么闲着。因此,他只是默默的做事,并迅速而有效的完成着太子的工作。朝臣们都免不了惊讶,只有李斯他们并没有显得太吃惊。 但是任谁都想不到,秦苏始终在留意着,留意着某些可能的,能让他顺利离开的机会。而显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机会就这么来了。 燕国太子丹怎么都算是七国中著名的人物。而秦苏本来也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太子丹。按秦苏的理解,太子丹早在嬴政还没登基,就在大秦当质子。后来嬴政和吕不韦争势的时候,太子丹成了嬴政利用的棋子,不过太子丹也因此得以回燕。 秦苏记起那个时候,他还对太子丹颇为好奇,想看上一眼,不过后来还是没见上。所以这时候,秦苏看着被人押解入储君殿的英俊男人,不免有些诧异。 太子丹是被赵高带进来的。他这次并没有跟着嬴政出征,而是留在了咸阳城辅佐太子。秦苏自然知道所谓的“辅佐”也就是监视。嬴政才不会独放他一个人在宫里。对于嬴政在这件事上的坚持,秦苏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若嬴政是因为喜欢他才这么做,秦苏自然甘之如饴,让他走,他都不会。可惜的是嬴政恐怕并不是这种想法。 赵高这时候对着秦苏行礼,道:“太子殿下,这是在咸阳城内抓到的奸细。请您定夺。” 秦苏一开始就已经得知赵高口中的奸细就是太子丹,而现在如此让太子丹隐姓埋名,为的自然是诸多考量。 秦苏想了想,对着赵高就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赵高愣了一下,但也没多说什么,施礼后就带着侍卫退了出去。留下绑着绳索的太子丹。 秦苏站了起来,走到太子丹身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太子丹被秦苏看的浑身都有些发毛,他此番入秦为的是看看嬴政究竟在攻赵之后又想做什么,希望能够得到更多的情报,同时,太子丹也是为了收买一些朝臣而来。可是,太子丹又不禁暗恨自己这次居然因为嬴政出征没在咸阳而放松了警惕。他本以为咸阳没有了嬴政,肯定会出现松懈而破绽百出,岂知完全不是如此。 直到他被押到了储君殿,才明白现在的咸阳竟是控制在一个才成年的少年手中。不得不说,太子丹再度被惊到。就如同他当初遇到嬴政时同样的映像深刻。 太子丹不禁挣扎了一下,然后口中道:“太子殿下,您最好还是先放开我!否则……” “否则就是侮辱你,那你要不要因此让大秦和燕国来场龙争猫斗的局面?”秦苏冷冷的说道。 “你!”太子丹显然被秦苏气到。 只是下一刻,秦苏却上前将绑着太子丹的绳索解开。太子丹又是一愣,搞不清这位太子爷想干什么。 “你好歹是燕国太子,坐吧。”秦苏随意的挥挥手示意太子丹坐下,自己则斜斜倚在地席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丹本是聪明之极的人物,但看着眼前的少年却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见他好半晌不说话,终于开口道:“太子殿下,您想怎样?” 秦苏被太子丹问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旋即眯起眼睛就看着太子丹,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想我怎样?” 太子丹顿时黑了脸,若不是碍于这里是大秦皇宫,自己暂时又是阶下囚,否则早挥剑上去杀了这个胆敢如此侮辱他的人,才不会管他是谁! 秦苏当然也不会理太子丹在想什么,他有一种很是笃定的感觉。那当然是因为历史的关系。就像这次嬴政出征,他本人是一点都不担心。倒是朝臣们,每天都有种担惊受怕的感觉,特别是嬴政一开始说御驾亲征的时候,那反对的才叫厉害。 这让显得相当淡定的秦苏莫名有了种让人更觉得高深莫测的感觉。不管前线传来什么消息,秦苏都没表露处一丝的紧张。引的人们甚至还在猜测这究竟说明是太子的笃定,还是说太子另有心意,所以根本不在乎大王的死活?自然,这些猜测都没人敢说出来。 在秦苏心里,他倒也不是不担心嬴政,而是对于这种战事,他根本无需担心。因为秦始皇最终是统一了全国,要是连这些仗都胜不了,他还谈什么一统七国?再者,嬴政手下的精兵良将难道都是假的么?所以,嬴政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出事。 秦苏这时候倒是挺关心太子丹为什么到这里来。于是他就收回戏谑的神情,淡声问:“太子丹这次来秦,不知有何贵干?” 太子丹这时候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心念道:怎么说都比这小孩长了那么多岁,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太子丹答道:“许久未使秦,此来是见见几个老朋友。” 秦苏脸上淡然,心里在骂骗小孩呢?见老朋友?哼!秦苏当即道:“原来是来见朋友。不知丹太子口中的老朋友究竟有些谁?像丹太子如此风流的人物,朋友想必也不凡。本殿倒也想见识见识。” 太子丹闻言,顿时愣了一下,他本来就是推脱之辞。若是真说出了那些人,恐怕都是头颅不保的局面,当即尴尬笑道:“当年离秦时,多亏得有几位大人出力。所以……” 秦苏看似明了的点头,道:“原来您竟是隔了这么久才想到来道谢啊?这些人里可有李斯赵高?” 太子丹再度有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心里对这太子扶苏更是警觉。 秦苏冷冷的笑了几声,才道:“丹太子是否认为本殿真是年少无知?所以说这么些话来敷衍?看来本殿对丹太子是太客气了。” 太子丹闻言顿觉不妙,忙道:“太子殿下息怒,燕丹此来不过是…不过是……”太子丹再说不下去。 秦苏却冷哼一声接道:“你不过是见我大秦君王御驾亲征,所以就到咸阳来一探虚实,好为你们燕国的将来做打算。是不是?” 太子丹顿时哑口无言,心里对他这次意外成行后悔不已。就当他以为自己免不了要沦为阶下囚,或者被用来威胁燕国时,秦苏的话又再度传来。 秦苏站了起来,再度走到太子丹身前,低下身轻声道:“其实丹太子在想什么,本殿很清楚。大家各为其事,也怪不了丹太子。所以本殿决定放了你。为大秦和燕国百世修好。丹太子觉得意下如何?” 第41章 燕国太子丹就此被秦国太子扶苏风风光光的送出了储君殿之外。然后手持通关文碟的太子丹一路快马加鞭,意欲迅速离秦。 至于赵高等人发现太子扶苏失踪的时候,已经是一日之后。事发后震惊整个储君殿,赵高等人即刻封锁了太子离宫的消息,更匆匆找来了李斯。李斯闻言之后也是惊了。太子失踪那可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事啊!目前情势不清,更不能对外泄露一点风声。 李斯和赵高这些近臣,立刻商议的结果,就是迅速遣人出宫查找,同时还要派人快马通知出征的嬴政。万一太子是遇了险那可就糟了。不过他们也考量到其中或许真有太子的问题。嬴政将太子禁足储君殿是他们都清楚的事情。 况且种种迹象表明,太子或许真的就是私自逃出宫去的。 且不论储君殿里鸡飞狗跳的状况,此刻的秦苏正躲在太子丹马车的夹层里。是的,秦苏谁都没有告知,趁着储君殿里的人都在忙着送走太子丹时,他托词说是累了,任何人不得来打扰。所以自然不会有人去打扰太子休息。而且秦苏还特地选了晚膳过后才让太子丹离开。 因此,直至隔日的午时,都没有人得知秦苏早就不在殿中。等得知之后,各种慌乱和寻找又耽搁了不少时候,这让秦苏早就身在千里之外。至于太子丹会不眠不休的连夜赶路,那也是因为秦苏似笑非笑的一句话:“不若让你我赌一把,看看谁的运气好?十二个时辰之后,本殿会派人追击,丹太子,这就看你是否命大了。” 太子丹在闻得这句话时,完全把扶苏的语意当成了对他的羞辱,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太子丹咬牙应了,还不得不陪着扶苏吃了一顿晚膳。这等恨意被太子丹深深放在了心里,却更不敢小看这位秦国太子。 太子丹带着自己的几名随从急速的赶着路,当然不会知道秦苏特意准备的马车里是带着夹层的。不过秦苏在这夹层里呆的可不见的舒服。由于时间紧迫,秦苏只来得及拿了几件衣服和一些宝石玉佩之类的东西就躲上了马车。 身处夹层的滋味当然不太好受,只是这时候秦苏也管不了那么多。太子丹显然是和自己的心腹坐在马车里议事。太子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严肃,然后又隔着木板,很模糊,也有些变奏。不过秦苏还是听的非常清楚。 太子丹果然是来秦刺探秦王下一步的计划,顺便又收买了几个大臣。所幸的是,秦国的大臣们对嬴政还是非常忠诚的。最多也只是答应了太子丹尽力劝阻秦王嬴政对燕的攻势,其他也没敢多说什么。 秦苏在心里说,还算这些人识时务。然后太子丹就愤愤的说起了太子扶苏。说着说着,秦苏心里就很惊讶。他没料到太子丹给他的评价居然这么高,说什么他是继嬴政之后秦国又一个需要注意的人物。 不过让秦苏也觉得心惊的是,太子丹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和他的心腹说,只要有机会,一定要除掉这个太子。否则,燕国未来不容乐观。 秦苏这时候在心里大骂,他得罪这太子丹了么?有必要那么狠么?他可什么都没做!而且这太子丹哪只眼睛看到他对燕国有企图了?就算有,那也是嬴政的事!与他何干?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殃及池鱼。活该他燕国被嬴政灭了! 秦苏听了一路太子丹准备如何振兴大燕的策略。不得不佩服太子丹确实是个人物。只是可惜的是他的对手是嬴政。太子丹继承了燕国的浪漫主义血统,很多事情说的都有些虚浮飘渺。嬴政显然比太子丹更切实际,手段也高明了何止一点。秦苏在心里把嬴政和太子丹对比了一下,发觉自己对嬴政是更心动了。他不免就有些郁闷,都出宫了,他还惦记那个人干什么?有什么好多想的,那人都逃的远远的了。 这样的隔板内幕,一直听到秦苏整个人变的昏昏沉沉的时候才停止。这一路上的颠簸不说,夹层的位置小的很,秦苏几乎只能一动不动的平躺。背上被马车粗糙板材嗝的疼。这样僵直的躺了接近十个时辰,那绝对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而更糟糕的是,此刻的时节开始入冬,天气尚不算太冷,但是也绝对不暖和。躺在夹层里的秦苏只觉得周身凉风嗖嗖,他不得不用带着的衣服将那些进风的风口堵上,但却没法有太多改善,依旧是冷的彻骨。 秦苏心里叫苦,再这么下去他非病不可。当了太子这么多年,虽然一开始属于没人疼没人爱的那种,可也没人敢冻到敢饿到他。这几乎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还得挨冻的日子,让秦苏怎么都算娇生惯养的小身板,彻底尝到了苦头。他原本的体质就不好,这么一来,还没等到隔日的午时,秦苏就觉得全身忽冷忽热,脑子也开始有点一阵阵发昏。秦苏心知事情恐怕不妙。为了不让自己咳嗽出声惊动了马车里的人,秦苏只能尽量的让自己的呼吸变的慢一些。 但是再如何不舒服,秦苏知道这时候他唯有忍耐。因为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让太子丹发现自己。秦苏也知道他这次是兵行险招,要是让太子丹知道了,他这完全属于自动送上门,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太子丹居然一路连停车喘口气的时间都没留出来,看来是秦苏那一席话把太子丹吓的够呛,一心只想逃了。天知道哪里会有什么追兵啊!秦苏有点欲哭无泪了,他想的都是些什么害人害己的鬼主意啊! 时间推移,更尴尬的问题出现了。人有三急啊!秦苏被折磨的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终于,马车在快入夜的时候停了下来。马匹显然也非常的疲倦,被客栈的小二拉到了后面。秦苏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趁着四周没有人时,爬出了马车。脚步有些发软的秦苏咬牙扶着马厩的围栏让自己尽可能快的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让秦苏觉得越来越不妙的却是他的身体由于躺的太久,根本就是全身僵硬到发麻。强自撑着一口气,秦苏扶着墙走了一段,但下一刻却不料推开了一扇没锁好的门,整个人站立不稳就跌了进去,重重摔在地上。秦苏痛哼一声,肩上传来一阵痛楚。但也因为这一下,秦苏变的更清醒了一点。一时站不起来的他,干脆就在地上躺了会。他略略抬头看了看,发现这处该是那个客栈的一间柴房。喘了口气后,秦苏知道自己肯定没法再走远。 他想了想就扶着木柴站了起来。先挪到了柴房的内间,找了个地方解决身理问题。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后,秦苏又觉得自己又冷又饿,头又昏。此刻也顾不得有没有洗手的问题,他就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火烫的很。秦苏深吸一口气,看着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晚上。这柴房估计也不会有人再来。秦苏决定在这里呆一晚。 按照秦苏的预计,太子丹应该不会在这个客栈停留太久。那当然是因为秦苏那句话的关系。太子丹一定是想尽快离开秦境。只要太子丹离开这里,那秦苏也就安全了。靠着他带出来的那些珠宝,他应该能在这里好好歇一下。 秦苏想到这里,就绕到了柴房的角落里,哆哆嗦嗦的蜷缩在了一起。他不断的告诉自己,再忍一个晚上,只要再忍一个晚上……而后,秦苏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当太子丹在自己乘坐的马车周围发现了一块上好的玉佩,旋即发觉自己的马车居然有暗格的时候,秦苏仍陷入深深的昏迷中。而太子丹领着下属顺着痕迹找到在柴房蜷缩在地的秦苏时,他全身发热,根本就是失去了意识。秦苏千算万算,却真的是算漏了自己的身体是否能够经受的住这一路的颠簸和寒气。 太子丹看到太子扶苏居然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十分惊讶,而后则是陷入深深的沉思。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扶苏的打扮,再加上那些珠宝……莫非这位太子是私自出宫么?甚至是逃?太子丹有些疑惑了。 只是现在也不是多想的时候,这位太子扶苏显然病的不轻。而病中的太子扶苏看上去更年轻,完全就还是个少年的模样,小脸不过才巴掌大小,这时候呼吸急促,脸颊不正常的红润,看着直让人觉得心疼。 不过太子丹也知道这太子也就外表看上去像个乖巧的小孩,其实却满肚子让人无法捉摸的主意。想到这里,太子丹又想到另一个事,那就是万一扶苏真的是一整天都躲在暗格内,那他和亲信说的话,扶苏岂非全部都听去了?太子丹顿时觉得全身都有些发冷,眼中的杀机不言而喻。 就在这时候,太子丹的心腹谢贤在旁道:“太子,这人…杀不得。”此人不愧是太子丹的心腹,太子丹眼神里有些什么,想做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太子丹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杀意,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人活着的作用远比杀了他强。”说着太子丹走上前,出人意料的伸手竟抱起了扶苏。 扶苏的重量让太子丹惊了一下,看不出都已经成年的人居然这么轻,一点分量都没有。太子丹免不了有些惊异,大秦的太子为什么身体竟是如此虚弱? 而被人抱在怀中的感觉显然要比躺在冰冷的地上强一点,秦苏虽然仍在昏迷中,人却本能的朝着热源靠了靠,然后毫无意识的喃喃了一个字:“爹……” 太子丹愣住,然后哭笑不得的看了眼怀中的人,竟被误认成嬴政了?不过就这一个小细节也让太子丹露出略有所思的笑容,看来这太子和嬴政的父子关系果然很好。那么他的筹码就更大了! 太子丹手中有了扶苏之后,自然不会再怕什么所谓的追踪。干脆就在客栈中歇了下来。因为秦苏的病看来已经禁不起再次的舟车劳顿。太子丹找来了一个大夫。大夫替秦苏把脉之后,不停的摇头。太子丹皱眉,问大夫到底怎么了。 大夫却说扶苏病入膏肓,根本治不了。太子丹气的一脚把那庸医踢了出去。不过扶苏此刻的状况也确实有些怕人,整个人高烧到可怕的温度。这时候,谢贤有些犹豫的对着太子丹说道:“太子殿下,这扶苏若是再这么下去,就算不烧死,也会变傻子。他若真出了什么事,嬴政恐怕……” 太子丹神情凝重的点头,他当然知道其中的要害。虽然扶苏是自己私逃出宫,但只要是明白人,都可以看出他太子丹绝对会是最大的嫌疑人。甚至太子丹预计不出三天,就铁定会有人找到他。所以虽然太子丹是想要扶苏死,但是至少是现在他非但不能让扶苏死,还要负责照顾好他。要是秦国太子在他手里出了哪怕一点状况,恐怕秦燕大战都免不了。 目前秦国因为收服韩国又攻下赵国,士气锐利不可挡。要是真的开战,恐怕对大燕很不利。太子丹目前在大燕还处在争权状态,他毕竟还不是燕王!就算秦燕少不了要有一场恶斗,但也绝对不是现在。 “先生,那您说现在该怎么办?”太子丹问道。 谢贤沉咛了一下,凑在太子丹耳旁说了几个字。 太子丹顿时一颤,语气显得有些艰涩的说道:“你是说用…那种药?” 谢贤点头,道:“现在情势紧急。若扶苏在这里出事,恐殃及大燕。太子切勿犹豫。” 太子丹哑口无言,沉默了好一会后,才咬牙点头,道:“好!就这么办!”说着他转头看向昏迷中的扶苏,心中暗道:秦太子,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以后可别来怪我。 第42章 谢贤将大燕的秘药喂给了太子扶苏。太子丹在旁侧目,似是有种不忍,又似是无奈。 谢贤喂完药后,退到了太子丹身边,低声兴奋道:“太子殿下,如此一来,大秦太子算是彻底落入我们的掌握,却比杀了他更有用。” 太子丹无声叹了口气,道:“这等手段,本不欲为我所用……” “太子,切勿如此说。成大事者又何居小节?况且,您也算救了扶苏的命……”谢贤说道。 太子丹有些不耐的挥手打断他,说道:“不要多说了。唉!且看扶苏如何吧。”说着目光自然转向秦太子扶苏。 而此刻的扶苏喝了那药之后,竟真是出起大汗来。高烧便是要发汗,这会他极轻微的呻吟着,神情间透出痛苦的神色,汗水却大滴大滴的滚落。太子丹看了一会后,伸手探了探,扶苏的体温诡异的下降了。 太子丹到这时也算松了口气,但眉头仍是皱着。大燕的秘药说穿了就是能够用来控制人的一种秘药,其中混有现代人很熟悉的罂粟和一种至幻用的曼陀罗花,燕太子自然不知道这等称呼,在大燕这都是非常珍奇的药草。服用了这种药后,人体潜在的机能会被刺激,自然百病全消,但是身体却会产生一种强烈的依赖。若是不服用,那么…… 这才是为什么谢贤说自此扶苏算是被大燕控制了。要是没有这种药,扶苏不仅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若是服用时间久了,一旦停用,身体会比过去更差,甚至一命归西。 太子丹看着扶苏逐渐开始变的红润的脸颊,心情不知为什么却没有想象中能够控制大秦太子那样的兴奋。他总觉得这样做似乎错了,而且错的离谱。少年嬴政的身形再度出现在太子丹的脑海里。他已经多年不见嬴政,却不知这些年他究竟变成什么样,但是当年少年嬴政与吕不韦一争高下的雄姿却深深印在太子丹的记忆里。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始终对这大秦君主心存忌惮的原因。 嬴政这两年野心可谓不小,吞韩灭赵……他下一步究竟会怎么走呢?太子丹心情沉沉,看着扶苏的睡颜,暗道:但愿这样做能让嬴政心有顾忌吧。否则的话…… 嬴政在接到李斯快骑密报的时候,已经敲开了邯郸之门。在没有了李牧廉颇这样的大将,邯郸城简直像纸糊的。嬴政只不过在邯郸城外包围了三天,赵王宠臣郭开就当众倒戈闹了个失踪,然后大将军庞暖开城投降,赵王气不过又加之病入膏肓,结果一病不起薨逝。赵亡。 嬴政当时正毫无表情的漫步在邯郸王宫之内,熟悉的奢侈环境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一片混乱,到处是四散逃逸的宫婢,王宫的御林军也全数投降。嬴政的铁骑正在逐步控制着整个城池。 嬴政心情有点复杂,他自幼在邯郸出生,受尽种种欺辱,此刻他成了邯郸城的主人,本该心情舒畅。可是偏偏他自己也没料到邯郸城居然就真是如此不堪一击,本以为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个三个月半年的,现在却仅仅花了不过数十天。一想到攻下邯郸城,他就势必该回秦庭,可是……一想到储君殿再次被他禁足的少年,嬴政就觉得头疼。应该说,他已经头疼好久了。 自打出了咸阳城,嬴政就觉得心神不宁。公子扶苏的嬉笑怒骂,一举一动魔障似得就在他脑子里不停的闪现。嬴政颓然发现,他自己竟有些不习惯扶苏不在身边的日子。平日里,总是绕着他转的扶苏,朝着他甜笑的扶苏,又乖巧又懂事的扶苏……那时,扶苏虽然冲着他大骂,他却出奇的没有生气,反倒是听出了扶苏语气中压抑的痛苦。每每想到这个,嬴政就胸口发闷。 跟在嬴政身后的几位将军心情也是各异,大王心情不好任谁都看的出来。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王翦,蒙恬都搞不懂。按理说赵国都灭了,没理由不高兴吧?可是嬴政偏偏全身的低气压,谁都没敢说话。 这时,有个军士兴高采烈的一路跑来说发现了赵宫的藏宝室。一行人就去了藏宝室看看。赵国不愧是实力强盛一时的大国。虽然眼前国力羸弱,但藏宝库里确很丰盛。嬴政看了两眼,几个极精致的小玩物件被他看在了眼里,也没想就吩咐人给太子送去。 几位将军到这时算是明白了。这几天嬴政不高兴的原因,估计是和太子有关。这下他们倒是不担心了,该怎么是什么。太子扶苏和大王素来亲密,这闹脾气,想必也就这么几天,等回去了,赵国又灭了,这么多好消息,肯定也就气消了。 偏偏这时候,又有人来报,说是咸阳急报。嬴政眉头就皱起来了。咸阳文有李斯,武有蒙毅,还有个比谁都精的赵高,然后太子扶苏虽然年轻,可也绝不可轻视,那还会出什么急事?别说嬴政奇怪,几位将军也是很奇怪。他们的想法和嬴政差不多。 嬴政接过那密报,一看封印竟然还真是加急件,发信的人又是李斯。嬴政不禁有些惊讶了,迅速打开密报,匆匆两眼之后,嬴政神色顿时变的极其难看。将军们跟在嬴政身后,把嬴政的神情看了个一清二楚。顿时都心惊不已,这是出了什么事?大王竟如此神色? 紧接着,只见嬴政将密报锦卷全数给烧了,然后脸色铁青的对着王翦说道:“赵国后续的事交给你。蒙恬!你点齐三百禁卫,轻装即刻随寡人出发!” 蒙恬和王翦对望一眼,全然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还是纷纷应“是”。不久之后,就看见三百禁卫高手,随在嬴政身后绝尘而去。留下数十万的大秦军士们面面相觑,不知大王为什么突然又走了。 嬴政这时候几乎就是心急如焚。李斯的密报里写着清清楚楚几个字“太子扶苏失踪,疑燕太子丹所为。”嬴政一看到这些几乎窒息。扶苏失踪了!扶苏竟失踪了!嬴政又惊又怒,燕太子是否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对扶苏下手! 其实,嬴政这么想也算是怪错了太子丹。这事,该算是赵高和李斯玩的一个小小心计。太子扶苏莫名其妙失踪,留守的大臣们怎么说都要付点责任。按照嬴政的性格,他们可不敢轻言嬴政究竟会如何处置他们。所以不论如何都得找个替死鬼。不管太子扶苏究竟是自己跑出去的,还是被太子丹绑走的,当时,正是见过太子丹之后,太子扶苏才失踪的。所以不论怎么说,太子丹这个绑架的罪名是按下了。只不过当初李斯在写这封密报时仅仅是猜测和太子丹有关。而时下,太子扶苏确实在太子丹手上这个不争的事实,也被一封密报送到了嬴政手上。 本准备立刻回咸阳的嬴政即刻调转马头,改朝着密报所指的燕赵边境而去,不,现在应该说是秦燕边境了。 太子丹一路带着昏昏沉沉的扶苏朝着燕国国境而去,但由于扶苏的身体实在太差,就算是吃了太子丹的秘药,也还是忽醒忽昏的状况。仅仅只是不在发烧了而已。这种情况,倒是让太子丹等人措手不及。倒是扶苏对太子丹的药果然是出现了依赖的状况。 看着每天都行进不过数里的情况,太子丹心下越来越急。这几日他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现了秦国的探子。只是他们都是按兵不动,就像是在等什么似的。太子丹心知不可能带着秦太子扶苏回燕国,但是不论如何,他都要到燕国国境,才能放了秦太子。否则他怎可能以区区几人,对付秦国大军呢?而且,燕国的军队也已经在燕边境等着他。但目前不论士气国力,都不是他正面撼动大秦的时候。 可是扶苏却偏偏病成这样,根本没法长时间赶路。他此刻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仅仅数天时间,原本还算有点圆润的小脸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醒的时候,扶苏几乎是像随时咬人的小兽一般警惕着太子丹等人。可昏迷的时候,又脆弱的像只小猫似的,只会蜷缩在一起,嘴里喃喃喊着“爹”,委实又让人觉得可怜。 太子丹对着这样的扶苏全然不知该说什么。每天到了一定的时间,扶苏就会自动清醒,然后他就会要“药”,那时的扶苏可说是最乖巧的。太子丹都没法想象,这样的扶苏和那时身在秦宫让人恨的牙根痒痒的扶苏会是同一个人。 太子丹恐怕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心神竟被这样一个多变的扶苏吸引。 秦苏这时候有多痛苦,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当他清醒后,发现自己竟真被太子丹找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事情糟了。他本想先逃了再说,可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也不知怎么的,他全身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走几步就已经喘的厉害,这些天的赶路,他几乎都是被太子丹抱着的。 而且秦苏也像是得了马车恐惧症,只要一进马车,不过片刻,他就能吐的昏天黑地。到最后,他根本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一口口的胆汁。吓的太子丹根本也不敢再让他上马车。这行程就这么的给耽搁下来。 另外,秦苏清醒的时候,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似乎不太寻常。特别是每当太子丹端着一种莫名的药来喂他时。不可否认,才喝完药的时候,他身体会异常轻松,可是随着时间,他就会觉得越来越沉重,心里更期待着那种药。隐约,秦苏意识到那种药恐怕有问题。但情势又容不得他多想。一日他曾试图拒绝喝药,可太子丹却极强硬的灌在了他口中。 时至今日,秦苏多少有点后悔。他好端端的偷跑什么呢?本来以为就算没有嬴政,他也能好好活下去,可他怎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再者,他似乎对自己身体的情况太过乐观了。要是没了秦宫诸多上等的药材供着他,估计他早就……幼时那支毒箭的危害性到如今也算是真正的显露出来。 可是事已至此,秦苏也知道自己再多想无益。这些天太子丹的急躁他也看出来了。心知可能是秦庭派人来找他了。他本想使点什么计,再将太子丹的行程拖久一点。岂知根本就不用他装病,他真就已经病的快不行了。 太子丹并不想杀他,这点秦苏也同样看出来了。略略想一下,秦苏也明白了为什么。暗杀什么的之所以叫暗杀,当然就是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太子丹又不傻,现在将秦太子杀了,那太子丹就等着秦朝的大军压境吧。 而太子丹不论这次是私来大秦,还是这样对待抓到得秦太子,那意思都是不想开战。秦苏就不太担心了。倒是有点记挂起攻打赵国的嬴政来。过去每天在王宫,都会有嬴政的消息传来。虽然秦苏并不担心嬴政会出什么事,但是毕竟身在其境,他对着嬴政又是那种心思,总担心他会不会太累之类的事。加上秦苏也知道历史上写有嬴政的一种死因就是生病。那时候嬴政应该仍算壮年,可又怎么会病死呢?隐约的,秦苏也放在了心上。 这些时日,没有了一丝嬴政的消息,秦苏心里也颇不好受,可转头又想想,他这次的出逃算是彻底失败。要是真被人带回宫,天知道嬴政会气成什么样,念及这个,秦苏不免又担心。不由的秦苏只好趁着清醒的时候,暗骂自己没出息,这导致他的精神状况越加不好。太子丹担心的更莫名。 就在秦苏又担心又念想又不舒服到极点的时候,太子丹终于赶到了燕境。正当燕太子丹要与前来护驾的大燕军队汇合时,大秦天子也到了。 风尘仆仆的三百禁卫军高手,面对大燕三千军士的时候,连表情都没变过。大秦军士武甲天下的名头,此刻表现无疑。战国七雄中,除了已亡国的赵国军队之外,能与大秦武士相抗衡的,还真是没有。光从列队的气势上,就能辨明分晓。 燕太子丹对上嬴政无比冷酷的眼神,心里一紧,这就是成年后的嬴政,大秦君主么?果然是不可轻忽。 两军对峙,气氛显得沉闷无比。燕太子丹在面对嬴政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气势总是弱了那么一线。他不得不一咬牙,上前一步施礼道:“又见面了,陛下。” 哪知,嬴政根本不理太子丹的行礼,语气中透出无比冷酷,杀机盈然,沉声道:“扶苏在哪?” 第43章 太子丹此刻非常矛盾。首先,他并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边境遇到嬴政。嬴政不是应该在攻打赵国么?其二,嬴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一开口就是“扶苏”,那么显然,嬴政是为了找扶苏而来。那他是否真是太小看太子扶苏在嬴政眼中的地位了?毕竟,再怎么说,嬴政也是一国之君,这种事不是应该派手下的臣子来更妥当么? 再者,这里是燕赵边境,难道嬴政就真的不怕出什么意外么?太子丹扫了眼身边的近三千军士,而嬴政那边的人数,显然和他们差距巨大。所以,太子丹眼前摆着很让他心动的机会,现在只需要他一声令下……嬴政的生死…… “别想了。咳咳,你…你没有…机会…咳咳咳咳…嬴政…若有一丝损伤,来年…来年…就是你们大燕灭国之时。”一声虚弱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自太子丹身后传来,可偏偏那微弱的语气中有着毋庸置疑的坚决,甚至是一股全无缘由的绝对信任。 太子丹顿时握紧了拳,转眼看去,却是努力撑着自己站直身体的太子扶苏。此刻他的脸色惨白,一点人色也没有。但扶苏的双眼却极有神的闪烁着光芒,耀眼到太子丹不得不移开目光。 “你……”太子丹欲言又止,他心知扶苏说的不错。大秦眼下兵强马壮,士气如虹,再加上麾下名将如云,又有李斯等人坐镇朝野,就算是他此刻杀了嬴政,也免不了会面对整个大秦的怒火,大军压境之下,大燕又是内忧外患,他太子丹是否真的能够稳住局面都说不定。况且燕境内还有他的政敌正虎视眈眈等着他犯错……虽然明知机不可失,但太子丹终究没敢动手。 而这时候,在国境另一边的嬴政显然也看到了扶苏。他顿时一拉坐骑的缰绳,通灵的坐骑顿时人立而起,一声嘶鸣。嬴政大声喝道:“太子丹!快放了扶苏,寡人饶你等不死!” 太子丹的一众下属们闻言怒火中烧,顷刻间他们口中大骂不止,甚至有几人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太子丹伸手一挥,“安静!”冷冷的一句。众将士们顿时安静下来。 太子丹这时上前一步,对着嬴政说道:“陛下是否有些误会?”说着太子丹微一侧身扶住了身后有些摇摇欲坠的太子扶苏,才道:“贵太子扶苏不知因何会突然出现在本殿的座驾上,且身染重病,本殿还真庆幸陛下能如此及时赶到。太子扶苏就在此,陛下还请快些接回吧。” 说着,太子丹示意谢贤将扶苏送至国境线上。谢贤扶着扶苏极慢的朝着前走。秦苏走了几步后,却因为过分激动的情绪显得全身无力,头更昏的厉害,他心知恐怕是那药性发作了。可是现在,他根本不想停,也不能停。太子丹先前的迟疑,他已经察觉。若现在他不能快些回到嬴政身边,那么太子丹万一改变主意投鼠忌器,那可就糟了。 虽然秦苏不担心嬴政会怎样,但他也不想见到嬴政涉险。所以,秦苏只能死死咬着牙朝前走。但身体的排斥并不是他能控制的。所以不知怎么的秦苏就是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苏儿!”嬴政看着扶苏摔倒,全身都绷紧了。他不由自主的就有了动静,双腿一夹马腹,坐骑就如同离弦之箭冲向了扶苏。这一举动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别说是蒙恬,就连太子丹的大燕军队也傻了眼。 眼见着嬴政就这么越过国境,然后一个水中捞月将几近瘫倒的扶苏捞上了马背。谢贤被惊的后退数步,而嬴政的马则堪堪停在了太子丹身前,嬴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站在太子丹身后的军队顿时全员戒备,无数的箭矢就指向了嬴政。 蒙恬的禁卫军们也没有示弱,同样追在了嬴政身后。见燕人举箭之后,就有一群人自动围到嬴政身侧,同样劲箭对峙,两军顿时虎视眈眈。就等着两军统帅的一句话。 秦苏一阵的头昏眼花,但下一刻就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了。锁在他腰间的手臂用力到让他无法动弹,而他也不想动。双手虽然无力,但却仍是努力的想要抓紧那穿着坚硬铠甲的强壮身躯。心脏更因为嬴政的到来而激动到不受控制的跳动着。 嬴政不是应该在攻赵么?为什么会突然到这里来?秦苏念头连闪之间总算明白这几日始终跟着他们的秦人探子为什么不见一点动静了。他们竟是在等嬴政!而今天,嬴政终于到了。秦苏仰起头,看着风尘仆仆的嬴政,竟是再也移不开眼神。 日照之下的嬴政俊美威武的宛若天神,看的秦苏一阵的失神,竟似忘记身处何地。这一刻的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明悟。虽然是他自己选择的离开,虽然他也明知嬴政不可能回应他的感情,但是此时此刻,在他看见嬴政的瞬间,他不想再走了。不论未来如何,他都不想再离开这个人。就为了那人眼中的那抹疼惜之意。当不了爱人又如何,他们之间有着这世上最牢固不可破的血缘关系。 “带我…回去……”秦苏喃声的说着。是的,回去,不论将来如何,他会用尽一切方法留在这个人身边,谁都没法夺走他,就算是历史。 怀中人的纤弱让嬴政怒火中烧,这才几天,扶苏竟就病成了这个样子!难掩的心疼生生让嬴政觉得就像有人在他心头上割刀子似的。 嬴政根本不管自己早就踏过了国境线,更身处箭矢的目标下,他怒视太子丹,正欲说什么的时候,扶苏极轻声的那句话却传了过来。顿时嬴政的注意力全数移到了扶苏身上,他小心的将扶苏抱的更紧,让他更舒服的躺在自己怀里,同时回应似的极温柔的低语道:“父王自然会带你回去。” 秦苏闻言把脸贴在了嬴政的胸口,微弱的点头。这时候的他难受极了,那种隐约的药性开始发作,他险险忍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呻吟。秦苏看的出此刻的情况很是危险,两军对峙,嬴政带的人又少,形势很不利。 “快…走…”秦苏逼着自己说出了两个字后,就死死咬着牙不敢再开口。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太子丹一眼后,压下汹涌的怒意,沉声道:“太子丹,今日之事,寡人会替你记着!”说完,嬴政抱紧了扶苏,一拉马缰,高喝一声:“走!” 蒙恬带着几十个禁卫军戒备的殿后,嬴政一马当先退返秦境。 太子丹看着嬴政背影的神情很是严肃。在太子丹身后的军队都有些不服气。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丹竟会就这么放过大秦的国君,为什么不下令击杀。但太子丹却有着他说不出的苦衷和顾虑,此刻只能看着嬴政离开。 而嬴政离开后的片刻,边境线上又是一阵骚动,太子丹眼见着秦境上漫山遍野的出现了大量的边境军队。人数更是有近万。太子丹和麾下众人面面相觑。果然不出所料。嬴政做什么事都是万无一失。若他们真动手,恐怕早就死在万箭穿心之下了。 而这时候,谢贤上前对着太子丹几声耳语。太子丹顿时一僵,道:“你快追上去!” 谢贤点头,拉过一匹马就追着嬴政而去。太子丹这才想起他似是还未将那味药给扶苏,否则,扶苏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容易过了。嬴政恐怕会更恨他。 第44章 嬴政确实恨不得要杀了太子丹。他抱着扶苏在马上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少年全身都在发颤,却又一声不吭。本想干脆带着少年去最近的城镇,结果却因为扶苏的状况不得不放弃,找了处背风的山坡下安营扎寨。 放下少年后,嬴政才骇然发现少年满口咬的都是血迹,形似痛苦至极,整个人都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嬴政立刻召来了随行的军医,结果却束手无策,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嬴政怒极,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蒙恬追在嬴政身后,心情也是同样紧张的很。