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之成为秦霜 作者:易书 文案: 秦易穿越风云世界,成为天霜堂堂主秦霜。 文案:一个清冷淡然男穿进风云,面对极度闷骚的不哭死神步惊云,醇厚善良的忠犬风中之神聂风,突然父爱大发,怎么办?给他们充当奶爸。。。 还有一个事业性超强的凶残老板,不断的逼迫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好呢? 精简文案:养成(O(∩_∩)O~)与被养成(o(>﹏<)o~)的故事 内容标签: 年下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霜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他上班一天回到家,打开门,就看见那张贴在墙角的便利贴。   我走了。简单三个字,仿佛能映出那张傲娇的脸。   上面的字迹隽秀,是他老婆留的。右下角还有个落款,小迟。   她还是带着孩子走了。   他也没什么太过表情,随手把纸条丢进一边的垃圾桶内。   就是站在门口,看着空落落的屋子,发起了长久的呆,这是个相貌清爽性格温润的年轻男子,穿着整齐的西装西裤,虽然辛苦上了一天的班,但是他浑身上下还似出门那会儿的干净整齐,就连领口都不曾皱一处。   他手里拎着刚从小区菜市场买的新鲜蔬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本来还打算今晚给老婆孩子做顿好的。   现在,却只能是自己一个人了。   无声的弯腰在玄关处换上毛茸茸的室内白拖鞋,而他视线瞄到旁边的空位,也愣了愣,另外两双同样款式的拖鞋却已不见了踪影。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然后把买来的菜一一摆好。   里面冷气突地袭出来,瓜果蔬菜橘汁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什么东西放在那里,他都规划好的,就是儿子常常会在拿果蔬的时候把里面弄乱了。   关上冰箱,他就进了房间。   卧室内的衣柜门,抽屉都是打开的,可能是老婆走得急,房间里到处都乱糟糟的,并不似他原先收拾的那样。   他脱下西装,挂在衣架上,松下领带,沿着西装套好。   然后解开白衬衫,换上松软的家居套衫。   卷起袖子,就开始简单收拾屋子。   收拾完了,又想着许久没有大扫除了,电视机的后壳上都落了层薄灰。所以,他又拿了块布巾,开始到处擦着,不肖半刻,地板上也擦得明亮如镜。   这是一个六十平方的小公寓,两室一厅,一个卫生间,一个阳台,还有个小厨房,屋子里家具电器都齐全,显得空间就有些挤,他也把能扔的也都一次扔了。   客厅经过收拾一番,也比刚才看的舒服些。   后又把床单被套都扯下,一起丢在洗衣机里,机器搅动的声音阵阵响着,掩盖了客厅内一同响起的电话铃声。   再出来时,脖子上就套了一个印有小浣熊的围裙。   电话也没再响了,把被套床单弄到阳台上,一个人两只手的三两下晒好了,顺便用盆里的水把阳台的花也浇了。他弯了腰就开始琢磨,这株白玉兰长得很好,可是,旁边的凤仙却还不见开花。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小区内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的亮起。   他回身进了客厅,打开音响,里面放起了舒缓的小夜曲。   不一会儿,厨房就响起了切菜的咚咚声。   然后,是电饭煲跳动声,左边的小黄灯灭了,右边的即刻亮起。   他一边做着菜,一边开始回想着,自己当初怎么和小迟认识的,又怎么会跟她在大四那年,不顾家里反对,毅然结了婚?当初虽然年轻,但他却不似其他人说的那样是让爱情冲昏了头脑,主要是小迟精神抖擞来对他说,有了。   小迟曾经发誓说自己绝对不后悔,于是,自己想要打掉孩子的话也就吞进了肚子。   可是,五年没到,她就后悔了。   他想着,也许,五年后的今天,小迟不后悔。   那么早晚,自己也会后悔吧!   也许,他们那根本就不是爱,只是一时的冲动,而激情过后,就剩下漫长的平淡生活了。   现在,他却再也没有当初那种心境,学会了忍耐伏低。   他向往平平淡淡,而小迟却喜欢不断的猎奇。   他和他老婆是大学同学,上个月刚离婚,手续都办好了,孩子归她。他是希望自己养着孩子的,但是法院却把孩子判给了小迟。   因为孩子,原想着继续一起生活,看看能不能复婚,也不用给孩子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实际上,这话是她老婆说的,说这话时,他只点头说好。   他也知道,老婆和自己刚离婚,那个男人就把她甩了。   像那种花心的有钱公子爷,又怎么会真的要她?   说起来,那个有钱的公子爷还是他大学的学弟,面上除了花心这一点,就真的是个很乖巧的年轻人,除却家世底子,也是才貌双全,四处逢源,至于他们俩的关系,本来也就是点头之交。后来,进了同一家报社,也算是共事了半年。   那人对谁都是礼貌的极。   后来他离开了报社,和那个人也就没了联系。   就是偶尔,对方也会打个电话,相互叙叙旧。实际上,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时常敷衍过去了。   却不想,他们之间还会扯上这么一层。   不过,也没什么,毕竟,他和小迟是在他们离婚之后一起的。   锅内“噗嗤”冒着白汽,最后,一道青菜豆腐汤好了。   小公寓里,四下里飘着饭香。   而就在此时,门铃却响了。   他放下盘子,想着可能是小迟忘了什么东西。   急急的在围裙上擦擦手,就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高挑美人是小迟没错,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上泪痕布满,眼中无端起了恨意。   不及他开口,就见光亮一闪,染着鲜红指甲的手握住那柄短刀,直直的插入他的小腹。   而就在前一秒,他还在准备询问对方吃饭了没,没有就一起进来先吃饭吧!刚做了一桌子的菜。   他疼得冷汗淋淋,弯腰抽搐着,顺着门倒下身子,没有丝毫力气。   对面的人惨白着一张脸,就听到她冷道:“为什么我还是不如你?”   他皱着眉,完全听不懂。   就在这时,电梯门“叮”的一声,里面奔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看着顿时慌乱的小迟,时常带笑的脸上此时却隐隐透着杀意,并没去理会旁边的小迟,而是抱着他就往电梯里狂奔。   那人脸部轮廓棱角分明,双眸墨染,身上带着淡淡的体香,垂头扫了他一眼,却是怒意横生,始终绷着脸,不发一言。   而抱着自己身子的手却在轻微的颤抖。   他下腹痛疼难忍,纯白的棉布衣此时已染得血红,怕是轻轻一拧,便会滴出血来,他一直手捂住伤口,脸色惨白,躺在人怀里,也是止不住的抽搐,双眸也轻轻的阖上。   总觉得跟做了一场冗长的梦一样。      第2章      而当他再次醒来时,整个世界都变了。   古铜镜前,坐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少年,一袭白袍素淡干净,长发柔软过肩。少年相貌清爽秀气,削脸薄唇,眉眼清透无物,看着极是舒服,就是淡然的墨染眸子里却生生看着清越微寒,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耳背,清凉冰冷,好似少了血的温度。   该不会是个病秧子吧?   他的眉头紧锁着,侧头看着窗台的位置,一盆兰花植物清香扑面而来,想是这个主人也是爱花之人。   房间是那种很古老的样式,满满的古朴淡雅气息。这应该是内室,木质风屏上还挂着一件轻薄的衣物,应该是他换下的亵衣,长长的腰带一路垂落下来。隔着雕花檐墙,也看不到外面,珠帘长长,此时也是放下的,静下那颗心,也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响。   床榻也是奇奇怪怪的,样式有点像小型的罗汉床,但仔细看却又不是,罗汉床要是摆在这里,也是不大合适的。纯白的纱帐挂在银钩上,风一吹,轻悠悠的飘动扬起。房间内整齐干净,布置大方,纤尘不染,还飘着淡淡的植物清香,他一下子便喜欢上了。   书帖字画,笔墨纸砚,高砌的一面墙的书架,无不渲染着书卷气,旁边还悬着个木笛,他拿着轻轻吹了吹,调试着音,手感质地还行,卷起袖子擦了擦,仍旧返回去悬好。   而另一边的墙上还挂着弓羽,长剑,长长的流苏垂落。   看来这个屋子的主人却是个文武兼修的主儿,还喜欢花草,喜欢花草的人性子必定也宁逸。   想着就迷迷糊糊的脑袋发胀,阵阵的发痛,循着在床边坐下。   “呼啦”一声,珠帘被挑起,“你醒了啊?霜少爷。”一阵清爽的笑语传进来,引得他回头去看。   门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少女,相貌平凡,身形瘦小,穿着明黄色的衣衫,手里端着托盘进来,自顾说着,“快些喝药吧!喝完了这些药,你的病就会好的。”   少女发现了他的直视的视线,回过甜甜的一笑,过来扶他。   这小女孩子和他儿子差不多岁数,长相也和善稳妥,他一眼就放下了刚刚提起的心,暗暗的长舒一口气,毕竟只是个小孩子。   秦易点点头,轻微的一笑,也就顺从的让她扶着,一时还是不了解情况,想问也不好大意的开口。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但是,从她机灵的神情中,也是明白不能鲁莽的。   被扶着在圆凳上坐定,他也就是微微点头道:“麻烦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传出,他也是愣了愣,何其陌生的声音?却是从他嘴里说出,感觉很怪异。好在这个声音清越温润,他听着也舒服,想着慢慢就会习惯的。   因为不知道这身子主人原来什么性格,也不好太展露情绪,冷冷淡淡的。而他表现的这样,小姑娘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依然面带着笑,想是,这个身子的主人原本就是个话不多冷情的。   他心念这小女孩叫自己霜少爷,就是说自己这身子的主人还是一位少爷,少爷对于婢女,自然不能太亲厚。也不再去和小姑娘说话,自顾瞧着屋子里这样的家私,想也是有钱人家。   以后,自己可以不必为了生存饭票而去四处看人眼色了,一想,就是心里欢喜。   他在职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那些冷淡势利,心也乏了。他其实,就是想过着衣食无忧的平淡生活,有时累极了也想,下辈子就算是当猪那样先养着,之后让人刮了也就罢了!   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那人能真的活得像头猪?   “霜少爷,你这些天病重,帮主都担心死了。”小姑娘收拾着药碗,动作利索,说话也是小大人一样,温温柔柔的,瞧着以后也是一位极为贴心的丫头,“您有时间…”   她正说着,就听见门外“嘻嘻哈哈”几声尖嗓门,来人穿着异类,头顶戴着一明黄色形状奇特的无常高帽,上面镶满了珠玉宝石,两侧飘着两条飘带长至腰间,一身淡黄的袍子很是耀眼,就见他左手翘着兰花指,右手拿着白羽扇,轻忽忽快速的扇着。此人脸颊削尖,眉眼细长,长相极是好看,就是满脸涂粉太白,小嘴胭脂太艳,满脸堆着很假的笑容。   秦霜本来被此人装扮吸引,同时,也觉得有些眼熟,只是看着笑容,就知道那人带着一张世故的面皮,又是一个为了生存而掩饰真性情的可怜人,只是别有那么一天,藏匿的自己都找不到了才好。   那人打着扇子,一挥就扑过来,“喔,太好了,霜少爷终于醒了,您这一病,天下会内外都担心死了,帮主也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还好可算没事儿了,霜少也您先好好休息,丑丑这就去告诉帮主去,嘻嘻,霜少爷,丑丑一会儿再来看您。”   装腔拿捏的嗓门惹得秦易一拧眉,心里却疑惑着什么似的,一直不得舒展。   他这边正呆住了,那边自称文丑丑的娘娘腔早就欢喜的要去了,末了,又回身尖着嗓子道:“孔慈啊,你去西苑厨房去让准备些好的酒菜,让霜少爷好好吃顿好的,也补补亏损的身子,呼呼。”   “是,文总管。”孔慈含笑点头,又对呆住的秦霜甜甜一笑,“霜少爷,我就在西苑,你有事就在门口叫一声,我就来。”   “好。”他有些反应不能。   孔慈走到门口,就顿住脚步,一步三回头,小嘴噘着,眉头锁着,总觉得霜少爷今天神色有些不大对,态度也冷漠,不似往日的那样温顺,难道是病的久了?她不解的凝眉。   里面的人和她一样不解模糊的神色。   一遍遍在心底默念着,孔慈,文丑丑,霜少爷,秦霜?   风云?他是那个天霜堂堂主秦霜。   他有些接受不能,这算是猪的生活?这明明是豺狼虎豹的森林。   失落过后,便开始回忆剧情,多多了解一下自己的状况,得先机才能知要领,他二度做人,不能太傻太苦逼了。   这个风云,他只看过电视剧,还是儿子寒假时,陪着他一起看的,整整卧躺在沙发里看了一天一夜。本来这种冗长的剧情,他是没有耐心看完的,也就是迷迷糊糊的瞧了几眼,本想着,看过了也就算了。但是,因为之后那段时间儿子天天围着他说聂风怎么帅啊好啊,步惊云又是多么酷啊冷啊!大致上他还是知道些的,但是说到具体细节上,悲痛莫名,绝世好剑,英雄剑,无双城什么的,他也就接不上来,看儿子实在喜欢,所以,又花了一段时间仔仔细细的看完了全部。   看完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只是后来也会想,这个雄霸若真是让他当了天下之主,就算没有风云,也早晚都是要败的,太过锋芒毕露,杀戮涂炭,征战掠夺,也不过就是图的一时痛快罢了,如何走的远?他要不是过早的要离间风云,也不会那么快倒了,那些手段狠毒的步伐,也徒徒加快了风云成长的速度,当风云攀上一个高度,便能翻云覆雨,也就是他败亡之时。   也许,他要是真心待聂风,怕是以聂风醇厚善良的天性,也不会与步惊云联手。至于步惊云,要是没有雄霸连番的逼迫,他自己也不可能有那些连番的奇遇,短时间自然是杀不了雄霸的。   实际上,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却是不好去评论什么,孰是孰非,又有什么一定的?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不是其他人能够肖像的,因为那些经历,你没有。就像是雄霸,他或许只是太渴望去向世人证实自己的强大,希冀那种至高无上的荣耀了,又或许,他只是想要快速的摆脱心底隐匿的自卑,想要被人看到,看到他雄霸的存在。   只是,这种人,会活的很累!   其实,他看电视剧时,就喜欢秦霜这个人,那样一个心地宽厚,气度淡雅的大师兄,好徒弟好兄弟好丈夫,多好的一个男人,天性里是何其的干净?可是,最后,也难免落到那样一个下场。   他不像聂风那样博爱,他的眼里只有那些他真正在乎的。他也不像步惊云那样自私,为了自己私爱,便会不顾他人死活。   他是那种不会为了己私背负天下,也同样,不会因为天下放弃己爱的人。   他虽然不能如风云那样,能匡扶天下,覆手山河,但却是一直走在与风云同行的路上。   差不多,永远都是个不起眼,但任是谁也不能忽视他。必要时,就是拿来衬托主角的,拿来牺牲的。   可是,若是没有他们这些配角,主角的世界恐怕也就不那么好玩了吧!   他艰难的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房门,转到厅堂。   门外是一片空阔的场地,典型的四合院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理石铺成的巨大广场,期间几只花坛,栽种着西府海棠花,而前面就是院大门。   站在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院门外那片长方的天空,被赤色围墙琉璃瓦片割碎的天穹,以及,那颗高大的树木,是颗很大的樱花树,只是还没到樱花盛开的季节。   院门外,是个更巨大的空旷场地,四方的石块磨得平坦,有规律的铺在地面上,每一块都像是精心测量过的一样,场地再往前,就是一条长长的石阶,蜿蜒向下,遮挡在葱葱郁郁的绿叶深处,而他的脚下,却是丈二高的墙壁。   往下看,就有些寒人,尽是匍匐如蚁蝼的房舍,林林总总,半遮半掩的融入在这山林之中。   默默吞口口水,回身,就见两条外金主内侧,那方黄金边红底黑字,飘飘洒洒的写着“天云阁”。   不是天霜堂。依自己现在的年龄,怕是可能还没遇见那命定的风云。   只是,已经不太远了吧!他看着无边无际的匍匐山河,开始纠结。      第3章      天荫城内外,群山环绕,天山居首位中,巍峨严峻。   天山之巅,上六龙回日,下冲波逆折,百步九折萦岩峦,畏途躔岩不可攀。   “天下会”总坛正是设在此处,倚山而立,气象恢宏。   近来,观东方向,紫气萦绕不散,盛传此大吉之相,帮内四下更是繁荣一片。   十年来,自无名剑圣相继消隐,雄霸崛起,一举成为武林无人能敌的高手,并且此人霸气十足,野心勃勃,近年动作声势之大竟有吞并天下的豪举。都道此人年轻时,连番奇遇,手下绝学多不胜数,主要是以天霜拳、排云掌、风神腿见长,并且其天资过人,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凭借其资质自创三分神指,用来克制天霜拳,排云掌和风神腿,集纳三绝于一体,三绝各取其一,即三分归元。   只是,暂时还是处于修炼状态,并没有融会贯通,等其神功成时,也是宣告其武功到达一个巅峰,武林浩劫难逃。   其一手创造“天下会”,天下会在雄霸帮主的带领下,经过多年来的征战掠夺,规模发展已经很大,手下发展人数已逾万数,收复了不少中下等小帮派,抢夺金银无数,现已晋身天下第一帮会,声名万里,正盛极一时。   让人闻风丧胆,大小帮派也是心生畏惧,寝食难安,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劫难就会降临,“天下会”的手段时,不从者,一概是血洗不贷。   此时,雄霸站在总坛上首,看着操练场上新征收的弟子,负手而立,嘴角笑容渐渐明显,那是一种说不出的自负霸气,周身布满掠夺者残暴的杀气和血腥味。   场内大多都是年龄在十一二岁左右的男童,一声声操练喊叫响彻云霄,回荡在这天山之巅,回应连绵不断,划破长空,也预示着这一盛极帮派初始。   紫衣长袍在他身上飘飘荡荡,满眼的豺豹戾气,剑眉星目,冷光四射,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少年,忽的又是一笑,“霜儿,征集入室弟子的事,你做的很好。”   十一二岁的白衣少年本来低头凝神想着什么,此时听见雄霸的话,就是恭敬垂手而立,“霜儿谢师傅谬赞,徒儿定当竭力完成任务,为师傅分担解忧。”   其实,他就是想以招降的怀柔手段,也免除过多的腥风血雨,只是,这些小动作,并不能缓解还在继续的杀戮。   那些小帮派,因他游说而招降的也不是很多,大部分还是不愿意低头。   而不愿意低头的代价,就是血的惩罚。   好在,那些场面,他从未亲自参与过,相比之下,他还是愿意在城内四处招降入室弟子。   “好,好,不亏是我雄霸心爱的好徒弟。”雄霸朗声大笑,气吞山河,一把揽住少年削弱的肩,紧紧拥着,大力的拍着,“咱们师徒同心协力,一起坐拥江山。”   “徒儿不敢。”秦霜从容不迫,诚恳万分的回答,心里虽没被这话吓到,但低垂的脸色还是不禁一白,有些拿不准那人什么意思。   他可不相信雄霸会愿意和谁一起拥有这天下,这人狼子野心,只怕睡梦中还要手里握着天下,他的心早已装满了天下,谁也别想与其分享,天下都是他一个人的,从雄霸看着他的神色里,他能看得出那人心底的意思。   自己的回答就是他所期许的答案。你可以为他打成片天下,但是却不可以向他分享天下一毫厘。   雄霸见他表现的些微失措,低垂的目,微皱的眉,嘴角的笑容也渐渐融化,越发大了,继而得以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击荡在秦霜脆弱的耳膜上,肩上的力道更加重了,他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眉间郁结,很是尴尬。   还好文丑丑精明,看出他的尴尬,也是“嘿嘿”谄媚的笑起来,卑躬屈膝的说着连篇马屁,“帮主英明神武,一统天下!”,把雄霸逗得开心不已,心情大好。   “霜儿,晚上,来天下第一楼顶层,陪师傅喝杯酒。”   “是,师傅。”   他乖巧温顺的点头,实话说,他这样的人扮演秦霜确实没什么难度。只是稍稍的少说话就行,而且,他本来话就不多,能不开口的就不开口,多说多错,至于会内的事,他也没有什么忙的。   就是每天,去跟着秦教头打打拳脚,射骑练剑,秦霜原来的底子,他还是有的。就是说自己身子还没好,每天也不许练太久,主要,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主。   电视剧里,开端就是风云登场,对于风云未出现之前,他在天下会的事情也没怎么描述,他和雄霸之间也没看出什么。就是一开始就知道,秦霜对于雄霸是不一样的,他不是风云,不能左右雄霸的一生命理,天资也不足,没有风云的出色,但是,他却是雄霸收的大徒弟,稳坐第一天王的位置,也是雄霸最最器重信任的一位。   如果说后来是因为利用他对付风云,那么一开始呢?不可否认,雄霸对于秦霜是完全处于真心的,也曾今真的愿意信任他,在秦霜背叛他之后,他是那样的痛心疾首,那样的心情是无法言喻的,枭雄是无所谓背叛的,但是,对于秦霜的背叛,他还是无法接受的,第一次,可能是由心的产生困惑。好似全天下最不会背叛自己的人也背弃了自己,那么天下早晚也会离去的,终究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所以说,枭雄可能无所谓背叛,但是,他们的信任可能比其他人更难得可贵。   这数日来,雄霸表面上对于秦霜确实真的很好,对于他的病,也是找来了天下神医,用最珍贵的药材,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和他交谈一番,像个严师一般淳淳教导着他关于对天下的认知,一点点的想要给他洗脑,传述着他们的宏图霸业。   秦霜只是一声不吭的听着,给雄霸倒酒,一句符合的话也没有。对于雄霸这样的王者枭雄来说,可能最最需要的就是个安静聆听者,毕竟,他们的内心埋藏了太多,经历了太多,也同样失去了太多,还有很多,是任何人都不能说的,所以,有时,说着说着,那人就茫然的顿住,陷入长久的沉默。   月光如华,人影萧瑟,衣袂自带寒。   天山之巅,第一楼的顶层,月亮比任何地方都大而亮,朦胧看不真切。   蒙蒙的雾气使这眼底的天下都看不透彻,入眼的,就是橘黄灯光后面,无尽的黑暗深渊。   那人看着黑暗,淡淡的道:   “坐在第一楼顶层和我喝酒的,霜儿你是第一个。”雄霸酒量惊人,连番喝了几坛,还是不见丝毫醉意,就是眼底的锐光柔和了一些,声音也莫名的含糊,同样不可置疑,“霜儿,你不要让我失望。”   秦霜面容柔和,眉宇间总是淡淡的纠结,轻轻顺从的点头,“是,师傅,霜儿知道。”   其实,说起来,他和雄霸岁数差的不大,那人顶多比他大上几岁。   但是,那人周身散发出的男子气度阳刚锐气是他再不会有的。   也许,他就是老婆口口声声说的真男人,心心念念要嫁的好丈夫,可以给她做女人的幸福和满足,让她们可以让千万人羡慕敬仰。   而自己这样的,天生就是为了给这样的真汉子充当绿叶的。   只是,那人的生活不是自己所能肖像的。心心只会想着天下,一生都在给了莫须有的名利而穷尽竭力,生命苦短,却终不能悉世,穷尽毕生心力,挣名夺利,终了还是白骨埋荒冢。   他没有那样痴狂的执着和永不退散的激情,任何人事,画上云淡风轻的图墨,也就变得另一番滋味儿。   他想着,要是雄霸能就此满足,不也是一桩好事?说什么成也风云,败也风云,终究不过是他咎由自取。又或许,这就是命运,不可逆转的命运!包括泥菩萨的泄露天机也是按照命运轮盘来的,只是有些人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得了先机。   他凝眉,嘴巴抿着,口中辣辣的烈酒穿肠而过。   雄霸和他说着少时的艰辛困苦,但是明显又是经过改造的套话。秦霜也有意无意的听着,其实,这些话他一点儿也不想听,英雄的过去总是不能听得的,由那些过去看到现在,有时并不能带给他们丝毫的成就感,反而更多的只是自卑,所以,在他的话里,并没有曾经与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伙伴,秦霜想着,那些人怕是狡兔死,走狗烹了吧!想着就是一阵心寒,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这样一只浸在欲望中,癫狂的猛兽,他只希望自己能活的长一些。   “师傅,酒没了,霜儿再去拿些来。”   他想着要是文丑丑在的话就好了,也不至于冷场,对着这样的男人,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他们不是一类人,没有共同话题,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出现只会扰乱那个人原有的强烈气场。   就像稀释了对方的那种霸气,会不经意间看到那种脆弱。   而他向来不喜欢去触摸他人隐藏的东西,对于承载的自己来说,那是一种负担,一种不必要的麻烦。   同样,也会给别人带来困惑。   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极能承载秘密的人,只进不出,而他却是最讨厌知道秘密的人。   不过知道的多了,他也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睡一觉便把那些不该记住的也都一并选择忘记了。   “坐着吧!”雄霸大力按下他的肩膀,“酒没了就不喝了,陪我说说话就好。”   “好。”秦霜应声乖乖坐下。   “霜儿,你这一病之后,话少了许多。”雄霸扫他一眼,嘴边浸着笑。   他一笑,“师傅近日事务繁忙,霜儿是怕吵了师傅清幽。”   “无妨。”雄霸难得舒心一叹,半天方道:“要是龙儿没离开,怕是也和你一般大了吧!”   他伸手去挑起秦霜的下巴,细眯着眼,仔细端详着,眼底尽是说不出的莫名伤感。   秦霜任他捏着下巴,也实在想起来这个龙儿是谁,也就含着笑,不说话。   他是自小就被雄霸在外面收养的孩子,多年来,一直养在雄霸身边,虽面上是师徒,但心底怕是更接近父子,所以,雄霸一直对他很好。   帮内上上下下,对于这个霜少爷,也是毕恭毕敬,没有人敢得罪他。   几天之内,接近了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秦霜才顿时明白着自己的地位,当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4章      南山颠上火麟烈,北海潜深雪饮寒。   此话说的便是火麟剑与雪饮刀这两件武林至宝。近来,天下会盛世浩大,广收门徒,一来,为了争夺权势,吞并一应的大小帮会,表面说的是要一统天下,顺应天意。实则,是想要借此机会消灭不服他的人,更要占尽他们的所有,还有一层,是想要乘机寻访消隐的奇珍异宝。   像是什么武功秘籍,宝刀神剑。   雄霸权力地位声望都有了,于是便心往神驰于那些地铸宝刀,天降神器,其中,火麟剑与雪饮刀就是难得的宝贝,也是他多年来想要得到的东西。   这雪饮刀乃是聂家家传宝刀,刀长三尺七寸,天下间至寒之物,据说原是为女娲补天所余之物“白露”铸成,铸造者正是聂风先祖聂英,此剑是个难得的珍宝,配合聂家祖传刀法“傲寒六诀”,便能更加发挥无尽的威力。说起这聂英,秦霜苦想着,这人好像是砍伤火麒麟误吞麒麟血,因怕控制不了体内疯狂血,自锁凌云窟内死的,而后,这把宝刀于聂风困于凌云窟后无意夺得。   而这火麟剑为断家世传之神兵,为断正贤所铸,因为鳞甲镶于剑身之故,助握剑之人提升功力,但持剑愈久,反会产生剑控人心之象,魔念丛生难以自拔。   这火麟剑后来传给了断帅,而自从他消失之后,火麟剑也就不知所向了。   如果没错的话,现在火麟剑可能还和断帅的骸骨一起留在凌云窟内,找个时间,他定要把剑弄出来,要是让断浪先拿走了,又不知道生出多少事,只是,那里面有个火麒麟,他现在去,怕是多半给吞了。   火麟剑消失了,但是还有个北饮狂刀。   自从昨日雄霸于竹林和聂人王一战,把聂人王的妻子颜盈带回来之后,雄霸便命天下会的弟子们一起在城内宣告着一件事,癫狂大笑着嘱咐务必要叫人尽皆知。   一个月后,天下会帮主雄霸将与北饮狂刀聂人王决战于“乐山大佛”之巅,务必一决高下。这一战势必又会传出不少事。   “北饮狂刀聂人王,南麟剑首断帅”一同齐名江湖。   想着当初断帅千方百计的想要和聂人王一决高下,谁知聂人王早已厌倦江湖的打打杀杀,甘愿带着妻子颜盈儿子聂风归隐江湖,不再过问武林之事。所以,断帅始终是难以如愿。   谁想雄霸却一出就成。   到底还是因为那个武林第一美人颜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祸起萧墙吧!也是因这条线,而导致聂人王命丧,也把小聂风席卷到这混乱的江湖。   也许,这就是命理。   秦霜想着聂人王一出,小聂风也就要来了,自己的清净日子也快尽了。   而雄霸的野心也开始慢慢表面化,初现血腥端倪。   随着权力疆土的扩大,声势也一度达到不可抑制的地步。秦霜却不愿去看那样的腥风血雨,更是无法阻止,只好数日来都抽身在收复众徒的事情上。   他向来怕麻烦,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若是因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救他人性命,大抵还是件好的。   师傅雄霸近来也无心思管束他,专心开始闭关修炼三分归元气神功,倒不是因为担心和聂人王之战,依他现在的武功造诣,聂人王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他不过是想借着比武的契机夺取血饮刀。   纵观现之天下,能与雄霸相媲美的怕是只有“南无名北剑圣”,传说武林神话无名已死,现在就剩下一个无双城的剑圣。   此间,让他雄霸担心的一战,正是和剑圣之战。不过,现在剑圣的那套剑二十三式未悟出,所以,还不是雄霸的对手。   而且,好像他们之战并不是在这个时候。   也是在那一战,剑圣命丧,虽然,他并不是死在雄霸手中。   不管怎样,剑圣与师傅雄霸之战,他肯定是希望雄霸赢的,一来剑圣也并不是什么好的,二来雄霸现在也算是自己的后台靠山。以后,他要么离开天下会,要么就伺候好雄霸,两则都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是,相比于流落天下,浪迹四海,也许,他更喜欢清净平稳的生活。   种种花草养养鸟,吃过午饭凉亭懒懒睡一觉,日落将西,后院小山走一走,生活岂不好?不过,想法虽是好的,他也不必太执着。要是真到了非离开不可的话,他也得先保证自己足够能力,武功钱财都是必须的,或是,找个能力的,可以一同走天下的人,相伴左右也是可以的。   秦霜正想着,就听见敲门声,软糯轻细的声音响起,“霜少爷,我是孔慈。”   他收敛起紧绷的神色,一笑,这小姑娘每次来都是这句话,规矩的叫人没法子,“进来吧!”   他轻悠悠的道,清越的嗓音微有些沙哑,这几天嗓子有些不舒服,哑哑的难受,可能是一连数天的游说留下的后患。   推门声伴着一声轻笑,一张甜甜的笑脸顿显,尚显稚嫩的脸,头顶抓着两个小髻。   你说这个秦霜和孔慈先风云那么久相识,可谓真正的青梅竹马,怎么就叫那两兄弟一个强行占有了人处女贞洁,另一个则不动声色的夺去了人小心肝,最好笑的是,那人还偏偏嫁给了他做妻子。   这一点孔慈姑娘确实做得不地道,游走于风云两兄弟之间,犹豫不决,却偏偏还嫁给了他,要是说她软弱顺从,委屈求全的话,却也说不通。   不管怎样,女人始终是难以琢磨的动物。   想起,昨天在第一楼看到那个娇滴滴倒贴雄霸的颜盈,心里就是一阵凉寒。   好在没有她孔慈,秦霜还是秦霜,他也依然是那个清冷镇静的大师兄。   聂风可以为了孔慈的死伤心欲绝,宿醉不休,痛苦不知时候,自责不已,更是因此离开了天下会;而向来面冷心硬的步惊云更是几乎发狂,屠杀侠王府取冰魄,仇恨一发不可收拾。   而作为孔慈的丈夫,秦霜还是没能如他预料的那样伤心痛楚,他可以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消除心底的苦楚,隔日便可以去解劝风师弟,要其振作,不必神伤过度。人前依旧尽心尽责的做他的天霜堂堂主,依旧温顺的呆在雄霸身边,然后按照他的旨意去捉拿步惊云。   也许,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太在乎。孔慈死了,不过是在他原有的蓝图上平添一抹乌云罢了,终是会有云散天霁的时候。   想当初他喜欢秦霜的就有这一点,这人是个不容易受到影响的人,对于情爱方面也没有强烈的执着心,明知道孔慈不爱他,但是他可以娶她,也同样允许她去保留她心里的爱;他爱孔慈,但可以不必拥有,所以,在孔慈死了之后,他并不会多么伤心不舍。   对于他来说,有固然是好的,但是没有,也无须强求。   其实,这样一说,这个秦霜面上看似温如春风柔若秋水,是个爱妻子顾家好男人,但骨子里毕竟是有些寡情的,情感终是有些天性里的冷漠。有时想想,相比于情爱,他或许更加珍惜兄弟之间的情意,所以,当风云一度离开天下会后,他也出奇的心底不再冷静,开始失落茫然,开始没有了安全感,甚至对于师傅的做法心生不满。他是忠于雄霸的,也许就是太在乎这个一手把他养成的师傅,太在乎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所以,对于雄霸的分裂,才会觉得是一种背叛吧!一种更加强烈的情感背叛。   这种背叛比起男女情爱的背叛更加不可饶恕,他可以容忍步惊云夺走他妻子的贞洁,可以容忍聂风被妻子所爱,但是,却不能容忍师傅对于他们三人的背叛。   说到底,秦霜是可怜的!   甚至没有人能理解他心底的想法。   师傅雄霸只想着天下,定要风云死,只要他做他的忠犬,做他怀里温柔,脚下匍匐的狗。   而步惊云一开始就是怀着仇恨的心,他从来没有打算要什么师傅,也不要什么兄弟,更是没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心里,他只想着报仇,只知道怀着嗜血的心情去破坏这个生长成人之地。   至于向来温吞的聂风,那些事后,也再也不愿留在这里,走的何其干净利落,洒脱的极。   也只有他,还傻傻的在想,为什么当初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为什么他们三兄弟再也不能如当初那般聚首贪欢?   就在其他人都在各自打着自己的盘算时,也只有他还依然留恋于曾经。   这样一看,也是傻子一个的。   之前觉得秦霜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可是,看到后来,其实不然。   “霜少爷,你这几天累的极吧!来,喝碗清汤,这是我刚做的。”   每天一大早,孔慈便来到“天云阁”内,端来一碗汤水什么的。   她确实是个心细温柔的姑娘,以小看大,可见,不用多时,她定是个温柔若水、善解人意的美人,也难怪能一举获得风云的心!   “孔慈,师傅昨天回来,帮内众人可是说了什么?”他接过碗,又说,“师傅心情如何?”   他一直呆在城内周旋,天下会帮内的动静,也没能及时知道,像是雄霸昨日与聂人王一战,他也是事后才得知的。   而且,确实,那人也并不是什么话都对他说的。他去会战聂人王的事,除了文丑丑,竟然没人知道。   小姑娘开始收拾床铺,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我听文总管说,帮主昨天一天心情都很好,大概是因为比武胜了聂人王的缘故,还有,得了个武林第一美女。”   说着第一美女,小姑娘也是羡慕不已,要是自己以后能和她一样美丽就好了,想着转过身时,就下意识的瞄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   秦霜淡笑:“什么武林第一美女,为了名利,抛夫弃子,薄情寡义,再美,也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孔慈一愣,再不想霜少爷会轻柔笑着说出这样话来,在她眼里,那个人一直都是对人宽厚容忍的,从不会去评价别人的不是,并不像会说出这样话的人。后也是一笑,“反正帮主很是喜欢她的样子。”   别人怎样,秦霜自然不关心,也不执着于这个问题,就问,“帮内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没有?”   孔慈想了想,才道:“哦,听说,帮主担心和剑圣之战的胜败,正派人四处寻访泥菩萨。”   “什么时候的事?”秦霜手下一抖,放下正在把玩的碗碟。   “好像才发出的布告。”   吃过早饭,秦霜也没急着去忙,就是在院子里沉思。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也是不好阻止的,命该如此,尤不可违。   泥菩萨的命批,只瞧着准是不准?      第5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这便是前日泥菩萨所批之言,而今雄霸堂内,两侧巨石金柱上便贴着这两句真言。   听文丑丑说,这几日他师父雄霸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反复琢磨着这两句话,只怕梦里都能念上几句,当真有入魔之势。   殿堂之内,雄霸气势依旧威慑逼人,即使是慵懒的侧靠着椅座,眼底的精锐之光也丝毫不减。   堂内金碧辉煌,内室屏风虚掩,熏香缭绕,他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那个饰有太极图的“乾坤挪移五行大宝盒”,正钻心研究着,嘴边念念有词,“风本无形无相,无一刻静止;云亦聚散无常,飘渺不定!纵穷究玄机,也算不清天上风云反复。”   他不解的回想着那句话,念了起来,心情越发烦闷起来:“甚么意思?”   秦霜踏足,上前一步,朱唇微启,但笑道:“意思是,师傅您一遇风云,便能化作九天之龙,天下将尽在脚下。”   雄霸闻言,向屏风外望过去,但见屏风后面,白衣少年翩然而至,面容俊美秀净,气度出尘,一缕青丝柔软的垂落在左肩,右边发齐整翻上,白纱丝带束起长发,一袭长袍胜似新雪,温顺的垂手侍立,面带柔和冷清笑意,声音细柔清寒若冬至飘雪,清越温润。   他的肌肤一如他的衣衫一般白净无物,叫人见了便欣喜,清爽异常。   但是,比之相貌,显然他的话更叫人欣喜万分,激动犹若滔天海浪,起伏之势可撼动天地。   雄霸当下抬手,招呼他上前,眼底精光顿显,朗声轻柔道:“霜儿,你过来。”秦霜含笑走近,让雄霸习惯性的揽抱着肩,“为师的天下就是你的天下。”   “霜儿不敢。”   秦霜赶紧低眉顺目,心里只想雄霸何总是拿这样话叫他慌乱?好似一见他无端慌乱,那人的心情便即刻好将起来,哈哈直笑的欢畅。   雄霸向来知道这个秦霜对自己是忠心不二,自己的话对于他是就是最大的真理名言,心说我让他往左,他便不敢往右,我让他上天,他便不敢入地,这样长久梳理的意识,会让他莫名兴奋雀跃。也是自小教自己调、教的好,想也不枉费自己一番心血。   见人低着脑袋,乖巧顺从,眼里却又慌乱不知所措的模样,便当真就是不自觉的展露笑意,一解多日来的烦闷,轻一挥手,云散天霁。   “有甚么敢不敢的?我们师徒,不分彼此。”他拉着秦霜坐下,秦霜就是不愿坐,依旧站直,侍立在一旁,想着也不知道雄霸让人找了他来为什么事,那人也不说,就是让自己这么傻站着。当然,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自然能够适应。   只要乖乖站着,静立不动就成。   雄霸也不勉强他,就让他在旁边望着。   自看看他,指了指宝盒道:“这是泥菩萨带来的,是由波斯巧匠所制,上面共有108组天干地支,说若是拼成正式还原,宝盒打开,便能算得我下半生的命运。”   秦霜盯着宝盒细看,只心道,这个雄霸上半生的命运还未开始,倒是担心起下半生了?这风云还不知道现在何处呢!   “师傅,还是先找到风云再说。”秦霜被那人一看,低了低头,便知道自己多嘴了,也不敢想太多,想的多,眼神难免引起疑虑。   雄霸足足盯了他的脸好久,见他也没有什么异样,才转过头去。   秦霜堵在胸腔的那口气也慢慢一丝一丝轻缓的吐出。   “一遇风云便化龙”雄霸难得眯起神采的眸子,“霜儿,你说信是不信?”   他紧紧盯着秦霜,甚是疑惑,好像他能知道答案一般。   秦霜固然是信的,此时若说不信,那就是找死。   “师傅若信,霜儿便信。”   虽然是习惯了秦霜的言听计从,但是此时,望着秦霜一丝轻微闪躲的眸子,雄霸还是皱起了眉,毕竟是自己看着的孩子,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   当下嗖的一下,快速的抓起了秦霜垂落的手掌,反掌仔细瞧着。   “师傅。”秦霜此时武功还是很弱,纤细的手掌叫大力一对折,疼的冷汗直冒。那人掌心的温度若烙铁一般烧灼着他的手背,强劲的吸附力道更不容他有丝毫躲闪。   雄霸瞄了他一眼,手下轻巧,看似并无用力,就是看着他的手掌细纹,左手食指尖细细磨蹭描绘着纹路,弄的秦霜痒痒的,直忍不住想躲,后又忍住了,就是手掌忍不住的颤抖。   “掌纹断命理,玄机在其中。”   他没有出声,紧紧抿着渐渐有些苍白的唇,大眼睛扫过雄霸的脸,并没有发错那股杀气,也就放下心,顺着那个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心,那人却是在给他看掌纹。   “霜儿,你生命线几次断裂,命悬一线,线纹不长,终是大劫难逃。”雄霸嘴角微扬,又端倪起上面那条线,霎时脸色难看,“霜儿你感情线短而细微,表示面上温文如玉,柔软如春风,实则心地冷酷,漠视众物,天生凉薄无情。”   秦霜一时没了声音,霎时惨白着一张脸,饶是他再怎么淡定,也不能压制此刻跳动可怖的心,这不是前世算命瞎子给自己定的命吗?   虽然自己从来都是不信的,但是雄霸这又是什么意思?这话由他吐出,难免诡异。视线一时不知停留何处。谁知道他的失措慌乱神色倒是取悦了对方,就听得雄霸朗声一笑,“霜儿不信命,我却信命。”他把秦霜的忽的拉过身边,迫的秦霜一个不稳,只倒在他怀中,任人挣扎不开,但是秦霜也并不挣扎,如还在沉思什么一般,出了神。   晶亮戾气的眸子似乎要把他看穿了一般,“我还要知命改命,你既然命不长久,那就由我来续上,我给你命,你就终其一生常伴,承欢在我膝下;你若是无情无义,我却要你有情有义,纵然不行,放任无情也罢,只许忠诚此生待我便可。”   秦霜脸被扳过,面对着男人的暴戾气息,突然倍感压力,出走的魂魄也归了元,疑惑的皱着眉,被那闪烁炽热的目光看的脸上火热热的发烧,脑子里哄的嗡嗡作响,一时眉间郁结,紧闭着嘴唇不愿说话,长久的沉默。   这多日来,日夜相处,朝夕相对,他也深知,这个雄霸看似无情残忍,实则心热似火,偏生也是孤高自带寒,以此便强行浇灭了他的那颗心。他站的地位何其高,身为“天下会”帮主,武功可称当时之秀,受万千人敬仰爱慕,小帮派将天下会视作奋斗的目标,好武学的青年志士更是把他当着心之神邸,遥不可及,不过,那终是一场繁华的过眼云烟,等到时辰一过,他终会叫人遗忘。   若是他败了,不再强大了,或许,那些人更是鄙夷自己曾经还仰慕过他。   所以,那些大侠们才会乐衷于使自己变得更强大无敌。   但是,也许雄霸并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拥有天下,叫人知道他的强大,膜拜他的无所不能。   也叫自己身边的人感受他的力量,不容置疑的力量,而后乖乖的诚服于他的脚下。   他时常看着秦霜的神情,都无不在宣誓着他自己的能力。   秦霜很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终归觉得那人太过于给自己压力,好像自己跟着他就是因为他的强大,因为他的权势一样。但是,细细看着,想了一番,又却不是。那个人怕是只是担心他失败后,自己会和其他人一样,因此离开他身边,因此,不断的重复,即是一种承诺。或许,这就是有作为的人们天生里所缺失的安全感。   秦霜面上突地瞬间换上一抹淡笑,轻微动作,直起身子,雄霸也恍神,忙松开了手,放了他。只眼睛扫到他被勒的白皙颈项上,那道刺眼的红痕,顿了顿。   秦霜一改往日的冷情,只讪讪打岔,弃方才的话于不顾,笑道:“师傅,近日怎的不好好修炼三分归元气,不是说三日后便是和剑圣决战之时吗?”   雄霸转开视线,不再看他,淡淡道:“泥菩萨说,我和剑圣之战许得还要等上十年。”   “哦?”秦霜实在不想,这雄霸这样听信那术士之言。   只是事实告诉他,是不得不信的。   次日,飞鸽传书。   却是剑圣亲书:“与君之战未能如约,延期十载再决生死。”   “好个泥菩萨,万事尽不能逃过你的眼。”雄霸位居总坛之巅,宝座坐定,向着万里河山,众徒百千,扬言大笑,“只需风云得手,我雄霸便可称霸武林,待化作九天之龙,天下,亦不远矣!哈哈!”一阵阵笑语响彻云霄,若腹中传音,直进入每个人的脑海,回旋长久不消。   秦霜始终站立在他身后,望着他。本自清寡的眉宇之间说不出的忧色。   却让他揽着一拥,便不得不露出笑颜:“霜儿愿师傅早成霸业,一统天下。”   “好,好。”雄霸搂的他更紧,“有霜儿这句话,天下可谓已尽在我等脚下。”他眼底光彩四溢,复望着众里。   “帮主英明,文成武德,一统天下,唯我独尊!”   帮众竭力嘶喊,散后,便开始作手去找风云。按雄霸帮主的意思,取命理的生辰八字,名字里有风云的孩童少年,一并带回天下会总坛,让其一一过目。   这倒是秦霜万万没有想到的,泥菩萨居然把聂风,步惊云的生辰八字教给了雄霸,这样一来,势必那两人想躲也是躲不掉的。   只是有风云二字的孩童人数众多,但是符合生成八字的却没有。雄霸自然知道天下难得的道理,也并不着急。   “霜儿。”   “是,师傅,霜儿在。”几日里,天荫城内,四处张贴告示,找寻风云,他不免也是要去的。   雄霸只望着另一份名单,瞧了他一眼,随即想了半刻。   “霜儿,师傅给你一个任务。”秦霜头也没抬,仔细听着,“霍步天拒绝天下会的招降,看我们不起,于明日还胆敢公然宴请四座为其贺寿,实在无礼之极。师傅要你明天随饮血骷髅雪暗天一起,铲平霍家庄,悬其首级于城门之上。”   “师傅,我…”   他顿时开始眉头打结,为难起来,实话说,这么多天了,他从来就没杀过一个人,虽然处在这个时代,但是,备受熏陶二十七载,在他心里,生命诚然还是可贵的,他实在不能做到像他人那样随意的践踏生命。   而且,师傅也从来没要求他杀过人。   这么这会子,他想着拒绝,却欲言又止。   雄霸也知道他生性善良,不愿伤他人性命,可是,这却不得的。   万事总是要开头的,秦霜不可以做个他怀里善良的兔子,要是出了门去,更待怎样?他甚至想要知道,秦霜会不会为了他而去杀人。   就着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升起一股子好奇,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霜儿,师傅要你去杀人。”他语调细水流长,却有着不可逆转的走势,“毋容置疑。”   他以等待的姿势望着下面的他。   秦霜思量一番,自己想要生存,不杀人怕是不行了,就是文丑丑,难免对于不听话的侍从还是要乱棍打死的,何况是他?终于还是温顺的点头,抱拳道:“是,霜儿领命。”就是眉头始终皱着,一直出了门,还是不能舒展。   雄霸看在眼里,却只是笑。   “帮主啊!您真的要霜少爷去杀人啊?他向来爱清静雅致,哪里能闻得血腥?”文丑丑纤细的嗓音从身边传来,时常笑盈盈的脸上也满是疑惑,这帮主向来不愿意霜少爷沾染血迹轻尘,总是让他穿的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一直好生养在第一楼的侧苑,帮内说起霜少爷,无不都肖想成一位白净清爽俊美的纯真小少年。可是,这帮主前让他去城内忙的团团转,弄的疲倦不堪,这会子倒是指派他去杀人了。   雄霸轻笑,挥挥手打断他的话,“丑丑,你不懂。我要霜儿温顺如兔、娇贵如猫,忠诚如犬,要他心地良善,却也只得待我如此,何能待旁人也是那般?他本命里无情意,何须要悲悯众人?他不愿杀人夺命,我却偏生要他那样为我杀人。旁人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文丑丑脸上在雄霸看不见的地方纠结扭捏,但是,在雄霸一转过头来,他便笑盈盈的谄媚道:“啊,是,是,帮主说的极是。霜少爷只需要对帮主您一人忠心,心底只需装下帮主即可,其他人一概是狗屁,是狗屁。”   雄霸本来绷着的脸,慢慢裂开,闻言大笑。   外面,秦霜木然。   面色愁容,此时,秦霜也不过是觉得里面朗声欢笑的雄霸帮主也着实可怜了些。   坐拥山河万里,殿宇金碧辉煌,生光四溢,却独独那样去渴望得到一颗死忠的真心。   他也许并不是要秦霜怎样,只是觉得少了个人作陪,秦霜不过是个符号,不过仅仅只是为了证明这世间还有人心里装着他,这样一想,倒是和秦霜他这个人没有多大关系。   多年之后,他也曾心说,你的心里装满了天下,却独独要我心里只装着你?   却说,你的心早已被天下所容,那我,又要放在何处?      第6章      这一天是武林中极负众望的霍家庄庄主霍步天的大寿,庄内宾客云集,为霍步天祝寿。门庭若市,热闹非凡,霍步天正在门口亲自屈驾迎接四方会众,忙的不可开交。他的长子霍梧觉,次子霍桐觉正在一边嬉闹耍完,全然没有一点未来少庄主的气度模样,不觉暗叹摇头。   想他一世豪杰血气,却不想得这般无用处的两子。   烦闷中,不禁想起那位神情坚毅倔强,沉默寡言,气度非凡的少年,正是他的继子步惊云,现在改名霍惊觉,那当真是个武学天才,悟性之高,不亚于一般学剑十年之士。不用一年时间,便已经能将霍家剑法和剑诀融会贯通,只是内力尚浅,火候未足,想着假以时日,必定有一番惊人作为。   遥想着,要是自己的儿子资质品行有惊觉一半,他便就无忧了。   惊云的父亲早死,他的娘亲恨他,他虽然表面孤傲,不与人亲近,但实则心底时常倍感自卑,没有能和其他孩子一样享受应有的乐趣,当然,他并不需要那些,他比任何人更需要同情,可是他偏偏不需要别人同情。   很难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心性却早已比他们这些大人还成熟稳重,那股子苍老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后来养成。霍步天心中曾经想着,只要他在生一日,一定会克尽父职,好好养育照顾这个孩子,他想要步惊云重过正常人家的生活,他要使他幸福。   只要他在生一日,就尽力而为吧!   然而,他不知的是步惊云异于常人,独特的孩子总有异于常人的命运,一切一切,都不可以摆脱!   云已无常,可惜,世事,更是无常。   终于那么一天,恶运会来临时,连他也是措手不及的。   正想着,角落里的两个儿子早已在人前打闹翻滚起来,气的他暗怒,命人把他们带进去自信看好。   看来,他们霍家庄想要继续下去,也只能依仗惊觉了,而且,那孩子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不说其他,就说玉浓病重那会儿,他小小年纪便只身一人深入荒山老林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找寻救命人参,黑暗中的荒山野岭,那却又是怎样的心态?只是,玉浓至死,对他也是不甚了解的,她只看到他的异于常人,却从不去追溯缘由。也许,从一开始,她就潜意识的对他生了芥蒂,硬是把他想象成残忍无情的动物。   也许,惊觉的性子多半也是因她的关系。这个世界上,又何曾有哪个母亲愿意用冷血怪物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年仅六岁的儿子呢?而玉浓却是这样做的,相比于霍步天说的惊觉天性是善之说,他则更愿意相信丈夫是被恶魔蒙蔽了心。她始终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天性里就没有人气,周身布满残暴戾气。   这种说法,出自玉浓之口,她每每说起,不是那种玩味说笑,而是那种绝对的偏执坚定的神色。   望着玉浓那样的无端可怖的神情,霍步天只会觉得幼小的惊觉更加的可怜。不知道在他们母子来到霍家庄之前,一个屋檐下,又是怎样一同相处的?   他想着,今日就当着众人亲自指派惊觉为他继承人,届时他作为霍家庄少庄主之名为江湖人士所知晓。   这才发现一上午不见惊觉人影,惊觉向来出没不定,不受辖制管束,但是,他昨晚明明点头答应今天要去堂内为自己祝寿的啊!   他叫来负责照顾惊觉生活起居的福嫂来,询问:“三少爷去哪儿了?”   福嫂也在找,只担心道:“回老爷话,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到处找不到。”   “你去后山看看。”惊云向来喜欢一个人躲在后山山洞里寻清净,指不定嫌庄内吵,去了那里,至于,惊觉答应他的话,他相信那孩子是不会食言的,在他印象里,霍惊觉身形虽然不过八岁男童,但是却不似其他人孩子的稚气,反倒浑身透着莫名的沉稳,他言出必行,从不会轻易许诺任何话,但是许诺了,就绝不会食言。   他相信,寿宴一开始,他必定就会出现。   另一边,一个面容冷漠的少年正俯身,一动不动的潜伏在离霍家庄不远的小山岗内,沉静如死水无波无澜,寒冷锋利一如他小手中紧握的利剑。一袭猩红的袍子如火一般的烧着,鲜亮的刺人眼球。   他在等,静静的等,等待似乎是他最大的专长,他最擅长的就是默默的等待姿势,就算没什么可以值得他去等的。   自出娘胎以来,转眼过了八年,他一直在等到一个真正关怀和了解自己的人,这个显然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他的母亲。   或许这个人就是霍步天,他名义上的父亲,故此他不需要再等候任何人的出现,今天,他只是在等另一样的东西——一头白狐!   他注意了很久,一头全白的狐狸会和他一样每日在山岗闲逛,他要躲在草丛中,等候它的出现,将这白狐作为送给霍步天的贺寿礼物,并且,当着所有人,叫他一声爹。   而他从此,就不再叫步惊云,而是叫霍惊觉。   从此,他便真的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   他会学会变得真正开心起来,不用做那个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埋葬自己心,不懂欢乐不懂人情的步惊云。   而在此之前,他却还是步惊云。   但是,今天一过,过去的一切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少年想着,不免嘴角扬起一抹惊艳无双的笑颜,却说那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八岁孩童的脸上,何其诡异?那是从来就没有人能见到的,包括他自己,也不曾见到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过了今天,又是怎样的人生?   八年前,他一如玩笑般的,落于杭州步家村,不被期待的降临生物。   自小便生性沉默,其父步渊亭为一铸剑师,无日不想搜罗世上的精奇寒铁,以作铸剑之用,更在其母身怀六甲直时,却说要远赴极北之地,寻找一块天下至宝的寒铁,丢弃母子,后逝于外地。   想着,他自从出世时就是不哭不嚎的,悄无声息的沉稳睡去,奇怪之极。三岁才懂得说话,开口第一个字却不是“娘”,而是望着天上的云失神的开口惊呼道:“云!”,却也不知从何处学来,事后他却对于自己的行为丝毫不知,后玉浓便给他取名“步惊云。”   这孩子愈是长大,便愈是孤僻,不愿意和人说话,天生就是警惕心强烈。更自四岁那年被一群孩子打的骨折之后,他便每时每刻腰间必备一把利器防身,即使是睡梦里,手中也会握住刀柄。   时常孤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躺在屋顶上,雕刻木石,一笔一划,一刀一式的细心雕刻,一块榆木,一方原石,在他的手下,不肖半刻,便会化作神采奕奕的白兔貂蝉,假山云霜,也就在无人的角落里,他才会偶尔露出笑容。当下,枕着手臂,抬头望去,连天边的云都散尽了去。   在别人看来,他是个怪人。他的母亲自此,更加的在心底厌恶他。   后玉浓带其改嫁至霍家,霍步天为其改名为霍惊觉,视如己出,将霍家剑法倾囊相授。   而今,他便是霍步天的三子霍惊觉。   霍步天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只有五岁。那天,是霍家庄庄主霍步天续弦的大好日子,霍家门前内外,张灯结彩,宾客满座,一派祥和喜庆,每个人都欢颜带笑。   只有一张小脸没有欢乐,也没有失落,冷冷冰冰,甚至没有表情。   那是个五岁的小男孩,静静的拿着刀子坐在院落的石头上,一笔一划的雕刻着,像是个莲花。   孤身一人躲在这个没人的角落里,一直到深夜,人也都散了。他却呆呆的望着天空,因为天太黑,也看不清手里的木雕,大红的灯笼照在他那孤单的身子上,影子单只,洒的伶仃满地。   他躺着,离身后的喧闹异常遥远,心,也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些欢乐,和他都是无缘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长时的停留在这个院子里,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是他娘,满脸的欢喜雀跃,也许,是在庆幸以后不用再面对着他着了吧!而她自从进了门,也没去看过他一次。而他也在奇怪娘居然会把他带来,他是万分惊讶的,在这先几天,他便已经暗暗想好了,娘走后,他便要一个人在步家村生活,他甚至想好了,带着自己的短刀,准备行囊去和村头老鱼生一起出海打渔。   他已经一连跟着老鱼生出过几次海了。   晚上的风吹得燥热。   路过的霍步天一眼便发现了他,询问之下,一无所获,躺在石头上的孩子就知道拿着那种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一动不动。   后来才知道,这便是妻子带过来的孩子步惊云,他为人忠厚大度,当下微怒妻子玉浓为何把他孤单丢在这里。   他母亲玉浓从来对于他都是发自心底的怨恨,把对于他爹的恨意都给了他。她曾挥手,左右开弓的掌掴他数不清的耳光子,直打的他小脸红肿不堪,长长的指甲刮得皮肤血迹斑斑,而他就是不躲不闪,睁大眼珠子死命的瞪着他,不是怨恨的瞪视,而是毫无感觉的漠视。   叫人无法忍受的天性冷漠,他娘痛恨为什么自己的孩子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求饶躲闪,为什么他会像个木桩一样的任你再打也不知道疼不知道哭,玉浓说:“你是个没有人性的,冷的好像一座雪山冰雕,根本就不像一个活人。”   在她的记忆里,丈夫死后回家,任是自己都哭得悸动不已,而他却没有掉一滴眼泪,残忍的远远站在一边。   她问他为什么不哭。   他冷冷的望了一眼摇床上的尸体,沉默不说话,后轻轻的摇摇头。   一个陌生人死了,他为什么要哭?   而当玉浓死时,她握紧他的手,却是冰的,她笑说,“你的心,是不是也是这般冰凉?”步惊云茫然的看着她,一滴眼泪也没有。   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不禁幽幽的叹气,“你……果然……是不哭的!”   但她却不曾注意那双小手十指的血迹斑斑,指尖红肿的血肉模糊,她从来就不会注意到他。就像那时,他被打的骨折,她也不多问一句。   但是,霍步天却看的比谁都清楚,他说:“即使所有人认为都你多没人性,我亦会因为拥有一个如此的儿子而骄傲!”   时光荏苒,茫茫众生,似是未及回首前尘岁月,又已三年。步惊云已经八岁了。   步惊云承认,他愿意跟着这个爹过一辈子。   一个轻微的动静,拉回他的思绪,引的他脸色一动。身后的鞭炮声远远的在耳中响起,继父的贺寿要开始了。白狐轻悠的奔出。   而后,他全新的人生也要即将开始了。      第7章      秦霜从第一楼出来,直走向西,他住的“天云阁”自是与天下会其他住处是不同的,落在西方,却是与天下第一楼同齐。而第一楼的东边则是另一座豪华精致的楼宇“风云阁”,只风云一来,便会入住进去。   “天云阁”与“风云阁”一左一右,位居第一楼旁侧,端倪苍穹,护其左右,两者交通处便是第一楼后的蜿蜒回廊,再者,就是兜转过总坛三分教场和雄霸堂前那条路。第一楼是天下会最高之地,位居天山之颠,远而观之,若空中楼阁,令人望而生威。   秦霜每每站在这颠峰,望着脚下匍匐若蝼蚁的山河,也是不自觉念之人的渺小,绝渊不见低,苍穹绝云风飘起,白雾朦朦后的无尽黑暗,那般神秘莫测,令人心生痴恋,不觉神往遐想,也因此不断有人想要去一探究竟,不顾一切,即使是末了落个白骨一堆。   他无声叹口气,回屋子里。   次日,一大早起,随便吃了些,便放好那件宽松舒适的白衫,好生挂在衣架上,衣架就在屏风旁边,换了身便捷的束身青衫,布质腰带宽厚,长长的一条,勒紧腰身,缠绕着调试松紧程度。拿起梳妆台前的发带衔在嘴边,微微歪着头,手绕过颈项,利落的盘起头发,他可不想到时弄的头发四处飘扬,盘起发,后用发带绑好,打横插上木质簪,随手一弄,竟也没发现发簪歪斜偏了些。   一切完毕,随提起桌上的那柄长剑,那剑身秀气精致,剑鞘雕琢雅致花纹灵动,长穗飘逸,是他先前从师傅后山的剑豕里亲自挑的,既然是雄霸收藏的,自然是柄好剑。这柄剑,也是里面众多剑中最没杀气的,最柔和的。   他刚要出门,孔慈就进来了,一脸担忧神色,怕是知道他要去做那种杀人的行当,也是实在不放心,小姑娘一路想着,霜少爷前儿在厨房见她杀只鸡都捂住嘴,皱眉的扭开视线,这样一个人,怎么杀得了人?秦霜瞧她担心,也是安抚一笑,摸摸她的头说:“没事儿,霜大哥一准晚饭时刻就回来了。”   “霜少爷,我怕你伤了。”孔慈不得不担心,她亲眼瞧见每次一战回来,都是有人受伤的。   “这你就别担心了,师傅不过让我去试试手,不会让我真伤着的。”虽然这次他跟着血暗天,冷不防这样高手,但能不能毫发无伤就难说了,也不过是叫孔慈不要担心的话。况且,自己本就是替人办事,怎好自己就伤不得了?也不是叫人圈养的精致玩物。   可是孔慈一想就放心了,帮主那么疼霜少爷,一定舍不得他伤着了。   秦霜瞧着姑娘愣神,微扬起唇一笑,抬脚就要走,却被喊停了,“霜少爷,你怎么又把环佩摘下了?帮主知道又要骂我了。”   “怕弄坏了。”秦霜不以为然,那东西在胸前挂着,有时身躯大动,就会发出轻悦的叮当响,出门走动,太过惹人注意,且也怕弄丢了,这要是丢了,少不得师傅又该心里疑惑半会儿。   想着师傅可能一边面上保持冷硬,作无所谓状,心里一边却暗暗的别扭着。他无奈一笑。   孔慈拿眼横他,跑到铜镜前拿起那串红绳系着的佩饰,这是串以金丝结成花珠,间以珠玉、宝石、钟铃,贯串成列,当间是块莲花青玉,施于当胸,藏隐于袍内,贴身的环佩,帮主特意让人给霜少爷求的,大师开过光的,可保平安且养人,霜少爷体质偏柔,阴寒血气不足,正待以玉养着,“霜少爷,帮主说这玉不许离你身,古语有云,‘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你只管随身带着。”她拿手帕,细心的擦擦玉,回身就不见人了,只低声跺脚,嗔道:“霜少爷,可又不听。”   秦霜下了坛子,步行至马厩,雪暗天和冷不防已经牵着他的那匹“云踏”在侯着了,雪暗天,冷不防都是天下会的老手,杀人夺命的事干的不少,为了天下会的宏图霸业立了累累功勋。雪暗天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心思缜密,性格沉稳,且忠心耿耿,一直受雄霸器重,时下授职为天下会内门神武堂副座,与秦宁同管门众,亲自调、教出一应精英弟子,更兼天下会暗部十三首之一,也许,雄霸是看出他的不一般,眼下更是让他作为秦霜的贴身侍卫,护其左右,此人对于秦霜倒是难得贴心顺从。   至于一旁的冷不防,这人心术不正,贼眉鼠眼,好邀功手段凶残,一看就是个猥琐的,手长持着一把铁钩,直接袭击敌人咽喉,残忍之极,他本就是江湖浪汉,因见了天下会广招天下贤士能人,这才投靠了来,若不是他武功尚可,天下会正是用人之时,秦霜断然不会留他至今。   “少爷。”   “少主。”两人一前一后奔来,雪暗天面容沉静,严肃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有些拧眉,而一侧的冷不防却笑得谄媚,俨然是讨好于他。   他是雄霸眼下第一亲传弟子,雄霸膝下无子,待其好若亲子,受宠可见一般。在天下会内外,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除了帮主,没能有人的地位越过他去。内门一应人都唤他少爷,亲近贴善,而外门却不许如此称呼,一致叫他少主。这也是雄霸特命的。   至于,外帮外派,江湖中人熟悉他的,也就是礼节上的喊声天下会少主,不过,秦霜此时不曾涉足江湖,江湖数众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屈指可数,可也是因为雄霸第一徒的名声。   秦霜对着两人一个点头,接过缰绳,顺着马背摸了几下,待要问什么,却被一阵马蹄声扰乱。   却向着身侧数里外的竹林望去,尘土飞扬,两匹马并列嘶吼着一路直奔过来。   为首的男人容貌枯槁,双目失明,但脸上杀气丝毫不弱,只见他一勒缰绳,马儿顿时长嘶一声,踏着蹄子在三人面前停住,他手握一把烈焰标记的长刀,抵着马背,虽然是双目失明,但翻身下马,一应动作若行云流水,显见是一流高手,只见他虽看不见,却直直走到秦霜面前,抱拳道:“蝙蝠见过少主。”   后面那位也翻身下马,体型消瘦,模样古怪,左足已废,上下颠簸着,一蹦一跳地一跃的过来,嘻嘻笑笑道:“赤鼠同见过少主。”   他们两人一静一动,一嬉笑一沉着,虽然表面恭敬,但是眼神里却没有一点恭敬的意思。   “原来是闻名江湖的烈焰双怪,秦霜在此得幸拜过。”秦霜含笑,目光始终停留在蝙蝠如死人一般无血色的脸上。   “不敢不敢,今能一睹少主颜貌,实乃我们所幸。”   赤鼠一如其名,鼠目贼眼,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   秦霜一笑,并不理会他的话,只对着那个一声不吭的老大道:“却不知,你们如何得知我便是秦霜?”蝙蝠不答,赤鼠却贱笑,凑近一嗅,“嘿嘿,定是少主这样妙人,才能若此清香袭人,我大哥眼虽不好,但是鼻子却灵,且最爱闻诱人香味。”   “不得无礼。”雪暗天终于忍不住了,拔刀上前来。   秦霜笑着,却很是无所谓,伸手挡住他,“不得无礼。”雪暗天乖乖退后去。   却于那时,蝙蝠更是一巴掌扇在赤鼠面颊上,也不转头,“丢人。”又拱手对秦霜,一板一眼道,“少主莫怪,小弟就是顽劣。”   “无妨。”   秦霜望向两人,这烈焰双怪乃是江湖中的一级杀手,大哥蝙蝠一手烈焰刀法,江湖中人闻之丧胆;二弟赤鼠则擅长烈焰神掌,出道以来亦从未失手。二人向来自诩有钱便杀人,却不曾归顺天下会旗下,气焰益盛,骄横嚣张,杀人狠残,多不可数,武功虽高,但野性难驯,却不是可用之人。   却不想,师傅怎么找了他们来?   随后心下好奇,难不成师傅是怕自己到时出不得手,而雪暗天向来听从我话,定也不出手,一个冷不防自然不行,随便让这两位跟着,他们向来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只认识钱,给钱便杀人,这可怎么好?他本想着,今天好歹说服了那不听话的,教训一下便可,万万不会真的要人全家性命,况且,今日那人寿辰,定是人数众多,杀起来,不免无一幸免,也太残忍了。   而且步惊云如何得罪的起?此时灭霍家庄,不是摆明了要验证之后的败也风云么!   “你们却是要同我们一起去?”   “正是。”蝙蝠面无表情。   “奉霸业万载的雄帮主——雄霸之令,特去恭喜霍庄主大寿之喜!。”赤鼠上前咧嘴一笑,随后哭丧脸道,“更贺喜霍庄主灭门之喜!势必把霍家庄杀个——鸡犬不留!”   秦霜面色顿变。   他随后又是一个贱贱的笑容,摸摸手背,“更重要的是,我们要确保少主毫发无损,少了一根头发,咱们的钱可就打了水漂了。”   秦霜拧着眉,对于他的话丝毫没反应。   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成也风云,败也风云。   血洗霍家庄,岂不就是雄霸十年后大运逆转的关键!不行,定不能让他们师徒日后因此反目成仇。   “你们且等上一等,我去去就来。”   话还没完,人却已经飘然奔上长长的石梯。放眼望去,石梯若是通向云端。   雄霸正在堂内,因为剑圣之战延期十载,师傅雄霸最近倒是不似之前那样苦练武功,开始修身养性起来,早早的起来打打拳脚,吃过早饭就开始在堂内派摆上棋盘,一个人下起来,左手白子刚落下,右手早已提起一颗黑子,正犹豫着要落在何处。后面文丑丑就站在一边,倾着身子专心看着,貌似也很忧色的模样。一手轻摇着扇子,另一只手扶着无常高帽,怕掉了下来,扰了这样清净,他也就活到头了。   “走这一步,不对。”雄霸摇摇头,琢磨着,手中的子儿一直不落。   “师傅。”   秦霜贸贸然也不敢上前,只在远处轻唤一声。   雄霸也不看他一眼,宛若没听见一般,文丑丑瞧见他,咧嘴一笑,后又挤眉弄眼的对他摆摆手,好像叫他别出声。   可是?静静的站立了半会儿,秦霜面色难得出现焦虑,心道那两位可是等不得的主儿,也就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师傅,霜儿有事报。”   雄霸这才回了神,目光如灼,盯了他长久,才不缓不急悠然道:“霜儿,且过来瞧瞧,师傅这棋局。”   “是,师傅。”秦霜棋力平平,并不是什么好手,棋艺自然比不得雄霸高超,此时,也只得上前一看。只见棋盘之上,左上角棋局一派混乱,黑白自北南下,涿鹿到中原腹地。但见黑子布局不慎,棋败一招,终是落个下风,白子设连环劫,黑子岌岌可危,勉强支撑,却不愿弃子他去,终不免死在中腹。   秦霜蹙眉,“师傅何故死命相抵,径弃中原,反噬西域,岂不好?”雄霸一愣,只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瞧西边一片空地,先自取地,占据要津,终不至于落个败局。   只拍手叫妙,大笑着去看秦霜,“霜儿,为师…”那人目光一凛,扫着秦霜的衣着,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拉长了脸,“何故依然在此?”   秦霜瞧见师傅神色,似有怒意,连退开数步,低首垂目,侍立在下。   只实话实说:“霜儿回师傅话,霍家庄除不得。”声音不缓不急。   “哦?”雄霸正身,一挥手,命人撤去棋盘,眼神利光粼粼,死命盯着秦霜,似笑但绝非笑,“霜儿给师傅说说,如何除不得?”   秦霜此刻已经没有退路,从胸前掏出一张纸,作呈递状。文丑丑赶紧小碎步奔下来,笑盈盈的接着,上去交给雄霸。   这纸是他不久前命雪暗天去查的,上面交代着步惊云的身世,以及生辰八字,正是雄霸要找的风云之中的“云。”   “原来是他。”雄霸嘴角笑意顿显,手下用劲,微一发功,便把那张纸碾成粉末状,悉悉索索的落在地面上,“霜儿,为师该怎么赏你?你如此给老夫分忧,老夫吩咐暗部十三纷纷去找寻近半月,却不想霜儿能先行得知。”   秦霜惶恐,他不愿说就是因为这一原因,雄霸向来疑心重,即使是他,也万万不能大意,本想着今天若是不能解救下霍家七十二口,那就把步惊云拿出来说话,可是,眼下这烈焰双怪一出,想必师傅花了大价钱请来了,他们如何肯放了众人?怕是可以的话,霍家一只猫也宰了吧!   “师傅,之前霜儿想着法子招降霍家庄,念着霍步天对于继子霍惊觉情深,随命人去细细查了查,这才发现他便是铸剑大师步渊亭之子步惊云,而生辰八字却是师傅所找之人,霜儿一时也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师傅知晓。”   秦霜饶是平时从容的极,此时也心下冷汗淋淋,背脊一阵发凉,也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好,那正好,霜儿且去把步惊云给老夫带回天下会。”   “那霍家庄?”   “忤逆天下会者,杀无赦!”   “师傅。”秦霜觉得雄霸此时当真让权势糊弄了头脑,“批言‘得风云者得天下’,步惊云生性冷漠,心硬如铁,孤傲莫测一如天穹之云,霍步天花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融化了他心之一角,如何师傅以为他会为您夺取天下?加之,他现在敬重霍步天为父,我们现今去杀其父灭其家,他定会心生怨恨,怕是对师傅霸业有损,还望师傅三思。”   雄霸闻言,不发一语,盯着秦霜半响,才冷道:“霜儿,你这也未免太小瞧师傅了?老夫我虽信命理之话,但却是要一手辖制风云,要得风云,覆手河山,如何这般让风云辖制?”他双手两边一摊,紫色长袍末端长及地面,上绣金线戏水游龙,霸气中透着精致。   秦霜视线落在地面,看到那优雅垂落,长及地面的绣袍,金龙之尾弯曲,戏游而上,鳞片闪闪发光,九天之龙何能易成?   他抬眼去看着雄霸,也理解雄霸的想法思路:“那师傅,您凭什么觉得背负杀父灭门之仇的步惊云会受您辖制?一个不得忠心的毒蛇,师傅可愿饲养左右?”   “霜儿,你好大的胆子!难不成老夫还怕他步惊云不成?一个毛头小儿。”雄霸怒火中烧,霍然起身,一挥掌直击得旁侧石桌顿时飞起,火光激起,快如雷电疾驰,庞然大物迎面向着秦霜耳侧飞来,秦霜心下大惊,但是面上不动声色,既不躲闪也不变色,稳稳的侍立在下,温顺之极。   饶是出手后的雄霸也是心下一惊,冷汗淋背,他固然不会失手,但是…   好在,巨石只是和秦霜擦肩而过,飞出堂外数里,待他师傅冷静一些,才微一闭目,再次睁开,沉声道:“师傅固然不怕他步惊云,即使他留在天下会,也断然不能伤到师傅分毫。但是,霜儿只是不想师傅身边存有一丝一毫潜伏危机,对师傅带有仇恨的人,何以有资格侍立师傅左右?再者,一如那盘棋子,师傅是当局者迷,一个小小的霍家庄如何能与师傅的千秋霸业相比?岂能因它干扰丝毫?不过一个小小的门派,待天下会端倪如斯山河,俯视苍穹万里,还怕它不归降?”   雄霸思忖着,霜儿说的极是,“但是,霍步天公然忤逆天下会,我等如何向武林众数交代?岂不是灭了我等威风?”   秦霜上前一步,风轻淡然,只道:“得风云,得天下,一个步惊云,半个天下。这岂不算是个交代?”   雄霸一愣,断不想霜儿这样想法,后也朗声大笑,“好,霜儿,这就去,为师傅带回那半个天下。”   “是,师傅。”   秦霜暗叹,这算是救了霍家七十二口性命,也免得日后他们师徒反目。   出了门,就疾步往下奔去。   在雄霸堂内,呆得时间太久了,那两个人怕是耐不住了。   他几乎是没有走正道,而是抄着小山路疾步狂奔,这时才知道练好轻功的好处。   他的轻功实在不够火候,正点着脚尖一路飞下。   刚下到一半,就见血暗天和冷不防上来。   他一见就觉得大事不妙,上前去问,“怎么回事?”   雪暗天神色慌乱,只道:“他们去了霍家庄。”   “当真鲁莽之极。”秦霜气的不小,心下就差一口鲜血喷出,边走边回头去问,“甚么时候去的?”   “就刚刚。”   秦霜一拧眉,步子不停,回首瞪着雪暗天,后面那人双眼一斜,才笑嘻嘻的道:“嘿嘿,还不是他多了嘴,说出霍家义子是帮主要找的云,他们兄弟这才奔去找赏钱去了,那可是五百万两啊!”声音里多是羡慕,只想着他也去讨一杯羹就好了。   “胡闹。”秦霜不想雪暗天这般没算计,快步到了马厩,衣摆一掀,身子灵动一跃,翻身上了马,一夹马肚子,声音却在竹林里传出,“霍家庄染血,你们且一个也别想活命。”   马背上,本来笑着的冷不防都敛起笑意,严肃起来,“驾”了一声,狂奔追赶。      第8章      后山岗上,白狐终于出现,悠闲的溜达着,完全不知身后隐匿的危险。   甚至,在看到那片熟悉的猩红色彩,它也没有意识到那是怎样的信号,忘记了躲闪。   步惊云死寂的小脸上终于出现微笑,好像所有的等待马上都将有了终结。   抓住它作为义父的贺礼,跪在大堂内,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然后叫他一声爹。像个虔诚的教徒正在准备他祭祀的物品。   他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霍步天脸上的笑容,整整三年时间,自己对于霍步天来说,已经不是简单的考验,更是超出了责任。   这一切,不应该是没有回报的。从今天开始,自己应该作为儿子去面对那个父亲。   考验是双方的,责任也是相对的。   灵巧的身子利剑一般的射出,手中的短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忽的一声从剑鞘里抽出,光亮顿闪,一个翻滚,短剑在手中飞出数丈开外,直接插入白狐下腹,小东西动弹几下,便没了动静。   “惊觉少爷,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快回去,老爷寿诞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擦拭着额前的汗珠,艰难的爬上来。   这个后山路途难走,弯弯绕绕的,草长过膝,因为人走的少,原来的路也看不清了。   也不知道惊觉少爷每次都上这里来做什么。   俨然,她贴身照顾了霍惊觉三年,可是还是对于这个小少年一知半解,总觉得,惊觉少爷是个不能被看透的人,虽然只是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但是心思却比他们这些大人都深的多,作为一个寄宿者,一个外来者,他甚至不愿开口与人说话,长久的禁言不语。   把自己隔绝在另一个时空。   “福嫂。”   步惊云在霍府向来沉默寡言,对所有人都冷冷冰冰的,但是对于这个劳心劳力照顾了他三年的妇人,他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人心再冷再硬,也是肉长的。   他回头对着妇人轻唤了声,随即弯腰单膝半跪着,拔出自己的短剑,血红的刀身在白狐腿间毛皮上来回擦擦,随即,把刀身插入短鞘内,提在手中。   “惊觉少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妇人奔过来。   步惊云提起白狐,一举,“这是我给义父的寿礼。”   鲜红的血还在汩汩向外冒着,吓得妇人连退数步,瞪着眼捂住嘴,也发不出声音。   惊觉少爷杀起活物的残忍,就连那些屠夫也是比不过的,再可爱的小动物在惊觉少爷眼里,比起死的,也不过就是还能动罢了!   “走吧!”   他们行至数步,只见远处霍家庄内升起阵阵冲天的火光,哭叫喊声不绝于耳,滚滚黑烟在那片屋檐之上盘旋缭绕,直上云端。   刀光血影,满院子慌乱跑动嘶吼的人群,闻的人心惊胆颤。   后面的妇人直吓得面如死灰,顿时失声。   “福嫂,你留在这里,别回去。”无波澜的声调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可是面色却顿时怒意横生,血红布满双眸,手握成拳,忽的起身,脚尖一路点地,等妇人反应过来,那抹红色的身子应该飞出数十丈开外,起起落落不肖片刻,人影却已经消失在山麓的丛林里。   秦霜三人马不停蹄的奔到霍家庄,远远的就瞧见黑烟滚滚,哭喊声响彻云霄。   吓得他心头神经突突的跳,到底还是没能赶上,毕竟,那两个人的速度不是他们三人能及的,怕是抄了近路也未可知。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一个个无辜的人的枉死。   即到近了,哭喊声却渐渐弱了,直至没了。   里面赤鼠的嬉笑的声音传出来。   “霍庄主,步惊云在哪儿?乖乖教出来,我赤鼠让你死的痛快些。”   他黑爪子般的畸形手掌在瘫在地上的霍步天脸上拍了拍,侮辱意思明显。   霍步天毕竟是个汉子,即使是双腿被烈焰掌法所废,但是面上正义凛然之气却丝毫不减,嘿嘿冷笑,对着赤鼠丑陋的面颊上呸了一口唾液,“天下会的走狗,要杀便杀,我岂与你们废话?”   “你…”   赤鼠气恼不已,要不是因为那个步惊云,他早就一把掌拍死这个老东西,眼下也顺势就要一掌麾下。   “住手!”门外少年稚嫩轻柔的声音响起,秦霜也不及下马,抽起马背上的马鞭,忽的向里挥去,嗖嗖的击在赤鼠和霍步天之间,火辣的鞭子抽在手上犹如电击,吓得赤鼠面色一变,手上吃疼,跳脚的起身对着手吹冷气。   鼠眼恶狠狠的向外望去,只见秦霜回力收回长鞭,返回马背的囊带中,拿起长剑,右掌轻点马背,白影忽的轻飘飞起,还好秦霜的身法还算快的。   也就片刻功夫,青衫少年已然出现在三人面前,在院内扫过,四下里俱都是惨死的无辜者,脚边不远处还躺着半具尸身,汩汩的往外冒着血泡水,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吐,硬是强憋会那作呕的感觉。秀气的眉蹙起,颜色自然不好看。   后面,雪暗天,冷不防也走进,站在他身后,面上都是一变,手里捏紧了武器,瞪着院内的两兄弟。   赤鼠本来恶狠狠的脸色瞧见来人,也是变脸嘻嘻一笑,摸着疼着的手背道:“我道是哪个狠心的?却原来是少主子啊!你瞧你下的狠手,我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说着就把黑爪子伸过来要给秦霜眼,雪暗天气急,要上前教训他,却让秦霜手一挥,乖乖退在身后。就听秦霜冷笑,“在下哪里及得你们狠心?瞧这霍家庄七十多口,可叫你们杀的是干干净净。”秦霜环抱着长剑,冷哼一声,似是不屑与他们为伍,站远了些,话中不满也显而易见。他很少态度表现的这么轻漫,想也是气急,双眼开始仔细的扫着四周,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诶?”   赤鼠不及说话,眯起眼,也猜出秦霜的意图,抱胸嘿嘿一笑。蝙蝠却开口了,“我们兄弟自是按着帮主的话行事,二弟,且让我杀了他,咱们好去领赏钱。”   “少主子,躲开些,莫要让脏血溅了你香喷喷的衣裳。”赤鼠嘿嘿的笑,靠着秦霜站着,伸手欲要拉扯他,秦霜眉头一皱,袖袍一让,便把赤鼠甩开。   蝙蝠面容可怖,说起话来更是冷寒深深,举起烈焰刀。   秦霜刚要上前阻止,却在此时,空中飞出一只白物,速度之快,使得他看不出是甚么东西,那白物就在他的眼前不足一公分的位置,刚好是烈焰刀举起的高度。   蝙蝠本就没使力,烈焰刀被那个力道一阻,加上莫名出现的东西,使得他下意识的手劲收回。   刀身虽回劲不足,但还是砍进那东西的身体内,顿时,温热的液体溅的他们一身。   秦霜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还算温热的血液洒在他的面上,惊吓得顿时木然。   好半会儿,即到回了神,才发现眼前躺着一具白狐,而自己周身布满着那个动物的血。   他一抹脸,白皙的指尖上都是血迹,惹得他一阵莫名的恶心。   “惊觉。”   地上瘫废的霍步天爬动着身子,却让赤鼠一脚踢回去,他不为所动,就是眼中布满愧疚,“快走!”   霍惊觉,步惊云!秦霜带着满脸不及擦去的血迹,眼露无法言喻的神采,有些不能言语的望过去,心里莫名的产生一种异样的波动。   尤其,是看到那双足以让他全身轻微颤动的深邃嗜血的眸子。   双目犀利犹若狼子豺豹,冷冽却似前年寒冰的少年,一身猩红的长袍相映下,是渐渐暴露血色戾气的深眸。   这便是步惊云,他儿子心目中的英雄!却也是他最觉得可怜,最心疼的角色。雄霸,聂风,秦霜,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明确想要的,雄霸要天下河山,受万人敬仰,聂风好安逸重情意,希望能与情人安稳度其一生,秦霜最喜身边人都平平安安,师兄弟一起举樽贪欢,把酒歌唱一曲。也只有他,穷尽半生,负着报仇雪恨的名,终了,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被动的让自己另一半的模糊意识控制,终是不得开心,难见笑颜。   秦霜最是无言看透这类人,看不透其所想,便心觉可怖。   但见他粗眉深目,轮廓毫无半点孩童稚气,神色冷漠,却不忧悒,虽然在看到地上的霍步天时,眼中有一丝波动,但很快恢复常态,眉宇一锁一展间,流露一股异于常人的不群气度。   也许,这种人也只能用整个真心才得去开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言语就想要将其收复,难如登天。   像是天上浮游不定的云,可望而不可及。   他的心,或许也如云般飘渺,难于捉摸。   云无常定。   猝地举头对视上秦霜,神情没有那种强烈的敌意,就是漠然的冷冷扫过,便不屑再去看一眼。   秦霜被他那双眸子一看,顿时手掌一紧,慌慌的扭开了头。   步惊云,他有一双很冷很冷的眼睛。   足以让他感觉周身布满寒冰。   院子里的人不想一个孩子居然有着这样的摄人气场,怪不得说是能助雄霸夺得天下。   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孩子。   就见小小的火红身影,慢慢走近院子里,也不看众人一眼,径直走近,半蹲下,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专注看着地下已经废了的人,眉头紧皱,伸手要去摸那双残缺的腿。   霍步天义薄云天一英雄,此时见状,也是老泪纵横,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守住这个孩子,想着这个孩子的将来,他更是愧疚。   他和秦霜相识,也深知他心底良善,便祈求语气道:“秦少主,以后往能多多照顾小儿惊觉。”   秦霜本专心看着蹲着的步惊云,此时闻言,当下便允诺,“请霍庄主放心!”   “我不用任何人照顾。”步惊云视线落在秦霜素净的青色衣袍上,对上那张清冽的眸子,冷道,“我有我自己就够了。”   意思是,谁也靠不住。   半响,旁边的赤鼠才发现问题,恨得牙痒痒。   一个毛头孩子,居然把他们一圈人撂下!   赤鼠当下脚掌从霍步天身上拿下,运足手掌的力道就要去向着他击去。   “你这是做什么?这个孩子是我的,我要带走。”   秦霜剑身一挡,眉梢一扬,把对方的手轻推出去。   步惊云起身,径直对着秦霜说:“你放了他,我跟你们进天下会。”从掏出怀里的告示,一张找寻风云,被揉的皱巴巴的纸张。   “可以。”秦霜也不看他,就是从怀内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一股腥甜的气味传入他的鼻间。   后面赤鼠,蝙蝠却极度不愿,执意要杀了霍步天,“三万两的白银,岂是少主一句话就完了?当我们兄弟是摆设?”   “你们不过是为钱。”秦霜把剑身擦擦,不曾抬头,悠悠的道,“我们天下会悬赏200万两找寻风云,如今,步惊云可以换个100万两,这笔账难道不会算不成?”   “少主这话不是。”赤鼠嘿嘿冷笑道,“我们兄弟不嫌钱多,100万两要,3万两也要。少主,帮主早就料到你必会相阻,所以,只让我们无需理会你,此时,是不是我们太惯着你了?瞧你当真不识趣儿!”   赤鼠说完对着他的脸一摸,却被秦霜提剑相对,只是两人一对视,秦霜不免皱眉,心道这个赤鼠虽然面相丑陋,但却意外有一双澄澈明亮的漆黑眸子,谲光熠熠,难得好看的紧。   只是当真去看,也发现不了什么毛病,毕竟,自己道行太浅。   “少主,可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赤鼠故作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绞着衣角。   秦霜看他扭捏的模样,一声冷笑,心里顿时恶寒。   “我只说了,师傅说放了他们。想是以你们的脑子想想,也可知师傅是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霍家庄负了步惊云,平白生事端。”秦霜扫过嘿嘿盯着他笑的赤鼠,也懒得理睬他,又转过头去对没有表情的蝙蝠道:“你们若真是为钱,我们天下会自然不会少了你们3万两,可是,要是你们今日杀了霍步天,那么,钱是没有的,还会成为我们天下会的敌人。这话,却是我秦霜所言,信与不信,你们自己掂量着。”   他面上虽笑,但是,却着实不想是玩笑话。   也这一句话说的两兄弟无言,他们自然知道秦霜在天下会的地位,半响才道:“既然少主这么说,那便罢了,我们信了少主一次。可是?”   他们看看秦霜身边的步惊云。   秦霜一笑,也是会意,径直从腰间取出一块翠玉,是他专属的腰牌,递过去,“你们且拿着这个,去天下会钱庄领了钱去,必然没人相阻。”   “好。”他们几个一出院门。   秦霜也随后着出去,但留步惊云在后面。   只见少年孤自站着,望了半天,也不知道霍步天对着他嘀咕了什么,他也跟没听人说话一般死寂。地上的人弓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痉挛。秦霜瞧见,心下一跳。只道,对于霍步天来说,却断然不会有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种说法,如此活着,当真是比死难过千万倍。   步惊云倒是淡定的极,就是走到前面,调整姿势跪下,给霍步天磕了三个响头,喊了一声爹。   然后,起身,放下自己的那柄短剑,再拖动地上的长剑,走到霍步天面前,微一闭眼,“咔嚓”一声,直直的砍了霍步天的人头。   飞溅的血水弄的他满身满脸,那双染血却又森寒的眸子直把外面的众人都吓个目瞪口呆。   饶是赤鼠,都收起嘿嘿的贱笑,噎了噎口水,嘀咕着,“嗤,这小子真狠,少主,往后你可得小心着些。”   秦霜回瞪他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脸上也是刷白。   就见步惊云弯腰提着霍步天的人头走过来,他揪着头发,那颗血淋淋的脑袋诡异的来来回回旋转飘荡着,不防步惊云忽的直面把人头向着秦霜递过来,断裂的头颅内,血糊糊的浆液,咕噜翻动的血泡冲击着他的视线,吓得他连退数步,转身缩在角落里,双肩抖动,剧烈的呕吐起来。   “你小子好大的狗胆,故意的吧!”   雪暗天一把提起他,左右一个耳光子打的小脸红肿。   步惊云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疼,就是斜着眼看着在角落里狂吐的背影。   “呕呕…”秦霜连胃内的黄胆汁都吐出来了,对着后面的人挥挥手,“放了他。”   后面赤鼠恢复面容,嘿嘿笑,一把夺过霍步天的头颅,“既然这样,我们便带走了,不要让这鬼东西吓坏了少主。”   随即翻身上马,拱手道:“少主,咱们兄弟先行去了,日后想起,我定会来相见的,嘿嘿!!驾!!”   秦霜眼瞥着远去的两人,满心疑惑。   他们也要准备会天下会了,只是看着一边满身是血的步惊云,他却眉头不得舒展。伸手要去给他擦擦脸上的血迹,却让那柄短刀一挡,微一用力,把他的手腕大力推开,步惊云冷冷的扫过他,警惕疏离的退了几步。   秦霜再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居然能这样的狠毒戒备,也是讨了没趣,就是递过手帕道:“擦擦。”   他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手里攥着短刀。   秦霜蹙眉,“我是怕你一会儿上了我的马,弄脏了我的衣服。”   步惊云还是不理他。   “把脸擦干净,我们一起去天下会?”秦霜语调柔和了些,但就是笑不出来。   小少年动动眉,接过手帕开始认真的擦拭起来。   即到秦霜上了马,底下的步惊云从下面递过头帕来,态度比刚才好了些,秦霜这才一笑:“你收着吧,我不要了,快上马吧!”   步惊云手里攥着东西,摇摇头,不愿上马来。   “也好。”