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众人读魔道祖师 作者:纳兰杀月 阅读未来梗,背景时间设定为云梦双杰约战夷陵宣称魏无羡叛逃家族后的养伤、治炼凶尸温宁期间,姑苏双壁、云梦双杰是一开始就出场的,有官方CP忘羡,无其他CP。 圈地自萌产物,如有漏洞请自行屏蔽,同道中人欢迎留爪,不喜看的请闭眼别看或者右转点叉。 第1章 一、 自被云梦江氏宣称叛逃家族后,魏无羡一直心情抑郁,虽说只是明面上的宣称,并未与江澄彻底决裂,可往后终究无法光明正大回去莲花坞,那个他自小长大的地方,不后悔也到底意难平,只能将满腔心思全部放在炼化温宁、唤其神智上,在伏魔洞中日夜颠倒、废寝忘食,而生活在乱葬岗上的温家众人亦不敢劝,终至伤口恶化,昏睡过去。 当魏无羡再次恢复意识睁开双眼的时候,只觉眼前白雾茫茫一片,抚着昏沉沉的头部毫无思绪,他不是在伏魔洞里的吗。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魏婴,醒了么?” 转头看去,眼前是一张清冷白晳,梭极雅极的脸孔,:“蓝湛?!你怎么在这?这里是哪?”卜一坐起,便感觉到腹部伤口微痛,原来已经恶化的伤口已被妥帖包扎好,如斯严重的伤口也只是感到些微痛,可见所用灵药之妙,“是你帮我包扎的伤口吗?谢谢谢谢……” 蓝忘机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却只小心扶起魏无羡坐好,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时身后又传来十分嘲讽三分怒骂的话,“哼,只不过是这点剑伤而已,居然能搞到这个地步,还不知道治疗伤口,魏无羡你特-么-是活腻了在找死吗?!” “江澄?”这下魏无羡是真的吃惊了,这厮不是前两天刚刚捅了自己一刀的江晚吟江宗主嘛,还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再见到了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怎么在这里?”即便是吊着受伤的手臂的伤患,江宗主的脾气依然很火爆,“我特-么-还想问你呢!你又在搞什么鬼?这里是什么鬼地方?!” “江宗主还请稍安勿躁,”同样一头雾水的蓝曦臣蓝宗主无奈笑笑,“魏公子还是伤患,这种情况恐怕也不是魏公子所致,还是冷静下来大家一同商议才好。” 魏无羡觉得一定是自己醒过来的方式不对,他这几天一直在伏魔洞中的吧,这里除了脚下坐的地方有实质之感外,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好似仙气飘飘却又处处诡异,总不至于他们四个全都得到飞升或者全都死掉魂魄出窍了吧,也不对,身体还是有实体的,也没有飘来飘去…… “可有头绪?”见魏无羡状似无力地揉着额头,蓝忘机以为他还是不舒服,便想为他输送灵力。 不着痕迹的避开蓝忘机欲输送灵力的手,魏无羡终于收回跑了十万八千里的思绪,“真是谢谢你啊,蓝湛你也以为是我的原因吗?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蓝曦臣道:“魏公子,忘机并无此意,而是这等似鬼魅之术,你或可与之交流一二,弄清缘由何故,方可化解。” 就在这时,几人三丈之外凭空竖起一道壁障,此墙壁似石非石,似玉非玉,且壁中似有流水般波光粼粼,片刻后渐渐显现出“魔道祖师”四个大字。 第2章 二、 见这几个大字清清楚楚印在正前方的石壁上,三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向了魏无羡,包括蓝忘机的眼神里都带着诧异。 魏无羡默默地觉得脸有点疼,道:“别都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江澄轻嗤一声,道:“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魔道祖师’,魏无羡你敢说这字写的与你无关?” 魏无羡自己都觉得他应该去跳上百八十回莲花坞的莲湖来自证清白,苦兮兮道:“我是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石壁,想也知道这是非此世之物好吗!” 几人再待查看时,一道悠然梵音在耳边响起,至肺腑、入心窍:“此处为天外之地,此乃‘无字天书’,世间魔道是为正道,正道亦为魔道,皆为修行之路耳,千万小千世界之中,正魔两道皆为修行飞升之径。魏无羡,汝为此方世界魔道之祖,且赤子之心无愧天地,现结后世魔道万众信仰之力,予尔等观“无字天书”之权,知天命,慎言行!天书阅毕后自可离去!” …… “哇真的假的?”片刻愣怔之后,魏无羡立马活泛起来了,连声音中都透出几分以往的活力,“我可是会成为一派之祖的哇,蓝湛,你听到没有!嘿嘿江澄江宗主,还不过来拜见本老祖!” “滚你,那也只是被后世‘奉为’开派祖师,你现在还不是人人喊打被困在乱葬岗那种地方吗!”江澄眼角抽了抽,毫不客气的回骂过去。 蓝忘机亦是皱着眉头眉头道,“鬼道损身损心性,就算以后可自成一派,现在这些问题亦是无法避免。” 蓝曦臣也是对此吃惊不小,回神后忙道,“后世评说仙人论断如此,无可争论,方才可是说此天书可以看到魏公子一生,看完方可离开?还是先查看下这天书如何用,方才我和忘机在叔父处议事,长时不归恐有碍。” 江澄身为一宗之主也不是闲来无事,便道:“魏无羡,收起你那副蠢样,这无字天书是因你而开,还不快点死过来看看。” 魏无羡现在是腰也不疼(?)头也不难受了,麻溜儿爬起来在天书石壁上左碰碰右敲敲,还不忘回嘴,“你才蠢样,打折了胳膊吊起来的蠢样!哎好像没找到哪里开启啊,难道是要念什么咒语言灵吗?” 此时石壁上“魔道祖师”四字散去,另显几行字写到:一、天书暂控者为魏无羡;二:出声可控,逐字阅读后可至下页;三、暂控者同意后可轮流阅读;四、身至此地者无饥与贫意;五、此地控灵力不控鬼道,阅罢即出勿扰。 “嘿还一定要出声才行呢”魏无羡摸摸下巴饶有兴致,哎呀呀这么神奇的无字天书现在的听我的话的吖,眼珠滴溜溜一转,大声朗读出石壁上的几行文字,然后退后几步到最佳位置,大爷一样潇洒地往地上一座,大声道:“江澄,你来念!” 江澄抗议:“为什么第一个就是我?” 然而天书石现在是听魔道老祖的,再看姑苏蓝氏双壁两位都已就座,于是只能瞪一下罪魁祸首,自寻位置盘腿坐下,读出石壁上已经显示出的新内容,【重生第一】 【“魏无羡死了。大快人心!”】 …… 这一方天地里寂静无声中,刚刚还在嘚瑟的某人愣怔o((⊙﹏⊙))o,转头问坐在身旁的蓝忘机,“这……是开派老祖的待遇吗?”而蓝忘机那俊雅至极的面容上难得有了巨大的波澜,苍白的吓人。 第3章 三、 江澄读出第一句话就被愣住了,魏无羡死了?!魏无羡特么死了!虽说看不惯这厮犯英雄病,还为了那温家人叛逃,可也从没想过他会死啊! 已经被大快人心死掉的某人还在那边大呼小叫:“还有呢?不会就这么一句吧?我怎么死的?江澄你倒是快点读哇,我们这边什么都看不到了!” 江澄深吸一口气,大吼:“魏无羡你-给-我-闭嘴!”稳了稳心神,江澄一字一句地继续读了下去。 【……“好好好,果然是大快人心!手刃这夷陵老祖的是哪位名士英豪?” “还能是谁。他师弟小江宗主江澄呗,云梦江氏、兰陵金氏、姑苏蓝氏、清河聂氏四大家族打头阵,大义灭亲,把魏无羡那老巢‘乱葬岗’一锅端了。”】 至此,江澄却再也看不下去了,紧握成拳的双手青筋暴露,连折掉的左手剧痛都感觉不到了!他!带人围剿了乱葬岗吗!带头杀了魏无羡,他的师兄,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兄弟的人吗? 失控边缘的江澄感到肩上传来轻柔的安抚,“江宗主,我来读吧,你先休息冷静下,且先不论真假,就算是真的,此些都尚未发生,来者可追,如此更要好好听个清楚、看个明白才对!“ 是蓝曦臣,姑苏蓝氏家主! 因这天书石壁的神奇,众人都下意识的没有怀疑所写内容的真实性,此刻才被蓝曦臣点醒。 “魏公子,可否!” “好……好的。”魏无羡本人受到的冲击也不小,此刻还是双手被蓝忘机握得太紧唤回的神智,“蓝湛你先放开我,我……我还没死呢!松一下!”魏无羡心道,奇也怪哉,听到我死了,蓝湛这小古板的反映这么比我自己的反映还大呢,瞧这脸苍白的都堪比白纸了,虽说本来就挺白的…… 撇开这种稍显怪异的感觉,魏无羡插科打诨地安慰下仓皇失措发蓝忘机,“就是嘛,蓝湛你先别激动,要是假的咱们就当听个胡说八道的故事,要是真的,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可以改变了嘛,嘿,蓝二公子,这都不像你了啊,快好好听着!” “好!”艰难的回答这么一句,蓝忘机坐的比平常还要更加挺拔,聚精会神、面色严峻无比! 那边蓝曦臣也开始继续阅读了, 【……“江澄居然就让这厮嚣张了这么久,换了是我,当初魏某人叛逃时就不是只捅他一刀,而是直接清理门户,否则他也没机会做出后来那些丧心病狂之事。对这种人,还讲什么同门同修青梅竹马的情面。” “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啊?魏婴不是因为自己修炼邪术遭受反噬、受手下鬼将撕咬蚕食而死的吗?听说活活被咬碎成了齑粉呢。”】 “对嘛,如果我真的像这上面写的死掉了,那我应该是受反噬而死的,”魏无羡左手敲击右手手掌作恍然大悟状,“我之前选乱葬岗当老巢(呸)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乱葬岗没被我清理之前走尸遍地、厉鬼乱飘,还怨气冲天、易守难攻,再加上我还有阴虎符,如果没有被反噬的话,只要我誓死抵抗,别说四大家族,就是八大家族围剿,也只有拿人命填的份儿,怎可能这么容易就围剿成功呢!“ “给我闭嘴!你还很骄傲是不是?”江澄简直想一鞭子抽死这个胡吹乱侃的家伙! 那要是你身受重伤又被刺激的失去理智了呢,是不是就会像这样被彻底反噬。蓝忘机到底还是没将这句话问出口,只狠狠闭上了双眼,默默下定了决心。 【…… 第十三年,依然风平浪静。 至此,终于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也许魏无羡也没那么了不起,也许他真的神魂俱灭了。 纵使曾经翻手为云覆手雨,也终归有一日成为被翻覆的那一个。 没有人会被永远奉在神坛之上,传说也仅仅只是传说而已。】 蓝曦臣沉稳的声线似乎具有安抚的作用,本来让人气愤无比的字句也变的稍显平淡了一些,他一边读着石壁上的源源不断的话语,一边还注意着边上江宗主和自家弟弟的情绪,前者虽还是面色难看,好歹还是镇静了下来,不愧是年少凭己身撑起家族的人,至于忘机,弟弟你手握的松点要受伤了!还有你这想法很危险啊,赶紧放弃,被叔父知道了绝对会被罚抄一百遍家规啊一百遍!! 第4章 三、 【泼野第二】 上一章读罢,蓝曦臣继续读出石壁的浮现的新内容,谁知话音刚落,石壁前方突然出现两个孩提小儿。几人难得在面上都浮现出类似呆愣的表情,直视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写满无辜懵懂的双眼(个_个) “啊~!!”魏无羡突然指着眼前的其中一个小孩大叫起来,“这……这,这不是阿苑嘛,他不是应该在乱葬岗上玩泥巴么,怎么也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似是被突如其来的大喊声惊着了,左边那个瘦小的名为阿苑的小孩满是茫然的望了望四周,呆萌的大眼睛里渐渐蓄满泪水,伸出双手表示出明显要抱抱的意思:“羡哥哥,抱~” 右边另一个穿着一身明显是姑苏蓝氏校服缩小版的小孩更是无辜,左右看看,哪哪没见过,前后瞅瞅,谁谁都不认识,沉默片刻后“哇……”的一声仰头大哭了起来,其悲伤程度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哇o(╥﹏╥)o …… 一阵懵逼后,魏无羡赶紧起身上前,连忙抱起要抱抱的小阿苑,“阿苑乖,羡哥哥抱哈~”还不忘碰下坐在旁边蓝忘机的肩膀催促道:“蓝湛,别光看着呀,那个小孩一看就是你们蓝家的,还不快点过去哄哄!” 被催促的蓝忘机闻言稍一皱眉,幽幽地将视线转向自家兄长,蓝氏双壁默默对视中。 蓝曦臣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心道:忘记你这样看着我作甚,你没哄过大哭的小孩我也没哄过好么,弟弟你小时候从学说话开始就没哭过了。默默叹口气,蓝曦臣上前牵过泪流满面的小孩,拿出手帕帮他擦脸又低声哄劝。今天的泽芜君也感觉到心累了呢~ 江澄觉得十分莫名其妙,“魏无羡,这小屁孩是谁?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魏无羡正抱着乖宝宝阿苑三揉两哄地,头也不抬的怼回去:“滚你的!江澄你是提前老年痴呆开始健忘了吗,这是阿苑,温情堂哥的孩子,刚两岁多不到三岁呢,前几天你去乱葬岗的时候这小家伙还抱过你的大腿,你不记得啦?” 江澄撇嘴,“谁记得这么个脸都看不清的脏小孩!” “那个时候阿苑不是在玩泥巴呢吗,”魏无羡又道:“蓝湛,这个蓝家的小娃娃是谁呀,你认识吗?” 蓝忘机难得看机自家兄长这稍显手忙脚乱的样子,回答道:“蓝家本家一位堂哥的孩子,唤名景仪。” 魏无羡略显得意的三分同情三分炫耀着道:“哎呀呀,真是辛苦泽芜君了,看我们阿苑多好哄,给个小玩意儿就能不吵不闹地自己玩了。” 江澄讽刺道:“是啊,也就是鬼笛陈情而已,可不就是小玩意儿吗,夷陵老祖是靠黄口小儿的口水来控制走尸的吧。” 蓝忘机低头一看,可不是,陈情上面已经布满了滴答口水,而这鬼笛的主人却毫不在意,一分神视线便和啃着笛子抱着魏婴的小孩对上了。嗯确实很乖巧,含光君在心中默默肯定。 总算把小景仪哄好的蓝曦臣对此颇为无语,无奈道:“都还是一两岁的小儿罢了,倒是为何他们也会出现在这里呢?” “哈,我估计是接下来读到的内容会有这两个小娃娃在吧,毕竟这天书上讲的是十三年后的事情么,那时候这两个小娃娃应该都长大了哈。泽芜君辛苦了,我来继续读,毕竟你还要哄这个爱哭的。“魏无羡抱着阿苑,兴致勃勃的准备亲自阅览。 “有劳魏公子了。”蓝曦臣颔首致意,也揽着小景仪坐好。 第5章 五、 【魏无羡刚睁开眼睛就被人踹了一脚。 一道惊雷炸在耳边:“你装什么死?!” 他被这当胸一脚踹得几欲吐血,后脑着地,仰面朝天,朦胧间想:敢踹本老祖,胆子不小。 …… 魏无羡半死不活地思索: 本人作古多年,真的不是装。 这谁? 这哪?? 他什么时候干过夺舍这种事???】 “哦豁~,这可真是倒霉哈,死了十三年刚活过来就被人踹,就是,这天底下敢踹本老祖的可没还几个人!”魏无羡义愤填膺,很是感同身受,好似他现在就被人踹了一脚,“而且死了就罢了,我肯定不会去夺舍,怎的还能再活过来?!” “活该!简直祸害遗千年!”江澄嘴上恶狠狠地讽刺,却还是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听他道‘死了就罢了’,蓝忘机突然伸手握住了魏无羡的手腕,就怕眼前这人突然消失一般。 "魏公子不必多做挂怀,想必稍后所读自有定论。“蓝曦臣从魏无羡哄孩子必杀技中突获灵感,将腰间的裂冰放到小景仪的手中,果然转移了怀中小娃娃的注意力,不由在心中大赞 。 魏无羡道:”也是。“便定睛细看继续阅读。 【……魏无羡有点无法接受地扔开镜子,一抹脸,抹下一手白|粉。 万幸,这具身体并非天生样貌清奇,只是品味清奇。一个大男人,居然涂了满脸的胭脂粉黛,关键是还涂得如此之丑。】 几人包括魏无羡自己对于他未来会重生在这样一个涂脂抹粉的人身上都有点接受无能,两个小朋友还眨巴眨巴双眼像在认真听话一样。 【……魏无羡好歹也被人叫了这么多年无上邪尊啦、魔道祖师啦之类的称号,这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阵法,他自然了如指掌。 他不是夺了别人的舍——而是被人献舍了! “献舍”的本质是一种诅咒,发阵施术者以凶器自残,在身上割出伤口,用自己的血画出阵法和咒文,坐于环阵中央,以肉身献给邪灵、魂魄归于大地为代价,召唤一位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祈求邪灵上身完成自己的愿望。这便是与“夺舍”截然相反的“献舍”。 ……魏无羡心中不服。 他怎么就被划分成“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了? 虽说他名声是比较差,死状又非常惨烈,但一不作祟,二不复仇,他敢发誓上天入地绝对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安良本分的孤魂野鬼!】 魏无羡左手摩挲着下巴道:”你们说这情况是世事的无常呢,还是人为的巧合啊?我前段时间看到过这种术法也确世研究过这‘献舍’之术,还稍微做了点记录来着,怎么十三年就有人用这个诅咒禁术召我上身呢,我怎么就被划分成‘十恶不赦的厉鬼邪神’了?没瞧见‘我’就算死了也一不作祟,二不复仇嘛!“ 所以你的重点就是后半部分是吗→_→ 羡羡表示很憋屈羡羡就是要说╭(╯^╰)╮ “你没事研究这些作死的禁术做什么!”江澄再瞪。 蓝忘机闻言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些庆幸。 “我倒是有些好奇,魏公子从哪得知这‘献舍’禁术的?“蓝曦臣也有些担忧,若是被心术不正者知悉,可是会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不是乱葬岗上还有五十多口人要靠本老祖来护着的吗,当然要多找点保命手段才行啊,”魏无羡觉得自己研究这些术法啊符咒啦之类的很正常,理由非常之充分,“至于从哪知道的,夷陵大街巷子的一家书店里,两文钱一打的旧话本里看来的!” 很好很强大,不愧是鬼道开山之祖,泽芜君感觉自己完全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话本里写的什么内容呢ヾ( ̄▽ ̄)~ 【……“你找错人了啊……”】 读完这莫玄羽的身世背景,魏无羡问道:“嘿,这位‘一见钟情的大家主’的行事作风是不是似曾相识啊?我……” “闭嘴!继续读!”江澄出声打断魏无羡的废话连篇。 几人都不想对这位‘大家主’作何评价。 【……说不定就要成为有史以来头一位刚被人请上身就立刻活活饿死的厉鬼邪神】 听到这里,蓝曦臣保持淡定的温和面容忍笑中,江澄直接不客气地嘲笑出声,“就算死过一次了还是这么个德行啊夷陵老祖~” 魏无羡对着江澄面露鄙视,转身给了蓝忘机一个‘还是蓝湛你好是吧有什么可笑的但是这样你都不笑你以后还真的能笑得出来吗’的复杂眼神后朝天翻个白眼继续读~ 【……这几名少年襟袖轻盈,缓带轻飘,仙气凌然,甚为美观,那身校服一瞧就知道是从姑苏蓝氏来的。而且是有蓝家血统的亲眷子弟,因为他们额上都佩着一条一指宽的卷云纹白抹额。 姑苏蓝氏家训为“雅正”,这条抹额意喻“规束自我”,卷云纹正是蓝家家纹。客卿或者门生这种依附于大家族的外姓修士,佩戴的抹额则是没有家纹的。魏无羡见了蓝家的人就牙疼,上辈子常常腹诽他家校服是“披麻戴孝”,因此绝不会认错。】 似是读出来的内容简直写到到心坎里,魏无羡忍不住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这次蓝曦臣都忍不住眉头一抽、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心道:魏公子我们蓝氏的校服怎么你了,就被你这样吐槽,明明再雅正端方不过了,怎么就成了#¥%&了呢?!即便是腹诽中泽芜君也自动屏蔽了某个词汇,很好地维持住了蓝家的雅正家风。 蓝忘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表情,这么说的是魏婴他能怎样。 江澄虽然也有点这么觉得,但是就这么听魏无羡读出来,还被蓝家人撞着了,真是怎么听怎么尴尬,不由抬头扶额。 【……“他明知道自己是我表弟还不避嫌,究竟是谁更不要脸?!你自己不要就算了,可别坏了我的清白!我还要找个好男人的!!!”】 严肃无比的魏某人一本正经地读过了莫夫人的市井泼妇语录,读过了未来重生的自己撒泼打滚疯言,还是在这句话上摔了跟头,再也忍不住‘噗’了出来,肿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了?!还有没有点节操了?对得起以前撩过的那些漂亮小姐姐吗? 还握着某人手腕的蓝忘机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撒了手,半晌憋出一句:“……不知羞。” 泽芜君很想揉揉自己的双眼,但家训在身到底没做出这么不雅的动作,弟弟你这是要糟啊! 江澄莫名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只觉得这个不要脸的丢光了江家的脸,又狠狠瞪了一眼。 【……怎么那几面立在屋顶和墙檐迎风招展的黑旗,这么眼熟? 这种旗子名叫“召阴旗”,如插在某个活人身上,便会把一定范围内的阴灵、冤魂、凶尸、邪祟都吸引过去,只攻击这名活人。由于被插旗者仿佛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所以又称“靶旗”。也可以插房子,但房子里必须有活人,那么攻击范围就会扩大至屋子里的所有人。因为插旗处附近一定阴气缭绕,仿佛黑风盘旋,也被叫做“黑风旗”。这些少年在西院布置旗阵,并让旁人不得靠近,必然是想将走尸引到此处,一网打尽。 至于为什么眼熟……能不眼熟吗。召阴旗的制造者,正是夷陵老祖啊! 看来玄门百家纵使对他喊打喊杀,对他做的东西却是照用不误的…… 一名站在屋檐上的弟子见他围观,道:“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虽然是驱赶,却是好意,语气也和那些家仆大为不同。……魏无羡抱着旗子死不放手,那名为首的少年本来在布置旗阵,被这边惊动了,也轻飘飘跃下屋檐来,道:“景仪,算了,好好拿回来就是,何必跟他计较。”】 赖在泽芜君怀里玩着裂冰的小景仪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无辜地眨巴着双眼一脸茫然。 【蓝景仪道:“思追,我又没真打他!你看看他,他把旗阵弄得一团糟!” ……蓝思追对他微笑道:“莫公子,天快黑了,这边马上要抓走尸了,夜里危险,你还是快回屋去吧。” 魏无羡打量这少年一番,见他斯文秀雅,仪表不俗,嘴角浅浅噙笑,是棵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心中赞许。此子旗阵布置得井井有条,家教也当真不错。不知道姑苏蓝氏那种古板扎堆的可怕地方,是谁能带出这样的后辈。 蓝思追又道:“这面旗……” 不等他说完,魏无羡便把召阴旗扔到地上,哼道:“一面破旗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画的比你们好多了!”……】 这章读罢,魏无羡忍不住慨叹:“想不到你们蓝家人日后居然也会使用我这邪魔外道做的招阴旗,真是出人意表啊。” 这里算上小娃娃总共六个人里有一半都是蓝家的,江澄不想在这些无谓的问题上引起争端,便道:“这招阴旗真的是你做出来的?现在已经做出来了吗?真有这么神奇?” 魏无羡嘚瑟地翘起腿抖着,道:“那是自然,招阴旗的作用是以活人阳气为饵招阴灵,引邪祟,灵力越强的人画出来的越能吸引范围更广的邪祟,现在我作出的招阴旗已经基本有这种功效了,稍微有点小瑕疵还在改进当中,除了这招阴引邪的招阴旗,还有能指引邪祟方位的风邪盘也在研制当中呢!” 蓝曦臣当真一点也不介意魏无羡说的话,真心实意的称赞了一句“魏公子当真是聪颖巧思、博学多才!”毕竟是后世对制作者喊打喊杀却照用不误之利器,当得起这句赞赏,更何况看了一眼弟弟满脸都是¥%&*的样子就觉得作为兄长必须要夸上这么一句╮(╯▽╰)╭ 魏无羡和怀里的阿苑小朋友大眼瞪小眼,自言自语道:“奇了怪了,刚才不是说会写到这两个小的?怎么小景仪都出来了,还没看到我们阿苑呢?难不成我们乖乖巧巧的阿苑就是里面被本老祖赞赏‘斯文秀雅,仪表不俗’的蓝家思追吗?怎么阿苑以后入赘蓝家改姓蓝氏了吗?!“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骇到,魏某人赶紧甩头清掉这个不着边际的脑洞。 第6章 六、 魏无羡‘嗯哼’一声正打算继续读,旁边的蓝忘机就道:“魏婴,你稍作休息,我来继续读吧。” 魏无羡笑着摆手拒绝,“哈哈,还是别吧,看样子这书里未来的‘我’还会继续撒泼打滚、装疯卖傻,搞不好还会为了完成献舍者的遗愿去杀人虐尸灭人满门也不一定,从你这个雅正端方、正道仙首含光君的口中读出来,那感觉也太玄幻了哈~“ “不会。” 魏无羡转头看去,蓝忘机那双浅色眼眸里满是认真的神色,清冷低沉的声音又一次重复道:“你不会。” 就在魏无羡快要又一次对着蓝忘机失神的时候,蓝曦臣的一声惊讶之语惊醒了他。 “大哥?!” 只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正是清河聂氏家主,和姑苏蓝氏泽芜君蓝曦臣、兰陵金氏敛芳尊金光瑶义结金兰并称‘三尊’的赤锋尊,聂明玦!只见他穿着一身贴身劲装,手持仙门中赫赫有名的仙器灵刀‘霸下’,额头尚有微汗,显然正是在练刀之时突然出现在此处的。 “曦臣?这是何处?你为何也在此?”聂明玦虽然还算镇定,但依旧突然转身易地的情况疑虑重重。 于是蓝曦臣对他的结义大哥如此这般地简单解释了一番,赤峰尊对此不以为意,在他这个善恶分明、嫉恶如仇的人看来,邪魔外道就应该除之禁之,不过暂时无法离开这里的话,那就姑且一观罢了。 岂不知魏无羡本人对这位赤峰尊出现在这里也是相当不爽,这位对他这个修鬼道的厌恶程度简直排在邪祟走尸之下了,射日之征期间就多次差点挥刀结果了他。比起这位来,他和蓝湛那点小争小吵的,简直就是毛毛雨了,对了,难道未来的他被献舍重生之后遇见的第一位熟人是这位赤锋尊吗?那可真是呜呼哀哉了,为什么我重生之后遇见的第一个熟人不是蓝湛啊!想罢,魏无羡就准备继续读,看看自己献舍在这么个人身上之后究竟是怎样遭遇到聂明玦的。 【……丧心病狂! 多少年没听到这个评价用在自己身上了,当真亲切。 ……看来,献舍契约已经将莫子渊之死默认为他的功劳了。毕竟召阴旗原本就是魏无羡所制所传,可算是阴错阳差,歪打正着。】 听到此处,聂明玦果然忍不住出声讥讽:”果然是歪门邪道,尽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 魏无羡本来还打算视而不见来的,听得此言再忍不住,回声道:“歪门邪道怎么啦?歪门邪道是吃你家大米还是喝你家水了?亦或是偷你家鸡摸你家枣儿了?赤锋尊好大威风啊,管天管地还从清河管到我夷陵乱葬岗来了!” “你……!” 蓝曦臣连忙劝道:“大哥稍安勿躁,魏公子本身并无大错,且当前亦无必要对此多加辩论,还请大哥明察。” 看在蓝宗主的面子上,魏无羡‘哼’过一声便撂下不怼了。 江澄也没有多言,毕竟在四大家族看来,他云梦江氏刚和夷陵老祖决裂,此刻也不便在赤锋尊面前节外生枝。 【……魏无羡却看不下去了,心想:“这么多年了,蓝家竟然还是这么个德性,要那破涵养作甚,憋不死自己。看我的!” 他重重“呸”了一声,道:“你以为你在骂谁,真把别人当自家奴仆了?人家千里迢迢过来退魔除妖分文不取,倒欠你的了?你儿贵庚?今年十七该有了吧,还是个‘孩子’?几岁的孩子还听不懂人话?昨天有没有再三叮嘱不要动阵内任何东西不要靠近西院?你儿半夜出门偷鸡摸狗,怪我?怪他?”】 “呵呵,蓝湛,这说的就是你啊,说不定这几个小辈都是跟你学的。”看到自己居然有为蓝家人出头的时候,忍不住转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告诉你啊,虽然有时候该绷住就得维持住形象,但是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就应该打脸骂回去才对!” 羡羡,你确定含光君会骂人的话,第一个挨骂的人不是你吗?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o(>_<)o ~~ 【……原本他左右两只手腕,各有两道伤痕。莫子渊死,一道愈合;莫子渊父亲死,又一道;家仆阿童死,再一道。…… 可现在他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一条也不剩下了。 魏无羡相信,莫玄羽的复仇对象里,肯定少不了莫夫人。最长最深的那条伤口就是为她留着的。而它竟然消失了。 ……除非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魏无羡可以确定,已经有什么东西,附在莫夫人身上了。若这东西不是魂体,那究竟会是什么? 忽然,阿丁哭道:“手……手,阿童的左手!” 蓝思追将明火符移到阿童的尸体上方。果然,他的左手也消失了。 左手! ……这个东西,就是被召阴旗召过来的邪物。 分尸肢解,正是标准的惨死,就比魏无羡的死法稍微体面一点,也没有体面太多。 ……魏无羡道:“起来。干活了!” 他驱使尸傀儡一向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咒文和召语,只需最普通直白的命令即可。站在前面的走尸颤抖挣扎着挪了几步,然而,一靠近魏无羡,就像被吓得腿软,竟如活人一般,趴到了地上。 魏无羡哭笑不得,又拍了两下手……要怨念极重、凶残恶毒的死者,何必要出来找?! 东堂里就有,而且不止一具! ……魏无羡迈入东堂,一左一右,提起莫夫人和莫子渊两人的尸身,低声喝道:“还不醒!” ……叫声够大,怨气够足。魏无羡甚为满意,微笑道:“认得外面那只手吗?”他命令道:“撕了它。” 莫家三口犹如三道黑风,瞬间刮了出去。 ……原先苦苦支撑的几名少年都惊呆了。 他们从来只在杂书和传闻中听说过这种凶尸相斗的情形,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血肉横飞的场面,竟看得瞠目结舌,根本无法移开目光,只觉得……好精彩! ……眼看莫家三口节节败退,魏无羡刚要把压在舌底的这一声长哨吹出去,正在这时,从天外传来铮铮两声弦响。 这两声似是由人信手弹拨,甚是空灵澄澈,带着一股泠泠的松风寒意。院中杀得正凶的一团妖魔鬼怪闻声,都僵了一僵。 姑苏蓝氏的几名少年刹那间容光焕发,宛如重生。蓝思追抬手一抹脸上血污,霍然抬头,欣喜道:“含光君!” ……心道好巧不巧来的是蓝家人,要死不死来的还是蓝忘机。……好说歹说把它骗上了路,踏着破晓的鱼肚白,哒哒跑上了大路。】 一鼓作气读完了‘夷陵老祖智推理驱尸斗邪祟,蓝家小辈观大战镇定等救援’的好戏,魏无羡对于自己刚重生就有机会见da义xian勇wei为feng、还不用双手沾血就解决了献舍诅咒遗留问题的行为颇为得意,再次忍不住逗弄一番蓝忘机,“含光君呐,你在你们家是掌罚的是吧,先给这几个未长成的小辈记上一笔,尤其是这两个点出名字的景仪和思追,身为蓝氏子弟居然会觉得凶尸邪祟相斗精彩,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话说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羡羡你吧,引凶尸邪祟相斗的不是夷陵老祖本人吗? 但是显然含光君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要死不死来的还是蓝忘机,嗯?” 对于疑似突然蓝曦臣上身且明显看出蓝忘机一派质问之意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突然有种心虚之感的夷陵老祖献上默哀(含光君刚还给你包扎伤口了好伐→_→),而他本人此刻想的是他第一个遇到的确实是蓝湛啊,这样挺好挺好!不过先是阿苑、再是聂明玦,天书石你要是再不按推理送人过来绝对会失去信任的我跟你讲! 第7章 七、 这装疯卖傻的戏份告一段落,所以在蓝忘机再次表示由他来读的时候,魏无羡便欣然同意,悠然地盘着腿单手托腮,心道:要是一直让蓝湛的小古板来读的,怕是一辈子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如此时一天说的话来的多吧。 小阿苑和小景仪这两个小朋友初步达成玩伴友谊,早早到一边去交流玩具心得了。两个小娃娃表示他们对几个大人排排坐读那些个听不懂的故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蓝曦臣此时便可以好好说话了,在正义兄聂明玦身旁轻声交流着。 江澄却觉得魏无羡这厮十句话里从来有八句都是不正经的,让蓝忘机来读?三毒圣手对此表示不予置评。 【……魏无羡从来自诩是怜香惜玉之人,见状挪了挪窝,挪出一片地,去折腾那头花驴子。…… 他手头正差一只帮他作威作福的鬼将,心下决意也去大饭山碰碰运气。若是个好使的,便抓过来收着用。 那行人歇够了脚,也准备上路了。临走之前,那名圆脸少女从背箱里拿出一只半青不红的小苹果,递向他:“这个给你。” 魏无羡笑嘻嘻伸手去接,那只花驴却昂头龇牙去咬。魏无羡赶紧一捞。见这驴子对这只小苹果垂涎不已,福至心灵,捡了一根长树枝和一条渔线,吊着这只苹果,挑在花驴子头前。花驴子闻到前方苹果清香,很想吃,追着那只总也差一点点的苹果,昂头前冲,竟比魏无羡所见过的所有名马驹都要快,一骑绝尘!】 听到这,蓝曦臣心道:这魏公子真是不负‘聪颖巧思’之誉,不仅眼光独到选了这么特立独行的坐骑,连喂养引诱的方法也这么独到呢。 聂明玦自动略过那些荒唐之语,只觉得幸好是由曦臣这位二弟素来清冷的二弟读出来,如果是他弟弟怀桑做出这些事的话,他怕是要气到刀灵发作了! 江澄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蓝忘机却是默默想起了香囊、魏远道…… 【……“……我认为此地根本就没有食魂兽或者食魂煞,分明所有的风邪盘指针都没有异动。” ……“风邪盘没指出来就一定没有吗?它也不过能指个大致的方向,精密不足,不能尽信,也许这附近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挠它指针的指向。” “也不想想风邪盘是谁造的,我从没听过有什么东西能扰乱它指针的指向” ……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在修士们的唇枪舌剑里雄风不倒,所谓“逢魏必吵”,若是票选百家人气最长盛不衰,舍他其谁? 平心而论,那修士说的倒也没错,现在通用的风邪盘是他做的第一版,确实精密不足。他原本正在着手改进,谁教没改完老巢就被人捣了,也就只好委屈下大家,继续用精密不足的第一版了。】 “逢魏必吵”、“长盛不衰”,蓝曦臣和江澄都想扶额以对,能自我调侃到这种程度的,也是不可多见了,可真不愧是夷陵老祖啊。 赤锋尊也是难得开口:“原来日后夷陵老祖的老巢老巢就被人捣了啊,竟是哪位英豪做下如此壮举的。”顿了顿,又道:“不过能做出指引邪祟的风邪盘,也是不错了。” 江澄对此蹙眉,却又把想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魏无羡撇嘴:“我真是谢谢您呐!” 【……魏无羡勒住绳子,跳下驴背,把那只吊了花驴子一路的苹果送到它嘴前:“一口,就一口……呸,你这一口是要把我整只手都吃了。” 他挑着苹果另外一边啃了两口,塞回花驴嘴里,……魏无羡却大是高兴。 越邪越好,就怕不够邪! ……这小公子眉间一点丹砂,俊秀得有些刻薄,年纪极轻,跟蓝思追差不多,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身背一筒羽箭、一柄金光流璨的长剑,手持长弓。衣上刺绣精致无伦,在胸口团成一朵气势非凡的白牡丹,金线夜色里闪着细细碎光。 魏无羡暗叹一声“有钱!” 这个一定是兰陵金氏的哪位小公子。只有他家,以白牡丹为家纹,自比国色,以花中之王,暗暗标榜自己仙中之王;以朱砂点额,意喻“启智明志、朱光耀世”。 这小公子本来搭弓欲射,却见缚仙网网住的是人,失望过后,陡转为不耐之色:“每次都是你们这些蠢货。这山里四百多张缚仙网,猎物还没抓到,已经给你们这些人捣坏了十几个!” 魏无羡想的还是:“有钱!” ……作为百年仙门大混战的最终赢家,如今兰陵金氏统摄引领众家,连家主都被尊称为“仙督”。金氏家风原本就矜傲,喜奢华富丽,这些年来高高在上,家族强盛,更是把族中子弟养的个个横行无忌…… 这少年正焦躁猎物迟迟不出现,刚好把气撒在这几个乡巴佬身上,抱手道:“你们就在这里挂着吧,省得到处乱走,又碍我的事!等我抓到了食魂兽,想得起你们再放你们下来。” ……当初乱葬岗大围剿,除了江澄,第二份就算金光善出力大。如今魏无羡却占了他私生子的舍,也当真不知这笔账要怎么算。 那少年见他发呆,心中讨厌,道:“还不快滚!看见你就恶心的够了。死断袖。” ……魏无羡觉得,就算不为自己,为莫玄羽这具身体也要羞辱回去,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一听这句话,两簇暴怒的火焰在那少年眼里一闪而逝。他拔出背上长剑,森森地道:“你——说什么?” ……这少年手撑地面,试了几回也爬不起来,脸涨得通红,咬牙道:“再不撤我告诉我舅舅,你等着死吧!” 魏无羡奇怪道:“为什么是舅舅不是爹?你舅舅哪位?”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三分冷峻七分森寒: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一听到这个声音,魏无羡周身血液似乎都冲上了脑袋,旋即又褪得干干净净。好在他的脸上原本就是一团惨白,再白一些也没有异常。 一名紫衣青年信步而来,箭袖轻袍,手压在佩剑的剑柄上,腰间悬着一枚银铃,走路时却听不到铃响。 这青年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目光沉炽,隐隐带一股攻击之意,看人犹如两道冷电。走在魏无羡十步之外,驻足静立,神色如弦上利箭,蓄势待发,连体态都透着一股傲慢自负。 他皱眉道:“金凌,你怎么耗了这么久,还要我过来请你回去吗?弄成这副难看样子,还不滚起来!” ……有人在后护持,金凌这次出剑愈加凶狠,魏无羡两指探入锁灵囊,正待动作。一道蓝色的剑光闪电般掠出,与金凌佩剑相击,直接将这上品仙剑的金光打得瞬间溃散。 倒不在于佩剑高下,而是持剑者之间实在实力悬殊。魏无羡原本算好了时机,却不想被这道剑芒扰了步伐,一个踉跄,扑了地,正正扑到一双雪白的靴子之前。僵了片刻,他缓缓抬头。 ……剑柄乃是以经过密法炼制的纯银所锻造,剑身极薄,澄澈透明,散发着冰雪寒气,却削铁如泥,因此整把剑看似轻灵,似有仙气飘逸,实则极有分量,等闲之辈甚至根本无法挥动。 ——“避尘”。 剑锋倒转,魏无羡头顶传来铮然一声入鞘之响。与此同时,江澄的声音远远传来:“我道是谁。原来是蓝二公子。” 这双白靴绕过了魏无羡,不紧不慢,往前走了三步。魏无羡抬头起身。与之擦肩而过时,状似无意地和他对视了一刹那。 ……这男子束着一条云纹抹额,肤色白皙,俊极雅极,如琢如磨。眼睛的颜色非常浅淡,仿若琉璃,让他目光显得过于冷漠。神色间有霜雪之意,是近乎刻板的一派肃然,即便是看见了魏无羡现在这张可笑脸孔也无波无澜。 从头到脚,一尘不染,一丝不苟,找不到一丝不妥贴的失仪之处,饶是如此,魏无羡心里还是蹦出了四个大字: “披-麻-戴-孝!” 真真是披-麻-戴-孝。任各家把姑苏蓝氏的校服吹得有多天花乱坠评其为公认最美观的校服、把蓝忘机誉为多举世无双百年难得一遇的美男子,也扛不住他那一脸活像死-了-老-婆-的苦大仇深。 流年不利,冤家路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泽芜君蓝曦臣少见地维持不住面上温文尔雅、如沐春风般的微笑,弟弟如此品貌居然被说成“披麻戴孝”、“一脸活像死-了-老-婆的苦大仇深”,还是从忘机口中说出来的,这刺激,怎一个‘诡异’了得! 有以前少年时期被逗弄的三个月经历,蓝忘机对此言论表示淡定,只是稍稍在心中记上一笔而已。含光君的关注要点在于:没钱的魏婴居然要和驴子同吃一个苹果,汪叽表示:心疼·jpg “哈……”,魏无羡对被蓝忘机读出的这段内容也是难得稍显尴尬,摸摸头果断转头去怼他‘师妹’:“江澄!你居然第一次见我就下如此狠手,还讲什么‘有什么遗言’,你是讨打吗?!” 江澄内心此时也是因再次被点出围剿乱葬岗的事情复杂不已,闻此言被从小怼到大的头脑自动搜索刚刚听到的内容,然后秒速反怼:“你才讨打!能叫我‘舅舅’的就只有阿姐的孩子,你居然用鬼道这些伎俩去对付阿姐的孩子,还敢骂他‘有娘生没娘养’!我-特-么没把你脖子上的东西砍下来当球儿踢绝对是网开一面!“ 说道这里,两人都突然醒悟,江厌离的孩子既是姓金,必定是日后嫁予兰陵金子轩了,为何金凌长大夜猎不见他爹确实江澄这个舅舅跟着呢。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魏、江二人对此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聂明玦感觉到了此时此刻奇怪的氛围,只在心中默默总结:原来日后是云梦江氏带头围剿的乱葬岗吗;兰陵金氏家主居然位列仙都,且日后其族中子弟养的个个骄奢成性、张扬跋扈、横行无忌,简直是温氏第二!气煞也!嗯,姑苏蓝氏日后一如既往的雅正,非常好!那我清河聂氏又待如何了? 似是知魏无羡此刻心境,蓝忘机便道:“魏婴,接下来还是你来读?” “……好。” 第8章 八、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读完这天书石上的东西才行。魏无羡思索片刻后便重新凝神准备再读,却在此时异变突现。 石壁前,突然出现了浑身画满血色的符咒的温宁躺着那,只见他双目圆睁,眼白外露,正在拧动着手脚试图挣脱! “不好!”魏无羡大叫一声,立即上前查看,“我晕倒之前正是治炼温宁的关键时期,他此刻又突然出现在这儿个没有阵法符咒的地方,得赶快补上才行,不然会出乱子了!” “宁……叔叔?”正在和小景仪玩耍的阿苑看到突然出现的温宁吓了一跳,虽然小家伙曾经见过陪他玩耍过的宁叔叔这状似鬼魅的样子,却也人小胆大,并不感到害怕,甚至还想上前叫醒他的宁叔叔来陪他玩儿。 魏无羡见状立马把阿苑提起,扔到蓝忘机怀中,又对他和蓝曦臣两人道:“蓝湛,泽芜君,麻烦看好这两个小孩,不用让他们过来!”思及还要继续阅览天书石壁上接下来的内容,又想到联系之前的内容恐怕蓝忘机和江澄之间还会起冲突,便抱拳道:“接下石壁上的劳烦泽芜君读了。” 蓝曦臣笑容不变,一边抱住怀里扭动的小景仪,一边按住他义兄蠢蠢欲动的刀,无视掉赤锋尊难看的面色,道:”好的,这边魏公子不用担心。“ 魏无羡再次冲他抱拳后,便把温宁搬到几丈之外,开始修补温宁目前需要的阵法和符咒,刚要动手以血画就的时候,却突然灵光一闪想到几个可以改动的地方,也许这样会更有效果也不一定…… 江澄看到这个让他和魏无羡约战、还折断他左手臂的罪魁祸首,还是仍不住想把这个凶尸大卸八块。 蓝忘机几乎坐不住想上前去帮些忙,却又知道自己一点也绑不上他,只能握紧双手坐在原处。 【……蓝思追对魏无羡浅浅一笑,道:“莫公子,我们又见面啦。” 魏无羡扯扯嘴角。蓝忘机却开口了,指令简洁明了,辞藻毫不华丽:“去做事。” 数名小辈这才想起来大梵山是做什么的,收起其他心思,恭恭敬敬等其他教诲。片刻之后,蓝忘机又道:“尽力而为。不可逞强。” 这声音又低又磁,若是靠得近了,定要听得人心尖发颤。众小辈规规矩矩应是,不敢多留,朝山林深处走去。魏无羡则心道,江澄和蓝湛,果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连对晚辈的一句叮嘱都截然相反。正想着,忽见蓝忘机向他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忍不住微微一愣。 ……静立片刻,魏无羡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一耳光甚是响亮用力,右脸热剌剌的,忽然一旁灌木丛一番悉悉索索,魏无羡瞥眼见冒出个花驴头,垂下手。那只驴子这次却主动蹭了过来,魏无羡扯了扯它的长耳朵,苦笑道:“你要英雄救美,却让我去见义勇为。” ……一名心软的女修叹道:“怎能不惯他宠他?那么点小便父母双亡。” “师妹,话可不能这么说。父母双亡又如何,世上父母双亡的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他这般德行,那还得了!” “要说魏无羡也真下得去手。金凌的母亲可是江澄的亲姐姐啊,一手把他带大的师姐。” “江厌离也是冤,带出这么个白眼狼。金子轩更是惨,就因为跟魏无羡以前有点过节,落得这么个下场。” “魏无羡怎么跟谁都有过节……” “可不是。除了他养的那批疯狗你还听说他跟谁关系好了?仇家遍地天怒人怨,连和含光君都是两看相厌,水火不容。” “说起来今天多亏了含光君……” ……魏无羡颔首道:“多谢。” 当即十万火急地朝天女祠方向奔去。 懒汉娶亲,天雷劈棺,被豺狼咬死的未婚夫、父女先后失魂,华丽的寿衣……如同一颗一颗珠子,被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难怪风邪盘指不出方向,召阴旗更不会起作用。他们都小看了这座大梵山里的东西。 它根本不是他们所以为的东西!】 一章读罢,无视自己和蓝忘机的冲突,江澄已经基本确定,日后自家阿姐可能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而且还很可能是和魏无羡这个家伙有莫大关联,思及此又狠狠瞪了下还在画阵的魏某人,想想书中所述魏无羡知道金凌是阿姐的孩子后扬手给自己的一耳光,却又忍不住在心里稍微维护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师兄,就算再怎样打打杀杀也是他们江家内部事情,如何轮得到这些宵小无名氏评头论足! 蓝忘机在心里默默反驳,并没有看不惯魏婴修习鬼道,只是抵不住担心而已。而且自己居然亲眼见了魏婴的面也没能认出来!怎能?怎会?! 蓝曦臣默默拍了下自家弟弟的肩膀表示安慰,又向聂明玦道:“魏公子虽修鬼道,但其本人天赋聪颖程度,不亚于忘机,如能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也是一大好事。”想想自家弟弟对这魏公子不可言说的心思,又见不得日后弟弟黯然伤神,蓝曦臣很有先见之明地开始为其刷好感度了。 聂明玦不以为意,”哼!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却走那阴沟里的独木桥,再行正义事又如何,终究会害人害己!" 蓝曦臣也知道自家义兄生性就是如此,善恶是非分明,不是一时便可扭转的,便略过不辩,看一眼不远处仍在忙碌的魏无羡就继续往下读去。 【……蓝思追暗暗摇头,转身无意间扫视一眼,扫到了天女像的脸,模糊可见五官,似乎是个慈悲的笑脸。 可是,他觉得这张笑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蓝思追觉得这一定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不由自主靠近神台,想把天女的脸孔看个仔细。正在此时,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 ……蓝思追握剑附身察看,这名修士呼吸无恙,仿佛只是突然睡着了,但怎么拍打呼唤也不醒。他起身道:“他这像是……” ……魏无羡喊道:“跑跑跑!别砍了!没用的!” 大多数修士都没理他,……魏无羡越急越是找不到金凌,骑着驴子跑跑找找奔入一片竹林,回头撞见追上来的蓝家小辈,魏无羡喊他们:“孩儿们!” 蓝景仪道:“谁是你孩儿们!知道我们是谁家的吗?以为洗了个脸就能充长辈啦?!” 魏无羡道:“好好好。哥哥们。放个信号,叫你们家那个……那个含光君上来!” 众小辈连连点头,边跑边翻身上。片刻之后,蓝思追道:“信号烟花……莫家庄那一晚都放完了。” 魏无羡惊:“你们后来没补上?!” 这信号烟花八百年也用不上一次,蓝思追惭愧道:“忘了。” 魏无羡吓唬道:“这也是能忘的?给你们含光君知道,要你们好看!” 蓝景仪脸如死灰:“完了,这次要被含光君罚死了……” 魏无羡:“罚。该罚!不罚不长记性。” 蓝思追:“莫公子、莫公子!你怎么知道,吸食魂魄的不是食魂煞也不是食魂兽,而是那尊天女像?” 魏无羡边跑边搜寻金凌的身影:“我怎么知道的?看到的。” 蓝景仪也追上来,一左一右夹着他跑:“看到什么?我们也看了不少啊。” “看到了,然后呢?古坟附近有什么?” “能有什么,有死魂。” “对啊,有死魂。所以绝不是食魂兽或者食魂煞。显而易见嘛,如果是这两类,那么多死魂飘在那里,它会不吃吗?不会。” 这次发问的不止一个人了:“为什么?” “我说你们姑苏蓝氏啊……”魏无羡实在忍不住了:“少教点仙门礼仪和修真家族谱系历史渊源这种又臭又长还要背的废话,多教点实用的东西不行吗?这有什么不懂的。死魂比生魂容易吸收得多。活人的肉身就是一道屏障,想吃生魂就要破除这道屏障。就像……” …… 蓝景仪惊道:“原来是这样吗?好像很有道理!等等原来你真不是疯子啊!” 蓝思追边跑边解释道:“我们都以为是山崩和天雷劈棺引出了失魂之事,自然就以为是食魂煞了。” 魏无羡道:“错。” “什么错?” “顺序错,因果错。我问你们,山崩和食魂事件,孰前孰后,孰因孰果?“ 蓝思追不假思索:“山崩在前,食魂在后。前者因,后者果。” 魏无羡道:“完全错。……这还不是许愿?这就是在许愿啊!” 其他人附和了金凌,便被默认为他们都许了同一个愿望。而食魂天女当时就在他们面前,所以愿望已经被实现了,接下来,就该索取代价了! ……蓝思追崩溃道:“这不对!夷陵老祖说过的,高阶的吃魂,低阶才吃肉!” 魏无羡无奈道:“你迷信他干什么,…… 江澄和蓝忘机都在佛脚镇上等候消息,不知何时才能觉察异变赶上来。灭火需用水,仙门法器不行,那就邪门鬼伎吧! 魏无羡拔出蓝思追腰间的佩剑,斩下一段细竹,飞手制成一只笛子,送到唇边,深吸一口长气。尖锐的笛音如同一道响箭,划破夜空,直冲云霄。 ……蓝思追整个人都惊呆了,蓝景仪却捂耳道:“都这时候了,你还吹什么笛子!难听死了!”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时快时慢,时顿时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仿佛铁链相击、铁索拖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鬼将军’,是‘鬼将军’,是温宁!” “鬼将军”这个称号,和夷陵老祖一般,恶名远扬,无人不晓,通常两者是一起出现的。 这个词只代表一个对象。正是在夷陵老祖魏婴座下第一号助纣为虐、兴风作浪、为虎作伥、翻天入地,早该被挫骨扬灰的凶尸,温宁!】 蓝曦臣和抱在怀里的小娃娃景仪对视一眼,默默点头思索道:日后蓝家小辈确实尚可,不过却如魏公子所言,夜猎实战还差点,又想起文中讲的魏公子言到所猎邪祟习性和忘了补充信号烟花一事,觉得夜猎重点常识后勤方面还需要加强,当然仙门礼仪修真家族谱系历史渊源什么的一点都不可少! 泽芜君你是突然叔父大人上身了吗→_→ 聂明玦闻言默默肯定魏无羡却有真才实学一说,又猛然间听到某人大呼小叫,就觉得果然还是很讨人厌! 不知何时有重新坐到蓝忘机身边的魏某人果然在大声嚷嚷:“温宁什么时候被人起了个‘鬼将军’的外号?这么难听,有没有点品味了!还居然要把他挫骨扬灰?” 江澄朝天翻了个白眼,呛到:“连你这个夷陵老祖都死无全尸、被端了老巢了,你这手下第一号走狗怎会幸免!” 蓝忘机语气很是平淡地问道:“可还顺利?” 并不理会江澄,魏无羡低头看一眼再次被蓝忘机握住的左手腕,又和乖巧坐在蓝忘机另一边的同样被握住手阿苑对视一眼,有些诧异在心中腹诽:蓝湛这什么毛病?不过有点不想挣开怎么破?面上却不露半分,也是很平淡的回道:“很顺利,我有预感,温宁很快就能醒来,并且彻底恢复神智。史无前例的凶尸!" 第9章 九、 解决了温宁这一隐患,描补好之前信誓旦旦对着温情夸下的海口,魏无羡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情不错地向蓝曦臣道谢后自己掌舵继续开读。 羡羡你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哦~(*/ω\*) 蓝曦臣口称不客气,瞄了一眼弟弟的双手后又很是意味深长地和蓝忘机对视了一眼,蓝忘机一如既往的清冷表情貌似毫不心虚回视,当然他的兄长泽芜君并没有错过他弟弟微红的耳垂。 【温宁微微低头,垂着双手,仿佛一尊等待操纵者指令的提线木偶。 ……露出和脸惨白成一个颜色的手腕,扣着漆黑的铁环和铁链,脚踝也是。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就是他曳动铁链时发出的。一旦静止,一切又都归于死寂。 不难想象为什么在场的修士们都吓破了胆。魏无羡也不比其他人更从容,他心中的惊涛骇浪已经掀过了头顶。 温宁不是不该出现在这里,而是不该出现在这世上。早在乱葬岗围剿之前,他就应该被挫骨扬灰了! …… 见她已张大了嘴凑近金凌的脸,魏无羡顾不得心头震动,再次举起竹笛。他的手有些颤抖,吹出来的调子也跟着颤动,加上这支笛子做工粗糙,低声几乎可说是喑哑难听。呜呜两声,温宁循声而动。 ……温宁则情况不同,他是魏无羡炼出来的,说是当世最强凶尸也不为过,绝无仅有,能思能索,除了不畏伤、不畏火、不畏寒、不畏毒、不畏一切活人所畏惧的东西,与生者无异。 但此刻的温宁,明显没有自己的意识!】 读到魏无羡忍不住惊疑不定,此时的温宁怎会没有意识?是了,这上面写的温宁早在乱葬岗围剿之前,就该被挫骨扬灰了!是了,某些世家对他这夷陵老祖炼出来的阴虎符垂涎三尺,怎会如此轻易就将‘鬼将军’挫骨扬灰呢。定时用了什么方法消除了温宁的神智企图控制住他才对!魏无羡心底突地升起一股怒火,却在感觉到左手腕上骤然握紧的手掌后重重深吸几口气,再次看向天书石。 【……原来温宁连踢带打,将食魂天女牢牢压制在地,……生生砸成一片粉碎! ……然而此刻,没有一人顾得上去捡那粒珠子,所有原先对准食魂天女的剑尖都调转了过来。 一名修士声嘶力竭道:“围住他!” 有人迟疑地响应,更多的人却是犹疑不决,缓步后退。那名修士又喊道:“各位道友,千万拦着他别让他跑了。这可是温宁!” 此句点醒了众人。……擒下一个温宁,毕竟这可是夷陵老祖座下最听话、咬人不叫的一条疯狗,从此必能扬名百家、一飞冲天!……于是,那人又喊:“怕什么,夷陵老祖又不在这里!” 再一想想也是,对啊,有什么好怕的,他主子都已经被碎尸万段了! 几句下来,围绕着温宁盘旋的剑圈骤然缩小。】 “呵……”魏无羡面色阴沉地讥讽出声。 其他几人都知道他为何嘲讽,却又无从反驳,前脚刚刚从食魂天女手上救出众人,后脚就被这些就出来的正道众人提剑相向以扬名,就算这救命恩人是个凶尸,如此忘恩负义的所作所为也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几人都明白这温宁于魏无羡而言绝不会是手下杀人武器一般的存在。 【……魏无羡情知刚才笛音催的太急太猛,让他发了凶性,必须压制,稳稳心绪,信信吹出了另外一段调子。 ……温宁闻声一僵,缓缓转向笛声传来之处,魏无羡站在原地,与他没有瞳仁的双眼对视。 片刻之后,温宁一松手,将那名修士摔在地上,垂下双臂,一步一步朝魏无羡走来。 他耷拉着脑袋,拖着一地铁链,竟有些垂头丧气之态。 ……突然闻到一阵清冷的檀香之味。 旋即后背撞上一人,手腕骤然一痛,笛声戛然而止。魏无羡心道不好,转身一看,正正迎上蓝忘机那双颜色浅到冰冷的眼睛。 不妙,蓝忘机当年是亲眼看见过他吹笛御尸的。 蓝忘机一只手狠狠抓着魏无羡,温宁则呆呆站在他们不足两丈之处……魏无羡思绪急转,当机立断:看过又如何。会吹笛子的千千万,学夷陵老祖以笛音驱尸的人更是多得能自成一派,打死不认! ……谁知,自始至终,蓝忘机一眼都没有分给过温宁,只是死死盯牢了魏无羡。两人就这么你拉着我、我拽着你,面对面地瞪眼。】 魏无羡似是已经恢复常态,又或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居然又开始去转头撩蓝忘机,“果然不愧是含光君呀,我说蓝二公子你是此刻就认出我了吧?”又举起依旧被握着的左手手腕,“什么时候起蓝湛你多了个喜欢抓人手腕的毛病啊?从前不总是说‘不与旁人触碰’之类的吗?嗯?” 岂料即便如此蓝忘机依旧没放开手,面无表情道:“只与你。”我只与你这般触碰。 含光君你忘了此刻依然被你牵着小爪爪的阿苑小盆友了吗?阿苑表示很委屈但阿苑不说o( ̄ヘ ̄o#) “哈……?” 江澄扶额,只觉得魏无羡有事没事就要撩蓝忘机的毛病是好不了了。不过蓝二这态度……难道含光君也被魏无羡这厮传染了吗? 蓝曦臣微笑默默转移视线,他觉得也许需要什么来遮下眼睛(▼へ▼メ),并不是很想看到弟弟这副为某人迷失神智的样子呢。 大佬聂明玦感到莫名其妙,怎的这曦臣二弟和夷陵老祖关系很好吗?射日之征的不是还听说两人不和的吗? 【 便在此时,江澄赶到。 …… 金凌方才险些被吸走魂魄,现下人已无恙,好好站在地上道:“舅舅!” 见金凌无事,江澄心头大石落下,随即怒斥:“你身上没带信号吗?遇上这种东西都不知道放?逞什么强,给我滚过来!” 金凌没抓到食魂天女,也怒:“不是你让我非拿下它不可的吗?!拿不下别回去见你!” 江澄真想一掌把这臭小子扇回他娘肚子里去,……】 在这稍显诡异的氛围里,魏无羡果断选择再次将矛头指向发小兼师弟,“江澄,你怎么带孩子的?看你把金凌教的,简直跟你一个倔驴脾气!还有,什么叫’想一掌把这臭小子扇回他娘肚子里去‘?你这是想讨师姐的打吗?还是想饿三天不吃饭?“ “滚你!”江澄翻个白眼啐回:“你这个刚刚还对金凌动手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而且夷陵老祖请你搞清楚,你才是那个被‘逐出’江家的人,刚进来的时候是哪个被饿昏过去的?” “你才是被饿昏的!我是伤太重了好么,师姐要是知道我被你伤到这个程度,绝对不是饿你三天就可以翻篇儿的事儿!” “我*&……%!” 另外三人懵逼.jpg 蓝忘机:被宣布逐出家族了感情还这么好,我鸡肚??? 蓝曦臣:并不是很理解这种怼出来的感情但我要表示尊重(* ̄︶ ̄) 聂明玦:这-特-么是逐出家族的样子吗╰_ ╯ 【…… 半晌,江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左手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摩挲那只指环,轻声道:“……好啊。回来了?” 他放开左手,一条长鞭从他手上垂了下来。 …… 江澄方才“绝不贸然交手”、“不交恶蓝家”的考量仿佛全都被狗吃了。……而那边,魏无羡瞅准机会,拔腿就跑。 众人齐齐大惊。鞭子没抽到他,还不是因为蓝忘机在前面挡着。他这么一套跑,岂不是自寻死路! 果然,江澄仿佛是背后生了眼睛,一见他脱离蓝忘机护持范围,哪里肯放过这大好机会,扬手一鞭,斜斜挥去,紫电如一条毒龙般游出,正正击中他背心! 魏无羡被这一鞭子抽得整个人险些飞出去,还好那花驴子挡了他一下,否则就直接撞树上了。可这一击得手,蓝忘机和江澄却双双停手,都愕然了。 魏无羡揉着腰背,扶着花驴子爬起来,躲在它身后咆哮道:“好了不起啊!家大势大就是行啊!随便打人啦!啧啧啧!” 蓝忘机:“……” 江澄:“……” 他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紫电”有一奇法,若是夺舍之人被它抽中,顷刻间便要身魂剥离。…… 魏无羡却心道:“废话,紫电当然抽不出我的魂来。我这不是被夺舍啊,是献舍。强行献舍!” 江澄面上惊疑,还待再抽他一鞭子,蓝景仪嚷道:“江宗主,够了吧。那可是紫电啊!” 紫电这个级别的仙器,断没有一次不行、两次才成的可能。】 魏无羡:“师妹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在乎你师兄我哈,不过你居然真敢抽我鞭子,你是皮痒了嘛!” 江澄一听到师妹这个称呼立刻火冒三丈,(╯‵□′)╯︵┻━┻,:“你才是师妹!你全家都是师妹!还有你是故意被我抽的吧?你这个阴险小人!” “我那不叫阴险,叫聪明睿智好吗!要是不被紫电抽一鞭子你不就认出我来了吗!再说咱两从小打到大的你居然是靠着紫电认我的丢不丢人你!“ “我%&……#@!” 怼赢了澄一岁的羡三岁简直神清气爽,继续精神抖擞地读书,一看接下来的内容,乐了! 字正圆腔地读过文中夸赞自己‘闻名遐迩的美男子’、‘六艺俱全的风雅之士’、‘在世家公子里品貌排名第四,人语“丰神俊朗”’、‘夷陵老祖……所向披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笛声有如天人之音’之类的话,其他骂他、讽刺莫玄羽的都声音低小含含糊糊地略过,然后,戏精羡上场! 一个转身缩到到蓝忘机背后,表情浮夸、捂着心口惊道:“啊,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然后退后几步,学着江澄的语气:“蓝二公子,你是存心和江某过不去吗?” 再往蓝忘机身旁的阿苑方向挪动,切换成蓝家人的语气,不紧不慢地念到:“江宗主,事实摆在眼前,莫公子并未被夺舍,您又何必为难一个籍籍无名之徒?” 再再次蹭到江澄身边切换,冷冷地道:“那不知蓝二公子又是为何从刚才起就一直要护一个籍籍无名之徒啊?” 重点来了~ 扭扭捏捏地回到蓝忘机身后,噗噗笑了两声,还挂上了羞涩的小表情,“江宗主啊,那个,你这样纠缠我,我很为难哪。” “你太热情了,谢谢。但是你也想太多了。就算我喜欢男人,也不是什么样的男人都喜欢的,更不会是个男人招招手我就跟着走。你这种的,我就没有兴趣。” 羡羡,对面正牌江宗主脸都绿了哦(╬◣д◢) 羡羡正兴致高昂呢,没空理这个~ 魏某人学着江澄脸青的样子:“哦?那请问,什么样的你才喜欢?” 再转回身特特伸着毛脑袋到蓝忘机眼前,眨着眼睛看着蓝忘机无辜道:“什么样的?嗯,含光君这样的,我就很喜欢~” 然而,蓝忘机好似完全感觉不到这种魏氏调侃的笑点在哪,面无表情、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这可是你说的,事毕,跟我回姑苏!” …… 空气突然安静…… 江澄:特-么-的魏无羡,你这样的才叫丢人丢光了ヽ(#`Д′)?┌┛〃 蓝曦臣:真是越来越不懂弟弟的爱好了(*/ω\*) 聂明玦:这夷陵老祖怕是个傻的吧(′⊙ω⊙`) 第10章 十、 也许是不想将郑重的承诺付诸在这一句戏言里,亦或是害怕连一句戏言般的承诺都得不到,蓝忘机只停顿了片刻就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接下来,换我来读。” “啊哈哈,好啊好啊!”魏无羡面上满口答应,却悄悄地在琢磨:蓝湛这小古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苦思片刻也没明白,便没在管了。 此时此刻也只余蓝曦臣为弟弟留下的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 他面无表情道:“这可是你说的。” 魏无羡:“嗯?” 蓝忘机回头,不失礼仪,却不容置喙,道:“这个人,我带回蓝家了。” ……】 我是如此庆幸,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从未改变过想将你带回的一片心意; 也是如此的嫉妒,比起现在,未来的我真的能将你带回。 媲之如斯,惟愿君安! 【雅骚第四 蓝氏仙府坐落于姑苏城外一座深山之中。 ……与它的名字相得益彰——“云深不知处”。 山静人静,心如止水。…… 魏无羡在山门前抱着花驴子哭,蓝景仪道:“哭什么哭!是你自己说喜欢含光君的。现在都把你带回来了,你还嚎什么!” 魏无羡愁眉苦脸。 …… 他少年时曾和其他家族的子弟被送到蓝家求学过三个月,切身领教过姑苏蓝氏的沉闷无趣。对他家那密密麻麻刻满规训石的三千多条家规仍心有余悸。方才被拉拉扯扯掳上山,路过规训石壁一看,又多刻了一千条,现在是四千多条。四千!】 “四千?!”刚刚还赖在蓝忘机身边的魏某人闻言控制不住大叫出声,停顿下后便直起身来一本正经地向蓝忘机拱手行礼道:“含光君,……告辞!!”然后立马坐到了江澄身边,动作奇快无比,好似蓝忘机身边有什么吃人的邪祟一般。 如果刚刚魏无羡还有点‘跟小古板去姑苏玩儿上几天’的想法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是一丝都不剩了…… 连蓝曦臣听到这里也是哭笑不得。 对此只想说叔父大人霸气威武ㄟ( ▔, ▔ )ㄏ 【 …… 尚未辩解完,自大门之中,迈出几名白衣修者。 ……为首之人身长玉立,腰间除了佩剑,还悬着一管白玉|洞箫。蓝忘机见之,微微俯首示礼,来人亦还之,望向魏无羡,笑道:“忘机从不往家中带客,这位是?” 这人和蓝忘机对面而立,竟如照镜子一般。…… 正是姑苏蓝氏家主蓝涣,泽芜君蓝曦臣。 ……然而,一种颜色,两段风姿。蓝曦臣清煦温雅,款款温柔,……故在仙门世家公子品貌排行中,以前者为第一,后者为第二。 蓝曦臣不愧为一宗之主,看到魏无羡抱着一头花驴子,也没露出半分不自然的神色。……胡说八道几句,一定会被蓝家人乱棍打下云深不知处。谁知刚准备大显身手,蓝忘机看了他一眼,他上下两片嘴唇便分不开了。 蓝忘机回头,继续一本正经地与蓝曦臣对话:“兄长可是又要去见敛芳尊?” 蓝曦臣颔首:“一同商议金麟台下次的清谈会。” 魏无羡张不开嘴,悻悻然回到花驴子身边。 敛芳尊便是现任的兰陵金氏家主金光瑶,金光善唯一承认的一个私生子………两家家主私交甚笃,毕竟是结义兄弟。 蓝曦臣道:“你上次从莫家庄带回来的东西,叔父拿去看了。” 听到“莫家庄”三个字,魏无羡不自觉留意,却感上下唇一分,蓝曦臣解了他的禁言,对蓝忘机道:“难得你带人回来,还这么高兴。须好好待客,不可如此。” 高兴?魏无羡仔细看了看蓝忘机那张脸。 怎么看出来高兴的?!】 确实,这究竟是怎么从看出来的蓝忘机那张素来毫无波澜的脸上看出来的?难道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之间真的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吗。 坐到江澄身边的魏无羡不断在蓝氏双壁间来回扫视,企图看出些道道,依旧毫无答案。 蓝曦臣面上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丝毫不减,眼神却着实意味深长了些。 蓝忘机不为所动,依旧逐字诵读,声音和面容一样平稳无波。 【 ……“拖进去。” ……蓝景仪道:“含光君,拖到哪里去?” 蓝忘机道:“静室。” “……静室?!” 众人则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那是含光君从来不让其他人出入的书房和卧房啊…… …… 蓝忘机去见他叔父商议正事,魏无羡则被摁了进去。……魏无羡心中一奇,附身开始东敲西敲。生前刨坑挖坟找地洞的事做多了,不消片刻,竟让他翻起了一块板子。 …… 这个蓝忘机果然是变了,连酒都藏! 云深不知处禁酒,就因为这个,第一次见面,他俩就打了一场小架,蓝忘机还打翻了他从山下姑苏城里带上来的一坛“天子笑”。】 魏无羡不知为何,总有点坐立不安。