扶苏也算是他由小看大的,身体弱他也知道,但近几年养的算不错,怎么就突然病成这样了?这万一要出什么事……蒙恬都不太敢看嬴政的神色。大秦的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嬴政对扶苏的宠爱? 这时候,少年似是恢复了一些神智,极轻的叫着嬴政的名字。嬴政急急靠了过去,扶苏微睁着眼睛,呼吸急促,全身因为某种药物的缺失而不停的抽搐。嬴政看的心中大疼,却又毫无办法,只好轻声应着扶苏的声音,说:“苏儿,好点没?” 秦苏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热,极端的难受,他心知是某种药物成瘾后的结果。果然,那太子丹给他的药是有那种让身体产生依赖的成分在内。秦苏心里恨极,可也知道这种情况只能忍。他可不愿意从此后只靠着那种药过活。 嬴政在他身边的事实,让秦苏多少好过了一点。自打决定了不再离开之后,秦苏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反正他已经算是重活一次,当年他可是连死都不怕了。既然这样,他这世还担心什么?既然已经喜欢上了这个人,那么他何不自私一下,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呢? 况且,嬴政来找他了。不管怎么说,嬴政都是自己来了。那说明嬴政还是把他放在心上的。不管嬴政对他究竟是父子情还是多少掺杂了点其他什么,秦苏都已经不愿意再退让了。上一世,他活的压抑,难道这一世也要继续么? 历史不能改变,也不会改变。但是历史里也没说扶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那他喜欢谁,和历史也没关系不是么?虽然他介意嬴政和扶苏在历史里的结局,但是他毕竟是个现代人,他多少知道点事态的走向,既然如此,他难道就真的不能改变一点什么吗?就算真的不行,他也算为自己活过,不枉这一世了。 想通这一点后,秦苏毫不犹豫的朝着嬴政表达了他现在全身都难受的事实。 嬴政是个怎样的人,秦苏太清楚了。他的强硬和霸道根本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面对这样的人,你若再犹自逞强,那就是傻了。就算是在之前,秦苏也仅仅是以抽身事外的态度来面对嬴政。反而是这样的生活态度让他对嬴政这个古人了解越多,也陷的更深。 “疼……”秦苏喃喃的说着。 嬴政根本想不到扶苏做了什么决定,只见他一味喊疼,心里越加着急,这次他急着来找扶苏,都是轻装而出,身边没带几个大夫。嬴政恨的差点就下令把那个随军的庸医给砍了。偏生又考虑到聊胜于无……所以那个大夫就算是吓的全身发抖,他还是要给太子送药。 嬴政接过那大夫拿来的药就喝退了人。亲自把扶苏半抱在了怀里,然后小声说:“苏儿,来,把药喝了。” 秦苏其实是全身难受的恨不得满地打滚,可又因为周身无力,他连动弹一下都要费很大的劲。根本就不是一个“疼”字能解决的。可他除了“疼”又喊不出其他的。这会闻到那药味,他顿时忍不住,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嬴政,伏在榻上就吐了。 嬴政吓一跳,急忙放下手里的药碗就去拍扶苏的背,口中又急急大喝:“大夫呢?人呢?” 大夫连滚带爬的进了营帐,见到这副模样,根本就是吓的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嬴政气极,刚想杀了这人,却又听扶苏叫了他的名字。 嬴政立刻把注意力转向了扶苏,大夫略松口气急忙开始清理扶苏吐出的秽物。 “怎样?苏儿!你究竟怎么了?”嬴政用力抱住了扶苏。 “药…药瘾……”秦苏迸出了几个字,越来越严重的难受感觉让他预期到恐怕不太妙。他跟着仁何也学了几年的医,更有着现代人的知识,知道药瘾和毒瘾一样,一旦发作那就真是生不如死的了。 嬴政听的惊了一下,这才几天怎就染了药瘾?莫非是太子丹…… “绑…绑住我……”秦苏嘶哑的开口,身体开始抽搐的更严重,而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挣动,全身上下说不清是痛是痒还是其他什么感觉……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你说什么……?”嬴政没反应过来。 “快点…绑住我……”秦苏控制不住的呻吟道。手不受控制的开始抓挠着手臂,双腿也开始频频摩擦。 嬴政见势不对,用力按住扶苏,急看向一旁的大夫,问:“他这是怎么了?” 大夫先前隐约听扶苏说道“药瘾”两个字,心里顿悟,急道:“大王,太子这恐怕是中了别人的黑手,染了药瘾。这回该是药瘾发作才会这样啊。” 嬴政咬牙处于极怒的边缘,强迫自己冷静,道:“要怎么做?” 大夫被嬴政的怒气吓的结结巴巴,说:“就…就怕…太子…伤…伤了自己…绑…绑住手脚…等药瘾…过去……” 嬴政沉默,大夫冷汗淋漓。而下一刻,嬴政高声道:“蒙恬,拿绳索!” 在帐外的蒙恬应“是”后没多久,就拿了绳子过来。 而此刻的秦苏,却已经陷入了药瘾完全发作的时候。根本就是意识模糊,只知道全身难受到极点,无比的空乏,又痛又痒,忽冷忽热。他不受控制的挣扎就像是要摆脱这种痛苦,口中更是开始渐渐由呻吟,变成了嘶声的喊叫,听的出,他在喊“药”……这时候的理智已经完全不在了。 第45章 嬴政几乎砸了营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他自己都觉出这辈子似乎都没这么失控过。扶苏被绑住了手脚,却依旧在榻上挣扎,惨呼的声音已经变的很轻,却更让人觉得心疼,因为那是力竭而歇的关系。 看着几近奄奄一息的扶苏,嬴政困兽似的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大夫跪在一旁,满地的碎片却又不敢动一下。蒙恬则聪明的站到了帐外,不敢犯嬴政的锋芒。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通报,说是太子丹的使者来了。蒙恬想了想还是告知了嬴政。 嬴政此刻听到太子丹的名字就恨不得生食其肉的感觉,咬牙切齿的问蒙恬,那人来干什么。 蒙恬小心翼翼的答道:“那使者说是带来了能治太子扶苏的药。” 药?!嬴政一听顿时明白,心中怒火烧的更旺,太子丹…好一个太子丹!算盘打到他头上来了。嬴政想着就要下令把那所谓的使者给砍了。岂知这时候,榻上的扶苏突然闷哼一声,嬴政一惊转头看去,就见扶苏的嘴角居然又有血流了出来。 嬴政大骇赶紧过去查看,却发现扶苏小脸发青,眉头紧皱,嘴角抿的死紧,恐怕是忍不住难受而死咬着,才有了那血迹。嬴政立刻伸手用力的掰开的扶苏的嘴唇,果然舌头都咬损了。嬴政气的踹了一脚跪在一旁的大夫,骂道:“是死的么?还不快点想办法!” 大夫哭丧着脸想了想后,从药箱里拿出了裹伤用的棉纱,然后折了几道,就想往扶苏的嘴里塞。嬴政看着就来气,又一脚揣开了大夫,这才小心翼翼的让扶苏咬住棉纱。才一小会,棉纱就被染红了。 嬴政看着就心头发紧又疼。这时,蒙恬又小心的问了一句:“是不是要见那使者?” 嬴政这回倒是没犹豫,切齿道:“让他进来!” 走进营帐的是一个身着燕国服饰的人,并不是太子丹的左右手谢贤。他手里托了个盘子,上面放着大燕的秘药。一进来后,就朝着嬴政施礼,然后奉上秘药。 嬴政并没有接,眯眼看着那使臣道:“太子丹胆子不小,他还有什么说辞?” 使臣面对嬴政的时候显得有些战战兢兢,低眉顺眼的道:“丹太子殿下寄言秦王陛下,说当时情况危机,所用秘药实属迫不得已。望秦王见谅。” 嬴政一阵冷笑,没说什么,就示意大夫检查那药。大夫接过秘药看了看后才小心翼翼的冲着嬴政点头。嬴政看看那药又看看扶苏,好一会后才挑出一些溶在水里,然后亲手扶起扶苏,把他咬在嘴里的棉纱取掉,同时轻声在扶苏耳畔低语道:“苏儿,喝药。喝了就好些了。苏儿……” 秦苏本就意识模糊,嬴政说什么他根本没法明白,反倒是大燕秘药飘来的味道让他缓缓醒了些。然后就模模糊糊的看到眼前端了碗熟悉的药汁。秦苏心里顿时涌起一种急切的渴望,挣扎着就想向那碗药靠近。 岂知嬴政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反倒是起了犹豫。这药虽然能一时解了扶苏的痛苦,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而且如此做法岂非受制于人?嬴政顿时有种两难的感觉。若是换做他人,恐怕嬴政早将那使者个砍了。于国于私,嬴政都不是那种站在被动角色的人。可偏偏眼前的是扶苏,就是看他弱弱的小模样,嬴政都觉得自己心疼的厉害,更何况现在。 嬴政的犹豫让手中的药顿在了半空。秦苏不住的挣扎,但是人却被嬴政抱的紧紧。嬴政叹了口气,凑在扶苏耳旁道:“苏儿,你听清了。若喝了这药,父王必然会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但父王答应你,定然要灭了大燕替你出这口气。”嬴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也是迫不得已。大秦天下,又怎会容得一个受制于人的太子?可嬴政看着如此痛苦的扶苏却又…… 嬴政说完咬牙又将那碗药递到了扶苏面前。岂知,偏偏这时候扶苏竟似清醒了一样,调开了头,然后极微弱的说道:“不…不喝……” 嬴政惊讶的看着怀中人,不禁加重了手臂的力道,说道:“苏儿?你说什么?” 秦苏呼吸急促,但话语却相当清晰,他咬着牙朝着嬴政再度说道:“倒…倒掉…我…我不喝!” 嬴政总算听清,心中大喜,道:“苏儿!你可是好些了?” 秦苏摇头,却道:“我死…死都不要…受制于人……” “苏儿!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父王绝不会让你死的。”嬴政心里满是怜惜。 秦苏艰难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像是要逼出一个微笑,才道:“这…是你说的…不论…不论将来…我…我做什么…你…你都不能…不能怪我……” 嬴政愣了一下,虽然知道扶苏这话说的有些蹊跷,可是这时候他又怎么可能说“不”。当下点头也不犹豫就应道:“父王当然不会怪你,你只要好好养病就是。” 秦苏难受的闷哼了一声,但表情却似轻松不少。而下一刻,秦苏眼尾扫到了那个燕人还端着剩下的药,顿时恨意心起,他勉强仰头朝着嬴政说道:“父王…让…让他滚出去…” 嬴政这时却冷笑一声,道:“把你伤成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着。苏儿,你放心,这份债父王定会为你讨回来!来人,把他拖出去,砍了。人头送回给太子丹。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燕人顿时吓的魂不附体,蒙恬却二话不说的让侍卫将人拖了出去。 秦苏这时候当然也管不了嬴政会做什么,倚在嬴政怀里难受的厉害时,就干脆咬上了嬴政的肩。嬴政倒也干脆,喝退了营帐中的一干人等,就抱着秦苏守了他一个晚上。 第46章 隔日,秦苏总算是药瘾过去,人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嬴政才松了口气,将绑着秦苏的绳索解开,心疼的看着磨损了的手腕脚腕处的红肿和斑斑血迹,让大夫好好的包扎起来。接着,才在大夫惊讶的眼神中,让他包扎自己手臂和肩上被咬出血的地方。 随后,嬴政召来了蒙恬在营帐中说话。 嬴政问了蒙恬的意见,太子扶苏身体的状况显然不适合长途跋涉。再加上药瘾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日。不过按照那大夫的说法,所幸太子扶苏吃那大燕秘药的时间并不长。而那秘药除开有药瘾这种副作用之外,其他的成分倒确是对身体有利,可以激发身体的潜能。只是不能服用过久,否则身体会因为过度透支而匮乏衰竭。 蒙恬当下就有些惊讶的问说:“那太子殿下的情况……” 嬴政虽然还皱着眉,但是在听了大夫的一番话后,显然心情好了点,就点头道:“苏儿倒是因祸得福了。” 蒙恬当下欣喜道:“这就要恭喜大王了啊!” 嬴政摆摆手,道:“已派人将仁何接过来,待他来了,再做定论不迟。” 蒙恬理解的点头,这种事还是需要万无一失为好。太子的身子骨一直是嬴政心头的一块心病,若这次真能因祸得福,倒是好事了。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却不知大王的下一步是何打算。太子近期估计是不能离开这里了。那么大王呢?灭赵的事虽然已经成功,但还需要嬴政主持大局啊。蒙恬不由小心翼翼的问道:“大王,那您准备何时回咸阳?” 嬴政闻言没说话,反倒是转眼看向了犹自在昏睡中的太子扶苏。按理说既然找到太子扶苏,他就该回咸阳主持大局了,可是扶苏现在这个样子,药瘾也还没过,万一有些什么事,可怎么办?嬴政第一次竟有了种犹豫不决的情绪。 蒙恬正待追问的时候,一旁榻上传来了微弱的动静。嬴政立刻站起来走到榻边,扶苏似是要醒一般有些不舒服的轻哼着。嬴政伸手极轻的抚摸着扶苏的脸颊,低声道:“再睡会,苏儿乖。” 嬴政的声音就似有什么魔力一般,扶苏居然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再度沉沉睡去。只是一手却紧紧的抓住了嬴政衣袍的一角。嬴政见状心里不由软,转向蒙恬,低声道:“你传令回去,就说寡人要携太子巡游王土,赵国归属一事就由李斯王翦代理。朝中若无千军以上调遣,均可由群臣商议处理或待寡人回咸阳再议。” 蒙恬愣住,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但是听到嬴政这么说出来,还是免不了有些惊讶。大王从来都是以国事为重,此番却为了太子……看来太子果然是得宠,倒是大秦之兴了。要知道若是太子之位为太多人窥视,势必引起朝野不稳。而嬴政这么多子嗣中却独宠了太子扶苏,这也让很多人都绝了夺太子之位的念头。 蒙恬应是后退下。大帐内只剩了嬴政和扶苏两个人。嬴政看着扶苏的睡脸,小家伙清瘦了不少,之前养出的圆润此刻全然不见,脸色也是白的吓人。再加上昨晚一夜的折磨,扶苏痛苦的情状始终在嬴政脑海里出现。若非这大燕秘药还有些好的功效,否则嬴政当晚就要决定灭燕了。就算砍了那使臣,也远远不够消除嬴政心里对燕太子丹的恨意,竟敢这么对他的宝贝。 不过,经过这次,嬴政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肯定是看不得扶苏受这般苦的。当初扶苏离宫的消息一传出来,他虽然身在赵国边境的战事中,可那种焦急心情是嬴政怎么都不愿意再经历的。何况,若非他赶到的及时,那他很可能就真的失去这小人了。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嬴政心里就是一阵的纠绞窒息。他看着扶苏的眼神变的有些深沉,当日扶苏对他说了什么,他当然记得。而那可以说是撞出来的亲吻那滋味也是时时萦绕。嬴政从来不愿自欺欺人。他并不想否认那时他的心情是从未有过的震惊,他的儿子对他居然怀着这种…心思!这怎么…怎么可能?! 嬴政真的很难形容当时的心情。按理说他应该暴怒,应该就这么把扶苏这太子给废了,就应该……应该的事情太多了。可嬴政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是,他居然就这么走了。虽然他下了禁足令,可那也是因为扶苏说要离宫的关系。可结果是,他自己竟然也是不顾而去,甚至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灭赵”。不用说,御驾亲征这种事并不常见,而且需要更多的准备。嬴政一开始其实也有些犹豫的。但经过扶苏这么一闹,他一点犹豫也没有了。 老子竟然不敢见儿子,这种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或许还能有点理由可说,但是发生在嬴政身上,那岂非是天方夜谭?可这偏偏就发生了。而且还让嬴政难得一见的有些思维混乱。因为,当初离开咸阳的时候,才不过是几天而已,嬴政居然就开始惦念起扶苏不时出现在他身边的日子。不论是送水倒茶,又或者是依在他身边,两人一起看奏折的时光,竟然都让嬴政不可抑制的想念。 而最让嬴政觉得无所适从的却是他的感觉。历经过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嬴政从心底里居然透出一股欣悦得意之情。扶苏从小对人就冷漠,没有什么大喜大悲的情绪。这对一个未来的帝王而言,或许是件好事。但是对于周围的人而言,这小孩未免也就太寡情。所幸的是嬴政还是能够感觉到扶苏对他的依赖。所以对这些并不在意,他关注更多的是政事。 只是,突然之间扶苏竟说出了那些话,惊讶之余,就算是嬴政也免不了涌起一股傲然之情。男人在这种事上向来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更何况是嬴政这种拥有天下,坐怀三千的王者。扶苏这种绝对有别于他后宫佳丽的纯粹感情,让嬴政又如何不得意? 不过接下去该如何是好,嬴政还真不知道。看着扶苏犹是惹人怜极的小脸,嬴政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志在天下,从小不论对事对人均是极其干脆利落,要做什么,该怎么做,他心里也是一清二楚。可偏偏,偏偏就是眼前这人,让他完全拿捏不住。看似这小孩乖巧的和什么似的,却竟然有着这种骇世惊俗的念头。 就在嬴政思绪纷纷的时候,扶苏又动了动,下一刻就缓缓睁开了眼睛。小扇子似的漂亮眼帘闪了两下之后,扶苏见嬴政就在他身边,心情大佳。虽然仍是全身无力,但他还是挣了两下,人就趴到了嬴政的腿上,然后双手环着嬴政的腰,低低说道:“你还是来找我了。我很高兴。” 这话一出,嬴政顿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原是应该推开这少年,告诉他这样不行。可现在他又怎么舍得?暗叹一声,嬴政心里决定,不论将来如何,也不论扶苏究竟对他是什么想法,只是这少年是绝对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了。这样的事要是再发生,嬴政可指不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第47章 想来,这朝代能让嬴政郁闷的事情实在不多。可偏偏嬴政就郁闷了,还连着郁闷了好几天。不为别的,就因为太子扶苏突然间不理他了。那还是彻彻底底的不理。这让嬴政怎么都想不明白,前几天还倚在他怀里不肯让他走的少年,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因为要照顾着扶苏的身子,那些天嬴政一行人根本不敢赶太多的路。扶苏又不知怎么的像是得了马车恐惧症,一上马车就吐的厉害。估计就是那时候躲在太子丹马车上烙下的后遗症。嬴政只好抱着扶苏一路骑马走。可这骑马又颠簸的厉害,扶苏仍在被药性折磨,身体虚弱的很,又怎么经得起这种罪? 嬴政对自家这少年算是用尽了心力,看着扶苏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就觉得心疼的狠了,这骂也不骂了,该罚的也给彻底忘了。一路骑马行来,走半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速度堪比蜗牛,而且必然是日上三竿而行,日落之前必然休息。这让一群随行的禁卫们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他们哪里见过大王如此小心翼翼的保护一个人的情形? 不过扶苏这几日也算是苦透了。每每夜半药瘾发作,简直生不如死。所幸嬴政陪在身侧,仁何又紧赶慢赶的来了,开了几幅方子综合一下药性,比之前几次的药瘾发作,算是好了很多。只是这么一来,扶苏再度伤了元气,人瘦的不成样子,根本就没法自己行动。 扶苏身边也没带个使唤的人,加之嬴政轻装前来,身边跟的都是些禁卫武士。平时端个茶,送个水都没有大碍,可真细致的活,那就根本是粗手粗脚。嬴政实在是看不下去那些个武士们一个个黑熊似的手掌拿了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布,想给扶苏擦身来着。 嬴政几乎就是黑着脸将那群人赶了出去。扶苏从来就没吃过什么苦,风餐露宿的情况根本就没有过。全身上下都细皮嫩肉的,要是被这群人没个轻重的碰到,还不是要疼几天?在没带侍从的情况下,嬴政不得不亲自动手,给自家儿子擦了身。估计这也是嬴政这辈子第一次做的事。 只是这擦了一两次后,就算是仁何来了,嬴政也没把这活计让出来,倒是让人觉得挺惊讶的。不过大王怎么的想法,自然是没有人敢无端测度…… 扶苏就在这样的“充分”照顾下,日渐恢复。那秘药的效果也随着时间逐渐显现。等着药瘾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后,仁何又配了些其他的药草,扶苏喝着自己也觉得身体舒服多了。而且就算是上了马车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吐的厉害。所以,一路又变成扶苏坐马车,嬴政骑马。 不知为什么,日子一多,嬴政居然还有点怀念当初抱着扶苏骑马的情形。只是这时候,嬴政只能朝着一旁把帘子拉的死死的马车看上一眼。而扶苏不理嬴政也正是打从这时候开始的。自打扶苏可以开始自己洗澡,自己坐马车之后,他对着嬴政的态度也变的恭敬却明显的疏离起来。 嬴政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可偏偏又憋着不知道该怎么问,愣是把自己弄的太郁闷。他就想不明白了。按扶苏的意思,他不是…着紧着自己么?怎么又……爱理不理?!这小家伙到底想什么呢? 说道扶苏到底在想什么,其实也很简单。秦苏在想明白自己要什么之后,就决定要好好的谋划谋划。趁着这几天他觉得身体好了一点,就在马车里整理自己的思绪,包括综合一些历史上著名的事件发生的时候,说真的想的就有点多了。 再者对嬴政如此重视他,一开始秦苏心里也觉得挺高兴。但是日子一久,秦苏也免不了暗暗生气。因为嬴政对着他完全就是一副慈父的模样。像是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其实秦苏也知道不是嬴政没听进话,而是根本嬴政他就是在逃避。不论秦苏说了什么一语双关的话,嬴政就是全然当成不知道。 秦苏看得出来嬴政挺喜欢自己黏着他,可是,难道嬴政都不知道他这样似是而非的对扶苏好,却让他有多不好受么?心里憋屈啊! 于是,干脆秦苏就想着“你想撇清关系是吧?”好!那就撇清呗。什么是父?什么是子?那就让你嬴政体验个够。反正今后日子还长,他秦苏有的是时间陪嬴政慢慢磨。就看谁磨的过谁吧!秦苏这点对自己还是有点信心。这回嬴政不管不顾的一路追过来,他心里也就有点底了。再怎么说,嬴政还是在乎他的。 再加上秦苏好歹多了嬴政那么几千年的恋爱观念,搞不定嬴政那他还真妄称是穿越的了。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秦苏对嬴政故意也就冷淡下来了。果然不出所料,这几天嬴政的反常看在秦苏眼里,他免不了勾起了嘴角,却仍是什么都不说。 这日,连着走了两个多时辰,秦苏没觉得不舒服,不免有些暗暗称奇。莫非是真的好了?按照仁何的说法,也就是这几天,药瘾该过了。秦苏回想着那几天的痛苦,心有余悸。而那时候,嬴政总是陪在他身边,任咬任捏。倒是让秦苏心里感动,不由就有些惦念着嬴政。于是,微微拉开马车的帘幕,想看嬴政一眼。 哪知不过是揭开一条缝隙而已,秦苏就对上了嬴政的眼神。嬴政竟也是在看马车。秦苏顿时僵了一下,立刻又把马车的帘幕遮了起来。深深吸了口气,眼前有点闪的发昏,骑在黑马上的嬴政,看上去如此英伟俊逸,气势不凡,真真免不了让人心动。秦苏暗骂自己没出息,就看着那人难受了几天,就于心不忍了么? 这时候,嬴政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苏儿?怎么了?又不舒服么?”语气里全是着紧的意思。 秦苏嘴角勾了一下,口中却淡声道:“多谢父王关心,儿臣没事。” 嬴政听了这话,心里怎么就觉得别扭。他算是明白,这小孩是在给自己闹脾气呢!可为什么呢?嬴政难得有种心虚的感觉,他自然是知道原因的…… 气氛此刻就变的有些僵硬,可嬴政已经大半天没看见扶苏,好不容易看了一眼,心里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刚巧眼见着前面不远的地方似是有了个茶铺,嬴政想想就夹马快步而上,同时说道:“在前面休息。” “是!”自然有人应声后朝前面的茶铺赶去。 嬴政瞥了眼马车,心道:该是弄清楚一些规矩的时候了。不管扶苏对他是什么心思,但他怎么都是扶苏的父亲,哪容得他给自己摆谱了?反了天了! 嬴政心里有些不甘的想着,只是偏偏马车停下来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的策马上前。车帘被打开,少年苍白的脸出现在嬴政面前时,他想什么立规矩之类,都在瞬间被抛到了脑后。嬴政翻身下马,也没等侍从走过来,就一丢缰绳,来到马车边,低头轻问道:“今日觉得好些么?” 秦苏看了眼嬴政,微微点头,却半句话也没说。秦苏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可说也是费尽了心力。 第48章 秦苏略略站开了一点,避开嬴政伸过来扶的手。一旁的仁何毫不知情的上前扶住了秦苏,没注意到嬴政皱着眉头的神情就往茶铺而去。 茶铺的老板见突然间来了一群人,而且还是带着兵刃的武士,顿时紧张起来。不过嬴政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并没有让禁卫们表明身份,也不愿扰民。因此自然有人上前去安排,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原本还有些客商看似不太满意,但是一见嬴政这行人的阵势就没敢多言语。就连老板也被喝退了。然后就自然有人端茶送水。 嬴政独独占了一桌坐下,秦苏满脸乖巧的和一群禁卫们站在一旁,没有嬴政的吩咐,自然没人敢坐。嬴政看着扶苏眉头皱的更深,语气中透着很不乐意的说道:“苏儿,过来坐。” 秦苏应“是”,然后就走到了嬴政身旁,襟威正坐,一言不发。嬴政暗自来气,这小孩真是……不过就偏偏在嬴政准备发怒的时候,秦苏突然嘴角一勾,对着嬴政说了一句:“父王,一路辛苦,喝茶。”然后就替嬴政斟茶。 这么一个动作,让嬴政心里的怒火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同时泛起满意的笑容,就喝口茶。嬴政这一笑让周遭的气氛顿时一变,原本都小心翼翼的禁卫们都偷偷松了口气。这几天嬴政心情不好,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虽然也不知道嬴政和太子扶苏究竟在闹什么别扭,但是太过明显的僵硬气氛,让他们这些当护卫的实在是战战兢兢。 父子两人话也不多,就静静的喝茶。嬴政觉得自己憋了不少话想说,可是一看到笑眯眯坐在一旁的扶苏,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少年的脸,比之前那骇人的惨白好了很多,多少有些生气了,而身子仍是那么纤弱,嬴政就想着回宫以后,怎么都要好好的补一下。好歹之前少年还挺圆润的。心里泛起的一丝丝怜惜和终于见着少年又生生的在自己身边,嬴政心底里冒出一股自己也不明白的温柔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外巡查的蒙恬突然急急进了茶铺,单膝下跪,说道:“启禀大王,有军务急件。” 嬴政扬了扬眉,道:“什么事?” 一旁的秦苏闻言也露出了注意的神色。 蒙恬道:“大王,燕国的探子来传,说是燕国大军有朝着中山(原属赵国边境)方向调动的形势。” 嬴政闻言露出微微的冷笑,道:“看来太子丹是顺利回朝了。我大秦才拿下赵国,他就等不及想来送死么?” 秦苏闻言轻轻一笑,道:“父王,太子丹是唯恐大秦铁蹄再踏上他燕国国境吧。”这些年随同嬴政一起料理国事,秦苏对于其他六国的国力也有很充分的认识。虽然历史上究竟是哪个国家先灭亡这样的顺序他是不清楚,但是秦苏却知道最终的结果。因此对嬴政的军事行动从来没担心过。嬴政要是在军事上失败,那还怎么一统天下? 因此,在嬴政身边一直看着的秦苏,对于“一统天下”这种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词汇,自己却在亲身经历,始终有种激动,更何况其主角还是自己心仪的人。 嬴政闻言冷哼一声,对于太子丹他当然没什么好印象,就道:“太子丹倒还机灵,知道寡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他若是屯兵中山,那么寡人自然不会让他失望。蒙恬,你传令给王翦,让他点齐人马,逼中山燕境。” 蒙恬有些惊讶,道:“大王,太子丹已经往中山调兵了。” 嬴政淡然一笑,气势稳如泰山,道:“他调兵又与我大秦何干?赵境新败,大秦将士气势正宏,再者赵室遗孤也正往中山退去,此刻正如惊弓之鸟,与燕军对阵的几率大增。我们此刻趁胜追去,还怕什么?” 蒙恬闻言钦佩道:“大王果然漏算无遗。” 嬴政淡然冷笑道:“不过燕国实力不比赵国,又有太子丹这样的人物,定会耗些时日。不过赵国这次的抵抗出乎意料,倒是省去不少时间。王翦有充足物资,就算在中山屯兵驻扎也不是大事。你传令给李斯,让他准备物资粮草,随时出发支援王翦。不得有误。” 蒙恬高声应是后,兴奋的领命而去。 秦苏最爱看的就是这时候的嬴政,似乎不论是什么样的事在他面前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气势……听着嬴政的话,秦苏就知道燕国这回是踢到铁板了。不过秦苏也不会洋洋自得的以为嬴政这么做是想要为了他报复太子丹。 嬴政这个人在对待这种事情上分的极清。他绝对不会因为个人的情绪而影响自己对于国家大事的决策。这自然是成为一代千古留名的皇者绝对具备的素质。也是为什么当时嬴政会对秦苏正处于药瘾发作的时候说出那句“废了太子”这种话的原因。 想来,嬴政要对付燕国早就在他的计划里。这回趁着太子丹又得罪了太子扶苏,更给实行远交近攻政策的嬴政一个绝佳出兵的借口。这几日秦苏早就听闻嬴政在给蒙恬布置工作了。嬴政遍布列国的情报系统,想必已经将“燕太子丹冒犯大秦太子扶苏,惹怒秦王”这件事给传了个遍。 这回嬴政师出有名,自然不怕其他国家多说什么。毕竟大秦日渐强盛,又有谁敢惹虎须的?虽然被嬴政小小利用了一下,秦苏心里有点微词说嬴政果真是什么机会都不放过,但是另一方面又为嬴政的手段折服。想想秦苏自己虽然是穿越来的,多了几千年的见识和知识,但是在玩政治权谋,一统天下的事情上,果然还是没法和嬴政相比。 想想嬴政在历史上被传为暴君,可等秦苏真正在嬴政身边的时候,才算了解到这历史偏差的有多厉害。秦苏也算是想明白一件事,若嬴政真的是暴君,那他的手段能有这么高明?他的下属能仅仅是因为害怕就对他忠心耿耿?虽说嬴政每次发动的战争并非是百战百胜,但是若说嬴政只是凶残而没有谋略,那他还能最终夺取天下么? 所以,历史误人啊!秦苏感叹着。想想对于嬴政的描述基本都是后人写的,那么那些写历史的人估计也是碍于当时的政治文化影响吧?这和现代社会的历史记载没有大区别。后人评说而已。 有了这些觉悟的秦苏,对于历史还真是产生了一些怀疑,对于未来的走向就更不明确了。但是他相信只要站在嬴政身边,这个人势必会带着他走出这种困惑。他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就行了。这就是有个极道强者在身边的最大好处。 想到这里秦苏不禁泛起轻轻的笑意,看着嬴政的眼神也是闪亮闪亮的。 第49章 嬴政在秦苏那种很难形容的眼神注视下终究是有些忍不住了,又交代了一些其他事后,就把一群人都挥退了出去。只剩下他和秦苏两人堪堪对望,嬴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知该怎么说。要知道,这种状况对嬴政而言绝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试想他堂堂大秦国君手底下文武百官,民众千万,哪个不是仰他的鼻息做事,嬴政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可是偏偏对着眼前这少年,嬴政就是觉得难了。真难了!就因为他没说什么就出征,少年就闹了那么大一件事,险些就是天人两隔的局面。这他要是真说了什么,天知道这看似乖巧的少年人还会闹出点什么动静。偏生这种动静让嬴政全无办法,即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要真有点什么事,他还心疼的紧。 况且,嬴政总是弄不明白少年究竟在想点什么,就像这几日……嬴政犯难了。 秦苏心思转了一圈,多少知道嬴政想说什么。不外乎就是些大道理,还有就是劝自己的话。嬴政疼他,秦苏心里知道。只是这种疼惜和他想要的还是有区别。秦苏也不想勉强,一切循序渐进就是。秦苏毕竟多了那么多年的见识,嬴政对他的态度早就有别于普通的父子之情,只是嬴政自己意识不到罢了。所以秦苏并不着急在一时,甚至怕逼的嬴政紧了,反倒出些什么意外。 所以特别是这个时候,秦苏绝对不会让嬴政把他想说的那些话说出来。秦苏露出很纯真的笑容,满脸的惊讶神情道:“父王早就准备攻打燕国了么?这一次必然大出燕国所料。父王真厉害。” 嬴政闻言本能的点头,然后又在公子扶苏满心崇拜的眼神中,颇感得意。于是乎,父子两人开始对这次伐燕展开讨论。期间,扶苏有意无意的将话题转向了一统天下,这就更顺了嬴政的意。顿时,嬴政就对着自己的儿子滔滔不绝,有点恨不得立刻能让扶苏明白自己想法和目的的意思。 这说话间,秦苏又给嬴政添了些酒菜,到后来又召了蒙恬进来。君臣彻底忘了赶路,就这么聊了起来。当然最多的话题仍是离不开这次攻燕的决定。不过绕啊绕的,再加上酒在某人刻意为之下,又多了点。所以嬴政彻底忘了自己一开始想要和公子扶苏说什么。 也不知喝了多久,秦苏见嬴政已经有点酒意上涌,就对着蒙恬打了眼色。秦苏上前轻巧的拿过嬴政的酒樽,说道:“父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赶下一程路。” 嬴政虽然有点酒意,但是神智还挺清醒,闻言就点头,说:“好。是该走了。”说着就要从地席上站起来。只是酒多了自然动作迟钝,蒙恬赶紧上前想扶着却被秦苏拦在了一旁。 秦苏来到嬴政身边,小心的扶着他站起,然后凑在嬴政耳旁道:“父王,与儿臣一起坐马车好不好?” 嬴政见扶苏温言细语的乖巧模样,自然无从拒绝。于是就在众禁卫的讶异眼神中登上了马车。要知道嬴政素来不喜马车,到哪里都是骑他的那匹彪悍黑马坐骑,这已经是惯例了。 上了马车之后,果然嬴政就觉得不是很习惯。再加上马车摇晃的比骑马更不舒服,他又喝多了点酒,自然会头晕。秦苏就扶着嬴政坐下。 这不愧是秦王用的马车,车体内部的设施用具都相当奢华,兼之又是给公子扶苏一路上养病用的,所以更以舒适为主。嬴政半躺着,酒意有点上涌,秦苏在旁用热巾给嬴政擦了擦,才低语道:“父王,休息一会吧。我在旁陪你。” 嬴政受不住睡意袭来,就点了点头,靠在软垫上睡着了。马车厢里顿时除了外面传来的车轱辘声和禁卫们的马蹄声外,就没了一点声响。 秦苏怔怔看着嬴政熟睡的俊脸,心潮起伏不定,总似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存在。他如此平凡的一个人竟爱上了名垂千古,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 秦苏忍不住伸手轻轻触摸了嬴政的脸颊,手指尖极轻的勾画着他俊美的面容。醒着的嬴政自有一股慑人的帝王气息让人不敢仰视。而睡着的嬴政有时候会微微皱起眉头,但整个脸却看上去尤为沉静,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从什么时候起爱上这个人秦苏已经无法忆起了。或许从见到嬴政犹是少年时的第一眼起吧?他的冷静,他的决绝,他的狠辣,他站在高位时的那股势如破竹的气势和威严……这些都是从小就吸引着秦苏的东西。 秦苏也有些庆幸,正因为太子的身份,所以才能从小就站在这个人身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神坛,从而爱他,崇拜他。若非他是公子扶苏,天知道他会在这个时代的哪个角落,又怎么可能遇上嬴政。 唉,可是这个人再怎么说,也是公子扶苏这具身体的父亲。嬴政即便是秦始皇,即便有着一统天下,随心所欲的能力与胸襟,可他是否真的会接受扶苏?彻底违背道德礼教?这一切都是未知数。秦苏虽然想要去淡然面对,慢慢去磨,可是究竟能有多少把握,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秦苏这些年想明白一件事,又经历这次的生死劫数,他仅仅是不想再放弃,不想这辈子也白活而已。既然爱上了,就爱上了。何不听从自己,任性一次呢? 秦苏想着就凑过身子,在嬴政的嘴唇上极轻的一吻,然后低声道:“我不会放弃的。”说完这句,他就贴着嬴政侧躺下来,斜靠在嬴政身边,也一样的沉沉睡去。这一天的历程,又喝了点酒,秦苏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所以这会儿,嬴政在他身边,他便觉得十分安心的睡着了。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就在秦苏睡下去的那一刻,嬴政却一下睁开了眼睛。 第50章 眼神中完全没有酒意的嬴政,神情显得很复杂。扶苏正靠着他小睡,少年安静的睡脸,清秀的脸型,纤长的睫毛清晰可见。少年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他一清二楚。之前少年的小心翼翼和刻意的岔开话题,他又怎能不知? 所以明明知道不该再放任下去,可偏偏那抹仍残留在唇边的温软却让嬴政险些失控。 这时,少年动了动,整个人贴的嬴政紧。