秦霜以为他后悔了,不愿意去天下会,并不强求,“那你多保重!”   夹夹马肚,就要走,也不管身侧两人的话。   谁知道行了几步,他才明白,那人不是不去天下会,而是不愿意上他的马。   小人在马后跟着跑了一箭距离,秦霜这才勒马回头,一个策马弯腰,把小小的步惊云翻身丢到马背上,“抓紧了。”   步惊云一个不稳,还是环手抱住了他的腰间,后又拧着眉挪了手,悻悻然的去改抓马鞍。   秦霜并不管他,就是对着雪暗天道:“这件事个中必有蹊跷,烈焰双怪若真的这般莽撞,怕是活不了这么久,你且派出暗部高手去查个明白,好好盯着这两位。”   “是,少爷。”   他们行了将近数里,突然前路叫人挡住。   就见两人两匹马,灰白袍子的男子带着面罩,看不清相貌,只是那种气度凛然令人生敬。   他的旁边是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衣袂飘飞,面带一种爽朗明媚的微笑,若春风拂面一般。   少年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剑身大家寻常,但是剑气内敛沉重,充斥着一股正义凛然之气。但见少年长得玉树临风,清秀雅致,面容大度沉静,从容不迫,说话也是慢条细理,自拱手道:“在下剑晨,幸会天下会秦少主。”   他对着秦霜点点头,拂袖轻笑。   秦霜闻言,不得不把目光从带着面罩的男子身上移开,也是回礼一笑,“原来是无名传人,那想必你手中的便是名满天下的英雄剑?”   “正是。”剑晨一笑。   “可否借来一瞧?”秦霜挑眉,并不在意,只是随口一说。端的只是想瞧瞧师傅心念的英雄剑却是怎样的。   “有何不可!”就见剑身飞来,秦霜突地差点儿没接住,身子一晃,幸了后面步惊云双掌暗暗托了一把才得稳住身子。   就见英雄剑剑鞘朴实无华,图腾精致线流如水,幕应雄所持英雄剑已断,这柄可算是天下无双,想着师傅说,千载之前,剑宗创立者大剑师从推背图得之神州将有一大劫,因此才铸成此剑,说是这是一把代表正义之剑,并在其中注入莫名剑诀剑意。   秦霜一笑,不甚稀罕模样,一个扬手把剑归还,只是笑道:“都说英雄剑代表正义,而与英雄剑匹配的人,更是一柄天生的剑——天剑,只是不知当初无名为了名利杀戮武林数众,大战十大门派,扰了武林平静,却是为何?”   秦霜正色看着戴面罩的男人,那人在面罩底下发出一声淡笑,并不说话。   剑晨也不多话,只道:“我师傅现已不在,我自然不知他所想。”   “那剑晨少侠今日堵住我们去路,怎样说法?”   秦霜转过头来看着剑晨。   “带走霍惊觉,他浑身戾气太重。”剑晨只淡淡笑道:“家师本与霍家庄庄主相识,前日,霍庄主来说,请求在下带其义子去见不虚大师,用不虚大师的精深的佛法来消除霍惊觉的戾气。”   “哦,我却不知什么霍惊觉,这里只有步惊云。”他随手把后面的人向前提了提,“能助我师傅夺得天下的步惊云。”   剑晨却是一笑。   “在下久闻秦少主是出了名的忠诚,可谓对雄霸帮主尽心尽力,你也是不想留着满身戾气的人在他身边,是却不是?尤其,还是可能危害他生命的人。若是性命尚且堪忧,要个天下甚么用?”   秦霜一想,确实,按照步惊云的思路,难免把这件事怪到天下会的头上。而且,无名那人最懂得催化人心,步惊云跟着他,自然是好。   只是,“我若不留,你们如何?”   “那就多有得罪了。”   剑晨说着就要来抢人,秦霜一来不是他的对手,二来顺势出剑,剑晨拒挡之中,难免一掌伤到他左肩。   疼!他稳住心神才不至于落了马去,只笑道:“剑晨少侠,好功夫!”   剑晨抓住步惊云落地,心下疑惑,心道这人如何故意挨我一掌?   后面雪暗天,冷不防大惊,抄着家伙就要来厮打。   就听面罩人道:“剑晨,咱们走吧!”   不及碰到他们丝毫,剑晨早已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少爷。”雪暗天上前追赶,却被一块小碎石击中,碎石强力巨大,击的他胸口气流堵住,“怎么办?”   “会天下会。”秦霜手缠着缰绳,绕了几道,就是笑道:“无名向我们夺人,我们如何能敌?”   旁边两人疑惑愣神中,青衫的人影骑乘,早已远去。   他们也只得跟上。   一同回了天下会总坛再说。      第9章      天下会总坛高耸入云,山下长长的青石阶梯陡峭蜿蜒,到了中间地段,便是开阔的场地,四周是许多高低的建筑,都是会外门弟子的住处,平时他们是不许上三分校场的,这片空地便是他们练习的场所,还有许多只能在各自院内练习,这里的人是连上面一层也是不许去的,此时,四周还算平静,要是上午的时间,就能听见入耳的操练声不绝于耳。   似乎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梦想奋斗,而绝顶的武功造诣就是他们的目标,再往深处说,大抵是想要用自己非凡的武学去引得他人的瞩目。   但是,有此想法的人何止千万,真正能够做到的却只有那么几个。   那几个有的不仅仅是强烈执着的非人念想,更有着寻常人无法拥有的天资奇骨,有常人不能有。他们能够残忍的对待别人,更加残忍的对待自己。   而现在,他身边,这样的人委实太多。   空地过后,便是更加广阔的漫长石阶,足足有丈宽,两侧并不是下面一应的树木灌草,而是精心雕琢打磨的山岩巨石,不经切割的那种。而再上去就是三分校场,容纳近万人的场地,此时两边站着守卫的弟子,木桩一般在太阳底下晒着,身体黑黝,面无表情。   他下了马,望着长长的阶梯。   回头让雪暗天把马牵了去,见雪暗天失落胆颤的犹若犯了滔天大错一般,牵着马的手轻微的发颤,秦霜也是不忍说什么,心道饶是这样的汉子,平日里杀人无数,对人残忍无情,而今,面对自己的生死,也不禁要害怕起来。   想是,拥有称霸天下的人就不会有这样懦弱的一面,所以,他们注定是要为雄霸卖命的,卖命之余,还要提心吊胆的怕会丧命。就是这样,他们还是不愿意离开去独闯天下。也许,对于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来说,天下会就是最好的天下,能得容身之所。   但凡有了安稳的容身之所,不知他们还愿不愿意留在此处?抬头望着这深山穹颠之中那座顶层高楼,秦霜心想,也不知道自己却要在这里呆多久?还是跟雄霸说的那样,一辈子留在他身边,侍奉左右。   要说当个小厮,也罢了,打打杀杀,他怎么做得来?   只是,做不做得来,他说了不算,雄霸说了才算。   扫着面前害怕的直抖的两人,相比他们,秦霜到底还是幸运的,最起码不会轻易担心雄霸会宰了自己。这多半时候,倒是替别人担心起来,总不能因为自己害了人性命。   “你们不用怕,这件事,因我而起,步惊云也是我放走的,我自会和师傅说。”   “少爷。”雪暗天显然有些不自在。   “谢谢少主!咱们的命就全仰仗您了!”冷不防也是满脸担心,此刻也全然嬉笑不起来了。   这事原本自己的错就大些,要说起来,倒是自己连累了他们,“放心吧!”   秦霜不喜走宽敞的大道,素来在山间走动,只愿意走碎石小路,此时步子却下的有些轻浮。   怎么和师傅说呢?手里随手拽了根枝条,烦闷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他甚至胡乱想,拿着自己比起那一半失掉的天下,却是怎样?得出的结论是,雄霸一定会把他咔嚓掉了。   如今,只有把无名供出来,反正本来就是他劫的人。   上总坛有一条近路,只是人烟稀少,很少有人走这条小路,因而草也比别处深些,隐隐深处有着各色鸟雀的叽喳声。   丛林的那一头,他却不曾进去过。   走这条路,若是想要去总坛顶端,还是要经过三分校场的,因为三分校场左右两侧就是万丈悬崖,所以不得不绕过右转去了校场,这里是说是校场,其实平时内门子弟也不能在这里操练,只是偶尔供雄霸检阅兵众和门内弟子比武之用。   广场向上石阶两侧是两只巨型的雄狮,双目瞪圆,獠牙狰狞,中间是一方巨型三足两耳青铜鼎,而左边的位置正是比武台,约十丈见方,高四尺,四周并无围栏,而其靠左便是万丈深渊,一经跌落,粉身碎骨。正前方两丈高的巨型观望台便是雄霸的位置,橙黄的雕刻蟠龙座椅张显著他的野心,观之当今天下,敢坐得龙椅的能有几人?而敢来阻止他坐龙椅的又能有几人?   而今,他便能堂而皇之的坐得稳当当。   石阶巨石两旁雕琢着大佛,巨大威严的“天下会”三字,入石三寸,张弛有力,夺人眼球,气势非寻常可比。   上得台阶,空地前门两金柱,三人环抱,黄橙橙的匾额,上书“天下会”,金灿灿的耀眼。   四进的屋子一路大门通开,从内向外,一箭指向苍穹云端。   第一间是大堂,议事处。   二进是雄霸堂,共三层,一层平日处理会务,通传报讯的场地,正明黄夹杂纯黑,威严庄重,二楼是他的卧室,雕梁画栋,竭尽奢华,巨大的罗汉床陈在堂内,朱纱幔帐,珠帘长长;三楼则是雅间,天台,很少有人能上去,迄今为止,也就毫无武功的总管文丑丑和几位贴身侍女上去过,而带武之身的,也只有大弟子秦霜了。   再后屋是他雄霸帮主私人的巨大练功房,日夜有专人把守,仍旧三层,一层寻常练功场所,也就强身健体所用,二层两个隔间,各放着武功秘籍和上好的兵器,当然,秦霜知道,他最好的武器仍旧藏在后山剑豕内,而第三层,就是他修炼至高无上武功的地方,上面是巨大的露空半球形玻璃屋顶罩,气派十足,气凝精华。   而第四进屋则是雄霸私人的游乐场所,里面花园长廊,山石溪水,亭花柳阶,也有环肥燕瘦各色众多美女,但是,雄霸即是武痴,又心念天下,毫不留恋女色,一味热衷于天下,只是偶尔用来发泄欲望罢了,所以,里面的如云美女也不过过眼云烟,只锁身于这空中楼阁,徒等年华老去,芳华不再。   雄霸不要,但却喜欢禁锢她们。   这些女子大多是从外面弄回来的,其中,很多都曾是武林侠士的妻子相好,美貌也是冠绝天下。   聂人王的妻子颜盈就在其中。   只是多少年后,还会有谁知道这些曾经风云过的绝色?   这片花园连通雄霸堂隔出一条长廊,左侧封死,直接是进入后山,而后山对于很多人来说,则是禁地。禁地的意思就是轻易不得入内,否则,死!   秦霜未进雄霸堂,远远的就看见呆立着坐在石阶上的孔慈。   一脸担心的模样,皱着淡而稀薄的眉梢,美人的模样毫不见初倪。   很难想象,这个毛发枯黄,太过平凡的姑娘日后能介入风云,夺得秦霜的心。   也许,更多的是那颗善良的心吧!秦霜确实觉得孔慈很好,也只有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儿才能融入到步惊云的内心。   姑娘瞧见他,就是欢呼着提着裙摆无比欢脱的奔过来,“霜少爷,你回来啦!啊!霜少爷,你的脸?”姑娘抽出手绢帮着他擦脸,又拉着他就检查,“哪里受伤了?怎么回事嘛,文总管都说了四个高手跟着你,怎么还弄得浑身是血?”   这姑娘在这里,没有什么相交的,也就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秦霜身上,秦霜走的这一天,她都不好过。   秦霜摇摇头,拉开她的手,笑道:“好了,我没事。”   “嗯?”   秦霜一想,也笑不出了,“这不是我的血,师傅呢?”   孔慈刚要说话,文丑丑就从里面赶出来,翘着兰花指,水蛇腰扭扭的过来,嬉笑道:“霜少爷,您可回来了?这事,办的怎么样啊?”   边走边说,一看到他满身的血,忙拿扇子堵住嘴,惊呼一声,也和孔慈一个反应,“哎呀,怎么弄的满身血啊?霜少爷,您没事儿吧?快去换了衣裳,可别让帮主瞧见了。”   “没事,你们大惊小怪做什么?”秦霜也被这两个人逗得笑了,心里有些微动,又皱眉问,“丑丑,师傅呢?”   文丑丑一看他脸色不怎么好,也就闭了嘴,不说其他,指了指身后,“帮主在后山。”   “哦!我去找他。”秦霜刚转身,就被丑丑拉着袖子,那人也是替他忧色,一点下巴,“霜少爷,仔细着。”   “嗯。”   秦霜安抚的拍拍文丑丑的肩,“放心好了。”   这两个人貌似比他还担心,秦霜低着头,笑了。   后面,不时传来孔慈的声音,“哎呀,文总管,那不是霜少爷的血啦!他没受伤,你别急了…真的…”   去了后山的路并不远,但是也不近。   他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他师傅,雄霸正在一边竹林深处,一招一式打的强劲有力,周身漫天的细长青竹飞舞,一掌击下,一圈长竹应气而曲,秦霜也不敢近身,就远远的看着。   雄霸打的出神,他也看得出神,不自觉的走近,把长剑安放在腰间,倚靠着竹竿,手握成拳,轻微比划,专心致志的看着那灵动肆意的招式。   拳脚相互迎合,举重若轻,双脚灵动轻若步履薄冰,双拳出手如霜雪纷飞。   四下里,飘过来的竹叶都是冰凉的结着霜花,硬邦邦的扎着他的皮肤。   秦霜又惊又喜,心道,这怕就是天霜拳了!   打出的拳法犹若寒冰,凝结万物,四周寒冷异常,他静看着,双眼出神,望着身前流线般飞舞的紫色身影上下窜于一片青翠之中,夕阳的光亮照着,犹若梦境一般。   秦霜看着就羡慕起来,也只有雄霸这样枭雄才得有这种武功造诣!   这人的武功果然是精湛非比,精妙无双,他怕是一辈子都达不到,只想着现在自己又不许风云和他相残,那自己不是一辈子被他控制?想着就又拉长了脸,不过,又被对方几个帅到爆的姿势翻转的手法吸引,这武功也太好了吧!   他至今确实没见过雄霸的武功,自己那身简单的武功也是之前秦霜所有,而在他穿越到这儿,也就总教头秦宁和雪暗天教过他一些乱七八糟的功夫,雄霸至今未传授他一拳一脚。   什么时候,师傅才会教他武功呀?他想着出神,眼神呆滞,却也时刻追随着那个人的身影。   越是看越是痴迷!   就见竹林里,一个紫影男人上下左右窜动,耍着拳脚功夫。风不吹云不动,但见竹叶飘零,全数腾空飞舞,所有的竹子都若有了灵性,随着男人的身子走势悉悉索索的四处摇晃不休。   不远处的竹林后,站着个清秀的青衫少年,专心致志的看着男人练武。   这一看,不知不觉天都渐渐黑了。   四周的影子拉的长长的,阴阴测测,四周不时几只鸦雀飞过,发出低沉啼哭般的叫声,两人各自凝神,秦霜也是不觉。   这边秦霜还在出神,用他那不甚灵光的脑子几下这些招式,心里比划着。   那边气力凝聚,不肖半刻,地上一层青竹叶片席卷而起,跐溜的全数在雄霸两手之间凝起,成了一个球形在他胸前来回转动,而且是越聚越大,秦霜两眼晶亮,蓦然直了身子。   就听见一声气吞山河,惊动天地的四字“霜-绝-天-下”,巨大的青竹圆球直向着他的面门袭来。   男人充满戾气血色的眸子透射着他的心。   秦霜吓得魂魄都丢了七八,但是还不至于吓傻了,忙不迭的快速抽出自己的长剑,稳住身形,那速度太快,躲是躲不过了,只得凝气竖起剑身,硬着头皮一剑向着袭来的东西劈下去。   虚惊一场,“哗哗哗”几声,落叶全数落在他身上,到底是矮了一截,师傅也是没有用力,只是吓吓他罢了,害的他惊了一身冷汗。   背上都是汗水,木讷的还在回缓,想着要是雄霸使出一点点气力,自己怕此时就成死人了!   死人是什么概念?这个时代真是算不得事。   见他出神,脸色惨白。   雄霸顿时朗笑,只心道怕是吓到他了,霜儿到底还是个不经事的孩子!   “霜儿,师傅刚才使的便是天霜拳!”   “啊!”秦霜闻言,赶紧收起神色,低眉顺目,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是干巴巴的脱口道:“师傅打的真好!”   雄霸扑哧一笑,后又在秦霜抬头瞬间,敛起神色,严肃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额!”偷看雄霸练武,这个怎好?秦霜一时纠结,也只得含糊道:“霜儿见师傅练武不好打扰,却又见师傅打的实在出彩,不觉看的出神,竟也忘了时辰。”   雄霸听他这么说,也没说什么。   就是忽地看到什么似的,拧着眉向着秦霜走过来,英气冷硬的脸上怒容微显,修长的身影慢慢逼近。   秦霜吓得噎着口水,不自觉的想要倒退,却被雄霸一把扣住下巴,那人紧紧抿着唇,也不看他,微一用力,抬高他的下颚,逼迫他仰着头。   “师傅。”秦霜望着那人脸上的寒意有些不解。   那人也没对他做什么,就是拇指蹭蹭他脸上的血迹,后神色松了松,放开了他。   秦霜下颚一松,一连大口喘息,呼吸新鲜空气。   眼瞟到那利剑一般的眸子,赶紧低垂着脑袋,心里连连叫苦,真想拔腿就跑算了!   雄霸上下打量着他,半响才道:“霜儿。”   “是,师傅。”   秦霜觉得自己今天不正常,难道这就是干了亏心事的征兆?他平生就没干过亏心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师傅让你办的事,如何?”   秦霜闻言,猛的“噗通”一声利索的跪倒在地,膝盖疼的厉害,也只得认命道:“霍家庄让烈焰双怪所杀。”   “于是,你放走了那条能助我得天下的毒蛇?”   雄霸声音平常,没有起伏,但是在这越渐黑影重重的竹林内,却异常冷情,透寒人心。他其实早就瞧出七八了,自然料到没有好结果,此时,见那人难得害怕之际,不免狠心一把,也叫他往后莫要存有负我之心。   秦霜想想,才道:“回师傅,霜儿不敢!只是,霜儿带步惊云折回途中遇到无名师徒,我们三人哪里敌得过?步惊云却是被他们夺走的!霜儿失责,求师傅责罚!”他一个俯首,额头点地,噗通一声响。   “无名,你说武林神话无名?”雄霸眼中疑惑,“他果真没死,霜儿确定是他?”   秦霜心想,这雄霸也和天下那些人一样,畏惧无名,便信其死了的话!但是,他们心里却都明白,无名不过是隐退罢了,那人本就心存善念,只是因错杀戮太重,后也是幡然悔悟,一心也是想要武林平静的。此时,把无名搬出来,师傅自然心生芥蒂,对于武林中的杀戮也会掂量些,也是好事。   “霜儿不知道是不是他,他带着面具,和剑晨一起,我看着他浑身的气度,倒很像师傅提过的无名。”   “什么气度?”雄霸长啸,一挥长袍,脸色难看至极。   秦霜被长袍带起的风吹迷了眼,后也是跪直着身子,望着眼中血红的雄霸,不知死活的老实道:“正义凌然之气度。”   一句话说的师傅雄霸气的不小,一巴掌掌掴在他脸上,打的他头一偏。   秦霜就是觉得脑袋一阵嗡嗡作响,脸上五指红印顿显,他本来就挨了剑晨一掌,此时雄霸虽然没用大力,但他强震之下,还是后喉间一股湿气上涌,口中腥甜,他硬是咬着牙把那股血水吞咽进了肚子,正着身子,面向雄霸。左肩隐隐作疼。   “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吗?”   “霜儿失责,甘愿受罚!”   “好,那我们就按老规矩来。”雄霸冷哼一声,背过他的身,长袖一挥,黑暗的竹林内,一道黑影闪现,那人几乎是从天而降,利剑一般,一瞬间,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毕恭毕敬,全身缠着黑袍,黑袍帽子遮挡着,面带黑纱,除了那双冷冷的眸子,便什么也看不到了,有点像是西方黑袍巫师,在黑夜之中就像是一道影子,看着就瘆人。   他也不说话,就是站在一边。   “黑袍,你给我看着他。”   雄霸吩咐,黑袍声音清冷,无波无澜的道:“是,帮主。”   秦霜一瞄之下,便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很冷的眼神。   好在,那人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   师傅这才回身来,挑着他的下巴声音洪亮道:“霍家庄血洗,我不怪你,步惊云被抓,也怪不得你。之所以罚你,是因为你说你失责,对于为师来说,你只能尽责,你可以一事无成,你可以什么都办不到,但你却不能说你失责。霜儿,你懂吗?”   秦霜睁着大眼睛,有些不大明白的茫然。   一事无成,办不到,那不就是失责嘛!   雄霸半蹲着,与他接近平齐,不容置疑的道:“为师是要你全心全意在我,不容有二心,恩?”他挑挑眉。   秦霜愣住,继而点头道:“霜儿明白!”脸被捏住,一开口,嘴角血迹顺势滑落,他师傅拇指碾过,沾上血迹,皱了皱眉。   “从现在起,不准吃喝,不准动,一直跪到明日我来练功之时。”   “是,霜儿领罚!”   他乖乖点头,那人手拍到他左肩,他忍着疼才没轻呼出来,手掌在他肩上轻微捏了捏,这才收回手,起身的人脸色也不甚好看。   雄霸一走,秦霜就苦了脸,被个黑影盯着,也不敢动弹。   开始回想着,师傅每天什么时候来练功。      第10章      后山竹林这片一直是天下会的禁地,为雄霸私人练功场所,凡未经准许进入者,一概杀无赦,天下会中能大大方方进入并得到特许的,便只有文丑丑和秦霜了。   他从未见过还有谁进来过,只是望着那隐在黑暗里的修长身影,便可知能进入后山的人并不只有他们。雄霸只一挥手,他便即刻出现,就若隐匿于他们背后的第三个人,那会不会还有第四个人,第五个人?   他低着头,锁眉沉思,会不会自己背后也有这样的黑影?时时刻刻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光是想着就是一个冷颤,长舒一口气,浑身开始不舒坦。   那人黑色的影子在月光下出奇的鬼魅,一动不动的跟个木桩似的,秦霜能感觉到那双寒意彻骨的眸子若钉在他身上般,一刻不离。   期间,他只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便低着头懒得再去看,那人俨然是一座雕塑。不看,只当身边还有个人陪着,看了,便想着还不如没有。   什么黑袍,他却不曾听师傅说过。这些鬼魅一般的高手,师傅身边到底有多少,自己却从来不知,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黑袍的双眼始终盯着他,一眨眼的功夫也不放过。而他,只管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夜渐深,四下里视线所及之处俱已陷入鬼魅的黑暗竹影中,周围凉风习习,阴气阵阵,竹竿晃动,竹叶沙沙作响,长影被微弱的月光照着,摇摇曳曳,动作迟缓,诡异的极。   跪在地上的人,双腿早已麻木,身子依然挺着端正,只是少了知觉,连肩膀处的疼痛感都渐渐消散。他垂着头,轻眯着眼帘,似在沉睡,又似在出神思量着什么。   “扑扑~”的声声惊响,几只寒鸦扑闪着羽翅飞远,凄凉可怖的叫着。   鸦雀飞的方向是东边,光亮从西边打过来。   那是一片成群的环山,据说那边气候相对偏寒,每到冬天,那里的雪都比天山寻常地方积的厚些,几个月的大雪飘零,山巅之上,积雪也是终年不化。   而奇的是那群山之中还藏有一个溶洞,终年喷着温热的泉水,那片严寒的地心,若是有一股岩溶,上蒸着湿热。听丑丑说,师傅每年深冬还常去泡泉水,届时便会浑身经脉疏通,血液加速循环,有助于修炼神功。   俨然,那里也是不许去的。   秦霜倒是想着大雪的日子,可以去山巅之上看看漫天的雪花,匍匐的雪景。   再有飞过来的鸦雀,却叫黑袍拿着尖细的竹叶封喉射落在地。   过后,便是安静了许多。   秦霜也就是皱了眉,佯装寐着。   穿过竹林,至后便是一群洞穴。巨大的铜门之后,即是天下会秘密剑豕,由暗部专人把守,内部洞穴密集,昏暗诡谲,机关重重,若是没有内部结构图,是无法安全进入的。   他也就进去过一次,昏暗的也没看出什么来。   后山这里空气新鲜,集云颠天然精气,可使人心神平静,安抚胸间急躁,是个消除烦闷的好地方,所以,师傅常常会独自一人来此。   只是,来的时候却是不定的。   他开始回忆着,以往师傅是什么时辰来的。   想着,就一直到子夜,月华朦朦,夜寒凉如水。此刻,跪着的人全身已然冰凉,依旧跪着,但是直着的身子却禁不住的颤抖,意识也由凝神思虑变得渐渐消散,浑身软绵绵的,就见黑影在眼前一晃,他便“啪”的一声,身子不受控制的侧躺在地面上。   而在晕过去的那瞬间,黑袍却已然闭上那双冰凉的眸子。   秦霜再次醒来时,天色已大白。   只觉得浑身那种彻骨的寒意已散去,暖和的极。   他轻轻张开双眼,自己依旧是躺在地上,青衫之上却披放着一袭白袍。   伸手所及之处,是一燃尽的木材残灰。   他四处去看,却不见黑袍影子。   而入耳的却是一首细长的音律,似一个男子的轻声吟唱。   他疑惑的寻着声音,只见竹林里那株大槐树下,一个白衣的男子正背向而坐。他的旁边还生着火,左手拿着长剑,剑身对着火苗,插着几只鸦雀,轻翻烤着。而他却并不看火,只低头专心在地上画着什么。   秦霜走近,却见那人正拿着剑鞘在细细画着,好像是琴谱。   嘴里哼着调试的调子,怕是在琢磨什么新曲子。   秦霜心下疑惑,凝神对着琴谱看了半天,只道确是简单琴谱,就见那人轻描淡写的几下,硬厚的地面入陷半寸,痕迹分明,随后一挥手,地面便完整平滑如初,显然,此人内功深厚的极。   那人半响才发现了他,随是突地扭过头来一笑,声音甜腻:“少爷,你醒了啊?”   那人长得白白净净,细细条条的男儿,脸蛋儿好看的紧。   尤其是那双眯眯的细长的眼睛。   秦霜本自专心看着地上的谱子,此时也是吓了一跳,眨巴着眼把自己手里的衣衫递过去,想着那人没穿外套,这件必是他的。那人接过去就披在身上,眼睛不时的往秦霜身上瞄。   秦霜无趣,也跟着坐下去,拿着竹枝儿对着那谱子填了几道,这有点类似符号谱,有些符号类似梵文,他也看不懂,也就丢开了。   半会儿,才发现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被目光吸附的感觉,着实有些不舒服。   “敢问阁下是?”   他眯着眼,总觉得那人的神情有些莫名的熟悉,那人嘿嘿一笑,拱手道:“在下白袍,少爷并不曾见过我。”   额,刚走了个黑袍,就来个白袍!这两人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极致,一个冷冷冰冰,一个笑如春风。   不等他说什么,那人便笑嘻嘻的道:“黑袍是我同门,少爷可知道一句话,‘黑袍隐,白袍现。’”   秦霜摇摇头,表情纠结,心说我管你们那么多。   这边说着,那边文丑丑提着衣摆,甩着扇子迈着小碎步跑过来。   “霜少爷,霜少爷。”那人过来就是拉着他,上来着看,“您没事儿吧?哎吆,瞧着这小手冰凉的,帮主也忍心,走,咱们回去,赶紧泡个热水澡,洗洗身子,喝喝姜汤暖和暖和。”   “丑丑,师傅说我要跪到他来了才能走。”说着才想起什么,赶紧要跑去跪好,要是让师傅看到了,不对,师傅看不见,还有他眼线在。   想着,就回头去看,哪还有什么白袍黑袍,早没了影子。奇了,这人走都不带声音的,可见也是个轻功了得的。   “霜少爷,您看什么呢?”丑丑也顺着他的视线仰着脖子去看。   “没什么。”   他还是别管那么多了,各人有各人事,依旧跪好,惹了师傅,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哎呀,霜少爷,您快起来,帮主让我来的。”说着就把那人的话原封不动说了一遍,又轻声道:“帮主让您一会儿吃过早饭去三分校场。”   昨晚上跪着一夜,受了寒,加上身上本就有伤。   所以,他回去洗了身子,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发起高烧,小脸烧的通红。   文丑丑琢磨着这不行,随后去禀报了帮主。   帮主也允诺他今日可以不去。   差不多日暮的时候,他往院子里转悠着才知道了上午发生的事。   却原来是帮主说昨日雪暗天和冷不防保护霜少爷不利,加则任务没有完成,特让他们上比试台,一决生死。   秦霜闻言就是脸色一沉,在天下会,上比试台的非死即伤,而像这种情况,则必有一人死。   意料之中的,冷不防坠崖,粉身碎骨,而雪暗天也被铁钩勾住,后自断左臂幸免。   他只觉浑身冰凉,雄霸让他去三分校场,是要他亲眼去见那场残杀?   而就在当晚,那人还请了大夫来给他诊脉抓药,又说等身子好了,正式教授他防身本事。   数日后,因为考虑到他的体质,雄霸正式传授他“天霜拳”,先是从基础练起。   那套拳法的奥妙他自然一时参悟不透,只是照着拳打着也算是有模有样,加之他练的努力,也是成效颇大。就是雄霸怕他太过,天霜拳也本就带寒,所以,并不许他那样苦练。   再者和聂人王之战期限将到,师傅也是勤练武功,虽然说聂人王不足为惧,但是北饮狂刀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尤其是在那人极度愤怒之时。   雪暗天仍旧跟着秦霜,还好断的是左臂,不妨碍使剑,秦霜只想,也算是他应得的下场吧!他总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起责任。只是冷不防白白送了性命。   雪暗天并无怨言,依旧忠于秦霜,也按照秦霜的旨意,连日来都在派人四处查探烈焰双怪的下落。   手下人跟到第三日便把人丢了,连日来都是和无双城的人有些接触,怕是叫无双城收买了,想是陷天下会于不义。   “无双城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秦霜也迷糊了,眼下,无双城与天下会一触即发,怎么说人家也不会这么做,除非无双城主是个傻的。   再一日,却发现了赤鼠与蝙蝠的尸身。   俱是一剑封喉,伤口长而细致。   而秦霜在看到那两人尸体的时候,却隐隐觉得奇怪,端详着死者面容半天,纠结的拧着眉。   “这不是我们见到那两个。”   却说,那边步惊云被无名剑晨带走,马匹一路奔驰出了天荫城,去了无名居。   无名居隐于山间,山川秀丽,人烟稀少,实属隐世的好地方。   这面带罩子的人显然就是无名本人。   这从剑晨对他的恭敬态度中便能得知,剑晨人虽然品行端正,大家风范,但是骨子里的傲气也是有的,观当世,实在找不出一个人能让无名传人那般敬重。   步惊云一路并不说一句话,乖乖的和剑晨乘着一匹马,只是瞄着前面的无名出神。   这无名可算是武林神话,十六岁开始习剑,自创莫名剑法,剑法造诣使人望其脊背,已然达到一种境界。这人一处于那种巅峰境界,思维便是常人不能及。   他曾经也年少轻狂过,想着绝世武功,但是真正绝世,没有了对手,也便觉得生活平淡起来,好似自己的进步也没了参照的对象,失落茫然油然而生,而再上了一个境界,便觉绝世武功造诣却并不算什么。   他曾重挫剑圣,更为凤舞与武林十大门派交战获胜,也致使武林萧瑟一片,又因爱妻洁瑜被杀,遂想起自己的孤星之命,因此神伤隐退。   并找到了英雄剑的传人,剑晨。   剑晨是个相貌清秀,气度从容的青年,颇有大将风范,乃是无名最得意的徒弟。自身也得无名真传,武林之中,最以剑法“名动一时”名噪,更有“莫名其妙”,“隐姓埋名”等,但是相比于师傅无名,他显然不及。也并不是他努力不及,而是天资不足,他于无名,慧根尚且浅薄,无名真传,也收不及六成,就是这样,无名还是愿意把他作为英雄剑传人,也是与他品行有关,在无名看来,剑者,不求天下第一,但求不嗔不怒,气度量度,品德为要。   虽说,剑晨不及师傅无名,但相对于一般武林高手来说,他显然是个好手了。   武功修为也实难是十六岁少年能够得的。只是他少时,多在江湖上走动,面上也是一套套的,但是心性里也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常年和着师傅在深山,现在见多了个步惊云,竟也愿意亲近,心说要是三人一起在深山里,也好些。   只是那人并不领情,只当剑晨虚伪,心道他人前有模有样的,和着他说话,竟把他当着不经事的孩子一般,也就不愿理他。   因为霍家的惨状,步惊云被无名暂时安置下来。   而步惊云也早知他是剑术高手,起了孺慕之心,也想拜他为师,习得其高超的剑术。   那日,无意中看见无名传授剑晨武功。   无名道:“此招由内生外,需凭心意会,方可发挥威力。”   正是“悲痛莫名。此招便是无名因为爱妻之死悲痛过度才创,剑晨生来平顺,从未经过悲痛之事,就是无法参透其中奥秘,正是苦恼。   而一边躲藏的步惊云因剑招触动心中那份悲痛,随即领悟剑法精髓,后也暗暗苦练此招。   步惊云连日来都以木棍带剑,直觉浑身那股劲道始终舒展不开。心道难道是因为自己手中没有英雄剑的缘故,随想借英雄剑一试,可是,自己偷学的事也不能让人知道。那日深夜,他便偷偷去了剑晨的房间,他和剑晨的卧室是相连的,犹豫之间便就到了,硬着头皮也就进去了,浑身劲力发不出,实在难受的紧。   英雄剑就放在床头,他伸手就要去拿,谁知一碰上,那剑却将他弹直丈外,一股子力道把他往外推,步惊云咬着牙,连续试了几次,却没能成功。   往来几次,本来故作熟寐的剑晨起了身,就是轻声问,“步惊云,你想做什么?”   步惊云看了他一眼,随即心有不甘的望着被拿起的剑,冷道:“借你的剑一用。”   剑晨放下剑,就见步惊云满眼戾气的血红,想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更是无奈。   “英雄剑就在这儿,你自己来取。”   剑晨也不怪责,端坐着在一边。果然,步惊云是拿不起那柄剑的,就连剑身也亲近不得,越是想去拿,排斥的力道也越大。   “为什么?”   他看着剑晨,心道当初秦霜拿起时,并无异样,因何自己就?   剑晨叹口气,闭起的双眸睁开,只道:“英雄剑不欢迎黑暗之人。”   “哼。”步惊云冷笑一声,便不再去看剑一眼,“不欢迎我的东西,我步惊云也不稀罕。”   随即转身出去了。      第11章      自打秦霜伤好了之后,便每日随着师傅雄霸一起去后山练功。   关于烈焰双怪那件事,他也不愿去深究,只想着此事定是哪个门派暗暗使得坏,想让他们天下会和无双城决裂,不过转念一想,除了无双城,再没有什么力量敢这么和天下会叫板。他和师傅掂量着说起,雄霸也没说什么,只说找到风云要紧。   近来,他也没什么心思管束那些小事,秦霜只吩咐下面以后行事一律不准用江湖浪人,自家门下明的暗的那么多高手难不成还不够用吗?   一大早给窗台的那盆兰花浇了水,顺便拿着铲子给松了土。微抬头向着里面看进去,姑娘孔慈背对着正在给他叠被子,自己那叠的挺好的,人非要散开重新弄,说是就是她的活计。   秦霜到底是不喜欢别人伺候着,瞧了两眼也就走开了。   出了门,在高高的石台之上坐定,望着渐渐开始流窜于操练场的弟子们,再一会儿,就是操练的时辰了。   他很郁闷别人都是去三分校场的,成群扎堆的穿着短汗衫,红的蓝的黑的身影,在山间嘶吼摔打的多带劲儿啊!但是他却从来没机会去过,就算是秦宁以前教自己,也是会在“天云阁”前的青石板场地上,或是在院子里。   吃过早饭,他便褪下松软的纯白衣裳,他一直钟爱白色,清爽干净,有一丁点儿脏也能看的清清楚楚,叠的整整齐齐后放在风屏架子上,再套上干干净净的练功紧身装束,利落轻便,勒紧腰带,依旧盘起长发,最后当胸佩的青玉塞进亵衣内服帖好了,再对着铜镜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提剑去了雄霸堂外侯着。   等师傅慢吞吞的也吃过了,他便乖乖的站在堂下,喊声“师傅早!”,那人微有不振,甚是无气力的在喉间轻嗯一声,点点头,一甩长袖,也起了身。然后他低着头,甚是乖巧的一步一步跟着前面的高大身影绕过柳花巷,自打那次的事件后,秦霜更是对他谨慎起来。   去了后山途中也偶尔能看见几位惊艳的美人,美人见了他们,有欢喜的,有忧愁的,也有面无表情清冷的。秦霜看见那些人,便下意识的去扫雄霸,就见那人轻拂衣袖长袍,挺胸昂头,视而不见。   一踏进后山,清香的竹叶淡味扑面,微微的凉风吹着,也好,虽然没有操练场那种氛围,但是足够清净雅致!再则就是气氛有些压抑,雄霸这人虽然平时对他好的极,但是到了练武这一块就当真严苛的要死,不能出一丁点错,否则就是严厉斥责。严师出高徒,这样好极,尤其是对付自己这种懒散的人。   “想要练好武功,不受人制,就需一个字,狠!”雄霸每每这么说着,定要接下一句,“不受人制,却要制人。”然后长袖霸气的一挥,不是击倒竹子就是碎大石,弄的青烟一阵飘摇。   “懂吗?霜儿。”   “霜儿紧遵师傅教诲!”看了对方一眼,便快速低了头。   那人眼里的利光波动也异常明显,似是想起什么往事。再有说什么,秦霜淡淡的就只说明白,心里却拧的死劲,尤其是看到师傅那样毫不避讳的目光,回过身,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却无端蹙起眉,师傅这“狠”显然不是对别人说的,而是对自己,只道难不成他曾经受制于谁过,留下的阴影?或者说,他曾经想制着谁,终了没能制住?   对于他来说,想起那些,却更觉得练好武功是上策,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自己此时的力量端的是太弱了,只要对方愿意,随时都能捏死自己。这个时代讲究己强,就像21世纪那些人拼了命的考研读博博士后,那可不是为了充门面,他就算不要那样,最起码也要重点本科。现代不能当文盲,这古代江湖行走,定然要会身武功,以后用到的时候自然有的。   不过,眼下也无须想的太多,最起码自己安安分分的在天下会过活,又素喜过清净日子,也不打算背离雄霸去江湖闯荡。说起来,离开天下会,浪迹江湖,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有什么好?说不定还要被人追杀。   而且这个师傅对他确实挺好的,他没有理由不跟着他混。就是,这为人有些太过霸道,满身戾气,独占欲太强,总喜欢辖制着他。不过也没什么,那人说的做的无非就是要自己对他忠心,只要自己没有私心就成。就像自己当初,跟了哪个老板,都是埋着头,一声不吭的全心全意跟着对方干,只要自己觉得那人还值得就成。   他这人有一点倒是和秦霜相似,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叫人拿住了底线,一般都也觉得没什么大要紧的,淡淡的很难使上性子,但若一旦使上了,却也出奇的比一般人狠。他若是心意已定,却是再难望其回转的。越是缠绕,只会叫他心生厌恶,迫不及待的逃离。所以,小迟也曾说他面柔心却硬。他也是点头,表示赞成。   却也因为这样天生成型,无法逆转的性格,他一般对人都是极度容忍的,一般话都不会说满说绝,给自己和他人都留足了空间。   后而,再有什么,便不全是自己的错了。   他们一起在后山练着功,时间按照秦宁规划的时表,一天天规矩着来。   先几天是扎马步,反复打少林长拳,五步拳什么的,很是锻炼人耐力的基本功,其实,秦霜的武功也算是不错的了,但是师傅却说基本功尚且不好,谈什么练上乘武学?定要他先努力练习基本,扎实根底。   他在一边从零开始,压腿劈掌挥拳,师傅交代了任务,便去一边开始琢磨他自己的三分归元,有时兴趣来了便打上几招,有时苦闷着来回度步就是一上午,有时盘腿闭目,静坐不动一天,竟也似忘了他在身边。秦霜练得满脸通红,汗水连连,手腿发软,那人却还似那样的清爽疏朗,额前不曾有倦累之意,就似刚睡醒了般,有用不完的精力,但一边盯着自己的眸子里却也时常犯迷糊。   偶尔乘着对方打坐的空儿,秦霜也是好奇的盯着师傅看了半天,才忘记了练功,凝神只道自己如何这般累,那人却不曾见疲累过?正出神中,被师傅霎时睁开的双眸一扫,便讪讪的开始练武,以后,再不去看,就是那人闭上眼一天,他也不会停下动作去看,只是不时的瞄几下。   雄霸望着那人一拳一脚沉稳的动作,打的没有气力,但却意外透着一股傲寒的灵气,他心道霜儿确实不适合练这些,也是他身体天生的不足。   霜儿这几天对于自己倒是刻意的疏远了,想是自己吓到他了。不过,能吓到了终究是好的,也叫他乖乖的听着,至于暗中放走步惊云的事,念及他也受了罚,也就不计较了。那个步惊云就先让他在外待着,早晚是要收归天下会的。   秦霜的个头也不是很高,典型的中学生身高,差不多到雄霸胸口的位置。   看着霜儿小身板规规矩矩的一拳一脚打着,后来一打就是一天,一站就是一上午的,有时到了旁晚就是累的疲软也不吱一声,雄霸自己说的要狠,等到那个人真对自己那么狠了,他却无端不忍了。   说了秦霜也不听,依旧苦练,他随即也就勒令不许,这才好些。   这半月来,秦霜武功根底也算可以了。   也就准备正式教他“天霜拳”。   这天霜拳是秦霜的成名绝学,步法霜履薄冰,拳中带寒,共有九式,第一式“霜风扑面”是天霜拳入门招式,用以积累霜气,本身没有什么大的威力,主要是打好基础;第二式“霜寒抱月”克“翻云覆雨”,第三式“霜结中霄”乃是在霜结雾气中隐藏身姿攻敌不备,第四招“霜雪纷飞”克排山倒海,第五招“霜冷长河”克殃云天降;这四招算是天霜拳的重点,练好了武功也就算能当时高手了,但是若是练不好,则没有能力继续学习接下来的四招。   后山竹林里,雄霸一招一式打的精妙无比,秦霜眼也不眨的看着。   “霜儿,看好了。”雄霸突地表情冷酷若霜,身形急转向后扑去,疯狂进攻,雨落的拳头,凶狠的招式,若真的正与人交战一般激烈,秦霜看的神色也随着灵动的步伐变化不定,这招“霜痕累累”,向来以至寒之霜拳疯狂攻向敌人,中者必定伤痕累累。只见粗壮的竹竿应声而倒,压倒了一片。   上一拳气力还未尽消半分,第七式“霜凝见拙”便已然击出,声声拳出快如风冷如冰,竹叶挥舞飘散,因为快速移步而身形变化不定的人腹中传出不急不缓的话语,“霜儿,你要记得,这招‘霜凝见拙’精妙之处乃是承接霜痕累累所出,敌人伤处冰封,关节僵硬,任你宰割。”   “是,师傅,霜儿明白。”秦霜在一边接话,眼不离那人,看的孤自认真,也跟着比划起来。   雄霸将一招一式都打一遍,叫秦霜看着仔细。   这九式各有各的优点,重点不一,但却又是相互递呈,一脉相连的,动作一应行云流水,少了哪一招也不是天霜拳,他也记不得当初雄霸是否传授了秦霜九式,好像隐藏了后面两个,还是一个?他前几天无意上了练功房二楼的藏卷阁,确实看到了那卷手抄版的只有七式,并没有第八、九式,但是师傅和他说的却是九式,想应该就只有这么多了。   至于原版的,他也没能见到,应该是放在第一楼,师傅的卧室内,按他的理解,师傅为人谨慎诡谲,怕是不放心把宝贝东西放远了,最可能的就是贴身守着才好,什么时候想起了就能顺手拿来,按他的武功,料的也没人敢来夺。   脑子快速转着,就见师傅新的招式出手,这第八式“傲雪凌霜”为天霜拳中最强的一招,寒气逼人,但师傅也说了,第九式“霜绝天下”才是天霜拳的精髓所在,此招是又冰炎中领悟出的最后杀招,也须得要冰炎配合才能真的做到使风云变色的霜绝天下。   就见一招下去,落叶全数若凝寒霜。      第12章      师傅说天霜拳是他三大绝学中最强的杀招,本后神风腿和排云掌而创,用来克制其而生。但是,若单论招式,却并不能取胜。   混合冰炎才能发挥霜绝天下的极致,冷艳无双,傲世端倪,届时,却能使人瞬间凝为霜华。可是师傅又说,这冰炎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此物融合火与冰的两种极致,几乎没有人见过。千万年才会出现一次,甚至说,只是一种传说,但是李靖红拂女夫妇传下的卷中也确实提过此物。   师傅这么多年,花费人力物力尽数,也没能找到冰炎所在,初始的心也慢慢淡了。   秦霜却是断然没有想到这个天霜拳居然能有克制风云的威力,只是,他对于自己的能力不大相信,武学这东西,讲究的是慧根天骨,这个秦霜身体天生性冷血气不足,终是难成大修。   他只需好好练好武功便是,拳练得久了,偶尔也会从卷阁内找些剑谱什么的来学学,实话说,雄霸大大小小的武学还真是不少,只是大多是些名不经传的,极其混杂,练得多了容易混乱,后来,他也就不乱练了,只是让师傅挑些好的出来让他照着学,师傅只说,学好天霜拳才是正道,不过,也不反对他去看别的,学的东西可以杂乱,只要不忘记本源就行。   不管学什么,都是在学好天霜拳的基础之上。   这一日,师傅跟着内门的几位掌事的出去下面分舵了,一早吃完饭,他便一个人去了后山。孔慈小姑娘心疼他,只想着每天弄的满身是伤痕,身子怎么吃得消,说今天帮主不在,霜少爷你就休息一天吧!秦霜当下摇摇头,“我是为了自己,怎好师傅不在便偷懒?回头他该罚我了。”   孔慈听了,心知霜少爷心情,也就要提着竹篮装着吃得,非要跟着去后山。   途径后山,正好迎面遇到颜盈,那人似乎已经注意秦霜很久了,一直想靠近,却不得机会,此时,看见孔慈,也就没说什么。那美妇气定神闲的走开,秦霜也是提着剑低着头,礼貌的点点头,脸上并无表情,倒是孔慈先行红了脸,揪着秦霜的衣袖,小声嘀咕,“霜少爷,她怎么那么看着你?”   “别乱说话,小心让人听见。”   秦霜回头去扫了孔慈一眼,那抹粉红的身影却已然在石柱后望着他。孔慈连忙点头,吐吐舌,赶紧跟着他的步子。   但意料之中的,在进入后山最后一道关卡时,让人拦住了,“霜少爷,这位姑娘不得入内。”   秦霜摇摇头,回身对着失落的姑娘一笑,“我都说了你进不去,你偏不信,好了,东西我自己带着,你先回去吧!”   不等人说什么,他便径直进去了。   孤自一人在后山练了一天,丑丑来的时候,远远的便说是帮主今天回不来了,让霜少爷自个儿认真练武,也仔细身子,说是不日便回。秦霜愣了愣,手下剑招慢了半拍,心道今天不回来了,可是什么事耽误了?不等他回应,那人就走近硬是要拉着他歇歇,让他坐在石阶上,掏出白绢给他额前擦着汗。秦霜瞧见丑丑那心疼的样子就是一笑,“不打紧,丑丑快坐着。”   文丑丑闻言,起身掐着腰,尖着嗓门认真道,“什么不打紧?霜少爷,我丑丑可和你说,大夫都交待了,您身子虚着呢!可别练起来就不知道停,身子伤了,不知道有人要心疼啊?你这小子。”   文丑丑,孔慈,秦霜,这三人算是眼下天下会的铁三角了,孔慈算是秦霜侍婢,自然照顾妥帖,终日伴着;这文丑丑年纪轻轻,心底也是个欢脱的,在此处也是没个交心的,还时常伴着个冷面将军,也是心里空虚落寂,得了空儿便亲近秦霜,秦霜性格清淡没脾气,和他们相处的也是极好。   这感情好了,没人的时候,说话也难免少了顾忌。这点秦霜倒是乐意接受。也是笑道:“哪有你说的那样?”   “怎么没有?您没听见帮主传话说,仔细身子吗?帮主这些天也是琢磨着,说您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练,真的。”说到真的,兰花指便翘了起来。   秦霜也习惯了,就是瞪大眼道:“真的?师傅是这么说的?不是才说要我好好练的吗?”   秦霜有些不信。   文丑丑看着他,扭过头,长叹一口气,这一大一小的,一个心里不忍,面上却说的极狠,另一个,整天就知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哪里能看透他师傅的想法?就自己两边迎合,少不得还让帮主骂得半死。   文丑丑坐下,也就回说下面传了话上来,说是近来天下会的收门徒告示竟被人恶意撕去大半,诚心与天下会作对。   秦霜喝了文丑丑递过来的水,也把剑靠在旁边的石头上,也不理会专心帮他擦汗的人,点头思量了一会儿,想是天下会广收门众这件事得罪了不少人。毕竟,就是从各个门派中叛离入天下会的也是不在少数,且大片吞并少年男童的做法也是让其他门下新锐力量顿减,此等做法惹人痛恨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些人暗地里做着苟且事,量是不敢公然与天下会敌对。   “丑丑,你去和雪暗天传话,让他明日挑出几位高手和我去城内看看。”   文丑丑闻言本来笑着的脸一拉,阴测测的轻咳,“霜少爷,您这是私自行动啊?再次提醒您,伤着了,可是有人要心疼的啊!”   秦霜痴痴一笑,并不理他。   半响,提着剑,才把人推开,见人不走,心里一想才道:“丑丑你去告诉孔慈,晚上做些好吃的。”   “啊啊,是是,丑丑这就去,这就去。”说着欢脱的提着衣摆走了,难得霜少爷想要吃好吃的,额,那什么才好吃呢?   下午,他边练便休息,倚靠着竹竿,也是出了神,任汗水滴落,湿透衣裳。   离开后山的时候,天色不早了。   后廊檐底下站着一抹粉色身影。夕阳洒在她的脸上,美的令人透不过气,正是眉目如画,芙蓉如面,彷佛连一颗泪珠也会把她的腮儿滴破。   确是个绝色美人。她叫颜盈,倾城艳色,玉肌冰肤。   秦霜向来并不欣赏什么美人,也并不在意,对于那个人的关注,仅仅只是因为她是聂风的生母。   前几天,飞鸽传书来会,聂人王说比武可能会延迟,师傅因此大怒了一场,本以为雪饮刀得到之日在望,谁知中途变了故。   这一消息传来,后院的人必定也是呆不住了。   秦霜不愿和她多说话,况且起头也不知道要怎么称呼,聂夫人?师母?转身就要走。   “秦少主,留步。”   美人犹豫着喊出了声,从身后缓缓走近,秦霜也停了步子,回身一笑,不发一言。   颜盈心知道秦霜不喜欢她,又一想自己这样的女子又有谁会喜欢?心里虽然苦,面上却还是高傲的极,端的扬起下巴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   秦霜皱眉,又展开道:“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聂夫人,你多虑了,这天下,谁人也没资格瞧你不起。”心道他只是不喜欢罢了!   颜盈听闻他叫自己聂夫人倒是苦笑了,后眼底也是泪光闪闪,不刻调整便恢复常态,只悠悠的望着天际出了神,半响没出声,秦霜也不急着离开,就是手握着剑柄,等待的姿势站立。   就听颜盈嘴中念叨,“雪饮刀,锋刃无瑕,一望便知是一柄绝世宝刀。它应该是璀璨夺目,令人心生爱慕的,而不该是满了厚厚尘垢,终身与周遭的蜘蛛丝苦苦纠缠,与满犁耙耕具为伴。宝刀用作破柴,这不是它的命运,我不能一如其主人那般心硬如铁!”   秦霜不说话,面带着笑意,只管听着。也许,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去听一个女人的吐槽。   就听颜盈满目不甘,后精光闪烁,硬气道,“而我儿聂风就是那把刀,他应该学的不是什么冰心诀,而是傲寒六诀。我不能让他埋没乡野,我要他有天能克绍箕裘,成为另一个扬威武林的刀客!他是为雪饮刀而生的,从他少时,我就知道,他是那样渴望雪饮刀,甚至摸上一下,便能开心一天。”   “那你自己呢?聂夫人。”   美人一愣,随即失落,凝眉苦思,“我终日于陋室的厨中,不住地把一块肉来回剁着,剁着,似要剁至地老天荒。若是那般活着,我宁愿去死。而人王终究不懂。”   秦霜不想说什么,只能说各人想法不同,追求不同。聂人王因为她而放弃那样的一切,甘愿当个庄稼汉,而妻子却终因此离他而去。甚至联合他人逼他出师。   “人王和雄霸的比武还会继续吗?”   秦霜提着雄霸一词,顿时拧了眉,在这天下会谁人也不敢如此称呼他。秦霜摇摇头,表示不知,更是纠正道:“聂夫人,你应该称呼家师雄帮主。”   颜盈愣神,点了头。   随即从衣领内掏出一样东西,是红绳圈着的一个蓝宝石戒指,“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烦劳秦少主日后带教给我儿聂风。”   秦霜扫了一眼,并不接,“还是聂夫人自己亲手交给他。”   颜盈摇摇头,只道;“我知道,风儿就是雄霸帮主要找的人,终有一天,你们是要一处的,而我,于那时,定不知身在何处,且我自没有脸见风儿。”说着,泪珠涟涟,再是如何坚强也不得。   见秦霜犹豫,她便道:“秦少主放心,这并不是什么,乃是当日我母传给我的,我只当是给风儿日后所爱之人,当是祖传宝贝也好。”   说着,秦霜也就收下了。   转身转过回廊,回到了自己的天云阁内。      第13章      步惊云在无名居修养半月中,时常在夜间偷看师徒两人的剑招,虽知道不好,但还是克制不住那种对无上武学的痴迷,这无名的莫名剑法精神奥妙之处自然是霍家剑法所不能及的。   师徒俩像是防着他一般,总是在夜间练习。   而白天,无名本人却不知所踪,只剑晨和他留在无名居。   剑晨怕是习惯了师傅的不在,平日里大都喂养雏鸡,打扫小居,并不习剑法。可能也是惧怕了一个人的烦闷,此时,有了步惊云,他倒是心生欢喜的,虽然对方跟个哑巴一样,但是他还是说的津津有味。   偶尔步惊云因为他的话眼中有了波动,他还是乐意见到的,更是说的欢畅。   俨然,这和平日里江湖上严肃规矩的无名传人是不搭的。   “你为什么叫剑晨?”   这是步惊云第一次主动开口和他说话,他想了想道:“我本名不叫剑晨,是师傅给我取的。大概是希望我的剑道修为他日能像旭日初升的晨曦一般,柔而不弱,光而不烈吧!”   他还要说什么,回头就见身后的步惊云早已消失,他只得哑然失笑。   那一夜,月明星稀。   山间在皎白月光的照耀下,晕染的白蒙蒙一片。   剑晨也不知第几次拿起英雄剑,从头开始一招一式的练得满头大汗,可就是不行,最后那道关卡却似千万阻力一般把他往回推。就见剑晨苦恼的拧着眉,痛苦的大吼一声弹到远处,剑光一闪,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无名站在一边,负手而立,默默看着,并不出声。对于剑晨的一次次失败也是暗自叹气摇头。   只是往不远处的树丛中望去,步惊云看的出神,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被发现。   他只道剑晨所练剑法虽然精妙无比,但其身形生硬缺少那种灵气,只顾死记剑招,不解各种寓意,一时半会,自是不能掌握。   “这剑法,每一剑皆蕴藏无尽变化奥秘,深不可测。倘若我能叫他教我,习得神髓尽数发挥,定然是好。”   念及此,便提着自己手里的木剑跃出。   后来想想,当时也实在是冲动。但这也是他长期心中所想,他不愿再躲藏。   “无名叔,我却用霍家剑法与剑晨大哥一试。”   话不及完,就施展出“义无反顾”步法,心中默念“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恩深似海,循循善诱两招连番击出,剑晨双眸布满诧异,立刻拿剑去接。   无名在一边看着,心道霍家家传剑法,内含浩然正气,剑招皆是充满正气宣扬侠道精神,而次子出手却满是戾气,狠辣异常。这一击之下,换着平庸之人怕早已叫他木剑当胸刺穿。   两人几招之下,步惊云节节强攻,不留余地,异常辛辣。但却又仅仅只是为了将对方制住。   剑晨皱着眉,只管接招,并不出手,他显然知道步惊云是想当真师傅的面儿展示实力,以此让师傅收他为徒。   再者,他本自愿意步惊云留下,所以,他下意识的让着对方。   当木剑架在剑晨脖子上时,剑晨也是心甘,自为步惊云说尽好话,好叫师傅收他。   谁知步惊云却气急,不愿意别人相让,这简直是一种羞辱,而他并不关心剑晨的想法。只冷道:“我们好好比一次,不管他今日收不收我为徒,我都是要打败你。”   步惊云学武的资质虽好,但是修为却不及剑晨,且他学剑日久,剑法造诣精湛异常,又有英雄剑在手,实力自然强厚,被步惊云快击之下,终是让步惊云落了败。   步惊云倒在地上,神色苍茫,拳头捏紧。   剑晨不忍,只上前一步,向师傅求情收他为徒。   谁知无名却道:“晨儿,明日去请了不虚大师来。”   “师傅…”剑晨不解因何师傅就是不愿接纳步惊云。   “我不用你为我求情。”步惊云虽然心里对于剑晨连日来一再为自己说话,心底丝丝触动,但却也不甘,只当无名护短,怕自己强过他最得意的徒弟。   那一夜,步惊云最终以“悲痛莫名”一招将剑晨击败,再次跪倒,求其收己为徒。   无名见他把“悲痛莫名”使得出神入化,深刻入骨,惊讶已极,剑晨更是木讷,不能言语。   末了,无名只说:“你剑带魔性,终入魔道。”随后叹气,离开。   而一边的剑晨此时面色难看。看着步惊云的目光顿时异样,再不说求师傅留下他的话来。   黎明之时,步惊云自身把短刀插入腰间,整理好,心道这里显然并不属于他,决意远去。   这数日来,他也心知无名不愿收他为徒,如此,他留在此也无甚用处,倒不如自己去外面另谋出路。   开了门,就见剑晨面色苍白如纸的站在门口,堵住去路。那人显然对于昨晚的那场比试耿耿于怀,自己怎么会输给步惊云,还是输在了“悲痛莫名”之下?那一击,他确实自己没有让的意思,“悲痛莫名”一出,自己却使得全部气力。   他彻夜不能入睡,一念及此,便头痛欲裂。   “步惊云,我们再比一次。”   他丢掉英雄剑,拿出一柄木剑,看着步惊云,出了神。   步惊云此时一心想着离开,也对于剑晨多日来的陪伴有些感激。   昨天的比试也是无奈之举,此时断然不会。再者,剑晨此时的举动显然和无名说的什么武学修为相悖。   也是好笑,但望着剑晨失落的模样,他却笑不出。   “没有必要。”伸手推开剑晨,便要离开。   “步惊云,你要去哪儿?”剑晨面露疑惑,却并没有去拦阻。   步惊云却没有答话,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他翻身上了一早为他准备的马匹上,侧身看了看门边望着他的剑晨,面上也没了平日里的冷漠。   只道:“日后再见,我们再比一次。”   剑晨神伤,此时却也不禁一笑:“好。”   随着一阵马蹄声,红色的身影已然远去。   剑晨望着地上的英雄剑,蹲坐在门槛上,面露犹豫。   天荫城内,往来不绝的人群,熙熙攘攘。   在人数众多的街道旁,贴着这样一个告示,上书:“凡年逾十岁之体健少年,凭此布告;便可入会为徒!天下会乃江湖第一大帮,要想扬名立万,成就丰功伟业,惟入天下会!”   正是当日秦霜亲笔所书的招徒榜文。   而榜文旁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告示,正是寻找风云所用。上面悬赏金额惊人,但是却只说是雄霸帮主命中贵人,命批之事并未透露风声。   此时,两边都站满了拥挤的人群。   虽然告示贴的久了,但是还是有人不断的参与进来。其他来此的江湖中人更是不在少数,甚至有人千里迢迢想尽办法的把自己家的孩子送去天下会,想着,以此可以闯出一番事业。贪财的为钱,念名的为名。   天下会在武林之中也算是一匹黑马,门中规矩不比其他厚积久远的门派繁琐,向来是能者居之。   所以,很多人都愿意来此拼上一回,而稍稍有些能力的就更是迫不及待的要去一展身手。   这边,街角巷子里出来位神情漠然的少年,淡淡的衣着淡淡的面容,不时看着四周环境。   这秦霜一大早便换身宽松白衣,也是在街上游走多时,其他人都远远的默默潜在人群内跟着他。只说让他们去城内他处四处盯着,谁知那些人却偏偏就是跟着他。   自己身边跟着个雪暗天难道还能怎样?想是,丑丑早晨那时定是和他们嘀咕了什么,像是拿着帮主说了些话,也未可知。   秦霜走了几时,也就随着他们。只要不要离自己太近就行,要不就太过招摇了。   不多时候,一个中年汉子和小男孩儿闯入他的视线中。   那汉子满脸长着杂乱的须髯,披散着发,体形颀长,身披褐色衣衫,外表看似是一个平凡的庄稼汉子一般,惟眉目之间散发着一股挺拔之气,整个人就如一头猛虎,猛虎中的猛虎!   定不是个普通人,尤其是他背上驮着那一物事,拿着黑油布包扎的密不透风,眼观之下,心里一算,差不离正好三尺七寸,暖和的初春之时,它却隐隐透着寒意。   秦霜眯着眼端详着,神色不定。   汉子后面还跟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他的脸孔小而灵秀,灵秀中却又隐含几分坚毅之气,刚柔并重。虽然前面的男子走的急而快,他快跟不上了,却也只得连走带跑的追上,他也知道父亲是不会等他的。   中年汉子站在榜文下看得良久,神色忧虑。   小男孩揪着他的衣角,但是,最终还是让拥挤的人群冲开了。   他叹口气,拍拍被挤得皱巴的衣裳,一步三回头。然后就着蹲在不远的角落里,下巴磕着膝盖,小手揪着裤脚,嘟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人群里的父亲,闷闷的一声不吭。   秦霜一瞧见就萌住了。   这个孩子和他们家宝贝倒是七分想象,尤其是瞪着水润的大眼睛望着你,明明没有情绪,却仍表现的特委屈无辜的模样。   秦霜看的出神,也自笑了。   后面的雪暗天不解的皱眉,他倒是不曾见过少爷这般笑容,也好奇的去看那个脏兮兮的孩子。   这边他们站在路中间,突然从左边路口串出几匹烈马,震得地动山摇,灰尘一片,雪暗天只得拉着还在出神的秦霜往旁边一躲闪,吓得两人俱是一身汗。而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几人也是让马群冲散,也是急急的要赶过来,却被秦霜眼神制止住了。   只见,走远的十来匹马上均骑乘着黑色劲装,头戴面罩的黑衣人。   如此招摇的装扮。   秦霜看看雪暗天。   雪暗天忙上前一步,道:“少爷,是黑山寨的鬼。我们要不要?”   “不用。”秦霜摆摆手,“咱们今天不管他们。”   秦霜皱眉看着落了灰尘的衣裳,长袖来回一甩,回身就见本来蹲着的人已然站在自己身后,一眼不眨的望着自己。   呆呆的模样当真可爱。   秦霜难得心情好了,便挥手让雪暗天走远些,走近了些,想着怎么和孩子搭讪。   可是,他向来话少,能不说话就不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对人表现自己的热情和亲昵,就是木木的眯着细长的眼,笑了笑,傻的很。   见了他笑,本来干巴巴张着眼的小男孩也是一愣。   他自出世便是在深山中,除了爹娘,就是和着零星的几位邻居接触过,后来,因着母亲不愿他与那些人玩耍,他也就终日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和着各种小动物作伴,也是不知道怎么和人说话。   出山这么久,除了爹,他也没和外面的人说过话。   爹时常说,江湖险恶,人心不古。   外面的人都是危险的。   所以,也就是目空了前面的少年,仍旧蹲下,不发一言。   蹲了良久,再抬起头,却见白衣少年还在看着自己。并没有打算走的意思。这下他便皱眉了。   秦霜也心知小孩子的心性是最敏感的,也不敢太多表示,就是半蹲着,清亮的眸子里也看不出恶意。   “你叫什么名字?”   清越的声音是极好听的,并不似他爹的粗犷厚实,也不似母亲的轻柔甜美,就像是山涧的流走的溪水,清爽的很,听着便舒服。   小孩子也就瞪大眸子,望着他,愣愣的道:“聂风。”   秦霜一早怀疑他是,但是真当听到这话,还是心里一跳,含着笑容的脸上僵住。   后调整笑容,微微点头,在衣服上擦擦手,“秦霜。”   虽然对方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但是,秦霜还是愿意以成人的礼仪相对,把自己的手伸到小聂风的面前。   聂风久居山林,且人又小,自然不知什么意思。   琢磨着,木然的学着秦霜的样子在衣服上擦擦,后伸出自己的手,然后,不解的看着秦霜。   秦霜一笑,和他握了握,小手软乎乎的。   而秦霜的手却终日泛着凉,小聂风手掌被握住,惊了一下,待想收回,又没有。望着秦霜柔和的笑脸,也是跟着一笑,想着也许外面也不全是坏人,想是爹爹错了,不然,娘又怎么偷偷跑出来了呢?   感受着自己手中的少年手出奇的冰凉,他却停止笑,不自觉的紧了紧,后两手左右握住秦霜的手,搓了搓,道:“你病了?”   秦霜一愣,摇摇头,就是觉得手上暖热一片。   不一会儿,聂人王赶过来,见这样状况,一时不解,上前一把抓住聂风就要走。   聂风向来惧怕父亲,瞧了秦霜几眼,也就乖乖松了手。   后被聂人王抱起,转身远去了。   聂风抓住父亲的肩膀,转过头,咕噜噜的大眼睛看着秦霜,做了个挥手的动作。然后,见秦霜一笑,他也就是眯着眼笑笑,后也就转过身去,低头和着聂人王说着什么。再看过来时,秦霜却不再看他了,顿时有些许失落。   “少爷,那个人?”   雪暗天显然认出聂人王来,就算不是,也能看出那把刀形。   秦霜扫了他一眼,再望着消失在街角的两人,“不确定的话就别乱说,这事不是咱们管的,咱们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是,少爷。”   雪暗天一般对于秦霜的话是言听计从的。   秦霜敛起笑容,望着人头攒动的地方。   届时,一位满脸横肉的人撕走了布告。   “跟上。”秦霜不及走远。   后面一位红衣男孩却从角落里走出来,面冷如霜,手捏着那柄短刀,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第14章      秦霜一行人一路跟着那人去了天荫城,一直向东,进入南郊的一个秘密山洞内,内部先是暗深窄小,也得亏他身材尚且娇小瘦弱,入内行走并无难处,就是长衣上沾了些许湿黏的青苔,而后面雪暗天等人却有时不得不弯腰行走。四壁潮湿,生有厚厚的青苔,进的深处,这才微觉通明宽敞些。   洞内寂静无声,只有不时上面滴落的水声。秦霜让几个人守在中途的洞口,带着雪暗天和另外两个人进去。   只远远便听见内面有了人声,四人便隐在巨石后面望过去,那背对着他们的确是刚刚撕走榜文的汉子,他们也和人打听过了,这满身横肉的汉子确是叫猪肉荣,是个天生的哑巴,脑子榆木得很,常在城内厮混,平日也帮着人杀猪谋生,当然,也会偶尔做着这些为人利用的蠢事。   就见他拿着一叠刚从各处撕下的几张榜文,皱巴巴的递给了另一个坐在石头上的男子,那人满脸胡渣,斜眼去看猪肉荣,端的是傲气的很,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们相互也不说话,眼神碰了一下,就便是默默准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行当,正在此时,从暗部飞来一个石子,击落了男子手中的银两。   那中年男子手上吃疼,一惊之下,落了钱,立刻翻身抓住了腰间的配剑。   “谁?给你大城爷滚出来。”   他茫茫的四顾,竟也不知石子从哪个方向飞出来的。   “却原来是你撕去我们天下会的榜文。”一个蓝色布衣的年轻人从石后走出来,拿剑指着他。而其后,便是秦霜,后跟着雪暗天和另一个青年。   那自称城大爷的见面前这白衣少年,少年面上柔和无物,就是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青苔,细细打量着,不时的拿着衣袖去拍拍,显然是个极爱干净的,就是望着样子,倒像是个轻微的洁癖患者。中年男子面露疑惑,后扫过少年身后冷硬盯着自己的雪暗天,这才再度把视线停在少年身上,此时,少年就是淡淡的看着自己,并不开口。   他自先开口,拱手冷笑道:“想是天下会秦少主?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仙骨不凡,端的是个妙极的人!”   秦霜一笑,还是不说话。那人便有些急了,汗水连连。   就见前面那位侍从大声呵斥:“放你娘的狗屁,我们少爷岂是你这鼠辈能评价的?你这黑山寨的鬼,竟敢撕去我们榜文,公然和天下会作对,想是活腻了。”说着就要拔剑。   不及那人出手,秦霜便轻唤一声,“阿离。”这叫阿离的年轻人听闻了,便哦了一声,乖乖收起自己暴躁的性子,退到秦霜后面,一旁同进来的阿原却在后面偷偷撇嘴笑话他,被阿离凶狠的一瞪才讪讪正色。   雪暗天上前一步,讨着秦霜示下:“少爷,怎么办?”   “咱们先宰了他。”后面阿离说话,被秦霜扫了一眼,便不再说。   秦霜思量,师傅一直想找机会铲平黑山寨,苦于没有借口,这次也算是个好机会。   那人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只道:“我大城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和咱们黑山寨没有关系,是我私自行动。实在是你们天下会太过分,抢了我们黑山寨生意,让我们一整年来都没有新收新帮众了,我大城一早就看不下去了,今日你们要杀便杀。”   一语毕,却让暗中飞出的一箭射穿左胸,当场倒下。   那箭是从左边出来,后面阿离阿原跟着追了出去。雪暗天和秦霜去看时,那人早已中毒身亡。   秦霜皱眉,一眼扫过,这才发现那个缩在角落里的猪肉荣早已不见了。   他们起身,四处去查看。四下里并无人影,也无异样。   “少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雪暗天凑近来说,身边带着秦霜,他实在不放心。   秦霜也觉得今天己方人过少,对方却又是在暗处,也只得扫过洞内上方暗黑的高顶,却不曾想,此间场地虽不大,但又高不见顶,也是点了点头。   就见一个轻飘的黑影在身后飞过。待到回头去看,却又不见。   他们也相互准备寻着原来的洞穴出去,秦霜正好途径一个岩洞岔口,却于暗中叫人拉住衣角。   他轻呼一声,后面人都跟了上来,前面探路的阿离也赶紧回身。   这才发现蹲在另一条岔路的红色身影。   秦霜拧眉疑惑,这人正是步惊云。   他却怎么在这里?   不及他去问,就听步惊云沙哑低沉道:“走这条路。”指了指自己的身后,说着便起身行走。那路相比于他们走的那条,更加窄小。   其他人正在犹豫中,秦霜却已然抬脚欲要跟了过去。   “少爷,小心有诈。”雪暗天实在不放心那个面相阴暗的小孩。   “没事。”秦霜倒是不相信步惊云会害了他们。   就听步惊云回身,看着秦霜说:“那条路外面被无双城的人包围了,前面就是陷阱重重,他们今天本就是想对付你们,若不是想要活捉你,怕是早就乱箭射死你们了。”   经他这么一说,一群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守在的洞口的兄弟们却不是出了洞口。   秦霜这才想着自己这次确实鲁莽,也是江湖之事涉足太浅。而雪暗天向来不善谋略,后面那两个更是不行。正想着,就被人轻轻碰了碰。   “你跟我走。”   说着便拉着秦霜的手腕,一路向前探去。   后面几位只得埋头跟着。   他们一路向南,弯弯绕绕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期间穿越了无数看似无路被蔓藤堵住的穴口,这才到了洞口。   而洞口之处,脚下却满是藤蔓,而后便是成片的森林,眼下足足四丈高才及地面,这显然是不能用轻功便下去的。就见步惊云松开了他,把短刀咬在口中,卷起衣袖便准备往下攀爬,小小的身子韧性极好,服帖的趴在石壁上,一手拉着蔓藤,一手对着秦霜伸过来,大眼睛晶亮的看着秦霜,嘴中咬着刀柄,也说不出话。   谁知阿离上来一打拍掉他的手,和着阿原一左一右的护着秦霜,“少爷,您当心!”   秦霜狠狠瞪了阿离一眼,便看着一边已经开始往下爬的小身影,小脸坚毅异常,扫过上面的他,而后便轻忽的飘开了。   秦霜也紧了紧衣裳,便拉着蔓藤,并不要阿离阿原很是多余的照应。   这蔓藤密布,结实,也不是很难爬。几个人三两下便下来了,他们刚自落地,坐在地上的人便拍拍屁股,走近了些。   就见他把刀插在腰间,从衣内掏出一叠布告摊开,俱是天下会的招门众的榜文。   “带我进天下会。”   秦霜见步惊云眼底漆黑一片,看不出异样情绪,但是却只觉得莫名的坚持。   他挥手叫其他人都远离些,这才面露忧色,淡淡的道:“你想报仇?”   步惊云不说话,就是黑亮的眸子看着他,面色冰冷,举着榜文的手更加的高高递过来。   秦霜看着他小小年纪却如此执着,眼中神色完全是久经人世的苍茫,也是心底怜惜。想是,自己儿子也如他一般大,却是连脚都是要他洗的,睡觉都要他哄的,自小幸福,哪里知道一点生活苦难?望着步惊云小脸上布满的划痕,沾着土,脏兮兮的,秦霜也是叹气,习惯性的欲要拿手绢给擦擦,但是一想起步惊云可能的天然反应,心道还是算了吧!   他也不是不想把人带去天下会,这步惊云因为天下会落个形影单只,没了家没了归宿,他也是不忍的,但是,这要是因为杀师傅报仇,他却是不愿意见到的。对师傅对步惊云都不好。   所以,他只得劝说:“步惊云,你杀不了他,我也不会让你杀了他。不要去天下会,去找个自己应该呆得地方,岂不好?”   他看着步惊云,步惊云却冷冷的转开视线。   半响才道:“我没有地方去。”   秦霜闻言一顿,他确实没有想过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去哪里落脚。   他思想了很久,霍家灭门惨案,确实不完全是他师傅的错,步惊云想也是知道一二的,若是一定要寻仇,他们却不能承担全部责任。而且,他是步惊云,能助师傅得天下,若是师傅能待他真心实意,他定然也不是一定要反叛的。所以,要是步惊云忠心,师傅放心,让他们师徒关系交好,那自然没有什么相互残杀的事了。这其中,只得需要步惊云忠心对待师傅,把天下会当着自己落脚之地,有了感情便不是说反就反了;再者,一定不能让什么“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传进师傅耳中,这败也风云的话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如此,师徒几个各自都好不是?最主要的还是那个泥菩萨啊!   正想着,就见步惊云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秦霜只道:“想我带你进天下会也不难,你且喝下这个。”   说着,从衣内掏出一个蓝瓷画的瓶子,递到步惊云的面前,步惊云蹙眉,并不接,只不解的看着秦霜。   “这叫‘饮花露’,入口犹如花露清香,甘甜纯美,是我们天下会暗部秘制的一种毒药,毒性不强,喝下也如常人,并无异样。但是却需在服下药物的三个月后再服一剂,否则便会浑身犹如火烧,直达心窝,数月之后,便会身亡。”秦霜笑道,“这是我们天下会给特殊的人特殊而备的,我今日也要为你备上一份。”   他本是要吓吓步惊云,谁知那人听了,也无异样,只点头应了一声,随手接过了去,仰头喝了尽。   秦霜瞪大眼,实在不想他这般利落,也自觉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不愿看着,孤自侧转过身去。   就听步惊云冷笑道:“他却也为你备上了一份?”   秦霜拧眉,听着这话实在别扭,也没有回答,就是正过身子,视线微低,和步惊云对视数秒,面容清冷寡淡,后面贴着面道浅声,“你须知,而今之后,步惊云的命便是我的了,因为这剂药的解药却只有我能有。”   小小的步惊云闻言脸色一白,眉头一皱,本自冷笑的面容转化为无法言喻的纠结表情,后怒目瞪圆,双眼血红气焰蒸腾,捏紧拳头:“我的命是我自己的,就是天,也管不了。”缓缓后退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秦霜见到他生气了,反倒心底一松,有情绪总是好的,心下不怒反笑。   他也不理会步惊云的不满,径直慢道:“天自大地犹广,但却终有人穷尽毕生无落脚之处,对于你我这般没有去处的人来说,天下会确算是个容身之所。”   步惊云不解的抬头去望着他,心道你我怎可一起拿来比较?   就见秦霜弯腰前倾,孤自说着:“昔日我们害的你没了家,那而今就再由我们给你一个家,希望我们今后相处愉快。”轻柔细软的低语一时让步惊云心下一拧,这句话何其相似!   “走吧!”秦霜纤白的手一伸,而后澄澈黑漆的眸子一亮,眉梢一扬,细长的眼睛弯起,无声露出笑容。   步惊云眉头越皱越紧,扫了扫秦霜身后的一干人,不情愿的拿出自己的小手,犹豫着对着那人软软的手掌上狠狠的一击。      第15章      秦霜此行出来并没有乘坐马匹,一应人皆都是徒步行走。   而此时天色已近垂暮,落日光辉普照在这天下脚下,山麓间俱是寂静,只微微几声雀鸟鸣声。   窸窸窣窣的落叶踏碎,初春之时,四下里俱是一片青翠。   天山的春天似乎比他处来的早,逝的也快。而据说冬天却是极冗长的,周边俱都掩盖在茫茫白雪之中,死寂整整漫过数月之久。   此间,秦霜和着步惊云走在前面,后面的几位被勒令远远跟在后面,几个都是满脸的不乐意,若就是看步惊云不舒服,打心眼里觉得别扭,而他们少爷似乎就没有这种情绪。   想也是他们少爷性子太好了,或是,他们少爷懒得对不相干的人表露情绪。各自几个无聊,打发时间思量着也就说开了,讨论他们少爷面对谁能有情绪,一致认为帮主首选。少爷一见着帮主,那就是下意识的变弱,似乎情不自禁的胆怯。再一想,就发现没人了,少爷瞧着对着谁都是淡淡的柔柔的一个面皮的态度。   说到此,一直沉默的雪暗天倒是摆摆手,只很难得笑道:“那倒不一定,我今天就遇着一位让咱们少爷一眼瞧着就乐呵的。”   “谁?”后面两个扒拉上来,很是好奇。   “一个孩子。”   说着一个孩子,就不再说话了,任其他两个怎么问,他也哑巴似的,就是出神的看着前面的两人,心道,这个步惊云想也不简单。少爷虽然面上不亲厚他,但心里迁就的极,越是迁就,就越是排斥。他了解秦霜,秦霜不是个随便能对人起防范之心的人,也不会对人产生那种既意识里靠近又想着疏远的纠结情绪。   尤其是他看着步惊云的神情里,瞬间便失了本应该持有的淡定坦然,仿佛郁结心肠般愁苦。   灌木丛中,是一条幽长的羊肠小道,两侧树木高大似要入云。柔和的夕阳透着翠叶缝隙照耀进来,洒在满地暖黄色,映照得少年苍白秀气的侧脸格外的温暖,削尖的脸型映着夕阳的光亮镶入碧翠的丛林中,说不出的感觉。   他细长的眉眼一直不得舒展,若愁肠百结萦绕回旋,淡色的唇微微开合着,思量了很久,即到了要说什么,看着步惊云瞪大的眸子,却又无声咽下了。   步惊云比他矮一截,站在他的右侧,顺着自己的角度,那个人的眉眼格外的闪耀,似要迷了自己的眼,迫得他不得不眯起眼才能看的清楚。   雪白的身影,墨染的清亮眸子,散落垂肩的青丝柔发,脚步轻悠悠的踏若无声,犹若水墨画一般的淡雅无物,又若当真从画中来。周身布满着一种难以亲近的悠远疏离之感,近不得,离不舍。他宛如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幽香四溢,轻漫出尘,不傲自孤。   而自己却像极了白莲之下的污泥,浑浊不堪,是要终其一生都被那人践踏在脚下,盯着少年的男孩念及此,木然的回过视线,不愿再去看上一眼,小小的手掌捏的死紧。   若是心有不甘的瞪大血红眸子,咬得牙咯吱的响,只心道,终有那么一天,他却要把这个人压在身下,为自己所服。   他孤自想着自己很少会产生的那样强烈的念头。   这时,便又到了一层关卡,两旁的守卫站的笔直,对着秦霜恭敬的行礼,又斜眼瞧了瞧他身边红衣的男孩。   秦霜点点头,收起腰牌,即塞到了腰间,又转身弯腰给了步惊云别在腰间,只轻声道,“有了这个,以后你便能自由出入。”   步惊云低着头,看着弯腰在自己腰间摆弄的人,低眉垂首的温顺姿势,轻柔的动作,还有鼻尖扑过来的淡淡清香。他只需瞄了一眼,便霎时皱眉,别过视线,不愿再看,更在喉咙间冷淡的恩了一声。   这天下会山麓直上一路有层层关卡,若没有人带领或是腰牌,是不得随意进入的,就是要进,也须得有人先去通传。他们已经走过了许多关卡。此时,站着的地方算是外门最后一道关卡。   步惊云抬头,眼观之上便是直通天山之巅,高耸入云的万级天梯,让他一瞬间便觉得自身的渺小。   秦霜说天下会每隔千级阶梯,便会瞧见守卫。   他也没急着上去,就是把步惊云拉到一边,再次把自己的话简单说了一遍。   主要是提醒他要怎么和雄霸接触,“师傅为人面上虽然霸道善于猜忌,但实则心底只是觉得高处不胜寒,最是渴望忠心之人,你若真心待他,他定然也会十倍真心对你。”   秦霜说着,步惊云却只拧着眉,死死的盯着他,小脸上满是倔强和不满,“你怕我触怒了他?”   秦霜瞧着他的态度,也是暗暗叹气,拉着他便道:“不管如何,你面上也需表现的顺从些,他并不喜欢难以驯服之人。”   正说着,却见一乘八人抬着的大轿经过关卡,宝盖明黄,上木雕霸气游龙,赤红朱漆,就听轿中人突然在内长叹一声,只朗声道:“霜儿,为师可不是要你表面顺从,我却要你由心至外,乃至每一根头发,每一滴血液,都要顺从于我。”   说着轿夫把轿子放下,修长的手指从上绣九爪金线龙的明黄帘子内伸出来,轻柔的挑起帘子,五指白皙修长,留着长长的指甲,纤细的长指甲修剪的极是匀称。   帘子挑起,只见里面坐着位浑身透着霸气威严的中年男人,面上微微含笑,却又不似笑,利剑般的眸子看着不远的秦霜,上扬的下颚,轻佻的气势,周身是说不出的自负,俨然一派令人胆寒的枭雄气质。   就见秦霜面色一顿,并不似他向来的淡定,霎时赶紧抽回手,松开了步惊云,这一举动惹得步惊云脸色一沉,拳头紧了紧,黑着面容看着他。但是他的反应却引得对面的男人得意的哈哈大笑,笑声熊亮已极,震撼山林,气派非凡。   就见他一扬衣袍,弯腰踏出轿外。   众人见他下轿,一应门下尽是朝着他跪立,同声高呼:“愿帮主雄踞万世,霸业千秋!”   秦霜也单膝跪地,所有的人都跪着,却独独留着一个人不愿下跪。   小小的脸上倔强异常,冷冷的看着那受万人膜拜的王者。   秦霜只皱眉,任是如何,此时也是冷汗淋淋,背脊都俱是冷汗。   他伸手去拉扯步惊云的衣摆,却叫步惊云推开了。步惊云就是不屑的冷哼,转过脸来看着他。   “你却如何不跪?”   雄霸脸色如常,只是眼神警告的瞪着秦霜。   秦霜被一瞪,也就乖乖的垂下头。   就听步惊云冷硬的道:“我一不跪天,二不跪地,你却能大的过天,大的过地?”   雄霸闻言也不怒,就是一个箭步上前,死死卡住步惊云的脖子,笑道:“天地可是能叫你死?我现在却要你死。”   步惊云年纪虽小,却依然有些风范,并不畏惧,就是冷道:“你如何知道你此时的行为不是顺应天意?”   “顺应天意?”说着便手下用力把他举起,步惊云现在武功薄弱,根本不能及反应,只双脚离地,秦霜见状起身便要阻止,见师傅并不理他,索性上前一步,在在师傅耳边低语一句。   雄霸闻言一顿,就是吃惊的看着秦霜,后手下一松,便把脸色已经憋得通红的人儿远远的摔落,小身板“哗”的一声巨响,击在树桩上。步惊云强硬的坚持着在不至于滚落在地,手掌一击,稳稳的站住身形。   “步惊云?”雄霸死死瞪着他,后朗声一笑,只道:“既如此,我便顺了天意。”   后一展长袖,揽着正要去看看步惊云伤势的秦霜,长身而去。   秦霜皱着眉,只得用眼神示意一边的雪暗天。   转过身去,让师傅揽着上了石阶,只回了身一瞧,便发现步惊云冷着脸盯着他,冰凉彻骨,一撞上他的视线,倔强的小孩便冷冷的扭开,捂住受伤的胳膊站在那儿。      第16章      出乎秦霜预料的,师父并没有当即收步惊云为徒,而是让他在会中干起了低微的杂役工作。   此间,雄霸并没有召见过步惊云一次,若是将他遗忘了一般。   而步惊云却也没有丝毫失望之意,只是每日拿着扫帚清扫偌大的庭院,在马厩里洗着马,似是有干不尽的活计在等着他。   当其他人都在练武吃饭之时,他却只能默默的一声不吭躲得远远的寻得清净。   每当夜间,他却也独自一人在那片林子里练起了霍家剑法,更是精心揣摩从无名那里学来的招式,有时一坐就是一夜。   他本就是带艺入会的弟子,严格来说是没有资格被亲授天下会的武学,总教头秦宁也是不愿教他,辛有秦霜一次无意间的提起,秦宁会意,步惊云这才有资格亲自上操练场学武,并且,原本的杂役工作自此也少了许多,才得时间勤练。   秦宁于此,却也惊讶其惊人的武学资质。   不时向雄霸帮主提起,而向来爱才的帮主闻言却无动于衷,不曾有一丝表态,后他也就不再提起。   而对于得风云的说法,却没有人知道那个步惊云即是风云之一。   这一日,雄霸正吃过早饭,照常坐到鎏金宝座之上,就见他隐于薄如蝉翼的帷帐内,身袭紫缎锦衣,光滑如镜,上绣真金丝缕着九条游龙,长牙舞爪盘绕而上,恰如九龙护身。   事实上,对于他的千万门众来说,他本就是一条腾空的九天之龙,逼人的气度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是不愧不如的。   此时,就见他悠悠的拿出天下会上个月的战绩一一过目,仔细地阅着册上的每一个字,向来不羁的目光此时却是万般小心,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旁边文丑丑跪在地上,思量着什么时候能批阅完,苦着自己腿早已麻木的极了,心里暗暗叫苦,虽然这“跪”的习惯,多年来养成已久,但是每每还是觉得对不住自己的那双腿,在堂内,挪过来挪过去,却也不敢太动。也是雄霸帮主向来宠他,他才敢这般,换着他人,怕早就死于当场了。   “丑丑,你若是累了,就先滚下去吧!”   雄霸从帷幕内看过来,面上带着倦意,而旁边一叠高高的折子才动了一半。   “是,帮主。”文丑丑笑嘻嘻的应道,然后转过头就皱巴着脸,撇着嘴,滑稽的倒下身子,利索的在大堂内开始滚动。   即滚到了门边,按摩着眉眼的人才道:“去叫了霜少爷过来。”   “哦,是。”   文丑丑爬起来,笑嘻嘻的应着,随后去唤了秦霜来。   然后,换成秦霜挑起帷幕,默默站在他的身后。   雄霸向来素喜神秘,保留他自己的一丝空处,他从不允许有人胆敢入得此间,来窥视他的神情苦恼,而这天下会能进入的,怕只有秦霜和丑丑。   总需有人在他郁结之时,分带些他的苦闷。   秦霜默默站着,晃眼就是一上午,他却早已习惯了,默默站在那人的身后。而他却从不会主动上去说话,就是偶尔看着那人低垂的侧面也不禁有些出神。那张枭雄的面容上,并不总是人前那样耀眼夺目,私下里这样倦怠苦恼的模样又有几人知晓?   就听一声长叹,男人闭上了眼,以手扶额。   这些繁琐的事却要让他劳累的极,治理天下却并不是当初打拼的那样容易,这是个又长又臭的活计,终是无止尽,除非,自己败亡。想着当初,日夜勤练武功,驰骋沙场,几近不要命的厮杀,纵然是叫鲜血染红了身子,却还是那样令人振奋,全身的血液若是沸腾已极,而此时,稳坐山河,却无端露出倦怠。   好似,前面还有漫长的路途要独自一个人去走。   而自己曾经的那些兄弟,亲人却已然不在。   死的死,散的散。   徒然留下自己一人。   “霜儿。”   就听雄霸轻唤一声,眼帘并未睁开。   一边看着他发呆的人一愣,慌慌的回了神,轻轻应了一声,随即走上前来,给他师傅轻揉起肩膀来。也得亏他以前学过按摩的技术,少时,他是跟着姥姥过的,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时常犯浑,他也就乘着空儿去了老中医那儿学了这么一手,此间,却是派上了用场了。   他本就是个心细的,手艺学的很是到家,时常揉的师傅也是只觉倦意顿时全消,闭目养神中便微微露出笑意。   见他笑了,秦霜心底却也是欢喜的,便更加的卖力。   他这人面上虽冷清,但是却也有个让人感觉欢喜可乐的小毛病,就如他费了功夫精心做了一道菜,你若是吃的对胃,满意的及,随便夸上那么几句,他便顿时欣喜异常,心底暗暗想着下次还给你做更好吃的东西。   这边雄霸舒服的哼哼,他却也笑了。   但是,却又想起什么,皱起了眉,手下疲软慢了些。   闭着眼的人微微睁开,就见他出神的想着什么,也不及秦霜发现,他仍旧闭上眼。   秦霜对于步惊云的事,终是耿耿于怀,那人不该是那样待遇,随看了一眼很是享受的人,轻声细细的提起还在马厩里打杂的步惊云。   雄霸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就是轻声在喉咙里“恩”了一声。秦霜一时犹豫,也没了声音,想了半天,手下并不停顿。   就听他细软的道:“师父,您日理万机,伤神劳力,终是不好。霜儿不才,资质平庸,并不能帮到师傅什么。”   雄霸闻言,轻笑出声,眼仍旧闭着,就是道:“霜儿多虑,为师觉得你好就成,我却并不要你为我做什么。”   这话倒是真的,师父也是没有让自己做过什么事。   而且,秦霜本就好清静雅逸,不喜那些个繁琐的帮众之事,加上自身当是不才的,越加是不能帮着师傅。但是,且说眼下师傅自己能力是极强,万事都能亲自料理,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后也是愈加忧色道:“虽说如此,霜儿却也想有个真正有才能的人侍立师父左右,和着我一起陪伴您,岂不好?”   话及此,雄霸却已然坐直身子,也若是没听见一般,轻推开秦霜放在肩上的双手,开始翻起阅卷。   只道:“霜儿,先下去吧!”   “师傅。”   “站得久了,想你也累了。”雄霸并不看他,声音冷硬了些,微一摆手,“去吧!”   “是,霜儿告退!”   秦霜有时真的不懂此人想法。   就像他当初那样执着找寻风云,此时步惊云出现,他却笑道:“霜儿,这江湖术士之言,岂能尽信?他若是真能助我得天下,我却先让他历练一番,想是关在马厩里,我便不能拥有这天下了?”   秦霜闻言,只得哑然,再不说起。   他向来不是多事之人。而且,这样也不见得就不好,只是想着步惊云当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却隐隐有些不忍。   数日之后,本来预定的雄霸和聂人王于乐山大佛的比武又一次因为聂人王的消失而结束,雄霸气恼的当场击碎了一尊座椅,气的不轻,只当聂人王把他当猴耍。   而这件事,秦霜却早有会意。   只说当日,聂人王定然是只道其子聂风便是师傅所找之人,那人心本就缜密,自然不愿多此一事,随后消隐于江湖,怕是真的带着儿子聂风隐退了。   至于妻子颜盈,想他一时英雄,也该是想的明白的。   这一事之后,天下会更是满天下的炫耀声称:聂人王是不战而败。   而之后不久,颜盈也是消失无影。   对于她的消失,天下会并没有一人提起,严若从来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第17章      转眼一过,步惊云入会已是近两月,这数月来,他几乎就做着杂役工作。   一直待在总坛下界,连去得三分校场的机会都不曾有。   他终日里不言不语,面上从来就没有半丝表情,为人古怪异常,在帮众内很不讨喜,其他人都不愿亲近他,他也天然自带着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随之,他却总是一个人。   似乎,有那么一种人,他无论到了哪儿都是离群的,就若在这样混杂群居的生活里,他却能孤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寻得清净。   做完活计,只身一人躲入丛林内,靠在树下,拿出短刀刻刻木雕,玩玩石子,后便开始把昨日的进程在脑子里回过一边,一招一式的练起来。   一日,秦宁偶然得见他习的剑法精妙无双,世间罕有,正是他由那招“悲痛莫名”混着霍家剑法演化而来,至于那剑意,他终是不得领悟。   只见剑法招招神速莫测,幻化不定,渺然神秘之中隐隐透着一丝正义气息,却也由瞬间无端变得狠辣魔障,叫人一时禅悟不透个中奥秘。   秦宁看的入神,他从来未见过这样古怪的招式,一上一下,身起剑落,划破长空,端的是耍得好极,尤其是对方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便更觉诧异。   只是,看着那张天然傲气孤高的冷冷面容,却是怎么也不能把他当着一般孩子的。   再一想起少爷的话,想他必定不是久留此间之人。   随后也做了顺水人情,提携他正式上得一层,命换成干净的衣裳,去了校场近旁的那间屋子里住下。   并且,他自此亲自教授步惊云武功,数日下来,只庆幸没能埋没此人,此子当是惊世武学奇才,不出数十日便能将自己所授那套剑法尽数掌握。从他寡淡的面容来看,他并不稀罕秦宁所教的那些,只是行动下却也是极认真的学,秦教头的每一个招式,他都认真记下。   再有,文丑丑是天下会总管,主要是处理帮众内部起居吃饭杂役等琐事,一应侍女打杂的都是归他管的,他本就是个聪明人,话中也知秦霜不忍步惊云此际遇,他向来待秦霜好极,也就命令下面此后只交给他些轻便的工作。   于是,步惊云便多出许多时间来练武。   霍家剑法,他是早已烂熟于心,那几招莫名剑法也是青出于蓝,此间,便尽费心于秦宁所授的武功,那些正经不是什么名门独学,杂而不乱,学起来也颇费神力。他话不多,遇到不懂的,也就一个人参悟领会,并不去烦扰别人。   而对于秦教头来说,自然知道这个步惊云自有神功,对于他,也没有其他弟子那样严苛,反而极是温和。   也自然也是有秦霜暗中交代的缘由。   这一来一去的,明眼人一瞧便知步惊云受秦教头亲厚,自是心里不舒服。   这几日来,步惊云在群操练中,一路迎头大展身手,击败了好几位秦宁的得意门生。这些人都是大他许多,入会时间都有几年,在帮会中也是各自有些势力的,差不离也是些小头头,众人只当步惊云不辨情况,没有眼力,得罪了人,谁知秦教头却很是得意,当着众人面儿大肆表扬了他一番。   众人本就对于他这个新来的毛小子不爽,此时见状更是心堵,这其中就有秦宁的亲侄子秦坚,他只暗暗决定教训一下这个傲得极的小鬼。   这天日暮,刚下了操练场,步惊云坐在石板上扒拉几口饭,便开始提着木桶,打了水在后院子浇起花,这片茶花浇完了,他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这比起之前没日没夜的工作当真是轻松了许多。   他正边蹲着浇花松土,一边开始默默念着今天新学的那招,慢慢的手下比划起来。   正出神中,就听身后响起一个得瑟的声音,“死小鬼,敢偷懒?”接着不及他回头,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踢得他一麻。   听着声音就知道是那个上午被自己摔了跟头的人,而一群人当中站着的确是秦坚,双手抱胸,很是不屑的斜眼瞧他。   步惊云起身拍拍屁股,面无表情,本不愿生事,就当自己给狗碰了一下,冷冷的扫过众人,便开始继续做自己的活计,并不打算理睬的意思,冷淡的样子和着上午那样火烈残暴的招式俨然不符。   他们和步惊云相处的时日并不多,并不知步惊云生性冷漠,就只觉得这人忒自以为是,显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喂,步惊云,给你生哥道声歉,磕个头,咱们今日的事就算完了。”   说话的人正是秦坚,还有个胳膊打着石膏的小子本自躲在身后,生生让他揪出来,那小子一见着步惊云的双眼,便心生害怕,浑身直哆嗦。想着,便觉得胳膊生疼。   就听步惊云木然回身,冷道:“我只给死人磕过头。”   众人听了就是瞪大眼,一惊,那个生哥更是慌慌的往后躲,怎么拽也不出来。这一群人本就是他胆子最小,也是他伤的最重,当然,不要命的自然是没有的。   一群十一二岁的少年,各自心气傲,性子火爆,而且在这天下会本就有些头脸,一个回想,霎时让步惊云的漠视气的青筋突突直跳。   也不知谁先动的手,霎时一群人扭打成一片。   本来好好的茶花株倒落一片,步惊云一见就急了,出手难免狠了几分。   “擒贼先擒王,抓住秦坚,还怕他们不罢手?”步惊云心想着,扭头一个回旋,勒住秦坚的胳膊,却在此时,一个木桩自后扫过来,出手毒辣的极,打得他膝盖骨咯吱一声响,倒在地上。   秦坚心里暗叫声打得好,一个脱力,将他压在身下。   步惊云只觉得疼的冷汗直流,那些人胆子本就大,也不害怕,况且有秦坚在,各自上来死死压着他的手脚,迫的他动弹不得,可是,步惊云就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并不挣扎。   秦坚也觉刚才丢了面子,稳稳的坐在步惊云腰上,霎时从腰间掏出一把利刀,指着步惊云的脸,笑道:“乖,来,喊声好听的,求你秦大哥,我就放了你。”   步惊云若是吃了大便的表情,当下皱眉,极其认真的告知语气道:“我从来不求人。”   秦坚本就是暴躁性子,闻言,也是气急,拿着刀背拍着他的小脸,力气很大,“少啰嗦,求我,快点啊!”心道你说声好听的,我就回去吃饭了。   谁知步惊云就是不说话了,死死的瞪着他。性子倔的像头牛,这种天性里的倔强,其他人哪能懂?   那双眼看的人胆寒,越是看便越是不对劲,秦坚就是咬着牙,扳过他的小脸桎梏住,拿刀尖指着他的眸子,锋利的刀剑和着眼球离得极近,步惊云眼眨也不眨,依旧瞪着上面的人。   倒是旁边人开始害怕起来,秦坚的手不自觉开始发抖,“你不怕?”   步惊云摇摇头,刀尖顺着眼皮划过,留下一条轻微的血痕,秦坚下意识的回收了一点,咬牙不甘心道:“为什么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步惊云冷道,木然的眨了眨眼,“你不敢,因为你懦弱。”   一句话激怒了对方,但他也料定秦坚不敢,从对方一直打颤的手就能看出,他不敢。秦坚手抖了几抖,一时愣住。   就见他们正以这样的姿势保持着,廊檐那边,孔慈和着秦霜走过来。   秦坚的刀还是指着步惊云的眼,就见一袭雪白的身影轻踏着飞身过来,一把揪住步惊云身上的秦坚,怒道:“你做什么?”   “闪开!”秦坚不及回头,心下早已乱成一片。挥着刀身就癫狂般向着秦霜划过去。   白衣长袖上顿时血红晕染开,红艳艳的极是刺眼。   步惊云扫过去,见少年面色疼的拧眉,也是脸上忧色一闪,恨恨的去瞪着身前的人,一脚把人踹出去。   众人一见是秦霜,立刻吓得两腿发软,连忙跪趴好,头点地,颤声道:“少爷。”也不敢抬头去看,额前俱是冷汗淋淋。   秦坚在地上一滚,也是愣了半响,扫到秦霜冷霜的面容,这才反应过来,丢掉刀跪倒一旁,声音软了许多,“少爷。”他自然不似其他人那样害怕,自己和着少爷关系自然是好的。   紧跟着他的那声少爷之后,是一声女孩子的惊呼,不及提着衣摆就冲过来,欲哭的模样,上前赶紧抓住秦霜的胳膊,“少爷,疼不疼?”   低着头的秦坚闻言这才想起什么,抬眼见到秦霜胳膊上的伤这才吓得不轻,连连磕着响头,“是秦坚的错,伤了少爷,求少爷发落。”   其他人也跟着磕头,都吓破了胆儿。   孔慈姑娘也是忧色,便又对着地上的人怒道:“你便知道错了就成?伤了少爷,你自然担待不起。”   “孔慈,别说了。”秦霜只觉的手臂上疼极,对着众人便说,“都下去,再有下次,俱都不会饶过。”   “是,是,谢谢少爷开恩!”   几个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就听秦霜又道:“回来!”   一个霎时顿住身形,站得笔直,就听秦霜冷然道:“乱了花茶地,自取文总管那里受罚!”   “是,少爷。”几个暗暗松了口气,俱是吓了一跳。   待要走,又听秦霜道:“以后谁也不准欺负步惊云,他是我带回来的人,你们都只管带着脑子。”   一行人走了尽,秦霜这才去扫到一边的步惊云,那人原本担忧的神色,此时却异常冷淡,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秦霜的脸看,后咬着牙,扭开头,瞧都不瞧秦霜一眼,起身便要走。   这是他们数月来,第一次见面。期间,秦霜并没有去找过他一次,看着情形,以后也不会去。步惊云起初等待的心,此时也淡了,原想着,快要忘记这么一个说要给他家的人。   秦霜也自是心里愧疚,知道是冷落了步惊云。   瞧着他一颠一跛的忍着疼,额前冷汗淋淋。   秦霜自是不忍,想着上前去搀扶,还是顿住了,就是对身后的孔慈道:“孔慈,带他去‘天云阁’后厢房。”   “少爷。”孔慈拧眉,大眼睛在俩人身上飘来飘去,一时茫然。   小姑娘望着步惊云身上看过去,那人和着自己差不多年纪,就是小脸倔强了些,鼓着脏兮兮的包子脸,严肃的模样令着她一下子便笑出了声。清脆爽朗的笑声惹得步惊云眉无端锁紧。   “你先去照顾他,去请了林大夫,我且自找些药敷上便好。”   孔慈“啊”了一声,一皱眉,也不笑了,小嘴噘着,“那如何使得?霜少爷,您先等着,孔慈随后便去找您。”   小姑娘也心知霜少爷是不想叫事情闹出去,且她看了口子也不是很大,她自先把这个小子照顾好了,再去看少爷。想着就要去搀扶起步惊云,步惊云闪身躲了躲,只扫了秦霜一眼,见秦霜对他一笑,他便讪讪扭开头,浑身不舒服一般。   “走吧!”孔慈大眼睛一眨,咧嘴一笑,她为人和善柔和,容易亲近,步惊云也就皱着眉头,任她搀扶着去了。   两人一走远,秦霜便收起笑容,搂着胳膊“嘶”的一声,疼的极。      第18章      大夫来的时候,步惊云已在“天云阁”后厢房床上躺着。   那老叟一卷衣袖,瘦骨嶙峋的手去摸了摸膝盖骨,却是淡定的说脱臼了,要扳回来接上。   那人怕他疼,只说咬块木头在嘴里止疼,步惊云摇摇头说不用。   看着林老叟拿着木棍过来,一边的小姑娘也急了。   “你叫什么?”   孔慈也是怕步惊云吃不住疼,强带着笑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谁知步惊云不为所动,瞪大眼看着那即将落在自己腿上的木棍,就是极其镇静的扫了床头蹲着的人一眼,随即转过去,泛白的唇微动,轻声道:“步惊云。”   “步惊云?步惊云。”小姑娘轻声念了几句,后一侧头,便赶紧笑嘻嘻的伸手压住他的手腕,“我叫孔慈。”   步惊云微微点头,刚要去脱开,就见木棍击打在他的膝盖上,着实是有些疼的。   他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硬是咬着牙才不至于晕了过去。   孔慈本也是害怕,紧闭着眼睛,侧过头,不敢去看,手下的力道也松了。后听着“咔嚓”一响,倒是自己的发颤的手腕被步惊云按住,那人侧过头来看,似在安慰她别担心。   上了药物,绑上绷带一应事后,步惊云疼也好了些,等合上眼,便甚是迷糊,若晕了一般。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下午了,他环顾四周,却是在自己院子的小床上躺着。   木门紧闭着,孔慈再进来时,手里提着篮子,房间内瞬间飘着饭菜香,还透着药味。   姑娘回身便瞧见他木然的瞪着眼睛,却是笑道:“步惊云,你醒了啊?正好,我带了吃的来。”她不紧不慢的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好,说了许多话,步惊云也听不入耳,就是盯着窗外看,就见阳光暖的极,屋子里却莫名的显得阴冷。   “先喝了药吧!”   步惊云一愣,接过药碗,干涩的开口:“谢谢!”   然后,便陷入沉默。   孔慈坐在床头,看着他,调皮的眨眼道:“你不喜欢说话?”   床上的人喝着药,没有反应。   小姑娘虽然是习惯了他们少爷的沉静寡言,但是,这个步惊云显然和着他们少爷又是不一样的,这个人若是讨厌和人说话一样。   她纠结着眉,只想起什么,又道:“你和我们霜少爷关系很好?他却为了你和帮主生气,昨夜,当真拌了嘴,这却从未有过的事。”   闻言的人动作一顿,眉头微微皱,默默摇摇头,后眉头一展,说不出什么情绪来。   小姑娘心道这就奇了,想着霜少爷想来对帮主的话言听计从,却为他那般顶撞。扫过床上的人,只见那人眉目之间俱是傲气硬骨,昨日那般,却也不闻轻唤一声,想是个不凡的人,但却心冷的极,只说个中魅力也是叫人折服,她也心中佩服,只展颜笑道:“也是,没甚么奇怪的,我们霜少爷本自善良,对谁,都是极好的。除了帮主,谁人在他眼里,自是一样。”   想着,可能这个步惊云当真如霜少爷说的那样,是个应该重用的人。偏帮主没眼瞧他。   孔慈的话说的步惊云一时真的哑然,不愿再说一句。   房间内,俱是死寂。   往后的数天,孔慈每日必来几趟,都是做些好吃的带来。步惊云不说让她走,却也不大理会。他腿上好了许多,已经可以行走了。   期间,那次闹事的几位各自来给他道了歉,步惊云只淡淡的说,“滚!”,后一来一去,秦坚反复琢磨,便觉此人性子当真好极,只说愿意追随步惊云。一干人默默交接,做了步惊云的腿子。   “云大哥,快来喝药了!”   孔慈并不介意步惊云的冷漠,反倒觉得此人有趣,不过有时,望着对方猜不透的神情,也是出神。   “孔慈,你以后别来了。”步惊云终是开口道。   “为什么?”   “我一个惯了,不喜欢身边有人。”   “这样啊?”孔慈拉长着脸,后也眼睛一转,只嬉笑道:“可是,是我家霜少爷让我来了,我怎好不来?”   小姑娘眨巴大眼睛看着步惊云,步惊云擦着剑身,视如不见,紧抿着唇,再不言语。   这一夜间,秦霜算了算日子,便合上中单,出了门去。   步惊云现在是一个人一个房间,这种性子自然和人处不好。   月色茭白如华,四下里俱是寂静无声。   就是山林里冷寒深深的影子着实诡异,他迈着步子轻踏在青石板路面上,也自觉加快了些。   屋子是被从里反锁的,他敲门几次,也不见人来开。   花了好些气力,才从里挑开了。   窗外月白的光亮照在那人的睡脸上,只见床上的人眉头紧锁,一刻不得舒展。   冰凉的手一摸小脸,却被那样的灼热吓得一跳。   秦霜也是皱眉,他手掌心俱都是那人的汗水。   他凝神看了会儿,却转身去点了灯。坐到床头,步惊云苍白的唇,若是念念有词:“不要…不要打我…我不是怪人…娘…”面容幻化不定,一时惧怕,一时又委屈,一时又凶狠。   秦霜见了也是一惊,不觉心怜,他对于步惊云的事却是知道一二,但却不知这人这般在意。想是他给梦魇住了。   “步惊云。”秦霜伸手便去轻柔的推他,动作甚是轻微,也是实怕吓了他。   轻唤了几次,就见床上人忽地一个机灵,翻身起来,动作利索无比,抽起枕下的短刀,“哗”的一声响,刀刃已然架在秦霜颈项上。   步惊云面容煞是变冷,没有一丝表情,待看清是秦霜,这才收起短刀,坐在床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秦霜被蓦然惊了一下,一时张嘴,没了声音。   就听步惊云冷道:“你来做什么?”   愣住的人这才回神,从床上起身,掏出怀内的青花瓷瓶,简介的道:“送‘饮花露’,明日即是三月整。”   秦霜声音有些暗哑,步惊云听了不禁看了他几眼,只是望着伸过来的纤细的手腕,微一凝神,后拿着刀柄,顺着那人素白的衣袖往上一挑,秦霜只觉手腕一凉,并未收回。   长袖撩起,就见白皙嫩滑的纤长手臂上,留着一道浅浅的红痕,颜色渐渐淡了些,淡粉红的肉色在白瓷一般的肌肤上,霎时转化成另一种异常的诡魅。   秦霜只轻咳一声,见步惊云并不接,只掩落袖袍,递过去一些。   那人侧过身子,冷道:“即是明天,那你便明天来送。”   秦霜一愣,想了想,心说这都是一样,只道:“明天我不得时间。”   “那我去找你便是。”   “何必麻烦,俱都一样。”说着便把东西放在桌上,轻咳几声,他嗓子这几日都不好,所以,他也不多话,灭了灯烛,转身便离开,出了门去。   烛火被吹灭,房间顿时陷入黑暗,坐在床头木然的人,只望着那扇门,发着呆。   光阴流转,天山一眼而过,已是三年。   春夏秋冬往复三载,秦霜的印象里,深深的烙下了天山冗长寒冷的冬天。天山的冬天景色占据了记忆的一半。   还有一半,便是和着师父在后山白茫茫一片雪林丛里,耍着飞舞的长剑,漫天的雪花,积了雪的手掌,沁着零下的霜寒,挥舞着天霜拳的极致美感。   还有,那个深林中孤自成长的少年,他的人一如他手中的剑,随着时间的沉积,越发的凌厉孤傲。   也再不是那个小男孩,长身而立,端的是风姿帅气已极,只是人依旧是冷。   师父说:霜儿,你耍的天霜拳,美的极致远远超过他本身,却不是本应有的。   于是,他便更加的努力。   而资质这种事,是注定的。   在不忍用来杀人的前提下,他的天霜拳只能是花拳绣腿。   厚重的积雪,埋藏了所有的一切,莹白了整个世界。他素喜天山的冬景,在霜花飘零,积压整个山川时,他也会时而在林中走动,于那时便能见到在白雪丛林里,一招一式耍的风雪变色的少年,十一岁的步惊云身穿单薄的黑衣,周身雪花飞舞,似乎已经忘记了冬日的寒冷。   此时,他的身边,不远处,坐着一个黄衣的少女。   她托着下巴,面带痴迷的笑容,看的出神。   秦霜几乎每年只能见到他几次,也会时常找些好的武学书籍抄上,遣孔慈送去,他的剑法日夜精湛,已然达到一种境界。   在天下会中,算是一等一的好手。   步惊云在底下默默做了二年的下手,近来也跟着会中的人一起出去征战,留在天下会的日子也不多。此时,却能正式入得神堂内,位居一小位。   而跟着他的人也是慢慢多了些,他面上还是那样冷,但却不再是让人觉得孤傲之感,而是一种天然的魅力。   他参加天下会战役十场,一连前锋作战,勇猛无比。   依旧不喜言语,手段狠辣,更是无情,兄弟死去无数,他却从未掉过一滴泪。   帮众冠以“不哭死神”,此时称号蜚声天下会。      第19章      出了天下会,一直向北,天荫城西,北面是黑山寨,西面是寒山派。寒山派的掌门陈羽和朱献向来勾结。日前杀了朱献,怕陈羽近期可能伺机报复,雄霸决定先下手为强,派人去收拾寒山派。   而今日,他便随着众人去了寒山派,听说陈羽此人有一身刀枪不入的内家心法,名为神髓功,很是厉害。   过长长的吊桥后上雪山。   众人一应四处包围庄院。   门外的黑衣少年抱胸站着,黑亮的眸子望着里面,他手中拿着的正是龙渊剑,昔日楚命欧冶干将所造,铁英,越绝书载:“楚王闻吴有干将,越有欧冶子,命风胡子往见之,使作铁剑因成龙渊”   这是他无意中偶然所得。而这些年来,他所得宝贝也实属不少,却也并不是每一样都会上缴的。今日,他却要见见这“神髓功”却有多厉害。   并不似其他人直冲进去,而是转身去了后院,那里有一条密道,他先几日便已得知。   走了几步,就被来人一剑穿胸过来,少年一后倾,回转腰身,这才躲过。   瞧着对方的腿,长剑抽出,就着低落的腰身一个横扫过去,直险些砍掉对方的双腿,吓得那人大惊。   几个回合,就听“当当”几声,利刃坠落,鲜血洒满遍地,似是一张血书。   黑衣少年只觉很是无趣的撇撇嘴,“忽”的一剑砍掉陈羽的人头,力道狠辣。   但见又是一剑下去,死尸腹部被从上至下挑开,鲜血从肚肠汩汩流出,少年从容的伸手进去,摸出一卷木质竹筒,却是那人刚刚吞下的。   漠然的把竹筒收起来,并不看一眼,他关心的不是这个,后从屋子内顺利找到泛黄的“神髓功”秘籍,随提着人头离开。   在近五、六年间,天下会如旋风般崛起,先已攻占了武林中不少大寨小帮,十大门派其四,玄天、洛落暮、苍鹰、风月亦归顺麾下,剩下除灵鹤外的五大门派闭门自扫,不足为惧。   悬天而望,三百分坛坛口,尽数面朝总坛,宛若群臣朝拜天山,虔诚无比。   天山之巅,天下第一楼,光辉萦绕,直冲云霄,时有紫气盘旋。   可尽瞰苍茫大地,势必夺取天下,收囊壮丽山河。   近日,灵鹤于门内外四下发帖,广招天下会众英雄,汇聚一堂。   讨伐残暴无德者,商议对付天下会,势必恢复武林平衡。   翌日,堂内人海汇集。   《通典·兵五》有云:“布幔,复布为之,以弱竿县挂於女墙八尺,折抛石之势,则矢石不復及墙。”而今,灵鹤墙外复悬长二十尺长幔,尽数落天下会罪行。   几个门派各自遣人来此,俱是满目威仪,只是细细看去,不过几个无用之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物。   灵鹤派掌门当中坐在上首,显然有些不乐意。   就听他一阵豪言壮举,后起身高呼:“灭雄霸,铲除天下会!”喊叫声听着,他自己都别扭。   底下一应人本自不敢,后精神亢奋,也跟着欢呼,声嘶力竭。   他们并不知道,这灵鹤派这么做,是因为先几日得到探子消息,天下会正待讨伐他们灵鹤派,以此,想要一拼生死。   里面群雄正精神抖擞,就听一声淡淡的轻笑,淡柔清越已极的声音从上空飘起,“何如此张狂?而今,我却要灭了你们。”   众人闻言一怒,将要骂去,后一眼望去,也是暗暗倒吸凉气。   突见上空红光一闪,一条红绸缎子从院内高墙上首,利利剑一般穿入,直达屋顶,一袭白衣少年轻悠悠的踏着缎子飞身落在上面,似流云行走一般,后长身站在屋顶,一拂长袖,转身面朝众人。   只见他轻一挥手,红绸腾空,环绕四周的上空。   众人只觉一阵凉气袭来,皆是慌张,就见那白衣少年面容轻柔秀气,细长的眉眼,俊美已极,雅致轻尘非常,动作起落间柔和轻缓,浑身说不出的淡然,微微含笑,长身立在顶端,衣袂飘飞胜似白雪,干净恍若出水之白莲。底下人一时看的呆了,如此貌美的少年,实属少见。   “你是甚么人?”一个汉子眼见众人被迷惑,霎时怒目,厉声质道。   白衣少年嘴角一扬,悠悠含笑,孤自从腰间抽出一支木笛,红色的流苏飘扬,映照白袍黑发,煞是好看。   众人俱是凝神,一惊,暗自思忖。就听少年淡淡道:“天下会秦霜!”   众人张大嘴,望着那个飘逸的少年,一时恍神。只心道这个秦霜向来以天霜拳见长,盛名武林,但是,此间,也不是没人能应付的了。   但是,让他们胆惧的是,这少年还有两个厉害之处,一是易容;二便是蛊毒。   就见少年本自含笑的嘴紧抿,霎时冷了面容,宛若冬之寒霜,肃杀之意立起。   迅速的举起木笛,朱唇微启,墨染的眸子蓦然晶亮,由轻柔变得冷寒。   笛音宛若有着魔性,丝丝入耳,声声轻曼,众人一时只觉脑袋空空如也,挠心般的难受。   这些人都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自制力甚弱,秦霜自没有出十层的功力。   大门自外紧锁,而庄院之外,已是杀戮一片,漫天的血腥气味。   清越的笛声在上空盘旋不去,众人一时还不能回神,只见从少年胸口外衣内钻出一个小半寸的黑甲虫子,身形不大,浑身黝黑发亮,只见它“咯吱”作响,眼珠一转悠,“扑哧”展翅飞出,随着它一出,又有六个同样种类的黑甲虫子从各处有规律的飞来,模样一样,就是尺寸更偏小。这些虫子俱是外壳黑亮,内部羽翅暗红,白膜中隐隐透着血丝。   七个黑甲在众人上首绕成七圈,宛若七道黑烟,当中又透着暗红,说不出的诡异。那些虫子速度快的极,后抬眼去看,却是七层红云帷幕,各有精妙,层层相行,让人眼不及看。   就听笛声一个上扬,蓦地只觉耳中充满“咯吱”声响,魔障一般,穿脑而过,当空幕顶飘落下大片红雨,这片红色光雨正是从虫子羽翅中洒落。一经散发,密集非凡,毒性随着颜色加重,越是暗红,越是剧毒。此时,眼观之下,只算血红,毒性中等,显然,不是要取众人性命。   一群人只觉浑身疲软异常,都知已是中了毒。   笛音顿落,当中那只黑甲“扑哧”一下,雷利飞出,直接从灵鹤派掌门眉心穿入,吞噬其脑浆骨肉,随后其他几只腾的扑过去。   那人疼呼一声便没了声音,双目瞪圆,就听声声吞噬骨肉的丝丝响声,后甲虫从上而下,一路畅通无阻,不肖半刻,便只剩一具皮包骨头。   黑甲虫子一个个破体而出,身形大了一倍,孤有一个仍旧飞回少年衣内,其他各自飞远。   其他人身软不能动,却眼见此际,也冷汗直往外冒,吓得牙齿打颤。再不敢去看那少年一眼。   望着院内倒落的一地,秦霜眉下一皱,只悠悠的曼声道:“今日不请自来,还请见谅!本自不取诸位性命,还望各自心下明白。”,后收起木笛,飘身而去。   雪暗天立在一边,看着少年清冷的模样,也是一寒。这许多年,他杀人无数,却从来身不见血,干净的叫人不忍一丝灰尘沾染其身,他也不似少时那样,出门特意换下白衫。   这么多年,只道他变了,可是细看,却又没变。   也许,他天生便是如此。   此时,杀人;而回去,却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会杀人。   他一如当初给人留下的那样好印象。   或又是如他所说,天下会之于他,是个干净的地方。   秦霜当着天下会,还是那个面柔淡然的少爷,连见孔慈杀个鸡也会皱眉。素喜养花种草,戏耍鸟雀,对人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温文尔雅的。而跟着一起四处奔走多年,他在外面却俨然换了一个模样,有时冷的叫他也心生寒意。   他们出门在外,少爷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沉默,吹着笛子,弹弹古筝。而如今,笛子古筝无不都是他杀人的利器。   他和着帮主有个约定,却是每年出来三次,每一次都定要完成任务,而后,帮主会给他一个月的时间,那一个月时间,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而这个约定是不允许质疑的。意思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少年站在门外,并不回身去看,眉目清冷,手下握着木笛。   灵鹤派自是满门归顺,不从者,杀;其他门派各自尽数放回。   少年冷冷的说完,便当下离开。   望着那人的背影,一直跟着他的雪暗天却拧眉。秦霜出门在外,从不和他多说一句话,和着在天下会当真不似一个人。   若不是练了蛊毒久了,连他自己也中了道去?   秦霜匆匆回了客栈,神色有些急,雪暗天留下收拾残局。   昨日飞鸽传书来说,师父说要亲收惊云做第二弟子。   这实属他料想不到的,心中欢喜,却只觉满身血腥气,亟待着去先洗了个澡。   东西都收拾好了,本自早早的便准备着回去。   换身干净的衣裳,便飞鸽传书一封:“师父,事成。明日即回,勿念!霜字。”   “正月十八,大举歼灭黑山寨,黑山寨死伤守半,寨主被擒,臣服。本帮门下,后援一死一伤,中锋三伤,前锋伤亡枕藉,仅得一门下步惊云安然无事。二月十三,进攻寒山派,大获全胜,本帮门下,后援二死,中锋九死一伤,前锋再度伤亡枕藉,步惊云幸全,身上无伤。三月十七,力占广陵派,终于成功入主。本帮门下,后援七死八伤,中锋十死七伤,前锋除于门下步惊云仍在,无一生还!四月十五……五月……六……”   只说,雄霸堂内,帮主望着那些战绩,一时出神。   下首,就见步惊云跪在堂内,身边放着一个血淋淋拿着布袋裹着的人头。   “好,步惊云,你确有本事。”   就听声声震天撼地的笑声当中,雄霸雄霸倏地出手,举掌便朝步惊云脑门力轰而下,这一掌蕴含无匹内劲,一望便知是夺命杀着,眼看必将使得对方脑浆崩裂,只听“呼”的一声,手掌却在其面两寸间停住。   雄霸目睹此子当真处变不惊,私下更喜,道:“泰山崩于前而不惧,实属难得。步惊云,而今不枉我当众宣布收你为徒。”   “惊云谢过帮主谬赞!”   雄霸朗声一笑,微微挥手,只道:“自今往后,我们便以师徒相称,云儿,你可明白?”   “是,师父。”步惊云面上也无喜色,但却俨然似松了一口气,“云儿明白!”   “这便好极!”   雄霸大笑,回身坐回龙椅。   就见文丑丑对着步惊云偷偷竖起拇指,后笑嘻嘻的拍手道:“太好了,帮主,若是霜少爷在,恐怕会开心死的,他都盼了多少年了都。”   这边说着,雄霸板着脸,瞪他,“丑丑,仔细你的嘴!”   “啊啊!哈哈!该打!该打!”文丑丑拿着羽扇轻轻装模作样拍了几下,后凑近,拱手道:“那丑丑就祝帮主喜得如此爱徒,早日一统天下!”   雄霸一听就笑了。   扫了一眼下面的人,抬手道:“云儿,起来吧!”   “是,师父!”   “老夫考验了你这么多年,你也确是不凡。”   步惊云听着就是一愣,只心道这话怎么和秦霜说的一样?   正自想着,外面来人就报。文丑丑拿回来那书信,喜道:“回帮主,是霜少爷攻打灵鹤派报捷,说是明日启程,数日便回!”   雄霸闻言,即恩了一声,接过书信,只把书信好生收在袖袍内,道:“去派人亲接少爷回来。”      第20章      秦霜回到天下会已是数日后的事了,他和着雪暗天先行,于途中遇到一位清秀的青年男子,嬉皮言笑,百般逗弄于他,秦霜本自不理会,孤自喝着茶水。只是斜眼去瞧,只觉那人言谈甚是熟悉,尤其是那双谲光隐隐的眸子。   后又遭遇一群黑衣人拦截,那些人身法个个不凡,灵活古怪,并看不出是甚么门派,问话也不答。他们出手极轻,俨然只是想制止秦霜,并不取他性命,可见秦霜并不好对付,随后数人夹击,一掌击落在他左肩。   幸得“死囚双奴”出现,这才脱险,赶回天下会。   雄霸帮主闻此消息,勃然大怒,即刻命暗部七大高手速速去查。   片刻不待,便甩袖去了“天云阁”。   此时,秦霜肩上敷了药,躺在床上,并无大碍,文丑丑,孔慈站在床边,也是一脸着急。   秦霜见师父面色难看,也是安抚一笑,却被狠狠瞪了数秒,便不敢再多有表情。   只是回望四周,却不见步惊云人。   雄霸帮主给他号脉,后也是心下一松,知无大碍,只悠悠对着一边吩咐道:“霜少爷体虚湿寒,血脉不畅,需及时驱寒散湿,你们自下去取了‘雪荷花’给煎上。”   孔慈闻言下去,文丑丑让帮主一看,也自讪讪的去了。   待里面只剩他们两人,师父这才声音软和一些,只问:“霜儿可知是何人所为?”   秦霜闻言一皱眉,摇摇头,他此一路便在想着这个,把那些人的套路一一回想,却始终不知。这么些年,常常只身留在书阁内,这时下武学药典书籍,他也是懂得甚多的,若是真的名震,他岂能不知?   雄霸见他摇头,也自给拉过被子盖好身子。只道:“无妨。霜儿,你且放心,师父自会查明,后也须得叫世人知道,有些人,却是他们动不得的!”   “师父…”秦霜闻言身子前倾,这些年,他杀的人也是不少,想有人来寻仇,也是要得。就是被人取了性命,也无话可说。   他待要说什么,就叫人按住肩膀,压了回去。   纤长的指尖温润已极,触在他冰凉的肌肤上惊得毛发竖起,那人手指由着无颜色的唇划到苍白的脸蛋上,眼中多了层恻隐,后念及什么,神采顿显,双目精光闪烁。   就听雄霸言誓般道:“霜儿,你自该心中有数,你是为师的人,这世间除却我,再不得容人碰你丝毫,可是明白?”那人眉目清晰,面容贴的极近,轻轻挑起剑眉,满脸的不容置疑。   秦霜微微皱眉,侧过头去,却被狠狠揪着下巴,那人神色微有不悦,“嗯?我要你亲说我听。”   秦霜脸被正过,迫的与人直视,那双锐光诡谲的让他心下一拧。   神色苍茫的点头,“霜儿明白!”   雄霸闻言喜色,一弯眉眼,轻笑出声,只朗声道:“终有一天,你却是要从心的深处开始明白的。”   说着,秦霜也是一顿,身子轻微发颤。   他向来只当自己了解雄霸,却不知那人更加的了解自己。他在迫着自己习惯,而这些年,自己习惯的已经太多了,他似乎知道那些要求,自己俱都会顺从的。   望着那人向来肃杀的面容,仅仅因为自己嘴上一句明白便喜形于色,他心底也是一酸。   也许,自己本就和他一样,除了彼此,并没有什么可以倚靠的。   这个世界里,也只有这个枭雄愿意把他当成必不可少的东西。   孤自想着,外面孔慈姑娘走进来,面色有些尴尬。   后面,黑衣的少年也是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步惊云扫了一眼床上的人,后面色一沉,停留在绸缎绒被上。   冷冷的道:“惊云听闻少爷受伤,特来探望!”   “难得你费心,以后,自叫他霜师兄。”   “是,师父。”   这些年,他一直叫他少爷,虽然心知秦霜不乐意他这么叫,他却偏要叫。似乎瞧见秦霜愁容,他便顿时心里舒了口气。   秦霜望了步惊云一眼,也并未言语。   下巴被师父捏住,苍白的脸蛋上顿时泛红,动动身子,扭过头就要挣扎开。   雄霸一笑,松开了他,后拦腰抱住他入怀,轻声道:“过来喝药!”声音轻柔,眼里带笑的光芒却不容置疑。   孔慈端了药来,雄霸接过去,整个儿把秦霜圈在怀里,一口口的喂着。   秦霜心中暗暗叫苦,只能别扭的喝着。   钥匙伸过来,他便顺从的张口。   “这药不苦?”   见秦霜一口口的喝下,雄霸拧眉问道,秦霜闻言一顿,吧唧一下嘴,确实不苦。   他一时也没对味出来,就听孔慈笑嘻嘻来说:“啊,回帮主,还是云少爷心细,他知道霜少爷怕苦,所以,添了糖块进去。”孔慈只道这话能说,也便说了。   谁知雄霸帮主顿了半响,扫了步惊云,把药递过来,只说:“良药苦口,我却只要霜儿吃这般苦药,要他知道不爱惜身子,就要吃苦。”   随后命人再去重新煎了苦药来,“云儿,没什么事,你就去罢!”   步惊云一如从前,面上甚少有表情,转身便出去了。只是拳头捏的死紧。   秦霜望着师父对步惊云的态度,甚是不满。   “师父,你应该对他好些。”   “哦?”   雄霸轻悠悠的含笑:“如何好法?”   秦霜只道:“步惊云心气傲,师父只须放他在心就成。难驯服之人必定较之常人更易忠心不二。”雄霸听了也是点头。   过了不久,步惊云得传排云掌,九次出征为天下会扫除异己,九次告捷。雄霸也确实对他好过从前,温言褒奖,还特把用剑高手“死囚双奴”赏他,护其左右。   他们师徒自是面上相互的也是极好。   加上有秦霜在旁,师徒关系甚好。只是心下却不得而知。   这几日,秦霜正在后山忙着秘制一种药物,就差一样东西。却是一种叫沙棠的红色果子,听说要在玉山才能得。书上说,这沙棠树,形状同棠树相似,黄色花朵,红色果实,果实的味道像李子,没有核,可以用来防御水灾,如果人们吃了它就不会淹死。   加上,秦霜也想南下去玉山一带,据说,那里的奇珍异物比的天山更多。   随后,也就去和师父说,按约定,他却还有二个月的自由时间支配。   所以,雄霸虽然不愿意,却也只得答应。   只是暗中派人跟着,怕是不会出什么事。   步惊云刚从雄霸堂出来,想是往天云阁去。   路径下面厅堂,远远地看到侍婢总管喝斥侍婢孔慈,过去细听方知孔慈在下面出了错,侍婢总管早就看他不顺眼,只说要把她带回去剥皮。   步惊云看着孔慈清秀的模样,心里一顿。   这个孔慈虽然是伺候秦霜的,但是,实际上,并不算秦霜正式的侍女,因为秦霜从来未去讨过她。   步惊云只上前发声道:“以后你跟着我吧。”侍婢总管慌忙退下。   孔慈吃了一惊,明眸一闪,面上一红,低首不语。   “你不愿意?”   步惊云并不看她,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不是啊,云少爷。”   孔慈赶忙摆手,被步惊云冷冷的一看,随即点点头,又吞吐说:“只是霜少爷。”   步惊云一扫她,皱眉不悦的道:“我去和他说。”   天云阁内,秦霜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便走。   就见步惊云进来,面对着他站着,半响才说:“我要讨了孔慈。”   秦霜一听,本自不说什么,后一想,这些年,他也深知孔慈的意思,要是孔慈真能对步惊云好,倒也是好事一桩。   所以,他也只道:“要是孔慈愿意,就不用和我来说,我自然没意见。”   步惊云闻言不语,似乎若有所思。   “我这次出去,云师弟你可要我给你带些什么?”秦霜拉着步惊云坐下,自倒了茶水。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后看着他道:“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我让‘死囚双奴’跟着你前去。”   翌日,秦霜便一直向着南去。   虎,全形似猫,身长约五,六尺,毛色黄褐,夹黑条纹,寒热之地均有,性凶恶,嗜食人畜,故属猛兽类。   谁个不畏猛虎?但却有一个疯子不惧。   无人烟北地之上,凛凛的北风仍在呼呼怒号,苍凉,肃杀。   丧家刀的老大袁京当场惨被分尸,操刀者仅是直接了当的一刀,便已把他从头至脚左右劈开,旁边的老二袁气未绝,胸腹被刀深深破开。   心想,他们不应该去找那个疯子寻仇。   狂风吹过,黄沙满地,四下里飞扬。   沙石飞走的天穹,一个个小小的人儿冉冉出现。   一头柔若蚕丝的长发在风中飘荡,他有一张小而灵秀的脸,和一颗慢慢成长的童心。   他半蹲下身子,沉吟道:“我又来迟了……果然是傲寒六诀,他怎么越来越疯了?”   后面色凄楚心酸,见那人开口,他微微正色,点头道:“不错,我正是他的儿子——聂风。”小脸见怜,却不荏弱。   那孩子说话声音柔和,但是面上却已然布满苍茫。他早已不是那个躲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孩子了。   转眼间,爹爹已经疯魔了整整一年,而自己一直这样颠沛流离过了这许久。   顺着血迹,他再次起身寻去。      第21章      天山可称雪山,有些地方冬夏雪覆,峰顶至高处,积雪终年不化,有冰冻整个世界的错感。   现时值初春,草长莺飞,雪山初倪青峰,风光旖旎。   一行人从天山下去,俱都徐步跟着前面的人,就是“死囚双奴”觉得前面少主的步子太过悠闲了,有些不适应,往日跟着云少爷,到哪儿都是疾风一阵刮过,雷厉风行,哪得这般悠闲?后面那位穿着花红的年青男子不免眯着眼,步子轻飘飘起来,不时嬉笑着捣鼓旁边肃穆冰冷的男子,每闹一次,那人就轻巧的让一次,往复几次,后被对方箍紧下巴,静静的一扫,花红衣裳的男子便努努嘴,霎时安静了许多。   后面阿离斜眼看他们俩,“噗嗤”笑出声来,嘀咕一句,“贱骨头!”,花衣男子耳朵尖,闻言嘿嘿一笑,“你还贱不起来呢!”,他气急,后碍着秦霜就在身前,也不敢多说,便环胸抱剑,头仰着看天,很是不屑的派头。   几个轻声说着话,秦霜一路低头信步而走,却没有言语。   雪暗天拧眉,几天不见,少爷心情差了许多。在这山林间,削尖的脸庞,尤显得清瘦了。   他如今被帮主指给了步惊云当副手,早已不在秦霜门下,见到他的机会也是少之又少,很多事,他也不得知道。随去侧面去问杨真,杨真这人倒也好用,脾气和温和,是个会伺候人的好奴才,就听他带笑,含糊着说:“大概是因为步惊云吧!我也不大清楚,雪大哥去问问霜少爷便知。”   雪暗天听他说直呼“步惊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哦”一声也没说什么,讪讪的走开了,心道我自然不会去问,秦霜对于步惊云的态度,不是他能左右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思想的出了错处,昨晚步惊云回“飞云堂”后,吃饭睡觉练剑,一如往日,并没有什么异样。还是说,那人隐藏的太好,他对步惊云,确实不了解。   下山走的是条捷径,悠悠的小路,这条路偏而静,很少有人走动。   也只有少主喜欢走这里,不近,也不好走。   路边草长深深,塔松高高入云,碎石铺成的羊肠小路也叫隐在灌木丛内,即到了崖壁那里,就是大块石板砌成的阶梯道路。   这里行到一半,前面修长的身影却收起步子,顿足不前。   停在这山川当中,立于岩壁之上,白衣翻飞,袂带绝绝。清晨,稀薄的空气中,山涧寒意阵阵,尤显得人影萧瑟纤细,勾勒的曲线,若是身后参木上一条枝桠,只稍稍用力,便碎裂了去。   自此,便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可以紧紧攥在手心里,肆意触碰。   步惊云昨晚捏住他腰肢时,这样的念想,一闪即逝。   体软骨小,骨骼错落的声响悦耳清越,伴着那苍白隐忍的面色,任你索取的顺从柔姿态,不忍中却看到了极致的艳丽,让他手下不自觉的用力,再用力。   他并不是对谁都那般顺从乖巧,这样的意识让他微感兴奋,但也不是只对自己。于是,那颗心飘上后,又自暗暗沉沉,坠下。   他喜欢穿白衣,干干净净的纯白,一如他的脸,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但是步惊云却素喜从那清香之中轻嗅着那满满的血腥气味,白衣底下隐藏的血迹,他能看见,一条条血红暗紫,脉络分明。他一度憎恶那人伪装的那样好,把自己弄的那般美好的让人沉迷,明明杀人时,冷酷的表情宛如冰山,出手狠辣无情,可是再望去时,那人便能那样如水的温柔,微微的微笑,如春风。   当真像个出水的雪莲花,让人不忍去玷污,却又魔障般的想去毁灭。   残忍,没有温度的微笑,那张面皮要带到何时?   终末,他定要亲手去击碎那样虚伪无情的温柔。   他稀奇的露出一抹冷笑:“那你呢?到了哪里,都要带上那堆让我作呕的死人皮。”   秦霜笑着喝茶,不开腔。   “我不是一个死人,你最好也不要总把我当成死人。”   “我没有。”   他有些无辜的摇摇头。   崖壁之上,青葱的树伞遮挡那抹纯白素色。   秦霜侧面向下望去,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细眉轻轻的拧起。   断崖峭壁之下,目之所及,山腰间乃是一条溪流,碎石半露半掩,映着晨曦,熠熠生辉,耀眼的极。长长的瀑布飞泻,清凉的水滴半途洒出,浸湿他的衣衫,水珠落在裸露的颈项上,有丝丝凉意。天池的低层用围栏圈住,瀑布之下是一方激流,晶莹剔透的沙石,肆意荡起的浪花,白花花的满目尽是那样湍急的水浪,声声响彻的拍打回荡在这山涧之中。   那黑衣少年此时身如木雕石刻一般的站在飞泻而下的瀑布当中,宛如钉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眼都不曾眨一下。水流重重的击落少年尚且不算强壮的年轻身体上。融化的雪水,从高悬的山涧峭壁断崖上飞泻,像千百条闪耀冰冷的银链,从他的身体穿透而过。   水柱汇成溪流,浪花往上,千百朵盛开的白莲萦绕着那抹黑色,那彻骨的凉,让一边看着的众人也不禁生寒。   秦霜不能够感受到那样巨大的冲击力,因为他并不会使得自己变得那样湿透狼狈,他每天都会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就像他每次去后山练过功之后,都会立刻回去洗个澡,换身清香洁净的衣衫,就像他会一遍遍的拿着花洒浇灌那盆水仙花,只至看不到花骨朵上一丝纤尘方休。   就是这样别扭的小恶习,在会中其他人看来也格外的美好。那些零碎的小事被他做起来,都莫名沾上优雅的边。   秦霜每每听人那么说,就觉得好笑,然后也确实笑了。   瀑布有数十丈余,虽有大石当中阻挡些冲击力,但听秦坚说,站在那底下,若当头受人蒙头一棒,冰凉的水浸入皮肤如针扎一般的疼,后夜间,浑身的骨骼都会裂开的剧烈疼痛。   可话及此,黑衣少年却在那里,一站,就是往复几载,冬夏又春秋,从不间断。他从未喊过一声疼,似没有知觉,不知何为肉体的疼痛!而从那低垂的眸子里,你同样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会众上下,谁都知道他这是在练功,至于意之所达,却无人得知,也没人敢去问。   天池的水到达池内,低层便会透着一股子暖热,清澈透明,像一面大镜子。水如玉汁清澈透亮,清冽晶莹。纯白的雪峰,翠色的云杉塔松倒映湖中,映照着少年的面容也极致的美。   秦霜曾坐在石阶上,来回悠悠荡着腿,湿了裤脚,冲着那个背影喊了一声:“云师弟。”   那人难得抬起眸子,向着他望过来,火红的眸子浸血一样的色彩,死死一直盯着他看,紧闭着唇,并不说话。   那时,步惊云才刚有机会做个小先锋,满身是伤的从战场回来,据说,他趁乱把剑从那位首领天灵盖处刺穿而过时,白花花的脑浆鲜艳艳的血正好激射入他的眸子里,他紧紧闭着嘴巴,止住鼻息,才不致让那种腥味吞噬。小脸固执的伪装坚强,紧紧握住剑柄的手也许颤了一瞬,回来后,一直闭门在屋子里关了三天,不吃不喝不语。   第四天,他跑去和秦霜要了个香袋。自此,一直佩在腰间。   是他亲手做的荷花图案。   秦霜后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扬唇,淡淡的随性一笑,“你不冷吗?”还是你和那水本就一样的冷?这话他只放在心底。步惊云一如天山北坡的冰雪,他纵然有心雕刻研磨,却也没有下手的地方,反而是越来越不了解他,那人也愈渐的长久沉默。   秦霜也只觉力不从心,他并就不擅与人深交相处,也自不大理会,只隔段时间就会这么坐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就算什么话也不说也好,他们本都不是多话的。   和步惊云的关系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亲密,这离他当初的打算终是有些相悖的。但两人一直静静独处时,隐隐的也是不一样的。他和步惊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属于这里的,都是没有去处的人!   记得那是深冬的夕阳,天山绝顶红日慢慢西沉,万道霞光泻于沉静的池中,映照仙界,如幻如梦,无限温柔。   步惊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是干涸的哑着嗓子,很认真的道:“你别对我那样笑,很讨厌。”而后许久没有说话,面容的倦态横生。   可是在秦霜看来,他并没有露出一丝很讨厌的表情,也许只是孩子的小脾气,后更是轻笑出声,缓缓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步惊云一直保持闭目垂首的姿势,心添烦闷,他宁愿那人对自己刻意的疏远,躲闪,乃至厌恶,也不要那对千万人展露过,不痛不痒,淡淡柔和的笑容。   最终,那双染血的眸子瞬间黯淡,化作墨染深邃的纯黑,后被冰凌的寒意吞噬,归于死寂。   众人顺着秦霜的视线看过去。   黑衣少年又长高了许多,胸前的衣襟被水流冲的大开,隐约露出年轻而结实的胸膛,强劲有力,一点嫣红露出半边,湿哒哒的衣衫凸显出腰部冷硬线条,那是一具朝气蓬勃的身体,青涩的果实并未熟透,幽幽散发着清香,诱惑的泛着光泽,假以时日,那定会是一副让人迷恋的性感肉体,后面不知谁花痴的“哇”了一声,感叹道:“云少爷身材真好!”   秦霜“扑哧”一笑,以手掩唇,轻咳一声。   “走吧!”   整过面色,整理衣襟,顺着隐在灌木丛内弯弯绕绕的石阶,他一步步往下走去,不疾不徐。   天山南北,气候不已。   玉山在南,先是途径一片青草原,后便是绵长的戈壁荒漠,黄沙漫地,一阵风过,整个世界都掩在那抹金色之中。   映着夕阳,满地光辉,尘沙迷了眼。   垂死的景色,自然是极美好的。   宛若那轮西沉的落日近在眼睛,触手可得。   黄沙满地连着天,天穹边缘极近处,若是生命都变得极轻。      第22章      黄沙尘雾中,日晖普照漫地。   清悦的银铃声自远处传来,叮铃叮铃,打破沙漠的死寂。   一群骆驼从凹地里翻上沙岭,为首开路的是雪暗天,长途跋涉,精神也有些不济。   后面秦霜低垂着头,微眯着眼帘,一手拿着剑,另一只手不知道何时已然松开了缰绳,耷拉的顺贴着骆驼背,由着骆驼步子的颠簸,疲倦的身子也时不时移动位置。持续两天的劳累,纯白的衣物也有些泛黄,长袖一动,便能抖落一层尘土。   鬓发也有些凌乱,几缕青丝垂在脸侧,低着头,光线打照着脸蛋,只些微看清他越发削尖的下巴,唇角有些干涸,怎么舔,也不会有湿润的感觉。   一连两天没有遇见驿站,翻过这片沙岭,再走不远,就能见到绿洲了。算了时辰,差不多旁晚的时候,他们便能到达下一个歇息地。   数十天的赶路,大家都有些累了。   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蜡黄,很萎靡。   秦霜的左右是“死囚双奴”,天下会用剑的一等一高手 ,现在是归步惊云所属。穿着花哨,皮囊好,打扮娇滴滴,爱嬉笑玩闹的是“双奴”;严肃清冷,穿着跟死了爹的是“死囚”,一动一静,一热一冷,一攻一受,一插一入快活似神仙。按“双奴”的话说:这是苍天赋予的,一种交合的极致完美,甚好,甚美!   秦霜初次闻言,惊了不小,后一笑而过。   后面跟着的是阿离阿原两位,阿原底子足,精神头很好,而阿离就有些两眼发虚,让着阿原牵着他的缰绳走。杨真落在最后面,一直盯着秦霜的后脑勺。   “双奴”越过少主,和他男人比划,见人不理睬他,后回身去和阿离打诨,“哎,离小子,你家原大哥几天没干你,你就这般没精神?”   一句话说的打瞌睡的人险些从骆驼背上跌下来,得亏阿原伸手扶了一把,他才稳住身子。   “贱不贱啊你,死开。”   “不要。”双奴大眼睛无辜的瞪啊瞪!   阿离气的不小,两眼翻白,心知自己和他说不通。心里暗骂,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说话总跟吃了屎一样,想那时还委屈的摊手说:“不是干,那是什么?明明就是。”   任是旁边杨真那淡定的家伙也被这话震惊到了,自此,躲着他走道。   “今晚可以睡觉了,我得先研究一下。”没人理他,那人就撇嘴掏出那卷男男春宫图,上飘逸隶书《百花尽》“黄花芬芬绝世奇,重阳错把配萸技。 开迟愈见凌霜操——”他几句一念,专心研磨着,前面秦霜心里禁不住一笑,强忍着没笑出来,这些话,他这几天听习惯了都,想不到这群小子这么开放,公然当着他的面儿调情不说,还是个没节制的。   还一天比一天情况严重。   动作着轻咳一声,微微蹙眉,伸手揉揉惺忪睡颜,后向后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调整姿势,沙哑的微笑道:“什么好东西,也给我瞧瞧!”   众人大眼瞪小眼,少主那架势,显然不能不给。“双奴”纠结半天,还是乖乖上交了,嘿嘿笑道:“少主,轻点儿翻,可别弄坏了这宝贝。”   “嗯。”秦霜扫他一眼,一页页慢慢翻着。   书皮是上层的料子,滑腻细致,有人皮的触感。封面是宝蓝色打底,一方挂满藤萝的垂门后面是木制轩窗,横插一枝桃花开的妖妖艳艳。两个男子正做着什么,秦霜也并无兴趣,案几上横躺着的是个色若桃花,白皙如雪的粉衣男子,鬓发一角沾染着一抹奇蓝,眯起的眼角红粉施予,溺水一般的神情,左腿紧紧缠绕着对方强健的腰肢,而垂落在案几边缘,脚踝处,一条鲜红的血线正暗暗流动。   一滴血珠落下,诡异的飘在空中,不及落地。   上首的男子头侧向里,并看不见相貌。   秦霜翻动几页,画面实在限制,索性合上。   “没收。”   说完,把东西收在腰间。   双奴不愿意,忙说,“少爷,这是我借的。”   “哦!”他笑了笑,“和谁借的?我去和他说。”   那小子口无遮拦,想都不带想,“我们云少爷。”心想看你敢不还。   “云儿?”   “恩恩。”   秦霜一皱眉,很是生气,“销毁。”   然后,再不说话,拿出衣内的木笛开始吹,吹到中途,又卷起衣袖内侧,轻轻擦拭着笛子,后再吹。   寂静的沙漠,除了风吹沙石的声响,便是伴着叮铃悠扬起的笛声,丝丝入耳。   秦霜面色从容,说不出什么情绪。只是眉宇间本自带着愁出来的。   一路沿途,他们去了不少地方。   在驿站停下,安顿好,驿站里外都是崭新的,秦霜甩给堂头一锭碎银,便询问小厮半年来,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   小厮站在一边,开始吐沫横飞。   这里虽说人烟稀少,但南北东西往来的人也不在少数,走南闯北的,稀奇事自然是多。这人是爱惹事的动物,那里有人就少不了有些事端。   所以说,人都很麻烦!   “小哥,坐下说。”   秦霜以手抵着下巴,给那人倒了一碗茶水,悠悠闲闲,笑眯眯的等着听故事,他喜欢听故事,到了那儿都会找个人给自己说说,解闷儿。顺便也能打听不少事。   那小厮瞧着秦霜一行人,也不是好惹的,也不敢真坐,看着后面双奴弯起的眼,刚想坐下,又瞟到一边的死囚,心道还是站着吧!腰一直,胸一挺,越发的直。   说着说着,小半个时辰,秦霜心里也开始打哈欠,遇到个话唠,废话忒多。阿离罩不住了,站出来就不满道:“你能不能简单点儿?谁偷了谁,就直接说好了,为什么要从小偷出生开始说?”   小厮让他一吼,就愣住了,开始结巴:“都说…说…教导从小开始。”   “你——”   “阿离,你去睡吧!”又对阿原说,“你也去吧!”   后看看往自己身边凑近了的双奴,随后道:“你们俩也去吧!杨真也不用呆着了,雪暗天留下。”   接着继续,就听那小厮说:“那一年…”   “哪一年?”秦霜保持笑容,提点着要好好说清楚。   小厮一愣,挠挠头,笑道:“好像去年冬天。”然后他眉飞色舞的说了一个真实的故事。   去年冬天,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飞雪,漫天路。   浩瀚的沙海,冰雪遍地,雪压冬云,浓重稠密,狐裘不暖锦衾薄。那一夜,雪下的极大,落在沙地里都不及风干,到处都弥漫着萧瑟。   就在这座驿站内,来了一群江湖浪人,个个佩刀带剑,气煞凶恶,一进来就砍了堂内的木柱,气急败坏,冲着一位披头散发的汉子道:“你这嗜血的魔鬼,生灵屠杀,今日我等要为门下死去的亡魂血仇。”   那汉子形状似猛虎,手拿寒人的长刀,满身戾气野性,正配着店里的酒撕咬着自己带来的生肉,弄的满脸血腥,当真和个野兽一般,店主也不敢让他离开。   汉子穿着破烂单薄,蹲在板凳上,他的对面安静坐着一个8左右岁的男童,乖巧的极,脸孔小巧,清秀灵动,一双大眼睛蒲扇般的开合,本自低垂脑袋,揪着白馒头小口抿着,这时却蓦然抬头,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祈求般看着对面的男人,眉宇间隐忍着那股沉毅,捏紧拳头。   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众人只当他是个哑巴,还摊上那么个疯子爹爹,怪可怜的!   汉子望了男孩一眼,淡淡的道:“我的刀今晚不喝血,你们快快离开,饶你们狗命。”又伸手摸摸男孩的额头,“儿子,快吃。”血糊糊的手在孩子黑亮的发丝上带过,一根发丝上滑下小血珠,在昏暗的灯光下,诡谲的极。而后他继续拉扯生肉,除了那点声响,店里一时安静的极。   男孩闻言,竟有些感动之意,在喉咙间轻“嗯”一声,有些渐呈凄戚,竟然淌下泪来。   谁知这时,那汉子却一巴掌扫过来,直打得他飞出身子,重重的撞在墙壁上,小脸蛋上红痕立现,腥味的血染红了他灰白的衣衫。就听汉子怒道:“哭什么?没用的东西,还不给你老子滚?”   男孩立刻吞咽了泪水,一抹脸,没了刚才的凄楚,犹若警惕敏感的小狼,眼内精光闪过。   他爹的疯血病又发作了,那双血红的眸子布满嗜血的光芒,激动的连手都在发抖,那柄刀若深知主人的意愿,忠诚的嗡嗡发出难以忍耐的声响,在汉子拿起刀的时候,他赶紧爬起来,对着里面的人大声道:“你们快些逃命去。”一连数月没开腔,此时,喉咙深处隐隐作疼。   那场杀戮从来也不是他能阻止的,他的父亲发起疯来,连他都会性命堪忧。   刀身利寒生冷,一刀把人当中劈成两半。小半个脑袋落在孩子的怀里,肠子肾脏鲜血满目,而他的表情也没有了以前的惊慌,愧疚的抱着那半个脑袋,淡定的极,望着满地的尸体,一脸哀怜无奈,而他却没有一丝办法阻止。   过去的几年中,这样的画面时时刻刻伴着他,甚至进入他的梦,但是,他仍然不能做到麻木,他一直在努力阻止,父亲越来越疯,越来越狠,他以为他们应该活在深山老林里,终其一生,不再踏入江湖半步。   也就在那一刻,他希望自己能变强变大。那样,若不能阻止他爹的杀戮,那就只有一个选择:杀了他爹。   对谁,都是一种解脱。   那个不知名的门派最终毁在那柄刀下。疯魔的汉子最后仰天长啸,血红的眸子里,说不出的苦涩无助,宛若被魔鬼控制,看着一边神色凄凉痛苦的儿子,那小肩膀上也被自己轻划了一道血痕,皮肉翻出,浑身是血,最终不忍,恢复一丝理智,飞奔出去。   逃的逃,死的死,最后不知谁一把火烧了整个驿站。   男孩艰难的把尸体都拖到不远处的乱葬岗,在这肃杀冬夜,满脸俱都是汗水,汗水混着血水,很难闻。最后茫然的蹲坐在尸体旁发呆,再把尸体埋葬起来。   不知想到什么,不免轻抹起泪来。这许多年,他都快忘记本该幸福的一切。   小身影轻叩着响头,浅声叹气道:“你们门派四处作恶,被我父亲见,惹了祸端,但竟也不至于落此下场,想是我父亲疯魔了,没了人性,无端牵连你们性命,终是我们错!可惜,聂风无能,无法救你们性命。人之祸福只有天定,想是我们欠你们的,老天终是会让我们偿还。”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随后起身,开始想着,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寻那个疯子一般的父亲。昔日,那个“北饮狂刀聂人王”英雄神武的刀客身影越渐模糊。   走了不久,蓦地发觉一道血迹向南端延伸,此道血迹点点滴滴,似是聂人王带着雪饮滴血所致,他不由得心神一阵振奋,随即便迳自向北前进。   小厮自然说的不清不楚,他自然不知道那疯子是谁,更不知道那刀的来历,只疯汉子乖小孩的称呼。秦霜以手支额,听得出神。   小厮说完,笑眯眯的等在一边。   秦霜一直没说话。   等回过神来,那人已经站了好久了,他喝了一口茶水,淡淡的开腔,对身后的人一挥手,“赏小哥些好东西!”声音有些沙哑,轻揉着眉心,有些倦意。   是夜,他亲自去了那片乱葬岗,只带着雪暗天一人。   乱葬岗只有一座坟出奇的大,样子也新,拿着一根木头做了碑,上面空空,乍看什么都没有,秦霜眼尖,拿着灯笼细看,就见左下角有一个血书的小字,“风”。   秦霜对着那个字看了又看,脑海里回荡着初见的那个灵秀的孩子,苦恼的对着自己皱眉,眨巴大眼睛的可爱模样。   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自己一早让人查出他的境况,只是一直不得他们具体去处,也不得时间来寻。   尸体早已腐烂,雪暗天把死尸挨个摆好,秦霜拿着手绢蒙着鼻子,皱眉伸手去细摸伤口,伤口完整平滑,他掂量着伤口的长短深度,蹲在地上,半天未语。   “少爷,是不是?”雪暗天对于这些自然没有秦霜懂得。   “嗯。”秦霜眉头拧着,很是苦楚的神色,并不想说话。   漆黑的夜里,他起身,望着南方的位置。   第二天,他们便继续向南出发。   “少主,咱们这次去找什么?”双奴神清气爽,满面春风。   “沙棠果。”   “好吃么?”   “没吃过。”   “…”   “…”   “少爷,咱们这次到底出来干嘛呀?”阿离后悔跟着少爷出来,少爷就不应该带着那个烦人的家伙。   秦霜也就直说:“来找一个人。”   “聂风?”   阿离不笨,一早就猜出来了。   秦霜一笑,不回答也不反驳。   出了口子,秦霜和雪暗天走在前面,那人递过来一个竹筒。   抽出里面的纸卷,里面都是近日天下会发生的事务,数日内,三个分坛坛主命丧;步惊云受命去玄天,取 “玄天”好剑,送往无双城以作结盟之礼;下面征收银两全数安全抵达;再者,无双城回礼,命其子独孤鸣送无双城美男“木隶”给帮主雄霸,并祝帮主攻尽天下,无所不克。是夜,“木隶”拒不从,撞墙,好在无恙。   这段看的秦霜冒火,有些残忍的想怎么不撞死算了,这明眼人一看,就是讽刺他师父和他。   师父不喜女色,他又生的姣好,且,无论雄霸如何惨无人道,冷酷无情,对于他,却心生怜惜,疼爱过度。于是现在,江湖上到处都传着他们师徒是那种关系。   你说,气不气吧?他和师父清清白白的叫说的那样。好在,师父听了也不介意,不然,自己当真惨了。   气呼呼把纸条撕成碎末,心道,我幸亏走了人,不然,现在在帮内,一定很难看。   一行人终于在几日后,看到了草原,成群的牛羊。      第23章      半天行程,终于在一个小街镇上停顿,稍做歇息。   镇子不大,找了家略干净的客栈,要了几间房,各自洗了热水澡,就闷头去睡下了。   秦霜打开门时,就见杨真木头似的守在门外,神经抖擞,连个盹也不敢打。   “怎么不去休息?”秦霜闷闷的问,回身轻轻带上门。   “少爷一个人在屋子里,属下不放心。”   秦霜心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自己这样一个大男人,还有采花贼来劫了去么?就真来了,也定然是别人吃亏。   心里忍不住犯了嘀咕,弯腰弹弹衣摆,整整衣襟,后笑道:“多日劳累,想你也不是铁打的,现下我去叫了他们一起,去外面走动一番,吃吃酒,你自去屋里歇息,待我去吩咐店家晚饭时叫了你去。”   他也素知杨真有命而为,也不愿为难他,就是不高兴总被人盯梢着,而杨真却也委实太过卖命,听话的连他也不禁汗颜。   意料之中的,那人若真是铁打的,只垂首道:“但,帮主吩咐属下务必一刻不离少爷,还望少爷体恤。”   这个杨真那里都好,就是太固执。   秦霜也知说他不通,只得硬气命令,敛起笑意,“叫你去睡觉,自然就是体恤你。你也不用拿师父说话,他既然放了我出来,却断不会叫你来这么跟着我,何苦做这些事来讨我嫌?我现在命你去好好睡上一觉,你听着就是,若然不听,我自不管你,你且收拾东西原路回去便是。”   说完,就转身去了。对付杨真,就待这样。   天色也不早了,夕阳撒的满地光辉,这里风大,酒肆门前的布幡叫吹的忽忽乱响。   喝了几杯清酒,才让阿原他们去备置几匹好马,把那群骆子给换了。在街道上吃了晚饭,四下里瞧着这里的风土人情,这才回去。   这里人穿的酷似藏服,厚实的很,他们穿的单薄轻纱,也因着这里多有人走动往来,所以没显得那么奇怪。   秦霜少时在书阁内,看过些藏译经书,略懂得些简单藏语,也能用的上,好在居民多会说些汉语。听说再往南走不久,就是冰川雪岭,气候酷寒。   为了行走方便,他们也只备置了些当地人的衣物,就是穿起来太笨重,有些不大习惯。   站在镇子里最高的建筑物上,向下看去。据说这是勘测台,要是远处风沙来袭的时候,看守的人就会及时敲响上面的铜锣,警告民众做好防范工作。   就在他们正遥望远处时,只见前方马蹄阵阵,踏着的青草地突突的一块块陷下去。   转瞬间,马匹已经到了近处,众人皆下了马。   来者一行四人,三男一女。   为首一男年逾四十,身材魁梧,眉吊剑,不怒而威,一派大家风范,看得出来头不小。   他后面的汉子矮胖的极,相貌欠佳,但眉目与其颇为酷肖,应该是兄弟。   二人腰间都佩戴长剑,剑柄及剑鞘俱是真金所铸,可知系出名门!   他们旁边的另外一个男子约莫二十来岁,手执单刀,一身猎户的打扮,伪装的气概仍然掩饰不住满脸的秀气,面如冠玉,让人瞧着倒有几分羸弱之色。   秀气男子身边牧女装扮的女子也美得惊人,脸朱唇,柳腰娉婷,娇躯在风雪中柔若无骨,观其外表实与那俊男天造地设,可谓羡煞旁人,然而眸子隐见忧色,心事重重。   就听为首的那位魁梧汉子冠冕堂皇的开腔:“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就在此处歇息,泠玉兄弟,杞柔姑娘以为如何?”   那面如冠玉的青年拱手笑道:“风大侠怎么说便怎么做!泠玉自然是听从。”   魁梧汉子去看那称杞柔的女子,女子微微颔首,一脸忧伤,并不开口。   青年望着她一副欲死的模样,冷冷哼了一声。   即到众人进了镇子,那青年发现什么,蓦然抬头,正好对上秦霜的视线,秦霜也不躲闪,直面对着他礼貌的点头一笑。   那青年疑惑的蹙眉,听着前面在喊,“泠玉兄弟,怎么了?”   “没事,风大侠。”   思量着也就换上一抹礼貌的笑容,末了瞟了秦霜一眼,冷笑一声,牵着马进了镇内。   这时雪暗天才从后面出来,轻声道:   “少爷,是风家兄弟俩,他们来此间做什么?”   那魁梧汉子正是一度显赫江湖风月门第三代门主风清鹰,矮肥汉子则是其弟风清和。   这风月门原是江湖十大名门正派之一,可惜时移世易,至今已经式微,早沦为江湖一代大帮天下会之旗下!   秦霜摇摇头,不知思量着什么。   “难道他们是为了雪饮刀?”后面阿原闷头道。如今聂人王疯魔之事,知道的人岂不想来夺宝刀,只是谁又能有那个本事?   就是雄霸帮主也不敢贸贸然和那疯子一试,再者,也他行踪诡异不定。   “哼,他们也配?”阿离仰着脖子道,“他们风月门若真有那样志向,当初也不会像条狗似的对我们天下会摇尾乞怜。”   “阿离,莫要胡说!”秦霜头疼于阿离总是口无遮拦,不过,风月门衰败也是事实,如今这位风清鹰更是徒有虚名,心胸也比不得他弟弟风清和,只是较之相貌,他更像一位气概凛然的大侠,也是好笑,这风月门早晚是要毁在他手里。   如今,他们虽然面上归顺天下会,但到底心底不甘。   若是这次趁机把他们兄弟一并除去,那么风月门无主,自然尽数归天下会所有,此则削弱了武林十大门派的威名。十大门派除其一,其九便不再完整,一旦不完整,便会人心惶然,此也算帮了师父一个大忙。   只是一想,秦霜便收起念头,不愿深想。   就听秦霜说:“八年前,神话无名在武林中如日中天,九大名门正派联合风月门围剿他,前风月门主自己亲自出战,一众人等遂乘无名单独经黄山时扑出截击,无名随于十大门派血战,岂料众人那般不堪一击,三日三夜后,十大门派全军覆没,风月门前门主身亡。”   众人闻言,一脸恻隐。   当真如帮主所说,什么名门正派,英雄好汉,不过是以正义的名,以众凌寡,嫉妒英才罢了!这个世道,唯有强者才能持久,我们天下会自然不吃他们那俗套,如今气势已起,门徒众数,他们却忘记正义之说,俯首我们天下会,甘为我们走狗吏卒。   思量感叹半天,才有人疑惑问:“少爷,怎的说起无名来?”   “如今无名虽死,但曾经与他有仇的人,也断然不会放弃报仇,势必掘坟毁尸。江湖传闻无名死后,是由其仆鬼虎亲葬,而此地正是鬼虎家乡。”   他也是无意间知悉,只是这风月门兄弟俩是为了无名,还是雪饮,这话自不好说。不过,无论来意是为无名,还是雪饮,目的自然都是为了重振风月门的名。   暮色将之,街镇上人烟稀少,风突突的吹得布幡股股作响。   一只白影飞落,煽动的翅羽扑扑带起一阵逆风。信鸽身有印迹,是天下会秘密标记,一般人并不识得。   杨真提着卷筒来时,众人正在吃晚饭。   “少爷,可能是帮主来信。”   “嗯?”秦霜吃惊不小,将信将疑,他出门在外,师父无事,从不会使信来。   说了不管他,就不会管他,除非情况特殊。   师父虽然有时霸道无理,但却是个极守信的。按约定,这几个月是他私人时间,不理公务,但若真有事,他自然不会寻清净。   随后,放下碗筷,接过纸卷。   其他人也一一放下饭碗,连嘴里剩下的饭粒还不敢嚼。规规矩矩,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望着他。   “你们吃你们的。”秦霜发笑,“都看着我做什么?”   众人“嗯嗯”捧着碗,也不动筷子。   秦霜也是好奇,虽然心里急,但面上依旧有条不紊的慢慢打开。   就见纸上几行小字,入眼就是一句话:   霜少爷,你几时回来?丑丑好想你啊!接着是一个哇哇大哭的脸!   秦霜一看,没什么表情,似早已习惯,就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着去看下面:   对了,帮主前几天得了一个男宠,模样和霜少爷您十成像,性子也像,帮主很喜欢,心情也好了许多,霜少爷您不用担心!后面画了个嘿嘿贼笑的脸!   看了这几句,秦霜当下一拧眉,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没看错,“啪”的一巴掌落在桌面上,可怜双奴刚偷偷夹了一块肉,不及到嘴,吓得手一抖,掉在半道上,半天么反应过来:少爷生气了,这是出大事儿了。   接着看:   啊,孔慈就在小的旁边发呆,也说好想你!云少爷这些天对她不理不睬,表现很冷淡,也难伺候,所以,她就更想你了!又是哭脸!   秦霜叹口气,扶额!   最后一句:忘记说了,我是丑丑。霜少爷早点回来,好好保重身子,不要叫我们担心啊!笑脸!   落款:丑丑敬上。   反面补一句:帮主也很想念你!   秦霜揉了纸条,递给杨真:“烧了。”   随后继续吃饭,见众人一齐扫射他,他只得调整心情,笑道:“没什么,师父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哦!”   几个人各自相视一眼,也不敢多嘴,埋头苦吃。   窗沿下,帘子吹得扬起,又落下。   烛芯烧的“扑哧”响,一行红泪汩汩流淌。   “霜儿在外甚好,望师父不要记挂,多加保重!想不肖几日,便速速回去,到时定然给师父一个惊喜。霜字。”   写好纸条,圈在竹筒内,在白鸽身子系好,这才走到窗前,放飞了去。      第24章      天下会,雄霸堂内。   帘幕重重,橙黄的案几上,永远摆着看不完的折子。   就见稀薄的帷幕内,紫衣男子优雅的提起左边的一本,低头仔细的看过,叠放在右手边,又拿起下一本,循环往复。依稀瞧见他缓缓的动作,并看不清其相貌,只迷糊望着身影,便知是个英挺结实的男子。   而那人不言不语的态度,沉闷之中更显得肃穆,让人心下顿起这许多的不安,周边连悬浮的尘粒都透着压抑氛围,只待拂袖尽数扒拉开。   秦宁总教和着一应下手规规矩矩垂首,侍立台阶之下,额前密汗淋淋,心里也突突的跳。   三位坛主命丧,旁边跪着的坛中副座,俱都惨白一张脸,俯首紧贴地面,万不想落个“护主不力”的罪名,只得认命般的听候发落。   几位各自跪趴着移动膝盖,上前几步,轻声说着坛主死前那一个月的动向,以及有什么可疑的人事。   底下人说完,半天也不见动静,心下也没个准头。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帮主,而雄霸帮主阴冷乖戾性子却不是他们能够肖像的,心里也是暗暗抹汗。   帮主似乎并没有听他们说话,文丑丑眼瞟见秦宁此时也有些着急了,知道帮内肯定还有许多事务等他处理,便想做回好人,笑眯眯凑过去轻唤,“帮主。”   那人不解的回头一看,剑眉斜飞,黑眸冷冽,文丑丑吓得心下跳了一大跳,面上也不敢真跳,不然少不得让人提着丢出去。哈巴的对着他们帮主嘿嘿嘿哂笑了几声,不动声色的挪啊挪,挪到后面背贴墙,乖乖眼观鼻,鼻观嘴,嘴对着地板,一动不动。   就听帷幕内,紫衣男子朗声道:“死了三位坛主事小,但是,若是死于他人之手,那就是公然与我们天下会作对,本座定然是饶他们不得的。”   男人蓦然抬首,锐利霸气的视线若是透过帷幕纱帘,直射进他们的心脏,底下几位副座不敢言语,也不敢抬头。   “帮主,眼下我们怎么做?”秦宁长期在总坛内,很少理会分坛的事务,以往,都是归秦霜和几位外堂主事的长老管,此时秦霜不在,外堂的几位也匆忙下去各分坛,剩下的都是不值一提的。   只希望其他十几个分坛平安无事,不然,事情势必要闹大。   帮主悠悠道:“三位副座暂时顶替坛主的位置,各自回分坛内,安顿人心。”   下面几位一听,喜不自禁,连连叩首的退出去。   待他们离开,秦宁这才往帷幕前靠近,侧耳倾听。   “命暗部去把一概有疑的人囚禁暗牢,严刑拷问,势必叫他们开口。”男子以手支额,依旧开始翻阅折子。   “是,帮主。”   “还有,派人去查查刚才那几位。”若是看到不解的地方,眉头微皱,“现天下会声势非昔日可比,天下第一会的名头也不是你我吹出来的,那是白骨混着鲜血砌合而成,想是,一时断然不会有人胆敢轻易来犯。若是外面人做的,先不要声张;若是内部所为,自是绞刑了他们,到时却不是断头悬城能了,也需叫得那些不安分的自安分些,而安分的只更安分些。”   “是,属下这就去办!”   秦宁只担心真是天下会自己人在乱事,这显然是不好的兆头。   “帮中事务繁杂,你需留在总坛。只叫云儿去了便是。”   “是。”   他刚要走,却被叫住,里面人草书了一封信函,以蜡封。   “秦宁,去使人差送无双城。”帘内人道,“就说,城主送来的人委实好用,大声的说,当着无双城所有百姓的面说。”话语中,隐约透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纱帘那头,伸出一只纤长玉润的手,那双手看似有些苍白无力,与其主人的强硬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但是,你若是被那双手生生拧断脖子时,就不会那样想了。   “是。”秦宁接过书信,眉头皱啊皱,很是不解的去了。   “帮主啊!”   文丑丑倒了一杯茶水来,放在旁边,凑近了些。   整理衣衫,跪在地上,头抵着雕楠木桌面,笑嘻嘻讨好的模样,分外乖巧。   “嗯。”   雄霸帮主瞧都没瞧他一眼,继续翻动折子,恢复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近来霜儿走后,他便长久坐在案几前,总觉得事务多得他快喘不气来,想是以前霜儿倒是帮了他不少忙,偶尔有人一旁出出主意也是好的。丑丑虽然也能说上些见解,但却总是顾前怕后,畏首畏尾,不得心意。这人在时不觉得,待到走了,便觉那里都不对劲。   连每日的清粥都少了那股子清香,夹了许多酱菜,还是形同嚼蜡般无味。   这么多年,每每霜儿离会外出的这段日子,他就会不自觉的这样想,想了又想,反反复复。可想归想,还是要放他出去的。   “帮主喝茶,新进的武夷大红袍,提神醒脑。”   发呆的人蓦然抬头,倦怠道,“丑丑,你这是说本座神迷脑昏?”   一句话吓得文丑丑当下连连摆手,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结巴道:“不敢…丑丑…丑丑不敢…帮主英明神武,智勇双全…是小的…是小的浑说,望帮主赎罪,嘿嘿!看在霜少爷的面子上,帮主就原谅丑丑吧!”   “哦?”帮主挑眉,本来也打算一笑算了,此时心下玩意顿起,拿着硬质折子挑起那人施粉抹红的精致脸蛋,带笑,“怎么说?”   文丑丑心道不好,却仍旧面带笑意,嬉笑答道:“霜少爷那么疼我,定然不舍得丑丑吃疼。帮主又那么疼霜少爷,也自然不愿瞧见他伤心。”   瞧了足足许久,文丑丑的脸由白转红,后由红转青,再转白,笑容也不尴不尬的僵住。   “丑丑好大的面子啊!”雄霸斜眼瞄他,细细捕捉这样精妙的变化,后摇头轻笑,朗声道:“好了,瞧你吓得,本座和你说笑,何必大惊小怪?不想你倒和我开起玩笑来,起来吧!”说着,端起茶水,微微眯起眸子,细细品尝。   “哦!”文丑丑磨蹭着慢慢爬起来,惦着脚尖,轻柔的不敢发出声响,心道吓死老子了,只觉背脊冷汗淋淋,一阵风过,凉飕飕的。   对着他们帮主的背影扁嘴,做了个苦哈哈的表情。   蹭啊蹭,蹭半天,才站到帮主身边,做伏低状,“帮主。”   “丑丑,你今儿是怎么了?”雄霸依旧半眯着眼,倚靠着椅背,舒缓着疲倦的身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嗯,是帮主让丑丑说的,您可别怪我多嘴。”丑丑轻声道。   “说。”他揉揉眉心,似笑非笑道,“再不说,当心本座割了你的舌头。”   丑丑一捂嘴,这才吞吞吐吐道:“那个,帮主啊,您当真要留下无双城送来的人?这霜少爷不日可是要回来了,人多口杂,诸多不便,到时…怕是霜少爷面上难堪啊!”   雄霸帮主闻言,依旧轻阖眸子,悠悠叹道:“这无双城根基稳固,悠远已久,历时并不是我们天下会一时能撼,城主独孤一方武功深不可测,又有无双剑在手,并不是个简单人物。如今,他们送来木隶,我若喜欢,留下,可做他们眼线;我若不留,定给了他方便,好堂而皇之联手武林其他门派,公然与我天下会对峙。虽说,我们天下会现在风头正盛,并无怕他,但在此发展之时,还是不要与他们树敌的好。”   丑丑一时深思,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   半天才道:“只是无双城委实太过分,四下里散布谣言,说是帮主宠溺男宠,有悖天地阴阳。”   倚靠的人起身,耍完起温玉的白瓷茶杯,眯起眸子,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扬唇笑道:“待到明日,日中当空,却要叫他无双城生灵屠尽,永至阿鼻地狱。”   文丑丑耳闻他阴测测的话,顿时心生寒意,原知当日独孤鸣不该不知死活取笑他和秦霜。心里只叹无双城城主却终因那个无谋肤浅的儿子将先祖霸业毁于旦夕。   但是“生灵屠尽”这样的词未免太残酷了吧!到时少不得师徒俩又要别扭上。   “可是,帮主啊!”文丑丑凑近,面露担忧,“只是,那个木隶现如今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也没了先前的排拒之意,也愿和帮主亲近,加则,他相貌本就和霜少爷有那么些相似…”   不及他说完,雄霸只道,“再相似,也只是相貌,几十年匆匆一过,俱都一样无二。本座拼了小半辈子的命,得了如今的一切,而那些追随的人也死了散了。如今,我却只剩下霜儿和幽若。在我心里,却没有人能和霜儿相提并论,就是幽若也不及他待我那般。于我来说,秦霜只有一个。”   “是…是…帮主说的极是,霜少爷待帮主自然是千好万好,没有人能及的。”文丑丑忙顺话走,嘿嘿笑道,可是又做出实在堪忧之色,“丑丑只是怕霜少爷看着心里难受,他心思本就细,性格也柔,有什么话也只放在心里。先前,江湖谣言四起,霜少爷愁苦那许久,闷闷的吃不下睡不香的,好可怜。”   低头整理折子的人半天并不言语,板着一张脸,后突地轻笑出声。   揉揉眼睛,抬首,只眯眼看向帷幕外,穿过空旷的大堂,落在天际,似自言语,浅声道:“丑丑,你想的太多了,终是不了解他。”   文丑丑暗暗皱眉,扁扁嘴。   一日后,日出东山。   天山青翠一片,露水清香怡人,悠悠的有些凉意。   “霜儿,把师父的袍子拿来。”   他不及说完,却听丑丑道:“帮主,您又忘了,霜少爷往玉山去了。”   “哦。”雄霸懊恼,摇头一笑,“本座又忘了。”   “放他去的人是帮主,舍不得的人还是帮主。何苦呢?”   丑丑递过长袍,嘟嘴轻声道。   这话说的连俯瞰天地的人也不禁一愣,回首出神。   何苦?不禁发笑,这世间的事又有什么准头?人能栓得住,心却不能,就是他,也不能。   飞鸽落在栏杆上时,帮主正弯腰背身,拿着剪刀,仔仔细细的修剪浅绿的花枝。   二层的楼台上,长长的廊檐下,俱都是些青翠的植物。   这当中最耀眼的当属一株大骨朵儿的雪荷花,白玉为盆,碾冰为土。   养了已经有数天,暂时没有死亡的征兆。   文丑丑把羽扇插在腋窝下,扑闪着双臂,淡黄的袍子宽敞的袖口,一下一下的摆动,活像个扑闪的黄蝴蝶,终于把那白鸽从上面的金属挂钩上扒拉下来,笑嘻嘻的松了一口气。   “呀,帮主,是霜少爷的信!”尖嗓子吓得人手不禁一抖,绿绿的嫩叶顿时没了半边。   丑丑轻呼,后赶紧笑眯眯双手把信送上,雄霸微觉诧异,放下剪刀。   就是眼望那片嫩叶,皱了皱眉。   看完,也没说什么,微微一笑,顺手把纸埋进冰土内,用铲子拍结实,观了半天,围着走了半圈,又拍了几下,反复几次,看的文丑丑心里一声长吼,哈欠连天,白眼一个接着一个。   那信,文丑丑委实想看,硬是看不着,“帮主,这次霜少爷去的地儿也太远了些,你也不让人看着他,盯梢的人半道上又给撤回来,当真放得心。”   低垂着头拍的认真的人含笑“啊”了一声,立起身,拿着文丑丑递过来的布巾擦擦手,无奈道:“不放心,又能如何?白袍说行踪被霜儿发现,便跟不得,我可不想给他留个不守信的印象。”   “原不该定那样的约定,少不得霜少爷以后流连外面花花草草的景致,再不愿回来。”   “…”站着的人脚步一顿,蹙眉,并不言语。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怕他当真心生万物。”文丑丑仰着脖子,说完就后悔了,但竟也是心底的大实话,也心知帮主不会因为这话处置他。   这话何尝不是这枭雄心中所想?   没有秦霜的雄霸,却断然不能想象,而他自此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文丑丑虽然自私的为了自己,竟也无意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枭雄有情,天下得福;枭雄无情,生灵涂炭。   “我困不住他。霜儿,并不似你我看到的那样乖巧,他只是较之常人能忍耐些,让了他出去走走,也好。”背身而立,半天那人才道:“给他一段自由,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是被束缚的鸟雀,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想出去,那就出去。然后,剩下的时间还不都是我的?完全属于我。与其让他心生不满,耿耿于怀,我何不两全其美?世人多自私无情意,他终会了解这冰冷的世界何其肮脏!终会明白天下会才是他应该停歇的地方。只有我才会真心待他。”   他长袖一展,回转过身,遮住一大片的天空,面色略显激动,文丑丑诧异,收起以往的嬉笑面皮,严肃道:“若是不能呢?若是他对外面的世界眷恋了?若是他不愿再回这华丽的楼阁?若是他心有所爱,不愿意再留在你身边了呢?你更待如何?”   他一连炮竹炸开的疑问,神情认真到雄霸也愣住。   就见他面色点点黑沉,一如天山寒冬骤起的夜,黑压压无情的席卷了整个世界,“那本座定要毁了那一切,却要叫他生无可恋。”   生无可恋,这句话回荡在这晨曦照耀不到的拐角,阴冷的极,捏紧的拳头虚空击出,文丑丑后面的石台上,大理石“哗哗”一如坍塌的城楼,碎石击在他的身上,生疼,疼的龇牙咧嘴,疼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当初,我放了龙儿一生自由,而今后,却没有人能轻易从我身边离开。”男人阴测测的冷笑,也透着些许无奈:“和幽若一样,将他留在湖心小筑。此生此世,他都要留在我身边,承欢于我。下一世,但愿他莫要再遇到我,可以有个可以许诺他自由的人。”幽深黑漆的眸子望着远处。   文丑丑觉得自己心都快要从胸腔内跳出来了,生无可恋,好一句生无可恋!脑海里全是这句话,竭力的调整情绪,掩饰心里的顿起的想法,阖上双眸,关上自己无法控制的心。   这么多年,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些话,肮脏自私却又让人神迷魂丧的话,世人多自私无情意,可是,和眼前这个疯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料想他今日和自己说的这许多些,自己此生却断然不得好活了。   就听雄霸忽的凑近,笑道:“丑丑,你放心,霜儿那么疼你,本座是不会伤害你的。”他捏住文丑丑的下巴,“只是不知道,你的霜少爷会不会一如命理说的那样凉薄无情。”   “呵呵…呵呵…”微睁开的眸子恢复往日的细皮涎笑,俏脸上的白粉悉悉索索的落下。   “笑的这般难看?”男人皱眉摇头,松开了他,又安抚道,“只要你好好为本座做事,好好照顾霜儿,本座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佛袖而去。   后面丑丑紧紧跟着,放炮竹似的道:   “谢帮主抬爱,丑丑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帮主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帮主让我坐,丑丑不敢站,让我滚,丑丑不敢爬,总之,丑丑一定都听从帮主吩咐,帮主…”   “行了,滚下去吧!让本座歇歇!”   男人往巨大的罗汉床上一仰,眼望着朱红的纱帐宝顶,出神,清幽幽的吐出一句话。珠帘长长,纱帐重重叠叠,层层虚掩。   “是,丑丑马上就滚。”   说话间,就听闻肉体“噗通”摔在地上的声响,不一会儿,便是重物从楼阶滚落的动静。      第25章      “别动,当心我刀片划破你的脸。”   秦霜轻声一笑,低目望着正浑身不自在的人。   “是,少爷,属下尽量。”刀片慢慢刮去那人脸上的胡须,每轻刮一下,那人便动一下,想躲又不敢躲。   秦霜做的极其认真,全身心的心思宛若全数放在那张人皮面具上。   他多年素喜这些,少小时便擅于此道,也算是当下武林制作人皮面具的高手,名声在外,本是他继天霜拳,蛊毒后的又一绝技。   一般出门在外,定然周身会带上各种各色自己亲自做的面皮。上至百旬老者,下至青葱少年。貌美妖艳女子,狷介俊秀男儿,应有尽有,不过,他所制大多为自己所用,也很受限制,比如,肥胖壮汉,他的身材自然不过关。   还好雪暗天带着他这个中年男子的面皮,并不奇怪。   雪暗天其实心里很不舒服,他就亲自见过他们少爷制作这个,却是趁着人死,由其未腐的尸体上,切割下一层薄薄的人皮,然后药浸火蒸消毒等一套手续。   他还曾经帮忙看着火候,望着一张张死人皮浸在水里,顿时毛孔都刷刷的紧缩一倍,当下回去就“哇哇”的吐了一地,发誓以后再不干这事。   只要少爷制作人皮那会儿,他就躲着走。   断不想,今天自己要带上这个,总觉得能闻到那股腐臭味,阴深深的寒气由着皮肤内升腾,惹得他一阵发麻。   可是,风家兄弟认识他,一群人里,就独独识得自己,他们这才出此法子。   秦霜一切搞定,洗洗手,玩笑道:“雪暗天,想你英雄似的人,这时却让我这张人皮吓得这样?”   雪暗天想回一个表情,却觉得不对劲。   “先别乱动。”   雪暗天点点头。   他这做了三十七年的雪暗天,现在却要带着人皮,做起别人。   心里暗自不爽,当着他们少爷,苦水自然往肚子里噎。   一阵风的走出去,他爷爷的,出了大门,便开腔:“这狗娘养的风家兄弟,老子早晚收拾了你们风月门。”   说完,一脚踢飞了一边的花盆,弄的好大一声响。   秦霜闻声,匆忙出来,瞄了他几秒,后笑了一笑,仍旧回身进了屋子里。   雪暗天呆了呆,估计他们少爷又去捣鼓那几张破人皮去了,长叹一口气,便垂头丧气的去了。   本自好奇来看的两个小子,因着等了太久。正一个翘腿得瑟,另一个打量自己修剪的指尖。却被一声大嗓门吓得一抖,双奴干巴巴张大嘴,本自清闲的坐在廊檐下,此时却打跌滚下去。   揪着阿离的裤腿爬起来,被人一推,仍旧跌了一跤,就听阿离整理衣裤,起身,“干嘛啊你?少见多怪的,哼!”   地上的人哼唧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雪暗天狠狠扫了他们一眼,垂着头,从他们身边离开。   连着阿离也疑惑,少爷总说易容是一种骗术,骗人,亦可骗心,他本自以为只对少爷适用,这时可见确实不假。雪暗天真是换了一个人般,不禁发火踢东西,还骂人家娘是狗。   一边的双奴呆愣了半天,才叹道:“离小子,那是雪大木头?乖乖,你们家少爷可真厉害!”   说着,就回身往屋子里跑去。   阿离喊了几声回来,后也跟着进去。   可惜,不肖半刻,他们仍旧一前一后的让赶出来。   阿离只安抚的拍拍他的肩,摇头晃脑道:“这东西讲究天分,自是咱们家少爷那样灵透的人才使得,你啊,还是专心研究床上那套秘法,少不得以后功成名就,受比天地。”   “是吗?”   “当然。”   隔天,一行人出发,向南边去。   他们也换下了一身的衣物,穿着当地人的打扮。   这里环境高寒,衣着注重保暖御寒,使用方便,利于出行。   秦霜一身深色貂皮皮袍为主,耐用又防寒,皮袍结构肥大,袍袖宽敞穿着自如,皮袍在襟,袖和下摆用黑绒镶边,右腋下钉着一颗琉璃钮扣,钮扣边用蓝白色绸布系着两条飘带。   腰束金丝缎子一副做带,长六七尺,腰匝两道,佩戴小刀荷包,卦火,小刀,银元装饰。足穿香牛皮靴,左耳带珠坠。   夜间解开腰带和衣而眠,可作被褥。   下午,他们在歇息脚停下,而那一行四人也在那里停顿。   正喝着暖胃酒水,气候越加寒。他们却穿的来时的衣物。   秦霜下了马,叫雪暗天去系马,耳语轻声道:“别出声,千万别看他。”   这个他,自然就是风清鹰,当初天下会挑衅风月门,领头的正是雪暗天,风清鹰正是和雪暗天交战数招,终落败局。   这易容最是怕遇到熟人,千变万变,眼神是绝对变不了的,所以秦霜素讲易心之说。此间,若是他,就算是自己的人,也断然不能轻易看出破绽。只是,这人是雪暗天,本就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他们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点了几杯酒水,炒菜。   雪暗天背身面对那四人,耳朵却竖立的比其他人都直。   就听那风清鹰道:“泠玉兄弟,这条路可是没错?”   那年轻男子轻笑道:“自然不错。我可是在那雪岭下村庄长大的,他消失十三年,一个月前,我踏进深山雪岭,惨被猛虎追袭,却见他出现,喝退猛虎。我故作昏迷,他便护送我回的家中。”   “你确定是他?”   “当然,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结了金兰的兄弟。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是我义兄鬼虎不错。”   想着,那人又道:“他竟能喝退猛虎?”   泠玉轻笑:“风大侠可能不知,我这义兄生性良善,能通牲畜,尤其是虎,他却能驯服猛虎如猫,蹲伏他脚下,与其为友。”   “当真?”   泠玉含笑点头。   秦霜听着,喝了口劣质的浊酒,他曾听闻说,这鬼虎生来本事惊人,十岁便可一爪破壁,后跟着无名更是学得不凡本领。   听了一会儿,便知这叫泠玉的貌美男子和着鬼虎自小一起长大,且还救他一命,现如今他却因着钱银出卖兄弟,想是无情至极!   矮胖的风清和赘肉横生,轻蔑道:“你义兄救你性命,你不感激,却要出卖他,给与我们?”   而那个泠玉只冷笑的道:“因为他生得丑陋,并且越来越丑,我讨厌看见他的脸,想起曾和他同床共枕,就一阵恶心。”   说完,幸灾乐祸的浅笑,斜睨一眼身边的女子。风清和气的打跌,旁边一直不言语的美貌女子闻言,芳容突变。   “你为何竟要这样待他?”杞柔姑娘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凄苦,冷中隐渗温柔,“他是那样掏心掏肺的对你,你俩本来无父无母,二人相依为命,那一年村里大雪半年,村里死了那么多人,你叫塌雪埋住,他发了疯一般的在雪堆里找你,混着沙石,两只手都染红了白雪,若不是他,你早就死了。他用自己的体温暖和你,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从小就对他大呼小叫,指东指西,自私的霸占他的体贴温柔,却又嫌弃他的相貌丑陋。他得来的饭食,总是分成一大份一小份,多的好的给你,剩下的留给自己,而你从来都是吃掉自己那份,后还在抱着肚子喊饿,鬼虎看着不忍,便把自己仅余的给了你吃…你呢?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么多年,我还是不知道。”   那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大都泠玉已经忘了,杞柔却历历在目,幽幽道来,更是觉得心酸。   而泠玉却不为所动,“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你和他青梅竹马,对他情深意重,痴心一片,苦苦等了他十三年,他却在哪里?如今一山之隔,他却不愿见你一面,显见在他心里,你早已不复存在,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枉你白白等他十三年。”   “因为他知道你不愿见他,对他来说,你的感觉比什么都重要。鬼虎他话不多,从不开口和我说话。但我深深记得他说,他最怕泠玉说他丑,他说要是和你一样好看,你就不会那样对他。他尽量的去让自己变得强大,能训猛虎,能只手攀岩悬崖峭壁,那样的努力,良善的心,却终是不能掩饰一张丑陋的脸。”   那女子不再言语,默默垂下泪来。   泠玉俊俏的脸蛋青白,捏的手指骨节咯咯响。   后冷笑道:“他不会回来娶你的,你趁早死了心,跟了我,他如今已经丑陋的没有人形。”   “你做梦!”女子抹泪,誓言道,“鬼虎就是再丑,在我心里,也是美的。”   “可惜,他看不见你的心。”男子眼角带笑,冷道,“他只会在乎他的泠玉兄弟。”   说着,斜着女子,便提起去年村头七口被杀之事,他定是一口咬定为鬼虎所为。   一家七口被神秘屠杀,肠穿肚烂,死状恐怖非常。   凶手持着大刀,斩杀一家,意态疯狂,手中刀森寒胜雪。   “散发、疯狂、刀寒胜雪。”秦霜暗暗推想,“聂人王”   他神色一变,轻喝一口酒水,其他人自然心中也早已想到,不是聂人王,还能是谁?他算没有找对了地方。   泠玉绘声绘色的讲诉那日情形,硬是把杀人的罪名推给他那可怜的义兄。   “畜生!”就见雪暗天咬着牙很轻的道,因为是带着人皮,不然,现下肯定紫红的跟猪肺似的。而这边的阿离早已正好成了猪肺色,被秦霜瞪了又瞪,憋了又憋,终于拍案而起,“狗娘养的泠玉畜生。”   说着一杯烈酒浇在那美极的脸蛋上,浇的他们那桌顿时没了声音,询问,争吵声烟消云散。   连着他们这桌也一声没有。   四个人四双眼睛刷刷的一齐看向他们这桌。   那人刚要动怒,忽的瞟到秦霜,霎时换上一抹冷笑,“可怜我自小无父无母,今日不想,阁下能告知我娘如何,劳烦。”   话头没人接,半天没了声音,气氛很是尴尬。   阿离站着的腿有些发麻,叫冷风一吹,到有些清醒了,也不敢看他们少爷的脸色。   双奴嘿嘿一笑,推搡梗着头的阿离:“离小子,人家泠玉哥哥和你说话呢!怎的不回他?”   阿离反应快,当下道:“你能听得懂狗话,我却听不懂,自然也不会说。”   适时“咻”的在板凳上坐定,让他们少爷一看,乖乖的又站起来。   那边年轻男子气的脸一红,后慢慢缓和颜色,只笑不语的喝酒。   风清鹰看不出秦霜一伙来历,自然不会轻易上来讨说法,且他们来是有正事的。   再者,这泠玉似并不介意。   那杞柔长叹一口气,到时风清和心情大好的哈哈大笑,连喝几杯酒水,就差拿着杯子来他们这桌庆祝。   秦霜瞪了阿离一会儿,这才起身,举杯,向那桌走去。   “实在对不住,家奴野心难驯,惹了诸位!还请恕罪!”说完对着他们仰头喝下一杯。   “无妨!”泠玉冷笑,“我一向对漂亮美人的话言听计从。”   也是仰头一杯。   后者,因着风清和热情的参合,秦霜一行到时和他们说到一处,一同往南了去。   秦霜只说他是世医,来此间寻得几杯药草回去。   风清鹰疑惑,扫了又扫,就听泠玉笑道:“秦易大哥好架势,出门带上这些人,我还当是那个门下的少主或是侯爵出生,断不想是位医者啊!”   秦霜一笑,心道我天生喜欢招摇,你待如何?懒得搭理他。   他向来待人都一样,但却独独瞧着这个冷血泠玉极度不舒服。   泠玉也看出他的情绪,只说:“有些人见不得比自己美的事物,而我就喜比自己美的。”   风清鹰私下里和着弟弟讨论,怀疑秦霜一行人的目的。   说什么找寻药材,鬼才信他。   难道也是因为鬼虎?若真是,那也好。   鬼虎是无名授技仆人,身怀绝技,必定难驯。   若是得了他们相助,再除去他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风清和听了心下鄙夷,并不赞同,面上也不好说什么,谁叫大哥才是门主。   他倒是觉得那行人比他们兄弟好过千百倍,最起码,他们还知道惩恶扬善,还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江湖道义。   暗自捶地,心想大哥怎的越发的糊涂,没脑子。   天连着雪白,雪映着天蓝。   两拨人各怀心思,终于停在这冰天雪地极寒之地,一片白皑皑的雪海。   就见这冰川雪峰当中开了一道幽谷,世称”地狱之门”,有进无出。   “风大侠,风二侠,泠玉兄弟,杞柔姑娘,此间拜别,后会有期!”   “哎?秦兄弟,使不得,这地狱之门岂能独闯,我们一起相伴,总是好。”   风清鹰气概凛然的道,风清和见他如此虚伪,皱眉,转开头不愿去看。   他们站在雪峰往下看去时,却见当中洞穴前,血红一片。   汉子突地把刀深深插入冰雪内,捧起那虎头,热腾腾的虎血往喉间灌下,后长啸一声,“痛快!”   这一幕教的众人一懔,满眼的俱是残破的虎身,滚落的虎头。   江湖中谁能不知,这饮血的刀便是雪饮宝刀,这人自然是聂人王。   秦霜面露忧色,定定的望着他的对面。   坐着的正是聂风,皱着双眉不语,似早已习惯此等血腥。      第26章      一阵凛冽的冷风刮过,带起漫天的飞雪,尽数袭上那瘦小的身子。此际他身着衣衫单薄,在风雪的肆意凌虐下,也不禁一个哆嗦。   秦霜把视线从小人身上挪开,看向聂人王,一头张牙舞爪,疯狂的野兽,而他手中的雪饮依旧滴着血,痛快的饱饮过后些微的平静。   每次厮杀饮血后,他便出奇的平静,也会时常感到懊悔,自责!   但是,随着他疯魔的越来越厉害,往日的那点情绪也慢慢淡了。   疯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却越来越少。   爹爹疯时,他会全身汗毛倒竖,警惕的犹若狼子。   而爹爹清醒时,他便觉浑身倦怠,缩成一团。   只见那人破开虎肚,取虎心,狠狠丢过来,喝道:“吃过虎心,便是铁铮铮的硬汉子,再无惧风吹雪打,快吃!”   虎心仍留有余温,微弱的跳动,聂风叹口气,抱起虎心,蹲在那具没有心的虎尸旁边,望着那瞪圆的虎目,把虎心轻柔的放回去,并不抬头,轻声道:“爹爹知道,风儿不喜血腥!”   聂人王气急,只道自己怎会有如此懦弱的儿子,抓起虎心就揪住聂风的长发,聂风被拉的小头仰起,温热的虎心硬是塞进他的小嘴。   聂风要紧牙关,拒不从,“爹爹何故如此?”   满嘴满脸都是血,一阵恶心,但是,他却没有能力抵抗。爹爹从来不教他武功,只会让他默念千遍万遍的“冰心诀”。   可是不教,他并不是就一定不会。   聂风情急之下,使出自己偷学的那招傲寒六诀,他并不知道是那一招那一式,直击的聂人王连退几步,癫狂冷笑道:“好你个小子,敢和你老子动手,和你那狼心狗肺的娘一样。”   说着,突然腾身而起,手中雪饮朝着聂风劈下,使得正是傲寒六诀“冰封三尺。”白光闪动,雪饮未至,刀锋寒气已先至。他只是试试儿子的胆。   而秦霜一见,手指快速挑起腰间佩戴的银元,飞的打出去,正好击在那刀锋上。   “走。”秦霜使了个眼色,话不及完,飞身几步,隐遁进雪海里去。   雪暗天,杨真各自拖着杞柔、风清和,尾随左右,“死囚双奴”,阿离阿原则往相反的方向去。   那留下的泠玉倒也反应快,只是跟不上他们,索性从雪峰上滚下去,保命要紧。