我的老天,未来的自己被十三年后的蓝湛带回卧室这般私人领地也就罢了,居然还在他从来不让其他人出入屋里找到了藏起来的酒,还是他本人几年来最念念不忘的‘天子笑’?!没有比这更让人发不出笑的的冷笑话了! 【 ……而蓝家也从来没人敢做在冷泉附近窥伺这种无耻之事,因此守备并不严苛,极好糊弄,刚好方便魏无羡去无耻。巧极妙极,兰草交叠后的白石上,放着一套白衣,已经有人来了。 这套白衣叠得十分整齐,令人发指,仿佛雪白的豆腐块,连抹额都折得一丝不苟。魏无羡把手伸进去翻找通行玉牌时几乎不忍心弄乱它。越过丛丛兰草,他随眼一扫泉内,忽然定住了目光。 ……实在是这人背上的东西,教让他移不开目光。 数十道纵横交错的伤痕。 …… 这人背上的戒鞭痕,少说也有三十多道。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被打成这个样子。可要真是足够大逆不道,又何不直接杀了他清理门户?】 不止魏无羡惊讶地倒吸一口冷气,连蓝曦臣、江澄、和聂明玦三人都满是诧异之色!能使用云深不知处内冷泉人极少,姑苏蓝氏这一代本家的弟子亦是不多,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不服管教、需要罚上三十多道鞭痕之人?且一次性罚完三十多道戒鞭的即使不死也会半残了! 蓝曦臣看了眼毫无异色的弟弟,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这时,泉中之人转过了身,锁骨之下靠近心脏的地方,还有一个清晰的烙印。看到那枚烙印时,魏无羡的讶异之心霎那冲上了顶峰。 ……忽然,他眼前一白,仿佛落下一片雪幕,旋即雪幕劈开,一道蓝色剑芒挟着冰寒之气袭面而来。 含光君的佩剑“避尘”威名赫赫谁人不识。要命了,竟然是蓝忘机!】 果然! 蓝曦臣狠狠闭了闭眼。如果说之前得知胞弟这般无法启齿的心思,还想过忘机总有一天会绝了这念想的话,从这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对那魏公子的种种维护、日后在云深不知处藏酒违禁,乃至这三十多道戒鞭痕,都清楚明白地昭示着,姑苏蓝氏这皎皎君子泽世明珠般引以为傲的含光君他禁不了、忘不掉! 他能如何呢?如这书所写看他受尽这般疼痛苦楚吗?夷陵老祖受围剿身死魂消,而他这个执拗却偏激的弟弟背着一身伤痛,守着藏于静室里的烈酒、静室外的白兔行尸走肉般过活吗? 第11章 十一、 被未来蓝湛可能会身受过三十多道戒鞭的之事震惊的头昏脑涨,魏无羡忍不住扶额站起,也挡不住头脑中杂乱无章的记忆突然连成珠串般纷至沓来…… 云深藏书阁一月的朝夕相对、岐山射箭扯落抹额后愤然离去的背影、暮溪山玄武洞地共患难的七天、乱葬归来后的针锋相对、射日之征中的大打出手、百凤山围猎偶遇、云梦抛花楼阁相见,甚至…… “你若是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去撩拨人家。你自己随心所欲,却害得别人心烦意乱!” “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跟我回姑苏。” 还有蓝氏祠堂内,那个始终腰杆笔直跪在他身侧的人,和那声大喝,“打!“ 不自觉地向蓝忘机的方向走了几步,魏无羡恍若未觉,只盯着那个即使端坐在地上也依然既“雅”且“正”的人,照世如珠,景行含光。 “蓝湛,你……看着我!” 蓝忘机颔首,一双浅色琉璃的眼眸凝睇眼前之人,平静无波,却分明手心里冒了汗。石壁书中所读内容,他知!对魏婴难以言说之意,他知!此情可否有安放之日,他……不知! 魏婴……魏婴! "蓝湛!你再二再三地对我说过,鬼道损身损心性,不是和旁人一样觉得我邪气肆虐正气不足,日后必成大患,想提前将我这可能的祸患消除的吗?“ “……不曾如此!只是修习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心性大变、前途尽毁,不愿你也如此,所以出言劝诫。” “你让我跟你回姑苏,也不是因为憎恶邪魔外道、带我回去关起来把你那一套渡化镇压用在我身上,受你们姑苏蓝氏的禁闭教化的吗?“ “没有!从你失踪回归到现在,未见你的佩剑出过一次鞘,御敌不用,御剑不用,大行鬼道邪术,便擅自揣测大抵你灵力有异,想将你带回云深不知处治疗,助你排愈旧伤。”痛心你被逼入歧途被误,规劝你早返阳关道被拒,帮助你治伤愈体被绝,我用尽了所有方法却仍旧无可奈何! 魏无羡单手掩面、哭笑不得:“居然……居然是这样!可是,不对,咱们两个在暮溪山杀大王八的时候,你明明对我又咬又叫地,还说很讨厌我……“ “不是!当时是太过心烦意乱,才一时,口不择言。”你总是这样招的别人把你放在心上,却又自己置身事外。我讨厌的是你,却更是讨厌明知无望却无法控制的自己。 “蓝湛,你啊你,身处动荡之时,战乱四起、人心叵测,你就这样直言‘鬼道损身损心性’,不管不顾地叫我放弃,这跟让猛虎拔掉獠牙、让刺猬剔掉刺甲有何区别?还有蓝二公子,话说的不明不白,动不动就态度生硬强求别人跟你回家,没缘没由没名没分的,哪个会答应你啊!“ “那你回答我,你,讨厌我吗?” “从未讨厌过你!” “那,蓝湛,蓝忘机,含光君!你喜欢我吗?是那种想和我结为道侣的喜欢吗?”“现在不是七年前年少无知,更不是十三年后身死魂消,你是浩然正气含光君,我是夷陵老祖魏无羡,想好了!真要答出这一句,你的名声就要毁了!“ 蓝忘机小心放好倚在他身边昏昏欲睡的阿苑,缓缓站起身迎上前去,在魏无羡面前站定,“似水流年,愿与君同。繁华落尽,愿与君老。” 而后郑重其事地伸手解下一直佩戴端正的却也曾被魏无羡几次扯下的抹额,认真系在了魏无羡的右手腕上,“吾愿,不悔!” “……谁敢再说你不善言辞的,我保证不打死他!” 魏无羡大步上前拥抱住蓝忘机,俯身到他耳边细语:“我曾经以为我不会太喜欢一个人,那样会给自己带来解不开也丢不掉的枷锁,即使是现在也依旧有这种想法。但是我知道你于我来说是不同的,和师姐、和江澄他们比起来,都不一样!你说的没错,鬼道损心性,就是因为入鬼道之后我才发现,对其他人诲我惧我会感到遗憾,对你斥我远我却会感到害怕。我早已面目全非,却希望你赤子之心待我,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你明白吗?“毫不留情的话语说出,却又是谁泪红了眼眶。 回答他的,是身前愈发强劲的心跳声,和身后紧如铁箍的手臂…… 卡文了许久写完的忘羡这一段,自问写出来的不及心中忘羡的十之一二,大概以后有新想法的话会改掉这一段。 把忘羡的表白写到这里是因为叔父大人快要出场了,我怕在叔父大人面前忘羡二人互诉衷肠会被我一不小心写成汪叽和家族决裂与羡羡同上乱葬岗(没错,就是那种霸道少爷爱上灰姑娘被恶婆婆赶出家门断绝经济来源的那种狗血)的剧情,所以干脆提前到这里了。 想过要不要写的欢脱一点,但是这个时间背景不是轻狂无忧的年少,也不是一切俱往矣的未来,此时刚刚率温家众叛上乱葬岗、和云梦决裂,羡羡心中的迷茫无措一点也不少,所以还是正正经经写好了。 以前还想过,如果没有羡羡的身死和十三年的问灵,汪叽还会不会对羡羡有这么深的感情。但是在刷过魔道十遍左右(所以我书荒啊)之后,我觉得,含光君蓝湛,是这种‘一旦爱便深爱’的类型,所以不担心。 不要觉得羡羡这时的感情没有汪叽深就是羡羡渣,【我半生归来已满身伤痕,却仍将经年真心倾尽予之】 第12章 十二、 “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还在相拥的忘羡两人被江澄的一声暴喝惊醒,魏无羡松开蓝忘机又抱着他的手臂转过身来,依旧嬉皮笑脸:“做什么?当然是找到好夫君了要赶紧把自己嫁出去啊,你没看到吗?” 魏无羡回答地迅速,几乎没给江澄反应的时间,导致江澄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是嫁的那个?”啊呸,一不小心就上了这个魏不要脸的话套,江澄咬牙切齿,懊恼不已,“别在这恶心人了,你-特-么什么时候成了断袖?!” 完全不把江澄这个被吓傻的反应放在眼里,魏无羡又楼上了蓝忘机的腰,得寸进尺地回道:“刚刚断的呀!站在蓝家的角度来看,我是嫁过去了没错。等我把蓝二公子带去莲花坞,他就是你师嫂了哈,要是带去乱葬岗的话,蓝湛可就成了我的压寨夫人了呢,这样不就是他嫁过来了!” “还师嫂?你确定不是哥夫吗?”啊呸!重点又错了!被气极反笑,江澄倒是冷静了下来,想起关注另一个问题了,“你灵力有异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都不用剑了?” 魏无羡一脸云淡风轻地回道:“射日之征里受了点伤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现在不还是好好的么,难得有个这么好的喜事让本老祖心情大悦,你做什么非要现在来挖我痛处啊。“ “我@#……&%*” 看样子江宗主已经接近接近暴走边缘了,阿米豆腐ρ(-ω-、) 看着这一场简直破碎他三观的私定终身大戏,赤锋尊聂明玦简直无言以对,忍不住转向他的结义二弟,指着被夷陵老祖勾腰搭肩的蓝家二公子艰难出声:“你弟弟这举止简直败坏家风、有辱门楣,你也不管管?”简直太不像话了这! 同样从头看到尾的蓝家宗主、含光君兄长蓝曦臣对此也是内心百味陈杂,闻言却依旧笑容和煦,淡定地抚摸着怀里小景仪的脑袋回道:“忘机他一没有杀人放火,二没有背道弃义,且姑苏蓝氏家规几千余条亦没有规定蓝家子弟道侣者不可为男子,管什么呢?“况且,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弟弟这般喜形于色,教他如何忍心破坏啊。 聂明玦:我看错你了,原来你是这样的二弟→_→ "蓝湛蓝湛,你听到没有,“刚巧听到这句的魏无羡像是了解到什么禁文秘术般很是新奇,”你们家家规里确实没有这一条,我当年在云深不知处抄家规的时候就没有抄到,不过,等你叔父知道了可能就有了!哈哈哈“ …… 一番折腾之后,几人终于能再次好好读书听书了,至于被气到七窍冒烟的江宗主和趴在含光君背上毫无形象的夷陵老祖,忽略就好。 【逃命躲剑魏无羡乃是轻车熟路,就地一个练滚打开,竟给他险险避过,……无头苍蝇般一头撞上夜巡路过的几人,被一把抓住斥责:“你乱跑什么!云深不知处禁止疾行!” 魏无羡……忙把自己送了上去:“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我绝对不是来偷看含光君沐浴的!” 几名小辈一听,登时被他的狗胆包天震得瞠目结舌。…… 蓝景仪大怒揪他:“好你个死断袖!这、这、这也是能偷看得的?!” 魏无羡趁热打铁,给自己坐实罪名:“含光君不穿衣服的样子我一点都没看到!” ……,谁知,蓝忘机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静默片刻,铮的一声,便把避尘收入了鞘中,道:“都散了。” ……蓝忘机将他拎入静室,直奔内间,“咚”的一声,摔在榻上。…… 看惯了蓝二公子束着抹额和长发、一板一眼、一丝不苟,这副乌发微散、薄衣轻衫的模样倒是从未见过,魏无羡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拖来摔去一番动作,蓝忘机原本紧紧合着的领口也扯开了些,露出了明晰的锁骨,和锁骨之下那片深红色的烙印。 …… 这枚烙印,在他还没有成为夷陵老祖之前,身上也有一块。 ……】 听到这儿,魏无羡忍不住右手附在身上烙印位置的胸口上,又伸出左手摸到蓝忘机的胸前骚扰自家新上任的道侣,故作轻松的调侃:“哎蓝湛,想不到你居然对这枚烙印居然有这么深的念想哈,我可不记得你还受过这样的烙伤,往后也不可能有人能这样伤到你的吧!” 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抓住在他身前捣乱的某只手,握紧,然后仿佛没听见一样接着读。 【…… 蓝忘机侧卧在榻,似乎已经陷入沉眠。魏无羡无声无息靠了过去。 他仍不死心,准备摸一摸,看看能不能摸出那只千呼万唤始不出的通行玉令。岂知刚伸手,蓝忘机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 魏无羡把心一横,扑身上榻。 他记得蓝忘机非常讨厌和别人身体接触,从前碰他一下能被掀飞出去,若是这样还能忍,那就绝对不是蓝忘机了。他会怀疑蓝忘机被夺舍了! 魏无羡整个身体凌驾于蓝忘机上方,双腿分开,跪在他腰部两侧,手则撑着木榻,把蓝忘机困在双臂中央,脸则缓缓压下去。两张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魏无羡都快呼吸困难了,蓝忘机终于开口了。 他沉默了一阵,道:“下去。” 魏无羡厚着脸皮道:“不下。” 一双瞳色极浅的眸子,近在咫尺,与魏无羡对视。蓝忘机定定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下去。” 魏无羡道:“我不。你让我睡在这里,就该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蓝忘机道:“你确定要这样?” “……”不知为什么,魏无羡有种必须慎重考虑回答的感觉。 他刚要勾起嘴角,忽然腰间一麻,双腿一软。紧接着,整个人扑通一下,趴到了蓝忘机身上。 欲成不成的一个弧度就这么僵在了嘴角,他的头贴着蓝忘机右侧胸口,浑身上下动弹不得。蓝忘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说话又低又沉,胸膛随着吐字发音微微震动: “那你就一晚上这样吧。” 魏无羡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下场,动了动想起身,腰部却是持续一阵酸软无力,竟是只能以一个窘迫的姿势,紧紧贴在另一个硬邦邦的男子身上,整个人都懵了。 蓝湛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蓝湛吗?! 被夺舍的是他才对吧?!?! 他内心正惊涛骇浪,忽然,蓝忘机微微起身。魏无羡以为他总算是不能忍了,精神为之一振。谁知,蓝忘机轻轻一挥手。 灯灭了。】 刚刚稍微稳定情绪的几人顿时又被夷陵老祖的无耻行径和含光君堪称无度的纵容行为受到了几倍的暴击!!!∑(?Д?ノ)ノ “呃……哈哈,蓝湛你也是真是的,‘我’都这么主动爬到你床上了你怎么还能这样简单淡定地吹灯盖被子纯睡觉了呢?真是孺子不可教也!”这话说的,夷陵老祖摸着下巴表示需要好好学习的是他身旁的美人含光君,他本人一点儿都不羞愧的哦~ “你-给-我-闭-嘴!”江宗主手上的紫电现身说法,他的主人现在分分钟能用它甩出十万伏特的电光来o(′^`)o 第13章 十三、 江宗主觉得他这师兄说的好听点放荡不羁,事实上就是个臭不要脸的,简直越来越行事无度,正当他准备效仿他阿娘的方式方法来替他父亲好好教导下这个魏不要脸的时候,突然出现个人蹲在了他面前! 这人穿着墨绿色的清河聂氏服饰却因腰间所挂香囊玉佩平添几分富贵气,只见他左手拿着一把折扇,右手握着一卷话本,好一位悠闲公子哥儿,就是这蹲着的姿势有点儿不忍直视。 “聂-怀-桑!”空气中传来赤锋尊一字一顿的怒吼! 还蹲着的人被这声熟悉的怒吼吓得双膝跪地,“大大大哥!”突然出现的人正是聂怀桑,清河聂氏的二公子。他本来趁着大哥在练武场上练刀躲在寝殿里看话本儿,为了防止他大哥突然出现还专门蹲在屏风后面看来的,没想到突然移时转位出现在此处,还是被他大哥聂明玦逮了个正着! 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弟弟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聂明玦还是忍不住怒火中烧,咬牙切齿一番,好不容易压制住了一刀砍过去的冲动,喝到:“还在那丢人现眼没够吗,快点给我滚过来!” “哦……哦,过过过来了。”聂怀桑哆哆嗦嗦爬起来,又战战兢兢地把手里的话本往怀里藏,再慢慢吞吞往他大哥那边蹭过去。 看着他这胆小懦弱特怕挨揍的模样,聂明玦觉得……更想上手揍一顿了! 江澄简直没眼看,嗯,对比这个家伙,魏不要脸好像也没那么难看了…… 还没等聂怀桑挪到他大哥那边接受教育的兄长爱的铁拳,聂明玦和蓝曦臣面前又出现了一位坐在地上、手里还端着一杯清茶的人。 “叔父。” “叔父!” 是蓝家的长辈、蓝氏双壁的叔父,蓝启仁。本来他正在和两位侄儿商议事情,结果只是倒杯茶的功夫眼前两人就都不见了,再一转眼自己也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简直一头雾水!叔父大人懵逼.jpg 蓝曦臣起身行礼,又接过叔父大人手中的茶杯,然后又如此这般地为叔父和聂怀桑解释了一遍,还牵过身旁的小景仪举例论证说明情况。 小景仪看到蓝启仁恭敬行礼唤了声‘先生’,此时他特别想像新伙伴阿苑一样睡着了多好好害怕嘤嘤嘤(╥╯^╰╥) 聂怀桑:总觉得在这里会爆出些不得了的事情,但是比起这些大哥能不能别打我啊o(╥﹏╥)o 蓝启仁:居然是要读魏婴这顽劣不堪的小辈事迹,真是不知所谓。且看这几人神色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对此,使劲儿拉住想上前坦白的蓝忘机的魏无羡表示:有些事还是等到出去在做打算为好,要是现在就说个一清二楚,他和他家蓝二公子估计要跪着读完天书石里的内容了╮(╯▽╰)╭ 【…… 姑苏蓝氏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蓝启仁,在世家之中公认有三大特点:迂腐、固执、严师出高徒。】 没想到新一章内容居然是年少时求学的回忆,不过,众人憋笑,这‘迂腐’、‘固执’形容用语从蓝启仁的得意门生蓝忘机的口中听到,总有种异样的喜感啊(???) 蓝忘机木脸:叔父这样看着我作甚,我只是照着石壁所写读出来而已。 【…… 对此,魏无羡表态:“我现在岂非已经足够人模狗样?” 江澄则很有远见地道:“你一定会成为他教学生涯中耻辱的一笔。”】 蓝启仁听罢,摸着他下巴上的山羊胡须,很是认可地点点头:“江宗主此话确有远见。” 江澄: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我并不需要这个夸奖谢谢! 双壁:…… 二聂:…… 【……有人问:“你们江家的莲花坞比这里好玩儿多了吧?” 魏无羡笑道:“好玩儿不好玩儿,看你怎么玩儿。规矩肯定没这里多,也不用起这么大早。” 姑苏蓝氏卯时作,亥时息,不得延误。又有人问:“你们什么时候起?每天都干些什么?” 江澄哼道:“他?巳时作,丑时息。起来了不练剑打坐,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 魏无羡道:“山鸡打得再多,我还是第一。” 一名少年道:“我明年要去云梦求学!谁都别拦我!” 一盆冷水泼来:“没有人会拦你。你大哥只是会打断你的腿而已。 那名少年立刻蔫了。这位是清河聂氏的二公子聂怀桑,……是以聂怀桑虽敬重他大哥,却最害怕聂明玦提起他的课业。】 聂怀桑:糟糕,我感觉我大哥现在也挺想打断我的腿的! 【…… 魏无羡道:“谁?蓝启仁?” 聂怀桑道:“不是那老头。你须得小心的是他那个得意门生,叫做蓝湛。” 魏无羡道:“蓝氏双璧的那个蓝湛?蓝忘机?” ……聂怀桑道:“还有哪个蓝湛,就是那个。妈呀,跟你我一般大,却半点少年人的活气都没有,又刻板又严厉,跟他叔父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无羡“哦”了一声,问:“是不是一个长得挺俊俏的小子。” ……魏无羡强调:“特别俊俏。”他比了比头:“一身白,带条抹额,背着把银色的剑。俏俏的,就是板着个脸,活像披麻戴孝。”】 聂怀桑一脸心虚地抖开折扇挡脸,瑟瑟发抖中:这块石头怎么还带揭短打报告的?大哥和含光君看我的眼神好可怕/(ㄒoㄒ)/~~ 聂明玦:连仙门礼仪尊师重道尊老爱幼都不会吗 (*`皿′*)? 蓝忘机:敢在魏婴面前说我坏话(▼ヘ▼#) 蓝曦臣:第三次听到这个形容词感觉已经习惯了呢 ̄▽ ̄ 魏无羡:我说的难道不对吗(*?ω?) 蓝启仁:魏-无-羡[○?`Д′? ○] 江澄:…… 【……江澄道:“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他怎会放你进来?” 魏无羡摊手道:“所以他没让我进来呀。硬是要我把迈进来的那条腿收出去。你说这怎么收,于是他就轻飘飘地一下子掠上去了,问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江澄只觉头疼,预感不妙:“你怎么说。” 魏无羡道:“‘天子笑!分你一坛,当做没看见我行不行?’” 江澄叹气:“……云深不知处禁酒。罪加一等。” 魏无羡道:“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就问:‘你不如告诉我,你们家究竟有什么不禁?’他像有点生气,要我去看山前的规训石。说实话,三千多条,还是用篆文写的,谁会去看。你看了吗?你看了吗?反正我没看。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没错!”众人大有同感,纷纷抱怨起云深不知处种种匪夷所思的陈规,相见恨晚……魏无羡忙道:“什么,私自斗殴也禁?” 江澄:“……禁的。你别告诉我你跟他打架了。” 魏无羡:“打了。还打翻了一坛天子笑。” 众人一叠声地拍腿大叫可惜。 反正情况也不能更糟糕了,江澄的重点反而转移了:“你不是带了两坛,还有一坛呢?” “喝了。” 江澄:“在哪儿喝的?” “当着他的面喝的。我说:‘好吧,云深不知处内禁酒,那我不进去,站在墙上喝,不算破禁吧’。就当着他的面一口喝干净了。” “……然后?” “然后就打起来了。” “魏兄。”聂怀桑震惊道:“你真嚣张。”】 “天子笑啊,”魏无羡歪倒身体凑到蓝忘机耳边,“那是我第一次喝到,也是也是味道最好的一坛了,可惜当时被你打翻了一坛呢,蓝湛,你也记得当时那股浓烈的酒香吧?嗯?” 蓝忘机并不理会此戏言,只伸手扶正魏无羡,到底抗不过魏无羡暧昧的眼神,悄悄红了耳廓。 在座都是修仙之人,耳聪目明,见魏无羡还敢拿这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蓝忘机调戏,不想坦白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是真的想罚跪吧? 果然,蓝启仁看到他引以为傲的侄儿又被纠缠,便道:“忘机,坐到这边来。” 蓝忘机答‘是’,然后起身抱着还在睡的阿苑、牵着懒懒散散的魏无羡坐到了叔父大人和兄长附近,他本人还是‘这是应该的无甚奇怪’的正直表情,乖巧.jpg …… 蓝启仁:为什么魏婴这个臭小子也过来了?好气哦 蓝曦臣:弟弟真机智,然鹅这是在考验叔父的涵养和忍耐度啊 聂明玦:没眼看,蓝家叔父应该会管管的吧 聂怀桑:错觉吗,完全是一家三口即视感啊喂! 江澄:完了,真的要嫁过去了…… 第14章 十四、 “忘机,你的抹额呢?”蓝启仁突然出声问道。 在此处看见他这得意门生第一眼起,他就觉得有些违和感,此时走进一看,才察觉到他蓝氏意喻‘规束自我’的抹额居然没有佩戴,这对于礼仪规范近乎刻薄的蓝家而言,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魏无羡显然也想到了这茬,怕蓝忘机因此受罚,连忙答道:“在我这儿,在我这呢!”说罢抬起右手手腕就作势要解下,却立马被蓝忘机拦住。 蓝启仁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他强忍住几欲喷薄而出的怒气,沉声道:“忘机,解释!” 魏无羡还在捏着手腕上的抹额尾巴,一脸懵圈。 蓝忘机牵着魏无羡的手上前,曲膝下腰跪于蓝启仁面前,弯腰磕头行一大礼后直起身,跪姿雅而端庄,声音铿锵有力,“我与婴,两情相悦,望叔父成全。” “你……你说什么?" 与蓝启仁不敢置信微微发颤的嗓音相比,蓝忘机的再次回答依旧坚定而不移,“愿与婴结为道侣,青丝相聚,白首不离!” 颤抖的手指指向蓝忘机身旁的魏无羡,蓝启仁简直气到胡子飞起,“此人乃是修邪道,弃礼教的顽徒劣子,你竟要与他结为道侣,如此罔顾人伦,置我姑苏蓝氏世代声誉于何地!“ “他不是!” 蓝忘机依旧跪在那纹丝不动,可魏无羡却分明感觉到握在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重的他发疼,于是他也端正笔直地跪了下去。 他知道如今他和蓝忘机之间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而跨越这道鸿沟的绳索却不在他们自己的手上,他能做到的只有和他一起。 蓝曦臣对此叹息一声,动身捧袂作揖挡在两人身前:“叔父明察,魏公子虽修非常道,但并不是十恶不赦之徒,且忘机到底执种已深,望叔父看在往昔对他喜爱怜爱的份上,成全与他!” “……你也要和你弟弟站在一边吗?真不愧是我一手教导的好弟子啊!我是管教不了你们了是吗?” “不敢当,即为一母同胞,自当兄弟怡怡,只要我站在他兄长的立场上,就会一直怜他爱他。” “蓝前辈,魏无羡此人自小乃我父亲自教导,也曾与您门下受训,顽劣有 ,但更是侠肝义胆之辈,若能与含光君结为道侣,我云梦江氏乐见其成!”江澄看着他这一向玩世不恭的师兄居然卑微跪地求人,到底还是黑着脸上前说情。 “他不是叛逃自立门户了吗?怎的还是云梦江氏的人?”蓝启仁简直莫名其妙。 “……那是他一意孤行要报恩于那温氏余孽才不得已出此下策,魏无羡这辈子都生是我江家人,死是我江家鬼!”江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万没有想到他自打嘴巴的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那他这被折断的胳膊到底算什么! “那个,先生,恕晚辈多句嘴,”被这匪夷所思的事态震惊到的聂怀桑回神后,有心想为少时同窗说情,连可能被他大哥暴揍的危险都忘记了,“含光君和魏兄结为道侣,有百利而无一害,一来,魏兄修鬼道于当今无可匹敌,所铸阴虎符更是威力无穷,如有一向雅正自律的姑苏蓝氏制约夷陵老祖,含光君亲自管束,必能消祸乱于无形,实乃今修真界一大幸事。二来,晚辈说句大不敬的话,含光君显然情根深重,若就此强行断绝,今日蓝氏双璧难保不像其父青蘅君一般一蹶不振,何不就此成全。三来,云梦江氏与兰陵金氏联姻在即,若再与姑苏蓝氏成两姓之好,再加上三尊素来结义同袍之情,纵有宵小之徒,又能几多风浪,可保修界百年安稳,如此不是皆大欢喜吗!”虽然这样的事也太惊世骇俗了点。 蓝启仁:……说的好有道理,老夫竟无言以对! ……此处应有掌声ヾ(●゜ⅴ゜)? 蓝曦臣再接再厉,“叔父,此处‘无字天书’可证,魏公子所行之道并不是天地不容,叔父何不顺其自然,以观后效?” 看着跪在地上依然毫不动摇的侄子,蓝启仁仿佛看到了长嫂去世之时固执等在门外的幼小孩童;又像是看到了他的兄长,当年亦是如此跪在蓝氏祠堂里,决然而然,不容置喙。此刻他的心中居然有了种‘果然如此’的感慨,兄长这二子中,他曾以为忘机最肖他,却不想竟如他父亲一般在情之一字上义无反顾。 蓝启仁转过视线又死死盯着魏无羡:难道我辛辛苦苦教导的得意弟子就该这样被猪拱了么。 魏无羡无辜眨眨眼:说起来叔父大人你可能不信,是你们家白菜先拱的我! 蓝启仁低头扶额,无奈道:“魏无羡,此处事毕,你就给我滚到云深不知处兰室重新上课,评级不过甲等就绝对不准迈出大门一步!” 魏无羡:“……啥玩意?!” 这就是默认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至于时隔七年之后还重新被留级的某人,无视就好。 江澄忍无可忍上前踢了一脚,又把他拽起来:“感恩戴德地叩谢吧你!”阿姐还没出嫁就先把师兄嫁出去的郁闷谁能懂! 江澄:我心里有一堆马-卖-批要讲凸ˋ_ˊ# 蓝曦臣也替弟弟感到高兴,忆起那日金陵台上那句“带回去藏起来”,他想,这个人终于可以被弟弟带回去了,一直以来忧心忡忡、惶惶不安,如今终能如愿。 看着眼前的高高兴兴一派轻松之意,聂怀桑心中不免得意,手上的折扇摇的更加起劲儿了,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目光在盯着他,转身一看,果然是他大哥! “可以啊,怀桑你本事不小嘛,回去以后准备准备把宗务都接手了吧,我会派人教导你的!”聂明玦突然觉得,弟弟虽然修炼不成但到底还是有能力的,他们聂家怎么可能真的有废物呢! 聂怀桑:……大哥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嘤嘤嘤 “等会儿,”那边再次没规没矩地和和他家蓝二公子抱在一起高高兴兴地的魏某人突然发现一个问题,“怀桑兄啊,我怎么越想越不对味儿呢,你的意思是蓝湛以身饲魔然后收了我这个大魔头造福天下苍生了是嘛?” 聂怀桑正在哀悼他即将一去不复返的纨绔生活,想也不想地回道:“哎呀魏兄,这种以后天下人都将默认的大实话你现在说出来就没什么意思了呀!” 魏无羡:“……” 为聂.真勇士.怀桑默哀三秒钟(。-_-。) 第15章 十五、 虽然魏无羡终于能名正言顺地靠在他家蓝湛身上舒舒服服听书了,但是为了叔父大人身体着想,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抱着乖乖巧巧不吵不闹的阿苑(╯︵╰)。 【…魏无羡道:“这名刽子手横死,化为凶尸这是必然。既然他生前斩者逾百人,不若掘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魏无羡道:“横竖有些东西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大禹治水亦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即为堵,岂非下策……”蓝启仁一本书摔过来,他一闪错身躲开,面不改色,口里继续胡说八道:“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蓝启仁又是一本书飞来,厉声道:“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魏无羡边躲边道:“尚未想到!” 蓝启仁大怒:“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就留你不得了。滚!” …魏无羡咬着草,冲下面喊道“有问必答,让滚便滚,他还要我怎样?” ……聂怀桑想了想,竟流露出羡艳向往之情,道“其实魏兄说的很有意思。灵气要自己修炼,辛辛苦苦结金丹,像我这种天资差得仿佛娘胎里被狗啃过的,不知道要耗多少年。而怨气是都是那些凶煞厉鬼的,要是能拿来就用,那多美” ……魏无羡也哈哈道:“对吧?不用白不用。” 江澄警告道:“够了。你说归说,可别走这种邪路子。” 魏无羡笑道:“我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走这阴沟里的独木桥干什么。真这么好走早就有人走了。放心,他就这么一问,我只这么一说。喂,你们来不来?趁着没宵禁,跟我出去打山鸡。”】 听着这段往事的描述,魏无羡也想起了当年他脱口而出的回答,夙昔荒唐话,今已确凿事。就这一句话,让他有了从乱葬岗活着爬出来的可能,也因为这句话,世人眼中怨气冲天的禁地,成了他和温家人最后的容身之处。 “啪啪啪,”魏无羡举手拍掌,真是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啊,连对着叔父大人这张迂腐死板依旧的脸都感慨万千了,“哎呀,当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冒充了一把街头神棍了啊,都说的这么准,一语成箴了呢!" 众人对此亦是几多感慨,蓝启仁想起这厮那几个月除了逃课违纪、喝酒打架、惹鸡抓兔、惹是生非就没干过别的,突然有种后悔的冲动…… 蓝忘机借着衣袖遮掩再次默默握紧了身旁人的手腕。 众人心中都有这种疑问,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原先天资纵横、惊才绝艳之人投身鬼道?也许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有眼前的‘无字天书’能解疑释惑了。 不过…… “聂怀桑,你居然还敢有这种想法?“聂明玦觉得为了这个不上进的弟弟自己简直操碎了心,可不上进跟学这位夷陵老祖修鬼道能一样吗?“怨气拿来就能用很美?回去给我禁闭三个月面壁思过!” 魏无羡顿时摸着下巴表示,看在刚刚援助之情的份上自己应该搭把手帮一下,“怀桑兄啊,要是你现在还有这种想法的话,欢迎那你随时来乱葬岗找我哈~” 羡羡你确定不是在幸灾乐祸吗? 聂怀桑:谁知道当年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还会有再被抖出来的一天啊,真想回到过去逮住以前的自己扇上几巴掌!还有魏兄我谢谢你啊求你别再火上浇油了行吗! 即便听出来只是玩笑话,蓝启仁依然气到胡子发抖,很好,家规十遍先记上! 【……魏无羡吃他背影,讨了个没趣,回头对人控诉道:“他不睬我。” “是啊。”聂怀桑道:“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你啊魏兄,蓝忘机一般……不对,从来不至于如此失礼的。” ……聂怀桑帮魏无羡抄了两遍《上义篇》,临考之前哀求道:“求求你啦魏兄,我今年是第三年来姑苏了,要是还评级不过乙,我大哥真的会打断我的腿!什么辨别直系旁系本家分家,咱们这样的世家子弟,连自家的亲戚关系都扯不清楚,表了两层以外的就随口姑婶叔伯乱叫,谁还有多余的脑子去记别人家的!” ……于是魏无羡又被罚了。】 想起这茬,魏无羡又觉得自己很憋屈:“怀桑兄啊,当年我给你作假手的时候写的小纸条可专业了,简洁明了、重点俱全,结果你还要扔回来问省略的是啥,这才被抓个正着,但是后来为什么被罚的只有我一个呢?“说完就委屈巴巴地扑向他家蓝湛怀里求安慰去了,连叔父大人大连声大喊的‘成何体统’都置之不理,好似真的蒙受莫大冤屈一般。 蓝启仁被气得都要晕过去了,更让他生气的是蓝忘机居然还真的伸手护着安慰这个毫无体统的人。 蓝启仁:无耻魏无羡,快放开忘机! 蓝曦臣心累,在众人眼前就不能收敛点吗 聂明玦:蓝前辈请问佩剑了吗?没有的话可以把刀借给你用下不用谢! 江澄&聂怀桑:含光君你别瞪了,老实说我们觉得这场罚抄监督者的你更委屈! 【……魏无羡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尤其擅长苦中作乐。既然没有别的东西可玩,那就只好玩蓝忘机了。他道:“忘机兄。” 蓝忘机岿然不动。 魏无羡道:“忘机。” 听若未闻。 魏无羡:“蓝忘机。” 魏无羡:“蓝湛!”】 听着蓝忘机清冷嗓音平平淡淡地读着这一段,魏无羡那颗作妖的心再次按奈不住蠢蠢欲动了,他点了个自制的避音符,然后慢慢凑到蓝忘机的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叫唤,温柔又缱绻,“忘机兄”、“忘机”、“蓝忘机”、“蓝湛”、“蓝二公子”、“蓝二哥哥”,突然发现蓝忘机的耳廓好似被火烧一般通红一片,又暧昧轻笑道:“原来蓝湛你喜欢我这么叫你啊,那我以后都这么叫你好不好,蓝二哥哥,二哥哥,嗯?” 蓝忘机心虚转头,他这副说实话难以启齿,说假话有不愿违心的模样,看的魏无羡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刚准备继续做点什么,被‘咔嚓’一声摔响惊醒。两人转头去看,原来是叔父大人重重磕了下茶盏。 读着读着就没了后续了,虽说用了避音符听不到两人小声的说话,但光看那凑在一起的样子就让人不忍直视了。 蓝启仁又后悔,刚刚怎么就想不开松了口了呢,忍无可忍道:“魏无羡你给我坐在那里不要动,忘机到你兄长身后去,曦臣,你来继续读!” 蓝曦臣垂手答道‘是’,然后转向‘依依惜别’的两人,”魏公子?“ “哦……”魏无羡委委屈屈应声,只觉得他家二哥哥这位叔父大人就是是个棒打鸳鸯的王母,硬生生在他们两人之间划下迢迢河汉,简直太过分了! 蓝启仁被这哀哀怨怨眼神盯得一身恶寒,居然还感到一种诡异的爽感。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很是匪夷所思,江枫眠究竟是如何教导出如此一言难尽之人的? 好叔叔江枫眠微笑:这个锅我不背。 聂怀桑想哭,他想起来这时候发生的事儿了,春-宫-图啊,虽然不是他拿给蓝忘机看的,但是做这事儿的夷陵老祖是从他这里拿的呀,他寝殿里的那些珍版绝品还保得住吗? 江澄和聂明玦暗自庆幸,很好,这里终于有个正式发号施令制得住这魏无羡的人了。 【……魏无羡故病重犯,送了一张纸过来,示意他看。 蓝忘机本以为又是些乱七八糟的无聊字句,可鬼使神差地一扫,竟是一副人像。正襟危坐,倚窗静读,眉目神态惟妙惟肖,正是自己。 ……他习惯了,也不在意,忽然道:“我忘了,还得给你加个东西。” 说完他捡纸提笔,三下添了两笔,看看画,再看看真人,笑倒在地。蓝忘机搁下书卷,扫了一眼,原来他在画上自己的鬓边加了一朵花。 …… 原本他看的是一本佛经,可刚才翻开那一扫,入眼的竟全都是赤条条的交缠人影,不堪入目。他原先看的那一册竟被人掉包成了一本书皮伪装成佛经的春宫图。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一定是某人趁给他看画移开注意力时下的手。何况魏无羡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还在那边拍桌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本书被扔到地上,蓝忘机如避蛇蝎,刹那退到了藏书阁的角落,怒极而啸:“魏婴——!” 魏无羡笑得几乎滚到书案下,好容易举起手:“在!我在!” ……“仪态!蓝二公子!注意仪态!我今天也是带了剑的,打起来你家藏书阁还要不要啦!”…… 蓝忘机亏就亏在不会骂人,憋了半晌,扬剑指他,满面寒霜:“你出去。我们打过。” 魏无羡连连摇头装乖巧:“不打不打。你不知道吗蓝公子?云深不知处禁止私斗的。”…… 蓝忘机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怒喝道:“滚!” 魏无羡道:“好你个蓝湛,都说你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最明仪知礼不过,原来也不过如此。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你不知道吗?还有你竟然叫我‘滚’。你是不是第一次对人用这种词……”蓝忘机拔剑朝他刺去。魏无羡忙跳上窗台:“滚就滚。我最会滚了。不用送我!” ……“不可惜!要多少有多少。” ……江澄一脚踹过去:“滚滚滚!下次干这种事情,不要让我知道!也不要叫我来看!”】 听着蓝曦臣温和的嗓音读出当年藏书阁发生荒唐事,蓝启仁气的把手上的茶盏磕得‘咔咔’作响,又懊恼地恨不得捶胸顿足,怎么当年就让忘机看管这厮了呢,是他把忘机推入了‘火坑’啊! 蓝曦臣是觉得好笑居多,他弟弟性如止水,没想到魏公子当年就有本事能让他心绪大起大落了,以及,那张被珍藏的有些滑稽的戴花小像原来是这么来的么。 聂明玦在听到‘要多少有多少’后,非常平静又不容反驳地向他弟弟道:“你寝殿里的那些,回去后都拿来给我烧掉吧!” 聂怀桑:果然,让我死了吧┭┮﹏┭┮ 江澄:跟着魏无羡年少轻狂的这些荒唐事绝对是一辈子的黑历史(#‵′) 第16章 十六、 让蓝曦臣来读果然是正确的,众人果然能好好听了,接下来的便是彩衣镇除水祟事件。 【……魏无羡嘻嘻而笑:“泽芜君,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魏无羡道:“有什么不合规矩了?我们在云梦经常捉水鬼。况且这几天又不用听学。” ……蓝忘机观他二人背影,蹙眉不解:“兄长为何带上他们?除祟并不宜玩笑打闹。” ……蓝忘机不置可否,面上却写满“不敢苟同”。 蓝曦臣又道:“而且,你不是愿意让他去吗?” 蓝忘机愕然。 蓝曦臣道:“我看你神色,好像有点想让江宗主的大弟子一起去,所以我才答应的。” 雅室之前,静默如结冰。】 魏无羡感叹泽他家蓝二哥哥从小就是这么不坦诚,抬头居然发现蓝忘机一直看他,顿时心花怒放,然后隔着一个杵在两人中间的蓝.河汉.曦臣向蓝忘机传达一个‘二哥哥你兄长都说你想我呢别否认早早从来我吧’的暧昧眼神,满意地看着蓝忘机耳垂再次染上一点粉红。 蓝启仁黑着脸直接闭眼,要是再这么计较下去,估计他非气死不可! 【……魏无羡笑而不答。云梦江氏当然也是用网,但他仗着水性好,从来都是跳河直接把水鬼拖上来。这法子太危险,肯定不能当着蓝家人的面用,传到蓝启仁耳朵里少不得又要被教训一通。他转移话题道:“如果有什么东西,像鱼饵一样能吸引水鬼自己来就好了。或者能指出它的方位,就像罗盘那样。” 江澄道:“低头看水,专心找你的。又来异想天开。” 魏无羡道:“修仙御剑,曾经也是异想天开啊!”】 “江澄,”魏无羡大喊,“你居然敢嘲笑我异想天开,本来还准备等招阴旗和风邪盘做好之后送几个给你的呢,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江澄翻个白眼,“你敢不给我试试。” 蓝曦臣见叔父也稍有兴趣,便主动解释夷陵老祖近期研制还尚未全部完工的这两样法器,以此表示,魏无羡不是真的顽劣不堪,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所以叔父大人您对他偶尔的奇思异想多担待点吧。 聂怀桑对这闻所未闻的法器也很感兴趣,忙问道:“那可否送一套给我大哥,吸引邪祟或是指出邪祟的方位,这样实用的东西能让大哥在夜猎的时候能省下不少功夫呢!” 魏无羡无所谓的回道:“没问题,等我做好的,怎么只你大哥需要,你不用吗?” 聂怀桑用扇子挡住半张脸,悄悄看了他大哥一眼没敢说话了,好在聂明玦看在他弟弟关心他的份上没有再次出言训斥他不思进取,聂怀桑悄悄松了口气。 【……他竹蒿一抛,一脚踩在船舷上,对水照镜,瞧瞧自己头发乱了没,浑不像刚刚挑过数只水鬼、从水行渊嘴里逃脱,气定神闲地冲两岸抛出一溜儿的媚眼:“姐姐,枇杷多少钱一斤?” 他年纪极轻,相貌又明俊,这般神采飞扬,真真是如轻薄桃花逐流水。一女子拨了拨斗笠,扬首笑道:“小郎君,勿用钱白送一个你好伐?” ……他在一旁天花乱坠蜂蝶乱飞,蓝忘机则目不斜视一派高风亮节。魏无羡得意地将枇杷拿在手里抛了一抛,忽然指着他道:“姐姐,你们看他俊不俊?” 蓝忘机无论如何也没料到,他会忽然扯上自己,正不知如何应对,河上女子们齐声道:“更俊!”这中间似乎还掺了几个汉子的嬉笑声。 魏无羡道:“那谁送他一个?只送我不送他,怕他回去跟我呷醋!” ……蓝曦臣却道:“你想吃枇杷,要买一筐回去吗?” “……” 蓝忘机拂袖而去:“不想!” 他又站到另一艘船上去了。】 蓝曦臣替弟弟叹气,难怪从那以后忘机喜欢吃枇杷了,原来真的是呷醋啊。 蓝忘机想到那个给了江澄的枇杷,顿时一眼向江某人瞪了过去。 江澄:蓝二发什么神经! 魏无羡悄咪咪地想,原来蓝湛那个时候是想吃枇杷的啊,心里想吃就是不说的蓝湛也是好可爱,早知道就不给江澄了,回去以后一定要买上一筐专门送给二哥哥! 当时的蓝家基本是蓝启仁主事,彩衣镇水祟实则是岐山温氏赶过来的‘水行渊’,后来也是他主持此事,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很是花了不少功夫。蓝启仁听见过程中几人的处事表示肯定,嗯,魏无羡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心里的想法刚转了一圈马上就被打脸了!这小子死性不改,公然和女子调笑不说,还居然拉忘机下水,果然是顽石一块。 然而接下来听到的教会叔父大人,没有最糟,只有更坏! 通宵玩乐!聚众喝酒!不务正业!违规乱纪!还累的忘机自罚!蓝启仁在那边气得要昏过去,罪魁祸首居然还在那边装模作样! 魏无羡假哭道:“蓝湛,你那时候好狠的心啊,说打就打,一点都不留情面,可疼死我了!” 蓝忘机闻言后悔不已,当然违禁自是该罚,只是以为打的太重伤到哪里了,犹豫着问:“……很疼吗?” 明明当时是你们两人一起受的罚好吗! 见蓝忘机居然当了真,魏无羡赶紧收起脸上夸张的表情,安慰道:“不疼不疼,咱们一起受的罚呢,当时我的伤比你轻多了,就是二哥哥不要对自己这么严厉哈,我会心疼的。” 闻言,蓝忘机认真点头,表示听到了。 那一本正经的可爱小模样,看的魏无羡真想抱抱亲亲,可惜他的白菜坐在兄长牌河汉后面呢,只能过过眼瘾什么的好虐。 呃过眼瘾时顺便注意到叔父大人身上简直快实质化的黑烟,夷陵老祖表示好可怕!心想好歹是蓝湛的叔父气大伤身怪于心不忍的,于是魏无羡安慰道:“蓝叔父啊,凡事都有两面哒,您不能总是生气坏的地方看不到好处啊!” 蓝启仁气极反笑,口气平静的问道:“哦,那么请问尊驾违规乱纪惹是生非的这些事有什么好处呢?” 魏无羡的信口胡诌是随口就来,当即胡说八道:“首先,对比我们这辈最顽劣的,后来再教稍微有点顽劣的是不是感觉很欣慰?还有我们违禁在先,后来那些违规乱纪就很容易一抓一个准儿了,毕竟都是我玩儿剩下的嘛!“ 江澄忍无可忍一巴掌糊上去,“还嫌不够丢人?快给我闭嘴吧你!” 蓝启仁:我信你的邪?家规再加十遍! 聂怀桑:真嚣张,不愧是夷陵老祖。 聂明玦:其实我弟弟就是被这个魏不要脸带坏的吧? …… 诡异的气氛中,只有泽芜君的诵读的轻音慢声,默默心疼自己.jpg 第17章 十七、 泽芜君蓝曦臣秉承蓝家一贯的行事作风,即便只是诵读这样的小事也是一丝不苟,引人入胜。只是为何弟弟和魏公子之间那些擦出火花的撩人往事要写的如此详细呢,前有叔父派忘机监督罚抄朝夕相处月余,后有自己主动请人到忘机常用的冷泉处疗伤,甚至连蓝家后山的兔子都是一大助力,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 特别想听泽芜君读的‘命中注定’的某人成功撩完含光君后嘹亮高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泽芜君: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雅正的微笑(^_^) 好在又有一位突然出现的熟人让无奈的泽芜君有片刻停歇了。 来人身着金星雪浪袍手上也拿着几株开的正艳的金星雪浪,相貌俊美,额间一点丹砂,正是金子轩。 话说金子轩正在金陵台金星雪浪的花海之中认认真真地剪来的最好的牡丹,准备包好之后送给远在莲花坞的他的心上人,谁知一眨眼眼前要剪的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坐在这不知名地方的神色各异的几位熟人。哦,还是有不熟的,比如泽芜君旁边的两个小孩,比如躺在几丈之外的诡异阵法里的凶尸。 “切,为什么连你这个金孔雀都来了?” 魏无羡前段时日金陵台大斥金氏众人在前、穷奇道纵温宁诛杀恶仆在后,此刻看到金子轩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金子轩对魏无羡同样无甚好感,看在他是心上人一直维护有佳的师弟份上,只转身不理,同蓝启仁、众位家主和含光君、聂怀桑拱手行礼。 就是手里拿着几株牡丹稍显别扭,不过本人并不介意。金子轩又转向另一边的江澄询问其中原委。 魏无羡觉得这人视而不见的行为是在挑衅,见江澄和这厮还相谈甚欢,怕还是因为师姐的缘故。心中一股无名怒火生起,转头却见蓝忘机依旧在认真专注地看着他,怒火‘吧唧’一下被浇灭了。 嗷嗷我二哥哥怎么就这么好呢(づ ̄3 ̄)づ╭?~ 既然金子轩本人都在这了,那天书石壁的接下来的内容肯定也是和金子轩有关了,于是…… 【……“原来蓝家的先祖是和尚,怪不得了。为遇一人而入红尘,人去我亦去,此身不留尘。可他家先祖这样一个人物,怎么生得出这么不解风情的后人?” ……这时,有人问道:“子轩兄,你看哪位仙子最优?” 魏无羡与江澄一听,不约而同望向兰室前排一名少年。 ……金子轩挑了挑眉,道:“不必再提。” 魏无羡突然道:“什么叫不必再提?” ……金子轩傲慢地道:“‘不必再提’这四个字很难理解吗?” 魏无羡冷笑:“字倒是不难理解,不过你对我师姐究竟有何不满,这倒是难以理解了。” ……金子轩反问道:“你为什么不问,她究竟有何处让我满意?” 江澄霍然站起。 魏无羡把他一推,自己挡到前面冷笑道:“你以为你自己又多让人满意了?哪儿来的底气在这儿挑三拣四!“ 金子轩……脱口而出:“她若是不满意,你让她解了这门婚约!总之我可不稀罕你的好师姐,你若稀罕你找她父亲要去!他不是待你比亲儿子还亲?” ……魏无羡怒不可遏,飞身扑上,提拳便打。金子轩虽然早有防备,却没料到他发难如此迅速,话音未落就杀到,挨了一拳,登时麻了半边脸,一语不发,当即还手。】 金子轩捂脸:不是说写的魏无羡那厮吗,怎的连我当年做的蠢事都有? 魏无羡此时也是再次看向金子轩,却是对其他人说道:“我现在还是很想揍他一顿怎么办?” 聂怀桑:听起来好像是有点该揍哦? 聂明玦:动手揍有什么的,有本事真刀真枪地打一场 蓝启仁:这些小辈一个二个的都是欠教训 蓝曦臣:想说禁止私斗可这里不是云深不知处啊 蓝忘机:不是因为这个人魏婴也不会那么早离开,支持魏婴 江澄:架是可以随便打的吗?此时不宜和兰陵金氏结怨,还是把暂定的婚期改成未定好了。 【……魏无羡叹了一口气,道:“……师姐要是来了就好了。幸好你没动手。” 江澄道:“我要动手的,要不是被你推开了,金子轩另一边脸也不能看了。” 魏无羡道:“还是别了,他现在这样脸不对称更丑一点。我听说这厮像个孔雀似的特爱惜自己那张脸面,不知此刻看了镜子有何感想?哈哈哈哈……”捶地大笑一阵,魏无羡又道:“其实我应该让你动手,我站在旁边看着,这样江叔叔没准就不来了。但是没办法,忍不住!” ……“你走吧,不用陪我了。万一蓝忘机又来了,你就被他抓住了。有空去围观一下金子轩那傻球罚跪的模样。” ……“……”江澄道:“你还是快滚回云梦去吧!我看他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于是,当天晚上,魏无羡就收拾了东西,和江枫眠一起滚回云梦了。】 金子轩还在后悔,当年要是没有打上这一架的话,说不定现在他和阿离都已经成亲了,哪会像现在一样婚约才刚刚缔结好呢。下一刻就听到了两位未来妻弟讨论怎么揍他、骂他傻球的话……金子轩脸色顿时变黑,他果然和这两个家伙天生不合。 第18章 十八、 江澄和聂怀桑寻思着这书既然是以魏无羡为主角写的,那当年那些蠢事应该告一段落了吧?挖黑历史曝荒唐事,小时候那点破事再念下去就没脸见人啦(*/ω\*) 不过接下来的蓝曦臣念的新章节名字告诉他们还没结束。 【番外.莲蓬】 莲蓬啊,是姑苏的莲蓬还是云梦的莲蓬?果然还是云梦的莲蓬更好吃吧,虽说他好像没吃过姑苏的莲蓬。魏无羡觉得不能坐在蓝忘机身边好无聊,对着几步之外的二哥哥能看不能摸什么的好想哭,怎么他们两个才互诉衷肠没多久就异地恋了呢??? 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立马变成了欣喜若狂了,他居然看他师姐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眼前一袭紫色衣裙的江厌离还是没消失,她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厨房出来,手上还端着装满莲藕排骨汤的砂锅,立刻扑上前去……没扑到,被金子轩挡住了。 江澄已经把江厌离手上的砂锅接过,骂道:“没看见阿姐手上拿着东西么,你是三岁小孩吗还莽撞!” 魏无羡也不恼,绕过金子轩到江厌离身边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师姐对不起,我刚刚只是太高兴了,我以为我会好久都见不到师姐你呢。” 本来准备过去魏无羡身边的蓝忘机定住又重新坐好了。 被突如其来的境况惊到,江厌离也只愣了一瞬,砂锅递给江澄后便不失礼仪地对着众人行了一礼问好,都没来得及和金子轩说话就拉过魏无羡仔细查看,“听阿澄说阿羡你也受伤了,怎么样伤到哪了?严不严重?” 魏无羡顿了下就继续笑笑回道:“一点小伤而已,早好了,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江澄从来都打不过我,怎么可能被他打成重伤啊!” 江澄的脸色被他说的一阵青一阵白,知道他本意是不想阿姐担心,到底也没有出言反驳。 蓝曦臣对这位前后不一的言论感到好笑,却见魏无羡突然冲过来拉走了他身后的蓝忘机,将他带到了江厌离面前。 魏无羡握着蓝忘机的手,非常高兴的对蓝忘机介绍:“蓝湛,这是我最好的师姐!”又略显忐忑的对着不明所以的江厌离道:“师姐,这是姑苏蓝氏的蓝湛,是我喜欢的人,会三拜结成道侣的那种喜欢,你……” 还站在几人身旁的金子轩此刻已经完全僵硬,似是被这个骇人听闻的事实吓到了,看着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的目光简直就像是在看吓人的妖兽。 江厌离愣了须臾片刻,看着自家师弟难得的紧张无措的模样,又转向蓝家人的方向,见宗主蓝曦臣微笑点头示意,蓝家叔父虽面色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便稍微放下来心中担忧,微微笑道:“既然喜欢,同为男子有何妨呢?毕竟,能两情相悦……已是难得!含光君,阿羡以后就劳你照顾了。” 蓝忘机正色拱手行礼,回道:“是,多谢江姑娘。” 魏无羡笑的更加灿烂,拉着蓝忘机的手甩来甩去,“蓝湛蓝湛,我告诉你,我师姐可好了,是世上最好的师姐,师姐做到汤也最好喝!” 见魏无羡想和蓝忘机一起喝汤,江厌离略带歉意道:“片刻间就到了这里,所以虽然砂锅还在手上,里面也有勺子,但并没有汤碗。” …… 魏无羡眼睁睁看着江厌离用勺子喂阿苑和景仪两个小娃娃喝汤吃肉,金子轩那家伙也陪在一旁,馋的要命,扑向他旁边的蓝忘机哭唧唧道:“蓝二哥哥,我也好想喝。” 江澄简直看不下去,大吼:“魏无羡你能不能干点儿正经事,你又不是没喝过!” 蓝忘机很是正经的安慰怀里的三岁羡,拍拍他的背道:“读完出去就可以吃到了。” 所以这章番外到底写的什么呢? 蓝曦臣读完之后一片寂静…… 众人无语,原本以为年少时被诸多捉弄,蓝忘机肯定是恼怒生气的,对魏无羡超出友谊的感情肯定也是后来才有的,谁知那么早之前居然就有意无意念念不忘了。 “蓝湛你傻吗你,我随口胡说八道的你也信。还好我说的都是些莲蓬西瓜皮之类的东西,我要是说什么奇珍异宝妖魔鬼怪的东西,难道你也真去找吗哈哈哈……“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身上笑的东倒西歪,见蓝忘机一直听的面不改色,神色如常,有些奇怪地抬手,摸他的脸……触手滚烫,顿时笑的更大声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 终于笑够了的魏无羡蓝忘机白玉般的脸庞,然后‘吧唧’一下亲了上去,对着蓝忘机的双眼认真说道:“其实刚刚读的那些想骗你去挨竹篙打什么的也是胡说八道的哈,那时候,只是单纯地想要和你一起玩儿罢了,看云梦的接天莲叶,吃云梦的风味美食,等这次出去后,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蓝忘机双眸中注满星光般熠熠生辉,欣然应允道:“好!” 江厌离看着二人情投意合的样子,眸光温柔似水,默默祝福自家的阿羡能一直这么快乐。站在身旁的金子轩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带过来的几朵金星雪浪终于送了出来,两人亦是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第19章 十九、 魏无羡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自己阅读这无字天书,他还想和他师姐说说话,告诉她,他从这本书里知道了蓝湛对他的心意、对他一直不变的好,他也有了‘默然相爱,寂静喜欢’的那个人。 可当他笑容满面地看向几步之外师姐,也看到了伴师姐身旁十指相扣的金子轩时,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从书里读到的那个有意无意不想面对的事实。 未来师姐的儿子金凌可能父母双亡,而且大抵是受他所累! 曾经虞夫人那句咬牙切齿的‘可恨至极’和江澄的嚎啕大哭好像又一次在耳边回响…… 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魏无羡转移视线,再也没有了面对江厌离的勇气。他重新把自己藏在了蓝忘机的身后,紧紧抱住蓝忘机的腰嗅着他身上清雅的檀香。半晌,魏无羡才声音暗哑地道:“蓝湛,还是你读吧。” 蓝忘机虽隐约知道魏无羡是因为他师姐难过,却不知要如何开解,此刻突然厌起了自己的不善言辞,除了握紧身后之人缠在他腰间双手外不知道还能为他做点什么。 江厌离是何等了解和关心自己的师弟,又怎会察觉不到异样,“阿羡怎么了,不读给师姐听听吗?还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回答她的是魏无羡装作很雀跃的声音:“蓝湛读的更好听哈……” 到此时也没有回头看她,事情是真的很严重吧。江厌离默默叹口气,又向江澄问道:“阿澄,你来告诉我吗?” 江澄自然是猜到了,大概到这里石壁上写的过去事情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应该又是十三年的事了,魏无羡是因为他未来的外甥在愧疚,因为他阿姐在自责。可他说不出来难道自己就能说出来了吗?那是他亲阿姐,是他世上最后一个血脉相连的人了!“没-事!”江澄一字一顿的说道。 金子轩觉得莫名其妙,不说江澄,魏无羡这厮从来都胆大包天的,真是看不出来他也有怕的时候。 “你们两个,我是管不到你们了吗?"江厌离轻声慢句不见疾言厉色,听在魏无羡和江澄的耳中却比虞夫人声色俱厉更让他们心慌,“你们一个说走就走,一个说约战就约战,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知会我,你们都长大了,不需要阿姐了,阿姐也帮不上你们成了你们的累赘了!”双亲去世后只剩他们三个相依为命,可顷刻间两个弟弟各自分道扬镳再也无法兄弟齐心,教她如何不担心呢? “阿姐,不是的!”江澄急忙想要解释。 魏无羡也抬起头来露出微红的眼眶,还是不敢看江厌离,哑着声说道:“天书的前半部分写过,江澄的外甥尚在襁褓之时就父母双亡,被夷陵老祖魏无羡牵累而死。“ 金子轩闻言蓦地握紧了掌心的柔荑,江厌离也是一片怔然,被这话惊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到现在才明白为何之前还和蓝忘机一起满心欢喜的人突然心绪大变。魏无羡和他师姐感情甚笃,就是这样才更加叫他情何以堪。 江厌离沉默了片刻,看向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男人,她未来的丈夫,而金子轩此刻神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坚定地点了点头,表示支持她的一切决定。即使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祸事发生,他也会挡在他的爱人面前绝不退缩! 江厌离向魏无羡招手,摸了摸凑到他手下的额头,又拉过江澄的手,微笑道:“我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才会发展到那样的地步,也许‘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吧,没有亲身经历来龙去脉,也谈不上什么怨恨不怨恨、谅解不谅解的,可我明白你和阿澄一直都在拼命保护我,从来没变过,你和阿澄都是我最爱的弟弟啊。即使前路未卜,既然还有危险,我这个弱女子就交给你们保护了,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师姐……”魏无羡挣开江澄的手,扑过去拥住江厌离,然后像以前无数次一样被轻柔地安抚着。从他被接到莲花坞第一天晚上树下对她伸出双臂,到后来洗手做汤、缝衣敷药,一直照亮他生命的光亮,从来没变过…… 温馨也只是片刻便被人扯开了,金子轩臭着脸推开魏无羡又把江厌离揽到怀里,语气也不善地道:“说话就说话,不准动手动脚,还有我夫人我自己会保护,用不着你们!” 魏无羡也不恼,故作凶恶地道:“哼,你那点本事还是守着你自己就足够了,师姐现在还是我们江家人呢!”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是先给师姐做个防毒辟邪的用具,还是先炼个可攻可守的武器了。总之一定要把师姐保护的滴水不漏! 江澄也在想着江家有哪些身手好、灵力高的女护卫,是不是需要到虞山外祖家借调一些。 江厌离在金子轩身边依旧笑得宛若初发芙蓉,她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那些承受不来的苦难,但她不会让以后万一的可能破坏现在的美好,她的弟弟们、她即将成亲的丈夫,不久后或许还有那个据说被弟弟养大的儿子…… ------- 【番外.恶友】 当众人一番修整之后,魏无羡开卷再读,却读出了这么一个章节名称。看来还是旧时回忆了,只是…… “我们这几个人里,有称得上是恶友的吗?” 呃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江澄讥讽道:“这儿就你名声最差,怕不是和你有关系的都叫‘恶友’吧?” 魏无羡朝他翻个白眼,正想反驳,此时空间再度出现异变,出现了四个人,认识不认识的都有。 其中面容俊秀、眉间一点朱砂的金光瑶率先反应过来,面带三分笑,向在座各位问好,又亲热地向同父异母的大哥金子轩以及两位结义兄长行礼。 “你身后的是什么人?“聂明玦指着金光瑶身后问。 金光瑶答道:“大哥,此人名叫薛洋,乃是金家一客卿。” 原来有个少年同金光瑶一同到此后便一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这名叫薛洋的少年年纪不大相貌英俊讨喜,嘴角含笑却又透着几分邪肆痞气。 这样的人赤锋尊聂明玦向来是看不惯的,难怪他会出声询问。 蓝曦臣打圆场道:“年纪尚轻就位列兰陵金氏客卿,想来必是有过人之处了。” 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位有过人之处的少年讽刺一笑。 金子轩也觉得有些奇怪,兰陵金氏的客卿,为何他不认识此人? 魏无羡饶有兴致地瞥过一眼,便看向另外两人,拱手问道:“敢问两位道长是……” 另外一起出现的两位是一黑一白具作道人打扮的陌生人,这二人居然也是相互不认识的。 黑衣道人拂尘在侧,长剑在手,清俊冷淡不露一丝痕迹,回礼答曰:“白雪观宋岚。” 白衣道人臂挽拂尘、背负长剑,此刻敛尽惊诧之色,亦回一礼,道:“在下晓星尘,抱山散人门下弟子,突入此处,打扰诸位。” 众人都有些意外居然会在此处见到传闻中的抱山散人之徒,江澄很是吃惊,上前确认道:“抱山散人的徒弟?” 魏无羡心中一紧,心道:要糟怕是要瞒不住了! 果然见江澄说道:“此前幸得抱山散人出手相救,无缘当面致谢……”话未说完便被窜过来挤开他的魏无羡打断。 魏无羡给了江澄一个‘你找死居然敢露馅儿’的眼神,便挡到江澄身前同晓星尘岔开话题搭讪:“家母亦是出自抱山散人门下,号藏色散人,只是在懵懂之年便已故去,厚颜叫声小师叔不知可否?”嗯还没有他大的真.小师叔。 江澄直觉奇怪,早过了多久了怎么现在还要保密? 晓星尘一头雾水地想着江澄的话,不明所以,又马上被魏无羡分去了思绪,回道:“原来是藏色师姐之子,见过师侄。” “晓师叔好,不知晓师叔见过我娘亲没有?”魏无羡一心想引晓星尘远离江澄,于是边张嘴瞎问边带晓星尘走向角落…… 真是瞎问,也不想想没他大的晓星尘怎么可能见过多年前尚未下山未成亲的藏色散人的。 晓星尘也不恼,说话的声音依旧清亮温声和,“藏色师姐下山之时,我还尚未出生,所以无缘得见当面,不过,师尊的弟子都在山中书阁内都留有画像,我曾见过。” “哈,原来如此,以后小师叔若有机会一定请带份临摹的画像给我哈!” 蓝忘机看着刚刚还在自己怀中的人此刻却与他人谈笑风生,片刻后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在心中默背家规。 …… 众人相互认识一番、讲清来龙去脉后,便各自安坐,晓星尘、宋岚应邀坐在蓝魏二人于蓝家叔父之间,金光瑶在蓝曦臣左侧,薛洋在金光瑶身后几步之外独一处。 大约是觉得这章番外和自己没啥关系了,魏无羡兴致勃勃地自己读书了,凝眸一看,一言难尽地看着角落的薛洋,斜靠在蓝忘机身上清声读了出来。 【薛洋坐在街边摊子的小木桌旁,一条腿蜷起踩在长凳上,吃一碗米酒汤圆。 他把勺子在碗里敲得叮叮当当,原本是吃得很满意的,可到最后,忽然发现,汤圆很糯,米酒不够甜。 薛洋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摊子。 ……半晌,他爆发出一声怒吼:“……光天化日无缘无故的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薛洋头也不回地摆摆手,道:“不凭什么,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无缘无故的。这叫做飞来横祸。再见!” 他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几条街,过了一阵,身后上来一人,负手而行,不疾不徐地跟上他的步伐。 金光瑶叹道:“我不过转了个身,你就给我搅出这么一通事儿来。本来我只用付一碗汤圆的钱,现在我连人家桌椅板凳锅碗瓢盆的钱都要付了。” 薛洋道:“你差那几个钱?” 金光瑶道:“不差。” 薛洋道:“那你叹什么气?” 金光瑶道:“我觉得你也应该不差这几个钱。为什么不能偶尔试着做一次正常的客人呢?” 薛洋道:“我在夔州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用钱买。就像这样。” 说着,他顺手就从路边卖糖葫芦的小贩杆上拔下了一只糖葫芦。那小贩大抵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厚颜无耻的人,目瞪口呆,薛洋边咬边道:“再说了,掀个小摊子你还摆不平么?” 金光瑶笑道:“你这小流氓。想掀摊子随你,你就是把整条街烧了我都不管。只要做到一点,别穿金星雪浪袍,蒙好你的脸,别让人知道是谁干的,叫我难办。”】 聂明玦怒道:“客卿居然如此素养,兰陵金氏难道没人了吗?三弟你竟然还就这样看着?!” 金子轩皱眉,赤锋尊此话虽然难听,却也不是无的放矢,为何这样的人也能位列金氏客卿? 金光瑶面上无奈苦笑,道:“大哥,我并未遇过此事!” 魏无羡对着不以为意的薛洋道:“真是一个地道的小流氓啊!” 【……薛洋吐出一口山楂核,斜眼看到金光瑶额角一小片没藏好的紫青之色,哈哈笑道:“你怎么搞的?” 金光瑶略带责备之意地横他一眼,扶了扶帽子,藏好那片瘀青,道:“一言难尽。” 薛洋道:“聂明玦打的?” 金光瑶道:“你觉得,如果是他动的手,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吗?” 薛洋深以为然。】 聂怀桑察觉到这话有些不一样的意味,稍稍皱眉还是决定默不作声,偏魏无羡还在嘀咕:“这话有点微妙哦?” 