柔嫩的脸颊依到了嬴政胸前,呼吸轻而均匀,纤白的颈项和精细的锁骨微微露出衣领,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有些就散在了嬴政的胸前,另有一些则半遮着少年的脸。 这一刻,嬴政有些发怔的看着怀中少年,突然间,少年胸前的那一朵嫣红让他的呼吸突然滞了滞,旋即便显得有些急促。他仍记得当时给少年纹上那朵花的情景,更记得少年在他的怀中轻呼细喘,由男孩变大人的那一刻。 嬴政看着扶苏的眼神瞬间变的有些深沉。这些年细细数来,陪在他身边的始终是这少年。而他也清楚,自那日起,他每每看着扶苏,心里就忘不了那一刻。有多少次,他与扶苏同塌而眠,却因为那股忍不住的邪火而转去后宫。他本以为那是正常的欲望,可是,面对着那些女人时,他想着的却是这少年在他怀中辗转高潮的一幕。 嬴政心里清楚,他对扶苏早就有着超出常理的一种欲望。他不允许少年离开他的视线,他到今天仍是以太子扶苏身体欠佳为由避免朝堂大臣们提出的纳太子妃的策荐。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把扶苏当成了自己的……他更不容许有人接近。 扶苏的表白虽然让嬴政惊讶,可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避开,而不是对扶苏的惩罚。仅这一点就足够说明嬴政潜意识里对这个事实的无措。他就像很多普通人一样,理智上无法接受,可感情上却带着丝窃喜。扶苏一切以他为重,嬴政更是满心的得意。 看着少年全心的依赖,嬴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拒绝,或者是……不拒绝。 嫣红的山茶花隐约可见,纤细的手脚搭在嬴政的身上,那腰肢柔韧堪堪是嬴政一手能环住的。虽然仍显得消瘦,但这几日少年的气色显然好的多了,那嘴唇也是润红的,不时随着马车的摇动蹭过他的胸口。嬴政的喉间一阵干涩,那红唇的柔润让他更想着多尝一些。 险险忍住自己的冲动,嬴政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自己的身躯,让少年睡的更舒服一些。然后嬴政便想翻身而起,若是再这么下去,天知道自己会做出点什么来。 然而,嬴政才那么一动,便觉得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了。嬴政一僵,侧头看去,只觉得心里猛的一紧。扶苏正睁大乌黑的双瞳,眼中满是渴求的看着嬴政。 “你……”嬴政的下半句被扶苏打断。 “别走……”秦苏的声音极轻且低哑,却清晰的传在嬴政耳中,“别走…别离开……”下一刻秦苏倾身抱住了嬴政。 嬴政着了魔似的看着扶苏有些泫然欲泣的神情,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烧灼,然后情不自禁的他一把用力捞起少年的腰身,旋即重重的吻在了扶苏的唇上。 秦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嬴政会干脆的离开,根本想不到嬴政竟真的会吻他。自唇上传来的火热与力度正告诉秦苏这一切都是真的。下一刻,秦苏本能的闭上眼,双手攀上嬴政的颈项,逐渐的加深这个吻。嬴政如此主动,秦苏他当然也不会客气。这可是嬴政先挑起来的。 唇齿交缠着,湿濡的声音隐约响起,秦苏闷闷的呻吟声,嬴政急促的呼吸声……他就像贪狼一般吸喰蹂躏着那份柔软香甜,那是在嬴政心里压抑了经年的渴望。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让嬴政一时间竟没有丝毫想要停止的念头。再加上扶苏的纵容和积极配合,嬴政全身上下都热了起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激烈。收在秦苏腰际的手也越圈越紧,就像是要把少年整个人都揉进身体里似的。 缺氧的感觉袭来,秦苏被吻的眼前一阵阵的发昏,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嬴政怀里。但他的双手却仍是紧紧的环住嬴政的颈项,一刻也不想松开。 两人谁都没想到事情竟会突然之间发生到这一步。当嬴政停下来的时候,才骇然发现怀中的少年竟因为太强烈的刺激而昏了过去。眼角因为激动而渗出泪水,双唇更是饱经蹂躏而越加湿濡红润,透出极诱人的光泽。 嬴政抱着昏过去的扶苏不敢大动,心里火热的欲念也因为扶苏昏倒而消退了大半。他急忙从旁取了水囊,对着扶苏的嘴唇慢慢喂了下去,只是扶苏还没清醒,水倒是有大半流了出来。顺着扶苏纤细白皙的颈项流进了衣服里,带出一道道水痕,嬴政看着又是一滞,勉强让自己挪开眼神,对着扶苏轻唤道:“苏儿?苏儿!你还好么?” 秦苏迷迷糊糊中听到嬴政在叫他,就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嬴政流露出担忧的俊脸,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顿时,秦苏的脸颊有点火烫的感觉,然后整个人都偎在了嬴政的怀里,不敢去看嬴政的神色。那一吻,他的反应竟是如此强烈,如此主动……与过去的他根本完全不一样。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吻…… 扶苏让人心动的神情再度撩拨起了嬴政的心思,看着怀中正害羞的少年,嬴政不由得低笑道:“怎么了?之前不是还让别走么?” 扶苏闷闷的在嬴政怀里“哼”了一声,也不理嬴政。可他心里却有着说不出高兴,嬴政此举莫非是已经认同了他的感情么? 这时候,嬴政低声道:“苏儿,你可知这样做实乃大逆不道?有违伦常?” 话音才落,嬴政明显的感觉到怀中人的身躯整个僵硬起来,抓着他的手也是极其用力,指骨都有些泛白了。可扶苏却偏偏就是埋头在嬴政怀中,不肯抬头。 嬴政见状心里微疼,但是有些话嬴政觉得似乎又是非说不可,他柔声道:“苏儿,你还小。等你身子骨好了,父王替你立妃,等尝到女人的滋味,你也就不会这么想了。” 其实嬴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他很清楚刚才自己如此的亲吻扶苏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然而,这么说又是他必须做的。这话从先前在茶店中就已经酝酿着了。嬴政也不清楚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还有什么说服力,但是他又不得不讲。 而显然,嬴政说的这些话绝对的触动了秦苏的逆鳞。秦苏闻言只觉得全身都气的无力,几秒钟前还似在天堂般的快乐,可现在却……嬴政!都已经做出这样的举动了。难道他还要将他们之间的感情归为于一时冲动,又或者年幼不懂事么? 嬴政也觉得自己说这些话似乎选错了时机,但是如今却又是骑虎难下。正当他还想说什么解释一下的时候,怀中的少年突然就猛的推开了嬴政。 嬴政有点尴尬的看着少年,而扶苏却瞪着大眼睛看着嬴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父王难道真的是这么想的么?要我去立妃?” 嬴政闻言哑然,伸手似乎是想要安抚一下显然有些怒火中烧的扶苏,却不想被扶苏整个拂开了手。嬴政无奈的只说了一个字“你”就被扶苏打断。 扶苏深吸了一口气,瞪眼死死盯着嬴政,一字一句道:“既然这是父王所愿,那儿臣就谨遵父命!选妃的事,儿臣回到咸阳之后会立刻办。还请父王放心!” 第51章 嬴政闻言张口结舌。 而秦苏则是再没给嬴政说话的机会,就听他冷冷道:“父王莫要多说了。您的意思儿臣明白。儿臣回咸阳后,自然不会再来吵父王。该怎么做儿臣知道。儿臣身体尚弱,已觉得累了。父王若不怪罪,儿臣就先休息了。”说完秦苏再不看嬴政一眼,一翻身就背对着嬴政闭目休息。 嬴政怔怔的看着扶苏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半天,终是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然后就急急的出了马车。 嬴政才这么一走,秦苏就气的坐起来,拿着一个软靠愤愤丢向马车门,喃喃咒骂道:“这个混蛋!”此刻的秦苏唇边仍是残留着嬴政亲吻他时的火热,可偏偏这人却又说出那种话。 秦苏冷笑,好啊!既然嬴政你想看着我娶亲,那我就娶给你看!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去!秦苏心里倒是笃定,嬴政要是能忍,那他就绝对当不成始皇帝了!所以秦苏等着看嬴政的好戏呢。 然后,这一路回咸阳的路上,秦苏对着嬴政再度开始避而不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要说话也不会超过三句。嬴政看着扶苏冷冷淡淡的样子,又觉得无奈又觉得闷的慌。偏偏这事他又不能找人商量,更不可能对着扶苏生气,这样就惨了一路上伺候着的禁卫们,有事没事就要承受未来始皇帝的威压,哭都哭不出来。还有就是些不长眼的“栽树”人士,就这么血淋淋了一路。 而一路才回到咸阳城,前脚才跨进宫殿,后脚嬴政就听见跟在自己身后的太子扶苏对着前来迎接的李斯说:“拜托丞相一事,父王着我选妃,莫敢不从。还请丞相费心,明日起就选有意入宫的女子,我要一一拜见。” 嬴政就这么听得李斯闻言后,欣然应“是”的声音。顿时,一股莫名其妙的气就冲涌而出,嬴政一转身,就对着李斯说道:“急什么?这才回来!苏儿身子才好些,选妃的事等几天也不晚。” 嬴政略带怒意的声音吓了李斯一跳,李斯有点发怔的看着嬴政,一时间没领会自家大王的意思。太子选妃这可是件大事,更是件好事,以前碍着太子身体不好,嬴政一直以此为由拖着这件事,可这回既然是太子亲口提起的,还是获了嬴政恩准的,那又为什么大王看上去一脸的怒气? 秦苏看着嬴政的反应,心里暗笑,表面却仍是冷冷清清,但恭恭敬敬的说道:“父王是爱惜儿臣的身体。儿臣自认已经恢复的很好了。所以选妃之事不必拖延。还请父王放心。李大人,这件事就麻烦你主持了。” 嬴政被扶苏说的哑口无言,他自己其实在话出口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现在则又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看着扶苏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心里更觉郁闷,当下冷言道:“让你多歇几日就多歇几日!选妃是大事,怎可如此草草了事?李斯也需准备些时日!” 秦苏听了这话,聪明的不再和嬴政就这个话题争论下去,心道,等几天还有的你不爽的。看你忍到哪天!当下,秦苏就又对嬴政一礼,道:“如此谨遵父王令。儿臣先告退了。”说着秦苏就准备离开。 嬴政当即脱口而出道:“你去哪?” 秦苏有点惊讶的看着嬴政,道:“父王,儿臣回储君殿啊!” 嬴政又愣住,这经年累月的太子扶苏基本都和他住在了王宫里,扶苏又哪里回去过储君殿了?这扶苏又在闹什么?可是嬴政又看着扶苏一脸正经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胸口不禁一窒,也是啊,扶苏不回储君殿又要去哪里?发生了那种事,他又怎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搂着少年入睡? 秦苏淡淡的看了眼嬴政,旋即躬身一礼,就洒洒然的离开了。一旁的李斯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这对父子,这是怎么了?自从大王御驾亲征开始,这太子扶苏和大王之间就算是隔了千里,也能感觉出有些问题。甚至太子扶苏还来了个离宫出走……虽然这一路是被大王寻了回来,可是……这种疏离的感觉又是什么? 李斯是明眼人,这一下就看出了太子扶苏刻意在疏远嬴政的事实。而嬴政看上去还偏偏束手无策。这倒是奇了!能让大王如此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李斯眼中露出玩味的神情。 这时候,嬴政似乎也看出李斯的心思,心情很是不悦,就冲着他冷喝一声:“李斯,你没其他事可报了么?” 李斯旋即回过神,想到嬴政又怎么可能喜欢任人测想?忙不迭的开始汇报近期嬴政不在咸阳城时众多的政务。而此刻嬴政的另一位心腹宠臣赵高也匆匆进了大殿,一来就冲着嬴政高呼迎驾来迟,请大王恕罪。嬴政哪里有空管他这么多,就随口说了句没事。 但赵高却带来一个急事,原来是嬴政最小的儿子胡亥貌似病了,病的还挺重。而且说是太子扶苏在回宫的路上听了这消息已经赶紧去探望了。 嬴政整个皱起眉头,扶苏似乎从胡亥出生开始就很在意这孩子,不知这少年又在想什么。至于胡亥生不生病,嬴政倒是全然没有在乎。他的子女众多,可真正在乎的也不过是扶苏一个,这件事是整个大秦王朝都清楚的。至于理由,就有很多种猜测,只不过众人都不敢说出来而已。 嬴政听扶苏去探望胡亥,就不太高兴。扶苏不是说回宫休息么?怎么又跑出去了?胡亥生什么病还不清楚,万一染上了岂非又是多事?嬴政觉得自己有点坐不住了。 嬴政当即说道:“走!去探公子胡亥。” 嬴政这么一说,又引得众大臣一惊,公子胡亥这是得宠了?要知道嬴政除了公子扶苏之外,可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公子公主上过心啊! 嬴政当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就问了句赵高:“公子胡亥住哪里?带路。” 赵高满头冷汗,只好走在了前面。李斯不好进后宫,所以就只能好奇的在大殿等着了。只是,嬴政在走出大殿的时候,突然又冒出一句:“李斯,太子选妃的事不急。你先忙你该忙的!” 李斯急忙应“是!”心里则是在嘀咕,大王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扶苏施施然去探望了自己的弟弟“胡亥”。他的到来让丽妃有些惶恐,猜不准太子的意图。扶苏倒是显得很亲切,对着丽妃说:“听说弟弟病了,就来看看。可好些了?” 丽妃朝着扶苏行礼,虽然她是嬴政的妃子,辈分算起来比扶苏大。但是毕竟扶苏是太子,又深的嬴政宠爱,她可不敢失了礼数。当初因为冒犯了太子而被嬴政毫不留情赐死的公子们,可给后宫众人留下不可磨灭的深刻教训。 丽妃听扶苏这么说,有点受宠若惊,可是一想到自己病重的孩子,就又心酸,险些掉出泪来,可话语里仍是客气道:“劳太子殿下费心,我儿…我儿没有大碍。” 秦苏看着丽妃这摸样就知道情况肯定没那么简单,就道:“去看看吧。若真无事就好。”说着就让丽妃引路。 丽妃有些犯难,听宫里的大夫说胡亥得的是有传染性的麻疹,按照宫里的惯例是应该送出宫去的,但由于嬴政一直没有回来,所以也不敢有人真的对公子做出送出宫的事。而这回,丽妃听闻嬴政已经回来,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有点不知所措了。现在,她又怎么敢让太子扶苏去看呢?急忙阻止道:“太子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秦苏奇道:“这是为什么?去看看弟弟也不行?” 丽妃正急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秦苏却没管那么多,对于胡亥的存在秦苏心里始终是个疙瘩,让他下杀手,他恐怕做不到,让他听之任之,他更做不到。这回听说胡亥病了,他不由就过来看看。若胡亥真的病死了倒也干净,但是秦苏心知这不太可能。 于是,秦苏也不管丽妃的阻拦,就朝着殿内走去。 丽妃阻止不及,只能跟在秦苏身后急道:“太子殿下,不可啊!那是…那是…”丽妃说不出口。 而秦苏却已经看到了胡亥病弱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秦苏凑近一看,有点心惊,这不是麻疹么?自古皇朝里的皇子公主们最怕得的就是这个病。一来有传染,二来根本不知怎么治,只能硬挺过去。挺不过去的就是死路了。 只是秦苏也觉得胡亥这小孩挺可怜,才出生一年都不到就得了这么个病。秦苏也就看了两眼,并不准备靠近。一是怕传染了,他这才好点的身子骨可经不起再生这种病。另外就是秦苏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对待这小孩。虽然是跑来看看,但秦苏也并不想多做什么。他虽然有着未来的知识,但他又不是医生,就算是他小时候生病,那也是照着医生给的方子吃药打点滴,他哪里会知道麻疹怎么治?更不可能给这小孩打什么针。所以他根本是无能为力,这小孩若能挺过,那就算是他命大了。 这时候丽妃追拉着太子扶苏,急道:“太子殿下,您可别靠过去,要是…要是您有什么万一,我们百死难偿啊!” 秦苏点点头,刚就准备转身离开时,胡亥却在榻上发出了小小的声音,一听就是非常难受。丽妃全身一颤,再顾不得扶苏,飞身扑向了小孩,抱在怀里默默流泪,喃声凄道:“胡亥,胡亥,我儿,你可好些?” 秦苏看着这一幕有点发怔,鼻子顿时有些泛酸。他不由想起了前世自己的亲人兄弟,他的父母有多疼爱他……而如今,他身陷这个时代,更爱上了那个完全不应该是他爱的人……再难脱身……秦苏只觉得胸口像是被重重击了一下闷的生疼。 “苏儿!你在胡闹什么!”一声怒喝从秦苏的身后响起。 敢如此吼秦苏的这个时代恐怕也只有嬴政一个人了。秦苏没想到嬴政会来,被他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险险正巧撞到了朝他快步走来的嬴政。 嬴政顺手一把扶住了扶苏,见少年脸色苍白,顿时急道:“怎么了?” 秦苏只是被惊到,这会被嬴政用力的拉着手臂生疼,不由就用力挣了一下,说道:“放开!” 嬴政愣住,“苏儿?!”少年还是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秦苏此刻的心情并不好,而他也不知道嬴政为什么突然火气这么大,而嬴政的到来显然又惊动了丽妃和胡亥,丽妃慌张的抱着胡亥下跪,而胡亥被丽妃的动作惊到,猫似的开始哭起来。内殿里突然就变的有些嘈杂。嬴政和秦苏互瞪着,而丽妃则是不知所措的跪在地上。 瞪了扶苏好一会后,嬴政终于是放软了声音,说道:“苏儿!你不该来这里!” 秦苏没准备给嬴政好脸色看,冷冷道:“为什么?我来看弟弟也不行?” 嬴政气极,道:“他的病会传染!你……” “就算是传染,他也是我弟弟!”秦苏也不知怎么的,虽然心里没想的那么高尚,可为了气嬴政,他还真就这么说了。 嬴政被扶苏气到哑口无言,下一刻怒极的转眼看向惨然跪在一旁的丽妃和胡亥,喝道:“既然明知是这种病,为何还不出宫?” 丽妃闻言哭求道:“大王,求您了!别赶我们母子出宫!救救胡亥吧!他…他也是大王的儿子啊!” 嬴政脸色铁青,按照秦宫的律令,这也并非是他心软的时候。虽然嬴政并不太关心他的子嗣,但是也不代表他就真个绝情了。其实,嬴政之所以会尽可能的淡化亲子之情,为的也是大秦朝野的安定。他独宠扶苏虽然有着扶苏是阿房女的亲子,但也有为了避免将来大秦朝为了王位之争而引起的动荡。嬴政的苦心不可谓不深。只是这些举动在其他人眼里却真成了嬴政的个性冷酷凶残,又独宠太子扶苏,根本不管其他子嗣的死活。 秦苏这些年跟着嬴政,对他的了解自然不浅。他也知道嬴政的想法,只是此刻亲耳听丽妃说出来,秦苏也觉得有些不忍心。可他才决定要气嬴政,才不去理他,现在难道又要…… 就在扶苏有些出神的片刻,嬴政不悦至极的声音响起:“宫里就该有宫里的规矩!难道要等事情不可收拾再来管么?来人!”嬴政已经开始叫侍从将丽妃胡亥母子送走了。要是扶苏万一又染上这病,可就糟了。 “且慢!”秦苏终于开口。 嬴政皱眉看着秦苏,没有说话。 秦苏叹了口气,道:“让他们留在宫里吧。哪里都不准去就是了。我让仁何过来照顾他。这种麻疹得过一次就该不会再得病了。” “苏儿!你胡说什么!”嬴政还想说什么,却被扶苏打断。 秦苏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了嬴政的衣袍,低声道:“胡亥毕竟是儿臣的弟弟,也是父王的儿子。若现在赶他们出宫,胡亥就真的……我不会再来这里。走吧!” 嬴政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扶苏,从他的角度看着少年已经接近他下颚的身高,微微露在外的白皙修长颈项,可就是那双漂亮的黑瞳总似躲着他一样并不像以前那样总是追着他的身影。但少年却仍是像过去那样总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嬴政说不出的郁闷,却偏偏没有挥开少年的手。 嬴政再看了眼在旁惶恐不安的丽妃,又看看扶苏抓着他的手,也没再多说什么,就一把反握扶苏,拉着他就离开了内殿。 嬴政对着扶苏道:“今后不许再来这里!”说着把扶苏抱上了与他同来的皇辕车架。 第52章 扶苏沉默的跟着嬴政一路回到储君殿,然后也没再多说什么就拜别了嬴政。嬴政无奈,只能放任扶苏离开。 而回到殿内的秦苏却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地席上手里把玩着一个酒樽。他并不知道这样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他是真的想要改变什么。秦苏只是在赌而已。 历史的车轮轨迹显然不是人力可逆转的,这一点秦苏很是确信。这些年他生活在嬴政身边,目睹着他所有的一举一动,除了感叹嬴政的睿智之外,亲眼目睹历史对这个男人的偏颇程度。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么这次胡亥得的病,并不会至他死地。就算当时,他没有阻止嬴政让丽妃带着胡亥离开皇宫,可胡亥肯定还是会回来。秦苏并不想证明这一点而让自己更郁闷。 而且,秦苏清楚自己此刻是太子身份,再如何受宠于嬴政,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还是众矢之的。朝野上因为嬴政的强势,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敢提过去的事。之前因为秦苏而身死的另两位皇子,虽然他们是自己用心不良,但是时过境迁之后,留在人们心里的却只有一句“太子不会放过对他地位有威胁的人”。有人在找他的把柄,这点秦苏心里清楚。 宫廷的政治瞬息万变,其实所有人都是在小心翼翼的等机会。大秦朝为什么会二世而亡,就是因为再没有一个人能像嬴政那样有着绝对的威信,让众多心存异念的人不敢有丝毫动弹。所以嬴政的手段如此狠辣也是有原因的。毕竟他要统一的是七国,没有铁血,没有威慑,他还怎么统一天下? 惧怕嬴政铁蹄的人,却未必会怕嬴政以外的人。嬴政能够成就这千古一帝,绝非常人能做到的。是他彻底改变了整个华夏的命运和走向。秦苏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和嬴政一样稳住七国,稳住大秦的江山。 要走到秦苏生活过的那个时代,是必须经过数千年的沉淀和演变而来的。历史的存在是不可撼动的。这绝对不会因为秦苏拥有超越千年的视线和认知而改变。甚至,秦苏明白在这个时代他所有的那些思想和认知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他无法做到像嬴政那样是人命如草芥,君王至上。毕竟他是个接受二十一世纪教育的人,人人平等的理念对秦苏而言已经根深蒂固。这并非是一个胡亥是生是死的问题,而是整个时代的问题。秦苏可以想象,如果他把二十一世纪的那一套搬到这里来,那么迎接他的不是改革的喜悦,更不会是人民的欢迎,而是因为他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而引发的各种暴动,他最终将会被烧死在城门外。 秦苏生活在这个时代已经那么久,他早就看清了历史是不可逆转的。但是就要秦苏去接受扶苏未来的命运,却也是他无法接受的。虽然他已经承认了这一世他的身份是扶苏,可是也不代表他就会什么努力都不做的在明知结果的状况下就这么等死吧?更何况现在他爱上了嬴政这个人。 秦苏绝非一个听天由命的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胡亥这个人绝对有他应该活下去的价值。秦苏并不想浪费历史上已经很明确的机会。王位什么的,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嬴政。 历史虽然已经明确了未来的走向,但是历史毕竟只是历史,它不过是后人撰写出来的东西,不会事无巨细到所有细节,那么借着历史,这就是秦苏的机会,而不是扶苏! 略略舒了一口气,始终纠结在胡亥是生还是死这个问题的上秦苏,总算也给了自己一个答案。这次表面看他是救了胡亥一命,可又有谁知道秦苏实则是已经知道结果还有他自己的盘算呢?那么接着就看这个撒下去的种子如何伸根发芽吧。 至于秦苏他现在更重要的事情,则是如何让嬴政明白,另外就是该想想如何照顾好这个千古第一皇帝,别让他真的在一统天下之后没几年就病死异乡。这一点,秦苏不论如何都不愿意见到的。 有了盘算之后,秦苏嘴角微勾起,有些事急不起来,毕竟胡亥现在才几个月大,距离嬴政一统天下也还远。不过既然自己有了决定那么这次回到咸阳,有几个人倒是需要用点心思了。 想着未来的不确定和可能性,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处理,秦苏微叹一口气,喜欢一个人果然不太容易。嬴政啊,以后这些可是你要还的…… “来人,把李斯李大人请来。”秦苏朝外吩咐了一声,自然就有宫人应了是。秦苏想事情还是要一件件处理,放在眼前的该是“选妃”吧!秦苏嘴角又一勾,选妃和选美没多大区别,不如就让嬴政一起选选,也让他看看自己的眼光如何。 至于嬴政会有什么反应,秦苏还是很期待看到的。 隔不了多久,李斯就匆匆来了。秦苏和他聊了一会后,李斯又匆匆走了。这件事就很快传入了嬴政的耳里。嬴政皱眉,同样召了李斯晋见,想知道扶苏和他说了什么。得知是关于选妃的事后,嬴政的情绪显然非常不好。李斯当然没敢说出来。但这一天里他在咸阳宫跑来跑去,累了半死。他真又搞不明白这对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都在说同一件事,但偏偏还要分两个地方。 不过嬴政这次倒是没再反对,只冷冷说了句“按太子的意思办。”就让李斯退下了。李斯有点意外,因为他看的出嬴政似乎对于太子选妃不是很热衷,莫非还是担心太子的身体么? 李斯出了王宫后,正巧又遇上了赵高,赵高对于太子选妃这事显得有些高深莫测的态度,没多说什么就匆匆走了。李斯这个千古名臣被弄的有些一头雾水了,突然他有种感觉,这次选妃恐怕没那么简单……不过这时候也不是他再去猜测两位主子的心意究竟是什么,他还有不少事要做……比如让朝野上下都知道这件事,然后尽快将太子妃候选人选入宫里 朝中得知太子选妃的消息后,一阵欢腾。很多大臣都将自己女儿的名字画像送到了李斯手里。仅仅不过是三天,储君殿里就已经聚集了至少有数百张画像了。秦苏看着堆积一地的绢质画像,不禁有点头疼,他是不是有点自找罪受了?毕竟这个朝代的画像质量能到什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在秦苏想着怎么处理这些画像的时候,宫人来传“大王到!” 秦苏扬了扬眉,顺手就从那些画像里随意拿起一副,装作很用心在看的样子。至于嬴政一进储君殿就看到这么一幕,顿时有点黑了脸。秦苏眼角瞥了一眼后,才放下手中的画像,对着嬴政行礼,一副公对公的口吻道:“父王驾到,未能远迎,请恕罪!” 第53章 嬴政眼角抽了一下,语气有些不是味的说道:“苏儿选的如何了?” 秦苏淡然道:“各处都有送来画像,儿臣正在看。” 嬴政扫了眼快摞起到腰的小山似锦绢,他哪能不知情呢?李斯这几天都在忙太子选妃的事,甚至还第一时间把情报汇报给嬴政。嬴政憋闷了几日后,没得到半点来自扶苏的消息,这不是终于忍不住过来看看么? 秦苏把嬴政放了那么几天后,对他的到来也不意外,他也想知道嬴政此刻想说什么,当即就道:“不知父王此来所为何事?” 嬴政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郁闷所以才来看看扶苏究竟在干什么的?于是就干咳一声,道:“苏儿即要选妃,父王来看看情况如何。” 秦苏挑了挑眼眉,心道看来还是要重药。于是就道:“谢父王关心。不过儿臣正好也有事想求父王恩准。” 嬴政一听扶苏有事求自己,忙道:“哦?什么事?” 秦苏故作烦恼,皱眉道:“各处送上的佳丽画像委实多了些,也不知看到何日去。父王既想要儿臣早日成婚,儿臣也不想拖着。再者,即便儿臣选中了,父王必然也要过眼一看,这样不若召了这些人入宫,设个吉日儿臣当众选妃。父王若是不满意,也可直说,这样岂非省了不少时日?” 嬴政愣住,没想到扶苏竟然提出这么个要求。这种事过去也不是没有过,于礼也算符合,可偏偏嬴政就觉得听的不舒服,很不舒服。可是要拒绝的话,他也没个理由啊。所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秦苏见状故意继续道:“父王,儿臣此举是效仿先祖襄王,该没有错吧?” 嬴政再度顿住,看着扶苏眨着双漂亮黑瞳看着自己,憋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只能道:“好吧!” 秦苏顿时表现的很高兴,当即就下拜口称“谢父王”。说罢,他还故意留了一句:“儿臣这就通知李斯来办这事,人数是多了点,儿臣再选一下,到时候再报于父王。父王还有其他事么?”那意思就是嬴政若没有其他的事,他扶苏就要开始继续看那些画像了。 嬴政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估计会郁闷死,所以也不再说什么就匆匆走了。秦苏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着笑,嗯,继续忍吧。 太子选妃的事情开始满城风雨了,甚至连各国的使节也送来了画像。只是听说大秦太子要当众选妃,所以各国使节不得不上书恳请延期,好让他们回国接和亲的公主前来。自从大秦灭韩赵之后,嬴政在各国的威名越盛,自是人人自危不敢犯其虎须。趁着这太子选妃的日子,各国自然是想要把握机会。所以选妃日也不得不一拖再拖。 秦苏对此相当淡定,他本意就是让时间拖的越久,嬴政会越烦躁。虽然这位始皇在朝堂上仍是表现的很冷静,但是从他处理事务的一些细节上看的出,这位始皇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而且有越来越不好的趋势。这段时间不论大事小事,只要犯了一点错,那就是血淋淋的结果。朝臣们都有点胆战心惊了,却偏偏找不到原因。 又隔了数日,咸阳城里来了位人物引起了秦苏的注意。那就是齐国龙阳君带着齐国公主到来。对这位历史上记载的第一位同性恋者,秦苏充满好奇。 龙阳君是齐国魏王的第一宠臣,听闻他和大王之间就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再加上齐国的这一任大王,也是龙阳君与齐国另一实力派系信陵君殊死之战后才得以登上王位的,所以他的身份自然不简单。 因此,龙阳君此次借着大秦太子扶苏选妃的事来到咸阳,其目的究竟是什么,确实让人觉得需要深思。 所以嬴政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齐国的国力在七国中除了强秦之外该属第一,但是因为信陵君的惨死,前任魏王的病逝,国力已经大不如前。嬴政本想静观其变,但是没料到下一刻就收到了线报,说是龙阳君和齐国公主一并被太子请了去。 嬴政顿时愣了,扶苏这是做什么?难道是对齐国公主有兴趣?嬴政不由皱起眉。扶苏若真是对那公主有意,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这还是扶苏第一次单独见前来参与选妃的人选……嬴政念头连转,本该庆幸,可偏偏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这时候赵高在嬴政身边倒是提了一句:“今早在使馆见那龙阳君倒真是个极品,魏王被他迷的神魂颠倒,连国事都抛到脑后了。只是不明白,这男人究竟有何好处?” 嬴政听这么一说,倒是记起了龙阳君的另一个嗜好。这一下子,嬴政就有点坐不住了。龙阳君是什么人物,他当然知道。可是万一扶苏……更让嬴政心神不宁的是,扶苏似乎也是喜欢……男人…?! 顿时,嬴政站了起来,在赵高惊讶的眼神中说道:“去储君殿。”说完竟是急急的走到了前面。 从人们忙不迭的跟上,赵高不由的有些疑惑,最近大王委实有些古怪了。难不成真和太子有关么?可看样子也不像是他们不和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来不及多想,赵高只能追着嬴政而去。 在储君殿的秦苏正与龙阳君分上下首坐在地席上。说实话,龙阳君给秦苏的印象还是非常深刻的。自他“款款”走进储君殿的那一刻,秦苏就有点愣神了。眉目如画可以形容龙阳君的美,而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透着股柔媚酥骨的感觉。龙阳君该已是不惑之年,但是岁月似乎完全没在他脸上刻出痕迹来。 反观一旁的齐国公主,倒是显得龙阳君还更像女人些。秦苏心底免不了一阵嘀咕,这齐国派了这么两个人来,是真的为了选妃的事么? 龙阳君和齐国公主拜见了太子扶苏后,龙阳君就娇声道:“大秦太子殿下果然一表人才,英武非凡。” 秦苏一听什么“英武非凡”就差点将一口茶喷出来。显然这些年他听的各种阿谀奉承多了,完全可以淡定的面对,但是被龙阳君这么一说,秦苏有点不习惯了。千古第一同性恋者果然不同凡响…… 于是,大秦太子和齐国使者龙阳君开始从婚事论到了国事。龙阳君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国事上引,提些类似国情民生的事,又或者装模作样的称赞了一番嬴政亲征的伟业,却不知下一步是何做想之类的事。 秦苏则就顶了一张少年该有的天真无邪表情,对着龙阳君的话要么表示惊讶,要么表示绝无此意,要么就是一副“我也不知道父王要做什么”的小白模样。闹的龙阳君也搞不明白这秦苏究竟是真的明白还是不明白。 秦苏暗笑,这龙阳君真把他当成不知事的少年了。 不过,龙阳君和秦苏都表现出一派言谈甚欢的模样,殊不知他们清晰可闻的笑声让正匆匆而来的嬴政黑了脸。 赵高一看情形不好,立刻就高声道:“大王驾到!” 第54章 嬴政龙行虎步跨进太子殿。眼神一闪就看见了正亲密的挽着一个“漂亮”男人走出来的扶苏。两人直到近前才朝着嬴政拜下,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 嬴政皱着眉就看着那个口称“龙阳君”的男人。一个男人长成这样,成何体统,不是妖孽么?嬴政就有点想不明白,齐国国君难道眼睛瞎了?就不怕这种人祸国殃民?现在倒好,还派出来出使秦国。这是想干什么呢? 嬴政想着刚才扶苏挽着这龙阳君的手就觉得刺眼。扶苏是秦国太子,年纪还小,身份更尊贵,可不能和这种人呆在一起。不行,以后这种什么使臣,绝对不能随意来见太子。否则天知道是哪里来的妖孽!早晚要灭了他们。 心里是这么想着,嬴政表面显然也有些不愉表现出来。灭齐的心越来越重。齐王估计是想不明白他这回派了龙阳君出来,却得了这么个结果。 嬴政这面冒着森森寒气,龙阳君却觉得莫名其妙,也不知哪里惹了秦王不高兴。显然这秦王心情并不好。 龙阳君行了礼,又介绍了齐国的公主。哪知嬴政居然一言不发,只看着太子扶苏皱眉。龙阳君不免有些尴尬,心想难道传闻有误?秦王嬴政和太子扶苏之间的关系远没外面传闻的那么好。他实在没看出来秦王有多宠爱太子,反倒是觉得这两人之间气氛很是僵硬。自秦王进了太子殿后,秦王没笑过,太子扶苏似乎也是一脸漠然。秦王父子不合对齐国而言,那可是个好消息啊。 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之言后,龙阳君很快就拜别了秦王和太子,他可要尽快将这个消息传回齐国,再看看下一步要怎么走,若能挑起秦庭内乱就再好不过。 嬴政当然不会阻止龙阳君的告辞,待他走了之后,才对着扶苏皱眉道:“你为何要见这等妖人?” 扶苏那是存心气嬴政,就挑眉道:“父王,龙阳君乃齐国名臣,此次来朝虽然借着儿臣大婚的名义来,但谁都知道他意不在此。儿臣想替父王分忧,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莫非有错?” 嬴政便道:“这种事,父王自会处理。那龙阳君靠着一介男色上位,如此妖人行径,倒人胃口。本王是懒得见他……” 秦苏听嬴政这么说,心里顿时不太好受,他知道嬴政喜欢的是女色,对男人自然不会有兴趣。可是听他这么形容龙阳君,也知道他厌恶这种人。可是……嬴政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却还偏偏这么说……难道嬴政的意思就是连着他扶苏都是恶心的?那当时,为何嬴政不推开他?为何还要吻他? 秦苏的神色一下变的很难看,心里也闷的很。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嬴政说的未必是指他,可是嬴政如此厌恶这种事,让秦苏也不免有些失望。 突然不想再面对嬴政,秦苏站了起来,对嬴政道:“父王,若无事,儿臣先告退了。” 嬴政愣了一下,他这才来,扶苏就下起逐客令了?嬴政不明白扶苏为何突然又不高兴,皱眉道:“苏儿,你又怎么了?”这孩子是越大越弄不明白了。 “儿臣尚要去看那些画像,过两天就要选妃了。今日儿臣答应李斯把名录交给他。”秦苏随便想了个理由。 嬴政一听这话心里更不舒服,一来就看到龙阳君和扶苏神情亲密,现在居然为了要挑选什么妃子的画像而置他堂堂一个秦王而不顾。过去那个一心是他,跟前跑后的扶苏究竟跑去哪里了? 秦苏见嬴政不答,又说一句:“儿臣告退。”然后就转身准备走。 哪知这时候,嬴政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迸发了。“你给本王站着!”嬴政一声怒吼。 