而留下风清鹰站在前面,只呆想,这群人原来是为了雪饮刀而来,待到反应过来,才暗道:不好。   不及离开,聂人王早已拿着雪饮,站在他的面前。   秦霜回转着身子,拍掉身上的雪,想着绕到聂风那里去。   而定要回去救兄弟的风清和却叫他们敲昏,藏匿在隐蔽的洞穴内。   “少爷,咱们为什么不杀了他,还要救他?”杨真想要杀掉风清和的念头强烈到手发痒,此时杀了风清和,风月门就真的完了,到时整个风月门不都是咱们天下会的。   对于这一点,雪暗天表示中立,虽然心里倾向于杨真。   “他是条汉子,就算不能为我们天下会所用,但我也不忍取他性命。”秦霜敲击着雪壁,试探着方位,“这风清和性格懦弱善良,长期受到其兄压制,本事不得展露,在风月门并不受待见,我刚才给他吃了一粒丸子,只得他睡一觉醒来,便会丧失记忆。”   “啊?哦!”还是少爷有先见之明。   两位终于心定,也自然对他们少爷的药十足的信心。   秦霜笑道:“一个二少主,与其留在那里不受待见,倒不如放开手,做个普通人自在些。”   昨日,和那风清和喝酒言笑中,便知那人诸多无奈,想是这样对他,也是极好的归宿。   后面杞柔不懂江湖恩怨,她只想找她的鬼虎哥哥,也不想和他们一起,回头就要走。   雪暗天见她要去,想这雪岭之中,心下不放心,便道:“杞柔姑娘何不与我们一起,我们好帮你去找鬼虎?”   杨真也觉得她实在可怜,也接话:“正是,我们正好在此间找人。”   听着找鬼虎,那女子顿步,想了又想,终是妥协,回来了。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进去。”   秦霜猫身闪进去,杨真不从,刚要尾随,却被雪暗天拿手挡住,“杨兄弟还是乖乖待在外面的好,少不得少爷又要骂你。”   杨真讪讪的点头,不安的往里瞧。   出了洞口,就见聂风正准备攀上雪峰,去找他爹爹,刚爬到一半。   秦霜抬眼去看,聂人王早已不见踪影,这才出来。   随后飞身去把小人提下来,放好。   聂风的小手冻得通红,秦霜只笑着给他揉了揉,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你是来抓我爹爹的吗?”已经数月没有见到陌生人的聂风,此时难免不安,嗓子生涩的紧。呆愣了很久。   秦霜摇摇头,“不是。”   “那你是来夺雪饮的?”   秦霜起身,半蹲在他身前,把自己的外皮袍给小人披上,看着他的眼睛,实话实说道:“我是来找你的。”。   聂风水灵的大眼睛霎时瞪圆,想了半天,后眉头一皱,疑惑道:“我以前见过你。”   “我叫秦霜。”   “秦霜。”聂风嘟嘟的小嘴冻得苍白,念叨着,后喜色道,“原来是你。”   聂风这么多年,一直记得那个温温柔柔,长得漂亮的少年,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了,而如今,这人越发出落的好,连着他都认不出了。   “嗯。”秦霜一笑,摸摸他的脑袋,难得笑的那样自在。   聂风看着秦霜,僵硬的小脸,艰难的笑了一下。   “跟我出去。”牵起那双冰凉的小手,猫身进入洞穴。   “等等。”聂风突然中途挣扎了一下,“我去找个东西。”   说着,朝洞口跑去。   待到秦霜出来时,就只见到地上的那件皮袍,哪里还有聂风的影子?   站在洞口的人无奈一笑,这小家伙倒是长了心眼了,也难怪,也是叫人弄得怕了。   雪岭酷寒,又走了廿丈路程,雪岭之上,周遭布满大大小小的雪丘。   几人驻足在三丈高的雪丘前,一声声诡异的哭声传来,凄凉之意了然于心。   若是幽幽的冤魂鬼泣的骇人,众人面面相觑,秦霜心下疑惑,放轻脚步,寻找声音走近。   只见雪丘之下,四只虎头竟被整齐的排放在雪地上,正有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背朝着他们,在这风雪中,嘤嘤的哭泣,发丝长而散,声音凄厉,活像一头鬼。   就在众人疑惑中,后面杞柔发疯的扑上前来,又惊又喜道:“鬼虎大哥。”   那凄然的身影闻言,如当头冷水浇头,浑身一凛,有些慌乱的道:“别过来,我已不能示人。”   “没关系,我不在乎。”女子的兴奋难以抑制,她已苦苦等了十三年,而她等的人就在几步之遥,那心若是飞奔而去。   鬼虎依旧盘腿,不言不语。   杞柔等待许久,忽喜道:“鬼虎大哥,你是因为面容已毁,所以,才不愿去村子找我?所以,才要隐居在此?可是,我不介意,我那时倾心你,愿意嫁给你,十三年后,我仍然愿意,无论你长得如何。”   背身的人冷笑,“你别自作多情了。”   杞柔一颤。   “我那时愿意娶你,只是不想你嫁给泠玉。”   “说这个,什么用?”杞柔泣哭而笑,就要上前去。   “何苦一个个的都要来逼我?”厉鬼一般的长吼,也不曾回头,身形急展,闪电消失于风雪之中!   秦霜一呆,此人身法快绝,实属异人!望着随后追去的杞柔,摇头沉默。   看着女子那抹消失的纱衣,不免有些厌倦之色。   “走!”秦霜不愿去理会他们,回身踏进雪海。   雪地的夜,深不可测,诡异地分着黑白。   冰雪依然不分昼夜地漫天飘荡,在那呼啸的风声中,似是夹杂着一些若断若续的哀鸣,宛如鬼哭。   再遇到聂风时,那小子远远的扭头就要跑,手里的果子洒了一地。   秦霜本来闷闷的脸,此时终于笑了,飞身欺压而上。   揪着他的衣领一拽,带进怀里压制住,“你这小家伙,跑个什么?”   “诶?”聂风诧异的拧眉,这人怎的这么没个形状?只是望着那人倦怠的神色,不禁懊恼,告饶道,“我再不跑了,秦霜,你快放开我吧!”   “你叫我什么?”   几天的劳累,弄的他实在有些乏,此际倒是得了趣味。   就见他缩身一凛,突地一窜,从秦霜身下绕过,像个蛇一样的脱开。   秦霜正惊讶,就见聂风笑盈盈的施了一礼,“秦霜哥哥,得罪了。”   突地,光速一般的闪进洞穴内。   秦霜这次断不会让他跑了,快步跟上。   一拳下去,雪花席卷而上,就听里面聂风痛呼,“哎呀!”   秦霜一个翻扑,把蛇一般的小子压在身下,“你躲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打你。”   聂风又想要故技重施,却让秦霜抓住手腕。   杨真,雪暗天进来时,就见一大一小在地上扭成一圈,跟个麻花似的。   “这不识抬举的小疯子!”   杨真一咬牙,对着聂风一巴掌就要拍下去,秦霜眼尖,起身虚掌挡了一下,把聂风掩在身后。   厉声道:“你做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   好好用眼神又教训了杨真一番,他才乖乖的跪在地上认错,“少爷,对不起。”   雪暗天背过身,偷偷掩嘴轻笑。   心想这个杨兄弟死板固执也就算了,出门还不带脑子。   聂风见秦霜生气,乖了许多,瞄了秦霜的手掌红红的,有些心疼,也把杨真心里骂了一通。   秦霜决定让杨真跪着,解开衣领,掏出个小东西,拿着那个红绳系着的蓝宝石戒指,在小家伙面前一晃。   聂风当下惊呼,欲要来抢,后忍住了,十根手指交缠着,低头闷道:“秦霜哥哥,怎么有那个?”   秦霜一笑:“是你娘给我的信物,她让我好好照顾你。”   “哼,难得她还记得我。”聂风低着头,眼里有些热,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秦霜摇摇头,“她给了我,然后离开了。”   聂风强忍住要把泪水憋回去,终是没憋住,轻声道:“爹爹那时总说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娘却偷偷跑出来玩,然后再没回去过,爹爹如今也疯了,这一次,一疯就是整整大半年,他要再不好,我就要疯了。”   秦霜搂紧了他,轻声说要带他回自己的地方,聂风身子莫名一抖,灵动的眸子光华溢彩,“当真?”   “当然。”秦霜笑答。   聂风忽的苦恼起来,有些失落,“秦霜哥哥,你是天下会的少主,对吗?”   秦霜愣住,手下一松,点点头。   “你们天下会要凑齐风云,助你师父独步天下,称霸武林?”   “嗯。”不可否认,秦霜有这个意思在里面。   “所以,你找的只是风,不是我?”   这回秦霜果断摇头,“我就是来找你。”   聂风一笑,刚才哭过的脸一花,后皱眉:“只是当初,你们帮主抓了我娘,才会气得我爹疯了。”   秦霜想着,这个小子看似单纯,其实什么都懂,心下有些疑虑。   认真道:“你娘当初不甘心作为村妇,想要你爹重出江湖,是才央求我师父相助,让你爹重新燃起斗志,她说她不想雪饮这绝世宝刀被埋没,更不愿你一生平庸,她希望她的儿子有天能克绍萁裘,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而不是碌碌无为,平淡一生。”   聂风低着小脑袋,不说话,沉默。娘的心思,他一直都懂,只是爹爹装傻罢了!   “那我爹爹呢?”   “我能找到你,自然也能找到聂人王。”   聂风蓦然起身,手抱拳,弯腰鞠一躬,露齿一笑:“甚好!那聂风就烦劳秦霜哥哥,日后好好照顾我才好!”   秦霜本自一愣,终忍不住微微一笑,“好啊!”   “糟了。”过了半天,聂风才晃了一下,急忙起身。   一路从洞口出来,秦霜这才问:“你刚才使的什么功夫?”   聂风在前牵着秦霜,匆忙回道答道:“是一个怪叔叔教的。”   “什么怪叔叔?”秦霜走上去,又道:“是不是长得很难看?”   “嗯。”聂风轻声道,“但是,他人很好,叫鬼虎。”   鬼虎生性敏感,此时,容貌又毁,对人是躲之不及,却愿意和聂风亲近,望着身边的小人,他竟有些得意的笑了。   却说,那日他正找寻他爹爹,忽地见到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他的衣衫破烂,却竭力的拿破旧的布衫去遮挡着脸,不愿叫人看见,样子很是狼狈,心里的凄苦更甚,看的聂风都难受。   不远处,一个天仙一样的美人跪趴在地,身子动不得,嘴里也喊不出,正万般痛苦的望着那个在雪地里爬行的汉子,泪珠一滴一滴砸进雪里。   而汉子面前却蹲着一个极好看的男子,面容清秀的叫人心动不已。   就是脸上的那抹笑容竟有些残忍,“哼,让我看看,你竟是有多见不得人!”   “泠玉,不要看。”   汉子言语竟有些泣哭之意。   “为什么?”那美极的男子皱眉,没了笑意,“她不能看,我也不能?丑陋,我就偏喜欢看你那张丑脸。”   发疯似的硬生生动手要去扯开遮掩物,奈何那汉子指力惊人,就是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泠玉不能扒拉开的。   漂亮的男子气急,起身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为什么不让我看?为什么十三年来躲着不见我?”他揪着对方的衣领,愤然道,“是怪我毁了你的脸,还是怪我毁了你和柔的婚礼?”   “我从来不会怪你,无论你做了什么。”   就在男子拿起刀子,对着那人的手一刀刀划拉开时,聂风终于忍不住,用自己偷学的那几招把地上的一男一女救走。   后又遇到白熊,聂风拼死救他,鬼虎虽然冷淡,但到底心知感恩。   一起进了山洞,而那个杞柔姑娘连日劳顿,又受了伤,心力交瘁,终是要不行了。   山洞隐蔽,轻易不会有人找到。   聂风心知鬼虎惧怕见人,便只带着他一人进去,其他两位守在洞口。   山洞内,冰钟乳,晶莹透彻。水晶墙壁上,挂满了扒了皮的蛇鼠,血液结成冰凌,秦霜望了一眼,转过了头去,脚下到处都是蛇皮。   鬼虎听闻脚步,打坐并不回身。   “鬼虎叔叔,我带了秦霜哥哥来,他会医术,让他先帮柔姐姐看看。”聂风蹲下说着,鬼虎点头。   秦霜放下带进来的包袱,给杞柔把脉,却是心脉尽碎,救不活了。   心下疑惑,“是谁伤的?”   那个泠玉手无缚鸡之力,徒徒是个绣花枕头,根本没这个本事。   “是我爹。”聂风垂首,“在我出现之前,鬼虎叔叔他们遇到我爹。”   杞柔宛若冰雕一样,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个冷漠的背影,摇摇头,收回了手,终不愿闭上眸子。   秦霜叹气,往那个身影走近。   鬼虎终于不那么淡定,缩了缩身子,扭过头去。   “你不用惧怕我,于我来说,你只是个陌生人,不用在乎我怎么看你。”秦霜对着他蹲下,清越的声音渗着冰凉伴着透彻人心的见解,“我不爱你,亦不恨你,你或丑或美,俱都一样,不会嫉妒,也不会垂怜。就和那些蛇鼠之于我,只是这万物间的活物罢了!我不惧你,你又有何惧?”   鬼虎仍旧不动,在喉咙间轻笑一声,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何其丑陋的脸,足以让你恶心的数天不能下饭,没有一块完整的肉色,紫红色球状的肉块布满整张脸,青色的脓水化开,糜烂不堪,只细微看清浑浊的眼珠,方知是个人,却也隐隐泛着墨绿。一个丑陋不堪的人,但是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到那颗良善的心?世人就是这般可笑。   腐朽的严若坟墓的腐尸,若是一股陈旧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若是常人自然会吓到,饶是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杞柔也蓦然长大美丽的眸子,也口吐一口秽物混着鲜血,泪珠哗哗的落下,声声泣哭:“他何以忍心如此待你?”   秦霜这么多年,见过的尸体数不胜数,自然不会有一丝不适,仍旧保持微笑。   “我给你换张脸,重新来过,如何?”   重新来过,多么诱惑的字眼?   “什么?”那肉块一般的脸一动,若唰唰的掉下一块恶心的肉来。   “置于死地而后生。”手一扬,指着杞柔的脸,“就用她的脸,自此,你的泠玉再不会找到你,从此消失,没有痛苦和伤害。”   “她还活着。”   鬼虎犹豫,看向杞柔,将死的人泪珠连连,轻微的摇头。   秦霜望着他:“她只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见他犹豫,聂风小心的走过来,蹲好,扯扯他的衣袖,轻声道:“鬼虎叔叔,风儿也不要你一个人躲在这洞穴里,过一辈子。”   鬼虎凄然道:“可是,主人,我要留在主人身边。”   他看着远处的山峰呢喃。   秦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道:难道无名隐匿在那里?   回身不急不缓道:“世人都知道鬼虎仆人亲葬其主,鬼虎一日在世,你的主人也一天不得安宁。何不丢开手,各自好过?”   是夜,杞柔便死,她至死,只说了一句:“对不起,鬼虎大哥。”   若是她不爱上他,若是他答应和那个畜生成婚,就不会有这样的一切。   鬼虎最终还是心善的,望着那人的尸体长久的发呆。   竟不知各自命运怎会如此?   过了一日,秦霜带着自己准备的一切,开始制作人皮。   但却提了一个要求,从此,鬼虎必须服从聂风,甘做他终身的仆人。   鬼虎答应,这个世界上,除了主人,拼命保护过他的,只有这个聂风。主人死去多年,而自己今日换面,便不再是鬼虎,就让鬼虎和着主人一起离开吧!   秦霜给他做手术易容,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受。   血水染红了一片,鬼虎的意志慢慢消散,模糊不清:“主人…泠玉…杞柔”的乱喊一通。   “易容之道,重在易心。”秦霜催眠一般的,一遍遍的在他耳边轻道,“必要做到心随容变,从容不迫。众生必死,死后尽皆归土为‘鬼’,佛云,众生死后投生六道,其中一道,曰之‘鬼’,你既生不如死,那便做鬼。此后,再没鬼虎,只有‘鬼’,当终其一生守护其主‘聂风’,你可愿意?”   “愿意。”鬼虎轻阖浑浊的眸子,再不清醒。   聂风在一边,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默默躲在一边角落里蹲着。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过去。   在这寒人的洞穴内,秦霜也不禁满头大汗,聂风就在一边揪起袖口给他细细擦着。   后实在不忍见鬼虎受苦,便开始反复念爹爹教他的“冰心诀”: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一遍一遍的念,后又开始在地上勾画着一些脚印。   秦霜一看,似轻功步伐,小聂风跟着脚印踏了数踏,转了几转,这些步伐看似简单,却又精妙无双,变化无穷,秦霜心惊,再回过头时,就见聂风毫发间,足下一扭,身形急转,幻化没定。   “好精妙的功夫!”   终于大功告成,秦霜也累得倒在地上,杨真,雪暗天还在洞口守着安全。   聂风顿住身形,风一阵的过来,给他擦汗,轻声道:“是鬼虎叔叔主人教他的,秦霜哥哥喝水么?”   秦霜点点头。   喂他喝了一口水,又殷勤道:“要吃蛇肉吗?”   “不用。”干哑的嗓子透着惧怕,他才不要吃那蛇肉。   聂风嘿嘿一笑,“就知道你不敢吃,我给你找了果子来。”   夜晚,虽然火堆烧的很旺,但洞穴内还是很冷。   连着数日的劳累,秦霜也本自畏寒,入夜就冻得身子发抖,唇色发白。   聂风一下子惊醒,急忙跳起来,跑过去,搂着他,“秦霜,怎么了?”   “冷。”秦霜微眯眼皱眉,有些不清醒,哆嗦着身子,往聂风身上拱了拱。   聂风让着他软糯的声音,轻柔的身体弄的一愣,后想着“扑哧”一笑。   铺好虎皮,把秦霜裹好,解开自己的衣襟,把那双冰凉的手放在胸口取暖。   得了暖意,秦霜更加靠近了些。   “秦霜哥哥?”   聂风对着那人柔柔的睡脸,轻唤一声。   “嗯。”那人动了动,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聂风皱眉,开始忧色,“在你心里,鬼虎叔叔就是蛇鼠?”   秦霜轻哼一声,再不说话。   “我不要鬼虎叔叔做我的仆人,我只是不想他一个人孤苦伶仃,不想他和我爹爹一样,生不如死。”   聂风微闭着眼,回想着在无数雪夜奔跑的身影。   第二天,一大早,秦霜和聂风衣衫不整的紧紧搂在一起。   两人正睡得香甜,杨真一个箭步冲过来,很是愤愤然,“你这小子当真了不得了。”提起聂风的小身子欲要丢出去。   谁知聂风早就醒来,只是胳膊被秦霜枕着,也是假寐。   这下,冷不然的一扭身子,从杨真腋下溜过去,噘嘴道:“你这人好生就要打我?”   正闹着,秦霜叹道:“杨真,如何和孩子生气?”   “我不是孩子。”聂风不满。   这时,远处响起了胡琴之音。   秦霜闻声,轻轻睁开慵懒的眸子。   琴音似从遥远的地方随着风雪送来,似有似无,若隐若现,那股苍凉落寞之意,婉转流长。   此人操琴竟是朝着山洞这方而发,似在向原本居于洞中的鬼虎一抒落寞情怀,但因距离太远,琴音又极轻。   聂风熟悉冰心诀,能听懂琴音。秦霜素懂音律,也听出其中意味。   “何以会在这偌大的雪地操琴?”秦霜起身,带好松散的衣衫,向着洞穴看去。   聂风帮他提起衣衫,“是鬼虎叔叔的主人。”   “哦?”   秦霜看着坐在那里发呆的鬼虎,那人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异样。   “通知他们几个,明日便回天下会。”   “是,属下这就去。”   “你留下,杨真去吧!”   雪暗天的功夫要好一些,保护他们周全点。   “主人,鬼能不能多留一天?”他对着聂风跪下,看了秦霜一眼。   聂风瞧着秦霜,答道:“好。”   于是,他们下了雪岭,仍旧在附近的镇子上暂歇。   鬼却消失了整整一天,谁都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许,是去看那个泠玉一眼。   聂风说鬼虎叔叔真是重情义,真好!   望着满世界的白雪,秦霜却冷笑一声,心道,一个魔,一个痴,终是无甚趣味!若是自己,定然杀了对方,也好了结彼此!   而鬼虎毕竟不是他,鬼虎只是想看那人一眼,正正经经,远远的躲在角落里,看上一眼。   就像当初年少,多少个日日夜夜。   “给你。”   秦霜递过那串红绳系着的戒指。   聂风瞧了一眼,摇摇头。   “这是你娘给你的东西,怎的不要?”秦霜笑道。   “我娘说这是给我未来妻子的,不是给我的。”聂风人小鬼大的道,“秦霜哥哥,你先给我收着,等我有了喜欢的人,再来和你讨。”   “也好。”   秦霜默默收起来,皱眉心道,这么小,就知道什么喜欢不喜欢,这可不好。   入夜,秦霜的房门被轻叩,“进来。”   坐在桌子上的人,正捧着书看。   “少爷。”阿离很轻很轻,很得意很得意的道,“雪饮刀得手。”然后做了个得手的动作。   “哦。”秦霜放下书卷,手托着下巴,“聂人王如何?”   “昏了。”阿原皱眉,“给他喝了少爷准备的药。”   “好。”秦霜眯着眼,半天才道,“找个偏僻的村落,给他按个身份,找个妻子。”   “是。那雪饮刀?”   “藏起来。”   “那可不行。”双奴终于忍不住了,这事他们也有份,如何肯双手送给秦霜?见秦霜望着他,只壮着胆子道,“最起码,应该交给帮主。”   阿离嗤笑,“你不是想交给帮主,是想交给你男人吧?”   “才不是,我…”   双奴正说着,死囚早已一个哑穴击中,按着他跪下,“一切听少主吩咐!”   秦霜嗯了一声,也就解释道:“这雪饮刀,我自然不想要。只是断然不能交给师父,师父若得了这刀,日后被聂风瞧见,那怎么说?这刀可是他们聂家的宝贝。我可不想,咱们天下会花心思养个祸害,至于这刀,我不交给你们,也不会给阿离阿原,等唤了雪暗天来,让他保管好。”   双奴心想:雪暗天不还是你的人!只是一想,除了他,也没什么好人选。   秦霜又补了一句:“日后,等聂风长大,自然还是他的。”   末了,秦霜怕双奴太委屈,便把之前没收的画册仍旧归还了他。   那人望着他们少主嘿嘿一笑,便去了。   出了门,心里还是愤愤然,死囚倒是无所谓。   心道,这个主子倒是值得跟随!   随手把翻动画册的人搂进怀里,对着那张噘着的嘴上,亲了一下,又一下。      第27章      玉山与天山之间的距离自然是远,但去时劳顿的心,回来却略显得轻松。   心情一好,宛若距离也近了许多,倒是欣赏起路边的景致来。   聂风也是常年奔跑惯了的,跑起来很快,但却并不会骑马,所以,和着秦霜同坐一匹马,他身子小,正好够秦霜圈在怀里。   其他人都很喜欢他,除了杨真,瞪得眼珠子都出来了,向来的好性子这时却没有了。   后面鬼自从回来,就一个字没说,宛若真是一头鬼魂,阴测测的跟着他们。   再也不是那个面向丑陋,不敢见人的丑丑陋,而是成了一个普通的男子,皮肤滑嫩苍白,若女子,脸部轮廓削尖棱角分明,在这群人内,不说多么英俊,但绝对不会难看。   只是先是留下的性子里对人的惧怕胆怯心理还是有一些的,还是怕别人的目光,躲藏着注意他的人。   都知道鬼虎是个善良的可怜人,所以,众人也可怜他,对他也是极好的,但他却不知道怎么去接受那样的好,他潜意识里只愿意和聂风亲近,对于秦霜,倒是有几分敬意,又有几分惧怕。   阿离是个热心的,还是有些担心那个异样的人类,摇头晃脑来问,“少爷,你怎的不给他换了心。”   秦霜皱眉,这人心岂是能换的?   “我需要他心底的忠诚、良善,长情。这样的心本就难得,为何要换?”   鬼确实是个极好的仆人,如果他认同了你,他就会心甘情愿的为了你牺牲一切。   一路上,秦霜都在给聂风说着帮内的人事,环境。   例如:师父是个很好的人,就是面上有些严苛,却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乖乖的,他也一定会很疼你的,师父喜欢懂事的孩子。   每当说起孩子这个字眼时,聂风总会龇牙咧嘴,皱眉强调,“我不是小孩子,秦霜哥哥,我已经九岁了。”   实际上,这个九岁的孩子经历的比他都多得多,母亲弃他而去,爹爹疯魔了向他挥刀,冰天雪地,沙漠沧海,这三年,他什么没见过。   就是没有见到谁来爱他,谁来帮他一把。   秦霜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愿意把他当孩子,像个大哥一样的疼他。没有家的人就愈是希望有个歇息的港湾,这个总强调自己不是孩子的孩子,内心却也只是渴望能做个孩子。   例如,又说:你还有个二师兄,叫步惊云,嗯,是个冷冰冰的家伙。他也和你一样,是个不幸的人,你以后应该和他多亲近亲近,对他,嘴巴要甜一点。   “秦霜哥哥,你对他很甜吗?”聂风好奇的张大眼睛。   秦霜闻言,难以想象的拧眉,不满道:“我是大师兄,他应该要对我甜一点。”   “哦!”聂风恍然大悟,点头之,“嘿嘿,风儿对秦霜哥哥,肯定比他甜。”   “…”   心道,你要瞧见他对我的态度,就知道这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例如:师父身边还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素喜欢穿身黄衣,带无常高帽,拿着羽扇,嘻嘻哈哈,性格怪异,叫文丑丑。此人,你可以近但不要亲。   例如:还有个侍女叫孔慈,长得很可爱,性格也温柔。只是那人和你二师兄好上了,你没事不要去招惹她,她找你,你也别太理她。不然,你二师兄会生气的。   聂风人还小,他也不能说的太过,但已经够明白了。   还有师父的女儿幽若,住在湖心小筑,你也离远些。   一串下来,聂风总算明白了,笑嘻嘻道:“秦霜哥哥直说是女孩子,我就都不能理好了,不用一个个说,风儿听着就是了。”   “…”秦霜无奈的一笑。   其他的七七八八的人就一下子带过了。后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聂风倚靠着他睡着了,他就开始拿出许久没吹的木笛,开始悠悠的吹起曲子。   眯起眸子,依稀可以看见高耸入云的山巅。   日近垂暮,黄沙土丘,满天烧红的霞彩,若是要燃尽那片苍穹。   两匹马站在这山巅之上,马匹上的人背身而立。   映着夕阳的光,可看清一高一矮,一个男人,一个少年。   少年一身暗黑的长衫,侧脸冷硬刀裁的精致,山风强劲,青丝顺着方向贴在他的侧脸上,隐隐的就见长翘的睫毛下,微微眯起的眸子。   那双手紧紧的勒住缰绳,缠绕在掌心,似要把细软劲道的绳子揉入肉里。   不久后,又有一匹马嗒嗒的奔来,却是大少年几岁的秦坚,这小子心高气傲,却愿意跟着他。   “少爷。”   不知他对着步惊云耳语了什么,他等待的半天,步惊云也没有什么异样。   正要再去说一遍,那人却摆摆手。   “聂风。”   他回想着三年前,那个一身灰白衣衫,披头散发,精神水灵的小男孩。   秦霜却是那样喜欢,那种笑容,是自己从来也没有的。   又绕了一道缰绳在掌心,“他倒是有心。”   说着,咻的拔出秦坚的佩剑,神速的向着山谷内出现的马匹飞出,一声惊呼,马背上的应声倒地,落下了去。   “割下他的首级,给人送过去!”声音依旧冰冷,却莫名多了些情绪。   “是,云少爷。”   黑衣少年勒马回转,掀起一阵黄土沙尘,转瞬便下了坡,隐没不见。   翠绿的森林,蜿蜒无尽,密密的塔松底下盘绕的灌木蔓藤,重重叠叠的枝桠,各色花红清香的野花,青的红的野果子。   斑斑点点细碎的日影,一骑快马穿行于林中,惊醒四处停歇的鸟禽。经过一流溪水,只听马蹄踏进,溅起漫流过岩石的溪水。   林海深处,鸟雀也很少飞来,几声鸟鸣。   密林中便更加的显得幽静。   天山的天很蓝,一碧如洗,衬托着高耸的雪峰,葱郁的青松。   太阳底下,几块白云在那一骑出林的骏马身上投下云影,那黑衣便更显得墨染。   步惊云一勒缰绳,停下马。   对面那片林子里,秦霜一行刚好赶回来。   聂风略略显得有些兴奋,东张西望,却望到那正注视自己的黑衣少年,莫名的一抖,竟像是打了个哆嗦。   他伸手去拉扯秦霜的衣袖,“秦霜哥哥,醒醒!”   秦霜微眯着眼睛,迷糊着对着他一笑,“你又怎么了?”   聂风指了指马厩那边,步惊云已经下马,把自己的马把牵进自己私人的马槽内。   秦霜也下了马,拉着聂风下来,把马匹交给跑过来的马夫。   后面“死囚双奴”赶紧跑过去行了礼,“少爷。”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到步惊云身后,雪暗天也紧接着站过去。   这阵势有些微妙,聂风都莫名的觉得紧张,尤其是那个少年冷冷的目光。   “云师弟。”   秦霜刚要开口介绍聂风和他认识。   步惊云刚好系好他的“云踏”骏马,在马脖子上温柔的顺了顺毛,随立起了身,先他一步,听不出情绪的道:“霜师兄,一路可好?”   “嗯。”秦霜点点头,轻微一笑。   有了对方的这句问话,先前心底升起的不安别扭也冲淡了些。   拉过聂风,推到自己身前,“风儿,叫云师兄。”   他低着头,却没有瞧见步惊云望着他时,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冷笑。   聂风却瞧得清楚,心下不爽,嘴里却记得秦霜的交代,很乖巧的模样,甜甜一笑,“云师兄!”   “…”步惊云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此时倒显得有些无语言说。   一阵沉默,秦霜倒不觉得尴尬,所谓习惯就好。   就是怕聂风尴尬,又对步惊云补充,“他叫聂风,聂人王和颜盈的儿子。”   “哦。”   步惊云很冷淡的应答,并不看聂风一眼,就是点头对秦霜道,“霜师兄,我先去复命,晚上过去找你。”   不等秦霜开口,他早已回身,几步踏上长长的石阶。   “霜少爷,属下先去了。”   雪暗天和着“死囚双奴”一前一后和他行了礼,便尾随着去了。   后面阿离嗤笑,“少爷,这云少爷可够没劲的。”   “少胡说!”   秦霜瞪他,其实,大家都了解步惊云的性子,都没有怪他的意思。   他这“哦”了一声,点了头,已经很给聂风面子了,这会中上上下下,除了秦霜,还真没人能撑得起这个面子来。   “秦霜哥哥,这云师兄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聂风望着那飞快消失的人影,有些明显的失落。   阿离拍手,赞成,“哎,小聂风你这感觉对极,这个云少爷是谁都不喜欢,你也不用太介怀,这处的日子可还长着。”   “别听他胡说。”   秦霜拉着聂风就往上走,慢慢安慰,“你云师兄只是比较认生,多和他处处就好了。”   “哦!”聂风习惯性的拉着秦霜的手。   天下会,石阶之上,侍女孔慈一个人托着下巴,了无生趣的坐着。   大眼睛盯着会众的大门,发起长久的呆。   如今,她是专门伺候云少爷的贴身侍女,其他人都不能使唤她,介于步惊云的性子,也没人敢使唤她。所以,云少爷一走,她便很闲很闲,闲的吃了睡睡了吃,不吃不睡就开始坐在此处发呆。   “云少爷怎的还不回来?”都走了这么多天了。   后面,黄衣的人拿着羽扇,轻着脚步走近,忽地想奸笑的想吓唬她一下。   姑娘叹口气,换了只手,仍旧托着下巴,耷拉着脸,“霜少爷也不回来。”   黄衣人忽的一扑,谁知道那孔慈姑娘忽地惊喜的起身,“云少爷。”   她奔跑了几步,后面就有个黄色的身影滚过来,吓得他大惊失色,向后倒去。   “孔慈。”   也幸好步惊云赶到,飞身过来搂住她,这才避免一场祸端。   他们这边站稳,文丑丑却失重一般的从两人身边滚下去,哇哇的一路惨叫不休。   孔慈想去拉,但是力不从心,而一边的步惊云却宛若没看见,看都不带看一眼,就是放稳孔慈的身子,不容置疑的道:“去飞云堂等我。”   望着步惊云冷硬坚毅的背影,孔慈忍不住发出喜欢的笑声,对着那背影大声道:“孔慈这就回去给云少爷做些好吃的。”   秦霜站在石阶上,文丑丑刚好停在他的脚边,摔得鼻青脸肿。   “丑丑,你这是怎么了?”   “啊,霜少爷,您可回来了。”   文丑丑霎时忘记疼,欢脱的揪着秦霜的衣袖,撒娇道:“可想死丑丑了。”   秦霜忍不住一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擦擦药水。”   丑丑实在是疼,怕漂亮的脸蛋毁了,赶紧捂住脸,苦哈哈的去了。   孔慈这时赶过来,有些自责的望着丑丑。   又对着秦霜施礼,笑开了花,这心情一下子好的不知多少,云少爷前脚刚回来,霜少爷也回来了。   “霜少爷,我先回去飞云堂,再去天云阁帮你收拾一下。”   说着喜欢的提着裙摆跑开了,秦霜好笑,这姑娘压根儿就没瞧见聂风。   “秦霜哥哥,这就是你说的孔慈?”   “嗯。”   聂风拧眉,“她没有我娘漂亮。”   秦霜无奈,“你娘是武林第一美女。”   小家伙晶亮的眸子眨啊眨,笑道:“也没秦霜哥哥漂亮。”   “…”   这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漂亮不漂亮的,秦霜不愿继续理他。   “阿离,先去带他洗个澡,换身衣裳。”   他得要先去见过师父,聂风也听话,跟着阿离就去了。   鬼跟在他后面。   “阿原,你去休息,回头把帮内的重要事务报备给我。”   “好。”   雄霸堂,步惊云正站在底下。   一一汇报着情况,紫衣人正悠闲悠闲的一个人玩着围棋。   “帮主。”外面人来报。   帮主下棋,吃饭的时候,周遭素喜安静,所以,那人掂量着,便很轻的道:“霜少爷回来了,在门外侯着。”   下棋的人一顿,那苍白的拇指与食指间捏住黑子,在空中停顿了许久,终于落定。   就见帮主嘴角难得露出会心的笑,坐直了身,对着门外轻声道:“霜儿,进来吧!”   秦霜听得声音,这才走近,双膝跪地,“霜儿拜见师父!”   面对雄霸时,秦霜那温柔的笑容便会霎时消散,就剩下温顺乖巧,着实像个担惊受怕的小猫,就怕什么时候就惹了主人不高兴,时时刻刻透着那股让人心怜的小心翼翼。   服服帖帖的跪在下首,也不曾抬头。   雄霸倒是素喜见他这般模样,秦霜越是人前对他这样,他便愈加难抑欣喜。   “霜儿,过来!”雄霸并不再看他,侧身对着棋盘,“陪师父下一局。”   “是,师父。”   他轻声应答,心里喊了声苦,并不迟疑的起身,坐在雄霸对面。   步惊云依旧站在下面,并不曾看两人一眼。   “云儿,你先去吧!好好休息。”   雄霸落了一子。   “是,师父。”   瞟了一眼对坐的两人,回身退了出去。   待到就剩下两人,雄霸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松懈了下来,那股不容侵犯的威严霸气消弭无形,显得有些疲倦。   疲倦又无奈的一笑,“霜儿,累吗?”   “师父,怎么了?”   秦霜提着白子,有些不解的皱眉,顿了顿。   雄霸摇摇头,在对面呆呆的望了他许久,突然闷头道:“晒黑了不少。”   “…”那沙漠来回两趟一跑,能不晒黑了吗?   一局棋很快就完了,自然是秦霜输了。   “先去吧!去歇歇,想你也是累了!”   雄霸摆摆手,自己又夺过白子,左右两手一边一个,“晚饭时,过来陪师父吃饭。”   秦霜点头,就是没走,有些犹豫。   “师父。”   “嗯?”雄霸有些诧异的抬头,询问,“怎么了?”   “霜儿,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雄霸忍不住一笑,“哦?”   “霜儿把聂风带回来了。”   “嗯。”黑子落下,挑起白子。   “他就是风云的风。”   雄霸抬头,审视的望着面前的人,并没有想象的喜色,“霜儿,你不是不信命。”   “霜儿说过,师父信,霜儿便信。”   雄霸闻言,慢慢扬起笑容,利剑般硬冷刚气的眸子里柔了柔。   “好,明天带他来见我。”   “是,师父。”秦霜起身,“那霜儿就先去,一会儿再来。”   “好。”   雄霸思量着走哪一步,向着那个背影望了一眼,便定住视线。   秦霜不及出了门,便见一个着青绸袍子的男子进来,是个极美的人。   穿着华丽高贵的长袍,梳着精致的发型,那张脸天然带着一抹怜人的忧愁,淡淡的皱眉,水润的深邃眸子里若是能渗出水来,施了朱红的唇色,却仍然掩盖不住底下那天然成型的苍白。   周身是奇异的清香,那人启了唇,又犹豫的闭上。   有些躲闪秦霜的眼神,垂下头去,欲要侧过身子,错开秦霜。   秦霜见他对自己的态度,有些烦闷。   好在,那人并没有多么像自己,顶多眉眼有一丝想象,哪有丑丑说的那样夸张?   可能,是有人故意夸大言辞罢了,反正,他看着就不像。   “木隶,进来。”   雄霸扫了愣愣站在门槛外的人儿,轻声道。   “是,帮主。”   那人提着衣摆,对着秦霜微微颔首,侧过他。   秦霜有些反应不及,回身道:“师父,霜儿晚上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过来这边了。”   “也好。”   雄霸随后起身,进了身后的屋子里去。   那青素的曼妙身影也尾随着进去。   秦霜站在门边,许久,终是皱眉的抬脚出去。      第28章      秦霜一路兜转着路欲要回去,神色有些郁结。   “霜师兄。”   步惊云唤他时,他若是没能听见,并不应声答应,忽而想到什么,反而皱眉,更是匆忙的加快了步子。   一转眼,便转过廊檐,不见了。   步惊云望着那人消失的地方,心里顿时生出一团火,烧的他难受至极,手中紧握的龙渊剑发出嗡嗡轻极的声响。   刚踏进天云阁的大门,秦霜便觉得心下舒坦了许多。   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自己期待的人。   倒是窗台前那盆木兰,着实叫他惦念着。还不及踏进门去,便被那雪白的色彩吸引,围着过去看,硕大的花骨朵儿飘着清香。   秦霜看了便欢喜,琢磨着出时,这花苞还没长出来呢!   “霜少爷,热水准备好了,请先去沐浴。”孔慈离开后,这叫青蓝的侍女便进了她的院子,是个和孔慈很不一样的姑娘,不喜不笑,只闷头做自己的事。   “霜少爷的换洗衣物,奴婢已经放好在风屏架子上。”姑娘低着头诉说,“晚饭也已经准备好了,等霜少爷清洗了身子,便可以吃了。”   “哦。”秦霜望了她一眼,温柔的笑道,“你先下去吧!”   摆摆手,便进了屋子里去。   屋子里的陈设一层不变,就和三年前,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所以,会中的人都说霜少爷是个恋旧的人,恋旧的人必然长情。   而之于他来说,只是懒得去改变,觉得麻烦。   他很享受一切的习惯,很难适应无端慌促的改变。就像床前放置熏香的习惯,你若是把东西放到另一处,他就会觉得浑身有些不对劲。   明明是记得,师父听了这闲言碎语后,却反而是冷笑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懂吗?霜儿,本座要你待我长情。”   他当下皱眉,并不甚了解,半天才记得自己应该点头。   于是在师父脸色难看之前,匆匆点了头,懵懵的应答,“霜儿知道!”   他自然心知,师父很是看重命理的人,而自己的掌纹命理却是天生骨子里的凉薄无情。   这是任谁也不能言说的,就是他自己也很郁闷。   虽然那人曾说会让自己变得有情,但是他自己到底信不信,秦霜却不知道。虽然,这么多年,自己已经足够努力的去为他拼命,凸现自己的忠贞。虽然,自己并没有一丝一毫凉薄他的心思。殊不知,自己已经够努力了。   师父到底如何看他,他是半点也看不透。   天云阁的浴室在后苑。   里面着实的华丽而大,青砖光滑如镜,水光溢彩,透彻玉润。四面纱帘围住,并无遮挡,风一起,便顿显里间偌大的水池。   檀香缭绕,雕梁玉镶。   天云阁陈设向来简单的极,以实用为主。   所以,当初,他第一次进了这间华丽奢侈的浴室,惊了不小。   这秦霜最喜欢的就是靠在这里,舒缓着身子。   而现在闭目的他也是习惯了这种享受。   浑身懒洋洋的松软,无力的趴在青砖花瓷上,如玉如绸的雪白肌肤上莹莹的水光,发丝湿哒哒的挂在肩处,有几缕搭在侧脸上。   他实在是累了,不知不觉就面向里侧,睡过了去。   模糊中,左边肩膀处,突然贴过来一只手,冰凉的手掌激得他身子一抖,眉头皱了皱。   感觉到他轻微的抖动,那双手便霎时受惊一般的缩回去。   轻巧的指尖顺着他的颈项移动至颈椎,轻柔的揉捏,渐渐回转了暖意。   “霜师兄。”那人隔着湿湿的衣衫贴过来,浅声的呢喃。   秦霜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就觉得后背被一团硬实的东西贴上,火一般的灼烧着他。   他觉得不舒服,轻微的挣扎了一下,然后腰被搂紧,耳边是炽热的喘息,宛若什么湿热的东西舔过他的耳缝。   秦霜动了动,忽地清醒了大半,受惊般的回转过身去。   动作大的激起一池的水波,拍打着涌上去。   而回过头去,那人却只是站直着身子,望着自己,距离刚刚好。   戒备的神色换成一脸疑惑,“云师弟?”秦霜抽过一边长长的浴巾,围在腰间,就要上去。   他很想问,你怎么进来的,却没有问。   回头步惊云反笑道,“我不能进来?”他自然没话说。   他刚要上去,却叫人拉了回去,“云儿前几天去江南,跟着一位大师学了一手,霜师兄你长途劳顿,我给你捏捏,如何?”   若是别人说这样话,自然是笑盈盈的,但他步惊云说这话,却是冷冷的不容置疑的样子。不等他反应,那人依然拉着他的身子,入水,按着他的肩膀,细柔的摩擦。   秦霜尴尬的一笑,“劳烦云师弟了。”也不敢有太大的过度反应,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心里有鬼,要镇静,不能让云儿看出自己的不自在。   更不能让他觉察出自己看过那本小册子。   都还是小孩子呢,人家才那么小。   想着就赶忙背过身去,闭着眼睛想,也难得他云师弟来献殷勤。   那人平时对人好言好语一番,你就该回家烧高香了。   心道,这难道是因为小聂风出现的原因?虽然步惊云这人冷淡,但是众所周知,他对这位大师兄还是不错的。   这边是怕自己因为聂风冷落了他,想着,就叹了口气!   那双修长的年轻手指强劲结实,下手恰到好处,想着他不仅剑练得好,掌法好,指法也好,弄的秦霜舒服的哼唧,闭着眼睛就笑了。   “霜师兄,怎么样?”步惊云吹出来的气息比平时多了份热度。   秦霜点头,含糊的道:“舒服。”,实话实说,完全没有顺序遛马的意思。   手指从后背处下滑至尾椎,一路打着圈儿,左一个圈儿,右一个圈儿。   偶尔狠狠的掐住他背上瘦不拉几的肉,捏啊捏,还真有些疼。   他也不敢叫疼,咬着牙,细凉气。   手掌在尾椎骨停顿,秦霜的汗毛顿时竖起,疲软的身子霎时僵硬。   里间光线昏暗,湿热的池水混着汗水,略显粗重的喘息,暧昧的水线划过光滑的肌肤。   一时沉默的只剩下两人的呼吸,秦霜慢慢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在那双手指继续往下滑时,他忽地回头,不动声色的推开那双手。   也不敢抬头去看,就是觉得身子泡的久了,有些燥热。从对方的范围内远离,就笑道,“我觉得有些饿了。”瞥了一眼步惊云湿透衣衫遮挡的胸膛,抽过长袍,转身套上。   步惊云站在水里,难得一笑,甩甩衣袖,一掌撑着青砖,翻身上来。   秦霜边穿着衣物,边想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进入水池,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这戒备心也太弱了,想是真的累了。   不过,再一想,这云师弟不过还算个半大的孩子,只是比平常人早熟罢了!自己这么想,也太龌龊了,是自己想多了,想多了。继而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步惊云被自己玷污了。所以,要请步惊云去吃饭。   饭堂内的饭已经摆好了,都是他平常吃的素菜。   “这段时间,我不在会中,云师弟辛苦了。”秦霜开始和着以往一样。   对方的答案也依然如故,“没事,大师兄在不在,都一样。”   是啊,自己在会内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作用。   说了几句,也么什么好说的,两人就没再说话了。   聂风让收拾,住进了“神风堂”,正经做起了三小主子。   这一大早,就跑进来,扑到秦霜怀里,“秦霜哥哥,你昨晚怎的不去看我?”   秦霜无法子,一手绕过他,吃饭。   “在那里住的还习惯吗?”   “嗯。”   “那就好。”   “要是能和秦霜哥哥一起住就好了。”   秦霜叹气,笑道:“你倒是想的好,一会儿,我带你去找师父。”   正说着,聂风却坐到他的腿上,虽然不重,但秦霜那细腿久了还是有些麻。   这边闹着,步惊云就进来了,见了聂风正搂着秦霜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一时沉了脸。   “云师弟,怎么了?”   秦霜放下聂风,让他站好。   聂风也乖,就是要一直拉着他的手。   “师父让我来请大师兄,带他去后山。”冷然的说完这句,便转身迈出去。   去了后山时,师父并没有来。   就是步惊云一个人闷闷的正在练剑,一道道劲风刮过,刷刷的飘零了一地的竹叶。   两人很识趣,乖乖的站远了些,主要是聂风硬拉着步惊云往旁边躲,一副很害怕那个云师兄的模样。秦霜想着这样不行,可是念着聂风实在是不愿意的可怜表情,也只得作罢,和着他远远站着。   师父来的时候,步惊云收住剑势,剑入鞘,立直了身子。   秦霜赶紧松开聂风的手,抬头望了一眼。   师父好像很劳累的样子,倦怠之意明显。   “你就是聂风?”   雄霸细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秦霜身边的小人,表情严肃,不可亲近。   “是。”聂风赶紧下跪,头点地,很是自然的磕头,“聂风拜见师父!”   动作看似熟练却又显得有些生涩,雄霸细长的眸子慢慢弯起,朗声大笑,“好,看来本座又得了一位得力爱徒。”   秦霜方自暗暗吐了口气,却瞥见师父正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这全都是霜儿的功劳啊!”伸手揽过秦霜,秦霜的肩正好倚靠着雄霸的前胸,紧了紧。   秦霜也不敢不居功,很是乖巧的掂量道:“为师父分担解忧,是霜儿的职责。”   雄霸这边点头,侧头很是满意的看着他低头的模样。   那边聂风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些愤愤然。扫了一眼步惊云,那人哪里有表情?   一个月后,雄霸正式收聂风为三弟子,与步惊云同住“风云阁”,神风堂在左,飞云堂在右。   “风云阁”右边便是“天下第一楼。”   最右边是“天云阁。”   和着秦霜,步惊云一样,这一个月内,聂风要学会雄霸交代的基本功。   然后待到他满意了,才会真正传授“风神腿。”   聂风当初跟着父亲,并没有学到什么功夫。   虽然他爹是名噪一时的北饮狂刀聂人王,亲身有宝刀雪饮,绝学“傲寒六诀”,但是,这些对于聂风来说,却没有多大用处,他爹说他们聂家都身有狂血症,当初他祖父就是狂血发作,杀了他们全家,他爹也是侥幸才逃脱。   所以,有了那件事,他爹自小心里就有阴影。   爹当初带着娘和他归隐,一则想全家过安稳平静的日子,不理江湖世事,二则,也是担心自己那天狂血发作,连累无辜。   而至于他,聂人王从来就没有教过他什么“傲寒六诀”,只教他“冰心诀”,一遍遍的念,能让自己在任何情况下,保持心的平静,不叫外物干扰,也可止住血的魔性。   可是,话虽这么说,但是这些年,聂风也在爹那里偷学了许多招式。   他本就天资聪颖,加则近来又有鬼虎传授的一些功夫,那些都是无名那里来的,自然又不是简单的。   所以,他说起来,虽是不算是带艺入会,但却不是普通的初学者。   秦霜教他时,聂风所展露的聪慧敏捷,也让他唏嘘不已。   暗暗拧眉,想着师父三个子弟中,资质就属自己最平平无奇,武学这块,还有些笨鹅的潜质。   也得亏还有其它地方补充一下,不然,这个大弟子,大师兄当得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聂风进步可以用神速来形容,师父一边看着,望着表情,就知道满意的不得了。   秦霜有些莫名失落,觉得吧,自己应该更加努力些。   想当初,步惊云来会时,他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三年后,他还是比不上步惊云一点点的。   也许,他并不是练武的料,他还是喜欢捣鼓自己的人皮面具,秘制药物,花花草草的感兴趣些。好在,这些很多时候,用处比武功更大。   师父并不如何来看他们练武。   秦霜基本功也没有太通透,所以,步惊云主动要教聂风。   步惊云那可当不单是练武的料,而是当属奇才中的奇才,他的境界已然超过所有人的期望。入会不到半年,“排云掌”所以奥妙都掌握通透,当然,说的是师父教他的那些。   “天霜拳”与“排云掌”大相迳庭,内家真气也有很大分别,但是同属雄霸“三绝”,归根究底,遇到的疑难,走火入魔的情况也大抵相似,所以,他们俩也曾相互告知过经验。   如今,步惊云体内有三道真气,排云掌最强,另一道也算深厚,隐隐透着一股柔和,属于正宗的内家真气,自然是霍步天教的,可也是最弱的一道。   第三道却是连师父也不知道来路,带着一种悲痛的感觉,俨如在步惊云体内置着千石火药,一触即发,力量难测。   正是那招“悲痛莫名”,他早已把“悲痛莫名”的剑法、剑诀、剑意与自己内心的悲痛融会贯通,化为已用。   虽然,他看上去,很不喜欢聂风,但是教他武功还是很尽心尽职的。   唯一说的上的,就是过分严苛。   那种对待自己的严苛用在聂风身上,自然有些让小家伙吃不住苦,心里暗暗埋怨着。   一个月后,师父当真会众千万子弟的面,亲自宣告收聂风为亲传第三弟子,授予“风神腿”,成为”神风堂“的主子。   自此,雄霸算是手得风云,江湖谣言四起。   “风云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这一句轰动整个江湖武林,顿时武林各路人士,俱都人心惶惶。   “风月门”现已收归天下会囊中之物,连着门主也是天下会的人,门中上下长老都归顺的归顺,不归顺的全都赶出去,替换上天下会的人。   一时的平静之后,潜伏着巨大的动荡。      第29章      这是天山门外最后一道关卡,有精锐重兵把守。   此时,一个年若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正拿着那把粗铁打造的廉价长剑指对着把守的弟子,孩子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脾气火爆的很,“你们因何不让我进去?我要见你们帮主,你们这些看门狗,从一个月前,就一直要阻拦我,今日,我断浪一定要闯进去,识相的就快滚开。”   孩子身穿棉布的红衫,一头枯黄的头发也略显微红,身材模样虽小,但是气势俨然很大,小脸蛋长得也很是漂亮,足以配上那傲娇的火爆脾气。   这也不知道哪一家的落魄少爷,看着脾气也不是简单的,只是穿的却极破烂,还拿着把破铜烂铁装模作样。   看守的本自然不会理会他,一个小屁孩儿,丢下山去便罢,但此时见这小子出言无状,也有些小火了,心说他大爷的老子从早站到晚,来个比自己大的高的还点头哈腰,这多半时候让个孩子瞧不起,想着实在是火,随后预备提起剑好好教训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但一望断浪身材,也就准备赤手空拳了去,卷了衣袖就伸手去抓,心说:小东西,看你大爷不拔了你的皮。但嘴上却一板一眼的道:“天下会重地,不得在此生事,快滚!”   他这边大手一伸,准备抓对方的肩,一捏。谁知他这一伸抓,倒正合了断浪的心思,就见他嘴角一扬,右肩一缩,小狐狸似的一闪躲从对方的腋窝穿过,剑柄也没下力的一敲,只击得对方脑门一花,晕晕乎乎。后几次出击,都连对方衣袖都没摸到,就被连击了十几处,面皮一时下不去,憋得脸通红。   其他人见了,相视一眼,后面有人偷偷来说,这小子一个月来独闯了好多次,别看他拿着破烂,剑法却挺厉害的,前面的人脸色一沉,“哪里来的闹事的小子?敢问令尊令堂,师承何处?”   断浪抱着剑,冷笑,高傲的像只孔雀,“你小爷姓断名浪,我爹就是‘南麟剑首’断帅,今天就让你们有幸见识了我们断家蚀日剑法的厉害。”   原来是断家蚀日剑法第十二代传人,怪不得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手法,众人一时拿不得主意,但却都知道这断帅已经消失了。   话说,那日断帅受到一封秘书,却是“北饮狂刀”聂人王下了战书,由乐山六大寇之老五亲手交予,要其去“乐山大佛”一较高下,殊不知之前断帅花了多少精力,也没能让那个人出现。   只要是动了脑子就应该知道不对劲,但是,于断帅来说,聂人王乃是为父毕世难求之好对手,就是有天大的诡计,他也要去一探究竟。   水淹大佛西,火烧凌云窟。   岷江,青衣江,与大渡河汇集之处,水流湍急。那一日,却正好是水位上涨的旺季,大水直冲上顶。聂人王没有出现,却出现了那头身带烈火的巨兽火麒麟。在那一瞬间,将断帅吞噬。   那柄与雪饮刀齐名为七武器之一的剑中邪神火麟剑也消失不见。   好在,他爹留下了那本蚀日剑谱。   眼瞧着断浪傲娇的模样,着实有些看不惯,众人各自衬着你爹是“南麟剑首”,又不是你,你且又没有火麟剑,得意神气什么?想着同是名家之后,他们风少爷就很有礼,待人也好。哪像这个小子?   “管你爹是谁,这里可是天下会的地盘,容不得你撒野。”   不知谁说的一句话,断浪怒了,“谁撒野了?是你们不许我进去,难不成我还进不得天下会的大门?”   两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那边林间道子里传出轻悠悠的笑语:“有榜文告示自然放行!”   断浪抬眼去看,却见林间碎石道内走出一个青衫俊秀少年,细腰以布带勒紧,更显得纤细。衣着修身简单,手腕处绑着浅色的护腕,显得极是干练清爽。黑亮的发丝高高盘起,插入木质的长簪,只额前侧边散下几根绒细的短发,眉目细长,鼻尖小巧,嘴唇薄而微翘,脸削尖精致,皮肤苍白却有丝淡红,身子羸弱,看着整个就若病弱,不谙世事的美少年,但那人的眼神,动作看着淡淡柔柔,平平无奇,却又似个隐得极深的,俨然不好对付。   只见他手拿着一柄精致好看的长剑,走了过来。   淡红的脸色,细密的薄汗,微喘的气息,当是从林内练剑才刚出来。   他微微含笑的看着断浪,伸出手,“榜文!”   断浪望着那双纤白嫩滑的手掌,抱着剑嗤笑,瞧都不瞧他,不屑一顾的道:“我没有那个东西。”心想一个软弱的小白脸,才懒得理你!   “不得无礼,敢对我们少主这么说话,你小子…”   刚有人冲出来,却叫秦霜一挥便乖乖退下,依然不急不缓的道:“天下会张文布告,有榜文者方可入会,这却是我定的规矩。”   断浪不免皱眉,心道,他便是雄霸得意大弟子秦霜,果真长得色如桃花,人若雪荷,还当那个男宠呢!不免皱眉,“没有榜文,就是没有。”   秦霜也干脆,收回手,淡笑有礼,温文如玉,“没有,请下山!”   说着,转身对着众人使了个颜色,拍拍衣摆,便要走。   众人还不及上来,他便向着秦霜扑过去,怒道:“我断浪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秦霜身子微微一动,很轻松的躲过,没有笑意,蹙眉问道:“你说你是断浪?”   “不错。”断浪仰头答道。   “你爹便是‘南麟剑首’断帅?”   “正是。”   小人望着对方神色肃穆的样子,也是心下暗道,他怎么如此惊讶?   “这么说你会‘蚀日剑法’?”   “当然。”小脸得意不可言说。   秦霜面色慢慢恢复,依旧换上笑容,“既如此,你便下了山去,我们天下会不收带艺入会的弟子,且,你们断家‘蚀日剑法’名满天下,又何必往我们天下会来?”   “你不用废话,我就要进你们天下会,你拦不住我。”   实际上,他没有地方去,他浪荡了太久,而天下会网罗天下会武学,高手如云,若是自己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那么重振他们断家的威名就指日可待。   他们断家并没有没落,因为还有他断浪。   “好傲慢的小子。”秦霜自然对他的想法了然于心,不怒反笑道:“只是你应知道,我们天下会不是你学武扬名的去处,我们要的只是会杀人,尽忠心的工具,要进来,可以,你便先把自己调教成一只不爱乱吠的忠犬。”   这话说的却是秦霜的真实想法,想在这里生存,就是待那般,少说话,多做事,表忠心,而这个断浪生性傲慢,不可一世,并不适合这里。   而断浪也却也如此,心思敏感,气傲的极,“我不需要一条狗来教我怎么做。”   说着长剑飞来,秦霜不闪不躲。   后面黑影一闪,一双狠辣鬼手一般掐住对面断浪的脖子,黑衣少年黑发如墨,眸如点漆,眉眼冷的极致,薄唇冰凉如雪,呵气如霜。   动作快如闪电,狠辣无双,点步飞身,把小小的断浪举身推倒贴在树桩,冷道:“我们天下会,不需要你这工具,在这里,最不缺的便是你这种乱吠的狗。”   刚要拧断他的脖子,后面聂风飞身过来,慌忙无措的喊道:“云师兄,不要啊!”   步惊云顿了顿,回过头去,皱眉望着聂风。   聂风那小子早已飞扑过来,揪住他的手往下扒,“风儿,求求你,饶了他罢!他是我好朋友。”   “他对霜师兄出言不逊,得死。”   步惊云并不理会,秦霜正犹豫,这个断浪怎么办?忽地听到步惊云的话,一愣,嘿嘿一笑,“无妨,云师弟,放过他罢!”   “哼!”步惊云远远把断浪丢出去。   “断浪。”聂风很是心疼的飞身过去,摸摸对方通红的小脸,卷起袖子擦擦泥土。   “不用你理!”断浪虽然才刚瞧见是聂风,心里大喜,但是他向来心口不一,想着那时聂风弃他,硬道,“你离我远点儿,我才不想看见你。”   “断浪,你咋了?”聂风可怜巴巴的眨巴眼睛,有些委屈,“我那么想你,你却不想见我。”   “你少骗人!我若是再信你,便是狗!”   说着要爬起来,谁知腿上伤了,又倒了下去,好在聂风扶住,“断浪,别气。”小声细细劝慰一番。   自然,有了聂风,秦霜自然还是让断浪进会去。   秦霜见聂风十足倒贴断浪,便好奇问:“你和他那般好?”   “嗯。”聂风点头,原来他们很久之前就相识,原因是聂人王和断帅,那两人各自钦佩,虽然把对方当真对手,但亦是知道,不时相聚贪欢,两个孩子便一起耍玩。   “爹爹不教我武功,但是断叔叔却恨不得把自身武学全都传给断浪,他自小天资也好,很是厉害。”聂风托着下巴,“他性子娇惯,常常把我弄哭,等我哭了,他却急得团团转,岂不知我原是装的,过后,总是他犯错似的跟着我道歉,我心里乐和,面上却不愿理他。”   “…”   “秦霜哥哥,你就收了他罢!想他实在没去处,才会来此。”聂风软磨硬泡。   “你当真那么在乎他?”   秦霜心说,你要是有一丝犹豫,我便即刻让他下山。   聂风并不犹豫,认真道:“除了爹娘,如今叫我在乎的,只有秦霜哥哥。”   “…”答非所问,但是倚着这个答案,秦霜说什么也不忍聂风失望。   “断浪只是朋友,和秦霜哥哥不一样。”   “行了,师兄知道了。”秦霜摸摸他的头,思量着怎么处理断浪那小子。   以那个人的性子,让他做个打杂的,自然不行。   这事也不用支会师父知道,他做了主,让断浪去了秦霜手下,先留下观察。   好在,有着聂风的帮衬,断浪小子活的日子也算还好。   就是每每想起聂风能担当雄霸三弟子,而自己却是个小罗罗,便有些心里不似滋味。好像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就总喜欢表现的比聂风强那么些,所以,自此,他便勤学苦练,想着终有那么一天,他能超群,被雄霸赏识。   可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聂风因为那套风神腿,早已不是昔日那个爱哭鼻子的小毛孩,而是能以一敌十的雄霸三弟子。   大弟子秦霜,二弟子步惊云,三弟子聂风。   拳、掌、腿三绝,一时间,名噪江湖。   江湖都说,风云得手,武林必将浩劫难逃。   可是一转眼,两年过去,江湖平安无事,风平浪静。   并且由于天下会独霸一方,更是制约了江湖众数的不安因子。往日里,各大门派,正邪两道之间的战乱纷争,也因为天下会的盛世,不敢轻易动作。   继而,百姓安居,邻里和睦。   正是,盛世天下。   几年前,说天下会魔道,雄霸残暴无德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天下会的惨无人道的争斗,一时之间,已成往事。   许多人竟已忘了那曾经的杀戮。   而秦霜,步惊云,聂风却就是在每日勤练武功。   三人的关系好了很多,原来步惊云没有那么冰冷,也没有那么讨厌聂风,原来聂风也没有那么单纯,也是有人讨厌的。   就是秦霜,还是一样,深受两个师弟的厚爱。   师兄弟三个,在后山一天天的练功。   师父在,他们便严肃对待,一板一眼。师父一走,就有些倦怠了。   聂风是里面最小的,也是最爱偷懒的,坐在石头上,插着剑,大口喘气。   秦霜心知资质平平,需要苦练。   而步惊云,从来就不知道累。   一剑下去,剑身竖着插入乌黑的长发内,龙渊轻柔的带过,划落一缕青丝,落在手间。   一边的聂风笑嘻嘻道:“云师兄,霜师兄的头发可香?”   步惊云闻言皱眉,轻轻拿到鼻尖嗅了嗅。   秦霜心知这两个小子一个似有意,一个似无意,总拿着他取乐,有些不高兴,想我盘着发,你拽我发簪,我散着,你又削我头发。   摇摇头,不高兴道:“你们练吧,我先去了。”   聂风喊了几声,也没喊回来,小声嘀咕道:“可该又叫你弄气了。”   步惊云闻言,一笑,继续练剑。   秦霜每日练过武,便去捣鼓他的人皮,拿着看不懂的书籍,研究各种药物。   这几天,他便开始着手一套修身养性的食谱。   师父连日来都犯厌食烦躁的毛病,总是精神不好,丑丑都急得团团转。   “师父呢?”   踏进雄霸堂内,轻声道。   丑丑扁嘴,指指里间。   秦霜一笑,拍拍他的肩,便要进去,却叫拉了过来,丑丑小心的瞧瞧里面。   轻声道:“霜少爷,可别进去,帮主正在办事呢!”   “办什么事?”秦霜惊讶。   “我的祖宗,这么不懂呢?”丑丑轻声对着他的耳朵低语几句。   秦霜听闻,眉头一皱,有气无力的“哦”了一声。   闷闷的放下纸张,“这是师父近日的食谱。”   丢下东西,便匆匆的离开。      第30章      西苑的荷塘,花开的正盛。   步惊云坐在木质廊檐下,一条长腿曲起,手臂环绕过,正出神的不知道在刻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的,另一条腿垂在下面。   嘴角还难得的挂着笑意,孔慈姑娘想来看,“云少爷,在刻什么?”浅黄衣衫的少女,双眸灵动如水,眉细如柳,性感唇厚,削尖的脸蛋抹着淡淡的胭脂,一头乌黑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呼啦一下垂在步惊云的侧脸边,一阵清香怡人。对着步惊云微微挑眉,扬唇含笑的模样散发着迷人的温柔,如今,她早已出落成标致甜美的姑娘,在会中着实讨人喜爱。可是,她却一门心思放在步惊云身上,任是谁也瞧不见。   “没什么。”   步惊云收起不太明显的微笑,有些不高兴的皱着眉头。   孔慈一笑,心道云少爷皱眉可不多见。   谁知那人把东西在手里把玩几圈,后随手把东西丢进荷花池。   “少爷,你!”   孔慈跺脚,见他一动不动,有些急了,那样费心力刻了一上午的石雕落入水中,有些急,提起衣摆就转过下去,要捞上来。   姑娘也不介意其他,纵身便跳进水里。   步惊云眉头纠结,望着水中的浅黄身影,有些迷惑。   孔慈好看的装扮很快就被狼狈代替,她和其他的姑娘不一样,不会刻意的想去展示什么,也不介意步惊云看到她这窘迫的模样。   当她欣喜的找到那块打磨光滑的石头时,表情顿时又失落变得非常的开心。   欢欢喜喜的跑上来,擦擦鬓角的泥水,伸出湿漉漉的手,“云少爷,费了心力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丢掉。”   她嫣然一笑,清楚的瞧见步惊云眼里的迷蒙疑惑,更清楚的瞧见自己手中的石块。三面镜子般的光滑,另一面却深深的刻着一个字:霜。   就是这个字,花了他整整一上午,刻上了,再抹掉,重新刻,一遍遍,不厌其烦。   孔慈心中长舒一口气,她心知霜少爷在云少爷心中的地位,是她此生也不及的。   但是,有什么关系,她就是喜欢云少爷,即使云少爷从来都不会认真瞧她一眼。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侍女,自然是不能和霜少爷比。   孔慈瞪大眼和步惊云对视,那人神色不定,忽地转开,望着平静的湖面。   姑娘细心的把石头擦干净,放进步惊云的手中,孔慈刚转身,就听见“噗通”一声,东西仍旧惨被丢弃。   “云少爷?”小姑娘嘟起嘴巴。   步惊云看她一眼,苦笑道:“若一味只自己白费心,也就算不得什么好的。”   话这么说,可他视线还是望着那一层层漫开的水圈。   孔慈暗暗叹气,有时,想想,她也有些替云少爷不值得,霜少爷对谁都好,却独独疏远云少爷。同时师兄弟,他会在天冷的夜晚抱着风少爷,将对方的小手暖在胸口,却拒绝在云少爷发烧的时候让对方拉自己的手掌。他会亲昵的搂着风少爷,风儿长风儿短的蹭额头,却只会保持一人之距,规规矩矩的喊他“云师弟”,岂不知,那些细节每每都会让云少爷气的胸腔恼火,可能因此整夜整夜的练剑,生无用的闷气。   而这些,孔慈却看的极明白。   霜少爷从来就不会想着去疼云少爷。   天气炎热,秦霜做了冰糖雪梨和绿豆清汤,托着下巴等着的聂风见人来了,顿时起了精神。   一下子扑到秦霜怀里,“秦霜哥哥。”   秦霜苦笑,拍他脑门儿,“还秦霜哥哥,秦霜哥哥的叫,你都多大了啊?该叫我大师兄。”   聂风嘻嘻哈哈,“一样一样。”   “你小心师父听见了又要教训你。”   秦霜摇摇头,便转身去了。   聂风苦着脸,吃了一口雪梨,便想起断浪来,那家伙估计还在练剑,倒时候中暑就坏了,随端着东西去校场下面。   “秦霜哥哥给做的。”聂风放好那只碗,“断浪,你也来尝尝!”   聂风拿着勺子要喂他,断浪拧眉推开些,冷道:“不就一碗冰糖雪梨,瞧把你甜的,嘴巴都裂开了,一口一个秦霜哥哥,喊声你哥哥心里就那么舒服,聂风,不想你这般贱!”   “咦?”聂风一下子被骂的有些懵。   断浪刚练完剑,满头大汗,脸红的跟火炕似的。聂风瞧着,也有些心疼,放下碗,去给他擦擦额头,“断浪,你热不?我去给你拿冷水擦擦。”   忽地转身跑出去,断浪脸上倔强之意消了大半,有些憋气不甘的嘀咕:不就一碗冰糖雪梨,我也会做。   当夜,便当真躲在厨房研究。   第二天,就给他那风少爷送去一碗。   味道自然没有秦霜做的好,但也还凑合,聂风喝的很纠结,只小心翼翼的望着断浪得意的模样,“断浪,你咋了?”   “我很好。”   “你是不是中暑了啊?”   “滚蛋。”   天山,这几日气闷,人也有些困倦欲昏。   丑丑说,帮主还是不思进食,秦霜一听就有些担心。   “三分归元气”一直那样练下去,又食不下咽,夜不知寐,身子也吃不消。   况且,近来,又纵欲过度,想到这个,就心下不舒服,像是胸口堵住什么东西一般,浑身不自在。连带着自己每每瞧见那个木隶都有些生气,师父身子消瘦了,他倒是越发滋润的美丽了。   进了堂内,轻轻放下东西。   刚来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身子也有些湿漉漉的,发丝还在滴着水珠,好在莲子粥用食盒装着。   二楼,红纱幔帐,珠帘长长。   一股清幽的香气,淡淡的,迷迷缭绕,青烟一缕缕的从玉炉内飘出。   床上的人微微侧身,向里躺着,身上只挂着一件紫色的长袍,腰带解开的,大片的胸膛裸、露在外,不似秦霜的白雪消瘦,而是男人的结实硬朗,胸肌线条明显,一下一下有力的起伏。   长袍垂在地上,那人修长的腿随意摆在床上,从臀部以下,都露在空气中。秦霜从下往上望去,那人胸前的那些大大小小紫红印子让他顿时有些难堪,好像那东西便是自己弄出来似的惶惶不安,有些慌乱的转开视线,不知道怎么就紧张起来。   床上的男人发丝凌乱,剑眉斜飞入鬓,看不尽,袍子也被蹂躏的不成形状。师父睡的很沉,好似从来就没有这么沉过,秦霜本来走远了,想着退出去,这时有些疑惑,倾身凑近了些。   “师父。”他轻声的呢喃一般的唤道,那人没有一点反应。   近距离的看,就见那人的脸莫名的有些陌生,好似从来就不曾见过一般的生涩。睫毛纤长乌黑,不张开眼时,便觉得没了平日的威慑,鼻尖挺直如山,下巴冷硬坚毅,就是睡着了还是一样的,薄唇抿着。   也许是天气闷热的原因,师父的额前冒着细密的汗水,快要浸湿了床单,汗水实在黏人难受,也难怪师父梦里也要皱着眉。   秦霜呆呆望着,表情有些傻气。   顺着紫色的长袍,绸缎的如丝滑腻也勾勒出那傲人的身材,师父挺拔修长的身子若是一览无余。眼神向下,瞄到那人顶起的胯骨的位置,而下,便是双腿间微微隆着的凸起。   秦霜脸刷的红了,赶紧飞开视线,吞吞口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凑过去些。   这是一种很奇妙刺激的感觉,他从来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儿,都是乖乖巧巧,大气不敢出的,像个受惊温顺的小猫,而现在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有些心中窃喜。   他跟着这个男人,他的师父,一起将近六年。   一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陪在他身边,一直站在他应该站的地方。   这是一种亲人的感觉,什么时候起,有师父的地方,就会让他产生莫名的亲切和归属感。   而此时,却有些不一样,很有趣的感觉。   不自觉的轻扬起唇角,望着梦中蹙眉的男人,凑过唇,对着那薄情寡义象征的薄唇蜻蜓点水般的一个碰触,软软的,并不是想象的硬。   刚要离开身子,伸过袖口去给师父擦擦额角的汗水,手腕却被对方抓住。那人的手心烫的吓人,紧紧桎梏着他的手腕。   秦霜心下一慌,没了声音,连呼吸也慢了半拍。   那人微微眯着的眼,半响才睁开。手掌仍旧捏住他的腕,渐渐用力。   轻悠悠的起身,一条长腿曲起,丝绸滑落到大腿的位置,差不差的正好半遮半掩的露出里面的物件,师父嘴角上扬,面露得意的轻笑,眼睛眯着,细细瞧着秦霜的脸色红透的过程。   秦霜的紧张无措,宛若被当场抓住的小偷,飘忽不知所以的神情让那被遮挡的隆起顿时胀大一倍,支起了一个暧昧的帐篷。   是个男人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形都会发觉问题,秦霜慌了,佯装看不见的要抽开手,“师父,霜儿,做了莲子粥,这就去拿。”   他抽了抽,那手掌便反抗似的抓的越发紧。   “本座不要吃莲子粥。”   雄霸的声音有些暗哑,想是睡的时间太久了。   “我带做了雪梨。”   “也不要吃雪梨。”   “那师父要吃什么?霜儿回去做。”   “…”   雄霸收起嬉弄的笑意,变脸的蹙眉,手下力气更大。   秦霜觉得自己的处境尴尬的叫他没了脸,大力的要抽回,却被对方一个灵巧的翻身,压在身下,“本座就要吃霜儿。”   若是等待、憋屈、忍耐了太久,那嗓音都有些无法言说的颤抖,沙哑已极,额前的汗珠一滴滴打在身下人儿的脸上,顺着两颊,滑落,那红透的脸霎时白如纸张,惊得说不出话。   雄霸并没有做出什么,就是额凑近了,抵着秦霜的额,一彻凉,一火热。   双唇压的极近,却没有碰触到一起,保持着暧昧的,轻柔的厮磨。   下腹的利器叫嚣着欲望,胀痛的要杀死他一般,但他却不敢动作,因为剩下压的人着实叫他想的心疼,有时,竟也让他都深感惧怕,惧怕那样想要撕扯却又不舍的欲念。而之于他,欲望从来都是用来克制的,在对于秦霜这欲望的克制之中,感受的却是更强烈的快感。   但是,也近乎一种折磨。   “霜儿,你给不给?”湿热的气息喷在秦霜的脸上,迫的他的眸子有些生涩。   秦霜瞪眼望着帘帐,想了很久,侧脸,却被扳回来,面对着面,紧贴着。   “霜儿!”   雄霸声音低沉的可怕。   秦霜突地皱眉,眼观鼻,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就着额头被抵着的姿势,摇摇头。   “好。”雄霸果真放开他,怒火烧心的感觉,绷着脸,手抵着额,从他身上下去,“我不迫你,下去吧!”声音骤然变冷了许多,又有些许无奈。   秦霜愣了愣,后起身,逃一般的要往外走。   “帮主。”   外面轻细的软语响起,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乖乖巧巧,清清冷冷,不是木隶是谁?   他见了秦霜,倒是觉得惊了不小,后舒展皱起的眉,行礼,“霜少爷。”   秦霜不想睬他,视线跟着那人的身影一起转到床上,想要离开,脚却迈不动。   就见那木隶望了望师父的隆起,会意的蹲下,掀起衣袍,掏出东西,一口含住。   秦霜捏紧手掌,淡淡的眨眨眼睛。   “师父,仔细身体。”秦霜觉得心里难受,那颗小脑袋在他师父腿间动啊动的到底想做什么?   雄霸一直冷眼看他,此时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免恼怒,“霜儿,你以为无双城送他来做什么?”   “师父。”   秦霜不知言语。   “好了,去吧!”   声音里带着倦意,他见不惯秦霜这样子。   秦霜这边刚走,他便怒不可抑的拽起腿间木隶的长发,推倒一边,“今天不要了。”   “是,帮主。”   这漂亮的人从地上爬起来,俨然从来就没有情绪。   二月一过,南方混乱。   有人似是受不住这样的局势,几大门派联合一位皇室的大将一起公然交战天下会。   秦霜,步惊云,聂风,雄霸三大弟子首次一起出战。   拳出如霜,掌袭如云,腿飞如风,江湖上终于见识到这两年内调教的成果。   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果然不负雄霸想着把三门绝学联合为一体的构想。   风云围绕着霜华,如火包冰,威力无穷。   五月一到,天下会大胜。   雄霸三名爱徒欢喜的回到天下会,近来,言欢贪酒一番,就准备着选拔堂主的事宜。   而对于这尚好的状况,秦霜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边是躲在矮屋子里练剑的断浪。   那人虽然已经是个修修长长的半大个男人了,相貌却还是精致的像个娃娃,性子一如既往的臭,傲气的人都受不了他。   “蚀日剑法”果然步步致命,招招狠辣,但是没有“火麟剑”的配合,气势俨然不足,总觉得少了那一层意思,虽然,断浪已经练得八层好了。   秦霜这正在暗处看着他练剑,那剑却突然向着他飞过来。      第31章      秦霜对于断浪并不如何注意,只听风儿说过他功夫了得,今日一见,果然非可小觑。这样的断浪若为自己所用,是为大将,若为敌人,是为强敌。正出神的思量,却被打断。   “鬼鬼祟祟做什么?还不滚出来!”   断浪蓦然发现门外有人,眉头一皱,一剑飞来,速度极快,声音里傲娇之意明显。没有雄霸的亲传,他一样能成为与风云齐平的好手,只待有一日,能一朝平步青云,叫世人知道,他断家并没有就此没落。   “怎的总是我惹到你?”外面飘出轻悠悠的笑语,这笑语叫断浪每每听着就生气,没由来的生气,气的想打人,又不敢。估计聂风要在旁边,早一脚踹上去了。   就见秦霜左肩一侧,单手接过长剑,正好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手腕微一回转用力,把剑仍旧送回去,直直的插入断浪手中的剑鞘内,剑身来回动弹,嗡嗡的发出轻响。   “少主。”断浪单膝跪地,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身份礼仪还是要顾的,无论他心里多么不愿意,无论在聂风面前怎么诋毁他,都改变不了自己向他下跪的处境,“断浪不知是少主子,冒昧侵犯,还望责罚!”   虽然性子还是火爆傲慢,但他也不是少时那样的没有分寸,改了许多。   也心知,这天下会并不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   这点他和秦霜都是明白的。   “今日天下会上下同欢,断浪你为何一个在此独剑?”   断浪紧抿着唇,不说话。   秦霜走进去,用袖口擦擦石凳,坐了下去,静静的含笑望着他,“起来吧!”   “是,断浪谢过少主。”   茭白月,明浩浑圆,光影灼灼,树叶窸窸窣窣。   断浪望了望坐在石凳上的男子,修身玉润,清秀白净,映着月白,青袍黑发依稀垂落,貌美而温温如水,干净的像个雪荷。性子就像炉子里的文火,不急不躁,哪里像自己?也难怪聂风一门心思喜欢他,要是换了自己,也会喜欢他。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断浪就是讨厌他,讨厌他的一切,包括他如水的性子。   可气那人若是没有脾气,叫自己怎么弄都不生气,时间长了,断浪也觉得无趣,如今大了,反而没了那种幼稚的想法,当真把他当着少主子一般的对待。   尽管心里时不时的感到不屑。   秦霜目光在杂乱的院子里扫了一圈,仍旧回到断浪身上。   “怎么不去喝一碗清酒?”   断浪低着头,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也硬气,“本就是为三位少爷庆祝的,我去做什么?”   秦霜轻声“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断浪,你在这院子里住了多久?”秦霜侧头望着石桌,伸出修长的手指,曲折四指,单留食指轻划过粗糙的桌面,细嫩的指尖带过,划出点点血丝,在静谧的夜晚,发出刮痧的清越响声。   断浪皱眉望着他轻悠悠的动作,手紧了紧,觉得自己指尖都有些轻微的刺疼。   “回少主话,断浪在这院子里住了整整两年零五个月又十一天。”断浪心里清楚,他从一开始进来住的就比别人好,没有受过太多的苦难,这当然和聂风秦霜有关。   秦霜侧过头,神情突然变得恍然,“倒是不长。”   他收起视线,把带着血珠的食指拢进袖子里,面对着他坐直,“想当初,云师弟进了天下会,苦苦熬了三年,才住进了飞云堂。这三年内,他出征不下十次,每次必有收获,一步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从最初的后备到前锋,直到主帅,却没有人帮过他,连我都没有。”   断浪惊讶,他只知道那是风云,是一进会就注定要做主子的料,不想他也有那样历史,会中虽然有人也议论过,但自己也是不信的。想着又疑惑,秦霜对他说这个做什么?   “少主,我…”   秦霜忽地一笑,弹弹衣摆,起身,“你不用叫我少主,我也不是你的主子。这天下会,除了师父,原就没有什么主子,我和你一样,也不过是为人所用的工具罢了!以后,叫我秦霜便是。”   “那怎么使得?”   断浪闻言,有些拿不定注意,只当秦霜玩笑他。   秦霜想想,笑道:“没人的时候,那就和风儿一样,叫我秦霜大哥,我本就比你大,自然能应着。你若是不愿,那就叫我霜少爷便是,少主毕竟是外门的叫法,因何一直那般生疏?你是风儿的知己,因着他,你于我,也是不一样的。”这话也实在,要不是风儿,他也不会留断浪至今。   断浪眉头越皱越紧,捏紧拳,一时没话说。   “这院子乱了些,改天,我去和师父说,让你进‘神风堂’,和风儿一起住。”   断浪受宠若惊,嘀咕道:“我哪里有那个资格?”   秦霜环视四周,气定神闲,微微眯眼,似有些困,“我说你有,你便有。还有,下个月竞选堂主的事宜,你该放在心上,毕竟天下会不会埋没了人才。”   断浪惊讶的不行,秦霜的话叫他一时有些恻隐,这么多年,他等的也就是这样一个机会,近来更是日夜的练剑,只是,“断浪谢过霜少爷赏识。”他心知秦霜是个大度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往日的冲撞而计较,但是,自己总是心里不舒服。   “走吧!”秦霜对他莞尔,“一起去后山场子散散心,如何?”   断浪正在犹豫,聂风就推门冲进来,远远的断浪断浪的叫。   “风儿,怎么如此冲撞?”   秦霜故作严肃的模样。   “秦霜哥哥。”聂风见了他,顿时扑过来,欢喜道:“我正和云师兄找你,哪里都见不着你,我说你定然去找师父去了,云师兄却说你来找断浪,这时却叫云师兄猜着了。”   一通咋呼,伸手揪住秦霜的腰肢,往自己身上带,向后唤道:“云师兄,怎的不进来?”   一声之后,却见步惊云从后面屋檐下飞身下来,冷冷的瞟了一眼秦霜,一言不发。   聂风已经不小了,这两年个子“噌噌”的往上冒,竟快与秦霜齐肩了,这时,搂着自己的肩,倒是有点拎起自己的意思。   秦霜扒拉聂风抓住自己腰的手,就是扯不开。   有些生气,绷着脸,“风儿,松手。”   “哦。”聂风笑嘻嘻的松手,又改牵着他的手掌,手心贴着手心。   秦霜无语,心说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最好改掉黏人的习惯。   好像他并没有注意,聂风谁也不黏,独独喜欢黏着自己。   尽管他在外面却是个堂堂正正,玉树临风,不苟言笑的天下会三主子。   断浪却见不得他那样腆着脸,总是粘糕似的贴着秦霜,心下冷哼,狠狠瞪他,抱着剑很是不爽的咬牙。   聂风自然没发现,只道:“断浪,我正要去找你一起去喝酒。”   “谁要和你去喝酒?”   秦霜叹口气,似笑非笑,先行一步,步惊云跟着。   然后,院子里就剩下聂风和断浪,聂风望着步惊云跟着秦霜的背影,瞧了瞧断浪,“你真不去?”   “不去。”   “那行,等会儿,我再来看你。”说着,快步跟上。   院子里,断浪气的牙痒痒,后也跑上去,心说,秦霜让我去的,人家说到那个份子了,咱面子不能不给。   今晚的盛会,雄霸一直没有出现,说是身子不适,等泡过了药浴,穿着干净的紫袍便出了门,紫袍里面是雪白的中衣。   木隶低头,小碎步的乖乖跟着,一路并不敢抬头看一眼。   就是偶尔转过拐角时,瞟一眼前面的男人。   瞟着瞟着,眉头竟然皱了起来。   他在无双城底下训练了十多年,甚少有情绪,可是,近来,情绪总是莫名的找上他。   雄霸发觉他的目光,回身,上下审视他,木隶惊慌,赶紧垂下头。   相比第一次,故作惊慌的撞墙,这次倒是真心的慌张。   雄霸冷笑,想着他那时义无反顾撞墙的模样,倒是让自己刮目相看。而自己只不过玩笑的戏弄他罢了!这人来,本就是无双城的计谋,但是,在独孤一方眼里,自己却有那么好应付?   “你别跟着了,去吧!”   “是。”   木隶很乖很乖的应道。   雄霸疑惑,这人性子怎的如此和霜儿对盘?想着,便拧眉,走过去,抬起他的下巴。那双水润的眸子里,映出了竟是自己越发迷惑的神情,“你在学他?”   “是。”和秦霜一样,在有些事上,他从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你学得再像,也不会成为他。”雄霸冷冷的看着他白皙的脸蛋,漂亮的手指下滑,虎口的位置掐住对方的颈项,慢慢收紧。   木隶被迫头仰着,忽地的冷静道:“木隶和帮主一起将近三年,霜少爷的一言一行,我都了然于心,细细研磨。而今,却又一件,我永远学不会,那便是我会爱你,而他却不会。”   四目相对,一冷静淡然,一紊乱不宁。   “你找死…”   雄霸气恼,扬手一翻,把人甩出去,瘦弱的身子重重的击落在石柱上,一股腥味上涌冲入口腔。   雄霸冷哼一声,潇洒的转身离开,只是眉宇间有些不安。   那次的事,霜儿一直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对于他的态度,由乖巧变得胆怯。没有事的话,也从来不主动来找他,他也不再命令般的去让丑丑把人找来,有时,一个人坐在案几上,竟有些隐隐的头疼,实在是自己太过心急了吗?还是说霜儿根本无意和他在一起,一切只是迫于无奈。   望着亭台楼阁,花阶柳巷,竟然有些空虚。   霜儿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还是不敢,不敢像对待天下那样对待他,不敢肆意的占据,雄图霸业之后,若然透着小心翼翼。   一座山,可以夷平为地;一片海,可以填之以土。   而秦霜却像极了一片树叶上,清晨的那滴甘霖,欲落未滴,让他不敢轻易动作。   山脚场地上,篝火一片,烧红了整座山川。   雄霸慢慢轻轻的移动步子,走近。   秦霜喝了好几碗酒,脸颊有些微微红,有些心不在焉,对着丑丑催促道:“师父怎的还不来?”   文丑丑嘻嘻哈哈,挤眉弄眼,暧昧的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秦霜皱眉,小声嘀咕:“可又是在办事?”   望着他挤在一起的眉,文丑丑轻咳,头仰着看天。   聂风凑近,好奇道:“秦霜哥哥,师父在办什么事呀?”   秦霜摇摇头,不话说,只喝酒,失落的模样叫众人一时无言。   “走。”步惊云忽地抢过他的酒碗,拉着他去了场地中央,围着篝火,舞起拳脚来。   聂风赶紧凑过去,挤在两人中间。   孔慈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秦霜的古琴来,“霜少爷,云少爷说你上次在战场唱的曲子好听极,如今,我也要听。”   “嗯?”秦霜微红的脸叫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些,含笑的去看步惊云,“好听吗?”   步惊云冷冰冰的脸这时却也启唇一笑,点了点头,正好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那好,难得云师弟说好听。”众人个个一惊。   秦霜开心的抱着古琴,坐下去。   这曲子,他也是凭着印象记下的,就是觉得很好。   轻悠悠的琴声,伴着清越的嗓音,涓涓细流而过,在这山川的夜里,尤其的空灵。   无风云不动云动心如风   狂风卷奔云飙   情义相许   生死相交   豪情征万里   豪气震九霄   樽中月   笑里刀   莫问恩仇且把酒浇   浮沉虽难事   欢歌趁今朝   名和利   尽言笑   英雄多情   美人多娇   千古多少事   潇洒一声笑   无风云不动云起心如风   记得他初听这首曲子时,心里也是觉得震撼,随后,什么都记不得,这却记下了。   那时三人一同出征,聂风和步惊云关系还是止于师兄弟的寡淡感情,相互谁也不愿瞧谁。   而今,这师兄弟俩莫名的却因为这“风云”二字,隐隐的觉得被联系在了一起。   步惊云话很少,但那天他却主动对秦霜说:“你说风云,那便风云,尽管你是为了他,我却还是愿意听你的。”   秦霜一直知道步惊云的想法,他总是以为自己一味的撮合风云,只是因为那句命批,只是为了师父能雄霸天下。但就是这样,步惊云还是愿意,他也是感动于心的。   这人还是和少时一样的冷漠孤独,但是性子里的那种执拗倔强却少了很多,有些变得沉稳而忍耐,不再随便表露不满和质疑。   夜深了,下面的人都让散了去。就他们几个在肆意玩闹。   步惊云一只手被孔慈拉着,另一只被聂风托着,围着秦霜转圈,偶尔被迫跳着出征的战舞,断浪默默的翻白眼,很不情愿的被聂风拉着跑。   文丑丑也过来凑热闹。   步惊云一直看着秦霜,终是脱开身,走过来。   “你手怎么了?”一把抓住秦霜的右手,上面果真有些血珠,连带着琴弦上都挂着一丝腥红。   “没什么。”   秦霜刚要收回手,手指却被步惊云一口含进嘴里,轻啜着,眼里却有些责备的望过来。   湿热的舌头轻柔的在他指尖打圈儿,痒痒的,秦霜真的笑着要收回来。   “帮主。”   文丑丑大声一唤,挡在两人面前。   秦霜听着“帮主”两个字,当下若受惊吓的小鸟,“嗖”的一下子把手指从步惊云嘴里抽出来,这动作不仅咯得步惊云下巴一麻,更是猛然在自己食指上刮出一道血线。   他也顾不得疼,随便在衣角上把血擦干净。      第32章      秦霜对于断浪并不如何注意,只听风儿说过他功夫了得,今日一见,果然非可小觑。这样的断浪若为自己所用,是为大将,若为敌人,是为强敌。正出神的思量,却被打断。   “鬼鬼祟祟做什么?还不滚出来!”   断浪蓦然发现门外有人,眉头一皱,一剑飞来,速度极快,声音里傲娇之意明显。没有雄霸的亲传,他一样能成为与风云齐平的好手,只待有一日,能一朝平步青云,叫世人知道,他断家并没有就此没落。   “怎的总是我惹到你?”外面飘出轻悠悠的笑语,这笑语叫断浪每每听着就生气,没由来的生气,气的想打人,又不敢。估计聂风要在旁边,早一脚踹上去了。   就见秦霜左肩一侧,单手接过长剑,正好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手腕微一回转用力,把剑仍旧送回去,直直的插入断浪手中的剑鞘内,剑身来回动弹,嗡嗡的发出轻响。   “少主。”断浪单膝跪地,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身份礼仪还是要顾的,无论他心里多么不愿意,无论在聂风面前怎么诋毁他,都改变不了自己向他下跪的处境,“断浪不知是少主子,冒昧侵犯,还望责罚!”   虽然性子还是火爆傲慢,但他也不是少时那样的没有分寸,改了许多。   也心知,这天下会并不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   这点他和秦霜都是明白的。   “今日天下会上下同欢,断浪你为何一个在此独剑?”   断浪紧抿着唇,不说话。   秦霜走进去,用袖口擦擦石凳,坐了下去,静静的含笑望着他,“起来吧!”   “是,断浪谢过少主。”   茭白月,明浩浑圆,光影灼灼,树叶窸窸窣窣。   断浪望了望坐在石凳上的男子,修身玉润,清秀白净,映着月白,青袍黑发依稀垂落,貌美而温温如水,干净的像个雪荷。性子就像炉子里的文火,不急不躁,哪里像自己?也难怪聂风一门心思喜欢他,要是换了自己,也会喜欢他。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断浪就是讨厌他,讨厌他的一切,包括他如水的性子。   可气那人若是没有脾气,叫自己怎么弄都不生气,时间长了,断浪也觉得无趣,如今大了,反而没了那种幼稚的想法,当真把他当着少主子一般的对待。   尽管心里时不时的感到不屑。   秦霜目光在杂乱的院子里扫了一圈,仍旧回到断浪身上。   “怎么不去喝一碗清酒?”   断浪低着头,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也硬气,“本就是为三位少爷庆祝的,我去做什么?”   秦霜轻声“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断浪,你在这院子里住了多久?”秦霜侧头望着石桌,伸出修长的手指,曲折四指,单留食指轻划过粗糙的桌面,细嫩的指尖带过,划出点点血丝,在静谧的夜晚,发出刮痧的清越响声。   断浪皱眉望着他轻悠悠的动作,手紧了紧,觉得自己指尖都有些轻微的刺疼。   “回少主话,断浪在这院子里住了整整两年零五个月又十一天。”断浪心里清楚,他从一开始进来住的就比别人好,没有受过太多的苦难,这当然和聂风秦霜有关。   秦霜侧过头,神情突然变得恍然,“倒是不长。”   他收起视线,把带着血珠的食指拢进袖子里,面对着他坐直,“想当初,云师弟进了天下会,苦苦熬了三年,才住进了飞云堂。这三年内,他出征不下十次,每次必有收获,一步步,一个脚印的往上爬,从最初的后备到前锋,直到主帅,却没有人帮过他,连我都没有。”   断浪惊讶,他只知道那是风云,是一进会就注定要做主子的料,不想他也有那样历史,会中虽然有人也议论过,但自己也是不信的。想着又疑惑,秦霜对他说这个做什么?   “少主,我…”   秦霜忽地一笑,弹弹衣摆,起身,“你不用叫我少主,我也不是你的主子。这天下会,除了师父,原就没有什么主子,我和你一样,也不过是为人所用的工具罢了!以后,叫我秦霜便是。”   “那怎么使得?”   断浪闻言,有些拿不定注意,只当秦霜玩笑他。   秦霜想想,笑道:“没人的时候,那就和风儿一样,叫我秦霜大哥,我本就比你大,自然能应着。你若是不愿,那就叫我霜少爷便是,少主毕竟是外门的叫法,因何一直那般生疏?你是风儿的知己,因着他,你于我,也是不一样的。”这话也实在,要不是风儿,他也不会留断浪至今。   断浪眉头越皱越紧,捏紧拳,一时没话说。   “这院子乱了些,改天,我去和师父说,让你进‘神风堂’,和风儿一起住。”   断浪受宠若惊,嘀咕道:“我哪里有那个资格?”   秦霜环视四周,气定神闲,微微眯眼,似有些困,“我说你有,你便有。还有,下个月竞选堂主的事宜,你该放在心上,毕竟天下会不会埋没了人才。”   断浪惊讶的不行,秦霜的话叫他一时有些恻隐,这么多年,他等的也就是这样一个机会,近来更是日夜的练剑,只是,“断浪谢过霜少爷赏识。”他心知秦霜是个大度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往日的冲撞而计较,但是,自己总是心里不舒服。   “走吧!”秦霜对他莞尔,“一起去后山场子散散心,如何?”   断浪正在犹豫,聂风就推门冲进来,远远的断浪断浪的叫。   “风儿,怎么如此冲撞?”   秦霜故作严肃的模样。   “秦霜哥哥。”聂风见了他,顿时扑过来,欢喜道:“我正和云师兄找你,哪里都见不着你,我说你定然去找师父去了,云师兄却说你来找断浪,这时却叫云师兄猜着了。”   