蓝曦臣也面含讶然地转头看向聂明玦,心道:难道大哥曾对三弟动手过吗? 聂明玦察觉到蓝曦臣的意思,直接话不转弯地道:“我如果要动手,可能只留一块淤青吗?” 聂怀桑连忙打哈哈,“我大哥动手打我,都把我打得满头包的呢,可疼了。” 聂明玦瞪过去:“你闭嘴!” 【二人出了兰陵城,来到荒郊野外的一片奇异建筑。 这片建筑并不华美,进入高高的围墙,就是一排黑森森的长屋。长屋之前是一片广场,用及胸口高的铁栅栏围起,栅栏上贴满了红红黄黄的符咒。广场中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器材,如铁笼,如刀铡,如钉板,还缓缓穿行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人”。 这些“人”全都肤色铁青,目光空洞,漫无目的地在空地上走动,时不时撞上对方,嘴里发出漏风般嗬嗬的怪响。 炼尸场。 当年金光善想那阴虎符想得抓心挠肝,几番旁敲侧击,诸般手段使尽,奈何魏无羡这人软硬不吃,给他碰了不少钉子。他心想,你能做出来,别人就做不出来?我就不信天底下只有你一个魏婴有这能耐。终有一天教你被人超越,被后人踩在脚底下嘲笑,到那时候,看你还能狂妄否? 于是,金光善大肆招揽那些仿魏无羡修鬼道的异士,收为己用,砸了大把金钱和物资在这群人身上,命令他们秘密研习和剖析阴虎符的构造,着手复制和还原。其中研习有成者寥寥无几,而走得最远的,居然是金光瑶一手举荐上来的,年纪最小的薛洋。 金光善大喜过望,将之位列客卿,给予他极大的权利和自由。炼尸场就是金光瑶特地请求为薛洋批下来的一块地,供他一人秘密研习、也就是肆无忌惮瞎折腾所用。】 …… 这话听得众人直皱眉头,没想到兰陵金氏不止暗中大肆招揽邪门歪道的鬼修,名下居然还有专门炼尸的炼尸场! 魏无羡的表情变得阴森冷冽,痛快嘲讽出声:“当日金陵台,兰陵金氏率仙门百家讨伐我这边邪魔外道,好一阵慷慨激昂义正言辞啊!这就是自温氏之后自比为天的仙门之首吗?真是可惜金光善金大宗主不在,否则我倒要问问看这响亮的一巴掌打在脸上是爽快不爽快?不过没关系,这里不还是有位风光无限的敛芳尊嘛!” 金光瑶脸上终于没了笑容,神色阴沉地盯着矗立在前空无一字的石壁,甚至怀疑这是否是夷陵老祖的阴谋诡计。“魏公子莫不是有意挑拨?诸位怎可轻易听信夷陵老祖片面之词。” 这话不用魏无羡,江澄闻言立即回骂:“不听魏无羡的,难道要听你这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之言吗?” 魏无羡摊手,“我无所谓啊,反正在敛芳尊这样的名门正派眼里我是伤天害理无恶不作的邪魔外道嘛,那您觉得让谁来读合适呢?赤锋尊?我觉得聂宗主读到一半真的会举刀就砍哦。泽芜君?保不齐您又会觉得蓝宗主会因为含光君的关系偏袒我呢。当然敛芳尊您和这位小流氓薛洋是万万不行的。” 金光瑶愣住,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你和含光君的关系是……” …… 这是重点吗?脸方,呸,敛芳尊你的面具就要被扒了喂! 第20章 二十 此话一出,魏无羡只觉感到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顿感无力,啥话都说不出了。 安静片刻,只听晓星尘问道:“师侄,邪魔外道是……?” “我姓魏,名婴,字无羡,晓师叔随便叫都行哈,不用这么客气。”魏无羡越过蓝忘机对晓星尘笑笑:“因为我是修鬼道的,以怨气为引,纵鬼驭尸,自成一派。” 晓星尘双目瞠目,很是吃惊,虽然不明白这听起来不像正途的鬼道是什么,不过……“道生万物,大道无形,我心即是道,我道即是心,无羡师侄如能坚守本心,明辨善恶是非,鬼道又何妨?” 晓星尘所言无形中竟与‘无字天书’所表一致,这让在座观点不同的众人一时间不知从何驳起了。 “说得好!”魏无羡抚掌大善,“起码比这些外表道貌岸然、藏污纳垢的人好多了,对不对蓝湛?” 蓝忘机伸手板正他的坐姿,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魏无羡就喜欢他这种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地处事态度行事准则,笑道:“好好好,那含光君你来读?” 哪知蓝忘机缓缓摇头道:“避嫌。”又向蓝启仁行一礼道:“劳烦叔父!” 蓝启仁抚着他的山羊胡须不可置否,他倒要看看兰陵金氏入科颠倒黑白、罔顾人伦的! 魏无羡表示同意,哭笑不得,蓝二哥哥承认要避嫌?某种意义上是打了我的脸吧。又觉得让叔父大人读估计会气出问题吧? 【…… 那两具凶尸越打越激烈,已经剑爪并用,血肉横飞。他脸上的索然无味之色却越来越浓,半晌,忽然打了个响指,比了个手势。那两具凶尸立即周身抽搐着倒转剑锋,削掉了自己的头颅。剩下的无头躯体扑通倒地,还在瑟瑟发抖。 金光瑶道:“不是打得正好?” 薛洋道:“太慢了。” 金光瑶道:“比上次见到的那两只快多了。” 薛洋伸出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比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那要看跟什么比。这种,别说和温宁比,就算是和魏无羡吹笛召动的普通凶尸比,都撑不了多久。”】 叔父大人狠狠瞪了某人一眼,魏无羡抬手摸摸鼻子认了。 【金光瑶笑道:“你何必这么着急?我都不急。慢慢来,需要什么告诉我。对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薛洋:“也许你需要这个?” 薛洋翻了翻,身体突然从椅子里坐了起来,道:“魏无羡的手稿?” 金光瑶道:“不错。” 薛洋低头翻看,目光炯炯,不一会儿,抬头道:“这当真是他亲笔手稿?十九岁的时候写的?” 金光瑶道:“自然。人人都想要,抢破了头,尽数收来,费了我不少功夫。” 薛洋低声骂了一句,双目中兴奋之色愈浓。翻完之后,道:“不全。” 金光瑶道:“乱葬岗上好大一场烈火和厮杀,能找到这些残本就不错了,省着点看吧。” 薛洋道:“他那支笛子呢,你能把陈情搞来不能?” 金光瑶摊手道:“陈情不行,江晚吟拿走了。” 薛洋道:“他不是最恨魏无羡吗?要陈情干什么。你不是还抢到了魏无羡那把剑?你把剑给他,笛子换过来。魏无羡早弃剑不用了,随便还封剑了谁都拔不出来,留着除了给你摆着好看有个屁用。” 金光瑶道:“薛公子好会强人所难。你以为我没试过吗?凡事哪有那么简单。那江晚吟现在已经疯魔了。他还是觉得魏无羡没死,如果魏无羡回来了,也许不会去拿自己的剑,但是一定会去拿陈情。所以,他肯定不会交出陈情的。我再多说两句,他就要翻脸了。” 薛洋哼哼笑了两声,道:“疯狗。”】 听到这里,众人才明白,这番外所写该是乱葬岗围剿、魏无羡身死之后,难怪金光瑶说没遇到过这些事了。 蓝启仁对众人居然在围剿后抢夺邪法禁术手稿痛心疾首。 手稿遗物的主人煞有介事地向金光瑶、薛洋拱手,嘲笑道:“惭愧惭愧,我可不记得我有好好写过什么手稿,真是谢谢你们对几张废纸也这么推崇备至哈!” 这欠揍的表情,别说薛洋,连金光瑶都要忍不住动手了。可能他们千辛万苦当做宝贝收藏的东西对本人来说居然是废纸,简直不能忍! 魏无羡说完便转眼不看,笑嘻嘻地和江澄说:“师妹呀,想不到你还会替我收着陈情呢,师兄好感动!” 江澄理也不理这个不正经的,他眯了眼盯着金、薛二人,左手一直在右手食指那枚指环上细细摩挲,哼,宵小之徒也敢再背后非议加辱于他,若不是此处禁灵力,他必然要用鞭子教这两个重新做人! 蓝忘机的视线一直停在魏无羡的腰间,那里本该有一把灵性上佳的宝剑…… 【……金光瑶道:“你不是要重新炼制凶尸吗?正好,给你送材料来了。” ……金光瑶面不改色道:“我送到你这里来的,当然是罪人。” 闻言,这名修士奋力一扑,竟带着一口血吐出了堵住他嘴的布团,道:“金光瑶!你这罪大恶极猪狗不如的贼奸,你有脸说我是罪人?我究竟犯了什么罪?!” ……薛洋却道:“堵什么?让我听听啊?你怎么罪大恶极猪狗不如了?他吠得跟条狗似的,听不明白在说什么。” 金光瑶口吻略带责备地道:“何素公子也算得一位名士,你称呼他怎可如此失礼。” 那修士冷笑道:“我已落入你手中任你鱼肉,你还装模作样些什么?” 金光瑶和颜悦色地道:“您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亦是无可奈何。推举仙督乃是大势所趋,何苦煽风点火,四处引战?我已再三告诫,您却是执意不听,事到如今无可挽回,我心中也是遗憾伤痛……” 何素道:“何为大势所趋?何为煽风点火?金光善要设立仙督之位,无非也是想效仿岐山温氏一家独大罢了。你道世人都愚昧不清么?你如此陷害我,不过是因为我说了实话!” ……闻言,金光瑶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正是平日里那派温柔可亲的面容。 ……何素猛地回头,只见一群兰陵金氏的修士,将六七十名服色统一的人拖了进来。…… 何素惊得呆了,面色刹那惨白如纸,道:“金光瑶!你这是想干什么?!你杀我一人即可,为何要累及我全族?!” 金光瑶低头整了整袖口,笑眯眯地道:“不是您方才自己提醒我的吗?杀你一人,也不会从此高枕无忧,亭山何氏能人辈出,从今往后都将齐心协力绝不屈服——我甚惶恐,左思右想,只得如此了。” 何素……怒道:“你无缘无故灭我一族,你当真不怕千夫所指?!你不怕赤锋尊知道了会如何?!” 听他提及聂明玦,金光瑶眉头一挑,薛洋笑得几乎要在椅子上翻倒过去了。……何素道:“一派胡言!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这里面还有九岁的孩子!连走都走不动的老人!怎么作乱犯上?!他们好端端的又为什么要刺杀你爹?!” 金光瑶道:“那当然是因为何素公子您犯错杀人在先,被金麟台定罪发落,他们不服呀。” ……然而,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听他的辩解,坐在他面前的,是两个已将他视为死人的穷凶极恶之徒,享受的就是他的垂死挣扎之态。金光瑶笑着往后一靠,摆手道:“堵上吧,堵上吧。” ……】 读至此处,蓝启仁早已面色铁青、怒火中烧,他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怙恶不悛、厚颜无耻之人! 聂怀桑只觉暴怒中聂明玦简直快要刀灵作祟,他要压制不住他大哥的霸下长刀了,若真让兰陵金氏的敛芳尊于此处死在他大哥手下,恐怕清河聂氏会沾上不小的麻烦,想叫二哥蓝曦臣帮忙劝阻他大哥,却见蓝曦臣一派悲怆颓唐之色。 蓝曦臣简直不明白这世事究竟是怎么了,他一直以为的品行高洁的三弟,谈笑间杀人性命灭人全族,温柔可亲的笑容之下却是阴险巧诈罪恶昭着,难道以前的所有都是谎言吗…… 金光瑶语滞,任他如何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此刻也无话可说。薛洋是他举荐的,炼尸场的确存在,金光善已将设立仙督之事交予他,首要针对的就是何素这般固执不通之人…… 薛洋依旧不言不语笑眯眯地看戏,他就是喜欢看这种所谓仙门名士狗咬狗的大戏,真真是精彩绝伦呐。 宋岚和晓星尘两人对视一眼,虽不甚明白前因后果,只这番颠倒黑白害人灭族已是足够另人发指了! 魏无羡倚在蓝忘机身上,叹气,“招揽鬼道修士,排除异己,直指仙督之位,兰陵金氏野心昭然若揭,金子轩,你这少宗主不知此刻作何感想?” 作何感想?金子轩面色也很难看,即使这些事情尚未全部发生,但此刻应该已经有迹可循了,可他却毫不知情,简直……! 江厌离也只能叹着气拍拍他的手臂权作安抚。 江澄嘲讽道:“他也配!”想到自己曾经被这么个恶心人的玩意儿和其他几个墙头草几句话影响就跑去乱葬岗和魏无羡约战,简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蓝忘机面无表情,只随叔父后接着读了下去。 【……薛洋站在倒地不起的何素身前,把一片血淋淋的东西拿在手里抛了抛,对一旁的两具走尸打个响指,道:“关笼子里去。” 金光瑶道:“你直接关活的?” 薛洋回头,一牵嘴角,道:“魏无羡从没用活人炼过,我倒想试试看。”】 听到这句话魏无羡猛然直起身坐好,眼底闪过森然,舌间吹出一声短促的几不可闻的哨声。 几息之后,另一边,怒不可遏提刀而战的聂明玦、躲在蓝曦臣身后的金光瑶、无意里成了躲闪中屏障的蓝曦臣、还有看戏的薛洋都停了动作,连同其他几人都不敢置信地看了过来。 原来,金光瑶、薛洋两人的琵琶骨不知不觉间竟然分别被四只骷髅手爪牢牢锁住,而且越陷越深,此刻两人双肩具是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众人再次对夷陵老祖的诡谲神通有了新的了解。 魏无羡对这些人的目光视而不见,对聂明玦不急不缓地说道:“赤锋尊不必动怒,这二人的琵琶骨已被我锁住,修为性命皆在我一念之间,等出去之后再慢慢料理不迟。” 薛洋气急败坏地喊道:“魏无羡,放开我,你凭什么这么做?!” “就凭你们二人竟然敢用活人炼尸,难道不该杀?争权夺利也好,阴谋诡计也罢,还能称得上宵小奸贼呢,可炼活尸如此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之举,现在只是锁住琵琶骨已经是看中现世中尚未确认暂留性命以观后效了!” 金光瑶此刻一点也看不出先前风度翩翩言笑晏晏的模样了,大吼道:“你这催人成尸、纵鬼害命之魔头有何面目说这等话!” 魏无羡冷笑,“敛芳尊说的是射日之征中我御尸杀敌吗?是的话怎么当时不说如今才来翻旧账?还是指的前日里我在穷奇道纵温宁杀金氏督工?就像这样?”随即低声喝到:“还不醒!” 话音刚落,众人后方传来走尸行动间拖拖拉拉的声音,不消片刻,凶尸温宁就走到了魏无羡身前。只见他挣扎着艰难地抬起了头,在他眼眶中的,竟然不再是狰狞的死白,而是……一对黑色的瞳仁! 温宁张了张嘴,道:“……魏……公子……?” 第21章 二十一、 “公……公子……?” 温宁又叫了一声,仿佛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似乎就快咬到舌头了。可是,的确是人话,而不是凶尸无意义的咆哮。 魏无羡站起身来,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温宁非常缓慢地抬起了手,又似是想转动脖子却没有成功,僵硬卡了半天,终于道:“……我好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 沉默片刻,魏无羡拍拍他的肩,道:“记得的吧,你已经死了。” 温宁依旧磕磕绊绊地回答:“记……记得,姐姐被……金家的人调……走了,隔了两……天,又有好多……人来……来把我们赶到了穷奇……道,每天都……被鞭打,然后又说……说我们这些罪……人偷懒……,又……打脚踢,可……可是我打……打不过他们,又不……不敢反抗,那天,他……他们说鞭子玩……够了,要试试……铁锤,要对婆……婆动手,我就……冲上去了,然然后……公……公子……?” 魏无羡明白他的意思,回道:“没事,婆婆没事,四叔、六叔也好好的,他们和你姐姐温情一起,在乱葬岗待着呢。”低头看到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的小阿苑和小景仪,伸手抱起阿苑,对着温宁道:“把右手臂伸直。” 魏无羡就用这样颇为清奇的姿势以划出的指尖血在温宁的右手臂附上癫狂潦草的符文,接着就把阿苑塞到温宁怀里,道:“哭不出来就别哭了,就没见过这么结巴的凶尸,和阿苑到在这里学学怎么把舌头捋直了说话,你姐姐还在等着等着你回去帮忙搭房子种地呢。” “哦好……好的” “小流氓,别看了,”魏无羡回头戳穿薛洋小动作,原来薛洋一直在仔细盯着温宁身上的还有手臂上新画的符咒,连身上的伤也不管不顾,“看也没用,毕竟我画符从来不用眼睛看,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理伤口吧,不然没等出去你和敛芳尊就失血过多而亡了。” “……”薛洋无语,如果不是现在被锁了琵琶骨,他真想举着降灾戳到那张脸上去! 魏无羡对上金光瑶依旧愤恨的眼神,继续说道:“不用觉得我是在为自己切词狡辩,我是炼凶尸,所有人认为这是我带起来的歪风邪气,我不否认,可我炼的都是乱葬岗原就有的、夜猎收来的,还曾经刨过坑挖过坟呢,但我从未因此害过人命。我是用鬼道杀人了,可温情温宁还有乱葬岗上的老弱妇孺是无辜的,那几个督工草菅人命死有余辜。温宁他生前胆小怯弱,死后却化成如此怨气深重的凶尸,就是证据。别说他们对我有援助之情救命之恩,就是陌生人,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聂明玦依旧拿着刀,板着脸平息着怒气道:“如何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魏无羡指着和阿苑、景仪(蓝家几位长辈没管?)一起坐在地上学说话的温宁道:“赤锋尊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你和温宁共情,亲眼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哦共情就是让直接请怨灵上身,以己之身为媒介,侵入亡魂的魂魄和记忆,当然也可以让在座的蓝家人问灵。” 共情听起来是简便快捷又有效,可也危险,聂明玦自然没有答应尝试,却也没有要求问灵,算是默认相信了他的话。 江澄黑着脸道:“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金陵台上所有人都被温狗、温氏余孽迷了心窍,有谁听我说了?我以为得失在己、毁誉由人,我以为世人自有一双慧眼,可我一点都不想被和这种炼活尸的丧心病狂相提并论!” 蓝忘机道:“出去之后便可按迹循踪,婴此举也只是防患未然,眼下尚未定论,还是先为敛芳尊镇痛止血。”至于骷髅手爪,些许皮外伤,蓝忘机置之不理,恐怕这等龃龉之事这书中不会少。 蓝曦臣心神恍惚地取出疗伤药,神思不定地给金光瑶止血完毕,又心不在焉地坐了回去,惹得蓝启仁对他怒目而视,山羊胡须都飞起来了。 闭了闭眼,平静下来的金光瑶到底没将对蓝曦臣道歉的话说出口,此后大概与这唯一不曾鄙夷他的二哥也要形同陌路了,也罢,本就不是同道中人…… 聂怀桑悄然叹息,这结义三尊里,自家大哥秉性耿直、泾渭分明;三哥八面玲珑、绵里藏针;唯有曦臣哥哥清煦温雅、风光霁月,从未直面过多少世事晦暗。各人缘法吧,想罢便随手丢了一瓶药给背后的薛洋。 【……金光瑶支起一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端起茶喝一口压压惊,然而,低头便入眼盏底那浮肿的紫红之物,再抬头看看薛洋手中正在被抛着玩儿的那片舌头,思忖片刻,忽然了悟道:“你泡茶是用这个?” 薛洋道:“我有一大罐子,你要么?” “……” 金光瑶道:“免了。你收拾收拾,随我去接个人,再到别处去喝茶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正了正帽子,无意间碰到额头那片被隐藏的青紫。薛洋幸灾乐祸道:“你那满头包究竟怎么回事?” 金光瑶道:“说了,一言难尽啊。” 金光善整日把大小事务扔给金光瑶,自己到处花天酒地,彻夜不归,惹得金夫人在金麟台大发雷霆,以往金子轩在时,他还能充作父母的调解人,如今二人之间却是毫无转圜余地了。每次金光善出去同女人鬼混便要金光瑶替他打掩护找借口,金夫人拿不到他,便抓着金光瑶施放怒火,今天砸个香炉,明天泼杯茶水,于是为了让自己在金麟台上能平安多活几天,金光瑶还得亲自找去各种秦楼楚馆,按时接金光善回去。】 (个_个) 众人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在场唯二的两个金家人,不明白金光善那样一言难尽的人怎会有这样两个各有千秋的儿子的。 金子轩脸色难堪地皱着眉头,而金光瑶脸上再次挂起来见之可亲的笑容。 【……寻至一处华丽的小楼,金光瑶负手迈入……不多时,楼上传来金光善与女子娇嗲的笑声,而且不止一个女子……忽听金光善粗声粗气道:“姑娘家的,弄弄花草,扑扑香粉,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不就够了?写什么字?怪扫兴的。”…… 不一会儿,有人笑道:“可是,我听说当年云梦有位烟花才女却是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闻名,颠倒众生的呢!” 金光善显是喝得酩酊大醉了,话语里都听得出跌跌撞撞的酒意。 他大着舌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现在发现了,女人还是少弄那些有的没有好。读过点书的女人,总是自以为比其他女人高出一截,要求诸多,不切实际东想西想,最麻烦。” ……“如果给她赎了身找到兰陵来,还不知道要怎样纠缠不休。老老实实待在原地,说不准还能再红几年,下半辈子也不愁吃穿用度。做什么非要生个儿子,娼妓之子,做那指望……” 一女道:“金宗主,您说的是谁呀?什么儿子?” 金光善飘飘然地道:“儿子?唉,不提了。”……】 听着蓝忘机念到这,魏无羡实在是忍不住了,“敛芳尊,恕我直言哈,像这种人渣你还认祖归宗到底图什么呢,射日之征你立下大功,之后完全可以趁机自立门户,以你的聪明才智,加上两位结义兄长的关系背靠清河聂氏、姑苏蓝氏,十几二十年后,人们提起金氏说的是你敛芳尊一脉还是兰陵金陵台还真是两说呢。呵,估计这金光善最终会死在你手上吧?” 金光瑶微笑,就像平常面对那些无理取闹的人一般,道:“魏公子无凭无据怎可胡乱说话。” 魏无羡道:“确实无甚凭据,只是直觉罢了,和非人之物待的久了,了解的杀人害命的理由没有一千种,也不下八百个了。” 金光瑶道:“在下佩服,那魏公子何不直觉下,你自己究竟为何会被围剿呢?” 按下蓝忘机放在避尘剑柄伤的手,魏无羡道:“这还不好猜么,这第一,肯定是有人嫉妒我长得俊俏;第二,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啥啥的;第三,说话太冲得罪阴险小人了;第四么,烂大街的杀人夺宝谋财害命,冲着本老祖的阴虎符和陈情来的吧,想来想去大概你们金家四条都占了吧?” 金子轩忍不住大声道:“魏无羡!” 正视了一眼提出异议的金孔雀,魏无羡心领神会、恍然大悟,“哦第一条不算,好像金子轩你排第三来着!” 金子轩咬牙,谁-特-么在计较这个! 魏无羡只当没看见,对着金光瑶的微笑脸,继续道:“而且我猜,不止金光善,恐怕就连赤锋尊,估计将来你们二人之间也会反目成仇。”又对聂怀桑道:“怀桑兄啊,以你识人断物的本事,难道就没提醒过赤锋尊吗。” 察觉到身侧盯过来的目光,聂怀桑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挡住了半张脸,幽幽地道:“魏兄,何苦拖我下水。” 魏无羡哈哈一笑,信口胡言,“怎么能叫拖你下水呢。想想看,我是说话难听、常得罪人,赤锋尊是刚正不阿、宁折不弯;我是鬼道老祖,人人害怕,赤锋尊实力强悍,人人敬畏。书里写的我最后恶鬼反噬、碎尸万段,赤锋尊分明已经坐在这,人人有份只有他没被读到,是不是细思极恐?怀桑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 聂怀桑闻言仔细一想被吓得一身冷汗,转头看了他大哥一眼,被议论的当事人狠狠瞪了回来,半晌才回道:“折花什么的用在我和我大哥之间……不大合适吧?” 魏无羡无所谓,回道:“你听明白了就行了哈。”又稍觉奇怪地问蓝忘机:“蓝湛,你怎么不读了?” 蓝忘机抿唇,闭口不言。 魏无羡大感稀奇,有什么是蓝忘机不敢读的吗,连忙自己看去,然后……这种粗俗不堪的话,真是……叹口气,便道:“都把耳朵捂起来,不然听到这种不堪入耳的话我可不管。”然后对着已经封住听力、不明所以的众人小声读了出来。 【二人在街头走了一阵,半晌,薛洋忽然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他道:“哈哈哈哈哈哈我操哈哈哈哈哈哈……” 金光瑶顿足,冷冷地道:“你笑什么?” 薛洋捧腹道:“你刚才真该找张镜子看看你自己的脸,笑得太难看了,真他妈假得恶心人。” 金光瑶哼了一声,道:“你个小流氓懂什么,再假再恶心人也得笑。” ……】 读完这一段,魏某人倍觉晦气连呸数声,对着哈哈大笑的薛洋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 【……金光瑶道:“帮我去云梦,清理一个地方,做干净点。” 薛洋道:“常言道,薛洋出手,鸡犬不留,你对我下手干不干净还有什么误解?”金光瑶看他一眼,道:“我似乎没听过这句常言?” ……待看清只是个普通小贩,立即无视。可薛洋却是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踹翻了摊子。……他正准备再踹一脚,忽的手背一阵剧痛,瞳孔骤缩,疾退数步,举手一看,手背已被抽出数道血红的痕迹,抬头,一名黑衣道人收回了拂尘,正冷冷地看着他。…… 那黑衣道人微一皱眉,错身避过,却是堪堪被他擦中左臂。分明并未伤及皮肉,他眉宇间却忽然凝结了一阵冰霜之色,仿佛极为反感,难以忍受。 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落入薛洋眼中,他冷笑一声,待再动手,忽然一道雪白的身影切入战局。却是金光瑶挡在中间,道:“看我薄面,宋子琛道长且住手。” ……那名黑衣道人道:“敛芳尊?”金光瑶道:“正是不才。” ……这时,一个清亮温和的声音传来,道:“倒的确是年纪尚轻。” ……这道人身长玉立,衣袂剑穗飘飘,缓步行来,如踏浮云。金光瑶示礼道:“晓星尘道长。” 晓星尘回礼,莞尔道:“数月前一别,不想敛芳尊还不曾忘却在下。” 金光瑶道“晓星尘道长霜华一剑动天下,我若是不记得,那才是奇怪吧。” 晓星尘微微一笑,…道:“不过,即便是年纪尚轻,既位列金麟台客卿之座,还是须得律己克欲为好。毕竟兰陵金氏乃是名门世家,各方面自当作出表率。”他一双黑眸熠熠生辉,明亮且目光柔和,望向薛洋时不带谴责之意…… 薛洋呵的笑了一声。晓星尘听他嗤笑,也不动怒,打量他一阵,沉吟道:“再来,我观这位少年,举手出招间颇为……” 宋子琛冷声道:“狠毒。” 闻言,薛洋哈哈笑道:“说我年纪尚轻,你又比我大几岁?说我出手狠毒,是谁先上来甩我一记拂尘?你二位教训起人来也太滑稽了。” 他说着举起被抽出血痕的手背晃了晃。分明是他掀摊作恶在先,这时却颠倒黑白,理直气壮,金光瑶一脸哭笑不得,对那两名道人道:“二位道长,这……” 晓星尘忍俊不禁,道:“当真是……” 薛洋眯眼道:“当真是什么?你倒是说出来?” 金光瑶温言道:“成美,你且住口。” ……宋子琛摇了摇头,晓星尘拍拍他肩,道:“子琛,走吧。” 宋子琛看他一眼,微一颔首,二人齐齐向金光瑶道别,并肩离去。 薛洋目光阴鸷地盯着那两人背影,笑着咬牙道:“……他妈的臭道士。” 金光瑶奇道:“他们也没怎么你,何至于如此愤恨?” 薛洋呸道:“我最恶心这种假清高偏偏还自以为是的。那个晓星尘,分明也大不了我几岁,一副爱管闲事的样子,看了就讨厌,还教训起我来了。还有姓宋的,”他冷笑道:“不过被我擦中一掌,他什么眼神?总有一天,我挖了他双眼,击碎他心脏,看他还能怎么着?” ……金光瑶道:“闹了半天,你竟然不认识?那是现下风头正劲的两位,‘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没听过么?” 薛洋道:“没听过。不懂。什么玩意儿。”金光瑶道:“没听过也罢,不懂也罢。总而言之,是两位君子,你不要惹他们就行了。” 薛洋道“为什么?”金光瑶道“常言道,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君子”…】 “哈哈哈”魏无羡大笑捶地,“一个踹人摊子杀人炼尸的小流氓叫什么成美,真是笑死人了哈哈~” 蓝忘机依旧没感觉到笑点在哪里,只揽着魏无羡没让他真的滚到地上去。 江澄特想把这个现在还能笑的出来的不正经家伙埋到地底下去! 风水轮流转,现在换到魏无羡笑了,薛洋也回了一个比划脖子的动作,没人理他。 金光瑶还在想着书里他叫薛洋处理的地方。 蓝曦臣稍稍整理了情绪,也自动屏蔽了魏无羡的大笑,对着晓星尘和宋岚到:“‘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二位当之无愧,希望以后也能有机会领略到二位的风采。”对此众人都很赞同。 晓、宋这二位未来的挚友亦回之一礼,道‘过奖’。 魏无羡笑完之后,抹抹眼睛,然后指着薛洋对二人道:“晓师叔,宋道长,平常夜猎打打妖兽、灭灭邪祟也就罢了,像这种狠辣的街头流氓,要么干脆别管,要么狠心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要知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种人一向记仇得很,像毒蛇一样,一旦被咬上一口,可不仅仅是致命那么简单!” 第22章 二十二、 【阳阳第五】 看到这一章节名称,蓝忘机便猜到,书中所述该是回到未来的十三年后了,有心想让兄长转换转移注意力调剂下心境,便换了蓝曦臣来继续读。 蓝曦臣预览了一段接下的内容,先向众人大致阐述了‘夷陵老祖被围剿身陨十三年后献舍还魂遇蓝家小辈夜猎一鬼手再遇忘机江澄后被带回云深不知处’的前情,而后轻声诵读。 【……魏无羡道:“我怎么了。我被你们家含光君睡了!” “你再胡说八道我们可饶不了你。出来!” 魏无羡冤枉道:“真的!他睡了我一整夜!我不出去,我没脸见人!” ……魏无羡喜道:“好多兔子!来来来,叉起叉起,烤了!” ……蓝景仪如临大敌,连忙张开双手挡在他面前,道:“这是含光君养的,我们只是偶尔帮忙照看而已,你敢烤!” 魏无羡听了险些笑倒在地,心想“蓝湛这人真是!以前送他他都不要,现在自己偷偷摸摸地养了一大群。还说不要哄谁?饶命,其实他暗地里是喜欢这种白乎乎毛乎乎的小东西吧!含光君板着脸抱着个兔子,哎哟我的妈我要不行了…】 魏无羡乐不可支,取笑道:“以前送你你都不要,多年以后居然偷偷摸摸地养了一大群,太可爱了你,把我睡了的含光君,要不要烤一只你养的兔子好好补偿我呀!” 除了看起来面无表情的含光君稍微偏了点视线外,并没人理他。 只金子轩暗道,这姓魏的就算死过一次也是改不了那张嘴,蓝家人倒是好涵养,都被说成这样也没一剑活劈了他。 【……这座角楼叫做“冥室”,四周墙壁皆是以特殊材料制成,篆有咒文,是蓝家招魂专用的建筑。当角楼上钟声自发大作之时,便说明发生了一件事:在里面进行招魂仪式的人,出了意外。 ……冥室的门是一扇漆黑的木门,牢牢锁住,只能从里面打开。从外部暴力破坏不仅困难,也违反禁忌。招魂仪式出了意外,这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召来什么东西,冒冒失失闯入又会发生什么。而自从冥室建立以来,几乎从来没出现过招魂失败的情况,这就更让人心中惴惴了。 ……魏无羡一把抓住他的手,沉声道:“你们在招什么东西的魂?还有谁在里面?含光君呢?!” 这名门生似乎呼吸十分困难,张嘴道:“含光君,让我逃……” ……魏无羡将人推进蓝思追怀里,那支草草制成的竹笛还插在腰间,他两步迈上数级的台阶,踹了一脚冥室的大门,厉声喝道:“开!” 冥室大门张嘴狂笑一般,霍然开启。魏无羡旋即闪身入内。大门紧跟在他身后合上。几名门生大惊,也跟着冲上去,那门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了。一名客卿扑在门上,又惊又怒,脱口而出:“刚才这个究竟是什么人?!”】 读到这里,连蓝启仁和蓝曦臣、聂明玦都很是吃惊,这从莫家庄带回的鬼手究竟是何来历,连十几年后的蓝启仁亲自主持招魂都能出差错?而且…… “魏公子,”蓝曦臣抱拳问道:“你是如何破开云深不知处冥室的呢?”其他人还能说是多年后功力大增,这位可是故去十三后献舍重生的,那应当与此时功力相当才是。 魏无羡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冥室是用来干什么的,招魂的,本老祖想开个门,轻而易举!” 嗯的确,冥室禁止重重无法外部破开,可对于修鬼道的夷陵老祖来说设法从内部开门确实不是难事。 从前不曾考虑到这方面,回去后要再加刻防御阵法才行,蓝启仁抚着胡思暗思。 【……一进入冥室,魏无羡便感觉一阵压抑的黑气逼面而来。 ……没有别的,只有一条手臂。正是从莫家庄带回来的那只! ……参与招魂仪式的人逃的逃、倒的倒,只有东首主席之方位上的蓝忘机还正襟危坐。……魏无羡顶替了他的位置,旋身踩在了西首的方位上,将竹笛从腰间拔出,举到唇边,与蓝忘机遥遥相对。 莫家庄当夜,魏无羡先以哨声相扰,蓝忘机再远远以琴音相击,两人无意中联手才压制住了这条手臂。蓝忘机与他目光相接,了然,右手抬起,一串弦音流泻而出,魏无羡当即以笛音相和。他们所奏此曲,名为《招魂》。……可是,二人一曲即将奏末,也没有魂魄被召来。 ……魏无羡暗暗心惊:他和蓝忘机同奏《招魂》也无法将亡魂召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除非这名死者的魂魄,和它的尸体一起被割裂了! 看来这位仁兄比他惨一点点。当初他虽然尸体被咬得比较碎,但好歹魂魄是齐全的。】 “尸体被咬得比较碎?但好歹魂魄是齐全的?”江厌离对着自家师弟那张脸,只想无奈叹气,心大成这样也是没谁了,“阿羡,你就不能多在乎点自己的性命安危吗?”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背上心虚地摸摸鼻子,“呃哈哈,师姐我错了,以后注意哈。”又想到这里还有另一个更热衷修鬼道的,便赶紧转移话题对薛洋道:“瞧见没有,小流氓,学鬼道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看你虽算不上天赋绝佳但资质尚可,好好修仙问道不成吗?” 薛洋粲然一笑,露出一对小小的虎牙,道:“老-子-乐意!” 晓星尘此时才知道,这位修了鬼道的师侄未来竟会不得善终,虽说道由心生,可这鬼道稍有不慎便会如此下场,着实可怖。 【《招魂》不成,蓝忘机指间调子一转,改奏起了另一曲。这支曲子与方才诡谲森然、仿若唤问的调子截然不同,静谧安然,曲名《安息》。 ……夷陵老祖的鬼笛名为“陈情”,威名远扬。他此时以竹笛应和,故意吹得错漏颇多、气息不足,令人不忍卒听。蓝忘机估计从来没和如此糟糕的人合奏过,弹了一阵,终于无法继续若无其事地继续下去了,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 ……只见原本已失去意识的蓝启仁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顶着一张七窍流血、七窍生烟的脸,胡子嗓子、指着魏无羡的手都在发抖,声嘶力竭道:“别吹了!滚!快滚!不许——” 到底“不许”什么,还没说完,他吐出一口鲜血,又原地倒了回去,重新陷入奄奄一息的昏迷之中。 蓝忘机:“……”魏无羡目瞪口呆。 ……他们这一场琴笛合奏,竟然把蓝启仁活活气醒又活活气晕了过去,可见难听到什么程度……】 连读到此处的蓝曦臣都忍不住憋笑,更遑论其他人。蓝忘机依旧木着脸,不苟言笑的赤锋尊都是笑意一片,魏无羡和聂怀桑两人更是已经笑倒在地。 一直郁郁的金光瑶还维持着微笑脸,但他抖动的双肩表示有点疼。 薛洋已经在不管不顾地捶地了,心中暗想:莫不是自己一直比不上魏某人就是因为脸皮不够厚的吧? 江澄扶额,只觉脸都被丢光了,“都被认出来了,还敢作妖,你真是找死。” 魏无羡还在捧腹,“我……‘我’又不知道被认出来了,当然要装了哈哈哈!” 江厌离也是掩唇暗笑,阿羡不管以前还是未来都是调皮依旧、顽劣不改呢。 金子轩默默给蓝老先生送上同情,少年求学时就被这家伙气得半死,多年后又被气醒再活活气晕了过去,简直倒霉至极了。 ……这么说的话叔父大人大概以后要一直霉运当头了_(:з」∠)_ 倒霉的蓝启仁此时已经闭上眼睛转过了头,用实际行动表示一点都不想再看见魏无羡那张脸了。 【……那条手臂定定地指着一个方向,有人改变它的位置,它竟是执拗地转了过来,恢复原向,众人从未见过这般状况,惊愕不已。蓝景仪道:“它?它……它这是在指什么?!”魏无羡道:“还能指什么?要么是他尸体的其他部位,要么,就是害他变成这样的凶手。” 闻言,几个刚好站在西北方的少年赶紧躲开。蓝忘机看他一眼,缓缓起身,对诸名门生道:“安置好叔父。”那几人点头道:“是!您这便要下山了吗?” 蓝忘机微一颔首,魏无羡已鬼鬼祟祟蹭到他身后,喜滋滋地大声自言自语道:“好好好,终于可以下山私奔啦!” 众人面露惨不忍睹之色,年长的门生尤其悚然,几名少年却多少有些习惯了。只有躺在地上的蓝启仁,无意识间似乎又是一阵面目抽搐,众人均想:“这人再多说几句,说不定蓝先生就又被他活活气醒了呢……”】 感觉姑苏蓝氏的画风被夷陵老祖带的有点歪啊,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众人都觉得不忍直视了。 魏无羡依旧笑意盎然,撩过蓝忘机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来绕去的,嘴里也不停,“蓝二哥哥,等出去之后咱俩也去私奔吧!” 闻言,雅正端方克己复礼堪称世家子弟楷模的含光君毫不犹豫地道:“好!” 含光君,你兄长你叔父都还在旁边看着呢,倒立抄家规三百遍了解下!(╰_╯)# 第23章 二十三、 【……魏无羡原本想下山探查时寻一机会溜之大吉,可途中屡次试图逃跑,下场无一不是被蓝忘机单手提着衣服后领拎回去。他改变策略,极力往蓝忘机身上又贴又黏,尤其是晚上,雷打不动地往蓝忘机床上爬,指望蓝忘机被恶心得受不了了赶紧的一剑把自己劈走。可任他东西南北疯,蓝忘机自岿然不动。魏无羡一钻到他被窝里,他就轻轻一掌拍得魏无羡浑身僵直,再把魏无羡塞进另一条被窝里,摆成规规矩矩的睡姿直到天亮。魏无羡吃了好几次亏,一觉醒来都是腰酸腿软叫苦不迭,不免心想:“这人长大了,也比以前没意思多了。以前撩他他还知道臊,还臊得怪好玩儿。可如今非但八风不动,还学会反击了,真是岂有此理!” 循着那只左手的指引,二人一路往西北而去。每日合奏一曲《安息》,用以临时缓和它的怒意和杀气。行至清河一带附近,这只手臂维持了许久的指路姿势忽然改变了,收回了食指,五指成拳。】 夷陵老祖对书中自己百般撩拨蓝忘机的花样作死行为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荣,甚至得寸进寸的继续对身边这个触手可及的蓝忘机道:“蓝湛你听见没有,未来的你都可以对我这么好了,冷泉偷窥不恼,夜半骚扰不气,对比几年前你看到我转身就走、说话只会‘不’字开头,我是不是太委屈了?你以后要对我更好知不知道?” 读书读出这些堪称……弟弟隐私的蓝曦臣本来还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听到‘肇事者’本人还能提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突然觉得自己一贯的好脾气受到了挑战,他有点想揍人了,拳打脚踢的那种! 蓝启仁再一次的恨铁不成钢,忘机呀忘机,你究竟看上这种人哪一点了? 偏生另一个当事人含光君还真的点头认真回应了,“嗯。”午夜梦回成真,怎舍得对你不好。 魏无羡大笑,靠在蓝忘机身上,伸手点点他的鼻尖,“这样也‘嗯’,蓝湛你真是太可爱了!谢谢这么纵容我哈~” 众人:这样都不生气,指望含光君管教夷陵老祖什么的真的行得通吗? 江厌离都无奈了,对蓝忘机道:“含光君,虽然阿羡本性善良,可他一向爱玩爱闹,要是太不像话了,该约束还是得约束。” 谁知蓝忘机居然道了一句:“不会。” 众人惊,不会什么?难道你不会约束他吗? 金光瑶笑着说了一句:“爱而不藏,自取其亡。”对他而言这样明显的弱点放在人前是十分不可取的做法。然后立马收到来自含光君的冷目寒气镖…… 看到魏无羡快要笑成傻子的模样,金子轩觉得自己受教了,看来自己对阿离还不够好! 江澄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魏无羡你能不能干点儿正经事!” 二傻子魏无羡好不容易压下了嘴角的笑意,假意咳了两声才道:“正经事来了,你们想想,兰陵金氏的私生子献舍给夷陵老祖,碰上了姑苏蓝氏夜猎的弟子,在这个阴邪至极的鬼手指引下来到了清河聂氏的地盘,绝对有阴谋,这背后之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众人正色点头,均表示赞同。而此刻这漫天棋局正在慢慢揭开…… 【……“什么都卖!胭脂水粉物美价廉。公子看看?” 魏无羡:“好,看看。”郎中道:“给家里娘子带?” 魏无羡一笑:“我自己用。” “……”郎中的笑容凝固了,心道:“拿我寻消遣呢?!” 尚未发作,却见另一名年轻男子折了回来,面无表情地道:“不买就不要闹。”这男子俊极雅极,白衣抹额胜雪,瞳色浅淡,腰悬长剑。这郎中是个假道士,于玄门世家一知半解,认得姑苏蓝氏的家纹,不敢造次,忙把箱子一勒,往前跑了。魏无羡道:“你跑什么?我是真的要买!” 蓝忘机道:“你有钱买吗?” 魏无羡道:“没钱你给我啊。”说着把手伸进他怀里。本没指望掏出什么,三下两下,却真叫他掏出了一只精致小巧、沉甸甸的钱袋。 这完全不像是蓝忘机会带在身上的东西,不过这些天来,蓝忘机身上叫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也不止一两件了,魏无羡见怪不怪,拿着钱袋就走人。果然,蓝忘机任他拿,任他走,没有半句不满。若不是他自问对蓝忘机的品性和洁身自好有那么一点了解,含光君的名声又一向好得吓人,他几乎要怀疑蓝忘机和莫玄羽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了。 否则为什么他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能忍?!】 为什么还能忍,当然是认出了啊。蓝曦臣边读边为书里十三年后的弟弟叹气,他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忍呢。蓝曦臣的视线悄悄往身边的弟弟方向偏移了几分,却看到了一只光明正大的手在忘机身前作乱! “……” 蓝忘机默默忍受一阵,实在是忍不住了,问手的主人:“你在做什么?” 作乱的魏无羡终于伸回了手,手上拿着摸到的小巧钱袋,脸上表情浮夸,“我的天蓝湛你身上真的有这东西啊!简直不敢相信!不过,这个钱袋怎么有点眼熟?” 还待细看,钱袋却又被耳根微红的主人收回藏得更严实了 。 【……这时,一旁有人喊道:“夷陵老祖,五文一张,十文三张! ……魏无羡翻了翻那沓“夷陵老祖镇恶像”,实在不能接受画中这个青面獠牙、凸目暴筋的壮汉是自己。 他据理力争:“魏无羡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你画的这是什么?!没见过真人也不要乱画,误人子弟。” 那郎中正待说话,魏无羡忽然感觉背后有风袭来,闪身一躲。 他是躲过了,这江湖郎中却被人掀了出去,砸倒了街边人家的风车摊,扶的扶捡的捡,一片手忙脚乱。这郎中本来要骂,一见踢他的是个浑身金光乱闪的小公子,非富即贵,气势先下去半截;再一看,对方胸口绣的是金星雪浪白牡丹,彻底没气了。可又不甘心就这么平白无故受一脚,弱弱地道:“你为什么踢我?” 那小公子正是金凌,他抱着手,冷冷地道“踢你?敢在我面前提‘魏无羡’这三个字的人,我不杀他他就该跪下感恩戴德了,你还当街鬼吼鬼叫。找死!”魏无羡没料到金凌会在此出现,更没料到他举止跋扈至此,心道:“这孩子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大戾气重,骄纵任性目中无人,把他舅舅和父亲的坏处学了个透,母亲的好处却没学到半点,我要不是敲打敲打他,将来迟早要吃大亏。”眼见金凌似乎没撒够火气,朝地上那人逼近两步,他插口道:“金凌!”】 对于魏无羡的没皮没脸,众人已经习惯了,只是这已经出场过一次的目前尚未出生的金家子还是熟悉的骄矜配方啊。 江澄怒目:“脾气大戾气重!” 金子轩皱眉:“骄纵任性目中无人!” 被‘魏无羡’点名的二人默契空前地一起打量此时此地的魏某人,似是思考如何下手暴揍才能让这个家伙长长记性。 然而魏无羡有恃无恐,“都看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臭小子一言不合就踹人摊子,这种街头混混流氓行径,绝对是金子轩你先期传承、江澄后期教导的问题,师姐看到了吧,以后绝对不能让他俩带孩子!” 又一次在思考修鬼道和不要脸之间有没有必然关系的薛.真混混流氓.洋感觉自己莫名躺枪了。 江澄和金子轩两人火冒三丈,魏无羡你丫有-种别躲蓝二后面啊! 看到三人难得关系这么好的样子,坐在一旁的江厌离表示很欣慰。 师姐,你是不是对‘关系好’三个字有什么误解? 【……金凌嗤笑一声,吹了声短哨。魏无羡本不解其意,可片刻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呵嗤呵嗤粗重的兽类喘息之声。 他转头一看,一只半人高的黑鬃灵犬从街角转出,直冲他奔来。…… 魏无羡勃然色变,拔腿就跑。 说来惭愧,夷陵老祖枉称所向披靡,却其实见狗即怂。这也是无可奈何,他幼年没被江枫眠捡回家时,打小在外边野,常在恶犬嘴底夺食。几番撕咬追赶,吃了不少亏,渐渐对大小犬类都怕得要死,为此江澄没少嘲笑过他。这事说出去不光丢人,更没几个人会信,故流传度不高。魏无羡几乎魂飞魄散,眼中忽见一道身长玉立的白影,忙撕心裂肺地叫:“蓝湛救我!” ……金凌纵犬当街追人被他逮住,心都凉了,暗道:“死定了,他非把我这好不容易训成的灵犬杀了、再狠狠教训我一顿不可!” 岂知,魏无羡一头扎进蓝忘机臂下,钻到了他背后,恨不得整个人顺着他这根身长玉立的杆子往上爬、爬上天才好。蓝忘机被他双手一圈,似乎整个人都僵住了,趁此机会,金凌又是两声短哨,携着他的黑鬃灵犬落荒而逃。】 听到这里,金子轩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暗道一声不愧是我儿砸,很好,魏不要脸见狗即怂是吧,回去他绝对立马养个七八十条猎犬!至于未出生的儿砸被蓝忘机吓跑的事,当年也被蓝启仁吓过的孔雀先生选择性忽略了。 除了蓝启仁和蓝曦臣在关注得意弟子/弟弟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毁形象之外,其他人都在欢喜找到了对上夷陵老祖能出奇制胜的方法:放-狗!如果一条不行,那就一群! 魏无羡此刻感觉到了来自众人满满的恶意,顿时背脊一寒,马上被蓝忘机揽入怀中护着,边轻抚着他的背边道:“我在,不怕。” 众人:忘了还有个蓝二了…… 江澄默默心酸,明明十几年来都是我帮忙赶的狗。 【……魏无羡听闻犬吠远去,也从蓝忘机背后绕了出来,若无其事负手赞同道:“不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郎中道:“怪事?你问我就问对了,在下常年驻扎在此,人称清河百晓生。是什么样的怪事?” 魏无羡道:“譬如,妖魔作祟啦,分尸奇案啦,灭门惨事啦。” 郎中道:“此地是没有,但你往前走五六里,有一座山岭,叫做行路岭,我劝你不要去。” 魏无羡道:“怎说?” 郎中道:“这个行路岭,又有个诨名唤作‘吃人岭’,你说怎说?”】 听到‘吃人岭’三个字,聂明玦和聂怀桑二人对视一眼,预感有些事情可能要公之于众了。 第24章 二十四、 【魏无羡道:“哦,那里有吃人的妖魔出没是吗?” 类似的传说他听过最少上千次,亲手除过的也有上百次了,不免索然无味。那郎中语调跌宕起伏道:“不错!据说那林岭里,有一座‘吃人堡’,里面住着吃人的怪物。凡误闯者,都会被他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找不到尸体,无一例外!可怕吧?” ……魏无羡道:“好可怕!不过既然骨头渣子都不剩,也找不到尸体,那请问如何得知他们是被吃了的?” 郎中哑然片刻,道:“当然是有人看到了。” 魏无羡钦佩道:“可方才你不是说,误闯者都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无一例外?那这传闻是谁传出来的,这么厉害,看到了这种画面还能活着出来传消息?” “……”郎中道:“传闻就是这么传的,我怎么知道。” 魏无羡:“那你知不知道,行路岭上一共被吃了几个人?什么时候被吃的?年岁?男女?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郎中:“不知道。”魏无羡:“清河百晓生?嗯?” 郎中怒而背筐:“传闻本来就没传这些!”】 来来来,夜猎小能手、推理大王和魏怼怼了解下(^-^)V 【魏无羡嘻嘻道:“别别别别,别走嘛。我再问一句,那行路岭,还在清河境内吧,清河不是聂家的地界吗?若真有吃人的怪物在行路岭出没,他们就坐视不理?” 没想到这回,郎中却没再答“不知道”,而是露出了一点轻蔑神色:“聂家?若是当年前的聂家,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了。这种传闻传出的第二天就能雷厉风行地把那妖邪出没的地方抄了。可如今聂家的家主,嘿嘿,不是那位‘一问三不知’吗。” 清河聂氏原先的家主是赤锋尊聂明玦,在其父上一任家主被岐山温氏家主温若寒气死之后,未及弱冠便接掌聂家,作风刚直强硬。他与泽芜君蓝曦臣、敛芳尊金光瑶乃结义兄弟。射日之征后,聂家在他坐镇之下,曾有一段时间风光威势直逼兰陵金氏。而他修炼走火入魔、当众爆血身亡后,接掌家主之位的,肯定是他的小弟聂怀桑。魏无羡问:“恁地管他叫‘一问三不知’?” 郎中道:“你不知这典故?这位聂家主,人家问他什么事,不知道的不会说,知道的不敢说。问得急了、逼得狠了,他就连连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求人家放过他。这不是一问三不知?”】 读至此处,蓝曦臣手抖,好不容易才重新微笑的脸再次裂了,怎……怎么回事,未来三弟可能入了歧途,大哥居然也没躲过聂氏历来早亡的命数,甚至更早!这…… 聂怀桑此时也是一片惶惶,虽说他一向害怕他大哥对他的严厉管教,可是这是他血缘至亲的大哥,他最为依靠,最尊敬的大哥!聂怀桑忍不住伸手揪住身前这个人的一片衣角,和转过身的聂明玦视线相接,然后看到了熟悉无比的一如既往的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聂怀桑:泥巴塑的兄弟情真的是说碎就碎o(╥﹏╥)o 聂明玦对于自己未来会早死的结果并没有多大感触,毕竟这是聂家历来修刀道无可避免的结果,最多是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爆血身亡有些丢脸而已,还有,没有在死之前把怀桑教导成才真是愧对聂氏列祖列宗!然后,果断再次怒瞪这个不成才的弟弟一眼╰_ ╯ 【……聂明玦生前时常恨铁不成钢,对他管教甚严,然而他依旧烂泥扶不上墙。如今没了大哥遮风挡雨督促提点,清河聂氏在他的带领之下一日千里——江河日下。成年之后,尤其是做了家主之后,聂怀桑常常为各种不熟悉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到处求人,尤其是求大哥的两位义弟,今天上金麟台向金光瑶哭诉,明天来云深不知处期期艾艾,靠着金蓝两家的两位大家主总是给他撑腰,他才勉勉强强把这个家主的位置坐了下去。如今人人提起聂怀桑来,不好明说,脸上却都写满了四字评语:脓包废物。 忆及昔年种种,难免令人唏嘘。】 顾不上令人唏嘘的往昔,蓝曦臣立刻起身拦住怒目切齿提着霸下就要砍过来的聂明玦,把左躲右闪的聂怀桑护在身后,急忙劝道:“大哥,大哥不可,有话好说,先把刀放下,冷静!有话好说!”以往大都是三弟劝着大哥护着怀桑的,如今……大哥脾气确实太过,怎可动不动拿刀吓人呢! 聂明玦大怒,“二弟,你且让开!这臭小子平时不学无术不知上进,一旦我不在了,他就这样当宗主的?这副德行怎么能撑得起聂家家业?!” 聂怀桑躲在蓝曦臣身后瑟瑟,他只想做一个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罢了,从不想做什么宗主的啊! 魏无羡见状,大笑道:“赤锋尊不必动怒,书中念到的怀桑兄未必是真的‘一问三不知’,当年多少人一同在云深不知处同窗而习,怀桑兄修为不高课业不佳,可他却和所有人都相处融洽,关系好风评佳,这可不单单只靠着聂家二少的身份就能办到的。所以,如果怀桑兄做宗主,一年两年焦头烂额我信,可十几年的脓包废物,除非他后来被人打傻了。”说完还特意多看了两眼他手上提着的大刀,大有‘他要是真的傻了那也是被你你打傻’的意思。 聂明玦终于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的确,就算他突然逝世,可清河聂氏还有众多客卿下属、旁支长辈,有他们辅佐教导,就如夷陵老祖所言,怀桑不可能十几年都不成才!他的弟弟他知道,怀桑并非不聪明,只是一向都把心思用在了别处罢了。 聂怀桑苦笑道:“魏兄,多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 魏无羡笑眯眯拱手,“客气客气~” 蓝启仁抚着胡须审视着这两个昔年被他认为是朽木不可雕的两位学生,难道他当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魏无羡见它们走过来就知道要糟,低头退到蓝忘机身后。果然,这列走尸歪歪扭扭走到距离他们五六丈处,一瞧见魏无羡,吓得立刻转身原路退走,腿脚比它们围过来时竟利索了两三倍不止。魏无羡揉了揉太阳穴,转身悚然道:“天哪,含光君,你好厉害!它们一看到你,吓得转身就跑!呵呵。” 蓝忘机无言以对。】 这浮夸的表情,这妄诞的话语,真真是让人哑口无言啊! 薛洋不得不服,道:“魏前辈,你这厚脸皮的无耻程度真是无人可及啊!” 厚脸皮什么的是咱老祖大大的一大特色啊,魏某人毫不谦虚的受了这份‘赞赏’,“过奖过奖~” 薛洋有一对白眼送给你,请查收~ 【……蓝忘机被他推了好几把,这才迈开步子。魏无羡还没跟上,杉树林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疯狂的犬吠之声。 魏无羡勃然色变,瞬间闪到蓝忘机身后,抱着他的腰蹲下缩成一团。 蓝忘机:“……尚在远处,你躲什么。” 魏无羡:“先先先先先先先躲再说。它在哪里?它在哪里?!” 蓝忘机侧耳听了片刻,道:“是金凌那只黑鬃灵犬。” 魏无羡一听金凌的名字站了起来,立刻又被犬吠逼得蹲了下去。蓝忘机道:“灵犬狂吠,一定是遇上什么了。” 魏无羡叫苦不迭,又哆嗦着两条腿勉强站起“那那那那那那那去看看吧!” 蓝忘机一步不挪,魏无羡道:“含光君,你动啊,动一下!你不动,我怎么办啊!”沉默片刻,蓝忘机才道:“你……先放开。” ……金凌那只黑鬃灵犬便在这石堡群的外围,绕着它奔跑,时而低声呼噜,时而大声狂叫。见蓝忘机走近,虽然微露胆怯地退了退,却没落荒而逃,而是冲他们叫得更大声,又望望石堡,前爪在地上刨坑刨得泥土飞起,焦躁难安。魏无羡藏在蓝忘机背后,痛苦地道:“它怎么还不走……它主人呢?主人怎么不见了?!”……那只黑鬃灵犬嗷呜嗷呜跳起来,似乎想咬蓝忘机的衣角,又不敢,绕过他去咬了魏无羡的衣摆,把他往外拖。 魏无羡魂魄都要出窍了,冲蓝忘机伸出双手:“蓝湛……蓝湛蓝湛……蓝湛蓝湛蓝湛!!!” 黑鬃灵犬拖着魏无羡,魏无羡拖着蓝忘机,一只狗把两个人拖着饶了小半圈,绕到石堡之后。这里竟有一个近人高的洞口。形状不整,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明显是刚刚被人以暴力法器炸开的。洞口内黑黝黝的看不清楚,隐隐似乎有红光。黑鬃灵犬松开嘴,冲里面一串狂叫,又冲这两人疯摇尾巴。 不必多说,一定是金凌强力破开了这座石堡,进去之后却生出了不测。 ……石堡顶成圆形,魏无羡踢了踢脚边碎石,能听到轻微的回音。 他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右手按在太阳穴上,微蹙眉头。 蓝忘机回头道:“如何?”魏无羡道:“……好吵。”……】 众人均叹魏无羡对外甥倒是好,都已经狗怂晚期没得治了还惦记着大外甥的安危呢。不过,魏无羡你还记得你要在含光君面前隐瞒身份的嘛,怎么他问了你就答了呢? 聂明玦暗恨,这些人去哪夜猎不好,偏偏去清河行路岭,还强力破开石堡,简直可恶! 第25章 二十五、 【……魏无羡甚至能听清某些零星的字句,但又转瞬即逝,让他捉不住确切的字眼。实在是太吵了。 魏无羡一手继续按压住太阳穴,另一手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堪堪可置于掌心的风邪盘。风邪盘的指针颤颤巍巍绕了两绕,越绕越快,不多时,竟然开始疯狂地转动起来! ……魏无羡喊了几声,不见应答。前几间石室都空荡荡的,可走到深处之后,忽然有一间石室中央摆了一口漆黑的棺材。 ……棺木通体黑沉,棺形打得十分漂亮,魏无羡看得格外亲切喜欢,忍不住拍了拍它,木质坚实,响声笃笃,赞道:“好棺。”】 在弄明白风邪盘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后,薛洋不得不再次承认,魏无羡的确是修习鬼道的天纵奇才,能听到并且听懂鬼类的交谈字句不说,居然还能创造出指引鬼类方向的东西,当然他两个肩膀伤口处还有些微痛觉的牢牢锁住他琵琶骨的骷髅手爪也是好用的很呢。 聂怀桑觉得十分诡异,这夷陵老祖难道修了鬼道之后,喜好也跟着变得奇特了吗?看到棺材居然觉得格外亲切喜欢!万一以后这位和仙门百家化干戈为玉帛、正常往来了,难道以后礼尚往来要给这位备上两口品质上佳的棺材吗?真要这样的话应该会被含光君的避尘戳成烤串儿吧…… 【蓝忘机与魏无羡站在它两侧,对望一眼,同时伸手,将棺盖打开。 ……魏无羡想了几十种可能,已经做好了应对腐臭扑鼻、魔爪突伸、毒水狂喷、毒烟四散、怨灵扑面等等的准备,当然,他最希望的是看到金凌。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有。 这竟然是一口空棺。 ……蓝忘机又靠近了些,避尘自动出鞘几寸,冷光莹莹,照亮了棺材的底部。他这才发觉,棺材里并非什么都没有。只是里面的东西比他预期的尸体之类的要小得多,藏在棺肚底部最深处。 棺材里躺着一把长刀。……棺材里不放尸体,却放着一把刀。行路岭上的这片石堡,真是无一处不古怪,步步透露着诡异。 两人合上棺盖,继续往里走去,还有几间石室里也发现了这样的棺材,看棺木质地,年岁各不相同,而每一口棺材里,都安置着一把长刀。直到最后一间,依旧没有金凌踪影。魏无羡合上棺盖,心中微微难安。】 聂怀桑瞪大双眼,这两人破阵闯堡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开棺?还开了不止一个!立马望向他家大哥,努力用眼神传达‘有人胆敢开我们家祖坟里的棺材还开了好多口大哥你不提刀来战给他们一个难忘的警告吗’的意思。 聂明玦的确注意到了聂怀桑一直在看他,然鹅……聂明玦怒道:“你眼睛又有什么毛病了?” “……没有毛病。”聂怀桑内心里的小人咬着手帕泪流满面〒▽〒我们真的是亲兄弟吗,我应该不是爹娘捡回来的吧? 乍一回神,聂氏两兄弟收到了四面八方关注的目光,连一知半解似懂非懂的晓星尘、宋岚两位道长都投来疑问的眼神。 聂大半点都不想理会,凭啥把我聂家不传之秘当话本说书的讲给你们听啊! 地处清河聂氏掌辖范围,不止一座的怪异石堡,堡内棺中放置品质非凡的长刀,要说和清河聂氏没关系鬼都不信。 鬼:爱信信,不信滚来鬼堡陪我(#`O′) 众位还记得书里真.陪着鬼的金凌吗? 【蓝忘机见他蹙眉不语,略一沉吟,将古琴横置在棺木上,扬手,一串弦音从指间流泻而出。……忽然,琴弦一震,自发弹出了一个音。 魏无羡道:“《问灵》?”……蓝忘机精通问灵琴语,无需思索,信手便是清洌洌的两三声。片刻之后,琴弦又自动弹了两下。魏无羡忙问“它说什么?” 蓝忘机:“不知。”魏无羡:“啊?” 蓝忘机慢条斯理道:“它说,‘不知’。” “……”魏无羡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某一段与“随便”相关的对话,摸摸鼻子,老大没意思,心想:“蓝湛太出息了,都学会噎我了。” ……蓝忘机思忖片刻,又奏问了两段。得到应答之后,他却神色微变。魏无羡见状,忙问:“你又问什么了?”蓝忘机道:“年岁几何,何方人士。” ……魏无羡心知他一定得到了不同寻常的答案:“如何?” 蓝忘机道:“十五岁,兰陵人士。” 魏无羡的脸色也陡然变了。《问灵》请来的魂魄,竟然是金凌?! ……而在他面前的,只有一堵墙壁。 这堵墙壁是以灰白色的石砖堆砌而成,块块严合无缝。魏无羡转身道:“……他在墙里?!”避尘出鞘,四道蓝光掠过,墙壁被斩出了一个齐整的井字形,两人上前动手拆砖,……魏无羡赤手刨下一大片土块,黑乎乎的泥土中间,被他刨出了一张双目紧闭的人脸。正是失踪的金凌!】 江澄完全不顾宗主的身份朝着聂家兄弟破口怒吼,“你们聂氏怎么回事,这种阴险诡谲的吃人堡怎么不早早铲了,难道留在那里还准备多吃几个人吗?” 江厌离、金子轩和魏无羡也很是担心,只是思虑一番后颇觉怪异,再者书中所写的到底是金凌强力破开的,便没开口。 聂怀桑躲在扇子后面当没听见,聂明玦回道:“这是我聂家之事,无须江宗主多嘴,只要某些人别不请自来擅自闯堡。” “成何体统!”蓝启仁放下早就没茶的茶盏,到:“二位都是坐镇一方的一宗之主,怎可为些尚无踪影之事口角。” 聂怀桑暗道:蓝老先生霸气威武! 魏无羡偷偷用手指扣扣握着他的手掌心,小声道:“蓝湛,‘多年不见’,你‘嘴上功夫’见长啊!” 蓝忘机兀自不理,努力木脸中,只手不对脸地重新扣紧握着某人的手掌。 【……金凌方才真是命悬一线,否则也不会被《问灵》捕捉到他即将离体的生魂。好在他被埋进墙壁里的时间不长,否则再拖一刻,就要活活窒息而死了。 ……金凌上身出土的那一刻,他背上的长剑勾出了另一样东西。 一条白骨森森的手臂!蓝忘机将金凌平放在地上,探他的脉象施治。魏无羡则拿起避尘的剑鞘,顺着那条白骨臂在土里娴熟地戳戳刨刨。不多时,一副完整的骷髅呈现在眼前。…魏无羡在土里翻了翻,然在附近发现了第二具骨头架子。 ……魏无羡不再挖下去了。……他几乎能确定了。这整座石堡厚厚的墙壁里,全都填满了人的尸骨。……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蓝忘机道:“堡外有异。” 他伸手要扶金凌,却被魏无羡抢先一把背起,道:“出去看看!” 两人飞速原路返回……偏生那条狗一扭头,见他背着金凌,撒开腿就飞扑过来。魏无羡惨叫一声,快要把金凌扔出去时,蓝忘机错身一步挡到他面前。 ……蓝忘机走上前去一弯腰,从它牙齿间取出一块布片, ……蓝忘机道:“我追。你和金凌?”魏无羡道:“我带他下行路岭,回清河找个地方安顿,就在之前遇到那个郎中的地方,我们在那里会合。” ……听到那句“我会来的”,蓝忘机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欲走,黑鬃灵犬忙又想扑过来,魏无羡忙惨叫道:“你等等等等!你把狗带走!狗带走!!!”蓝忘机只得又折回来,居高临下地看了黑鬃灵犬一眼,它不敢违抗,嗷呜嗷呜地跟在了蓝忘机身后……】 听到两人带着昏迷的金陵终于完好无损地从尸骨满墙的石堡中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各种意义上的。 江厌离一直揪心担忧着金凌的安危,正因为阿羡救出金凌微微放松了些,却又被他的反映弄得哭笑不得,而后又听见羡三岁和澄一岁的熟悉互怼…… “魏无羡,你敢把金凌扔出去试试!” “那不是‘差点’扔出去吗?差点!再说我都被狗吓成这样了,不安慰我就算了,居然还为没出生的小鬼头骂我?” “那是!你比得上我阿姐孩子的一根小指头吗?” “我%&*%¥” 金子轩只觉被吵得头疼,揽住江厌离的肩膀道:“一直带了十几年的熊孩子真是辛苦你了。” “金子轩!”“金子轩!” 江厌离:“……” 窥一斑而见全豹,众人从这短时间内云梦双杰‘友好沟通’中充分了解到了昔年莲花坞的‘温馨’日常。 第26章 二十六、 【……魏无羡回到白天金凌纵犬追他的那条街,找了一家客店,用从蓝忘机身上摸出来的钱买了两套新衣服,要了一间房,先把金凌那件埋在土里变得皱巴巴的金星雪浪家纹袍扒下来,又扯掉他的靴子,忽然动作停了下来。 金凌的小腿上,似乎有一片阴影。……金凌整条腿都变成了黑色,於痕还在往上延伸。…… 他懵了好一阵,身体光溜溜的四面受凉风,陡然清醒,一骨碌爬起,涨红着脸咆哮道:“干干干干什么!” 魏无羡笑道:“哎哟,你醒了。”金凌仿佛受到了莫大惊吓,合拢中衣往床角缩去,道:“你想干什么!我衣服呢?!我的剑呢?!我的狗呢?!” 魏无羡道:“我正要给你穿上。”他神情语气慈祥得犹如一个要给小孙子添寒衣的老祖母。金凌披头散发,贴着墙道:“我不是断袖!!!” 魏无羡大喜道:“这么巧,我是!!!”】 众人还在思考小金凌究竟在吃人堡里碰到了什么,居然会染上如此严重的恶诅痕,这可不是能轻易解决的问题,下一秒严肃正经的气氛就被破了个精光。 众人:“……” 金子轩道:“魏无羡,耍我儿子很好玩吗?” 魏无羡又在摆弄蓝忘机的手指,头也不抬道:“好玩啊,比耍你好玩多了。” 金子轩:“……” 江澄道:“还神情语气慈祥地犹如老祖母?怎么死过一次还更恶心人了?” 魏无羡抬起头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对着江厌离道:“师姐,江澄骂我还欺负我!” 江厌离:“……” 静默片刻,晓星尘假咳一声问道:“无羡师侄,你贵庚是……?” 薛洋:这臭道士问的好,我也特别想问。 金光瑶:问得好,这个夷陵老祖绝对不是战场上吹笛驭尸的那个。 【……魏无羡好容易才止住笑,捧腹道:“这么害怕干什么,玩笑而已!我辛辛苦苦把你从墙里挖出来,你也不说声谢。” 金凌……怒道:“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你你你敢脱我衣服,我我我已经让你死了一万次!” 魏无羡道:“别。死一次就够痛苦了。行了行了,把剑放下。” 稀里糊涂中,金凌依言把剑放下了。 ……想到他腿上那片非同小可的恶诅痕,忙喊:“你跑什么!回来!” 金凌边跑边披上那件又泥又皱的家纹袍,喊道:“你别跟过来!” ……万不得已,正要放弃之时,一个年轻男子愠怒的声音从前方长街尽头传来:“说你几句你就跑得没影,你是大小姐吗?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江澄! ……魏无羡心道:“别的不提,江澄斥他是大小姐脾气,果真不错。” 江澄道:“所以现在呢?抓到什么了?你小叔送你的黑鬃灵犬呢?” 被蓝湛赶跑到不知道哪个旮旯去了。魏无羡刚这么想,巷子的另一端,便传来了两声熟悉的犬吠。 魏无羡勃然色变,双腿自发而动,毒箭追尾般冲了出来。……然而此刻,魏无羡没空去想这些了。 他这一冲,恰恰冲到了江澄与金凌、还有一大批江家的门生面前。 双方僵持片刻,魏无羡默默转身逃跑。没跑几步,只听滋滋电声作响,一段紫色的电流如毒蛇一般蹿缠上了他的小腿。…… 自记事以来,金凌从没在江澄脸上见过这种神情。……而此时的他,虽然在竭力压制多余的表情,眼睛却亮得可怕。 那张永远都写满傲慢和嘲讽、满面阴霾的脸,仿佛每一处都鲜明了起来,竟然难以判断,到底是咬牙切齿,是恨入骨髓,还是欣喜若狂。】 就这样,躲得好好的老祖因为怕路过的狗自己冲出来自投罗网了,鼓掌~ 蓝曦臣无意中瞥了一眼弟弟的表情后,觉得自己快读不下去了,为什么什么事忘记都能揽到自己身上去呢? 