秦苏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嬴政这么大火气,不由僵在一旁就不动了。 四下的侍从护卫们也是大气都不敢喘。嬴政瞥了他们一眼后,冷声道:“都退下!” 众人胆颤心惊的小心翼翼退出殿外,还“啪,啪”把殿门给关上了。谁都不知道秦王这怒火会发到什么程度。 秦苏看着嬴政铁青的脸色心里也有些怕,毕竟他再怎么爱这个人,他也是历史上的千古第一帝,还是个出来名的暴君啊!虽然秦苏从心里并不真这么认为嬴政是个暴君。 嬴政这会儿怒气正盛,骇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无漏而出。嬴政见惯了千军万马,可是偏偏对着自己这个长子一点办法没有。特别是最近,他就觉得扶苏越来越开始在挑战他的耐性。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孩,让他知道自己可是他爹! “过来!”嬴政冷冷道。 秦苏万般不愿意的朝着嬴政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 嬴政气极,说道:“苏儿,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秦苏看着嬴政,同样冷冷道:“父王以为儿臣在闹什么?” 就在秦苏话音刚落的时候,“哗啦”一声巨响,秦苏吓了一跳,但嬴政却已经一脚踢翻了地席,上面的摆放着的瓜果铜盘都摔在了地上。 “苏儿苏儿,你是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父王放在眼里了!”嬴政看着扶苏一字一句道。 秦苏也没多想,就跪下来,但语气仍是那样清冷:“儿臣不敢。” “不敢?本王看你是根本就没有不敢的!”嬴政铁青着脸走到扶苏身旁,扶苏虽然跪着,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敢,但是他心里却偏偏觉得这小孩在说违心之言。可他究竟想听这小孩说什么呢?他究竟又想这小孩怎样呢?嬴政自己都没个答案。 秦苏这会儿抬头看嬴政,说道:“儿臣不知错在哪里,还请父王明示。儿臣一定改就是。”秦苏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玩火,他往嬴政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把油,嬴政能烧成什么样,他并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自己在刚才嬴政那脱口而出的一句“倒足胃口”时,他的压抑,他的忍耐,他的怒火也已经烧到了极点。 秦苏本想避开嬴政让自己冷静下,岂知嬴政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那么……嬴政,对不起了!他是不会再忍下去的! 第55章 嬴政被扶苏问的哑口无言。他能说扶苏究竟做错什么了么?私自使燕?还是见了龙阳君却没通报?嬴政若把这些事用来责怪扶苏,那他还真是说不出口了。嬴政越来越气闷,忍不住又踢翻了另一个地席台。 秦苏看着这一幕,终于开口道:“父王,您还是免了儿臣这个太子名头吧。” 嬴政一愣,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 秦苏淡声道:“父王既然看着儿臣就生气,那不如不要再管儿臣了。若儿臣不是太子,父王也可以不用再替儿臣操心了。儿臣自小身体也不好,说不定哪天就是死了也不一定。也当不起父王委以的重任。” “混账!谁准你说这样的话?”嬴政气急败坏的走近扶苏,一手就重重抓住他的手臂。那力气大的吓人。 秦苏疼的闷哼一声,可还是继续道:“难道不是么?仁何说儿臣的身体要恢复至少也要十年。儿臣是大秦太子,将来万一有什么,父王岂非还是要重立太子?这样甚至会影响整个秦庭。那倒不如现在就把儿臣废了。父王也可以不用再替儿臣操心。” “住口!”嬴政终于是没忍住,重重扇了扶苏一个巴掌。这小孩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废太子,什么万一,甚至什么操心?有他嬴政在,他怎么可能让这小孩有什么万一? 秦苏“呜”了一声,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嘴里也泛出一股血腥味。可他仍是看着嬴政冷笑,道:“儿臣不过是说实话,父王又何必动气。” “苏儿!”嬴政怒吼一声,本想着教训小孩的嬴政,却发现自己此刻完全陷入了被动。扶苏的身子骨不好,他当然知道,打是打不得,可骂总骂得。岂知,他却是一句话也不知该怎么骂,反倒是气的动手了。看着扶苏嘴角染血却还是一抹生疏的冷漠之意,嬴政第一次感觉到他竟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又或者说,他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做。要怎样才能让扶苏变回原来那样呢? 嬴政想着又是愣,原来那样?他想扶苏变成什么样呢?至少不会是现在这种漠然的表情吧? 嬴政有点颓然的坐到了地席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这段时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反常。早朝见不到扶苏的影子,一想到他正在选那些什么妃子的时候,嬴政就觉得莫名的烦躁。可这不是他安排的么?太子选妃,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更让嬴政有点受不了的是,扶苏在避开他。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从使燕回来的路上,就这样了。是他做错了么? 突然之间,嬴政没了刚才想要教训扶苏的心情,可又更不想看到扶苏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嬴政觉得要是再这么下去,他会变的更奇怪。而且嬴政甚至有种预感,这样的话题要是再进行下去,他真的会失去扶苏,也说不定。这小孩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韧的很。 “出去……”嬴政朝着扶苏挥了挥手,他需要冷静想想究竟是怎么了。 扶苏看着嬴政突然沉默又有些颓丧的神情,心里免不了紧了紧,这种表情真的不适合嬴政。难道是他做的太过了么?可是现在这种状况,不都是嬴政你自找的么? 扶苏想是那么想,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朝着嬴政靠了过去。 扶苏来到了嬴政身前,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嬴政的头发。嬴政略有所觉,抬眼看向扶苏。 “为什么不……”嬴政“出去”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就瞪大了眼睛被眼前一幕惊到。 扶苏弯下身极轻的在嬴政唇上印下一吻,然后跪在他身前紧紧抱住了嬴政的颈项。 对扶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嬴政完全僵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扶苏不甘心的低声吼着。他的手紧紧抓着嬴政后背的衣服,他甚至想要狠狠咬嬴政一口。 嬴政此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明白,被逼到目前这种地步的是他嬴政,可为什么扶苏的声音听上去比他还痛苦?他究竟怎么对扶苏了?他所作的一切不都是在为扶苏好么? 扶苏咬牙切齿的说:“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禁止我出宫,我就不出去。要我娶太子妃,我去娶就是了。可是……可是……为什么是恶心?”扶苏说到这里抬起头瞪着嬴政,然后再度重重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不同于之前,扶苏喰咬着嬴政的唇,探出舌头与嬴政的纠缠。好一会后,他才喘着气退开,而此刻嬴政的神色早就复杂至极。 扶苏看着嬴政,苦笑道:“恶心是么?在你心里我也这么恶心,这么让人倒足胃口是不是?是不是!”扶苏说道最后忍不住大吼起来。 “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混蛋!你是大混蛋!为什么我会喜欢你!我…我讨厌你!”说完这些扶苏一把推开嬴政,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就朝着大殿门走去。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与其让自己如此痛苦压抑,不若就…… 秦苏昏昏沉沉的想着时,突然整个人从地上被抱到了空中。秦苏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后,紧紧拽住那个抱他的人。然后又不甘心的开始挣扎,口中大喊道:“放开我!混蛋!放开我!我不要再当什么太子,你也别再来看我!放开我!” 嬴政被扶苏吵的实在是失去了耐心,竟然就一下吻上了扶苏的唇,把剩下的声音全部都封在了口中。至于怀中的扶苏,被吻之后居然全身僵硬,一动不动不说,一点声也没有了。 嬴政对这样反应的扶苏,真是满意极了。 第56章 嬴政恣意的吻着怀中人,心情说不出的畅快。最近的郁闷一瞬间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秦苏也是傻了,虽然把嬴政逼急了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但是,嬴政这突然之间的热情,让他有点招架不住。前一刻还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可下一刻嬴政居然就这么吻他。嬴政到底是怎么想的? 秦苏毕竟还是个少年,身体又欠佳,被嬴政这么一吻,险些透不过气来。“呜呜”了两声,又用尽全力捶了嬴政两下之后,嬴政才挪开嘴,秦苏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双眼瞳水汽朦胧,脸颊也是绯红。 嬴政看着怀中少年如此的媚态,心脏顿时漏跳两拍,双手不由的收紧,恨不得把少年揉进自己怀里似的。 嬴政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只有这少年在他怀里,乖乖的,只想着他,只依靠他,他才会满意。或许从少年在他怀中成为大人的那一刻,这个少年对他而言,意义就已经不同了。嬴政一直试图让自己避免去那么想,但是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已经不同了! 嬴政自问就算他再如何骗自己,也没法看着少年真的去选什么妃,更没法看着少年与其他人比他更亲近……说不定那时候,一怒之下,嬴政会选择杀了所有那些人。 可是扶苏毕竟是他的儿子啊!有一个声音在嬴政心里喊着,但是却越来越弱。嬴政看着怀里瞪大眼不可置信看着他的少年,心里开始逐渐溢满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温情。 儿子又如何?只要是他嬴政想要的!他是天之骄子,得水德以兴,终有一天,他要一统天下!将来,整个天下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那他想要什么,他想做什么,只要他愿意就好!谁能管?谁敢管?只要到那时! 嬴政伸手轻抚着扶苏额迹的头发,低哑着声音道:“苏儿,你可想清楚了?” 秦苏愣愣的看着嬴政,一时没明白他的话。 嬴政低笑一声,俯身又吻了一下扶苏的额头,伸手点着他的嘴唇说道:“你我之事,有违伦常。” 秦苏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硬了,作势似又要跳起来,他以为嬴政又反悔,又要说什么大通道理来伤他的心,但没想到,他却被嬴政死死按住。 嬴政沉下脸,严肃的低声道:“苏儿,你该知道,我是大秦国君,将来我势必一统天下。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我的。而你,是太子!将来,这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你明白么?你将成为大秦的国君,名垂千古。” 嬴政按住想要说话的扶苏,继续又道:“但是,你若……如此……执意……你便无法再成为太子!你将失去这天下。甚至,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有女人,有子嗣!因为你是我嬴政的人!哪天我若死了,你也必将陪葬于我身边。我断不会让你独活于世。就算是这样,你也甘愿么?” 秦苏呆呆的看着嬴政,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苏儿,你说啊!”嬴政虽然表面毫无表情的追问,可他心里却难免激荡难平。扶苏会怎么答?以嬴政对扶苏的了解,这少年似乎对政事很感兴趣。不难看出,他对成为太子一事还是很高兴的。 但现在,扶苏若真的只愿与嬴政一起,那么他势必将要放弃一切。因为嬴政是至高无上的王者,他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人同时还会有什么后妃子嗣。而嬴政更不会轻忽国家大事,他不可能让一个无后的太子继承王位。即是如此,扶苏又会如何选择?不过嬴政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想要的,不论对方如何想法,他都会得到。 秦苏直到此刻终于想明白了嬴政的话,看着嬴政僵硬的神情,秦苏却笑了。他微微抬起身,然后轻轻吻了嬴政的唇,低语道:“父王,还请您以魅惑国君之罪,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吧。” 嬴政一震,“苏儿!”此刻的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秦苏轻轻笑着,极深情的看着嬴政,眼中这人无论是哪个地方都是那么吸引着他,多少年了?秦苏轻道:“若说是陪葬,我若有幸葬于秦陵,伴你千秋,何妨?”说着,秦苏的眼睛有点涩,鼻子也开始发酸。 秦苏从未像现在这样爱过一个人,而这个人现在竟给了他回应。过去,当秦苏一点点失去身边所有的人时,那种绝望无可比拟。但这个人出现了,他的强势,他的身影,为秦苏几乎撑起了一切。所以,秦苏一定会全力的保护这个人,他绝对不会让历史在嬴政身上重演。 嬴政在听完扶苏的这句话后,重重的吻上了怀中人,不论他是什么人,儿子也好,太子也罢,他竟真的愿意放弃一切!一种无法形容的愉悦和满足在嬴政全身萦绕。他吻着扶苏,用一种绝对的强势,根本不容人躲避。 秦苏承受着这一切,将有些无力的手臂攀上嬴政的颈项,这就是他要的人。那种强势,那种随心所欲的气势,那种未将世人条规放在眼中的人……也是在过去秦苏无法做到也无法拥有的……而嬴政,他却做到了…… 就在秦苏被吻的险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个通报的声音:“大…大王,李斯大人求见。” 秦苏被吻的昏昏沉沉,根本没心思搭理这事。嬴政本想喝退李斯,但是突然又想起选妃的事,于是很不耐烦的把人宣了进来。 就在这当儿,嬴政轻轻拍了拍扶苏的脸颊,见少年犹自被自己吻的有些犯迷糊,整个神态实在诱人已极。嬴政不免有点心痒难耐,他早知道自己对这少年不同,过去只是碍于种种不愿去承认罢了。可现在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自然也就无须再忍什么。不过,嬴政可也真的没想到自己在面对如此模样的少年时,居然一点定力也没有了。他此刻唯独想做的就是抱着少年上床登榻。可以想象,若是少年真的立了什么妃子,他会是何种反应。 嬴政低唤道:“苏儿,苏儿,李斯来了。” 秦苏这时候才清醒点,但是经过刚才这么一阵,如今他全身都在发软,哪有力气?偏巧这时候李斯走进大殿,秦苏一看之下,顿时将脸埋在了嬴政胸口,干脆就缩在嬴政怀里不动了。 李斯一进大殿见到的就是太子扶苏居然被抱在大王怀里。李斯看得一愣,这些天不是都在传大王和太子不知道又闹什么矛盾么?而且之前他想晋见的时候,都有太子殿的宫人小心提醒大王此刻正心情不好,看样子是太子又犯了什么事,大王要教训太子呢。所以才屏退了侍卫。 李斯是怕太子和大王真的闹起来,那秦庭势必不宁。给别国有可趁之机,所以李斯才冒险晋见。哪知却看到这么一副情景。 大王满脸春风得意的神情,哪里像是生气的模样?至于太子,就这么乖乖被大王抱在怀里,难不成这就是冰释前嫌?李斯有点被弄的愣住了。 “你要在那站到何时去?”嬴政不太高兴的声音响起。 李斯这才回过神,急忙下拜,行礼。 嬴政皱眉说:“你来此何事?” 李斯道:“大王,太子立妃的事,微臣已经准备好了,现就待太子选妃的名单。” 嬴政一听果然是这事,他心里的火就是不打一处来。才想开口直接让李斯取消这次的选妃,哪想到怀中人这时却开口了。 只听扶苏说:“李大人,你费心了。名单已经好了。待得父王参阅之后,就给你送去。”边说着话,扶苏边慢慢撑起自己,最后带着点略喘的靠在了嬴政的怀里。 嬴政当即眉头就皱起来了:“苏儿?”刚才不是说的好好么? 秦苏抬头冲着嬴政微微一笑,转眼又看向李斯,道:“李大人若无事就退下吧。本君还要和父王一起看看那名录。” 李斯只好应是,准备退下的时候,秦苏又道:“对了,李大人,齐国龙阳君此来,你务必要小心,他的来意恐怕不简单。” 李斯再度应声,然后行礼又退下了。 嬴政并没有阻止扶苏,他只是皱眉看着扶苏,他不关心龙阳君的目的,但是他却不知为何扶苏还要举行这选妃大会。 这时,秦苏整了整衣物站了起来,对着嬴政露出浅浅笑意,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要去弄这个选妃大会?” 嬴政挑了挑眉,没说话。他在等扶苏的解释。 秦苏上前搂住了嬴政的脖子,在他耳旁轻声道:“你是大秦的王,但还不是天下的王。就如你之前说的,你我有悖伦常。而你更不可能放的下天下。大秦要的是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至高无上的王者。我不想成为你的污点,也不想变成你的绊脚石,更不想被你锁在深宫。” 嬴政的眼神瞬间变的很深,扶苏对他的了解之深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以天下为重……确实,就如扶苏说的,天下是他嬴政绝无可能放下的。他会杜绝任何对他夺取天下有威胁的事……包括扶苏。但是扶苏是特别的,他当然不会杀他,但是在他一统天下之前,他也绝对不可能再让他出现在众人面前。 秦苏这时候放开嬴政,退开几步看着他,淡淡道:“嬴政,这么多年来,你可曾了解过我?” 嬴政沉默的看着扶苏,不知道他接着想说什么。 秦苏这时候再度微笑,但那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锐利:“嬴政,再怎么说,我继承了你的血统。我也有我的脾气。你虽然心里有我,甚至也愿犯这违背伦常的事。但你仍是一心以天下为重。这样的感情,我…不要。我要得到,就要得到你的全部。因为你就是我的天下。” 嬴政发愣的看着眼前他从未见过有着如此凌厉一面的扶苏。从小到大,扶苏都是他捧在手心长大,虽然知道这孩子倔强,却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扶苏会当着他的面说要他的全部。 突然间,嬴政笑了起来,他几乎笑不可仰。然后,嬴政霍然站起,对着扶苏道:“即是如此,那我便等着你取。”说完,嬴政毫无顾忌的拉过扶苏,然后吻了上去。 直至扶苏脚都有些站不稳时,嬴政极近的贴在扶苏耳旁,道:“你刚才那表情,我爱极了。在我得到天下之前,你仍是太子,我等着你来拿我的全部。”说完这些,嬴政放开扶苏,任其软倒在地,自己则是大笑着离开了储君殿。 秦苏手软脚软的倒在地上看着嬴政的背影,心里大骂,这个该死的混蛋,亲完人居然就这么跑了。但刚才嬴政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个战书? 秦苏想的脑子有点发疼,其实嬴政刚才对他说的那些类似表白的话,秦苏心里明镜似的。嬴政定然是喜欢他不假,但是却远比不过他要的天下。若秦苏真的和嬴政在一起,嬴政恐怕会永远囚禁他在身边。显然,秦苏也并没有猜错。嬴政真是有这种打算。 可如今,嬴政却说了这样的话……秦苏露出头疼一般的苦笑,嬴政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君王啊!要真让嬴政以他为重却轻了天下,那他秦苏可还有的好忙活了。他现在最大的情敌可变成“天下”了啊!不过,嬴政得了天下至少是在十年以后……难道他和嬴政至少还要再磨十年么?秦苏想到这里又囧了。他没事逞什么能呢?被禁锢在嬴政身边又有什么不好的?难道嬴政还能让他受苦不成?可他为啥还要偏偏追求什么爱情平等?他多爱嬴政,就希望嬴政有多爱他呢?他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秦苏重重的叹了口气,不过心里却多少有些雀跃,毕竟嬴政不再逃避了。他所期待的爱情终于要实现了!不是么? 秦苏坐在太子殿的地席上,摸着嘴唇,突然笑了起来…… 第57章 二十天后,在太子的特意安排之下,选妃大典终于开始了。眼前是一拨又一拨的美人,当然也有怎么打扮也觉得恐怖的。 大典是在皇宫中一处空旷的草地上搭了台,李斯在旁边主持大典,居中而坐的则是大王和太子。众臣们则是分席而坐。太子选妃,大王自然会参加。这一点没啥稀奇,但是这对父子间,怎么气氛就如此古怪呢?这大典还没开始,众臣们就有种如坐针尖的感觉。秦王嬴政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实在太过明显。只有太子扶苏还在那边笑的没心没肺。 李斯擦了擦冷汗,不由得想到了前几日,大王和太子似乎还为了什么事争执起来。可接着的几天嘛…… 嬴政自那天离开储君殿之后,旋即就宣了太子入宫议事。好一个入宫议事!秦苏在地席上笑了半天,这才慢吞吞的整整衣服站起来,进宫去了。不过这一进宫嘛,太子就再没回储君殿。就像过去一样,开始吃住都随着嬴政。 众大臣们心底又见波澜。前几日里大王和太子之间还弄的有点水火不容的情况。谁都看的出来,这几天嬴政很是不爽。大家做点什么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况且去见了太子的龙阳君居然还悄悄传出了太子和大王不合的消息。虽然不少人对这种消息表示怀疑,可结合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未尝不可能。 自然也就有些人心思蠢蠢欲动。可隔了几日后,事情居然又变成眼前这样,众臣还真有点闹不清了。 不管别人的诸多猜测,秦苏倒是越发悠然自得了。那日嬴政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秦苏心里高兴是自然的。不过,他一来不想让自己落到被嬴政雪藏的地步,二来,历史的轨迹也是他担心的一件事。历史上可从来没出过太子被嬴政废掉的事。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目前他可少不了太子这样的身份。在他还没想好如何避免嬴政一统天下之后,病死异乡这样的事。 至于嬴政下的“战书”,秦苏倒是并不着急,他至少还有十年的时间,另外,秦苏也从来不认为嬴政想要一统天下是件什么坏事。对于自己的情人想要创立不朽功业,有谁会反对呢? 不过,话说回来,秦苏对于嬴政把争天下看的比他更重这样的事实,多少还是有点那么不爽的。秦苏就在想,以现代的看法,嬴政铁定是IQ高,但EQ不高!哪有这么表现的!因此,秦苏的不爽,也造成了现在的嬴政心里痒痒,却又无可奈何的现状。 一切似乎是又回到了从前。扶苏会细心的替嬴政端个茶,递个折简。然后他就乖巧的坐在一旁,翻阅一些不算太重要的折简。一派认真的样子。 这种时候,反倒是嬴政有点……心不在焉?这可是奇闻啊!一向专心于政事的嬴政,居然会在看折简的时候走神……这可把一旁伺候的赵高弄的心惊胆颤,满头虚汗。这是出了什么事? 倒是太子扶苏,显然没把这事放在眼里。遇上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就悠然问一声嬴政。嬴政赶紧把那折简当成个大事仔细看了一遍后,再写下批示。这时候的太子扶苏就会用很……的声音说一句:“嗌!原来还可以这样!” 嬴政顿时气势万千,一旁赵高险险就以头点地,昏倒了。 这种诡异的一幕也只有身处嬴政内侍长的赵高才能感觉到。赵高跟随嬴政多年,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朝堂上,他当然算是嬴政的心腹之一,众人只道大王相当宠信赵高。但只有赵高知道,他的头可是悬在一线之间。他和李斯尉缭这样大王亲信的执政团还是有区别的。 其实,从很久以前,赵高就有点感觉。觉得嬴政是不是太过疼爱太子了。不过,那个时候,赵高根本没多想。可是随着时间赵高看着嬴政和扶苏的相处模式,总有点说不出的怪异。而近这段时间,赵高已经不敢多想了。可万一这要是真的……赵高只有在心里发苦,他为啥总要摊上这种丢脑袋的事呢?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锻炼,赵高也深知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嬴政还算是个开明的主子…… 嬴政和扶苏自然不会管赵高在想什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扶苏对嬴政也微妙。他会有意无意的靠近嬴政,却又在嬴政想拉近他的时候闪身走了。光光是这么一点,就已经惹的嬴政心头起火,一簇一簇的。嬴政又不好真的立刻就拉了扶苏抱人入怀,那可是他自己认了,就目前而言还是天下重要,他必然不能做那些落人口实的事。 嬴政突然觉得他是不是把自己给框进去了。放着这样一个妙人儿在眼前晃来晃去,他偏偏还不能动手……这算什么事?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却又摊上那么个说法。所谓君无戏言,难不成他还真的等这小孩动手,来个什么“等着你来拿我的全部?” 这可是生生把嬴政给郁闷了。 这一郁闷就是好几天,而紧接着就看扶苏兴高采烈的跑来说:“父王,选妃大典明天就开始了。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天知道嬴政在听到这事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扶苏口中的“选妃大典”说的如此之轻易,难道是嫌他不知道这次选妃是给扶苏选的么? 扶苏眨着漂亮的大眼睛,小脸上满是洋洋得意,就仿佛没看到嬴政的黑脸,就说:“父王,这次的选妃大典可是儿臣和李斯一起安排的。保证是从未见过的。” 嬴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答应了扶苏,居然还真的要去看那个选妃大典。只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高高坐在上首的秦国大王嬴政,显然是心情非常差的。反倒是一旁坐着的太子扶苏,笑的阳光灿烂。 赵高在旁颤颤巍巍的伺候着,他对于揣摩嬴政的神情已经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他当然能看出来,嬴政此刻恐怕就恨不得杀人了。 扶苏自然不会去管嬴政现在什么想法。他本就是存着心让嬴政不好受,所以脸上一派天真,就好像对这选妃大典有多期望似的。 日头渐起,终于到了所谓的吉时,李斯宣布选妃大典开始! 选妃大典自古以来都是美人们排成一排,然后一列一列从君王面前过。不过这次太子扶苏却很是出人意料。 就在李斯说完之后,太子扶苏站了起来,先是朝着嬴政一礼,然后才对着众臣说:“今日是本君选妃的吉日,父王给予厚望在本君身上,本君自然不会让父王失望。只是本君阅历疏浅,今日在场的诸位均是多年跟随父王,本君的前辈,所以还望诸位也给些建议,以免本君有所疏漏。” 在场的大臣们听了这话,一阵的“不敢”之声此起彼伏。不过,扶苏却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一群宫女就将一堆竹简发给了每个大臣。一人两个,上面分别篆刻着“好”“不好”。大臣们拿着牌子有点莫名其妙。 扶苏就解释道:“本君选妃自然是希望此女不仅要貌美如花,还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君相信李大人这里的选秀佳人们必是各个绝色,不过,这些佳人的品行性格才艺,恐怕就要诸位来助本君一齐判定了。若是诸位觉得尚佳,就请举起写着‘好’的牌子。只要过了一半,那么这位佳人就能进入下一轮评选。当然,最后的选定,还是由我父王来决断。”说着,扶苏扬了扬手,就有一个宫女托着托盘送上两块金牌。 扶苏接过托盘,堪堪送到了嬴政面前。嬴政看着这两块牌子,眼底不免有些抽搐。扶苏这会什么都看不见,就只笑着说:“父王,您说这样好不好?” 嬴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字:“好!” 扶苏笑着将托盘放在了一旁,同时脆声道:“谢父王。” 紧接着,就由李斯说了规则。这些选妃的佳人们需要经过第一关外貌,第二关才艺,第三关品性的评选。本来按照扶苏的意思,他还想来个什么复活之类的,后来考虑到这个时代还没有短信和手机,就干脆作罢。不过,这种选妃,不论是秦王还是大臣都是第一次得见。 虽然颇耗时间,但是却偏偏没人说的出这有什么不对。原本这次选妃就来的突然,众臣们都是绞尽脑汁想要让自家的闺女又或者是有什么关系的女子能够有望成为储妃。但是,却没想到太子居然又弄出了这么一招。这回倒是真要靠这些女子的本事了。 不过其中也不乏一些确有些才艺的女子,那推荐她们的大臣们自然是高兴。但是之后又有不少开始为自己推荐的女子做前期准备的。太子这次选妃的方式,恐怕除了嬴政之外,其他人都知道了,所以自然弄的沸沸扬扬,出现大量的官员们彼此走动,也有不少外国的使臣们大量礼物送出。倒是让某些凭女而贵的赚了大笔钱。 嬴政是觉得这事让他很不舒服,而扶苏看上去又挺高兴,所以干脆不闻不问。反正不论如何,他是不会让扶苏真选出什么储妃的。至于理由嘛,他是秦王,他要是说“不”,有谁敢说“是”? 嬴政对这三关倒是有了些讶异,看了眼扶苏。那破小孩冲着他就是一阵明媚笑意,害的嬴政又是难耐,恨不得当场就揍这小孩一顿,这不是明摆着让他难受么?不过要他真对扶苏动手,那嬴政估计又舍不得了。 扶苏心里得意,就朝着李斯打眼色,意思是可以开始了。 李斯会意,然后就敲响了第一声锣。 第一关既然是选美,那么就有佳丽一个个的编着号走上台前来。众大臣们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倒是颇有些新鲜。况且,美女有谁不喜欢的?虽然其中有不少是晚辈,但这也不妨碍一些心怀鬼胎的,暗中惦记。 嬴政是面无表情的在看,众大臣们则是看的仔细,至于扶苏那叫看的一个兴致盎然。然后放在他面前的那两块金牌,基本举起来的都是“好”。大臣们一开始还看着大王和太子的脸色,不过后来嘛,总算看出来,嬴政是不会发表意见。而太子,根本就是个孩子。所以就赶紧开始按照自己支持的女子们开始举牌。 这么一刷,还真有一半人被淘汰了。然后就是第二关,才艺。说起来,扶苏和嬴政还都不是什么有艺术细胞的。扶苏听了一半,就有点犯困了。 然后趁着所有人都在看那台上的表演时,秦苏悄悄就朝着嬴政靠近了点。嬴政正有点奇怪这小孩又想干什么时,秦苏居然就不着痕迹的靠在了嬴政的腿上。然后,不管不顾的就开始睡了。嬴政顿时有点啼笑皆非。不过他也没阻止,就任那破小孩睡的香。偏偏是这样,嬴政原本郁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 细细看着扶苏熟睡的小脸,嬴政心里微动,这般乖巧的扶苏他可是许久不见了。想到当年扶苏不会说话的几年,嬴政就有点心疼。扶苏从小的心思他就看不太明白。可这小孩却太乖,太安静。若非后来逼着他说话,才意识到扶苏绝非表面看着这般柔弱,他的性子可是倔的。 再后来又因为吕不韦的事情,嬴政还有一度迁怒了扶苏,可那小孩却在那种时候不管不顾的挡到了他身前……自那以后,扶苏便始终在他身边。大臣们说他太过宠溺太子等等,嬴政从未放在心上。因为他自认并未对扶苏有什么太宠的事。扶苏太懂事,很多时候嬴政都发现了他的小心翼翼。 苏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对他竟生出了那种感情呢?嬴政的双眼流连在扶苏柔嫩的脸上。手指也不经意的轻轻抚弄着扶苏的脸颊。入手的滑润感觉,让嬴政有点爱不释手。 嬴政心里清楚扶苏最近的这些做法,不外乎就是气他。嬴政在对扶苏之于他的感情倒是深有信心,从没担心过。嬴政也知道扶苏在生气点什么。只是这一点委实难以改变。却不知道扶苏这气究竟要生到何时去?若一直这么下去,嬴政可保不准自己会做出点什么。唉!苏儿究竟何时才能让他省心一点呢? 嬴政轻抚睡着的太子扶苏,这一幕自然被众大臣们看在眼里。自然就会有不少人心里暗骂龙阳君,他传出来的大王与太子不合,究竟是哪门子的鬼话。哪点看上去不和了?大王显然是疼爱太子都疼到骨子里去了。 嬴政和扶苏周围都是淡淡的温馨泡泡,这一幕父宠子爱,害的大臣们打分的声音都小了很多。根本就没敢出了大气。至于台上的表演,则还是在继续,嬴政根本就没去留意。只有牵连到各种关系的大臣们,才算是看的仔细。 这才艺表演需要一段时间。表演到最后,被太阳晒的满头大汗的群臣们也有点失去耐性了,而那些排在后面的佳丽们个个也是满头大汗,一心道心静自然凉,但显然效果不够。导致后来的评选是越评越快。 至于嬴政和扶苏因为他们坐的地方上面有棚遮日,又有宫女在旁扇着羽扇,倒是没觉得什么。甚至嬴政还怕这天太热让睡熟的小家伙热到,悄声让赵高取了些冰过来降温。 过了好久之后,才艺表演也算是筛选完了。总共还剩下了五名佳丽。可谓才色兼备。 扶苏在李斯的咳嗽声中醒来,还揉了揉眼睛,朝着李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说:“好了么?还剩多少人?” 李斯有些尴尬,但又不敢在嬴政面前表现出来,就答道:“回太子殿下,尚有五名佳人。” 扶苏就点点头,说道:“能走到这一步,委实不易,让那几位佳人上殿前来吧。父王也可以看一眼呢。”说着,扶苏转头朝着当了他一下午枕头的嬴政露出甜甜一笑。 第58章 所剩下的五名佳人确实貌美不凡。秦苏一个个评头论足似的看的仔细,丝毫没管在他身后散发着逼人寒气的嬴政。在嬴政周围伺候着的赵高和宫女们却都有些瑟瑟发抖了。就连一旁的李斯都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秦苏则是若无其事的看了好一会,对着显然有点受不了嬴政迫人气势而战战兢兢的几位美人,说:“嗯。倒是都不错。父王以为呢?” 嬴政憋了半天说了两个字:“随你。”他有点想让人把这些个女人拖出去砍了。不过他也知道不能这么做。可他心里对扶苏所占的位置,似乎又有了一个重新的定位。原来扶苏竟已经重要如斯了么? 秦苏闻言笑的灿烂,就对着李斯说:“李大人,请你介绍一下这几位美人的身家背景吧。第三关可以开始了。” 李斯应是,然后取过一旁关于这五名佳人身世的册子,一本本开始宣读。每读一个人,秦苏就让在朝的大臣们举牌,看支持率。自然有人会记下那些牌子的数量。美人们显得也是很紧张,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将来的荣华富贵。而且能走到这一步,肯定这些美人背后也有人千叮咛万嘱咐,牵扯到各种利益集团。 秦苏始终含笑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嬴政自打一开始散发着寒气,后来也开始逐渐收敛,最终竟然就和秦苏一样,半闭着眼听李斯的宣读,还有就是各美人的支持率。 父子两一下陷入有些让人看不透的平静中。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念到最后一名佳丽的时候,已经入夜。整个场地里点起了火把和灯笼。 终于,李斯念完所有,评分也已经出来。居然也就有两位美人的票数是一模一样的。李斯把写着结果的锦绢给秦苏递了上去。秦苏随意的看了两眼后,又转而看向了那两位美人。 美人果然如玉,此刻都带着些娇羞的意思看着秦苏。秦苏低低笑了两声,自地席上站起,不经意的瞥了眼正坐的嬴政。 嬴政此刻的眼神正放在扶苏身上,灯火朦胧,少年原本就纤瘦,不过漂亮的小脸上倒还是有些圆润,这么一看华服簇拥,更显得娇贵。比之那几名美人,看在嬴政眼里竟是远胜! 虽然不知道扶苏准备怎么做,但嬴政这一刻心里倒是出奇平静。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特别是扶苏。虽然苏儿最近似是总喜欢折腾他,他也顺着苏儿的意思,被气的不轻。不过,苏儿是极有分寸的人,真真是把握的恰到好处。做任何事也有其用意。 就像是眼前这个什么选妃大典,如果猜的不错,苏儿该是那种意思吧?想着嬴政嘴角竟然轻轻勾了起来。 秦苏发现嬴政竟然是笑了。秦苏虽然心里免不了有些郁闷,但是心情却偏偏又好了起来。不愧是嬴政,自己这点小心思他果然是看的很透。不过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吧?