一通咋呼,伸手揪住秦霜的腰肢,往自己身上带,向后唤道:“云师兄,怎的不进来?”   一声之后,却见步惊云从后面屋檐下飞身下来,冷冷的瞟了一眼秦霜,一言不发。   聂风已经不小了,这两年个子“噌噌”的往上冒,竟快与秦霜齐肩了,这时,搂着自己的肩,倒是有点拎起自己的意思。   秦霜扒拉聂风抓住自己腰的手,就是扯不开。   有些生气,绷着脸,“风儿,松手。”   “哦。”聂风笑嘻嘻的松手,又改牵着他的手掌,手心贴着手心。   秦霜无语,心说这孩子什么时候能长大,最好改掉黏人的习惯。   好像他并没有注意,聂风谁也不黏,独独喜欢黏着自己。   尽管他在外面却是个堂堂正正,玉树临风,不苟言笑的天下会三主子。   断浪却见不得他那样腆着脸,总是粘糕似的贴着秦霜,心下冷哼,狠狠瞪他,抱着剑很是不爽的咬牙。   聂风自然没发现,只道:“断浪,我正要去找你一起去喝酒。”   “谁要和你去喝酒?”   秦霜叹口气,似笑非笑,先行一步,步惊云跟着。   然后,院子里就剩下聂风和断浪,聂风望着步惊云跟着秦霜的背影,瞧了瞧断浪,“你真不去?”   “不去。”   “那行,等会儿,我再来看你。”说着,快步跟上。   院子里,断浪气的牙痒痒,后也跑上去,心说,秦霜让我去的,人家说到那个份子了,咱面子不能不给。   今晚的盛会,雄霸一直没有出现,说是身子不适,等泡过了药浴,穿着干净的紫袍便出了门,紫袍里面是雪白的中衣。   木隶低头,小碎步的乖乖跟着,一路并不敢抬头看一眼。   就是偶尔转过拐角时,瞟一眼前面的男人。   瞟着瞟着,眉头竟然皱了起来。   他在无双城底下训练了十多年,甚少有情绪,可是,近来,情绪总是莫名的找上他。   雄霸发觉他的目光,回身,上下审视他,木隶惊慌,赶紧垂下头。   相比第一次,故作惊慌的撞墙,这次倒是真心的慌张。   雄霸冷笑,想着他那时义无反顾撞墙的模样,倒是让自己刮目相看。而自己只不过玩笑的戏弄他罢了!这人来,本就是无双城的计谋,但是,在独孤一方眼里,自己却有那么好应付?   “你别跟着了,去吧!”   “是。”   木隶很乖很乖的应道。   雄霸疑惑,这人性子怎的如此和霜儿对盘?想着,便拧眉,走过去,抬起他的下巴。那双水润的眸子里,映出了竟是自己越发迷惑的神情,“你在学他?”   “是。”和秦霜一样,在有些事上,他从不为自己辩解什么。   “你学得再像,也不会成为他。”雄霸冷冷的看着他白皙的脸蛋,漂亮的手指下滑,虎口的位置掐住对方的颈项,慢慢收紧。   木隶被迫头仰着,忽地的冷静道:“木隶和帮主一起将近三年,霜少爷的一言一行,我都了然于心,细细研磨。而今,却又一件,我永远学不会,那便是我会爱你,而他却不会。”   四目相对,一冷静淡然,一紊乱不宁。   “你找死…”   雄霸气恼,扬手一翻,把人甩出去,瘦弱的身子重重的击落在石柱上,一股腥味上涌冲入口腔。   雄霸冷哼一声,潇洒的转身离开,只是眉宇间有些不安。   那次的事,霜儿一直放在心上,耿耿于怀,对于他的态度,由乖巧变得胆怯。没有事的话,也从来不主动来找他,他也不再命令般的去让丑丑把人找来,有时,一个人坐在案几上,竟有些隐隐的头疼,实在是自己太过心急了吗?还是说霜儿根本无意和他在一起,一切只是迫于无奈。   望着亭台楼阁,花阶柳巷,竟然有些空虚。   霜儿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还是不敢,不敢像对待天下那样对待他,不敢肆意的占据,雄图霸业之后,若然透着小心翼翼。   一座山,可以夷平为地;一片海,可以填之以土。   而秦霜却像极了一片树叶上,清晨的那滴甘霖,欲落未滴,让他不敢轻易动作。   山脚场地上,篝火一片,烧红了整座山川。   雄霸慢慢轻轻的移动步子,走近。   秦霜喝了好几碗酒,脸颊有些微微红,有些心不在焉,对着丑丑催促道:“师父怎的还不来?”   文丑丑嘻嘻哈哈,挤眉弄眼,暧昧的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秦霜皱眉,小声嘀咕:“可又是在办事?”   望着他挤在一起的眉,文丑丑轻咳,头仰着看天。   聂风凑近,好奇道:“秦霜哥哥,师父在办什么事呀?”   秦霜摇摇头,不话说,只喝酒,失落的模样叫众人一时无言。   “走。”步惊云忽地抢过他的酒碗,拉着他去了场地中央,围着篝火,舞起拳脚来。   聂风赶紧凑过去,挤在两人中间。   孔慈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秦霜的古琴来,“霜少爷,云少爷说你上次在战场唱的曲子好听极,如今,我也要听。”   “嗯?”秦霜微红的脸叫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些,含笑的去看步惊云,“好听吗?”   步惊云冷冰冰的脸这时却也启唇一笑,点了点头,正好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那好,难得云师弟说好听。”众人个个一惊。   秦霜开心的抱着古琴,坐下去。   这曲子,他也是凭着印象记下的,就是觉得很好。   轻悠悠的琴声,伴着清越的嗓音,涓涓细流而过,在这山川的夜里,尤其的空灵。   无风云不动云动心如风   狂风卷奔云飙   情义相许   生死相交   豪情征万里   豪气震九霄   樽中月   笑里刀   莫问恩仇且把酒浇   浮沉虽难事   欢歌趁今朝   名和利   尽言笑   英雄多情   美人多娇   千古多少事   潇洒一声笑   无风云不动云起心如风   记得他初听这首曲子时,心里也是觉得震撼,随后,什么都记不得,这却记下了。   那时三人一同出征,聂风和步惊云关系还是止于师兄弟的寡淡感情,相互谁也不愿瞧谁。   而今,这师兄弟俩莫名的却因为这“风云”二字,隐隐的觉得被联系在了一起。   步惊云话很少,但那天他却主动对秦霜说:“你说风云,那便风云,尽管你是为了他,我却还是愿意听你的。”   秦霜一直知道步惊云的想法,他总是以为自己一味的撮合风云,只是因为那句命批,只是为了师父能雄霸天下。但就是这样,步惊云还是愿意,他也是感动于心的。   这人还是和少时一样的冷漠孤独,但是性子里的那种执拗倔强却少了很多,有些变得沉稳而忍耐,不再随便表露不满和质疑。   夜深了,下面的人都让散了去。就他们几个在肆意玩闹。   步惊云一只手被孔慈拉着,另一只被聂风托着,围着秦霜转圈,偶尔被迫跳着出征的战舞,断浪默默的翻白眼,很不情愿的被聂风拉着跑。   文丑丑也过来凑热闹。   步惊云一直看着秦霜,终是脱开身,走过来。   “你手怎么了?”一把抓住秦霜的右手,上面果真有些血珠,连带着琴弦上都挂着一丝腥红。   “没什么。”   秦霜刚要收回手,手指却被步惊云一口含进嘴里,轻啜着,眼里却有些责备的望过来。   湿热的舌头轻柔的在他指尖打圈儿,痒痒的,秦霜真的笑着要收回来。   “帮主。”   文丑丑大声一唤,挡在两人面前。   秦霜听着“帮主”两个字,当下若受惊吓的小鸟,“嗖”的一下子把手指从步惊云嘴里抽出来,这动作不仅咯得步惊云下巴一麻,更是猛然在自己食指上刮出一道血线。   他也顾不得疼,随便在衣角上把血擦干净。      第33章      秦霜正和着师父下棋,就见文丑丑拿着扇子捂住脸奔过来,欲哭欲泣,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帮主,你要给丑丑做主啊!”   黄衫的人噗通跪在地上,趴在他们帮主脚边,嘤嘤的只露出两只眼睛。   “可又怎么了?”   雄霸懒得看他,走着棋子。   秦霜一笑,扯下文丑丑的扇子,人漂亮脸蛋上赫然拿着墨汁画着一只王八,左脸还写着:我爹的王八。右脸又写着:王八的奴才。   “霜少爷,您看啊!小姐越来越放肆,越来越难伺候了,这会子都敢暗骂帮主了。”丑丑委屈,心道每次都让他去,不要,下次一定不去了。   秦霜对着左脸一念,右脸就停下了。   雄霸摇摇头,对于女儿骂他王八的字眼倒是生气不起来,他自来宠着那个小宝贝女儿,就是叹道:“幽若真是胡闹,丑丑,小姐她可说了些什么?”   “小姐说,她要出去玩,不要呆在湖心小筑,不然…”   “不然如何?”雄霸苦笑,心说这哪里是个姑娘家,也是让自己宠坏了。   “不然,小姐就。”文丑丑闭着眼,“就在自己脸上刻上‘王八女儿’四个字。”   “哦?”雄霸朗笑,“那就让她刻,刻完了,看以后谁愿意要她。”   秦霜听不下去,心说,这幽若才十岁,在心里白了他师父一眼,起身乖道:“师父,霜儿去瞧瞧她,想她实在是闷了。”   “也好。”雄霸笑着,也起了身,“丑丑陪着霜儿一起去,本座去瞧瞧云儿和风儿。”   “是,帮主。”   “师父,霜儿告退!”   “去吧!”   三人分两边,去了。   湖心小筑,是一座坐落在湖心的小屋。   廊檐雕花,精致的极,最是精心养神的地方。   穿过一列竹排小道,正屋子门外,木质小屋散发着竹子的清香,上面挂着“湖心小筑”四个字样,四周种着许多花花草草,很是好看。就是门边一大堆纸张,胡乱丢了一地,生生的碍眼。   秦霜提着衣摆,轻踏下船,踩着水边的竹排廊檐吱呀的轻轻响,弯腰捡了一张纸,上面赫然画着个水灵大眼睛,翘着嘴唇,灰白袍子,可爱极的少年,不是聂风是谁?上面调皮的写着:可恶的聂小子。   再翻起一张,少年冷面如冰,黑发黑袍,俊美英气,嘴角出奇的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意,修长的指,关节突兀正惨白,正擦拭着剑身的血迹,秦霜见了步惊云神似的极,惊了一惊,而那形象的‘坏蛋’两个字,生生让他露出笑意来,对于幽若这个小姐来说,没有人坏的过步惊云了。   久而久之,幽若便坏蛋坏蛋的叫唤,步惊云自然理都不理她。   秦霜表情纠结了一下,又是笑了笑,丢掉了纸张,“叫人来清理。”慢慢度步,走进去。   里面小姑娘穿着一身花裙子,梳着漂亮的发髻,粉嫩嫩的小脸纠结着,正苦闷的趴在床上,把桌子搬上了床,嘴里叼着笔,认真的写着画着,嘴里叽里咕噜的乱嘀咕。   “幽若。”   秦霜轻唤了一声,床上的姑娘忽地眼睛一亮,笑容满面,露出雪白的牙齿,一下子扑过来,撒娇道:“秦霜哥哥。”   秦霜让她蹭的有些痒,忍不住发笑,“好了,别撒娇个没完了。”   小姑娘刚蹭了一会儿,却又嘟起嘴,把脑袋从他胸前移开,不满道:“秦霜哥哥你可算是记得我来了,这么久,都不来瞧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你和爹爹也忍心。”   秦霜刚要说话,她便向后张望,失望道:“云大哥和聂风怎的没来?”   正常的时候,小姑娘还是会称呼步惊云云大哥的。   主要是当着秦霜的面儿,小姑娘总是特别乖巧。   “他们眼下可没时间。”秦霜抱着她,上了床,“三日后便是竞选堂主的日子了,哪里得时间啊?”   “哦。”幽若长叹,“我也想去看,爹爹又不许我出去,秦霜哥哥,你断然不会帮我,还总替着爹爹看着我。”小姑娘噘嘴想,秦霜哥哥咋就那么听爹爹话?   “他们男孩子打打闹闹的,你一个姑娘家去做什么?”秦霜敲她,幽若哎吆一声,他又给她揉起来,“等下,风儿云儿瞧见你,又要担心被你闹,难免分心。”   幽若苦脸,“怎么会?那孔慈能去得。我便不行?”   两个人说着,秦霜这才瞧见丑丑,唤了丑丑过来,“幽若,你怎的把丑丑弄的这般?还有,你说你爹是什么来着?”   小姑娘见秦霜换上严肃的神情,便心道不好,说不定得一顿好打,故作无辜的眨巴眼睛,“秦霜哥哥,我再不敢了。”   “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哥哥我耳朵都生茧了,去给丑丑道歉。”秦霜板着脸,“然后,去默写五十遍,‘爹爹,幽若错了’。”   “好。”幽若向来是最听秦霜话的。   夜间,秦霜便留在湖心小筑,搂着幽若一起睡。   “秦霜哥哥,你会一辈子陪着我和爹爹吗?”幽若往他身子里靠靠。   “…”秦霜伸手拍拍她的后背,一时沉思,半天才道,“幽若,你终是要嫁人的,我怎的一辈子陪着你?”   “那你会一辈子陪着爹爹?”小姑娘有些迷惑的抬起脑袋。   秦霜“嗯?”了一下,呆了呆,摇摇头,“世事难定,哪有一定?”   “不对。”幽若忽地起身,倔强道,“你和爹爹说的不一样,爹爹便说,你会一直陪着我们,一辈子都别想离开。”   “…”秦霜欲要拉着她躺下,被幽若躲开,“好了,睡觉。”   “你会离开,我要去告诉爹爹知道。”   幽若急了,性子起来,拉都拉不住,起身就要跑。   “好了,我不走便是。”秦霜吓得太阳穴一跳,施展轻功,先一步关上大门。   小姑娘这时半信半疑,只纠结道:“云大哥说了,你去哪儿,他便去哪儿,你若是走了,他便也会走,我自然不愿意。且,我也不想和你们分开,如此,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云大哥,如此,我们都是一处的。”   “…”秦霜眨巴眼睛,很是无语。   三日后,堂主的竞选最终落下帷幕,会中又是一番庆祝。   帮主当场对着数众言,即日起,由步惊云步堂主、副堂主秦坚掌管飞云堂,由聂风聂堂主、断浪断堂主共同掌管神风堂,杨真虽然为副堂主,但仍然放在秦霜身边,至于雪暗天则放在断浪跟前,也好做些指点。   场下,聂风摸摸断浪的胳膊,引的他一阵巨疼,“疼吗?断浪。”   “不疼。”   断浪摇摇头,对着聂风安抚的看了一眼,心下忍着疼,把一边若无其事的步惊云暗骂了好一通,心道:这笔账,他断浪早晚要讨回来,步惊云,你别得意太久,你断小爷可不是好欺负的。想着,就是疼痛难忍。   聂风心知他的心思,只是站在云师兄和他之间,暗暗故作愁苦的摇头。心道这些人啊!何苦来总是这般不相与?   可苦了自己,两边不讨好。   这也是因为前一日断浪对战秦坚,把那小子半个胳膊都拧断了,疼的哇哇叫。这会中上下,谁都知道秦坚是步惊云的人,这断浪显然给他没脸,这不,今儿他们对上了,步惊云一招“殃云天降”,只击的他半个肩膀骨头都碎裂了去,好在,他拿着剑气挡了大半,不然,此刻,早和阎王去报道了。   断浪望了望左侧面无表情的步惊云,心下惊叹,不想他内功那般深厚,却是自己不可敌的。   他正望着出神,却被步惊云冷不防一个戒备的眼神横扫而过,倒叫他一慌,忽地转过头,转过去又想,我怕他干嘛啊?正懊悔,却听见那人讥讽般的冷笑。   气的断浪小脸通红,被聂风拉着衣袖,才不至于拔剑冲上去。   “云儿,风儿,浪儿。”雄霸威严正坐龙椅之上,紫袍映照着初生的红日,被山中的风吹得“瑟瑟”的响,乱了衣摆,文丑丑便半跪着,给他细心的理好,乱了,再理好。   秦霜就站在他身后,触手可及的地方。微微眯着眼睛,似是阳光有些刺眼。   心想着,这也不知道幽若那小丫头和师父说了什么话,师父这几日望着他,怎么都觉得别扭。   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般。这话想着,就怕是那晚嘀咕的那破事儿,这小丫头嘴巴真是快,又是出了名儿的添油加醋,也不定怎么混说的,师父如今放在心上,自己一时也不敢去辩解了,少不得会落个不打自招的名头,倒不好了。   “云儿在。”步惊云低着头,很久,终是向着他师父身后的那个人望过去。而那个人却并没有望着他,只是透过他,不知道望去了哪里,神色有些迷离。当初,他站着,自己跪着;而如今,自己仍然跪着,他却还能站着。   “风儿在。”聂风一直可惜秦霜怎的就脱离了他们,望望右边的断浪,还有一些哀怨。   “断浪在。”而这当中最最别扭和突兀的就是断浪,心里说不出高兴,还伴着有些纠结,尤其是今儿还输给了步惊云。   望着下首跪伏的三子,雄霸突地觉得心情极好。   “好。”他微微扬手,一字一顿,不紧不慢道,“都起来吧!从今往后,你们便是这天下会的三位堂主,本座的得意好手,我的左右臂膀。于外,手握重权,声望武林,代表着我们天下会;于内,掌管数众,位我之下,代表着本座。而今,本座给你们权、名、利,一呼百应,名声鹊起,四海皆知,你们便是我们天下会最显赫的三大天王。而后,你们需为这山河万里,为了我们天下会的将来,更为了本座而尽心竭力,鞠躬尽瘁,方才不会费了本座一片栽培苦心。”   “是。”   三人应着,个人心思,却并不可知。   “霜儿。”雄霸帮主手微微一招,声音沉而重如坚石。   他一声轻呼,底下几位心下都是一拧,很是好奇的抬起了头。   秦霜倒是一脸无所谓,一派自然惬意,上前一步,“师父。”   就见雄霸眼角带笑,收起刚才的严肃,突然变得慈父一般模样,欲要拉着他在自己的龙椅上坐下,秦霜和着所有人一样,心下骤然变紧,皱眉不解道:“师父?”   他站着,那人望着他笑。   雄霸左手向后移去,自后圈住他的腰,看似轻柔,实则细看,就会发现秦霜额角突地冒出的冷汗,腰间若是隐约可以感受骨头错落的咯咯响声,“霜儿,坐过来。”   “是。”秦霜身上宛如脱力,挨着他师父腿边坐下,表情从容,心里却突地生出些情绪。   腰间的手如是要生生拧断他的腰,折了他的身体,分离他的骨肉。疼的他心下一抽一抽的,面上还要保持从容不迫的淡定。背脊上冷汗淋淋,一道道刷下去。   而师父却似很享受的感受着他的痛苦,手下力道更狠。   “世人都知,秦霜是本座最是宠爱的大弟子,我于他身上所花的精力,自来实无人能敌,此后,也断然没人能越过了去。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绝学都给了他,以得我真传,但是,他自小体弱身寒,气血不足,除却‘天霜拳’再无可匹配武学,且天资平平,武学造诣实在不及其两位师弟天人资质,并不是一个好的徒弟;再者,他心性素喜平淡安逸,厌恶血腥征战,不喜名利江山,却也并不是一个好的将士。但是,这本就没有什么,本座不需要他给我打江山,不需要他如何出众惊世,为我奔走厮杀,献殷勤的能人何其之多?而于本座来说,他却是唯一能够左右我的人。”   雄霸望着秦霜,秦霜宛若没听见。而底下会场安安静静,一片死寂,再往下了去,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就听雄霸含笑又道:“我原是有个儿子,唤着龙儿。多年前,他因为不满我的残暴无德、醉心名利,离开了我,消失无踪。而今,我却想着有个贴心如子的人能够容忍我的一切,永远长伴于我左右。”   他说这话,却看着秦霜。   秦霜疑惑的整条眉毛拧在一起,疏离的往旁边挪挪,却不去看身边的人。刚离了寸许,腰肢却被徒然收紧,仍旧拉回去。   秦霜这次却不依了,硬是动力要起身。   两人暗暗运气了内力,只是秦霜自然处于下风。   “今日,本座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收大弟子秦霜为子。”雄霸声响如钟,透着巨大磁性一般紧紧吸附着所有人的耳膜,“他便是天下会真正的少主子。”   然后,永远不得离开半步,死死生生,也定然一处。   “霜儿,你可明白?”   雄霸抬起他的下巴,强行侧过来。   秦霜眸子骤然变冷,手捏住骨节咯咯作响,平静、不动声色的把下巴从师父手中挪下,不愿看他半眼,“霜儿明白。”   雄霸收起手,正正颜色,并不介意秦霜的失常反应。   这边,他们相互不看对方。   那边,盛宴的篝火点燃了整片山林,步惊云喝着酒就轻笑出声来。      第34章      天下会公然选拔三大天王,事后招兵买马,勤操苦练,又是一阵风过,江湖中一时又待不安,四下里慌乱一片,人心惶惶,意恐生出祸端。   因着雄霸收天下会少主秦霜为子的事,江湖各自传言,说的有模有样,当真就如真实。说是素来其三徒中,雄霸向来以秦霜为要,风云二人更是对秦霜亲爱的极,言听计从,雄霸只怕风云势强难服,功高无主,所以有意用此法子困住秦霜,以此来暗地里辖制风云,更是,命以断浪重任,均衡风云。而昔日说着什么宠爱的话,此时,却换成了利用的工具。   那些枭雄为了霸业江山,什么东西不能抛弃,什么人不会利用?又有什么能与之霸业相比?自然,是没有。   这些话传的飞快,不肖几日,便人人得知。   也不知是谁传出的这些言语,一州一县,村里街镇,竟似人故意散播的意味,快的惊人。   秦霜素来对于这些江湖狂言浪语不屑入耳,并不怎的在意。   他也心知,师父固然是有那么一层意思,但却也并不全是,这话自然不能对人言说,只他们自己知道便罢。   再者,以师父的自负自恋、傲然心性,自是认为风云都是自己一手栽培,捧起来容易,摔起来也便利,又有何惧?没有可惧。雄霸亦是这么认为的,对于传言,付之一笑,只吩咐,“再闻此言,先割去那说嘴的舌头。”   秦霜固然不介意那些话,但是,对于师父公然收自己为子的事,仍是耿耿于怀,望着师父一副轻悠悠,似说什么了不得的模样,一时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只怪师父没有事先和他说起。几天一过,便想着一句俗语来,说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父亲都一样,都一样。这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自我安慰的想着俱都一样。   什么大不了的?原就没什么大不了,别人都不急,单自己急个什么?   就是,自此,对着师父也没什么太好的颜色。   喊他,就应着;说着,就听着。   不喊不说,他也不去搭理。若是说和着幽若喊爹,哪却是不能够的。   想着,平白的犯恶心。   这点师父自然理解懂得,所以,依旧师父霜儿的称呼。   这天下到底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上面一不动,寻得清净半日,这下面一窝子就开始攒攒不安份了,借着狗大的洞子也要钻过去瞧瞧热闹。寻着对了,照着打一架。江湖上越是小门小派的,越是心急,不知道体面的胡闹。非得你去扇他一巴掌,他才安分守己些。   秦霜虽然向来讲究大度,不与人争,但是,轮到自己管事儿,该扇耳光的,那是出手一点儿也不含糊。   一顿好打,叫你乖乖顺顺的。   这雄霸帮主闭关修炼,独自带着几名随身高手一起隐在后山的那片天泉洞穴内,一进去便是数月之久,听丑丑说,时辰已到,帮主神功即将告成,择日出关,势必称霸武林。   那手舞足蹈的激动模样,俨然像是师父明天出来就天下第一了。连带着秦霜都叫他亢奋的情绪弄的有些忍不住发笑。   可是说是择日,一晃那许久,还是没有动静。   帮众的事务一律交给秦霜打理,步惊云是带兵出征惯了的,对于帮中的琐事杂务一概不费心思,只寻找清净地方,闭目养神。而聂风,断浪没有师父的严苛管教,倒是叫秦霜管的服帖,日日被人看着,勤练武功,晚上还要做功课,秦霜忙完了政务,晚饭时刻一过,便要来查。对于这一项,就是步惊云也要参与。   步惊云心里很是不屑一顾,行动偏生也算配合,几乎每日必到,叫断浪几次嘲笑,他也不恼,宛如听不见。   这时,瞄着那本蓝底手抄《南华真经》,忽地丢开手,映着灯光,细细斜眼去看发呆研磨的秦霜,那人的侧脸倒是比正面耐看些,只要秦霜不和他正面对视的时候,他便怎么看都觉得好。   看了许久,突地嘴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颇有意味,“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挣之器。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乎?若论言,又怎比得过这‘情义’二字?”言语中讽刺之意显而易见,但面上却说的极其真诚。   正写着字的两个小子忽地抬头,聂风咕噜噜的大眼睛望着步惊云,又转向发呆的秦霜,断浪书读的少,听不大懂,可也知步惊云不开口则罢,开口定然没好话,嗤之以鼻,不加理会,细细的描写。   发呆的人闻言一愣,缓过神来。   “哦?”秦霜一笑,“云师弟此话怎说?如何由来?”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大师兄以为呢?”   步惊云摆好书本,玩起了毛笔,做出各种灵动的姿势,煞是好看。   秦霜愣了愣,心里一思量,后一笑,回答的也坦荡,“倒是不如相忘于江湖。”   转动在手的毛笔,忽地的摔在桌面上,步惊云皱眉,快结了冰一般的寒意,细眯起眸子,也掩盖不住流露的气恼。   就是聂风也不禁深深的呆着,望着秦霜时刻温柔的笑颜,这大冬天的夜,叫风一吹,冷的浑身一抖。   尤其是,那人说的那样自然和真诚,眸子里的清爽干净生生叫人后怕。   “懒得和你废话。”   步惊云第一次当着人面儿对秦霜发火,摔了笔墨,拿着长剑,起身出去,临走了,还踹飞了门。   秦霜望着半废的大门,半天没有言语。   忽地回神,对着聂风和断浪柔柔的笑道:“你云师兄又哪里生了闷气,竟来排遣我们,乖乖的写你们的字,大师兄给你们做夜宵去。”   秦霜一走,聂风眨了眨眼,忽地眉头一皱,也摔了毛笔。   “聂风,你要死,我刚写好了。”   断浪面上脱离他们的话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才不愿理会。   这边他刚要发火,倒是被聂风一瞪,闷道:“乖乖写你的字去!”   师父依旧钻心修炼,说是不日便出关,但这个不日实在是长,长的过了整整一个漫长的寒冬。   师父人虽然不在,但是,他的耳鼻眼心神时时刻刻隐在暗处,会中俱都没有人敢乱来一步。   就是秦霜,也断然不会做出什么逾越的事。   就是每隔几日,便会做上些消解疲累,驱寒散湿的食物让人送进去。   那个木隶躲在后园子里,再没有出来一步,说是病了。   三月一过,天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寒。   步惊云连连奉命出征,每次皆凯旋而归。随身带着断浪,聂风一起,教授他们实战的经验,秦霜则留下照看会中,临走时,很是不放心的交代步惊云好好照顾风儿,浪儿。   步惊云还在生气,冷哼一声,夹紧马肚,大喝一声,“驾!”云踏一阵风似的飞入林中。   留下一抹黑影,利箭一般步入丛林,像极了天边的那躲黑云。   这次,他带着精锐的弟子一起去攻打弥隐寺两里外的一个山寨,现已向着会中报捷,就是聂风受了轻伤。   步惊云抱着聂风叫来大夫给他瞧瞧,见说没事才心下一松,定了心神,给他盖好被子,后叫来了跟着聂风的副将,狠狠连着抽了几个嘴巴子,一脚踹在心窝子上,“还不滚出去!”   “是是是,云堂主息怒!小人该死!”连滚带爬的出去。   气解了一些,只说带兵征战,可比不得江湖汉子比剑耍大刀,你自该小心。   聂风躺在床上,就起身,“云师兄,风儿也没什么,可别担心了。”   “你若是有事,我怎的和他交代?”   一句话堵得聂风没有声音。   断浪进来时,脸上也满是血迹,急得团团转,“聂风,怎么样?”   “死不了。”聂风嘿嘿一笑。   步惊云瞧见断浪来了,就起了身,“风儿,云师兄有件事要办,你先行回去。”又扫了一眼断浪,“好好照看着他,有半天差池,我定要取你性命。”   “你…”断浪气不过,这话自然不用他说,但听着就是不舒服。   步惊云让着门下的人先行回去,自己却去了弥隐寺。   这寺庙破旧不堪,台阶断裂,杂草横生,埋没了路途。   四周静幽幽,没有人烟气息,只有些微从远处林子里飞扑而出的野鸟,瑟瑟的响,阴阴的风。   庙宇坐落在半山腰,白墙黑瓦,密林丛丛,一脚飞檐露出半截。   林子里静幽幽的,行到半路,便听见细细的水声,山脚下,是一方溪水,岩石漫过水面,盈盈照着山间的夕阳,些微的有些刺眼。   溪水边,石铺上,正蹲着一个年轻的小和尚。   他的对面岸上,也半蹲着一个黑衣少年,眸如黑漆,发若墨染,脸似刀裁,面容俊美伴着戾气,身段修长自显风流,周身散发着让人惊艳的魅力,还有胆寒的气场。这样风姿翩翩的俊朗男子,偏生是自身带着一点残忍的戾气,就是隔壁山的小尼姑见了,想也是要动心的吧!小和尚很不正经的想着,暗暗叹气,摇头晃脑,“阿弥陀佛!”   少年半膝跪地,捧着水泼湿了脸,长发半遮掩着面容,好看的极,吐了口气,都是凉的起了青烟,在这三月的寒天,连着小和尚也不禁身子一凉。   小和尚看了一眼,惊讶,半天又想,此间怎会有人?后被少年一扫,慌慌的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低着头,做自己的事,心道师父见自己这般,又要骂我没用了。   木桶“哗”的一下子落在水里,只装满了半桶,小和尚便用着带来的葫芦瓢舀水装进桶内。   少年穿过长长的木桥,走过来。   小和尚故作看不见,依旧不动声色。   “敢问小师父,这里可是‘弥隐寺’?”黑衣的少年礼貌的抱拳道。   “阿弥陀佛,回施主,此间正是‘弥隐寺’。”   小和尚本来不言语,此时起身,行了佛礼,而后,继续打水。   “不虚大师可是住在这里?”   “正是家师。”   “那好,我正要去见他。”少年直言不讳。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何事造访。”小和尚轻轻鞠了一礼,有板有眼的道,“只是家师早已隐世,不问红尘,一切凡事不理,不愿见客,施主还是请回吧!”   “劳烦小师父去传个话,就说步惊云要见他。”少年对于小和尚的话,并不在意,略略皱了眉心。   “原来你就是步惊云,也听师父提起过。”小和尚兴高采烈,担起水桶,“你跟我来吧!”   “劳烦!”   小和尚武功不凡,担着水桶,走的飞快,要是一般人,早就被远远甩在身后了。他每走一会儿,便笑嘻嘻的回头来看,像是瞧瞧步惊云是不是丢了。   步惊云只好加快脚程,紧紧挨着他的肩一起行走。   这不虚和他继父往日有些矫情,又素来和无名交好。   少时,他也曾见过自己一面,那时,便说,要收了自己为徒,要自己终身常伴青灯下,以为解脱。   自己继父一来不舍,二来,自己不愿意,也就没再提了。   说起来,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若是听了他的话,或是应了无名,此时,倒是也干净。   步惊云望了望渐渐近了的山门。   不虚大师武学修为和他的诵经念佛的本事一样的绝,他们一路走入了阵门,绕过死门,步入生门,这才到了寺庙内。   这就是当下武林,很少人能找到他的原因。   也因此,与他同期的武林好手们死的死,隐的隐,他却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这里。   “孩子,多年不见,可好?”   那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满面慈祥,眼角带笑,一看便觉仙风道骨。虽然有些年纪了,但细看其面容却还是那样年轻,不经岁月,红光玉润的一如当初。   “大师,惊云很好。”步惊云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却没有跪拜。   “哈哈…”老者摸摸长须,“你小子还是不愿意跪拜于我,难道我却不如那个‘雄霸’?”   步惊云一脸木然,并不否认,也不辩解。   不虚一笑,弯了眼睛,“既然是过的好,今来此间,却是为何?”   步惊云实言相告,“来求大师一样东西。”   “什么好东西?”不虚笑眯眯。   “那时,我记得大师对我说过‘孟婆茶’。”   不虚笑道:“有传孟婆茶只供黄泉路上的阴魂饮用,阴魂喝罢孟婆茶后便会把前尘全盘忘却,接着投生六道,再临世上,脱胎重生!我师在世时乃这座弥隐寺的主持,精通佛、医二理,他一生穷思苦研,遍寻万种异草,终在晚年悟出一种与孟婆茶异曲同工的奇药。正是‘忘却丸’,当年我师所搜得万种异草仅够炼得两颗奇药。”   而于十五年前,另外一颗,甫炼成即溶在茶中,被不虚所饮,十五岁前的一切,他已经不复记得。   “惊云今日便是来求‘忘却丸’。”   不虚含笑,“丸药只有一颗,那时给与你,你不要,此时,却又来求。”   步惊云黑漆的眸子变得沉而重,“是。”   “我如不给,如何?”   “那惊云就得罪了。”   说话之间,一招“悲痛莫名”突然来袭,坐着的人一惊。突地一转,顷刻之间,无数掌影纵横翻飞,交织成一密密麻麻的掌网。   “好你小子,无名当初瞧你不上,收了晨小子,实在是他笨。”说着运掌迂回,掌中更暗含一股柔劲,赫然是“因果转业诀”之“小转业”“小转业”本用作把对手来劲卸去之用,甫一使出,步惊云劲力登时被卸了大半。   三两招过后,不虚大笑,“惊云,你若是我徒弟,我却要梦里也笑醒了。”   步惊云叫这话说的一笑,“大师抬爱。”说着剑身挥出去。   不虚终是有了年纪,打了半会儿就气喘吁吁,挥手道:“好了,不打了不打了,没有力气了。”   忽地的对着步惊云道:“要求‘忘却丸’,也不难,你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好。”步惊云长臂一绕,手中的龙渊剑咻地入鞘。      第35章      步惊云回到天下会的时候,雄霸已经出关了。   天下第一楼,站在内堂门外,远远的便能听见里面小姑娘甜而娇的笑语,却是师父的独女幽若小姐。这姑娘年纪虽小,但是行事说话却不小,性子看似大咧咧,有男儿风范,但心思却是极细。步惊云和她不大亲近,但也知她颇有心机,手段自然是有,和善良温柔的孔慈却是不一样的,难应对的很。   幽若小小年纪,天性里也看出有些贱的骨性,你越是不理会她,她便越要缠绕着你,倒贴着你。这多久,遇到步惊云,算是一个不愿打,另一个却偏愿挨。   想着就觉得麻烦,步惊云听着她在里面就停住步子,毫不犹豫的就决定先回去,等她去了再来回话。   刚抬步子,就听里面一个温润平静的男声,“幽若,快些下去,不要闹了,不然,我可真要恼了。”   步惊云眉头一皱,步子再迈不开,捏住剑柄,侧耳细细听。   男子声音里有点气喘吁吁,像是被什么压在身下的暗哑,显然有些招架不住的无奈,语调却也淡淡的并不能让人觉得如何生气。   “秦霜哥哥,爹爹如今说了,咱们是一家人,你断然不能跑了。”   “我几时说要跑?”男子一字一顿道,淡定的极,但到底声音里还是隐隐透着些咬牙切齿,一些慌乱。   “你没说,但你心里却是那样的想的。”小幽若声音脆亮甜腻,有些得意,“爹爹既然不愿给幽若找个娘亲来,那便留着秦霜哥哥来好生疼爱我,秦霜哥哥你这么温柔这么体贴,却比我娘亲还好,以后爹爹打我骂我,你得一直护着我才好。”   一通话似玩笑非玩笑,说的里面的男人没了声音。   安静的极,连小姑娘也安分了些,有些急,“秦霜哥哥,你真恼了?”   秦霜没出声,却听另一个低沉的男声朗笑道:“幽若,你若再惹他生气,我却要先打你了。”   “爹爹打我做什么?莫不是只疼着秦霜哥哥?”   外间步惊云冷笑,这父女俩的腔调都够使,幽若且还真当那人是好糊弄的?   幽若撒娇的往秦霜怀里钻去。   秦霜不动,由着她去,心道我由着你们父女俩闹腾,我只不理便罢了,得了没趣儿,看你们还能说出什么,想着目空一切,看着天花板。   这边雄霸瞟了一眼秦霜,就见那人脸色沉了沉,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不好看。瞧着就笑了,笑过便又一时觉得有些恼。那人的心宛若也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冷哼一声,拂过绣袍,推开了折子。   “云儿,还不进来?要站到何时?”   雄霸声音顿时肃然,并不望着门边,言语有些不高兴。   步惊云神色一凛,整整衣衫,进了内堂,转过风屏,就见雄霸半带威严半含慵懒的坐在上首的榻前,他的对面是坐着刚起身的秦霜,衣衫发丝俱都有些凌乱,秦霜上身还挂着幽若的小身板,着实有些吃力。   秦霜狠狠瞪了幽若一眼,小姑娘果然乖巧了许多,安安分分的坐好,大眼睛直直的望着步惊云笑眯眯,念着要不是爹爹在旁边,早冲过去了。   步惊云就当没看见,倒是把秦霜轻描淡写的扫了一通,秦霜牵起嘴角笑笑,却被步惊云冷冷的白了一眼,一时有些尴尬。   “云儿拜见师父!”   说着把这次的行程报备了一番,雄霸仔细听着。   停了许久,忽地冷笑,朗声道:“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依仗着先时的声望名头,便来拿捏于我?他们如今以为本座行了善道,由着他们放肆?我们不出头,倒是有人按耐不住,那便先收拾了他们,取了人头,瞧着还如何嚣张生事?天下乱世,这主可不是谁都能做得,这天,也不由着他们来顶。”   秦霜疑惑,目光从雄霸身上移开,和着步惊云相视一望。   雄霸不知想到什么,眼角带着轻笑,唤了一声,“霜儿。”。   秦霜闻着叫自己,赶紧从榻上下来,单膝跪地,“霜儿在。”   “下个月,独孤城主独孤一方会带着其子独孤鸣来我们天下会,这事由你去办。”   “是,师父。”秦霜心下一拧,这事他却不知道。这独孤城主仗着他们无双城根基久远,向来视他们天下会为莽汉暴徒之所,彼此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好相与的,就是面子上做的再好看,还出了木隶这一出。这如今见他们天下会声势越发的劲头难敌,到底是坐不住了,先不久,就开始暗地里谋划起来。   他们乖乖也好,可这一动弹,师父还不借机除去他们,那还等什么?   “云儿,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云儿告退!”步惊云起身,在秦霜面前顿了顿。   秦霜起身,也要退出去。   “霜儿,你留下。”   “是。”   雄霸揉揉眉心,翻开折子。   步惊云转过身,就出去了,本来面皮就冷,现在,更冷了。   后面幽若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溜出去了,远远的就扑过来,“你这坏蛋,多早晚就把我忘了。”   小姑娘突然冒出来,一掌拍在他后腰上,吓了他一跳。   步惊云暗暗白了天空一眼,拍拍衣衫,不予理会。   幽若这时便更加不知道天高地厚起来,笑咯咯道:“你且不说话便是,我就是念叨着,你只一直别嫌烦才好,反正,本小姐有的是时间。”   小姑娘轻笑着,一拍掌心,跟着人去了。   “哎,你这坏蛋这么急,是急着去见孔慈姐姐?”幽若脸皮厚厚的紧紧跟着,见人不说话,她便一直问,一直问。   本来就烦躁,这下被她问得更加烦躁,步惊云破天荒的应答,“是,所以,大小姐你赶紧躲开些吧!别碍着我们亲热。”   “你…”幽若嘟嘴,后展颜一笑,嘴巴刀子般利道,“哼,碍着你们亲热,总比碍着我爹爹和秦霜哥哥亲热好吧?哈哈!”   这一句话果然奏效,步惊云当下黑漆了脸。   到了飞云堂,孔慈便巧不巧的出来了,一见着步惊云,便喜道:“云少爷,你可回来了。”   刚要说什么,便瞧见幽若,忙收起笑脸,施礼道:“大小姐。”   “嗯。”幽若故作小姐姿势,款步进去,“孔慈,去给我们沏茶。”   “是,大小…”姐字还么说出去,就是一声惊呼。   幽若小姑娘一下子叫步惊云一手提起来丢出去,“关门。”   “砰”的一声,大门合上。   “咚、咚”的锣更声蓦地在院子里响起,划破了黯然寂夜,伴着打更侍卫沙哑而疲倦的叫声,似站着也要睡着了。   天已经是三更。   秦霜夜间睡意本就浅,这几夜便四处转转,防备着会中的安全,现在江湖上乱哄哄的,刺杀的动作一日比一日多,不要命的浪徒更是多不胜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寻上他们天下会。   师父房内的灯还是亮着的,看来还在阅览文卷,近来,事情越发的多。   秦霜在第一楼底下转了一圈,到底还是没有进去,转身又去了别处。   “谁?”男人眼不及抬。   文丑丑走过来,轻声道,“是霜少爷,巡夜。”   “哦?”男人眉头一挑。   文丑丑端了茶来,细细道:“都有几日了,没有睡得好觉,说是怕夜间出事,自己倒是巡起夜来,这天冷的,也不知道珍惜身子。”男人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眼望着白纸黑字。   “帮主啊,不然,丑丑这去叫了他回去,早早歇息。”   男人展颜一笑,“他会听你的?丑丑,你也太瞧得起自己那张脸皮了。”   一句话说的文丑丑很是尴尬,连连点头,“是是是,丑丑多心了,不然,我就说帮主您?”   “算了,让他去。”望了望夜色,黑暗一片,“想他是睡不着的。”   夜阑人静,那逾千少年徒众早已熟睡,却不知漆黑之中有双眼正瞧着他们。   锣更声有些无力,远去了许多,秦霜正走着,突见不远之处,竟有数条黑影急窜而过,直向天下第一楼那方奔去!   这些人影均作刺客装束,秦霜暗觉不好,便飞身跃出墙外,一路向着第一楼奔去。   刚到天下第一楼,已闻得连串兵刃交战之声,秦霜不禁暗想,天下会向来戒备森严,这些人也想来行刺,简直可笑之极。   进了内堂,师父正动也不动的坐在上首,连眼皮也懒得抬。   云师弟却出现及时,正与多名蒙首持剑的黑衣刺客周旋着。   文丑丑唤了人来,挥舞扇子,尖着嗓门道:“好大的狗胆,天下会岂是你们撒野的地方?你们既不要那狗命烂命,今儿就砍了,来人!抓住他们。”   两方交战,一时异常混乱。   “雄霸狗贼,今日我便取你性命,给我大哥报仇!”   秦霜立在一边,就见那人徒然出手,欲使出的正是“霍家剑法”,好在步惊云背着身子,一时没有看见。秦霜心下一惊,刻不容缓,忽地抢过自己身边其中一名侍卫的佩剑,纵身一跃,剑身虚一晃,引得那人一个分心。突地用上鬼虎那套,后腰一倾,双膝跪地从那人前倾的身下滑过,灵动的手腕一转,一剑封喉。   一滴血珠正好滴在他面颊上,温热的极,像是要烫坏他生嫩的皮肤。   “爹…我和你们拼了!”   一个青年突地的大叫,乱无章法的向着秦霜刺来,却被步惊云一掌拍飞,撞在石柱上,当场死亡。一掌之后,步惊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其余同党一律关入天牢。   “大师兄,怎么样?”   步惊云想着,便扶起他,给他擦擦脸,一脸忧色。   秦霜突地觉得心底有些愧疚,自己到底还是残忍的,尤其,是对步惊云。这师徒三人,一一细数,独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不起步惊云。   他拍拍步惊云的肩膀,手下也没了力气,回身道:“让师父受惊,徒儿这就去查问他们的来路。”   不等雄霸开腔,他便转身离开。   “霜儿。”   雄霸唤他,他也只得没听见。   步惊云疑惑。   雄霸一直注意着,自然知道那行人便是霍家的人。   “云师弟,你先去睡吧!”   “大师兄?”   “去吧!”   秦霜一句话也不想说,尤其,是面对步惊云。   并没有什么拷问,逼供,秦霜直接命令,把余党都处死,随便按个罪名。   “云师弟心思缜密,难免不会起疑,你速速去办,越快越好!”   秦霜坐在桌前,指尖挑拨着烛火,挥手,“去吧!千万要在云儿插手之前。”神情果断干脆,没有一丝犹豫,有些事,犹豫不得。   “是,少爷。”雪暗天不想这事还有后续,随后赶紧去办了。   昨晚的事,秦霜弄的一夜没合眼。   早上来见师父的时候,依旧没有精神,恹恹的。   木隶自从师父出关后,就住在了第一楼,每日,服侍师父起床,万事妥当。   “霜儿,昨晚那群人?”雄霸伸出左臂,木隶小心的帮他穿戴好。   “死了。”   “哦?”雄霸道,“可知是些什么人?”   “霜儿问不出,可能是之前的那些余党。”秦霜看都不愿看他,只道,“不管是什么,杀了不就干净了,问出来也没意思。”   这话生生有些意味,雄霸一听就不高兴了,挥手让木隶站到一边去,咬牙道,“霜儿,你过来。”   秦霜乖乖过去,却被雄霸一把禁锢着下巴,抵着墙壁,双手腕也被向后翻转,紧贴着墙面。   “你这么做,是为了谁?”   雄霸细细拿着拇指磨蹭他光洁的下巴,光滑的没有一丝胡渣。   “师父说为了谁,霜儿便就是为了谁。”   秦霜从不生气,此时,心里的布满却像是缸里的水,一点点的溢将出去。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手指慢慢,一点点收紧,秦霜的脖子宛如是棉花一般,生生叫他使不出劲来。   “霜儿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神情却着实与平日不同,身体内挣扎的力道一点点传出来。   雄霸只觉心火“噌噌”的往上冲,一个纵力,只把人提起,摔在巨大的罗汉床上,大红的帘纱幔帐,叫秦霜身子一滚过,呼啦的撕碎扯乱,落了下来,缠着秦霜的身子,红色的纱帐盖住他因为气恼而苍白如纸的脸颊。   “你怕他什么?”雄霸欺压上来,紧紧辖制住他,两具身子贴的极近,连呼吸都重叠一处。   秦霜一脚踢过来,却被抓住,“师父,你生气的好没道理,我怕他做什么?”   雄霸一时没有言语,昨晚,看着秦霜那么担惊受怕却只为步惊云发现,就心里不是滋味。而今,不上报,私自处死那些人,心道:我不怕他,你怕什么?   雄霸自知没道理,可是跟着秦霜,从来不需要讲道理,他近乎下死手的捏紧秦霜的脖子,“霜儿,你自听好,这世上,你独独只能怕我。”   秦霜被勒得喘不过气,脸通红,连连咳嗽着,雄霸才松开了他。   大口吸了一口气,突地望到面无表情,雕塑一般站在一边的木隶,顿时就笑了,“是啊!儿子怕老子,自古如此。”秦霜今天若是有些不正常,就是要顶撞他,面带着讥讽的笑道,“那师父,这儿子也认了,这接下来,我是不是要和着幽若一样,喊你一生爹爹啊?”   “你…”雄霸一巴掌拍下来,嫩嫩的脸颊上,五道红印立显。   手劲大的出奇,秦霜硬是咽下那溢出口腔的腥甜,目光有些野兽的光亮,冷笑,“还是说,师父打算让我和着他一样,夜夜服侍你?”抓着枕头向着木隶丢过去。   “胡说些什么?”雄霸惊讶的不行。   这有些话没捅破之前,总觉得小心翼翼还透着躲闪不安,这多半时候捅破了,倒像是女人的初夜,破了再捅也没觉得疼,“师父,你到底想我怎么着吧?索性说开了,别没事拿着我撒气,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你却也只当我怕你。又整日里防贼似的,叫那么些人看着我,怕我跑了,逃了。既然这样,把我关起来,我就在这屋子里,不出去了。”   秦霜翻身,把脸埋在被子里,缩起身子。   他师父目瞪口呆,半天反应不过来,回头倒是冲着木隶轻声道:“还不滚出去!”轻一挥手,那人便出去了。   按理说,师父生这样小气很正常,但是,秦霜不准他师父发这样小脾气就很不正常了。   所以,今天很不正常。   这一点,看师父无法自处的模样就很清楚了。   “霜儿。”声音柔了些,自觉刚才过分了。   轻轻拉拉被单,那人哪里理睬他半分,连哼唧都没有。   雄霸只当秦霜真的生气了,有些急。   他却不知道,头埋在被子底下的人,此时,正暗自后悔自己的一时嘴快,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想是叫累糊涂了。   这时只想着怎么办呢?      第36章      “霜儿…”雄霸侧坐在床榻上,身子略微前倾,动作轻而柔,怕是惊动了床上的人。   连叫几声,床上的人也没有反应,就是被子里面的身子似有若无的轻颤。   雄霸看了也无奈,摇头轻笑,伸手去欲要扯开被子,声音里倒是比平日柔了几分,“这次是师父不好,可是真的恼了?”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反应,反而把身子缩的更紧。   雄霸对人本就没那么多耐心,向来只有他人围着自己转,一个不高兴,冷嘲奚落,嘴巴子拳脚也是少不了的。而今,几时起,自己竟这样低声下气起来?一来二去,不免有些不乐意,心道没有人胆敢拿捏我,就是你秦霜也不能够,想着心火旺了些,大声呵斥,“可是要闹到几时?你也莫要得寸进尺才是。”   说着,大力拉过秦霜的手腕,狠狠的发力一扭,“想是依仗着我疼你,你便如此叫本座难堪?”清脆的骨骼错落声响,底下的人额前冷汗直冒。被握住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手一个劲儿的往回收,紧握成拳,只悻悻然回道,“我并没有,师父何故如此言说?”   手腕被捏的红红的,指关节泛着苍茫的白。   秦霜声音有些轻颤而暗哑,透着小心翼翼的乖巧,瞬间没了刚才的激动,若是癫狂的病者突然晃过神来,才刚是念起之前脱离意识的行径,后听着雄霸的话语,竟心下轻笑起来,不禁深深的懊恼,先不去想着致使自己那般的缘由,倒是先自自己后悔责备起来。   雄霸是什么人,自己却又是什么人?不明不白的浑说一通,又是为的什么,因着什么?来来去去,实在毫无缘由,没有轻重。   一个恍神,身子却被师父整个儿翻过来,发丝衣衫愈加的凌乱不堪,鬓发有几缕挂在脸颊上,缠绕的死紧。   许是被子里捂得久了,乍然一露脸,连连喘息不断,脸上憋得通红,唇紧紧抿着,胸口一起一伏,有些慌乱。   雄霸望着秦霜发呆,一时看的眼神虚晃,心下没了主意,竟竟然口干舌燥起来,但细细想来,自己却又不是能被美色引诱的男人,硬生生憋着那股子难耐的冲动。先时,自己却并不知情欲是何,忍耐、舍弃、寡情是他习以为常的。   霸者心生千秋,志在苍穹,俯瞰天地,又何故耽于美色?   桃花之色,艳艳软香,不过过眼云烟,何其虚无!   但是,面前的人儿却是那样鲜明、真实,散发着年轻肉体的清香。   有时,克制却也能酝酿出一种极致的欲望。   他伸手去轻拂秦霜额前凌乱的发丝,近距离的接触,连彼此的呼吸也极近。   悠悠的眉稍,细长的眼线,白绢的皮囊,嫣红的朱唇,何其雅致的面容,像个美极的尤物,一线一丝都是为自己预想而扎裁。   也只有这个人使得他尚且觉得自己还算是个有情义血肉、有念想欲火的人,冷久了的情感越渐回暖,又怎会轻易放手?随,若是想了许久,方才轻念道,“有些人,注定是要生死一处的。霜儿,你此生自遇到了我,却算你的不幸;我除你,再无其他,也算我的不幸,我们各有各的不幸,也算同病相怜。霜儿,你说可是?嗯?”   雄霸倒是先轻笑出声,微微挑眉,很是得意。   秦霜有些皱眉,却不躲闪,淡定的让着师父伸手抹平了眉头。   师父那样赤条条直视的目光,那样的话,直叫他觉得好笑的极。但却又实在笑不出来,心道:说的这些话又是做什么?虽然不说,但自己也不傻,看的也明白。这些话,自己多早晚都会背了,以后叫书上,表好,每日带在身上可是好极?他顺从惯了的,久而久之,倦怠意阑珊,委实懒得应对,对于雄霸,一个“不”字也难以出口。   一时还好,但是,久了,就有些不自在了。   秦霜偏偏头,又被扳过去。   “是不是?”雄霸倔强起来,也是没完没了。   “是。”   秦霜有些乏,是就是,不是也是,那还问个什么?   表情有些懒懒的。   男人用手指按住他红艳的朱唇,轻轻碾磨。   而后,他便不再躲闪。   神情似躲非躲,若近若离,怯怯而故作温顺,眉梢眼角风流晕染,伴着说不出的魅惑,清香的肉体,令人心痒难耐,同时,那种散发诱惑的清冷气息却又使人不寒而栗。秦霜的眸子里总是幽深而寡淡,少有情绪,更别说什么情、欲,这人宛若天生就是没有欲望的,没有欲望念想的人便很难受制于人,若是谈论爱人,却更是难上加难。这一点,师父却也了然于心,那一层的不安更甚。   就见雄霸眼中闪过一丝谲光戾气,突地野兽般的上前,扣住对方的后脑勺,一口噙住那冷霜似的唇,舌尖猛然撬开侵入,势不可挡,一股腥甜的血腥气味在俩人口舌之间流转缠绕,来来回回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只叫下面的人脖子都生生拧断了的错觉。   秦霜微微闭上眸子,双手垂落,紧紧揪着滑腻的绸缎锦被,越绞越紧,直到丝绸上留下深深的印迹。想推拒,咬咬牙,却又收回手。   不推距,也不迎合。   头被巨大的蛮力扣住,嘴角的血丝沿着削尖的侧颊溢下,黏着彼此的唾液,带过长长的一条晶莹的丝线,落在血一样泛红的被单之上。   “师父…”轻声呢喃,许久,秦霜只觉得天旋地转,空白一片,终是狼狈示弱的别过头去,身子不断向后退缩,想脱离那人的怀抱,动了动,到底还是安分地停止动作。   这种不断的纠结快让他心神都涣散了许多。   而上面的人却放开了他,含笑而望,似给他喘息的机会,又似欣赏他鲜有的狼狈。   天下第一楼,静幽幽的。   只剩下这师徒二人。   似亲却非亲,说是师徒却又不像,言语行止端的倒像极了别扭的情人……   四月的天山,清晨,到底还是有些冷寒。   风帘一吹而起,珠帘声声相击,半躺半坐的人儿,瑟瑟的一个哆嗦,凉意袭人。   上方的男人静了许久,气色淡了些,只闻得他一声叹息。   余音缭绕,秦霜刚抬了头,雄霸已将他抱起,拉上他的腿间坐着。   手指被扣住,男人轻柔的抚过,“身子总是这般凉,如何也暖不热一样。”   秦霜安静地任他师父抱坐在身子,一动不动。听了这话,才刚的倔强也渐消退了些,低垂着头,似还有些委屈。   身后的人细细瞧着,突地伸过手来,顺着揽住他的腰身,有些笑意。   “木隶是个什么东西,你且也愿意把自己比作他?”后面的人只道,“于本座来说,他不过一颗棋子,终是落子无收,等到那时,哪里还有他?”   秦霜不言不语,做着乖乖听着的样子。   又说起昨夜的刺客,他就是听着。   “师父自然知道霜儿你那么做也全是为我担心,可是,你断不该私自做主,且我也不想你竟有为我而担心的那一日,于本座来说,那是绝对不允许的。”眸子没了锋利的霸道,倒是有些温柔的妥协,轻轻拂过他的脸颊上的发,“现在世道乱,既然有人敢来闹事,就不能那样处决了断,须得宛目割耳剥皮,大肆放出去,叫那些人知道下场。”   “嗯。”秦霜轻声应着,细眉微皱,心知理应是那样,只是,再一细想起,便没了声音。好象有些赌气,有些无奈,一言不发,埋头看着地面。   “你果真是心疼云儿,我也是知道的。”   “师父?”秦霜不能做哑巴了,扭过头来,心道:这话又该说不完。不及转过身子,又被人抵着侧脸,那人的脸比自己热了许多。   谁知雄霸并没有他心想的气恼,就是磨蹭他的脸颊,轻笑道:“你和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心疼些也是有的,师父本不该因这个而生气。”   秦霜疑惑的向着身后望望,一时不知道那人什么意思,就怕那人心里想的,嘴上说的却有天壤之别。   正想着,腰间的素青绦带被松开,不及张口,头便被强扭过去,唇再次被那片暖热含入,袍带松懈,原本就松垮的丝袍顺势逐渐滑落,大半的身子袒露在外,顿时一片凉意袭来。   他眉头紧锁,不太明显的推拒显然有些无力而多余,细颈被轻轻舔过,僵硬的身子有些软绵无力。   帘外的风飘进来,鸟雀声渐渐被似有若无的人声替代。   天空碧蓝如洗,一望无尘。   堂外,步惊云和着聂风、断浪正好来了,早先说好的,无双城城主半个月后才来,这时,却有人来报,说是不日便来,已经动身往这里赶了。   帮内事宜都准备妥帖,但是,这事到底还是急了些。   暗想着昨晚的黑衣刺客,俱都有些迷糊。   “师父呢?”   步惊云见丑丑正在堂内准备茶点,顿步不前。   “啊哈!是两位少爷和断堂主啊!这么今儿个这么早?”文丑丑答非所问。   聂风忙道:“丑丑,这事先不说,师父可是还没起来?”   文丑丑打哈哈,嗯嗯的点头,笑呵呵。   “这可奇了,帮主每日俱都起得那般早,今日怎的睡过了?”断浪斜眼去瞄楼道,意味很杂。   其他两个也奇怪,聂风和步惊云疑惑,之前,去了“天云阁”,下人说秦霜来找师父有些时间了,这时,丑丑却说师父没起来。   想是这么想,俱都没开口。   “丑丑,你可见大师兄去了哪里?”步惊云一问,神色有些严肃,心里有些生疑。   文丑丑连连摇头,表示不知,“可能是去了后山。”   步惊云盯着丑丑仔细的看,好在丑丑脸皮多变,并不轻易让人瞧出事端。   三人刚要离开,楼道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却是木隶。   那人冷清的极,甚少有表情,木雕一般的精致而没有人气。   “云少爷,风少爷,断堂主。”   屈身行了礼,并不抬头。   “师父可起来了?”   步惊云并不看他一眼,这人的存在总是那样的碍眼。像极了,另一个虚幻的秦霜,尤其,是那双平淡无澜的眸子。   木隶也乖巧,有话能答他便答,“回云少爷,帮主已经起了。”   “如何却不见下来?你可是死人,怎的不去伺候?”   那人便道:“才刚霜少爷上去,和帮主起了争执,帮主生气,便让木隶出来。”   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人都没了声音,一齐看着楼上。   二楼,他们是不许上的。   “云少爷,你不可以上去。”文丑丑脸色有些急,“帮主是要责怪的。”   “让开!”   这文丑丑哪里阻得他?被一脚踢开,跳出丈许,步惊云一上去,后面两个也跟着跑上去。   文丑丑暗自抹汗,回身,一巴掌甩在木隶脸蛋上,连拿着扇子的手都在打颤,“不识好歹的下流东西,你等着死吧!”   里间,秦霜有些纠结的不知如何,向来惧怕冷寒的身子,却有些暖意流转,松垮的裤带欲落未落,后面火热的十指慢慢碾过修长细软的腰身,跳开飘带,探入其中,在冰凉的两腿根间轻柔的摩娑。   秦霜半眯的眸子顿时清醒大半,神速的拿手挡着下、体,声音有些胆颤,“师父?”   回过头,眼底有些急,眉头紧锁。   那人一笑,便收回手,忽地哈哈大笑。   秦霜这边才刚舒缓了口气。   门“呼啦”一声被推开,秦霜吓得一跳,瞬间变了脸色,拉着衣衫,从人身上下来。慌慌的欲要穿戴衣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回转着步惊云似要撕碎自己的眼神。   秦霜衣衫不整,袒胸露背的出现在那三个小子的面前,这没什么,关键是…   步惊云脸色黑的一如天边的乌云,牙床咯吱作响,硬是强忍着,一点点轻挪过,把左手背在身后,无可宣泄的捏成拳。   聂风半天做不得反应,干张着嘴,瞧着他秦霜哥哥背着身子慌乱的穿衣,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望着那雪白滑嫩的皮肤,修长挺直的背脊略向前弯着,划出好看的弧度。他深深觉出,那皮肤摸在手里透出的那股子凉意。   断浪眉头皱啊皱,倒是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也觉得压抑。   “你们三个小子,进来却也不知道敲门。”   众人傻的傻,慌的慌,气的气,好似只有他们师父一人满脸春光,意气风发,好不得意。   起身,一扬长长的袍子给秦霜盖在身上,胸口贴着秦霜的背,挡着后面三个小子的视线。   秦霜一个躲闪,有些情绪,转身进了风屏里面去。   “什么事,那般急躁?”   雄霸轻笑,回身。   “回师父,信鸽来报,无双城城主独孤一方今早动身,已往会中行近。”   步惊云低垂着头,掩饰眸子里的情绪。   好在,声音里并听不出意味。   “好,速速去准备,素闻,无双城主独孤一方的才智举世无双。而今,便要会会他。”   望了一眼风屏,雄霸咻地穿上长袍,整装待发。   无双城,并不是一个城。   而是一个帮,大帮。   无双城历时久远,迄今已逾百余年,根基稳固异常。而今,经由独孤一方之手,更是势力猛增,现今,拓展达三百分坛。   观发展之势,比之天下会,也是不遑多让。   他们总坛位于河南豫州,距离神州西北天山,到底还是有些时日,说是来报,但还是要许久的脚程。      第37章      人间各苦,数不胜数,何其苦恼!   “神州大地,历来民不聊生,祸福旦夕,最是一个苦的居所…”   无双城造访之际,师父倒是闲适下来,按着秦霜的法子,每日修身养性起来,并没有一丝担心,并不像外人言说的那样日夜潜心武学。   秦霜四处忙碌帮内事务,步惊云则伴着秦宁出了一次远门,才刚回来。   只聂风和断浪费心在后山勤练,越发的不知辛苦,和着之前爱偷懒的模样完全不同,且也是不常来烦扰秦霜。近来,聂风倒是很少和秦霜说话,看着他大师兄的神情都是带有几分疏远。   那日的情形,依旧盘旋在他脑子里,时不时有一种得失不定的茫然,恍然无措起来。   秦霜不仅有师父,还有云师兄,如此下去,早晚都是要弃了自己的。如今,爹爹,娘都没有了,却只有他。   “聂风…”   断浪站在原地,有些木然,看着聂风,这人练剑练着就傻了,忽地就持着剑发起呆来,“怎么了?”   聂风收起剑,直直似要插入地心,轻轻摇摇头,看了一眼淡蓝衣裳的少年,少年一脸担心,心道:断浪虽然和自己自小相知相惜,但竟也是不同的,他早晚是要远走他乡,成家立业,不复还的。而秦霜却是一定要陪着自己的。   “可是因为霜大哥和帮主的事,所以,一直不开心?”断浪明知故问,脸色有些不好看,秦霜怎的干出那种事,这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聂风淡淡的望了他一眼,不可置否的继续不开心。   断浪望着他死不死活不活,没有精神的萎靡样子,一时抱着剑,冷笑道:“怎么?你秦霜哥哥一不在,你便不要去扮那乖巧淘气的宝贝师弟了?他却也当真可怜,被你糊弄了这么多年,还只当你是最最听话的好弟弟,却全然不知你的这些想法。”   这话也不知道是意在讽刺秦霜,还是故意要给聂风难堪!   聂风轻笑一声,没有应话。   “他也实在是太过分了。”断浪愤愤然的一脚踢在石头上,疼了半天。   “这不怪他。”   聂风轻飘飘的道,声音里闷闷的。   断浪瞟他,心里着实不爽快,这个聂风竟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初时凌云窟前相遇,那样单单纯纯的可爱,现在,却终是心口不一的难测,明明是一个沉稳老练的性子,对着秦霜,却偏偏装着单纯无辜的滑头小子。一离了他的眼,便死气沉沉起来,好似多少愁解不开一般。   而他却不知道,之于聂风来说,那几年的漂泊浪迹,鬼魂一缕的追随那个疯子般的父亲,雪山大漠之地,荒村野寨之所,繁华璎珞之乡,多少人心险恶,丑陋世俗,一路而过,什么事都经历过,什么人见过。自己眼见了太多,肃杀苦难,朝不保夕,妻离子散,也便知得一安逸,有个人作陪,是何其足?   他了解秦霜,秦霜为人寡淡,喜好清净自在,纵是有些良善,却也不为人喜悲,亲你不喜,离你不伤,想来甚是薄情。他不喜城府深、有预谋的人亲近他身,你若是让他知道你是想束缚他,怕是他早就迫不及待的逃得远远的。且说雄霸,步惊云都是控制欲极强之人,莫不过,俱都是想要独占他,深深藏匿身后,不为人见才好。而秦霜却也心知,明如天之月,手中镜,只是他天生忍耐,不说便罢,想是,雄霸,他忤逆不得,可是,见他对于步惊云的态度,却很明显的排拒。   他自己本就不纯,周围人也都不纯,如此,他便寄望着自己能保持那样的天性,像是雪荷花那样白净无物。所以,多年来,他自是愿把自己当着宝贝般呵护着,很少让自己参与人心肮脏的事。   聂风也都一一听着他,想来也有自己的一番心思。   这一切,断浪却看的极是清楚,只是并不拆穿他罢了!无论如何,在他心里,聂风还是那个蹲在凌云窟边,灵秀漂亮的小男孩,不解的蹙眉:“断浪,江水真的能水淹过大佛膝?”信手捡起一块小石子投进凌云窟内,静心一听,只听得石子撞地面声是朝下堕去,洞内深不见底,好奇的期待着凌云窟着火而焚。   那天,水终是没有淹过大佛膝。   “聂风,你爹娘现如何?”   断浪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聂风一愕,“为什么问起这个?”   “我只是突然想起我爹爹,整整三年了,我却并不知道他在那儿。”   聂风忽地瞧见断浪垂泪,语意凄凉,“爹爹疯了,现在竟然连我也不记得了,至于我娘,却也不知在何处,也不关心。”   顿了半天,断浪忽地低头叹息,“聂风,我想去乐山,量水位,江河大水,不知道水位升到哪儿了,我量了那么多年的水位,却从未见过水淹大佛膝。”   聂风一笑,“好,等无双城的事结束,我便去和师父说,与你同去。”   此次,步惊云、秦宁从外归来,岷江大水,渡河泛滥成灾,一时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下面几个坛子受灾,连及着几个附属的城也难以幸免。   秦霜掂量着会中的钱粮,又从其他坛子里收上几层,一拨一拨的依次发放出去,以解一时之难。   几日后,好在,灾情缓解了些,又整日忙着无双城来访的事宜。   匆忙的这许多日,秦霜也觉有些疲乏。   对于之前的事,竟竟然能在繁忙中遗忘,还是说,他也觉得本没有什么大不了。   当如何的便如何,闲时,也依旧和着其他人谈笑风生。   因着大水,让许多人一时家破人亡,水生火热。   是夜,便说起了这人之苦难。   “生、老、病、死,贫穷卑贱、不得温饱,流离失所。人生活的地方,理所当然地充满人间各种各样的苦。”秦霜若是习惯于那些死亡,却不同于渡众生苦恼而生的佛,因为,他没有过多悲悯的心。   步惊云展开地图界面,一笔一划的区分州县,受洪水之灾的地方,小到城镇,也细细的拿笔记上。而后,交给秦霜。   一连数日,这人都不见早去歇息,师父却也忍心。   瞧着那人弱不禁风的身板,却偏生那般固执,随轻笑道:“那些虽苦,却不若心中渴求一样物事,求之不得之苦。”   秦霜一笑,声音轻细而有些倦怠,轻摇头,“求之不得固然苦,求而得之却又害怕得而复失,岂不更苦?”   一句话,正中要害,直透人心。   烛火摇曳,飞蛾扑火,星星点点。   步惊云一时盯着那人如桃花之色的笑脸,深深的觉出清冷的白光来,便觉恍神,不能言语。   那轻若游丝,淡淡的笑语言谈,何其残忍?   捏住笔杆的手骤然收紧,如今,他是求而不得,那人却是求而得之却又害怕得而复失。   “你会怕他苦,所以,你会一直陪着他?”步惊云这么一问。   秦霜并没有回答,就是轻轻笑了一笑。   而后严肃道,“无双城向来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又素喜出风头,这次前来必定带上一干高手来我们天下会,届时定然会借由比武之意要给我们难堪。云师弟你明日便去和秦教头在下面挑选几名年轻子弟,切忌不要熟面孔,到时须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人自然差不过他们。”   “嗯。”步惊云应着,有些冷淡。   接近深夜,露水寒湿,他放下毛笔,给秦霜披好落下去的红毯子,惹得身下的人一个哆嗦,想着推拒,终是还没有。   天山的夜,到底是冷彻入骨。   步惊云仔仔细细的给他裹严实了,忽地平静道:“夜深了,你身子本就不好,何故这样劳累?不若先去睡,交给我也一样。”   “不用。”   秦霜揉揉眼帘,轻微扯动嘴角一笑,摆摆手,“这帮内的事务本就是我来做的,师父既然信任我,我自是不能叫他费心,需做的万事妥帖才是,怎好借云师弟的手。”   说着,接过步惊云手中的草图。   步惊云低头望着那双和白纸一般苍白的手,指修长,骨节突兀,顶尖修剪平滑,一条条素青的血管依稀可见,既是心疼,又是可气。   “你便这样听他的话?”这云师弟近年来脾气见长,说翻脸就翻脸,和着外人面前冷冰冰,无波无澜的模样鲜若两人,他大师兄也由着他去,只想他心情不好,自己却也担待些才是。   就见秦霜宛若没有听见他的话,低头准备细细来看,却叫他一把扯过纸张,揉成团丢在桌面,咬牙切齿道,“你可是他养的一条狗,他给你根骨头,你便不知廉耻的上去舔?你却是没有骨性的,就这般不要脸?”   步惊云的声音大的吓人,双眼通红,模样若像是要撕裂人的狼子,这话憋得他快疯了,不吐不快。   外面看守的侍卫刚伸进来一个头颅,不及回转,便被步惊云一个砚台直砸上脑门,“滚出去。”   “是,云堂主息怒。”小子溜得飞快。   秦霜也不见怒气,就是脸色平淡的瞟了一眼步惊云,依旧不缓不慢翻开图纸,轻道:“云师弟你若是这么说,我自然没有法子。”   那人轻悠悠的样子,使得步惊云满腔气恼更甚:“既如此,我给你想法子,如何?”   “……”   “哼,当初,原是你领了我来,也曾说要给我一个家,但这些年,你眼里可是看到我一丝一毫?你那样疼风儿,我没说话,可是,我们也知,你心里,终究只有你那师父。何曾有我们?”步惊云冷笑的道,样子难看的极,咬的牙床都生响。这会儿,倒是比他一年之中说的话都要多。   秦霜扶额,终是不得那样悠哉,突地想起那年,云儿战场重伤,险些命丧,而自己却也因着师父一句话,便狠心不去看他一次。殊不知,那时却也有自己的道理。   细细按着太阳穴,只觉头有些胀痛。这师徒两个都是倔性子,一个比一个难伺候,今儿个,他哄着威胁着要你这样那样,明儿个,另一个又气了恼了说你不该这样那样,那到底要自己怎样?还是风儿好,最起码他知道听话,心里闷闷的想着,只想甩手。   他长叹一口气,也有些无奈,只以手支额,轻道:“云儿,你和风儿都是我带进来的,我自然是疼你们的,岂不知,我除了你们,也再没其他,本应惺惺相惜,会知冷暖。至于师父,莫要说他不会放我走,于我,一时也断然不会离开他。他收我养我,于我有恩有情,我岂能薄情待他?”   “那你就是那样还他情,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躺在他床上,任他蹂躏摧残?还是说你本就很享受他那样待你?”   秦霜木然,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一直隐忍的云师弟,半响才道,“许多事,你也知道,也断不该这么说我。”说着,低下头去,双眼竟有些泛红。   “我岂是愿意那样说你。”步惊云不忍,转过头去,后终是忍耐不住,上前凑近,一把扣住他的下巴,大力扬起,“我如今只问你,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霜吃疼,不言语,就是瞪着他,显然对于步惊云的行为,有些吃惊。   手下力气更甚,秦霜终是有了气性,眸子直面对视,一字一顿,冷道,“这与你无关。”   “你…”   步惊云恨不得撕了他,却又下不了狠手。   只把人压在椅子上,逼着后退。   “霜师兄。”   外面聂风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悉簌簌的轻快脚步声。   “是风儿,快起来。”   秦霜一把推开步惊云,步惊云也适时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上面。   “云师兄,你可巧也在。”   步惊云不说话,整理衣袖,一手提起毛笔,蘸着墨水。   “风儿,怎的还不去睡?”   秦霜瞟了一眼步惊云,收起刚才的情绪,保持温文尔雅的柔和笑容。   步惊云却当真聂风的面子,冷哼一声。   “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夜里太冷了。”   说着,提起衣摆,上了台阶,当下也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秦霜的椅子上,好在,椅子大的很,两个人也不嫌挤。   聂风嘻嘻的眯着眼睛笑,无视步惊云的很冷很杀气的神情。   “你都这么大了,怎的还和小时候那样?”秦霜推他,“自己回去睡,别来烦我。”   这现在聂风都快比自己都高了,秦霜也不好带着他一起睡。   “秦霜哥哥…”长长的一个尾音。   一句秦霜哥哥叫着,比什么都管用,秦霜自然点头答应。   只留着步惊云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聂风,晚上睡觉还是喜欢抱着他,紧紧不放,梦里也要拉着他的手。   秦霜倒是每每让他头发弄得痒痒的,不时轻笑出声,就是被紧紧抱住身子,也实在睡不着。      第38章      天山的六月天,烈日当空,夏虫缠绵,着实有些闷躁。   只见雄霸紫袍锦衣,金冠宝带,似笑非笑的促狭着剑眉细目,稳稳坐在三分校场的龙椅之上,姿态高高在上,慵懒的极,却也透着霸道戾气,颜色虽是带笑,但细细瞧着,眉宇间却罕有些凝重,身后更是围站着三百余侍卫,团团簇着,众星捧月一般。   后面文丑丑凑近了些,轻道:“帮主,霜少爷他…”   雄霸不动声色的挥挥手,只道:“让他歇着,这里不用他来。”   “是,帮主。”丑丑退后一步,规矩站着,耐着性子,应着众人望着长长的阶梯之下。   步惊云侧目瞧了师父一眼,眉头一动,终是摸了摸自己腰间的佩剑,正直挺拔的身形。   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焦躁,夹带着莫名的兴奋,汗水淋淋,热风一吹,倒是觉只透着背脊深入骨髓。   这即将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一个可算与他们帮主旗鼓相当的霸者,也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除掉无双城,他们天下会将再也无他帮可敌,当是称霸武林“第一帮”。   到时,就是朝廷也要给着他们让道,想着,就是兴奋的血液倒流。   这时,人已经不远了,下面的旗帜飘扬,通传的弟子,一节一节的往上传递消息,一个个关卡的往上来报,却比往日繁忙了不知多少,精神气足足的,从上至下,每个人都如临大敌一般,并不有一丝马虎。   正如他们少主昨日说的那样:铁索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是同生死,共存亡,方为兴帮之法,长立不败之地。   少主一席亢奋的话说得他们激动莫名,热血哗哗的冒顶上冲。   红衫青年弟子匆匆来报,跪立下首,连连喘息,声音却还很爽朗道:“回帮主,无双城的人已到脚门外了。”   紫袍男人大笑,即刻起身,先时的不安尽数消隐,一派自信飞扬,朗声道:“好,待本座这就去迎接,云儿,风儿,浪儿,这便随我去。”   “是。”他身后的三名少年应答,气势十足,象征着天下会的朝气万象。   却见,来者一群便有三四百号人,一齐拥着一大一小两位主子,这正中间的汉子年约三十六、七,挺腰直背,气势劲道,神色肃然有礼,举手投足已见不凡,正是无双城城主独孤一方。他身边是位年纪十六七的青年,长相实在,气势也普通,本平平无奇,但却意外神色孤傲,想是看人不起。   这样的人如不是有人护着,走道也有人想着甩他嘴巴子。   后面侍卫个个穿戴并不似天下会门众的简单装束,而是披风带甲,略略俱都有些太过光鲜奢靡,都说无双城有钱,却当是那般。   他们神色威严沉重,细细留心保护主子安全,手中的佩剑一刻不敢松动。   这群人的紧张气氛倒是叫他们主子看不惯,随后前面的男人浅声道:“不必如此,都各自自在些为好,断不能让雄霸瞧着我们的心思。”   “是,城主。”   汉子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又对身边飞扬跋扈,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儿子警告道:“鸣儿,注意着些,这里可不是咱们无双城。”   “是,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着什么了不起,不过一群土鳖,怕他们做什么?爹爹想是越活越窝囊了。   汉子似是瞧准了他的心思,暗暗摇头。   望着长长的石阶,似有千阶万阶,直达云霄,想来他们无双城虽大,却高不不至此,我拥山麓一片,他人却早已登峰入颠。心道:纵然便是一群莽汉村野,能得至此,却也是不凡之人,轻易不得,轻易不得啊!   正想着,就见当头一中年男子款步而至,紫袍,金冠,宝带,面容冷峻,举止似轻佻似沉稳,饶是他竟也看不真切。那人眉眼细长如丝,身透霸道肃杀之气,被众人拥着,气度派头显然是雄霸不错。但是,这个雄霸却不想传说的那样飞扬跋扈,惟我独尊的枭雄霸气,反之气度异常从容,双目饱含智慧,满面笑容,拱手道:“独孤兄,山水迢迢,远道而来,一路劳顿!近日小弟帮务缠身,并未远迎,还望吾兄体谅!”   独孤一方心下一动,心道:这人近来清幽那般,现却如此说,哼!微微一顿,便换上一脸笑容,并不失了礼数,“雄霸兄,哪里的话?且还恕在下烦劳几日才是。”   说着,便叫了身侧的独孤鸣来,厉声道:“还不见过雄帮主,不知礼的畜生。”   独孤鸣眉头一皱,心不甘情不愿的道:“独孤鸣拜见雄帮主。”   雄霸赶忙扶起他,笑道:“贤侄不必多礼!”   眼细细的瞧,不免不屑,心道:这个独孤鸣多年不见,还是一摊烂泥。想着,不免去看那独孤一方,气定神闲,从容又含着摄人的气势,严肃却尚可亲,却真如江湖说的那样,于平凡中尽显其不平凡之处?   他在打量别人,别人却也在暗暗考量着他。   两大枭雄面上清和,却也有人心里紧张欲裂,连林中的风斗都若是静止不动。   此时,雄帮主却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三名少年道:“你们都过来见过独孤城主。”又对着独孤一方道,“这便是我得意的三位爱徒,时为门中三位堂主。”   “哦?”独孤一方心里先却早已把那三个少年打量了一个遍,却都是人中之龙啊!不免摇头,只道自己却遇不得一个半个的。   “步惊云。”   “聂风。”   “断浪。”   “见过独孤城主。”   三位少年单膝跪成一排,膝盖处俱都虚浮,若是细细看,便会发现他们膝盖处并不落地,显见,并不愿跪拜自己,只挂着个虚礼,单膝悬落,却个个身形沉稳,显是连个晃都不打,稳如磐石。   独孤一方心中一拧,再细细打量,这三名俱都相貌出众,气度非凡,举止行动不卑不亢。硬是掩盖心思,含笑走过来,“这便是天下会门下三位堂主?”   “正是。”雄霸难掩目中的得意。   “如此年少英雄,难怪雄霸兄爱如珍宝。”   “哈哈,孤独兄言笑了。”   三位见师父手一挥,便起了身,直立如松。   独孤一方走到步惊云面前,就见黑衣少年,十四、五岁模样,神情却那般老道稳重,不免心惊。少年黑衣黑发,棱角分明,俊美已极;细看去,眸如墨染,气冷如冰,脸如刀裁,唇薄无情,身形挺拔,结实修长,当真好一个冷峻美极的少年,随后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道:“这便是你们天下会的‘战神’步惊云,好俊的一张脸,好冷的一颗心。”回头看一眼雄霸,忽地悠悠道,“尤其,是这双细长的眉目,倒是和雄帮主有几分相像,若是,像看到了少年时的雄霸兄弟。”   一句话说的步惊云当下皱眉,雄霸倒是依旧笑眯眯,不予理会。   少年的旁边,是个衣着灰白的十二、三岁少年,模样乖巧,灵秀可爱,尤其是那双水灵灵、会说话的大眼睛,实在讨喜,但隐隐中却透着纯厚沉稳之气,使人看不甚透,“你却就是‘北饮狂刀’聂人王之子,聂风?”   聂风含笑点头,“正是。”   “当真有你爹爹的气度。”   聂风微笑,不答。   独孤一方便走到断浪身边。   “南麟剑首之子。”断浪一身淡蓝衣衫,衬着精致的漂亮脸蛋,傲慢的很,却是一个极为聪敏的初生之犊,他很是不屑于面前的独孤城主,看来看去,把他们三兄弟当着什么,瞧都不瞧面前的汉子。   雄霸倒是很喜欢断浪的态度,并不责备,独孤一方落了难堪,面上不恼,心下却不舒服。   回身捋须而笑道:“当是少年英雄,尽数归于天下会,雄霸帮主并吞武林,指日可待。”   语意双关,话中有话,本以为雄霸会有些顾忌,谁知那人居然只是微微含笑,一言不发,好似这话却是废话一句。   独孤一方心下冷哼一声:好狂的人!   而其子独孤鸣却先一步冷哼出声,被他狠狠瞪了一眼,雄霸师徒几个只当没看见,没听见,一派悠闲。悠闲的叫无双城的人一时都有些心里打鼓。   “独孤兄,山中署热,还是随着小弟一起进去堂内歇息才是。”   “劳烦雄帮主!”   此间,天下会先是命人说欲要与独孤一方会晤,以便商讨结盟一事,这时,独孤一方居然率众而至。   一来,他是想看看这雄霸究竟何许人,二来,探探情况,至于结盟一事,却又是后话。   这时,随着这人走上山门,竟然心生有些懊悔,这次来,不知如何。这雄霸当真不是个简单的,尤其是被那人看着,饶是他经历风雨,闯荡江湖多年,还是有些胆寒,那双眸子若是笑眯眯等着自己入瓮,佯作猫儿再扮乖,也掩饰不了豺狼的利爪。   却不想,才刚自己那样试探,这人竟然不辩解,显然把吞并天下的野心摆上台面来,那如何还会与他们无双城结盟?怕是陷阱也不一定。   一想,不免有些恍神,殊不知,他的恍神正被一双细弯着的眸子尽数看在眼里。   雄霸堂内,会客厅。   两人相对而坐,甚是和睦。徒弟,儿子一应站在身后,独孤鸣不时的去瞥那三位,吧唧着嘴巴,甚是无趣。步惊云、聂风没有什么,断浪倒是冷笑,心道什么少城主,成猪还差不多!   不知想着什么,那独孤鸣突地贱笑出声,故作惊讶状道:“雄霸帮主,久闻你们天下会有一少主子,色若桃花,容貌美极,且有超凡绝技在身;时而雅致可亲,时而冷如霜花,时而怜爱老幼,时而杀人如麻,且不仅有帮主的独宠,还有一杆这般出色师弟们的爱慕,可谓是享尽他人不能有,羡煞旁人啊!那年,小侄来此,却未能幸会,一睹芳容,实这几年以为憾事,这时,怎的还不见他?雄帮主好歹叫了他出来,以解小侄念慕之情啊!”   这几句话说的,既有讽刺之意,却也未免太过轻佻,不知好歹,连着他老子都暗自悔不该带了这畜生来。想当初,违着自己带了木隶来,好没有分寸,这时,还敢提这话?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只当没听见,只试试雄霸忍耐度,却是如何?   独孤一方看了一眼雄霸,对方的脸色果真阴沉了许多,后也就一瞬,便缓和了些,笑道:“难得小侄有心,我这霜儿身子自小就弱,昨夜又受了凉,外头炎热,怕是晒坏了他,也就让他在屋子里歇着了。”   “哦?这便是个病公子。”孤独鸣轻笑,“这倒和我们木隶不一样,我们那位却是块硬骨头,任是你千般蹂躏,万般打骂,也不动颜色,饶是你留着他那口气一日,他便一日含笑耐着你的折磨。”   说着哈哈大笑,放肆轻狂的很,心里却在打鼓。   雄霸似笑非笑的冷哼一声,笑道:“本座却没有那样嗜好,改日便真试试也没什么。”   一句话说完,孤独鸣没了声音。   后面步惊云想拿剑直接插入那狗嘴里,硬是忍耐了下来,“云师兄,来日方长!”聂风拉着他的手,用仅他们师兄弟之间才能看得懂的唇语道。   言谈几句,雄霸帮主便道:“孤独兄,想你们也累了,先去歇息,晚上,再为你们接风。”   “有劳!”   独孤一方礼道,而后面孤独鸣却有些愤愤然,出了门,被领着进了室内。   楼宇亭台,画梁雕栋,到底也大。   孤独一方一路忍着,刚关上屋子,就一个嘴巴子扇过去,“你这混账东西,再胡闹,就给我滚回去!”   “爹,我这是替你出气,何苦这样低声下气?”   “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独孤鸣捂住脸,又气道:“还有,我把木隶送来,这时却要带了他去。”   “你还敢提他?我训练的人却要你白白糟蹋了,哎!”独孤一方气恼跌入椅上,也不知木隶那孩子怎样了!   “原是要他来打探信息的,可是自一年前,他便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雄霸岂是那般好对付,你好糊涂啊!”   独孤鸣没话说,心里也是后悔,想着木隶当初心里原是不愿意的,偏自己一时犯了糊涂,拿着少主的身份压着他。   雄霸堂,后院楼子里。   这是一厅歌舞场,尽数点落花衣裳,燕燕又草草,亭亭待清扫。今日的歌舞场,岂不知,可是明日的修罗场!   这楼子叫“望夜楼”,名字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站在这楼顶端,可以看清天山夜的美,依仗望着东边,月亮也渐渐西沉。内室,帘幕纱帐重叠,上方软榻,下方两侧长长的案桌,各自摆着丰盛的晚饭,雄霸和独孤一方坐在上首,孤独鸣和步惊云、聂风、断浪则左右坐在下首。里面往日都是冷冷清清,没有人气的,今日,却出奇的热闹。   管弦丝丝入扣,声声悦耳,凄凉的夜越发的冷寒,那些外来人显然不大适应这里的气候,挑拨着叫炉火烧得更旺些。   训练的歌舞女尽皆施展浑身解数,七情上面,倾情演出,试问谁愿欣赏?饶是独孤鸣这样的享乐爱、欲的人也无心看赏,心思重重又叠叠。   “少主子怎的还不出来?好大的架子啊!莫不是雄霸帮主不愿他见别的男人?独独守在自己房中。”他命人已在四处找了几个时辰,却就是不见木隶影子,实在是着急。   哼,他今日便要见见那位像极木隶的秦霜,却只因那个人叫他毁了木隶。   这下不仅步惊云冷出寒剑来,饶是聂风、断浪都有些气的牙痒痒,各自想着,这头蠢猪死定了!   谁知雄霸帮主听了话,心情倒是大好,悠悠笑道:“还是贤侄知我心意啊!”说着一仰头,喝了杯酒水,在场的人都是一惊,咽咽口水。   后面文丑丑出来,对着他们帮主嘴里说着一句话,雄霸点头。   “孤独兄,霜儿前几日找到‘酒中仙’为我酲绝顶好酒,此间,未知独孤兄可有雅兴陪老夫喝杯水酒?”说着一挥手。   孤独一方言笑,“佳酿好酒,人间谁人不好?”   却见一条人影自帷帐深处悠悠而出,薄薄的帷帐后,众人可见此人容貌清秀,并不落俗称美,只是那股淡淡的气质,若是飘出一阵清香来,混着酒香,越发动人心神。   侍婢挑起帘子,眼前的人抱着酒坛,约十七八岁的一修长少年,身披一袭淡白素衣,整个人的感觉就如那身衣裳,淡淡的,又如那轻柔的步子,幽幽的,又如那飘香的酒水,当是谁人不好?   谁人不好,当然有人不好。   “独孤城主,请!”   秦霜面带着笑,给独孤一方倒了一杯,又给他师父倒了一杯,师徒俩交换了一个神色,然后乖乖站在一边。   “天下会的少主果然非常人能极。”独孤一方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便转过头去看那群轻盈的舞女。   心道:这秦霜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却并不似一般的江湖少年,那双眼中超越年龄的淡然,实在可怕,也得亏雄霸愿意留他在身边。   再一次看,雄霸侧脸瞧着此少年,眼神中的爱宠之情简直无法遮掩。显而易见,他对秦霜的信任并不是装出来的,而这秦霜,那一脸忠诚也属有些真心诚意,回望雄霸的眼神,当中所流露的那股忠心之情也极其自然。   这两人却也是江湖少见的一对。   “雄霸兄可真是爱惜少主至深啊!如今乱世当道,这份情感当属难得。”独孤一方这话倒是说得实在,也是心中所想所感。   “那是自然。”雄霸放下酒杯,拉过秦霜的手,也不管有没有人,毫不掩饰的侧面去看那人,“天不负我,我不负天;他不负我,我当不负他。”   此话一出,孤独城主却叫酒水呛到,眼撇底下几位脸色都不好看。   其他两位还好,就那步惊云若是嫉妒的疯狂欲发,双目赤红,索性并不看两人,一碗接着一碗猛力灌酒。   独孤一方冷笑,有趣!瞧了去,就见秦霜最是冷静,不急不躁,脸上倒挂着淡而又淡的笑意。   想了半天,却想起自己儿子一言不发。   一眼望去,儿子却是通红了脸,坐在案桌上,一言不发的喝酒。   不时瞪了秦霜一眼,更是烧红了脸,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第39章      “哼…”独孤鸣憋得脸通红,他爹一时会错意,就怕他看上了雄霸的人,这可不好,略略开始不安。   哪知他儿子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心里只想着木隶,这个秦霜哪比得上木隶半分?纵然相貌是有一二分的想象,但饶是别人看不出,他却自小和木隶一起长大,焉能不知道?木隶那人自小表面冰冷无情,但内心却似是冰包的火,有情有义;而眼前的人却叫他看不出那样的感觉,虽然笑着,也自觉冷的很。   几杯酒下肚子,俱都有些混沌,不辨事务。   “丑丑,去把他请出来。”   “是,帮主。”   文丑丑笑嘻嘻的又望了一眼秦霜,过不一会儿,楼子里出现一个人。   却是消失许久的木隶,眸子里依旧冷冷冰冰,但是,在抬头看到上座的独孤一方时,却生生的埋下了头,面露窘色,似有些惭愧,挑起裙摆,俯首下跪,“木隶见过帮主,独孤城主。”   额点地,手却在轻微颤抖,只得抱起瑶琴,跪在当中,等候着。   独孤一方顿住了,却是被木隶通身女子的装扮,轻柔的动作惊得不轻,施粉著红,佩簪插钗,长裙幔纱的不是别人,却是他细心栽培多年的得意之作,是他们无双城的利剑,是他们无双城的未来…但是,却生生被毁了!   独孤一方心中扼腕疼惜,面上不动声色,但是想来,却又觉得心底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一来气儿子糊涂,二来扼腕木隶如此,三则是对于天下会的戏弄,深刻入心,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稳稳的微闭上眸子,只当自己没看见,若是他这样的,也愣是气的发颤。   而独孤鸣则呆着,眼眨都不眨的看着木隶的侧脸,亲在眼前的人,一同相处多年,他却不知木隶还有这样摄人心魄的一面,饶是这样看着他,便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安静了。   连一时应该表现的怒火也顾不得了,垂涎的欲要流哈达子,双眼宛似要长在木隶的身上。   对面的步惊云一时疑云重重,不明就里。   举着杯子,轻啜了口酒水,有些辣,心里开始想着,师父这是打得什么注意?半天不得注意,便向着上首的人看去,很稀奇的就见秦霜也正在看着自己,一碰到自己的目光,那人便轻忽的飘开,竟也生生想起“做贼心虚”四个字,却也不知这贼是谁?   步惊云皱了眉头,也把视线从那人身上移开。   “木隶,把你新学的曲子唱给城主和少城主听听。”   雄霸不说话,微笑着,只喝酒。   文丑丑代替他开腔,老鸨似的扭动着腰肢,掐住嗓子冲着木隶命令道。   “是。”   木隶低眉顺目,并不敢抬头去看,只用伪装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难堪,他知道,上面那个人便是他的主子,一辈子的主子,莫说其他,就是这条贱命也是他给的,而自己现在却又在做的什么?自己本应该用剑用命,用自己所有去为他拼得天下,而今,却什么都不能够。   少城主,你好生糊涂!城主,有子如此,当是如何?如何继续那偌大的无双城?   这样的心思一日一日的盘旋,已有三年之久,也只盼着在自己在生一日,无双城便能存活一日。   轻轻的拨动琴弦,浅声吟唱,望着上首那个狂妄的霸者,竟然淅淅沥沥的落下泪来,湿了粉妆。   三年前,那夜,他说自己早晚会心甘情愿跟着他。   自己却不信,那时,还是心高气傲的,自以为剑客,自以为战士,自以为是无双城的守护者…   对于男人的轻佻自信霸道,也心下只冷笑:好狂好自负的人!那时,一心只有无双城,和自己的主子。   但是,自己却不了解,自己这样的人天生喜欢强者,永远把目光放在最强的人身上,当自己越是不能够时,便越是痴迷沉溺。   细细想来,强当如何?弱又当如何?   雄霸看似何其强,但他终是被秦霜所困;秦霜看似何其弱,但终末,谁人又能困得住他?   自己到底是个真正的弱者,被情爱所缚,贪恋上敌人的强势,却忘了本源!   “尘缘从来淡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   莫多情,情伤己。”   这有些冷的夜,让他凄然的唱得更加萧瑟。   独孤鸣硬是憋着气,才不至于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木隶。   神伤的神伤,落寂的落寂,生气的生气,莫名的莫名…   师父轻扬起唇,倒是轻笑出声来,映着茭白月华,凄凉的寒意,闻得人心下胆寒。   步惊云稳稳的吃酒,没有反应。聂风、断浪也是云里雾里,但是,到底还是保持一副神态自若的模样。倒是,对面孤独鸣想是一会欲哭,一会儿红脸憋气的滑稽模样惹得他们瞧不起。   秦霜站在上面,把木隶落在手背上的泪珠看的清清楚楚,终是有些刺眼。   这江湖上的事,除了打打杀杀的肉搏,终还是有些别的路子,反正,他是保持中立的态度。   和着木隶一起在这里三年,却也是第一次瞧见他落了泪,他到底也是有情义的人!   想着,他也不想呆在这里,觉得有些闷,便也不和师父招呼,悄然退了出去。   师父知道了生不生气,他也不想管了,就是觉得闷。   出了院子,便起身去了西廊子上的“望霜楼”,许久没来过了,二楼连油灯火都没点上,好歹他随身带了火折子。说来也奇怪,这楼偏生就叫“望霜楼”,倚着有个自己的名字,也就让师父给了自己。   这里孤楼耸立,形影单只,离主楼远,清净。   四季被山影挡住,阴冷的很,到了晚上,月亮出了山坳,倒是能照出光来,白皑皑的一片,却像是冬日的雪。   月光白霜一般的铺成在地面上,映照着黑漆的雕栏朱楼影子,悉悉索索的树叶声响,却像极了阴深深的鬼楼,也因此,师父不喜他常来。   若是想一个人来,却只得偷偷摸摸的。   二楼,正倚靠着长廊眯着眼,想清静的打个盹儿,都不能。   就见一个黑影从木质楼板上来,那人若是鬼一般的都闻不见脚步声。   黑影轻轻的走过来,“怎么一个人就来了?”声音清冷冷的,听着人心更冷,但秦霜却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一笑,眼依旧眯着,“这里安静。”   黑影轻叹一声,脱了身上的长袍,弯腰给他披上,手正好放在他的颈项处,微微理了理乱了的发丝,食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滑腻冰凉,轻轻研磨,却生生让他觉得烙铁一般烫人,两人的脸贴的极近,眯着眼的人并没有一丝不自在,微热的呼吸扑在自己的脸上。步惊云心下动了动,保持这个姿势足足好久,终是克制住,收起手,一声不吭的,也在旁边坐下。   “你和师父打的什么注意?”   半响,步惊云挑眉来问,想起刚才他们眉目互动的模样,却很是不满,那种旁人无法进入的气氛着实让他不安,还有深深的嫉妒,这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情绪,但是,这几年,这样的情绪却一天天的鲜明,虫子似的,只往他脑子伸深处里钻,钻他的日夜生疼。   