蓝忘机只是在反省,自己做的还不够多,远远不够。魏婴受伤,他不在他身边;射日之征,他不在他身边;和云梦江氏决裂,他还是不在。可在未来,魏婴身死数年后重归人间,第一次受伤,他没拦住;第二次受伤,他又没拦住!仅仅离开了几个时辰而已!即使这人已在身旁触手可及,也抵消不了这种内心无力之感。 “我去,江澄你是抽上瘾了是吧?见我一面就要抽我一鞭子!”一直被牵肠挂肚的魏无羡被这种情节发展惊呆了,虽然这个听起来不可思议的走向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挺正常的,然而什么叫‘眼睛却亮得可怕’、‘咬牙切齿,是恨入骨髓,还是欣喜若狂’?他们以后会变成这样吗? “当然是因为你欠抽!” 【……江澄又道:“把你的狗借我用用。” ……魏无羡……心道江澄对该怎么治他真是了若指掌。 ……江澄轻声道:“你果真是不知悔改。”他们从前对话,经常相互拆台,反唇相讥,魏无羡不假思索道:“你也是一般的毫无长进。” 江澄怒极反笑:“好,那我们就看看,究竟毫无长进的是谁?” 他坐在桌边不动,喝了一声,黑鬃灵犬立即站起! 同处一室已经让魏无羡浑身冷汗,眼看着这条半人多高、獠牙外露、尖耳利目的恶犬瞬间近在咫尺,耳边都是它低低的咆哮,他从脚底到头顶都阵阵发麻。幼时流浪的许多事他都已记不清楚,唯一记得的,便是被一路追赶的恐慌、犬齿利爪刺入肉里的钻心疼痛。那时根埋在心底的畏惧,无论如何也无法克服、无法淡化。 忽然,江澄侧目道:“你叫谁?”……江澄顿了片刻,直起身来,道:“说起来,我倒是忘了问你,你什么时候跟蓝忘机关系这么好了?” 魏无羡登时明白,刚才他无意中脱口而出叫了谁的名字。 江澄森然笑道:“上次在大梵山,他为护着你做到那个地步,可真教人好奇为什么。”须臾,他又改口:“不对。蓝忘机护的倒不一定是你……没准他是和你偷来的这具身体有什么交情。” 他言语刻薄阴毒,句句似褒实贬,意有所指,魏无羡听不下去了,道:“注意言辞。”】 听着爱徒侄儿被人这般言辞讨伐,蓝启仁心中一阵憋火。蓝曦臣的微笑也是僵在了嘴角,比起魏无羡的善意调侃,书里江宗主所言句句刻薄之语,简直恶意满盈了,再看坐在此地的江宗主居然并无不以为杵,难道他们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曾经有何过节吗? 蓝忘机关注点全在魏婴,其他的只当听不见,既高兴与‘危急’时刻魏婴能叫出他的名字,又对他面临恶犬的极致恐惧感到心疼。原来是幼时流浪时曾痛入骨髓吗? 江厌离痛心,阿羡和阿澄从小一起长大,闯祸一起、练功一起,求学一起,嗯求学不算,阿羡先被送回来了,但是师兄弟俩一直好的像一个人一样,‘此刻’居然到了针锋相对、反目成仇的地步了吗? 金子轩对着江厌离摇摇头表示怀疑,这两人连揍他都一起商量着来,怎么着也不到真正生死相对的地步。 聂怀桑瞅瞅他大哥,再看看蓝氏双壁,又瞧瞧云梦双杰,再次肯定夷陵老祖和三毒圣手之间非一般的兄弟情,连反目成仇的多年后还能‘了若指掌’、‘不假思索’,真让人羡慕~ 云梦江氏与姑苏蓝氏有罅隙?金光瑶下意识地记住了这个小八卦。然而仔细想想,凭现在夷陵老祖和含光君的特殊关系,再差又能差到哪去了。片刻后又摇头苦笑,现在自己这般境况,还有心情想这些? 【……江澄哼道:“你也有脸让我注意言辞。记不记得,上次在大梵山,你对金凌有没有注意言辞?” 江澄……冷笑道:“‘有娘生没娘养’,你骂得好啊,真会骂……可你别忘了,他父母怎么死的!”魏无羡猛地抬头:“我没忘!我只是……”…魏无羡平定心神,思绪急转,思索脱身之策。他虽然做梦都想回莲花坞,可想回的 ,却不是如今这个面目全非的莲花坞! ……金凌在外喊:“舅舅!” 江澄扬声道:“不是说了让你老实呆着,你过来干什么!” 金凌道:“舅舅,我有很重要的事对你说。” 江澄道:“有什么重要的事刚才骂你半天不肯说,非要现在说?” 金凌怒道:“就是因为你刚才一直骂我我才不说的!你听不听,不听我不说了!”江澄一脸窝火地掀开门,道:“快说快滚!” 金凌……道:“我今天的确是遇到了很棘手的东西。我觉得遇见了温宁!” 江澄眉头一抽,手一下子按到了剑上,神色肃杀:“什么时候?在哪里!” 金凌道:“就在今天下午。……” 金凌说得煞有介事,魏无羡耳里听着,却是句句瞎话。…… 江澄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金凌“哦”了一声,脚步声远去。见江澄转身,魏无羡忙作出一个糅杂了“大惊失色”、“秘密被拆穿”、“怎么办温宁被发现了”的复杂表情。……金凌探进头来,……把手放在紫电上,低声念了一句。……电流瞬收,化为一枚缀着紫晶石的银色指环,落在金凌白皙的掌心。 金凌小声道:“走。”】 金子轩狠狠瞪着说了一声‘对不起’后就缩到蓝忘机身后的魏某人,好哇,原来这家伙还说过他儿子‘有娘生没娘养’这种话么,七八九十条狗太少了,以后金陵台起码得养上百条猎犬才行! 江澄无比气愤,凭什么他一手拉扯大的小崽子就这么帮只见过两次的家伙骗他啊!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好东西还帮他骗我!绝对要打断他的腿! 魏无羡躲在蓝忘机身后默默说了很多遍‘对不起’,也觉得金凌这小子虽然受他孔雀爹和傲娇舅影响太大,但还是有像师姐的地方嘛,嗯,还是有点可爱的。 三位,是不是入戏太深了喂,师姐还没出嫁呢┓(?′?`?)┏ 第27章 二十七、 【……魏无羡:“你给狗取这种名字?!” 金凌理直气壮道:“这名字有什么不对?它小时候叫小仙子,长大了我总不能也这么叫。” 魏无羡拒绝:“不不不,问题根本不在于小还是大!——你这取名字的方式跟谁学的?!”不用说,肯定是他舅舅。当年江澄也养过几条小奶狗,取的都是什么“茉莉”、“妃妃”、“小爱”诸如此类仿佛勾栏名将的名字。……】 魏无羡嫌弃,道:“一条狗居然取名叫‘仙子’,以后看见仙门百家各位真仙子肯定无法直视了。”感觉到握着他的手突然收紧,立马怂了搂过蓝忘机的肩膀,笑眯眯地道:“当然我本来就不用看,我看我家蓝二哥哥就够了哈。” 江澄对着他道:“别在那恶心人了!你以为你取的名字多好吗,一把剑就叫‘随便’,一头驴还能取名叫‘小苹果’,居然还有脸对‘茉莉’、‘妃妃’、‘小爱’有意见!” 魏无羡道:“我的剑叫‘随便’有什么不好的,起码套小古板小正经一套一个准儿啊,对吧,蓝二哥哥?” 蓝忘机:“……”无话可说。 众人:“……”你俩用不着互相伤害了,根本就是半斤八两。 【……魏无羡负着手踱上来:“年轻人,人这一辈子呢,有两句肉麻的话是非说不可的。” 金凌道:“哪两句?” 魏无羡道:“‘谢谢你’,和‘对不起’。” 金凌嗤道:“我就不说,谁能拿我怎么样。” 魏无羡道:“总有一天你会哭着说出来的。” 金凌“呸”了一声,魏无羡忽然道:“对不起。” 金凌一怔:“什么?” 魏无羡道:“大梵山上,我对你说过的那句话,对不起。” 金凌不是第一次被人骂“有娘生没娘养”,但他从没被人这样郑重其事地道过歉。这样劈头盖脸一句“对不起”砸到脸上,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竟然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狂摆手一阵,哼道:“也没什么。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我的确是没娘养。但是,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比任何人差!反之,我要叫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比你们都强很多!”】 江厌离和金子轩很是欣慰,他们的儿子即使带有些少年人的小缺点,却也长成了一个知恩图报、不失本性的好好孩子!这辈子,他们都会保全好自己,保护好他们幸福的小家,再也不会有人指着他们的儿子骂“有娘生没娘养”! 【……魏无羡趁机一个手刀劈在他脖颈上。把金凌平放到地上,拉起他裤管,察看他腿上的恶诅痕。使了一些法子,都不能让它褪去,心知棘手,半晌,一声叹息。不过,有些恶诅痕虽然他化解不了,但却可以把它们转移到自己身上。 ……魏无羡抱头冲他背后叫道:“啊!含光君!” 金凌比怕他舅舅还怕蓝忘机,毕竟舅舅是自家的,含光君却是别人家的,吓得不轻,转身就跑…… ……魏无羡是九岁的时候被江枫眠抱回去的。 ……江厌离说,他天生就是一张笑脸,一副笑相。无论什么难过都不会放在心上。无论身处什么境地都能开开心心。听起来像是有些没心没肺,但这样很好 ……那时候江澄也才八九岁,养了几条小狗崽在莲花坞陪他玩儿。江枫眠发现魏无羡很害怕狗,便温言让江澄把几条小狗送走。江澄很不乐意,发了一通脾气,摔东西甩脸色大哭大闹一场,最后还是把狗送走了。 ……两人玩熟之后,从此一同出门祸害四方,再遇见狗,都是江澄帮他赶走,再对着蹿上树顶的魏无羡大肆嘲笑一番。 他一直以为江澄会站在他这边,而蓝忘机则会站在他的对立面。没想到,事实却是完全颠倒过来的。】 魏无羡无法去除金凌身上的恶诅痕后居然把它们转移到自己身上! 江厌离叹息,阿羡天生笑脸,也是将所有心绪伤痛都掩在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之后,好在以后有含光君能与他相伴左右了。 金子轩本来还在微微点头,魏无羡这厮总算还有个当长辈的样子,结果他儿砸转头就被这家伙用蓝二的名头吓跑了,顿住,又瞪了过去,近墨者黑,蓝二也学坏了,比起当年的蓝启仁,简直名副其实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蓝忘机皱眉,问道:“为何?” 魏无羡闻此难得被勾起了往事,思绪翻飞,顿时被唤回了神,茫然道:“什么?” 蓝忘机道:“为何认定我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魏无羡被问的尴尬,回道:“这不是正常看来咱们俩是完全不同的人么,求学时你是严于律己、公正掌罚的那方,我是一犯再犯、被摁在祠堂打的那个;射日之征后,你是人人称颂、逢乱必出的含光君,我是人人喊打、离经叛道的魔道老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走到一起的啊。”见蓝忘机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忙伸手欲抚,安慰道:“现在可不一样了,我们现在可是要结成道侣的关系,肯定会执手相携到老的,别想这么多哈。” 江澄也是对这句话耿耿于怀,为什么会和魏无羡站在对立面?因为魏无羡入了鬼道,因为这个家伙肆意妄为,因为他总是英雄病发作要保温狗,因为自己是江家宗主,因为江家还要在仙门百家立足,因为还有阿姐要他来护着……可再多的理由都低挡不住两人分道扬镳的悲凉。 薛洋听到魏无羡曾经也是在街头流浪过,眼神一阵闪烁,道:“还真是够没心没肺的,简直傻透了。” 晓星尘默默称赞,此等开阔心性非常人可比。 【……他似乎在蓝忘机眼底看到了鲜红的血丝。不得不说……蓝忘机这幅神情,着实有些可怕。…蓝忘机神色一变,抢上前来,……单膝落地就要去察看他的腿。魏无羡颇受惊吓,忙道:“别别别含光君,你不用这样。” ……他腿上全都是一片黑淤淤的恶诅痕。 蓝忘机看了半晌,才涩声道:“……我只离开了几个时辰。” ……魏无羡道:“先把石堡的事情解决了吧。”…… 蓝忘机站在他身后,忽然出声唤道:“魏婴。” 魏无羡身形顿了顿,须臾,他像是没听到这个名字似的,应道“什么事?” 蓝忘机道:“是从金凌身上移过来的吗。” 魏无羡不置可否。蓝忘机又道:“你遇到江晚吟了。” 魏无羡转过身,道:“只要我们两个人都活在世上,迟早会遇到的。” 蓝忘机道:“你别走了。”魏无羡道:“不走你背我啊?”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魏无羡嘴边笑容一凝,心中一抹不祥的阴影掠过。…果然,蓝忘机闻言便站到了他身前,似乎真的要俯下身、弯下膝来,纡尊降贵地去背他。魏无羡又受了一次惊吓,忙道:“打住打住,我随口说说罢了。被紫电抽了两下麻了而已,又不是腿断了。大男人还要人背,太难看了。” 蓝忘机道:“很难看吗?”魏无羡道:“很好看吗?” 默然片刻,蓝忘机道:“可你也背过我的。” 魏无羡道:“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记得。” 蓝忘机淡淡地道:“你从来不记得这些。” 魏无羡道:“谁都说我记性不好,好吧,不好就不好。反正,不背。” 蓝忘机问道:“真的不要背?”魏无羡斩钉截铁道:“不背。” 两人相对僵持了片刻,忽然,蓝忘机一手环上他的背,微微俯身,另一手去抄他的膝弯。魏无羡身量比他低,也比他轻,一抄便被抄了起来,整个人被悬空抱在了一双坚实的手臂中。魏无羡怎么也没料到“不背”的下场是这个,无论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悚然道:“蓝湛!!!” 蓝忘机抱着他,走得十分平稳,答得也十分平稳:“你说不要背的。” 魏无羡道:“那也没说让你这样抱?” ……魏无羡也不是个面皮薄的人,被抱着走了几步便放松下来,撩了撩蓝忘机胸前的衣带,作势要扯,笑道:“你要比谁脸皮厚是吧?”】 听到那句‘你从来不记得这些’,魏无羡心里很不是滋味,转身肃着一张厚脸皮,正经无比的对耳根微红的蓝忘机道:“蓝二哥哥,我记得的,在暮溪山大王八的时候,你救下险些被咬的我,我掰开你被咬住的腿,然后背着你逃命,后来杀完大王八之后,你还照顾发烧的我呢,呃有照顾……吧?” 蓝忘机:“……”记性还是不好,不过人在身边,就够了。 蓝曦臣:“……”弟弟你要求是不是太低了,还有你从会走路开始就不让人抱了没想到有一天还会主动去背人抱人啊! 众人:“……”你你我我的一堆啥啥啊,不过含光君你也是被什么人夺舍了吗,单膝下跪查看伤痕、纡尊降贵俯身弯膝背人、大街上大庭广众地抱人,脸皮真的挺厚的,你还记得你们家三千家规和‘规束自我’的云纹抹额吗?对了你的抹额被夷陵老祖拿走了。啊啊叔父大人你还好吗? 第八百次想反悔的叔父大人表示他一点都不好! 【……他抱着魏无羡进入客栈,除了大堂柜台的伙计喷了一口水,没什么围观者作出太出格的举动。他们来到房门前,魏无羡道:“好了,到了,该放我下来吧。你可没第三只手开门……”话音未落,蓝忘机便做了一个很失礼的举动。这也许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第一次做这种粗鲁的动作。 他抱着魏无羡,踹开了门。 两扇房门一弹开,扭扭捏捏坐在里面的人立刻哭道:“含光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待看清门外两人是用什么姿势进来的之后,他目光呆滞地勉强接完了最后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果真是“一问三不知”。 蓝忘机恍若未见,把魏无羡抱进门来,放到席子上。聂怀桑一脸惨不忍睹,立刻展开折扇,挡住自己的脸。……说他是位玄门之主,不如说他是个富贵闲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佩着长刀也不似仙首。】 这边聂怀桑也是立刻扬扇挡脸,心道果然在此处听到自己出场了,还是撞在如此怪异的氛围下出的场,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聂明玦怒,我弟弟我可以提刀揍,但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来说! 魏无羡一点儿也没察觉到赤锋尊的喷火眼神,他还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蓝忘机,蓝湛踹门?不能吧…… 蓝启仁:抄……抄家规,统统给我滚去抄家规! 第28章 二十八、 【他抵死不认,蓝忘机便把黑鬃灵犬咬下来的那片衣料放到了桌面上。 ……“清河行路岭一带,有‘吃人岭’和‘吃人堡’的传言,却并没有任何真实的受害者,所以这是谣言。……只是第一道。” “有第一就有第二。第二道防线是行路岭上的走尸。……” “第三道防线,则是那座石堡附近的迷阵。……。” ……“清河聂氏在行路岭上建造一座吃人堡究竟有什么目的?墙壁里的尸体又都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它吃进去的?聂宗主,今日你若是不在这里说清楚,只怕今后捅出去了,玄门众家一同讨伐质问,到时候你要说,也没人肯听你说、相信你所说了。” 聂怀桑自暴自弃一般地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吃人堡。那……那只是我家的祖坟!”魏无羡道:“祖坟?谁家祖坟棺材不放尸体,却放佩刀?” 聂怀桑哭丧着脸道:“含光君,在我说之前,你能不能发一个誓,看在两家世交、我大哥又与你大哥结义的份上,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还有你旁边这位,都千万不能传出去。万一日后捅出去了,两位也帮我说几句话,做个见证。你向来最守信用,你只要发誓,我就相信。” 蓝忘机道:“如你所愿。”】 聂明玦横眉瞪眼,恨其不争,“你还真敢说了?便是什么都不说,这两人又能把你怎么样?” 聂怀桑继续往蓝曦臣身后缩,不答一语,即使是多年之后的事,他也觉得并不像大哥说的那么简单。既然被逢乱必出的含光君知晓,在清河聂氏没有赤锋尊坐镇的情况下,说与不说也只是时间问题,躲过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魏无羡也觉得‘此刻’被抓了个正着的聂怀桑能干脆交代清楚是个聪明的做法,不过……,“还真是你们家祖坟啊?这棺材里的是佩刀,陪葬的是尸体,真是够别具一格的。” 其他人都有点感到好奇,不过到底是人家的家族秘闻,不便多做评述,倒是这夷陵老祖,一句句一条条的推敲,真是毫无错漏啊。 【魏无羡道:“你说它根本不是什么吃人堡,那么它没有吃过人?” 聂怀桑咬牙,老老实实道:“……吃过的。”魏无羡道:“哇。” 聂怀桑立刻补充:“可是,只有一次!而且主要的错不在我们家,而且已经是在几十年前了!行路岭上吃人堡的传闻,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流传的。我……我只是煽风点火,把谣言放大了几倍而已。” 蓝忘机道:“愿闻其详。”他往那里一坐,这句彬彬有礼之词威力简直有如恐吓,聂怀桑便磨磨蹭蹭开始交代了。 他道:“含光君,你们知道,我们聂家与其他仙门世家不同。因为立家先祖是一位屠夫,别家都是修仙剑,而我们家,修的是刀道。” ……聂怀桑接着道:“因为修炼之道与别家不同,立家先祖又是屠夫出身,难免血光。我们历代家主的佩刀,戾气和杀气都极重。几乎每一位家主都是走火入魔,暴体横死。而他们性情暴躁,也与此有很大的关系。” 比如聂怀桑的大哥聂明玦。这位年轻的仙首与蓝曦臣、金光瑶是结义兄弟,赤锋尊雷厉风行,威严有度;泽芜君温润如玉,品性高洁;敛芳尊八面玲珑,狡慧敏锐。三人于射日之征中结义,各有佳话流传,后被众家并称三尊。可聂明玦却在风头正盛之时,在一个重要的盛会上走火入魔暴血身亡,当日与会者更有不少被他发狂时追砍受伤。一世威名,落得如此下场。】 蓝曦臣叹着气抬手捏了捏眉头,顾往昔匆匆,念来日衮衮,竟是如此讽刺,好似被命运嘲笑一般。 一世威名、下场惨淡的聂明玦本人倒是没感叹什么,只皱眉,看着二弟这副伤春悲秋的样子非常不顺眼,道:“我辈修者踏上修仙路,就需将生死置之度外,何需如此作态!” 魏无羡觉得很是好笑,他也真的笑出来了,“人人都说我魏无羡心大,现在看来比不上十之一二啊,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要是能活着,谁想死啊?” 蓝启仁正摸着胡子点头赞赏,聂宗主觉悟甚高,立马就被魏无羡这大糙话气了个仰倒。 聂怀桑却不住点头,他一直觉得他家大哥只是个追求高修为,立志斩尽奸邪宵小的太正派的人,没想到居然还有如此超凡脱俗的圣人一面,简直了! 江厌离想他们阿羡这话说的太让人下不来台了,连忙提醒魏无羡收敛点。金子轩冷眼旁观,魏无羡这厮要是知道什么叫收敛,就不会混到现在这个样子。 金光瑶用手肘戳了戳正大光明偷笑的薛洋,然而没什么卵用,后者还是笑出了声。 一直坐在晓星尘身旁的宋岚一甩浮尘,道:“聂宗主颇有慧根,可有意遁入空门或入我道门?” 众人:“……” 魏无羡道:“泽芜君,接来下我读吧,这个吃人堡我蛮感兴趣的。” 蓝曦臣回道:“好的,有劳。” 【聂怀桑必然是想到了他的大哥,神情一阵低落,又道:“在这些家主们生前,他们佩刀的躁动尚能由主人压制。可在主人死亡之后,它们无人管制,就会变成一把凶器。” 魏无羡挑眉:“这可接近邪魔歪道了。” 聂怀桑忙道:“不一样!……但我们家的刀要的不是人的,而是那些怨鬼凶灵、妖兽魔怪的。它们斩杀一辈子这些东西,如果没有这些东西给它除,它就要自己作祟,搅得家里不得安生。……一来对先人不敬,二来熔了也未定能解决问题。” 魏无羡评价道:“大爷。”聂怀桑道:“可不是。跟随诸位列祖列宗披荆斩棘、寻仙问道过的佩刀,本来就是大爷。” 他继续道:“……直到我家第六代家主,想出了一个办法。” 魏无羡道:“就是建造吃人堡?” 聂怀桑道:“不不,虽然有联系,但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在陵墓里没有放什么贵重宝物,却放置了数百具即将尸变凶化的死尸。……含光君,你听我解释!这些尸体不是我们家的人杀的啊!是千辛万苦从各地搜罗收集来的!还有不少是重金买的。……刀灵会压制死尸的尸变,而同时这些尸体也能缓解刀灵的需求和狂气,维持现状,相互制衡。……它算是……吃过人吧。但那不是有意的!!!……墓中安放尸体的数量,都是有严格控制的,一具不多,一具不少,刚好能与刀灵维持平衡。……可他们偏偏把尸体都打成碎块了,一下子少了十多具。刀墓为了保持有充足的凶尸与刀灵相互克制,就……就只好……自动封死,把他们活活困在墓中,叫这群人自己来填补他们造成的空缺了……” “……用以代替,建造了一座祭刀堂……也就是传闻中的‘吃人堡’了……我们家想着把谣传闹大点也好,这样就不会有人敢靠近那一带了,便添油加醋,弄了一个‘吃人堡’的传说出来。但它确实是会吃人的!” ……聂怀桑抹完了汗,道:“那位……金小公子嘛……不知用什么法子在墙上炸开了一个洞……他炸开的那片地方……却没注意到他其实还炸碎了一具埋在墙里的白骨。他进去后不久,就被吸进石堡墙壁里,代替被他炸碎的那具尸体了……祭刀堂跟我们家祖坟也差不多了,我真是……” 聂怀桑越说越是难过……可他大哥既已逝去,再力不从心,也只能一力扛起家族重担、磕磕绊绊往前走了。】 了解了‘吃人堡’的来历,听到聂怀桑将来过的这么凄凄惨惨的,魏无羡看在他好歹帮忙说过话的份儿上,稍微有点于心不忍,空着的那只手摸摸下巴道:“敢问赤锋尊,你的佩刀霸下现在开始作祟了吗?” 聂明玦道:“你问这个作甚?” 魏无羡道:“这不是人逢喜事吗,我和蓝二哥哥喜入君心,出去后准备准备就要喜结连理了,我这夷陵老祖很有必要做点好事,提前提升下众人好感度啊!”满意地看到他家二哥哥眼底明显的柔和后,接着道:“所以,大概说不定,你们聂家的刀灵,我能解决呢?” 前面聂明玦听他胡说八道,刚想喝止,但着实被最后一句给惊住了。 众人听了这话也发了愣,江澄鄙视,“又在异想天开!聂氏数十代人都无法彻底消除,你上哪去解决?” 魏无羡不服,回道:“我怎么异想天开了,你们正道之人想不到办法解决,不代表我这个修鬼道的也没有办法啊。” 聂怀桑回过神来,激动到:“真的吗,魏兄?从鬼道入手,真的有解决的办法吗?” 其他人也是整齐划一地向魏无羡看过去,看他能有什么‘歪门邪道’的好方法。 魏无羡早对各种眼神习以为常了,依旧老神在在,“我只是说‘大概’,有空的话可以研究研究,比如,可以给刀加个带封印邪灵作用的刀鞘,还有在刀身上刻上抑制镇压作用的阵法,或者干脆引争强好战的阴邪厉鬼到刀鞘刀身里和刀灵互斗,如果成功的话,不比你们聂家建造吃人堡省时省力省钱的多吗?而且还无后顾之忧呢。嗯,如果是最后一种的话,起码我在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众人按照这几个法子想了一下,嗯,确实挺省的。 同样在鬼道里摸打滚爬的薛洋首先提出质疑,“世上还有这种争强好战的却愿意被永远封印的阴邪厉鬼吗?” 魏无羡耸肩道:“有啊,乱葬岗里什么样的厉鬼没有啊,要是不愿意的话,我让它愿意不就行了吗。”又见聂怀桑激动地跟什么似的,便道:“具体行不行还是要等回去之后我空下来研究看看再说,现在怎么都是空想。再者,要是真的成功的话,嘿嘿,聂宗主,做好付出巨额酬劳的准备哦~” 哦,原来羡羡你就是这么刷好感度的么(′???`) 第29章 二十九、 给聂家兄弟二人画了个特大大大饼后,无视众人各种各样的眼神,魏无羡倚靠着蓝忘机继续悠哉悠哉地读书 。 【……魏无羡发了会儿呆,忽然发觉蓝忘机又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单膝跪下,认真地卷他的裤腿,忙道:“等等,又来?” 蓝忘机道:“先除恶诅。” 含光君一天之内三番两次用这种姿势半跪在他面前,虽说对方严肃得很,但他实在看不得这幅画面。魏无羡道:“我自己来。”三两下挽起裤腿,只见恶诅痕遍布整条小腿,爬过膝盖蔓上大腿。魏无羡看了看,随口道:“到腿根了。” 蓝忘机扭过了头,没答话。魏无羡奇怪道:“蓝湛?”】 快来看哪,夷陵老祖又在撩含光君了,还是含光君送上门给人撩哒~ 众人连连摇头,不看不看,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话说含光君怎么不仅不训斥这个魏无羡不知羞耻,而且还扭过头去了呢? 蓝曦臣无奈捂脸,明明是弟弟你自己要看的,结果被看的人坦坦荡荡随口一说,你自己却是满脸羞窘说不出话来,这叫什么事? 蓝启仁气的朝着蓝忘机瞪眼,后者被瞪的慢慢……扭过了头→_→ 【……只见茶盏和茶壶碎了一地,一只封恶乾坤袋躺在白花花的瓷片和流淌开来的茶水里。……蓝忘机原先将那条手臂封在袋中,压在桌上的茶盏下,此刻见它躁动,才想起来该合奏《安息》了。…… 蓝忘机微一颔首,转向他,道:“而且,是你身上的东西。”……只有一样——那片从金凌身上转移过来的恶诅痕。……魏无羡道:“意思是,聂家祭刀堂的墙壁里,可能有它身体的其他部分?” 聂怀桑昨日被抓了现行……魏无羡与蓝忘机走上来时,他刚刚指使人填补好了魏无羡挖出金凌的那面墙壁,补了一具新尸进去……岂知一回头,脚底一软,赔笑脸道:“含光君……还有这位……” 魏无羡摆手笑道:“聂宗主,砌墙呢?” 聂怀桑拿着手巾擦汗,都快把额头擦掉一层皮了:“是是是……” 魏无羡十分同情三分羞涩地道:“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烦你待会儿再砌一次了。”】 读到这里,魏无羡‘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还‘十分同情三分羞涩’,写得这么委婉做什么,直接说我没皮没脸厚颜无耻得了。” 江澄故作惊讶状,道:“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魏无羡对着江澄江澄纯良一笑,眼神无辜极了~ 江澄:“……”是在下输了(o_ _)? 一小段嘴架官司,逗的江厌离笑逐颜开,惊艳了金子轩的眼眸。有过年少轻狂,有过偏信无知,然而往后的生命里让你笑容常在将是我不变之愿。 【……话音未落,避尘出鞘。聂怀桑眼睁睁看着他刚刚才补好的石砖墙,又裂了。……魏无羡摇摇头,琢磨着:“难道这条手臂不是男人的?不会,男人的手女人的手我一看便知……那难道它的主人有三条手臂?!” 他刚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蓝忘机又道:“腿。” 经他一提,魏无羡这才想起,他竟然忽略了,恶诅痕的范围只有腿部,忙道:“脱裤子!脱裤子!” ……可怜聂怀桑没料到,昨日才把老底交代了,今日居然还要在先祖的祭刀堂里脱尸体的裤子,而且是男尸的,只觉下地之后一定会被清河聂氏列祖列宗一人一个老大耳刮子,扇成下辈子投胎也是个天残地缺,忍不住泪流满面。好在魏无羡的动作被蓝忘机截住了,聂怀桑刚要赞叹不愧是含光君,便听他道:“我来。”…… 聂怀桑今日所受的惊吓里,以此刻为最重。 蓝忘机……只是用避尘的剑气轻轻划破那些尸身的衣物,露出里面的皮肤。……蓝忘机白靴边的那具尸身……这两条腿,竟然是被人缝上去的! 聂怀桑已是瞠目结舌。魏无羡问道:“聂家用来祭刀的尸体,都是由谁挑选的?” 聂怀桑神情恍惚道:“一般是由历代家主自己在生前挑选和囤积的。我大哥去得早,他没存够,我也帮他挑选了一些……只要是五官四肢都齐整的尸体我就留下了。其余的我也不知道……” ……果然,这双腿与那只左手断肢的肤色一致,而且如果将它们放置在近处,相互之间会产生强烈的反应,颤动不止,仿佛想连到一起,奈何中间差了一部分躯体,连接无门。它们必然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除了这是一个身形高大,四肢修长,体魄强健,且修为十分了得的男子,其余的仍是一概不知,扑朔迷离。好在那只鬼手很快指出了下一步的方位:西南。 顺着它的指引,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路来到栎阳。】 身形高大!四肢修长!体魄强健!且修为十分了得! 众人连含光君被聂怀桑定义为悚然至极的在聂氏祭刀堂脱男尸裤子的行径举止都顾不上谴责了,结合这个被五马分尸的男尸特点,再想想魏无羡之前说的‘赤锋尊分明已经坐在这,人人有份只有他没被读到,是不是细思极恐?’的话,真的是细思极恐啊! 魏无羡心道,先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这到底是乌鸦嘴还是神机妙算啊!如若这猜测属实,赤锋尊到此处正是在读到鬼手邪祟之前,便也名正理顺。但阿苑又作何解释?这无字天书,可真让人半懂不懂的。 赤锋尊聂明玦,清河聂家家主,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他能接受自己像历代先祖一般刀灵反噬走火入魔而亡,却决计无法容忍自己可能是遭受奸邪小人阴谋诡计而死,死后居然还被五马分尸,甚至怨气深重化为邪祟! 思及此处,聂明玦脸红筋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下一刻就会像火山一般喷发。 还躲在蓝曦臣身后的聂怀桑早已不自觉地满面泪水,以后被迫拆祭刀堂找到的邪祟残肢居然可能是他大哥的身体部分!他下意识将自家大哥素有恩怨的所有人选在脑中飞快过了一遍,到底是哪一个什么样的仇怨居然能让人如此毒辣?只是,他素来不管事,他大哥又是这么个性子,好像确实有可能结仇不少狭隘阴险之人,而这个人甚至知道聂家祭刀堂的秘密…… 思索中,又看到聂明玦这么一副裂眦嚼齿的样子,暗道不好,大哥因修道刀影响,脾气愈加暴烈,更应该清心静神才是,怎能如此动怒,连忙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嚷道:“大大大哥,你日后居然会死的这么惨,还被人分尸埋到祭刀堂里了,敬畏先祖也不是这么个敬畏法儿啊,求你快想想,你到底得罪了哪路大能鬼怪要这样对付你啊,还被人知道祭刀堂的秘密了!你你你你就不能学学三哥处事圆滑周全一点,别到处得罪人吗?” 很好,非常成功地转移了聂大的火力o( ̄▽ ̄)d “聂-怀-桑!去-你-的敬畏先祖!也不动动脑子想想,今日之前,祭刀堂之事有多少人知道,还敢嫌弃我行事不周!我倒要看看是谁能这样杀了我!” 聂怀桑一点也不介意被大哥喷火,掏出手帕稍稍清理面容,很快镇定下来。凶手可能是已被大哥惩戒过的仙门之人,也可能像书里说的那样是聂家内鬼,又或者被大哥撞破什么事或者挡了路的什么人,不急,既然提到了,这无字天书总会有个结果。想罢,便继续缩在蓝曦臣身后,看着他温言劝抚聂明玦…… 同样坐在蓝曦臣附近、刚被聂怀桑点名的金光瑶,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几步之外的薛洋对这个大义凛然赤锋尊五马分尸的下场暗爽在心,却又因那个最后的地名暗恨,栎阳,常氏! 第30章 三十、 看着几步之外的乱况,晓星尘叹息到:“听闻现今修界伐温之战停息不久,仙门百家百业待举,为何名列前行的一宗之主竟会……?” 宋岚和这里的人都是初次见面,亦不是惯于高论的人,即便说这话的据说是自己未来的好友,也并不接话。 魏无羡道:“我倒觉得就是因为上一个压制众人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塌,群龙无首,以致人心浮动,赤锋尊可是正道中武力毫无争议的第一,为人又铁面无私,成了那个想当‘首’的挡路之碍了吧?”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便又向金子轩道:“金孔雀,你觉得这个对赤锋尊下手的人是你们金家人的可能是几成?” 金子轩皱眉,警告道:“魏无羡,你别什么坏事都想向我金家头上扣!” “嘁,前些日我上金陵台的时候你不在,可是没瞧见金光善宗主和在场金家修士的嘴脸,他们……” “魏婴,勿要妄下论断。”蓝忘机摇头,轻言而语。 魏无羡也自觉没有证据,颇有些搬弄是非之嫌,便道:“好好好,不妄下论断不妄下论断。”接着又眼珠一转,隔空喊话,“聂宗主,怀桑兄,为了减少些隐匿大切八块邪祟的渠道途径,聂家刀灵一事我决定管上一管,你们倒是考虑好合适的高额报酬没有啊?” 众人:“……” 将来可能会被大切八块的聂明玦:“……” 江澄怒,“事儿还没干就盯着这点报酬,你是缺衣少食的穷鬼吗?!" 魏无羡无辜道:“我确实是穷鬼没错啊,你上乱葬岗的时候没看见我都穷的要种萝卜土豆了吗?再说都要和含光君拜堂成亲了,我不需要准备聘礼啊?” 众人:“……”所以你是打定主意要吃大户了是吗?还有请记住,你是要入姑苏蓝氏被教管的,要准备也是准备嫁妆! 被撩的多了已经开始逐渐习惯的蓝忘机淡定道:“我来继续读。” 【朝露第七 ……蓝忘机问道:“恶诅痕如何。” 魏无羡道“金凌当时埋得离好兄弟太近了,沾了不少怨气,褪了一点,还没全消。大抵得找全尸体,或者至少找到头颅才能想办法尽数消除了。不妨事。” “好兄弟”就是这位被五马分尸的仁兄了。因为不知他到底是谁,魏无羡便提议用“好兄弟”代称。蓝忘机听了之后,一语不发,但也没有反对,算是默许了这个称呼。当然,他自己是绝不使用这个词的。】 聂.可能被五马分尸的仁兄.明玦:谁特喵的是你好兄弟! 聂怀桑嘀咕,要不是这个可能碎尸的是自家大哥,他都想对着这魏兄赞一声佩服了,正常人谁会和一个凶尸称兄道弟啊? 这点小想法被魏无羡知道的话,铁定会回一句:老-子是修鬼道的,和非人之物待久了,和凶尸称个兄道个弟而已,小意思~( ̄▽ ̄)/ 【忘机道:“一点是多少。” 魏无羡比了一个距离道:“一点就是一点。怎么说,要不要脱给你看。” 蓝忘机眉头微动,似乎真的担心他当街脱衣,淡声道:“回去再脱。” 魏无羡哈哈一笑,转了个身倒退着走了两步。之前他为求尽早脱身,极力惹人嫌弃,做了不少装疯卖傻丢人现眼之事,此刻身份捅破,换个人想起这过往种种,定要羞愧得无地自容,只有魏无羡这种人脸皮素来极厚,依旧没事人样的。话说回来,换个人,稍微要点脸,根本就做不出那些诸如夜半爬床钻被窝、硬要和人挤浴桶、化完妆问美不美的奇葩举止。他装作什么都不记得,蓝忘机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两厢若无其事。今天还是自那之后第一次又开起了这样的玩笑。笑过了,魏无羡旋即正色:“含光君,你觉得,把好兄弟的手扔到莫家庄,让它去袭击你家小辈的,和把他的双腿缝上另一具尸体埋进墙壁里的,是不是同一批人?” 虽然他从前和现在,心底都是直接喊蓝忘机的名,但前段日子天天喊他尊称,喊出了习惯。况且这个称呼由他喊出来,带着一种故作正经,莫名滑稽的味道,他在外边便继续半真半假这么叫了。】 面对把无耻视作家常便饭的魏不要脸,众人正在慢慢学着淡定,毕竟就算一一计较,除了把自己气出个好歹来,完全没有丁点其他的效果。 不过,由他喊尊称喊得‘故作正经、莫名滑稽’什么的…… 一直被喊‘赤锋尊’尊称的聂明玦:…… 总是被喊‘敛芳尊’尊称的金光瑶:…… 大部分被喊‘泽芜君’尊称的蓝曦臣:…… 大部分被喊‘金孔雀’(?)尊称的金子轩:…… 还没有尊称的聂怀桑:…… 恐怕这家伙还不知道他尊称的蓝启仁:…… 曾经被尊称过几声‘江宗主’的江澄:…… 这家伙到底特喵的什么意思(╯‵□′)╯︵┻━┻ 【蓝忘机道:“两批。” 魏无羡道:“那什么所见略同。大费周章把腿缝到另外一具尸体上藏进墙里,明摆是不愿意让肢体被发现。既然如此,就不会故意抛出左手去袭击姑苏蓝氏的人,这样一定会引起注意和追查。一个费尽心思藏匿,一个却莽撞出手,生怕不被人发现,应该不是同一拨人。” 话都被他说尽了,蓝忘机似乎没什么可说的了,但还是“嗯”了一声。 魏无羡转回身子,边走边道:“藏腿的人知道清河聂氏有祭刀堂的传统,而抛左手的人了解姑苏蓝氏的动向,恐怕来路都不简单。秘密越来越多了。” 蓝忘机道:“一步一步来。”魏无羡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蓝忘机道:“自己想。”…蓝忘机转身就走,魏无羡立即道:“且住。含光君,敢问你去向何方?”蓝忘机回头道:“找此地驻镇的仙门世家。” 魏无羡揪着他的剑穗,把他往回拉:“找他们作甚。……尊贵的含光君,并非魏某人抹黑你,出来办事,你没我真的不行啊,你这样打听,若能问到什么那才是怪事。” 这话说得口无遮拦了些,蓝忘机眼帘下的目光却是一片柔和,仍是低声道:“嗯。”魏无羡笑了:“嗯什么嗯啊,这样也嗯。”肚里却腹诽得欢:“只会说‘嗯’,果然还是闷!” 蓝忘机道:“那要如何打听。”魏无羡指向一侧:“当然是去那里啰。” 他所指的,是一条宽阔的长街。……烈烈酒香飘了满街,难怪魏无羡方才越走越慢,走到街口,就彻底走不动,还把他拖住了。 …蓝忘机“嗯”的没有反对,但脸上已经写满了“你分明只是想喝酒了吧”。魏无羡假装看不懂他的脸,就这么拽着他的剑穗,两眼放金光地踏入酒家一条街。】 魏无羡本来在摆弄腰间陈情的红穗子,此时顺手抽出陈情那红穗子去骚扰蓝忘机的耳朵,笑嘻嘻地道:“哎呀蓝湛,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呀,其实我现在也挺想喝酒的。” 蓝忘机就像是没感觉到耳朵旁的穗子一般,问道:“真的很闷吗?” 魏无羡很是新奇,原来他家二哥哥还会介意这个,连忙道:“不闷不闷,闷那也是对着别人,在我这儿你闷得起来吗,再说我就喜欢你这样呀。” 闻言,蓝忘机似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重新握紧了身旁人的手,两只一起! 魏无羡:“……”为什么把我两只手都牵着了,这是高兴的表现吗?起码先把我陈情放回去啊! 众人:“……”没眼看(/▽╲),果然还是当没看见吧~ 江澄哼道:“还‘没你就不行’,多大脸?” 聂怀桑倒是好奇的问道:“魏兄,你夜猎要是打听消息的话,真的是和酒家小二打听吗?” 魏无羡道:“嗯?没错,就是这样,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像当地酒家客栈饭馆这样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各种消息流通极快,所以通常什么奇闻异事八卦杂谈问店里面的小二一问一个准儿!” “哇,真有这么神奇吗?” 众人:你还真信他的鬼话啊?就是这个酒鬼馋酒了而已。 魏无羡接着道:“不过这类消息大都是道听途说,做不了真,从这些流言蜚语里辨别出蛛丝马迹再一一查证倒还可行。” 众人:这倒是真的,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嗯,确实是夜猎时寻找突破口时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第31章 三十一、 当众人还在默默点头的时候,听到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原来是凶尸温宁带着两个小娃娃过来了。蓝启仁现在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他们蓝家的小小辈,而这三岁小娃娃刚刚跟着一凶尸玩儿了这么长时间…… 叔父大人你搞错了,和小景仪玩儿的是小阿苑,温宁只是在旁边看着顺便学学怎么不结巴地说话而已。 当然阿苑的小伙伴景仪,还是下意识地有模有样地端坐到蓝启仁身边了,估计内心正在嘤嘤嘤??? 魏无羡看见温宁过来了,条件反射般飞快问道:“你会说话了吗?” 温宁:…… 温宁觉得很委屈,他啥时候不会说话了,又有些内疚,他也知道公子和各位在做正事,不好被打扰。酝酿了片刻后,温宁道:“……阿苑要过来。” 话音刚落,魏无羡的怀里已经多了一坨,糯糯地说道:“羡哥哥,阿苑饿了。” 这么一个粉粉嫩嫩、水灵可爱的萌萌哒的小孩子简直萌化了在场唯一一位女性好师姐江厌离的心,非常想抱过来逗逗。 然而被萌功正击的魏无羡却非常夸张而惊奇地叫道:“神马?我都没饿你居然饿了?!” 江厌离:“……” 蓝忘机:“……” 魏无羡继续道:“师姐带来的一瓦罐汤呢?难道被哪个很能吃的小猪崽吃光了?” 小猪崽一号阿苑(???︿???) 小猪崽二号景仪..(??ˇ?ˇ??)… 温宁解释了下,原来江厌离之前分别喂了一些莲藕排骨汤给两个小家伙,然后把汤留下就过来了。于是,两个小的一边玩游戏一边你啃一块排骨我和一口汤地,就这么吃完了。接下来又玩了一会儿,玩着玩着感觉还是想吃东西,就一起过来了。 魏无羡望向怀里这个小家伙,视线从脸移到肚子,果然鼓鼓的,“也就是说你根本不饿喽?” 不是废话嘛,在这个空间里呆多久都不会饿的好吧。 阿苑委委屈屈地道:“可是……可是……阿苑就是想吃东西嘛。”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眼里也慢慢涌上了泪花。 蓝启仁旁边的小景仪见状,也声音清晰稚嫩地附和:“景仪也想吃~” 蓝启仁:…… 除了江厌离、魏无羡(?)、温宁、蓝曦臣以外,其他人对小孩子这种物品都有点麻爪,但是狠心拒绝两个三岁小娃娃什么的,要是哭了怎么办?没办法,众人集思广益掏掏摸摸了一阵,魏无羡面前就放出了几样吃的:云片糕一小包(师姐的)、不知名果子三颗(晓星尘的)、极品茶叶一小罐(蓝曦臣的)、笔墨一份(蓝忘机的)。 嗯好墨,嗯?!Σ(っ°Д°;)っ含光君,是什么让你误会笔墨也能吃的? 蓝忘机淡定地把笔墨收了回去,又掏出一个不大的水囊放过去。 …… 最后胜出的是来自薛洋的三颗饴糖(非自愿的否?),让阿苑和景仪一人一个两个小娃娃心满意足地舔着吃了。 至于多要来的一颗,嗯,被夷陵老祖塞到嘴里嚼巴嚼巴咬碎吞了,还评价一句“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甜了。” 薛洋:不要脸的,嫌甜你别吃啊! 第32章 三十二、 稍作休整之后,魏无羡有可以继续抱着阿苑牌小抱枕靠在蓝忘机怀里舒舒服服地听书了。 众人:一家三口即视感。 姿势板正的小景仪:我也想被抱着~ 【…“喝完你还能站着我跟你姓!”一听这句,魏无羡便道“好!”接过那名伙计端着的酒碗,仰头喝尽了,笑吟吟地将空碗底露给他看,道“跟我姓?” 伙计竟然不怂,一昂头,气更壮:“我说的是喝完一坛!” 魏无羡道:“那就给我——三坛。”……蓝忘机掏钱付账。 ……魏无羡脚边放着两坛,手里拿着一坛,同那伙计两句热络起来,便切入了正题,还是问此地异事。…… “灭门惨案哪!”伙计道:“您问怪事,我当然是捡着怪中之怪说。一家人全死光了,而且听说,都是被活活吓死的!” 闻言,蓝忘机若有所思,似是想起了什么。魏无羡却没留意,道:“这一带有什么修仙世家驻镇吗?”……伙计道:“有的。怎么没有?” 魏无羡道:“那他们当时是如何应对的?” “应对?“伙计把抹布甩上肩,也坐了下来,郑重其事地抖出了他憋了半天的包袱:“这位公子您知道,之前驻镇在栎阳的修仙世家,姓什么吗?就姓常。死的这家,就是他们家!人都死光了,还有谁来应对?” 被灭门的常家,就是驻镇此地的修仙世家?!】 栎阳常氏……栎阳常氏…… 魏无羡默念两遍,还是毫无印象,不过既然天书里提到了也不可能和他毫无关系吧,便问道:“栎阳常氏,有知道的吗?” 几人细想一番无果,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不是在四大家族附属,平时也不会特意关注,哪会想的起来? 倒是聂怀桑用合起来的扇子一敲脑袋,道:“我……大概知道吧,有个叫常萍的,就是栎阳常氏的,长相平庸、家世平庸、资质平庸,没什么惹人注意的地方。” 魏无羡道:“这样的人居然会被全族灭门?!” 薛洋脸上慢慢扬起狠厉又畅快的笑容,道:“有什么稀奇的,将来这家被灭门是绝对是毋庸置疑,而取他们狗命的人肯定是我!” 晓星尘听得愣住了,他无法将这样一个会随身带糖,还因为给小孩子吃糖而恋恋不舍的人和一个手染整个家族人命的凶手联系到一起,可是好像也说得通,之前也读到过这人能眨眼间就决定十几人被炼成活尸的命运…… 之前逗两个小孩子的轻松愉悦氛围霎时消散无踪。 蓝忘机稍一拧眉,收紧放在魏无羡腰间的手臂,继续读了下去。 【……他紧接着追问:“常家是怎么被灭门的?” 伙计道:“我也是听说的哈。那个常家,有一天晚上,他们家那边忽然传来拍门的声音……第二天,太阳一出来,常家的大门,自己打开了。整个房子,男男女女十几个主人,五十多个家仆,坐的坐、趴的趴,口吐胆水,全都被活活吓死了。……是死光了,我说的逃过一劫,也是暂时的。没过几年,那个主人常萍还是死了。这次,死得更吓人,是被人用剑凌迟弄死的!……” 魏无羡当然不会不知道凌迟是什么,如果要写一本名叫《惨死千法》的著作,没人比他更有资格动笔,举手道:“我懂了。那兄台,你知不知常家是为什么会被灭门?” “……好像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反正从那以后,栎阳这片地方的妖魔鬼怪,就没人管喽。” 魏无羡思忖道:“不该得罪的人?”“不错不错。……虽然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但好像和一个很有名的大魔头有关。” 魏无羡笑着把酒碗送到嘴边,斜瞅着他:“我猜,你要说不知道这个大魔头是谁了吧?”伙计乐了:“您错了。这个我可知道,好像叫什么老怪……哦,老祖,夷陵老祖!” 魏无羡呛了一口,咕咚地在酒碗里吐出一串泡泡:“什么?” 又是他?! 伙计肯定地道:“对,没错!姓魏,好像叫魏无钱。别人提起他时的口气都又恨又怕!” “……” 魏无羡反复思索,确信了两点:一,他生前没有来过栎阳;二,他杀的所有人里面没有一个是被他凌迟弄死的。他觉得荒唐,扭头去看蓝忘机,似是要找他讨个说法。蓝忘机等他一这一眼等得久了,道:“走。”】 薛洋顿时不客气地嘲笑出声:“魏前辈,你可真惨啊,简直是个到哪都适用的冤大头,什么倒霉的祸事坏事惨事都能扣到你头上,想你堂堂鬼道老祖,要是把你那‘惨死千法’再找人实施一遍,看谁还敢再在你面前栽赃嫁祸大放厥词,哪像现在只能龟缩乱葬岗啊,何必呢?” 抱着阿苑自己又倚靠着蓝忘机的魏无羡好像丝毫不在意,连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厘未改,还拍了拍蓝忘机和江澄的肩膀以作安抚,漫不经心地道:“那些‘惨死千法’是用在射日之征里对我对云梦江氏有彻骨血仇的温狗身上,那个时候谁也别说谁占的鲜血少了,被一剑刺死和被我折磨致死有何区别。我现在龟缩乱葬岗嘛,因为怨气深重的乱葬岗对我来说是风水宝地啊,是偏安一隅最合适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要留着那些扇阴风点鬼火的人,一来虽用心险恶但目前罪不至死;二来我娘说过的,要记着别人的好,兰陵金氏即便大部分人都那啥啥的疯魔了,起码歹竹出好笋有个相对不错的金子轩在;赤锋尊整日对我喊打喊杀,对温家残余老弱要斩草除根,但除去这些为人正派,对其他人事也是铁面无私,再者我还念着怀桑兄那点同窗之谊呢。” “当然这些都是废话,事实是,生死之外无大事,我还有做人的底线,我还知道不伤性命地的情况下即使被狗咬了一口也不能咬回去,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何如?一一清算过去?我同这些人有何分别?加倍报复回去、屠人满门?屠不了天下人满门、堵不了世上所有悠悠众口!为了这些恶心人的玩意儿,脏了自己的手,不是亏大发了么?且太上曰:天神共怒,王法难容。我倒要看看,就是我不出手,这些颠倒是非黑白的人最后又能有个什么好下场!” “就算有一天我真的忍无可忍了,只要那些人还没越过我容忍的底线,只要这世上还有在乎我的人,为了这些人我就会继续忍下去。“ “心上人是皎洁天上月,吾不为污浊水底泥!” “这是我和你最大的区别!” 第33章 三十三、 薛洋对此嗤之以鼻,既然有翻天覆地的本事,还这般潜身缩首、瞻前顾后,除了让自己成为一个笑话,还有什么用处! 听魏无羡说话的时候,蓝忘机一直紧皱眉头,待他说完,狠狠抓紧了他的手腕,沉声道:“你不是!” 魏无羡懵逼:“不是什么?” 蓝忘机并不解释,稍一闭眼便冷静下来,只淡声道:“无事,我在。”我在,你不会有事。 魏无羡被这半句话-吊-的抓心挠肝的,简直没法再这么舒服地窝在蓝忘机怀里了,只得低头揉了几下他怀里阿苑小盆友的粉嫩脸颊。 江厌离被魏无羡一脸的郁闷和无奈逗逗得莞尔而笑,虽然还是不知道阿羡为何修鬼道,不知道他经受多少颠连苦困,可她觉得阿羡还是那个笑若暖阳的阿羡,一直没变。 虽然也不明白师姐在笑什么,魏无羡还是下意识地对亲亲师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蓝启仁抚着胡须默默点头,到底还是前江宗主教养长大、寄予厚望的首徒,虽有野性,可既有拉的住他的缰绳,也不失为一匹千里良驹。就是往后要让自己的得意弟子和这厮陪跑了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正絮絮叨叨,忽然闭了嘴,胆战心惊地看向那边,低声道:“公子,您旁边那位……瞪我干啥?” 魏无羡顺着他目光望去,刚好看到蓝忘机扭头起身,朝酒家外走去。他道:“哦,他嘛,我这个朋友从小家教严,最不喜欢看见有人当着他的面勾肩搭背。是不是有点怪?” 伙计悻悻然拿回手,小小声地道:“怪。看他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勾肩搭背的是他老婆呢……” 以蓝忘机的耳力,绝对不可能压低声音就听不到了,不知他此刻有何感想。魏无羡忍笑忍得内伤,忙对伙计道:“我喝完一坛了。” 伙计:“啥?” 魏无羡指自己:“站着。” 小伙计这才想起了自己说过的“喝完了还能站着我跟你姓”,忙道:“哦哦……哦哦哦!这个呀……厉害!不是我吹,我这是第一次看到喝完了一坛站得稳稳当当舌头还能不打结的。公子您姓什么?” 魏无羡道:“我……”转念想到刚才这伙计说的“魏无钱”,抽了抽嘴角,从容地接道:“姓蓝。”】 江澄片刻前还在默默肯定,他这师兄能有这种觉悟,到底没丢了江家的脸。然而不过几息便被啪啪打脸了,这家伙自动自发地给自己冠上‘蓝’姓了!“魏无羡,你还准备聘礼呢!在种无知状态下都能给自己改名换姓、更宗易祖了,还是把你的嫁妆捆巴捆巴入赘去吧你!” 众人:“……” 魏无羡一脸茫然:“……我怎么了我?” 聂怀桑好心给他解释:“魏兄,你说自己姓‘蓝’,这不就是冠上夫姓了么?”而且连个酒馆小伙计都能看出来,含光君是有多‘光明正大’了呀,魏兄你可长点心吧。 魏无羡:“……” 【……出了城,两人朝那伙计所指的方向走去。行人渐少,树木渐多,魏无羡道:“方才为什么不让我接着问下去?” 蓝忘机道:“忽然记起,栎阳常氏之事,我有所耳闻。故不必再问。” 魏无羡道:“在你告诉我之前,我先问一声,你帮我侧面确认下,那什么,常家灭门不是我干的吧?” 且不说十年前他早就死了,魂魄也安分得很,总不至于他杀上门去把人家全家灭了他还能不记得! 蓝忘机道:“不是。”魏无羡道:“哦。”仿佛又回到了生前某段人人喊打、阴沟老鼠不如的日子,什么坏事都能算他一份,屎盆子随便扣。隔壁老大爷的小孙子不吃饭瘦了三斤都能赖是被夷陵老祖唆使鬼将军杀人的故事吓瘦的。 谁知,蓝忘机又道:“非你所杀,却与你有关。” 魏无羡道:“关联何在?”蓝忘机道:“关联有二。其一,此事有一位人物牵涉其中,此人与你母亲颇有渊源。” 魏无羡顿住了脚步。 他心中不知什么滋味,脸上不知作何表情,迟疑道:“……我母亲?” 魏无羡乃云梦江氏家仆魏长泽与云游道人藏色散人之子。……父母之事不少都是旁人告诉他的,他知道的其实也不比旁人多多少。 蓝忘机也停了下来,转身与他对视,道:“你可听过晓星尘此人之名。” 魏无羡认真想了想,道:“不曾。”】 温宁:鬼将军哪位? 魏无羡对旁边的晓星尘道:“晓师叔,到你了嘿。” 晓星尘点点头,却是面色凝重,“牵涉到一桩悬而未决的灭门案里,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同晓星尘一道来此的宋岚附和:“是也不是,事不是好事,然此刻得知,便是祸兮福所伏。” 【蓝忘机道:“不曾便对了。此人出山成名,恰在十二年前。如今也无人再提了。” ……魏无羡问道:“山是何山,师承何人?” 蓝忘机道:“山不知何山。师承道门。晓星尘,乃抱山散人之徒。” 魏无羡这才知道,为什么说此人和他母亲颇有渊源了。他道:“这么说,这位晓星尘,算是我的师叔了。” 藏色散人,亦出自抱山散人门下。 这位抱山散人是位世外隐道,据说与温卯、蓝安等人是同一时期出道的修士。那一辈的风云人物,如今早已魂消身散,只有抱山散人,传闻至今仍未陨落。……但所有的徒弟都要发誓:此生唯潜心修道,不得下山,不得入世。否则无论什么理由,从此绝不能再回来。自力更生,红尘中爬摸滚打,与师门再无关系。 世人皆道,抱山散人不愧是得道高人,立的这个规矩实在是极有先见之明。因为数百年来,她只有三个徒弟出山:延灵道人,藏色散人,晓星尘。三个徒弟,个个不得善终。 ……晓星尘出山之时年仅十七岁,蓝忘机虽然并未与他谋面,却从旁人口中听闻过他的风采。 那时射日之征结束没几年,夷陵乱葬岗大围剿更是风头刚过,各大世家横行,四处招揽人才为己所用。晓星尘心怀救世之念出山,资质上佳,又师出高人,初次夜猎,一尾拂尘、一把长剑,只身闯山,拔得头筹——一战成名。 众家见此品貌清明、修为了得的年轻道人,大为心折,纷纷送出邀请。晓星尘却全部婉言谢绝,明言不愿依附于任何世家,却和一位至交好友一起,一心要建立一个全新的不重视血缘联结的门派。 此人性若蒲苇,心若磐石,外柔内刚,又洁身自好。当时一旦谁有什么棘手或难解之事,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寻求他的帮助,而他也从不推拒,是以风评极佳。 栎阳常氏灭门案,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生的。】 不得善终……吗? 早在自己出现在此界之时,晓星尘就已确定,自己将来会如延灵师兄、藏色师姐一般入世,如今先知自己下山后会不得善终,又忆起启蒙学艺之时,循师尊之旨所立誓言,和那句“人心多叵测,世事多诡谲”的警示,竟是百般滋味无法言说。 亦有‘兴门派而摒血缘’之念的志同道合的宋岚,此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位心怀救世之念出山的道友如此下场,他们的理想恐怕也是破灭了。 几位大家族的宗主、主事之人皆在此处,闻此言,也是各有所感。 蓝启仁道:“门派、家族都是可使修界安稳发展之所在,然此时是为家族兴盛时期,各家在修界分处而立,四大家族相对而衡,值此之际,欲行兴门派之举,难上加难!” 【……原本一个小家族的惨祸是知之者有限的,但当时情况特殊……晓星尘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当即主动应承此事,为常萍探求真相。一个月后,终于查出了灭门凶手。 凶手的名字叫做薛洋。……晓星尘查清真相之后,横跨三省捉住了仍在逍遥得意和人打群架的薛洋,趁着兰陵金氏在其仙府金麟台举办一场清谈盛会,各大家族在此论道问法,将他扭送到大庭广众之前,阐明始终,要求严惩。 他将证据列得清清楚楚,绝大多数的世家都没有异议,只有一家极力反对。那就是兰陵金氏。 魏无羡道:“……莫非这个薛洋是金光善面前的红人?” 蓝忘机道:“客卿。”魏无羡道:“他是客卿?兰陵金氏当年已经位列四大家族了吧,为什么要请一个小流氓当客卿?” 蓝忘机道:“这便是关联其二。” 他凝视着魏无羡的双眼,缓缓道:“因为阴虎符。” 魏无羡的心,猛地提到了半空中。 阴虎符这三个字,他绝不陌生。相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 这是他生前炼出的所有法宝里,最可怕、同时,也是所有人都最想得到的一个。虎符乃是作号令之用,顾名思义,得此虎符者,持之便可号令尸鬼凶灵,使之听命。…可虎符铸成之后,只使用了一次,魏无羡便发现,大事不妙。 阴虎符的威力,远比他原先预期的强大和可怕。他本想将它作辅助之用,谁知它的威力竟然有隐隐压过他这个制造者的势头。而且,这个东西不认主。……祸已铸成,魏无羡不是没想过销毁它,但虎符铸成不易,毁去亦难,极耗费精力和时间。而且当时他已隐隐觉察到自身处境不妙……仗此法宝,旁人不敢轻易动他,便暂且留下它,只将虎符一分为二,让它只有在合并的时候才能够发挥作用,而且绝不轻易使用。 他一共只用过两次,每次都血流成河。第一次是在射日之征中。第二次使用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彻底销毁了虎符的一半。而另一半尚未销毁完毕,乱葬岗大围剿便来了。之后的事,他就管不着了。 对自己炼出的东西,魏无羡有把握说上几句,他敢断言,即便是被抢到它的世家供起来日日烧高香跪拜,只剩一半的阴虎符,也只是一块废铁而已。而蓝忘机却告诉了他一件惊人的事情:这个薛洋,似乎能够拼出另一半的阴虎符!】 魏无羡本就绷紧神经在思索,目前为止他只在射日之征里用过一次阴虎符,因后果太过严重,之后分符保留到现在也只为以防万一罢了,可居然真的会再用第二次!难道日后他当真被仙门百家逼迫至此?! 而后听到‘拼出另一半的阴虎符’之言惊得立刻坐直了身体,连在他怀里的阿苑都没顾得上,“薛洋,你……你居然能拼出阴虎符?!” 薛洋摸头不着,要说他现在于鬼道一途小有所得没错,但要是和夷陵老祖相比是远远不及的,日前也只是在炼尸场小打小闹而已,虽然对传说中的阴虎符很感兴趣,那可是其制造者都极为忌惮的,不过,日后他可以拼补阴虎符……吗?就算他以后还能有这种能力,大概这次出去之后也彻底没机会了。 看到薛洋这样的神情,魏无羡大概明白他目前还没有这样的实力,更何况天书石所述也是在他死后补符,而不是仿他自己炼符了。只是这人如若放任不管,终究是个隐患…… 丢开把阿苑放到温宁旁边,魏无羡重新缓和下来窝到蓝忘机怀里。 聂怀桑见此便道:“魏兄,阴虎符已经一分为二了吗,现在两半确定都在的吧?”得到魏无羡的肯定回答之后,还表现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只不过,连阴虎符都能炼出来,那么克制聂家刀灵之法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其他人亦是如此,老实说,魏无羡凭一己之力能炼出阴虎符这样威力盛大的法宝,堪称天纵奇才,虽然这是个号令尸鬼凶灵的阴邪法宝。 晓星尘暗自心惊,他这师侄到底炼出了何等法器,惹众人觊觎到此地步? 宋岚虽只听过阴虎符之名,未见其威,但从众人畏惧之态便知此物当不存于世,恐后患无穷。 只听到薛洋与之有关,金光瑶就暗自断定,恐怕此事来龙去脉之中,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金子轩却是满腔愤慨,一个流氓能成为金家客卿,杀人灭族也要包庇,只是为了得到口口声声要除魔卫道的鬼道法宝?!他兰陵金氏何时竟堕落至此! 第34章 三十四、 【薛洋年纪极轻,却聪明非常……兰陵金氏发现,他竟然可以根据残存的一半虎符,大概拼凑出另一半。虽然拼出来的复原件不能长久使用,威力也不如原件,但已经能造成十分可怕的后果。 魏无羡明白了:“兰陵金氏还要留着薛洋给他们继续复原阴虎符,必然要袒护于他。”…兰陵金氏虽一心包庇薛洋,晓星尘却软硬不吃。两边僵持不下,终于惊动了并未参与此次清谈盛会的赤锋尊聂明玦,引得他从别处飞赴金麟台,赶来出面。…脾气暴烈的聂明玦当场拔刀就欲斩杀薛洋,他义弟敛芳尊金光瑶上前打圆场也被他喝令滚开,骂得狗血淋头,躲到蓝曦臣身后不敢作声。最终,兰陵金氏无法,只得让步。 薛洋被晓星尘抓上金麟台后,一直有恃无恐。聂明玦的刀压到了脖子边也笑嘻嘻的。被架下去之前,他还对晓星尘很是亲热地说:“道长,你可别忘了我呀。咱们走着瞧。”听到这里,魏无羡便知道,这句“走着瞧”,一定会让晓星尘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兰陵金氏不愧为脸皮最厚的世家,虽然金麟台上当着百家的面答应了要清理薛洋,可等聂明玦一不在眼前,迅速把薛洋关进地牢,改判为囚禁,终身不释。聂明玦得知此事后大怒,再次施压,兰陵金氏拉拉扯扯,就是不肯交出人。其他家族都抱手看好戏,谁知没过多久,聂明玦便走火入魔身亡了。】 脸皮最厚的世家公子哥一号金子轩:在这种情况下好像真的没办法反驳肿么办ヽ(?ω?′?) 脸皮最厚的世家公子哥二号金光瑶:……多谢夸赞(〃^ω^) ‘刚刚’夸过兰陵金氏的魏无羡继续‘夸’:“俗话说的好,不怕流氓坏,就怕打流氓不死反受其害,晓师叔还有赤锋尊,你们都是死要面子的倒霉同伴啊。” 流氓薛洋:呵~ 蓝忘机:魏婴说的对! 江澄:……有这句俗话吗? 蓝启仁:外道当世、小人当道,成何体统! 魏无羡:感觉躺枪了(⊙_⊙) 聂怀桑悄摸摸地从蓝曦臣背后、金光瑶附近回到他大哥身后,然后戳了戳聂明玦的后背:“大哥,根据读到的内容算算,你……那什么的时间也就两年左右,刀灵发作的影响有这么严重了吗?”而且,大哥走火入魔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聂明玦皱眉,很显然也是感觉到蹊跷了,“没有,现在有影响也只是轻微。” 【…最难对付的人不在了,兰陵金氏越发肆无忌惮,打起了更歪的主意。金光善开始想方设法要把薛洋从狱中提出来,继续复原阴虎符,并探究其中奥秘。 但这种事毕竟不光彩。……于是,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了常萍身上。 威逼利诱,骚扰不断,最终,兰陵金氏成功地使常萍反口,推翻了此前的一切冤词,发声宣告:常家灭门一事,与薛洋并无干系。 晓星尘闻讯登门询问,常萍无奈地对他说:“除了如此,我还能怎样?不忍下去,我们家其余的人就没有活路。多谢道长,但……请你不要再帮我了。如今你再帮我,就是在害我。我还不想栎阳常氏就此绝后。” 就这样,一出放虎归山唱完了。 魏无羡沉默不语。 若他是常萍,任兰陵金氏是如何只手遮天的头号世家,任谁许他何等前程似锦光耀荣华,他也绝不松口一句。反之,他要亲自夜探地牢,把薛洋活活剐成一滩肉泥,再把他召回来重剐一次又一次,直到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魏前辈,”薛洋摸摸肩上陷入骨肉却不再流血的骷髅手爪,道:“你可真狠啊!” 魏无羡摊手:“都说了是站在常萍的立场上了,你都灭人满门了还不许别人报仇啊?”然后又向金光瑶行礼道:“当然还是最佩服的还是敛芳尊,这一出釜底抽薪、改弦易辙,唱的真不错。” 金光瑶邪气一笑,故作无知地道:“尚未定论,魏公子怎知背后是我呢?” “没办法,谁让你们兰陵金氏‘人才’凋零呢,书中所述乱葬岗围剿时你大哥金子轩就躺平了,金光善金大宗主是外强中干、有心无力,剩下的可不就是你喽。” 然而金光瑶面上微笑毫无破绽,只是道:“片面之词而已。” 这种不辩真假、不言冤屈的态度却是让蓝曦臣和聂怀桑的内心又是齐齐一沉…… 可能未来即将躺平的金子轩:……我会躺平都是因为谁(??へ??╬) 江厌离拍拍金子轩的手臂稍稍安慰下自家未婚夫,虽富埒王侯,但到底没有轻松肆意的时候。 晓星尘对此无法置信,这深仇一桩,最后竟是苦主妥协哀求他放手儿告终的,世间公道何在? 然而接下来的读到一切就像薛洋那句‘走着瞧’预示的一样,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薛洋被放出来后,果然再一次展开了他的报复。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报复在晓星尘本人身上。 晓星尘只身出山,并无亲人,只有一位下山之后结识的好友,叫做宋岚。这位宋岚也是当时的一位道门名士,为人清傲,风评亦优。两人都想自建门派,轻血缘传承,重志同道合,可说是知交好友,志趣相投。时人赠语: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薛洋便挑了这边下手,故技重施,将宋岚从小长大学艺的白雪观灭了个干净,并且偷施暗算,用毒粉毒瞎了宋岚的一双眼睛。 这次他灭门灭出了经验,做得十分利落,没有余下任何线索。虽然谁都知道肯定是他干的,但知道有什么法子?没有证据。再加上金光善刻意包庇,怒有雷霆之威的赤锋尊也已逝世,竟然没有一个人拿他有办法。 听到这里,魏无羡忽然有点奇怪:蓝忘机虽然瞧着淡漠不欲理事,但以魏无羡过去对他的了解,他之嫉恶如仇,不比聂怀桑那位大哥少。……若当年一连发生两桩如此恶劣的屠杀案,一定传得满城风雨,蓝忘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怎么他没去治治这个薛洋? 正要出口询问,他又记起,蓝忘机身上那些戒鞭之痕。…恐怕事发的那几年,正是他在被惩罚,或是在养伤的时候。难怪他只说是“有所耳闻”了。 魏无羡心中莫名很是在意那些伤痕,但又不便直接开口询问,只得暂且摁下,道:“那这位晓星尘道长,后来如何?”后来如何,当然也只能惨淡收场。晓星尘当初别师离山,发过誓不再回去。他极重诺言,但宋岚双目已盲,又受了重伤,他便破了自己的誓言,背着宋岚重返抱山散人之处,请求师尊救治好友。 抱山散人念在师徒一场,答应了他的请求。晓星尘便下山离去,从此不知所踪。再过一年,宋岚也出了山。世人惊奇,他竟然连当初瞎得彻底的一双眼睛都重见光明了,可事实上,并非是抱山散人医术出神入化,而是晓星尘……自挖双眼,把眼睛还给了受他所累的宋岚。宋岚本欲向薛洋复仇,而这时,金光善已经去世,金光瑶接掌兰陵金氏,被送上仙督之位。为示新人新风,他一上台便清理了薛洋,不再提阴虎符复原之事,并为挽回声望做出各种补救和安抚措施,压下传言。宋岚追寻昔日好友踪迹而去,一开始还能听说他又去了哪里,后来,亦无音讯了。加上栎阳常氏又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于是,许多事情便渐渐地湮灭于尘了。】 晓星尘呆愣,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仅仅是读出来的些许文字,也只能让他想像那种痛入肺腑、无处话凄凉的悲哀而已。然而他想了又想,这就是下山后的我吗?一腔热血、缉拿真凶,最后反口放虎无可奈何的,是我吗?牵累好友、挖眼偿债,最后破誓无踪的,是我吗?