这么一来搞的秦苏觉得前几天演的这么一场大戏都浪费了。 秦苏不禁就哼了一声,转过脸去也不再看嬴政。对着那剩下的两名的美人又看了几眼后,淡声说道:“果然都是品行俱佳的美人。李大人,本君还真有些难以取舍。你看这可怎么办呢?” 李斯愣住,扯出一抹苦笑道:“太子殿下,这……选妃还得您定啊……” 秦苏这时候悠然笑道:“那也未必,我看诸位大臣们似乎选的也挺投入。这两位想必不论本君选谁,诸位都会满意吧?” 众大臣们这时倒是愣住了,没想到太子竟然会冒出这么一句。有不少人这会儿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顿时有些冷汗啧啧。 不过秦苏也没让这群人多想,自顾自的说:“父王后宫如此多的佳丽,想来经验比本君可丰富多了。不若由父王选?” 说着,秦苏转眼就看向了嬴政。居然还就把这个大大的烫手山芋丢给了嬴政。 秦苏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显然有些惊讶的嬴政。心里总算也不郁闷,也没有不甘心了。可不是总算摆了嬴政一道么? 嬴政这时候叹笑一声,暗道这苏儿真是越来越能闹事了。不过对这样的扶苏,嬴政偏生又喜欢的紧。只觉得这少年的一举一动都这么的引人,心里不禁有些绵痒。 李斯听扶苏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别说,这太子虽然年轻,可是最近连他这个太子太傅也有点弄不清扶苏究竟在想些什么了。煞费心思弄出这么个选妃大典来,可李斯却没看出太子有那么一丝真心是想要找个妃子的。而大王对这事的态度,更奇怪,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李斯这个丞相的位置,坐的可真是不安啊。 不过现在太子既然这么说了,李斯自然乐意听秦王的意见。毕竟只要秦王满意了这太子妃,那一切就该没有其他变数了。于是李斯很恭敬的就问:“大王,还请示下。” 嬴政这时候盯着扶苏看了那么一眼,旋即就转眼扫了一遍仍站在殿前的五位美人。虽然最终只选出来两个人,但是另外三人也还没找到时间退下去。 扶苏被嬴政这么一盯顿时有点全身发毛的感觉,心里暗自嘀咕,莫不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真的惹闹了嬴政?那一眼可颇有点“之后找你算账”的意思。扶苏小脸上的笑意顿时带了几分苦意。 嬴政的目光来回的在那五名美人身上扫着,也没说话。只是这眼神却越来越冷。一会后,嬴政站了起来,这一动静让在场所有的文武百官也都站了起来。 嬴政走到那几名美女身前,冷眼看着,几名美女本就被先前嬴政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吓的瑟瑟发抖,此刻嬴政又再度靠近,那股子毫不掩饰的帝王气息再加之常年在沙场上历练出来的杀戮气息,让这几名美人居然就真的害怕的逐一跪了下去。甚至还有两人已经软软的瘫倒在地。 嬴政直到这时才冷哼一声,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居然有一名美人哭出了声。 嬴政见此情状,冷冷道:“大秦太子,是将要继承本王王位之人,他的妃子又怎能如此胆小。将来若是出兵征战,这种女人,如何服众?带下去。” 嬴政此言一出,众臣们都有些愣住了。自然也就有侍卫把那几个美人带走。而嬴政显然话还没说完。他冰冷道:“此次太子选妃,寓意重大!可看看你们!都选了些什么出来?我大秦将士在列国间素有善战之名。不论男女皆是最好的战士!如此才能保我大秦一统天下!可你们呢?是这等靡靡之音重要,还是坐镇天下重要?” 众臣被嬴政这么一席话说的僵在当场,不少人都低下了头。 嬴政重重哼了一声之后,对着扶苏说道:“苏儿,回宫!”说完这句,嬴政居然就这么拂袖而去。 扶苏赶紧跟在嬴政身后,这种时候,他也闹不清嬴政说的话究竟是真心的还是逢场作戏用的了。扶苏只觉得嬴政这番话还真有那么点道理。这个时代,也只有他才知道到最后一统天下的将会是嬴政。除开嬴政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压的住这六国了。若他真是历史上的扶苏,就算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太子妃,也没被胡亥害死,就凭着扶苏估计也没这个能力镇压的住。到那个时候,若真是个柔弱的太子妃,恐怕也还是个麻烦。 扶苏突然就想起一件事,历史上似乎也从来没有提过嬴政的王后是谁……莫非嬴政真就是这么想的么?一个能够在嬴政出征之时,镇住朝野的人……扶苏突然间心里一紧。只有这样的人,才是嬴政真正想要的…… 不会成为嬴政一统天下道路上的绊脚石,不会成为嬴政的累赘,能够帮到他,能够知他心思……嬴政要的是这个么! 扶苏走的有些恍惚,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最近这些时日的举动无比可笑。他是气到了嬴政,可又有何用?嬴政确实是表明了对他的心意,可嬴政想到的却是把他锁入深宫。难道这一点还不明确么? 嬴政是什么样的人?为了天下,他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牺牲!而扶苏想要的不是对等么?可看看现在他做的这些事,又和深宫里争宠的女人做的有何区别?他又拿什么理由去责怪嬴政只想要把他藏起来的用心? 若他扶苏真的能够帮上嬴政,若他扶苏也是威慑朝野之人,他和嬴政之间的事比之一统天下又算的上什么?可偏偏,偏偏扶苏就是没想清楚这一点,反倒是做了种种只有陷在爱情中不可自拔的女子才会做的事。他又凭什么要求嬴政给他一个对等的身份。他又凭什么站在嬴政身边?他是否应该已经要庆幸嬴政会喜欢他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呢? 扶苏几乎全身发冷,他从没想过这些,他总认为在嬴政面前受到宠爱,看着嬴政无奈生气是他应得的一切。 嬴政不管是在过去还是现在都从来只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一个少年……那是因为他扶苏从来就没有给嬴政他们其实是对等的这样一种感觉。 但是想到这里,扶苏又忍不住心里泛出一种苦涩。和嬴政对等?在这个时代又怎么可能?先不说历史上的嬴政所做的一切就已经不是一个寻常人可以超越的了,他扶苏偏偏就是个寻常人!更何况,嬴政又怎么可能容许会有一个和他对等的人存在?! 老天啊!你可真是出了一个致命的难题放在自己面前呢!扶苏脚步有些虚浮,头也开始有些隐隐作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嬴政突然顿住了脚步。扶苏没注意之下,一下撞了上去。 “哎!”扶苏吓了一跳,疼哼了一声,险些就朝着地上摔去。 嬴政也没想到扶苏走路也会出神,赶紧一个回身就捞住了扶苏的腰,有点无奈的说道:“苏儿,你这是……”嬴政才说了一半,就看到怀中的扶苏神情不太对。顿时皱眉道:“苏儿?怎么了?” 扶苏仰起头看向嬴政俊美无朔的脸,强忍着心里的悸动,摇着头说:“没事……我没事,放开我。”说着扶苏挣了一下。 只是这时候嬴政又怎么肯放开扶苏?嬴政想都没想的就一下抱起扶苏,不顾扶苏低低的惊呼,走了几步之后坐到了地席上。 扶苏这时候才发现,他竟已经跟着嬴政回到了嬴政的寝宫。而此刻,硕大的寝宫内一个宫人也没有。不知什么时候,居然都被嬴政喝退了。 这时候,嬴政紧紧抱着扶苏。扶苏有些艰难的抬头,低声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嬴政眯着眼看着扶苏,声音有些微哑,说道:“这回你满意了?” 扶苏闻言一颤,若是还在前一刻,他恐怕真的会点头吧?可偏偏这时,他已经无法回答嬴政的问题了。 嬴政见扶苏僵着,眉头微皱,道:“还不满意么?还是说,父王不该阻你选妃?” “不!”扶苏本能的脱口而出。 嬴政这才满意,低下头亲了亲扶苏的额头,旋即又有些爱不释手似的抚摸着扶苏柔嫩的脸颊,低声道:“小妖精,这回算是你赢了。你若真选了什么妃,我铁定赐死那女人。你只能是我的。听明白了么?” 扶苏闻言,眼中闪过无比的复杂的情绪。若说他不高兴那铁定是假的,但是嬴政此刻显然是将他当成女人了! 而嬴政接下来的举动更让扶苏有些不知所措。嬴政将扶苏直接抱上了榻。然后竟开始细细的亲着扶苏。活了两世都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的扶苏真的是有些呆住了。 嬴政见扶苏僵硬的反应,低笑,口中亲吻不停,话语声也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刚好让扶苏听的清楚:“苏儿,闹了几天脾气了,也该消气了是不是?” 扶苏“哼”了一声,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嬴政也不管,反正他已经忍不住了。这几天对着扶苏却又什么都不能做,早就把他逼的急了。嬴政想来也是,反正扶苏迟早都是他的人,又何必在乎其他?嬴政从来就不是憋屈自己的人。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也足够容许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儿让父王教你可好?”嬴政贴着扶苏,自脸上的每个部位开始亲,一直直的往下,伸出舌头又勾住了扶苏的唇。扶苏生涩的表现大大满足了嬴政。不论是在扶苏终于成为大人的那一刻,还是此时现在,他嬴政都是扶苏的第一次。 扶苏听了这话终于是回神,嬴政要做什么几乎都已经在脸上写清楚了。扶苏毕竟两世为人,又怎会不知道嬴政想做什么。没吃过猪肉,那也是见过猪走路啊!嬴政是一国之君,是未来天下的霸主,他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又怎么可能会忍?所以这一天只是迟早的问题。 扶苏其实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可是,偏偏事到临头,他竟生出了那种想法。这种时候,扶苏又怎么肯就这样…… 若是真的和嬴政有了什么,那一切还会按照他所想的那样么?他还会有机会么?秦苏着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扶苏开始挣扎起来,他推搪着嬴政,口中低声喊着:“不要……父王,放开我……” 一开始,嬴政还以为扶苏只是害羞,根本也就不管不顾的一路亲了下去。一手用力按着扶苏,他的腿也巧妙的分开了扶苏的双腿嵌了进去。扶苏整个人就被嬴政压着怎么都动不了。 而嬴政空出的另一手则开始撕扯扶苏的衣物。顿时,扶苏胸口处的衣襟已经被嬴政拉的大开,鲜红欲滴的山茶花一下露了出来。 嬴政的眼神在看见扶苏宛若白玉的柔嫩胸口处,那朵娇艳红花时,一下就暗了几分。手中撕扯衣物的力道更大了。而再度亲下去的嬴政已经不满足于唇舌相接,一路就顺着扶苏纤长的颈项舔吻下去。 而在亲吻至那朵山茶花时,嬴政一下心火上涌。脑海中一度闪过他亲手刺下那朵红花,又亲手要了身下少年第一次的情形。原来他和少年之间竟已经有了如此多的羁绊和记忆。 嬴政唇舌给扶苏带来的滚烫感觉和湿热温度,让他竟是全身都在战栗。身体里涌起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害怕的汹涌欲望之潮。被所爱之人如此悉心的对待,如此深入的渴求,扶苏甚至想着一切就这样吧!什么对等,什么女人……只要是嬴政,那又何妨? 嬴政一手轻轻逗弄着扶苏胸口一处的红蕊,唇却在舔吻着红花时,又遇到另一处红蕊,情不自禁的开始轻咬吸吮着。 扶苏不自然的扭动着身躯,嘴里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呻吟,脑子里也是一片昏乱,一面是想着就这么顺从了嬴政,而另一面则是在努力告诫扶苏不能这样,否则终究会失去嬴政。 扶苏一时间,竟完全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时候,嬴政手腕一用力,扶苏的衣袍已经完全被嬴政扯了下来,一具堪称漂亮至极的少年躯体就这么白玉一般的展现在嬴政眼前。身下传来的凉意让少年不安的曲起双腿想要躲避,但是嬴政的眼神中已然闪着重重火焰。 再一次重重压住少年的身躯,嬴政边怜惜的轻舔着少年的嘴唇,边说道:“苏儿,这次父王是怎都不会让丢下你。” 扶苏全身一颤,原本迷蒙的双眼顿时睁大,变的清晰,嬴政充满魅力的脸就靠着他如此近,两人的呼吸都已经融在了一起。这不就是他长久以来等的这一刻么?那他还在犹豫什么? 就在下一瞬,嬴政再度伏上扶苏的身子,再度开始亲吻他的时候,扶苏重重的咬了一下嬴政在自己口中肆虐的舌。血腥味顿时弥漫…… 第59章 “唔!”嬴政痛哼一声,一下放开了扶苏。 也就是趁着这一刻,扶苏抓起衣衫将自己裹起,躲到了一旁。咬着唇,就这么看着嬴政。 嬴政彻底把眉头皱了起来,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他能高兴的起来么?况且,他本就没意识到扶苏是真的在的拒绝他。 “苏儿?你这是……”嬴政哑声问着,舌头被咬伤,说话也有些模糊。 扶苏靠在榻边,对此刻的一幕也根本没法解释。他要怎么说呢?他要嬴政别把他当女人?这话要是说出去,岂非可笑?可是在扶苏的心里,这一坎他却怎么都过不去。 嬴政见扶苏不答,渐渐起了火气,他是一国之君,后宫里佳丽成千,哪个不是看到他来了都一个个自动献身,又哪受过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事? “苏儿!过来!”嬴政低声令道。 扶苏全身僵了一下,看着嬴政摇头。 嬴政带着怒意凑近了扶苏,一把将人又拉了过来。扶苏开始挣扎,说道:“你放开我!” “苏儿!你应该清楚,今时今日我不可能放开你!”嬴政虽然不知道扶苏究竟在在意些什么,但是已经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嬴政,这种时候,又怎么可能放手? “正因如此,所以你才要放开我!”扶苏睁着微红的双眼就这么看着嬴政大声说。 嬴政的气势顿时一冷,冰冷的说道:“莫非苏儿后悔了?” 扶苏在听到这句话时,眼泪再忍不住,就这么滚落而下。嬴政一滞,完全不知道扶苏究竟是怎么了。 可偏偏这时候,扶苏缓缓挣开了嬴政的手臂,就这么光着脚走下榻,衣服裹在了身上,他哑着声音说:“父王,莫不是将我当做了你后宫的女人么?” 嬴政听了这话怔了一下,但接着却皱眉道:“苏儿!你在说什么?什么后宫的女人?这与她们何干?” 扶苏露出苦笑,果然,嬴政是不明白的。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父王,我不是个大度的人。所以也不可能变成你后宫的女人之一。我是太子,我是你的儿子,我要你认清这一点。” “苏儿!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这有何关系?”嬴政真的是弄不懂了。扶苏的想法怎就如此古怪?他究竟想要什么? 扶苏慢慢将自己的衣服穿好,然后朝着嬴政问道:“父王,你还会去临幸后宫么?” 嬴政一愣,居然没法回答。 扶苏一笑,道:“我会杀了她们的。” 嬴政完全愣住了。 扶苏再道:“我要你,就会要你的一切。就和你对我一样。” “苏儿……你……”嬴政有些张口结舌,他从未料想过扶苏竟是存着这心思。到此刻,嬴政多少算是了解一点。 扶苏在下一刻露出苦笑,道:“不过,我也知道,凭现在的我,说这些话,或许太自不量力些。但是…我不会放弃的。你不是说过等着我来拿么?那么我一定会来的。我…先回去了。” 说完这些,扶苏也全然整理好了衣服,他转身朝着殿外慢慢走去。嬴政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阻止。 就在扶苏快要跨出殿外的时候,扶苏又回头道:“父王,选妃的那些女子,你若是想要收在后宫里,就收吧。她们背后有些什么势力,你也清楚。明天,我会把更详细的整理出来。你看看再定好了。” 嬴政又是一愣,眯起眼看着一派淡然离开的扶苏。有些什么似乎不太一样了。 扶苏在跨出殿门口的那一刻险些就软倒在地。 面具不再,嬴政留在他身上的感觉如此清晰,他根本没法忽略。硬逼着自己离开,他对着在外伺候的赵高哑声说:“回储君殿。” 赵高眼神闪了一下,垂下头,道:“是!太子殿下。” 一路静默,扶苏回到储君殿后,就将所有人都挥退出去。头疼欲裂,但是此刻的他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既然要站在嬴政的身边,那他不可以再沉默。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秦国除了秦王嬴政之外,还有一个太子扶苏。而从此刻起,他再也不是秦苏了! 扶苏命人将那些选妃的记录拿了过来。所有大臣的最终选择都记录在这些锦绢上。扶苏细细对比,一点一点在竹简上记下结果。过去做这类的统计工作有电脑,现在却是纯手工,还真是一件费脑子的事。但这种事又不能让其他人去做。 大臣们支持谁,特别是最后那五名美人,在她们身后就意味着一个巨大的政治集团。就可以清晰的看出朝野之上究竟有那些派系,又是什么人在控制。嬴政是个绝对王者,这些人当然会替嬴政效命。但是毕竟目前嬴政还没有一统天下。并不能完全排除他国会有什么小动作。 就如同这次龙阳君入咸阳,又或者在不久之后,燕太子丹会派的刺客荆轲。扶苏在历经这么多事之后,也很清楚,虽然历史已经注定了一些事,但是更多的还是有不定因素。扶苏绝对不会相信,仅仅是凭荆轲一个人就能入殿刺杀秦王。定然会有许多与燕人交好的势力安排之下才行。当然,那些人未必知道燕太子有杀秦王的意思,不过扶苏既然已经知道了,他当然就不会掉以轻心。 就如同那日吕不韦设下的计谋,若非他挡在了嬴政身前,那嬴政铁定躲不过那根银针。历史会否就因此而改变了呢? 扶苏深吸一口气,历史是不会改变的。但是历史只是后人写的而已。真正发生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就如同此刻的扶苏他早就不是原来的扶苏一样。而在扶苏眼中的秦王嬴政也绝对不会是暴君!历史已经不同了,不是么?若嬴政真的有什么事,都不排除秦国朝野上下为了一统天下的稳定局面,再弄一个“嬴政”出来。 就比如在历史上记载的赵高,李斯这些人,后来为了天下,不仅篡改了秦王遗旨,教唆胡亥杀了当时的太子扶苏。所以,这些人并非是什么都不敢做的。他们因为天下而站在嬴政身边,但同样也会因为嬴政的死,而再度为天下纷争。 扶苏心里很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而如何去与这些秦王身边的红人,又真正掌权的人周旋,他到底要怎么做,就真的只能靠他自己了。不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看着自己爱的人客死异乡! 又是一阵头昏袭来,让扶苏不禁收回了有些激烈的思绪。感觉到自己全身都有些烫,似乎又发烧了。扶苏让人拿了些水,擦了擦脸,头脑终于清醒了一点。扶苏深吸了口气,看来他真的要问问仁何,这身体该怎么办。若一直这样下去,他还谈什么与嬴政对等呢? 一夜过去,扶苏终于将那些资料整理齐全,然后他亲手将这卷书简封到了盒子里,召来人给嬴政送去。至少目前,他还不想见到嬴政。 倦极的扶苏又因为发烧而脑子有些昏沉,送走了盒子之后,也不想管嬴政会有什么反应。因为他清楚,嬴政早就看穿了他的目的。之所以会有那些生气的表现,也不过是因为他扶苏想看而已。 这些东西嬴政早晚都会拿到,而扶苏之所以这么赶着急弄出来,或许只是不想让嬴政小看他而已。扶苏苦笑,不愧是当世第一人啊! 扶苏躺倒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扶苏再度醒过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是神情颇为焦急的老太医仁何。扶苏撑着自己想要起来,却发现全身居然一点力气没有。不得不又躺了下去,扶苏开口,却没想到声音沙哑的他自己都有点愣住了:“我…怎么了?” 仁何见扶苏醒了,表情总算是轻松了点,然后在旁不住的打着手势。扶苏看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他居然昏睡了三天?!这…是不是有些夸张了?扶苏没觉得自己竟然会虚弱成这样。 仁何继续打着手势,意思是:“劳心!伤神!” 扶苏默然,他对嬴政的感情竟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么。扶苏用一种很难听的声音笑出来。仁何不知道扶苏在笑什么,心里更急,太子平素就是安静,除了与大王亲近之外,根本没人猜的透他的心思。越这样的情况,越容易出事。这回居然莫名的昏迷了三天。可见太子心神皆损的厉害。人只有到了极限的时候,才会做出这般自动的调整。 仁何冒着冒犯太子之罪,轻推了扶苏一下,仁何听的出来扶苏这样的笑法最是伤元气。真不知这太子殿下是遇到了什么事,竟压抑成这样。 扶苏看了眼焦急的立于身边的老人家,自小这位老人就在他身边伺候着。甚至因为他的事情而被嬴政拔了舌头。可这老人却仍是百般照顾自己。若非是他,恐怕扶苏能不能活到今日都不知道。何必再让老人家着急呢?这明明都是自己应该面对的事情。 扶苏朝着仁何摆摆手,哑声道:“仁伯,谢谢你。我不会再这样了。你放心。” 仁何愣住,哪想到太子口中出来这么一句感谢的话,他哪里担当的起?顿时矮了半截。扶苏撑着自己半躺半坐的起来,说道:“仁伯,你快起来。这句谢谢,你担得起。今后还要你多照顾。” 仁何看着太子扶苏满脸真挚,心中感动,他照顾了太子这么多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早将这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儿孙。太子扶苏虽然得秦王的宠爱,但是却也不容易啊! 仁何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端上一碗中药,扶苏接过后看也未看的就仰头一口喝掉。其中苦涩的滋味,扶苏自己清楚。 喝完药后,扶苏对着仁何说:“我父王可来过。” 仁何这回僵了一下,犹豫着摇了摇头。太子扶苏这次昏倒,仁何一开始就已经报于秦王知晓。岂知秦王居然连探视都未曾有过。朝野上下也是一片讶声。但却没有任何人敢提出疑问。 扶苏对此却显得并未多大在意,嬴政怎么想已经无所谓了。他要做的只是他自己想做到的而已。嬴政是在看着他吧? 扶苏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即是如此,做给他看也无妨。 扶苏对着仁何说道:“仁伯,我想让自己的身体尽快恢复。父王他意欲一统天下,我这做儿子的定然不能成了他的绊脚石。仁伯,请你尽力!” 仁伯虽然不明白扶苏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却看出了扶苏的急切。调养身体绝非一日半日,可这种情况下,仁伯也只能点头。 自那之后,秦庭出现了一个颇为古怪的现象,太子似乎比过去任何时候都勤奋,也开始忙碌起来。每日除了批阅大量折简,再递给秦王审阅外,太子的社交也一下多了。那些选妃后集成的资料,成了扶苏最好的工具。他认清朝廷上各种关系,与众多人物颇有交情,但又从未再有更深一步,也从不结党,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而且太子居然也开始微服到了咸阳民间,加上他也确实漂亮的处理了几件在民间流传颇广的事,太子扶苏亲民的形象也逐渐开始在民众中流传。 对这样的发展,向来隶属秦王心腹的小集团对太子的忽然转变一时颇为惊讶,特别是像李斯王翦这些教导过太子扶苏,可说对这小孩个性颇为了解的人,更是觉得有些古怪。不过后来时间久了,倒也乐见其成。一个有出息的太子总好过一个总躲在秦王身后没有担当的太子强。只是,让这些心腹们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的,却是嬴政和扶苏之间显然有些诡异的相处模式。 从过去扶苏进进出出都是跟着嬴政,到今日,扶苏对着嬴政都是客客气气,挑不出刺的完美礼仪。而嬴政也再不像从前似的对着太子时常会有些亲密的举动,反倒是显得有些淡然,爱理不理的模样。但是对于扶苏送上来的折简,嬴政看的还是非常仔细,完全是一个以国事为重的帝王楷模。 朝野上也有人传太子扶苏已经失宠于嬴政之前。但是这种传言在过去也实在是太多了。也没有多少人敢再去轻信。不过时间一久,信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扶苏的很多举动都被人看成了是在为自己将来打算,在朝中建立太子的势力。 不过就算是扶苏失宠,在众臣眼中嬴政历来只亲这一个皇子,其他的公子连个名都报不上来。所以大臣们也都不反对站在未来太子的一侧,前提当然是不违逆秦王。太子扶苏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未出现过什么逾越之举。 这样的太子,似乎可以称之为“完美”。 但是也只有太子扶苏自己才清楚,这一切不过都是表面的而已。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被收在嬴政的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嬴政的默许之下。直到今天,扶苏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嬴政之间的差距。光是周旋这些朝臣,就已经耗了扶苏很大的心力。 外人不知道,但扶苏却清楚,嬴政是多疑的,他能够放任自己这么做,已经足以可显现他对自己的不同。可扶苏也不敢挑战嬴政的极限。若他真的可以和嬴政分庭抗理,那可真是自找死路。可是他又不能让嬴政小看自己。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嬴政看到,他绝不是一个会让嬴政收入后宫里的一个“女人”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扶苏有多辛苦,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甚至有一度,扶苏都累的想放弃,甘心的做嬴政的人那又怎样?什么太子,什么朝野,他都不需要。可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根深蒂固的平等观念,却又让扶苏犹豫了,只好咬着牙挺过去。 但是,这种执念引发的结果,却是让扶苏的身体状况日下。虽然老太医已经拼了全力给扶苏滋补,什么药好,用什么。可是却经不起扶苏这么个消耗法啊。再者扶苏本来底子就弱。不过扶苏下了严令,他身体的状况绝对不准泄露出去。老太医和储君殿里的几个从人倒是还真不敢外露了。 一开始嬴政还能收到点关于扶苏在储君殿里的消息,但是经过一次太子扶苏难得的盛怒之后,两个储君殿侍从被打残,还吊到了宫门口任其惨叫致死。嬴政才真的意识到扶苏这次看来是真的了。于是,嬴政也就不再插手储君殿的任何事。派在储君殿的侍卫眼线也被嬴政勒令只听太子的命令即可。可见,嬴政似乎也真的在等什么。对于这少年到底想要做到哪一步,嬴政也确实挺有兴趣。既然少年喜欢,那就不妨看他做吧。 嬴政这时候,还真的没想到少年究竟会做到什么程度。而这两人这么一折腾,一年的时间也飞快过去了。这段期间,嬴政也做了几件大事。发兵追逐赵国遗孤公子嘉,然后兵临燕国西南边境易水,燕国举国震惊。而与此同时,嬴政的母后赵姬辞世。当时的嬴政并未多言,反倒是太子扶苏接下了为祖母办丧事的重任。对此嬴政不置一词。 而后,又一喜讯传来,燕国使者荆轲带着秦朝叛将攀于期的首级和燕国督亢地图,前来咸阳,献城求和…… 第60章 早朝,庭上。 嬴政高居首座,右手边则是毕恭毕敬的站着太子扶苏,其他百官顺序而下,显得极为肃穆安静。只有自秦燕交战之境遣回来的探子匍匐在殿前禀告着战事。 嬴政一手扶着龙椅,一手微微敲击着龙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听那探子的回报,似乎战况不错。燕人屡次败北,信心和士气均已不在。众臣们心情微松,这该是好消息。 近年来嬴政的气势越加慑人,根本摸不清他在想什么。但凡站在他面前的臣子都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嬴政的思维似乎始终在不停的转动,他一统天下的计划几乎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般只要是他说的话,基本也就是最终的决定。在大的方向把控上,嬴政从未出过错,但是他也给予群臣们空间,诸多事务群臣们自己就有决断权,不过都需要经由太子最后批示就可以。但是,这也仅限军务之外的事。凡是所有军务,嬴政必然会介入而非借由太子之手。 当那探子禀报完所有之后,嬴政挥退了那人,坐在高案上,听不出语气的说道:“燕境之战,大捷已经不远。不过,最近倒是尚有件喜事。”嬴政朝李斯招了招手,又道:“你说说罢。” 李斯应声,朝前站出一步,冲着嬴政一礼之后,才道:“前日咸阳接燕王派出使臣一名,携叛将攀于期的首级和燕国督亢地图前来献城求和。” 李斯这一句话顿时让朝臣们议论纷纷。叛将攀于期也是秦朝大将,叛逃许久,倒是没想到会逃去燕国。燕王居然还要了他的首级来求和,以示诚意。而至于燕国的督亢,更是燕国一大重城。和当初割给太子扶苏的那几个城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若说有了督亢,那就等于拿下燕国一半的江山也不为过。众臣们自然是高兴。 毕竟此次攻燕历时也颇久,对于秦国国内的耗损也很大。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督亢,那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停战之后,军士们既能很好的休息,准备再战,督亢城的重要经济价值,也能让秦国变的更强大。 “众卿对此是何意见?”嬴政淡淡的问了一声。 旋即就有大多的朝臣应“好”。偏偏这个时候,太子扶苏轻咳两声,问道:“李大人,请问那位燕国使臣是何人?他又如何能在秦燕交战之时,来到咸阳?” 太子扶苏此番说话并没有先报嬴政,而是就这么说了。这种情形在这一年里,屡有发生,嬴政也丝毫不见怪。而配合着太子扶苏的一番作为,如今的太子比之过去倒是更有了实权,声势也更大了。不过也只有扶苏心里清楚,这一切不过是嬴政给他的而已。若有朝一日嬴政要收回,那他始终也是什么都没有。 不过即使如此扶苏也没想着要去养什么心腹,他只是想在嬴政面前证明自己而已,可不是想谋朝篡位。毕竟扶苏可不想让嬴政对他忌讳而死在他手里。这点的分寸扶苏还是把握的很好。除了他宫里关于他身体情况的一些事,扶苏小心瞒着,其他事,他倒也从未隐瞒过。扶苏知道,嬴政必然有方法知道他在做什么。而出于对老太医仁何的威信,嬴政当然也不会想到老太医才是扶苏真正的心腹,有些事竟也会瞒着他。 李斯这时候听得太子的问话,就恭声道:“回太子,此名使者说是自易水偷遣而来,单人单骑到咸阳,手持燕王文书,只为求和。【 ]微臣已经验过,确是真的。” 扶苏听到“易水”两个字后,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淡声道:“那名使者叫什么?” 李斯答道:“荆轲。” 果然没有出扶苏所料。这一年自嬴政派兵攻燕的时候,扶苏就在时时留意,那位名垂千古的刺客也该是这时间出来了。不过问完这些之后,扶苏也未再多言。嬴政还未发话,他当然不好多说什么。 嬴政这会儿侧头看着扶苏,又是近年过去,扶苏长高了些,小脸也长开了,有些像阿房,极漂亮的一个少年,就是人太瘦,脸色也显得苍白。这对父子除了公事之外,似乎再无交集。扶苏的成长他是看在眼里,而且也察觉出扶苏的小心翼翼,不去触碰他的底线。 嬴政清楚扶苏在想什么,这点他也不想多解释。扶苏从不对军务上的事插手,嬴政也乐见其成,扶苏身子骨太弱,处理些政务也足够了。军务太费心神,实在不适合扶苏。若非是想着扶苏的坚持,嬴政恐怕连他这个太子都给撤了。不过嬴政也看出扶苏骨子里的傲气,否则断然不会说出那种话。 可眼前,从未过问过军务的扶苏居然对这求和的燕使起了兴趣,倒是让嬴政颇为讶异。想了想后,嬴政开口道:“苏儿,觉得这燕使有什么问题么?” 扶苏闻言僵了一下,这年来,嬴政还是第一次在朝堂上与他说话。平日里,凡是他批阅的折子,虽然也要送与嬴政过目,但是嬴政从未再看过。父子两就像是隔着什么似的,说的最多的话也就是“参见父王!”和“起来吧。”之类,竟是无话的。 “苏儿”这个词,也像是久违了。 扶苏有一丝晃神,嬴政倒也不急,就这么淡淡看着他,眼神里闪着抹让人猜不透的意味。 扶苏定定神,朝着嬴政一礼道:“父王,儿臣以为这位燕使来的蹊跷。” “哦?如何蹊跷?苏儿不妨说说?”嬴政饶有兴趣的听着。大臣们也未出声,太子向来对军事从不过问,今儿居然开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扶苏微微点头,道:“儿臣以为,这名燕使能够一个人独自穿过交战边境,光是这身武艺就已经非常可观了。这样的人燕王为何不派去战场,反倒是来出使秦国求和呢?若燕王真的有心求和,自然也可以派更多的使节团。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点儿臣相信秦国的将军们还是知道的。所以,这名燕使的身份,儿臣未免怀疑。” 众大臣听扶苏这么一说,倒是觉得也有点道理,顿时就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那燕使带了秦国叛将的头颅,还有督亢城的献城书,确实是个不小的好消息。可是听太子这么一说,那燕使究竟是想干什么? 扶苏这时候又道:“督亢城对燕国而言乃是除了都城之外的重城。但就战事而言,燕国或呈败像,但总也还未到山穷水尽的一步。他们此刻献出督亢,那和战败又有何区别?燕王又为何会如此作为?再则,燕王也曾派过使臣来秦,燕太子丹便是。但敢问太子丹来秦的时候,又是何种声势?” 众大臣们都陷入了沉默。 扶苏说了一长串话后,有些气急,忍不住侧身微微咳了两下。这几天他身子一直不是很舒服,发着低烧,前晚上还开始咳嗽。今天上朝扶苏还是几个深呼吸的忍着。不想让别人知道。 而这会儿冒出了荆轲的事情,扶苏更是不能就任其发展。扶苏当然是不会说出荆轲要刺秦王这样的事。但是他总得让嬴政有所提放才好。 不过嬴政此刻开口的话,却让扶苏有些惊讶。 只见嬴政在扶苏话音落下之后,就站了起来,看似毫不在意的走下王座,路过扶苏的一瞬,他扫了眼扶苏,而后,淡然说了道:“太子似是对这燕使之事颇有兴趣。那不妨此事就交由太子来办吧。” 说完这句后,嬴政就示意退朝,而后头也不回的就迈出了殿门。 虽然所有人都有些惊讶于嬴政的决定。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以后的军务嬴政也希望太子一起参与定夺么?嬴政居然开始着力培养太子在军务上的经验么?现在太子还没有实际的兵权,但若真是这么发展下去,太子的声势又将大大不同啊。 至于扶苏此刻倒是放下了心,嬴政这么做决定倒是让他方便行事。其他的,扶苏却还都未想过。而后,扶苏就召了李斯跟他回储君殿议事。 几个时辰后,李斯又被召到了嬴政处。然后事无巨细的将他和太子之间所说的话告诉了嬴政。对此,李斯丝毫没有显出不耐烦,近年来,他都已经习惯了。虽然闹不清这对父子究竟是怎么了,但是身为人臣,有些事能管,有些事则是最好问都不要问。 “所以,苏儿认为那荆轲必然是心怀不轨,想要对本王不利么?”嬴政听了李斯将扶苏的想法一一道来之后,神情有些微妙。 李斯说太子似乎对荆轲另有所图这件事深信不疑。千方百计的想要李斯相信这一点,而且尽快将那人处决。 其实不仅是李斯,连嬴政都有些讶异,因为太子扶苏参与政事以来,鲜少有要处决人的想法。就连一些十恶不赦的人,扶苏也是报与嬴政,并由嬴政来下令的。这倒不是扶苏矫情,而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有着完善的法制观念,他鲜少想到就凭他的一句话而决定人的生死。说穿了,就是扶苏不习惯。嬴政对此也表现的不可置之。虽然没有那种不想让扶苏粘染血腥的想法,但是嬴政也考虑到这少年毕竟年轻,身子又不好,下那种命令,或许真的不太好。所以也就一手代劳了。 可这次太子扶苏好像是铁了心要杀荆轲。这倒是让嬴政反倒来了兴趣,想看看那荆轲究竟要做什么。 嬴政淡笑道:“苏儿倒是知心。不过,此刻本王倒还真想看看那荆轲究竟要做什么。” 李斯愣住,脱口而出道:“大王,这可使不得啊!大王明知那荆轲心怀不轨,又怎可这般冒险。”李斯弄不明白了。 李斯在将荆轲到来的事第一时间报与嬴政的时候,嬴政就冷笑说此人心怀不轨。但是李斯看重荆轲手中的那份地图,显得有些犹豫。 嬴政就淡然的对着李斯说了一番几乎和今日太子扶苏对他说的一模一样的话。燕王不可能仅派一名使臣求和,督亢更是燕王不可割舍之地。所以,此人前来必然有诈。再观燕国能有此等谋略之人,除了太子丹,不作他想。他既能伪造燕王的令谕,也有让死士甘心为他所用的气度,在燕国,燕王不可惧,太子丹才是人物。 而且太子扶苏还说,若是荆轲真的是来行刺的,那么太子丹必然已经做了下一手的准备,与其他各国联合抗秦。届时秦国必将面临另一场浩劫。 这些是嬴政没有说的,因为在嬴政的概念里,这种事他根本不可能让它发生。 这时候,嬴政说道:“明日召见燕使荆轲,让他带着督亢的献城图还有那叛将的首级。 本王要亲自见见。” 李斯见嬴政一脸的似笑非笑表情,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人就该知道嬴政已经决定了。李斯暗叹一声,应“是”后退下。 只是没想到嬴政要召见荆轲的这件事立刻沸沸扬扬的在宫里传开。还第一时间传到了扶苏耳里。扶苏这会儿本来在喝中药,听了下属的来报,一口中药憋在嘴里好一会才咽下去。然后就是一阵的咳嗽。 