但是,却没有人能懂得这样的痛苦。   秦霜紧了紧搭在身上的衣裳,翻过身子,慢慢睁开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步惊云。   眸子里顿时比常日清亮许多,沉思半响,才答非所问的道,“云儿,我突然觉得木隶很可怜!”眉宇间有些纠结悒郁。伸手摸摸步惊云的脸,同是求而不得的人,不知,云儿是否也会那般痛苦,再强大的外表,却也有脆弱的血肉。   如果再往前一天,若说木隶会哭,打死他,他也是不信的。   步惊云听着这声云儿,若是有些迟疑,一把抓住脸上游走的手,凉凉的。秦霜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叫他,“云师弟”,而且这种纠结的神情很少见,愣愣的人大眼睛一眨不眨,似眼底有些泪花,步惊云一时面露不忍,近了些,犹豫了半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把搂住对方,轻道厮磨着脸,声音极低的道,“怎么了?”   “没…”秦霜摇摇头,伸手也搂住他的腰,紧了紧,像是怕冷一般,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缩。   步惊云也不再问,他也知道,以往每次出征,杀戮太过,血流成河的时日,秦霜总是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恍神中,那时,他便脆弱的像只小猫,逮着聂风便要抱,没有聂风的时候,他也会偶尔破例抱抱自己。   而至于师父,却永远看不到这样的秦霜。在师父面前,他总是收起自己该有的软弱。   对于这一点,步惊云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看来,师父是要木隶下手。   今天的情形,显然木隶对于无双城城主来说,还是有些分量的。想当初,他去查探,无双城的人说那肖公子,据说是他们无双城的勇士,剑术高深莫测,骁勇善战,其在城主的眼中,地位仅次于独孤鸣,但是,此人擅用面皮,所以,并不知真实相貌。那时,木隶一进天下会,他也便传出战死的消息。这天下会竟也少有这样可巧的事。   且说这独孤鸣原本对木隶有意思,难免生事,这时…   “云儿!”秦霜浅声呢喃,下巴抵着步惊云的肩,手紧揪着他背上单薄的衣衫,眸子望着山坳里的月亮,晶亮透彻。   “嗯。”步惊云忙收起心思,回应着收紧了对方的腰,一时却在做梦一般的扬起唇,轻笑。   抱的紧了又紧,还是觉得不够。   “你说,有一天,我们若是离开他,却要能去得哪里?”   步惊云收起笑,宛若听错了,竖起耳朵,把他从怀里拉开,捧起他的脸,又惊又喜的道:“你才刚说什么?再说一次。”   秦霜叫他一嚷,清醒了些,只觉得怎的才喝了点酒,就脸上火辣辣起来,摇摇头,笑道:“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不行!”   秦霜刚要起身,却被步惊云狠力拉回去,跌坐入怀,暖暖的怀抱一片阴影的压了上来,伴着浓烈的酒气,秦霜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云师弟,我喝多了,你竟也喝多了!”秦霜轻微笑出声,欲要把禁锢自己的胳膊拉开。   “不要叫我师弟,谁要当你师弟?”   步惊云轻声对着他的侧脸道,紧紧贴着,秦霜愣住,不想步惊云也这般小孩子气。   秦霜回去时,丑丑正焦急的站在门外,惦着脚尖来望。   “哎呀,我的小祖宗,这么晚了,去了哪儿?”文丑丑赶紧把手里的袍子给他披上,小声嘀咕,“还好帮主喝多了,一时不得来瞧,不然,少不得又要念你了。”   “我就是出去走走。”秦霜一眼瞧着便见孔慈也走过来,小姑娘小脸冷的白白的,“霜少爷,云少爷说让奴婢来送样东西。”   “什么东西?”秦霜皱眉,才刚为什么不拿出来?就见文丑丑比自己还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你看。”   孔慈纤手一扬,却是一串手配的佛珠,榆木做的,时间也不知多久的,表面倒是鱼眼似的没有光泽。   “我要这个做什么?”秦霜说着,也赶忙收了起来,拍掉丑丑伸过来的手。   “我瞧瞧,怎么了嘛!又不要那孬舍子!”丑丑撇嘴,看天。   秦霜一笑,把他脸扭过来。   “我们少爷说这可是他从不虚和尚那里要来的,能祝霜少爷您,心—想—事—成!”孔慈笑着双手合十,歪着脑袋笑咯咯。   文丑丑也咯咯大笑,“云少爷什么时候也信这个了啊?”   秦霜摇头轻笑,“给我谢过你们少爷。”拍拍丑丑的肩,只道,“都回去吧!怪冷的。”   闪身进了屋子里去。   文丑丑嘿嘿几声,套着孔慈的胳膊,一路两人唧唧咕咕说的有声有色,直到场子内才分手。   会内,打更声,一下又一下。   独孤鸣一直睡不着,躺在床上,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木隶垂泪的模样。   屋子外面,他爹叫人看的他死紧,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生事。   独孤一方自打木隶一出现,也是忧心忡忡。   这孤独鸣自幼潜心苦习无双武学其中一脉——降龙神腿,武功自然不凡,侍卫哪里管得了他?   这夜,便偷偷溜出去。   他已经打听好了,木隶的屋子就在后院子里,一路并不阻拦。   饶是有一点儿心思,也知道不妥,但他此时已经被木隶迷失了心神,哪里得空想这些?   一进了屋子去,也不敢点灯。   “谁?”   是木隶的声音,没错。   床上的人还不及翻动身子,便被来人一把抱住,滚落在床。   “木隶,是我,鸣儿!”   “少主?”木隶不敢相信,一把抱住身前的人,泪水哗哗的往外冒,半响才觉得不对,慌慌道,“你如何进来的?还不快回去。”   “我不回去,我想你。”   独孤鸣喘息不稳,宛若被欲望控制的野兽,于木隶身上厮磨着,对方身子软乎乎的想是棉絮一般,嘴唇摸索中,便去亲那唇,下面的手一把伸进对方的衣裤内。   木隶大惊,急忙推开他,并不想少主对他起了那种念头,挫败感涌上心头。   但是,现在却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快点回去,莫要再胡闹了!少主。”   “我没有胡闹。”独孤鸣气喘不稳,压倒了他,“我就是要你。”   说着,便猴急的要拉扯木隶的裤子,抓住东西又柔又捏的,木隶心下气恼,却只得一声不吭。一来不敢声张,二来近来身子抱恙,也无力抵抗。   想着少主自小想什么便是什么,并不听人言半句,这时,断然弄不开他。要是让人知道了,那便完了,硬是咬着呀,闭着眸子,忍耐着些就完了。   湿热的舌头在他身上各处来回的舔,弄的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头一直埋在他的两腿间,木隶浑身颤抖,伴着极低的哭声到底忍不住发出细微的呻吟,直伸手摸摸下腹间的脑袋,摇头叹道:“少主,你好生糊涂!”   独孤鸣凑上脸,扑面的腥浊之气,狗一样的来亲他的嘴,嘀咕着,“木隶,我要带你回去。”   木隶轻笑,摸摸他的脸,“晚了。”   “不晚。”独孤鸣毫不费力的分开他的腿,一个挺身,深深的插入。   身下的人疼的欲裂,但是,却始终清醒。   这场爱还没做完,就被人推开门而入。   一时慌乱的不成样子。   独孤鸣到底还是无双城的少主,颜面不要,功夫还在。也因此,常是一派骄狂之气,目中无人!此时,东西吓软了不说,还弄得木隶没脸,气恼的暴跳如雷。   满院子只见腿影在动,闪电一般,一群侍卫哪里能敌过他?打了半天,这小子终是清醒了许多,也面露惧怕之色。   一腿“见龙在田”直踢翻所有人,这降龙神腿,本是无双城始祖当年自易经卦象中领悟而创,故每招均蕴含天地阳刚之气,霸道无匹。这一招“见龙在田”不单快,而且狠!只是用来对付一般侍卫,难免算不得什么!   “老子今天便要带了他去,你们奈我何?都滚开!”   一句话未完,正得意之时,只见来人右腿遽动,闪电间迳使出,快如风如光,却是雄霸的风神腿法其中之——风卷楼残!那人扭转身形,腿影竟似围绕独孤鸣腿影而上,直取其腔腹之位,独孤鸣难敌,撤退收招,连退数步。来人缓缓而下,一扬衣袍,却是雄霸二弟子聂风,立住身形,冷笑道,“少城主,还请自重!”   独孤鸣被一击落下,心头恨意涌上,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怒吼,“再来!”身形纵上两丈之高,赫然催运十成功力,踢出降龙腿法所有招式中最霸道、利害的一式“亢龙有悔”,双目精光暴射,宛如神龙睁目,腿未至,气势已极度慑人。   聂风神色一变,当即轻松退开,让那人扑了空,后急忙再使急转步法,踢出风神腿法最雄浑、利害的一式——雷厉风行!两招一遇,聂风也觉胸腔一热,口内鲜血欲出,硬是咬牙吞咽回去。而独孤鸣却比他更不好受,给雷厉风行震飞已不在话下,半空之中,只见他口鼻皆在喷血,鲜血横飞,喷血更多,堕地后更翻滚数周方止,明显所受的伤比聂风更重。   “鸣儿!”   隐在暗处的独孤一方终于出现,抱着儿子,狠狠的怒目瞪着聂风。   暴怒之下,只见一块碎石飞起,向着聂风脑门击出,聂风大惊,躲不开,想去接,却哪里接的住?眼看着,碎石向要把自己脑袋撞爆。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突纵身扑上,一手抱着聂风,一手猝使一股柔劲,运掌一推,便把碎石击落,这人正是步惊云,放下聂风,便道:“城主,晚辈失礼了!”   一句话轻巧带过,说的独孤一方脸上一红,心道:自己刚才一怒,险些取了聂风的小命,非同小可,且这步惊云居然那样轻易的避过,运劲之巧可见一斑,不免心下大惊。   同时,也懊悔一时心急,差点儿坏了大事,随后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来人,把少主捆起来!”   “是,城主。”   “爹!”独孤鸣虚弱的极,拉着他爹的裤腿。   “畜生,还不快滚!”   一脚把独孤鸣踢出去,回身对着步惊云、聂风道,“老夫鲁莽了!差点儿误伤了人!”   步惊云抱着聂风,又命人收拾院子,“城主,今晚的事明日再说,还是先行去歇息吧!”   独孤一方岂不知这是一个圈套,这黑暗中不知多少双眼在看着自己,望着赤身裸体的木隶,一时破口大骂,“我养的这个畜生!”   “主子。”   木隶跪趴着,“木隶对不起你。”又轻声,只有他们听到,“快些离开!这里不能久待。”   “哎!”独孤一方忘了一眼地上的木隶,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40章      千古以来,成霸者,其背后终是垒堆着那一望深深白骨豕。   天下会如今震撼武林,雄霸帮主声名万里,却也是不例外的,身后是血铺的路,肉为泥浆,白骨为墙。   多少冤魂,多少厉鬼,尽数深埋黄土!   黑暗的甬道长而深,湿透阴冷,石墙的壁上烧着红红的烈焰,欲要跳起来一般!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布满死亡的地方,天牢。   天牢并非在天,而是深入地心。   天山的凉,原是从地心便开始了,森寒的可怕。   此地便是天下会囚禁重犯的牢狱,由暗部十三的其中一支来管,一般是不许人进来的。   昏暗中,一袭白衣慢慢移近,因是在此黑暗沉闷的地方,尤其显得突兀,好似一颗雪粒落在了浑浊腥臭的泥沼里,让人不免侧目。   “少主。”   黑袍突然现身,侍立在旁,那长袍子遮掩着大半个脸,此时在灯光下,只看到漆黑的两只眼珠子。   秦霜顿住步子,轻忽的瞟了一眼来人,冷冷一望,似有若无的“恩”了一声,便收回视线。每回来到这里,他的心情就会变得极其沉闷,虽然都是他自己要来的。   他的面前有三条岔路,左边的那条甬道干净窄小,灰蒙蒙的,安静的极,却是生门,进去的人皆是被囚终老,再不得见天日,那里边的空气都是静止不动,死气沉沉的。   右边那条甬道,总是忙忙碌碌的进出着人,来来去去,这便是死门,人犯一旦入内便是命不久矣,当不日处决!   “少主,帮主说一个时辰,务必回去!”   “知道,你不用在此守着,去吧。”说着,做了个手势,黑袍点头,一群人都退了出去。   秦霜迈开步子,走进了当中那道,这甬道宽敞,却很吵闹,惨叫求饶声、痛苦嘶吼声、破口大骂声,还有沾着辣椒水的鞭子挥舞,铁烙皮肉的嘶嘶声!宛如烈狱!   这里的人都是要被终日折磨,或死或放,并不一定。   走过一重重牢房,最深处,安静了许多。   里面的人不说话、不求饶?只是在黑暗中,尽量使自己变得更清醒些。   秦霜终是受不了那扑鼻的腐臭气味,拿出手帕掩住鼻子,看似很是娇贵的少主!杨真徐徐的取出火折子点燃壁上的油灯,室内顿时大亮,那人半死不活,若还有丝受不住,虚晃了一下神色。   黯弱的灯光下,那人嘴角鲜血早已凝结,秦霜皱眉,上前一步,抬起那人的下巴,那人也乖巧,任他动作,也不躲闪。轻轻一捏,那干裂血渍的唇一开,一眼便能看出他的舌头已经被割去。   秦霜心下一拧,手对着那人有些浑浊的眼睛一晃,那人却没有一丝反应,只是微微侧耳,似在凝听身边的动静,那双晶亮的眸子不再神采,死鱼一般的无神。   师父只说交给天牢的人管,然后不闻不问,天下会的刑法却也残酷已极。   定楮一看,他的手脚都已经俱废,整个身子瘫痪,再难站稳,只拿着支架撑着。   身上的伤到底还是轻的,相比于去手足、宫刑、剥皮等还是好些的。   秦霜立起身,上下扫过他,并不露一丝情绪,淡淡的道:“你若是听话,也不会落此下场!”   那人听出是他的声音,微微一笑,并不似往日的冷淡,倒是有些柔。   “无论你说与不说,无双城都是要亡的,何须如此执念?”秦霜挥手,命人解开他身体的桎梏,“我们不过借由你的幌子,让他们先行提出战争,何其简单明了!而今,他们若真是先动了手,却也不是为了你,你如此,又是何苦?”   那人被松开,一时瘫软在地,就是傻笑,消瘦的身子不住的往角落里缩。   身后的人搬来椅子,“少主。”   秦霜拿着素白帕子垫上,坐上去。两个人一高一低的相对坐着,如今,一人已毁,世间,再没有人会瞎眼的说他们想象了。   望着那人惨烈的模样,不禁手有些抖,尽管那人看不见自己,但秦霜还是转开了头去。   半响才道:“现如今的世上,可说一天不如一天,奸诈之徒一代胜过一代,人心不古,良知泯灭,何来的许多真情厚意?”秦霜收起颜色,挑眉,细细研磨衣裳的褶皱,“想来,你若是出血卖命的奋战,忠贞不二的侍从,为了他们得了天下,他们占尽天山,享受无边欢乐时,也未必会想到身后的你;再者,你若是一朝败了,没了利用的价值,他们把乌龟王八壳一缩,也再不管你死活,凭你是生是死,也不与他们相干?”   “…”那人还是笑容满面,阴测测的。   那笑容似在笑秦霜。   “你这家伙,笑什么笑?少主问你话…”连看守的侍卫都瞧不下去了,一脚直要把人肠子踹出来。   这人长年累月的呆在天牢里,暴躁的不行,竟也是不知道秦霜性子的,杨真在后面眨巴眼睛,很是佩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当如杨真所想,秦霜瞟了一眼地上蜷缩的人,当下冷了脸,“我问他话,与你何干?他笑不笑,又与你何干?”蓦然抬手摸着烛台,滚烫的蜡烛油浇在那小子脸上,“杨真,带下去,先割了他的舌头。”   “是,少主。”   杨真拧着那人去了,那小子一个劲儿的告饶,秦霜也宛若没听见,细细观察着手上红色的蜡烛油,烧汤的整个手背都红了。   这些人专门狗仗人势,整日却都以折磨人为乐趣了!   “哼。”秦霜继续讲经似的,“譬如说,这次,他们稍稍发现我们有意,便带着重伤的少城主乘着夜间逃走,留下几百个无辜的下属,当然,还有你,怕都是要死的。我却不知这个独孤城主是真那般没有脑子,还是担心过度,我们若是真的起了杀意,他们还能安全逃离吗?这可是当我们天下会俱都是死人?”   地上的人闻言,还是不变色,似是没了情绪。   只是门外的杨真疑惑的睁大双眼,这少爷今日怎么这么多话说?热情的太过了,想是要把大半年的话说尽了!不免对地上的人多看了几眼。   秦霜一笑过后,凑近了些,蹲下,忽地严肃道:“木隶,你自和我说,是要死,还是要活?”   “…”低头的人霎时抬起眸子,迷惑不解。   “你若是要死,我现在就给你一剑;你若是要活,我便收拾一住处,让你终其一生隐世修养,自此,不问江湖。”秦霜不是说笑,他是说真的。他想看到地上的人活下去。   “…”木隶没有回答,就是在地上写了雄霸二字。   秦霜一愣,沉思半刻,皱眉道:“我知是师父负你,但是,这江湖自来你负我,我负你,本无怨无悔。且悔你的便是无双城。一个负你,一个悔你,莫不都是你倾力付出的,又是何苦?你如是愿意活着,自此好生活着,为自己活着,切不可再想着他人。”   木隶点头含笑,咧着嘴笑起来的模样甚是怕人,咿咿呀呀也说不出话,终是摇头,无力的画了一个“死”字。然后含笑的闭上眸子,那神情若是等待一种解脱。   秦霜面容一冷,后又一笑,恍然道:“我原以为我和你有些像,现在看来,却也不大像。”   说完,提起身边侍卫的长剑,只见剑光一闪,热血洒满,红了一地。那才刚鲜活的生命瞬间便灭,只瞧见地上滚动的头颅,还留着淡淡的笑意。   望着地上腥红的血水,诡秘的笑脸,周遭腥臭的腐肉气味,秦霜一时犯了恶心,出了天牢就一个劲儿的吐,止都止不住。   “少爷…”杨真赶紧过来给他顺背,他常年服侍秦霜,可算是一刻不离,尽心尽职,秦霜的身子哪里出了毛病,他也是知根知底,再清楚不过的,但是,他们少爷心里的毛病,他却并不能尽数看透。   “无妨。”秦霜摇摇手,直了身子,刚起了,却又弓了下去,“呕…”   几日不思进食,如今吐得都是黄水,连胆汁都要吐了出来,人瞧着,都觉得嘴里发苦。   “少爷,一早就让你不要进去了,哪里怎是你去的地儿?”杨真纠结。   秦霜闻言,突地一笑,“此言差矣,言说,祸福本相倚,命自不由己,终没有一定,古往今来只如此,说不定,那底下就有一间正是为我准备的,也不一定。”   “这…”   杨真一时无言。   “大师兄,你既知道,就好。”   沉沉的声音自后面飘来,伴着脚步落在草地的声响,一个黑影鬼似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云堂主。”   杨真吓了一跳,赶紧垂首低目,跪在一边。   步惊云一句话之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审视着秦霜,自上而下,脸变得像黑夜一样的沉,就见秦霜的白衣上染满了血水,早已浸染成一片鲜艳的红。   “云师弟,你…”秦霜只觉脑袋虚浮,浑身无力,软的成了一滩泥,也懒得去发现步惊云的不满,只想着说上几句,各自回去。   谁知他刚开了腔,就被对面的人拦腰打横抱起来,一路向着前走去。   秦霜也难得去推拒,就索性让他抱着,只闭上眼,并没有气力去管。   杨真愣了半天,才赶上去,“云堂主。”   步惊云脚步一顿,回头盯着他道:“你先回去,师父若是问,就说霜师兄今晚留在飞云堂。”   “堂主。”   杨真再说话,人已经远去了。   长叹一声,他也赶紧往着天霜堂去了。   秦霜就由着步惊云抱着他去了“飞云堂”,浑浑噩噩的居然睡着了。   他却要试试,自己即便在飞云堂留一宿,师父又能怎么处置他。杀了刮了?生死一念,最坏,不过囚禁一生罢了!   自己却不是木隶,绝对不是。   他能以独孤一方和独孤鸣的性命威胁木隶,再用木隶一事,刺激无双城的人;但若想用步惊云和聂风、断浪来困住自己,那便打错了算盘!   他可以心甘情愿的留在那人身边一辈子,但却绝对不会是为了别人。   “云少爷。”   孔慈端着洗脸水站在院子里,刚泼了去,便放下盆,奔过来,一脸莫名担心,“霜少爷他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些累,睡着了。”   步惊云声音轻轻的,抱着人进了内堂,放在自己的床上,又对着整了毛巾的孔慈道:“给我。”   孔慈静静的站在一边,望着他们少爷无比细心的给霜少爷拨开发丝,轻柔的擦着脸,一时有些出神,也只有霜少爷才能得他如此,不免有些失落,想自己和云少爷共处近六年之久,又尽心伺候了他三年,万事没有不周到尽心的,多少冬夏,心知其寒暑,无数个日夜,终是默默陪伴,他的心思,却没有自己不知道的。他待霜少爷的情,已属罕见,现无人能敌,日后,也再不会有人能替。   望着云少爷对待霜少爷的轻柔,孔慈竟然露出笑意。   笑着笑着,又想哭,姑娘也怪自己的小心思,纠结的要死。   当初,是他把自己从侍婢主管手上救出来的人,外表冷酷,无情得如同一个没有人情的木偶,沉默了一年又一年。原以为他是不会爱人的人,又岂知他不是不爱,是不轻易爱人。   自己虽然爱慕云少爷,可也知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婢女,她自知自己永远永远也配不上他!   若是自己不能,那霜少爷就刚刚好,可以一直陪着他!   然后,自己终身不嫁,伺候他们一辈子,这也是美事一桩了!   正想着,便被轻唤了一声,“孔慈,你先去吧!”   “是,云少爷。”   姑娘笑盈盈的答道,端着银盆,出了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只是关上门,小姑娘又开始担心了,心道:云少爷怎的把霜少爷带回来了?明日叫帮主知道,不又是一个说不尽的。想是这么想,但是她却不说,只想着,云少爷和着霜少爷能处一时也是好的。   又想着,帮主那一处又是怎么办的好?   “你莫要装睡了。”   步惊云伸手解开床上人的外衣,褪了一层,丢在一边,谁知里面的那件还是红的刺眼,索性一件一件的脱。   秦霜睁开眼,木木的看着他。   “你这般讨厌杀人,却还是愿意为了他杀人?”   秦霜摇头,“这次不是。”   “其实,你是喜欢杀人的吧!”步惊云冷笑,一把提起他的身子,拉进怀里,面对面,“杀人会使你心燥不安,不安便不会深想,反而是一种平静。”   “为什么这么说?”秦霜挑眉,一笑。   “我讨厌你杀人。”步惊云抱着他,脸埋在秦霜裸、露的颈项处,“每每看到你杀人的表情,我便觉得害怕。”   “你怕什么?”秦霜摸摸他的头发。   “我怕,有一天,你会为了他,杀了我和风儿!”   “胡说!”真是胡说!   秦霜平静的说,但心里却有些冤屈,心说这个小子把自己当着什么人了?没良心的就会一个人瞎想!自己纵然再如何听雄霸的,也不会那样去做!这师徒三个,他谁都不会伤害,也不许别人伤害!   想着,不禁搂紧了步惊云,“云儿,你放心,在我心里,他和你们一样,没有孰轻孰重!就是浪儿,我也是舍不得伤害一点点的。别人把江山、金银、美人当宝,我不喜那些,你们便是我的宝贝。”   心说,我这么说,你该放心些了吧!这也是实话,自己除了他们,还真没什么宝贝的东西了。   步惊云闻言,不喜,反而一气,一把扣住他的颈项,不满的讥讽道,“霜师兄,你的心倒是大得很,能容得下这样多的人!”   说着,上前一点,一口咬住秦霜的耳垂,轻若游丝道,“我心里却只容这么一个人,岂不是很亏?”   秦霜失笑,“云儿,别闹了!”   “为什么不闹?这不是你正想着的吗?拿我做幌子来试探他,看他恼是不恼?如何恼?是软禁了你,还是杀了我?”步惊云突地扯开他的内单衣,扑了上去,压在死死的,沉而黑的眸子,严肃道,“若是有日,我们翻脸,你当帮谁?”   秦霜想都不用想,这问题简单,“我谁都不帮,一边看着。”   “若是我杀了他,你当如何?”   “那我便杀了你。”   “…”   步惊云脸色一变,就听秦霜又笑道,“若是他杀了你们,我也会杀了他,这样可好?”   “…”   一点都不好!   步惊云翻身,走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裳,推门出去了。   无双城的人一个月前,乘夜色,逃离了天下会,一来因为惹出事端,二来怕天下会有所行动。   一时之间,无双城少城主色胆包天,调戏雄霸帮主爱宠的事,弄的人尽皆知。   无双城一时丢了大脸,早知天下会并就没有联盟的打算,只是在算计他们。   再者,当真他们的面儿,折磨木隶至残,无双城城主向来待木隶亲为子,当下拍案,此仇必报!   一提报仇,便正是着了天下会的道儿!   他们就想侵占无双城,只愁没有机会下手,这下正好!   “风儿,你先去无双城打探消息!”   “是,师父。”   雄霸先不急,只看无双城如何行动。   风儿人虽然看似有些滑头,但行事最是稳重,怕是三兄弟之中最沉稳的,且,人也很机灵,很得人缘,易于混入人中,探得消息。这许多的好,雄霸倒是看得清楚,派他去,正好。      第41章      山路崎岖,弯弯绕绕,像个螺旋一般慢慢向下。   两匹马一前一后,远远而来,静静的山间就听得嗒嗒的马蹄声,慢慢近了。   却见前面的男人披头散发,带着铜质的面具,散发竟遮住大半张脸,然而周身穿着倒极是整齐,青白袍子薄薄的破破的,瞧着洗了也不知多少回,旧得发白。   轻悠悠的坐在马匹上,望着山上的景致,忽地闭上眸子,听着山雀的鸣叫,像是在听故事一般入神。   他的后面是个白衣飘飘的俊俏青年,长发半束起,面容白净,充满了书卷气息,虽然年纪不小的人了,但是跟着前面的人,就显得稚气未褪,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殊不知,离了男人,他便是江湖上独当一面的少侠,剑晨少侠,英雄剑的传人!向来以稳重居称于世!   就见年轻小子夹夹马肚子“驾”了一声,赶上前去,与男人并齐,满脸好奇的问道:“师父,您才刚说这‘倾城之恋’是一式绝世奇招,晨儿不才,实在不明白,这举凡世上所有的绝招奇艺的名字,均能隐约流露该招在使用时的诀窍或独特之处;就如师父曾对徒儿介绍的断家祖传蚀日剑法‘火磷蚀日’,便是一式足可蚀掉对手取胜曙光的奇诡剑招,可说是名实相副,然而…”   青年看了一眼他师父,顿了顿,师父闭眼不语。因带着面具,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半响见师父不言语,他也便说,“这倾城之恋,单从字面看来,并不像什么绝世武学,倒像是一场戏曲,或是一段传奇的爱情故事,像极了爱人之间的密语。”   男人闻言摇头,长叹一口气。   “晨儿,你习武多年,更是有英雄剑在手,却终是资质平平,难成大器!”想当初,不虚说步惊云是天人,但那人生性带魔,自己却不能收为己用,想来可惜,“这招倾城之恋是一式霸道无比、足可倾城的超级奇招,惟只在距今千多年的三国时代曾经出现,也是惟一的一次;直至如今,江湖人更罕有所闻;为师,也仅是于多年之前,从一个用剑高手口中得悉……”   “他是谁?”   剑晨好奇心大增,兴匆匆来问。   哪知师父却不言语,只见眸子里倒是有些落寂之色,好似突地觉得寂寞,这是多么稀奇的事啊!师父也有这样的神色,这时,他便更加好奇了!   “师父,我们这次出来,为的什么?”   他们一路山山水水,向着中原腹地而去,已不知多少时日了。   “去见一个人,一个‘剑中至圣’,也是为师一生最难忘的夙敌;他,爱剑、求剑、恋剑,胜过所有!”   也胜过自己!   却也终是因为自己而弃剑!   ……   “师父,倾城之恋是关于什么?”   “一个倾城的故事。”   一个不是城的城…   “无双城……”   无双城只是一个“城”的外表,没有皇帝的亲封,是个假城。   是个曾经可以和天下会抗衡的大帮,而今,论起,却是三七二分,实力早已悬殊。   这离城百里外,有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一片荒地,连鸟兽都甚少见到,没有人烟。   偌大的荒凉草地之中,有着一间简陋矮小的茅草屋,孤单伫立,这屋子里住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说是用风烛残年来形容,其实,并不是说他的人老,而是说的他的心老,还有那头未老先衰的白发。挑开那白发,你得虚叹:这人少时定是个绝色美男子!   这话不假,他与独孤一方兄弟,但相貌却是天壤之别,想他那时,叫得天下多少女子倾心相待!暗许众生的人何其多?   而他不动,不喜,他看不见美色,看不到权欲,他的眼里,只有剑!   这是一个与“剑”纠缠半生的人,宛若和他的剑谈了一场荡气回肠的爱情。   剑,是一柄无双剑;人,是一个无双人。   五岁习剑,九岁,一剑成名,十三岁,便难寻敌手!   然后,在他最是落寂的时候,“他”出现了,为了应付他,为了打败他,终是心力交瘁,背叛了自己的剑,如同背叛了一段至死不渝的爱!   弃剑,埋名,远离江湖!   然而,有些人注定不会被遗忘!   入得江湖的人,便再难抽身。   今日,不同往日的平静,连茅草屋的草都瑟瑟不安的躁动!   数十头野马已如奔雷般驰至小屋前五尺,屋内人还是如斯气定神悦,语调缓慢而艰难,“我已出世,再不见人!都去吧!”   声音刚落,数十头冲近门前的野马,竟在瞬间给剁至支离破碎,地上显出丈许的巨大血剑!   虽然人离剑,但是,那股剑气依旧盘旋在他左右!   “大哥,请出山吧!解救我们无双城!”   这时,只见来者广额深目,须髯整齐,双目精光暴射,气度不凡,正是独孤一方,无双城的霸者!独孤一方甫一着地,却并没冲门而进,而是跪立在外。   屋内人冷淡回应:“那日,我终没能一剑刺穿‘他’的心。多少年了,这世间的恩恩怨怨,我早已不问!何苦再来相逼?”   独孤一方也知大哥不愿出来,但是,“你如不出,无双必亡!”   门内的人心轻颤一下,却没有说话。   独孤一方此次回来,便料定与天下会一战再难免,“当今武林,黑白两道已是再无分界,名门正派逐渐消亡,雄霸野心之大,怕是下一个,便是我们无双城了!”   他定要先下手为强!   只是雄霸此时武功早已深不可测,非自己能敌,想来只有来求哥哥,他无双城曾经的荣耀!   “我已弃剑!”屋内的人悠悠的道。   独孤一方也知大哥心思,弃剑如弃命,剑圣早已死!   如今,这剑还插在无双城一个隐蔽的地方,成为无双城的镇城之宝,如若他取来了剑,说不定大哥会重出江湖!   只是,多少年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来,但是大哥就是不愿出山!   “大哥就愿眼看着无双城灭亡?”相比那剑,这人倒是更像一柄剑,无情、冷寒、决绝!   “还是说,大哥只在乎那个人?”   独孤一方念及那时的事,气恼不已,深深的把剑插入地心,多少年来,他恨不得吃那人的肉,喝那人的血!替他大哥报仇!可惜,那人已死!   里面的人长叹一口气,“城主放心,无双城不会亡。若是无双城真的陷于危难,便会有一神秘异人前来相助!”   独孤一方收起心思,一时惊愕,“谁?”   “武圣!”   由古至今、神州千秋万世,能得此称呼的人莫不就是关公!   “也只有他,才会知道倾城之恋的秘密!”   “倾城之恋?世上真有此招?”独孤一方惊愕不已,但是,无论他再问什么,里面都没有了声音。   天下会内,一如平常。   聂风去了无双城已有半月之久,说着时日也该到了。   是夜,“黑旗令牌!”惊现!   此时,断浪和步惊云并不在会中,乐山大水,师父让他们前去查看,更是给了百万两让他们去赈灾!   到处都不太平,秦霜也是耐不住了!   “师父呢?”匆匆的进了雄霸堂。   文丑丑指了指内室,“帮主在里面!哎,霜少爷!”   不等文丑丑说完,他便推门进去,“师父!”   秦霜刚推开门,便顿住脚步,里面他师父老人家正在沐浴!   只望见赤露的大半个背,结实硬朗,古铜色映照水珠,熠熠生光,屋子里薰得烟雾缭绕,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什么事?”雄霸转过身子来,挥手让服侍的丫头出去了,双臂趴在木桶沿上,微微眯着眼帘。   秦霜低着头,规矩道:“回师父,才刚无双城的探子来报,最近有十名探子被杀!而…”   “霜儿,近些来说!”雄霸动动身子,打断他的话。   秦霜心里急躁,也就走到木桶旁边,“风师弟,也失了联络!”   “哦?”雄霸顿顿,并不在意,“是被何人所杀?”   “他们十人,全都在一个倾盆的雨夜,在无双城的一座关圣庙门外还凝留着一丝极度震惊的表情,就像是瞥见一些他们无法相信会出现的人或物。”秦霜皱眉,“地上还有四个以血书成的巨大血字。”   雄霸忙道:“什么字?”   “倾城之恋!”   “倾城之恋、倾城之恋。”雄霸口中念了几句,神色有些不对劲,忽地从水中起身,哧溜溜光着身子。   秦霜也不敢去看,赶忙拿起衣架上的衣衫,过来给他披上,“师父知道这个?”   雄霸看了一眼秦霜,摇摇头,“师父也不甚清楚,只是少时听过些微关于倾城之恋的事,据说是一式足可力拨山河、倾国倾城、惊天地位鬼神的——无敌奇招!”   秦霜听着迷糊,只给师父系好腰带,他自然不关心什么奇功,思虑了半响才道,“师父,我想去无双城。”   雄霸皱眉,拉着他。   “一来,可以,帮师父查出这个‘倾城之恋’;二来,我怕风儿一个人,会遇不测。”   本来,让风儿一个人去,就是不妥的。   雄霸也陷入沉思,搂着他的肩,在榻床上坐下,半响才点头,“也好。”   一得到这话,秦霜的担心便少了许多。   “既然这样,那我明日便去。”说着,就要起身,回去收拾东西。   刚站起来,就让人一把拉回去,按坐在床上,没了刚才的忧色,倒是笑了起来,“急什么?霜儿,你既然要远行,那今晚就留下来,好好陪陪师父,如何?”   那人轻轻拿唇磨蹭他的脸颊,呼吸微乱,黑眸深亮的望过来,热度上涌,眼波荧荧,淹死众生。   而那周身的霸气也化着一腔柔情蜜意。   世间的女人俱都爱英雄,怕少有人能逃离这样的眼神吧!就是木隶那样刚性的,日夜作陪,朝夕相对,也难逃他的手心。   秦霜心下一晃神,后却一笑,故作沉思,便道,“也好,容我先去收拾东西!”   雄霸在后面,眉头一皱,自后面上前来,抱着他的腰,“我让下人去收拾便是,你不用忙。”   秦霜就不动了,心里却想着怎么办?   “霜儿,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话了?”   腰上的手隔着布料,轻轻磨蹭着他的小腹。秦霜不怕痒痒,所以,很平静,不躲不闪。   他想想,是挺久的了,悠悠的道:“这几日,原就事太多。”   明明被自己上下其手,却还是一派正经的模样,雄霸想着就心下止不住笑意。   “嗯。”身后的人刚刚沐浴后,身上还残留着清香,修长的食指轻微一挑,便拉开了秦霜素青的腰带,拉着人坐在自己的双腿上,手掌却细细在秦霜的腿、根部位,上摸摸下捏捏,秦霜皱皱眉,也不好动弹。   心说:坏了,这人欲火上来了,倒是饶不得自己了。   正想着,忽地一个僵硬,只觉后面坐着的地方突然硬邦邦的搁人,秦霜当下脸红透了!饶是再这么从容,也是不能够的,尤其,那人还故意似有若无的轻轻推搡着他的身子,来回磨、蹭!   身子一晃一晃的,难免想入非非,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身后的粗重喘息声在他耳边传来,他侧过头去,那人便来舔他的耳垂!   这…秦霜木然,呆呆的觉得臀部那玩意儿越发的胀大,一时就差找个洞钻进去,这叫骑虎难下!   舌尖轻轻的拨开他的衣领,从他颈项处一路舔过,落在耳背处,正在他艰难的等待那东西软下去的时候,那人却不动了,只搂紧了他,沉沉的道:“那夜,你和云儿做了什么?”   微微眯着眼的人霎时睁开,赶紧摇头,“什么都没做。”   “呵呵,我知道。”心道:我料你也不敢。   微凉的手轻柔的扯开他的衣领,触碰他暖和的肌肤,忽地大力一带,长袍只半挂半掩、松松的搭在温玉般的肩上,而另一边滑落至腰处。   “你说如果我杀了云儿,你便会杀了我?”   秦霜一拧,抓住正在胸前戏弄的手掌,回首一望,很是肯定的道:“是。”   雄霸怒火直冲,一把禁锢住秦霜的手腕,翻身一滚,把人压在床上,“你敢?”   不等秦霜开口,他便一口含住对方的唇,又是亲又是舔又是啃的,好一阵蹂躏。   待到分开,秦霜早已气喘吁吁,无力的白了他师父一眼。   “你是我的。”雄霸再没有犹豫,将头低了下来,又是一气深吻,顺带着撕咬,似乎要把身下的人生吞进肚子里去。   “唔…”秦霜睁大眸子,宛若不能呼吸,后想着死就死吧,索性闭上眸子,将身子向着那人靠过去,双手套上师父的肩膀,迎合的伸出舌头。   得到回应的人,硬是愣了半分,后咬着他的唇,便露出笑意来。   雄霸伸手抱着他的身子,分开秦霜闭的死紧的双腿,把自己的双腿挤进去,一路下吻,舌头挑着他耳垂,咬了两记,又下滑到他锁骨胸前,双手下滑,拨开衣物,三两下,秦霜的衣服已经被褪的差不多了,只留一只袖子,那胳膊还套在人颈项上。   细密的汗水从白皙的皮肤内渗出,秦霜眼帘都在发颤,雄霸倾过身,一个吻落在他的睫毛上。   “师父,我们这是在作死!”他忽地裂开嘴发笑。   说着,想是打定主意,倾身,一把抱住身上的人,胸贴着胸,浑身都在颤抖。   “霜儿,别怕!”   雄霸轻柔的顺着他的背,俯身,揽紧他的腰肢,一口咬上了胸膛,舌头有节律地在他乳、尖打颤,另只手则伸到他的下面,一把将他底裤扯烂,秦霜轻呼,只欲要闭合腿,却不得,眼见下身只残留一块衣衫稍稍掩住腿间春色。   巨大的手掌自腹部下滑,伸进双腿间,轻柔的揉捏,“唔…”秦霜从来不知道,自己那东西被个男人捏着,居然还能硬了,一时羞愧难当!被捣鼓半天,不知不觉间,又硬了几分,“师父,行了,你饶了我吧!”   伴着可耻的呻、吟,他几乎欲哭,他一哭,那人便满足的笑了,更加卖力起来!   “不行了!”声音断续沙哑,自己听得都觉得有点浪。   “哦?”雄霸好奇心大增,凑过脸来,舔过他有些发干的唇,笑道:“霜儿,你和师父说说,你怎么不行了?”   秦霜水润的眸子,一眨,就见一颗泪珠自眼角落下。   雄霸一时看的呆了,收住笑容。   “师父,你放了我吧!”可怜兮兮的模样,趁着师父发呆的空儿,双手轻巧的脱开,护住下面,平日淡定从容,万事不变色,不入心的秦霜哪里去见得?这欲哭欲拒的怜人人明明就是欲拒还迎,淫、荡在勾引人的妖精!   雄霸到底是个血气非常的男人,且忍耐的已经够久了!微微倾身,冶妖的眸光一闪,搂圈秦霜的要转向了后、庭。   指揉菊、瓣,由外向外内抚着娇嫩的花纹,速度缓得让人磨牙。   “不行。”   秦霜下身一扭,雄霸指尖一下深插到底,惹得身下的人痛呼,他赶忙拔出来,却见指头上稠液一片,带着许多血丝,“你又怎么了?”   眼见师父很自然的把指头含入口中,舔、舐干净,秦霜那便扭的洁癖性子又上来了,忍不住恶心的捂嘴想吐。   雄霸皱眉,欲要拉他过来,把手指插入他唇的。   “师父,我…”秦霜弓腰,赶紧后撤,一动倒是觉得后、庭痛的很。   “什么?”雄霸耐着性子,摊开身子。   那腿间的硕大惊人模样让秦霜生生打了一个嗝,一连后退,逃一般的爬下床,“我要去小解!”   “秦霜!”   雄霸气的青筋直冒,再没有人敢这么忽视他的那里,其他人想看,自己还不许呢!   那人抱着肚子要跑,被抓了回来,急了,“我真的要小解!”   越说小解,肚子越是觉得急。      第42章      “秦霜,你好大胆!”   床上的人跑的飞快,顿住步子。   半响,身后却又是似怒非怒的笑语:“哼,你只管躲着我,本座也自好生耐着性子等你,多久,我都等。”   听着这话,他回首一望,只见男人顺着袍子,半倚半躺在巨大的罗汉床上,半露的胸膛结实性感,轻微的起伏,上面还透着一层细密的汗水。正好不得意的细眯着眼瞧他。   秦霜没出声,落慌打起帘子,进了风屏后去,拉开衣摆,提着尿壶,便急切的把涨得发疼的东西塞进去。   一低头间,束发散落一片,垂在肩处,一摸之下,却见才刚拉扯之下,发带都叫扯断了,只余下半根。   正懊恼着,蓦然抬头,却见迎面一人之大的穿衣镜内,却是自己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身子,胸口左边乳处红痕布满,一直到下腹俱都闪着糜烂的色彩,想是那人唇舌带过的口水,很是刺眼。   秦霜轻轻拉扯衣袖狠狠的拭去,却越是擦,身子越红的碍眼…   身上衣裤早已褪尽,只瞧着修长的大腿内部赫然一块红印,原是才刚师父膝盖压住的地方。   视线向下,再入眼的却是那半扬着头的东西,涨得通红,颤颤巍巍,顶端稀稀落落的滴答答,憋了半天,还是尿不出来。   他一急,对着自己的东西狠力一拍,不仅尿没拍下来一滴,倒是反抗似的又硬了一分,心道:“怎么办?这叫师父见了,我就跑不了了。”这是二楼,若是跳下去也死不了,但让人绝望的是,这四下里徒有石壁,自己又没穿石的本事!   一时没了主意。   镜子里那昂扬的东西,让他尴尬的极,应着那粉红,却是周身苍凉的白,枉他向来以清寡性冷自解,却不想是人皆有欲,连自己也并不例外。   但细一想想,他从来却也没有如此这般难堪,暧昧抚摸更是没有的事。说起来,若是个男人,擦枪走火,这也算不得什么!   随后拿定主意,便侧身背对着镜子,微闭上眸子,手伸至下面去,欲要握住那不知羞耻的地方,因意识到自己这行为,秦霜突地一颤栗,只觉顶端流出淫水,点点滴滴…   湿了自己的指尖,吓得他又收回来。   轻轻摸了一下,心下的紧张也松了半分。   刚自碰到底下,手却被一双灼灼的掌心握住,烫的吓人,“霜儿,你这是小解过了?”   “啪”的一声,尿壶应声而落。   秦霜像个蓦然受惊的小鸟,身子被扳过去,面对着镜子,瞪大眸子,借由镜子看到后面拥着自己的男人。   而那人却不看自己,而是握住自己手,再度移至下身,手覆着手,上下有节奏的撸着,淫、糜的声响在这小小的空间荡起。   “…”秦霜紧闭着嘴,痛苦的忍耐着才不至于呻、吟出声,原觉得女子矫情,欢爱之时,又何故浪叫吟唤?   而今,自己喉间却痒的难受,好似病中的人,定然叫上几声才稍稍平歇些。   眼望着男人穿过他的腋下,啃骨头般钻入自己的肩胛处,他拧着眉。感受着身后的那只手轻柔的揉捏着自己的臀部,一下一下,或轻或重,手掌的热度若是火山的熔浆,灼烫着细嫩的皮肤。   秦霜心道:这下,死定了!   却见下面双腿间的那只手自后股间伸向前来,狠狠的捏住下面的某处。   “师父…别动…”秦霜一个不稳,轻呼出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反握男人的手腕,不许再动,下面却是自己射的两人满手浑物。   神色迷离,死后余生一般,只觉脑袋瞬间空白。   后不久,孤自又清醒了些,长吁一口气,疲累之感油然而生。   手间黏糊一片,还有些热热的,这可当真是疯了!   镜子里,满面潮红,氤氲的人,却真是自己?   刚愣了半刻,下身一阵刺痛,那手指狠狠的搅合,肠子都搅得破了。   秦霜一惊,扭动的转过身子,手指也跟着转了一圈,疼的他直冒冷汗,他抓住男人急切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师父,别…徒儿明日…还要远行呢!”   四目相对,这样的借口实在叫秦霜有些心虚!   雄霸心知他不愿意,一心想要躲着自己,不免心里气恼。   “哦?”一声轻笑,手指进入的更深,大力的转了一圈,带动粘膜,暧昧的声响自下传出。   “唔…”秦霜眉头一动,大腿间,一道血痕混带着肠液慢慢滑下!   见他痛苦的模样,雄霸终是不忍的抽出手指,只是望着腿间的尴尬,一时苦闷。   秦霜经过刚才,突地灵光一闪,倒是知道这种事的痛苦。   提起衣摆,赶紧把腰带系好,自告奋勇道:“我也用手给师父把东西弄软了。”   一句话说完,他自觉没什么不妥,倒是站着的人先自嘴角扬起,站的笔直,沉声道:“也好。”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却也只怪秦霜今日被弄的怕了!   说了就不好不做,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么一思量,秦霜便利索的跪下身子,这手刚伸过去,还没碰到,那热度就早已迎面扑来,一时竟然只觉脑袋有些懵!   握住东西,揉了半天,却全然没有用,“师父,这…”   他是急得满头大汗,只一抬头,便被人一把拉起,后翻身压倒在地,身子骤然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木质风屏应声塌落,上面的纱衣正好盖在两人身上,透着形状,只些微看清纠缠翻滚的人影。   月满楼,西沉。   冰凉的水珠残留在雪荷上,点点滴滴,风一吹,便滚落下去。   外面的人听着里面的动静,正疑惑着,要不要告诉云少爷?又一想,云少爷远去乐山,疲劳的终夜没有睡眠,前日,又被无知的村民一铲子划伤腰腹,身体劳累已极,还是不要让他心累才好!   霜少爷若然知道,还是不愿他知道的。   回望一眼,飞身一跃,人已隐在黑暗中。   “霜儿,此次前去,只可探清虚实,切不可妄自行动。”   “是,霜儿明白!”   秦霜翻身上马,有些不利索,勒着缰绳,方去看师父,神色思虑,念想停顿这半日,却又笑了,“师父不必费心,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哦?”立在马匹边的人一笑,好不得意,“这本座倒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句轻悠悠的话说的秦霜立的脸红了,没有吱声,手指却纠缠着绳索。   戏弄了秦霜,雄霸才刚的忧色倒是少了几分。   不过,他亲送秦霜步行至山下,一路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叹道,“你若是一人前去,我还放心些,却偏还带着风儿,你一遇他们,便会把我的话抛在脑后。”   这话,秦霜也不辩解,只道:“师父放心,万事,我自有分寸。”   “嗯。”雄霸了解秦霜,他行事向来严谨,这方面,不会叫自己担心,“找到风儿,便一同回来,其他事,我们再议,一切以安全为主。”   “嗯,师父,清晨,山间湿气重,先自回去吧!”说着,一勒缰绳,脚夹紧马肚子,“霜儿去了!”   马匹飞也是的步入山麓去了,绕过荆棘丛,沿着小道一路奔驰。   “好好照顾霜少爷,少了一根汗毛,仔细你的小命!”枭雄收起才刚的柔和,突地冷冽如刀剑,望着远去的一人一马。   “属下遵命!请帮主放心!”杨真一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但心里却有些发虚。   “去吧!”   雄霸拂袖,转身上了台阶。   “是。”   杨真快马加鞭,跟上了秦霜。   前面的人马匹缓了些,侧目轻笑,“师父才刚和你说了什么?”   杨真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的如实回道:“帮主说,若是少爷少了一根汗毛,就要属下仔细小命!”   “哦?”秦霜勒马停下,杨真也同步停下,有些不解的望着他们少爷,风少爷下落不明,此时不是应该快马加鞭的嘛!   就听他们少爷笑道:“难不成他还知道我身上有几根汗毛不成?”说着长剑出鞘,明光一闪,一缕青丝赫然呈现在冷寒的剑身上,而剑身则对着杨真的颈项,“嗯?”秦霜嘴角含笑,剑身一转,剑尖一挑,杨真的脖子上已然出现了一条极细的红线。   杨真似是没有知觉,只呆呆望着他们少爷,轻声道:“这该去问帮主才知,属下愚钝!”   “哼!”秦霜冷哼一声,嘴角笑意消散,收起剑,手缠绕缰绳,“你是谁的人我不管,不过,你既然跟了我出来,就得依着我行事,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这话虽有三分假,但却有七分真,杨真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性,自然了解。他不怕死,但是,秦霜的话当听就得听。   “是,属下明白!”   “既是明白,我自也不会让你太难做。”   “谢谢少爷体恤!”   七日七夜的不眠不休的飞驰,终于,到了无双城管辖的范围!   这不是城,也没有人烟,是距离无双城百余丈的山林。   他们此时已经舍弃了马,徒步走小路行径,这次,事出非常,并不能多带人手,所以,只带了杨真一人,人少,也免惹人注意。   只听一阵轻悠悠的马蹄声响起,却是玩绕小路那边行近了两匹马,一双人。   就听一沉而冗重的男声,言语中许多无奈,言谈宛若一个出世的智者。   “晨儿,江湖纸醉金迷,世人沉迷,往往终不能脱身,多少人落个凄凉的下场!”   他身边俊秀的年轻男子哪里懂得这些?他心智尚且稚嫩,生来经历平顺,从不知惊险苦难,只知道这个世界历来都是强者的世界,至于弱者下场如何,他却不知!手握英雄剑,无名传人,就这名号,他便能算个中等的强者。   而对于师父的思虑,他终是不能理解,随后不解道,“既是如此,怎还有那样多的人投身江湖?”   这话说着,倒是带着几分质疑,也不知是江湖的错儿,还是师父的心太弱。   无名是神话,而他是神话的传人,多少年来,他自豪过,也彷徨过。   他以为自己会继续神话,但那终究是个神话!神话,是不可复制的。   而经历岁月,斗转星移,这个曾经的神话却一直在和他说着:江湖险恶,人心中的贪欲更险!   “江湖易变,人心不定。”   “师父?”   “今日的无名小卒,明日的一帮之主;岂不知,转眼之间便成空!绝世高手,倘或一朝不慎,也定然露血街头!”   “…”   “纵然退隐归田,也是不得,除却一死方休!”   这话说的何其无奈!秦霜暗暗心惊,无名看的倒透彻,这天下乱世,一死倒是干净,再不愁寻不着清净。只是,这时如何又要来无双城,管这江湖事?   后面说着死生的话题,惹了他师父愁色,剑晨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师父,你说天下会要觊觎无双城,咱们来可是为何?莫不是帮助无双城,对付雄霸?”   无名摇摇头,“无双城气数已尽,再无力回天。”   剑晨一急,“那岂不是叫天下会吞并,倒时,雄霸独起一支,势必天下大祸?”   “武林门派多而杂,实力均衡太久,争权夺利,攻城掠地,打打闹闹、分分合合无休止,也是时候停歇了。”无名道,“雄霸是当世难得的枭雄,若真能统一武林,保得一时太平,也算功德一件。想来这几年,他也知行善积德,对待天荫城的子民亲厚有加,辖制区每年大水,纵搬空银库,也定然全力筹备赈灾,如此这般,比起无双城独孤一方残暴无人,严苛重税,送子民于水火,他雄霸倒算现名了。”   这一席话说的剑晨没了声音,心想着,听说不久前,雄霸二弟子还在乐山赈灾呢!也不知道,步惊云那小子现在什么模样了,自从那时一别,倒是六七年,没见着人了。   虽然,听着江湖中各色的传言,但他还真是想亲见步惊云“战神”的气派模样。   无双城地界到底还是大的,尤其,是对于他们久居深山的人来说。   这里,无名虽然来过,但是时过境迁,此时的无双城却又不是当日的无双城。   就见前面两人见他们近了,远远走在路边上,这是一对农家人打扮的年轻夫妻,但是,望着身形,倒是不像普通人!   “前面有两个人庄稼人,徒儿去问问。”   剑晨望了望师父的神色,快马行径,停在俩人身边,对着农夫打扮的汉子道:“敢问这位大哥,无双主城还有多远?”   他虽然问得汉子,但是,眼睛却宛若长在人家小媳妇身上似的,就见那姑娘生的好标致漂亮,见了他倒是羞涩的躲闪起来,叫男人推到身后遮住,汉子很气恼的瞪了剑晨一眼,指了指前面,一句话不说,没好气的拉着媳妇儿走了,这气倒不是装出来的。   剑晨盯着那女子的背影,虽然是村妇的打扮,但那相貌却已属罕见!叫他不免叹气,“好生的美人,却叫那汉子糟蹋了!”只是,瞧着面善!   “走吧!”后面,无名骑着马,一阵尘土飞扬,远去了。   剑晨路径两人身边,不禁回头向着女子望了一眼,那女子的神情,倒是让他觉得熟悉莫名,似曾相识,一时疑惑。      第43章      “秦霜,你好大胆!”   床上的人跑的飞快,顿住步子。   半响,身后却又是似怒非怒的笑语:“哼,你只管躲着我,本座也自好生耐着性子等你,多久,我都等。”   听着这话,他回首一望,只见男人顺着袍子,半倚半躺在巨大的罗汉床上,半露的胸膛结实性感,轻微的起伏,上面还透着一层细密的汗水。正好不得意的细眯着眼瞧他。   秦霜没出声,落慌打起帘子,进了风屏后去,拉开衣摆,提着尿壶,便急切的把涨得发疼的东西塞进去。   一低头间,束发散落一片,垂在肩处,一摸之下,却见才刚拉扯之下,发带都叫扯断了,只余下半根。   正懊恼着,蓦然抬头,却见迎面一人之大的穿衣镜内,却是自己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身子,胸口左边乳处红痕布满,一直到下腹俱都闪着糜烂的色彩,想是那人唇舌带过的口水,很是刺眼。   秦霜轻轻拉扯衣袖狠狠的拭去,却越是擦,身子越红的碍眼…   身上衣裤早已褪尽,只瞧着修长的大腿内部赫然一块红印,原是才刚师父膝盖压住的地方。   视线向下,再入眼的却是那半扬着头的东西,涨得通红,颤颤巍巍,顶端稀稀落落的滴答答,憋了半天,还是尿不出来。   他一急,对着自己的东西狠力一拍,不仅尿没拍下来一滴,倒是反抗似的又硬了一分,心道:“怎么办?这叫师父见了,我就跑不了了。”这是二楼,若是跳下去也死不了,但让人绝望的是,这四下里徒有石壁,自己又没穿石的本事!   一时没了主意。   镜子里那昂扬的东西,让他尴尬的极,应着那粉红,却是周身苍凉的白,枉他向来以清寡性冷自解,却不想是人皆有欲,连自己也并不例外。   但细一想想,他从来却也没有如此这般难堪,下身抚摸更是没有的事。说起来,若是个男人,擦枪走火,这也算不得什么!   随后拿定主意,便侧身背对着镜子,微闭上眸子,手伸至下面去,欲要握住那不知羞耻的地方,因意识到自己这行为,秦霜突地一颤栗,只觉顶端流出淫水,点点滴滴…   湿了自己的指尖,吓得他又收回来。   轻轻摸了一下,心下的紧张也松了半分。   刚自碰到底下,手却被一双灼灼的掌心握住,烫的吓人,“霜儿,你这是小解过了?”   “啪”的一声,尿壶应声而落。   秦霜像个蓦然受惊的小鸟,身子被扳过去,面对着镜子,瞪大眸子,借由镜子看到后面拥着自己的男人。   而那人却不看自己,而是握住自己手,再度移至下身,手覆着手,上下有节奏的撸着,淫、糜的声响在这小小的空间荡起。   “…”秦霜紧闭着嘴,痛苦的忍耐着才不至于呻、吟出声,原觉得女子矫情,欢爱之时,又何故浪叫吟唤?   而今,自己喉间却痒的难受,好似病中的人,定然叫上几声才稍稍平歇些。   眼望着男人穿过他的腋下,啃骨头般钻入自己的肩胛处,他拧着眉。感受着身后的那只手轻柔的揉捏着自己的臀部,一下一下,或轻或重,手掌的热度若是火山的熔浆,灼烫着细嫩的皮肤。   秦霜心道:这下,死定了!   却见下面双腿间的那只手自后股间伸向前来,狠狠的捏住下面的某处。   “师父…别动…”秦霜一个不稳,轻呼出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反握男人的手腕,不许再动,下面却是自己射的两人满手浑物。   神色迷离,死后余生一般,只觉脑袋瞬间空白。   后不久,孤自又清醒了些,长吁一口气,疲累之感油然而生。   手间黏糊一片,还有些热热的,这可当真是疯了!   镜子里,满面潮红,氤氲的人,却真是自己?   刚愣了半刻,下身一阵刺痛,那手指狠狠的搅合,肠子都搅得破了。   秦霜一惊,扭动的转过身子,手指也跟着转了一圈,疼的他直冒冷汗,他抓住男人急切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师父,别…徒儿明日…还要远行呢!”   四目相对,这样的借口实在叫秦霜有些心虚!   雄霸心知他不愿意,一心想要躲着自己,不免心里气恼。   “哦?”一声轻笑,手指进入的更深,大力的转了一圈,带动粘膜,暧昧的声响自下传出。   “唔…”秦霜眉头一动,大腿间,一道血痕混带着肠液慢慢滑下!   见他痛苦的模样,雄霸终是不忍的抽出手指,只是望着腿间的尴尬,一时苦闷。   秦霜经过刚才,突地灵光一闪,倒是知道这种事的痛苦。   提起衣摆,赶紧把腰带系好,自告奋勇道:“我也用手给师父把东西弄软了。”   一句话说完,他自觉没什么不妥,倒是站着的人先自嘴角扬起,站的笔直,沉声道:“也好。”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却也只怪秦霜今日被弄的怕了!   说了就不好不做,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么一思量,秦霜便利索的跪下身子,这手刚伸过去,还没碰到,那热度就早已迎面扑来,一时竟然只觉脑袋有些懵!   握住东西,揉了半天,却全然没有用,“师父,这…”   他是急得满头大汗,只一抬头,便被人一把拉起,后翻身压倒在地,身子骤然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木质风屏应声塌落,上面的纱衣正好盖在两人身上,透着形状,只些微看清纠缠翻滚的人影。   月满楼,西沉。   冰凉的水珠残留在雪荷上,点点滴滴,风一吹,便滚落下去。   外面的人听着里面的动静,正疑惑着,要不要告诉云少爷?又一想,云少爷远去乐山,疲劳的终夜没有睡眠,前日,又被无知的村民一铲子划伤腰腹,身体劳累已极,还是不要让他心累才好!   霜少爷若然知道,还是不愿他知道的。   回望一眼,飞身一跃,人已隐在黑暗中。   “霜儿,此次前去,只可探清虚实,切不可妄自行动。”   “是,霜儿明白!”   秦霜翻身上马,有些不利索,勒着缰绳,方去看师父,神色思虑,念想停顿这半日,却又笑了,“师父不必费心,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哦?”立在马匹边的人一笑,好不得意,“这本座倒是再清楚不过了。”   一句轻悠悠的话说的秦霜立的脸红了,没有吱声,手指却纠缠着绳索。   戏弄了秦霜,雄霸才刚的忧色倒是少了几分。   不过,他亲送秦霜步行至山下,一路还真是有些不放心,叹道,“你若是一人前去,我还放心些,却偏还带着风儿,你一遇他们,便会把我的话抛在脑后。”   这话,秦霜也不辩解,只道:“师父放心,万事,我自有分寸。”   “嗯。”雄霸了解秦霜,他行事向来严谨,这方面,不会叫自己担心,“找到风儿,便一同回来,其他事,我们再议,一切以安全为主。”   “嗯,师父,清晨,山间湿气重,先自回去吧!”说着,一勒缰绳,脚夹紧马肚子,“霜儿去了!”   马匹飞也是的步入山麓去了,绕过荆棘丛,沿着小道一路奔驰。   “好好照顾霜少爷,少了一根汗毛,仔细你的小命!”枭雄收起才刚的柔和,突地冷冽如刀剑,望着远去的一人一马。   “属下遵命!请帮主放心!”杨真一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但心里却有些发虚。   “去吧!”   雄霸拂袖,转身上了台阶。   “是。”   杨真快马加鞭,跟上了秦霜。   前面的人马匹缓了些,侧目轻笑,“师父才刚和你说了什么?”   杨真认认真真,一字不漏的如实回道:“帮主说,若是少爷少了一根汗毛,就要属下仔细小命!”   “哦?”秦霜勒马停下,杨真也同步停下,有些不解的望着他们少爷,风少爷下落不明,此时不是应该快马加鞭的嘛!   就听他们少爷笑道:“难不成他还知道我身上有几根汗毛不成?”说着长剑出鞘,明光一闪,一缕青丝赫然呈现在冷寒的剑身上,而剑身则对着杨真的颈项,“嗯?”秦霜嘴角含笑,剑身一转,剑尖一挑,杨真的脖子上已然出现了一条极细的红线。   杨真似是没有知觉,只呆呆望着他们少爷,轻声道:“这该去问帮主才知,属下愚钝!”   “哼!”秦霜冷哼一声,嘴角笑意消散,收起剑,手缠绕缰绳,“你是谁的人我不管,不过,你既然跟了我出来,就得依着我行事,不然,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小命!”   这话虽有三分假,但却有七分真,杨真跟了他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性,自然了解。他不怕死,但是,秦霜的话当听就得听。   “是,属下明白!”   “既是明白,我自也不会让你太难做。”   “谢谢少爷体恤!”   七日七夜的不眠不休的飞驰,终于,到了无双城管辖的范围!   这不是城,也没有人烟,是距离无双城百余丈的山林。   他们此时已经舍弃了马,徒步走小路行径,这次,事出非常,并不能多带人手,所以,只带了杨真一人,人少,也免惹人注意。   只听一阵轻悠悠的马蹄声响起,却是玩绕小路那边行近了两匹马,一双人。   就听一沉而冗重的男声,言语中许多无奈,言谈宛若一个出世的智者。   “晨儿,江湖纸醉金迷,世人沉迷,往往终不能脱身,多少人落个凄凉的下场!”   他身边俊秀的年轻男子哪里懂得这些?他心智尚且稚嫩,生来经历平顺,从不知惊险苦难,只知道这个世界历来都是强者的世界,至于弱者下场如何,他却不知!手握英雄剑,无名传人,就这名号,他便能算个中等的强者。   而对于师父的思虑,他终是不能理解,随后不解道,“既是如此,怎还有那样多的人投身江湖?”   这话说着,倒是带着几分质疑,也不知是江湖的错儿,还是师父的心太弱。   无名是神话,而他是神话的传人,多少年来,他自豪过,也彷徨过。   他以为自己会继续神话,但那终究是个神话!神话,是不可复制的。   而经历岁月,斗转星移,这个曾经的神话却一直在和他说着:江湖险恶,人心中的贪欲更险!   “江湖易变,人心不定。”   “师父?”   “今日的无名小卒,明日的一帮之主;岂不知,转眼之间便成空!绝世高手,倘或一朝不慎,也定然露血街头!”   “…”   “纵然退隐归田,也是不得,除却一死方休!”   这话说的何其无奈!秦霜暗暗心惊,无名看的倒透彻,这天下乱世,一死倒是干净,再不愁寻不着清净。只是,这时如何又要来无双城,管这江湖事?   后面说着死生的话题,惹了他师父愁色,剑晨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师父,你说天下会要觊觎无双城,咱们来可是为何?莫不是帮助无双城,对付雄霸?”   无名摇摇头,“无双城气数已尽,再无力回天。”   剑晨一急,“那岂不是叫天下会吞并,倒时,雄霸独起一支,势必天下大祸?”   “武林门派多而杂,实力均衡太久,争权夺利,攻城掠地,打打闹闹、分分合合无休止,也是时候停歇了。”无名道,“雄霸是当世难得的枭雄,若真能统一武林,保得一时太平,也算功德一件。想来这几年,他也知行善积德,对待天荫城的子民亲厚有加,辖制区每年大水,纵搬空银库,也定然全力筹备赈灾,如此这般,比起无双城独孤一方残暴无人,严苛重税,送子民于水火,他雄霸倒算现名了。”   这一席话说的剑晨没了声音,心想着,听说不久前,雄霸二弟子还在乐山赈灾呢!也不知道,步惊云那小子现在什么模样了,自从那时一别,倒是六七年,没见着人了。   虽然,听着江湖中各色的传言,但他还真是想亲见步惊云“战神”的气派模样。   无双城地界到底还是大的,尤其,是对于他们久居深山的人来说。   这里,无名虽然来过,但是时过境迁,此时的无双城却又不是当日的无双城。   就见前面两人见他们近了,远远走在路边上,这是一对农家人打扮的年轻夫妻,但是,望着身形,倒是不像普通人!   “前面有两个人庄稼人,徒儿去问问。”   剑晨望了望师父的神色,快马行径,停在俩人身边,对着农夫打扮的汉子道:“敢问这位大哥,无双主城还有多远?”   他虽然问得汉子,但是,眼睛却宛若长在人家小媳妇身上似的,就见那姑娘生的好标致漂亮,见了他倒是羞涩的躲闪起来,叫男人推到身后遮住,汉子很气恼的瞪了剑晨一眼,指了指前面,一句话不说,没好气的拉着媳妇儿走了,这气倒不是装出来的。   剑晨盯着那女子的背影,虽然是村妇的打扮,但那相貌却已属罕见!叫他不免叹气,“好生的美人,却叫那汉子糟蹋了!”只是,瞧着面善!   “走吧!”后面,无名骑着马,一阵尘土飞扬,远去了。   剑晨路径两人身边,不禁回头向着女子望了一眼,那女子的神情,倒是让他觉得熟悉莫名,似曾相识,一时疑惑。      第44章      “走吧!”后面,无名骑着马,一阵尘土飞扬,远去了。   剑晨路径两人身边,不禁回头向着女子望了一眼,那女子的神情,倒是让他觉得熟悉莫名,似曾相识,一时疑惑。   师徒俩一走,杨真便立刻松开了秦霜的手,气道:“这个剑晨少侠,枉自还是无名传人,那般色迷迷的瞧着少爷。”   “小声点儿。”秦霜的易容术自然是好极,若非同道好手,一般人轻易看不出破绽,只是,却骗不了无名的眼!   而且,他们到底不像个村里人。   好在,无名并不是来碍他们的事!此次,定然是来找剑圣的,也好,他们各走各路,互不相干!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照的满地金黄。   过往经商的商客满面倦容,或是乘着马匹,或是架着马车,一一出城去。   无双城的侍卫个个体格彪悍,俨然是城主千挑万选的精英,皆是精神抖擞的查看,对着人脸上都要看出洞来。   商旅财物多,东西杂乱,查的时间长了,不免有人发牢骚,轻声嘀咕了一句,就被侍卫一脚踢飞,押进了大牢,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一时死寂了许多,但心底的不满更是增添一桩。   秦霜望着地上口吐鲜血的商人,那人却是一句不敢言,殊不知,再多说一句,就是死!这无双城城主只重军治不重民治的处事手法,却也糊涂!如何得民心?   不过,纵他们如何“火眼金睛”,秦霜和杨真还是顺利进城了。想是,风儿一阵风似的跑进来,他们也不可知。   正想着,便去扫到城门内那根铁柱,是竖立在无双城上那根高逾丈五、粗逾三尺的巨大铁柱,有趣的是铁柱上刻着的两个大字——武圣!   秦霜望着,心里笑也不是,忧也不是。   进了城,先找了一家客栈歇脚,两人再出来,却换下了村人打扮,俨然体面了许多,也像样了些!   下面吃饭时,便听着一干人边吃酒进食,一边交头接耳的小声谈话。   “最近这城内怎么查的这么严?以前也没见这么生事的,连日来,这大牢内关了也不知多少,哭的闹的寻死的喊冤的,来往商人凡是有一丁点儿可疑的都抓了起来,这日子久了,谁还敢来我们无双城?生意做不成,想是不让我们这些老百姓活了。到了年底,不用收缴税利了不成?”   那汉子摇头叹气,气恼的面色紫红。   另一个笑嘻嘻的丢了一颗花生到嘴里,细细嚼着,对他招招手,轻道:“听说咱们要和天下会打仗了,那天下会的探子行踪露了底,据里头人说,神风腿‘聂风’进了城,这多半时候,怕是天下会要来攻城,城主吓得数日都不能合眼呢!抓了这些人算什么,倒时候,天下会的人来了,少不得我们都得陪葬!”   “可是这个说法,他们打仗,只管苦了我们,少顷,哪回打仗,不剥了我们一层皮。”说着,又疑惑,“这天下会当真那么厉害?”   “哼,这是自然,不说其他,单说这‘风云’二字却已叫人闻风丧胆。”   “只是,咱们无双城遍布神州各地的三百分坛,高手如云,还有坐镇的独孤城主,左右独孤兄妹,再者大护法释武尊,城内又有一万精兵,稳如泰山,那天下会怎敢来犯?”   说起来,这无双城到底不是个干软的。   这无双城城主独孤一方擅长无双神指,出手入神,能单指取人性命,可算罕有人能敌;而这左右独孤兄妹,乃是独孤一方手下的两员猛将,正是少城主独孤鸣,独孤千金独孤梦,这独孤鸣专攻无双神腿中的“降龙神腿”,造诣已是不凡;但是若较其妹独孤梦,却差了很多。   这独孤梦,自幼冰雪聪明,虽然天性不爱习武,但因资质极高,无双祖传各样绝学俱都精通,修为可见一般,那套“无双剑法”也是登峰造极,可算剑圣第二,加则,她本就生得美貌无双,心也良善,如此,倒是无双城少有的妙人!   只是,她虽然常劝父兄仁慈,少生杀戮战争,多积德行善,但人终是听不入耳!到今,民怨四起,四下结仇,城危在旦夕!   再有,就是那武功深不可测的大护法“释武尊”,一手佛门绝学“如来神掌”,听说已使得出神人化,人化出神!   如此,却还是惧怕天下会,只因天下会的势力早已超越无双。   沉寂半响,汉子摸摸桌沿,神秘又道,“这里的事,你们那里知道!这日前,城主秘密命释武尊带领独孤鸣兄妹远赴西藏,求见释武尊的师父‘释化上人’,希望释化上人能以西藏武学精义,指点独孤鸣兄妹把无双城祖传武学更上一层楼,推上巅峰。但这话却也不实,据说是少城主被聂风神风腿踢中心腹要害,险些丧命,向着‘释化上人’求仙丹救命呢!哼,他们这一去,这时,城中早已无人,天下会若是得知,自然要有行动,还有,听说前日,早就传下去,命各地的三百多个分坛,急征部分精英回总坛驻守,以防有变。此时,却是极险时啊!”   “这话当真?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任人鱼肉?”   对面的人点头,他左一句听说,又一句据说,但句句在理,并无毛病可挑,那汉子早已吓得面色死灰,想来这几日城中的事,怕是真如此。这如何了得,自己也就罢了,倒时少不得妻儿一同命丧!   “要我说,咱们也非姓的独孤,无双城就是一统天下,得了那样残暴的主子,咱们也休想有好日子过活,倒不如让天下会的人占了去,你自瞧瞧,那天荫城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咱们过的什么日子?苛捐杂税,上一层下一层,层层薄皮,大旱水涝年份亦是不变,可那天下会莫说总坛,就是分坛,每年还有百万银子赈灾救济的!少说,比咱们活的像人。再若论这凶残暴戾,天下到了谁的手里都是一样,那雄霸帮主自然也是一等一的了得,但却也是知道体察民情,知会民意的!”   “这倒也是。”   汉子说了几句,见有侍卫穿着的人进来,也就不说了。   店里安静的两个苍蝇叫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就听那几位扯着嗓子嚷东喊西,“这个聂风,让大爷捉到,定要剥了他的皮,食其肉,饮起血!”   另一个冷道:“少他妈吹牛屁,说这话也不知道害臊!忍耐着吧!日子还长着呢!”   “哼!”一拍桌子,也干巴巴的喝酒!   “杨真,去查查我们天下会探子的据点,看能不能联系上风少爷。”   “是,少爷。”   秦霜回身进屋,杨真插上门闩。   “还有,给那汉子些银子,让他多找几个人,把那话给我传遍无双城!再有,就传说雄霸帮主有言:但凡投向天下会的,我们一律亲待如己!各自少生杀戮!”秦霜坐定,面色如常,“到时,无双城势必大乱!再者,乘着乱,把‘倾城之恋’这一绝世剑招散出去,多引些江湖人进来,他们抢夺,我们坐观!”   “可是,少爷,那些江湖人难缠,会不会妨碍我们的事?”   “无妨,既是为了剑招前来,势必一众武痴,他们只求无上武学修为,不管江山谁主!且,咱们天下会的事,他们怎敢来犯?再者,这‘倾城之恋’,有或没有,还不一定。我们先乱了无双城再说!”   “属下遵命!”   “还有,飞书天下会,让师父派兵截击独孤一方从各省抽调来的授兵。”   “是。”杨真领命,“属下这就去办!”   杨真这边前脚刚走,他便乘着夜色也去了。   所以,杨真回来时,见不着他,便思量着这人又是打算支开自己,独自行动,暗自懊恼!   而秦霜倒是没有杨真想的那样,他只是被一股益世杀气吸引了去。那人,却是个周身盖着重重头蓬、面蒙白中的神秘人,一只戴着银丝手套的手。   而探子来说,天下会的十名探子却正是死于一双银丝手套的手!   他的轻功虽好,但是倘或遇到真正的绝顶高手,势必不敌!   夜色阑珊,荒野在朦朦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死灰的苍白!窸窸窣窣的树叶摇曳,带着一片肃杀之意!这是无双城东郊,不肖半刻,但于荒野密林中,隐约可见一座庙,上书“关圣庙”。   “关圣庙”那场屠杀之后,此地已经少有人来。   秦霜缓缓抬步进去,那神秘人早已不见身影。   庙内黑暗一片,寂静无声,只听“沙沙”声,怕是老鼠在生事!他点了火折子,照亮了些,只见面前约莫有一个人高的关公神像,手持青龙偃月刀,骑着赤免马,神威凛凛,好不慑人!   而这神像与别处不同的是,这神像背部,竟然雕着一个绝色美女的塑像,彼此紧紧的连成一体;那个美女还手持一个玉佩,玉佩,赫然刻着七个字——“为你,我千秋不悔!”   秦霜正好深思,突地觉得背脊发凉,只觉暗中有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一般!   突地,听见外面脚步声,他一凝,便即刻翻身从后侧门一跃出去。   他才刚出去不远,隐在丛中,便见身后突地惊爆一声,大火染红天际,神像化作飞灰。   “怎么回事?”他一时心惊。   就见于大火之中跳跃出一个灰白身影,那人身手了得,神风一般跨出火海,远离神庙,身子一落定,依仗着大火的光亮,秦霜便清楚瞧见此人相貌,只见他面容俊秀干净,身形修长英挺,神色沉稳凝重,这样玉树临风,姿态飘飘,不是聂风,还能是谁?只是小脸蛋上沾了许多黑灰。   秦霜惊喜,刚要上前去喊,却又停下了。   心道:那神秘人想必是有意引了聂风来,怕是还在暗中也不一定。   自己现在出去,怕生事端!   还是先观察形势,再作打算!只是望着聂风灰白绣袍袖口处那块血迹,便心疼了起来。   为了不被发现,他也没有即刻追上去。   一路寻着脚印,来到一个山洞。   但见洞内漆黑一片,湿凉气只透脊背,一路蛇虫鼠蚁,争抢着过道。   到了里面,亮了些,就见洞深处,石板上正躺着一个打扮妖妖艳艳的漂亮男人,年纪看着倒也不大,额前点着一颗朱砂,衣着暴露,眉梢尽显媚意,动人心魄,他若是个女子,定然能取尽男子心魂精气!   “这个聂风,长得确实诱人!只叫你哥哥我都长流口涎啊!若是能尝过一次,也就不枉此生了!”说着娇笑连连,那卷画像应声而落。   只见他旁边一条婀娜身影走近,身着朴素端庄的姑娘在聂风的画像上流连许久,终是捡起来放好,轻声道:“大哥,他不过还是个孩子!”   “哼!”男子冷笑。   只见那姑娘的脸上赫然有一条明显的红痕,很是刺眼!   就听后面洞门一响,一条黑影进来了。   两人立刻站直,恭恭敬敬道:“姥姥!”   “夜,梦。”那姥姥声音突地响起,“天下会的人来了,我们也开始毕生的使命了!”   “是,姥姥。”叫着夜的男子软声细语的轻道,表情还有些激动。   叫着梦的姑娘却一晃神。   “梦,你要好好利用聂风。”   “可是,姥姥,他是个好人。”   后面的人斩钉截铁地沉应一声,“对于我们来说,世间没有好人坏人,只有‘义薄云天’,守护无双城,是我们的宿命!”   “但是,姥姥,历经千百年,无双城早已不是一个值得我们守护的城,独孤一方凶残暴戾,更不配做无双城的主人。”   “胡说!”   黑影咻地出现,一把掐住梦的脖子,秦霜只见此人满脸赤红,须发及胸,手执却是一柄长逾七尺的——青龙偃月刀!   看似怪异的关公装束,一个铁铮铮的男人!声音却又是女人。   秦霜蓦然吓得一惊,后退几步,脚踩塌了碎石。   “谁?滚出来!”   那姥姥甩开了梦,随即向着他奔来。   秦霜惊得心都要跳出来,就在这时,突地被人拦腰抱起,风一般的急走几步,一猫腰,缩进一方小石洞内。   秦霜却听那人轻声对着他的耳朵轻柔道:“不要出声。”   秦霜见了来人,心下突地无比安定,顺从的点头。那人于忙乱中,深望了他一眼,浓眉一皱,也便放下了他,忽地,那人紧紧当胸抱紧了他,只把自己圈在怀里。   一道气流散出,巨石堵住洞口,他们俨然被一股强劲的真气包围,冰冷异常,却能平复心神,若是叫两人心跳都停顿了,这便是“冰心诀”,能让人的心脉气息俱都隐于无形,心浮气躁者,更是无法发觉他们的存在。   不知多久,外面早已没了动静。   秦霜依旧缩在聂风怀里,一时闻着聂风身上的熟悉气味,顿觉心定。   聂风也松开了他,两人相互望了几眼,秦霜刚要激动的喊声:“风儿!”   谁知那人很是疏离的开腔,还伴有些疑惑!   “姑娘,你哪儿来的?”   “……”   秦霜木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为了行事方便,乔装着女子打扮!   见他不说话,聂风也不问了,抱着他便出了洞,沉声道:“你自回去吧!”   说着,施展轻功,眨眼间便不见了人影。   从来不知道聂风对人也这般冷淡!一时无所适应。   秦霜呆了半天,却瞧见自己衣衫上还沾着风干的血迹,怕是风儿留下的。   回望了山洞一眼,心道:风儿,莫不是知道了什么?叫得那怪人要取他性命?      第45章      “风,该吃药了!”   明月姑娘依旧带着面纱,白天她都带着面纱,这时天色尚早,端着药碗进来。   她这姑娘待人疏远而冷淡,但对这个聂风还算亲近,俨然像个姐姐一般。   而她也确实被聂风大上许多!   “劳烦明姐姐了!”   明月带着面纱的面容一笑,放下药碗,欲要拉他起身。   聂风被人从床上拉坐起来,轻轻点头,在床上躺的久了,头沉沉的。   倚靠着枕头,眼睛往旁边去瞟那青衫的男子,一时疑惑,闷声不言。   明月喂他和药,端坐着没动,但眼角却斜了斜,笑道:   “他是杨大哥,昨晚姥姥找我,你又不舒服,便是他一直照顾着你。”   “哦!”   聂风动动唇,没有多说话。   连句谢谢都没有,冷淡的很,也不再去打量那人一眼,就是明月都一时不好意思的对着秦霜笑笑。   昨晚,应付着聂风之后,天色也黑得不见影。   明月只得收拾一住处给秦霜暂且住下。   而一住就是几天,明月姑娘原来却是个大忙人,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照顾聂风,所以,就麻烦秦霜照顾她的风兄弟。   这倒是正合了秦霜的意,乐得住下来!   这老房子里着实古怪,偏僻,没有人烟,却有一个面有红痕的年轻姑娘。   还有一间神神秘秘、古古怪怪的房间!   院子里,小猫在踢毽子,一下一下的。   聂风病也好了,正有模有样的教导小南一些基本武学。   聂风似乎不愿意理睬他,还有躲着他的意思。   秦霜原以为聂风认出自己,可是细细一想,却又不像。   那种暗地里打量的神色倒是像在审视一般。难不成以为自己对人明月姑娘动了歪脑筋?还是说怕自己图谋不轨?   秦霜皱眉,回身轻扫了聂风一眼。   那人没理他。   他心底长叹一声,觉得有些被冷落了!   这大屋的西厢有一间讣子,房门紧闭,像是内里有一些不想外人知道的事物。   而从里面冒出的奇怪味道总是让他不舒服,像是一种药水,又像是一种腐烂的气味,但细细闻着,却俱都不大像。   他回身问这里面是什么?   小猫丢下毽子,嗖的一下跑过来,轻声对着他的耳朵说:这里面住着的是明姐姐的姥姥!   “她得了怪病,不能见人!”   “哦?”   “嗯。”小猫害怕的瞧瞧紧闭的门,点点头。   姥姥?就是那个怪人。   秦霜一惊。   住了几天,却不知道这里面还住着一个人,也完全感觉不到人气。   心下好奇,他迈开步子刚要去轻推开门,不及碰门把,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不是别人,却是风儿!   聂风看着他的眼睛,戒备意味明显,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而那戒备之意自然不是对的自己。   秦霜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却被人拉着走远了。   手腕的劲道大的出奇,他皱眉,侧头看了一眼聂风,那人也正好来看他,眉宇间有一丝忧色。   每天早饭过后,便会有许多底下城民从四处络绎前来,来求诊治病,而那明月姑娘每每分文不收,像是以此为乐,偶尔看她实在太忙,秦霜也会稍作协作。   而对于倾城之恋的事,似乎与这心善的姑娘完全没有关系。   “姑娘你医术精湛,举世无双,却为何要固守在这座异常破落和古老的大屋内,为何不往无双城外的世界闯一闯?”   秦霜捣着药,认真的道。   实话说,这明月姑娘的医术当真高深莫测!   明月闻言一呆,澄澈的眸子变得恍然,这,她何曾没有想过?城主独孤一方残暴,徒众欺压百姓,这无双城看似风光无限,富强一方,但到底却是人间烈狱,多少人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得温饱、流落街头,她早已看的透了,也对独孤一家死了心!   而姥姥,宛若还活在千百年前,隐在暗中,不见日光,固执的坚守什么“义薄云天!”,那简直就像一个梦!就像自己的名字,就像自己,就是一场千年的“梦!”   只是,这梦何时曲终蓉人散!   她本应该逃离这一切,但是,望着那些无双城的子民,到底于心不忍!   她看着秦霜,明眸闪烁,“我生于无双,当死于无双!”   秦霜被她认真的模样弄的半天没开口,心下好笑,怎么自己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倔?   这天,几个人一起坐着吃饭。   小猫盘坐在秦霜腿上,这两个人关系现在倒是好的很。   聂风干吃饭,不看他们。   倒是明月每每去给他夹菜,“风!”   聂风温柔的一笑。   对面秦霜也夹了块肉放进小猫嘴里,那小冻猫子笑呵呵的吃得满嘴油,“好哥哥,小猫明天还要和你去城内。”说着,圈住秦霜的脖子,攀上来。   为了吃的,她自然要和秦霜搞好关系!   好不害臊!给你点吃的,就哥哥叫的那么甜!   小南醋劲泛滥!只想把妹妹拎回来,一顿好打!闷闷的扒拉饭!   “好,小猫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买。”   秦霜放软了声调道,无比疼爱的摸摸小猫的脸,再去看瞟对面石雕一般的聂风,一切正常,没有反应,看来真的没认出自己。   这么一琢磨,一时有些失落!   “我今日在城中听到什么‘倾城之恋’,明月姑娘,你生在无双城,可是听过?”   秦霜挑着米粒,故作无意之言。   明月一惊,随后也恢复平静,心道:难道他也是为了夺“倾城之恋”而来?可笑!可笑!   “这个我原是听过的,不过是祖辈们的戏玩话,并不作真!只那些急功近利的俗人才听信罢了!”   “哦?”秦霜淡淡道,并不再问!   明月放下碗筷,笑道:“这‘倾城之恋’原是个极美的故事,这故事的女主人便是我们无双城的始祖‘无双夫人’,正是世人千秋万载都甘愿跪拜的一代英雄武圣关公的原配夫人。当日,关公武圣曾不幸给孙权与吕蒙的毒计所擒,使出一招自创招式‘倾城之恋’,这恋便是‘无双夫人’独孤恋儿!”   就是这一招,曾经毁了一座城。   因为太霸道太邪恶,武圣再无出手,直至死,也没有出此招!   他更是发誓,世间,再不会出现这招“倾城之恋”!   千年以前。   这是一座城,城门上写着“独孤城”!   无双夫人的父亲便是城主!   城,历经千百年,便是眼下的无双城,这也是独孤一姓的缘由,而无双城却由无双夫人而来!   无双夫人自幼聪明,博览群书,自创“无双神指”、“无双剑法”以及“降龙神腿”。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男人中的男人来匹配!   与武圣相爱后,二人一起,成了一对世人称羡的眷侣!只因她美丽、温柔、聪明、待人和蔼可亲,兼且武艺非凡,如今还得到此佳婿,是个举世无双之人,故此所有城民后来亦给她冠上一个称号——“无双夫人。   ……   后来,关公战死,无双夫人便也孤自守护无双城终老!   “至于,那招‘倾城之恋’,早已不再。之初,不过是借此传述无双夫人与武圣的爱情,只笑世人痴傻,若真是有那一招,如何千年之后,仍旧是口口传说?”   明月长叹,这话半真半假,但有一点她却坚信,那就是:倾城之恋,不过是一场千年美梦!   三国时代,它便随着那毁灭的城一起消亡!没有那招,没有!   可是,莫要说其他人,就是姥姥,这么多年,不也是在固执的寻找“倾城之恋”!   秦霜听着,一时茫然,明月的神情不像玩笑。   “明姐姐!”   聂风望着泪水凄然的人,狠狠瞪了秦霜。   很是心疼的伸手给她擦擦,更是不介意的掀开她的面纱,那个向来敏感的明月却没有回避,破涕为笑,“风,我没事!”伸手抓住聂风的手。   望着那紧握的双手,秦霜一时觉得碍眼,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这个明月是个好姑娘,但是,莫不要说她比聂风大上好几岁,而且,看情形,她还是他们的敌人!   “明姐姐,我身子已经好了,还是不要再麻烦这位杨大哥了。”   聂风看着秦霜道,眼神挑衅。   “也好!”   明月正有此意,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一时对上眸子。   到底还是聂风先自转过头去。   秦霜一笑,心道:风儿,你明明认出我,还偏偏装着不认识!   月夜,圆挂树梢,郊外的城无端的美。   只是影影斑斑、凉风嗖嗖,加上死寂如坟,又显得诡谲异常!   一来数日,夜间,那明月姑娘都是没有出去一次。   而那紧闭的门也从未动过!   “武圣是怎么回事?”   秦霜说好了明日离开,这时便想着和聂风摊牌,说出来,他也好办!   这城中,武圣、倾城之恋的各色说法,俱都和明月说的一样,并无差异!   只是,那庙前银线手套的神秘人,血书的“倾城之恋”,又是怎么说法?   坐在石头上的人动动,瞟了一眼秦霜,不准备回话!   “快点离开这里!”   “风儿…”秦霜一笑,“你这是当真不认识我?”   黑暗中的人心下冷笑:这不是你装作不认识我嘛!我怎的敢去认?   一时无声。   “喂!”   秦霜上前去捏他的脸,身子一翻便被人一抓,带入怀里,轻声道:“别闹,先跟我出去!”   秦霜被勒着身子,点点头!   说着,黑影一转,翻过墙垣。   这是远离宅院数十里的空地,聂风拉着秦霜一路飞奔至此,这才停下!   他是出了名的快腿,秦霜被拉着就觉得有些头晕!   “坐下歇歇!”聂风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帕子,铺在地上!   乘着月光,秦霜把帕子提起来,细一看,“咦,这不是明月送给你的嘛?”   聂风点头,“怎么了?”   秦霜长叹,打趣道:“人家姑娘一片心意,你自好生收着吧!怎么随手乱丢?”   “哼!”聂风脸一黑,冷笑道,“怎么?难不成我还当宝贝珍藏起来?”   聂风眸子一冷,语气冷淡淡,秦霜一时无言。   “风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   “风儿…“   “…”   “真烦!”   说完,聂风一把抱住秦霜,紧紧地,声音有些哑然,“秦霜哥哥,风儿好想你!”   撒娇一般的语气,这才正常啊!   他们自在一起后,很少分开,算起来,这次倒是最长的一次了!   秦霜只当聂风一个人在外面憋了太多事!   两个人一直抱了很久,秦霜才拉开聂风。   他也不敢说话,就是觉得聂风不大对劲!肩挨着肩靠着!   半天,聂风才说:   “秦霜哥哥,风儿喜欢上一个人!”   他这么说时,头转过来,还带着苦苦的笑意!   秦霜皱眉:“谁?明月?”   聂风不否认也不承认。   虽然说,聂风人还小,但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心智早已经成熟很多!但是听着这话,秦霜就不高兴了,像个操心的长辈,暗暗叹气起来,“风儿,你还小!别想这些。”   而且,早恋,不好!   “我就是想亲他一下。”聂风可怜道,“但是,我不敢!”   说到不敢的字眼时,聂风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像个胆怯的小猫,秦霜顶受不住聂风这个模样!心道:儿大不由娘啊!这谁,让他们家风儿这么小心翼翼?连他都心疼了。   一边默默吃着干醋,一边沉道:“什么不敢的?”   “就是不敢。”   聂风望着他大师兄,心道:真的不敢!   “哦?”秦霜笑道,“这可不像你!”   聂风点头。   秦霜眉头一皱。   “扳过她的脸,亲一口!”秦霜道,“多简单啊!”   心说,这有什么不敢的!聂风这么好,倒是便宜那谁了!   话不及完,聂风嗖的一下子扳过他的脸,对着那淡色的唇,狠狠的亲了一口!   半天才松开,抿抿唇,眨巴大眼睛,很白的道:“是这样吗?”   “……”   秦霜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忽地低着头,拿袖子擦擦嘴唇,点点头。   聂风也低着脑袋去看他,慌道,“秦霜哥哥,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说着,伸手去拉他。   秦霜把肩膀的手拉下来,无奈道,“是有一点。”   他刚想说,只是不该拿大师兄做实验!   那边聂风神速的捧着他的脸,认真道,“那风儿再轻轻来一次。”   “……”   “秦霜哥哥,你应该闭着眼睛。”   “好!”   不忍打击风儿积极性,他只得咬牙闭紧眸子。   “你嘴巴闭这么紧,做什么?”   “……”   两个人闹了一阵子。   秦霜苦想着那个风儿喜欢的人是到底谁!他们一起这么久,只有这次分开时间最长。   “风儿,和大师兄回去吧!”   秦霜突然道,“师父说,让我找到你,就立刻回去!”   聂风皱眉,闷声道,“师父也说让我收拾了‘无双城’,而且,我已经快要查出‘倾城之恋’来。”   秦霜一凛,推推身上的聂风,“这倾城之恋到底是什么?”   “举止无双的一招。”   “就是那个神秘人使的?”   “不是。”聂风神色迷离,“他使得那招原是衍于‘倾城之恋’,叫做‘倾情七世’,正是无双夫人根据‘倾城之恋’而出。”   “那明月,她们究竟是谁?”   “她们便是无双城的守护者!”   说着当初,关羽被擒拿,华佗为其刮骨疗毒,他所表现的气定神闲,不惧不恐的英雄气概,顿时吸引了一个女子的芳心!   她便是华佗独女,华恩!   无双夫人唯一的情敌!   若说神女有心,襄王无梦,那便没什么可说!   只是,这关羽中了“三日勾魂!”之毒,需要须以处子之身解之,这华恩便暗暗救了他。   而这关羽向来施恩图报,自然不能对她不顾,所以,这个男人纠缠于两个女人之间,一个为情,一个为恩,更是惆怅,若不堪言……   可惜,尽管是这段尴尬的日子,也没维持多久,就要结束了……   关羽上了战场,战死而亡!   华恩心恨无双夫人,更是把关郎的死归咎于她!   终和外人合谋,欲要毁了独孤城!   岂不知,她是中了别人的奸计!   双方一场血战,无双夫人有关羽的遗言,更是誓死保护华恩,最后,所有精英都被杀,仅余下一个无双夫人在护着华恩!独孤城毁了!   而在她死前,为了华恩能存活下去,便传其“倾情七世”!   无双夫人终于和华恩冰释前嫌!   而华恩也自发誓,自己的后代世世代代辅佐无双夫人的后代,守护独孤城!   而一代代之后,她的后代便是现今的明月和那个怪人姥姥!   而独孤一方便是无双夫人的后代!   只是当年,无双夫人念及“倾城之恋”非善,刚气太重,后隐藏不知去处!   所以,华恩及其后代,并不知道“倾城之恋”在何处!   而由那招衍伸的“倾情七世”,虽然只有“倾城之恋”百分之一的威力,但却已惊人!   但,那倾城之恋仍是至阳至刚,非女子能习,所以,那习了情倾七世的华恩,也没有了倾国倾城的容貌,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人!情倾七世至阳至刚的真气把她的一张脸变得形如骷髅,她的脸已因长久被那股至阳至刚的真气熏化,而变为一张男人的脸。   第二日,秦霜便离开了那座宅院,留聂风继续呆在那里。   无双城中,莫名其妙的人太多!   而此时,相干的,不相干的的江湖人穿堂儿来回跑。   无双城城主只命部下严加管束,却总是不能到位,他自然也明白,有些人是他管不住的,成千上万的军队也管不了!   唯今之计,只有找到“倾城之恋!”   为此,他更是找到铁狼,和他那二十一个兄弟,二十一头‘杀手之狼’。   而更加不惜用无双剑法和无双神剑来换!可见这人已经疯了!   这日,无双府门前来了一个年轻的算命男子,他说有办法帮助无双城主找到“倾城之恋”的下落!   这人长得眉清目秀,眼梢带笑,浑身淡气悠然。   他不要其他,开口就和‘杀手之狼’一样,要那无双剑法和无双剑!   “好,只要你能想出法子助本城主找到‘倾城之恋’!”   “一言为定!”   秦霜料定,此时,独孤一方也没时间想其他的事!   瞧那人神色,痴迷神离,面堂黑沉,这人若是给那招弄的没了魂!   岂不知贪欲至极,命不久矣!      第46章      夜将之,无双城内,繁锦烟花之地,笙歌起舞,伶人们唱吹练打,男男女女、高高低低,各色音混杂,一派祥和。   无双城外的城民挑着担子,把着锄头,相互也有说有笑的赶着回家去,喝喝酒、吃吃饭,消解烦劳!   站在城楼上的人,远观着来来匆匆的嬉笑人群,忽地眯起眼帘!   这楼台高,大风突突地刮了整一天!连面皮都有些干了。   自己竟是来毁掉他们这种安逸生活的,但殊不知,当今此后,他们岂不算是开始了另一种生活,这天下,竟没有什么是定然不可改变的!   而说起征伐霸业千秋,就更没有什么是不可牺牲的!生存了这么久,他该是通透的,他从没有悲天尤人的资格!   而且,这座城存活的太久,到处充满着陈朽的腐臭,是时候结束了!   “少爷,风少爷说时辰到了!”   “他们现在到了哪儿?”   “已经进山洞了。”   “好。”   那个姥姥居然说聂风能助梦姑娘练成倾城之恋,而山洞底下那扇铁门更需要他们合力去开,至于,那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聂风还说,明月的姥姥一个月之内,只要出过一次手,便需要休养,否则性命堪忧!   此间,远处的山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宛如天边惊雷!   似是山雨欲来之势,片刻间,黑暗的夜,肃杀的风,一片阴影出了林子,城外的众人便发现是一队骑兵,手握兵器,身披盔甲的征战者!   