踌躇满志碾世尘,明月清风不复人,真的……是我吗? "晓师叔,晓师叔!” 晓星尘满目茫然地看向声来处,在叫我?“……无羡师侄。” 立身坐好的魏无羡听见回答便松了一口气,又拍了两下他这个师叔的肩膀,叹口气道:“既然还没有发生,就不要太过当真了。”然而想想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又思及之前不久前他还抱着师姐哭来着,自己都觉得这话一点可信度也没有。 “嗯……”胡乱答应了一句,晓星尘又看向宋岚,磕磕绊绊说了一句“对不起!” “不必。”宋岚直视晓星尘,顿了顿又重复了一次,“不必!”他不像晓星尘,抱山散人及其坐下众徒一直都是离世索居、不理凡尘。白雪观虽是道门,却还是在人间烟火之中,时事颠倒、权力倾轧都看过、听过不少,却从没想过有一天白雪观也会遭遇这样的事。今生事今生讲,来生劫来生过。今生的他不会因为这些怪罪晓星尘,仇恨行凶人,当然,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个薛洋是别想靠近白雪观方圆百里之内了! 薛洋到此刻才正视这位传说中的宗师高徒,名如其人是没错,清风明月也诚然,不过孤身一人就想救世,嗤! 纵览局中三人全态,空余一声叹息之外无可他谈。既无芝焚蕙叹之殇,又何悟他人曾历痛楚一二。 第35章 三十五、 先前被晓星尘-剜-目引去了注意,薛洋移开目光后又看到了前面金光瑶的背影,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啧,记性就是没有小矮子好,是什么来着…… 好像刚刚读到了‘金光瑶接掌兰陵金氏,被送上仙督之位。他一上台便清理了薛洋’……? 目瞪狗呆,说好的一起炼尸补符呢,说好一起杀-人-放-火呢,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呢吧? 金光瑶对背后的眼神似有所感,便转过身去,仍然平日里那派温柔可亲的面容,道:“成美,可有事?” 咬牙听着这个称呼,这家伙还是这么一副假笑伪君子的样儿!又瞧见他肩上和自己一样的骷髅手爪,薛洋撇嘴,啧,看在好歹是难友的份儿上,且日后再算总账! 【听完这个长长的故事,魏无羡轻轻吐出一口气,生出一阵遗憾惋惜:“因为一件与自己本来无关的事情,落到如此下场,当真是……若是晓星尘早生几年,或是我晚死几年,事情便不会这个样子了。若我在世,这种事情怎会置之不理。这等人物又怎会不与他结交!” 随即又啼笑皆非,暗暗自嘲:“我管?我怎么管?若我当时还活着,说不定栎阳常氏灭门案根本不用追查,直接就被推成是我干的了。这位晓星尘道长路上见了我,我向他搭讪套近乎,请他喝酒,他没准用拂尘抽我一顿,哈哈。”】 原本忧形于色的晓星尘,听到这里顿时忍俊不禁,笑道:“哈……师侄多虑,我还不至于如此是非不分。” 照旧靠在蓝忘机肩上的魏无羡歪歪脑袋看过去,满是疑惑不解,这话里隐藏了什么好笑的地方吗?算了,师叔高兴就好。于是便回道:“那说好了哈,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请晓师叔喝酒,哦,就我们俩,不带蓝湛玩儿。” 魏无羡这话原本是顾忌蓝氏禁酒的家规特意给晓星尘听的,可听在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读书的蓝忘机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然而两人两双眼相瞪片刻,蓝忘机沉默不语,魏无羡不明所以,一时间只有相对无言。 晓星尘:“……”不约了,惹不起有道侣的呢(^_^)☆ 蓝曦臣:“……”弟弟,眼睛是出不了声的你还是开口讲吧(*^__^*) 【他们已经走过了常宅,走到了距此不远的一片墓园附近。……微蓝的暮色里,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拍门之响。…有人掘坟…那名掘墓人猛地转过头,看到了他们…魏无羡心知他必然是施了什么诡异的法术遮挡面容,蓝忘机已祭出避尘,掠入墓园,与之交上了手…蓝忘机召回避尘,握在手中,脸上迅速爬满一层寒霜。 …刚才那一阵交手,连他这个外人都明显看得出来,这个掘墓人,非常熟悉蓝忘机的剑法!…那名掘墓人连连后退,…突然从腰间摸出一张深蓝色的符篆。传送符!…魏无羡见他要逃,急促地击掌两次,单膝跪地,往地上砸了一拳。 …喀喀声响,四只血淋淋的手臂拔地而起,猛地抓住了那名掘墓人一左一右两条腿!掘墓人……震飞了四只尸手。魏无羡拔出竹笛……两颗头颅从墓中破土而出,整个身子也跟着离土,顺着掘墓人的腿往上爬,蛇一般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张嘴朝他的脖子、手臂咬下去。掘墓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他震出了灵力之后,才猛地发现上当了。他把他背上背着的那具尸体也震飞了! 魏无羡拍碑狂…那名掘墓人…不敢多留,将传送符往脚下一摔…他的身形消失在火焰之中。魏无羡早知那掘墓人手中持有传送符,就算抓住了他,他也能寻机会逃走。留下他挖出来的这具尸体,已是留下了线索…魏无羡一拽便拽掉了尸体的脑袋…撕了衣服一看,果然,躯干是真的躯干,其余部位,全都是假的。 ……看这肤色和左肩的断裂面,一定就是他们在找的好兄弟的躯干了。刚才那名掘墓人,竟然是来挖它的。魏无羡起身…语气一转:“那个掘墓的雾面人怎么这么熟悉你们家的剑法?” 显然,蓝忘机也在思考这件事,神色上那层霜意仍未褪去。…魏无羡试探着问道:“含光君,你刚才跟他过交手,你觉得,他是不是一个你很熟悉的人?” 更具体的话他就不方便说出来了。比如,蓝曦臣。或者,蓝启仁。 蓝忘机肯定地道:“不是。”】 被魏无羡点名的两人里,蓝曦臣还在勉力保持言笑晏晏的模样,而叔父大人已经‘眉飞色舞’、吹胡子瞪眼了。 蓝曦臣笑着说道:“魏公子可是对鄙人有何误解?” 蓝启仁横眉怒道:“我蓝某人一生恪守蓝氏家规,诲人不倦、俯仰无怍,怎容如此恶意揣测?!” 魏无羡的脑后挂上了豆大的一滴汗,连蓝忘机号的靠枕都不敢靠了,挺直腰背端正身姿,也不好辩解什么‘我没说过这话’,只能细细解释道:“这不是掘墓人非常熟悉蓝湛的剑法吗,就我拙见也只知你们二位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哈,别生气别生气!” 好在两人也不是不明是非胡搅蛮缠的人,听了解释细想一番也觉得事有其因,便摆摆手表示这茬儿过了,别好像是他们有多欺负人似得。 江澄冷哼一声表示幸灾乐祸,总算有人治这泼皮了。 聂怀桑不敢插话,挤眉弄眼地表达他的涛涛敬仰之情,被聂明玦一瞪后立马折扇挡脸。要不是胆子不够真想回他大哥一句:你遗体躯干刚被人家找到呢,不感谢下也就罢了,怎么还不支持支持呢? 金子轩道:“被分散聂家的遗首、造下灭门案的金家客卿、熟悉蓝家剑法的掘墓人,再加上被蹊跷献舍的夷陵老祖,怎地一团乱麻?” 魏无羡道:“也不尽然,有人在刻意布局的痕迹已经是越发明显了么。不过,独独没有云梦江氏,这布局人究竟是受过江家的大恩大德呢?还是和三大家族都有血海深仇呢?” 江澄讥讽地开口道:“这么快就把自己摒除在江家之外,还真不把自己当成江家人了是吧!” 魏无羡讷讷,再看江厌离也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便又是一阵伏低做小连连道歉撒娇卖萌(?)。哎,这不是老是提醒自己不能再连累江家所以就一时口误了啊,擦擦头上不存在的汗,面上沮丧却是满心欢喜地回到蓝忘机怀里。等着他的这人面色虽冷,可对他敞开的怀抱却坚实可靠,看着他的眼神也是缱绻柔和。有情如你,惜彼如己,夫复何求,此生足矣。 第36章 三十六、 魏无羡越看越觉得他家蓝二哥哥简直是世上最好的了,头也不回地甩了句“江澄你来接着读”就转到蓝忘机身后一阵又是揉肩又是敲背地忙个不停,还说着“二哥哥辛苦了~”再送上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灿烂笑容~ 江澄:“……”恶~,人都说是女生外向,这个蠢家伙别是生错了吧! 聂怀桑:“……”我去,魏兄这是肿么了,突然间就这么……猥琐了呢? 一头雾水的蓝忘机回过神来只觉背后一片酸麻,立刻握住魏无羡的手腕,半晌憋出一句“别动!”然后手臂僵硬把人塞到怀里抱好。 魏无羡:“……”( ̄. ̄)? 蓝曦臣:“……”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__^ || 【…照魏无羡看,让蓝忘机说谎,他宁可给自己施禁言术不说话。所以魏无羡立刻便排除了这两个人,道:“那就更加复杂了。”蓝忘机将躯干装入另一只双层的封恶乾坤袋,妥帖地收好,两人在附近转了几圈,悠闲地转回了酒家一条街。 …魏无羡笑着应了几句,和蓝忘机坐回白日那个位子。他脚边桌上,都堆满了酒坛,道:“对了,之前咱们说到哪儿了?被那个突然跳出来的挖坟的打断了。我还不知道常萍是怎么死的。”蓝忘机便继续用词极其简洁地对他平铺直叙。 薛洋、晓星尘、宋岚等人相继离去,失踪的失踪,死的死,此事揭过后好几年,某日,常萍与他家剩下的家人,全都一夜之间死于凌迟。并且,常萍的一双眼睛也被人挖出来了…凌迟他们的那把剑,经验证伤口,乃是晓星尘的佩剑——霜华。魏无羡一碗酒停在嘴边,为这个后续愕然了:“被晓星尘的佩剑凌迟的?那动手的人是不是他?……我猜很多人认为是晓星尘的报复吧?含光君,你呢?你怎么觉得?”蓝忘机缓缓摇头,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魏无羡十分欣赏他这种处事态度和原则,笑眯眯地喝了一口酒。又听蓝忘机道:“你以为如何?”魏无羡……笑道:“含光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没怎么样。我也不知全貌,同样不予置评。你说的很对,在了解所有内情和来龙去脉之前,谁都不能对任何事妄加评定。我只要了五坛,你却多给我买了五坛,我一个人怕是喝不完了。怎么样,你陪我喝?这里又不是云深不知处,不犯禁吧?” 他本是做好了被一口回绝的准备,谁知蓝忘机道:“喝。”】 江澄读到这里再也按奈不住,骂道:“明知道蓝家家规禁酒,还敢对着人劝酒,你哪天不在蓝忘机身上惹点事儿就浑身不舒坦是吧!” 蓝曦臣也斟酌开口:“魏公子,蓝氏家训规定,不只是云深不知处内禁酒的。” 叔父大人眼中怒火化作利箭,不停地射向带坏他得意弟子的魏无羡。 才因为有人用霜华凌迟了灭门案幸存者而心惊肉跳的晓星尘:…… 宋岚:……这群人里还有靠谱的吗? “……不是,”蓝忘机怀中的魏无羡感觉有点冤,茫然道:“几月前我在云梦请蓝湛喝酒他都没喝,书里写的十几年后的我邀蓝湛喝酒他就喝了,这该怪我吗?你们不是应该骂蓝湛才对吗?” 江澄、蓝曦臣、蓝启仁:“……”差点信了你的鬼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蓝二/弟弟/忘机喝酒还没错了? 江厌离:阿羡说的真有趣呢~ 金子轩:刚刚对着人狂献殷勤的是谁? 聂怀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聂明玦:夷陵老祖是真是要和含光君结为道侣了吗? 蓝忘机再次对着魏无羡默默无言,“……”鉴定完毕,是亲-道侣、真-魏婴没错。 魏无羡道:“难道我说错了吗?江澄你快继续读啊,我倒要看看蓝湛你酒量如何?” “哼。”江澄冷哼一声,不想跟不要脸的人讲话。 【魏无羡啧啧道:“含光君,你是真的变了。从前当着你的面喝一小坛,你凶死了,要把我扔过墙,还打我。如今你还在屋子里藏天子笑,偷偷喝。” 蓝忘机整了一下衣襟,淡声道:“天子笑,我一坛也没动。” 魏无羡道:“不喝那你藏着干什么,留着送我啊?好了好了,没动就没动,信你还不行吗。我不提了,来吧。我一定要看看,滴酒不沾的姑苏蓝氏子弟,究竟几杯倒。”他给蓝忘机倒了一碗,蓝忘机想也不想,接过,灌下。魏无羡兴奋莫名,盯着他的脸,看他什么时候脸红。谁知,盯了好一会儿,蓝忘机的脸色和神色都半点不变,浅色的眸子很冷静地注视着他——完全没有变化! 魏无羡大感失望,正想怂恿他再喝一坛,忽然,蓝忘机皱了皱眉,轻轻揉了揉眉心。过了片刻,一只手支着额,闭上了眼睛。 ……睡着了? ……睡着了! 一般人在喝了这么多酒之后,应该先醉,然后再睡。蓝忘机怎么能跳过了醉这一步,直接就睡了?!他想看的就是“醉”这一节! 魏无羡对着睡着也是一脸严肃正直的蓝忘机挥了挥手,在他耳边拍了拍掌。不应。居然是个一碗倒。】 魏无羡戳戳蓝忘机的胸膛,道:“蓝二哥哥听到没有,你居然是个一碗倒哎。”还直接倒了就睡,羡羡没看到二哥哥耍酒疯不开森~ 蓝忘机垂眸看他,依旧不答一语,毕竟自己从来没喝过酒,也不知能说什么。 蓝曦臣叹了了口气,蓝家人向来滴酒不沾,酒量差实属正常,可魏公子又是个无酒不欢的,看样子这样的情况恐怕以后不少了,只能希望魏公子能手下留情些。 蓝启仁痛心,他的好侄儿就这么被拐了,好在就算喝了酒也没失态,还是最雅正的含光君。 【魏无羡……拖拖拉拉架着他离开了小酒铺。 他摸蓝忘机身上的东西早已摸得娴熟无比,取了钱袋,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把蓝忘机送进其中一间,脱了他的靴子,盖上被子,趁着夜色出门去。 行至一处荒郊野僻,魏无羡拔出腰间竹笛,送到唇边,吹出了一段调子,随后,静静等待…温宁手上有姑苏蓝氏的人命,纵使蓝忘机对自己很好,魏无羡也不能就这样当着他的面召使温宁…回过神来,耳边已传来那阵森然的“叮叮当当”。温宁…一身漆黑,溶在身旁的黑暗之中,只有没有瞳仁的双眼,白得刺目,白得狰狞…魏无羡道:“手。” …魏无羡捉住他的手腕提了起来,仔细察看锁在他手腕上的铁环和铁链。…连阴虎符的残件都要费尽心思复原,某些世家当然也对鬼将军垂涎三尺了,怎么舍得挫骨扬灰?魏无羡冷笑一声,站到了温宁身侧,略一思忖,伸手在他头发里慢慢按了起来。……果然,按了三下,魏无羡便在他右脑一侧的某个穴位上,按到了一个硬硬的小点。……慢慢动手,从温宁的头颅里,拔出了两枚的黑色长钉。 ……那两枚钉子上刻有细致繁复的纹路,来历必定不凡,制造它的人算是有点本事,若想温宁恢复,还要等上好一段时间了。魏无羡将它们收了起来,低头看看温宁手腕、脚踝上的铁链,心道,总这么拖在身上叮叮当当的响也不是办法,得找把仙剑将它们斩断。 他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蓝忘机的避尘。……魏无羡心道:“这样。我现在先回客栈,如果蓝湛醒着,就不借。如果蓝湛还睡着,我就借避尘用一用。” 打定主意,他这便转身。谁知,一转身,蓝忘机就站在他身后。 】 双手抱着阿苑的温宁满是惶恐,他看到蓝家人都怕得很,又怎么会沾上蓝家人的人命呢?温宁很想往魏无羡身边挪一挪,但是看到公子身后的含光君后又只好作罢。想了片刻,他举起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脑袋瓜子,被钉钉子啊,连凶尸都会感觉到的疼那该有多痛啊! 魏无羡听了一段的时候转向温宁,看着他还好好的这才放心。想着书里读到的温宁居然会发狂、还会手刃蓝家人就是一阵皱眉,温宁是他炼出的最高阶凶尸,只听他的号令,势必会和阴虎符一样引他人企图,恐怕连他的发狂也是另有隐情,不过他这次是在这个天书的空间里设立新阵法唤醒温宁的,一定更加有保障。然而刚回过神,就听见本该醉倒睡着的‘蓝忘机’居然在‘他’身后!魏无羡惊:“……”这是神马操作?梦游吗? 众人原来听魏无羡丢下喝醉的蓝忘机跑出去召唤凶尸温宁的时候,还有点不明所以。接着又听到,居然有人在夷陵老祖死后试图控制鬼将军,‘阴虎符的残件都要费尽心思复原’、‘对鬼将军垂涎三尺’这话让众人为正道里有如此伪君子而感到羞愧,也更加恼火了。然后后一句‘蓝忘机就站在他身后’把这种紧张严肃的气氛打的一点不留。众人:“……”这是怎么回事?蓝家人醉昏了还有这种后续?? 被众多灼灼目光盯着的蓝忘机:懵逼.jpg 对拐跑魏无羡的蓝二有促狭心思的江澄赶忙继续读~ 【…魏无羡站在温宁身前,与蓝忘机面对面瞪眼,摸了摸下巴,不知为何,一阵强烈的心虚。终于,蓝忘机放下了持着避尘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啪”的一声,蓝忘机打了温宁一掌…温宁挨了一下,只是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面上一片茫然。…可现在蓝忘机打了他一掌,他却仍然低着头,一副不敢反抗的模样。……这时,蓝忘机似乎还嫌这一掌不够表达他的愤怒,又推了温宁一掌,直把他推出几丈之外。他很不高兴地冲温宁道:“走开。” 魏无羡终于注意到……蓝忘机这两掌无论是行为抑或言语都非常……幼稚。 ……魏无羡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蓝忘机的脸色和神情,没有任何异样。……看上去,还是那个严正端方、冷静自持的仙门名士含光君。但是他一低头,发现,蓝忘机的靴子,穿反了…魏无羡试探着道:“含光君,这是几?”他比了一个二。蓝忘机不答,肃然地伸出双手,一左一右,认真地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 “啪”,避尘剑被主人落到了地上。 魏无羡:“……”…蓝忘机却是睡了再醉。而且他醉了之后,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以至于让人难以判断。 ……还是头一次看到蓝忘机这样不吵不闹、神色正直,行为却无比诡异的。 他抽了抽嘴角,强忍笑意,捡起被扔在地上的避尘,背到自己身上,道:“好了,跟我回去吧。”…身后,温宁默默地跟了上来,魏无羡正要对他说话,蓝忘机猛地转身,又是怒气冲冲的一掌。这次,拍到了温宁脑袋上。 ……蓝忘机用他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用的威胁口吻对温宁道:“走开!” ……蓝忘机不高兴地重复道:“不许吹给他听!”……魏无羡只得吹了两下哨子,对温宁道:“还是好好藏着,不要被人发现了。” 温宁……慢腾腾地转过身,拖拖拉拉、叮叮当当,颇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蓝湛,你醉了怎么脸都不红一下。” ……蓝忘机道:“脸看不出,听心跳。”说话时,他的胸膛随着低音而震动,一颗心脏正在持续有力地跳动,咚咚、咚咚,有些偏快。魏无羡把头抬起,会意:“看脸看不出来,得听心跳才判断的出来?” 蓝忘机老实地道:“嗯。” 魏无羡捧腹。难道蓝忘机的脸皮这么厚,红晕都透不出来?看起来不像啊! 喝醉了之后的蓝忘机竟如此诚实,而且行为和言语也比平时…奔放多了!】 江澄读到此处终于破功,对比一直都规矩严肃堪称蓝启仁翻版的蓝二,默默转过身去不停地哆嗦。 “哈哈哈哈哈!”魏无羡也终于憋不住了,放肆地大声笑了出来,尤其是再次看到蓝忘机整个耳廓都变成火烧红了可脸皮依然白皙如故之后,更是捶地狂笑,要不是腰间还箍着一双手臂,他都能滑到地上翻滚笑了O(≧▽≦)O 似是被魏无羡的笑带动,一时间空间里充满各种笑声,让两个小娃娃很是疑惑不解。 温宁身为凶尸是没办法笑的,但是又憋的不行,再想想‘自己’被含光君又推又骂地好几次,片刻之后满心的好笑又变成了满腹的委屈,喝醉的含光君好凶! 稍稍低着头的蓝忘机见状……耳朵更红了。 蓝启仁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红红青青精彩不已却是让脸色更难看了。 到底是不忍自家弟弟如此出糗,蓝曦臣一阵干咳才勉强压下笑意,然而双肩还是不停抖动。 聂怀桑听到了咳嗽声,又注意到蓝启仁十分难看的脸色,连忙正襟危坐……然后用扇子挡好脸继续闷声大笑,就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简直不要太狼狈。 聂明玦一直态度端正,满色肃然,示意‘这有什么可笑的,简直太不正经了’,当然前提是忽略他涨红的面孔和握着刀柄青筋暴露的手→_→ 薛洋和金光瑶对此深表佩服,他们俩有伤在身都控制不了身体不停的笑! 宋岚道长……他是真的没笑,不过是醉个酒而已,哪里好笑了? 与之相反的是他旁边的晓星尘,一手扬袖遮脸、一手捧腹,“哈哈哈……”的笑声不断,连频率都没变。 当所有人各种失仪之态慢慢恢复正常之后,唯有晓星尘晓道长还在‘哈哈哈’! 众人:“……” 金子轩一边揉肚子一边感慨:这样下去会笑成内伤的吧?晓道长是学了什么特殊法门吗? 魏无羡双眼闪闪亮亮的看着蓝忘机,忍不住出手揉两下他仍然白净的脸,笑着道:“蓝湛你喝醉之后真是太可爱了,话说,是你们蓝家所有人喝醉都会有这样的反映吗?”一边说还一边在蓝启仁和蓝启仁身上来回扫视,仿佛在琢磨日后是不是找个良辰吉日把这两位的茶换成酒的乐趣。 “不……不知!”可怜的含光君都被欺负的结巴了。 蓝叔父&蓝大哥:“……” 江厌离实在看不了师弟这么作下去,便道:“阿羡,为何阿澄会读到你和含光君面对面的时候感觉很强烈地心虚呢?” 蓝忘机:(个_个) 魏无羡:…… 第37章 三十七、 当蓝忘机觉得醉酒这茬儿可以翻篇的时候,在自己道侣的看好戏表情之下、在江澄的朗朗读书声中,深刻体会到了,这事儿还没完! 【……他把蓝忘机赶回了客栈。进了房,先把他摁到床上,把他那双穿反的靴子脱了。考虑到他现在应该不会自己擦脸,便除下蓝忘机的抹额,弄了一盆热水和一条布巾进来,拧干了叠成方巾,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这过程中,蓝忘机没有任何反抗,乖乖任他搓圆揉扁。除了布巾擦到眼睛附近时会眯起眼,一直盯着他在看,眼皮一眨不眨。魏无羡肚子里打着各种坏主意,见他目光澄澈,忍不住在蓝忘机下巴上搔了一下,笑道:“看我干什么?好看么?” 刚好擦完了,不等蓝忘机答话,魏无羡把布巾扔进水盆里,道:“洗完脸了,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身后没动静,他回头一看,蓝忘机捧着水盆,已经把脸埋了进去。 魏无羡大惊失色,忙抢回来把水盆挪开:“不是让你喝这里面的水!” 蓝忘机面色淡然地抬起头,滴滴透明的水珠从下颌滑落,打湿了前襟。魏无羡看着他,心中感受颇多,一言难尽:“……他这是喝了还是没喝啊?蓝湛最好是酒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不然这辈子算是没脸见人了。”】 被自家道侣鉴定为‘这辈子没脸见人了’的蓝忘机:…… 要不是顾忌此处还有许多人,不是单独相处的地方,蓝曦臣很想亲自动手试上一试,确认下自己弟弟喝醉真的……会这么乖巧可爱吗?还是只在魏公子面前这样……听话坦诚?真是特别想知道啊(* ̄︶ ̄) 泽芜君,你的亲亲弟弟含光君在鄙视你哦~ 魏无羡被逗的一不小心笑岔了气,在身后蓝忘机又是拍背又是顺气的好容易才缓过来,然后看着蓝忘机双眸里的殷殷关切,终于良心发现他笑的是他的蓝二哥哥了,不好意思地伸手挠挠鼻子,道:“蓝湛,其实……这样也……很好是吧,这样才像个人……呃,我不是说你不像……” 蓝忘机朝着他摇摇头,伸手帮他擦掉眼角笑出来泪花,道:“无事,想笑就笑吧。”能看见你开怀大笑的模样,醉酒亦甘愿。 似是心有灵犀般听懂了蓝忘机的意思,魏无羡毫不吝啬地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在努力忍笑的众人:含光君,你雅正端方一丝不苟的形象崩了哦,各种意义上的! 【……魏无羡:“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蓝忘机:“嗯。” ……魏无羡:“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蓝忘机:“有。” 魏无羡的问题都点到而止,并非真的趁机套蓝忘机的隐私,只是确认他是否的确有问必答。他继续问:“江澄如何?”皱眉:“哼。” 魏无羡:“温宁如何。”冷淡:“呵。”魏无羡笑眯眯指了指自己:“这个如何?”蓝忘机:“我的。”蓝忘机盯着他,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我的。” 魏无羡忽然了然了。他取下避尘,心道:“刚才我指着自己,蓝湛是把我说的‘这个’理解成了我背着的避尘吧。” 蓝忘机道:“想要。”……浅色的眸子直视着他,轻轻喘了一口气,咬字用力地重复道:“……想要。”魏无羡…明知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可还是被这两个字砸得一阵手臂发软,腿脚发软…蓝忘机忽然翻脸,举手一推,把魏无羡推倒在了床上…魏无羡…腰后某个熟悉的地方被拍了一下,他感觉又…浑身酸麻,动弹不得。蓝忘机收回手,在他身侧躺下…道:“亥时到。休息。” ……蓝忘机的手伸了过来,在被子里摸索一阵,慢吞吞地开始解他的衣带。魏无羡喝道:“行了!好了!不是这个解!!!嗯!!!好的!我躺着,我睡觉!!!”…沉默了半晌,魏无羡又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们家禁酒了。一碗倒,还酒品差。要是蓝家人喝醉了都像你这样,该禁。谁喝打谁。” ……好像自从回来之后,他每次想像以前那样戏弄蓝忘机,最终都变成了自作自受。不应该啊?!是哪里出了差错?!】 魏无羡:不嘞个是吧喂,蓝家的作息规律居然可怕到这种地步,连醉酒都压不倒的本能啊! 蓝启仁:感谢蓝家的数千条家规,蓝家最后的颜面保住了! 叔父大人,这种事情不存在的~ 被冷哼的江澄:有本事啃了我江家的白菜,还敢嘲讽我这江家家主,蓝二你多大脸?还有为什么会是我在这里读这两个不要脸的耍花腔?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怀疑人生.jpg 同样被冷嘲的温宁:公子我好冤枉??? 魏无羡道:“哎蓝湛,你喝醉了好像只挑着自己想听的话来听的吧?” 金子轩忍不住道:“人含光君就算喝醉了也都清楚明白只是挑着想听的听而已,你这家伙连那么直白的话都听不懂是出门就没带脑子么?” 聂怀桑也道:“魏兄在某些方面确是太过粗心大意、大而化之了。” 薛洋凑热闹:“因为心眼儿都用到凶尸身上了么?” 金光瑶道:“成美倒是好心思,还能听出含光君吃醋呢。” 薛洋吃惊:“原来那位含光君是在吃醋吗?因为姓江的和姓温的?” 金光瑶:“……”难道你说的‘心眼用到凶尸身上’不是指的凶尸温宁吗? 蓝曦臣&聂明玦:“……”不是单纯的看不过眼吗,还有这个意思? 江厌离掩唇笑道:“阿羡不解其意可能是同为男子的关系吧,以前在云梦逗小姑娘的时候,阿羡从来没会错意、失过手呢。” 蓝忘机伸手捧住魏无羡的毛脑袋、慢慢地转向自己,然后再一次牢牢盯住,真.赤裸裸地展示自己的醋意大发! 魏无羡:“……”师姐,求放过~~~ 晓星尘:“噗哈哈哈~” 宋岚扶额:你笑够了没有? 【…这次,魏无羡一夜都没合目,睁眼,硬撑到第二日卯时之前,感觉通体那阵酸软酥麻过去了,四肢也能动了,便从容不迫地,在被子里脱掉了他的上衣,扔到了床下…蓝忘机似是感受到了凉意,轻轻动了动,蹙着眉,慢慢睁开眼。 一睁开,他就从床上滚了下去。实在怨不得优雅的含光君受惊过度,变得一点儿也不优雅了。哪个男人宿醉之后的第二天清晨一大早醒来,看见另一个男人赤着身体躺在旁边,自己的上衣被扒了半截,两个人还肉贴肉紧紧挤在同一张床同一条被窝里,都没那个空去优雅。 魏无羡用被子半遮半掩裹着胸口,只露出光滑□□的肩头。蓝忘机:“你……” 魏无羡带着鼻音哼道:“嗯?”蓝忘机道:“昨晚,我……”魏无羡冲他眨了一下左眼,单手托腮,笑得诡异:“昨晚你好奔放呀,含光君。” “……”魏无羡道:“昨晚的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看样子是真不记得了,蓝忘机脸都雪白了。】 魏无羡摸摸下巴稍稍思索一番后一骨碌滚出蓝忘机的怀抱,装作被人推到在地的柔弱姿势,还扮成掩袂拭泪的模样,带着哭腔道:“二哥哥,我真的长得如此可怖吗?” 蓝忘机:“……”现在这样是有点难看了。 其他人:“……”说来就来说傻就傻你真是能耐啊! 魏无羡继续假哭:“还一大早就下床翻脸不认人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二哥哥!” 蓝忘机:“……”太假了,还有‘我’只是被吓到了,没有不认人! 其他人:“……”演的太不走心了,别以为没听出来你特-喵的在笑! 晓星尘:“师侄你真是哈哈哈~~” 宋岚:“……”虽说傻的这个确实有点好笑,但是这回你又要笑多久? 蓝启仁:“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蓝忘机:“噗!” 含光君别以为你用袖子挡了下脸又马上一脸正常地放下我们就不知道你刚刚也笑了,简直有生之年系列,万年冰山居然真的会笑啊喂! 至于戏精魏某人因错过这个重大的冰雪消融奇景儿捶胸顿足什么的,谁管他! 第38章 三十八、 为了二哥哥牺牲形象(?)的表演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心满意足的魏某人重新把自己塞进了蓝忘机的怀抱里,正在给自己窝个舒服的姿势呢,就看见江澄一脸菜色地对着他。魏无羡歪歪头,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再看看他还吊着的左手,这么使唤一个伤患好像是不大好哦,于是便自以为体贴地对他笑笑,自己接下去读了。 江澄:#&¥&¥##%¥…… 【……虽然很想乘胜追击,但他下次还想骗蓝忘机继续喝酒玩儿,可不能让他有了阴影,从此戒备。见好就收,魏无羡掀开被子,给他看自己整整齐齐的裤子和还没脱下来的靴子:“好个贞烈男子!含光君,我只不过脱了咱俩的衣服,开个玩笑而已。你清白之身尚在,没有被玷污,请放心!”】 魏无羡实在是忍不住,暗搓搓地凑到蓝忘机耳边道:“冰清玉洁的含光君,‘我’还要骗你继续喝酒玩儿呢,你……应是不应啊?” 耳朵微红的蓝忘机:“……” 其他人:“……”真的是没耳朵听,更加没眼看了! 晓星尘:其实奔放的是师侄你吧。 这么三翻四次地,金子轩都怒了,“魏无羡,能不能好好干点正经事儿,照你这么读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出的去啊?” 魏无羡很是好脾气地笑笑:“那你来读呗。” 金子轩:“……”好想揍这家伙一顿啊,然而这厮身后还有个道侣虎视眈眈瞪过来,刚才还脸色难看的江澄也调转了目标,旁边的未婚妻还在掐着自己手臂上的肉,拼不过昂 ̄□ ̄|| 【蓝忘机僵在原地,尚未答话,房间中央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声音并不陌生,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又是被压在桌上的封恶乾坤袋躁动起来,掀翻了茶壶茶盏,这次更凶猛,三只一齐。昨夜他们一个醉得一塌糊涂,另一个被折腾得一塌糊涂,自然又把合奏的事抛到脑后去了。魏无羡…忙道:“正事,来来,我们先干正事。”…魏无羡把手伸进蓝忘机半敞的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只笛子,道:“含光君,你不要害怕嘛。我不是要把你怎么样,只是你昨晚抢走了我的笛子,我得拿回来。”说完还贴心地帮他把衣服拉上肩头,系好衣带。 蓝忘机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似乎很想追问昨晚自己醉酒后的细节,但他习惯先做正事,强行忍住,收敛神色,翻出了七弦琴。三只封恶乾坤袋……怨气成倍增长,比之前更加棘手,二人一连奏了三次《安息》,躁动才渐渐止息。 魏无羡收了笛子,正要去收拾这滚了满地的尸块,忽然咦了一声,道:“好兄弟练得不错啊。” 那副躯干套着的寿衣衣带已散,领口斜扯,露出一个青年男子坚实而有力的躯体,肩宽腰窄,腹肌分明,强悍却不显夸张,正是无数男儿梦寐以求的阳刚体格。横看竖看,看得魏无羡忍不住在他腹肌上拍了两掌,道:“含光君,你看他。这要是活着,我一掌打上去多半要被反弹回来震伤。这究竟是怎么练的?”】 聂明玦:他以后可能当众走火入魔死-掉了,呵呵;他死掉后的遗体可能被人分-尸了,呵呵;他的遗体各个部分可能尸-化还被分开镇压了,呵!呵!他的遗体躯干居然还被一个不要脸的给-调-戏-了,呵!呵!呵! “……”聂怀桑咬着小手绢嘤嘤嘤,大哥笑的好可怕嘤,曦臣哥哥救命! 蓝曦臣看着结义大哥满脸黑气额头的青筋跳的欢快无比居然还能一声一顿地笑出声,顿时浑身上下感觉一阵恶寒,对上聂怀桑充满希冀的目光纠结地扯了扯嘴角,他很想说一句:我实在无能为力啊。 始作俑者魏无羡还在那边夸赞道:“这样的身材是挺好的哈。” 聂怀桑:收回你的夸奖吧,别火上浇油就跪谢了呀! 蓝忘机把怀里的某人再抱紧了点,默默顶住来自赤锋尊的无形杀气,有个这么会演戏又闯祸的道侣,他……也是愿意的,就是能不能别无意识地招惹其他人?当然有意识地更不行! 金子轩一阵暗爽在心,心说:就这家伙作死的性子早晚也会作个好下场! 【蓝忘机眉尖似乎扭曲了一下,没有说话。……魏无羡不觉有异,低头看看自己这具身体的体格,挑挑眉,把衣带系好,又是一派人模狗样。…蓝忘机沉吟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低声道:“昨夜,除了抢笛子,我……” ……魏无羡:“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就是,嗯,比如,你很喜欢……” 蓝忘机目光凝滞了。魏无羡道:“很喜欢兔子。” “……”蓝忘机闭上眼睛,转过了头。……走出房去,关上门,他站在走廊里,好一阵无声的捧腹。蓝忘机似乎被打击到了,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好长一段时间也没出来…魏无羡…边吃边眯眼晒晒太阳。晒了一阵,一群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从街上跑过。这个游戏,魏无羡从前也很爱玩儿…当年魏无羡在莲花坞时,和江家子弟们玩射风筝,拿了许多次第一。江澄则永远是第二……这是江枫眠亲手扎了骨架,再让江厌离给他们画的,因此他们每次拿着风筝出去比的时候,都有一种骄傲的感觉。 想到这里,魏无羡嘴角噙起了浅浅笑意,不由自主抬头去看这群小童放飞的那只风筝是什么样的。只见它通体金色,是圆圆的一大片…那只风筝飞得本来就不高,又不是放在开阔地带,一吹就坠了下来。一名小童叫道:“啊哟,太阳掉下来了!”魏无羡登时明白了,这群小孩儿多半是在玩模仿射日之征的游戏。 ……小童们停下追逐,很是伤脑筋地聚在了一起,开始讨论:“怎么办,还没有射太阳,它就自己掉下来了,这下谁做老大?” 一人举手:“当然是我!我是金光瑶,温家的大恶人是我杀的!” 魏无羡坐在客栈门前的台阶上,看得津津有味。 在这种游戏里,如今风光无限的仙督敛芳尊,当然是最受欢迎的一角。虽说他出身令人难以启齿,但正因为如此,他爬上高位的成就才愈加令人叹服。射日之征中卧底数年如鱼得水,将整个岐山温氏里里外外骗得团团转,泄密无数而不自知。射日之征后百般逢迎千般伶俐,万般手段,最终坐上仙督之位,成为当之无愧的百家第一人。如此人生,堪称传奇。要是他玩,他也想当一回金光瑶试试。选这位小朋友做老大,很合理!】 沉醉在二人世界里的魏无羡想着天书石上提到射风筝,魏无羡对着蓝忘机得意洋洋地炫耀每次都是自己第一,说着说着,便想起了如今,再也没了那个给他扎风筝的人…… 一直都只关注怀中之人的蓝忘机见此,知道他是心中难过了,便牵住他的手用力握紧! 我在,一直都在! 金光瑶心道,日后终是登上仙督之位又如何,不过又是一轮机关算尽、汲汲营营罢了。有含光君和夷陵老祖这般寻根究底、不依不饶地,即便是书里他恐怕也难有甚好结局!面上却是轻笑出声,对着魏无羡拱手道:“谢魏公子繆赞!” 魏无羡回神后道:“没什么好谢的,都是事实啊,敛芳尊射日之征有河鱼天雁、卧底杀首之功,认祖归宗之后有接人待物、八面玲珑之能,作为如今兰陵金氏不可小觑的第一人,称一句‘传奇’实至名归啊!” 金光瑶闻言下意识地看向金子轩,见后者皱眉不悦,稍顿后连道‘不敢’。 恶友薛洋决定插刀报仇,笑嘻嘻地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们金家现在那个厌物宗主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张张嘴一说,跑断腿不都是你么。” 金子轩连声怒斥,他父亲有再大的过错,那也不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之辈能妄加辱骂的! 金光瑶也是对着薛洋道‘住口’,他从金光善手里是捞到不少权利、办了不少事没错,可那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阴沟黑渠。自始至终,金光善都分得很清楚,他这个出身污点的私生子,即便是人人称颂的‘敛芳尊’,但和身为兰陵金氏荣耀延续的金子轩是从来都不能相提并论! 蓝曦臣叹息,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不了解三弟为何一定要认祖归宗,也无从知悉他是否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们金家的内里官司,其他人都不便多言。 江澄觉得幸好阿姐还没嫁去金家,如果金子轩不能把金家乱七八糟的一堆理顺,那这亲事还是晚上一些时日的好。于是便悄咪咪地借着和阿姐说话的由头把人带到了他和魏无羡的中间坐好了。 因而当金子轩重新变得和颜悦色的时候,转身一看,我媳妇呢o((⊙﹏⊙))o 魏无羡显然也觉得江澄做得对,简直想举上双手双脚来赞成江澄这个行为,只是不好当着师姐的面表示出来罢了。至于金孔雀,谁有那个闲情逸致理他呀? 宋岚和晓星尘默默看着两边的波涛暗涌,对视一眼,又默默感慨感喟:贵圈真乱…… 第39章 三十九、 魏无羡在装模作样地叹气,蓝忘机用眼神问他,‘怎么了?’,某人一本正经地摇摇头。读到现在,大部分都是泽芜君和他家含光君在读,江澄跟金子轩两个,一个没读几句脸就黑了,一个读着读着就能和人吵起来,还有脸来嫌弃本老祖呢。看着那只金孔雀一个劲儿地瞅着师姐,哼,还是师姐来读好了。嗯,师姐的声音可好听了,适合相伴会周公。 江厌离:“……”阿羡,能不能别用三岁小儿听睡前故事的样子来听? 【另一人抗议:“我是聂明玦,我打胜仗的次数最多,收服的俘虏也最多,我才是老大!”“金光瑶”道:“可我是仙督呀。”“聂明玦”扬了扬拳头:“仙督又怎么样,你也是我三弟,还不是见了我就要夹着尾巴跑。” “金光瑶”果然很配合,很入戏,肩膀一缩就跑了。又一人道:“你个短命鬼。”既然选择做某位仙首,心中自然是对这位仙首有些憧憬喜欢的,“聂明玦”怒了:“金子轩你死得比我还早,更短命!” “金子轩”不服道:“短命怎么了?我排第三!” “排第三也不过是脸排第三!”这时,有个小朋友似乎跑累了站累了,也蹭到台阶旁,和魏无羡并排坐下,摆了摆手,和事佬般地道:“好啦好啦,都不要争了。我是夷陵老祖,我最厉害。我看就我勉强一下,做了这个老大吧。” 魏无羡:“……”】 江厌离轻咳一声止住了笑场的冲动,这厚脸皮的模样还真是像。 当然真人夷陵老祖毫无谦逊地接受了这个‘最厉害’的夸奖。蓝忘机在心中默默表示赞同。 聂怀桑原本正在用一种神秘的眼神在他大哥和金子轩之间来回扫视,直把两人看得黑线无比,又听到‘夷陵老祖最厉害’什么的,马上低头,果然还是这位更惹不起。 聂明玦觉得这个作妖的亲弟弟简直没救了,回头对着蓝曦臣身后金光瑶道:“你就这么怕我么?” 金光瑶差点维持不住好似长在脸上的笑容,甚至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见他这副情态,聂明玦冷哼一声便回过了身。 蓝曦臣一头雾水又止不住地担心,这两位结义兄第究竟是怎么了? 【他低头一看,果然,这位小朋友腰间插着一根细小的木棍,大概是陈情。 也只有这样的小孩子,会单纯的不计较善恶,只争论武力值,肯赏脸做一做夷陵老祖了。又一人道:“不对,我是三毒圣手,我才是最厉害的。” “夷陵老祖”很了解地道:“江澄啊,你有啥比得上我的,你哪次不是输给我,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最厉害。羞不羞。” “江澄”道:“哼,我比不上你?你怎么死的记得吗?” 魏无羡嘴边那抹浅淡的笑意瞬间溃散了。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一根剧毒的小针扎了一下,周身上下,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刺痛。】 江厌离忍不住伸出两只手,分别摸了摸两个弟弟的头,明明感情很好的两个人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江澄低着头一脸晦暗,不知道想些什么。 魏无羡摸摸鼻子,心中暗道,这天书石,惯会整人,好端端的游戏也能夹糖带刀的! 【他身旁那位“夷陵老祖”拍手道:“看我!左陈情,右虎符,再加一个鬼将军,我天下无敌!哈哈哈哈……”他左手举一根棍子,右手托一块石头,狂笑一阵,道:“温宁呢?出来!”一名小童在人群后举手,弱弱地道:“我在这里……那个……我想说……射日之征的时候,我还没死……” 魏无羡觉得非打断不可了。他道:“各位仙首,我能问个问题吗?” 这群小孩子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从来没有被大人介入过,何况还不是呵斥,而是这种一本正经的提问。“夷陵老祖”奇怪又戒备地看着他:“你要问什么?” 魏无羡道:“为什么没有姑苏蓝氏的人?”“有啊。”“在哪里?” “夷陵老祖”指了指一名从头到尾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孩子:“那个就是。” 魏无羡一看,果然,这孩子面貌十分清秀,一看就是个俊俏胚子,光洁的额头上系了一圈白绳,充作抹额了。他问:“他是谁?” “夷陵老祖”嫌弃地撇了撇嘴,道:“蓝忘机!” ……好吧。这群孩子把握到了精髓。扮演蓝忘机,确实应该闭嘴不说话! 忽然之间,魏无羡的嘴角重新弯了起来。那根剧毒的小针被拔出,不知扔到哪个角落里去了,什么刺痛都顷刻之间一扫而光。魏无羡自言自语道:“奇也怪哉。这么闷的一个人,怎么能总是让我这么开心呢?”】 猝不及防地,众人又被书里的夷陵老祖给秀了一脸,突然有一种‘这两人怎么到现在还没成为夫夫’的荒诞之感,顿时都觉得他们一定都是被这书给同化了! 蓝启仁:我侄子当然好,然而被个顽劣皮实的小子勾走了! 蓝曦臣:弟弟真心一片未负啊! 聂怀桑咬着扇子,嘟嘟囔囔地道:“我也想找个相亲相爱的道侣……” 晓星尘&宋岚:请区别下道侣和夫妻谢谢! 聂明玦忍无可忍,“回去我就让人发出清河聂家二少有意结亲的消息,绝对让我二弟妹的人选绕着不净世排上三圈,你敢再给我溜一个试试!” “……大大大哥,我刚刚什么都没说!”聂怀桑真哭了,那些人里哪有一个真能和他相亲相爱的?! 金子轩也要哭了,媳妇儿你可以坐我旁边读的,真的。他媳妇对着他笑了笑,又被旁边的小舅子引开了注意力。 蓝忘机眼睑低垂着望着近在咫尺的魏婴,这个几年来牵动他所有喜怒哀乐的人,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花开应有时,暗香有来日。彼时两心知,亦有灵犀意。 魏无羡用手指挠了挠蓝忘机的胸口,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怕痒,还是兴致高昂地道:“蓝湛,这上面说的一点都不错,每次一想到你呀,我就心情特~别好!”嘿嘿,他家二哥哥高兴的时候眼睛闪亮亮地真好看! 江厌离笑,从年少一直念到了现在,是命定之人没错了! 温宁慢慢摸着阿苑的头发:哦,原来鬼将军说的就是我。 【蓝忘机下楼来的时候,就看到魏无羡坐在台阶上,一群小朋友坐在他旁边分包子吃,魏无羡边吃包子边指导前边两个背靠背的小朋友:“……。好,蓝忘机你注意了,现在的你不是平时的你,浑身是血!杀气很重!眼神很凶!魏无羡你靠他近一点,你会转笛子不?转个来看看,单手转。潇洒一点,你懂什么叫潇洒吗?来给我我教你。”“魏无羡”哦了一声,把手里的一根小细木棍递给他。魏无羡甚为娴熟地将“陈情”在二指之中转得飞起,引得一群小朋友呼啦一下都围了过去,惊叹不已。 蓝忘机:“……”默默走近,魏无羡见他来了,拍拍屁股下的灰,和小童们招呼道别。好容易才站起来,沿路走,沿路笑,仿佛身中奇毒。 蓝忘机:“……”…魏无羡:“怎么样,刚才那两个小朋友可爱不可爱?头上扎一圈绳子的那个你猜是在学谁?哈哈哈哈……” 无言一阵,蓝忘机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道:“…我昨晚究竟还干了什么?” 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否则何至于让魏无羡笑到现在??? 魏无羡连连摆手道:“没没没没没。你什么都没干,是我自己无聊,哈哈哈哈哈哈……好吧,咳咳,含光君,我要讲正事了。” 蓝忘机道:“讲。”…魏无羡……严肃地道:“我在想,分尸应该不是单纯的报复和泄恨手段,而是一个恶毒的镇压法门。分尸者是有意挑选那些异象作祟之处安置尸块的。”蓝忘机道:“以毒攻毒,相互制衡,维持平衡。” 魏无羡道:“不错……看来这个人和清河聂氏、姑苏蓝氏都关系匪浅,恐怕不是什么便宜角色。”蓝忘机道:“这样的人,不多。” 魏无羡道:“……而且,既然对方开始转移尸体,就说明他或者他们已经着急了……只剩下一只右手和一颗头颅,接下来务必也要赶在他们之前。” 二人一路西南而下,这一次,左手指引的地点,是大雾弥漫的蜀东。 一座当地人人恐避之而不及的鬼城。】 魏无羡是一边炫技一边听完这段的。只见他从蓝忘机怀里稍稍直起身子,伸出右手手指上下翻飞,而本该插-在腰间的笛子陈情,便是在翻飞的手指间翩翩飞舞,连系在笛身上的鲜红穗子都不停地划出优雅亮眼的弧度。 众人:“……” 魏某人手中潇洒地转着笛子,还不忘严肃地对着众人道:“看样子我们对于这个分尸之人的猜测没错,事情的真相也离得不远了。“ 众人:“……” 除了蓝忘机稍微点了点头外,并无人接话,魏某人又接着道:“我记得蜀东是有修仙世家镇守的吧,纵然山高水多,可又不会像乱葬岗那般怨气纵横,怎么还会出现‘鬼城’?” 聂怀桑道:“魏兄,你这一手耍得真好看,我都忍不住想扔点银子打赏了!” 魏无羡:“……我谢谢你啊!” 晓星尘也点头道:“黒笛红穗,转起来甚是赏心悦目。” 江厌离很给面子地鼓掌,“阿羡还是转得这么好,想想小时候,小到吃饭的筷子、写字的毛笔,大到练武的棍子 、扫地的扫帚,阿羡都能转的虎虎生风、风生水起的呢!” 江澄嘲笑:“然后接着就是被阿娘赏鞭子、捆去跪祠堂了。” 哦,原来夷陵老祖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呀,说好的前江宗主首徒天资过人、独占鳌头呢?就是这么个‘占’法儿? 魏无羡炸毛:“江澄,揭人不揭短啊!” 江澄淡定道:“你的短处还需要人特意揭吗,根本浑身都是!” 蓝启仁想像了一下,云深不知处的练武场上,蓝家众人峨冠博带、整齐划一地在校场练剑,突然里面多了个气势汹汹挥舞着扫把的黑衣家伙!不行了,他的头顶要冒火三丈了![○?`Д′? ○] 第40章 四十、 【草木第八】 当听见江厌离念出新章节名字的时候,聂怀桑边摇扇子边轻吟慢诵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魏无羡见他摆出这样的架势,还以为能听到什么长诗美赋呢,结果就这么一句?顿时向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说怀桑兄,这一次的地点是鬼城,人人恐避之而不及的鬼城,还‘孰能无情’,你是指望鬼城里面的鬼来个‘人鬼情未了’么?我看是‘草木皆兵’还差不多!” 晓星尘道:“佛曰:一草一天堂,一木一浮生。草木又没得罪你们,何必和草木过不去?“ 魏无羡道:“有得罪我啊,谁让我的老巢乱葬岗上寸草不生呢。” 江澄冷哼,都寸草不生了,你不还是待在上面种萝卜土豆的么! 聂怀桑道:“呃晓道长啊,你不是个道士吗?怎么还能说佛语典故呢?” 晓星尘:“……”谁规定的道士不能讲佛曰了? 【……两人笔直地朝着那只左手指引的方向前行,经过一个小小的村庄。 ……村庄前方有一处岔路口,岔向三条不同的方向。……魏无羡道:“不如去问问这些村民?” 蓝忘机点了点头,魏无羡当然不会指望他去问,当即笑容满面地走向那几名正在撒米喂鸡的农家女。 ……蓝忘机远远盯着那边看,等了半天,也不见魏无羡有回来的意思。他慢慢低下头,踢了踢脚旁的一块小石子。 把这块无辜的小石子翻来又覆去地碾了好一阵。再抬起头,魏无羡居然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了说得最多的那名农家女。 蓝忘机呆呆站在原地,实在忍不住了。正在他准备迈开步子走过去时,魏无羡总算是负着手悠悠地踱回来了。 ……蓝忘机……状似冷淡地道:“问出什么了。” 魏无羡道:“这条路通往义城。石碑上的第一个字是‘义’字。” ……蓝忘机道:“何解。” 魏无羡道:“字的确是那个字,意思却不对。非侠义之义,乃义庄之义。” ……路上除了枯草乱石,还有不易觉察的沟壑。蓝忘机目光一直留意着魏无羡的脚下,魏无羡边走边道:“她们说,这边的人很少去义城,里面的人除了送货出来,也很少离开。这几年几乎没见到人影。这条路已经荒废了好几年没人走了。果然难走。” ……蓝忘机道:“你给了她们何物?” 魏无羡道:“哦。你说那个?是胭脂。”……魏无羡道:“向人家打听事情总得给点答谢。……看她们很喜欢那个胭脂的香味,好像从没用过这种东西,就送出去了。……那盒胭脂是不算好。但现在的我又不比从前,整天身上带一堆花花草草钗钗环环到处送姑娘。真没别的能送的了,有总比没有强。” 像是被唤醒了什么很不愉快的回忆,蓝忘机眉尖一抽,慢慢扭过了头。】 江厌离笑道:“阿羡,你现在既已和含光君互订终生,以后不好再这样了知不知道?含光君对你多好,就是心中不快,也不忘替你查看脚下呢!” 金子轩:哼,含光君,你就该放开那块被碾得翻来覆去的无辜小石子,直接上去揍翻拈花惹草的魂淡! 魏无羡心道,蓝湛心中不快?难不成是拈酸吃醋了吗?思此直想喊冤,然而整天身上带一堆花花草草钗钗环环到处送姑娘什么的,确实是他干过的事,这冤好像无处可喊哦? 江澄讥笑,见缝插针地道:“何止是送姑娘花草钗环,以前出门在外打听消息的时候,这家伙见对方是貌美姑娘每次都是自告奋勇,即便没有拿得出手的玩意儿,姐姐妹妹地一通好哄也能让人喜笑颜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聂怀桑也很是促狭,接着道:“当年求学期间,一群人溜下云深到镇上玩,每次魏兄都能收到一堆花束果子之类的,可受欢迎了呢。” 蓝曦臣:似是曾经说过,云梦魏公子素有佳名?这些‘佳名’里有多少是青娥之语? 蓝启仁:老夫什么都没!听!见! 蓝忘机周身再次天寒地冻,吴侬软语娇俏可人的枇杷女、英雄救美烙印不退的绵绵思远道什么的,着实是很不愉快的回忆! 魏无羡瞬间感觉到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一个度,向上看到他家蓝二哥哥那受了冷落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再不说点什么可真出问题了!“那什么,二哥哥,别听他们瞎说,从前也只是和那些人说过几句话,如今我都是人人喊打的老祖了,就更没有了,我发誓绝对和其他啥啥人没有任何私人关系,只欢喜你一个、只心悦你一个!” 蓝忘机继续收紧双臂,像是怕被人抢走般紧紧护着怀里的珍宝,轻声道:“我信。”顿了顿,又补充道:“往后,寸步不离!” 魏无羡:“……”这是相信的样子吗? 【……左手臂收拢成拳时,一座破败的城门出现在长路的尽头。 ……还没进去,就让人感觉,这必然是个群魔乱舞的鬼地方。 ……“吱呀——”……城门,缓缓打开了。 眼前所见……大雾弥漫,比城外的雾气浓郁数倍,只能勉强看清前方有一条笔直的长街,街上没有人影。两侧是竖立的房屋。 两人自然而然朝对方靠近几步,一齐进入城中。 此刻仍是白天,城里却寂静无声,不但没有人语,连鸡鸣犬吠都听不到一丝,诡异至极。 不过,既然是被那条左手臂指定的地点,若不是不诡异,才教人奇怪。 ……魏无羡心中油然而生一个念头:“若是有人趁着这大雾,悄悄插到我们之间,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恐怕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这时,他脚底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去看……原来是一颗纸扎成的人头。 ……突然,一道细瘦的黑影擦着他快速奔过。 ……避尘自动出鞘,追着那道身影而去,倏地又收回来,合入鞘中。 刚才那个贴着他溜过去的东西,跑得太快了,绝对不是人能达到的速度! 蓝忘机道“留神。戒备”…正在这时,前方迷雾之中,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数道光色不一的剑芒杀气腾腾袭面而来,避尘从容出鞘,在魏无羡面前游了一遭,将剑芒尽数击退斥回。那边一阵人仰马翻,手忙脚乱。听到嚷嚷之声,蓝忘机立即收回避尘,魏无羡则道:“金凌?思追!” 果然他没听错,金凌的声音隔着白雾响起:“怎么又是你?!” 魏无羡道:“我还想问怎么又是你呢!”蓝思追尽力克制,声音里却满是欢喜:“莫公子你也在?那是不是含光君也来了?” ……蓝景仪也喊道:“一定来了!刚才那是避尘吧!是避尘对吧?!” 魏无羡道:“嗯,来了,现在就在我身边呢。你们都快过来。” 一群少年得知对面是友非敌,如蒙大赦,一股脑围了过来。除了金凌和蓝家的一群小辈,还有七八名身穿其他家族服饰的少年,迟疑之色仍未褪尽,应当也是身份不低的仙门世家子弟。……金凌反驳道:“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普通人。这座城里根本就没有人!” 蓝思追点头道:“青天白日,妖雾弥漫,而且竟然没有一家店铺开门。” ……正在此时,迷雾中传来一阵喀喀喀、哒哒哒,刺耳异常的竹竿敲打地面的声音。诸名小辈齐齐脸色惊变:“又来了!”】 聂怀桑面上犹有惊恐之色,等章节念完之后,迫不及待地出声:“妈呀,魏兄,我还真以为你踢到的是人头呢,原来民间还有扎得这么逼真的假人啊!” 然而,金子轩坐到了江厌离身后,拿着水囊(蓝忘机的)对着他媳妇献殷勤;魏无羡几人交流着这些世家小辈出现是掘墓人所为还是抛尸人下套;蓝曦臣把端坐在叔父身边不断点头打瞌睡的景仪小心放平,让他能好好睡;金光瑶摆着打坐静神的姿势又在听着薛洋说着什么;晓星尘正和宋岚讨论着义城的风水问题。 除了他大哥怒喝了一句‘连娃娃姑娘都没你胆小’又呼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之外,并没有谁和他接话。哦,凶尸温宁对着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来着…… 捂着头的聂怀桑:宝宝难道不是你们最可爱的宝宝了吗QAQ 第41章 四十一、 【……魏无羡道:“都过来,靠紧,别乱动,也别出剑。” ……片刻之后,那声音戛然而止。静候半晌,一名世家子弟小声道:“又是它……究竟要跟着我们到什么时候!” ……魏无羡道:“你们进来多久了?”蓝思追道:“快半柱香。” “半柱香?”魏无羡问:“含光君,我们进来多久了?” 蓝忘机的声音从迷蒙的白雾后传来:“近一炷香。” “你看,”魏无羡道:“我们进来的时间比你们长,你们怎么能跑到我们前面去?折回来才遇上我们。” 金凌终于忍不住插嘴了:“我们没折回来啊?我们一直沿着这条路,在朝前方走。”…众人都沉默了一阵……这多半不是天然形成的雾气,而真的是妖雾。 蓝景仪惊道:“这雾不会有毒吧?!” 魏无羡道:“毒应该是没有。咱们都在里面待这么久了,尚且活着。” 金凌道:“早知道我就把仙子带过来了。都怪你们那头死驴。” 魏无羡听到狗的名字,背上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听蓝景仪道:“我们还没怪你那条狗呢!它先动口咬的,被小苹果尥蹶子踢了个正着,怪谁?反正现在两只哪只也动不了。” 魏无羡道:“什么?!我的小苹果被狗咬了?!”金凌“那头驴能跟我的灵犬比吗?仙子可是我小叔叔送我的,要是它出了什么事,一万头驴也赔不起!” 魏无羡信口胡诌道:“你少拿敛芳尊压人,我的小苹果还是含光君送的坐骑呢。你们怎么能把小苹果带下山夜猎?还让它受伤了?!” 蓝家小辈异口同声道:“骗人!”……金凌也不相信那花驴子是蓝忘机送的:“那头驴我看了就讨厌,还叫什么小苹果,蠢死了!” 蓝景仪还在想,万一真的是含光君送的那就不好,连忙为它说话:“小苹果怎么啦?它爱吃苹果,就叫小苹果,多朴实。这名字比你养条肥狗叫仙子好十八条街!” 金凌:“仙子哪里肥了?!你找一头比它更矫健的灵犬试试……” 突然之间,鸦雀无声。半晌,魏无羡道:“还有人在吗?” 附近一片“唔唔”、“呜呜”,表示都在。蓝忘机冷冷地道:“喧哗。” ……竟然一次性禁言了所有人。魏无羡忍不住摸了摸嘴唇,心中甚为侥幸】 众人思绪正在被飘忽不定的怪声鬼影以及城中诡异弥漫的大雾牵动,然而下一刻就被夷陵老祖和众小辈的狗驴之争给打断地干干净净,木着脸听完那些不着边际毫无意义的争论,简直忍不住想钻到书里把他们打醒,处境不明敌我未知的情况下能不能别这么跑题溜号儿?!还好被含光君及时禁言制止了。 “这些小辈可真好玩儿,要是不提狗就更好了。”魏无羡又道:“哈,金凌还有那个思追居然不信本老祖的话,蓝湛,出去之后一定送头坐骑给我,哪个灵兽都不要就要驴,一头名叫‘小苹果’的能对着灵犬尥蹶子的驴!” 江澄:哦,是不是以后都要靠驴来帮你赶狗了? 众人无语,书里书外这个家伙都是严重溜号。而且魏无羡你当含光君是什么人了,怎么可能送一头蠢驴? 蓝忘机郑重点头,“好。” 众人:“……”说好的严肃正经的含光君呢,叔父大人你不管管吗?难道百年仙府云深不知处继养兔子之后又要开始养驴了么? 蓝启仁:管不了了,我忍(`ι_′メ) 江厌离读到金凌的时候一直很关注他,金凌送灵犬的小叔叔应该说的是敛芳尊吧,至少表示这位还是很照顾她的孩儿,再加上江家,金凌当大体无虞的。 金子轩显然也是这样想,当即拱手向对面的金光瑶道谢。其实在到此地之前,他对这个弟弟并无恶感,如果不是这石壁上读到的……还是出去之后据实查证为上,多思无益。 金光瑶还礼,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礼何来。他这位兄长虽性格高傲,却也本心善良刚正不阿,倒显得是金家人里的异类了。 聂怀桑道:“魏兄,可喜可贺呀,当初你还说被蓝家的禁言术害苦了,今后含光君禁言谁也禁言不到你了,是不是很快意?” 魏无羡摸摸下巴道:“这样想想确实挺爽的哈哈~” 众人:“……” 【……虽然雾气太浓,看不清影子,但腐臭腥臭的味道却已经飘了过来。 魏无羡……轻轻吹了一声哨子……迷雾之后的那些走尸听到了哨音,果然稍稍一顿。谁知,下一刻,它们却猛地冲了过来! ……然而此刻来不及想更多了。……避尘的冰蓝色剑芒破出白雾……将数具走尸齐齐拦腰斩断……蓝忘机低声道:“为何。” 魏无羡也在想为何……猛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背上微微沁出一层薄汗。 ……的确有一种凶尸恶灵他无法驱使。 那就是——已经处在阴虎符控制下的凶尸恶灵! 蓝忘机解除了禁言,蓝思追又能说话了:“含光君,是不是情况很危险?我们是不是该立刻出城?” “可是,雾这么浓,路又走不通,也飞不出去……” ……“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呼吸声…… 话音未落,又有一道粗壮的人影撞了过来。…景仪道:“那具走尸身上喷了什么东西出来,好像是什么粉末。又苦又甜,又腥!”…走尸身上喷出来的东西那可非同小可……魏无羡道:“你们都离那片地方站远点!你快过,我看看。” 蓝景仪道:“哦。可我看不见你,你在哪儿?” ……魏无羡……道:“含光君,你拔一下剑,让他走过来。” 蓝忘机就站在他身旁,却没有应答,也没有动作。 忽然,七步之外的地方,亮起了一道冰蓝色的澄净剑光…蓝忘机在那里? 那他左边这个一直站着沉默不语的人是谁?! ……这人伸手抓向他腰间悬挂的封恶乾坤袋,一抓到手……爆出三只纠结作一团、怨气滚滚的恶灵,劈面朝他袭来! 魏无羡笑道:“你想抢封恶乾坤袋吗?那你眼神可不好使,拿我的锁灵囊干什么!”……只是魏无羡早就把装着左手臂的封恶乾坤袋和锁灵囊掉了包。 ……魏无羡……喊道:“含光君,挖坟的来了!” ……此时情形,不容乐观……魏无羡听到几下剑刃中的之声,心头一紧,脱口而出:“蓝湛?你受伤了吗?!” ……蓝忘机道:“怎可能。”魏无羡笑道:“也是!” ……魏无羡心知蓝忘机不愿误伤他们,刻意引开战场去对付这个掘墓人,剩下的自然是交给自己了。他转过身,道:“吸进了粉末的人怎么样?” 蓝思追道:“他们有点站不住了!”魏无羡道:“聚到中间来,报数。” ……剩下的世家子弟们围到一起,清点人数,一个不少。魏无羡接过蓝景仪,摸摸他的额头,有点烧。…他翻起蓝景仪的眼皮,道:“伸舌头看看,啊。” 蓝景仪:“啊。”魏无羡:“嗯。恭喜,中尸毒了。” 金凌:“这有什么好恭喜的?!” 魏无羡道:“也是一种人生经历,老来谈资。”】 “哎哟我去,这些小辈也太不更事了,连尸毒粉末都往嘴里放。”魏无羡轻嚷,要不是这些拖后腿小辈,他可就能和蓝湛并肩作战了,想想还是不甘地对着睡着的小景仪瞪了一眼。忽地灵光一闪,拍拍腰间的手对着它主人道:“还‘怎可能’,蓝湛,这可一点都不像你说的话吧,你们家不是禁骄矜自傲的么?” 蓝忘机再次握紧某人的两只手,淡声道:“是自信。” 身为蓝氏宗主,蓝曦臣不得不(打断两人的打情骂俏)为自家小辈辩解一二,“咳,他们只是一时不慎吸入尸毒粉,不过,却如书中所言,中尸毒的一般是被走尸抓咬,或者被尸血沾染,像此等尸毒粉末似是从未听闻过。” 提到自己擅长的所在,魏无羡来了精神,“这些尸毒粉末自然不是几具低阶走尸就能自然形成的,但是可以人为制造,或撒或其他方式放在走尸身上,待有夜猎者砍杀走尸之时,这样布置好的尸毒粉便是防不胜防的所在。” 蓝启仁:此事项列入夜猎课堂教学,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其他的都没!看!见(????) 江澄一凛,想起之前这人讲的多点保命手段,又见他说的如此头头是道,连忙问道:“你该不会也这么干过吧?” 魏无羡撇嘴,“我说江澄,你也太小看我了,本老祖手下的凶尸实力够强了好吧,而且也只是用来防卫,哪用得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江澄翻白眼,“你厉害,你最厉害,行了吧?”还不是怕你整天接触毒物有个闪失么╭(╯^╰)╮ 边缘处的薛洋听到夷陵老祖这样讲,眼中顿时划过一道暗芒,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宋岚突然问道:“那书中所讲的似是走尸有呼吸声,可能吗?” 倒是很少听见这位严肃得一比的黑衣道长说话呢,魏无羡道:“这个嘛,这样的走尸自然形成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基本不可能。嗯,还有一种,若是用活人炼尸成功的话,那么那些走尸兼具一二活人特征也就不足为奇了。” 闻言,众人齐齐转身看向金光瑶和薛洋,他们二人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夷陵老祖制住的。难道,这鬼城走尸也和他们有关? 薛洋哈哈一笑,道:“看我做什么,这神仙无比的天书上不是读过了吗,敛芳尊登上仙督之位后就立即清算了‘我’呀。” 金光瑶莞尔,“成美倒是记仇得很。” 可不是记仇么,众人都是明白要是真的有关的话,和金光瑶直接关系不大,毕竟他没有修鬼道,大概是他对薛洋出手的时候留了性命吧。 薛洋脸上笑容一滞,恨恨道:“别这样叫我,小矮子!” 大庭广众地被这样叫,金光瑶脸上的笑也僵了。 众人:“……”敛芳尊,矮吗? 晓星尘默,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此字蕴含期许、寓意深刻,既不愿,是讨厌君子,还是,不愿为君子? 第42章 四十二、 空间内一时间迷之尴尬在漫延…… 这种在敛芳尊身上让人没办法讨厌的小缺点、甚至觉得有些讨喜的小瑕玷什么的…… 聂怀桑偷觑斜对面的魏无羡,躲在扇子后面对着他一通比划,示意:三哥确实比我还矮,但是平常带着帽子也就没太注意哈哈~ 魏无羡分明眼角眉梢都比平时多了三分笑意,还在努力板正脸色,回了聂怀桑一个‘你也没高到哪去’的眼神,又暗指金光瑶的方向提醒道:看看当事人敛芳尊的脸色,你就这么笑出来不太好哈。 聂明玦:我说三弟怎么坚信不疑觉得我看不起他的,难道就是因为我二人交谈之时我在俯视他么? 敛芳尊.当事人.金光瑶:…… 薛洋抖腿:活该,小矮子! 蓝曦臣右手握成拳,抵到了唇边轻咳一声,道:“劳江姑娘多累了,接下来换我读吧。”嗯,还是接着读要紧。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呢! 【……蓝思追忧心忡忡道:“莫公子,他们会有事吗?” 魏无羡道:“现在还没事,等流进血里流遍全身流进心脏就没救咯。” ……中了毒的世家子弟们齐齐倒吸冷气。…魏无羡道:“想治就听好,从现在起,全部都乖乖听我的话,每一个人都要听。” 这批少年……不由自主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齐声应道:“好!” ……蓝景仪道:“我能走啊,为什么要抬着?” 魏无羡道:“哥哥,如果你活蹦乱跳,血就会流得很快很活,它流进心脏的速度也会很快。所以,一定要少动,最好一动不动。” ……魏无羡想了想,道:“除了房子,还有什么东西带门的吗?……不过外面已经这样了,里面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了。走吧,事不宜迟,得解毒呢。” ……金凌道:“你还要找有人的?” 魏无羡道:“对。好好敲,你刚才敲的太用力了,很不礼貌。” 金凌气得险些一脚把木门踹垮,最终还是……狠狠在地上跺了跺脚。 ……蓝思追却是一直心平气和,敲到第十三间铺子,重复着那句重复了数次的话:“请问有人在吗?” 忽然,门板动了一下。一条细细的黑缝被打开。 ……魏无羡仿佛一点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神色如常道:“可贵地没有其他的店里还有人在了,店主当真不肯行个方便?有重酬。” 金凌忍不住道:“你哪来的钱重酬。先说好吗,我可是不会借给你的。” 魏无羡把一个精致的小钱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看,这是什么。”蓝景仪大惊:“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是含光君的!” 正吵着,门缝被稍稍打开了些……看来是愿意让他们进去了。 金凌大是惊诧,低声道:“她竟然真的肯让人进去?” 魏无羡也低声道:“那是当然,我一只脚卡在门缝里卡着呢,她想关门也关不上。