仁何和几名内侍急了就上前,不想被扶苏一把推开。扶苏急道:“父王怎可轻易做这决定!不行,我要去见他!他不能和荆轲见面。” 深知历史的扶苏虽然笃定荆轲不可能刺秦成功,但是事到临头,他必然不可能再让这种事发生。要是有个万一怎么办?要是历史记载有误怎么办?就算是荆轲只伤了嬴政,那也不是扶苏想看到的。 至于那些下属们,自然不会知道扶苏的心思,只是看着这都深夜了,太子却要入宫……这……妥当么? 不过既然是太子命令,那还是要遵守的。至于秦王见与不见,那还得秦王说了算。不是么? 于是,扶苏坐上辕架急急赶往王宫。只是不想,嬴政却没有在皇宫内。被当值的人告知,嬴政去往丽夫人处了。 扶苏当时就僵在了辕架上。虽然扶苏从未指望过那种什么“只为你守身如玉”的浪漫事情在嬴政身上发生,更何况嬴政本就是秦王,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谁敢阻拦?但是之前扶苏在储君殿里,那叫眼不见为净,他也不会没事就自虐的去想嬴政今天又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可现在是摆在眼前了。 扶苏就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样难受。他在这里担心嬴政的生死,可嬴政倒好,寻欢作乐去了!他这算什么呢?皇帝不急太监急?在加上这近年来,嬴政对他可说是不闻不问,虽然这种状况也是他扶苏自己一手造成的……但是,嬴政就真的不闻不问了?这个该死的混蛋。 扶苏不禁是气的咬牙切齿。回宫!才不管那混蛋的死活!扶苏才迸出这么一句,他的辕架就开始往回走了。毕竟跟着的侍从心里清楚,这大半夜的扰秦王休息,这不是找死么?所以动作奇快。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才没走了几步,扶苏又开口了:“停下!去丽妃处。” 哈啊?侍从们差不多快哭了。后宫本就不是他们能进的,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去啊!虽然太子扶苏似乎也有过住在皇宫的事,秦王也宠他,从未说过什么。可现在毕竟是大半夜,扰了秦王好事,他们还能活么? “怎么了?快走啊!”扶苏皱眉语气出奇的不好。 侍从们无言以对,只好转向朝着内宫去。一路上遇到不少阻拦的,都被太子骂走了。侍从们突然觉得太子还真的是很伟大啊!这么不怕嬴政的,估计也就太子一个了。 天知道,此刻的太子扶苏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呢! 第61章 虽然夜已深,但是丽妃也并未睡。作为近些年来嬴政唯一驾临的后宫院落,丽妃自然有其超然的后宫地位。而且丽妃院子里的侍从们也看的出来,大王似乎对于自己的幼子胡亥颇为喜欢。有时候就会看见嬴政来丽妃院的时候,会和小公子玩一会。这种事除了在太子身上发生过以外,还真没见过。 不过现在太子势大,再加上嬴政放手任其为之的态度,还不至于有人傻到再闹出什么事来。丽妃也是小心翼翼,特别是对太子。扶苏这年里总会不定时的来看看胡亥。丽妃看在眼里,虽然太子从未拿过脸色对胡亥,更表现的就若是一个大哥,可丽妃却总觉得太子看胡亥的眼神不对,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每回太子来,丽妃总是陪着一万个小心。 嬴政或许喜欢小公子胡亥不错,但是丽妃却没把握说,嬴政喜欢小公子胜过太子扶苏的。所以万事还是小心为妙。从这点上看来,丽妃也确实是聪明人了。 不过,对于嬴政只来她的院落,丽妃还是很高兴的。嬴政之前有段时间频繁的临幸后宫,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一夜而已,但是后来拥有子嗣的夫人妃子也很多。后宫里的明争暗斗当然不会少。 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嬴政已经鲜少驾临后宫。而就算他来到后宫,也只会去丽妃的住处。宫里的流言蜚语自然是多的,就会有人偷偷说嬴政是否那方面不行了,所以才很少去后宫?丽妃倒是心知肚明,这怎么可能! 但是让丽妃颇为郁闷的是,她以为秦王是喜欢她的,可是秦王却不再让她有机会留下子嗣。每次行房后,都会有人送上一碗药。不过,除却这些,嬴政的做法却让丽妃在后宫的地位一路飙升。再加上嬴政始终没有立后,所以后宫也多少传出一些,若是嬴政立后的话,恐怕就是丽妃了。 今日,嬴政像往常一样来到丽妃处。丽妃看得出来,秦王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丽妃抽着空子朝自己的心腹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急急离去。而丽妃伺候着嬴政更衣之后,就瞧见门外跌跌撞撞爬进一个小人,口中还稚嫩的喊着:“王…父王……” 丽妃偷看了一眼嬴政的神色,见他没有丝毫不愉,才轻笑道:“亥儿也真是,才几日不见大王,就这般念着。”说着走过去将小人儿抱在了怀里。 嬴政看了眼在丽妃怀里的胡亥,这孩子正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嬴政,然后居然就朝着嬴政伸手,说:“父王…父王……” 嬴政见状笑了起来,也就没有拒绝小孩,伸手抱过。丽妃心里暗喜,这时柔柔说道:“臣妾去替大王准备几道小菜,虽比不过御膳,但却是臣妾一番心意。还望大王恩准。” “去吧。”嬴政点头,自己却抱着胡亥仔细看着,眼神颇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丽妃急忙就去了。 嬴政逗弄了一会小孩后,就任胡亥在地上爬来爬去,他就眯着眼睛一旁看着。这小孩长的和扶苏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候的扶苏可比这孩子乖巧多了。嬴政眼神里闪过一丝可惜的神情,扶苏小的时候他还正在和吕嫪两党争王权,根本没有时间想到扶苏。等再看到那孩子的时候,扶苏却已经长大了。而且如此安静…… 嬴政勾动了一下嘴角,不止安静,还聪明。只是未曾想苏儿却对他存了那番心思。而他自己似乎也越来越没有自控能力了。当日想要废了太子把苏儿留在深宫的念头绝非一时之想,直到现在嬴政仍是这般看法,甚至这种念头有着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每当看到扶苏站在朝堂上款款而谈,浑身散发着异常耀眼的光芒,那种浑然天成的柔雅气息,再加上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几乎让嬴政挪不开眼。心中的欲望已经越压越深,指不定哪天他就真控制不了的直接要了扶苏。 就像今天,他亲眼看到了扶苏眼中的对他深深的担心情绪。虽然嬴政并不知道扶苏在担心什么,但是他感受到扶苏对他的那股强烈感情。让嬴政险些在朝堂上就有点控制不住想拉人入怀。后来又听了李斯的回报,嬴政心喜之余,也不想让扶苏太过操心。这些天扶苏的脸色不好,恐怕又是病了。嬴政当然是心疼的。 不想让他的苏儿太过操劳,可是,之前既然承诺过扶苏,那么嬴政也不想阻止扶苏的做法。况且,对于现在的扶苏,嬴政还是很欣赏的。不过是十六、七的年纪,却已经做事都很稳妥了。不愧是他的儿子。 但是,苏儿啊,你却还想让父王等多久呢?一想到这个问题,难得秦王都免不了有点纠结了。他从来都不是会忍会姑息的人。心里既然已经认定了扶苏,嬴政显然不应该再有多的犹豫。可是……偏偏是扶苏啊!他的苏儿有多倔强,看着他长大的嬴政又岂能不知?虽然都表明了心迹,可是……苏儿的坚持,他又岂能不顾? 嬴政颇为郁闷,这般忍法又要到何时去?难不成他还要继续这样等下去? 嬴政陷入沉思的时候,丽妃回来了。她见嬴政似乎在想事情,当然不敢打扰,就抱起了仍在地上爬的胡亥。胡亥这时候似乎不太乐意被抱,就挣了一下,然后居然还哭了。吓了丽妃一跳,赶紧哄着。 嬴政这时回过神,眼神颇深的看了眼丽妃。这个女人长的与阿房颇为相似。相对的,和苏儿也就有了那么几分像。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嬴政对后宫那些莺莺燕燕已经失去了兴趣。唯独眼前这个与苏儿像了几分的女人,才让他有点感觉。可是每每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察觉出与苏儿的不同,到最后,他也是靠着与苏儿唯独的那些记忆,让自己舒缓。 嬴政对此不免苦笑,竟已经陷的如此深了么?堂堂一个秦王……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没有苏儿的笑,没有他那般纯净的眸子,没有…… “大王,您为何盯着臣妾呢?”丽妃娇羞不胜的看着嬴政,脸颊微红,眼波流转之间,却又带着些媚惑的意思。 嬴政淡然的站起身,道:“看着你不好么?” “大王!”丽妃靠了过去,嬴政刚好搂着她,丽妃又在嬴政耳边轻道:“大王,臣妾已经备好了酒菜呢。” 嬴政点点头,正准备与丽妃一同用膳,岂知这时候殿外的宫人有点慌张来报,说:“启禀大王,太子…太子闯进来了。” 嬴政愣了一下,丽妃抱着胡亥也愣住了。若是这日间也就罢了,太子有时也会来看看胡亥。而且嬴政似乎对太子出入后宫也没多说什么。可是…这大半夜的……传出去怎么都不好吧?这…这不是在毁人名声么? 丽妃皱起了眉头,急声对着那宫人道:“这成何体统?快将人拦住他。” 只是,未等丽妃说完,扶苏的声音就已经在外面传进来了:“滚,谁敢拦我。” 嬴政听了这话扬了扬眉,他的苏儿倒是越来越霸气了。 丽妃脸色都黑了,她知道就算嬴政再怎么宠这个太子,可现在这种情况,也绝不该发生啊!太子居然就这么闯到了后宫里!还是她的寝宫,这要是传出去,她在后宫的地位……而且,若是让嬴政有了什么怀疑……那就是死罪啊! 丽妃此刻都不敢去看嬴政的神色,怀中的胡亥似乎也因为感受到母亲的气愤而不敢乱动了。 至于扶苏,他带着一肚子怒火闯进了后宫,身前还站着几名嬴政的亲卫,各个都拔了剑,可扶苏还是铁青着脸朝前走,边说:“你们够胆就刺好了。” 这话一出,几个亲卫反倒是面面相觑,动不得手。谁不知道嬴政是把这太子放在手心疼啊!而且太子近年来的气势早就今非昔比了。一时半会,还真就没人敢动他。 “让他进来!”嬴政的声音传出,亲卫们这才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不过扶苏一跨进门,就看见嬴政揽着丽妃,丽妃怀里还抱了胡亥……就这一瞬,扶苏一下屏住了呼吸,胸口像被狠狠刺了一剑似的,疼的他脸色变的更苍白了。而嬴政恍若不知似的淡声问:“苏儿,这时候你来此作甚?” 居然还问他来这里做什么……扶苏就像是被敲懵了一般,就这么死死盯着嬴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口气愣是憋在了心里,全身都在疼。 而紧接着丽妃也开口了:“太子殿下,你怎可如此不顾规矩礼仪,擅闯后宫?还不快点出去?”若是在过去,丽妃恐怕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可今日情势却不同。太子违规在先,而且嬴政又在她身边,按理说,嬴政被太子搅了一番好事,太子又蛮横无理,按照嬴政的脾气,恐怕早就该……所以丽妃才趁机说了这番话。过了今天之后,她在后宫的地位必将更为不同。毕竟除了嬴政还有谁敢当面呵斥太子?甚至经此事后,她的王后之位也更近了…… 扶苏这时候是火气上涌,他一心急着嬴政安危,可嬴政居然还在“寻欢作乐”。这时候嬴政说话也就罢了,还让那个女人喋喋不休…… 扶苏顿时咬牙切齿道:“你给我滚出去!”他和嬴政的事还轮不到别人插言。 丽妃瞬间变了脸色,这番侮辱她怎可受得?“太子殿下!你!”丽妃顿时看向了嬴政。在她心中,太子如此无礼,岂可饶得? 嬴政这时候也沉了脸色,扶苏向来乖巧,今天这是怎么了?怎都不该说这样的话!不过嬴政和扶苏在面对他们两人的事上,也算是高度统一了。哪里轮得到别人多言?就算要“打”要“骂”,嬴政也不会让别人看了去。苏儿啊苏儿,看来是很久没有“收拾”你了。居然敢在他面前出言不逊…… “出去!”嬴政冷声道。 不过说的对象却是丽妃。丽妃整个傻了。眼见着嬴政不耐烦的又说一句:“滚出去!”丽妃这才恍然,抱着胡亥痛哭着跑了出去。临走前狠狠瞪了扶苏一眼,今日这种耻辱,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 偌大的寝殿里,突然就剩下了嬴政和扶苏两个人。 扶苏愤愤的看着嬴政,一语不发。 嬴政也是阴沉着脸不说话,扶苏今日所为,实在是过了。平日里看来是太骄纵他了。嬴政正想着该如何惩戒扶苏的时候,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扶苏近日来本就身体欠佳,可一心忙着国事的他又始终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这回又听得荆轲的事情,一直都在担心嬴政安危。可现在被嬴政临幸后宫一事狠狠刺激了一回,情绪非常不稳,胸口就像压了块大石头,可全身又是燥热不已。 这瞪着嬴政好一会,胸口始终憋闷着那口气,疼且不说,竟有些喘不过气的感觉,呼吸免不了逐渐急促,头也开始昏了。到最后,竟是忍不住,一张口“啊”的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旋即,身体再不受控制的软倒在地。 眼见着这一幕的发生,嬴政险些惊跳起来,这时候,他哪里还管的了之前扶苏做了什么,看着那刺眼的殷红,心里竟腾起了从未有过的慌张,他抢前一步,扶住扶苏,急声道:“苏儿!你怎么了?苏儿!” 扶苏挣扎着想要推开嬴政,却全身一点力气没有,整个都是软绵绵的,头昏目眩。只听着嬴政焦急的声音在耳旁,扶苏本想说“走开”,岂知才一张口,又是一口血。紧接着,扶苏就开始猛的咳嗽起来。 嬴政眼见着殷红鲜血染红了扶苏的衣衫,禁不住一下抱起扶苏,冲着门外大喝:“快传御医!快!让仁何到这里来!快点!” 殿外的宫人们哪想到会突然出这种事,一阵的慌乱。嬴政气的抱着扶苏大喝:“还不快去传御医,再乱,都给我拖出去砍了!” 说完这句,嬴政心疼至极的抱着扶苏,轻拍他的脸颊唤道:“苏儿,苏儿,你怎么了?” 此刻的扶苏神智有些迷糊,好不容易停下咳嗽,有些气急,不过那两口血,倒是让他胸口不再憋闷了。 嬴政直至此刻再度抱着扶苏的时候,才察觉到怀中的人清瘦的有多厉害。嬴政心惊不已,看着扶苏透着青白的脸色,想着这一年苏儿究竟…怎会这样?嬴政是顺着扶苏的意思让他继续参与朝政,扶苏也确实做的不错。但是嬴政从未想过扶苏竟真会累到如此境地。殊不知嬴政是小看了心累这一点。不过嬴政从来都是绝对的权威,自然也不会有那种感觉。所以才会忽略。直到此刻…… 嬴政简直就后悔到家了。他怎么就放任扶苏这么折腾自己呢?而且还真就什么都不管了。他若是不下那种令,储君殿的事还能瞒得过他么? 这时候,扶苏又轻轻咳嗽了两声。嬴政回过神,对着扶苏急道:“苏儿?苏儿?你怎样了?” 扶苏清醒了一下,看着嬴政一脸焦急的神情,心里放松了一点,低声道:“父王……” 嬴政见扶苏醒了,总算松了口气,忍不住亲了一下扶苏的额头,说道:“苏儿!苏儿!你可吓煞父王了!可觉着好些?” 扶苏微微点头,想撑起身子,却又被嬴政按回怀中。 嬴政皱眉道:“苏儿,你怎瘦了这多?脸色也极不好。刚才还……仁何是老糊涂了么?” 扶苏略略摇头,低声道:“父王,别怪仁何……是苏儿自己身体不好……”说着,扶苏这才想起他来找嬴政的目的,此刻扶苏也顾不上之前发生的那些,一把紧拉着嬴政,又道:“父王!你……你不可以见荆轲!” 嬴政这才知道扶苏这么来找他居然为的是荆轲的事。看来他的苏儿还是将他放在心里的。嬴政顿时心情大好,又将怀中人抱紧了点,说:“苏儿是在担心父王么?放心。不会有事的。” 扶苏见嬴政根本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心里反倒更急了,这一急免不了又是咳嗽,嬴政也急了,忙替扶苏顺着气。 扶苏咳了一会才停下来,对着嬴政气急道:“父王……你怎可这么轻易……轻易……咳咳,父王,你不可去见荆轲!”扶苏还好忍住了荆轲会刺杀嬴政这件事,否则按照嬴政的习惯又会追问到底。那就糟糕了。让他怎么回答嬴政的问题呢? 嬴政听着扶苏这话倒是心里微热,他知道扶苏一直关心这件事。也知道他担心,这会儿突然闯到这里来莫非为的就是刚才他和李斯说明日要见荆轲的事? 嬴政不由将扶苏抱的更紧点,他的苏儿果然还是将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其他却什么都不顾了。嬴政对此很是满意,就低声道:“苏儿,莫要担心。这事父王心里清楚。” 心里清楚?清楚什么啊?难道你还知道他荆轲是来行刺你的?扶苏在心里怒吼,可这时候偏偏他周身无力,整个人只能软在嬴政怀里,轻轻喘着气。隔了好一会后,扶苏才有些力气说:“荆轲他心怀不轨!你如何知道他要做什么?” 嬴政亲了亲扶苏的额头,眼神转深,道:“太子丹不外乎是想要本王的性命。又派了荆轲这样的高手来,这有何难猜的?” “嗌?!”这回轮到扶苏惊讶了。他竟也没想到嬴政居然就这么看出荆轲的目的。“你…你…知道?” 嬴政看着扶苏一脸惊讶的样子竟是说不出的可爱,轻笑几声道:“苏儿,你这是在小看你父王么?那荆轲入秦以来,就没有出过你父王的掌心。他在燕国的底细,早就在本王的控制中。他与太子丹的好友高渐离结识,后又认识太子丹,妄图刺杀本王。可笑太子丹还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他联络其他诸国,想要再兴合纵之举,哼!本王岂能容他。” 说到后来,嬴政神色沉稳,眼中厉芒连闪,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王者气势。扶苏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这样的嬴政如何让他不着迷? 第62章 嬴政见扶苏痴痴望着他,那眼神让嬴政很喜欢。又是很久都未见扶苏如此看他,嬴政心里微动,也没多想就俯身吻了下去。扶苏的额头,眼帘,鼻尖,嬴政亲了个不亦乐乎。一边低声的喃道:“不过,苏儿能够看出来,又如此为父王挂心,父王很高兴。” 扶苏僵了那么一瞬,旋即却放软了身子,在嬴政怀里任他吻着。久违的温情深深拥裹着两人。只是才不过一会后,就被匆匆赶来的仁何和太医打断。 嬴政这才松开扶苏,见他脸上有着很不正常的红韵,又急了。指着太医就让他给扶苏瞧病,刚才那两口血,可是吓到了嬴政。 太医眉头紧锁,仁何的脸色也称不上好。嬴政见了这情形,大怒,道:“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医小心翼翼的回禀说:“太子积劳成疾……先前又急火攻心,所以……”太医尽可能挑着秦王不会太生气的词汇说着。可是在他看来太子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会废了。 嬴政闻言气的发颤,冰冷的眼神扫向仁何,说:“你就是这么照顾太子的?” 仁何吓了一跳,但是却并未像往常那样跪下,而是在锦绢上奋笔疾书起来。写了好一会后,才递了上去。 嬴政压着怒意接过那锦绢一看,神情顿时变的有些蹊跷。而这时候躺在榻上的扶苏,整个人正有点昏昏沉沉的,嬴政背朝着他,看不清表情。扶苏竟觉得这一刻有点心慌,低声就唤了一声:“父王……” 嬴政听得声音,立刻回过身,轻轻握住扶苏的手,安慰道:“苏儿,没事。先休息会儿。父王让他们给你调药。” 扶苏听到嬴政的声音,心里安稳了不少,又因为嬴政已经知道荆轲想干什么,而放下心来。整个人有点昏昏欲睡。 嬴政又拍了拍扶苏的手,柔声道:“先睡会儿吧。父王会在你身边。” “嗯。”扶苏听着就慢慢睡去。这却是近年来第一次睡的如斯安稳。 嬴政又在榻边坐了一会,见扶苏睡了,才悄然站起,示意两个跪在地上的太医随他来。太医和仁何都被嬴政如此温和的对着太子扶苏的态度弄的有些惊讶。任谁都想不到嬴政竟是真的这么疼爱太子。近年来,嬴政的态度和太子扶苏的做法,都让人觉得嬴政是在放任其所为。 不过这些也都不是他们这些臣下所能猜测的。两人跟着嬴政来到偏殿之后,嬴政确认扶苏是听不见声音了,才道:“仁何,你写的可属实?” 仁何神情坚定的点头。嬴政深吸一口气,再看向一旁的太医道:“以你的意思是太子积劳成疾?到什么程度了?你照实说!” 太医偷看了眼仁何,他知道一旁的这个哑仆,原本就是太医总管,后来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居然被秦王拔了舌头,贬为仆从,伺候太子去了。太医满头的冷汗,他可不想说错话也被拔舌头啊!但是面对嬴政的问题,他又不敢乱说,毕竟仁何也在边上。仁何的医术可谓是太医之最啊! 太医只好如实的将在他看来太子的身体状况给嬴政描述了一下。 嬴政听完之后,沉声道:“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太子伤了元气,又有抑郁心结,若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不妥。是不是?” 太医惶恐点头应是。 嬴政瞥了眼仁何,咬牙道:“仁何,你在苏儿身边这么久,这就是你的做为?” 仁何这时才跪下,同时又看了眼身边的太医,欲言又止。嬴政不耐烦的挥退了一旁的太医,让他先去替扶苏调药开方。四下无人之后,嬴政才道:“你想说什么?” 仁何深吸一口气,又在锦绢上写了几句,膝行递给了嬴政。 嬴政看了之后神色连变,最后甚至有些僵硬起来。他看了仁何好一会后,才像逼出一句话似的说道:“仁何,看来你还真是不想要命了。” 仁何深深给嬴政磕了个头,匍匐在地不说话,像是在等嬴政杀他似的。 嬴政眯着眼睛看了仁何好一会后,才道:“下去吧。给苏儿用药。要是再出这样的事,你就提头来见。” 仁何颤了一下,再度深深一拜,退了下去。 而嬴政手里拿着那块锦绢不住摩挲,陷入沉思。锦绢上写着:“太子思念大王甚深,以致心力憔悴,心病远胜于身虚。长此下去,太子必耗尽心力而……望大王斟酌。” 果然是从小跟着太子的仁何。竟然将太子的心思看的如此通透。而且若非这仁何也看出了他对扶苏的心思,又怎敢冒此大险进言。虽然写的还是隐晦,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斟酌,要他嬴政斟酌啊!嬴政眯起眼,将手中的锦绢拿到烛台前烧掉。这事还需要斟酌么?他是绝对不会看着自己的苏儿就这般下去的。嬴政站起身朝着扶苏睡着的地方走去,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不是么? 嬴政俯身抱起了扶苏,扶苏正睡的香甜,鼻中又闻到了嬴政熟悉的气息,人不由自主的朝着嬴政怀里又靠了靠,一手顺势搭上了嬴政的肩。嬴政面露宠溺的微笑,走出殿门,示意侍从们备驾,准备回宫。事已至此,他当然不会想要再留在丽妃的居处。 丽妃这时候跑至路边,朝着嬴政跪下,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嬴政不耐烦的低声道:“本王走了。你安歇吧。” 丽妃虽然早就猜到了结果,但是却没想到嬴政居然就这么直接走了。她竟因为心中一口怨气而愣在了当场。眼见着嬴政无限温柔的抱着太子扶苏上了王驾,嬴政又何曾用这等眼神看过她呢?太子,凭什么是太子?就只他一人独享了嬴政所有的宠溺。而胡亥呢?亥儿也是嬴政的儿子,为什么就没能得到嬴政那么一点的宠溺呢? 丽妃直到这一刻才清楚,嬴政对胡亥的那一点温情,与他对太子扶苏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天差地别啊!亏她之前还以为嬴政对胡亥也是疼爱的…… 嬴政回到寝宫后,就将扶苏抱上了自己的龙榻。守了一会后,就有太医送来的汤药。嬴政半抱起了扶苏,轻轻拍了拍扶苏的小脸。扶苏半梦半醒之间,就看到嬴政的脸离自己这么近,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就觉得心里喜欢,就凑了上去。唇在嬴政的脸颊上蹭了两下才退开。 太医瞄了一眼就吓的全然不敢抬头,他居然看到太子亲了大王!而大王还是一脸受用的样子。虽说父子之间这般亲昵也算平常。但是发生在嬴政身上还是挺诡异的一件事。大王果然是疼爱太子的。太医再度证明了这一点。 嬴政并不想借他人之手,端过药之后,就喝退了太医。嬴政对扶苏之前那几近本能的亲热感觉不错,这会儿看怀里的人仍是一副半醒又缠在他怀里不肯放开的模样,嬴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然后也没多想,就张口含了一口中药,旋即托起扶苏的小脸就吻了下去。 一口中药渡到了扶苏口中,苦涩的滋味让扶苏轻哼了一声,想要挣扎,但是却被嬴政抱的紧紧,舌头更是被嬴政的舌纠缠着,药汁就这么滑进了胃里。嬴政亲了一会后,才放开扶苏,扶苏有些气喘,脑子也昏昏的。而紧接着,第二口药汁就又来了。 扶苏至少被亲了有那么五六下,才算被嬴政放开。这回已经完全瘫软在嬴政怀里了,呼吸细细的又急促。不过那药汁也确实有效,在这大秦的王宫里,又是给太子治病,什么好药不用呢?扶苏在心情放松的情况下,只觉得胃里一片暖洋洋的。过不了一会,居然又睡了过去。 嬴政低笑着,看着脸色稍好些的扶苏,心里也满是疼惜的感觉。这一年,苏儿是受苦了啊!不过从今往后,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了。嬴政的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他嬴政想要做的事,还没人敢阻止过。 等扶苏醒来的时候,嬴政正睡在他身边,手臂像是在宣告什么似的揽在扶苏的腰上。扶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昨晚似乎……他昏过去了?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扶苏努力想了想后,脸上不禁有些发红,他好像记得点自己昏过去后发生的事情。倒是分不清楚那是做梦还是什么……嬴政居然在吻他……应该是做梦吧?扶苏心脏漏跳了几拍。侧目又看向了正睡着的嬴政。 眉目还是像他每日都在心里勾画的那样俊美,睡着的嬴政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可他的脸仍是那么的摄人心魂。扶苏想起了昨晚气势惊人的嬴政,心里又是一阵的鼓动。足有一年了,他和嬴政都没有这般亲密过。 忍不住,扶苏悄悄抬起了手,在嬴政的脸上轻轻勾画,他甚至不敢碰到嬴政,就怕他醒了之后,这样的接近就再也没有了,心中不禁有些疼的厉害。 只是不想,下一刻,嬴政竟就这么睁开了眼睛。 扶苏猛的吸了一口气“啊”了一声后,整个人都僵住了。手就停在离嬴政不过几毫米的地方。嬴政眯起了眼睛,低沉的声音想起:“怎么停了?” “嗌?!”扶苏不明所以,但是脸却涨的通红,就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当场捉住一样。 嬴政低低一笑,原本揽在扶苏腰间的手举了起来,一把握住扶苏的手,然后就紧紧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嬴政低语道:“你不是想摸么?” 扶苏的脸更红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嬴政见状轻笑着,居然就拉着扶苏的手顺着自己的脸一点点的摩挲,然后哑声道:“想父王了么?” 扶苏侧过眼去,不敢看嬴政,手被他握住却是火烫火烫的。 “说话。”嬴政催促了一句。 扶苏颤了一下,张口却道:“天天看见……想什么……” 嬴政笑了起来,突然之间放开扶苏的手,下一瞬却将扶苏整个抱到了自己胸前,扶苏惊呼一声,发现自己一下趴在了嬴政身上,两人几乎就是脸对脸。扶苏双手撑在嬴政胸前,极不安的说道:“父…父王……”他可以感觉到嬴政扣在他腰间的手有多用力,他根本动不了。 嬴政低语,散发的热气几乎融进了扶苏的呼吸:“是么?但是父王却委实很想念苏儿。你看这该怎么办?” “……”扶苏半晌发不出声,他和嬴政这算是怎么回事呢?虽然他为眼前与嬴政的亲昵觉得高兴,可是……事情似乎并不应该这样发展吧? 嬴政抱的更紧,发现逗弄扶苏委实是件有趣的事,就又催促道:“苏儿,说啊。” 扶苏不禁挣了一下,咬牙道:“父王……你…你放开我……” 嬴政阻止了扶苏的挣扎,看着扶苏漂亮的眼眸沉声道:“苏儿,你该知这次父王是不会再放开你了。” 扶苏愣住了,脱口而出道:“父王…你……” 嬴政看着扶苏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不论你想做什么,怎么做,你要的,父王给你,也绝不会拦着你。但是,你却绝不可再离开我身边。也不许再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那样。如若不然,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嬴政想到昨晚看到扶苏吐血的那一幕心里就异常难受,就像憋了一股多大的火气,恨不得杀了那些太医,又想好好收拾扶苏一番,让他知道怎可不重视自己的身体。所以嬴政说到后来,连“父王”两字都省了。 扶苏听呆了。他从未想过,他所要的,竟然那么快的就得到了。嬴政……嬴政居然认可他了么?“父……”扶苏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嬴政打断了。 嬴政略略抬头,吻上了扶苏,一阵的唇舌纠缠之后,嬴政放开了急促喘息着的扶苏,说道:“此刻无人,你就叫我名字吧。” 一抹惊喜的光芒闪过扶苏的眼底,“嬴政……嬴政……嬴政……”扶苏极低声的念着这个在他心里足足占据了十六年的名字…他终于能叫嬴政的名字…… 嬴政看着欣喜的扶苏,心里竟是意外的平静。就好像扶苏从来都不是他的儿子,扶苏从来都只是叫着他的名字一般。嬴政应了声:“嗯,苏儿。”旋即又深深的吻向了扶苏。 两人彼此交换着热吻,一刻都没停过。嬴政心里也觉得惊异,自己对扶苏的吻竟是如此沉溺,这和女人完全不同,也从来未有哪个女人能像扶苏一般给他这种几乎想要永远持续下去,直至淹没自己的吻。充盈的暖意几乎遍布全身。 “苏儿……苏儿……”嬴政喃喃着,就好像叫不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两人沉浸在彼此的深吻中时,殿外传来了赵高的声音:“大王,早朝时辰到了。” 这一刻,嬴政和扶苏都有些耐不住的微微喘息着。扶苏伏在嬴政胸口,清楚的可以听到嬴政有力的心跳。红着脸,扶苏把自己撑了起来,说道:“早朝呢。” 嬴政有些着迷的看着此时的扶苏,明显感觉到自己抬头的欲望。好在嬴政知道扶苏此刻的身体恐怕是承受不住欢愉的。况且又是早朝在即,嬴政常年以来的自制力终于发挥出了它的效果。 嬴政又重重吻了扶苏一下后,才抱着扶苏转身,又让他躺回了榻上,然后自己才起身。扶苏本也想跟着起来,但是却被嬴政又压回了榻上,说道:“苏儿,你再睡一会儿。身子不好,今日的早朝就免了。” 扶苏愣了一下,但是下一刻还是坐起身,说:“不,我要跟着你上早朝。” 嬴政皱了眉,道:“等你身子好些再去也无妨。何必急着一时?你那些折简,晚些时候我让人给你送来即可。你就在这里看吧。” 扶苏闻言微微一笑,嬴政果然是守着他的承诺。若是换成过去的嬴政,此刻他病了,嬴政是决然不肯再将那些折简给他的。甚至说不定还不让他再参与政事。扶苏自己的事情自家明白,他绝对不会是因为喜欢参政才说要当太子的。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嬴政不要再把他当成小孩,又或是他的后宫之一罢了。而现在,显然扶苏的目的是达到了。 既然这样,扶苏当然也不会再逞强的想去做什么。只是那些政事,扶苏也不想都放手,他还是想要帮嬴政分忧的。 不过今日的早朝他可一定要参加。因为嬴政要见荆轲啊! 扶苏知道该怎样对嬴政,就用温柔的声音道:“你担心我,我知道。可是你今日要见那荆轲,若看不见你,我又怎能放心?我答应你,今日那些折简我就不看了,但是你却让我跟你上朝,可好?” 嬴政心里一动,扶苏在担心什么,他当然清楚。只是被扶苏这么温婉的说了出来,嬴政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恨不得再抱着扶苏好好温存一番。嬴政对于今日要见那荆轲的布置还是非常满意的。这种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情,在嬴政看来不会有丝毫闪失。 其实按照嬴政本来的计划,扶苏就应该是在场的。毕竟要取信荆轲,扶苏这个太子的位置也很重要。各国的传言都很清楚,太子每日都会参与早朝议事。要是朝堂上突然少一个人,即便没有那种陷阱的意思,也会引得人注意。 但是鉴于昨晚扶苏身子欠佳,嬴政就考虑干脆不要让扶苏参与了。哪知现在扶苏却坚持要去。既然这样,嬴政倒也不好拂了扶苏的好意,就干脆答应,让扶苏和他坐同一辆王驾。 被嬴政抱在怀里的扶苏,显得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第一次见荆轲啊!不知道长的什么样子。 第63章 秦庭一直有一种规矩,就是没有人可以在大殿内携带武器,秦王除外。嬴政一直有一柄剑随身。扶苏自小遇袭身体欠佳之后,也没那个意思随身带柄剑。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剑可不轻。 但是按照扶苏的想法,嬴政既然已经知道荆轲是想行刺他,那大殿怎么说都应该有人守着吧?可是秦庭的布置显然出乎扶苏的料想。与平日完全没有区别。 扶苏囧了,看向嬴政,不解的问:“你怎没多派点人手?” 嬴政轻笑道:“怎么?还担心?” 扶苏看着嬴政老神在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说话。 嬴政紧了紧怀中人,低声道:“莫要担心。” 嬴政走的是侧殿,下了王驾后,嬴政一路也没让扶苏的脚着过地。迎上来的是赵高,瞧着这模样,倒是聪明的什么都没说。就是一些内侍们眼露惊讶之意。嬴政自然不会管这些,抱着扶苏就朝里走,时不时还亲密的说两句什么。 扶苏被嬴政这举动闹的有点脸红,他这是干什么呢。唯恐天下不乱!不过扶苏也不好多做什么挣扎,落了嬴政的面子。不过扶苏也知道嬴政心疼太子病重这事估计又要闹的整个秦庭不消停了。不知道这回会不会有人出来弹劾他这个太子?若真有这人,他就让位好了。扶苏虽然这么想,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过嬴政倒是没抱着扶苏进入大殿。在门口的时候就把扶苏给放下了。扶苏总算松了口气,正想跟着嬴政进入大殿的时候,却发现嬴政根本就没这个意思。扶苏不由有些奇怪。 嬴政也不说破,朝着扶苏神秘的笑笑之后,朝着赵高打了个眼色。赵高应是而去,不一会后就带着个人出来。扶苏一看之下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嬴政结结巴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被带出来的人居然和嬴政长了有七八分像!只是在神韵和气度上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扶苏顿时明白了嬴政想要干什么。扶苏免不了心里感叹,看来嬴政早就有所准备了。而且为的还不仅仅只是这一次的威胁。替身什么的本来就是帝王的专享。 燕太子这次恐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扶苏完全可以想象,像嬴政这样心思极缜密,而且又有严重疑心病的王者,对于一个孤身前来的使者又怎么可能不搜擦?估计荆轲想要进大殿之前就已经被上上下下检查了便吧?若说荆轲真的可以带进匕首来,那铁定就是嬴政的计谋了。 当着众大臣的面,燕王派人前来行刺,这是多好的一个攻燕借口啊?嬴政现在连着灭了赵韩燕国也半壁江山在手,秦国确实势大。但是嬴政多少也会担心其他几个国家不会因此联合起来攻秦。嬴政在征战之时,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会找到一些理由。比如韩国的郑国,比如赵国是嬴政的仇家,又比如燕国帮助赵王世子逃走等等。 而燕王派人刺秦,岂非是绝佳的理由么?所以嬴政一定会让这件事发生。在扶苏此刻看来,就算燕王真的派人前来求和,嬴政也会演这么一出戏的。而他太子扶苏恐怕也是今天嬴政特意安排的演员之一。毕竟不论是大秦朝野还是其他诸国,都知道太子扶苏参政。要是今天这种接见燕使的大事,缺了太子扶苏,未免就会让人起疑。所以这才是嬴政最后决定带他来上朝的真正原因吧?看来夺天下果然还是嬴政放在首位的东西。 扶苏很无奈的看了眼明显有点看着他一脸戏谑笑容的嬴政,算了,今天这种时候,也没法和嬴政就争天下的事争论。扶苏也不想这么做。不过心情不爽也是自然的,所以他也不说话,一甩袖子就走进了大殿,留了个后脑勺的影子给嬴政。嬴政见状低声轻笑着。赵高在旁一句话都没敢说。 扶苏上了殿之后,就有人搬了个椅子过来。在众臣惊讶的眼神中,扶苏也不推脱,就坐了上去。这时候赵高就大声说:“奉大王令,太子殿下身体不适,不舍其劳累,故赐座。”众臣们又不说话了。 然后等了一会,赵高就大声道:“大王驾到。” 扶苏站了起来,朝着那假嬴政施礼,做足了戏样。由于大殿甚为宽广,臣子们又站的远,还不太敢抬头看嬴政,所以这个假嬴政倒是真没人发现。他甩了甩袖子,就坐上了王位。赵高趁机高声道:“免!” 大臣们就都站了起来。扶苏觉得没啥好看的,又坐回了椅子。上面坐的是个假人,扶苏觉得自己没必要太紧张。反正一切都在嬴政的掌控中,今天他只是来看戏而已。所以坐在椅子上,扶苏差点想让人再拿个果盘什么的了。 在侧殿放眼全殿的嬴政看着扶苏满脸轻松的模样,小模样端的是引人,不由得心里痒痒的。念着等燕使这事一完,要好好把扶苏养养,然后怎么的都得拐到床上去。 假嬴政为了少点破绽,除了“嗯嗯啊啊”之外,基本也就不说话。赵高按照日常早朝的顺序一一宣着朝臣进谏。假嬴政当然不可能当场做决定,遇到些无关紧要的事,扶苏就开口,把事定下。