城外的民众赶紧进了城,看守的侍卫也及时关上城门,击响了战鼓!   却就在那时,无双城漆黑一片,四周的夜空忽地升起了无数美丽而短暂的烟火,烟花易燃易冷,而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能震撼人心!恐惧太甚!   只见天空,依旧未完的两个大字:攻城!   城内一片惊慌,消息漫天飞:“战神”步惊云已经领着雄霸一万精兵,于城外几里处,欲要攻城!毁灭无双城!   这个消息,很快传进山洞内,只因他们早已由山洞进入一个地方,却是巨柱“武圣”的地底下,而且似乎只是一板之隔,城墙内外慌乱的脚步声、痛苦的嘶吼声,底下人俱都听得一清二楚!   “夜儿,你和我出去。梦,你们看着这小子,待我出去看看!”   只要有她在,谁也不准来打无双城的注意!   “姥姥!”梦欲要说什么,人已经奔出去了!   山丘上,黑压压的一片,而对面站着的却只有一个年过半百、面相丑陋的老妇人,和一个妖艳的男人,只瞧那姥姥冷笑:“步惊云,毛头小子,也敢来攻城?且先让老妾我来宰了你!夜儿,你先用困仙纲缠着其他人!”   擒贼先擒王,抓了步惊云,还不怕其他人不滚蛋?   “是,姥姥。”夜笑答。   而对面的那条黑衣身影却始终低着头,并不理会。   忽地,犹若闪电一般向着姥姥扑过来,气势非同小可!姥姥挥起长刀,一挥之下,那人居然解开自己一直戴着的黑袍帽,露出的是一抹促狭凶残的笑脸,却哪里是步惊云?   这带着军队来攻城的居然是无双城的城主独孤一方,是她们世世代代言誓要保护的人!老妇人当下收起长刀,吃惊之下,却被那人一掌击在左胸口!   “你…”   沉重的身子被击出数丈之远!   “交出‘倾城之恋’,本座饶你不死!”这是一城之主,是不需要别人守护的!   “畜生!”   躺在地上的人一脸不可置信,这就是祖宗传说的“义薄云天”?   独孤一方负手而立,一声冷笑,五指一伸。   “姥姥!!”   夜松开困仙纲,扑过来,挡在姥姥身前,瞬间只瞧利爪似的五指深深插入他的心腹,热血汩汩而出,溅透风干的土地。   “啊!!!”妖艳的脸上只剩下难以忍受的痛苦!   “夜儿!”   五指旋转,绞碎了他的肉,但那漂亮的人却再也不能叫出一声,不一会儿便昏死过去了!   姥姥抱着垂死的人,恼火直冲,“独孤老贼,我跟你拼了!”   次日之后,城门之上。   姥姥和夜俱都被悬挂在上,那老妇役上所有穴位,全被插上粗逾半寸的银针,每根银针至少入肉三寸,鲜血早已变得紫红,流干了一般,宛若自身只剩下一张皮囊!臂骨、腿骨与及胸骨,竟亦遭悉数捏碎;她的舌头更被斫去一半;而她毕生的霸道功力,也已经彻底废了!   而那个叫夜的妖艳男子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梦化名明月,而殊不知,走在太阳底下的明月才是真正的她!梦,对于她,只不过是个虚幻的人!   在过去千百年的岁月中,他们历代的先人无名无姓,一心为着那”义薄云天”四字,始终秉承着先祖华恩的遗言,生生世世暗中守护着独孤城的后人,更是为他们铸造一柄无双神剑——无双剑!   作为镇城之宝,无双城亦因无双剑而名噪天下!   而此时,无双剑却已消失。   一切,却只为了那莫须有的“倾城之恋”!   “姥姥!!”   明月终于出现,独孤一方不需要她们,那便一同毁灭!   她飞身,一手一个救下悬城的两人,心下痛楚!聂风在后,为她挡住独孤一方的门众!   进洞之时,她回转身子,却笑了,笑靥如花,“风,你去吧!你们不该留在这里。”说着,停在巨石旁,放下姥姥和夜,绣袍一扬,便把昏迷的秦霜向着聂风抛过来!   素青的衣衫,清秀苍白的脸,而那张脸正是天下会的少主,秦霜!   “解药,我放在他的内衣中,你带着他快些走吧!”   聂风接着秦霜,望着那人安详的睡容,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定,紧了紧他的衣领,便抬头道:“明月姑娘,何苦如此?和我们一起离开无双城吧!天地之大,何处不得容身?”   明月伸手擦拭姥姥和夜脸上的血迹,凄然的笑答:“那你呢?为何不离开天下会?天地之大,容身之地虽多,但终不属于自己。”   聂风不言。   “去吧,莫要和我们一起沉沦在这…不义之城!”   听着不义之城四字,昏死的老妇终于醒了,癫狂的大笑不止!不错,这是一个不义之城,而自己一直活于暗处,不见天光,于是,不知道这世界的变化,早已没有什么“义薄云天”!   “明月!”   聂风与她相处数月,终是不忍!   “你已亲见,这扇门内,除却‘无双夫人’的雕像,和一卷她写与武圣的书信,空无一物!没有什么‘倾城之恋’,如何还不走?”   明月泪水潸然,他一直在骗自己,自己却是知道的!   “我不需要什么‘倾城之恋’,人各在其位,各为其主!”   “走!!”   聂风望着怀里的人,而那明月却在看着自己。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和他一起死,岂不是也好?只是想是这么想,但在独孤一方的人来后,他还是快步飞身出去。   他自然知道,秦霜来此,固然是怕自己为救明月身陷险境!   而此刻,明月引着独孤一方进入内室,触动机关,那一切便灰飞烟灭!   昨夜,与姥姥一战,独孤一方早已身负重伤,此刻,更是迫切追寻“倾城之恋”的所在,而却不知,夜幕一至,距本城十里的‘马鬼坡’上,早已有逾万天下精英驻营,其图谋的意思明显之极,率领他们的主帅正是天下会雄霸二弟子,步惊云……   两帮人马正在对峙,一方约数千余,却是无双城的侍卫,而他们派出召集分众的人已然了无音讯!   他们的对面,观其装束,正是天下会的门下,漫山遍野,多不胜数,让人望而生畏!   马鬼坡上,乌云盖月,天地无光。   为首的人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默然坐在马匹上,眼神也不知飘到何处,身上的战袍随风飘飞,风股股而起,黑发遮挡着那冷然刀裁的面颊。   周身散发的沉闷气息把这逾万精英亦给压至难以自主,也正是这种傲然,不可一世的戾气令这逾万天下精英对他更为拜服,从无言一个“不”字!   约过了一个时辰,步惊云方才稍微挪动身躯,翘首看着变生不测的夜空,他身畔的数名天下精英骤见他遽地移动,终于有些微生气,不由得吁了口气。   而他身畔的断浪也始终不言不语,并不似往日出征那般,时不时嘲笑步惊云装腔作势,戏弄他几句。而此刻,却也如同那数众一般沉闷,偶尔用探究的神情去观望身旁的人!   步惊云冷冷的看他一眼,复又转过头去!   不多时候,派出的四名精英弟子终于回来了,其中一名道:“回云堂主,断堂主话,属下等已经查明风堂主和少主下落,正在城郊的数十里外的破庙里,没有危险,只是…”   那人瞧了瞧步惊云,突然支吾起来。   步惊云眼看着远方,没有因为他的话变色,好耐性的等着下面的话,谁知一边的断浪却急了,“只是什么,还不快说?”   “只是,少主中了那妖女的迷药,昏迷不醒,不过,风堂主说他已经服了解药了!”   “既是服了解药,怎的不醒?”   断浪追问,面露忧色!   他匆匆扫了一眼步惊云,那人却不见任何表情,好似听着不关己的陌生人之事!   那人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属下问风堂主,风堂主也没有说,只说不碍事!”   断浪还要说什么,步惊云倒是觉得有些啰嗦了,只道,“多派人去护着,他没事,你和我也好交代。”   断浪闻言,不可置信的冷笑!   “准备,攻城!”   主帅手握龙渊,军令一下,数众便嘶吼着击鼓,挥舞着长剑,而跟着步惊云多年,他们早已形成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意念,必胜的心却在战争开始之前便深而入心!   此战,毕胜!   城外,战火、死亡,最终掩盖了城内所有的笙歌舞乐。   破庙内,聂风抱着秦霜坐着,目无神采的挑拨着面前的火堆。   而外面的一切厮杀,在这里,却尤为的平静。   静到只剩下怀里人轻若的呼吸,扑哧的木材烧裂的响声,以及角落里老鼠啃咬钻洞的动静!   这么多年,以往每次出征,自己都是和着霜师兄、云师兄一起的,这一次独独只有自己,而自己,却利用了一个姑娘的信任!此刻,她怕早已死了吧!对于那生于黑暗的她来说,这岂不是一种好的结果!   “鬼虎叔叔,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他对着烈焰的火苗呢喃道,虽然,他使计谋,欺骗人的事也做过不少,但有一点,就是从不骗别人的心!那样,事后,自己也不会存有一丝自责!   这江湖凶险,人心不古,且是最最不好得的也便是人的真心!   于是,偶然得了,便觉不安,便要愈加珍惜!   只是,一个人在世几十年,哪里承受的太多?有一些,便是拿来割舍的!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只心叹道:这个人不是自己的,他的那颗心却也不是自己的!   黑暗的角落里,鬼一样的影子闪出来,摸摸秦霜的额头,呐呐道,“主人,他没事!”   聂风望着他,这是秦霜亲手造就的人!   鬼虎已经不是鬼虎,而是鬼,只有忠诚,没有心。   庙门外,脚步匆匆,一片慌乱,天已经大亮!   秦霜动了动,松开眼帘,惺忪的望着抱着自己的聂风,浑身无力。   这明月姑娘的药物果然够劲!此刻,他还昏昏沉沉!   不过,也得亏她才能拖住聂风不去参合一脚。   聂风被动静惊醒,快速的拿起脚边的长剑,欲要起身。   却见迎面来的正是他的二师兄,身穿战袍,手握龙渊,脚踩长靴,发束绦带,一手背在身后,轻踏着石坎迈进来,身后跟着数众,好不俊朗气派!   就见他抬头直胸,居高临下的轻瞄过火堆边的两人,仔仔细细的打量,神情陌生至极,冷冰冰的皱眉。   秦霜和聂风一时哑然,刚才的喜色荡然无存!只剩下疑惑。   就见他身后的断浪眉头打结,对着他们俩使了一个眼色,摇摇头!   步惊云侧头瞄了断浪一眼,走在秦霜身前,“你便是秦霜?”   秦霜一惊,盯着步惊云黑亮而熟悉的眸子,却生生的看出一种陌生而决绝的疏离!   见他不言语,步惊云也不理会,蹲下身子,抓过他的手腕,摸准脉搏,“无碍,我们起程,出发!”   兴许,是被秦霜看的浑身不自在,步惊云眼露不悦,终是不好说什么,起身,出了门去!      第47章      满布参天古树的山,屈指可数的几丝阳光,弥漫着层层诡异的浓雾。   队伍一路往西北行进,这一路走来,步惊云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赶路,似是比以前更加捉摸不定了!   聂风去寻他说话,他也只是点头摇头作答,时常便是不理会。   而对于秦霜,则似乎有意无意的躲拒,两人的马匹总是隔着数丈的距离!秦霜越是靠近,那人便离得更远!   他们俱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了!   断浪说,乐山大水,步惊云为了救溺水的孩童,不想被猛然腾起的大水翻卷带走,而一消失便是整整数月不见踪影,寻遍的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他。   大水是向着东南方向去的,于是,他们便通知各路分坛,一路向着东南方向找去。   最终,在西湖的一个无名小镇上找到了他,找到他时,他正背着竹篓上山采药归来,而他却忘记自己的身份,自称“阿铁”,原是被一个叫雪缘的姑娘所救,那姑娘孤零一人,便与被称作阿铁的步惊云一起生活。   因为不耐天下会门众一再的烦扰,他便与雄霸帮主约誓,回来攻下无双城,自此,带着雪缘离开天下会!天下会的人也不能再去找他。   雄霸让门众来回说:好!   对于他自身的出奇武功,以及所有人的指认,步惊云却熟视无睹,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相信这一身武功一则为他上山采药行个方便,二则,能保护雪缘不受恶人的伤害!   “你说他是云师兄吗?”   聂风望着那人的背影,开始有些迷糊。   这回程的路走的越久,他便越迷糊。   断浪冷笑,“谁知道呢!”冷则冷,但看着步惊云的背影,还是眉头不得舒展!   这个人确实不大像步惊云,如果用冷来形容步惊云,那么这个人,便是可用硬来形容!连给人的感觉都硬邦邦的!   旁边的秦霜,却一句话不说。   对于断浪的说辞,步惊云的反常,他倒是并不表态。   步惊云既然不愿意自己靠近,他便远些,又何妨?   那人离他三尺,他便再后退三尺!这样岂不是两相好?   聂风把两人的行动看在眼里,也只装作不见。   这一天,秦霜却终于不再安分守己的乖乖跟着队伍。   而是一大早,便穿戴整齐,骑上马背,守在步惊云露营的帐篷外!等着那人出来。   不多时候,里面的人蓦然见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挑起帘子的动作顿了顿,两双惺忪的眼对视,似是俱都没有睡好的模样!   秦霜也一改这几日的闷闷情绪,先自扬起一个笑容,“云师弟,早啊!”   见他自然的先开了口,步惊云冷硬的脸色一松,点点头,便挑了帘子出来,去牵马匹。   等那人嗖的一下子上了马,欲要离开,行了几步,复又扭过马身,绕着秦霜转悠了小半圈,想了想道:“少主,有事?”   “没事,就是想和云师弟你,一起走走。”秦霜正经的回答,淡淡一笑,摇摇头,心里却不是滋味,步惊云叫自己少主,那却已是三四年前的事了。   “哦!”   步惊云没有多说,自己不是步惊云这样的废话,他也不想再说。   “你是在西湖被师父找到的?”   “是。”   雄霸确实是在西湖找到的他。   “你不是步惊云?”   “是。”   “你有一个妻子?”   说着这个话题,身侧的人停顿,神色变得沉重,“是,我和雪缘一直生活在那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何其自在!她将是我的妻子,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师父用她来威胁你?”秦霜皱眉,似是觉得有些不妥。   步惊云不可置否。   秦霜扫了他一眼,望着远处的山林,笑道:“传说,西湖之底,有个神秘的宫殿,唤着‘搜神宫’,搜神宫内有一个的长老,永远带着个七彩斑谰、如鬼铣般的面具,她便是神母。这神母有个独门绝技,便是‘天衣无缝’,却是个极其神秘诡异的易容术,这是所有面皮术者最最神往的一门技艺,因它真正做到了易容先易心的诀窍,往往被易容之人,连同那颗心也被重新清洗,宛若再世重生!”   秦霜凑上前,细细对着步惊云的脸看,完全没有任何破绽,连左脸侧下那道细小的伤痕也惟妙惟肖!再没有人能如此清楚步惊云的所有特点,那便是说,这个人,就是步惊云!   被易了心的步惊云!   这一念想一出,秦霜却先自被步惊云骤然变冷的眸子射的一寒!   两人的脸,距离极近,近到几乎将要触碰到一起!   步惊云冷视他执念而满布纠结的神色,当下皱眉!   马匹停驻,却没有继续前行!   秦霜出神,心道,以步惊云的意念之强,应该不是那么轻易被洗心,可是,这人确是步惊云。   细长的指尖蓦然一伸,直接抓到对方的脸皮上,完全融合,没有破绽的绝对完美!   “你做什么?”   步惊云没有料到他的动作,狠狠抓住他的手,手掌收紧,使力,只见细白的手腕顿时红痕立显。   那双眸子黑沉的吓人,秦霜微微一笑,倒是不觉得什么,也没有回答步惊云的质问!   步惊云见他淡淡一笑,也心知没有恶意,也就罢了!把紧握的手腕撂开,面色有些不悦!   “不管我是不是步惊云,那都不重要。”他并不看秦霜,只是宛若想到什么似的,面色更沉,暗黑的眸子露出一种强烈的排拒,“你和步惊云的事,我也是听到的,可惜,我不是他。”他抬起眸子,看着秦霜,很是诚恳的道,“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免得叫人非议!”   秦霜闻言,面色如常,只是保持笑容,微微颔首,很是赞成,“好!”   步惊云盯着秦霜的脸看了看,轻微点头,自觉刚才的反应过度了!夹紧马肚,便骑马离开,把秦霜一个人远远甩在身后。   后面的人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只是想着能尽早赶回天下会,他倒是想要问问师父,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又可是此自回去,当真愿意放了步惊云走?   身后的队伍自他身后穿过,他还是木头似的停驻,偶尔对着望过来的弟子笑笑,并不觉得如何尴尬!反而其他人见到云堂主对他的态度,替他尴尬莫名!   等见步惊云离了差不多二十丈之远时,他这才悠悠的骑马行进。      第48章      天荫城,入秋的风缓缓而动,吹得人面上清爽舒适!   城内,祥和一片,其乐融融,酒肆茶楼,笑语盈盈,布幡股股而起。   天下会攻打无双城大捷,满载金银而归,他们自然也是好处多多,楼子里是绘声绘色的讲说言谈,好不痛快!翌日,满城老少妇孺一起聚集城门,迎接天下会少主以及三位堂主的归来。   一群人兴高采烈的等待了一天,只见队伍慢慢近了,众人仰着头,眯着眼,笑容满面,远远看去。   看了清楚,各自相视而望,心下疑惑,今日的领头队伍排列竟有些不同,这“战神”步惊云怎的不紧贴位列着少主左侧,而是脱离其他三人,独自远远行在前头,神情也似乎和往日不大一样,以前冷冷的看着叫人害怕且疏离,现在冷少了一层,穿着战袍,气势强硬而坚毅,倒是有些让人敬畏而安心。   一阵风而过,步惊云先自飞骑奔入城门之内,把身后的战友兄弟甩的远远的。   聂风皱眉,断浪冷笑,和着以前一样,他们依旧紧紧跟着秦霜身边。不时向着前面的人望去,也不知各自想着什么。   而秦霜却也悠哉的极,并不甚在意,继续前行,目光四处飘荡,像是被四处的风景迷住眼,又像是在出神的想着什么,神色淡淡的。其实,他只是累了。数日劳顿,累的人全身酥软无力,都懒得眨眼皮子,半天,才动一下。   这种情况和中了软经散、迷药什么的又不同,那种是不能动,而他此时是不想动。   只是,这种情绪不能太表现出来,前面,步惊云的马匹已经不见了,从左右民众茫然的神色中,他也发现出那些人的疑惑。心下叹气,扫了左右的两人一眼,扯出一个笑容,“走吧!师父一定在等着我们。”   只是一低下头,笑容里难免露出些疲倦。   他身子向来不好,最是不能消受山山水水的长途跋涉,心性里也不喜停泊,所以说,他乐于接受安逸长居之所,倦于流浪漂泊的生活。   他也一直认为,这就是他一直甘愿留在天下会的原因。   紧跟着步惊云的步子,都进了城去。   民众各自口传,原来他们的“战神”步惊云真的失忆了。   若不然,怎的那样冷漠的对他的大师兄?这是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步惊云虽然人冷如冰山,拒人无情,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对秦霜,最是好不过的!   一时众人须臾,后无话。   那日,行走到坛子底下,天空突然黑云阵阵,席卷而过,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山门脚下,远远的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这年青女子一身出尘素白,却面罩着白纱,看不清面容,但从她的气质来看,也知道她理应是那种完美无瑕的天生美人。体态异常修长、婀娜,一身白如梦幻的丝罗襦裙,裙上且伸出无数柔滑细长的白练,白练宛如千丝万缕,又如数不尽的白蛇,不断在雨中飞荡,赫然滴雨不沾!   她有着一双天生哀怨、美绝的眼睛,简直美得不吃人间烟火,只像一具最完美的雕像。   站在路口,微微仰着颈项,一脸期盼的不安,直至看见黑袍的人,飞骑远踏而来,这才弯起眸子,瞬间有了丝笑意。   “阿铁。”心下终是松了口气,朱唇微微启合,轻呼出声。   那黑骑上的人正是被他轻唤着阿铁的步惊云,只见一人一马奔来,在她身边停下。   四目相对,顿了半天,马匹上的人动了动唇,终是没有说什么,只微微扬起嘴角,伸出手来,一个旋转,把女子拦腰抱起,放在自己的身前坐在,前胸贴后背的相倚靠着,然后绝尘而去!   到了路口拐弯时,步惊云回首一看,就见那几个人也满身湿透的骑乘而来。   秦霜面上湿透,细弯的睫毛上都沾满水珠,两侧发丝紧紧贴着青白的面颊,只远观,看着步惊云怀里的白衣女子,一时微不可察的皱起眉,料想这便是步惊云口中的妻子,雪缘!果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只需远远看上一眼便能透彻那种美绝,非他人可比,心下一沉的无奈。眼神一凛,却见步惊云宛若察觉自己的目光,轻若游戏的回视而过,便回首去用长袍把女子的整个人掩住,护在怀里,像是怕她被雨淋到了,又是像不愿让秦霜那样的审视。   这边,秦霜识趣的扭过头去,紧紧闭上唇,脸色青白,雨水自额前淋下,显得唇色苍白而润泽。只觉缰绳湿透,有些打滑,不禁又缠绕着手掌几圈,紧紧抓在手中。   前来迎接的人俱都成排站在石阶两边,长长的千数石阶,直达云颠!   步惊云拥抱着白衣女子下了马,牵着她的手往上走去。怕她滑到,更是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腰身,引得旁人连连咂舌的侧目,不可思议!而步惊云看着女子的神情更是柔的极,是步惊云再没有的。   文丑丑“咳咳”轻轻嗓门,整装待发,扭着腰,打着扇子,站在细雨中,笑眯眯的、远远的甜甜招呼道:“丑丑见过云堂主,恭喜云堂主又一次打了胜仗回来!您真不愧是咱们天下会的‘战神’啊!这次攻下无双城,帮主一定重重有赏!重重有赏!嘿嘿!”   要是换着以前的步惊云,文丑丑自然不会多嘴说这些,但和这个步惊云接触过几次,也知道这人并不似步惊云那样不搭理人,嘻嘻哈哈一番,一边打着扇子,一边仰着细长的脖子向步惊云的身后看,吧唧嘴巴嘀咕,“这霜少爷,风堂主,断堂主,人呢?怎的还不见来?这个。”   后面黄衣的女子走过来,却是孔慈,瞧着有些消瘦,神色也不大好,轻轻行了礼,“云少爷。”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白衣女子一直看着步惊云,步惊云却对于这个伺候了他多年的侍婢完全没有记忆,轻轻的点了头,便搂着白衣女子离开了!   文丑丑望着孔慈,尴尬的嘿嘿笑了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时,秦霜等人已经上来了。   文丑丑远远的就奔过去,   甩着袍子,热泪盈眶的长唤,“霜少爷,您可回来了!我的祖宗,我的小爷…”   好话有谱没谱不带想的说了一大堆,这就拉着他要去见帮主。   雄霸堂,雄霸帮主正在和帮众商议要事。   帷幕也是放下的,就看见紫衣的男人忽地伸手去接送上去的东西。   外面传说,少主和三位堂主已经回来了,一群人这才叫遣散,去了。   秦霜,步惊云等都没有换衣服便进去堂内,师父依旧坐在上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底下的几位得力爱徒!就是他们,才刚为他解决了一个麻烦,很大的一个麻烦。   而直挺挺的站在堂下,拒绝跪拜的步惊云却显得极其突兀,好在,现在没有外人!雄霸也并不介意,轻轻的挥手,“霜儿,风儿,浪儿,都起来吧!”   雄霸往日都是严肃的,无论他们立了多大的功,也是肃穆的极,而今日却心情大好,竟竟然当着他们的面儿就笑了。   这师父才刚好言称赞了一番,底下几个人却都没有回应。   气氛一时说不出的微妙,步惊云一眼扫过这陌生的师徒四人,拉过那个叫雪缘的女子,直视上首含笑的男人,拱手道,“多谢雄霸帮主救治雪缘的病疾,此恩在下倍感于心!”后话锋一转,又强硬道:“而帮主您说的任务,我也已经完成,是不是应该履行诺言,放我们离去?”   雄霸朗声言笑,长袖一扬,很是不解的轻笑道,“哼,离去?你是步惊云,再无疑,你就是天下会的‘战神’,飞云堂的堂主,本座的得力爱徒。”说着目光促狭的扫向秦霜,细长的眉眼眯起,心情大好,对上秦霜的眼,慢笑言道,“更是你霜师兄的宝贝师弟,你却要去得哪里?嗯?”   步惊云闻得这话,去看秦霜,那人宛若无事一般,充耳不闻。   “不管你让不让我们走,我们都是要走的。”他自然知道不能硬来,况且,自己并不是雄霸的对手,更怕他们对雪缘动手,而雪缘的病疾也是甚可疑,病的那么是时候,这天下会的人显然是给自己一个醒。但是,他们一时受于人,终不会永受于人!“我若是想走,你们还是不要阻拦的好!此时,我再不是步惊云,留下我,对大家都没有益处!若不然,你们再去寻那第二个步惊云。”   这话说的其他三人心下俱都一动,雄霸目光也微微一闪,轻拂衣袖,有条有理的道,“此话也当真。但是,想当初,你是霜儿带回来的人,如今,我们师徒一场,终是有情,你若铁心要走,我自然不阻拦,只是,须得你霜是师兄答应,只要他说点头好,本座绝不言否!如何?霜儿。”   几个人一齐看向秦霜,神情不一。   连带步惊云身边的白衣女子也期盼的看着他,独独只有步惊云并不看他,而是把视线拉的更远,嘴角似有若无的冷笑。   这笑容着实刺眼。   秦霜干站着,断然没有想到这茬事,纠结了一瞬,思想一番,索性悠悠点头,把漂浮的视线移向上首的男人,心中无奈苦笑,哑然轻声道,“师父说如何,就当如何!”   “好,既是如此,我也不好阻拦他们离去。”   雄霸得意而笑,悠哉悠哉的翻动手边的玩物。   “霜师兄?你…”   聂风一脸不可置信,急的脸上冷汗直冒,此时,火气上涌,也不管场合,上前欲要拉扯询问,刚碰到秦霜的秀袍,却被断浪狠力一把拉回去,他似乎要比聂风冷静许多,拽着聂风的衣领拉到角落里,轻声道,“聂风,你疯了,且忍忍,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说!”   秦霜整理凌乱的衣衫,心下并瞧不出想着什么,但倒是有人看出他的不适,轻笑不言。   步惊云听他们这么说,脸色不见好,反倒更沉,看向秦霜的神情莫名有些复杂。      第49章      雄霸说,步惊云随时可以下山,而自此一去,便永不得复返!天山碧莹的雪峰,温温的山泉,初春的草毯,却再没有他步惊云的一席之地,从今而后,天下会再没有这个所向披靡的战神!   这么说时,上位者并没有师徒恩情的不舍,反倒心底一松,太阳穴的经脉也突突的软了些,他自心知,若说自己像头凶猛刚劲的虎,那么步惊云便是那一天天成长的豺狼,目露利光,随时会翻覆而上,吞并属于自己的东西,而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雄霸看着下面的步惊云,耐心的等待答案,而步惊云视线从雄霸身上移到秦霜的素衣白衫,疑惑的眉也很快舒展,很爽快的说:好!   若自己真是步惊云,那就由自己来替他回答!   而对面一直淡然从容的秦霜蓦然看过来的眸子里,却瞬时流露出一丝责备来,脸色更是苍白的死灰!不知道为什么,步惊云见他如此模样,反倒无动于衷,连刚才那复杂的心情也没有了,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原以为,秦霜心思藏得重,和着雄霸相通,定不会轻易放了自己走,而今,看他那样吃惊,料想雄霸说的有些事实!   他搂着雪缘,理了理她的发丝,“雪缘,我们走吧!”几日不见,她身子更是消瘦的极,脸色也比之前难看了,怀里的女子附身靠过来许多,眼底带着熟悉的温柔,轻轻的抓住他的手,点点头,并不说话,当着陌生人面儿,她很少说话,就是一直看着步惊云,像个听话的小鸟!   “既然是要走,何不多住几日?”秦霜收起心底的不快,哑然道,喉咙里有些干涸。话说的再硬,心性如何寡情,可步惊云之于他,到底是重要的,就是应该和他一道的。   这是唯一言誓,若是有一天他离开天下会,天涯海角,山川幽谷,都是一直相陪行走的人!而这话,每每一说,秦霜总是摇头,但笑不语,并不上心,但却心中记住,言犹在耳!   秦霜此时也想,若是他这一走,是不是自己真的就要永远的留在这天下会?自己到底不想一个人的。   不知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给他的自私没了路!   一边,聂风早已被断浪拉出去,见不着他们人!   “不用。”   步惊云轻轻瞟他一眼,眼神也不过多停留,很有礼、很硬气的拒绝!   “雪缘姑娘面色甚淡,目采散虚,不易即刻行动,长途太过劳顿,料想她吃不住辛苦!”秦霜疲倦的笑道,这话到底说的实。   步惊云听了,看看雪缘,有些犹豫!   “阿铁,我没事。”雪缘远远的望了秦霜一眼,并无善意,也无恶意,就是有些探究,毅然对着步惊云道,“我们明天就回家,好不好?”   步惊云摸摸她的脸,拉在自己的身后,对上秦霜的眸子,那双淡淡的幽幽的眸子,竟然有些涟漪水脉,他一时,没有回答,就是揽着雪缘出去了!   里面的侍婢眼观地面,文丑丑仰头看着屋顶,俱都聋哑无声。   “都下去吧!”   雄霸一直翻动书卷,甚是不关心两个徒弟的对话,心里喜色并不太甚,对于秦霜的表现,也不是很满意。这时步惊云一走,他轻一挥手,眼帘低了低,望着手中的白纸黑字,上面是一早整理出来的布局草图,吞并无双城后,他们的地界又多了一片,慢慢向东南而近,终是会覆盖中原!   届时,务必更加的繁忙,不得自己!想着,困倦从中而来,竟竟然不像他自己的性子。   而对着数众万千,他那副吞尽天下、气囊山河的气概也收入里内,露出一丝疲软!   想当初年少,气盛意傲,心生万里,不理旁侧,一行孤意只要拥有这壮丽山河,往复一来,失去的又是多少!情爱、友谊,俱都禁不住太多!   文丑丑轻轻拉着衣摆,带上了木门,出去了。   堂内,秦霜站在他的身边,出神的看着他,皱着眉,似是要看出那人心中所思所想,又似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他这时的模样倒是有了情绪,微微紧锁的眉梢,清冷的眸子滟滟而动,少了一层从容淡雅,多了一层疑虑重云,动了动唇,半天之后,到底还是抿着不语。   这天气到底是浸透着凉意,因为淋了雨水,浑身湿透,连发丝也湿漉漉的粘在脸颊上,素白袍子衣摆并着脚上的布鞋俱都沾满了泥水,身后,一路在堂内的青石板地面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霜儿,你可是有事?”   雄霸这么久,故意不发一言,想是等着秦霜先自开口,可是,那人宛若就是一直干站着,离得不远不近的距离,连着自己都能感觉到那人浑身的凉意,心里先自不忍,着实想要一把抱住那清瘦的身子,亲亲揉揉,好好暖暖,可是手臂却僵硬着,不得动弹,连翻动书页也觉得困难,一时无人,安静的极,全身心俱都被身边的人吸引了去,只想把人拉过来,褪个干净,从里到外,好好细瞧瞧。   抬头就见那张苍白的脸,淡色的唇,紧锁的眉,冷然凉凉的眸子,只一瞬,那深深的幽潭翻起湿冷的水藻,缠缚而上。   “我有话问你。”语调哑哑的闷闷的,说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不轻,也不重,但是,却也恰恰好,虽然随意,可是那人的神情却绝对认真,认真到雄霸不自觉的坐直身子,看着秦霜的眸子,竟然有些恍然,又有一丝怒意!   秦霜从来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这种神情和他说话,无礼的透着质疑的强硬。   “好。”坐着的人却没有继续恼火,细长的眼眸一弯,猜不出心思,于淡淡笑容之中变得沉稳,但是,紧握的手心温度莫名的升腾!   门外偷听的文丑丑更是虚汗连连,听及此,长叹一声,不耐烦的挥手赶走了一旁的侍卫,调整姿势,极其认真的侧耳,斜着眼睛,半张着嘴巴,却只觉身后站立一道黑影,刚想回身,却被对方捂住嘴巴,文丑丑干瞪大眼,只觉得耳风阵阵,对方轻声“嘘”了一口气,痒痒的!文丑丑一急,伸手抓了个空,一瞧见来人的模样,到底安静了。   来人黑衣,墨发,一袭战袍,习习风动,帅气非凡,神色肃然,扫了他一眼,便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文丑丑也不敢多言,然后,被对方一个眼神射过来,乖乖的从侧廊檐溜开了!   里面,半天没有声音。   许是站在久了,秦霜到底觉得冷,哆嗦了一下,甚是觉得无趣,便悠悠道:“我跟了师父七年,养育栽培大恩不敢相忘,对于师父,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万事断没有不顺的,身心俱都任你索取。而今,师父到底什么意思?”   雄霸听着秦霜的傻话,并不介意,反倒轻笑,很苦恼秦霜说的七年,而之于秦霜,虽有些言语错落,但也是实,自他来此,有意识的七年,他的生活便和着这个男人息息相关。可以说,大部分的自己都是这个人的。   而自己总是太容易忽视所有,以至于把自己也忽视掉了。   那人太过自然的笑容让他觉得难堪!   “霜儿,本座并不明白你想问我什么?”   “我只想问师父,师父觉得我是你的什么东西?”   “……”这话,他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所以,他只管看着那人,不回答问题,“霜儿,你过来。”   伸手把人拉过来,腰上的手,力道使得刚刚好,秦霜也配合,不躲不闪,真的顺从的坐在他的腿上,但是,目光还是充满质疑,甚至更加多上一层。   身上的人,肌肤冰凉的极,雄霸紧了紧,唇轻轻拂过秦霜细腻的颈项,就听那人轻道,“他和你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居然真的忍心伤害他!”   他一直觉得雄霸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面冷心热,看似残忍暴行,但对于入心的,实则情深非常,一起多年,秦霜不可能不了解他,而对于步惊云、聂风,断浪,他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所以,他一直觉得只要那三个人不做出什么大错,雄霸都不会伤害他们的。   而失去记忆,也许,对于步惊云是好过很多,但是,那人却不是步惊云。   “如果是他,如果他是步惊云,他一定不会希望是现在这样,一定不会。”秦霜道。   “……”磨蹭的动作顿住,两人的距离拉开许多,相视沉默,雄霸忽地的冷笑,“你心疼他?”   秦霜木木的摇摇头,决然道,“师父,你若是想用步惊云来困住我,那你的算盘就打错了。他不能,聂风也不能。”   “哦?”   雄霸闻言大笑,后神情一动,拇指研磨着秦霜淡色的唇,一字一顿道,“你果真无情的很,所以,你自然会用你的心思来猜想问题。只是,你也应该知道,本座根本不屑用任何人来困住你,有我就足够了,我是要用我自己来困住你,一辈子,除非你死,你待如何?”   如何?他苦苦一笑,当然不会去死。   说着,环抱住自己的手从后面绕过来,滑向自己的大腿间,轻挑起外袍,一把抓住自己的下面,一时强烈的触感席卷而来,热热的气流自下而上。   “咔”的一声,秦霜手中的剑半截出鞘,抵着雄霸的颈项。这剑剑身锋利无比,冷光潋滟,薄而无情,精致无双,正是无双城的镇城之宝“无双剑”,命理是要配一个无双的人!   “你敢拿剑指着我?”   雄霸不可置信,脸色一沉,那人不说话,面无表情,眸子一凛,沉了沉,执着的手握着剑柄。   腿间的手继续动作,握住他的软绵绵的下身,隔着湿哒哒的衣料,轻轻的套弄,发出暧昧的声响。   秦霜眉头一动,身子更加僵硬,手中的剑锋一丝丝的靠近,终于渐入那人的肌肤,腿间的手剧烈的动作,捏住他的力道重的要把那里生生拧断一般,那人下手重一分,他便剑锋深入一分,直到温热的血液顺着剑身落在他的手心,他这才不再动作,剑不再深入,示弱一般的任对方肆意的摆弄他的身子。   可气的是,无论雄霸怎么逗弄爱抚,他就是硬不起来,好半天,还是软趴趴的没有精神,而那剑却还指着那人。   严格来说 ,秦霜示弱了,但雄霸却输了!所以,他气得青筋直冒,手握成拳,力道重的吓人!   “唔……”秦霜忍耐多时,到底是怕疼的,那里被生生捏断了一般,疼的冷汗直冒,面色苍白如纸,软成一滩,轻唤出声,“疼……”。   听着一声疼,雄霸又是心疼,又是气,松开了手!心里委实不舒服!   “来人。”   雄霸不再看他,显然很生气,生气秦霜居然拿剑指着他,更气自己居然不能让他兴奋!   秦霜冷汗滚滚而下,不知思想什么,也是一言不发。   气氛闷闷的,雄霸的暗卫应声进入,跪在下首,“帮主有何吩咐?”   而他们居然眼看着秦霜拿剑指着帮主,却无动于衷,耐心的等待发落!   “少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至今,让他在天霜堂后苑静养,你们好生看着他,不许他出苑门半步。”   “是。”   这无疑是禁足,秦霜当真终日被关在后苑。   好在,他真的很是习惯清净的环境,每日,养养花,喂喂鸟,喝喝粥,睡睡觉,看看书,日子过的也还自在悠闲。   唯一不好的,就是下面被师父捏的肿了,疼了好几天,就连尿尿穿裤子都生疼,小心翼翼的动作着。   而至于步惊云,听说,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那个美丽的妻子雪缘姑娘离开了天下会,也当真整个天下会弟子的面子,说永不踏入天下会一步,不对,他是说永不会踏入天荫城半步,自此,和天下会毫无瓜葛,再不会有步惊云这个人!   这话一传入江湖,又是一阵疯言疯语。   秦霜得知后,也是默不作声。   一连数日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东逛逛西看看,没什么精神,但也看不出什么不好!   聂风发疯似的来找他,却被拒在门外,帮主说了,没有命令,谁都不准来见他!   而他自己来时,秦霜也是淡淡的,一半习惯的顺从,一半不冷不热的厌烦!   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雄霸有时也心里闷闷的想:秦霜却是太宠坏了!      第50章      神州西湖有七,徒杭州西湖最是声名远播。   西湖水面,灵山环绕,净水悠悠,犹如温柔静谧的美人。入夜,青烟四散,画舫轻舟,浓重的胭脂味儿,软玉温香,诱惑着世人醉生梦死。   夜风,凉凉的,湿湿的。   船板头尾,男人因为湿冷,微微缩紧毛孔,但却没有进入帘内的打算。   四周,皆是笑语娇吟,燕燕尔尔,男男女女,纠缠绵绵,好不快乐。   “少爷,咱们出来快三个月了,什么时候该启程回去了?”杨真撩了帘子出来,倾身给他套上披风,小心翼翼的道。   背身的人蓦然回眸,眸子沾染雾色,朦胧散漫起来,半天才聚焦的收起眸光。面色有些疲劳,眯起眼,极认真的扫过杨真的面容,清丽的面颊上微闪出一丝尖锐。杨真察觉,赶紧低下了头,面前的人,被帮主关在后苑整整两年,倒是关出许多心思来,性子相比以前沉默了,眼神也冷厉许多,但是,有一点好的是,他开始由那双眸子里表现出发不了的怒火,这让他能辨察出他什么时候生气了。   审视的视线又转向一边的雪暗天,那个人正盘算着路程,完全没有注意这边的两人。   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冷哼,杨真偷偷斜眼去看,正发觉那双清冷的眸子变得细长之际,那人蓦然弯起眼,温柔的露出笑容来,低着头的轻叹,又来了!哎,那人虽然笑的温柔如水,但杨真却只觉得背脊发凉,那人悠悠道,“既然来到这里,何不去看看他?怎么说,都是你曾经的主子,嗯?”   戏弄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杨真没有说话,低眉顺目,紧握的手心,汗湿一片。见他紧张,倒是叫戏弄他的人全身舒畅,什么时候起,少爷多了这些恶趣味了?   有一度,他是暗中为步惊云作为耳目留在秦霜身边的,心甘情愿,他以为步惊云是假装失忆,但却不是。那个人是真的忘记了一切,俨然是个败者。   那时,秦霜便一直笑说,杨真,是个识时务,能屈伸的好奴才,最好的奴才总会选择出最匹配的主子,所以,在步惊云出了天下会,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臣服了雄霸,甘做牛马表忠心。   秦霜是个习惯了,便很难接受改变的人,无论人事。知道这样不好,却就是改不掉。所以,虽然一直以来都不满意杨真,但却不想换个人,谁能保证换了,便是好的呢?   除却是别人眼线的角色,其实,杨真也是很好的跟班。   并不是太让他反感,所以,才能一直忍耐到现在。   可是,却因为他背叛步惊云这一遭,秦霜便打心底很不满意,虽然过后一想,也能理解这是他的生存之道,并不再追究。   总之,一切都很矛盾,矛盾的让人头疼。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去想太多,相比来说,好好放松一下,欣赏一下西湖的美景美人,岂不更美好?   话说一半,人却又是极爱自寻烦恼的!头疼!   “少爷。”雪暗天用眼神示意杨真去另一头去,杨真会意,去了。雪暗天端着白瓷碗,“喝下吧,已经不烫了。”说着不烫了,到底还是细心的吹了吹。   雪暗天对于他的忠心耿耿,倒是出自真心,就是不知道这个硬汉骨头有没有硬到忽视雄霸,秦霜斜眼打量他,视线一落在那空荡荡的长袖上,他便快速的中断自己的思想。   白瓷里面是驱寒散湿,安神的苦药,秦霜点头接过,仰头一口喝干,苦涩顿时溢满口腔,强忍着,才不至于皱起眉头。   他开始想,西湖有什么好玩的去处,时下出了怎样美艳神州的歌妓,才情惊绝的男子,想着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好想,便想着回程给师父,风儿,浪儿带些什么礼物。生活了这么多年,那还真不知道拿几个人的喜好。   天色渐亮,冷意但却。   苏堤,是西湖上自南至北的一条长堤。   “这长堤躺在西湖之上,却不似冷硬的建筑,倒是晕染着西湖的柔情蜜意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死的东西活现起来?”雪暗天笑道,抱着胸道。   秦霜闻言,抬手掩嘴,扑哧一笑,笑的雪暗天有些后觉的抓头。   “这原是才子苏东坡所修建,本自有他的心境。”   三月暮春,西湖岸,杨柳依依,花桃艳。   秦霜提起衣摆,利索的上了岸。   后面的两位紧紧跟着,无言相视。有时候,少爷做的事,是他们不能管束的。   这是西湖一带的一个小渔村,村子很小,人口也少得可怜。   茶寮的主人是个白发须眉的老叟,四周围坐着一圈孩童,正专心致志的托着下巴,听着老人说着白素贞,雷峰塔的故事,说着白素贞是被法海以盂钵所收,并不是给许仙偷袭的!秦霜也有意无意的听着,传述千百年的故事,总是经不起世人言谈,口口传述,终会有些变化的。   而他所说的盂钵,却有着一个至高无上的名字,“神石。”   神之石,石中之神,据说,它在百年之前,曾经被一神秘门派所得,并炼成一件天地间最厉害的武器,“盂钵!”   虽说是传说,但百年来,依旧有人倦而不殆的找寻这件宝贝。就是他师父,也不例外,如今,天下会还有不少人专心找寻这件神器,而这神器,极有可能就在西湖之底。   “请问老先生,这渔村可住着一对年轻的夫妻?”   杨真上前询问,老者打量着三位客人,很苦恼的思想,“我们村子年轻夫妻倒是有好几啊!不知客官说的哪对?”   “他们是一年前搬过来的。”秦霜有礼貌的含笑,示意杨真递上一锭银子。   老者接过银子,笑的眼睛都弯了,“啊,三位客官说的是阿铁和他妻子雪缘姑娘吧?”   “正是。”   老者没来得及说话,有个小孩咻的从石头上挑下来,抹掉鼻涕,上前一步,自豪的道,“我知道,阿铁哥哥和雪缘姐姐去山里采药了,就在那里。”   小孩手一直身后的方向,却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葱郁茂盛,灌木丛中,踏出一条幽径。   秦霜摸摸少年的脑袋,从腰间的荷包内掏出些精致的碎银子,笑眯眯的摆放在那小手内,“乖,拿去买糖吃。”   山的深处,诡秘的浓雾,很少见到阳光。   一阵不知从何方传来的女子歌声:“不会说话的婴儿呀……”   “人生旅程是如此的漫长,自你踏上旅途之始,父母便对你关怀备致……”   “父母对你的深恩,又岂止米饭这些?”   “故你切不可忘却……”   “父母之恩……”唱着唱罢便宛若听见那滴落的泪珠。   寻着歌声,石头上坐着的,是那个神女一般高贵的雪缘,她的脚下是湿而深的草,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攀爬在山崖壁上的男人,怀里抱着竹篓。   崖壁上的人,双手紧紧攀爬在陡峭的山岩上,身型犹如野兽,比那时更加的坚硬挺拔,四肢百骸都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披散的长发,冷硬的棱角,更是无端助长了他的野性感。   那双臂间施展的力量竟然让秦霜深深震撼,好像有压倒一切的魄力,迫的他眉头一动。   一年前,他找过他们一次。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查出那个雪缘的身世,哪里会有那样气质的村女?果不然,这人并不平凡,她便是“搜神宫”的神姬,那个神的独女,此人貌美如仙人下凡,天生高贵,绝技‘移天神诀’。而她的乳母便是那擅使“天衣无缝”的神母,步惊云正是被天衣无缝所惑。   说起来,这搜神宫只是江湖的一个传说,真正见到的人少之又少,听说,当初一场浩劫之后,他们已近有百年没有露面了,神和他的神宫也隐藏在世人找不到的地方,但最近,常常闻言说有搜神宫的人在江湖出现。空穴来风,未必无在。   据说,西湖河床底下便有一个极大的洞穴,也是搜神宫一个隐秘的分坛。   搜神宫并不甘于寂寞,他们只是在寻找一个独霸江湖的机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天下会如今风头正盛,自然招人妒。   秦霜那时紧握女子颈项时,修长的手腕紧缩一圈,雪白细嫩的脖子上便显出一道可怜的红痕,“搜神宫的神姬,迷惑天下会的战神,削弱天下会的力量,然后迎接你们伟大的神出现,对吗?”   女子几乎窒息,柔弱的要死,轻若的伸手把扒拉脖子上的手。显然她不会武功,若不然就是武功太高,莫测到他不能察觉她的掩饰。   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是一双神一般的眸子。   步惊云进来的时候,秦霜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僵硬,想要离开,腿却迈不开。有一道力量控制着了他的全身,而那女子却还是一脸清澈。被闯进来的人抓住手腕,狠狠的推开,那双狼一般锐利的眸子里布满血红,紧紧的盯着自己,好像自己便是那可恶的猎人,正在伤害他的亲人。   也许,是因为步惊云的原因,愤怒的人并没有说出残忍的话,紧握的拳头也没有狠狠砸向他的脸,“你走吧!”半天直直的瞪视,后妥协的转开视线,“别让我再看见你。”低沉到可怕的声音,倾身抱着女子的身子。   秦霜顺着步惊云的视线,却发现女子长裙下摆殷红的血迹。他并没有做什么,可见,那美貌的面容下,是颗怎么决绝果断的心。秦霜很是佩服那样的人,够狠!   时隔两年,那女子坐在石头上唱着歌,长裙下的肚子挺的圆圆的。   有些头疼的扶额,怎么又有了?   他并不打算去找他们,他也不想相信雪缘真的是爱上了步惊云,而把那原定的计谋抛在脑后,“雪暗天,去通知‘神将’。”   “是。”   神将是神为了克制神姬而纳入的一个男性,他们自小一起习武、一起吃饭、一起长大,那是一个天资超凡的男人,那招“灭世魔身”与神姬的“移天神诀”相克相生。而他,也是神姬公认的情郎,而今,找寻神姬,转眼已有两年。   尽管神姬早已成为搜神宫的叛徒。   扫了一眼那人的身影,转过身,便离开了。   他没有立刻回天下会,而是理所当然的在西湖附近的楼子里,逍遥快活多日。   直到三个月期限一到,天下会的人亲自来请,他这才被带了回去。      第51章      回去后,师父并没有要求见他,也没有进他的院子。   听丫头说,他回来的第二天,帮主就带着人下山了,秦霜没问做得什么,丫头也没再说。   秦霜轻轻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师父的交代。   步惊云走了之后,孔慈神伤了一段时间,然后,收拾着东西仍旧住进他的院子里。就是话少了很多,眼睛也没有了那时的神采,倒是每每不经意间飘向秦霜背影的眸子里,暗了许多,一丝莫名的情绪上涌。   秦霜总是无端觉得背脊发凉。   “少爷,喝药!”   橘黄的倩影挑了帘子进来,放下托盘,端着碗,伸手要来喂他,叫他推开了。   他倒是没什么病,可是,却一直在喝药,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很普通的补药,很补。被自己吃着,也很浪费,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招天谴的事,迅速让他联想起别的来。   有时候,身体亢奋的睡不着,精力充沛过剩时,他也想着,自己是不是补得太过头了?好似,身体里有用不完的冲动,缠绕着他。尤其是在夜晚的时候,下身总是莫名的激起暖流,折磨的他难受,如果师父在身边,他就会脑袋发热的被欲望吞噬,不断的索求欢爱,虽然做到一半时,他也皱眉,不解自己的行为,因而陷入苦恼,可就是那苦恼透着难耐的神情,惹得压着自己的人越加疯狂的侵入,直捣弄得他全身瘫软;但若是一个人,他就会不停的套弄,一直筋疲力尽为止,差不多的时候,天都亮了!所以,他总是把握不好白天和夜晚的区别。   盯着碗,很缓慢的眨巴几下眼。摇摇头,不想喝。   轻轻的起身,穿起衣裳,整理好了一切,丫头还是固执着保持跪在床头的姿势。   秦霜叹口气,要是自己不喝,这个丫头就会一直跪在那里,直到自己喝了为止,真是头疼!弹弹衣袖,小声嘀咕了一声“真麻烦”,走过去端起碗,仰头一口喝干,“这样行了吧?起来哦!”   做什么一直要这样为难自己呢!心里嘀咕着,就有些烦。深色的药汁沾染在淡色的唇瓣上,那人却不愿用舌头去舔舐,而是找来手绢狠狠的擦干净。   然后,出了门去。   转了几圈,然后发现,没什么地方可以去。   后苑北边的围墙比会中其他墙挨了一截,院子里的梅花一直开到墙头那边去。冬天一到,北风刮得格外厉害,窗户纸飕飕的响。   满世界的白雪,秦霜披上长袍,哈了口气,搓搓手心,走出了院门。   兴许喝了些酒,心腔内的热流上涌,脑袋就开始发热。   近年来,自己和聂风很少一起,那人常年在外,可是,就算回来,也不和他多说一句话,但凡只要一说话,必定又是冷嘲热讽,夹枪带棒的言语。   自己大多不和他吵,只想着,那人却还是个孩子般。现在的情况,也不是自己想怎样就怎样的!有时候想想,怕是有人疯了也不定!   现在虽然时辰还早,但是,天色却已经暗了许多。   神风堂的灯火在冷风里摇摇曳曳,秦霜想着,今天好好哄哄聂风,才刚自己话确实说的严重了,聂风那遭到抛弃的小猫一般的神情实在让他不知所措的好久。   轻着步子慢慢度过长廊,巡夜的人大都躲在屋子里取暖,没能发现他的身影。拢着袖子想,冬夜使人懒倦,如果现在各大门派一起攻进来,怕是胜算大很多,然后夷平这天下会!师父不在,这是多好的机会啊!长叹一口气,有些惋惜,继续前行。   聂风的房间在二进靠后的正室,四周并没有一个守夜的人,聂风并不喜欢有人靠近的感觉。   靠近门缝,里面的炉火热度一下子传了出来。   “他真是越来越下贱了!”   这是聂风对他的评价,话语中很是火大。秦霜觉得那言语像倒刺一般牵起他的皮肉,但却不觉得疼。   断浪的声音响起,含糊不清,似乎在忙着什么,“吧唧”像极亲吻皮肤的声响,低笑道:“那咱们呢?”低吟的笑语,甜腻的很刺耳!   里面一阵沉默,然后是荡起难抑的喘息,肉搏的推倒了什么,可能是床头的衣架,门外的人想。   伸着手,犹豫着,明明知道这是一扇不能打开的门,但是,他却轻轻推开了门,站在门边。   好奇过后,总是没有太多好结果。   赤身裸体的两人,断浪双膝曲起,把人压倒在地,臀部坐在聂风的腰上,摇动着各样的姿势。某一处正在疯魔的吞噬着聂风男性的象征!而他的股丘正被聂风手掌捏的变形!   门边的人表情停滞了一瞬,舔舔有些干裂的唇,因为没有好好照顾到,干裂的上嘴唇出了血丝,然后,不慌不乱的带上门,退了出去。   冬越来越深,雪都积压到门槛上来,早晨起来推门都困难的极。   起来的时候,院子里的雪比昨天厚了半尺。   整整一天都没什么事情做,就觉得这日子真的过的很无趣啊!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深深的缠绕上来,再也压制不住。倚靠着门,心道:想就想吧,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呦!然后顺着往下想,自己一个人要去哪里呢?可是不管去了哪儿,都是要被找到的,到处都是天下会的爪牙。找到之后,受尽折磨不说,可要再想要跑,就不那么容易了。很苦闷!因为真的很苦闷,表情就不自然起来。眉头皱得很难看,嘴巴嘟着,面容有些扭曲。   后面的怀抱压过来的时候,吓了他一跳,这或许就是做贼心虚吧!他想。还好对方没有发现他一瞬间的情绪变化,软糖似的粘过来,一口噙着了他的唇,含在嘴里,狠狠的咬着舔着,厮磨好一会儿,直到唇瓣足够的红艳肿胀,这才停止,手指捏着,细细欣赏。耳边响起了低沉的嗓音,“又在想什么呢?”温柔的捧住他的下颚,轻而强的扳过他的脸,半带着笑意的熟悉脸孔映入他的眼帘。   摇摇头。   男人的脸,现在只要一看到,就能迅速的记起那些不堪的情欲的事情来。   暗暗吞咽口水,温热的手掌蛇一样的钻入衣内。果然很色!   不断用“色”这个字眼来形容两人关系,虽然这样不好,但真的没有其他词汇了哟!   轻轻的躲开欲要拉扯自己左胸前那点。   “在想这雪什么时候停。”秦霜毫不掩饰的面对那人,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都下了好些天了。”然后,眼神转开,佯装看雪。   腰间的手自然的收紧,一个踉跄,把他深深的带后,身子紧紧贴上来。一阵压迫人的温暖席卷全身,不得不承认,这怀抱缓解了他身体的寒意,虽然黏糊的有些恶心,但却不怎么讨厌得起来!   身后的人若有似无的开始磨蹭彼此,不一会儿,他便能明显的感受到身后坚硬的硕大来回顶着自己,模仿着那样的动作!前面的人看着雪,挫败已经不想继续形容了。   “外面风这么大,也不怕冻着。”   那人轻呼的说着,沉稳气息,舔弄着他的耳缝。他总是足够耐心的感受欲望,并且以此延长身体的快感,消磨这深夜的空虚。   “我不冷。”   秦霜正被上下其手,晕乎的感受着被温暖含住的耳垂,身体开始打颤。   房间的炉火烧的旺旺的,明明是冬夜,额前却渗着薄薄的汗水。   靠在椅背上的人,后仰着头,双腿大大的张开,薄薄的衣料下形状出渐渐抬头的器具,全身都在小心翼翼的颤抖。男人面带笑意的褪下他的衣衫,手指促狭的挑逗着衣下的红点挺立,猛然一拉,让闭着眼的人一个低沉的吟叫。   一次次,手中抓起纯白的雪,在已经因为亲吻抚摸而泛红的身体上狠力的揉搓,来来回回,上上下下,连手指缝也不会错过,冰冷的雪水刺激着毛孔剧烈的收缩,身体轻抖。有人很认真的想着,要是把雪球塞入他的那里,是不是更好?   然后,他真的那么做了。   因为里面热的吓人,雪球很快化成水,指头一按,便顺着细长的大腿,流了出来。   秦霜因为实验,眉头皱着,嘴唇苍白的吓人。好像很不舒服!男人问他什么感觉,他说没感觉。于是,男人便不再纠缠了。   雄霸今天才刚刚回来,离开天下会已经整整数月,和以往一样,只要一回来,便直奔他的屋子里来,好像这里有什么宝贝正在等着他一样。   又是来回的折腾好久。   像是检验这个身体的忠实度,隔着衣料,轻轻摩擦下面的东西,很快,手掌玩弄下的男器硬到可怕的地步。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让他靠着自己。神迷的人知道,他熟悉自己的身体就像熟悉他自己手掌的纹路。指尖轻轻扣弄着顶端,白浊的精液一点点滴落在毛绒的摊子上,男人的手缝湿透,黑色的毛发钻出,晶莹的闪着可耻的光亮。   就见他接近顶峰的时刻,惹得他眉头一跳,有些难咽的吞吞口水。腿间的手下滑,沿着股缝摩擦,食指按压着柔软的穴口,然后如同灵巧的蛇,寻找方向钻进去。   每每做到中途时,有人就会变得格外的热情,转过身来,大大张开的腿圈住他的腰身,求欢一般的拿脸轻轻蹭着他的颈项。身体下压,入口顿时紧缩,像是要绞断他的手指一般。   数月没有滋润的肉体,饥渴感吞噬全身。   就在饥渴的人伸手拉扯他的衣裤之时,还一面轻吟催促道,“快点!”雄霸瞪大眼,虽然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可是再一次重现时,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噗嗤一笑,并不动作。   他的笑而不动,好像很无奈的摸样,终于惹怒了对方那不多的羞耻心,但是,欲望总是能战胜那小小的羞耻,“你到底要不要干?”火大的很!   一面翻身压着他,一面想着是不是应该停止用药了。   不过,这样毫不掩饰欲望的人,确实挺好的!   每次做完之后,就会觉得全身抽空了一般的瘫软,屁股上湿黏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可是不准射在里面的话,完全不想说,而且说了的话,也只会更糟吧!虽然很不舒服,但那男人就是搂着他,不准他去洗澡,迷迷糊糊的强迫自己睡着了就好了!   “下个月,我还要出去一次。”   身后搂住他的人,轻声蹭着他露在手臂外的面颊,轻声道。   “嗯。”完全不想说话,想着距离下个月还有几天,搂住自己腰的手紧了紧,他叹气,有些烦人!为了安抚男人的情绪,他还是故作有些关心的询问,“又是要去哪里?不是才回来的嘛!”   这么问着,语气却很冷淡,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甚至继续想着要怎么才能沉沉睡去,毕竟距离天亮还有些时候,自己也没有了继续做的体力。   男人没有回答,就是扳过他的脸,又吻了上来。   动作粗鲁的有些责备的意思。      第52章      对于雄霸来说,一直习惯于掌控所有人,就算不能吞并那颗心,身体也绝对难以逃脱。   他一直在试图侵占秦霜的一切,这也许就是那个过度自负而卑微的心在隐隐作祟。他觉得如今的自己,已经不能再遭受任何背叛了,无论是自己的内心,还是身处的地位。   秦霜近年来,听话到令人震惊的地步,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   他很满意那人匍匐的姿势,乖巧温顺一直都是他灌输的思想。   但是,一个人若是对自己太听话,那只有两种后果,一是,那人对于自己会慢慢的变得没有任何吸引力;二是,自己对于那人,已经完全没有意义。尤其,那人是秦霜。   已经到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地步。话也越来越少,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   这人心里想着什么,自己还是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从来不会让自己觉得满意。   因为天山的冬天确实非常的冷,尤其是深夜,吐出一口气,也要结成冰。   所以,雄霸命人在房内生起炉火,整整一个冬天,都那样不间断的往里丢着柴禾,扑哧的燃烧着。有时,映的递柴禾的丫头脸红扑扑的。秦霜说,你别塞了。丫头不理他。   “小心哪天烧了屋子,看你还烧不烧?”   丫头愣了半天,转身出去了。   他进来时,脱了外深色氅衣,抖掉浑身的白雪。   怕床上的人冷了,所以,站在炉火边烤了很久,等身姿暖和了,这才上床,一把抱住床上的人,对着那人耳朵咬了起来,动作轻柔的极。   床上的人背身向里,佯装睡着了,如何弄,都不醒来。   但当火热的手掌伸进内衣里时,还是浑身抖了抖。   “本座知道你没睡着。”手摸上里面微热的皮肤,耳边被吹着热气,那人咬着他的耳朵笑道,“因为你睡着时,可没有这么乖。”   床上的人轻笑出声,眼睛却还是闭着。   “你笑,是因为你开心?”低沉的声音轻轻的。   “不是。”   “那你为什么笑?”   “那我哭?”说着睁开的大眼睛当真闪着泪光。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这话像突然从门缝里穿进的寒风,彻骨的寒,可是门明明栓的密不透风。搂着他肩膀的手指一颤,慢慢上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男人强忍着怒火,一字一顿说,“你想背叛我?”   谁知被掐住脖子的人反倒笑了,轻松地道,“我和你说笑的。何必当真?”   “你在激怒我?”   “我没有。”   嘴上没有,但那张无所谓的脸上明明就在说,有。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雄霸的脸色不甚好看。   总之,秦霜很难做,太听话,不好;激怒他,也不好。   “…”   心道:我说让你放我走,你又不乐意,又何须再问?于是,叹口气,不愿说话了。   数月之后,听说步惊云当爹了。   雪缘产下一个胖嘟嘟的男婴,取名步天。   雪暗天来说时,秦霜正端着茶杯喝茶,茶水晃了晃,洒出一点。木了半天,抽起嘴角,笑了一笑。真的?   “真的。”   步惊云居然当爹了?   “雪暗天,你过来。”   “是。”   秦霜本来打算利用神将对付雪缘,可到底还是想起那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怎样,那都是云师弟的。这时,孩子既然已经生出来了,那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想来,这天下,也只有神姬和神将才能泯灭搜神宫的实力。   那神算来算去,到底算错了一步。   神将此人,拥有极其强劲的攻防力,以吸食他人脑浆为生。为人城府极深,出手狠辣无情。功力之强,可入天门三甲之内,强如聂风、步惊云也不定是他的对手,但虽然是魔头之名,但到底内心重情义,一心爱慕师妹雪缘,神功“灭世魔身”也只有神姬才能摧毁。   神将寻找师妹已久,一得到步惊云和雪缘的消息,便往那里赶去。一则要带师妹回去领罪,二则,亲手杀了步惊云。   但是,无论神魔,只要一遇到自己心爱的人,稍作阻拦,他们大多便难成大事。   秦霜一直等待着消息。搜神宫确实是天下会的一个隐形炸弹,不过,一旦除掉神将和神姬,剩下的那个神便会畏首畏尾起来。他料定神将会把唯一的女儿带回来,也只因为,他虽然是神,但却不懂情爱的力量。   步惊云并不是神将的对手,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有秘密,但却不知道那人却是一个隐藏的那么深的人。可是,不管怎样,那人都还是他的妻子,甚至用生命去挽回他。   雪缘把代表自己生的精元给了步惊云,终是和神将同归于尽!   听到这个消息时,秦霜顿了半天。   剑圣到底还是耐不住的,不顾无名的劝阻,亲自命人送来贴子,要和雄霸一较高低,取其首级,为无双城血仇!   一时江湖又是乱言四起,都说,若是剑圣的剑二十三一出,雄霸必死无疑。可是,到底出没出,没人知道。但是,雄霸如今的实力,却没有人敢轻言。   就在大战的那天,秦霜却一个人消失了。   是的,他要离开,这种地方,他一分钟也不要待了。不管他们谁赢谁输,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他走的时候,就带了一把木笛,一柄剑,一串木珠,其余的,什么都没带。好像本没有什么是他的,白吃白住了人家那么多年,临走了,还带人家东西,不好。   但虽然想着不好,到底还是从钱匣子里顺走一把银子。就算是当牛当马这么多年的酬劳吧!   一字一墨都没有留下。主要是不知道留什么,想来想去,留什么都不如留人好,但是,人,又不想继续留下。   夜风阵阵,凉习习。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像是要下雨。   灯火大亮,房子里跪了一地的人。   雄霸满身是伤得回来后,却见不到那人。床头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丫头、仆人们却都说不知道,并表示一直在房内睡觉,并没有看见出去。   门口站着的人,胸腔内一团血气上涌,气的发疯,双眼血红,一脚把门口跪着的人踢飞。他拼了最后一丝力气,毫不停歇的赶回来,还怕那人着急。原来,这里并没有人在等着自己,他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   “你笑什么?他走了,你很开心?”   雄霸强忍着怒火,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人。   门外站着的人正是聂风,闻言,迈着步子进来,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我只是很惊讶,他居然真的走了。”   “哼。”上面的人因为刚才的急怒,牵扯了伤,这时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理性的道,“风儿,你知道的。他让我们宠坏了,委实太调皮了,不过一时觉得闷,出去散散心,我敢保证,不出三个月,他就会乖乖回来的。”   聂风宛如听到极大的笑话,忍不住大笑,“师父,你还不知道?他极无情无义,既然走了,料定决计不会回来了。”   “哦?”雄霸动动,不怒反笑,“那你呢?他走了,你还留下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走?难道他去死,我也要和他一起去死吗?我没有你们那么傻。”   说着,眼已经血红,转身大步离开。      第53章      天荫城,冬深,雪飘如絮。   如银装素裹的老人,孤自蜷缩而眠。   城民安居乐业,生计如常,取火暖身。茶楼里,围坐一席,闷闷吃酒,少了往日的谈笑风生。   天下会的少主出逃的消息不胫而走,城里大动干戈找寻已有半月,可仍旧一直毫无音讯。凤堂主言:他必定隐于城内。每日,骑乘城内,四下翻找。可是,转眼半月,并没有踪影。   于是,天下会的人开始四面散去,东南西北,相背而去。   听说,帮主那日急怒攻心,积血上涌,一直等吐了那口淤血,才舒缓些。这接下来的数日,更是犹如火焚,焦躁的想杀人。   也是,他们帮主向来心傲无天,收养秦霜多年,更是付出不尽心血,此时,难免如此。   可是,众人眼看那少年模样轻松已极,半含笑意,轻悠悠的毫无忧色。这不免让人想起初始的兄弟情深来,不免唏嘘一番。   茶楼里,众人聚首,消磨严寒的深冬。   “也是,眼下,云堂主、霜少主一走,他便是天下会说一不二的主。当初的老幺现在当起老大来,那滋味儿,谁人不欢喜?”雄霸帮主很早之前就将这些事交给徒弟们去管,更是给予他们太多的权力,这是众所周知的。汉子高高抛起一粒花生米,炫耀般落在口中,“只怕,他只想着那两个永远都别踏入天荫城了吧!”   “胡说!”   一年轻人拍案,击得茶碗高高扬起,又落下,“风堂主如何是你说的那样人?你莫要胡口喷人,你只当老子不知道吗?只想是你那日痴心想入天下会,风堂主眼眼瞧不得你的无形,不许你进,你便在此诋毁他,可是?”   众人把眼从青年身上一转,眼瞧着旁边的中年汉子,那人冷笑一声,一时沉默,后道:“既是这般,他如何不当真去找霜少主回来?又如何,雄霸帮主急得吐血,他却笑得那般得意?”   青年皱眉,聂风的样子确是不想那人回来,正想着如何回答。   茶楼子里,从外面走进一位黑衣男子。黑衣,墨发,面带着青铜的面具,面具下那双黑眸又冷又利,腰间用黑油布包裹着一件长长的物事,形状看着像剑,好剑。   这人周身透着压迫人的气场,惊得里面人都是哑然。   他选择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家赶忙送来叠叠碗碗的吃食,随便叫了几样菜,一壶酒,那人便安静下来,宛若走进了一阵冷冷的空气。薄唇微启,轻轻的啜着清冽的酒水,眼观前方。   虽然,这人不言不语,但却没有人胆敢把他当空气,不时飘过来好奇的目光。只是,天荫城向来往来奇人也多,多了,便也不奇了。   相互交流着视线,众人继续刚刚的话题。   青年脸还是红红的,大口喝了一杯酒,梗着脖子急道,“可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断堂主。他可是个吃素的?”   “嘿嘿!”那人好像等他这句话许久了,越发得意,把脑袋凑到桌中央去,“说你们傻蛋,你他妈还真傻,可别说你们俱都不知道他们俩干的那活儿?这断浪虽说厉害狠辣,但是却唯独对聂风服帖的很,他们的鱼水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青年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和个疯子,较的什么劲?   一人上来,兴奋道,“可是当真?”   “我的好孙子,骗你,我就是你孙子,嘿嘿。”   “去你大爷的。”   众人有一半不说话了,他们可不像这个汉子一般口无遮拦,三杯酒下肚,什么话都敢说。汉子自豪,又道:“你们当霜少主为什么要走,那是他受不了雄霸帮主的夜夜笙萧,哪个男人愿意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肏呢?”   里面的人大惊,果然喝了酒的人便什么都干的出来,有人竖起大拇指,一时佩服的不行。汉子瞧见众人吃惊,欢喜的还要说什么,却听“咻”的一声,自窗边飞来一根木筷,快如疾风,直直的插入他的喉咙,把没出口的话倒插回去。   “啊啊…”汉子张大嘴,众人这才发现,这筷子连带着他的舌头一起穿透,猩红的血自大张的嘴里流出,可怖的很。   窗边的人,仍旧旁若无人的吃食喝酒,身形并没有动过的痕迹。   那双眸子望着满世界的雪,更是亮了一分。   发丝被窗台的风吹起,顺贴在冷冷的青铜面具上,一个人喝酒,显得人冷寂寥寥。   看了一会儿,除了痛的直叫的人,仍旧各干各的事。   不一会儿,窗台之下,一骑白马飞过。   聂风轻踏着白布鞋飘身上楼,灰白的长袍洗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那双眼睛还是一如当初,又大又亮,可是,又平添一份惬意促狭的笑意。   袖袍带着风,猎猎作响。   三年,如今的他,修身硕长,站起来,无端显得高大英气。而他背后的断浪身子娇小的很,手紧紧捏住剑柄,那双漂亮的眼紧紧贴着窗边的男人,眯起眸子,皱着眉,深思起来。   聂风却很自在,负手而立,站在男人面前,弯腰,细细打量面具下的那双深潭般的眸子。   突地一笑,弯起大大的眸子,“云师兄,别来无恙啊!”   喝酒的人,一动不动,继续喝自己的酒。   聂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身形一动,坐在对面。不时,楼上已经清空,只有这师兄弟三人,断浪不坐,站在一边。   “想来,昨晚夜探天下会的那个人就是云师兄?”   “是。”   喝酒的人,还是固执的看着窗外。   聂风一惊,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这人的武功可谓今非昔比,确是连师父都难在百招之内将他制服。   “你是步惊云?”   “是。”   “你应该说不是。”   聂风收起笑容,捏紧了拳头。三年前,不是说没有步惊云了吗?如今,哪里来的步惊云?   步惊云声音毫无起伏,“如此,那就不是。”   “哼。”聂风冷笑,“你是想来带他走?”   “是。”   “可惜,你晚了一步。”   “是。”   “不对,是晚了三年。”   “是。”对面的人轻若游丝的喘息。   “不过,你还是想带他走。”   “是。”   “不过,对你来说,也值。”聂风轻笑,“用他三年的肉体作为代价,三年后,他还不是急不可耐的滚蛋了。然后,你就可以乘虚而入,对吗?云师兄,你太狡猾了。”   步惊云眸子终于抬起,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聂风讥讽的笑意。   那人是聂风,乖巧的风师弟?才刚,他几乎强忍着去抱住他的想法,瞬间飞灭。   步惊云脑子里有一片空白,是填补不了的。所以,他对于聂风陌生的讥笑无言。断浪叹气,转身欲要离开。   “你去哪儿?”   身后的聂风叫住他。   “我要下去。”断浪翻个白眼。   “你应该坐下。”   “我不想坐。”   “你应该听听我们说些什么。”   “我也不想听。”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下去。”断浪回身,看了一眼步惊云,心里一酸,对于聂风道,“我在下面等你。”   “好。”   聂风把视线放在步惊云身上。   下面又送上来几坛酒。聂风倾身给他倒满,又给自己倒满。   “这三年,你过得如何?”   步惊云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迷糊中,却原来已经过了三年,自己娶了妻子,生了孩子。三年里,都没有那个人的影子。自己尚且还在原处,而也心知,空白的三年,真正空白的却只有自己。   聂风透着那人茫然的神情,迟疑一瞬,又笑道:“哼,云师兄,你失忆三年,有妻子,有儿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寻常百姓的甜蜜生活,这是风儿一直羡慕不已却不得的。然,往前,往后,你再没有那段快活的日子可过了。云师兄,你本可以永远那么活着,和心爱的人。可是,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恢复记忆,继续痛苦了吗?”   步惊云看着他,等待答案。   “因为,他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了。”聂风的神情变得难测,“他很聪明,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他能应付的,所以,他需要有人一直陪着他。在外面的世界,他需要你。”   聂风倾身,声音放得极轻,眸子变得晶亮。   “哦?”步惊云冷冷的挑眉。   “三年内,他一直暗中观察你的一切。他也知道你的妻子便是江湖传说‘搜神宫’的神姬雪缘,也许,云师兄你活得太舒服了,也许,他也想要那种生活了。也许,他在临走之前,还需要给师父做些什么,削弱‘搜神宫’也算是他最后能做的。所以,他几乎急不可耐的命人把你们的下落告诉神将,神将爱神姬如命,欲毁你性命。而你的妻子雪缘最终用自己腹内精元救活了你,所以,云师兄,你可算死而复生。可喜可贺!”   步惊云沉默,一杯杯的喝酒,轻声道:“那如果,我死了呢?”   聂风扑哧一笑,“神姬精元能起死回生,他自然清楚的很。”   “起死回生,就是用她的死来还我的生?”   “当然。”   步惊云喝一杯,聂风倒了一杯。   “你不应该再去寻他。”   对面的人一笑,笑而无声,“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如说,我们当初就不应该同他来此。是也不是?”   聂风怔住,一笑,似无话可说,又似不想再说。后道,“知道吗?你的四周布满了眼线,随时等你找到他,师父,不会放他轻易逃脱的。”   “我知道。”   步惊云冷冷的道,握住剑柄,起身。   “云师兄。”   走到廊檐,聂风背身,依旧坐着。轻声喊住他,语调没了才刚的轻佻,反倒有丝沙哑。“对不起。”   步惊云顿住身形,嘴角轻扬,青铜面具下的神色终于缓了缓,并没有回头,“我知道。”   “我们还是兄弟吗?”   “是。”   步惊云如此回答,干脆利落。   冬日一到,哪里都飘雪如絮。   北方的严寒更深更长,萧萧而起的冷风,吹起满地的雪。   漫天的雪地里,一望无垠,那里都是雪。   一匹马远远行来,踩在雪地上,硬咯咯的响。马上行人和着马匹都是白色的,因为太远,所以,不知道是因为原本就是白色装扮,还是被大雪覆盖。   及到近了,才发现,马匹的毛色是棕色的,马须很长很软。   马上的人穿着厚实的裘衣,深褐色的,上面覆着厚厚的一层雪,主人的帽沿压的极低,似是熟睡着,并不去拍掉满身的雪,也感觉不到那些重量。   “呼啦”一声,沿边的大树枝桠被积雪折断,弄出好大的声响,那人这才抬起头来。   就见此人出落的眉清目秀,淡淡的眉,淡淡的眼,淡淡的唇色,淡淡的神情,微微的看着前方的雪途,对着冰冷的手,哈了一口气,白雾的水汽上升,凝结在厚长的睫毛上。   马匹上的人再度低下脑袋。   反复念叨一句话: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而后,声音越来越小,听不真切。      第54章      肃寒冬夜,万物俱寂。   塔松尖针细叶犹自挂着雪球,一剑下去,窸窸窣窣,逃一般的滚落在地。   雪霁一日,天山的夜空上显出一轮明月,皎洁光滑如夕,尘垢无染。   院落里,透着重重枝桠,漆黑的廊檐,雪地上月影斑斑,房间里的烛火摇摇曳曳,空空如也,并没有一人。   院子里的雪还是很厚,足足埋至脚踝,深深浅浅的脚印,乱而有序,似一套绝密的步法。   冷森的寒风,袭过冰凉的利剑,激起的剑影混乱自地面扬起的雪粒。   寒夜,一袭白影在当中练剑,不停的练。手腕环绕过一朵朵清冷的剑花,脚步沉稳,踏着熟悉的步子。   这是一段熟悉的心诀,从四岁起,便深入自己的每一处: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虚空宁宓,混然无物;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   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   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千般烦忧,才下心头;   即展眉头,灵台清悠;   心无罣碍,意无所执;   解心释神,莫然无魂;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这是父亲传给他的“冰心诀”,每当心之不静、不净时,他便入魔般的反复念。   “知道自己是谁吗?”父亲从田里回来,每回必要这般问他。   “我爹爹是北饮狂刀聂人王,我娘是武林第一大美女颜盈,我就是他们的儿子。”   “不对。”   不对?   我就是我。   名曰:聂风。   剑身越来越缓,步子也越来越慢,但是那股劲却越来越强。剑似乎随着主人的情绪,开始变得灵动轻盈,缓缓而动。   “啪啪”几声响,似是人拍手击掌。   树影里,转悠出来一个人。那人确是从树上跳下来的,似是赞扬他的剑法,又似仅仅是为了拍去手上的雪粒,噼里啪啦又是一通掌声。掌声和着那个人一般,有节奏的,轻佻的刺耳。   聂风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便耐不住了。   少年红衫似火,妖妖艳艳,灼烧了整个院落的积雪。   这人面容秀美,精致无比,眼角勾起的笑容,完成一条细缝。月夜下,还是那般的傲娇无比,端的是很欠扁。聂风依旧动着剑,当空刺过来。   “好剑法。那人见聂风并不打算理他,捣乱一般,混入剑影之中,身随影动,实在漂亮。   聂风手腕一转,剑柄自左向右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突地直伸过去,呼啦一下,挑断了对方的腰带。红衫散架的耷拉下来。   断浪愣了半秒,突地发觉腰间刺疼,掀开内衣,只见腰上一条极细的血痕。   那人脸色涨红,怒道:“聂风,可是疯了?”   “我说了,在我练剑的时候,不要来叨扰我。”   聂风并不瞧他,孤自擦擦剑身,收起剑,入鞘。又站着,把剑鞘从头到尾擦擦,认真到讨厌的程度。   “我偏要叨扰你,你待如何?”   断浪狡黠一笑,便要扑过去。   “等等。”话不及完,剑锋出鞘,抵在聂风和断浪之间。   断浪顿足,隔着剑,傻傻的看着他。眼底有丝波动,自从那夜之后,聂风再不愿意亲近他丝毫,委实无情。   “夜深了,自回去歇息。”   聂风不愿瞧他模样,转身欲要进屋去。   刚走几步,突地一人反扑而上,自后把他压在雪地上。聂风背着身子,无奈的自口中长吁一口气。   “混蛋,你利用完了我,就想甩了我。”   两人在雪地里滚了数圈,周身都是雪,聂风想去拿剑挡,又不愿意伤了断浪。一时犹豫,剑即刻被断浪一把夺去,丢在远处。   聂风长叹,“断浪,莫要闹我了,下来,乖。”   说着,伸手欲要把人从他身上扯下来,虽然,他的话很温柔,但是,手上的动作却十分有力。得亏断浪功夫和他差不了多少,不会轻易被拉下。一时,两人僵持着。   “你是不是想甩掉我?”   断浪咬着牙,骑在他的腰上,质问。   身下的人不正面回答,就是命令一般道,“下来。”   那人双眼血红,“你混蛋,他要离开天下会了,你也要离开,是不是?是不是?”   聂风被那双手抓住衣襟,闹得头疼。平静的看着他,眼底似有怒意。   断浪低下头,对着那人的嘴,狠狠的咬一口,后伏在他的身上,哭了,“聂风,莫要也一个人偷偷的走,总要带上我。云师兄走了,霜师兄也走了,若都走了,我一个人,甚么意思?”   说着,双手紧紧搂着聂风,不放。   聂风眼底,终于有了笑意,抚摸他的散发,“如何还是和个孩子一样,这会子哭,怕是明儿个又拿剑要杀我。”   断浪眉头一皱,想着,秦霜走的那天,自己疯了一般的拿剑要杀了聂风,一时摇头道,“不会了,不会了,我再不敢叻。”   聂风起身,抹掉他的眼泪,叹气不说话。   实际上,断浪一直觉得秦霜之所以会走,完全是因为聂风逼得。   “聂风,你会不会离开?”   断浪问。   聂风抱起他,埋头给他拍身上的雪,宛若没有听见一般。   冬去春来,日复一日。   晃眼数载,他已经不记得来到天下会具体是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他只记得当时是秦霜带他来的,只记得比断浪早约有一年,只记得因为当初,他就没有地方可去。还记得初踏此地,山脚下,步惊云皱眉的望了望秦霜,然后戒备厌恶的瞪了自己一眼。   还有,秦霜沉稳持重的拉着他对雄霸说:师父,这便是聂风。风云之风。   秦霜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矮小的人,一愣,手不自觉的缩在衣袖里,抖了抖。然后,开始默念冰心诀的开头。始终面带笑容,僵硬的难受。   在秦霜眼里,又或是步惊云,雄霸,自己确实是个懂事可爱有些调皮的师弟,徒弟。   但是,真正那个可爱天真的聂风,早在他六岁的那年便消失了。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话用在他身上也并不牵强。聂家村的家再没有了人。   娘为什么离开,去了哪里,多年之后,他早已不再在乎。   而爹爹疯魔之时,对着他当头劈下的那刀,他始终难以释怀。每每做梦,都是要惊醒的,然后,彻夜,再不敢睡。   也许,真正骨子里的天真极难,须得生活无忧,毫无烦恼,不经世事的人才能得。走过无人的沙漠,翻过彻骨的冰川,见过肠穿肚烂的死尸,眼观吞噬血肉的疯爹爹,如何还得天真?同样,也许,是不想再过漂泊,寂寥的日子,他才会和秦霜来到天下会。   他甚至一度用自己伪装的可爱去逗弄那个男人,心中窃喜,却又多了一层笑弄。   然而,每每寒夜一至。   一次次钻进那男人的怀里,越抱越紧,到底还是觉得暖和。   那人的胸口很滑腻,又有点冰凉,像是蛇。   他总喜欢轻轻的摸,从上至下。   除非太过分,否则那人从来不会逆着他的意。   他甚至在冬夜,暖和的被褥里。   趁着那个人睡下,偷偷拉过他微热的手,伸到自己的衣裤内。大气不敢出,略带颤抖的按住自己的肿胀,一遍遍粗鲁的动作,直到滚烫的浊液弄湿对方的手掌,这才埋头钻进男人的颈项内,粗重难抑的喘息。   而在秦霜有时不愿再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他才回想起,许多时候,那个人并没有睡着。   甚至,他能觉察出那个人的手比自己抖的更厉害。   也许,秦霜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年少的冲动,所以,在他眼里,自己还是个单纯而精力过剩的弟弟,有时,他并不忍拒绝自己的无理要求。   而自己也一次次的得逞。   其实,自己并不想要如何,就这么好好在一起,就挺好。   相比憋得内伤的云师兄,显然,我的甜头委实尝着太甜。   本应该,就这么过着。至于,师父和秦霜的事,他无法过问。   但是,三年前,步惊云突然失忆,离开天下会这事,让他火了。   他几乎觉得整个生活不对劲了,好像某个看不见的地方失去了平衡。   因为,秦霜对于步惊云的离开,没有做一丝一毫的努力。   他不应该让他走的,就像是,终有一天,他也会对于自己的离开无动于衷。   所以,他揪着秦霜的衣领让他亲自把人找回来,“人是你带回来的,你就应该把他找回来。”   “是他自己要走的,当初,我不会强迫他来,如今,我仍旧不会。”秦霜的表现几乎让他崩溃,步惊云的走,并没有带给他一丝情绪。   “那我要是走呢?”   “我也不会阻拦。”   三年内,秦霜和师父之间做了什么,他不想说,也不愿去想。   他只是在帮内,做好自己的事,例如:练好自己的武功;例如:尽快的把步惊云和秦霜的空补过来,尽量让自己强大起来。   如今,他是天下会强者,因为很多原因,连雄霸也不愿和他正面冲突。或许,雄霸还在固执利用自己,又或许,他也知道只有自己还能留住秦霜的人。   雄霸实在太急躁了。   秦霜虽然常说:他不会为了步惊云留下,也不会为了自己留下。   但是,这也不过是他倔强的措辞罢了。   只要对自己还有一点希冀,他便不会离开这里。   所以,尽管这么多年,聂风如何对他,他还是没有选择走人。   那夜,两人都喝了酒。   聂风不免有些失态,揪着秦霜的衣衫,就要拉扯碎。   秦霜悠悠的喝着酒,也不推开他,由着他动作,甚至是配合。   聂风拉到一半,忽地想到什么,眼红红的,一愣,气道,“你为什么不推拒?”   秦霜无奈道,“老的小的,可是一样烦人的紧。我若是推开,你定然又要恼怒问我为什么要推拒,又问我为什么不推别人,单要推你,可是?”   聂风哑然,呆了一半,又道,“你若是一并推拒,我如何会恼?”   秦霜整理好被他拉扯掉的衣衫,轻道,“你不恼,总会有人恼。”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   “去哪里?”   “哪里不成?”   秦霜失笑,“既是这样,那你当初又为什么来到这里?”   聂风气急,最见不得秦霜那样不在意的笑,“你定要和我顶嘴?”   “不敢。”   秦霜扭过头,喝酒,不想和他继续说话。   聂风抓住他的衣领,面贴着他的面道,“你应该和云师兄一样,滚得远远的。”   “我为什么要滚?那你为什么不滚的远远的?”   聂风失笑,“你是为了我才不滚的?那我若滚了呢?你当如何?”   秦霜也笑,“我当痛饮,一大杯。”   被子举在自己眼前,聂风面色一沉。   “风儿,你莫要多想。我初始不会因为你云师兄而离开,自后,也不会因为你而留下。懂吗?”   带着酒香的唇,贴在自己的耳边。   聂风虽然知道这人在拿话激自己,但是,还是心里一顿。   一脚踢着门,就出去了。      第55章      雄霸以为派天下会的人盯着步惊云就能找到秦霜,其实不然,且说那日,这人自楼子里出来,在天荫城墙下绕了老大一个圈,像是在沉思什么难题,一时郁郁。阳光照在他有些张扬的面具上,引得民众连连侧目,想是天荫城又要闹出什么风波来,仰着头看了半天,那人也不过就一直干站着不动罢了,众人猜测迷惑一番,这才摇头而去,只当无聊至极的少年在城门外耍帅呢。确实,步惊云这面具低调得过分张扬。   第二日,他又复进城喝了几坛酒,委实贪杯,一直喝到日落将稀,醉醺醺的横躺在楼道里。第三日,第四日,依旧。   这般过了小半月,待得他整理衣衫,衣冠楚楚的咯噔咯噔从楼子里下来后,跟着他的天下会弟子终于舒畅一笑,有些激动难耐的相视一眼:他妈的,可该行动了。谁知,以往战场上风靡驰骋,从未让他们有一丝遗憾的步惊云这回可让他们大失所望,不住的打跌。这人居然不急不躁的照着原路回去了小渔村,专心他的一亩三分地,外加一艘生计渔船。   这一大清晨,微风徐徐,门庭一开,他便肩膀搭着才刚修补过的渔网,低头沉闷的出海了。   几个人无奈,自觉很猥琐的紧紧跟着,一路上,他们便只希望步惊云能用排云掌把他们打回去,就算无意死了,那样也好过这般。只是,他们的云堂主又一次叫他们失望了。   望着海中的孤零零的船只,坐在树上的一人迷起眼,一连砸嘴,“知道吗?我爹爹以前就是渔夫,步惊云下网的方法不甚对,我看着好生着急。”   另一棵树上的人,冷冷的笑了一声,不接他话。   他又咂嘴,很是认真对着另一个人道,“他今天怕是又要空手回去。嗨,不如,你去提拔些?”   旁边的一人大叫,“滚你娘的蛋,你他妈没生嘴巴啊!”   “是哈。”他讪讪的摸摸嘴巴道,“可是我不敢去。”说完,自己又笑了。   又一人道,“咱们怎的天天看他种田捉鱼带孩子啊?”   有人接话,“不然,你去和他一起种田捉鱼带孩子?”   这日子过的太平淡了,很难想象他步惊云居然能安安稳稳的过着这样单调而重复的生活。   这天,上午。阳光很刺眼。   几个人缩在大树上,有人睡着了,有人干发呆,有人尽职的看着步惊云慢慢走近,突地睁大眸子。   “小心。”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哎呀一声,好几个从树上跌落。   不及喊疼,几个人跃起,拔剑,微微一定神,又默默收起了剑。就见步惊云站在几丈开外,一手拿着渔网,一手提着木桶,蹙眉看着他们。   树上唯一没有跌落的人跳下来,一派潇洒的拱手笑道,“云堂主,多谢手下留情。”   一声云堂主,叫的很是自然,态度也算恭敬,实际上,天下会少有人会对步惊云无礼,即使,是如今这般局面,但当初步惊云带给天下会的荣耀,没人能磨灭,就是他雄霸也不能。   旁边几位见他态度无不恭敬的称呼步惊云为云堂主,俱都没有说话,因为无话可说,且步惊云才刚已算手下留情,不然,片刻之间,他们怕都已经成了死尸,想来步惊云的厉害残忍他们俱都是有目共睹的,谁也不愿那种厉害用在自己身上。就只一个摔得最重的犹自在想:他算得哪一门子的堂主?如今天下会,只有风堂主和断堂主,这种背信弃义的人,还有什么值得恭敬的?恭敬个屁!眼瞟了身旁的几位,只道他们怕了步惊云的厉害。孤自想得快活,自己也乖乖的不敢开口。   眼瞟见树枝桠上端一个微细的痕迹,像是硬物击撞的,眼看着树下,就见零碎着贝壳碎片,蓦然一凛,再不动了。步惊云委实厉害,一个贝壳便能发出那样力量,把他们几个摔落下来。一时思想,也怪他们这群技不如人。   那边步惊云顿步,也靠近,也不走远。   只道:“我早已离开天下会,何苦又来扰我清静?”   一个人道:“还请云堂主见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其他几个人也一连附和:“正是。”   步惊云视线从他们身上滑过,又看了看四周,料想雄霸绝对不会派这几个无用的人,复又把视线收回,“你们奉命行事,我自然不好为难你们。可既然是监视,是不是应该不要让我看见你们?也最好不要接近我儿步天,不然,我步惊云即刻让你们人头落地。”   “是。”   几人吓得不轻,只怪昨日谁出的鬼主意要抓了那小孩子去,好在,他们没有那么去做。   步惊云想着雄霸是不是真的急糊涂了,居然想着跟踪自己来寻找秦霜,自己又如何知道那人去了哪里?那人怕是躲着自己还来不及,又怎会让自己知道?说起来,自己和追踪他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回去的路上,步惊云一直在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怎么有人跑了,就有人追去,那当初又为什么不努力留住他人,如今要这般劳累伤神,久久不得主意。   雄霸想要他去找人,他却不大想找,等想找的时候,再去找吧!突然,想起了聂风,不知道前前后后,他又是在忙的什么。   说起找人,往往是有目标方向的。毕竟,这神州大陆并不是一个小小的村庄,大不了把村头村尾翻个底朝天,不怕找不到人,但是,如果你势力够大,人数够多,也就不难了。这点,天下会无疑具备,可深深一细想就麻烦的紧。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最难找,那便是没有去处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走去哪儿,你又如何去找?