再不让我进去我就直接踹门了。” ……那老太太冷眼在一旁守着,等他们进门了,立刻把门关上。屋子里登时又是一片严严实实的黢黑。…蓝思追……翻出一张火符,吹燃,刚刚把它凑近灯芯,无意间抬眼一扫,刹那间一阵冷气从脚冲到头顶,头皮轰的麻了。 这间店铺的堂屋里,密密麻麻、摩肩接踵、挤满了整整一屋子的人,个个睁大了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这章刚好到这里读完了,虽然书里的小辈门被吓得不轻,坐在这里听书的人倒是没有多大感觉。一来有夷陵老祖在呢,这中尺度的走尸毒粉当不足为惧。二来含光君也在,以十几年后含光君的修为又有几人能是其对手。 即便金凌也是深陷险境的小辈之一,江厌离也并不是有多担心她儿子的安危,对着魏无羡取笑道:“阿羡,你还带着小辈们到处找解药呢,却是进了鬼屋去了,难道是往后本事退步了么?” 魏无羡道:“鬼屋好啊,大鬼小鬼可不都是来给我送帮手的嘛,师姐你放心,金凌还有那些小娃娃都包在我身上了。”正说着瞥见坐在江厌离身后的金子轩居然在翻白眼,又道:“不过,金孔雀,我的好外甥金凌哪儿都好,就是和你如出一辙的臭脾气可惜了。”说完还故作倒霉样地摇摇头。 金子轩气极反笑,道:“我儿子当然像我,我好得很,不然也不会成为你师姐丈夫、金凌的父亲啊!至于臭脾气什么的,你还记得金凌是谁教养长大的?” 莫名被甩锅的江.金凌真舅舅.澄:…… 狠狠瞪了下被魏无羡带的不着调的金子轩,想了想读出来的关于金凌的描述,比起温文尔雅乖巧懂事的不知在哪的蓝思追,金凌为人处世上确实稍逊一筹!江澄咬牙道:“谁带大他的?不是你们兰陵金氏的敛芳尊吗?”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教的比蓝家差的!! 接锅的兰陵金氏的敛芳尊.金光瑶:……我招你们了还是惹你们了?算了,你们高兴就好。 江厌离:我儿子脾气有差到让你们这么嫌弃吗? 蓝启仁:虽然小辈里景仪表现的稍显粗心,不是还有大侄子第二的蓝思追吗。这到底是我蓝家哪个小辈?不管了反正是蓝家人就行! 大侄砸蓝曦臣看着叔父轻抚小景仪脑门呆毛、脸上又激动不已一副‘蓝家后继有人’的模样,无语了一阵,接下去读了。 【……魏无羡……道:“这些都是老人家您扎的吗?好手艺。” 众人这才觉察,这满屋子里站的,不是真的人,而是一大群纸人。 这些纸人的头脸、身体和真人一般大小,做得十分精致,有男有女,还有童子……金凌原本已经把剑拔|出鞘三分,见只是一家卖丧葬用物的店铺,不易觉察地松了口气,收剑入鞘。 ……魏无羡见他们放松了,又问那老太太:“请问能否借厨房一用?” 老太太……道:“厨房在后面,自己用。”说完,她便躲瘟神一样地躲到另一间房里去了。她关门的声音极大,听得几人一抖。金凌道:“这个老妖婆肯定有古怪!你……”魏无羡道:“好啦,别说了。我要人帮忙,谁跟我来?” 蓝思追忙道:“我来。”…蓝思追跟着魏无羡走来到后边厨房,一进去,一股恶臭霉气扑面而来。……金凌也跟了过来,一进门就跳了出去,拼命扇风道:“什么鬼味道!!!你不想办法解毒,来这里干什么!” ……魏无羡道:“金大小姐,你来不来呀?来就进来一起帮忙,不来就回去坐着,叫另外一个人过来。”金凌勃然大怒:“谁是金大小姐,你说话给我小心点!”他捏了一阵鼻子,为去留扭捏一阵,最终哼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搞什么鬼。”……金凌道:“你们在干什么?” 蓝思追勤勤恳恳地边擦边道:“如你所见,洗灶台。” 金凌道:“洗灶台干什么,又不是要做吃的。” 魏无羡道:“谁说不是?就是要做吃的啊。你来扫阳尘,把上面那些蜘蛛网都给除了。” 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如此理所当然,以至于金凌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只阳尘扫进手,稀里糊涂地就开始照做了。……金凌道:“煮粥?” 魏无羡:“嗯。”金凌摔抹布。魏无羡道:“你看你,干一会儿活就发火。看看人家思追,干得最卖力,还什么都没说呢。粥有什么不好。” 金凌道:“粥有什么好的,清汤寡水!不对…我发火是因为粥不好吗?!” ……蓝思追道:“莫公子,是不是,粥可以解尸毒?” 魏无羡笑道:“是可以,不过能解尸毒的不是粥,是糯米。一个土法子。一般是把糯米敷到被抓咬出的伤口上……绝对管用,立竿见影。不过他们不是被抓咬,而是吸入了尸毒粉,所以只能煮碗糯米粥喝喝了。” 蓝思追恍然道:“难怪您一定要进屋,还要进有人的屋。有人住的地方才有可能会有厨房,厨房里可能才会有糯米。”】 蓝启仁摸着胡须点头,主动忽略某个人的厚颜无耻之后,才能察觉此人担得起‘才能兼备’一赞。进门一瞬间就察觉纸人异样,安抚小辈,还有糯米解尸毒。确实是很老很土的法子了,他还是年轻时外出夜猎碰到过民间用这方法才知道的,没想到魏无羡这小子也知道。 晓星尘笑道:“又学到了,师侄果真博闻强识。” 一旁的宋岚也点头表示肯定,没有足够的阅历以及上佳的记忆,如何能知道这些偏门土方呢。 所以羡羡,你的记忆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o○)? 记性成谜的夷陵老祖很是坦然地接受了夸奖,“那是当然~” 那得意的小模样,看得蓝忘机忍不住抬手轻轻抚了两下怀里的狗-头。不知道他家二哥哥想法的羡羡还一脸灿烂地主动往往手掌上蹭蹭~~ 这完全无意识撒娇的样子看得江澄一阵恶寒,不过比起来,他更在意的是,“魏无羡,你居然还敢进厨房?忘了你以前烧穿锅底的事儿了?还有你那毒死人的胃口!谁给你的勇气进厨房的?!” 蓝忘机:“……”原来魏婴还有这样的本事。 魏无羡道:“我进厨房怎么了?我肯定能煮出一碗糯米粥给小孩解毒!” 显然记性很好的江厌离,也想起曾经的‘羡羡厨房历险记’,一时间笑靥如花,让众人对老祖的厨房糗事很是好奇。 薛洋:烧穿锅底?呵呵,这个老祖的形象已经崩得不能再崩了。 作为一个好师姐,江厌离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稍微维护了下师弟的面子。惹得金子轩醋意大发,媳妇对小舅砸太好了肿么办?! 第43章 四十三、 【……魏无羡边用锅铲和各种瓶瓶罐罐里的东西随手搅合这锅粥,边道:“对了。你们还没说完呢,你们怎么会一起到义城来?没可能这么巧,刚好又遇上我们了吧?” 两名少年的脸色当即凝重起来。金凌道:“我,他们蓝家的人,还有其他家族的几个,都是追着一个东西来的。我是从清河那边追来的。”蓝思追道:“我们是从琅邪追来的。” 魏无羡道:“什么东西。”蓝思追摇头道:“不知道。它一直没露面,我们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又或是什么组织。” 原来,此前数日,金凌骗走他舅舅放跑了魏无羡,始终担心这次江澄会真的打断他的腿,便决定偷偷溜走,失踪个十天半日……有人不知什么时候,在他的门前上方钉了一只死猫的尸体…… 金凌道:“换了好几间客栈都是如此。我就主动追击,听到有什么地方莫名出现了死猫的尸体,我就过去看看,一定要揪出是什么人在捣鬼。” 魏无羡转向蓝思追:“你们也是?” 蓝思追点头道:“不错。几天前,我们几人在琅邪夜猎。一天晚饭时,忽然从汤里捞出了一只还没被剥皮的猫头……” ……听叙述,对方除了杀猫抛尸外没有别的动作……引一堆懵懂的小辈到一个危险未知的地点、面对一具凶尸杀性十足的残肢——这和当初的莫家庄之事不是一模一样的套路吗?而这还不是最复杂的。魏无羡现在比较忌惮的是……阴虎符,说不定此刻就在义城里。】 魏无羡挣开手摸摸下巴,道:“你们说,是半夜房门被钉滴血的死猫可怕,还是吃饭的时候吃到没剥皮的猫头更恶心?” 众人:“……”两种都很恶心! 魏无羡接着道:“这抛尸引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啊,居然能想出这么恶心人的法子,让这些小辈聚到义城来?” 摇着扇子的聂怀桑不知道为啥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晓星尘:“……无羡师侄,你是不是重点搞错了,不管什么方式方法,反正这么多人都已经被诱导进城了。” 魏无羡随意点点头:“知晓知晓,不过小辈们不止是被引到一处而已,这义城诡谲森森,有毒物,有走尸,还有手握阴虎符的人。被引来的小辈如若有了意外,很可能就被推到掘墓挖坟也就是分尸人的身上;要是小孩们都没事,那这大概和分尸人关系匪浅的鬼城案就会被曝光。不管哪一种,都能坐收渔翁之利,好一招一石二鸟一箭双雕,如此还不够有才吗?“ 金子轩点头同意,想了想道:“而且,这个杀猫抛尸的人似乎很了解分尸凶手,到义城的小辈涉及到不止一两个世家,有没有可能是杀猫人志在把分尸人所犯之事公之于众?” 众人接着往下想,真是这样的话,某种意义上推测来说,这人很可能是在替被分尸的人沉冤昭雪!再加上分尸遗体十有八九是赤锋尊的,那……想到这,其他人都齐齐看向此处唯二的聂家人! 聂明玦道:“杀猫背后之人或许是被分尸人一方复仇来的,也或许是分尸凶手的敌人。要是这个被分尸的确是我的话,那这个人就很有可能是清河聂氏的人,是吧?” 聂怀桑被他大哥的话和众人的忖度惊吓出声,额头上甚至渗出了冷汗…… 聂明玦眉头深锁,双拳也紧握到咯吱声声。想想夷陵老祖不止一次提到,他这弟弟不会是个‘一问三不知’的无能之人,那么,在他逝去之后,作为自身修为不高的聂氏宗主,又在某种情况下察觉到他暴毙隐情,会如何做? 薛洋轻嗤,所谓世家子弟啊,表面上看起来一个个风光霁月光鲜亮丽的,耍起阴谋诡计来,可比我这混混流氓高深地多呢。 金光瑶微笑,所以,清河聂氏,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蓝曦臣伸手揉了揉额角,忍不住叹了口气。 蓝启仁依旧闭目,沉声道:“不管哪一种,猜测终究是猜测,继续读下去,再如何扑朔迷离,也终究会有一个答案。况且,如今聂宗主还在。” 蓝曦臣应言垂手答‘是’。 江澄:……只有我比较关心为啥煮个只需要加水和米的粥,魏无羡这家伙还顺手加了一堆不知道能不能吃的瓶瓶罐罐吗(▼⊿▼) 【……正在此时,蓝思追蹲在地上一边扇柴火,一边仰脸道:“莫前辈,糯米粥好像煮好了?” 魏无羡回过神,停下搅合的锅铲,拿过蓝思追刚才洗好的碗盛了一勺尝尝,道:“好了。端出去吧,中毒的一人一碗,喂他们吃。” 然而,端出去后,只吃了一口,蓝景仪喷了:“这是什么,毒|药吗?!” 魏无羡道:“什么毒|药,这是解药!糯米粥。” 蓝景仪道:“姑且不论糯米为何会是解药,我从没吃过这么辣的糯米粥!” 其他入了口的纷纷点头,都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魏无羡摸摸下巴。他长在云梦,云梦人很能吃辣,魏无羡的口味更是重中之重,但凡出手,必然是辣到江澄都会受不了摔碗骂难吃。但他永远都会忍不住往锅里一勺又一勺地加料,刚才好像又没管住手。蓝思追好奇之下,端碗尝了一口,脸都憋红了,抿着嘴忍住没喷,两眼发红,心道:“这味道……居然可怕得有点似曾相识呢……” ……魏无羡忍不住道:“至于吗?含光君也是姑苏人,他也是很能吃辣的,你们怎么就这样。” 蓝思追捂嘴道:“不是啊前辈,含光君口味很是清淡的,他从来不吃辣…” 魏无羡怔了怔,道:“是吗。” 可他记得,前世他叛出云梦江氏之后,还曾经和蓝忘机在夷陵见过一面。当时的魏无羡虽颇受人诟病,但也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于是他厚着脸皮要跟蓝忘机一起吃饭叙旧。蓝忘机点的都是那种满盘子花椒的辣菜,所以他一直以为蓝忘机口味跟他差不多。 现在想想,他竟然不记得那些菜蓝忘机动过筷子没有。不过,连吃饭前他说他请客吃完后都能忘记,还是蓝忘机付了账,这种细节自然也不会记得了。】 所以,答案就是众多小辈喝了夷陵老祖特制糯米粥,增加了出不了城的可能性是吗→_→ 魏无羡完全感觉不到众人意味深长的眼神,窝在蓝忘机怀里的他高难度地转了个身,道:“蓝湛,我在夷陵请你吃过饭吗?我怎么不记得?还要二哥哥迁就我点了一桌子辣菜,真是谢谢哈~” 当了这么久的靠枕,蓝忘机甘之如饴,很是配合怀里的魏婴转身,右手有意无意地划过魏无羡的伤口,应当无碍了吧,他想。听到问话,便认真回答道:“尚未,如无此遇,应当是近期之事了。并未迁就,不用谢。” 魏无羡戏谑地勾起嘴角,道:“那不知姑苏的蓝二公子为何会到夷陵来呢,夜猎路过,还是,专门来偶遇我的?” 蓝忘机再次伸手附上他的腰间,对上那双犹有笑意的双眼,道:“看你,伤口还疼吗?” 我去,这人果然成了道侣就不一样了,本老祖居然被反撩到了! 江厌离笑,又给了羡羡会心一击,“阿羡太过嗜辣,口味太重,以后在姑苏可是有机会矫正一番了。” 江澄拖着自个还吊着的左手,嘲笑道:“是啊,不过某人是有情饮水饱,估计口腹之欲什么的也顾不上啊。” 魏无羡想想曾经三个月的蓝家伙食,哦,原来还有比四千家规更严重的事呢o(╥﹏╥)o 蓝启仁:很好,回去再调整下膳房菜单(▼-▼) 蓝忘机却是看了一眼温宁怀中的阿苑,想到书中那位唤做‘思追’的少年,蓝家亲眷子弟,却对魏婴所做辣粥觉得似曾相识…… 【“……前辈,莫前辈!……那个老太太的房门……开了。” ……魏无羡示意他们不要动,自己走进了那间屋子。……老太太低着头……正在试着将一根线穿入一枚针。 魏无羡也坐到了桌边,道:“老人家穿针为何不点灯?我来吧。” 他接过针线,一下就一穿而过,还给了老太太,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屋子,带上房门,道:“都别进去了。” 金凌道:“你刚才进去,有没有看清那个老妖婆到底是死是活?” 魏无羡道:“别叫人家老妖婆,没礼貌。这老太太,是一具活尸。” 少年们面面相觑,蓝思追道:“什么叫活尸?” 魏无羡道:“从头到脚都是尸体的特征,但偏偏人是活的,这就叫活尸。” 金凌大惊:“你说她还是活人?!” ……“…死人肌肉僵硬,是没办法做穿针引线这种复杂动作的。……而且她不用吃饭,但偏偏能呼吸,是活的…从开门进门到现在,她没有眨过一次眼。” 众少年连连眨眼,魏无羡道:“活人眨眼是为了防眼睛涩,死人,却是没这个必要的。而且我拿过针线的时候,她是怎么看我的,有谁注意到了吗?” 金凌道:“她没有转动眼珠……转动的是头!” 魏无羡道:“就是这个。一般人去看另一个方向,眼珠多少会转动一下,但死人不会,因为他们无法做到转动眼珠这么细致的动作,只能转动头和颈。” 蓝景仪愣愣地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做笔记?” 魏无羡道:“好习惯。不过夜猎的时候哪有空让你翻笔记,记心里。” ……“做成的?!为什么要做?!” 魏无羡道:“死人有很多缺点:肌肉僵硬、行动缓慢等等。但死人身上,也有不少优点:不畏伤痛,不能思考,容易受操控。有人觉得可以改进一下它的缺点,制造出完美的尸傀儡。活尸就是这么来的。” 众少年……脸上已经写满了一行大字:“这个人一定就是魏!无!羡!” 魏无羡哭笑不得,心道:“我可从来没做过这种东西!” ……他道:“咳。好吧,是魏无羡先开的头,不过,他成功了炼出了温宁,也就是鬼将军。其实我一直想问这外号谁起的?这么蠢。另外有一些人,想模仿又模仿得不到家,走了邪门歪道,就从活人身上打主意,弄出了活尸这种东西。”他总结道:“一种失败的效仿物。” 听到魏无羡的名字金凌的神色冷了哼道:“魏婴自己本来就是邪门歪道。” 魏无羡道:“嗯,那做活尸的那些,就是邪门歪道中的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什么的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魏无羡指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小景仪道:“可怜娃哦,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到要做笔记,真是被荼毒甚深哪!” 这怜惜的语气、这欠揍的模样,听的蓝启仁立马对着蓝忘机狠狠咳了一声。 蓝忘机:无辜.jpg 薛洋大声道:“魏前辈,你凭什么说活尸是失败的效仿物?就这么肯定炼出来的活尸打不过你炼出的鬼将军温宁吗?” 魏无羡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凭什么,凭我是夷陵老祖魔道祖师喽。” 慢半拍的温宁又听见自己被点名了,慢吞吞地道:“公子,‘鬼将军’不好听,可是‘夷陵老祖’也很难听啊!” 魏无羡:“……”确实难听,但是这两个名号都不是我起的好么。 薛洋:“……”我手下怎么都比不过的就是这家伙吗? 晓星尘&宋岚:“……”世上还有这样的凶尸? 其他人:“……”鬼将军什么的肯定不是他! 第44章 四十四、 【正在此时,一阵清脆的竹竿敲地声突兀地响起。 ……魏无羡站到窗边,透过门板上一条极细的的木缝,向外望去。 魏无羡一靠近那条木缝,……他看到了一双狰狞的白瞳,正在恶狠狠地盯着这条门缝。……魏无羡不挪开目光,也不正面回答,道:“嗯嗯……嗯……好厉害,好厉害。” ……蓝思追忍不住道:“……莫前辈,什么好厉害?” ……魏无羡慢吞吞地让开了身,似乎很不情愿。金凌第一个凑了过去,对准那条细细的木缝,向外看去。……金凌瞅了一会儿,没瞅见那个“好厉害、真好看”的东西,有点失望,心道:“难道刚才我开口说话,把它吓跑了吗?” 正觉得没劲,一道瘦小干瘪的身影突然闪现在木缝之前。 猝不及防把这个东西的全貌看了个正着,金凌感觉整片头皮都被炸掉了。他险些大叫出声,但不知怎么的,一股劲儿憋在胸口,竟生生憋住了。……他心念一转,直起身子,状似满不在乎地道:“也不过如此,勉强能看罢了!” ……蓝思追按捺不住,也站到那个位置。然而刚把眼睛凑过去,他便很是诚实地“啊!”的叫了出来,跳了回去,满脸受到惊吓的无措,晕头转向地找了两圈才找到魏无羡,向他控诉道:“莫前辈!外面有个……有个……” 魏无羡一脸了然地道:“有个那个是吧?不必说出来,说出来就没惊喜了,让大家自己去看。” 其他人见蓝思追被吓成这样,哪还敢凑上去,什么惊喜,惊吓才是吧,连连摆手:“不看了、不看了!”金凌啐道:“这个时候还骗人玩,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魏无羡道:“你不也一起骗了?不要学你舅舅的口气。思追,刚才那个东西吓人吗?”】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怀里大笑,偏他还有本事一边笑得仿佛工龄将至的风箱,一边口齿清晰地嘲笑人,只听他一手指着江澄道:“你……你还有脸说金凌不是你带大的,瞧瞧他跟在后面使坏的样子哈哈,还有那说的话,简直跟你小时候做坏事儿一模一样哈哈哈~” 江澄气得脸黑,那眼刀锋利得简直下一刻就要戳穿旁边那个死皮赖脸的,“我做坏事?我特喵的哪次做坏事不是你带的的头?哪次不是我扫的尾收的尸?你祸害我就算了,你居然敢连金凌都不放过?!” 众人:江宗主,不用这么五十步笑百步的,反正都这么多年都‘坏’过来了。 魏无羡动手抹抹眼角,拍着蓝忘机的大腿喊冤道:“讲讲道理,那是我在祸害小孩子吗?那是小金凌和我志趣相投好么,是吧师姐?” 江厌离笑着点了点头,又拍了拍江澄没受伤的右手。小时候啊,也是阿羡来了之后,阿澄才渐渐活泼起来,一脸不乐意地被带着划船游水、偷藕采蓬、打山鸡抓野兔,每每都是被阿娘训斥阿爹搭救,多年后她儿子也如出一辙地会和阿羡一起淘气作怪,只是她没有了阿爹阿娘,书里的孩儿也是。江厌离含泪笑笑,至少她和阿澄阿羡还在,金凌的阿爹也在,未来都会好好的…… 【……魏无羡道:“吓人就对了……身为世家子弟,头一样要务,就是让自己的胆子变大!” 蓝景仪…嘟哝道:“胆子这种东西是天生的有人天生就胆小有什么办法。” 魏无羡道:“你天生就会飞天御剑?都不是练着练着就会了。同理,吓着吓着也就能习惯了。茅厕臭吧?恶心吧?但是相信我,你在茅厕里住一个月,饭都照样可以在里面吃。” 众少年毛骨悚然,异口同声拒绝道:“不能!!!不信!!!” 魏无羡道:“……不光要看,还要看得仔细,注意它的细节,在最短的时间内从细节里挖掘它可能隐藏的弱点。临危不乱,寻找反击机会……不要退了,都过来排队,一个一个地看。” ……魏无羡敲木板道:“你怕什么。我站在这里,它不敢突破这块板子,不会把你眼珠子吃了的。” 蓝景仪跳开道:“我看完了!” 接着轮到下一个,每个人看的时候嘴里都发出嘶嘶的吸气声。……金凌抢先道:“白瞳。女的。很矮很瘦。长得还行。拿着一根竹竿。” 蓝思追想了想,道:“……像是街头流浪乞儿的打扮。那根竹竿似乎是一根盲杖,可能白瞳并非死后才形成的,而是她生前就是一名眼盲之人。” 魏无羡评价道:“金凌看得多,但是思追看得细。” 金凌撇了撇嘴。 一名少年道:“这位女孩子大概只有十五六岁……如果整理一番,一定是一位可爱的美人。” 魏无羡一听,登时觉得此子前途无量,大力赞扬:“不错不错,观察细致而且着落点独特。这位小朋友将来一定是个情种。” ……魏无羡笑道:“……就是应该这样分析,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那我们现在就把她请进来,弄清这些疑点的答案。”】 蓝曦臣恍恍惚惚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读出那些……粗鄙之语和那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的,直到读出被忽悠之后小辈们还算是有理有据的分析,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做法似乎是有那么点意义的?内心纠结了一番,蓝曦臣还是拱手道:“魏公子……高见。” 魏无羡一脸理当如此地坦然受之了,还有模有样地道:“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嘛,实战才能出真知,有些事情总要亲身经历才能真正有所得。” 聂明玦点头表示赞同,甚至皱着眉头思索着要不要攒个局把怀桑送到妖兽面前,说不定吓上一吓回来就肯练刀了,无论如何好歹能让他足以自保才行。 聂怀桑一脸的惨不忍睹,忍不住苦着脸道:“胆子小就是胆子小,怎么可能吓着吓着也就能习惯了?” 闻言,魏无羡闭眼往后靠好,道:“世间祸端惨事魑魅魍魉不知几何,若是连直面都不敢,何谈什么修仙立世!” 聂怀桑诺诺,他下意识地想回一句‘论胆量哪个修仙的能比得过你这修鬼的’,然而魏兄也不过是好意劝诫顺而一提,他要真说了岂不是不识好人心么,到底咽回了差点退口而出的话。 怀桑兄,你要是知道你大哥被打开了一扇怎样的大门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蓝启仁也微微点头,此番话语确有几分道理,好歹像个长辈了,当然要是更注重礼仪规范就好了…… 【…魏无羡…问道:“这位姑娘,你一直跟着他们,是有什么事儿吗?” 那名少女……她没有眼珠,还有两道血泪从她眼眶之中流出,如此看来只让人倍感狰狞。……冲他们张开嘴,鲜血从空无一物的口腔里涌了出来。原来,她的舌头已经被连根拔去了。……用竹竿在地上写写又划划……乱七八糟画了一堆小人,教人完全摸不清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正在此时,长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还有人的喘息声。 那少女的阴魂忽然消失了……继续从木缝里向外窥看。其他的世家子弟们也想看外面的情形,都挤到门前……用视线堵住了这条门缝。 ……只见一道狼狈的身影从白雾中破出…这人一身黑衣,似乎受了伤,跑起来跌跌撞撞,腰间悬着一把剑,也用黑布缠着。蓝景仪道:“是那个雾面人吗?” ……那人拔剑迎战,剑光清亮,划破迷雾,魏无羡心中喝彩:“好剑!” ……蓝思追看得心惊,低声道:“莫前辈,这个人,我们……” 这时,又有一群新的走尸围了过去,将那人包抄起来,越缩越小。他又是一剑扫出,爆出了更多尸毒粉,他也吸入了更多,似乎已经开始站不稳了。魏无羡道:“这人得救。” 金凌道:“你要怎么救?……满天都飘着尸毒粉,靠近就中毒。” 思忖片刻,魏无羡离开了窗,走到堂屋内部。一群少年的目光也不由自主跟着他转过去…魏无羡从它们面前慢慢走过,停在了一对女子纸人面前。 ……魏无羡道:“就这两位吧。” 他顺手在一名少年出鞘的佩剑上轻轻一抹……转身给她们点上了两对眼睛、四只眼珠,随即,退后一步,微微一笑,道:“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不问善与恶,点睛召将来。” ……点睛召将术! ……这一对纸人笑得花枝乱颤,同时,那对用活人鲜血点上的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的地乱转,这画面当真是娇媚至极,也阴森至极……魏无羡指向门外,道:“把活人带进来——除此以外,全灭不留。” 纸人们的口中传出尖锐高亢的笑声,一阵阴风袭来,大门猛地朝两边掀开! 两只纸人并肩掠了出去,掠进了那群走尸的包围圈。……不多时,十五六具走尸,竟然全都被这一对纸人削成了拼不起来、滚落满地的尸块! 两名纸侍女大获全胜,服从命令,将那名已经力不从心的逃亡者提进门来……屋内的数名世家子弟已然瞠目结舌。 他们从前只在书本和前辈口中听过一些邪门歪道的描述,当时只觉得不理解:“既然已经是邪门歪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要学?为何夷陵老祖还有那么多的效仿者?”而此刻亲眼看到了,方才知道,邪门外道自有其吸引人的神奇之处。况且,这还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点睛召将术”。因此,大多数少年缓过神后,脸上竟无排斥之色,反而满堆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觉得大增见识,回去和师兄师妹又有新的谈资了。只有金凌的脸色十分难看。】 魏无羡心道:邪门外道自有引人之处吗?若能风风光光地修仙御剑走那条阳光大道,谁又愿意攀这个阴沟里的独木桥呢?转头间瞥见角落的薛洋那副兴致盎然样子,叹道:还是有人喜欢爬独木桥的。 此地此时再听这邪门外道,众人已经不比之前那么反感了,当然要是家中小辈效仿那是万万不行,听到小辈居然满是兴奋,纷纷在心中笃定要在以后排除此种一切可能性。 晓星尘问道:“‘点睛召将术’,招来的是……厉鬼吗?” 魏无羡笑笑:“是啊,是厉鬼,还是阴邪至极的厉鬼,不过但凡被召来了都是甘愿为我所控的厉鬼就是了。” 宋岚也问:“毕竟是厉鬼,如何确保所控不破?” 魏无羡佯装惊讶:“哎呀呀,这可是本老祖的不传之秘了,怎么宋道长也想探究一番吗?” 宋岚本只是心忧意在提醒罢了,被这么玩笑也知所问不妥,有心想赔个礼,却见那号夷陵老祖的人笑笑嘻嘻地又与他人相聊了,真是……半点都不在意的。 金光瑶暗想:这魏无羡既是鬼修之祖,恐短时间内无人能在此道上能出其右了,他那好父亲豢养鬼修的如意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那人被纸人提进来时,已经没什么力气,半昏半醒。现在倒是清醒了一点,咳嗽几声,似乎是担心咳出尸毒粉侵染到他人,捂住了嘴,低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个人眼睛上缠了厚厚的一圈白色绷带。应当是个瞎子。 …魏无羡心道:怎么最近遇到这么多瞎子?听到的,看到的。活的,死的。 ……因为他看到了那人倚在桌边的佩剑。缠在剑上的黑布滑落了半截,露出了剑身。……金凌……伸手在落满灰尘的桌面上写了两个字:“霜华”。 魏无羡以口型无声问道:晓星尘的——霜华剑? 金凌等人一齐点头肯定。 ……魏无羡思索:如果佩剑是霜华,本人又是瞎子……那人举起左手,手上戴着一只黑色的薄手套,想遮住眼睛……勉强道:“没事……” 声音却在微微发颤。 这种表现,几乎已能够确定,这个人就是栎阳常氏一案后失踪的晓星尘了。 晓星尘还不知道他已经被人识破了身份……他摸到了霜华,点头道:“多谢相救,我先走一步。” 魏无羡道:“先别走了。你中尸毒了。” …晓星尘道:“反正已经无药可救,不如趁还没有尸化,多杀几只走尸。”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实话,这位晓星尘已吸入太多尸毒粉,面色隐隐透出黑红,中毒太深,恐怕糯米粥已经不管用了。 晓星尘道:“我已在这座城里杀了不少走尸,它们一直跟着我,待会儿还会源源不绝有新的过来。我留下,你们迟早会被尸群淹没。” 魏无羡道:“阁下知不知道,这座义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晓星尘摇头道:“不知。我只是一名云游道……云游到此,得知此地异象,这便入城夜猎……有的行动敏捷,防不胜防。有的被斩杀之后,身上会爆出尸毒粉,沾身即中毒,但若不斩杀,它们又会扑上来撕咬,结果是一样会中毒。实难对付。我听你们声音,里面有不少小公子吧?奉劝诸位还是尽早离去。”】 众人很是惊诧,栎阳常氏灭门案后失去踪迹的晓星尘居然也到了这处义城里! 晓星尘亦是一番吃惊,略一忖量后却又立刻皱了眉,凝声道:“此人不是我!” 魏无羡道:“晓师叔如何确定的?是听到的这些有哪里不对吗?” 晓星尘点头道:“的确,这里面的‘晓星尘’和我已经有九分相似,我自己都险些辨别不出,但是有一点在我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我没有戴手套的习惯,就算有什么迫不得已的情况必须戴,也绝对不可能是黑色的手套,还有那霜华剑上缠着的黑布。我山上门人因师尊缘故有一不成文的规定:服饰穿戴皆不着黑。” 坐在晓星尘身旁从头黑到底的宋岚:我是不是应该离他远些? 同样是常氏灭门案当事人之一的薛洋听到此处挑了挑眉,摸着自己带着手套的左手思索,左手手上戴着一只黑色的薄手套?所以他就是那个假的晓星尘?也就是说他没有死在金光瑶手里?那为什么他要扮成这个臭道士?! 第45章 四十五、 【……蓝景仪道:“我不知道!整条街上都是,好几百吧!而且在越来越多!我看那两个纸人要撑不住了!” ……魏无羡哭笑不得:“不用。有没有空白符篆?”……蓝思追摇头道:“没有。”魏无羡也不在意:“画过的也行。” ……魏无羡只拿了一张……在朱砂绘制的符路上龙飞凤舞地从顶画到底,殷红的鲜血和赤红的朱砂合成了一副新的符文……黄色的符红色的字在空中自燃起来……向那一排排纸人轻轻一吹,低声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符灰扑面。 ……二三十只纸人,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东摇西晃起来,仿佛在活动筋骨一般,……窸窸窣窣的声音四下起伏。不是活人,胜似活人。 魏无羡道:“屏住呼吸。” …木门再次猛地弹开…阴力士大吼一声率先冲出,剩余的纸人们鱼贯而出。 ……晓星尘……声音微弱地道:“阁下方才那是……点睛召将?” 魏无羡道:“粗略懂。” 晓星尘想了想,微笑道:“嗯…用来杀灭这些走尸,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顿了片刻,他才道:“修习此道,极易遭受手下厉鬼凶灵的反噬。就连身为此道开山之圣的夷陵老祖魏无羡亦不能幸免。我个人建议,阁下今后不若,多加小心,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少用,平时多修修别的……” 魏无羡心中叹了口气,道:“多谢规劝。”…他这位小师叔在自己都快半死不活的情形下,还婉言相劝,提醒他当心反噬,可见是个性情十分温和善良的心软之人。……想到他的经历,魏无羡不免为之叹惋.】 魏无羡确实挺想叹气的,然而这些如今都还没发生,再者书里写的这个也是假的晓师叔,他还是别触霉头了。不过,他拽了拽覆在腰间的卷云纹衣袖,道:“蓝湛,你听听,不知道哪来的假扮之人规劝的话,再想想你来来去去那几个词,亏心不亏心啊?“ 蓝忘机不在意被指控亏心一说,只因那句‘遭受反噬’一直眉头深锁,他担忧,他恐惧,可他如今隐约知晓他当有不为人道的苦衷,说不出那句‘弃之不修’。 有问必答的人此刻竟无只言片语,魏无羡回首抬眸又稍加思索,便知蓝忘机在介意什么了。伸手捏了蓝忘机的右脸颊,魏无羡直视不避,认真到:“蓝湛,只是反噬而已,要是我想,并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我还要和你一起长长久久、夜猎远游的啊,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的,你信我,嗯?” 蓝忘机握住在他脸上作怪的手,片刻后依言道:“我信。” 江澄也信,信这个不知说过多少狂言妄语的师兄。他和阿姐江厌离想的一样,没什么比他们都还在、未来也平安更重要。 见他家二哥哥眉头平缓了,魏无羡又嬉笑道:“不过,这无字天书真的不是跟我有仇吗,我压箱底的保命手段都快被拆光啦。” 江澄:……这么作死的师兄谁要谁拿走! 薛洋道:“点睛召将术早有流传不假,什么符灰扑面虽然闻所未闻,但是光听起来不过是点睛召将的大面积使用而已,对魏前辈来讲不算什么保命手段的吧?” 魏无羡道:“小流氓,你还真是了解啊。” 金光瑶提醒道:“成美,魏先生指的当是画符、改符甚至创符的本事,于符箓一道上天赋绝伦,再与鬼道相辅相成,此等本领绝佳否?” 魏无羡拉长音调,回道:“敛芳尊呐,看破不说破哈~” 【……魏无羡拿下桌上最后一碗没喝完的糯米粥,道:“你中毒已深,这里有碗东西,可能可以给你缓一下……如果你不想活就算了。” 晓星尘双手接过碗……他低头喝了一口,嘴角就抽动起来,紧紧抿住才没吐。好半晌,这才彬彬有礼地道:“谢谢。” 魏无羡转头道:“看见没有…就你们娇气刁钻吃了我煮的粥还诸多抱怨。” 金凌道:“……你除了最后往锅加了一堆奇怪的东西,你还干什么了?” 晓星尘道:“不过我刚才想了一下。如果要我天天吃这个,我选择死亡。” 金凌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起来,连蓝思追也绷不住……这时,蓝景仪喜道:“好啦,都杀完了。咱们赢了!” 晓星尘忙放下碗,道:“先别开门。当心,恐怕还会再来……” 魏无羡道:“不要放下碗,拿起来喝完。”……正在魏无羡就要放松时,从他的头顶传来一阵极轻极轻的异动。这声音实在是太难觉察了,似乎是有人在瓦片上飞速踏走……魏无羡喝道:“散开!”话音刚落,堂屋上方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屋顶上方的破口落下。 这人一身黑色的道袍,身形高挑,腰杆笔直,立如苍松。背插拂尘,手持长剑,面容清俊,微微昂着头,一副很是孤高的形容。 然而,他的双眼里没有瞳仁,亦是一片死白。一具凶尸! 众人脑子里刚刚确定了这件事,他便挺剑刺来。 ……行动这么敏捷、剑法如此精湛的凶尸!……鬼将军也是这样的! 魏无羡……拔出腰间竹笛……无法控制。这具凶尸是有主的! 魏无羡避开……错身中,从容地吹出了另一段调子。须臾,那些在外巡逻的纸人也跃上了屋顶,从那个大洞跳了下来……那身穿道袍的凶尸被四名阴力士压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魏无羡伸出割有伤口的手指,在他们口唇处一一抹过,表示奖励。阴力士们伸出鲜红的纸舌……似乎吃得津津有味。魏无羡这才低头继续检查。这名道人……像是被人一剑贯心而死。……逼他打开了口,往里一看,他的舌头竟也被连根拔去了。……魏无羡……觉得这具凶尸的模样和温宁当时被黑色长钉控制时很像……竟然真的让他摸到了两个金属小点!】 背插拂尘、剑法精湛的黑衣道人……死后而成的凶尸! 众人纷纷看向晓星尘身旁的宋岚,除了不是凶尸外,大致就是刚刚语句所描述的样子了。不过,曾经被赞语‘傲雪凌霜宋子琛’的宋道长居然会成为一个高级凶尸,还是被拔-舌且为人所控的凶尸! 被众人注目的宋岚除了眼神更加凌厉之外依然是冷若冰霜,丝毫看不出其他。 盲眼,拔舌。晓星尘、宋子琛。 魏无羡反复来回念叨,还是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道:“蓝湛,和这有关的你想起什么没有?” 蓝忘机道:“薛洋。” 常氏灭门案牵涉三人,薛洋、晓星尘、宋子琛。而这三人和金光瑶一起出现后读到的那段里,何氏修士也被拔了舌。 魏无羡恍然大悟,道:“薛洋,里面那个假的晓星尘是你吧?”而真的晓星尘怕是和宋岚道长一样凶多吉少了。 晓星尘和宋岚闻言也看过去,听他回答。 薛洋展颜一笑,虎牙尖尖,道:“你猜?” 蓝曦臣默,你们要一点点猜将来之事,置这无字天书石壁于何地? 【……魏无羡…“你的琴语修得如何?实战过吗?请来的灵会不会说谎?” 蓝景仪插嘴道:“思追的琴语含光君说过还可以的。”……魏无羡放了心……道:“那开始吧……第一个问题,问他是谁。” ……半晌,琴弦颤动,弹出了…两个音。……蓝思追道:“宋岚!” ……魏无羡道:“第二个问题,问他,为谁所杀。” 蓝思追认真地弹出了一句……不可置信地道:“他说……晓星尘。” ……魏无羡道:“先别管这个,思追,问第三个问题:为谁所控。” ……只听蓝思追一字一句解道:“尔、等、身、后、之、人。” ……宋岚突然将牢牢压住住他的四名阴力士都掀飞了出去……连削带绞,绞成了纷纷扬扬五颜六色的碎纸片。长剑抵住魏无羡的脖子,拂尘则威胁地对准了那些世家子弟。 ……魏无羡对诸名少年道:“先出去吧…”…蓝思追竟然笑了笑:“前辈你和含光君真像。”…魏无羡道:“阁下的戏真是太足了…都是演给我们看的?” 晓星尘…道:“…是演给‘你’看。久仰夷陵老祖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只见晓星尘拿出了一只锁灵囊,放在桌面上…魏无羡…把脉一般地把了一阵子,道:“什么人的魂?碎成这样,浆糊都糊不起来,只剩下一口气了。” ……晓星尘道:“我不清楚。我不管。这个忙你不帮也得帮。……” ……魏无羡笑道:“……薛洋,你好好一个流氓,为什么要装道士?” …“晓星尘”摘掉了眼睛上的绷带。…薛洋…道:“哎呀,被你发现了。” ……魏无羡道:“演技精湛。……控制宋岚和温宁的黑色长钉是你做的吧?阴虎符你都可以复原一半,修补一个魂魄,又何必要我帮忙。” 薛洋道:“……你当然比我厉害。所以我不能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做到。” 真不明白,为什么不认识的人都代替他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 ……大门突然被猛地砸开,一道黑色身影飞了进来。……温宁拖着一身铁链,挟一股白雾黑风,沉沉破门而入。 早在刚才吹第一段笛音的时候,魏无羡就已经发出了召唤温宁的指令……拂尘、铁索、长剑,叮叮当当,火花四溅……薛洋道:“你猜谁会赢?” 魏无羡道:“用得着猜?肯定是温宁赢。” 薛洋道:“只可惜我给他钉了那么多刺颅钉…太认主了也很是叫人头疼。”…突然拔剑刺来…眼看薛洋出剑越来越快,刺的地方也越来越刁钻毒辣… 魏无羡终于遇上一个比他还不要脸的了…道:“…不跟你打,换个人来。” 薛洋笑眯眯地道:“换谁啊?含光君吗?我让三百走尸去包抄他,他……” 话音未落,一道白衣从天而降,避尘冰冷澄澈的蓝光,迎面朝他袭来。】 魏无羡上身往后仰使劲儿蹭了蹭蓝忘机,夸奖道:“关键时刻果然还是含光君靠得住,嘿嘿,蓝湛,你要是再晚来一刻半会儿的,我就要被更不要脸的欺负了。” 蓝忘机回道:“不会晚。” 薛洋:谁比你更不要脸了? 温宁:公子,我也很可靠的。 蓝忘机看了一眼温宁怀里的乖乖小阿苑,道:“魏婴,阿苑即为书中所述蓝氏亲眷子弟思追。” 魏无羡大笑,“蓝湛你真是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也这么猜来着呢。也就是说日后你还替我养娃儿是吧哈哈!” 温宁:公子,阿苑是温家的娃娃。 蓝曦臣:虽然不知道你们两是从何确认的,不过叔父的‘后继有人’破灭了呐。 蓝启仁:…… 晓星尘无语,这种时候还只顾着和道侣撒娇,无羡师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魏无羡表示:我纯纯的良心一点也不痛。 其实读这段的时候,魏无羡一直留心晓星尘的反应,虽然还是笑容勉强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但到底不复之前面色苍白大受打击了。能这么快区分此之今生,彼之未来,果然是性若蒲苇,心若磐石。倒是宋岚宋道长…… 魏无羡道:“宋道长,‘你’在不是自愿被炼成凶尸都能成为高阶凶尸,还有被控制神智也有和温宁一战之力,简直潜力无穷哇,如若你此生性命无虞的话,那白雪观振兴指日可待了。” 宋岚:“……”这位夷陵老祖貌似说过不用活人炼尸的吧,那要是我意外身亡了呢?是不是就会被捡到乱葬岗了?那个鬼将军温宁的眼神是在期待能叮叮当当打出火花的同伴? 魏无羡:继温宁之后第二个被炼出的高阶凶尸,习惯性比较下罢了。真没打算把高阶凶尸变成烂大街的,想太多系列~ 聂怀桑一直左探又望的,对比晓星尘,宋岚面色如常,置若罔闻,他很是不解,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宋道长,您听到这些就没有一点感觉吗?为何如此无动于衷呢?” 宋岚很意外被这么直接问,又仔细看了一眼聂怀桑,道:“白雪观修行道义有云:以生为实、缘因到果。” 聂怀桑茫然:“哈啊?” 宋岚又道:“以今生已生为实,只修今生不问来世;以事相祸福为质,只寻应召善恶之报。” 聂怀桑懵逼,拉长脖子探去看了他大哥一眼,又转头小心道:“就是说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这石壁上所述未来之事可以此为鉴却但不可居以为真,是吗?” 宋岚:…… 聂明玦:我弟弟好像不是真蠢? 蓝启仁:老夫教了三年就教出了这样的? 薛洋:一个臭道士两个臭道士…… 第46章 四十六、 晓星尘酌量片刻,便道:“此处,可否由我来读?” 魏无羡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想也知道这上面写的这段不是什么好事了,晓师叔当真要亲自阅读?” 晓星尘笑着道:“不是师侄你说的么,要敢于直面。” 说是这么说,只是简单轻巧的两个字,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蓝曦臣拱手作礼,对此表示敬重,也示意并无异议。 【蓝忘机周身如笼罩在一团冰霜气势之中,挡在了魏无羡面前。薛洋掷出霜华替他挡了一剑。两把名剑正正相击,各自飞回持有者手中,魏无羡道:“这是不是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蓝忘机道:“嗯。” 言毕,继续与薛洋交锋。……却是薛洋被蓝忘机逼得节节败退,他见势不好……忽然将右手里的霜华一抛,换为左手接了,右手则从在袖中一抖……又一把长剑。薛洋双剑齐出,左右手配合得如行云流水,顿时强势起来。蓝忘机道:“降灾?” 薛洋道:“咦?含光君竟然识得此剑?何其有幸。” ……魏无羡插口道:“这名字与你当真绝配。” 蓝忘机道:“退后。这里不用你。” 魏无羡便谦虚地听取意见,退后了。退到门口,看看外面,温宁正面无表情地掐着宋岚的脖子将他悬空提起,砸进墙壁,砸出一个人形大坑。宋岚也面无表情地反手抓住温宁的腕部,一个倒翻把他掀进地里。两具凶尸面无表情打得砰砰、咚咚巨响不断。双方都没有痛觉、不畏受伤,除非斩为尸块,否则断胳膊断腿也能继续战斗下去。魏无羡自言自语道:“这里好像也不需要我。” 忽然,他看到对面一间黑漆漆的铺子里,蓝景仪在向他拼命招手,心道:“哈,那边肯定需要我。”】 蓝曦臣阅读时轻言慢语,温润纯净,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而晓星尘的读书声,既有少年人的爽朗清新,如初升红日,却又翘着嘴角不免带有几丝笑意,让人很容易就听出来,这人是稍显怡然的。 在这种连蒙带猜略知真相的情况下,撇开霜华易主之事,晓星尘觉他读的这些并不是那么难过。这石壁上所述显然是从无羡师侄的立场来写的,凶险不已的打斗在师侄看来好像和两个二傻二傻的汉子肉搏摔跤一般,还‘面无表情打得砰砰、咚咚巨响不断’,讲真,有点难过不起来呢。 宋岚:我不是二傻汉子。 温宁:我……我也不是。 见此,魏无羡便不大担心了,煞有介事地自嘲道:“我好可怜呐,哪哪儿都不需要我,只能在和一群小辈混在一起耍耍威风 。” 然而除了蓝忘机像拍小狗般拍了下他的额头,其他人都当做没听见了。 魏无羡:“……” 【他前脚刚走,避尘剑芒大盛,一刹那间薛洋溜了手,霜华脱掌而飞。蓝忘机顺势将此剑接住……蓝忘机道:“此剑你不配。”薛洋冷笑一声。 魏无羡走到众世家子弟那边,被一群少年包围了,他道:“都没事吧?” “没有!”“都听你的,屏住呼吸了。” ……这时,四面八方传来阵阵脚步声,长街尽头已开始人影憧憧。蓝忘机也听到了这声音,一挥袖,翻出了忘机琴。 ……蓝忘机继续一手对战薛洋,一手弹奏古琴。轻描淡写地一眼扫过,再漫不经心地勾指拨弦。左右同时出击,气度从容不迫。 ……蓝景仪急了:“难道你觉得含光君不厉害吗?!” 魏无羡摸摸下巴,道:“嗯嗯,厉害,当然,好厉害。他最厉害啦。”说着说着,忍不住自己也笑了。】 蓝忘机从小到大听过无数赞扬之语,无数溢美之词,但这句从他人轻描淡写读出的‘厉害’比所有的都让他觉得骄傲自得。 魏无羡笑道:“含光君威武霸气,含光君最厉害!嘿嘿,蓝湛,你们家的小辈一如既往地对你推崇备至呢。” 蓝忘机不答,只是为他调整一个更舒适的倚靠姿势,然后再次保持不动。 蓝启仁:那是自然,忘机可是老夫的得意弟子! 而薛洋眼神阴翳,心中暗恨这道貌岸然姓蓝的,什么宝贝破剑吗,敢说本大爷不配?等会儿,好像读过常萍是被霜华凌迟的,所以姓常的还是死在我的手里了是吧?那我为什么要用霜华来凌迟?老子还需要玩嫁祸这套吗? 【……若是只有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个人,倒也不难办。可还有这么多活人在,一旦被大批走尸包围,插翅亦难飞。正在魏无羡思绪急转考虑应对之策时,那阵清脆的“喀喀”、“哒哒”的竹竿敲地声,再次响了起来。 ……魏无羡道:“跟着竹竿响声走。” ……那忽远忽近、诡异莫测的竹竿敲地声,是她用来恐吓入城活人的手段。但恐吓的意图却不一定是坏的。……魏无羡又道:“……薛洋一来她就立刻消失了。八成她是在躲避薛洋,总之和他绝不是一伙的。” ……“呃,这个待会儿再解释。总之里面那个跟含光君在打的不是晓星尘,是薛洋冒名顶替的。”…… ……众少年果断做出了抉择,和魏无羡一起循着敲地之声奔去。……蓝景仪跑了一阵,道:“我们就这样跑了呀?” 魏无羡回头喊道:“含光君,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一步!” 琴弦崩的响了一下,听起来很像一个人在说“嗯”,魏无羡噗的笑出了声。蓝景仪道:“就这样?不说点别的?” 魏无羡道:“不然还要怎样?说什么别的?” 蓝景仪道:“为什么不说‘我担心你,我要留下!’、‘你走!’、‘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应该有的呀。” 魏无羡喷了:“谁教你的?谁跟你说应该要有这种对话的?我就算了,你能想象你家含光君说这种话?”】 晓星尘也喷了,虽然和师侄的道侣相识不久,这位含光君书里书外都是高雅出尘、不苟言笑的,但是为什么会给他家小辈留下这种优柔寡断的痴男怨男印象的? 魏无羡大笑,蓝家那种繁文缛节、古板扎堆的地方,教出思追这样温文尔雅、礼仪得体后辈还说得过去,毕竟有泽芜君这样先例在这。但是这个小景仪是怎么回事,如此活泼跳脱的一点也不像是蓝家人哈~ 蓝曦臣耳边回荡着弟弟道侣张扬的笑声,又看看身边睡得一派安然的小景仪,这究竟是堂兄堂嫂言传身教,还是后来叔父大人没有严格要求?这种一听就是街头话本的语句究竟是怎么学来的?还用到了他们蓝氏双壁身上了! 蓝启仁:抄家规,蓝景仪家规三遍先记下! 金子轩:蓝家这一届的不大行。 江澄:蓝二要是真变成这样,噗~ 【…那声音忽然在前方戛然而止。…一座孤零零的屋子伫立在越来越浓郁的妖雾之中。……魏无羡直觉,里面一定有什么…告诉他一些事、解答一些的谜团的东西。他道:“来都来了,进去吧。”…提醒道:“注意门槛,别绊着了。” ……金凌道:“这里就是那种义庄?停放死人的地方?” ……蓝思追问道:“莫前辈,为什么义庄的门槛要做得这么高?” 魏无羡道:“防尸变者。”……他转身站在门槛前,道:“假设我死了,刚刚尸变……才尸变不久,我是不是会肢体僵硬?很多动作都做不了?”……他并拢双腿,往外跳了跳,但因为门槛太高,每次都跳不出去……魏无羡道:“看到了吧?……这是民间的智慧,虽然土,看起来小儿科,但用于防低阶的尸变者,的确行之有效。……不是世家出身的普通人能想出这种法子,挺了不起的。” ……话音刚落,那名少女的阴魂便倏然出现在一口棺材上。 打开棺盖……看见一具尸体。……这人是个年轻男子,被人摆成合十安息的姿势,交叠的双手下压着一支拂尘,一身雪白的道袍……这具被孤零零地放置在一座孤零零的义庄里的尸体,才是真正的晓星尘。】 读至此处,晓星尘知道自己是真的死了,居然没有感到多少悲痛,倒是有种大石落地之感。累了好友,剜目相尝;杀了好友,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了。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们会有如此下场?这少女是谁?和我有何渊源?也是为我所杀么?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为何? 回神过来,见师侄和其他人都是面带忧色地看着他,晓星尘笑着道‘无事’,又夸赞了一番无羡师侄和这些小辈,又端详了一番边缘角落的薛洋,才接着下去寻找答案。 【……各大家族都有自己擅长的从怨灵身上获取情报、搜集资料的方法。共情就是魏无羡最擅长的……那就是直接请怨灵上身,以己之身为媒介,侵入亡魂的魂魄和记忆,闻之所闻,观之所观,感之所感。若亡魂情绪格外强烈,便会被它们悲伤、愤怒、狂喜等情绪波及,故称之为“共情”。 可以说,这是所有的法门里最直接、最简便快捷、也最有效的一种。当然,更是最危险的一种。对怨灵上身,无人不恐避之而不及,共情却是玩火自焚,稍不注意,便会自食其果。…… ……魏无羡对那少女道:“你进来吧。”】 晓星尘惊愕,虽说之前听了无羡师侄讲过共情,可却没想到这种险之又险的方法他竟然自己也用,就这么请鬼上身了! 江厌离道:“阿羡,既然隐患这么大,以后还是别用的好。” 魏无羡应道:“一定不是迫不得已不用,师姐,放心放心,其实也没这么危险,我是创术者,又是鬼修,请鬼上身对我来讲危险不大。” 江澄怒而大喝:“你总是这般不自量力,能死后为鬼凝而不散者,哪一个不是魂强魄力的?若是鬼上身之后反悔,你就等着被夺舍吧!” 魏无羡道:“哪一个孤鬼魂体能比我的神魂更强大的?要真有,也是怨气冲天的厉鬼,我没事找事作死地让这种鬼上身?再者,一万中的万一,我倒霉到这种地步真的被夺舍了,不好说有师妹你的紫电在吗,正好给你一个光明正大使劲儿抽我的机会呀。” 江澄被这话气的脸色涨红、大口喘气,恨不得现在就用紫电用力抽过去! 魏无羡正得意呢,突然背脊一凉,对上了仿佛双目含冰的眼眸,马上怂了个彻底,讨好道:“蓝二哥哥,我开玩笑呢,真的,你也知道这事儿我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动手,我保证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受伤的哪怕一丝一毫!” 聂怀桑:魏兄,别这么惧内我还是能信一信你是无上邪尊夷陵老祖的。 聂明玦:这算是惧夫还是惧妻? 金光瑶:这位的实力到底是被低估了还是高抬了? 金子轩:这厮惯会哄人,某种意义上值得学习。 江厌离:阿羡这个道侣我很满意。 【……共情中……两人的一切感官通用,那少女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她的嘴巴就是他的嘴巴。……这个小姑娘的眼睛里没有瞳仁,一片全白。 魏无羡心道:“这分明是个瞎子的模样,可是我现在看得见啊?” ……阿箐三两下吃完了馒头,又开始一蹦三尺高。魏无羡在她身体里跟着蹦,蹦得头晕目眩,心道:“这姑娘真能野。我明白了,她是装瞎。这双白瞳多半是天生的,虽然表面像是个瞎子,但其实能看得见,她就利用这个装瞎子骗人,博取同情。”……那她到底是怎么从假瞎变成真瞎的? ……忽然朝一个衣着鲜贵的中年男人一头撞去,状似大惊大恐……阿箐连连道歉,那男人临走了还不甘心,右手不老实地在阿箐臀部上狠狠拧了一把。这一下等于是拧到魏无羡身上,感同身受……只想一掌把这男人拍穿入地。 ……但等那男人走远……从怀里摸出一只钱袋……魏无羡哭笑不得。阿箐才十几岁,估计现在十五岁都没到,骂起人来却顺溜得很,扒人钱袋更顺手。他心想:“你要是扒到我,肯定不会这么骂了。当年我也曾经很有钱过。” 他还在感慨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穷光蛋,阿箐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那道人被她撞得一晃,回过头,先把她扶稳,道:“我没事,姑娘你也看不见吗?” 这人十分年轻,道袍朴素洁净,背上缚着一把以白布裹缠的长剑,下半张脸很是清俊,虽然略显消瘦。上半张脸,则缠着一条约四指宽的绷带,绷带下隐隐透出一些血色来。】 晓星尘哭笑不得,所以他是真瞎了以后遇到了一个假瞎的小扒手吗,不得不说,真是一个聪明机智的小姑娘。 魏无羡现在也在感慨真是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了,貌似到乱葬岗之后要种地的种子、盖房的材料 ,都是温情花钱买的哦?唉,好穷哇! 蓝忘机解下腰间一物递了出去,道:“魏婴。” 魏无羡愣住,“你把你的通行玉牌给我作甚?” 见他没有伸手来接,蓝忘机直接把这枚属于他的玉牌系到了魏无羡腰间,和同挂腰间的陈情作了伴。黑色的陈情、鲜红的穗子、润白的玉牌,看起来相得益彰、分外和谐。蓝忘机这才满意地又帮魏婴换了个倚靠的姿势,重新用手臂圈好,这才答道:“可以支钱。” 魏无羡:二哥哥你把自己的玉牌给了我支钱,你是做好进不了家门的准备了吗? 蓝曦臣:弟弟,我们家通行玉牌就一个领钱的作用吗?怎的将主牌当成钱袋送出去了?回去再送副牌不迟啊。 蓝启仁:居然敢在入族谱前把玉牌送出去,臭小子你俩一起抄家规十遍,我对不起兄长啊T_T\" 江厌离问道:“阿羡,你是出去之前身上没带银钱吗?现在还够不够用?” 魏无羡嬉笑道:“有点有的。”又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道:“现在够用了!” 江澄咬牙:“我云梦江氏不会缺了一份你的嫁妆的。” 敢说我是嫁的那个,魏无羡正准备撸袖子奋起怼回,却感觉到滑在右臀上轻柔的触感,我天,那是蓝湛的手吗吗吗吗吗吗?(????ω????)? 第47章 四十七、 当魏无羡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身体立马僵成了木头,眼神发直、脸色爆红!当终于能活络神智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光天化日的!好像不对?大庭广众地!也不太准确?第二个想法就是:哎哟我去,我身后靠着的怕不是个假的蓝湛吧? 正在这时,他那什么上的触感已经移走重新圈到腰上了,他终于能稍微平复下脸上的热度了!魏无羡回头一看,那个始作俑者还是一脸的严肃正经、雅正端方,当然红成玛瑙色的两只耳朵也没逃过他的双眼。 魏无羡:“……” 蓝忘机表示,这是一个误会。他只是想到共情里的魏婴感同身受地体会到臀部上狠狠拧了一把,觉得很是怫郁气愤而已。又想着这人是自己的道侣,全身上下都是他的,怎能受到这样的羞辱,就下意识地拂手过去安慰(……)了一下?等感觉到怀里人身体变得僵硬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个啥! 魏无羡这家伙眼珠一转就咕噜噜地冒着坏水,他稍微活动了下,凑到蓝忘机耳边道:“二哥哥,这是迫不及待了?” 蓝忘机:“……” “可是现在还在办正事儿呢,还没名没分地怎么好……”魏无羡半遮半掩地说到这,忍不住了似得咬了一下近在眼前的红色耳垂。 蓝忘机:“!!!” 蓝忘机强行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圈好,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着火的耳朵、剧烈的心跳,以及,捂好怀里不断溢出的坏笑!! 江澄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那从不肯嘴上吃亏的大师兄没顶回来?他刚定睛一看,就见到了那个不要脸的在调戏蓝二!还居然还没被打飞?你们两个的体统呢? 一心放在江厌离身上的金子轩发现了小舅子的异样,问道:“江宗主怎么了?” 江澄深呼吸一次后捂脸:“没事……”眼睛要瞎了怎么会没事(╯‵□′)╯︵┻━┻ 江澄和满脸僵笑的蓝曦臣对视一眼,他们是不是该庆幸下众人注意力都在晓星尘薛洋那,保住了江、蓝两家的一丁点的颜面? 离的最近的晓星尘也没看见,虽然觉得奇怪,不过鉴于师侄两口子一直是黏黏糊糊的靠在一起,习以为常地自己继续读下一章了。 …… 【…阿箐道:“你是大瞎子,我是小瞎子,咱们一起走,刚好有个照应…” ……一阵看下来,魏无羡发现了一个神奇之处。有了晓星尘本尊作为对比,他发现,薛洋扮演的冒牌货,真真是神似!……阿箐又缠又赖,又装瞎装可怜,一路巴着他。……跟着跟着,也许是看阿箐聪明喜人,胆子大,不碍事,又是个看不见的小姑娘,孤苦无依,晓星尘便默许她跟在身边了。 ……他心道:“也许是栎阳常氏一案给了他太大打击,从此不想再混迹于仙门世家中,但又放不下心中抱负,这才选择流浪夜猎,能做一件是一件。” 这时,晓星尘和阿箐正走在一条平坦的长路上……忽然,晓星尘……凝神道:“有血腥气。”……晓星尘在给那人把脉,道:“有个人躺在这里。” ……道路尽头,义城巍巍地耸立在此。……正是晓星尘死后,放置他尸体的那间义庄。……烧好水后,晓星尘把他脸上的血污慢慢擦干净,阿箐在一旁好奇地瞅了一眼,……看到这张脸,魏无羡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不出所料,是薛洋。……他心道:“冤家路窄,晓星尘啊,你真是……倒霉到家了。” 这个时候的薛洋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少年,七分俊朗,三分稚气。可谁知道,这样一个笑起来会露出一对虎牙的少年,会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灭门狂人。……薛洋眼下如此狼狈,一定是刚刚从金光瑶的“清理”下死里逃生。……可怜晓星尘根本不会想到要仔细去摸这个人的脸,阴错阳差地救了把自己害到如此境地的仇人。……魏无羡心中又是叹气。真是不能更倒霉。仿佛全天下的霉气,都被他晓星尘一个人沾了。】 晓星尘叹气,听魏无羡这样说他倒霉,他都差点以为自己是霉神转世了。 魏无羡一看就知道他这晓师叔在想什么,道:“我说的一点也没错啊,晓师叔你估计就是天底下除了我之外第二倒霉的人了,充分证明了‘好人有好报’这句话的谬误。” 众人都很明白魏无羡的潜在之意。遭此变故,要是平常人的话说不定都承受不住以致精神崩溃了,可双目不在晓星尘还是秉持真心,以善待人,和平对世。这是他最可贵的地方,却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意揣度他人,可偏偏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于是不知被他带在身边护着阿菁是装瞎,不知救回来是让他沦落至此、视他为仇敌的薛洋。 连听到这里的薛洋都想对晓星尘说句‘霉运当头’,像他这样的人,毫无关系的街头小贩都能在兴致来了时候给人创造一个飞来横祸,何况是这个曾经大庭广众之下言辞厉厉想置他于死地的臭道士呢?要怪就怪他自己,非要替那常家人出头! 【……薛洋应变极快,立即猜出晓星尘十有八九没认出他……薛洋果断做出了抉择。魏无羡能推测出他是怎么想的:他现在身受重伤又行动不便,没人救治是绝对不行的。既然晓星尘自己蠢得送上门来做这个冤大头,何不安然受之。 于是,他倏然变脸,语带感激道:“那有劳道长了。” ……忽然,他注意到,薛洋一直在不露痕迹地避免让晓星尘碰到他的左手……晓星尘当初肯定也知道薛洋是九指……魏无羡敢肯定,他不光要骗晓星尘帮他治伤,痊愈之后,也绝对不会乖乖“各奔东西”! ……至此,三次试探都无果,薛洋脸上神色终于松动下来,应当相信阿箐是真瞎了。然而,阿箐这边对薛洋却是大大的警惕起来了 ……薛洋口才不错,很会说俏皮话,风趣里带点放肆的市井气,晓星尘过往应当较少和他这种人打交道,不经逗,几句下来就笑了……薛洋心里只怕是恨不得要晓星尘死无全尸七窍流血,表面却依旧能与之谈笑风生。 大概一月过后,薛洋的伤在晓星尘的精心护理下,好得差不多了……他却没有提离开的事,依旧和这两个人挤在一间义庄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薛洋的声音忽然传来:“道长,今夜捎上我怎么样?” 他的嗓子也应该早就好了,但故意一直不用本音,伪装成另一种声线。晓星尘笑道:“那可不行,你一开口我就笑。我一笑,剑就不稳了。” ……晓星尘在抱山散人门下时似乎带过师妹师弟,自然而然视他为晚辈,又知道他也是同行,欣然同意……但阿箐……远远跟着……这一探头,不知阿箐看懂了什么没有,魏无羡却是心中陡然一寒。 薛洋抱手站在路边,歪着头在微笑。晓星尘在他对面,从容出剑,霜华银光横贯,一剑刺穿了一个村民的心脏。 那个村民,是个活人。……晓星尘站在一地横七竖八的村民尸体里,收剑回鞘,凝神道:“这村子里竟然没有一个活口?全是走尸?” ……魏无羡注意到了几个有点眼熟的面孔。这三人白日出门,遇到过几个闲汉……看见一个大瞎子,一个小瞎子,还有一个小跛子,都哈哈大笑,指手画脚。阿箐朝他们吐口水挥舞竹竿,晓星尘就像没听到一般,神色平和地走了过去,薛洋还笑了笑。但那眼神可半点也不带笑意。 阿箐一连翻看了好几具尸体……但,他们真的都是活人。只不过是中了尸毒的活人。……这些村民,就是刚中毒不久的……他们全部都被人提前把舌头割断了。每一具尸体的嘴边都淌着或温热或干涸的鲜血。 ……晓星尘看不见……他毫不怀疑自己所杀的就是走尸。 丧心病狂,借刀杀人。恩将仇报,歹毒阴损。】 晓星尘已经看不了字读不了书了,双手都在不停地颤抖,他狠狠地把双手握在一起,可却依然止不住手上的哆嗦和心里的恶心,就像已经沾满无辜之人是鲜血一般恶心。 晓星尘无话能说,薛洋稍一愣怔后却依然若无其事,右手撑着下颚、懒懒而笑:“魏前辈,你可真是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呀。” 魏无羡不答他话,他接触过无数邪祟杀人、厉鬼复仇的事例,可一个活人阴损到让他心寒这个地步的,薛洋是第一个!魏无羡道:“你根本没有善恶是非的观念,有的只是恣心纵欲。” 聂怀桑满心涩然,纵然他也是温王盛世中受害的一员,可一来强悍的父亲大哥为他撑起了一片天地,二来他自己也懂得示弱以人、偏安一隅,所以从未听闻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仅仅是个别的嘲笑,就对全村村民割舌害命?不,可能不仅仅是这样,这可能只是杀人之由其一,其二是就此让晓道长彻底染黑,万劫不复!” 薛洋并不否认,反而哈哈大笑,“善恶?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我为什么那去遵循你们的善恶是非?我来世间走一遭,就是要痛痛快快地活,谁让我不痛快,就百倍千倍地还回去!” 蓝启仁端身立姿,坦然而坐,朗声道:“生而为人当知之,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与畜生禽兽何异?” 薛洋眼露凶光,当即怒骂:“老不死的!” 蓝曦臣、蓝忘机忍不住要出手,连魏无羡、江澄、金子轩等人也是脸色难看,蓝启仁却只是一拂衣袖转了个方向,道:“勿做无谓之争。” 聂明玦暴喝而起,用冰冷的看死人的眼光盯着薛洋,道:“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为祸邪祟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宋岚的右手一度放在剑柄上、拂雪即便没有剑芒也出鞘了一寸,却到底还是按剑入了回。薛洋这等人,让他都忍不住想不顾什么师家有云、道门规训去出手手刃了! 晓星尘低着头,看似心情已经平复了,只声音暗哑了些,却是再清晰不过的坚定,他道:“让我继续读!” 顿了顿,再次说:“读完所有!” 第48章 四十八、 晓星尘以为,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道者曰人生而来善恶参半,是人是魔,皆有心造。那,薛洋,就真的没有一点人性之善吗?即便到如此地步,他还是想读下去,抱着一丝从何而来的侥幸再看向那前方的天书石壁。 【……好在,阿箐这姑娘的直觉非常敏锐……即便同屋相处,她也始终不放松警惕。一天夜里,冬风呼啸,三个人都挤在小房间的破炉子旁取暖。晓星尘在修补一只破了一角篾片的菜篮子,阿箐披着唯一的一张棉被,把自己裹成粽子蹭在他身边。薛洋则一手托腮,无所事事。听阿箐一直吵着要晓星尘讲故事哄他,不耐烦道:“别吵了,再吵把你的舌头打个结。” 阿箐根本不听他的,要求道:“道长,我要听故事!” ……谁知,薛洋忽然道:“那我讲个怎么样?” ……薛洋悠悠地道:“从前有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很喜欢吃甜的东西,但是因为没爹没娘又没钱,常常吃不到……这个小孩子懵懵懂懂,本来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一见有人对他招手,立刻跑了过去。那个男人指着桌子上的一盘点心对他说:想不想吃? 他当然很想吃,拼命点头。于是这个男人就给了小孩一张纸,说:想吃的话,就把这个送到某地的一间房去,送完我就给你。……拿了纸就往指定的某地送去,开了门,出来一个彪形大汉,接纸看了一眼,一掌打得他满脸鼻血,揪着他的头发问:谁叫你送这种东西过来的? ……那个彪形大汉一路提着他的头发走回那家酒楼,那个男人早就跑了。……他跑了一通,挨了打,还被人提了一路的头发,头皮都快被人揪掉了,吃不到点心那可不行。于是他眼泪汪汪地问伙计……伙计……几耳光把这小孩扇出了门,扇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爬起来走了一段路…又遇到了那个叫他送信的男人。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多被打几耳光踢几脚。 ……她手舞足蹈,险些打到了一旁的晓星尘,晓星尘忙道:“好了好了,故事听完了,睡觉吧。” 阿箐被他抱进棺材里,还在气愤愤地捶胸顿足……晓星尘给她掖好被子,走了几步,问道:“后来呢?” 