假嬴政估计是得了真嬴政的命令,只要是扶苏开口的一律就点头。其他的事,就挥挥手,赵高就会念“再议”。 终于前戏演差不多了,李斯就上前说:“燕国遣使者荆轲献城求和,还请大王定夺。” 这时候,假嬴政就用几乎和嬴政差不多的低沉声音说:“听说燕国献城督亢,既是如此,便让王将军前去即可。” 扶苏听着这声音扯了扯嘴角,不愧是嬴政的替身,这话得学多久才能学的这么像啊? 李斯闻言又道:“那燕使不肯将督亢城的地图献上,只说定要面见大王,才行。” 假嬴政冷哼一声,表示他的不屑之后,才道:“那就宣他上殿。” 李斯应是,赵高高声宣道:“传燕使荆轲上殿。” 就在这个瞬间,本来舒舒服服半靠坐在椅子上的扶苏坐正了身子,想好好看看那个流传千古的勇士荆轲究竟是何模样。 不一会,大殿内脚步声响起,一个看上去相当粗壮的身影映入扶苏眼帘。一心期待的扶苏在看到真人荆轲之后,忍不住大失所望。想起以前老谋子拍的《英雄》又或者电视里的荆轲,那都是一等一的帅哥,就算是最后披头散发的挂了,那也是养眼的。 可这真人荆轲嘛……扶苏看着觉得挺失望,虽然身材挺高壮的,但是这个脸嘛,及不上嬴政的十分之一好看。不过,不得不承认一点,在这个朝代来说,荆轲也算的上是酷哥了。 或许是扶苏好奇的眼神引起了荆轲的注意,反正他就看到荆轲显得相当沉的眼神朝着他看过来。扶苏被那眼神惊了一下,心里也暗暗感叹,不愧是名留千古的杀手,光是这份淡定和舍生取义,就已经很值得人敬佩了。 扶苏的感叹,当然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荆轲扫了这个唯一坐在大殿上的少年之后,立刻就确定了他的身份。就是太子丹口中的秦国太子扶苏吧?看来太子丹估计的不错,秦王果然是宠着这太子。居然还能在这大殿中赐座。 荆轲朝着假嬴政拜下,口称:“燕国使臣荆轲奉燕王命晋见秦王。” 假嬴政说了声免礼后,就直奔主题,问荆轲督亢城的地图以及求和的渡让书。 荆轲就答曰奉燕王命,要亲自献给秦王看。假嬴政自然是同意了。扶苏估摸着嬴政应该没有把会发生什么事情告诉这个假货,否则怕是语气中会透露点什么。不过转念又一想,这种假设应该不会成立,因为假货肯定也是受过诸多训练,一定知道自己这种替身到底是用来干嘛的。心理素质应该不低就是了。而且为了完成任务,肯定也该知道内情。 扶苏在心里“啧啧”了两声,都是奥斯卡影帝呢!继续看大戏。 接着的情形就和电视里的差不多,荆轲高举着督亢城的地图,走向王座。扶苏在心里感叹,这荆轲怎么就真的那么不聪明呢?还是说太子丹太天真?他们就真以为凭着地图里的一把匕首能够至秦王于死地么?而且他们怎么也不想想就以嬴政这样小心的人,怎么可能就燕王的一纸泥封,而免去荆轲和他那地图的“安检”? 扶苏下意识的身子就朝座椅前靠了靠,眼睛紧盯着荆轲。虽然有点为荆轲惋惜,可是历史不就是不能改变的么?这件事早晚要发生,荆轲总归是死路一条。 就在扶苏七想八想的时候,荆轲已经走近了王座之前的矮几,封着的督亢城地图就被荆轲放在了桌上,以扶苏这个角度看,荆轲已经完全做出了一种随时能弹跳起来的准备。虽然面前坐着的不过是假嬴政,而且历史上写着的又是刺秦不成功,但扶苏心里还是免不了紧了紧,呼吸都有些停顿了。 这时候,荆轲沉声道:“请大王恩准打开地图。” 假嬴政这会儿也凑上前去,做出一副很想一观的模样,就准了荆轲所奏。但是他的一手却缩在袖内,扶苏看着就明白,这假嬴政的袖子里一定带着兵刃。毕竟谁都不会愿意死的嘛。 不知道荆轲是故意还是什么,扶苏就觉得他打开地图的方式和慢镜头似的,一点一点的。扶苏紧张的整颗心都吊了起来,跳的很不正常。 旋即,一切几乎在瞬间就发生了。荆轲在接近地图打开到底的时候一把抽出了匕首,众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刺向假嬴政,而假嬴政似乎也在等着这一刻,袖子里唰啦一下拔出一柄短刃,就听见“当”的一声脆响,荆轲的匕首被挡了下来。 扶苏看的眼花缭乱,心里正想着“哎呀!荆轲刺秦失败了!”的那一瞬,就那一瞬,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大臣们惊骇出声,慌乱的大叫着“大王”。 而护在大王身边的几个侍从也抢上去大叫“刺客!”。 但是整个大殿里是不允许带兵刃的,能带兵刃的也只有那假嬴政。所以全场能发挥作用的也只有假嬴政,其他还得等到禁卫过来才行。 假嬴政显然如扶苏所料,受过专业训练,身手非常不错。可是他也忽略了一点,毕竟荆轲是太子丹千挑万选出来的高手,能名留史册的高手身手会差么?所以显然那假嬴政绝非荆轲的对手。他挡了荆轲那一下之后,觉得整个手都麻了。可见荆轲的力量之大。 只是接着的瞬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荆轲会对嬴政刺出第二下,连假嬴政都以为自己死定,所有侍从都冲向假嬴政企图保护他的时候,荆轲突然后退了! 然后连眨眼都不到的时间,荆轲出现在了扶苏身旁!没等扶苏回过神来,荆轲的匕首就已经抵在了扶苏的脖子上。 扶苏觉得自己简直是背运极了!荆轲刺秦,历史上写的明明白白的这么一大段,怎么偏偏又和他扯上关系了?这明显与历史不符嘛!扶苏悲愤了,这历史书是哪个混帐写的!扶苏就觉得扣在他身上的那只手臂简直和铁圈似的,差点就能勒死他,而抵着他脖子上的那柄匕首,怎么就觉得那么锋利呢?难道还是武侠剧著名的鱼肠剑? 就在这一瞬,所有人都顿住了。假嬴政恢复冷静之后,看着眼下的局势居然就呆住了,还本能的朝着偏殿看了看。 扶苏呻吟一声,这不是显然在告诉别人他不是正主么? 而这一瞬之后,整个大殿又乱了起来,喊“刺客”的继续喊刺客,喊“大王”的喊“大王”,当然也有不少是在喊“太子殿下”。 扶苏有点感动,看来自己平日还是做出点威势来的。不过这种时候,显然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就在禁卫冲进来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之后,荆轲这位胆大包天的刺客终于开口了! “不准动!否则太子扶苏就没命了。”说着荆轲很快的拉着扶苏朝后退,背靠在了一根粗大的柱子上,算是挡住了他的背,不怕被突然袭击。 而他的匕首也用力的抵在了扶苏的脖子上,一阵刺痛传来,扶苏闷哼了一声,一股黏黏的液体就顺着脖子滑了下去,淡淡的血腥味飘起。 扶苏觉得又郁闷又很疼,脖子被刺破了。可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电视里的绑票案,连台词都差不多。居然这种事也被他遇上了。 大殿中的侍卫们显然也不敢动手了,就围着荆轲。而不知真相的朝臣们都不安的看向了那假嬴政。 这时候,假嬴政也算恢复了平静,沉声道:“荆轲,你想怎样?” 荆轲这时候在扶苏头顶上沉声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假货还想瞒多久?丹太子果然料事如神。你不配与我谈条件!” 荆轲的话引来大殿的一片讶异之声,所有人几乎顿时都看向了那假嬴政。大殿里安静极了。 好一会后,侧殿响起了几声鼓掌之声,一个人影慢慢从侧殿走出。却不是嬴政又是谁? 那假嬴政顿时跪下身,发颤的说道:“大王,属下有辱使命。” 嬴政扫了他一眼,淡声道:“既然知道,那你还活着做甚?” 假嬴政颤了一下,再度叩拜嬴政,道:“谢大王!”旋即居然就着手里的匕首一下刺向腹中,自刎而死! 嬴政看也未看那假嬴政,朝前又踱了几步,然后坐到了王位上,看上去一派淡然的样子。 大殿里鸦雀无声,但一瞬后,赵高带头跪下,道:“参见大王!”顿时,黑压压又跪下一片。当然是除了荆轲和被扣为人质的扶苏。 “起来吧。”嬴政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焦急又或者不稳的声音,就好像眼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众大臣这会儿也都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太子的命现在被别人握着。而嬴政究竟会怎么做? “果然,你才是真正的秦王。”荆轲的声音居然也挺镇定的。 扶苏如果不是此刻被荆轲抓在身前,脖子上又抵着一柄匕首的话,他铁定要为荆轲喝彩。在嬴政面前能够如此的人物,还真是少见的。不过现在的扶苏却没空关心这么多。对他而言,他总算知道历史这东西实在是不可信的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按照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看,扶苏想着莫非荆轲是故意这么做的?而且他一开始就知道嬴政是假的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错,你还有些眼力。这些都是太子丹指使你做的?”嬴政淡声问着。 荆轲笑了笑道:“丹太子殿下料事如神,天下间又有谁人可比肩?” 嬴政失笑道:“你倒是忠心。荆轲,你可知你虽然认出本王来,但你今日定然不能活着走出这大殿,你该知道吧?” 荆轲无所谓的说道:“我本就豁出性命,此事不论成功与否,我都是个死字。所以并不愿多想这些。” 嬴政赞赏的点点头,道:“你想的倒是清楚。好吧,不妨说说太子丹究竟想让你做些什么?” 荆轲紧了紧扣住的人质扶苏,笑道:“不愧是秦王,至此都未问过太子扶苏一句,不过今日之事,若秦王不应,那么太子扶苏也必然是个死字。荆轲生死无足轻重,但有大秦太子陪葬,倒也是值得了。” 第64章 “哈哈哈!”嬴政的笑声响彻整个大殿。笑意中皆露出一股嗤笑之意。 被荆轲扣在怀里的扶苏无声的叹了口气,嬴政又岂是会轻易受得威胁之人?而且又关乎其得天下的大业……嬴政又怎么可能妥协? 想是如此想着,但是扶苏也有点佩服太子丹,他算是看出来了。燕太子丹根本就没想过能一击刺杀嬴政,他的目标,根本就是扶苏自己。太子丹恐怕也清楚,想要在秦庭之上刺杀嬴政,难如登天,但是若退居其次,将所有人的吸引力都集中在嬴政身上,而去挟持太子以换取条件,却是有可能的。 毕竟全天下都在传,秦王宠爱太子扶苏已经到了一定地步。太子丹岂非也在赌这个?可是,太子丹啊,你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笑了好一会的嬴政终于停了下来,对着荆轲说:“那你说说看,太子丹想要怎样?” 荆轲本来被嬴政那一通笑惹的有些心火上扬,险些又刺破了扶苏的脖子。此刻闻言,就一字一句道:“太子丹要秦王退兵,并归还易水河岸两边的燕地城池。” 扶苏暗叹一声,果然是这样。按理说太子丹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本来就是嬴政抢了他们的城池。现在太子丹只不过是要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可是,扶苏心里更清楚,嬴政是根本不会妥协的。免不了,扶苏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又不得不接受这种事实。若嬴政真的答应了,那他也不是嬴政了。 果然,嬴政连想都没想的就一口回绝了。 “不可能。”这毫无商榷余地,冷的让人发颤的话音,如此清晰的敲在扶苏心口,也同样响在大殿中人的耳里。 或许是嬴政过于决绝的语气,让荆轲都忍不住愣了一下。至于扶苏,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真的听到嬴政这样的话,心里还是一阵的发闷,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荆轲似乎是察觉出扶苏的不对劲,冷笑道:“秦王陛下,未免是太不近人情了吧?太子扶苏可不是你最疼爱的儿子?你忍心见他就此命丧一个无名之卒的手中?” 嬴政看不出表情的看了眼扶苏,缓缓道:“苏儿是本王的儿子不错,而攻燕则是整个大秦的事。孰重孰轻本王自是清楚。太子丹想借苏儿来要挟本王放弃攻燕,那他就是错的离谱。” 荆轲闻言怒声道:“难不成你连自己儿子性命都不要了?” 回应荆轲的是嬴政一阵冷笑,嬴政道:“莫非丹太子还不知本王有几个儿子么?莫非丹太子亦不知数年前也是本王亲手杀了企图谋朝篡位的两位皇子么?” “嬴政!你……”荆轲全然没想到嬴政竟然会有这样的反应。据太子丹的说法,嬴政对其长子太子扶苏极为宠爱,再不济,嬴政多少也会做些让步以求扶苏安稳。岂知,嬴政居然真就是一点都不姑息。难道他疼爱扶苏只是表面而已? 荆轲完全无法理解嬴政,就算是一般的父母见自己的孩子被掳也会担心的吧?莫非嬴政真是铁石心肠? 扶苏这时候惨笑一声,淡然道:“荆轲,你还是放弃吧。父王绝不会为了我做这等交易的。” “闭嘴!”荆轲朝着扶苏又怒吼一声。 而这时候,嬴政却道:“荆轲,本王念你尚算英雄本色,若你今日放开太子扶苏,那本王就容你活着走出这咸阳城!如若不然,你必死无疑。” 扶苏闻言微微一颤,虽然嬴政不肯答应太子丹的要求,可他居然肯放过荆轲?这确实是扶苏没想到的。按着嬴政的性子,怎么可能让荆轲还活下去? 荆轲死死盯着嬴政,呼吸急促,嘶声道:“嬴政,你果然不愿见自己儿子死在面前吧!其他的话休要多说,你若不答应撤军,就等着你儿子死吧!” 荆轲话音才落,扶苏在心里暗叹一声,看来今天他是在劫难逃了。 果然,就见嬴政冷哼一声,站了起来,道:“执迷不悟。”说着,嬴政朝赵高挥了挥手,道:“拿折弩来!” 赵高顿时颤了一下,但却不敢有所违令,就命禁卫递上一柄折弩,交给了嬴政。 嬴政多年兵戎征战,会用折弩自然也不在话下,只见他熟练的架起折弩就对准了荆轲。荆轲一时间竟不知嬴政想要干什么。他身前站着的扶苏,就算要射折弩,第一个射中的也将是扶苏。 扶苏见状心里暗叹,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怎么就爱上这么一个人。 嬴政这时冷声道:“你们也都看清楚,本王绝不会受任何人的要挟!就算是儿子也一样!”说着他想都未想的朝着扶苏射出折弩,同时喝道:“还不将贼人擒下!” 朝堂上瞬时宛如炸开的锅混乱起来。禁卫们纷纷冲向了荆轲所在之地。 一阵剧痛传来,扶苏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痛了。全身的力气就像是瞬间被抽干一般,朝后倒去。荆轲显然没想到嬴政竟然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此重手,而此刻的他也意识到嬴政确实没有说假话,他根本就不是个会受要挟的人。 求生的本能让荆轲一把推开已然没了意识的扶苏,荆轲明知自己必死,立刻就拼上了性命,把几个离他最近的禁卫劈开之后,整个人竟朝着嬴政扑了过去。禁卫们大急,追在荆轲身后。嬴政冷哼一声,唰一下拔出随身佩剑,丝毫不惧的朝着荆轲迎去。 荆轲与嬴政两剑“叮”的一声碰在一起,完全出乎荆轲意料,嬴政剑上传来的力道竟是不逊于他。荆轲顿时明白自己遇上对手,他想要在这瞬间杀嬴政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追在荆轲身后的侍卫们,此刻也已经再度围上。荆轲瞬间陷入了苦战。 其实论起实力来,嬴政又怎么可能是荆轲这等高手的对手,嬴政虽然常年戎马生涯,但是毕竟贵为一国之君,就算他练的再勤力,也不可能像真正的军士甚至杀手这般。刚才那一击,嬴政也是讨了巧。 一来荆轲是匆忙劈杀上前,整个情势也让荆轲的心神不宁,二来嬴政又是站在高处,这么一劈下来,自然借力不少。所以才会硬生生挡下了荆轲。 而嬴政此刻对于是否能够抓到荆轲已经不在意了。他的那些侍卫自然会将人送到他面前。若是在这大殿中,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还让荆轲给跑了,那这些侍卫也不需要再回来了。对嬴政而言,此刻最重要的却是那个已然躺在血泊之中的太子扶苏。 嬴政这一瞬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扶苏身边的。就在他盯着扶苏几乎全无气息的惨白小脸发愣的时候,一直追在嬴政身边的赵高终于开口:“大王,快让太医给太子看看吧!” 嬴政才似反映过来,冲着周围的侍从大喝:“传太医!快传太医!” 其实不用嬴政喊,就已经有头脑灵慧的手下跑去叫太医了。而除了太医,还有一直跟在太子扶苏身边的仁何,也闻讯急急赶来了。见着太子这般模样,都生生吓了一跳。 嬴政勉强让自己冷静,甚至不再去看扶苏,只丢下一句:“不论如何救活他,若不然,你们都给本王去陪葬!”说完这句,嬴政就朝着已经被擒下的荆轲走去。 整个大殿中此刻安安静静的,刚才的喧闹声就好像从未发生过。大臣们都跪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根本不敢看嬴政一眼。先前嬴政朝着太子射出折弩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心惊胆颤。嬴政果然狠辣! 嬴政来到了荆轲的身前,荆轲已然全身是血,被几名侍卫压跪着,嬴政眯着眼看不出神色的看了荆轲好一会,唯独跟在嬴政身边的赵高低着头却清楚的看到嬴政像是在强自压抑什么似的发着颤的手。嬴政的手背上已经是青筋暴露,可见嬴政有多用力。 大殿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嬴政下杀死荆轲的命令。 而嬴政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极低沉,暗中压抑着让人心惊胆颤的威慑,那股气势宛若实质:“燕太子丹借求和之名欲图刺杀本王,本王现令蒙敖取虎符领兵三十万,即刻出征。与王将军汇合燕境,攻下燕都取太子丹首级再回来见本王!” 蒙敖越众而出,取得秦王虎符之后,领命而去。 这一幕看在荆轲眼中,荆轲竟有些全身发麻,原本还在挣扎可现在竟连挣扎也忘了。他实在不能想像,一个人连儿子都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如此冷静的处理国事?而非想着杀了他这个仇敌为自家儿子报仇?这嬴政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荆轲不禁想着,太子丹此番却是彻底失算了,甚至还要赔上性命。想到这里,荆轲不禁颓然,他的使命也彻底失败了不是么? 嬴政在作出一番调度之后,才又看向荆轲。荆轲迎向嬴政的眼神,神情漠然,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随你。” 嬴政闻言点头,道:“说的是。那就千刀万剐吧。记住,本王要此人活着受这刑罚,直到他流干最后一滴血!”说完,嬴政再不看那荆轲一眼。 押着荆轲的侍卫们轰然应是,然后拖着荆轲就离开了大殿。一场行刺风波就似到了尾声。嬴政看着犹自在为太子扶苏诊治的太医们,对着仍在大殿里的群臣说了一句:“你们都退下!” 朝臣们如潮退走,一点声音都不敢出。大殿里仅仅剩下替太子治伤的太医们和一旁忙着送水递纱布的宫人们。 嬴政射出的折弩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是由于距离太近,伤的很深,一时间居然流血不止。太医们都不敢轻易动太子。嬴政在旁踱步,气势低沉的吓人。太医们的手都在发抖了。 “怎么还没好?”嬴政实在等不下去,开口就问。 “大王…大王恕罪……”太医官们顿时匍匐在地磕头。 嬴政心烦意乱,怒道:“你们就会磕头?还不给本王快点?为什么血还没止?” 太医们这才继续动手,其中一个该是太医们的头领,这时战战兢兢的答嬴政说:“启禀…启禀大王,太子殿下…殿下……” “快说!”嬴政不耐烦的打断。 “殿下气虚血弱……若再不止血,怕…怕……”太医官的意思怕是很明显了。 嬴政心里一紧,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苏儿不会有事,可眼看着那躺在地席上脸色惨白甚至泛了青,毫无生气的扶苏,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徒然丛生。苏儿…苏儿真的不会有事么?若他真的……真的……有个万一……不!不可能!苏儿绝不会有事的! “本王说过,若苏儿有个什么,你们都给我去陪葬!”嬴政连“我”字都说了出来。 而这时,老仆仁何满眼掩不住的老泪朝着嬴政跪了下去。 嬴政见状竟是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神。老仆人焦急的比着手势,嬴政就让宫人取过了笔和锦绢。老仆急忙在锦绢上写下了几个字。 嬴政看过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大秦皇室有种秘药,对伤者极好,但却由于有着曼陀罗花的因素,用药者便会上瘾,太子时下的情况极危险,所幸未伤在要害,但太子本就体弱,现在又大量失血,若是没有这味药激起其身体本身的兴奋,恐怕…… 嬴政看着匍匐于地的仁何,知道这次恐怕是别无他法了。嬴政咬牙,点头道:“按你说的做!”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苏儿离开他的。虽然大秦不可能要一个有着药瘾的太子,但是比起苏儿的性命…… 仁何应命。 用过那味秘药之后,扶苏的状况好了很多。人被抬到了侧殿,血也已经止住了。原本苍白的脸上竟是浮现起一些不寻常的红润。 嬴政此刻虽然略略放心,但仍是止不住心中的疼惜,这种感觉几乎要将他淹没。嬴政从不认为自己这样的做法有任何的错,身为君王,必不应有自己的软肋。嬴政甚至相信经过这一次,没有人会再敢用什么来要挟他。他的目的也似乎已经达到了。 可是嬴政自己心里却清楚,看着几近奄奄一息的扶苏,他竟是犹豫了。他在想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错了。他明明知道荆轲意图不轨,他明明知道那燕太子的阴谋……可他为了演这么一场戏,为了让全天下都知道是燕太子惹起他嬴政的怒火,所以才要攻燕……却险险让苏儿送了性命。 在按下那折弩的瞬间,嬴政并没有迟疑,可是眼见着扶苏染血倒下,他心中竟起了一种惧意。苏儿若是真有个万一……那他会……嬴政完全没法回答自己。 扶苏只觉得全身没有一点力气,隐约传来的疼意,让他觉得疼可又不像是疼,整个人飘飘的。这是怎么回事?扶苏意识里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又想不起来。身边总似有个人,让他感觉到一种没法形容的眼神。那个人是在看着他么?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的眼神会让自己觉得心疼呢? 扶苏再度陷入昏睡。 整个大秦朝野上下,都已经知道了太子扶苏被刺客重伤的消息。近年太子在民间的声望不错,太子受伤,让整个大秦国的民众认为被燕国重重在脸上打了一巴掌。所以攻燕的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但朝堂中似乎也开始流传太子染了药瘾一事,暗流自当又开始涌动。 而扶苏,就是在这种气氛中,足足昏迷了五天。等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身边是满脸疲惫的仁何。扶苏用力扯了个笑脸,声音沙哑至极:“看来,我果然有蟑螂命。” 第65章 太子终于醒了这件事再度传遍整个秦庭。本来还在早朝的嬴政居然当即就丢下一殿大臣去了寝宫。这几日,太子一直都躺在龙塌上,也没有大臣敢多说什么。 “苏儿!”嬴政疾步走向扶苏,同时不耐烦的挥退了正要向他行礼的几个宫人,只留了太医在一旁候着。 嬴政小心的看着扶苏,而扶苏则脸色惨白的朝着嬴政扯出一抹笑意。嬴政看得窒息,隔了好半晌才哑声道:“苏儿……你可好些了?” 扶苏看嬴政面带憔悴,心里总算平衡了一点,但他现在却还是有点不愿意和嬴政说话,就极轻的点了点头。 嬴政松了口气,对着扶苏道:“苏儿,你要明白本王。那种情况下,本王只有如此做。你该知道。” 扶苏仍是不说话,只挂着惨白的笑脸看着嬴政。 嬴政顿了顿,又道:“苏儿,本王知道你在怪父王,但是,本王乃一国之君,是不能受任何人胁迫的……唉!苏儿,这事关系着国家社稷,你可明白?” 扶苏睁着眼看着嬴政,就听他絮絮叨叨的在自己耳旁说着。渐渐的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困了,然后竟当着嬴政的面睡了过去。 嬴政看着睡着的扶苏,又是一阵的发愣。旋即露出些苦笑,他竟会这么在意一个人,居然还做出如此类似于解释的事。和他的性子怎么看都不太一样啊。他是秦王,整个大秦他说了算,何须解释?可面对扶苏,嬴政却又……苏儿,你果然是特别的么? 嬴政也看出扶苏像是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了。心知扶苏铁定是在生气。嬴政倒也不怪扶苏,任谁碰上这等事都会生气不是?更何况是扶苏,嬴政太清楚扶苏倔强的脾气了。而且他们虽然明面是父子君臣身份,可两人谁都知道这也就是个幌子。嬴政想着,扶苏要闹脾气就闹吧。这回怎么都算是他的不是。 不过当扶苏足足闹了有十天的脾气之后,嬴政忍不住了。这少年因为身体虚弱,所以每天基本都是躺着,少年不吵也不闹,甚至也一直在对着嬴政微笑。可嬴政就是觉得不舒服,一度他还以为少年会不会真的哑了!嬴政还传了太医去替扶苏看病。结果却是太子的声音并没有问题。 嬴政本来不信,但太医却苦着脸说这是太子亲口告诉他的。嬴政顿时气极,恨不得就把这太医给杀了。他的儿子,不和他说话,居然跑去和太医说话,这太医岂非是活的不耐烦了? 不过太医倒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后来,嬴政才发现扶苏是和任何人都说话,就不和他说话。他总不能杀了所有人吧?可见嬴政郁闷的。嬴政也来了脾气,不和他说话是吧?那就干脆不见! 于是,太子继续住在大王的寝殿,大王则劳心于国事,天天睡书房,后宫则是更不去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好在这不过都发生在宫里,宫内的侍从们也都被下了严令,所以朝上倒是不清楚。只知道大王似乎心情越来越不好了。有些猜测和流言,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就散了出来。说是太子药瘾越来越重了。 扶苏其实很早就开始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但是药都是仁何端上来的,他并没有太大的疑问,只当药性如此。可是不可否认,才喝完药的时候,他身体会异常轻松,但随着时间,他就会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烦躁的感觉越盛,心里不期然的期待着那种药。隐约,秦苏意识到那种药恐怕有问题。但他又不会去怀疑仁何。只是有一日他曾试图拒绝喝药,仁何却惊了,跪在地上怎么都要他把药喝了。扶苏直到这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药恐怕是真有问题了。 一股被人背叛的怒意猛的升起,扶苏一下打翻药,冲着仁何怒道:“仁何!本殿如此信任你,你却妄图谋害太子,你今天若不说出这究竟是什么药,又是谁指使你做的,你就别想活着出去。” 仁何吓了一跳,慌忙的摆手,意思是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想到谋害太子。 扶苏也是气极了,冲着仁何,吼道:“那你说,这是什么药?” 仁何无奈之下,只好在锦绢上写下了药名。 扶苏跟随仁何学医也不短时间,一看那药名就呆住了。“为…为什么…?”扶苏不可置信,他竟染了药瘾? 仁何心疼太子,只好把前因后果在锦绢上写了又递给扶苏。扶苏才明白,竟是自己伤的太重,若不用这药,就注定完蛋。所以嬴政才同意用了这药。 一种极端矛盾的心情在扶苏心里涌起。嬴政该知道,他就算是死也不想染上药瘾啊!可这一切,为时已晚了么? 一股强烈的昏眩朝着扶苏袭来,他甚至来不及站稳,人就倒了下去。仁何一看之下大惊,赶忙上前扶人,把扶苏架上龙塌之后,仁何急急赶到门口,冲着宫人一阵比划,让他们快去请大王。 嬴政此刻犹自在接见群臣,商讨攻燕的事情。不想殿外却传有急事禀告,嬴政皱了眉头,宣了进来,宫人慌慌张张的朝着嬴政叩拜之后,就说:“太子殿下昏倒了。” 嬴政一下站了起来,怒道:“怎会这样?你们不都在一旁伺候么?仁何呢?仁何在哪里?” 宫人不敢说话,她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太子昏倒,被仁何指来通知秦王。 大臣们此刻也是面面相觑,所幸此刻都是些心腹大臣。李斯就说:“大王,先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嬴政气急败坏的点头,然后一句话都没说,就朝着自己的寝宫去了。 到了寝宫,嬴政顿时吓了一跳。扶苏整个人正被两个宫人按着,而他口中正是一声声的痛苦呻吟着。 “这…这是……”嬴政一下知道扶苏怕是药瘾发作了。嬴政怒视仁何,道:“苏儿怎会这样!太医呢?快宣太医!” 仁何在旁焦急的比划,意思是太子已经知道了药瘾的事,所以拒绝再喝药。 嬴政僵了一下,几步走到了扶苏身边。少年此刻全身都在发颤,四肢不住的挣扎,嘴唇都已经咬的血迹斑斑,姣好的眉头皱的死紧。若非有两个人按着他,恐怕现在他已经把自己的手脚都抓破了。 那一声声的痛苦呻吟,就像锥子一般敲打着嬴政的心。嬴政冲着赶来的太医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想办法?仁何,你去熬药!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苏儿就这么下去。” 太医们纷纷应是,可面对药瘾发作的太子,他们也基本束手无策啊。只能用些薄荷之类的给太子闻着。 嬴政见扶苏丝毫没有起色,怒的一脚把太医踹的老远,喝道:“没用的东西!滚出去!”说完这句,嬴政自己走上前,一把将扶苏抱在了怀里。扶苏挣扎着,力气出奇的大,但嬴政一手按着他的双手,一手揽着他的腰不让他动弹,口中则低声叫着:“苏儿,苏儿,听见么?” 扶苏在这一瞬突然顿了顿,嬴政一阵欣喜,却不想肩上一下传来一阵剧痛。扶苏竟咬着他的肩。宫人们一看急了,想上前,却被嬴政骂了声“滚开”而不敢再动。 嬴政皱着眉侧脸看着扶苏,也不顾他咬着自己,环在扶苏腰上的手更紧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扶苏终于松开了嬴政,嬴政低声叫着:“苏儿?苏儿?”下一刻却骇然发现,扶苏又昏了过去。 嬴政小心翼翼的抱着扶苏躺下,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都是他害的么? 这时候,宫人们围了上来,嬴政的肩上被扶苏生生咬出了血,虽然隔着衣物,但血迹还是渗了出来。嬴政坐在扶苏的榻边,任宫人们包扎伤口。 过了一会后,仁何又端着药来了。 嬴政看着仁何手里的药,又看着昏迷不醒的扶苏,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了。他明白扶苏的性子倔强,肯定不会愿意受药瘾控制,可要嬴政眼看着扶苏因为戒药瘾而受尽那非人的痛苦,嬴政又觉得自己没法忍心看下去。 嬴政自己都没想到,他的心什么时候竟然这么软了。在面对千军万马征战沙场的时候,他都没这般心痛过。 仁何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要给太子喂?还是?嬴政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先放在一旁。 而这个时候,扶苏轻轻的呻吟声又响了起来,嬴政忍不住心里一跳。他听到扶苏正是在叫他的名字? 少年似是恢复了一些神智,确实极轻的在叫着嬴政的名字。嬴政急急靠了过去,扶苏微睁着眼睛,呼吸急促,全身因为某种药物的缺失而不停的抽搐。嬴政看的心中大疼,却又毫无办法,只好轻声应着扶苏的声音,说:“苏儿,好点没?” 扶苏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热,极端的难受,他心知是某种药物成瘾后的结果,知道这种情况只能忍。他是绝不愿意从此后只靠着那种药过活。扶苏能感觉到嬴政就在他身边,他虽然气嬴政居然给他用这种药,可也明白嬴政当时定是急的无计可施。所以他也没法责怪嬴政。但是不责怪不等于不计较。扶苏就毫不犹豫的朝着嬴政表达了他现在全身都难受的事实。怎么都要这个人心痛一次! 嬴政是个怎样的人,扶苏太清楚了。他的强硬和霸道根本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面对这样的人,你若再犹自逞强,那就是傻了。就算是在之前,扶苏也仅仅是以抽身事外的态度来面对嬴政。反而是这样的生活态度让他对嬴政这个古人了解越多,也陷的更深。 “疼……”扶苏喃喃的说着。 嬴政根本想不到扶苏做了什么决定,只见他一味喊疼,心里越加着急,一狠心对着仁何说:“把药拿上来!” 仁何立刻递上了药。嬴政一下半抱起扶苏,让他斜靠着自己,将药喂到了扶苏的嘴边,说:“苏儿乖,把这药喝了就不难受了。” 扶苏其实是全身难受的恨不得满地打滚,可又因为周身无力,他连动弹一下都要费很大的劲。根本就不是一个“疼”字能解决的。可他除了“疼”又喊不出其他的。这会闻到那药味,他心里更恨,强忍着想要喝下去的冲动,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嬴政,药顿时又撒在了地上,而扶苏则伏在榻上就吐了。 嬴政吓一跳,急忙丢下手里的药碗就去拍扶苏的背,口中又急急大喝:“太医呢?人呢?” 太医连滚带爬的进了大殿,见到这副模样,根本就是吓的跪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嬴政气极,刚想杀了这人,却又听扶苏叫了他的名字。 嬴政立刻把注意力转向了扶苏,太医略松口气急忙开始清理扶苏吐出的秽物。 “怎样?苏儿!好些没有?”嬴政用力抱住了扶苏。 “药…药瘾……”扶苏迸出了几个字,越来越严重的难受感觉让他预期到恐怕不太妙。他跟着仁何也学了几年的医,更有着现代人的知识,知道药瘾和毒瘾一样,一旦发作那就真是生不如死的了。这时候他也没心思去怪嬴政了。怎么扛过去才是真的。 “绑…绑住我……”扶苏嘶哑的开口,身体开始抽搐的更严重,而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挣动,全身上下说不清是痛是痒还是其他什么感觉……再这么下去可不行。 “…你说什么……?”嬴政没反应过来。 “快点…绑住我……”扶苏控制不住的呻吟道,趁着自己还有意识。手不受控制的开始抓挠着手臂,双腿也开始频频摩擦。 嬴政见势不对,用力按住扶苏,咬牙处于极怒的边缘,强迫自己冷静,朝着太医道:“这要怎么做?” 太医被嬴政的怒气吓的结结巴巴,药瘾发作还能怎么办?只好说:“就…就怕…太子…伤…伤了自己…绑…绑住手脚…等药瘾…过去……” 嬴政沉默,太医冷汗淋漓。而下一刻,嬴政高声道:“拿绳索!” 不片刻,绳索至。嬴政亲手将扶苏捆了起来。 而此刻的扶苏,却已经陷入了药瘾完全发作的时候。根本就是意识模糊,只知道全身难受到极点,无比的空乏,又痛又痒,忽冷忽热。他不受控制的挣扎就像是要摆脱这种痛苦,口中更是开始渐渐由呻吟,变成了嘶声的喊叫,听的出,他在喊“药”……这时候的理智已经完全不在了。 嬴政几乎砸了寝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他自己都觉出这辈子似乎都没这么失控过。扶苏被绑住了手脚,却依旧在榻上挣扎,惨呼的声音已经变的很轻,却更让人觉得心疼,因为那是力竭而歇的关系。 甚至有些不敢看几近奄奄一息的扶苏,嬴政困兽似的在寝殿里走来走去,太医跪在一旁,满地的碎片却又不敢动一下。不少宫人聪明的站到了殿外,不敢犯嬴政的锋芒。 冷不丁的,榻上的扶苏突然闷哼一声,嬴政一惊转头看去,就见扶苏的嘴角居然又有血流了出来。 嬴政大骇赶紧过去查看,却发现扶苏小脸发青,眉头紧皱,嘴角抿的死紧,恐怕是忍不住难受而死咬着,才有了那血迹。嬴政立刻伸手用力的掰开的扶苏的嘴唇,果然舌头都咬损了。嬴政气的踹了一脚跪在一旁的太医,骂道:“是死的么?还不快点想办法!” 太医哭丧着脸想了想后,从药箱里拿出了裹伤用的棉纱,然后折了几道,就想往扶苏的嘴里塞。嬴政看着就来气,又一脚揣开了太医,这才小心翼翼的让扶苏咬住棉纱。才一小会,棉纱就被染红了。 嬴政觉得自己再看不下去,让仁何又倒了一碗药。旋即,亲手扶起扶苏,把他咬在嘴里的棉纱取掉,同时轻声在扶苏耳畔低语道:“苏儿,喝药。喝了就好些了。苏儿……” 扶苏本就意识模糊,嬴政说什么他根本没法明白,反倒是那碗药飘来的味道让他缓缓醒了些。然后就模模糊糊的看到眼前端了碗熟悉的药汁。扶苏心里顿时涌起一种急切的渴望,挣扎着就想向那碗药靠近。 岂知嬴政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反倒是起了犹豫。这药虽然能一时解了扶苏的痛苦,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而且如此做法岂非受制于人?嬴政顿时有种两难的感觉。若是换做他人,嬴政根本不会管他死活。于国于私,嬴政都不是那种站在被动角色的人。可偏偏眼前的是扶苏,就是看他弱弱的小模样,嬴政都觉得自己心疼的厉害,更何况现在。 嬴政的犹豫让手中的药顿在了半空。扶苏不住的挣扎,但是人却被嬴政抱的紧紧。嬴政叹了口气,凑在扶苏耳旁道:“苏儿,你听清了。若喝了这药,父王必然会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但父王答应你,定然要灭了大燕替你出这口气。”嬴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也是迫不得已。大秦天下,又怎会容得一个受制于药瘾的太子?可嬴政看着如此痛苦的扶苏却又…… 嬴政说完咬牙又将那碗药递到了扶苏面前。