倘或,秦霜平日说过他喜欢哪儿,想去哪儿,不喜欢哪儿,不想去哪儿,这也好办了。可是,想想,那人说的又等于没说,先时只说过他哪儿都不去,就单单想要留在天下会;往后了又说,他哪儿都想去,就独独不想留下来。   这事,难办了。   天下会的人派出去一波又一波,还是瞎忙活。   日头渐渐向西,一天总是很快。   “唔唔嗯嗯…”门前摇篮里,小家伙伸胳膊蹬腿的快要从里面钻出来,隔壁陈妈正忙着在屋子里做晚饭。   步惊云远远的背着篓子走近,推开院门,把篓子放靠在一边,便来抱起小家伙。   “咯咯咯咯咯…”小家伙笑的欢愉,小手伸过来就要抓他,步惊云躲了躲,还是在侧头时教他揪住了耳朵。步惊云态度还是冷冰冰的,像是拎小鸡似的把他从里面拉出来,动作简直可以用粗鲁来形容,伸手一摸小家伙的屁股,湿湿的一片。   望着晒得满院子的尿布,步惊云长叹,皱眉,并不知道这个小子为什么能笑得那么开心。   膝盖一曲,手腕一翻,轻松的便把他儿子倒转一百八十度,俯卧趴在他膝盖上,拿起旁边的干布,便动手给他换起来,也许,是意识到姿势不舒服,小家伙吃了一惊,终于在憋了一大口气后,哇哇的哭出来。   里面陈妈闻声赶紧跑出来,一见到步惊云,便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是阿铁回来了啊!”看清步惊云的动作,这才不等步惊云回话,便赶过来,“我来吧,我来吧!怎么又尿了啊,这坏小子。”   虚张声势的要打他屁股,便推搡步惊云进屋子去喝完水歇歇。   步惊云答应了一声,进了屋子,喝了碗水。   厨房内,锅内烧的热气腾腾,清粥的香气远远飘来。   出来时,天边都叫云彩烧红了。就听陈妈说女儿这几日要生了,要过去瞧瞧,又说不放心天儿,要一起带去。   步惊云木然的说了一声好,便卷起袖子,去井边池内洗去手臂上的灰尘。   “阿铁啊,前几天,我说的事,你怎么想的?”   “嗯?”   “给你找个媳妇儿啊。”   “嗯,不急。”   步惊云也没有在意,陈妈年纪大了,每天都自言自语很多事。他其实想说不用,但实在架不住她的说道。   陈妈给步天换好尿布,结结实实的塞好,仍旧放回摇篮内,过去一边,把晒干的蕨菜内的干草剔除,因为眼睛不好,挨得特别近,步惊云放下袖子,走过去蹲下,跟着一起挑。   “不是我老婆子多嘴,你们夫妻恩爱是不错,但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啊,去了的人毕竟是去了,对不对?”   “对。”步惊云低着头,慢慢扬起嘴角。   “哎,雪缘倒是个好姑娘,只是命薄,福浅。你呢,也是个实诚孩子,知道想着念着她,但你也应该想想那小的,闹啊哭啊笑啊,等大一些,更是难弄,总是要有人照顾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步惊云道,“我会照顾他。”   “你?不是我老婆子说,你哪里会照顾孩子啊。”陈妈微微笑着瞪他,低声道,“那天给你找的,倒是满意不满意?你若是点头,回头我去给你说去。”   步惊云一笑,“陈妈,且也别忙,回头我去找个人,保管把我们家天儿照顾好。”   “谁?哪家的?”   步惊云只笑,不说话。起身进了屋子里去,端了桌子出来,在院子里摆上,陈妈说不过,也知道再说也无用,便进屋子一起去盛饭端菜。   冬天慢慢的过去,积雪一点点融化,露出光秃秃的山川岩石。   沿江以北,一方小镇子,因为是四通之地,人流还算大。   镇子的最尽头,有个酒馆。   这酒馆的老板年纪不大,却是个奇丑之人,左眼眼皮微外翻,露出红白的疙瘩,两颊骨头忒大,但下巴却又出奇的很削尖,极是不协调,且嘴巴歪斜,据说是少时生病落下的后遗症,连说话也不甚利索,往往嘴巴动了半天,也说不完整一句话,再一着急,被人一问,便脸通红起来,像是很怕羞的背过身去,这模样要是美丽的女子定然是妙,但他这人丑的恶心,随瞧见的人往往直想吐,连动手打他的想法都少有。   不过光看他的背影,宽肩窄臀细腰,倒是修长好看的一个人,只别看的脸就成。   因为自己的长相实在抱歉,这老板便总是缩在后厨内,帮忙洗菜做菜,闲时,就去算算帐目。这酒楼不大,请了一个厨子,一个跑堂小厮,一个后勤妈子,还有就是他,一伙子少说话多做事,生意倒也成。   老板人是丑了些,但为人却是厚实善良的,就是话少的很,总是闷头做事。   这一日,依旧和往常一样打开门做生意。   后门一开,小厮突地叫了一声,老板慌慌跑出去,一伸头,就见一个贼可爱的小娃娃安静的躺在石坎上,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然后目光从小厮脸上看到后面。   “老板,这谁家的娃娃,躺在这石坎上,也不怕冻着了。”   小厮看了一眼,转身就要离开,表现很冷漠。   这家老板人好,愤愤的闷声也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走过去伸手就抱起来,小家伙啜了一下嘴唇,一瞪眼在他脸上来回转了一个圈,嘴一扁,嗷嗷的陶陶大哭起来。   小娃娃一直哭个不住,就听他们老板又小声嘀咕,斜了斜嘴,小厮捂住耳朵便去了。   这人想着,谁家能这么大意把孩子放在这里,定然是丢弃了的,想着,丑丑的脸上抽搐一般的笑了,正好。主意一打定,啪嗒关上门栓,坐在后院天井旁的石头上。石头上滑溜溜的,但他却坐的极稳。   小家伙一直哭,一直哭,只哭的满脸鼻涕眼泪,他料想是饿了,可是拿了东西来,这家伙也不吃。在院子里兜转几圈,好生哄着也不成,偏生老妈子还没来,急煞人也!   “怎么一直哭啊?别哭了,再哭,我就丢了你。”他背着身子轻声道,声音很轻很细。   这样的恐吓哪里管用,小东西卧在他臂弯里,哭的越发汹涌,泪水不一会就湿到耳后。他怎么弄都没用,突地想到什么,形状奇怪的眼睛一亮,更加怕人,伸手就把食指塞入娃娃大张的嘴里。   这人丑是丑,一双手倒是很漂亮,指尖细细的,因为很瘦,骨节凸起,显得越发修长。小娃娃嘴里被塞住,愣了足足两秒,他正想着管用之际,哪知含着他手指的小家伙哭的更凶,哇哇的唾液挂的长长的往下流,眼底尽是纠结的绝望。   他眉头一蹙,脸一挤,更是可怖,可无奈的样子又显得有些可怜。   “你若再哭,我也要哭了。”   就听不远处嘿嘿一声冷笑,很是得意,吓得他一惊。   “谁?”   他突地起身,扫视四周,四周除了瓦房,石墙,大树,哪里有半个人影?   他这一声惊呼,很大。   怀里的娃娃受不住一呆,不哭了,刚好走出来的小厮一顿足,也惊了不小,老板平日说话结结巴巴,哪里得这么利索,这么有劲?   他见到受惊的小厮,忙换上一副笑容道:“你…你才刚…才刚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小厮点头,“听见老板您鬼叫了一声。”   他皱眉,“还…还有呢?”   这时,娃娃再度亮开嗓子,小厮一努嘴,“还有娃娃滔滔哭呢。”   无奈的对着小厮挥挥手,慢慢坐下,望着继续哭的孩子无法子,小厮扫了他的背影一眼,嘿嘿有趣的端着盆出去了。   就在他想着怎么才能让娃娃不哭时,就听身后响起一个轻佻的笑语,“瞧你把自己弄得那个鬼样子,我家宝贝这次可吓得不轻。”说完,他自己倒是嘿嘿低笑起来。   丑老板木木的僵硬了好久,呆滞的表情丑的恶心,慢慢回过头,就见屋顶上侧倚靠着一个男人,黑衣墨发。那人俊朗的脸瞧见他的脸,噗的一声笑的好不欢畅。      第56章      那日,站在院子的人仰首看了半天,这才呆呆的问了一句:“这是你儿子?”   屋顶的人彼时躺卧的姿势已经坐起,笑意也慢慢淡去,表情竟有说不出的意味来,就是看着那个人点点头。   “哦。”男人有些失意地低下头,呐呐的好似自言自语的轻声道,“有个人陪了呢,很好呢,很好…”   他嘴里念念有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时也就忘记屋顶上的还有个人,回身度进屋内。   不一会儿,孩子的哭腔再度响起。   步惊云在屋顶上愣了半天,不由得哑然失笑,弹弹衣袖,飞身下去。屋内,男人坐在板凳上,看着哭得汹涌无比的步天发怂,只要一想起这是步惊云的儿子,他便连哄逗的兴致都没了,谁知道这孩子会不会一边哭,一边心底笑自己傻呢?   步惊云一脚跨进门内,到底还是一脚留在门外,斜倚着门板,静静看着男人。心浮气躁却佯装平淡的过了那么久,又匆匆毫不停歇地赶了数月的路。此时,长舒一口气,人总算是找到了,他很久没有感觉这么平静了,但是,貌似也不是彻底定心的平静,还是有些涟漪泛起,像是夕阳时刻坐在岸边,偶尔激荡起的海浪虽然不至于把你卷入大海,但若是打湿在身上,还是有些凉凉的黏黏的不舒服,不是很多,刚好足以达至不舒服的程度。   步惊云看着他,似笑非笑,似喜非喜,看着平静,身体却还是轻轻的颤抖,怕是一晃神,又成了一场空。   秦霜始终不抬头。   “你怎么都不看看我?”靠在门边的人双手抱胸,不远不近,淡淡的笑道。   “看你做什么?还能看出朵鲜花来?”男人说是这么说,做也是这么做的,身子一动不动,像个木偶般有些生硬。   步惊云盯着他,那张极丑的有些奇怪的脸,冷静的道:“能不能看出朵鲜花,看那么多年了,你不知道啊?”   丑男人扭过头,狠狠得看他一眼,然后了然点头,“现在知道了。”   门边的人脸色难看,绝对不会生出花来。   “秦霜…”   “你认错人了。”男人淡淡地来回。   步惊云脸色再一沉,木门踢得大开,三步并一步飞身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莫名的怒火中烧,“你这丑男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这一嗓子吼得有些大,连步惊云自己也呆了,好像憋了这么久的气终于有了突破口,自己到底多少时日没有动怒了?很久了。不是他不怒,而是怒无可怒。   他手下的力气很大,秦霜更是被他提着脱离板凳,梗着脖子,也不挣扎。对于步惊云冲他发火,他也并不甚在意,只是很肯定很鄙视的回了句:“吹牛便吹牛,做甚咒我死?”瞧见步惊云眉头一跳,他又无奈道,“好吧,就算我死了,你还能认识我,那又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步惊云忽地细细地上上下下地瞧他,“只要你承认你是秦霜就行。”   说着,手下也不松开。   “承认了又怎么样呢?”秦霜让他瞧着就浑身不舒服,转开了头去,很小声的嘀咕。   那么小的嘀咕,步惊云还是近距离听到了,很大声的道:“不怎么样。”   ……   一阵沉默,步惊云何时如此猖狂了?秦霜看着他,又不看了。   ﹡﹡﹡﹡﹡﹡   年少小厮端着酒坛子进来,艰难的推开门,就见他们老板手里抱着那个可怜孩子,再被个陌生的又高又大又帅的男子揪着领口,下意识的脱口惊呼,“老板,又是要债的?”   自从去年饭馆面临一次小小的财政危机,要债的追上门后,这小子一直担心饭碗,好及时卷铺盖走人,这时放下酒坛子,大眼睛瞪着他们老板就有一种快点实话实说然后结账走人的架势。   步惊云松开他,身子一动,坐在凳子上,瞧着秦霜,忽地一笑。   “不要乱说。”秦霜一个正身,严肃的说。   小厮惊奇的“咦?”了一声,就听他们老板又结巴道:“这…这是…我的一个远亲…”   秦霜小心的望了步惊云一眼,步惊云瞪着他不说话,笑容渐深。   “哦。”小厮长舒一口气,虽然有些绝对不对劲,也懒得去想那么多,只要工钱能保证,这人就是修罗场来的,他也不管。想着,本来他们丑老板就奇奇怪怪一个人,嘿嘿打了招呼就转身出去了。前脚刚出去,就开始唧唧咕咕和同伴们挤眉弄眼开来,“想不到那样丑的家伙居然有位那么好看的亲戚哦!奇,真奇!”   这老板孤寡乖僻,但性子好极,连着自己的活计都嘴里不干不净惯了的。   有一人咂嘴道:“那又什么奇的,一个胞兄也有天上天下两样的呢!少见多怪!”   说着,仰头往里看去,还不及看清楚,那门就“啪”的合上了,差点撞了他的鼻尖。众人心里不甚关心,但却好奇,老板一直孤寡一人,原是没有亲朋相知。等小心翼翼地再推开门,里面早已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秦霜来到这个镇子上,也就一年多的时间。   平时也不接触什么人,独自一人住在离饭馆不远的一个小四合院内。步惊云一直跟着他回到家,干干净净,简简单单,院子里的枯叶满地,好似无人居住一样的冷清。   客厅内,一张桌子,两条板凳,一台供香案,一把太师椅,墙上挂着几贴字画,再无甚其他大件。秦霜一路始终默不作声,眼皮也不见抬一下,和以往一样,自顾往前走。这时站在桌边,翻过茶盅,倒了极淡的茶水,“啪”的一声放在步惊云的面前,也不说自己不是秦霜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步惊云喝着茶,不说话。   他不说,秦霜也不问了,走进西边的屋子,开始收拾空落落的房间,打扫的时候,步惊云就一直站在门边看着。秦霜出门,他就让开,进去了,他又堵在门边。秦霜收拾好了,这才去东暖阁拿了床被子来,铺上了,回身道,“你先就住这儿,什么话,以后再说。”   至于,步惊云怎么又恢复记忆的事,他也不想多问了。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想来,是雪缘给的精元在体内发挥的作用。   “霜师兄。”   丑丑的脸一笑,便更加的可怖,“你背离了天下会,我也背离了天下会,如此,师徒反目,便没有了师徒,又何来的师兄弟?”这么多年,现在咋听着这声霜师兄,秦霜只觉像是讥讽的玩笑,却那般隐隐的难受,一点也不好笑,一点也不。   心道:步惊云还是那样的不可爱。   “秦霜。”   步惊云拉着要侧身出去的人,手掌握住的手腕还是熟悉的凉,而自己却隐隐感到湿热的触感,像是鼓着巨大的勇气,然后就结巴了,“我们…一起活着吧!”   “…”秦霜吃惊的侧过头,肉红色的脸快要纠结成一团了,委实难看,要是换了他自己照镜子,怕是早就吐了,所以,这么多年,他很少照镜子。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又多丑多恶心,可他还是忍不住用这张脸去紧紧盯着步惊云,想是迫切地从对方脸上看出玩笑的破绽,后一笑,“我还不想死。”   步惊云盯着那张脸,却异于常人的反应,显得无比得激动又有些煎熬,竟然像个怀春的少女一般,憋红了脸,不管秦霜那句废话,只反复问:“好不好?好不好?…说好,好不好?…”   这样帅气的一个男子那般祈求的深情,场景难免很不错,通过握紧的手,再看到对面的人以及他犹豫怀疑的表情,就很糟糕了!很糟糕!   在步惊云很大声的吼一句,“好不好?”   思考的人还没有从发愣中回神,很轻描淡写,很自然习惯地说了句,“好。”   如释重负,步惊云抱着他的时候,他还在觉得手在发抖,心里惶惶不安,背后一身冷汗。   一起吃过晚饭,秦霜哄着小步天睡着了,这才全身无力的坐在厅上的太师椅上,倦怠的按摩太阳穴的位置。   步惊云这时端了盆热水来,还有瓶瓶罐罐的药水,冷寒工具,是他易容的家当。   “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步惊云走到秦霜面前,轻声道:“洗洗吧。”   “你觉得我这样子不好?”秦霜挑眉,但是眉眼哪有昔日的那股清丽?反而双目越发澄澈明亮。   步惊云只淡淡地问:“你知道我有多久没看到你了吗?”说着倾身,去摸那张凹凸不平的皮肤,眉头轻皱,黑眸也越发的黑沉。   秦霜心知自己如今丑陋无比,被看着,虽然极不舒服,但却因为脸上厚实的保护,并不能看到原本的肤色。想着,他也不知道多久没有见到自己的脸了。   这种材质长期残留在面颊上,也实在不好。   当澡盆里的沸水蒸腾在脸上时,那种膨胀的反应很难受,像是黏糊湿热的塑胶包裹而上,不停地在面前蠕动。步惊云拿着镜子,看着他一点点的用刀子、剪子褪去脸上多余的东西,不一会儿,乳白色,混着鲜红滴入水里,慢慢化开。   将近四个小时,才全部清除干净,镜子里的人还是一如从前的清秀,但因为脸上皮肤红透的起了疹子,还是叫步惊云心疼起来,“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   “嘿嘿!”秦霜一笑,“我觉得很好。”   步惊云冷笑,“那你觉得什么不好?”   秦霜一愣,很实在的说:“你这么和我说话,我就觉得很不好。”      第57章      “秦霜,咱们下个月就离开这儿,行吗?”   他现在是一口一个秦霜,那语气里哪有半分寻求意见,简直就是命令。好像在说: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总觉得背后有一双诡谲的眸子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能找来这里,别人也可以,这里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这点自打他一出现,秦霜露出的那个不安的神色,就应该清楚无比了。   秦霜不理他,跟没听见似的。   “还是你本来就想他能找来?”声调上扬一个高度,但是面色还是如常。   那人还是不说话,就是从那淡色的唇内传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冷笑。秦霜接着他的话往下想,说自己想他找来,倒是没那么反对,但是实在没有多想。   仿佛看穿他的思绪,步惊云冷冷的道:“你想他了?”   “嗯。”太阳太大,秦霜细眯着长长的眉眼,猝不及防的撞上步惊云烧出怒火的眸子,他突地心底生出一抹笑来,想戏虐一下这个一直缠着他的人,还不算是个男人吧!这么年轻的相貌,那么毫不避讳的眼神,然后,想起那个强势霸道的男人,他一笑,突地无奈的长叹一声,闭上眸子,轻声细语的道,“想,一到夜深了,就特别的想。”   这话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反正他是没看到步惊云嫉妒的眼,颤抖的手,想立刻扑上去撕碎了他的心。   很久的沉默,步惊云没有扑上去,他不敢。   院子里的躺椅吱呀作响,一摇一摇的,秦霜闭着双眼,整个儿躺着,很舒服的晒着日光浴。阳光很柔和舒服,但晒久了也会觉得头昏脑胀的难受,感觉浑身发热发烫,可是他还是选择继续在太阳底下呆着,感觉自己要发霉了,拿出来消消毒,杀杀菌。   他旁若无人的把身上有些滑下的毯子往上一拉,侧了侧身子,背对着步惊云。   步惊云抱着孩子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沉默一会儿,开口又是那句,“咱们走吧,就我们,秦霜!!”语气很平和,参透着妥协、无奈,秦霜背着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他又说了什么。   秦霜好像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就接了一句,“走哪儿去?”   “走哪儿都行。”步惊云有些惊喜的想扳过他的身子,又没有,围着他转了半个圈儿,把脸凑过来,蹲下,正面对着闭着眼的人。   秦霜感觉他的脸贴得很近,下意识地往后躲躲,皱眉道:“可是,我哪儿都不想去。”   步惊云很好脾气的笑道:“既然哪儿都一样,都不是你想去的,那去哪儿不都一样?是不是?”   “嗯。”秦霜依旧闭着眼,嘴角一扬,“也是哦。”   他一喜,伸手就摸上对方晒得通红的脸蛋儿,“跟我走吧,秦霜。”   秦霜这次没有躲开,由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来回的触摸,也没有说话,像是真的睡着了。   小饭馆关门了,其实他们那种小门面也赚不了几个钱,也得亏秦霜节省,这才有些余的。望着有限的钱财,秦霜吃完饭也会觉得愁,闷一会儿就叹气,“咱们关了饭馆,以后生活怎么着落?”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们现在是寻常的小老百姓,理应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发愁,理应时刻想着下一顿吃什么,理应为了生活的琐事烦恼,理应在生计面前,把情爱的事宜放得远远的,不然,就不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了,这一点,秦霜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就在秦霜纠结的时候,步惊云搂着他的肩膀说:“可别想着这些,我会打猎会抓鱼会种地,保证饿你不死。”   秦霜斜眼望着他,一笑:“哦,那敢情好。”   步惊云望着他,那人低头继续数钱,搂着他肩膀的手有些热,近距离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还有露出的一截细腻的颈项,一时,他竟没有力气放开他。秦霜一个转身,自然的从步惊云胳臂内脱离。胳臂悬空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秦霜问,“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嗯?”步惊云扒了一口饭,抬头看他。   秦霜给他夹菜,保持笑容,“杨真,还是孔慈?”   步惊云不解的看着他,并不觉得这个问题有值得探究的地方,他随口说,是杨真,怎么了?   “杨真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他是有职业操守的,你已经不是他的主子了。”秦霜笑。   步惊云挑眉,“也许,他还顾念我们的情义。”   “并不是所有的情义都值得拿生命去交换的。”   “哦?”步惊云毫不在意的改口,“那就是孔慈。”   “那就对了。”他再明白不过,孔慈是个内心执拗的女子,无论她的表面如何平静。如果说自己像是孔慈模糊意义上的哥哥,那么步惊云就是她幻想中的情人,女人总是为了自己的情爱过分勇猛,甚至有些人陷入疯狂境界,为了一个步惊云,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毁了这个模糊意义上的哥哥,又或是她自己。   孔慈后来的沉默,给她充分疯魔的时间。不言不语,不和外界接触,以此她便有很多时间和精力活在自己的思想里。   这是其他人改变不了的,秦霜也不能。   秦霜说:“我们过几天就走。”   “秦霜,你怎么了?”门边突地响起一个声音,冷寒的吓人。   床上的人犹如被冰水当头浇上,僵硬的身子无法动弹,出口的呻吟破碎,他咬着自己的唇,看着门口那看不见的黑影,艰难的回道:“没,事。”   两个字要断开说,因为他无法连起来,他不说话了,因为只是一瞬间,身体的火苗更旺了。就像是大冬天里,他抓起一把雪,不一会儿,整个手心都会烧起来的发痛。   “到底怎么了?”步惊云听到里面的动静,疑惑顿起,晚饭时,他还是正常不过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霜有些烦躁的揪紧了被单,使出浑身气力的冲着门口吼道:“烦死了,什么事都要问,难道我不能有自己的事吗?我说了我没事,你听不见吗?给我滚去睡你的觉,不然,明天就滚蛋。”   黑夜里沉默许久,只有秦霜渐渐粗重的喘息。   “好。”步惊云说完,就真的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秦霜缩在床上,拿枕头蒙住自己的脑袋,微不可察的泣哭声伴随着呻吟传出来。   第二天,秦霜早早的起来做好早饭,回身就瞧见步惊云抱胸斜靠着,静静的看他。   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笑道:“轻功又长进了不少啊!”   “嗯。”步惊云看着他,敷衍地道,“每天都有练习。”   秦霜嘿嘿一笑,吃饭的时候,步惊云一直盯着他的嘴唇看,红艳艳的下嘴唇肿得跟个香肠似的,破了好大一片,他看着看着就皱眉,想问又不知道怎么问。   就是吃晚饭就去街上买了消肿的药膏回来。回来的路上,他一直苦闷地想,自己怎么越来越胆子了,对秦霜,比以前在天下会还小心翼翼,明明现在那个人身边只有自己了,什么师父,风师弟,断小浪,都没有了。   我这么怕他,还怎么继续下一步?   回去的时候,拉过秦霜就要给他嘴唇涂药膏,神情不大好。   “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秦霜扭捏,躲了一下就让他抓牢了,“乖乖别动,不然,把你捆起来。”   “啊?”秦霜吃惊的张大嘴,没听太清。   步惊云不理他,也不看他,就是温柔的拿食指在他唇瓣上碾磨,眉眼沉重,像是在想心事。秦霜让他扣住后脑勺,也不动了,就是嘴巴被摸得有些痒,笑道,“想什么呢你?”   “想怎么才能把你搞定。”步惊云脱口而出,表情认真的极,严肃的极,强硬的极,说完也没有想象中的会难堪。   秦霜感觉唇边的手指还继续动着,嘿嘿笑了几声,轻松地道,“你师父也这么想过。”   手指不动了,眼神放低,扣住秦霜的下巴,冷道:“你别拿我和他比。”   “你们有什么不一样吗?”秦霜眨眼。   然后,一下子被含住了嘴唇,湿湿的舌尖一遍遍的舔舐着,就是舔舔,吻吻,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你看,刚上的药。”   秦霜擦擦嘴角的口水,笑道。   “你别笑。”   秦霜还是笑。   “不许笑。”   秦霜憋笑。   步惊云瞪他一眼,开始给他上药。   至于昨晚的事,他始终一个字没提。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怕那个人笑呵呵地回他,“有你事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少的那段~~   月晦之夜,院子里静悄无声。   直到半夜,这才传出难抑的喘息呻吟之声,声音很弱很闷,像是有什么堵住那个人的嘴,不让他痛快叫出声来,越是压制越是阻拦,那声音就越是渴望,几近无法抵挡无可消除的呻吟似是来自心脏,来自每一个细致、渴望、被情欲晕染的毛孔。   床上的人难以忍受的身子像个软体动物一般无力,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在粗糙的床单上狠狠得蹭着,然后舒服的轻声长吟脱唇而出,以此减轻身体内部强烈的痛苦、折磨、渴望。   身体长时间的空虚达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以至于他幻想着男人狠狠地戳穿他的身体,捣烂他的直肠,把他死死得钉在床上。他艰难得拿着枕头捂住嘴,不断上涌的口水流泻,沾湿了纯白的枕头。开始胡思乱想,他想着他和步惊云,还有那个孩子过几天要去哪儿?去哪儿好呢?太富贵的璎珞之地,去不得,他怕吵,摇头,也不方便。贫瘠的山坳,也不想去,毕竟自己还不是原始人,又不是去搞体验。又想着,孔慈会不会正在想着把他们的行踪告诉雄霸,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雄霸,还有自己身上的火什么时候下去啊?要烧死自己吗?以他往日的经验,他这次需要被折磨至天明,当初以为身体的药物会随着时间的流走而消散,而如今看来,这种状况却在一天天的加重。雄霸当真对他不是一般的上心啊!他笑,因为情欲实在强烈,他的面容笑得有些诱人的浪荡。   然后听到窗外一声猫叫,总是不解为什么母猫总是在夜晚发情的浪叫,难道它家的公猫也给拿他药养着?   他想起步惊云白天那个问题,你想他了?   是的,想了。每到月晦的夜晚,就特别特别得想,恨不得把那个可恶的男人揪过来,扒光他的衣服,然后露出赤身裸体的自己,像以往那样,挺直腰杆,毫不犹豫,神情疯狂的狠狠坐到他胯下,狠狠的把那东西埋入自己的体内,消灭自己体内异于常人的火。   然后,他看着男人被自己紧紧包裹着,沉溺于灭顶的快感中,疯了一般顶弄着他,那应该是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想是,摸到床头的那柄刀狠狠插入他的心脏,会不会成功?   他常常一边做爱,一边这么想,然后一直看着身下的枕头,然后手一直在发抖。雄霸知道他枕头下的那柄精致的刀,那是他送给秦霜的。      第58章      他一直不知道那三年里在秦霜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再次听到那夜晚荡起的吟叫,蹙眉,那声音叫他慌张,而又好奇。   记得当年的秦霜,是那样的光鲜亮丽,空白洁华,性情更是万事不得入眼的疏离,甚至一度让自己觉得有一种虚浮的不真实感,有些嫉妒那样的他。   他越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自己便愈加渴望,这是人类共有的一种很贱卑微的特性。   火光之中,床上的人衣襟大开,青丝凌乱,神情迷离的躺在皱起的被子上,似是难以忍受那种痛苦的折磨,修长白皙的双腿颤抖的张开,左膝曲起,左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脚腕,又似有些握不住的松垮。右腿靠着墙面支撑住,右手绕过腿弯肆意的动作。   那柄短剑的剑鞘是金属材质的,质地光滑,印有描画,据说,是雄霸千辛万苦才找寻到的宝贝,他碰都没碰一下的宝贝转手就殷情的送给了他,当时的情形说起来确实是殷情,但那个人却偏偏还佯装得那样傲慢不屑。上缀的青玉微冷,似是缕、镂空般的参透着丝丝线线,通通透透,随着他手的动作,进入更深之中,剑鞘上便浸透着浑浊的精液,混着鲜红的血丝,各色缠绕之间,霎时好看的紧。   门被推开的时候,床上的人一愣,苍白的脸更白一层,望了一眼,便再度闭上的眸子。   步惊云站在门边,看着那人嫣红的身子,沉溺的面色,手指的动作,突地宛若掉进冰窖,全身冰凉。   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走近,而又强硬的扳过秦霜的手,冷静过度的把那热的似要融化的金属从湿热的身体内抽离,抽动之间弄出暧昧的声响,虽然步惊云已经很小心了,秦霜还是发出一丝轻吟,似是痛,又似是舒服。从他面色来看,怎么的舒服都大于痛苦,这让步惊云很不舒服。   他苦闷的看着步惊云的同时,步惊云却看着他毫不遮掩的腿间,一览无余的干净,然后,脸色变得难看,越来越沉,好像有千斤万斤重物压在他心头,叫他连呼吸都慢了许多。   “这么好看呢,一直看。”秦霜手肘直起上身,扬眉笑道,然后拿起衣摆给盖上了,感觉撑着自己身体的手臂有些不稳,想要整个儿倒下去才好呢。   “还成。”   步惊云看着他,点头轻声说着,他眼底泛红了,便不看了。手握成拳头,却没有发力的地方。   这显然太平静了,这人不是应该就地甩他个大嘴巴子,是不?秦霜想。   步惊云,秦霜叫他。   嗯。他还是不看他,不想看,也不忍看。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秦霜问。   他说没有。   可我都这个样子了。他有些着急,有些难堪的笑,扯掉半遮半掩的衣衫,露出淫荡的身体。   没事。步惊云就着侧着头的姿势要给他盖上被单,睡一觉就好了。他知道这种药性一过就好了。   “谁说没事,我难受着呢。”他沙哑着嗓子吼道。   没等步惊云做反应,秦霜突地扑将过来,伸出双臂环抱住步惊云的脖子,发狠的吻住了他的嘴唇,细密的吻一直自嘴角滑下,落在耳边,玩味含住他的耳垂吸吮,难耐的喘息道:“步惊云,要不要咱们试试吧?”   步惊云没说话,就是手摸上对方裸露在外的背脊,手中的身体凉凉的轻颤,这人的骨头有些搁手,太瘦了。深深吐了一口气,侧过头一遍遍亲吻秦霜青白的唇,秦霜眉头一皱,闭上眼睛扭过头去躲开了,步惊云的眸子再度盯上他,唇也不去纠缠,滑落在他颈项,慢慢托着他的腰身平放在床上。   秦霜不说话了,就是静静地看着他。   步惊云用牙齿咬着他的锁骨,舌尖一路向下,温热的手掌自平坦的小腹滑下,温柔地百般爱抚。床上的人身子止不住的发颤,紧绷着身子不能放松,敏感的触感让他冷汗淋淋。痛苦和着快感在苍白的脸颊上交互显现。   胸前的人含住他胸口的凸起,狠狠的咬住,拉扯。   始终沉默的秦霜咬紧的牙关终于松懈,发出轻声的低吟。   松开胸前充血挺立的玉珠,亲吻一路向下,当秦霜的那里被暖湿的口腔包裹的瞬间,他几乎僵硬得不能动弹,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向愤怒,由愤怒变成失落,再由失落觉察羞耻,而后羞耻带来强烈的暴风雨样的快感,舌头一拨一拨的逗弄,他的身体便若虚弱的船只,一波一波的像是浪打过来的飘摇,面颊很快烧得通红。秦霜抓住步惊云的头发,脖子后仰,先是哭了,后又笑了,最后他自己都忘了自己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吧,很爽!原来不是只有那个男人才会给他这种感觉,他甚至想,不管当时是谁那么做,自己都会那样舒服的吧。   舒服过后,望着坐在床头失神看着自己的步惊云,他突地觉得从来没有过的羞耻,步惊云的嘴边还残留乳白色的东西,很赃的颜色,很膻的气味。他伸手要去给步惊云擦掉,手还没有碰到,就被步惊云挡开了。   睡吧。他对着秦霜终于软下去的那里看了一眼,嘴角似有若无的笑了一下,便拿被褥盖好了。   为什么不做?秦霜抓住他的手,漆黑的眸子瞪得很大,有些发胀。   睡觉。步惊云仿佛一下子不会说其它的话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干我的吗?秦霜坐起身子,直面对着他,眼眶内水光满满的。(某书:原谅我用词不当,阿门!)   秦霜,步惊云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后又压制下去,还是淡淡的重复,睡觉吧!   说着就要让他身子躺下去,秦霜推开他,你嫌我脏了,对不对?不想干了,对不对?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纠结了啊!   步惊云被他三番五次闹,有些气了,“洗洗就不脏了,我现在也不想干你。睡觉,”   秦霜又拍掉他的手,红着眼睛说,你他妈现在不想干,早干嘛去了?   步惊云冷冷一笑,转过头,又转回来,理直气壮的回,你他妈早不是不让我干嘛!   然后,秦霜不说话了,有些发抖。   背过身子向着床里,躺下了。   步惊云又倾身过来给他盖被子,突地身下的人弹跳起来,动作快的极,伸手就来拉扯他的裤子往里钻。   你疯了,步惊云望着转瞬之间自己被拔掉的裤子。   秦霜的手在他身上胡乱摸了几下子,躲闪中他便觉得下腹有些异样,这就是男人,他想。尤其,这人还是秦霜,他无奈,抓住对方的手,细声道,别闹了,秦霜。秦霜自己也觉得头皮发麻,可是偏坚持赌气似的动作。   就在这时,孩子的哭声天籁般响彻夜空。   秦霜的脑子嗡地一下子清醒过来,慌慌地难堪地松开了手。   步惊云听着哭声,又看看秦霜,一时皱眉,提起裤子沉声道:“我一会儿就来。”   秦霜望着那人奔出门,突地翻身起来,“啪”一声关上门。   那晚,后来一夜平安,步惊云说的一会儿已是第二天一大早了。   他们是一直往北去的,像是长白山的深山林子里就很不错。   这天行到山东的地界,在一个偏僻的驿站歇脚,劳顿一夜,次日一开大门,就瞧见门口蹲着一个瘦弱的小人儿,蜷缩着双膝便睡着了,怪可怜的模样。   步惊云瞧了一眼,便回身带上房门,许是怕关门的声音惊动了那人,步惊云很轻的动作。刚要抬脚,便被一双纤白的手抓住了裤腿,那人抬起倦怠的面容,此时却倍觉欢喜,激动道:“云少爷。”   “嗯?”步惊云看着男子打扮的人,神色慢慢变沉。   “我是孔慈啊!云少爷…”虽作男子打扮,但那清丽的女儿容貌依旧迷人。这人跟了他那么多年,他如何不识得?   她话还没说完,就让步惊云一把抓住胳膊拽进角落里,挑眉问:“你来做什么?”   话语里没有半分客气,而是被打扰的质问,孔慈一愣,说不出话:“我…我…我…”   我想见你,这样的话,他从来不敢说。   “有人知道你来找我?”步惊云紧紧盯着她的脸。   “没有。”孔慈连忙摆手,“就我一个人。”   “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   步惊云见她被自己吓到了,此时声音软了些,想着她一个人跑出来,也是担心。   孔慈道:“我想跟着你和霜少爷。”   “胡闹,跟着我们做什么?”   他们此时已经不是天下会的少爷了,跟着他们,除了吃苦,还有什么?   孔慈不说话了。   想当日在天下会,是步惊云亲口对她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回去吧。”   “不行。”   步惊云皱眉,冷冷的瞪她,孔慈虽然害怕,还是不后退一步,“云少爷,我已经背离天下会了,已经回不去了。”   步惊云不说话了,但神色没有半分犹豫。然后,眼光顺着她的身后看过去。   秦霜抱胸靠着墙壁,松垮垮的衣衫,脖子上还残留着红色的印迹,孔慈转过头就秀眉微蹙,愣了愣。秦霜对着她一笑,“那就留下吧。”   “秦霜。”步惊云瞪他。   孔慈始终不说话,他和秦霜从很早开始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反正都是背离天下会的人,大家同病相怜,一起也有个照应,是吧?小慈?”他笑着道。   孔慈心下冷笑,面上依旧温顺地道:“霜少爷说的是。”   唯有步惊云跳脚的过来把他揪进房内,心说,这是哪一门子的歪理?   在深山里定居,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这里的山林特别的深,树叶总是积得好厚的一层。步惊云还是时刻希望孔慈能从他们之间走远。那实在是一种很强烈的不安。他只想和着秦霜、步天一起,其他人,都和他无干。   那一日,他打猎回来,远远的便看见孔慈满脸焦急的赶过来,“云大哥,霜大哥他…他…”   “他怎么了?”步惊云镇静的问。   “他不见了。”   步惊云放下弓箭,冲进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那个人的衣物都不见了。   他几乎飞奔出屋子,抓起孔慈的胳膊,“怎么回事?”面色难看的简直要吃人。   “我…我不知道…”孔慈摇头。   这是一座豪华的宫殿,美丽奢靡的巨型大床,红绸幔帐丝丝缕缕,雕梁画栋的舞龙壁画,宫殿当中三人环抱的金柱,熊熊的壁炉火正红红的照耀过来,暖烘烘的。隔着如梦如幻的纱帐,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侍女衣着华丽,正在悠闲的穿梭其中,摸摸砚台,摆摆笔架,插插花枝。   青白玉的香炉内徐徐飘起袅袅白烟,一直顺着气流从窗口飞出,终于不见。   殿内,安安静静,虽然有两三个妙龄侍女,但她们若像个哑巴一般,彼此间俱都不说话,仿佛看不见身边来回走动的同伴。   一种怪异的安静。   丈许的铜门打开,走进来一位俊美神采的少年,他的出现终于打破了沉寂的气气场,侍女们有喜的,有愁的,开始骚动,做出各种表情。那少年面色姣好,身材修长,举止风流,眉眼流彩顾盼,尤其是那双明眸,不笑时还带着三分笑意,晶亮晶亮的闪烁如玉石一般,加之又锦衣华服,金冠宝带,更是显得人气质高贵。   “小少主。”一个侍女屈身行礼,抬眼偷瞧他笑盈盈。另两个也过来,一个乐呵呵的看他,一个瞧都不瞧他,眼看着天。   “姐姐不必拘礼。”少年喜上眉梢,过来就在其中一个愠色侍女腰间一摸,“姐姐腰还是这么软,这么细。”又凑过漂亮的脸在女子的肩窝闻闻,嬉笑道:“是花露香。”   侍女推开他,就见他的身后又走进来一个稍稍大的男子,微带责备的道:“绝心。”   “嗯。”少年还是搂着人家不放,笑嘻嘻的看他。   “还不松开?”   少年狠狠的闻了一下,这才笑盈盈的松开。   少年挑起帘子,就见床上睡颜安逸的男子,淡色的唇瓣有些苍白,睫毛翘翘的像个羽扇,下巴削尖的可怜!他一见,便立时喜不自禁的伸手就摸,“小美人儿,可让我找着你了。”   说着,跳身上床,把人身上的被子一掀,伸手就要去扒他衣服,手刚动,就被人揪住,“绝心,这次可不能胡来。”   少年眼睛水灵灵的一转,嫣红的嘴一扁,好似吃不上鱼腥的馋嘴猫,很可怜的拖了一个长音,“哥…”   被他叫着哥的人拉开他,笑道:“你就忍忍吧,早晚都是你的。”   少年一听,这才依依不舍的从那人身上跨下来,末了,还不忘了对着那人脸上又狠狠摸了一下,真滑溜!      第59章      爹爹说,这个秦霜是他们用来对付雄霸的筹码,碰不得。   大哥故作严厉的神态瞪着他,点头表示:确实碰不得。   盈姨沉默不语,一脸郁结,后拉着他去了外面,欲言又止,才说:绝心,断不可胡来。   他笑嘻嘻,乖乖地点头,说,绝心知道。   可从盈姨的神情看来,她断不会相信他这小子的话。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人们越是千叮咛万嘱咐碰不得的东西,就越是好东西,就越是透着深深的诱惑力,然后心里痒痒的感觉便上来了,像是宝殿中案台后面那颗龙岩石,像是东瀛王子的男人,像是宫外的神秘世界,中原的包罗万物,像是盈姨的宝贝儿子,啊,说起那个鬼一样怕人的小子,倒是让绝心好不舒服,尤其是他随时随地还带着个傲娇漂亮的小男人,到处招摇过世,但是,他貌似也不是对那个断浪很好的样子。   听说,他是喜欢这个秦霜的。嘿嘿,这么一想,绝心搓着手,莫名全身激动起来,他从小就是这样,一旦激动起来,就不可收拾了,急急地笑容满面地往了那个后殿去了。   爹爹和东瀛那个胖子喝酒聊天去了,大哥和嫂子出宫游玩了,盈姨今天要敲一天木鱼。于是,就剩自己了。   宫殿着落在谷底,四季如春,花团锦簇。   施展轻功,从一株株桃花下穿过,风一吹,就飘了一地,厚厚的软软的艳艳的。   盯着床上,床上的人就似沉睡的玩偶,一直没有醒来。   绝心含着笑意,动作慢慢地缓缓地掀起他的绸缎的衣衫,露出好大一片白皙的好吃的胸膛,胸前点缀着淡色的两点樱红,中心颜色很淡,周围一圈更淡,还长着一点细细的茸毛,绝心好玩的凑过去,伸手摸了摸,滑滑的好舒服,两根手指尖揪起一根细细的茸毛,一拉扯,便被拔了出来。那人也不动,像个没生气的玩物,就是被自己拔了一下的地方快速的映出一个红点,像是血点。绝心一心疼,凑着嘴过去,轻柔的舔了一口,抬起眼,这回只干看着好一会儿。   侍女们冷眼看着,又笑了。就见小主子跪在床沿,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在男人身上东摸摸西摸摸,对着光着上身的男人发起呆来,他们自然知道,小主子傲气,喜欢别人迎合他搂住他亲着他娇滴滴地说他好,对于这样没有生气的如同死尸的男人,他,是兴趣索然的。   从小跟着小少主,她们猜想的固然有些道理,那边,绝心也想着,聂风那小子果然是又狠又无情,每每望见那清俊的脸蛋,墨黑的眸子,明明是那样一个干净的少年,但自己都会觉得手足发寒,爹爹说自己尚且小,但实话说,在这普天之下,竟是像自己这般心狠手辣的同龄人也少有,他和聂风到有些相像,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的心狠只是对那些不相干的人,如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亲人,是决计不能出手的,可他不一样,他是对于他自己,也是一样的狠,莫说这个一直背叛他的男人了。   绝心叹口气,有些可怜手掌下摸弄的人。   他的好师弟说,只要用他作为交换,雄霸便会答应任何要求,像是要他几方城池,像是断掉他的右臂,那便是再也无人能使甚么三分归元气了。料想他算盘打得够响,这雄霸果真要是答应了他们无神绝宫的要求,那么须得元气大伤,哦,不对,是完全是自寻死路,断了右臂的雄霸哪算个东西?绝心想,换着是谁都应该不会那么做的吧!这简直是傻子才会做的事,且,秦霜已经背离了天下会了。不然,他就不答应,这也好得叫秦霜对雄霸死心?聂风是这么想的?他是自然不知道,若在秦霜看来,自己是决计不会相信雄霸会为了自己做出那样的牺牲。   手指再度摸上秦霜的胸口,这时从窗外飞进来一片殷红新鲜的桃花瓣,然后少年顿时丢开思绪,玩味起了,捡起那片桃花,对着那人胸前的凸起轻轻的研磨着,来来回回的,仔仔细细的,不一会儿终于颜色鲜艳欲滴起来,再一个轮回,便红肿挺立了许多,有些充血的出现小红点了。   绝心嘿嘿一笑,凑过脸去,揪着小嘴,伸出舌头一圈圈的舔弄起来,味道还不错,尤其,是在他发现身下的人动了动之后,便愈加的努力动作起来。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皱着眉,迷迷糊糊中就感觉有一团软软的湿湿的热热的东西在自己胸口来回舔着,不停的打转儿,又在中心地带狠狠咬一口,他睁开眼,就撑起上身,便瞧见一个极端好看的少年正在专心地用那红艳艳的嘴含住自己的颗粒,不时地发出甜腻过度的啧啧声响,他惊讶的非同小可,但很快平静下来,很淡然的看着少年的行为,显得很茫然。   少年顺着他的起身,也抬高了头,斜斜吊着眉眼向上看过来,眼一弯便眯成一条细长的线,更加大胆的伸出舌头自下向上一带,皮肤上,残留了一条深深的晶亮的暧昧的水线。   床上的人让他一弄,有些面颊热乎起来,身体也潮红一片,略粗的喘息,终是觉得这少年对自己干得并不是什么好事。   少年攀爬过来,笑嘻嘻地和他面贴着面,然后,在他闭上眸子的瞬间,在他唇瓣上蜻蜓点水似的亲吻了一下。   “老婆,你醒了啊?”少年稚气的嗓音若是甜腻到嗓子眼儿了,身子不断地往他身上拱过来。   咦?迷糊的人瞪大水润的眸子,面露疑惑,却没有开口反驳,询问,就是很无辜委屈的看着在自己身上肆意动作的漂亮少年。少年在他腰间一楼,他便眉头一皱,像是某种生理反应似的,只要一碰,他便即刻做出各色反应,但在绝心看来,或是一皱眉,一颤抖,一抿唇瓣,一出声,便却显得极具挑逗性。这人若不是情事的生手,自然流露的羞涩怕怕,那便是诱人的狐狸,懂得邀人进攻的法子。   “你是谁?”想了好久,好久,被搂着的人还是轻声问道。   绝心扬唇一笑,在他耳边舔了一下,笑道:“你真可爱。”怀里的人有些不满这样的评价,皱眉低下头,他又说,“咱俩赤身裸体的躺在一张床上,你说我是谁?”   他摇摇头。   “是夫妻啊,笨蛋!”   “是吗?”他将信将疑,觉得头胀胀得迷糊,然后,眼睛也很虚浮,全身无力。   “当然了。”绝心哈哈大笑,心说,这人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夫妻是什么意思?”看着自己男人的身体,以及对方的样子,他觉得很苦闷。   “夫妻啊。”少年一口含住他的唇,让他说不出话来,“就是脱光光的一起睡觉,一起努力做快活的事。”   少年诡谲的笑容,让他尴尬了好久。   过几天,秦霜的身子好了许多,开始下床去四下里走动了。   侍女们俱都不理他,宛若看他不见,他也不去叫她们来,总觉得她们看他的样子怪怪的,有的甚至有些莫名的敌意,这使得他很不安。   绝心说是他老公,他甚至找不出法子来辩白,但也没有急着干夫妻之间那快活的事。听他说,自己生了好长一次病,许是病的糊涂了,于是,忘记了许多事情。绝心人虽然轻佻些,但对他也实在是好,每天来亲自喂他吃饭,坐床头陪他聊天,说着许久有趣的事,还说等自己的病好了,便带他出谷去玩。   原来这里是叫无神绝宫的地方,当真是在一条深谷里,这里照进来的阳光很温暖,弱弱的,吹进来的风也是湿湿的,一点也不干燥,仿佛还带着花瓣的水汁。   谷底好像很神秘的一个地方,花很红很艳,草很青很嫩,水很甜很清,天很淡很远,人很奇很怪。好似,只有绝心一个正常人。站在石岩的花廊边,看着一个躲躲闪闪,神神秘秘的中年美妇在暗处瞧着自己的,他知道自己一看,那人便躲开了,于是,他不看了,回身进了屋子里去。   绝无神对他态度很差,懒得看他一眼。绝天看他好几眼,但是并不友善,像是嘲弄意味很甚。   绝心解释说,他爹爹嫌自己长得太好,又说怕他耽于美色,所以,素来不好。他哥向来随他爹爹。   他点头,哦。便起身和绝心坐远了些,刚起身,又被拉回去了。   自己对于绝心说是他老婆的事,是决计不信的。   对着镜子看,自己明显是个男人。他皱眉。   然后,他才发现,老婆之说,只是戏言,想是那天日暮夕落,帘帷之后,绝心又搂着另一个美妙的身子又亲又咬,喊着好人儿,姐姐妹妹的,好在,没有喊老婆,他想。   望着床上缠绵的场景,他突然觉得有些心里难受,揪着帘子的手抓得紧紧的。而后的那几天,他都不愿意和绝心说一句话,这结果是,他好几天没有说过一句话,活像个可怜的小哑巴,绝心这么说他。然后,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镜子,自己略带哀怨委屈沉默不语的模样,确实像个可怜的小哑巴。   绝心哄着他好几天,他才开口。只那么笑了一笑,绝心就激动的扑过来,然后,又开始其乐融融起来。   绝心其实就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有些执拗的孩子气,并且,固执得要自己要一直和他好。好是什么概念,当绝心脱光了他衣衫,禁锢他的手腕,蛮力的进入他身子的时候,他就觉得痛,痛得冷汗淋淋,一层层刷下,湿透了枕头。   他说,痛。   绝心神迷之中,嗯了一声,凑过脸来狠狠吻他,激动的道,“老婆,你真厉害!”他的动作并没有一丝改变,反而野兽般的更加凶猛。于是,他想,小孩子的另一层意思是,他们有时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比如:可怕的快感。还有,他们有时过度自我意识,使得他们并不能考虑别人的感受,只是一次次的随着感觉进入到让他爽到不行的最深处。   后来,绝心说自己是他买来的一个奴才,奴才太好使了,于是就成宝贝了。   他静静得听着。他的神色似乎已经被人洗脑了,因为,里面原本就是完全空白,若是不填满,就会觉得很空虚很寂寞,很不像个人。   “你需要一直听我的话,乖乖的,我就会疼你、爱你。”   绝心搂着他的腰身,让他坐在他的怀里,有意无意的摸着他的大腿根部。   “知道奴才是什么意思吗?”   他摇头。   “奴才就是主子叫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他点头。   “要是犯了错,就是要受罚的。”   他点头。   可是,他毕竟不知道受罚是什么意思,绝心也是知道他不知道,正在想着怎么找个例子时,那边一个侍女打碎了一个白玉杯子,绝心心下一喜:打的好。面上却故作一沉,一摆手,招呼她跪下。   “老婆,你看,有人犯错了。”对着秦霜,他又笑嘻嘻的道。   秦霜嗯了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等待着她会受到什么惩罚。   “这白玉杯子是当年从江南王家弄来的,价值连城,可见是个宝贝。”绝心对着侍女笑道,“但你又不是个宝贝,可见你还不如它,显然这是个大错。”说完,抽起靴子里的一柄短刀,抛在女子面前,那姑娘颤抖着身子,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如纸。   少主虽然平日里和她们甜腻,玩耍,但是,真到发狠的时候,也是残忍到了极致。她们一直跟着他,没有不知道的。   秦霜看着她,又去看绝心,询问的样子。   可就在他再次回头就见女子早已倒在地上,残破的肉体汩汩冒着血泡,美丽的人头早已滚落远远的角落里,青石板地面上染红了好大一片。   “你看,这就是犯错的惩罚。”   绝心看着秦霜道,然后,他发现怀里的人早已不得动弹,本来就白的脸上更白一层。绝心摸摸他,轻声叫他。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他开始浑身发抖,绝心像是吓到他了,赶紧命人把尸体搬出去。   望着扭曲的人形,秦霜“哇”的吐了绝心一身。      第60章      步惊云一发现秦霜不见了,便回身赶回天山。   云大哥,依我看,说不定是霜大哥自己离开的,并不是帮主带走了他。孔慈是想要竭力的劝说他,但也只是点到为止,被步惊云看了一眼也就闭嘴了。   听着帮主两个字,步惊云皱了皱眉,又道:“孔慈,我此去并不妥帖,你跟着我终是不放心,不若,你…”   “不行,孔慈绝对不会离开你半步。”   孔慈虽然柔弱,但是说得话向来言出必行,步惊云也知道扭她不过,也就罢了。   快马加鞭,日夜不歇。行到天荫城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他们乔装扮作夫妻,混入人群。   夜间,深入天下会,但是一连数日却并没有秦霜的半点消息,这里平静的像是往日的千千万万个熟悉的日夜。   步惊云坐在屋顶上,发呆。雄霸堂二楼的灯火阑珊,并没有人影,神风堂院内,聂风和着断浪相互练剑。飞云堂,天霜堂内却出奇的阴暗冷清,大门上也各自上了锁。他坐在那里看着,下面来回走动的巡夜弟子也没能发现这个暗处的黑影。   这一天,还是如每日那样失望而归,到处都找不到,以至于他禁不住去想,难道真的是秦霜自己离开的?不过,这样的念头很快被消散。   长街寂寥,天荫城虽然繁华如夕,但却不似江南那样风花雪月,以至于夜深,整条上街寂静冷清,少有人走动。   他慢慢度步,萧瑟的夜间,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忽远忽近的道:“云师兄你一连数日潜入天下会,却是落下了什么好宝贝?”说话人玩笑意味很甚,然后,听见厚重的袍子被风吹得啪啪啪响。   步惊云顿步,并不回身,宛若没有听见,然后,继续前进。   那人行动比少顷更快更轻,很快便由远及近,穿身行来,与他同走,见他不停,伸手便要来拉他,“云师兄。”见他冷漠,少年突地不笑了,声音里有些凝重,有些寂寥,像是一个人孤零零很久之后再度重逢故人的激动,然后,发现故人早已不识得自己,难免神伤一番。   步惊云由他抓住自己的麻布蓝褂子,那人的手指白的有些过分,加上质地上乘的月白袍衬托得便更白一层,然而手上的力道却足以撕扯掉自己的臂膀。步惊云侧头去看他,惊讶于聂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他可以那么自然的做出情深的模样,换做以前,他大抵是要藏在心底的。步惊云突然注意起他的头发来,微显得枯黄的发丝还是那样看着便柔软,在橘黄灯笼光亮的照耀下,更显得枯黄,若是拿在灯光下一照,便会神奇的有镂空的错觉,秦霜最喜欢干的事,便是无聊的在灯光下,一根根的照亮他的黄发,然后感叹,怎么会这么枯黄,这么没有营养,还这么好看呢?   那天,聂风要拉他去喝酒,然后,就在一个路边酒摊子上喝了起来。   酒家是个孤零零的老叟,头发花白,弓腰驼背,行动走一步摇三摇,眼珠子跟个死鱼眼一般没有生气,像个哑巴一样吧嗒放下酒坛子,弄出好大的声响,酒坛里的酒水洒出些。聂风说这个老头儿是个又聋又哑又瞎的主儿,酒色酒味也很一般,但却就偏有很多人愿意来光顾他的生意。   步惊云斜了去看那老叟,那人现已经蹲在石磨旁,一遍一遍的磨那把光亮的菜刀。   聂风给他倒了一杯酒,说,譬如,我和云师兄若是要喝酒,非这里没有再好的。   步惊云心说,这话到也是。   什么时候起,他们兄弟竟要落得这般田地?想着,也给聂风倒了一杯酒,然后,干了个底朝天。   那天聂风一直说话,步惊云就是沉默,一杯接着一杯的喝,却偏是越喝越清醒,黑眸越喝越亮,他不接聂风的话,好似在很认真的听,又好似并没有在听。   远远看去,倒似他并不知道旁边还有个人,竟像他一个人在独自喝着闷酒。   那天后来,聂风半醉半醒的说:霜师兄不是跟你走了?嘿嘿,你把他弄丢了?但是,你这回可找错地儿了,他还真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步惊云终于开口了,眯着眼看着聂风,悠悠地道,那是去了哪儿呢?这个人总是这么让人头疼。   聂风笑道:“现在嫌头疼了,头疼你别管啊,这人你别管他,都别管他,把他放得远远的,他就消停了,安生了。然后回过头来一看,嘿,还是咱们对他好,除了咱们师徒,他谁也依赖不了。末了,还是我们的,对吧,云师兄?”   聂风一笑,瞧着他,眼底说不出的清澈,还像是那个水灵的小家伙,但细看到底又不像。   只他说得话,就让步惊云一愣,凉凉的。   咱们要真对他好,就不用这么头疼了。   步惊云说完,就起身离开。   徒留聂风一个人在那儿,喝一杯酒,笑好一阵。   秦霜在无神绝宫已有一个月了,这期间,他彻底变成了绝心的好奴才,原本空空得脑袋填满了许多许多好像很真实的记忆,也不知道是不是绝心狠擅于讲故事,反正这么一路听下来,那些倒真像自己切身经历的一般。   自打有了身体接触的深刻体验后,他便对于绝心尤其的依赖顺从,好似自己真的是他的老婆,是他的奴才。绝心显然很懂得招人喜欢,很懂得体贴收拢人心,除了做起身体纠缠的那种事,他会有些失控,会让自己感受到撕裂的疼外,其他任何时候,他都是极好的。   绝心的那里总是和他漂亮的脸蛋不相符合,跃跃跳动的有些狰狞,秦霜见了那么多次,还是每每害怕,害怕的后庭缩了又缩,但是到了深处,还是有点忘记痛楚。   他不说痛,就是揪着被单。   偶尔实在忍不住,叫了一声两声,那个人便会越加得凶猛,弄得他感觉肠子都要破了,所以,他大多数时候,一声不吭。   每每做完,绝心也会细心的拉开自己的腿,看看伤得什么样子,然后望着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地方,开始强烈的自责,后悔心疼起来,抱着他去沐浴,给他擦拭,上药,然后搂着他睡。   绝心有时抱着他,就一遍遍的摸着他下巴到锁骨的那一片,好似轻声呢喃道:你怎么这么顺从呢,顺从到我有点不舍得放你了,怎么办?   然后,他一遍遍的说着怎么办,怎么办,然后凑过头来亲吻他,不知不觉就天亮了,他才迷糊睡着了。   那天,他还是和往日一样,坐在院子里的发呆,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看着桃花落下的整个过程。   然后,绝无神冲进来了,绝天冲进来了。后面颜盈也冲进来了。   他们俩同仇敌忾的看着坐在那里发呆的人,颜盈有些担心的拉住绝无神的衣袖,被狠狠推开,“你别管。”   “无神,有话好说。”细软的声音响起。   秦霜本来坐着,现在慌不迭地站起来,想起绝心说的,见着他爹爹和大哥,就躲起来,于是,转身便要往屋子里去。   “你站住。”绝无神大声呵斥,他便不动了。   回身才发现绝心也奔过来,三两步过来,挡在自己面前,和那两个一大一小对峙,“爹爹,你不许碰他。”   “绝心,你疯了?”   “大哥,这不关你事,闪一边去。”   绝心这句话让绝天起得脸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就是哼了一声,看着绝无神。   “爹爹,你就依了我这回吧!”绝心拖长了音调,开始想撒娇,做出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秦霜盯着看了看,想笑,可是这样情形,却又没笑了。   他老子就暴跳过来,吼了一句,“美得你,没门儿。”然后一巴掌冲着决心身后的人挥过来,重重的一巴掌却忽地打在绝心脸上,绝心护着秦霜,搂在怀里。   他爹爹望着他脸上出现的红痕,立刻肿了半边脸,一时愣住。   绝心半边脸都麻了,回身对秦霜低声说,“你先进去,谁叫也不许出来。”   秦霜进了屋子,便栓上门。   “绝心,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连雄霸的人你也敢碰?”绝无神显然气得要死。   屋子里的人一皱眉,雄霸的人,雄霸是谁?因为实在陌生,他也就不想了。   “爹爹,雄霸又怎么了?不就是个山野村人,且说,当初是他待秦霜施虐,秦霜才离开了他,可见他们彼此并不如何相好,那人一心夺取天下,狼子野心,谁人也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为了秦霜做出自毁的事来?可见,爹爹你们都被聂风那鬼小子骗了。我看,秦霜若是送去,也是白送,不然,计谋不成,他反倒与我们结仇。”   绝无神一愣,这话他想过。   颜盈道:“心儿,我在天下会呆过,我自敢拿性命担保,我儿说的句句是真,半句无虚。”   “哼,聂风的话,你信,我们不信。”   颜盈笑:“心儿好糊涂,为了一个男人,难道放弃这夺取这天下大势?”   绝心怒道:“这般卑鄙,要得天下何用?”   绝无神啐他,“你懂个屁。”   绝心当然懂得,欲夺天下,是可不惜一切,只是,他却又不忍心起来。   那日,绝无神拉他去先祖灵位前,以规劝之名,骂个狗血淋头。爹爹从来没有那么生气,那么骂过他,他跪在地上,心里也有诸多不痛快。   差不多日暮的时候,他才来到秦霜的后苑,这是他答应爹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老婆,开门啦!”他不耐烦的拍着门,大声道。   里面半天没有动静,他一连叫了好久,还是如此。   他这时有些急了,一脚踢飞了门板,冲了进去,进了一半,就顿步了,心下松了许多。   就见那人盘腿坐在矮榻上,他有个习惯,就是一不高兴了,就喜欢盘腿坐着一动不动,那人低垂着头,手里却一下一下的拽着身上的绒毛,丢远了,衣料上却带电似的,又再度沾上来。   “怎么不给我开门?”   绝心坐过来,搂着他的肩膀。   那人抬头,又低下去,轻声道:“你不是说谁叫也不给开嘛!”   “我那是别人。”   “哦。”秦霜突然笑了,“对我来说,你也是别人。”   意料之中的,绝心松开了他,赌气坐到一边。   秦霜感觉肩上一空落,便斜眼瞧了一眼生气的绝心,这才发现,这人半边脸都肿起来了,这才想起是为了自己挨打的,于是,心里抱歉起来,伸手去摸了摸,“很痛吧。”   绝心一吃疼,哎吆一声躲开了,可是,在秦霜收回手的那瞬间,又贴上来了,又嬉皮笑嘻嘻的道:“你摸摸,摸摸就不痛了。”   于是,秦霜就给他摸摸。   晚上,被绝心搂在怀里。   他便抬头,看着满怀心事的绝心,轻声道:“雄霸是谁?”   绝心怔了怔,越加烦闷,一把按住他的脑袋贴在自己的颈窝,“你管他是谁,反正跟你没关系了。”   秦霜不问了。   绝心又抓起他来,吩咐道:“以后,你别提他。”   秦霜点头。   “也别想他。”   秦霜点头。   “好了,睡觉。”   秦霜由着绝心抱着自己的腰,还是问了,“你们要把我送哪儿去?”   绝心不说话,像是睡觉了。   然后,隔了好久,才吐了一句:“哪儿都不去,就这呆着。”   然后,再一个月后,他被送上了一顶轿子,说是要去很远的地方。   绝心那天的脸特别苍白,跟个死人似的。      第61章      事情有些糟糕,秦霜手脚被无绝神宫的人禁锢住,不得动弹,那绝无神和绝心就站在他旁边,他去看绝心,绝心也是很无奈的样子,显然,他也是被逼的,他心里踹踹,一时无言,低着头,背过去的手,一直在感受着那禁锢的力度,说不上重,但绝对不轻。   更糟糕的是,雄霸出现了,身后跟着一个灰白袍的俊俏少年,还有一个红绸长衫的少年,长得很漂亮,他一直看着秦霜,而那灰白袍的少年则侧目看向别处,好像并不关注这边的事。至于那糟糕的事,便是雄霸并不认为自己能够交换他什么,反而轻蔑的看了自己一眼,突地大笑不止,笑声暴戾振动四下,这让秦霜有些莫名难堪,绝无神的脸色也慢慢有些挂不住。   雄霸的笑声一止住,四周的静默便有些诡异了。   绝无神冷哼一声,甫一出手,从手下那里把秦霜揪过来,掐住他的下巴,向下慢慢用力,脖子被握住,然后被勒住的人感觉自己呼吸慢慢变得困难,脸颊也涨成紫黑色。绝无神观察到雄霸有些异样,这才心里舒坦,悠悠的道:“既然这样,不如我杀了他,如何?”   “你敢!!”   这一声呵斥猛然爆出,喝得绝无神手下也是一抖,不过,他毕竟也不是吓大的,很快回过神,又因自己刚才陡然确实被吓到而深深懊恼,生气道:“我为什么不敢?”   为了表示他确实敢,他动作神速地伸出胳膊圈住秦霜,一勒,便闻得骨骼错落的咯咯声响。   雄霸这时转移话题,却挑起眉说:“我怎么相信他便是秦霜?”   这话甫一出,秦霜便注意到那双诡谲漆黑的眸子紧紧缠缚着自己的周身,冷冰冰地射过来,突地让他一抖,心想绝无神的计划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   “你认识本座?”他问,秦霜因为被勒住下巴,所以无法说话,他这时长袍一伸,隔空正好击中绝无神的手,缠着自己的胳膊一松,秦霜喘了一口长气,轻咳着没有说话。说认识,不好,说不认识,也不好,于是,干脆沉默吧!   雄霸继续追问:“本座每日几时几刻起床,几时练功,一日三餐吃的什么,喜欢熏什么香,喝什么酒,赏什么花,喜欢下雨还是下雪还是刮大风?本座恼了要怎么哄,气急了爱砸东西还是爱杀人,睡觉趴着还是侧着还是平躺着?本座每每最喜欢摸你哪里,喜欢你哪里?”   他还在问着什么,秦霜已经开始觉得头疼了。   旁边一圈人没有不惊讶的,干张着嘴巴没说话。   雄霸见他一脸漠然,咻地咧嘴一笑:“你看,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怎会是秦霜?”他边笑,边狠狠盯着秦霜的脸看。   绝无神嘿嘿一笑,昂着头道:“这就得去问你曾经的好徒弟步惊云了。”   “云儿?”雄霸面色不动,但心里却是陡然一震。   难道秦霜真的一直被步惊云藏匿起来了。   绝无神道:“听说昔日不虚大师善心大发,给了一颗‘忘忧丸’交与步惊云,可是?”   远处的丛林深处,步惊云浑身一颤,回头怒目瞪着身边的孔慈,那眼神像是要活剥了她。除了自己,只有她知道那刻药丸放在哪里,便是在当年步惊云命她送给秦霜的那串佛珠内。   雄霸沉默,只看着秦霜,从那人的相貌来看,确是秦霜不错,但他的神情却绝对不是。   既然不是,既然只有自己一人多情,自己又何须做无谓的事?   雄霸说:“那又如何?”   绝无神突地拿出一柄匕首,对着秦霜的脸比划:“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他?”   “你试试划上几刀,瞧本座怕是不怕。”他面带笑容,但背着的手却紧紧握成拳。   “好,雄帮主瞧好了。”匕首轻轻带过,锋利的刀锋像是冬天屋顶上锥形的冰凌,脸颊上顿时又冷又刺疼,显出鲜血来。   “爹爹。”绝心一把夺过他的刀,丢远了。   雄霸冷冷看着,手心却浸出一层层的冷汗,突地冷笑:“好无趣的把戏,不管他是与不是,绝无神,你还都是自己留着吧!本座没有时间陪你凑这无趣的热闹,告辞!”   说着拂袖远去,聂风始终镇定,这时却急了,小声道:“师父?”   “走。”   “可是?   “风儿,你希望本座自断右臂,然后送他们三座城池?毁了我们天下会的霸业?”雄霸目露凶光。   “风儿不敢。”   聂风伏地,雄霸盯了他的头顶数秒,转身离开,断浪扫了一眼地上的人,跟着雄霸一起离开。   “浪儿,命令下去,务必擒住绝无神父子。”   “是,师父。”断浪终见喜色,“浪儿这就去办。”   雄霸皱眉,喊停了他,“还有,千万别让风儿知道。”   “嗯,知道。”   绝无神愣在当场,好你个雄霸!   绝无神长年不在中原,脑袋不及当地人的思维,不知中原人的想法,绝心说赶紧回去,他便不服气。这时夜幕将之,却徒然生变,父子两中了招,便被黑衣人抓去,醒来,便发现锁链缠身,手脚被缚。   秦霜也和他们一起绑着,聂风进来时,才给他解了枷锁,但是手腕却没有松开。   秦霜低头不说话,聂风就是看着他冷笑,瞟见那人手腕上红痕,这才又皱眉,松了些。   “绝无神,你真是太无用了。”聂风又看着绝心,“还有你。”   “聂风,别乱说话。”断浪过来拉他。   “怎么?怕人听见,等我杀了这父子,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聂风笑。   秦霜远远站在一边,这时挡在绝心身前,老鹰护小子似的看着聂风,“别杀他。”   这话像个冷气旋扫过,聂风愣了半天,才一把揪住他,抵在暗黑的墙上,幽幽地对着他的耳朵吐气,“霜师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秦霜皱眉,别过头,伸手来推他。   “聂风,你小子别碰他。”绝心挣扎,“要杀就杀好了,什么鬼玩意儿。”   “哦?这玩的什么花样?”聂风面带笑意,但脸色突地很不好看,放开秦霜,和绝心面对面,“你当我不敢?”   “哼,杀了我爹,让你娘亲接着守活寡,你忍心啊?”绝心无比痛快的顶了一句。   “绝心。”绝无神怒目。   绝心继续冷笑道:“那时在那里偷看我们一家子快快乐乐,心里嫉妒的要死吧?”   “看着我叫颜姨娘亲,恨不得扒了我的皮?想叫她娘,又不敢。”   “因为她根本就不要你了。”   这一句话像个刺一样钻进聂风的心窝窝里,烧红了他整个的心,他抽起腰间的刀子就冲着绝心插过去。   “绝心。”秦霜扑过去,看着聂风,然后,刀子深深的插入他的下腹,暖流顺着刀柄在聂风的指缝间流动,滑落,暖热暖热的。   聂风怒红的眸子瞬间被一种无法置信的神情替代,然后是无止尽的懊悔,像是一瞬间燃烧殆尽的白纸,最终只剩下绝望的轻吟,语不成句地呢喃,“大师兄,霜师兄,秦霜。”因为无力,呢喃终不能变成嚎啕大哭,使不上力。   秦霜顺着墙壁倒下,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   好了,秦霜想绝心为自己挡过一巴掌,自己替他挡一刀也是应该的,虽然算起来自己怎么都亏了些,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腰间的刀柄一直没有拔出来,一般被插到身体里,是不能即刻拔得,不然,就会血溅当场,死得会很快很快。秦霜捂住下腹,皱眉试了试力道,然后摸到刀柄,狠狠得拔出来,血真的会喷得很远很高,溅红了聂风灰白的袍子。很痛,这是唯一的感觉。   愣在当场的人这才慌乱起来,绝心挣扎不开,不断的嘶吼乱骂,“聂风,我要杀了你,扒了你的皮。”   绝无神就想:完了,真的完了。   聂风就是失心疯一般的爬过来,紧紧抱住他不断抽搐的身子,“大师兄,对不起,风儿错了,再不敢了。”越抱越紧,怀里的身子也越来越凉,秦霜皱眉,看着聂风,然后,觉得不怎么疼了。   居然,有人为自己哭?   他想,也许,我就是他的大师兄,雄霸的好徒弟?   断浪愣了半会儿,很快清醒过来,欲要从聂风怀里揪过秦霜,聂风大惊,一脚踹过来,“你干什么?滚!!”   断浪一时着急,不防身子被重重得摔倒,他立刻爬起来,“聂风,你娘的就是个活疯子,跟你那疯子爹爹一样,难道要看着他死吗?还不快去看大夫。你奶奶的把人给我,别碰他。”说着一拳砸在他脸上,抱住秦霜就往外跑,一到门外,泪水就哗哗的流下来,说,“霜师兄,你千万别有事,别有事……他不是故意的,别怪他。”他一直嘀咕嘀咕,然后,秦霜觉得很烦。   身后的路上流了一地的血,你说,怎么会没事吧!你个傻子。   聂风从里面跑出来,就一直顺着血迹往前跑,跑到一半,绊倒地上就起不来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抽空了一般。   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从明净的玻璃窗户外洒进来,晒着脖子痒痒的,沉睡的人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但是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动弹不了。   他睁开眼睛,皱眉,就见自己的双手被另一双男人的手紧紧拽着,非常紧。   他没有动,像是怕惊扰了趴在床头的男人。   这个房间是一色纯白的,白色的窗帘,白色的被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子,白色的门,连自己的衣衫都是蓝白条纹的。空气中飘着花香,他转过头一看,就见窗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奇怪的花瓶,里面装满着硕大的花,然后,他闻到一阵奇怪的味道,像是药物的味道。   他动了动身子,就见门边,伸进来一个脑袋,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很短的头发,穿着奇怪的衣服,他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转悠,突地用震动天地的大嗓门儿扯开:“哎呀,小杨叔叔,妈妈,你们快来看啊,我老爸睁眼了,老爸醒了。”   顺着这一叫,床上的人吓得坐起来,但是手却被抓得更紧。就见门边迅速冲进来一个女人,美丽但面容焦脆的女人,她一见着醒了的人,当下就激动的泪流满面,她往这边一冲,就跪趴在床上,揪着他身子便道:“秦易,我错了。”   女人还要说什么,他想躲开些,却又没。   这时床头那个男人却冷冷地沉声道:“出去。”他没看着女人,就是过来把自己的衣衫从女人手里抽出来,然后,塞进被子里,按着自己躺好。他始终低着头。   “你先待会儿,我去请医生。”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很疲累的沙哑。   男人走过来,看也不看一眼地一把拽住仍旧跪趴的女人,好不怜惜地一路往外拖,小男孩四下一瞄,也跟着跑出去,带上了门。   一走出去,男人就轻声说:“你明天就可以滚去美国,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杨冉,别这样。”   “最好别让我说第二遍。”男人声音很温柔,但却出奇的沉,出奇的能镇住人,女人不敢再开口了,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怕他。   他蹲下身子,摸摸小男孩的脑袋,然后拉着他的手,轻声道:“小天,走,咱们去请医生来看爸爸怎么样了。”   “哦。”小男孩走了很远,回头看妈妈还在抹眼泪,不禁垂着头,“小杨叔叔,我妈妈她…”   “妈妈犯错了,要受到惩罚。”   男人拉着他走的越来越快,无论表现的多么镇静,但是左心口的跳动却迫使他觉得有些眩晕,好似停止了好久再度跳跃,越来越快。   半年了,真的醒了。   想着,他着急之余,却又笑了。小孩子见他笑了,也欢脱的笑了,很快便把妈妈流泪的样子忘到脑后。爸爸终于醒了,真好丫!   第62章 番外:现代   纯白的房间里空落落的,很大,很宽敞,很明亮。   房门一关上,我的脑子就开始发痛,很痛,以至于我拿着枕头捂住自己的头,死死的按住。   这是怎么了?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自己到底是遇到什么邪了?我一直习惯于沉默忍耐,因为大不了的事,实在不行,也就那样算了。但是这时,我不禁一手揪住枕头,一手抓住头发,狠狠地低吼了一声,我感觉我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在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这比死亡更让我害怕,比刀子插入心口更让我疼,这么就没死呢?难道自己那一下拔得还不够利索,血溅的还不够远,不够高?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我听到尖锐的脚步声,咯噔咯噔,像是皮革硬质靴子踩在石青地板上的声响,静幽幽的,我却没有拿开枕头,佯装睡着。   几乎冒着汗,憋住气息,想要藏匿起自己,想要自己不被发现。   我觉得这不过是自己在做梦而已。   “老公!”女人纤细的声音响起,“请允许我最后这么叫你一次,让我能再任性一次,就一次。”   她开始一直说,一直说,“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当时脑子空空的,听到杨冉一如那时,还说他只喜欢你的那瞬间,我就疯了。好多年前,好多年前,多久了?记得那还是咱们一起上大二的时候,他就那么说,他说他喜欢你。呵呵,我当时还笑他,我说,杨冉你丫开什么玩笑?就想这么打发我的啊?美得你。他很认真地说他没开玩笑,他是绷着脸说的,你知道的,他向来都是笑容满面的,但那天他绷着脸,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么严肃的样子。他说他从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喜欢上你了,就像是前世注定要喜欢的一样。你说多可笑,他居然相信什么前世,他妈的不是闹笑话嘛,你说?我当时好像笑了,后来想想我又哭了,我他娘的我风光了小半辈子,他妈输给了你这么个又闷又没劲又没出息又软弱的男人。呵呵,当时就是和他赌气,就去找了你。你多傻啊,我一表白,你就应下了。其实吧,有时候想想,我也是愿意和你继续过的,你这么好个蠢男人。但是,人有时就是有点贱胚子的,跌了再多次,骨子里的那点贱性还是改不掉的,越是得不到的就他妈越是好的。”   我缩在床上,静静的听着,其实,我是不愿意听的,毕竟,这话也许并不是对我说的。不过,关于他的那些评价,我觉得套用在我身上,完全符合。   “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了,回过头,他还是说只喜欢你,他说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他说,也许,他上辈子真的欠了你的。”她继续没完没了,女人好像哭了,我听见他低低的抽泣声,一抽一抽,“真的,秦易,杨冉,他对你真的好,好的我嫉妒得发疯,也许,那许多事,你并不知道,因为你实在是傻,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你妈傻得值了。”   女人长叹一声,“不管怎样,和他好了吧!反正,他是想通了,反正,你也是没人要的。按他说的,儿子归你,秦易,好好琢磨吧!别跟以前那样过活,大家都没意思。实话说,跟你这么多年,除了安稳,我半点也没觉得乐趣。一个字:闷。没劲!真他妈没劲!”   说完,她起身,抹抹满面的憔悴,推门出去了,并没有一丝留恋。   “他挺好,配你,够了!”   女人最后还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就着枕头,一直闷着。   然后,一群穿着白大衣的人走进来,对着我左摆弄右摆弄,翻眼皮,听心脉的,接着彬彬有礼的说:杨先生放心好了,完全正常,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好,麻烦了。男人很有礼貌的送那些人出去,我看到他笑了一下,就一下。   看着他的背影,这个杨先生,应该就是女人说的杨冉吧!我闷头想。   突然,就觉得脸有些涨红起来,也许,是陌生的男人的眼光让我觉得不舒服。   他一直偷偷地来看我,但又不愿正面和我对视。   我一看他,他便低下头去或是慌慌转开。   其实,他长得很像一个人,但是,我却想不起像谁。   他的相貌是那种很冷硬的,刀刻石雕般,但是眸子却很温柔,尤其,是眉眼微笑的时候,很柔和,像是和煦的春风拂面一般舒服,当然,自己却没有见到他的微笑,他是对着那个小男孩笑的时候被自己看到了。他对着自己,好像有些尴尬的刻意的回避,连照面都比较少,更别说笑了。   这点让我也莫名尴尬起来,我本来话就不多,此时,就越加沉默了。   男人确实好看的紧,宽肩窄臀细腰,身形很修长,这在他扶着自己起床,两个人站在一起时,我才发现,自己居然比他矮上许多,我低着头。   他很像一个人,但我想不起来像谁。   这种感觉很强烈。   “这种事也办不好,要你们做什么的?”他在远处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也很温柔,但是却很怕人,低沉的怕人,“把整个美国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出来,随时向我汇报情况,办不好,就可以滚蛋了。”啪地一声关掉手机。   开门进来的时候,却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面容,轻着步子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好像想说什么,想了半天,却不敢来对视自己的脸。   过了半天,他一笑,“哥,咱们回家吧!”   我出了门,就看见了一个神奇的世界,以至于那一刻,我一步也不敢动,不对,是不敢向前动,相应的,我后退了一步。   就是觉得脸上冷汗直冒,全身发抖,有些眩晕。   杨冉察觉我的不对,赶紧过来抱住我,扶住我上了车,我不知道什么是车,就听他说:哥,上车吧。   我说:好。我的声音很小很弱,带着很容易察觉的颤音。   虽然很奇怪很害怕,但是,我一句话也不敢问。   我选择闭上眼睛,以为睡一觉,就什么都没了。就算是下地狱,见到鬼也没什么。   他一直扶住我,我由着他那样小心地带着我,因为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迈到哪儿。   这是个很小的房子,很干净整洁,满屋子好闻的香气,门口放着三双很好看的鞋,毛茸茸的,白白的像是兔子毛,一双小孩子的,还有两双大人的。   我在门口立住,然后不动。杨冉弯腰,蹲在我旁边,然后拿了稍微小一点的放在我面前,他从下往上看了我一眼,然后,我抬起了脚,就见他伸手脱了我的鞋,给我穿上那双毛茸茸很舒服很软和的鞋。   他小心翼翼给我穿鞋的模样,让我一时窘迫不已。   “小天去上学了。”他起身拍拍我皱起的衣襟,轻声说,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小天?我蹙眉,在他慢慢收起笑意的时候,我才发现不对,赶紧笑了笑。   他一定发现我的不对劲了。   当那个小孩子背着包回来时,我才想起这么个孩子来。   他远远的一下子扑过来,跳进了我的怀里,那时候我正在想事,猛然吓得一抖。   “小天,爸爸身体还没好,别打扰他。”杨冉拉开了小男孩,示意他进自己房里去,“去先把作业完成了,一会儿出来吃饭。”   杨冉做的东西很好吃,看不出他居然能做出那么好吃的饭菜。   “哥…”他轻声叫了一声。   我反应迟钝的看着他,从喉咙里哑哑的“嗯”了一声。   “小迟,和你说什么了?”   我看着他,没说话,那么多话,从哪一句说起?   他突然低下头,有些沮丧地挑着饭粒,突地一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哥,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别介意,就当没听见也行,咱们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用变。你也可以不理我,可以很正经很陌生地喊我杨冉,也可以说你很忙很忙,很自然地挂我电话。你也可以现在就叫我离开,我明天一定不来了。”   他越说声音越小,挑着饭粒的动作越来越轻,越来越缓。那低着头的样子实在可怜。   我就听见他说明天不来了,我就急了,那我一个人要怎么办?所以,我很委屈地问:“你明天要去哪儿?”   他一惊,抬眼看我。   我想他要是有事,我也不能不让他去,又说:“那你走了,什么时候回来呢?”   他先是惊讶的怔住,然后咧嘴一笑。   不过,笑完,他又马上皱眉了,想起什么似的来看我,使劲得看。   是个人大概都能发现我的不正常,就连那个是自己儿子的小天也钻进自己怀里,委屈的拿脑袋蹭我,“老爸,你怎么了?小杨叔叔和小天都很担心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咱们一起去欢乐谷。”   我说:好。   可事实是,我像是一个不能自理的人一般,杨冉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小屋子陪着我。   他甚至要帮我放洗澡水,帮我穿那些奇怪的衣服,帮我洗头。   我说我自己来,可往往会弄得很糟。   所以,他笑嘻嘻地说他来。   那天,他帮我刮胡子,脸贴得很近,很细心的模样。   然后,客厅那个东西一直响,一直响,我指着外面说:“杨冉,你电话响了。”   “别动。”他一笑,手贴着我的脸,“没事儿,还有一点点就好了。”   刮完胡子,对着镜子,他看着我。   “哥,我能不能亲亲你?”   我点头,却就是在我脸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就出去接电话了。   我对着镜子,愣了好长时间。   是的,这个杨冉对这个男人,真的很好。   然后,就这么过了差不多半年,我开始慢慢熟悉起这个陌生的世界。   我会用那些奇怪的锅碗瓢盆做饭,会用洗衣机,会自己洗澡看电视,上超市买东西,然后,在我什么都会了得时候,杨冉还是一直住在那里。   用他的话说,就是:哥,要不,我搁你这儿住一辈子呗!   我说:好。   说这个好的时候,我是很自然的微笑着说出口的。   杨冉不再像我当初见到的那么拘谨,不自然,相反,他是个很有趣很可爱的人,偶尔这种爽朗的他反倒叫我陌生,但是,没有压抑,感觉很好。   就是在他对着电话扳着脸或是命令,或是责骂的时候,我便觉得异常,赶紧躲开,那个时候的杨冉,莫名的震慑,莫名的怕人。   不过,他从来不对自己发脾气,连大声说话都很少有。   那天,他回了趟家,回来就脸色不对。   他从客厅走到厕所,又从厕所走回来,又进了房间,我一直跟在他身后。   然后他回过头,下了很大决心地对着我说:哥,咱们结婚吧!   啊!我皱眉。   你愿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强迫你。他说。但是,他看着我的眼里充满期待。   我说:好。   第63章 番外:雄霸   夜晚的风实在是凉,尤其,是在天山的夜。   这么多年,我还是不能习惯,总觉得很冷,一有这个暗示,我就更觉得冷。我裹了裹披在身上的长袍,紫色的长袍上绣着金线戏龙,暗黑流线的条纹,长长的一直顺着台阶拖上来。丑丑见到我不经意的动作,赶紧去泡了杯热茶,关上窗户,“帮主,歇息吧!”   我摆摆手,手指一带过,绣袍上的金线被长长的指甲抽出,我皱眉,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很长了,被金线整个儿折断。   关于绝无神父子,我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威胁我,尤其,是拿我喜欢的东西来威胁我,这会让我很不舒服,我要他们知道,雄霸不是一个可以受到威胁的人,即使,我是有弱点的。但是,我却不想在天下会动他们,白白脏了我的地方。   我然后才想起秦霜,这是有多久没见到他了?这么久,只要一想起他的背叛,我就会太阳穴突突地跳,不是生气,不是一定要不断地杀人,就是,突然惶恐不安起来,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了,这不对劲,直接导致我突然把目光放到聂风,断浪身上,我甚至默默允许聂风暗地里做的一切,我甚至觉得断浪不再是自己的棋子,而是我的左右手,我的臂膀,我甚至觉得无论这两个孩子犯了什么错,我都会原谅他们。因为,我不想他们也离开了。   就像现在,我千叮咛万嘱咐断浪不要告诉聂风这件事,但是,他说了。   他说了,聂风去了,我却没有说什么,我不能派人去监制他们,因为我要装作不知道。   秦霜啊,秦霜。   我在想,我要怎么惩罚你呢?你都已经不认识我了,这让我撕裂你的心在无端得滋长,虽然,我还是如此的镇定,但是,我知道我的心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甚至,我拿着笔的手在轻轻地发颤,但是,我不能让人看出我可笑的心绪不宁,所以,我手里捂住笔,然后一直下不了笔。   我想象着,把你丢在我的床上,手脚用质地最好的绵绸缠缚起来,遮住那双陌生的眼神,撕烂你无谓的衣衫,深深得掐住你的脖子,听着你求饶,然后,在你求饶的那刻,我就可以一脚把你从我的床上踢飞,笑着让你滚蛋。   但这一切不过是我的想象,我知道我不敢也不会再去这么做。   断浪冲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桌案上整理资料。   我投也不抬,我有点生气,断浪把秦霜和绝无神的事告诉聂风,以至于我还在这里呆着,不能跑去那个人面前,给他一巴掌,也不能抱着他,告诉他,回来就好。   我挥挥手,冷淡地说:下去。   血腥味,强烈腥甜的血腥气味。我皱眉。   师父,救他。   他几乎是跪趴着过来的,上了台阶,跪在我的面前。   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快要死了的人,这人面色苍白,唇如霜染,睫毛微微颤抖,像是冬天埋在雪地深处腐烂的草叶,他是穿着大红的袍子,长长的袍子覆盖在自己紫色的绣袍之上,那袍子鲜红似血,很理所当然得眼花,看着汩汩滴落的血,晕染了自己的紫袍。   他的身体里若是破了个大洞,里面的一切都争先恐后地往外冲,身子就像是被割断脖子的畜生,不停得抽搐,每抽搐一次,血便流的更多,好像要把整个抽干才停止,温热的一片潮湿很快顺着流动的空气拂来。   我倾身瞄了一眼,怔住,他是谁?   断浪呐呐,泪眼模糊,师父?   那人的眼睛本来是闭着的,此时,却睁开了,很迷离的看了一眼自己。   这不是秦霜,是谁?我只是觉得有什么砸到脑袋,于是,晕晕沉沉。   我捂住额头,我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我的声音很轻,因为我几乎发不出声音。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断浪呐呐道。   “滚!”我从他手里夺过受伤的人,然后,一脚把他踢飞,直直地踢到对面的石柱上,他瘦小的身子撞上石柱,发出沉闷得声响,滚落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丝,但他还是马上做出跪趴的姿势,他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他要是死了,你们全都得陪葬。”我看着秦霜,伸手摸他惨白的脸颊,我怀里的身子已经开始慢慢变凉慢慢僵硬,“秦霜,你会没事的,本座会救你的。”   我抱着他,会中的大夫已经一拨一拨的赶进来。   他显得很虚弱,他的手一直抓住我的衣袖,迷迷糊糊得喊我:师父。   “霜儿。”突然一颗泪水落在他的面颊上,然后,他就笑了。   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是看着我笑,笑的很坦然,然后,不停的动着嘴唇,他一直在喊我师父。   秦霜死了。   我几乎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掌纹断命理,玄机在其中。我彻夜摊开他的手掌,细细的描绘那断裂的线纹,先时,那掌心有温度,那线纹颜色粉红,而今,他的手又冷又硬又白,就像是摸在一块细致打磨,光滑的石岩上。   霜儿,你生命线几次断裂,命悬一线,线纹不长,终是大劫难逃。霜儿,你感情线短而细微,表示面上温文如玉,柔软如春风,实则心地冷酷,漠视众物,天生凉薄无情。   这是当初我说的话,我给他看得命,我甚至为了自己这先见之明得意了好久,看到他紧张的憋红了脸,我便愈加得笑容满面。   然后,我又说。   霜儿不信命,我却信命。我还要知命改命,你既然命不长久,那就由我来续上,我给你命,你就终其一生常伴,承欢在我膝下;你若是无情无义,我却要你有情有义,纵然不行,放任无情也罢,只许忠诚此生待我便可。   那时,说的多么豪气万丈,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很是得意,这可比打了胜仗的感觉痛快多了,也就在那时,我才发现自己有多么的喜欢那些微不足道的恶作剧,看着被自己搂着的秦霜皱眉,一面乖乖应是,一面心里别扭的模样,我想就是自己当上天下会帮主的时候也没那么开心。   我并没有如我所说的那样,让那许多人给秦霜陪葬。   相反的,我甚至没有责备聂风断浪一句,我知道,那件事是聂风做的,这从他后来的表现,我就知道。   我也许后悔,但他却同样后悔。   也许,这辈子,下下辈子他都要因此痛苦,被那一切的记忆折磨想到这里,我便同情他起来。   我有时候想,为什么自己对待秦霜要比他们残忍苛刻了许多?   不然,这许多事也本可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