薛洋道:“你猜?没有后来了,你的故事不也没接着说下去吗。” 晓星尘道:“无论后来发生了什么,既然现在的你尚且可算安好,便不必太沉郁于过去。” ……围炉夜话那晚过后,晓星尘每天都会给他们两人每人发一颗糖吃。…… 三人在义城的食住都是晓星尘负责的。……好些次遇上的都故意欺他眼盲的,要么缺斤少两,要么菜色不鲜……这时候薛洋就派上了用场……】 薛洋坐的地方越发往后移了些,他侧身而坐,一腿曲起撑着手肘,又低着头有些许鬓发散落而下,让人一点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如果不是这个地方无处可躲,众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伺机逃脱了。 薛洋如果知道还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嗤笑出声。‘插翅难逃’说的就是现在的他,他很清楚,又怎会再做无用功而自取其辱呢? 晓星尘读书声很好听,字正腔圆、珠落玉唾,即便现在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到任何一点笑意了,可这该死的声音还是带着那种干净、那种固执,在不断印入他的脑海。 同样都是他,所以他很肯定读到的那些都是他会做的事,没什么好辩驳的。然而听到围炉夜话的这段,他却觉得未来的自己应当是鬼迷了心窍、怪蒙了神智。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日子,和一大一小一真一假两个瞎子鸡零狗碎地生活在一起,即便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彻底报复晓星尘也过于勉强,更不要说还把自己堪称屈辱的断指过往当成无关紧要的故事讲了出来,我是疯了么?还有那颗糖,那每天一颗的糖…… 假的,全部都是假的,他和那群人从来都是两个世界,即便是同入鬼道殊途的魏无羡,即使是称得上狼狈为奸的恶友金光瑶。更不要说是晓星尘这种人了,这种自以为是、自命清高的人,简直愚不可及,笨死了、蠢毙了! 【……阿箐一回头,只见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道人站在她身后几丈之处,身背长剑,臂挽拂尘,衣袂飘飘,立姿极正,很有几分清傲孤高之气。 这张脸,正是宋岚。……阿箐将他引到了义庄附近,宋岚却远远地定在了一处。阿箐道:“怎么啦?你怎么不过去?” ……好容易他要进去了,岂知,一个悠悠的身形先他一步,晃进了义庄大门。……薛洋……取笑了晓星尘几句,他甚是悠闲地提着个篮子出了门。……宋岚眉峰一凛,也是觉得薛洋必然不会那么好心:“夜猎?夜猎什么?你可知?” ……混乱不堪中,只有一个讯息,清清楚楚:绝不能让晓星尘知道此事! ……薛洋……单手提着一只篮子……看来是买菜回来了。……忽然,宋岚冷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薛洋。” 就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又或是被人从睡梦中扇了一耳光惊醒,薛洋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无比。 …宋岚怒喝:“说!你这种渣滓,会这么好心帮他夜猎?!”…若不是这件事实在叫人不安,非问个清楚不可,恐怕他这一剑刺的就不是手臂,而是脖子。 ……薛洋……道:“……我发现只要割掉那些中了尸毒的人的舌头,让他们无法说话,霜华也分不出活尸和死尸,所以……” …宋岚怒不可遏,又是一剑,刺向他喉咙:“你欺他眼盲,骗得他好苦!” ……宋岚心神大乱,道:“我!我当时……” 薛洋直接把他堵了回去:“你当时正悲愤?正痛苦?正伤心?正愁没处撒火?所以迁怒于他?说句公道话,我屠你的观的确是因为他,你迁怒于他也是情有可原,而且正中我下怀。” 句句命中要害!…闻言宋岚一怔,剑势凝滞!…薛洋哪会放过这等绝妙机会,扬手一挥,尸毒粉漫天洒落。…宋岚的舌头,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降灾斩断的。 ……下一刻……霜华的银光,从宋岚的胸口刺入,又从他的后背透出。 宋岚低头,看着穿过了自己心脏的霜华剑锋,再慢慢抬头,看到了手持长剑,面色平和的晓星尘。……宋岚慢慢地跪在了晓星尘面前。 ……可是,宋岚已经不能这么做了。把剑递给晓星尘,告诉他,他亲手所杀者是谁?】 宋岚塞了一方手帕到晓星尘的手里,不忍去看他泪流满面、仓皇无措的样子。即使是一早就知道了‘宋岚为晓星尘所杀’,再听这些,他还是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扪心自问,他和晓星尘的修为都不如薛洋吗?不是,他们俩任何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取他性命。那为何两人都会被这样一个人玩弄于鼓掌中呢?因为心怀正义、七情六欲,也因为薛洋恶而无畏、杀人先诛心,更因为世道不公。 如若他的师门白雪观当真因此血流成河、无一不存,自己也瞎了双眼,他不会迁怒晓星尘吗?会的,人性如此,而他也是人不是神。因他迁怒之过致使晓星尘破誓剜目而还,他不会心存愧疚吗?会,毕竟他这挚友亦何其无辜。种种叠加之下,他死在好友剑下,还敢让他认出来吗?不敢,那时候他已经傲骨不存,只求星辰尚在。而这所有,都还是那句,正中仇者下怀! 如果黑白正反双方对调,如果被杀的这个人不是他自己,他甚至要为动手的这个人拍案叫绝了! 无意间看到,远处薛洋的视线几次三番不经意地看过来。宋岚暗自猜测,他是想看什么,是看他和晓星尘的惨状来得意一番,还是有几丝的愧疚之心呢?他奢望是后者,这样至少给晓星尘一点点安慰。否则,来这里走一遭,很可能就此留给还是少年的晓星尘一个永久的心魔,才是得不偿失、不可挽回的后果。 山下的天地是怎样的?山下的人又是怎样的?在过去懵懂无知、天真无邪到如今学艺有成、意气风发年华里,晓星尘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他被带上山之前是刚刚记事的时候,虽然岁月流转间,已不知人间事。可山上水波不兴、风平浪静的时日并没有磨灭心中那一份憧憬;即便师门重誓和两位师兄师姐的前事,也没有消除他这位蠢蠢欲动的后师。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被全部打破,零落成泥灰,碾碎作尘土! ……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我心无窍,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这是《清心诀》,诵经的声音清澈动听,刚柔并济,如空谷幽兰沁人心脾、发人深省。 江厌离对她师弟母亲一方算过来的小师叔感官甚佳,辈分是涨了,人也不过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罢了,总也对晓星尘心神黯然的样子忍心不过,便抬手做道礼,念了这道家《清心诀》。 江厌离道:“晓道长,现在心中可稍宁静?我阿爹说过,修道修身,修身修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既然你没错,那能从中吸取教训就可以了,不需要一直耿耿于怀。而且,我总觉得这‘无字天书’并不是让人知晓后世这么简单,既未有,则无真假。”见晓星尘已聚精会神地听了,她便接着道:“或许我们可以把它当成横梁一梦或者心劫一历,修道者,必‘苦其心志、乱其所为、益其不能’,你们都是道有所成者,应当更明白的,对不对?” 静默片刻,晓星尘用宋岚塞过来的手帕,仔细整理好仪容,而后打好精神端坐,抬手弯身,郑重礼,道:“多谢江姑娘教诲!” 能振作精神就好,对此,其他人也总算松了口气。 蓝启仁赞道:“聪明伶俐、蕙质兰心,世家女子之楷模也。” 江厌离闻言,微窘也仍然落落大方地谢礼答道:“蓝先生谬赞。” 聂怀桑嚷嚷道:“江姐姐真好哇,难怪魏兄时常把‘最好的师姐’挂在嘴边呢,子轩兄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江姐姐的嘛,要是现在还不喜欢的话,让给我做大嫂好不好?!” 江厌离:“……” 聂明玦老脸一红,一下揪住了聂怀桑的领子,大声道:“你是在讨打吗?”这一刻他特别想对不起爹娘把这坑哥的货给挖坑埋了! 金子轩下意识地把江厌离护在身后,和魏无羡、江澄二人一起头一次默契空前地喝道:“休想!” 聂明玦:“……” 第49章 四十九、 【……等薛洋……阿箐才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宋岚死不瞑目,阿箐被他睁得大大的眼睛吓得一跳……害怕地伸出手,帮宋岚把双眼合上……她回到义庄的时候,天色已晚,薛洋坐在桌边削苹果…任何人看到他,都会觉得这是一个顽皮的少年郎,而绝想不到他刚才做了什么事。 ……薛洋……虽然笑容可掬,但明显已起了疑心。突然,阿箐把竹竿一摔,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气不接下气,扑进晓星尘怀里……她时不时无理取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人都习以为常……一计不成,再吵着要出去,薛洋一定又会起疑心,阿箐只得作罢,坐在桌边吃饭…… ……第二日,阿箐一大早就吵着让晓星尘带她出去买漂亮衣服和胭脂水粉。薛洋不满道:“你们走了,那今天的菜又是我买?”……待他出门,晓星尘道:“阿箐,你还没准备好吗?能走了吗?” 阿箐确定薛洋已经走远,这才进来,关上门,声音发颤地问道:“道长,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薛洋的人?” ……不能确定一般,晓星尘低声道:“……薛洋?” ……晓星尘缠眼的绷带原本是雪白的,可此刻,却有两团血晕从中细细渗出,越渗越多,渐渐的透布而出,从眼窝处流了下来……晓星尘喃喃地道:“可是……可是如果真是薛洋,怎么会这样?……”】 或许是想稍微引开些晓星尘的注意力,又或者是想帮他找寻一点安慰,魏无羡道:“阿菁这个小姑娘既古灵精怪又活泼好动,勇敢又很聪明,目睹那样的场面、难过悲伤痛恨之际还能强作镇定、在薛洋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巧妙蒙混,不得不说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自认不如啊。” 聂怀桑气愤:“那薛洋也演的不遑多让啊。”说完才想起来这里也有一个可怕的薛洋来着,陡然惊惧,悄悄转头过去看了一眼,正看到那薛洋脸上阴森渗人的笑容,顿时突感浑身汗毛都炸开了,立刻挪啊挪地,把自己挪到他大哥……的霸下旁边了。 聂明玦:“……”聂明玦摇头,他这弟弟什么时候才能在自己的刀后傲然而立? 晓星尘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阿菁确实是个好姑娘,不得已扮成瞎子在市井流浪讨生活,受尽冷眼与欺辱,还能在警惕他人的同时保有一颗善心,可比我强多了。” 江厌离道:“是啊,难能可贵又讨人喜欢,算算时间,阿菁现在已经在哪里流浪了吧,阿澄阿羡,等回去之后,我们找到她收养了来,好不好?如果资质尚可,就教她修炼,没有天赋也没关系,在云梦莲花坞总能让她平安喜乐一生。” 江澄道:“阿姐,回去我就派人去寻。” 魏无羡举手道:“我来找我来找,我找人很擅长的。” …… 晓星尘笑,这样也好,有无羡师侄、江姑娘他们在,阿菁至少能有个容身之处、顺遂安康。 【……薛洋……拿着一只鲜红欲滴的苹果,刚喀嚓咬了一口,低下头,便看见了没入自己腹部的霜华剑刃。 ……晓星尘道:“你在我身边这几年,究竟是想干什么。” 薛洋道:“谁知道。可能是无聊吧。”…薛洋道:“可我偏要说……车轮就从这个孩子手上,一根一根碾了过去…七岁!一只左手手骨全碎,一根手指被当场碾成了一滩烂泥!这个男人,就是常萍的父亲…栎阳常氏,不过自食其果!” 晓星尘不可置信道:“……难道你一根手指,要五十多条人命来抵?” 薛洋竟然认真地想了想,仿佛觉得他的质问很奇怪,道:“当然。手指是自己的,命是别人的,杀多少条都抵不过……怎么抵得上我一根手指?” 晓星尘被他这理直气壮之态气得脸色越发苍白,喝问道:“那旁人呢?!那你为什么又要屠白雪观?为什么要弄瞎宋子琛道长的眼睛?!” 薛洋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阻拦我呢?为什么要碍我的事?为什么要帮常家一家杂碎出头?……晓星尘道长,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你错了,你不应该插手旁人是非恩怨。……搞不懂这世界上的事,你就不要入世!” 晓星尘忍无可忍地道:“……薛洋,你真是……太令人恶心了……” …薛洋…阴冷地笑了几声,道:“…你恶心我?很好,我会怕人恶心吗?不过,你有资格恶心我吗?”……薛洋亲昵地道:“……就是很可惜你瞎了……看不到你杀的那些‘走尸’,他们被你一剑贯心的时候,多害怕多痛苦啊……要不是舌头都被我割掉了,他们一定会放声大哭,喊‘道长饶命’的。” 晓星尘浑身都抖了起来。好半晌,他才艰难地道:“你骗我。你想骗我。” 薛洋道:“是,我骗你。我一直在骗你。谁知道骗你的你都相信了,不骗你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薛洋…说话了:“需不需要我再告诉你,昨天你杀的那具走尸,是谁啊?” ……晓星尘跪在木然站立的宋岚面前,抱着头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 薛洋……用一种既狂怒、又狂喜的恐怖语气破口大骂:“救世!真是笑死我了,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冲他喝道:“你一无事成,一败涂地,你咎由自取,你自找的!” 这一刻,在晓星尘身上,魏无羡看到了自己。一个一败涂地,满身鲜血、一事无成,被人指责、被人怒斥,无力回天,只能嚎啕大哭的自己! 白色的绷带已彻底被染成红色,晓星尘满脸鲜血,没有眼珠,流不出泪水,只能流血…他只能痛苦地呜咽道:“饶了我吧。”…忽然,晓星尘抓起委地的霜华,调转剑身,锋刃架上了颈项间…随着那一声长剑滚落的清响,薛洋的笑声和动作戛然而止。……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死了更好!死了的才听话。” ……碎裂成这样的魂魄,根本无法用来炼制凶尸……此时此刻,魏无羡终于在薛洋的脸上,看到了那个茫然懵懂的孩子的一点影子。……薛洋背着晓星尘的尸体走出门去,像个疯子一样,口里碎碎念道:“锁灵囊,锁灵囊。对了,锁灵囊,我需要一只锁灵囊,锁灵囊,锁灵囊……”】 晓星尘很镇静,又或者说,已经麻木了。他动了动僵直的手,却是逾越千斤般动不了一丝一毫,半晌,他才问道:“我错了么?”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其他人。 魏无羡道:“错,也没错。错在天道不公,错在人道无情,也错在师叔你偏偏追求浊世海晏河清。” 听魏无羡这样讲,又有书中所述魏婴自己‘一败涂地,一事无成,满身鲜血、嚎啕大哭’,也许魏婴……蓝忘机忍住心中一阵阵的发疼,一如往常就事论事一般道:“观薛洋其人,始乎性,长乎境,成乎命。此事并非全然世道之过。” 魏无羡感觉到手上握紧的力量,翻然一怔,笑道:“就是就是,晓师叔你一定要秉持正义,不要被这些歪理邪说影响了呀。” 晓星尘:“……”刚刚是谁那么赞同的? 魏无羡对薛洋喊话道:“小流氓,你真的是从街头流浪过来的吗?一般街边小乞儿都是找些剩饭剩菜野果果腹,就算特别想吃点好吃的,那也是向漂亮小姐姐、慈祥老奶奶这样的人讨食啊,哪怕就是和野狗争夺,也是不敢追着身强力壮的大汉要吃的,你这完全是乞讨对象不当而一盘点心引起的血案啊!” 薛洋:“……我没讨,是自己挣的。” 魏无羡啥都没听见,又对宋岚道:“哎呀宋道长不是我说你,你跟一个灭你全家的凶手啰啰嗦嗦讲那么多做什么,遇上了就先打得他奄奄一息毫无反手之力,接着能问就问,或者干脆别问了,已经过去的事要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反正一条罪行在手他就已经非死不可,杀了干净一了百了然后带着我晓师叔云游天下不行吗?” 宋岚:“……受教了。” 接着就点到晓星尘了,“晓师叔,一只左手手骨全碎,一根手指被碾烂这种伤势,对街头小乞儿来说,是杀生害命之仇都不为过,真不是砍上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一条手臂及得上的,冤有头债有主,要只是杀了常慈安一人完全正常!咳,跑题了,你就算受到打击再大,你就能不先解决了这人间大祸害再慢慢伤心么?还非要听那些胡说八道让自己心神大乱,也明白遭受这样大冲击是人承受不来,但是你不觉得自己经受了这么多还没杀掉罪魁祸首非常不甘心吗?更别说凶尸宋道长,生前死仇死后变成凶尸被驱使还要沾满无辜鲜血,你难道不是越应该杀了薛洋来解脱宋道长吗?还哭,有什么好哭的,我告诉你,就算有一天我死了,那也肯定是笑着去死的!” 晓星尘:“……哦。”听话地扯动嘴角给了他师侄一个僵硬的笑容。 魏无羡:“好了乖,记着就行了,接下来我读了!” 晓星尘:“……” 聂怀桑:魏兄好有气势哦。 聂明玦:说得好,总而言之就是应该杀个干净! 金子轩:除了杀个干净你还知道什么。 江澄:装得挺像样的,还敢诅咒自己死? 金光瑶:魏先生果真能言善辩。 蓝启仁:以暴制暴,戾气太重,后患之兆! 蓝曦臣:忘机,快点藏好管好! 【……她走在一处陌生的城镇里,拿着竹竿,又在装瞎子,逢人便问:“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厉害的高人呀?修仙的高人。”……她走了一天,问了一天,累得不行,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一条小溪边……随眼一扫,忽然发现,水中的倒影后多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薛洋在倒影之中,正在微笑地看着她。 阿箐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躲开……阿箐知道自己逃不掉,是必死无疑了,惊恐万状过后,想到反正也是要死的,不如骂个痛快再死,一股泼劲儿又上来了……道:“你个屁!做梦吧你!你也配说道长干不干净,你就是一口痰,道长倒了八辈子霉才被你沾上,脏的只有你!就是你这口恶心人的痰!” 薛洋的脸终于沉了下来……他挥手一洒,不知什么粉末迎面扑来,扑入了阿箐的眼睛,视线顿时一片血红,然后转为黑暗……一个冰凉刺骨的尖锐事物钻入了阿箐的口中。魏无羡刚感觉到从舌根传来的刺痛,就猛地被人拉了出来。 清脆的银铃声“叮叮”、“叮叮”的,近在咫尺……魏无羡终于缓过劲,扶着棺材站了起来。阿箐已经从他的身体里脱出,也扒在棺材边。众少年一群小猪崽一样拱了上去,围成一圈,七嘴八舌:“起来了起来了!”“太好了,没傻。”“不是本来就傻吗。”“别胡说八道!” 耳边叽叽喳喳,魏无羡道:“不要吵,我头好晕。” ……魏无羡心中叹息,对阿箐道:“辛苦你了。” ……阿箐……对魏无羡连连作揖,再用竹竿充作剑,作她以前打闹时常作的“杀杀杀”状。魏无羡道:“放心。” ……魏无羡道:“好说:薛洋必须死。”】 魏无羡呼出一口气。 ‘薛洋必须死’,对书里那个世界的人来说,这段蒙封已久的血案终于昭雪,村民、宋岚、晓星尘,这些无辜丧命的人有了大仇得报的时日,死后凭着复仇的执念化作鬼魂,依旧手执竹竿敲响活人的生路、给他们警示的阿菁也有了能瞑目的机会。 当然,不得不说,阿菁这小丫头骂得真痛快! 【…迅速回到那边酣斗之处……温宁将宋岚按在地上……他一俯身,迅速在宋岚头发里摸到了那两枚刺颅钉的尾巴……等到刺颅钉被拔出,宋岚……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这时,场中传来了一声狂怒的咆哮:“还给我!” ……心念电转,魏无羡喝道:“蓝湛,刺竹竿响的地方!” …阿箐始终东躲西藏,不让他找到自己……这时,阿箐却在迷雾之中如影随形地跟在薛洋身后,砰砰敲打竹竿,暴露他的位置,给蓝忘机指引攻击的方向! ……他骂了一声,猛地向后甩手掷出一张符篆,而就是这一分神,伴随着阿箐古怪的尖叫声,避尘刺穿了他的胸腔! ……魏无羡抛出了一只空荡荡的锁灵囊,让它去抢救阿箐的魂魄。薛洋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几步…避尘蓝光劈下,蓝忘机干脆利落地斩断了他一条手臂。……谁知,正在此时,白雾中却突然冒起冲天的蓝色火焰。…传送符的咒火! ……魏无羡凝然道:“那掘墓人……怕是他也识得薛洋,知道他底细。带走薛洋的尸体……是为了搜查他身上有没有阴虎符……事已至此,只能期望,薛洋复原的那只阴虎符威力有限了。” 这时,蓝忘机轻轻抛了一样东西给他……道:“右手。” ……魏无羡这才想起来入义城的目的,精神一振:“好兄弟的右手?” …他轻轻吹了一声哨子,温宁低头站起身闻声退走,身影在白雾中消失无踪。……他们正准备迈开步子,忽然,魏无羡道:“等等。” 他在血泊之中,看到了一样孤零零的东西。 一只被斩下来的左手。四根手指紧紧握着,缺了一根小指。 ……掰开后发现,掌心里握着一颗小小的糖。 这颗糖微微发黑,一定不能吃了。 被握得太紧,已经有些碎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起回到义庄……宋岚就站在晓星尘躺的那具棺材旁,正低头望着里面……诸名世家子弟都拔出了剑……见魏无羡和蓝忘机回来,如蒙大赦……魏无羡抬脚迈入义庄,为蓝忘机介绍道:“宋岚,宋子琛道长。” 宋岚抬起头…眼眶中是一对清明的黑眼睛…满是无可言述的悲伤……他什么都看到了,也什么都记得……再追问,再多说,也只是徒增无奈和痛苦而已。 沉默片刻,魏无羡拿出两只一样瘦小的锁灵囊,递给他,道:“晓星尘道长,和阿箐姑娘。”……宋岚双手微微发抖,接了过来,将他们托在手掌心上 ……宋岚写道:“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 顿了顿,又写道:“待他醒来,说对不起,错不在你。” 这是他生前没能对晓星尘说出来的话。 ……蓝忘机和魏无羡带着一群世家子弟走出这座荒凉的鬼城。 宋岚在城门口与他们就此别过。他还是那一身漆黑的道袍,孑然一身,背着两把剑,霜华和拂雪,带着两只魂,晓星尘和阿箐,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江澄嗤道:“居然这样就死了!” 其他人都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比起那些无辜的受害人、比起宋岚、晓星尘、阿菁,薛洋死的太便宜了,尽管这个人没有弱点又人性泯灭,不怕疼,不惧死,好像也找不到能戳到他痛处的惩罚,然而就这样轻易杀掉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着实不解气不痛快。 薛洋嘲笑出声:老子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你们还想怎么样?又能怎么样? 负霜华,行世路。一同星尘,除魔歼邪。 待他醒来,说对不起,错不在你。 晓星尘早已听不到其他,他闭着眼睛近乎自虐地默念这两句话,又想着阿菁最后的勇敢无畏,泪水终于再次涌了出来,沾湿了一片衣襟。他告诉自己,这是一场噩梦,待梦醒来,他还在山上,还在和师兄练剑,还在和师弟打坐,清风拂面、阳光正暖。可是,他是应该这样悲伤一场的,为他自己、为了明月清风、傲雪凌霜、为了天真善良,也为了那颗无处安放的饴糖…… 宋岚伸手抬袖,替晓星尘遮住了面容。其实,他感觉自己也是想哭的了,可能是他比较忍得住吧,应该流出来的眼泪好像全部吞到肚子里了。不过比起追究自己的眼泪到底去哪了,他觉得更应该想想,日后白雪观该当如何,他的理想抱负又该当如何。 青山只会明今古,绿水何曾洗是非。 长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 事务很多、责任很大、艰险也不少,而他,和有现在还很年少的晓星尘,还有新一轮的红尘纠葛更待历练。 闭着眼睛的晓星尘不知过了几时,当觉得自己已经沉入冥想入定之中时,两只衣袖上的拉扯触感把他从冥想中带了出来。甫一睁眼,就看到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挤到了他跟前,一个赛一个地喊着“哥哥醒啦”、“哥哥醒啦” 晓星尘:……这辈分有点乱吧? “小哥哥你为什么也睡着了哇?”“哥哥你还有没有果子可以吃呀?”“小哥哥你别睡,来和我们一起玩呀!”“哥哥是大人啦,大人好像玩不了小孩哒!” 豆大的汗珠挂上了晓星尘的后脑勺,他是有师弟没错,但是那并不代表他擅长带孩子啊。还有师侄,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的主意,我都听见你的笑声了! 魏无羡假意咳了咳,道:“晓师叔,现在是不是好很多啦,要还是难受的话,可以让阿苑景仪他们两个陪你哭哇哈哈~” 晓星尘无奈道:“……谢谢,不用了。” 魏无羡正色问道:“晓师叔,你,今后还会下山来吗?” “……不知道。”晓星尘愣住,他看了看这里的人,又和宋岚对视一眼,“我不知道该不该下山了。” “山中夏日长,人间却是多魍魉啊。不过,若是晓师叔日后再下山的话,相信一定不会重蹈覆辙了。“ 晓星尘回头向薛洋望去,薛洋却一直撇过头看也没看这边一眼。想了想,晓星尘问道:“薛洋,我是说,这里的薛洋,日后会如何?” 众人闻言,齐齐去看魏无羡,毕竟,薛洋以及金光瑶身上还嵌着他放出的四只骷髅手爪呢。 魏无羡对着众人道:“敛芳尊暂且不表,薛洋此人,除了死和终身禁于乱葬岗之外,没有第三条路。心术不正又修鬼道者,无异于天灾降于人世,我都想得到,那些鬼道之人作恶后世人会是如何咒骂我这个开创者的了。” 聂明玦冷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且信这夷陵老祖一回罢了。 金光瑶心道:成美倒是好运气,遇到这么一个明月清风的晓星尘,还能捡回一条命呐。不说未来,若这天书石上当真也能读出我过去所作所为,怕是返回之后我连站着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第50章 五十、 【……蓝思追看着他的背影出神了一会儿,道:“‘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不知他们二位,还有没有再聚首之日。”】 美人迟暮、英雄末路,都是世上最无可奈何的残酷,非其人者除了茶余饭后叹一句‘造化弄人’外,还能如何呢? ‘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 正在此时,魏无羡双眼突然一亮嘿嘿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当即说道:“宋道长,我觉得我也可以和你组一个哎,你觉得‘飞霜陨雹魏无羡,横祸罔灾宋子琛’怎么样?“ 众人:“……”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宋岚:“……”听着怎么这么憋屈呢? “晓师叔,咱俩也能来一个呢,你看‘魂飞魄散晓星尘,碎尸万段魏无羡’也很整齐吧?“ 晓星尘:“……”呵呵,英雄末路什么的一点也不可悲了呢。 江澄大火怒叫:“魏无羡你找死啊!” 蓝忘机也沉声道:“魏婴!” 魏无羡状似被吼的一脸茫然,嘟嘟囔囔地道:“这不挺好玩儿的么,还有个和薛洋来一句的呢。” 薛洋敬谢不敏,讽笑道:“不敢不敢,我可没能耐和你夷陵老祖魏无羡相提并论。” 金光瑶道:“成美过谦了。” 薛洋:“……” 江厌离也颇为无语,又莞尔一笑,阿羡这茬儿俏皮当真及时呢。 聂怀桑摇着扇子道:“好了魏兄,你的地位无人超越行了吧,还是接着读吧。” 魏无羡:我有什么样的地位了你给我说清楚! 【魏无羡走在杂草丛生的路上,正好看到一处草地,心道:“当初,晓星尘和阿箐就是在这里,把薛洋救回来的。” 蓝景仪道:“这下你总该跟我们讲,到底共情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吧?那个人怎么会是薛洋?他为什么要冒充晓星尘?” “还有还有,刚才那个是鬼将军吗?鬼将军现在到哪里去啦?怎么没见到他了?他还在义城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魏无羡假装没听到第二个问题,道:“这个嘛,就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了……”一路走下来,他讲完之后,身旁已是一片愁云惨淡,再没有一个人记得鬼将军了。】 薛洋不服,说道:“魏前辈,我就一个被你拿来转移话题、当鬼将军挡箭牌的作用是吧?” 魏无羡耸肩,随意回道:“不然呢,哦,还是有点用处的。等出去之后,乱葬岗上还等着你和温宁一起耕田种地、锯木搭房呢,放心,我乱葬岗的生活方向是自给自足,不用你去买菜的。” 温宁:好的公子!没问题的公子! 薛洋:“……”薛洋还想反嘴无意间看到晓星尘嘴角含笑的模样立刻词穷了,顿时暗自恼怒,我-特-么的-为什么要多嘴? 【蓝景仪第一个哭了起来,道:“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金凌大怒:“那个薛洋,人渣!渣滓!死得太便宜他了!要是仙子在这里,我放仙子咬死他!” 魏无羡心中悚然:要是仙子在这里,怕是薛洋还没被咬死,他就先被活活吓死了。 那名窥看门缝时赞美过阿箐的少年捶胸顿足道“阿箐姑娘,阿箐姑娘啊!” ……蓝景仪边鼻涕眼泪横流,边提议道:“我们去给晓星尘道长和阿箐姑娘烧点纸钱吧?前面路口不是有个村子吗?我们去买点东西,祭奠一下他们。” 众人纷纷赞同:“好好好!”】 还在和小阿苑讨论到底谁能和他们一起玩的小景仪疑惑,“哥哥喊我做什么吖?” 晓星尘摸摸他的小脑袋瓜,“景仪听错了,没有喊你呢。”这么乖巧可爱的娃娃没想到长大后变得那么活泼跳脱,直言快语,不过,谢谢你烧的纸钱了。 蓝启仁:“景仪,姑苏蓝氏家训,禁仪表不端,把你含着的手指放下!” 众人:“……” 小景仪:(⊙x⊙;) 魏无羡:“噗!” 【……一群少年就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开始烧纸钱,一边烧一边碎碎念。魏无羡原本心情也不怎么轻松,路上连俏皮话都没说几句,见状实在忍不住了,对蓝忘机道:“含光君,你看他们在人家门口干这种事,也不阻止一下。” 蓝忘机淡淡地道:“你去阻止吧。”魏无羡道:“好,我帮你管教。” 他便去了,道:“我没弄错吧?你们一个个都是仙门世家的子弟,你们爹爹妈妈叔叔伯伯没教过你们,死人是不能收到纸钱的吗?人都死了还要什么钱?收不到的。而且这是别人家的门口,你们在这里烧……” 蓝景仪挥手道:“走开走开,你挡风了啦。要烧不起来了,再说你又没死过,你怎么知道死人收不到纸钱啊?”另一名少年泪流满面、满脸烟灰地抬起脸来,附和道:“就是啊。你怎么知道呢?万一能收到呢?” 魏无羡喃喃道:“我怎么知道?”他当然知道! 他死了的那十几年里,根本没收到过一张纸钱啊! 蓝景仪又在他心口上插了一刀:“就算你收不到,那也肯定是因为没人给你烧的缘故。” 魏无羡扪心自问“怎么会?难道我就如此失败?没有一个人肯给我烧纸钱吗?难道真的是因为没有人给我烧,所以我才没收到?”他越想越觉得不可能,转头悄声问蓝忘机“含光君,你有没有给我烧过纸钱啊?至少你给我烧过的吧?”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低头拂了拂袖底沾染的一点纸灰,静静地眺望远方,不置一词。 魏无羡看着他安然的侧颜,心道:“不会吧?”真的没有吗?!】 魏无羡先怒瞪一眼在他心口上插刀的现在还在吸口水的蓝景仪一眼,然后晃着头上的呆毛转身把自己埋进蓝忘机怀里,嘤嘤嘤地哭泣,“蓝忘机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蓝湛,我死了你都不带烧个纸钱给我的,负心汉啊你,原来我在地府里也是个穷鬼哇没钱用了都赖你……” 江澄头疼,“闭嘴!” 蓝忘机无奈,“不会。”想了想,又解释道:“你不会死,所以不烧。”因为相信你还在,所以不会烧纸钱,而是遍寻天下也要找到你。 金子轩只觉无法直视,拉着江厌离的手问道:“阿离,你是怎么把这样一个一言难尽的家伙带大的?” 江厌离笑,“阿羡可乖了,从来聪明懂事、不(对我)哭不(对我)闹,还很嘴甜地逗我开心呢。” 金子轩:“……”媳妇儿你在逗我吧? 【……魏无羡对蓝忘机简略说了几句,回头道:“明白了吧,你们是被人引到义城去的。……今后你们千万小心。再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不要自己追查,先联系家族……如果这次不是含光君刚好也在义城,你们小命难保。” 想到他们万一陷落在义城里,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不少人背上汗毛直竖。 ……临近天黑之时,赶到了他们寄放狗和驴的那座城。 城中灯火通明,人声喧闹。众人纷纷有感而发:这才是活人居住的地方。 魏无羡对花驴子张开双手,喊道:“小苹果!”小苹果狂怒地冲他大叫,随即,魏无羡听到一阵犬吠,立即蹿到蓝忘机身后…一狗一驴对峙着,相互龇牙。 蓝忘机道:“拴好。吃饭。”他拖着一个几乎是黏在他背后的魏无羡,在茶生的指引下往二楼走去……在二楼要了一间雅间,相对而坐。 魏无羡道:“含光君,听我一言……蜀中本来就不是姑苏蓝氏的管辖地盘,你点一点楼下这群小辈,看看他们都是哪几家的,算上他们各家一份……” 蓝忘机道:“可以考虑。”魏无羡道:“好好考虑啊……今天你们吃了这个亏……别人反而觉得遇事你们出头是理所当然。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说来也是倒霉,义城太偏僻了,偏偏又没有设瞭望台……” …一些偏僻贫瘠之地是没有家族愿意驻镇的…金光善尚在时,金光瑶曾对此提出过想法…待金光瑶正式继任家主、登位仙督之后,他便开始从各家召集和调配人力物力,着手推行当初的设想……金光瑶顶着一张笑脸,足足磨了五年……软硬兼施,用尽手段,终于硬生生给他磨了下来,建成一千二百余座“瞭望台”。 ……二人游历途中路过几处瞭望台,魏无羡这才从蓝忘机那里听来了始末。据传金麟台正在筹备第二批修建瞭望台,扩增到三千,使其覆盖范围更广……届时必定又是浩浩荡荡一场人仰马翻。】 魏无羡看向被骷髅手爪钉住的另一个人,眉点朱砂,嘴角含笑,即使是此情此境也是不改从容气度。片刻后,魏无羡很是实事求是地道:“敛芳尊,坦白说,虽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撇去其他我还是很佩服你的,不提什么日后位列仙督、广建瞭望台,便是你本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心性坚韧、计谋百出,哦,还有那无人可比的厚脸皮,连我都甘拜下风。” 聂明玦、蓝曦臣皱眉,连身坐魏无羡附近的金子轩都面露不虞。 金光瑶面色僵住,然缓过几息之后,依旧道:“多谢厚赞。” 魏无羡指着他道:“就是这副样子,我要是你,我就直接一拳揍过来了!即便自己揍不了,可你亲生大哥、结义兄弟都是摆着好看、留着吃干饭的啊?” 金子轩&聂明玦&蓝曦臣:…… 其他人:…… 魏无羡毫无所觉,接着道:“明明有亲朋好友,偏偏拿自己当外人,宁愿在阴沟里搅风弄雨的,也不愿对亲近的人透露半分。你看,有人说我师姐坏话,就是金子轩这厮我也照揍不误;有人说我坏话,以前江澄也是二话不说来鞭就抽,这才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嘛!再看看你,被我当面嘲讽还违心奉承张口就来,你这是对你三位兄长的人品有什么误解吗?”然后还嫌不够似依次看了一眼他的三个兄长,那意思:你们就这样给人当哥哥的,也不管管? 江澄:讲你坏话的人那么多谁-特-么-抽得过来? 聂怀桑:魏兄,你这是自己找揍吗,我跟你讲,我大哥揍人都是下狠手的! 蓝启仁:人之常情个鬼,禁徇私枉法懂不懂! 金子轩见魏无羡还敢提当年糗事,又对上他瞥过来的微妙眼神,当即便道:“怎么不管,他金光瑶还冠金姓氏一天,就是我兰陵金氏子弟,行事自有家规而束,岂容他人越矩而辱。” 魏无羡无语:还家规,你们金氏家规也就管得了一个你了。 聂明玦和蓝曦臣对视一眼,顿觉肩上责任重大,只要三弟所犯之错罪不至死,他们一定齐心协力把他身上的歪心思掰正了,自己拜的结义兄弟跪着也要管教到底! 金光瑶突然觉得背后有阴风刮过,心头凉了一阵,却也不知何时微笑再次挂上了嘴角。他抬手摸着肩上的白骨道:“那魏公子可否先去了这骷髅爪呢?” 魏无羡撇嘴,嘲笑道:“呦,我随便说说的你还真信啊?” 金光瑶:“……”这脸皮厚度是我甘拜下风才是,所以,三位兄长能管管了吗? 第51章 五十一、 魏无羡被金光瑶一脸无语的样子逗得大笑,好容易缓过来才道:“咳,敛芳尊,你要是不沾鬼道的话,我手伸个八百丈长也管不到你啊,本老祖自己还是泥菩萨过江呢,你身上那东西迟早都会拿下来的,但可不是现在。” 金光瑶面上微笑,心里已经彻底凉了,想着射日之征里聂明玦几次对他挥刀相向,暗道:等读完了别说把这拿下来,其他的所有恐怕也是什么都不剩了。 蓝曦臣暗自伤神,又悄悄安慰自己,也许三弟只是经年之后才走了邪路的呢?当年他出逃之路上,还是阿瑶伸出援助之手的,他应该更相信一点才对…… 自来此之前,尚且年幼宋岚与此处之人并无交集。可到此之后,即便这些人 之间的恩怨纠葛依然不接全貌,他也直觉,被这夷陵老祖出手的两人,乃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若有人能紧固得了那再好不过了。不过,无论结局如何他不会为此多说什么。他要做的是观红尘衮衮,以证自身道。 【……魏无羡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桌子,几乎大半都是红辣辣的。他留意蓝忘机的下筷,发现他动的多是清淡的菜色,偶尔才伸向鲜红的盘子,入口亦是面不改色,心中微微一动。蓝忘机注意到他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魏无羡慢慢地斟了一杯,道:“想人陪我喝酒了。”】 众人:“……”你又要搞什么事了?! 魏无羡:我什么都没做啊,就算我要做什么那也得蓝湛配合的是吧,无辜.jpg 听闻此句,前一刻还在默念道家经书的宋岚立刻不自觉地看向晓星尘,他从未见过如此礼仪俱全却又情绪易动之人,总觉得很……不解又新奇? 晓星尘:这样看着我作甚? 【他原本并没指望蓝忘机真的陪他的,自己仰头把这杯酒饮了。谁知,蓝忘机看着他,默然半晌,忽然轻挽衣袖,探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定了一定,举杯慢慢饮了下去。 魏无羡微奇,道:“含光君,你也太体贴了吧,真的陪我喝啊?” 上次喝酒,魏无羡没仔细看他的神情,这次却特意留心了。 蓝忘机喝酒的时候是闭着眼的,微微蹙眉,一杯饮尽,不易觉察地抿抿嘴,这才睁开眼睛。眼波之中,还会浮现一层浅浅的水光。 魏无羡在桌边托起了腮,心中开始默数。果然,数到第八声时,蓝忘机放下酒杯,扶额,闭眼——这便睡了过去。】 魏无羡对着蓝忘机星星眼:蓝湛蓝湛,想看醉酒的二哥哥(???) 蓝忘机和魏无羡对视良久,心中来回挣扎,被蓝启仁一声严厉的咳嗽惊醒了神,然后慢慢地……转过了头去。 魏无羡哭唧唧:嘤嘤嘤蓝二哥哥不疼我了~~~ 【魏无羡彻底服气了:果然是先睡再醉!……须臾,走到蓝忘机身边,俯身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蓝湛?” 不应。魏无羡又道:“忘机兄?” 蓝忘机右手支着额,呼吸十分平稳和缓。 这张面容和支额的那只手,皆是白皙无暇,仿若美玉。 他身上散发的幽幽的檀香之气,原本是冷冷的、有些凄清的。然而此刻,檀香中沁入了酒醇,冷香里泛起丝丝暖意,仿佛掺入了一缕微醺的甜味,竟然微微醉人。 魏无羡挨得近了,这种香气萦绕在他呼吸之间,不由自主地,把身子又俯得更低了些,离他更近了些,模模糊糊间想:“奇怪……怎么好像有点热?” 酒香檀香中,他的脸已经越凑越近,自己却浑然不觉,嗓子也沉了下去,带着点轻佻的意味,呢喃道:“蓝二……哥……” 忽然,一个声音幽幽地传来:“公子……” 魏无羡的脸已经贴到蓝忘机近在咫尺之处,舌底的“哥哥”也快启唇而出了,闻声惊醒,脚底一滑,险些扑倒。 他立即把蓝忘机挡在身后,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木窗。】 聂怀桑觉得甚是遗憾:“哎呀原来没亲上呀,真真是太可惜了。”一回神来就见一只手在他眼底下慢慢把霸下握紧,僵硬抬头看去,他大哥眉头已经皱成折扇纹了……难难难道他把话说出口了么っ?Д?)っ 魏无羡:“……没亲上还真是对不起你了,怀桑兄。”你们要是都不在这里我也想亲亲试一试的。 蓝忘机:“……”蓝忘机直直盯着温宁,这人又!来!了! 温宁:公子我冤枉! 江澄:哼哼,书里明明什么的没说清楚,就能这么暧昧了,真是混账! 蓝曦臣:说真的,这天书石好像不怎么正经。 蓝启仁: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清,老夫已经聋!了! 宋岚:非礼勿听,不然还是闭耳为好。 【……一阵冷冷的夜风扑窗而入。温宁睁着眼睛,眼眶里已不再是一片死白,有了一对安静的黑色的瞳仁。 两人就这样,一个正站着,一个倒吊着,对视了半晌。 魏无羡道:“下来。” 温宁一下子没勾住屋檐,掉了下去,重重摔倒了楼下的地上。 魏无羡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上身探出窗,往下看去。温宁的身躯死沉死沉,把地面砸出了一个人形坑,躺在坑里,眼睛却还在盯着他。 魏无羡压低声音冲他喊:“我让你下来,不是让你下去。‘来’,懂吗?” 温宁仰着脖子看着他,从坑里爬了起来,忙道:“哦。我来了。”】 魏无羡:温宁好像变成凶尸之后脑子退化了不少? 宋岚:这样的凶尸武力值真的是在我之上吗? 晓星尘:哈哈哈这位温先生是从头傻到底的? 聂明玦:要是乱葬岗上的温氏余孽都是这种级别的话,那确实是冤枉了夷陵老祖没错了。 温宁:不,我觉得我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公子夸我射箭很厉害来着。 【……魏无羡道:“打住!你就在那里,我过去找你。” 他回到蓝忘机身边,趴在他耳边道:“蓝湛啊蓝湛,你可千万多睡会儿…” 说完之后,他的手有点发痒,忍不住用指尖撩了一下蓝忘机的眼睫。 蓝忘机被他撩得长睫微颤,眉心微拧,略不安份。魏无羡收回爪子,跃出了窗,……刚转过身,温宁就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魏无羡……也在温宁面前跪了下来。……温宁吓得连忙跳了起来,魏无羡这才站起……道:“刺颅钉在你脑子里时发生的事还记得不记得?” …温宁道:“记得一直被铁链绑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好像偶尔有人来察看……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了拍掌声,听到公子你说‘还不醒’,我就……挣断铁链,冲出去了……” 那是魏无羡在莫家庄时对三具凶尸发出的指令…魏无羡重归于世后发出的第一个命令,他也听到了…终于在大梵山赶上了魏无羡的笛音召唤,成功会合。 ……温宁道:“我听说乱葬岗没了,人……全都没了。”……温宁的语气并不悲恸,像是早知如此…早在十几年前,最坏的下场就已经被预测过无数次了。 默然片刻,魏无羡道:“还听到了什么?” 温宁轻声道:“江澄江宗主带人围剿乱葬岗。杀了您。” 魏无羡道:“这我得澄清,不是他杀的我。我是受反噬而死的。” 温宁终于抬眼直视他,道:“可是,江宗主他明明……”……温宁似乎想叹气,然而他没有气可叹。魏无羡道:“行了,不提他了。你还听说了别的吗?” “有。”温宁看着他:“魏公子,你死的好惨。” “……”看他一副凄凄切切的模样,魏无羡道:“唉,你就一点好听的消息都没听到?” 温宁愁眉道:“是啊。真的一点都没有。” “……”魏无羡竟无言以对。】 魏无羡读得倒是顺畅,可蓝忘机听得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犹豫了半天,还是只再次抱紧了魏婴,只是安静没一会儿,蓝忘机突然拿起魏无羡的右手放到了自己的眼睛上。 魏无羡:“……”这什么毛病? 蓝曦臣捂脸,心中暗道:魏公子呀,忘机他想让你撩一下他的眼睫! 江澄的注意力显然是在这两人谈论他自己的话语上,只听得略觉异样,向温宁问道:“温宁怎的不说完,我怎样了?” 温宁还在想那句‘乱葬岗没了,人全都没了’,忍不住心中惶恐又不断安慰自己,霎时听到江澄问他这话,只觉没有心跳都要被吓出心脏病来了,以为是问的被再三叮嘱过的那件事,连忙把自己往蓝忘机和魏无羡的身后藏,喊道:“公……公子!” 魏无羡也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 温宁畏缩着道:“江……江宗主!” 魏无羡一看,果然江澄一脸的‘何事瞒我’地盯着这边……心中都快被温宁蠢哭的魏无羡觉得还能再抢救下,道:“我说温宁你怎么又结巴上了,还有把阿苑给抱好啊。” 温宁答‘是’,稍微镇定下就去抱阿苑了。 江澄又岂会善罢甘休,刨根问底地追问道:“你和这温狗到底瞒着什么事?” 魏无羡侧身让蓝忘机挡住他,语气与平常无二:“哪有什么瞒着你的事,还有你口上积点德好不好?” 眼看江澄还要再说什么,江厌离拉住了他,对他摇摇头,又温言道:“阿羡,你自己也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管你有什么事,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和阿澄都会听的。” “……谢谢师姐。” 金子轩暗忖这两个小舅子之间怕也是曲折不少,还好阿离能镇得住。 第52章 五十二、 【这时,一楼的大堂里传来了一阵响亮的瓷器碎裂声。蓝思追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们之前不是在谈论薛洋吗?为什么要吵到这个上面来?” ……蓝愿就是蓝思追的名字。他辩解道:“我并非是想给他开脱。只是建议,不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不要随意下定论。须知此来义城之前,不也有不少人断言,栎阳常氏的常萍是晓星尘道长为报复泄愤所杀吗?可事实又是如何?” 金凌道:“常萍到底是不是晓星尘道长所杀,没有任何人看见。所有人也只是猜测而已,那叫什么断言?可魏婴穷奇道截杀,血洗不夜天,两役之中,多少修士命丧他手,命丧温宁和阴虎符之下!这才是无数人都看在眼里的事实,狡辩不了,抵赖不得!而他唆使温宁杀我父亲,害死我母亲,这些我更不会忘!” 若是温宁脸上有血色,此刻一定消退殆尽了。 他低声道:“……江姑娘的儿子?” 魏无羡一动不动。 金凌又道:“我舅舅跟他一同长大,我祖父视他如亲生,我祖母对他也不差,可他呢?害得莲花坞一度沦为温氏乌合之众的魔巢,害得云梦江氏支离破碎,害得我祖父母和父母都双双身殒,如今只剩我舅舅一人!他自作孽不可活,兴风作浪最终死无全尸!这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还有什么可开脱的!”】 穷奇道截杀? 血洗不夜天?! 本来还在庆幸又躲过江澄一次、且心心念念要看蓝忘机醉酒之态的魏无羡瞬间读到的金陵发怒这段话,猛地愣怔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魏婴?” 蓝忘机担忧的声音唤回了魏无羡,可心中的迷茫还是一点不少。不知不觉间他面色已经略显苍白,还稍觉头晕,他拍了两下自己的额头,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穷奇道截杀,难道指的就是我在穷奇道令温宁杀的那些个督工吗?可是血洗不夜天是怎么回事?什么修士丧命了?射日之征里是有打算过要血洗不夜天,那不是还没来得及血洗温若寒就被暗杀了吗?唆使温宁杀金子轩?师姐还在议亲呢,我要是没疯的话怎么会让温宁杀金子轩?还有,师姐到底是怎么……怎么……?” 眼角余光看到在和景仪开心玩耍、日后更名蓝愿的小阿苑,还有在陪着两个小孩旁边身形却更显僵硬的温宁,魏无羡更是觉得满心满口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苦味。 看他这样,蓝忘机心里顿时像被谁用小针刺了一下似得,丝丝点点的疼了起来。抬手握紧魏无羡再次拍向额头的手掌,另一手又在他胸前轻柔安抚,终于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薛洋抿了抿唇,讽笑道:“好一个义正言辞的夷陵老祖啊,你要不要在自己身上也加几个骷髅呢。” 江澄怒吼:“你闭嘴!”缓了下又对失措的魏无羡道:“魏无羡,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自相惊忧了,不过一个现在还没出生的毛头小儿几句话就能让你忐忑不安,等读到确凿的证据了,你特-么-地准备好吃我几十鞭子再跪下来慢慢忏悔去吧!” 魏无羡在脸上挤了个笑,对着江厌离道:“师姐,你看江澄把我外甥带成这么个脾气,他还要打我呢,师姐骂他!“那可是血流成河,甚至还有他最亲的师姐啊,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江厌离安慰她:“阿羡别担心,师姐在呢,好好的在你面前。阿澄说的过分了,师姐帮你打他。”说着还动手在江澄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江澄被作弄地满脸憋屈的样子成功地让魏无羡笑了出来。 金子轩尽管腹诽这个不知道是几岁的家伙就是想趁机撒痴,却还是说道:“我们这被‘害’者还没说甚,怎的你就如此颓靡不振了?”不过他儿子也是真敢骂,还被这样读出来了,啧。 其他人沉默,鬼道损身损心性,至今无可消除。魏无羡现在是未显现,可往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聂怀桑却觉得很是奇怪,射日之征后岐山温氏的不夜仙都已沦为废都,断壁颓垣一片,四大家族的修士没事聚到哪里做什么么?难不成以后魏兄带着温氏残余又定居到不夜天,然后遭到围剿又反被血洗了不成?呃这样的话,围剿乱葬岗又从何而来? 晓星尘叹气,怎么坐在这里都是我杀了你、他害了他的关系?而且这石壁所述还是以无羡师侄为主的,这样的事还不知道有多少,真教人担心。 蓝忘机将手搭在魏无羡的腰间,看着他的侧脸良久,才道:“我来读。” 魏无羡不觉有异,点头应允。 【……另一名少年道:“好好的,为什么要为这个吵起来?我们不要提了好吗?正吃着呢,菜都凉了。”听声音,是那名被魏无羡调侃过的“多情种子” ……金凌哼了一声。蓝思追这才开口,依旧彬彬有礼:“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失言了。金公子,请坐吧。再吵下去,把含光君引下来就不好了。” 一提含光君……金凌顿时连哼都不哼了,一阵挪动桌子板凳的声音传来,看来是坐下了……魏无羡和温宁却还静静地站在小树林里,都是面色凝沉。 默然间,温宁又无声无息地跪了下来。魏无羡半晌才注意到他的动静,虚虚摆手,道:“不关你的事。” 温宁刚要开口说话,忽然望向魏无羡的背后,微微一怔。魏无羡正欲转身去看,只见一袭白衣越过了他,提起一脚,踹在温宁的肩上。 温宁被踹得又压出了一个人形坑。 魏无羡连忙拉住意欲再踹的蓝忘机连声道:“含光君,含光君!息怒啊!” 看来是“睡”的时间已过,“醉”的时间已至,蓝忘机找出来了。 这情形莫名熟悉,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只是这一次蓝忘机看上去比上次更加正常,靴子也没穿反,连做踹温宁这么粗鲁的动作时,那张面孔都越发严肃正直、大义凛然,让人挑不出一分瑕疵。被魏无羡拉住之后,他一振衣袖,点了点头,一派傲然地站在原地,依言不踹了。】 边缘处,僵硬的温宁抬手放到自己肩上,感觉自己的身体更硬了呢。 金子轩:我拒绝相信我是栽在这个专注人形坑的手上! 蓝忘机的嗓音清冷又淡然,就是读到他自己醉酒之处,也是琅琅悦耳,只有一丝不仔细听就绝对听不出的的迟缓而已。 然而这样的声音再配合读到的内容,却让魏无羡觉得莫名地喜感,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在心中念了句‘可怜的温宁’后,就慢慢攀上了蓝忘机的肩膀,饶有兴味地问道:“二哥哥,不是不喜欢自己醉酒的样子吗?不然,还是我来读好了,嗯?” 蓝忘机眼睫低垂敛尽神色。只愿你开怀,笑颜常在,吾心吾念。 第53章 五十三、 魏无羡对此感到很是好奇,蓝湛这人,向来是刻板肃然、礼仪得体,除了对他以外大多数都是无波无澜的,怎么偏偏对温宁就如此……偏见呢?唔,好像也不大看得上江澄?嘿嘿,当然看不上啦,他看上的是我嘛。 【……温宁爬了起来,犹豫片刻,道:“蓝公子。” 蓝忘机皱起眉,捂住了耳朵,转过身背对温宁,面对魏无羡,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温宁道:“…蓝公子这是怎么了?”魏无羡道:“没怎么。醉了而已。” “啊?”温宁茫然,看起来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半晌,终于道:“那……该怎么办?”魏无羡道:“还能怎么办,我带他进屋,扔床上睡觉去。”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道:“咦?你不是捂着耳朵吗?怎地又听得到我说话啦?” 这次蓝忘机却不答了,依旧紧紧捂着耳朵,仿佛刚才插话的不是他。魏无羡啼笑皆非,对温宁道:“你自己小心点。” 温宁点点头,忍不住又看了蓝忘机一眼,正要退去,魏无羡又叫住了他,道:“温宁。你……要不然先找个地方藏好。” 温宁一怔,魏无羡道:“你也算是死了两次了,好好休息吧。”】 晓星尘心想,真是辛苦这位鬼将军了,高阶且有理智的凶尸不是那么好当的。是人却又再也不是人,凶险就是一把冲锋陷阵、沾染腥风血雨的武器,平时都要躲着人群藏好,偶尔出来见上一面还都正好是师侄道侣喝醉的时候,嗯,好吧是故意被灌醉的时候。这样的凶尸应该还能很长命吧,希望他以后能过的很好。 【……魏无羡道:“把你的抹额摘下来。”蓝忘机果然把手伸到脑后,慢慢地解开了带子,将这条绣着卷云纹的白色抹额取了下来。 魏无羡把这条抹额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阵,道:“……我还以为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那为什么从前我摘下来的时候你那么生气?” 忽然,他感觉手腕一紧……蓝忘机把他两手捆得紧紧…一连打了七八个死结,叠成了一串难看的小疙瘩,这才满意地停手。 ……魏无羡道:“给我解开。”……蓝忘机看了他一眼,平静地移开了目光,仿佛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需要费心思考一段时间。魏无羡喝道:“哦,我懂了!让你绑我你就很来劲儿,让你解开你就听不懂了对吧?” …蓝忘机一边眺望远方,一边手上拽着抹额的带子,拉呀晃呀,手里玩得很欢的样子。魏无羡苦苦哀求道“……你捆着我要干什么呢?多不好啊,给人家看到了怎么办?嗯?” 听了最后一句,蓝忘机拉着他朝树林外走去……走到了那群小辈的桌前。 蓝思追大惊道:“含光君,你的抹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魏无羡的手。含光君的抹额,就绑在魏无羡的手腕上。 …蓝忘机提着抹额的带子,把魏无羡的手拉起来,展现给所有人看了一遍。 魏无羡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酒醒之后,蓝忘机可以不用见人了。 金凌惊疑不定道:“……他在干什么?” 魏无羡道:“给你们展示蓝家抹额的一种特殊用法…当遇上很奇怪的走尸,你们觉得需要带回去好好检查的时候,就可以把抹额解下来这样绑着带回去。” 蓝景仪嚷道:“这怎么行?我们家的抹额是……” 蓝思追把鸡翅塞回他口里,道:“原来如此。我竟不知还有如此妙用!”】 魏无羡一边来回摩挲着这条如今系在他手腕上的云纹抹额,一边微眯起双眼看着问蓝忘机道:“所以,蓝湛,你们家的抹额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蓝忘机目视天书石壁不发一语,可他的耳廓却在主人不自知的情况下慢慢红了起来。 魏无羡:(⊙o⊙)… 蓝曦臣却是问道:“魏公子是完全不知道我蓝家抹额的意义吗?” 魏无羡眨眨眼,“知道啊,不就是喻义‘规束自我’么,当年的《雅正集》我也没白抄,还有就是更结实了点,其他和我的发带也没什么差别吧?” 不,《雅正集》你还是白抄了的,所以以后还是接着抄下去吧! 蓝启仁吹胡子瞪眼地阻止了蓝曦臣想要解释说明一番的举动,心中盘算着这人应该再抄几遍。 看看还在默默不好意思的的蓝湛,再看看表达爱莫能助的泽芜君还有气得要命的蓝老头,魏无羡对着手腕的抹额戳戳又摸摸,所以这抹额到底还有什么用处啊简直抓心挠肝地要命! 同样抄过不少次家规的聂怀桑、记性很好的金子轩以及下意识不明觉厉的江澄不约而同地幸灾乐祸中,叫你丫的手贱,灌人家喝酒、解人家抹额,玩脱了吧,不过喝醉的含光君是真的奔放没错了,这样展示展示占有欲的方法都使得出来。 【无视一路旁人的诡异眼神,蓝忘机径自拖着魏无羡上了楼。 ……蓝忘机将他拖进屏风之后,用力一推,魏无羡便被推倒在榻上……魏无羡的头在屏上轻轻磕了一下…“哎哟”地叫了一声…蓝机听他叫得响…探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面无表情,动作却十分轻柔,仿佛在问:撞得疼吗?他一边摸,魏无羡一边嘴角抽搐,道:“好疼啊,好疼好疼好疼啊。”……魏无羡举起双手给他看,道:“你放开我吧。含光君…解开抹额,放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蓝忘机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不想做的事你就装听不懂,实在不能装听不懂你就干脆不让我说?!如此恶劣!魏无羡心道:既然如此那可不要怪我了。 ……他分开双唇,一点舌尖飞速地在蓝忘机的手掌心轻轻一撩。只是蜻蜓点水地点了一点,蓝忘机却仿佛是被火舌燎到了掌心,猛地收回了手。 魏无羡深深吸了一口空气,正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却看见蓝忘机转过了身,背对着他,抱膝坐在木榻上,把自己被他轻轻舔了一下掌心的那只手捧在心口附近,整个人一动也不动了。 魏无羡道:“干什么呀?干什么呀这是?”这副被登徒浪子玷污了之后了无生趣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蓝忘机怎么了。 ……看蓝忘机抱着膝盖,默默窝在床榻角落里的模样,魏无羡胸中的作恶欲又是一阵暴涨。他跪在床上,朝蓝忘机挪了过去……蓝忘机一下子跳下了床,仿佛害怕了一样,继续背对着他,跟他保持距离。 这下魏无羡可浪起来了……他一边笑一边不怀好意地逼近过去。蓝忘机冲出了画屏……魏无羡绕过画屏去赶他,他又从另一边绕过去。两人围着屏风绕来绕去……魏无羡追得正兴奋突然惊醒,心道:“我在干什么?玩捉迷藏吗?什么玩意儿,我脑子被门夹了?……?” 发现追赶自己的人站着不动,蓝忘机也不动了。他躲在屏风之后,幽幽探出小半张雪白的脸默默无言地朝魏无羡这边窥视。这人依旧是一派严肃、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六岁幼童一般和魏无羡绕着屏风你追我赶的是另一个人。 魏无羡道:“你想继续吗?”蓝忘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魏无羡憋笑憋得快出内伤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妈呀蓝湛喝醉了之后想跟他玩捉迷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表示:我们也要憋笑憋出内伤了!原以为这个魏不要脸和醉酒的含光君在这个气氛越来越暧昧的时候,画面眼看就要变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那什么什么图,结果加起来岁过半百的两人画风硬是生生变成了小儿嬉戏图!你们是小时候没玩儿过老鹰捉小鸡还是没玩过捉迷藏啊,马上就要捂耳朵了就给我们听这个?! 蓝启仁:云深不知处禁无端哂笑、禁嬉戏打闹懂不懂? 不像其他人矜持能忍笑的魏无羡已经应和着晓星尘来了个大笑江湖二人转,整个空间都回荡着上下起伏的‘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无奈,只能红着耳根等他们俩笑完再读。现在魏婴脸上完全找不到之前的惶惶惑惑了,眯起的眼睛、快弯到耳根的嘴角,让人一见就不由自主地会心一笑。 含光君,你确定不是因为你自己充满童趣的小模样才会笑的么? 蓝曦臣眼见叔父脸色越来越诡异,连忙忍下笑意端正仪态,好笑的感觉已过,他却满心满腹不是滋味起来。他和忘机的稚龄之年,是没有这些玩闹的,仅有的一月一次看望母亲就是他们难得的放松时间,而这,也在忘机六岁那年结束了。其实现下细细想来,他倒是有些感谢魏公子了,谢谢他从初见时就让忘机再次变得鲜活了起来,谢谢他如今能与忘机互倾心、往后也能一起共白头。 【…他又朝蓝忘机跑了两步,作势欲追。果然,蓝忘机也逃了起来。魏无羡……道:“跑快点,可别叫我抓住了。抓住一次就再舔你一次,看你怕不怕。” ……蓝忘机忽的从屏风另一端走了过来,跟他迎面撞在了一起……蓝忘机见他不动,举起他捆作一束的手腕,将他两条手臂环在自己颈上,像是主动钻进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圈套,道:“抓住了。”…仿佛在期待地等待着什么,却半晌也没等到,又重复了一次,这次咬字很重,像是有点着急地在催促:“抓住了。” 魏无羡道:“是啊,抓住了。” 抓住了,然后呢?他说什么来着——抓住一次就什么来着? ……不会吧。魏无羡道:“这次不算,这次是你自己走过来的……” 话音未落,就看到蓝忘机的脸沉了下来,满面冰霜一副极其不高兴的模样。 魏无羡……试探着把脸颊凑近,唇似沾不沾、似吻不吻地擦过蓝忘机的手背,舌尖在凉玉般的皮肤上,轻轻扫了一下。 很轻很轻的一下。蓝忘机闪电般的收回了手,拿开魏无羡的双臂,又背对他跳到一边,抱着自己被舔的那只手,默默低头面壁不说话。 魏无羡琢磨道:“他这到底是害怕还是喜欢?还是又害怕又喜欢?” 正琢磨着,蓝忘机转过身来,又是一脸平静地道:“再来。”……又躲到了屏风后,露出小半张脸看他。……他才追了两步,蓝忘机又自己撞上来了。 魏无羡道:“你真的是故意的。”蓝忘机又把他的手臂圈在自己脖子上,仿佛听不懂这一句话,等待他再一次履行承诺。 魏无羡心道:“我就这么让蓝湛一个人玩儿得这么开心?这怎么行。反正现在对他做什么,他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我跟他玩儿个大的。”……他拉起蓝忘机一只手,低下头,在他白皙修长的指间,亲了一下……贴上去,隔着衣服,在他心口亲了一下,道:“不说话就不给你了。说,怎么认出我的?” 蓝忘机闭上了眼,嘴唇颤了颤,似乎就要开口招供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魏无羡盯着他那双看上去很柔软、淡淡的红色嘴唇,鬼迷心窍了一般,在这张唇上亲了一下。 亲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 两个人都猝然睁大了眼睛。】 在以为这两人追来跑去的游戏还要再玩儿下去的时候,居然就这么、这么……?!大反转啊这是! 薛洋暗道:也就亲了一下而已,这些世家子弟真是太纯情了。 金光瑶满面迷之微笑,兴味十足地等着听醉酒后续。 晓星尘脸颊微红、眼神闪烁,这回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身为长辈,这……?他、他还是学着子琛一起闭眼默背道学经典好了! 正儿八经地长辈叔父大人双目圆瞪、一动不动地盯着魏无羡,好似就算已经石化无神也不放过这个玷污了他蓝氏一璧的祸首罪魁。 同样脸色微红的蓝曦臣见状叹了口气,然后……默默伸手遮住了叔父的视线。 聂怀桑目瞪口呆,结巴着道:“还、还真亲上了呀,这蓝忘机是怎么读出来的?!” 这次除了他肤色较深、表面毫无异样的亲大哥又在他后脑勺扇了一掌之外,连当事之人魏无羡也没理他。 魏无羡确实没空,他听着蓝湛独有的嗓音读出那样的话后,就一直盯着眼前这人,只觉往常就眉清目朗的面容此刻变得更加昳丽,他那双微红色嘴唇看起来是真的很柔软啊,还有环着自己的怀中若有似无的檀香味,都让他不由自主地转正身慢慢靠了过去,于是,回过神来已经那真的很软的唇已经在他齿间尝过一次了…… 双手紧握、双耳烧火、唇上还带着牙印的蓝忘机:我要控几我记几!!! 一直捂着媳妇耳朵的金子轩眼疾手快地又带着江厌离转了个身,使尽全力控制脸上表情的同时心里也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大骂这对狗-男-男! 江澄此刻脸色是真的爆红,对上蓝曦臣示意看起来像是‘单纯拥抱’的不要脸两人而流露的歉意眼神,他特别想说说一句‘袖子也借我挡挡’,眼睛是真的要瞎掉了喂! 论多读多看对写作的重要性: 我:听说最近流行‘咬唇妆’ 羡羡(兴奋):二哥哥我也给你来一个呗! 汪叽(木脸):我要控几我记几! 第54章 五十四、 “……” 魏无羡回神后眨眨眼,对着眼前蓝忘机唇上稍有痕迹的牙印发呆,刚才他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哦? 向上略一移动视线就看到那双颜色浅淡、仿若琉璃的眼眸里似是燃起了火焰,让他的脸也变热、心跳加速起来,下意识地,魏无羡转过身去又变成之前舒适倚靠的姿势。 然而某人悦耳的嗓音如影随追到了耳边,气息略有些重的说了一句,“你来读!” 魏无羡:“……”好一位一丝不苟的含光君! 蓝曦臣默,他为挡住叔父伸出的手要抬到几时? 众人:就问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半晌,蓝忘机忽然举起手来。