岂知,偏偏这时候扶苏竟似清醒了一样,调开了头,然后极微弱的说道:“不…不喝……” 嬴政惊讶的看着怀中人,不禁加重了手臂的力道,说道:“苏儿?你说什么?” 扶苏呼吸急促,但话语却相当清晰,他咬着牙朝着嬴政再度说道:“倒…倒掉…我…我不喝!” 嬴政总算听清,心中大喜,道:“苏儿!你可是好些了?” 扶苏摇头,却道:“我死…死都不要…受制于人……” “苏儿!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父王绝不会让你死的。”嬴政心里满是怜惜。 秦苏艰难的抽动了一下嘴角像是要逼出一个微笑,才道:“这…是你说的…不论…不论将来…我…我做什么…你…你都不能…不能怪我……” 嬴政愣了一下,虽然知道扶苏这话说的有些蹊跷,可是这时候他又怎么可能说“不”。当下点头也不犹豫就应道:“父王当然不会怪你,你只要好好养病就是。” 秦苏难受的闷哼了一声,但表情却似轻松不少。他倚在嬴政怀里难受的厉害时,就干脆咬上了嬴政的肩。嬴政倒也干脆,喝退了寝殿中的一干人等,就抱着扶苏守了他一个晚上。 隔日,扶苏总算是药瘾过去,人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嬴政才松了口气,将绑着扶苏的绳索解开,心疼的看着磨损了的手腕脚腕处的红肿和斑斑血迹,让太医好好的包扎起来。接着,才让太医包扎自己手臂和肩上被咬出血的地方。 随后,嬴政召来了李斯在寝殿中说话。 嬴政问了李斯关于攻燕的事情。虽然知道现在要有再大的动作或者一举灭燕可能性不大,但是嬴政心里也确实憋了一口气。他的扶苏怎么说都是燕人害了的。 正说着话时,一旁榻上传来了微弱的动静。嬴政立刻站起来走到榻边,扶苏似是要醒一般有些不舒服的轻哼着。嬴政伸手极轻的抚摸着扶苏的脸颊,低声道:“再睡会,苏儿乖。” 嬴政的声音就似有什么魔力一般,扶苏居然就恢复了平静,然后再度沉沉睡去。只是一手却紧紧的抓住了嬴政衣袍的一角。嬴政见状心里不由软,转向李斯,低声道:“这事你和其他人想想再来回本王。” 李斯应声,看着嬴政竟难得的流露出这种心疼的神情心里很是惊讶。大王从来都是以国事为重,此番却为了太子……看来太子果然是得宠,倒是大秦之兴了。要知道若是太子之位为太多人窥视,势必引起朝野不稳。而且太子染了药瘾的事也已经传遍了朝野,不少人已经在伺机而动,但看眼前,嬴政这么多子嗣中却仍是独宠了太子扶苏,这恐怕会让不少人失望吧? 李斯应是后退下。寝殿内再度只剩了嬴政和扶苏两个人。嬴政看着扶苏的睡脸,小家伙清瘦了不少,之前养出的圆润此刻全然不见,脸色也是白的吓人。再加上昨晚一夜的折磨,扶苏痛苦的情状始终在嬴政脑海里出现。嬴政心里对燕太子丹的恨意更盛,若非他派的杀手,苏儿又怎会如此。 不过,经过这次,嬴政心里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肯定是看不得扶苏再受这般苦的。就像当初扶苏擅自离宫使燕的消息一传出来,他虽然身在赵国边境的战事中,可那种焦急心情是嬴政怎么都不愿意再经历的。何况,若非他赶到的及时,那他很可能就真的失去这小人了。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嬴政心里就是一阵的纠绞窒息。他看着扶苏的眼神变的有些深沉,当日扶苏对他说了什么,他当然记得,时时萦绕。嬴政从来不愿自欺欺人。对扶苏,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第66章 把嬴政逼到极限是什么样,这点没有人知道。扶苏也不知道。再度清醒过来的扶苏,想到昨晚那种痛苦,就很是无奈。这辈子看来真是不太好过。但是不论如何,他都不会想要让自己变成一个不能离开药的人。 戒药瘾和戒毒一样,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扶苏身上有伤,尚未痊愈,又落上这种事,无疑是雪上加霜。所幸的是经过两辈子的磨练,扶苏本就坚韧的个性此刻起了很关键的作用。而另外一点,那就是嬴政的表现。 嬴政从未用如此细致入微的方式对待过扶苏。而就在扶苏戒药瘾的这段时间里,嬴政悉心的照顾让扶苏几乎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在他极痛苦的同时他又是极幸福的。 嬴政每天在上朝之后,就会陪着扶苏。就算是接见大臣议事,也会将扶苏至于偏厅。他不再让扶苏参与政事,因为那会让他的苏儿劳神,扶苏犯了药瘾的时候,嬴政不论在上朝还是在做其他的事,都会守在扶苏身边,照顾他。亲手绑上扶苏,又亲手解开扶苏,替他上药。 扶苏并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他甚至有种错觉,嬴政是不是把他放的更重了?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扶苏虽然已经伤了根本,但是他毕竟还年轻,伤势痊愈的很慢,可每天各类补药无数,就算他吃到吐,嬴政都会在旁监视他一点都不剩的吃掉,所以扶苏总算是缓缓的好转了。而那药瘾也同样渐渐的变轻,每次发作的时间也开始变短,痛苦的程度也在减缓。这让扶苏多少松了口气,又有爱人陪在身边,心情逐渐变的更好。 这就是大秦太子,被秦王放在心尖上的人的待遇。满朝文武对久不露面的太子也不敢多说什么。自那日太子受伤之后,太子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过。虽然不时传出些太子病重,太子得了药瘾的消息,朝堂上也有人开始趁着这时候联络嬴政其他的几位皇子,更有传出嬴政颇宠公子胡亥的事。暗潮自然就汹涌了。 有那么一次,一位地位不低的官员,在朝堂上提出太子的事。不过,让众臣没有想到的是,这人话还没说一半,就已经被嬴政打断,让人给拖了出去问斩。这下,大臣们总算知道嬴政的心思了。嬴政并不是个暴君,相反,他很睿智,也很冷静。但是他也有他的底线,那就是扶苏。大臣们在经过这件事后,再没人敢多说关于太子的事。触及秦王底线的事,没有人傻的会去做。几个稍稍有点想要冒头的公子,也被嬴政这种毫无顾忌的铁血手段,打压的彻底没了声音。 扶苏一直觉得他这个太子当的实在是有点太轻松了。他并非不知道历史,朝堂之上,众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是历来有的。可扶苏呢?除了他前几年涉政之外,其他基本都与嬴政同进同出,就连睡,都是睡一张龙床。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嬴政其他的儿子。 嬴政也似乎对其他的孩子没什么大的在意,虽然每月都会召了这些公子公主到御前来看看,但也仅仅只是看看。嬴政的气势,往往把那些孩子们压的喘不过气。所以那些什么所谓的皇子之争对扶苏而言,那就是个空谈,至少他从来没遇上过。 就算是扶苏托病不出的时候,也因为嬴政的绝对作为,扶苏的地位根本没有人可以撼动。 秦王嬴政不愧是千古帝君,他的精力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在亲自监督扶苏养病的同时,争霸天下的大业嬴政一分钟都么有浪费过。鉴于燕太子的作为,嬴政找到了最好的攻燕理由,王翦将军奉命大举攻燕,率军在易水之西大破燕军和之前赵国的遗孤代王的联军。而次年,嬴政又再度征发大军支援处于与燕王对峙中的王翦,从而大破燕军,攻陷了燕国国都。 之后,燕王逃向辽东,秦将李信奉嬴政命穷追不舍,最后在衍水再度大破燕太子丹的残军。在围困住燕王和太子丹的消息传至咸阳时,嬴政正巧在喂着扶苏汤药。 听探子来报的时候,嬴政嘴角勾起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意,扶苏发誓自己将永远记住嬴政那一刻的笑容。之后,嬴政眼神中透出让扶苏近段时间以来越来越没法抵挡的温柔,然后朝着探子淡声道:“传本王的话给燕王,就说他该知道如何做。” 扶苏闻言之后,全身都颤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嬴政那一刻的气势。那种绝对支配,绝对威势,绝对权力给嬴政带来的那种无人可以比拟的气势。 战局毫无悬念。 秦王嬴政的话被传到燕王耳中,燕王无奈泪斩太子丹,并将其头颅献给秦王求和。嬴政在看到太子丹的头颅之后,转头问扶苏:“要不要看一眼?” 扶苏摇头,他可没有自虐的兴趣。 嬴政嘴角勾出淡淡的微笑,道:“这便是害你之人,他的尸身任你处置。” 扶苏同样笑了笑,伸手拉住了嬴政的,道:“人死灯灭,算了。况且,你要的可不仅仅是这区区燕国,不是么?何必浪费时间在死人身上?” 嬴政大笑,紧紧搂了下扶苏,对着那信使道:“太子的话听到了?传于王翦吧。他知道该怎么做。” 信使叩首而去,嬴政的寝殿中再度只剩下扶苏和嬴政两人。 扶苏笑道:“父王,恭喜你。再收燕国入怀。” 嬴政挑了挑眉,淡然道:“整个天下将是我的。不过苏儿,你想如何贺喜本王又收燕国呢?” 扶苏愣了一下,旋即他笑了。这一年,扶苏年满十九,而嬴政正是三十有四,男人最黄金的时代。 三年前,荆轲刺秦,太子扶苏重伤,自此体弱不再现朝堂,然则太子得秦王独宠,太子之位牢不可破,无人可撼。 而三年来,秦王从未再临幸后宫,便有人传秦王“寡人有疾”,太子闻得后震怒,替君王彻查后宫,连坐一片,死者无数,再无人敢多说一个字,秦王声名得保。而秦王对此视而不见,只有在与太子单独相处之时,才会露出略有所指的笑容,太子扶苏那一刻觉得自己真的是多管闲事了,脸红的媲美烛台。 其实,作为一个男人,扶苏早就有所感觉,他觉得嬴政一直在忍着。自从他那次受伤之后,嬴政对他几乎已经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在戒了药瘾后,嬴政对他的生活起居更是悉心,每日各类补药不断,甚至还在仁何的许可下,嬴政又给扶苏派了武术的西席,每日皆有那么一段时间锻炼。从一开始仅仅三四柱香的时间,变成后来的一个时辰,扶苏明显的感觉到身体比之过去好了不少。 但也正因为身体的这种改变,扶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嬴政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变的越来越深。嬴政已经习惯抱着扶苏入睡,而扶苏也同样感觉到嬴政带给他的安心,可是往往有时候半夜里,扶苏睡的迷迷糊糊时,却能够感觉到身边人炙热的眼光,以及那火烫的身体。 往往这个时候,扶苏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去触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这份感情他已经确定了。可是……不过对于嬴政的隐忍,扶苏还是心存感动的。嬴政毕竟是一代君王,可他却愿意为了自己忍着欲火,连后宫都不去了。虽然嬴政从未对扶苏说过什么,但是扶苏心里却很清楚。 嬴政也确实在忍,其实在扶苏染着药瘾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忍不住了。但是让他时隔三年还是没有动手的,却是仁何的那一片锦绢。相较于他本身的欲望,他冒不起这个险。可能会失去扶苏的险。 足足三年!所以嬴政在陪着扶苏的同时,也将他的精力更多的放在了军政上。他不愿扶苏再为国事伤神,但他也没有想要改换太子的意思。他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再将扶苏收入后宫,因为扶苏不会高兴。只要扶苏不愿意的,他就绝不会去做。 而今,燕国已破!太子丹的头颅就在眼前!仁何送上的锦绢意思是太子可以行房。 当然,仁何的本意恐怕指的是告知秦王,可以为太子选妃了,更甚至是太子可以重回朝堂了。不过在嬴政的眼里嘛……就另当别论了。 扶苏对此事自然是一无所知,但是嬴政的眼神他还是看的懂的。这三年,嬴政从未对他有过任何逾越的动作,一切都是小心翼翼,就像他是块易碎的玉似的。若说扶苏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嬴政在怕什么,所以扶苏就算是把那些补药吃到吐的程度,他还是在逼着自己吃下去。 扶苏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到这个世界来,但是他也相信,重生这种事不可能再有。他要珍惜眼前的人。因为他已经什么都不能再失去了。对历史的认识,也让扶苏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那么既然他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么他也必须要有一个好的身体。他不想让嬴政失望。 而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扶苏并没有想要去逃避。因为为了这个人,他甘愿。所以,嬴政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扶苏笑的很坦然,他说:“任凭父王吩咐。” 没有再多的等待,嬴政在听完扶苏的那句话后眼神就沉了下来。正当扶苏以为嬴政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嬴政却突然开口:“来人!”他朝着殿外喊道。 就有宫人立即走了进来,跪问有何吩咐。 嬴政的眼神自那刻起就没有离开过扶苏。扶苏毫无造作也是灼灼的看着嬴政。就算不以那个时代的成年标准算,他今年也十九了。他的身体虽然一直都不好,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每天身边睡着自己的爱人,又是这般引人的模样,要说扶苏没有一点心思,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了。在那个咨询爆炸的年代,什么没有?反过来说,扶苏还怕嬴政经验不够呢。不过想想嬴政后宫佳丽三千,又有那么多孩子,估计也该是个老手了。扶苏又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不过他倒是不知道嬴政为什么要叫人。 “传赵高!”嬴政说道。 扶苏更愣住了。这时候要赵高来干什么? 等宫人走了,扶苏才有点好奇的想要问什么,但是没等他开口,就已经被嬴政打断了。 嬴政说:“苏儿,我再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 扶苏虽然是愣了一下,但是仍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嬴政不可能再让他走了。 赵高来了:“叩见大王,太子殿下。” 嬴政淡声道:“起来吧。” 赵高闻言站起来,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早朝之后,嬴政又宣他晋见。现在战事极佳,宫中、朝野又无甚么大事,这大王寻他又是为何? “赵高,你今日拟一份诏书。太子病愈,心系天下,愿代父出征,随军伐魏,建立不朽功业!待天下大统之后,镇守北疆监军!”嬴政一字一句道。 哈啊?! 赵高几乎就是愣住了。他根本想不到嬴政居然会出这样的旨意,“这…这…大王息怒…”赵高惊的甚至连礼节都给忘了,就这么硬生生的抬起头看向满脸冷静的嬴政。他以为太子做了什么事惹恼了嬴政。 开什么玩笑?赵高算是离嬴政最近的近臣,这几年嬴政对扶苏的疼爱早就到了骨子里。甚至赵高已经有种非常莫名且不敢多说一句的感觉,秦王对太子的态度显然不比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作为吧?但聪明如赵高,打死他都不可能多说一句。 可现在,嬴政居然要拟旨让太子出征?就太子这般柔弱模样……出征岂非是要他的命? 赵高当即又跪了下来,道:“大王……太子大病初愈,唯恐…唯恐……” 嬴政皱了皱眉,道:“赵高,让你拟旨就拟旨!没听清么?” 赵高再度看向了一旁似是稳坐高台的太子扶苏。扶苏此刻的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嬴政虽然没说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扶苏相信他肯定有他的用意。这么多年,让扶苏学到的一点,那就是彻底的相信嬴政。他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因此,就算是嬴政要他去月亮上,扶苏也不会犹豫的。更何况是这什么出征呢? 赵高差不多快哭了,这种事为什么总是让他遇到呢? 嬴政再度催促一声,道:“赵高,你想抗旨?快去!明日早朝记得当朝宣读。” “大…大王……三…三思……”赵高全身发着颤。 有点看不过眼去的扶苏这时候终于开口,带着些笑意道:“赵高,你遵旨便是。下去吧。” 扶苏下了逐客令,看着赵高跌跌撞撞的走出了门外。扶苏摇头笑道:“何必逼他?”然后他抬眼,眼神灼灼的看着嬴政,道:“不过,你不解释下么?” 吩咐赵高做完这件事之后的嬴政,看起来与往日全然不同,他缓缓转过身,看向扶苏,眼神里像是燃烧着两簇幽火,凌厉的就像是要将扶苏整个吞噬。 扶苏再笑不出来,只是怔怔的看着嬴政,心跳不住的加快,神啊!仅仅是嬴政的眼神就似乎已经让他快要沸腾了。 下一刻,嬴政走到了扶苏身边,一俯身,扶苏已经被他整个抱入了怀中。嬴政一步一步极稳的走向龙塌,然后扶苏就听见嬴政的胸膛微微震颤,嬴政说:“自此,你将永被逐出咸阳,我若不死,你也不能回来。我若死了,你便是秦王!” 扶苏低低笑了起来,说了句:“好!但是,你若死了,我也不会回来。这秦王谁愿当便谁当去,本太子不稀罕。只是,嬴政,你真不怕被人知晓么?”扶苏的意思非常明确,他怎么说都是一个大活人,就算是嬴政下了这道旨意,朝野内外也将知道他被派去征战,可他是太子!时间一长,势必会有人起疑。而且嬴政也不像是会亏待他的人,他的各类用度都不会少!到那时候,嬴政又将如何向天下解释? 嬴政轻笑了起来,胸膛的微微震动,让扶苏觉得耳朵痒痒的。嬴政淡然道:“知道又如何?到那时,我已一统天下,雄兵百万,就算是犯了天下大忌,又如何?谁敢多说一句,我便活坑了他,谁敢多写一字,我便活烧了他!苏儿,你记着,你是我嬴政的人!这天下也是你的!” 扶苏愣了一下,旋即伸手紧紧揽住了嬴政的脖子,闷声大笑了起来。原来…原来如此!嬴政都已经打算好了。不过,将来势必会发生的焚书坑儒竟然是为了他扶苏!哈哈哈!扶苏,扶苏,你何德何能让嬴政为你背下这千古骂名!扶苏的眼眶红了。 嬴政察觉到怀中人似乎有些发颤,于是就低头看去,竟发现扶苏的脸上闪着泪痕。嬴政又惊又急,道:“苏儿?怎么了?又不舒服?”说着正想要放下扶苏。 然而,扶苏却将嬴政抱的更紧,他幽幽道:“嬴政,你记着了,我必会死在你之前。” 嬴政顿了顿,沉声喝道:“苏儿,你在胡说什么?我不会让你死的。” 扶苏仰起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和他犹自有些湿润而显得朦胧的双眼,竟透着无比的魅惑感觉。扶苏道:“你若真爱我,那就答应我。那种失去你的痛苦,我不想尝试。那会比死还难受。” 嬴政闻言顿住了脚步,“苏儿!”他没想到扶苏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扶苏笑的更媚,伸手拉近自己和嬴政的距离,诱人的唇已经贴上了嬴政的,只听扶苏喃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在等什么?” 仅仅一句话,就已经将强自忍着那股邪火的嬴政彻底撩拨。再没有犹豫,嬴政几乎是将扶苏整个丢向了床榻之上,而后他紧随着飞扑而上。 ……河蟹一万字爬过,详见作者有话…… 一夜纵情!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就连嬴政都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停下来的,而身下之人,早已没了知觉,昏了过去。直到嬴政回过神后,才意识到自己仍是眷恋在那处柔软温热之中而不肯离去。 不过嬴政总算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恐怕又伤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了。他急急退了出来,可扶苏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嬴政吓了一跳,若非怀中人仍是火热的身体,嬴政都怕……但是这样的火热,也似不妙! 想都未想的,嬴政急急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之后,召来了仁何!仁何一见这番光景之后,整个人都傻了。他哪里想到会有这种事!而嬴政看着仁何脸上全无表情,却隐隐透着股骇人的杀气。 仁何直到此刻才明白,为什么嬴政会如此疼爱太子,也直到此刻才明白,太子似是长久以来都因心中都有所牵挂而郁结,而这郁结这一刻也显露出来。 嬴政冰冷的声音响起:“仁何,做你该做的事。” 仁何跪下,给嬴政磕了一个头。这事即便是死,他也不会泄露。 嬴政这才满意的点头,而看向扶苏的眼神是如此温柔。就连仁何都有些惊讶了。秦王何曾有过如此的神情? 仁何不敢多看,上前检查了扶苏的情况,他眉头微皱,嬴政也眉头微皱。而后,仁何在锦绢上写了些什么。嬴政看过之后,总算心情微定,挥手让仁何下去煎药。而他则拿过仁何留下的一罐膏药来到了扶苏身边。 扶苏此刻毫无反应的趴在龙塌上,身上盖着被褥,之前仁何曾检查过,所以这让嬴政觉得不太舒服,虽然仁何是个老头,更是个太医。嬴政对这种陌生的情绪并不压抑,甚至觉得新奇。 嬴政拉开了被褥,扶苏白皙的身体再度出现在他眼前,柔滑嫩白的躯体此刻遍布种种欢爱后的痕迹,青紫不已,嬴政看着心疼的同时,却又有股暗火在焚烧。三年的忍耐,岂是一时间能够平复的?但是嬴政却有种将来恐怕更难忍耐的预感。 深吸一口气后,嬴政微微曲起扶苏的一条腿,露出昨夜让他销魂的一处。果然,那处全然红肿一片,甚至混杂着斑斑血迹和尤未干透的乳白色液体。一片狼藉,却让人看得心血沸腾。 嬴政想了想后,自怀中取出一方白色锦绢,极轻的擦拭着扶苏的腿间,期间他伸出手指,慢慢的插入那处幽深,不时的轻轻勾动,白浊的液体掺和着血迹断续流出,嬴政自己都有些发愣的看着这极淫靡的一幕,昨晚竟是这般……不受控制的,嬴政竟觉得自己再度口干舌燥起来,手指微微抽动。 而下一刻,由于嬴政的动作,扶苏也似有了反应,不知是呻吟还是什么喃呢,扶苏微微动了动。这一动,总算是将嬴政惊醒,他立刻用锦绢将扶苏腿间的杂色擦拭干净,而后竟将那锦绢小心翼翼的存到了一处锦盒中。 然后,嬴政才用被褥整个将扶苏裹起,吩咐了宫人沐浴,他才抱着神智昏迷的扶苏走入浴池。 等扶苏再度醒来之时,已经入夜。他挣扎着想动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全身酸痛的就像是要裂开一般。扶苏不得不再度倒回榻上。昨晚的一切宛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中,那令人脸红耳赤的一幕幕,不停的更换着的姿势,甚至比他之前看过的AV里的姿势都要让人无法想象。而他自己那一声声无法抑制的呻吟,扶苏甚至都想不明白,他怎么可能会发出那种声音! 而嬴政那几乎是狂野的无度需索,让扶苏在此刻想起时,仍有着全身都在发颤的感觉。该…该死的嬴政……那么…那么用力做什么! 扶苏脸上火烧火烧的!不过下一瞬,他才想起,嬴政呢?这个害他变的如此的罪魁祸首又在哪里? 就在扶苏想着嬴政的时候,安静的偏殿里,似乎隐隐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 扶苏心里有些不平,毕竟才历经过这一世最激烈的一场情事之后,谁不想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呢?再者,好奇心杀死猫,扶苏也想听听究竟是什么事,会让嬴政放下自己前去处理?莫非是战事? 扶苏忍着全身都在疼,终于爬了起来,僵直的裹上衣物,然后弓着腰(他根本直不起来),小步小步的走到寝殿门口,门虚掩着,偏殿里也没有人伺候,只站着嬴政和一个看着极眼熟的人。 扶苏有些惊讶,这不是徐福么?方士徐福!!当年就是他查出自己中了邪术!但嬴政找他究竟是为什么……啊!一个念头在扶苏脑海中闪现。徐福…不就是嬴政派出海外求取长生不老仙丹的人么? 难道…难道……?! 嬴政的话,确确实实的证实了扶苏的想法。 “徐福,本王命你寻得仙丹!治愈太子扶苏!”嬴政的声音极清晰的传来。 “大王,仙丹非凡间所有。求药者必遭来横祸。大王三思。”徐福不卑不亢。 嬴政朗声笑着,道:“本王一统天下,得渭水之德,天命君王。又岂会恐这所谓横祸!你只管求来!要何赏赐,直说便是!” 徐福叹道:“大王,不必赏了。只求大王应允一事即可。” 嬴政挑了挑眉:“何事?” 徐福跪了下来,道:“请大王赐准我徐福世世为吾王守灵!” 嬴政闻言有些惊讶,但旋即大笑起来,道:“你既有这心,本王允了你便是。” “谢大王!微臣告退,待得大王一统天下之时,微臣定能求得灵丹而归!”说着,徐福再叩嬴政,又朝着隐身在内殿的扶苏遥遥一礼后,才退了出去。 嬴政这才意识到扶苏也在。嬴政急急走了过去,推开门正见扶苏倚门而立,满脸的震惊。 嬴政轻笑,上前抱起扶苏,再度走回榻上,边道:“怎不好好休息?起来作甚?” 扶苏一手拉着嬴政胸前的衣物,犹自发愣,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注定的?他如今已经可以确定,徐福就是他当日在墓园遇上的那名老者。可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儿,苏儿?怎么了?”嬴政柔声问着怀里的人儿。 扶苏茫然的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命运究竟是如何安排的了。难道一切真的已经注定?扶苏紧紧的抱着嬴政,历史……会重演么?他最终还是会失去嬴政么?不!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可他又该怎么办? 嬴政似乎感觉到了扶苏的莫名恐惧,嬴政不由得紧紧抱住扶苏,伸手抬起扶苏的下颚,深深看着他,道:“苏儿,你记着,不论生死,我都不会让你离开!生生世世,你都将是我的人。” 突然之间,扶苏听着嬴政的话,心里一下平静了。是啊!他又何必害怕?对着他说话的人是千古第一皇帝!始皇帝!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还有,扶苏自己亲身经历的这般穿越之事,又有徐福……一切难道不正是在向他说明着什么嘛?历史不可变,可是一切已经在改变了不是么?历史不过是后人之记罢了! 只要此刻他在嬴政身边,只要他在身边,扶苏,又有何惧? 扶苏终于露出笑容,就宛若脱胎换骨一般,笑的如此灿烂,他抬头吻上嬴政,应道:“是!我绝不会离开你。生生世世,我是你的人。” 时间轮轴继续旋转,扶苏和嬴政也同样沉浮在历史的洪流中。 秦王二十二年,魏国亡。 秦王二十五年,楚国亡。同年,燕国残部,赵国残部皆亡。 秦王二十六年,齐国亡。 嬴政自登基十七年后,历经十年时间一统天下,称“始皇帝”。 同年,徐福求药于深夜无人之时回到咸阳皇宫,奉上仙丹一枚,说明“求药者应命,天煞孤星”后失踪。 嬴政虽惊讶徐福的突然消失,但心中大喜,欲让扶苏即刻服下丹药。扶苏笑应,但却暗中留下丹药。 嬴政自一统天下之后,设三公九卿之制,一统度量衡,统一货币,统一文字,分封田地,实乃一代明君。 而一直让扶苏担心的事情,也确实发生。四野暗流“皇帝与太子不伦”。而以当时嬴政的权威,焚书坑儒,绝无姑息。世人再不敢多言一句。 嬴政独宠扶苏之事在宫内也不再是秘密,只是无人敢言罢了。朝野内外生机勃勃,一统天下后,嬴政的事务也是居多不下。但他绝不会因为贪恋与扶苏之间的温存而荒废朝政。扶苏也因此更以嬴政为重,并不扰他处理国事。平日就在嬴政的寝殿生活,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不宜露面,便鲜少外出。 嬴政对扶苏的隐忍看在眼中,于是乎,只要稍有闲暇,便带着扶苏出巡。自一统天下之后的第三年起,前后共巡游四次,跋涉名山大川,足迹几乎遍布全国各地。这也是他推行朝政的一大方式。而扶苏对此,自然欣喜万分。 相携相知的日子温馨而餍足。直至有一天,嬴政与扶苏一路游玩至沙丘…… 也不知是哪个侍从,在扶苏跟前提了一句“沙丘”两字。扶苏顿时全身发寒,当下竟是一下栽下马来。吓的嬴政几乎手足无措! 而后,扶苏高烧不断,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不断的梦魇。 嬴政骇然,急召御医。那时,仁何早已仙逝,近前的御医乃是仁何的弟子。当即,替扶苏整治之后,那名弟子顿时下跪,双目含泪望向嬴政。 嬴政全身发颤,喉间竟是干涩至无声,只连着迸出几个字:“他…他……” “陛下!请赐死罪!微臣无能为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病入膏肓!”御医匍匐于地。 嬴政如遭雷噬,怔立当场。心口一阵剧痛,竟是一口血吐了出来。随行的李斯,赵高大惊失色,上前扶住已然摇摇欲坠的嬴政。 嬴政脸色不正常得绯红,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目竟变的呆滞,他本已是五十许人,可看上去始终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但这一下,嬴政竟似一下老了十岁。 他知道近几年扶苏的身体逐渐不好,他本就不应该再带着扶苏出游,可是他却也看不得扶苏身在宫中那抹落寂和向往天空般的眼神。他只想看着扶苏的笑容。所以他才又带着扶苏出游,岂知…岂知…… 嬴政死死看着马车内了无生气仍是昏迷着的扶苏,心中大疼,那个该死的徐福,不是已经求得仙药了么?可是扶苏为何…为何还会这样? “求药之人必遭横祸!”那么求药的人不是他嬴政么?可为什么现在病着的人竟是扶苏? 嬴政胸口痛的几近窒息,他推开李斯赵高,扑至扶苏身侧,不顾口中不断渗出的鲜血,低低叫着:“苏儿,苏儿!” 李斯赵高见嬴政如此模样自然大急,可是每次他们想要上前拉开嬴政,却都被嬴政重重推开。 李斯急道:“陛下!保重龙体!保重龙体啊!” 赵高也同样是满头大汗,这些年他们这些近臣都知道嬴政与扶苏感情极深,嬴政有多重视扶苏,连一直畏惧着嬴政的赵高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般狠辣绝决的人竟也会如此珍爱一个人么。而此刻,赵高却觉得,嬴政是真的可以为了扶苏连命都不要了。 就在这时,昏迷着的扶苏,突然猛的咳了几声,竟有要苏醒的样子。 “苏儿?苏儿!”嬴政一把抱起了扶苏。 扶苏缓缓睁开眼睛,神情有些迷茫,却又有一种释然。他真的到了这个地方……沙丘……扶苏露出一抹无法言述的笑意,历史果然是不能改变的。 “嬴政…让…让他们都出去……”扶苏极轻的说道,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上体力正不断的流失,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他要脱体而出一样。 嬴政挥了挥手,哑声道:“出去!” 李斯赵高还有御医无奈之下,都退走了。马车一下空了起来。 “苏儿,苏儿……”嬴政抱着扶苏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底的慌乱无法形容,他紧了又紧怀中人,却觉得他有那么一刻就会离他而去。 “嬴政……这是天意……”扶苏伸出手,有些心疼的看着嬴政带着血迹的嘴唇,伤了心神…… “不!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苏儿,我说过!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 扶苏听着嬴政的话,轻笑了几声,旋即又忍不住咳嗽了许久,直到气息都开始变弱。 扶苏仍是看着嬴政,轻声道:“嬴政,你应该知道,求药者必遭横祸。呵呵,那个徐福还真是个神人。” 嬴政咬牙道:“求药的人是我!和你没有关系!别听他妖言惑众!” 扶苏又笑,摇头道:“错了,嬴政,你不知道,求药的人一直都是我!” “什么?”嬴政不可置信的看着扶苏从怀里竟颤巍巍的取出一粒药丸,“你…你没吃?” 扶苏点点头,说道:“嬴政,或许你不会相信,但是这个秘密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 “什么?”嬴政拿过那颗药丸,想要往扶苏的口中放。但扶苏却侧过头,拒绝了。 扶苏说:“你听我说完……嬴政,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真正的儿子扶苏,应该在他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你…苏儿!你究竟在说什么?”嬴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了,他纵横天下这么多年,却第一次如此失措。 扶苏抬起无力的手,轻轻按到了嬴政的唇上,道:“我…会告诉你一切……” 而后,扶苏低低的声音,告诉了嬴政有关于他的一切。他的真名秦苏,他来自几千年后,他知道嬴政能一统天下,他知道嬴政会称始皇帝,他知道……嬴政会死在沙丘…… “为什么?你不是说我会死在沙丘么?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嬴政再说不下去。 扶苏低笑着,道:“所以我才求药……嬴政…我…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如果…如果你不是嬴政,我一定会把你带走的……但我知道,你是嬴政,你更在乎的是你的天下……所以,我不能带你走……可是,嬴政,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什…什么?” “来找我!不管过多久时间,来找我!你说过我们要生生世世!所以,来找到我!”扶苏的脸上红润起来,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抬起身,一把抓住了嬴政,手指用力到连嬴政都觉得疼。 “苏儿!” “答应我!嬴政!” “我答应你!我会找到你!不管你在哪里!”嬴政几乎是在嘶吼。 扶苏松了口气,笑了起来,而整个人再度软倒在嬴政的怀里,他轻轻的说道:“闭上眼睛。” 嬴政依言。 而扶苏一口吞下那颗仙丹之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吻上了嬴政。嬴政在张开口的一瞬间,扶苏将药丸渡给了嬴政。 嬴政骇然睁眼,看到的却是扶苏笑意盈盈的眼,扶苏透着抹嬴政挚爱的温柔神情,只听他说:“嬴政,我说过,我无法承受先你而去的痛苦。所以,请原谅我的自私……” “苏儿…苏儿!”嬴政从未有此刻这般绝望过,怀中的人越来越重,嬴政却知道那是生命在流逝…… “赢…政……你…爱我么?”扶苏已经开始陷入再一次的意识昏迷……而这一次,他知道,他再不会醒来了。 嬴政紧紧搂着扶苏,嘶声道:“爱!我爱你!活下去!苏儿!活下去!什么江山,什么天下,我都不要!只要你…只要你活下去……”直至此刻,嬴政终于知道,怀中的这个人,已经远远重于他所在意的那些……可是…一切都晚了么? 扶苏露出满足的笑意,他终于听见了……嬴政爱他…… 黑暗旋即吞噬了一切…… ******** 扶苏模模糊糊的觉得眼前有些亮,而耳边则传来“嘀——嘀——”极有规律的声音。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听上去像是心电图的仪器声? 扶苏用力的睁开了眼睛……而眼前的一切让他怔然……白色的屋顶,白色的围墙……身边则是…是心电图仪……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他不是应该死了么?可现在…现在这熟悉的一切……难道…难道他又回来了?! 这时候,推门的声音响起,扶苏本能的转眼看向门口,而就在那一瞬,他呆住了……他看见了谁? “赢…嬴政……?”扶苏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到连他自己都觉得难听,可是他却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不,不对!扶苏又有一刻觉得他是不是看错了?因为眼前的嬴政,和他脑海中深刻的嬴政虽然有着同一张脸,同一样的气势,可是…他为什么会穿着西装?! 那个“嬴政”在看到扶苏醒来之后,露出了极温柔的笑容,他阔步来到扶苏身边,伸手轻抚着扶苏的头发,柔声道:“你终于醒了……” “你…你究竟是……”扶苏混乱了!眼前这个人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感觉到熟悉…… 那个“嬴政”深深的看着扶苏,眼中有着让扶苏心疼的深沉,就仿佛历经了千年…… 而“嬴政”终是没有再犹豫,低下头,轻轻吻住扶苏的唇,喃喃道:“我终于找到你了。苏儿!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扶苏全身都颤了一下,下一瞬,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下……真的么?他终于又找到他…他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终于完结了!内牛满面! 应该会有两个番外,一个当然是肉,另一个是现代。 想要定制的童鞋请留言,我统计人数,再开定制。 感激大家支持到今天~~~~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