魏无羡陡然惊醒,霎时出了一身冷汗,以为他要一掌把自己拍得当场心肝肺齐飞,连忙一个打滚滚下了榻。一回头,却见蓝忘机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把自己生生拍晕了过去,躺倒在木榻上。 雅间里,蓝忘机倒在榻上,魏无羡坐在地上。一阵冷风从被支开的窗子外吹进来,吹得魏无羡背上凉飕飕的,人也清醒了几分。 ……魏无羡靠着木榻,坐在了地上。胡思乱想了好一阵,纷纷乱乱,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今后还是不要让蓝湛喝酒了。万一他见了谁都是这副模样,那可真真大事不妙。 ……迷迷糊糊歪到清晨,他感觉有人动作轻柔地把他抱了起来,放平到榻上。魏无羡勉力睁眼,蓝忘机那张冷淡依旧的脸映入眼帘。 他一下子清醒了五六分,叫道:“蓝湛。” 蓝忘机“嗯”的应他。魏无羡又道:“你现在是醒着还是醉着?” 蓝忘机道:“醒着。”魏无羡道:“哦……卯时啦。” 蓝忘机每天都在这个时刻准时醒来,是以魏无羡不用看窗外天色就能判断时间。他拿起魏无羡的手腕,两只腕上都是数道血红的勒痕。蓝忘机从袖中取出一只浅青色的小瓷瓶,低头给他上药。细腻的药膏抹到之处登时一片清凉,魏无羡眯起眼睛,道:“好疼啊……含光君你喝醉了之后真没礼貌。” 蓝忘机眼也不抬,道:“自作自受。”魏无羡的心吊了一下,道:“蓝湛,你喝醉了之后,干了什么,你真的不记得吧?” 蓝忘机道:“不记得。” 魏无羡心道:“应该是不记得。否则他还不得恼羞成怒把我剐了。” 他心中既庆幸蓝忘机不记得,又有点可惜他不记得。……蓝忘机给魏无羡涂完药之后,便有人轻轻敲门,敲了三下,蓝思追的声音传来:“含光君,都起来了。要走了吗?”蓝忘机道:“楼下等。”】 魏无羡夸张地松了口气,他心里想法都这么清楚明白的,怎么这块石头啥都写的啊,好歹终于把醉酒这茬儿给过了,不过想想这么一咪咪的触碰舔弄就让鼎鼎大名的含光君丢盔弃甲自拍巴掌一蹶不振地,嘿嘿,怎么就这么心满意得呢?不过,真的是舍不得蓝湛再喝酒了啊…… 蓝忘机猜到此刻魏无羡在想些什么,道:“无妨,无人时陪你即可。”魏婴是无辣不欢、嗜酒如命,尽管与家训少碍,但在外偶与婴作陪,情理之中,唯需避免伤到方可。 蓝启仁闻言手抖个不停,心中大呼‘翅膀硬了家规都管不了’,但是碍于四大家族各人面前,只能瞪着大侄子抬起的雪白袖口顺气。 对于醉酒一案相关亲耳所闻的、双眼目睹的、没看没听也心知肚明的一众无不感叹姑苏蓝氏代代痴情种真是所言不虚啊,还有含光君高山仰止的形象真是崩的一点都不剩了呢。 【众人出了城,在城楼下就要分道扬镳了。诸名世家子弟……之间已非常熟稔,临别之际,都依依不舍……蓝忘机也没有催促,任由他们讲这讲那,站在一棵树下静立不语。仙子被他盯着,不敢乱叫乱跑,只能也缩在树下,巴巴地望着金凌那边,尾巴摇得飞起。 ……魏无羡揽着金凌的肩,走了远远一段……边走边道:“回去之后不要跟你舅舅吵架顶嘴了,听他的话,今后小心,不要再一个人出来夜猎乱跑。” 金凌虽然出身名门,但流言蜚语从来不放过任何人,他无父无母,难免急于求成,急于证明自己。魏无羡又道:“你才十几岁啊?现在跟你差不多大的世家子弟都没有猎过什么了不得的妖魔鬼怪,你又何必急于一时,非要抢这个先。” 金凌闷闷地道:“我舅舅和小叔叔成名的时候也是十几岁……就连魏婴魏狗当年斩杀屠戮玄武的时候也是十几岁。连他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 魏无羡听到自己的姓和后面那个字连到一起,一阵毛骨悚然,好容易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道:“那是他斩杀的吗?那不是含光君杀的吗?” 听他提到蓝忘机,金凌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强行忍住了,……道:“我已经知道了姑苏蓝氏抹额的含义。既然都这样了,那你就好好待在含光君身边吧。断袖也要断得洁身自好,别再去招惹其他男人,尤其是我们家的人!不然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看来是……只要不找他家里人就可以当没看见。魏无羡道:“你这孩子!……说得我那什么似的。抹额?姑苏蓝氏的抹额有什么含义吗?” 金凌道:“你少来!得了便宜还卖乖,别得意忘形了。我不想再说这个了。你是不是魏婴?”三句话的最后,他突然甩出一句,单刀直入,令人猝不及防。魏无羡从容接道:“你觉得我像吗?” 金凌沉默半晌,忽然吹了一声短哨,道:“仙子!”被主人叫了名字,仙子甩着舌头,撒开四条腿奔了过来。魏无羡拔腿狂奔:“好好说话,放什么狗!” 金凌道:“哼!再见!”他说完再见,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兰陵方向去了,看来还是不敢回云梦莲花坞去见江澄。】 “嚯,小金凌也猜出来喽。”读到金凌,魏无羡的心底总会不由自主地一软,虽然这位还未出生的大小姐简直就是他舅江澄和他爹金孔雀的集合体,还养着一条狗,可到底是师姐的儿子,正直善良不改,他就不嫌弃了。 江澄还是没甚好脸色,道:“你表现这么明显,他又不是真的蠢,当然猜得出来。” 魏无羡冲他扮了个鬼脸,拆台道:“难怪小金凌这么怕你,就是因为你老是臭着个脸,他会亲近你才怪!” 眼看云梦双怼又要打擂台了,聂怀桑赶紧劝架,转而问道:“所以魏兄,当年暮溪山那屠戮玄武兽到底是你杀的、还是含光君杀的?” 提到那大王八,魏无羡笑着给了蓝忘机一个两人心领神会的眼神,这才道:“当然是蓝湛杀的,我就搭把手帮了点小忙而已。” 聂怀桑无语凝噎:哦,那你对他笑什么?所以还是你们夫夫俩杀的是吧? 魏无羡道:“后面应该会读到的吧,倒是,莫家庄里被抛出的左手、清河祭刀堂里找到的双腿、常氏墓地捡来的躯干、蜀东义城抢到的右手,读到现在,就剩下好兄弟的头部还没有下落了,死后分尸又化为邪祟的凶尸高达七成的怨气都会在头部,怕是接下来的曲折动荡更是可怖了。” 听他道出“好兄弟”一词,聂明玦幡然清明,那极有可能是他,是被分尸后的他。鉴于晓星尘、宋岚两位道长,还有夷陵老祖自己的下场,魏无羡在提醒他,做好准备,做好直面分尸碎身、鲜血淋漓的准备! 第55章 五十五、 【…最终,只剩下魏无羡、蓝忘机,和蓝家的几名小辈。…蓝思追道:“泽芜君现在在潭州一带夜猎,我们是直接回云深不知处还是去那里与他会合?” 蓝忘机道:“潭州,会合。” 魏无羡道:“挺好,能帮点什么忙也说不定。反正现在也不知下一步要到哪里去找好兄弟的头。” 他们两人行在前,其余少年远远跟在后…蓝忘机道:“江澄知道你是谁。” 魏无羡坐在花驴子上,让小苹果慢腾腾地走着,道:“是啊,知道。可知道又如何,他拿不出什么证据。”献舍与夺舍不同,是无迹可查的。江澄也只不过是根据他看到狗之后的神情判断出来的……就算江澄现在到处贴公告广而告之夷陵老祖魏无羡是个见狗怂,估计所有人也只会当是三毒圣手多年追杀夷陵老祖然而总是抓错人于是终于发疯了。 魏无羡道:“所以我真的很好奇啊。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蓝忘机淡声道:“我也很好奇,你记性为什么那么差。”】 魏无羡顿然醒悟,就旁观者角度而言,很容易明白蓝忘机一开始就把他认出来没错,但到底是从哪看出来的?还又一次指责他记性差?这又不能问他身旁现在的蓝忘机,太让人好奇了,要知道连江澄都是靠狗认人呢,不过,“江澄,你看看你,全天下的人都认为你因为追杀我又杀不到给搞疯了哈哈哈~” 江澄回以横眉冷对,笑什么笑!多年后阿爹阿娘不在了,阿姐金子轩也不在了,连这个玩世不恭、老是犯英雄病的家伙也把自己作死了,他除了抱着一线毫无可能的希望疯魔去寻,还能如何?还该如何?! 【不日至潭州,尚未与蓝曦臣会合,一行人途径一处花园……满园不见花卉,只见枯枝败叶。这个花园,已经荒废多年了。 众小辈兴致勃勃逛了小半圈之后,蓝思追道:“这是莳花女的花园吧?” 蓝景仪愣愣地道:“莳花女?那是谁?这花园有主人吗?怎么看上去这么破,好久都没人打理了。”花期短暂,应季而开的花卉,称之为莳花。品种繁多,花色各异,开时满园芬芳……蓝思追抚着石亭的柱子,思忖片刻,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座花园曾经很有名,我在书上读到过的,《莳女花魂》篇载,潭州有花圃,花圃有女。月下吟诗,诗佳,赠以莳花一朵,三年不萎,芳香长存。若诗不佳,或吟有错,女忽出,持花掷人脸,后而隐。”】 魏无羡怎么读怎么觉得这个故事耳熟,忽而想到什么,假意咳了两声,作小心翼翼状回头看了一眼蓝忘机。 蓝忘机对他突如其来的心虚甚为不解,回了一个略带疑问的眼神。 江澄催道:“你又怎么了,还不赶紧读下去。” 聂怀桑也道:“是呀,潭州居然有这样一处花园,离清河也不是太远啊,我怎的就没听过?这喜好吟诗作对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妖怪,还能记录在册被蓝家小辈读到?” 魏无羡又咳了一声,道:“不算妖怪吧,我读下去你就知道了。” 【……蓝思追道:“相传花圃的主人是一位诗人,栽种了这些花,以花为友日日在此吟诗,园中花卉受书香诗情所染,凝出了一缕精魂化为莳花女。…” 魏无羡道:“风雅,风雅。不过姑苏蓝氏的藏书阁里可不会有书记载这种东西,思追你老实说,读的是什么书,谁给你看的。” 蓝思追脸上一红,悄悄地去看蓝忘机,担心被罚。蓝景仪道:“莳花女是不是很美貌?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来?” 见蓝忘机并无责备意思,蓝思追暗暗松了口气,这才笑着答道:“应该是很美貌的……但其实一直没人看清莳花女的脸……只有一个人除外。” 另一名少年问道:“哪个人?” 魏无羡轻轻咳了一声。 蓝思追道:“夷陵老祖魏无羡。” 魏无羡又咳了一声,道:“那啥,怎么又是他?咱们聊点别的不成吗?” 没人理他。蓝景仪摆手,担心地道:“你不要吵!魏无羡怎么了?这个大魔头,他又干什么了?他把莳花女强行抓出来了吗?” 蓝思追道:“这倒是没有。不过,他为了看清莳花女的脸,特地从云梦来了潭州,到这座花园里,每次都故意吟错诗……反复二十多次,终于看清了莳花女的脸,出去到处跟人家赞美。但是莳花女也被他气到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再也不出来了,看见他一进去就一阵狂花下雨,乱花打人,比奇景还奇景……”】 饶是魏无羡这等脸皮深厚之人,在众人一圈儿的指责嘲笑眼神下也是读不下去了,更何况这里还包括他家蓝二哥哥深沉谴责宛若看撩完就走负心汉的眼神…… 魏无羡讪笑两声,抓了蓝忘机的左手摇了摇,道:“这不是跟着江澄呆的太无聊了么,正好听说了这样有意思的地方,就去凑了下热闹,谁知道还有人记录下这种事情,偏偏还给你们家的小辈看到了……”越说越小声,张望了下还在玩耍的两个小娃娃,盘算着日后要怎样给他们布置功课杜绝他们看闲书的时间! 江澄只觉得这丢脸丢了无数次的家伙又丢出新境界了,听他还敢往自己身上推,顿时黑着脸问道:“能不能要点脸,还有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跑去的潭州的?” 魏无羡当没听见前面那句,回道:“几月前,你不也是有事要到潭州一带的吗,还死活非要捎上我,本老祖不耐烦你们这些人繁文末节,就去了酒馆喝酒,中途听了这么个地方,就顺便逛儿了一回喽。” 这么一说,江澄也想起来了,当时阿姐看他总呆在莲花坞,最多就在门前小吃摊上晃一圈,觉的总是闷着也不是回事儿,就让自己出门的时候带他一起。好了吧,带出来一趟就入了一次闲文野书了! 江厌离无奈,她真是太多心了,阿羡多能玩啊,哪会闷到? 聂怀桑很是羡慕,问道:“那这莳花女真的很美吗,她现在还在不在?” 魏无羡道:“不知道还在不在,刚刚不是读到消失了一段时间么,也许过段日子去,你就能看到了。至于相貌么,闭月羞花、灵韵……咳,也就那样,比蓝二哥哥这样标致又仙姿绰约的差远了!”魏无羡心里泪流满面:二哥哥我都改口了,你手能松一下了么? 蓝曦臣:魏公子,就算你中途改口了忘机也不见得高兴。 薛洋:不就一座破花园吗,夷陵老祖无聊到这种地步怎么不炼尸去? 金光瑶:果然还是太高估了某人智商。 聂明玦:聂怀桑别以为你能有空去,还有能不能快点读了?! 魏无羡见聂明玦脸色不虞,许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便顺水推舟地道:“赤锋尊,要不,劳驾下,你来读?” 于是魏无羡再次甩手成功。 【众少年齐齐笑了起来,都道:“魏无羡这个人真讨厌!” “怎么这么无聊啊!” 魏无羡摸摸下巴,道:“这有什么无聊的!……话说回来,为什么连这种事都有人知道啊?还一本正经记在书上,这才是真正的无聊吧。” 蓝忘机看着他,虽然面无表情,眼底却漾着异样的光采,似乎在取笑他。魏无羡心道:“嘿,蓝湛竟然好意思看我笑话……我迟早有一天要告诉这群小朋友,破坏他们心目中含光君冰清玉洁神圣不可侵犯的形象。等着吧。” 他道:“你们这些小朋友,心不静意不清,肯定天天都在看杂书不专心修炼,回去叫含光君罚你们抄家训,十遍。” 众少年大惊失色:“倒立着还要抄十遍?!” 魏无羡也是一惊看向蓝忘机:“你们家罚抄都是要倒立着抄的?太狠了。” 蓝忘机淡声道:“单单罚抄,总有人不记教训。倒立,记得深还能修炼。” 魏无羡自然就是那个不记教训的人,假装没听懂,转身庆幸了一下当年没让他倒立着抄去了。】 聂明玦怒,老子不需要知道这种人有多不要脸以及厚脸皮和蓝二耍花腔和打情骂俏!又看了看身边的聂怀桑,心下盘算他这弟弟倒立背刀法成功的几成可能性。 聂怀桑哆嗦着打了个喷嚏,拉拉外衫默默怀疑自己是不是着了凉…… 蓝启仁:好办法,从今以后都改成倒立抄家规。 魏无羡:……难怪蓝家人都臂力惊人,要不还是二哥哥你入赘来乱葬岗吧。 第56章 五十六、 由于赤锋尊拒绝亲自读忘羡二人情史(划掉),由于聂怀桑被踊跃发言主动要求替兄长服其劳,读书人再次更改,阅读继续~ 【……蓝忘机外出巡视,确保附近安全,顺便布阵,防止夜半来袭。魏无羡抻直了腿坐在火堆旁,见蓝忘机终于离开,现下有机会解惑了,道:“对了,问个问题。你们家的抹额,到底有什么含义?”】 听到这话,魏无羡嗖地一下板直了身体作侧耳倾听状,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重视无比,甚至没注意到身边的蓝忘机悄然移开了视线。 聂怀桑见状,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又挪挪位置,几番拖延,惹得魏无羡送了几个白眼,这笑嘻嘻地才慢慢道出下文来。 【提到这个,众少年脸色陡然一变,都支支吾吾起来。魏无羡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脏砰砰起来。 蓝思追小心地道:“前辈,你不知道吗?” 魏无羡道:“我要是知道了我还问?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蓝景仪嘀咕道:“很像啊…毕竟你连骗我们排队去围观看那种东西的事都做得出来…”魏无羡用一根树枝搅得火星纷纷扬扬,道:“我那不是为了让你们好好锻炼,突破自我吗?明明很有用,你们记住我的话,今后都会受益无穷的。” 蓝思追似是在考虑措辞,斟酌了好一阵,才道:“是这样的。姑苏蓝氏的抹额,意喻‘规束自我’,这个前辈你知道吧?” 魏无羡道:“知道。然后?” 蓝思追继续道:“而姑苏蓝氏立家先祖蓝安有言,只有在命定之人、倾心之人面前,可以不必有任何规束。所以,历代以来传下的教训都是,呃,我们家的抹额,是非常非常私人且敏感的珍贵事物,除了自己,任何旁人都不能随便触碰,不能随便取下的,更不能够系在旁人身上,这是禁忌。嗯,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不必说了。 篝火之旁,这些年轻稚嫩的脸红成一片,蓝思追都说不下去了。 魏无羡感觉身体里一半以上的血都冲上了脑门。 这抹额、这抹额、这这这—— 这抹额的含义、相当之沉重啊! 他忽然觉得非常需要新鲜空气,霍然站起,蹿了出去,扶着一棵枯树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心道:“……我的妈!我都干了什么!”】 坐在此处的魏无羡也被这抹额代表的沉重含义惊得呆了呆,片刻之后,捧着自己系着抹额的手腕,双眼唰得亮了起来,回身赶紧把自己的脸腆着送到了蓝忘机的眼前,声音也是毫不掩饰地溢着喜气,“所以说,蓝二哥哥,你的终生早就被我定下来了么?” 此刻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一向淡然的含光君面上的羞窘,然而只顿了下,他还是答道:“……也不是很早。”被婴摘走抹额那时是四年前,而他刻心动情之念又何止四年。 江澄心慰之,此刻得知蓝氏抹额之义,他才晓得当年魏无羡拉下蓝忘机抹额是作了怎样一个妖,还就这样把自己给赔出去了?听蓝二这样讲,默默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是蓝二先盯上这家伙的。 然而,江宗主,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没变的好么! 蓝曦臣只觉好笑,好在这二人间兜兜转转到底终成了眷属。 晓星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家训,好奇地问道:“所以说,要是有人摘下来蓝家人的抹额,就必须与之成亲生子了吗?” 宋岚:不,你想太多了,没有哪个世家会有这样奇葩家规的。 然而还真有人赞同了呢~ 魏无羡摸摸下巴自动把己身列入动手一‘摘’之座,道:“理论上应该就是这样了,不过,不管是我还是蓝湛,好像都没有生孩子这样的本事啊!” 不是好像是根本没有啊喂! 蓝启仁简直要被这话气的七窍生烟了,但还有心思在想,我蓝家家训到底哪里给人有这样‘理论上’的错觉了?! 那要是蓝曦臣的抹额也被某个一言难尽的人拿下了呢?金光瑶无意中和聂怀桑对了个恶趣满满的眼神,想想那种境况,估计就算是温文尔雅的泽芜君也得崩坏了吧? 于是感觉到各种不明意义眼神的蓝曦臣不得不给众人重新讲解下蓝家抹额的相关家训:抹额没有自动缔结婚约的功能,重点还是在‘规束自我’的训示上,像他弟弟忘机这般一板一眼的只属少数,毕竟不可能拿族中众人的终生大事来开玩笑。 【当年在岐山,温氏举办过一场百家清谈盛会……其中有一日,是比射箭。 ……此种场合,魏无羡当然要作为云梦江氏的选手之一参与……他随眼一扫,忽见身旁有个面若敷粉、冷若冰霜的俊俏少年郎,身穿正红圆领袍衫,系九环带,袖子收得很窄……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腿,兴高采烈招呼他:“咦!这不是忘机兄吗?”那时,距离被遣回云梦已过去一年多了…蓦然重逢,一时居然被闪瞎了眼,没能立刻认出来……蓝忘机走到姑苏蓝氏的入口前,魏无羡抢先溜了过去。蓝忘机侧身,他也侧;蓝忘机挪步,他也挪。总而言之就是堵着不让他走。 ……蓝忘机冷冷地抬起眼帘,重复道:“借过。” 魏无羡嘴角含笑,挑挑眉,侧过身子。入口的拱门狭窄,蓝忘机不得不紧紧贴着他擦身而过。等他入场,魏无羡在他背后喊道:“蓝湛,你抹额歪了。” ……蓝忘机不假思索举手去扶,可那抹额分明佩得端端正正,他一回头,目光不善地投向魏无羡,后者早哈哈笑着转去了云梦江氏的入口。 …魏无羡一箭一个,射得很慢,却例无虚发…忽然,有什么东西飘到了他脸上……他回头一看…蓝忘机已到走了他附近,背对着他,正在向一只纸人拉弓。 那条抹额的飘带随风扬起,轻柔地扫中了魏无羡的脸。 他眯起了眼,道:“忘机兄!”……“你抹额歪了。” 蓝忘机却再也不相信他了,一箭飞出,头也不回地迸出两个字:“无聊。” 魏无羡道:“这次是真的!真的歪了,不信你看,我给你正正。” 他说动手就动手,一把抓住了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的抹额尾带……谁知,这条抹额本来就微微歪斜,有些松动,被他一拉,直接便从蓝忘机额上滑落了。 ……这一段,这么多年来他根本没有细想过,原本不是没怀疑过抹额对蓝家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但比完赛之后,他就又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如今想想,当时在场的其他蓝家子弟都是用什么眼神看着他的—— 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一个混小子强行摘走了抹额,蓝湛居然没把他当场射死——涵养真是好得可怕啊!不愧是含光君呢!!! 而且仔细想想,回来之后,蓝忘机的抹额他似乎不止碰过一次呢!!!】 “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段啊,如今看来,也算是佳话一则了。”聂怀桑歪歪头,冲着腻在一起的两人挤眉弄眼,并对魏无羡的‘动手’能力深感佩服,一般人哪有他这样的胆量? 这事在肇事人老祖大大这里显然已是被当成丰功伟绩一件,就连记忆中蓝忘机当时的黑脸和汹涌怒气也被他自动转换成了柔情蜜意,貌似矜持实则得意无比地对着聂怀桑点了点头。 蓝忘机:所以,那个时候魏婴已经差不多把他忘了么? 蓝曦臣:那个时候我多嘴安慰忘机什么话的?其实弟弟根本不需要安慰的吧? 连这个都能读出来?江澄捂脸表示,他真的不认识这人! 至于叔父大人,已经满脸灰色无奈认命了…… 金子轩龇着牙对江厌离示意,阿离你这个作死的师弟能活到现在,真是要感谢蓝家人涵养深厚。 江厌离对此也深感无语,只能叹着气把这当成阿羡和蓝二公子姻缘早定了。 聂怀桑摇着扇子心情甚好地接着读了,然而接下来石壁所述却让他内心咯噔一下沉了底。 第57章 五十七、 【……魏无羡绕着一丛枯花走了五十多圈才勉强冷静下来,听到最后一句哭笑不得。正在此时,忽听身后传来枯叶被踏碎的声音。……魏无羡迅速调整好表情,一转身,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立在身后不远处一株死树的阴影之下。 这道身影很高、很挺拔、很有威势。 只是少了一颗头。】 只是少了一颗头…… 聂怀桑僵硬着脖颈又看向了他大哥,拿着扇子的手握得死紧,期待着他大哥能说些什么好安他的心。 聂明玦即便听了这话,猜得这无头之人是怎么回事,也只是蹙了蹙眉,并无太大反应。察觉到自己弟弟看了过来,聂明玦眼帘微合,说了两个字,“继续。” “大哥!” “借用姓魏的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若是直面都不敢,何谈顶天立地?” 魏无羡:我原话是这样说的吗? 大哥,这应该是那啥后的你吧,要直面不应该是你直面吗?聂怀桑叹气,平生第一次如此认真地默背了一遍聂家霸气刀法……的开篇,才又接着读了下去。 【狡童第十 ……篝火那边,蓝家的小辈们也看到了这个影子,个个汗毛倒竖,瞪大眼睛就要去拔剑,魏无羡将食指抵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蓝景仪把剑横在身前,颤声道:“这、这是个什么妖怪!” 魏无羡道:“一听就是基本功课做的不好。妖是什么?怪是什么?这个明显是尸,属鬼类,怎么会是妖怪?” ……魏无羡把双手拢在嘴边,高声道:“真的没事!……但是……有火光!热!活人多,而且还都是男的!阳气重!他看不到、听不到,但是他可以朝他感觉热闹的地方走。还不赶紧的把火灭了,都散开散开!” ……果然,篝火一灭,人一散开,这无头人便失去了方向。……忽然,他又动了起来,并且准确无误地走向其中一名少年! 魏无羡……他拾起足边一枚石子,一翻手腕,朝无头人掷去……道:“…这个无头鬼修为很高,若是你们移动速度太快,身旁带起微风,也会被他觉察。” 蓝思追道:“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是在找他的……头吗?” 魏无羡道:“不错,他在找他的头。这里的头这么多,不知道哪个是他的,他就会把脑袋从每个人的脖子上揪下来,安到自己脖子上,看看合不合适……” …众少年齐刷刷举手护住头颈,开始慢悠悠地四下“逃窜”起来。…蓝景仪无法忍受了,道:“我们就这样一直这么走下去吗?走到什么时候啊!” 魏无羡想了想,道:“当然不是。” 说完,他高声喊道:“含光君!含光君啊!含光君你回来了吗!救命啊!” 见状,其他人也跟着他一起喊了起来…一个喊得比一个高亢,一个喊得比一个凄切……忽然响起一声幽咽的箫鸣,紧接着,是一声清洌洌的弦唱。 ……这群小辈简直都要喜极而泣了:“呜呜呜呜含光君!泽芜君!”】 聂怀桑木着脸读完了这段,他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之前晓星尘诵读时的心情了。这是他大哥,被分尸又化为邪祟的大哥啊,居然被夷陵老祖当成教导蓝家小辈的实体教材,魏兄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为人师了?还游戏般带着小辈玩捉迷藏?这人是有多喜欢玩捉迷藏?大哥你怎么没暴起把魏兄按在地上揍一顿呢? 聂明玦轻哼,这姓魏的还知晓喊人来制服他,若是敢用那邪门歪道压制驱使于他,他的霸下绝对长刀出鞘定斩不饶! 蓝启仁一时间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当年清河聂氏春秋鼎盛,聂老宗主所向披靡;现如今聂氏也是如日中天,聂宗主意气风发更胜其父。将来呢?叹罢却又自嘲,他们这些仙家名门,不都是如此的么?不管如何,仙门百家的未来,还得靠这些小辈去闯。然而凝神却见小辈景仪和温家稚儿、凶尸玩儿得正欢,顿觉蓝家未来一片灰暗! 【两道修长的身影闪现在花圃破败的园门之前,一般的身长玉立,一般的冰雪颜色,一持箫,一负琴,并肩而行。两人一见那道无头的身影,都微微一怔。 蓝曦臣的神色尤为明显,几乎可说是震惊了。裂冰不再发声,避尘却已出鞘。……那无头人身手也敏捷矫健得很,纵身一跃,擦身错开避尘掠过的锋芒,反手一抓,竟然就这么抓住了避尘的剑柄! ……这时,蓝曦臣却已回过神来,将裂冰送到唇边,凝眉吹奏……三音齐出,他终于失去了力气一般,身形晃了晃,倒下了。准确地来说,并不是倒下,而是散架了。手是手、腿是腿、身体是身体,支离破碎地散在堆满残叶的地面上。 蓝忘机翻手收琴,召剑回鞘……一群小辈惊魂未定地围了过来,先给泽芜君行了礼,不等他们开始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蓝忘机便道:“休息。” 蓝景仪愣愣地道:“啊?可是含光君,亥时未至啊?” 蓝思追则拉了拉他,恭敬地道:“是。”这便不再多问,带了其余的小辈们,寻花圃的另一处,重新生火休息去了。 尸堆旁只剩三个人,魏无羡对蓝曦臣点头致意,蹲到地上,正准备重新封尸入袋,拿着那只左手往乾坤袋里塞,塞了一半,蓝曦臣道:“请等一等。” 方才魏无羡见他表情便知有异,果然,蓝曦臣脸色苍白,重复道:“请……等一等,让我看看这具尸身。” 魏无羡收住动作,道:“泽芜君可是知道此人身份?” 蓝曦臣尚未应答,似是不能确定,蓝忘机却已缓缓点头。 魏无羡道“好了,我也知道是谁了。”他压低声音,道“赤锋尊,对吗?”】 在众人都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谜底揭穿地无波无澜。 可聂怀桑到底还是再次红了眼眶,猛然抓住了他大哥的右手!手指带茧、掌心也很硬,可就是这双手,在他牙牙学语时抱过他,在他蹒跚学步时扶过他;后来,父亲过世,母亲病故,兄弟二人相依为命,也是这双手教他、打他;而如今,他还能握着这手汲取暖意,而不是,多年后冰冷的断肢残臂…… 难得的一瞬,聂明玦任他弟弟握着,没有嫌弃地甩开。也仅仅是一瞬,片刻后,他拉起聂怀桑自己的衣袖往他脸上扔,恶声恶气地道:“给我收起你那副哭丧脸,就是我没死,你也要担起一宗之主的重责!” 聂怀桑哭:都说了我只是个纨绔,谁要当什么宗主啊摔! 蓝曦臣现在也是面色苍白,他这结义大哥弱冠之年便能撑起一宗之派,正气禀然、顶天而立,究竟为何会有如此下场? 金光瑶低着头,却双手成拳渐渐紧握…… 【……魏无羡道:“泽芜君,含光君对你说过了我们一路的见闻吧。莫家庄,掘墓人,义城那些。” 蓝曦臣颔首。魏无羡道:“那含光君也应该和你说了,那个在常氏墓地出手抢夺尸体的雾面人,对姑苏蓝氏剑法了如指掌。……” 蓝曦臣默然不语,魏无羡又道:“他抢夺尸体便是不愿让旁人发觉赤锋尊被肢解了。赤锋尊尸身一旦被拼凑齐,情况便会对他不利。这是一个了解清河聂氏祭刀堂秘密的人,一个可能和姑苏蓝氏非常亲密的人,一个和赤锋尊颇有……渊源的人。”这样一个人,最有可能是谁,不必明言,谁都心中有数。 蓝曦臣神色虽是凝重,闻言却立刻道:“他不会这么做。” 魏无羡道:“泽芜君?” 蓝曦臣道:“你们探查分尸案、遭遇掘墓人,都是这个月的事。而这个月里他几乎一直同我秉烛夜谈,前几日还在共同策划下个月兰陵金氏的百家请谈盛会,分身乏术,掘墓人不可能是他。” ……蓝忘机道:“他不必本人去。”蓝曦臣仍是缓缓摇头。魏无羡道:“蓝宗主,你心中知道,嫌疑最大的那个人是谁,只是你拒绝承认。” ……默然一阵,蓝曦臣道:“我明白,因为一些原因,世人对他误解颇多。但……我只相信这么多年来我亲眼所见的。我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蓝曦臣为这个人辩护,倒也不难理解。说实话,就连魏无羡本人,对他们怀疑对象的印象也不坏。也许是出身原因,他待人十分谦逊亲和,是那种谁都不会得罪、谁跟他相处都能觉得舒服熨帖的人。何况泽芜君还与之交好数年? 聂明玦生前那段日子,正是清河聂氏在他的执掌下如日中天、声势直逼兰陵金氏的时候。聂明玦之死,对谁最有益处? 大庭广众之下走火入魔发狂而死——看似无懈可击、无可奈何的一桩憾事,事实果真如此简单吗?】 下手作案之人初步揭幕,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聂怀桑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所以,是三哥……吗?” 聂明玦狠狠一闭眼,亲手掐灭心中仅剩的一丝侥幸,陡然抄刀而立直指蓝曦臣后方的金光瑶,怒喝道:“孟瑶,这就是你口口声声保证过的会改过自新、重新向善?你还待如何狡赖!” 聂明玦盛怒之下竟是叫出了金光瑶认祖归宗之前的名字,想想从前他一而再再而三放过这人多少次,结果呢?暴毙而亡、分尸镇压!他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蓝曦臣被猛然叫回神魂,下意识地起身去拦,然而口中像是被禁了言一般吐不出半句话来…… 即使被长刀所向,金光瑶还是低着头,似是入定了一般,不发一语,也不教人看出丝毫情绪。 金子轩也脸色铁青地站起身,道:“聂宗主,天书石所述也是猜测,尚未证据确凿,看在你是他结义大哥、当前无碍的份上,先把刀放下,他已经被正魏无羡控制在手、逃脱不得了!” 还坐在地上的金光瑶缓缓抬起头,望着还挡在身前的结拜二哥,还有替他说话的血缘兄长,然后视线定格在大哥聂明玦刚毅的脸上,再一次看到了失望痛恨、深恶痛绝。他轻笑,即便到这个地步,大哥也没有露出像那些视他如污秽恶心之物的眼神。 赤锋尊聂明玦这样的,曾经也是他想活成的榜样,只要勤加修炼、再御下有方,所有的东西都唾手可得,多好。更何况还与他还有知遇之恩、结义之情,可他为什么会杀了这个人呢?金光瑶细细思量,即便只是只言片语,也足以知晓这事是他动的手脚了……回过神来扶上肩头的白骨,脑海中突然浮现夷陵老祖那句‘三位兄长的人品’,罢了,就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还不一定会死,不是吗? 金光瑶对聂明玦道:“大哥,你先冷静下听我说完,即便之后还是想取我性命,我也绝无怨言。” 聂明玦此刻已经怒气稍敛,见这一句金光瑶说的语气很是心平气和,没有被戳破之后的紧张无措,更不像之前几次那样急于撇清,又再有蓝启仁前辈稍加劝解,终是再次席地坐了下来。 聂明玦端坐在金光瑶的对面,惊魂未定聂怀桑还是黏在背后,两边是蓝启仁、蓝曦臣,其它人则是都没动。 这样严肃正经、几方会审的架势逗得金光瑶又笑了出来,在他大哥再次怒气蒸腾之前,他轻咳了一声,道:“从哪说起呢,就从,射日之征后,我认祖归宗、踏入金陵台开始吧。” 第58章 五十八、 众目睽睽之下,面临着所有别有深意的审视,金光瑶脸上笑容也没落下半分,即使那双眉间朱砂下的双眼中已经不带半丝笑意。“我为什么这么执着要认祖归宗,大抵是因为我母亲还有我自己的执念吧。” 薛洋笑笑,轻描淡写地挖苦讽刺道:“说起来金光善金大宗主风流成性,秦楼楚馆、寻花问柳不过是寻常,要是每一个被寻问过的小娘子都像这般执念,兰陵金氏的金陵台怕是养不下了吧。” 金光瑶显然很熟悉这小流氓的说话方式,此刻也没有多做计较,“是啊,一个可悲的傻女人,就是这样一个傻女人在那种境遇之中把我养大,所以,我才更加不择手段地往上爬,希望有一天能因我之故为她赢得一点肯定、一点尊重,当然也有受够了过往被人随意欺压的原因,然而事与愿违啊。” 魏无羡摊手,随意道:“敛芳尊你就是在意太多了,我从小到大不知被多少人指指点点地说是家仆之子,可实际上他们除了嚼两下舌根又能如何呢?人各有志,热衷权势也没什么毛病,不过真要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了,呃叔父大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对,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蓝启仁瞪眼,“谁是你叔父大人?” 魏无羡摸摸鼻子,讪笑两声,“这不是顺着蓝湛、一不小心就叫出来了么,您消消气哈~” 蓝曦臣默,只觉刚刚那种沉重心情瞬间消散了一半。魏公子这人是不是有毒啊,什么样的场合都能插科打诨,让叔父胡子飞起同时还能撩得忘机……心旷神怡的,真是……! 金光瑶笑着地应道:“说的不错。”又转对聂明玦说道:“大哥,不管你信不信,至少目前为止,我都没有对你不利的想法。” 聂明玦轻哼一声,也不知信了没有,只回了一道‘接着说’。 金光瑶又接着说了,“我回到金氏之后,金宗主也确实没有把我晾着不管,但是交到我手上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就像之前提到的炼尸场一样,也是在这个层面下,兰陵金氏野心勃勃丝毫不加遮掩。” “看过岐山温氏一家独大时的风光无限,尽管温氏已日落西山,这也让富埒王侯的兰陵金氏越发想代仙门霸主而为之,只是射日之征刚过,若是露于人前难免也会受人诟病,所以,金宗主和客卿们就有了设立暨任仙督之位的想法。” “温氏已灭,如今仙门百家以四大家族马首是瞻,其中姑苏蓝氏一向中立不问权势,那么可能会参与争夺的还有清河聂氏、云梦江氏。而江氏身后还有一位实力不可估量的夷陵老祖和惹人觊觎的阴虎符,在魏先生毫无臣服金氏的前提下,首要就是斩去江氏这一臂!万幸的是,江宗主和魏先生之间的感情好像不是特别好,只是一些流言蜚语和几个温氏余孽,就有了‘魏无羡叛逃、云梦江氏驱逐’的声告。至此,江氏已隐隐退出了招揽高阶修士的阵营,在往后‘仙督’竞位中也出了局。” “魏无羡,你干的好事!”江澄疾言怒色,温家人居然是被故意放出来的饵,而他和魏无羡还真就是听话咬钩的蠢鱼!然而偏偏满腔怒火却不知该如何发出,他们两人之间终究是馋不自来、间隙而入。 魏无羡皱眉,说道:“江澄你冷静点,就算我把温家人放着不管,也不会被轻易放过,从我踏上鬼道开始,在江家一天,就是异端、是把柄、是拖累,更是攻讦的箭靶!” 那你为什么非修鬼道不可呢?思及蓝二说的这家伙灵力有损,江澄到底没把话问出来。 魏无羡问金光瑶,“所以,包括温宁在内死的几个温家人,是被金子勋故意指使杀害的吗?”当时温家众人正是被金子勋借故抓去了穷奇道。 金光瑶道:“这我却是不知了,云梦江氏这边经手的不是我。” 聂怀桑当即心下发寒,没经手云梦江氏,是因为经手的是清河聂氏吗? 蓝忘机又道:“就这么简单罢手?即便明面上宣称叛逃,魏婴还是和江家脱不了干系,阴虎符也在。” 金光瑶还是第一次听含光君讲这么多话,虽然话中冷意快冰冻三尺了。“当然没有,现在出去问问,十个修士里有九个都认为夷陵老祖邪魔外道、无恶不作,剩下的一个估计还是不语人是非的蓝家人,等到弄假成真之时,离讨伐乱葬岗、抢夺阴虎符也就只差一个契机。” 话音刚落,魏无羡瞬间觉得自己被握住的爪子要残了,赶忙连声呼痛又是一阵撒痴卖乖…… 江澄心累,要被讨伐的是你又不是蓝二,你特-么-上赶着安慰他作甚! 金子轩对这些话即便没有全信,也认了九成。自射日之征后,金氏广纳客卿,金陵台上人心漂浮、骄矜跋扈更胜从前,这些都不是假的。 眉点朱砂,启慧明智,朱光耀世。 兰陵金氏秉承的一贯风骨,从何时起,已经面目全非了呢? 江厌离拍拍他的手权当安慰,她自己心中也是酸涩难当,遭到诡计暗算的是他两个弟弟,可她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魏无羡对江厌离挤挤眼,戏谑道:“只要以后师姐坐好金家主母的位置,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这是真话,金子轩本心善良又驭下修为皆是上佳,若他当上金氏宗主,定能镇得住金陵台上那群妖魔鬼怪。 另一边,金光瑶对着眼前眉头都能夹死苍蝇的聂明玦接着说道:“因为与大哥结拜为兄弟的关系,要对付清河聂氏这方面就被交给了我。” 聂明玦沉声问道:“所以,你使了什么鬼蜮伎俩!” 金光瑶叹道:“大哥,我是真的并无伤害你的想法!我只不过和金宗主讲了聂家人一向早亡的事实,劝之不与聂氏相斗。金宗主并不满意,我又提议,以温氏余孽、夷陵老祖为由,引江、聂两家对抗,再驱棘手邪祟至清河境内,借此削弱聂家实力而已。” 聂怀桑拍拍胸口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邪祟的话,也确实是‘而已’了,毕竟他大哥修为高又脾气躁、火气大,发泄戾气也是减缓刀灵发作的有效方法,跨界夜猎之类都不算什么事儿;至于引江、聂两家相争,就他所知,他大哥对温家人深恶痛绝,对魏兄喊打喊杀,但目前为止也只是堪堪打了几次嘴仗而已;再有,说聂家人早亡虽然让人很是不快,可这也毕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手拍到一半又顿住,聂怀桑眼含警惕地看向金光瑶,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什么,所以天书石上讲的,对我大哥下手的到底是不是你?” 眼见聂明玦也目光灼灼地盯了过来,金光瑶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就石上所读来推测,确实是我行事手笔,但是我保证我现在没有这样的想法,金家也不可能同时和两大世家相对立,大哥你可以继续听下去,就能证明我的确所言不假!” 蓝启仁怒斥:“纵然尚未铸成大错,敛芳尊此举也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简直是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魏无羡、聂怀桑闻言忍俊不禁起来,晓星尘极力忍笑,薛洋也毫不顾忌大声出声了。 宋岚瘫面木脸,心道:伐温战事刚过多久,仙门百家就如此深水暗涌、明争暗斗,当真是劣性不改、争斗不止。 心头怒火被这几人异样反映浇灭,叔父大人才想起来,魏婴那小子刚刚才不伦不类地学过这两个词来着,顿时又是一阵郁气上涌眼刀直奔罪魁祸首而去! 金光瑶第一次诚心实意笑容满面地给蓝启仁行了礼,告了声‘知错’。 聂明玦从来都是做事果决,最厌优柔寡断,可在这心思不正的三弟身上到底犯了难,虽然此刻尚未还他性命,可他手上已有数条冤魂,然而战时又承过相助之情、救命之恩。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效仿姓魏的,暂时先把这人关在不净世面壁个十几二十年,便皱眉道:“等出去之后,你自己来不净世,别让我亲自去请!” 金子轩:这人还姓金呢,都不用只会我一声的? 金光瑶意会,左思又量间还是拱手应了诺。 想了想蓝启仁前辈教书育人的方式方法,聂明玦又对蓝曦臣道:“二弟,你们蓝家那四千条家法抄一遍给我。” 蓝曦臣闻弦音而知雅意,大概猜到要这家法何用,心下微松,但还是出言纠正道:“是叫《雅正集》,且目前是三千三百余条。” 聂明玦一噎,心道反正不是我抄,老子管他多少条作甚! 金光瑶瞧瞧自己看似白嫩的双手,暗道失策,再想想蓝氏仙府门外半座山的家规,瞬间有种剁手的冲动…… 聂怀桑默默思量,防人之心不可无,尊重大哥的决定是一回事,敛芳尊到清河之后怎样思过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59章 五十九、 【金麟台百家清谈盛会之期,转眼即至。 ……依兰陵金氏规矩,此道不允许疾行,辇道两侧绘满了彩画浮雕,皆是金家历代家主和名士的生平佳迹,…本代家主金光瑶占有最醒目的四幅,分别是“传密”、“伏杀”、“结义”、“恩威”…接着金光瑶的便是金子轩的壁画。 ……这时,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道:“二哥,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忘机也要来?”金麟台的主人,敛芳尊金光瑶亲自迎出来了。 蓝曦臣向他报以微笑,蓝忘机与之相互颔首示礼,魏无羡则细细打量着这位统领百家的仙督。 金光瑶长着一张很占便宜的脸。肤色白皙,眉心一点丹砂。眼珠黑白分明,灵活而不轻浮,面相很是干净伶俐,七分俊秀,三分机敏,嘴角眉梢总是着带微微的笑意,一看就是个灵巧乖觉的人物。这样一张脸,讨女人欢心绝对足够,却又不会让男人产生反感和警惕;年长者觉得他可爱,年幼者又会觉得他可亲——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讨厌,所以说“很占便宜”。虽说个子是小了点,但胜在气度从容,头戴软纱罗乌帽,身穿兰陵金氏礼服,圆领袍衫的胸口上是一朵怒放的金星雪浪家徽,佩九环带,着六合靴,右手往腰间的佩剑上那么沉沉的一压,竟压出了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势。】 诵读人聂怀桑读到这里笑了场,所以说真不愧是魏兄啊,在其他人看来,大概都说敛芳尊气度非凡、温文尔雅、又善气迎人。然而在夷陵老祖眼里,就一个很占便宜的印象?不得不说,很精辟! 魏无羡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这是实话,敛芳尊这长相真是恰到好处,就是个子是小了点。” 个子小了点的金光瑶:我到底占谁便宜了? 金子轩颔首表示当然,“我金氏虽不比门生都拒收五官不整的蓝家,但也没有在相貌上有碍观瞻的。”至于浮雕,这是理所当然的,就算英年早逝,他好歹当了这么久的少宗主不是? 蓝家宗主蓝曦臣:这是家训所定,并无歧视之意。 聂怀桑:虽然我大哥相貌不是顶好,但绝对是身量最高的! 【……魏无羡见了貌美女子便总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落座之后,在那侍女斟酒时冲她勾了勾嘴,道:“多谢。”谁知,那女子似是受了惊吓,窥他一眼,却又连连扑睫目光闪躲…他倒一时忘了,这里是金麟台,莫玄羽就是在这里骚扰同门然后被赶出去的…… 魏无羡往一旁的蓝忘机那边凑了凑,低声道:“含光君,含光君。” 蓝忘机道:“何事。” 魏无羡道:“你可不能离开我。这里应该有不少人认识莫玄羽,不然待会儿要是有谁要跟我叙叙旧,我就只能继续胡说八道装疯卖傻了。万一到时候丢了你的脸,可别见怪。” 蓝忘机看他一眼,淡声道:“只须你不主动招惹旁人。”】 魏无羡伸出空闲的爪子撩了一下蓝忘机的小手指,笑着道:“不愧是含光君哈,这么了解我。” 蓝忘机双目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轻抬眼睫,重复一句读到的话,“‘见了貌美女子便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嗯?” 魏无羡立马嘴上快过脑子,跟了一句“谁都没你好看!” 聂怀桑:噗~ 金光瑶:我记得曾经的世家公子榜上是二哥排得第一! 【这时,金光瑶携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一齐款步入殿。这女子行止虽端庄,神色中却带着一股天真烂漫之感,秀美姿容里也略显稚气。正是金光瑶的正室夫人,金麟台的女主人秦愫。 多年以来,这二人都是玄门百家之中恩爱夫妻的代表,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当年射日之征中,秦愫蒙金光瑶所救,对其倾心,始终不离不弃,执意嫁与他,终于落成一段良缘佳话…此刻,魏无羡看金光瑶一路牵着夫人的手,神色举止皆是十二分的温柔体贴,似乎还担心她走路不小心碰了玉阶,心道果真不假。】 想起现在已经订立婚约但还没有成亲的未婚妻,金光瑶心中难免柔软几分,他自知两人间糅合着几分真心几成刻意,可如若真能成琴瑟之好,他一定待她一心一意。 魏无羡道:“突然发现,四大家族里,也就兰陵金氏循规蹈矩地定亲、成亲,你们其他三家人都是独身,就连联姻都很少呢。当然,我和蓝湛不算。” 宋岚:大约各家仙首都颇具慧根与佛道有缘,我白雪观对各位扫榻相迎。 独身宗主一号.江澄:我乐意! 独身宗主二号.蓝曦臣:我在等命定之人^_^ 独身宗主三号.聂明玦:回去就筛选和聂家二少联姻的世家仙子! 聂怀桑:我做错了什么? 终极独身.叔父大人:我有两个大侄砸!! 金子轩&金光瑶:…… 【因蓝曦臣瞧上去有些心事重重,金光瑶似乎想问他怎么回事,然而他刚走过来,开口说了一句“二哥”,一人便横冲过来撕心裂肺地道:“三哥!!!” 金光瑶被他扑得险些倒退,忙一手扶住帽子,道:“怀桑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如此不成体统的家主,自然只有清河聂氏的一问三不知了。而喝醉了的一问三不知,更不成体统。聂怀桑满脸通红,抓着他不放,道:“三哥啊!!我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金光瑶道:“上次那事我不是已经找几个人帮你解决了吗?” 聂怀桑大哭道:“上次的事解决了,这次还有新的事啊!三哥,我该怎么办啊!我不想活了!” 看他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的样子,金光瑶只得道:“阿愫,你先回去吧。怀桑过去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你别急……” 他扶着聂怀桑往外走,途中蓝曦臣过去看个究竟,也被喝晕了头的聂怀桑一把拽住……】 聂怀桑是捂着脸从指缝里读过这段的,他一点都不敢看他大哥现在的表情,也不想知道他大哥的二弟、三弟怎么看他的,甚至连蓝启仁先生那边也眼角余光都不敢瞄过去!啊,之前是怎么轮到他来的?能请求时光回溯么?呃好像从他大哥口中读出来更恐怖啊!!他怎么就能废柴丢脸到这个地步?本人已死,有事请上香谢谢-_-! 蓝启仁:魏婴这辈世家子弟绝对是我教出最差的一辈! 魏无羡:关我什么事?! 聂明玦:“怀桑,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后在不净世连鬼影都不会有了!” 聂怀桑:六月飞雪飞来横祸祸不单行我冤枉啊TAT 【魏无羡疑惑道:“这金麟台上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好怪啊,莫玄羽到底干了什么?一|丝|不挂当众示爱?这有什么了不起兰陵金氏的人真是没见识。” 蓝忘机听他胡说八道,摇了摇头。魏无羡道:“我去找人探个话,含光君你帮我盯一下江澄。他不来找我是最好,万一来了,你帮我挡一下。” ……离开蓝忘机后,一路找,路过一座亭子时,一旁花圃的假山石里忽然冒出一个人,道:“喂!” 魏无羡心说:哈!找到了。他转过身,幽幽地道:“喂什么喂,这么没礼貌,上次咱们分开的时候不是还亲亲热热的吗,这次见面又这样绝情我伤心了。” 金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道:“快住口!谁跟你亲亲热热了!我不是老早就警告过你不许再纠缠我们家的人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魏无羡道:“天地良心,我一直规规矩矩跟着含光君,我就差让他拿根绳子把我绑他身上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纠缠你家的人?纠缠你舅舅?明明是他在纠缠我好不好。” ……这时,四面传来几声呼喝,花园里忽然又跃出七八个身穿兰陵金氏家袍的少年,金凌刹住了话头。这七八人缓缓向他们围近,为首的是个和金凌差不多年纪,身材却壮实了一圈的少年,道:“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原来真是他。” ……魏无羡心道:“哦,大概是和金凌一辈的哪个小朋友。”而且看样子,是和金凌不太对付的一帮小朋友。 金阐道:“没我的事难道有你的事了?你管我想干什么……我教训教训我们家一个不知检点的门生怎么了?” 金凌哼道:“醒醒!他早就被扫地出门了!根本不是咱们家的门生。” 金阐道:“那又怎么样?”可谓是理直气壮,听得魏无羡瞠目结舌…… 金阐道:“呵,金凌,你以前不也是讨厌他的吗?怎么今天忽然变脸了?” 金凌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我讨不讨厌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金阐道:“这人不知廉耻纠缠敛芳尊,你还给他说话?” 魏无羡当场便犹如被一道苍雷贯体。纠缠谁?敛芳尊谁?金光瑶?】 魏无羡‘噗’地一声喷了,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个正着,就这还艰难地指着者金光瑶道:“你……你不会真的对我有非分之想吧?!” 金光瑶:…… 江澄一巴掌挥过去打回那只颤颤巍巍的手,哼道:“醒醒,别用嘴巴听书,是‘你’对他有非分之想!” ‘唰’地一下,蓝忘机凌厉的眼神朝着金光瑶射了过去,仿佛现在这人就和魏婴有什么牵扯一般。 金光瑶:…… 金子轩满头雾水,莫玄羽是什么人?一个金家门生有这么大能耐在金陵台上演如此闹剧? 江澄指着天书石道:“这上面写的,魏无羡十三年后被莫玄羽献舍重生,莫玄羽又是你们家金大宗主的私生子,此人就是这层关系上才算来勉强是金凌的长辈。哼,你们金家小一辈的素养真差,居然还敢和金凌打架!” 金子轩:这人还是不知哪里来的旁枝旁系呢,回去我就先揍他爹一顿!所以,我爹到底有多少私生子流落在外? 金光瑶:哦,这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但是我不是断袖谢谢。 蓝启仁:成何体统! 【……金阐与金凌你来我往几句,却不知怎么的就要打起来了。双方原本就彼此看不惯,眼下一点就着。金凌道:“要打便打,怕你们吗!” …魏无羡忽然一把捉住他的手,金凌还来不及叫唤便感觉一阵无法抵抗的力量从手腕传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跪地翻倒。他气得大叫:“你想死吗!!!” ……魏无羡手上又是一转,道:“学会了吗?”……恰巧一名少年冲了上来,魏无羡一手负在背后,另一手眼疾手快地捉住他手腕,瞬息之间便又把那少年撂到了地上。这次金凌看得清清楚楚了…他一跃而起,精神抖擞道:“会了!” 形势瞬间倒转,不一会儿…那七八个少年落败而逃,一路骂声。金凌则在他们身后放声狂笑。待他差不多笑够了,魏无羡道:“这么高兴,第一次打赢?” 金凌道:“呸!单打独斗我从来都赢的,但是这个金阐每次都找一大堆人来帮手,忒不要脸。” ……金凌看他一眼,忍不住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小叔叔从来都是劝我,你居然还怂恿我。” ……魏无羡道:“别听他的。我跟你说,等你今后长大了,你会发现想打的人更多,但是更要勉强自己和他们好好相处,所以趁你还小,想打什么人就打个痛快吧。你这个年纪不跟人轰轰烈烈打上几场,你这辈子就是不完整。” ……魏无羡声情并茂道:“在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我认真地想了很久,终于发现其实敛芳尊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也不太适合我。” 金凌往后退了两步。 魏无羡道:“以前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但是遇到含光君以后,我确定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不想要除了含光君以外的任何人……等等你跑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金凌,金凌!” 金凌转身拔腿狂奔而去。魏无羡在他身后喊了几声,连个头也不回。……谁知回头一看,只见月下白衣如霜人如雪,在他身后不足三丈之处,蓝忘机正神色波澜不惊地望着他。 魏无羡:“……”】 聂怀桑麻木:所以,还是这个问题,为什么是我来读?!话说我以前好像尽是挨大哥的拳头了,也没和其他人打过架,我的人生完整不? 金子轩火冒三丈,立刻调转对着魏无羡喷发而出:“魏无羡,你怂恿我儿子打架就算了,还敢当真他的面胡说八道!你身为长辈的脸面呢?” 魏无羡依旧觉得自己很无辜:“我说的哪里不对吗?谁年少谁没打过几次架?看不惯谁那就出手揍个痛快,这可是年纪小的时候才能有的特权!再说后面的也没错啊,我都要和蓝湛结成道侣了,就是离不开他、不是他就不行的嘛,是不是,蓝二哥哥?”说着他还用手肘在身后蓝忘机小腹间轻捅几下寻求认同。 蓝启仁简直要被气笑了,打架斗殴、寻衅滋事都能上升到人生大事的地步,你怎么能耐怎么没成仙呢? 蓝忘机默默地再次圈好某人,顶着微红的耳垂镇定自若地答了句‘是’。 蓝启仁:…… 曾经被他揍过的金子轩:……江宗主,我很支持你现在上手开揍一顿。 江厌离微微一笑,轻唤出声,“阿羡。” 魏无羡笑道:“师姐放心,我外甥将来肯定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文是谦谦君子挥毫泼墨,武是修仙御剑常胜不败,就像蓝湛一样,绝对的下一代小辈排行榜第一!” 江澄吐槽道:“就你这样言传身教地,不把他教成个泼皮无赖就不错了。” 魏无羡闻言立刻拉下眼皮,回了江澄一个大鬼脸。 金子轩:为什么我儿子要像蓝忘机,再被魏无羡言传身教? 第60章 六十、 【……魏无羡迅速压下这几丝难得的廉耻之心,走过来坦然自若地道:“含光君,你来了!你知道吗,莫玄羽竟然是因为纠缠金光瑶才被赶下金麟台的,难怪看我眼神都这么一言难尽呢!” 蓝忘机没说什么,转身与他并肩而行……魏无羡想起之前广场相会时,金光瑶全然若无其事,一派谈笑风生,仿佛根本不认得莫玄羽,心道这人果真厉害。而金凌的态度就藏不住了,之所以他对莫玄羽格外厌恶,不光因为讨厌断袖,恐怕更因为莫玄羽骚扰的是自己的小叔叔。 想到金凌,魏无羡无声地叹了口气,蓝忘机道:“怎么了。” 魏无羡道:“含光君,你有没注意到,金凌每次出来夜猎,都是独来独往。别跟我说江澄跟着他,他舅舅不算。十几岁了,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平辈的同龄人跟着前呼后拥,咱们以前……”蓝忘机眉尖微微一挑,见状,魏无羡改口道:“好吧,是我,我以前。我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蓝忘机淡声道:“那是你。并非人人都如你一般。” 魏无羡道:“但是小孩子都是喜欢热闹喜欢人多的嘛。含光君,你说,金凌这孩子会不会是特别不合群,在家族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啊?云梦江氏不提,我看兰陵金氏的小辈,好像没有一个跟他玩儿得来的,刚刚还打了一架。难道金光瑶就没个差不多大的儿子女儿跟他亲近的?” 蓝忘机道:“金光瑶曾有一子,为人所害,幼年夭折。” ……原来金光瑶当初为修建瞭望台……也得罪了一些家族。反对者中有一位家主辩论不胜,竟是恶向胆边生,杀害了金光瑶与其夫人秦愫的独子……】 金光瑶的脸色变得苍白,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恨意,心中也充满了无可言喻的灰败。他既恨且怒,又抑制不住全身的恐慌,这世上真的有轮回、有报应吗?那为什么不报在他自己的身上,而连累了他的儿子…… ‘啪’地一下,肩膀传来了剧痛,光靠触感他都能分辨出打在他身上的是什么,这一下把他整个人从阴暗界打了回来,下意识地捂住肩膀又打了个哆嗦。 聂明玦收回被他当成棍子挥出一招的霸下,喝道:“收起你这副表情,当初击杀修士、暗算温若寒的狠劲儿到哪去了,天理昭昭、道终须归,或者你应该亲自来读一读!” 聂大哥瞬间气场飙到九米一,超凶超霸气! 金光瑶再次把自己缩回蓝曦臣背后,用行动表示拒绝自己读,他有预感,这么呆在他大哥赤锋尊的正对面,再读到这么要紧处,霸下就能直接把他捅个对穿了!二哥救命! 蓝曦臣苦笑:大哥且先息怒。 聂怀桑被他大哥给吓得,本来想问问魏兄他廉耻之心藏在哪的都没敢说出口,擦了把完全没汗的额头战战兢兢继续读去了。 【沉默一阵,他道:“金凌这个脾气啊,张口就得罪人,出手便捅蜂窝……前面好几次要不是你我护着,他现在哪里还有命在。江澄根本不是个会教孩子的人,至于金光瑶……”想到他们这次是为什么来金麟台的,魏无羡又是一阵头疼,按按太阳穴……道:“不提了,咱们先回房吧。” ……魏无羡在一旁坐下……至深夜,才开始有别的动作……翻出一叠白纸和一把剪刀,三两下剪出一张纸片人……只有成人一指之长,圆圆的脑袋,袖子剪得宽大异常,仿佛蝴蝶的两只翅膀。魏无羡又……画了几画,倒头便往榻上一躺。而那纸片人则忽的一震,抖了抖,两片宽大的袖子羽翼一般带着轻飘飘的身躯飞了起来,翩翩然的,落到了蓝忘机肩头……纸片人一下子扑到他脸颊上,顺着往上爬,一路爬到了抹额上……蓝忘机任由这张纸片人在他的抹额上扭了半天,伸出一手,要取下他。纸片人见状,赶紧哧溜的一下滑了下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他的嘴唇上撞了一下头。 蓝忘机动作顿了顿,两只手指终于捻住了它,道:“不要闹。” 纸片人软绵绵地把身子一卷,卷上了他纤长的手指。 蓝忘机道:“此去千万小心。”纸片人点点头,扑扑翅膀,扁扁地贴到地上,爬过门缝,鬼鬼祟祟溜出了客居。 金麟台守备森严,一个大活人自然无法出入自如,好在魏无羡曾研习过一门邪术:剪纸化身。 此种术法好用是好用,然而限制颇多,非但有严格的时效,而且纸人派出之后必须原样归位不得有分毫损伤。如若途中被人撕裂或者以任何形式毁坏,魂魄也将受到同等损伤。轻则失去意识一年半载,重则终生痴呆,须得千万小心。】 众人目光瞬间转向魏无羡,却见这人正捂着脸哼哼唧唧的哀嚎? 魏无羡:什么愁什么怨啊?我的老底都要被揭完了喂! 众人:…… 想想献舍、共情,再到这剪纸化身,甚至是修习鬼道,哪一个不是后患极为严重的禁法邪术?虽说某些形式下的确是行之有效,但常走山路必遇虎,再这样下去,恐怕迟早得自尝禁果! 晓星尘劝道:“无羡师侄,此等邪术稍有差池,后果便不堪设想,如何不能研习些不带后患的术法?” 魏无羡略觉尴尬,自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就没有能信他能控制的住的啊? 见魏无羡这样的表情,蓝忘机道:“我信。”从今往后,与尓携手并进,不会让你有任何万一! 魏无羡:真信还是假信? 江厌离微笑,蓝二公子恐怕是最合适阿羡的道侣了,修为心性都是上佳,最重要的是能约束得住。 【…纸片人在芳菲殿内飞来飞去…忽然,看到了桌上纸镇下压着一封信……正在这时,寝殿内一道侧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魏无羡倏地掠下了桌子,贴着桌角一动不动.进来的人是秦愫。……此刻看上去不正常极了。因为她的脸色雪白,毫无血色,人也摇摇欲坠……秦愫……伸手似乎想拿起它,最终却又缩回…… ……她立刻扑到地上抓起了那封信……金光瑶似乎走近了一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的语气温柔可亲……道:“你神色不太对劲,怎么啦?” ……秦愫恍若未闻,道:“这上面,写的是不是真的?” 金光瑶……在秦愫手里一目十行、走马观花地扫完了这封信,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连一丝阴影也看不出来。而秦愫几乎是在尖叫了……秦愫把信扔到他身上,捂起了脸:“天哪!天哪天哪天哪!你——你真的……你真的太可怕了!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金光瑶……把散落在地上的几张纸捡了起来,随手一举,在一旁的九盏莲枝灯上一点,让它们慢慢地烧了起来。……秦愫摇了摇头,脸色发灰道:“……你实话实话。阿松……阿松他是怎么死的?” 金光瑶怔然道:“阿松?……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秦愫道:“我是知道。可我现在怀疑,我以前知道的,全都是假的。” ……她呆呆凝视着正襟危坐在桌边的金光瑶,万人之上的仙督,她的丈夫,此时此刻,在烛光之下,依旧一派眉目如画,神色冷静…… 金光瑶看她的目光之中,充满了一种悲戚的温情。他道:“阿愫,当初我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可是你要知道,别人不害阿松,阿松也必须死。他只能死。如果让他再继续长大,你跟我……” 提到儿子,秦愫忍无可忍,举手扇了他一耳光,道:“那这一切究竟是谁害的?!你为了这个位置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金光瑶不闪不躲,生生受了她一耳光,白皙的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一个殷红的掌印。他闭上眼,片刻之后,道:“阿愫,你真的不肯告诉我?” 秦愫摇头道:“……我告诉你,让你好再去杀人灭口?” 金光瑶道:“……这段时间我就把你也送去,和岳丈共享天伦之乐吧。我们快点处理完这件事吧,外面还有很多客人,明天还有清谈会。”】 金光瑶此刻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所以,是他自己害了自己的儿子?原先他还能信誓旦旦地保证,就算杀再多的人、害再多的命,至少他不会对自己的妻儿下手的。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他是毫无人性、禽兽不如,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吗?这十几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 蓝曦臣叹息,尽显悲哀无奈。来此之后知晓的阿瑶与已往了解的天差地别,他还记得曾经逃亡之路上,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温润少年;也记得曾经两人朝夕相处、品茶论道;再后来战火纷飞、暗度陈仓,直指清朗;还有后来三尊结义、人间佳话……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还是,何如真假,浮生虚妄? 两人都是一面心中笃定事情的真实,一面又怀疑未来的虚无,一念极乐、一步地狱,复返之后,这些事真的能当成空幻一场吗? 蓝启仁道:“唯‘权’之一字罢了,权蚀人心,势腐人性。就如当初岐山温氏一般。”这点叔父大人很自豪,他们蓝氏族人很少有攀权慕势、追名逐利之辈。 魏无羡随蓝忘机一起恭谨行礼称‘是’,心道:权势?怕还要加上‘心性’二字吧! 聂明玦想想此人尚是小卒之时行事作风,此刻的想法与魏无羡不谋而合,还斟酌着蓝家那四千家规还能不能顶用了。 聂怀桑:这可是杀子啊?被揭穿弑子这样的事,居然还能想着清谈会?这样的人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动心忍性’啊! 【……铜镜之后,是一件密室……还有几样刑具……岐山温氏家主温若寒性情残暴,喜怒无常,极为嗜血,有时以折磨罪人为乐。金光瑶当初就是因为投其所好……这才入了温若寒的法眼,渐渐越爬越高,直至成为心腹。 …密室里还摆着一张黑黝黝、冷冰冰的长方铁桌,可以躺人。桌面上似乎有些凝固的黑色痕迹。魏无羡心道:“在这张铁桌上杀人分尸,再适合不过了。” 金光瑶把秦愫轻轻地扶到这张铁桌上躺好,秦愫面如死灰……眼珠转向她依旧如此温柔体贴的丈夫,目光里满是恐惧、痛苦和绝望。 正在此时,魏无羡忽然发现,有一间格子被一道帘子挡住了。那道帘子上画满了血红的狰狞咒文,是一种极其霸道强劲的封禁纹。 ……忽然间,魏无羡觉得眼睛所见的这几个字好生熟悉。使劲儿瞅了半天,心里骂了一声:能不熟悉吗,这是他的字!……当初他写过不少这样的手稿,都是随手写随手扔,丢在夷陵乱葬岗上他睡觉的那个洞里。…… 他原先疑惑过莫玄羽是从哪里学来的禁术,现在有答案了。 ……这一次似乎是两张……房契和地契?……记下了地址,位于云梦的云萍城,心想着日后若有机会,说不定能在那里探查到什么。 ……金光瑶走了过来,掀起了帘子……金光瑶定定地不动,似乎在与这间格子里装的东西对视。 半晌,他问道:“刚才是你在看着我么?” 当然,不会有任何回应。静默一阵,金光瑶便放下了帘子。 魏无羡消无声息地贴上了这个东西。冷冰冰,硬邦邦,似乎是一个头盔……这张脸苍白的皮肤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双目和口耳都被牢牢封住。 魏无羡心中默默道:“久仰了,赤锋尊。”】 此段读罢,聂怀桑才发觉自己心跳快得不正常,转身一直盯着大哥那颗活生生的头颅,才勉强镇定下来。 魏无羡对金光瑶深表佩服,一颗怨气如此深重的头颅居然敢放在寝室里,就算做好了无数灵符镇压,也不能完全保证没有怨气四溢,而且镇压时日越久,符箓效用越低,怨气却会越来越大,这对于一个不用怨气修炼的修士,说是慢性毒药也不为过了,而且这人还是和他一样没有从小受过安魂礼的,竟然敢整整藏了十余年,再加上手上又沾过人命,啧啧,没准儿后面变得这么残性偏激也有这个原因也说不定! 面色苍白的金光瑶:估计我是借了胆了,才敢藏大哥的头! 江澄嘲讽道:“早就知道敛芳尊射日之征里深入虎穴、偷天换日,好一个英勇无比的孤胆英雄,没想到居然是个踩着别人血肉尸骨建功立业的!” 金光瑶毫无血色的唇缓缓勾起,回了一个满面森然的笑容,反唇相讥,“自然比不得江宗主,前线有夷陵老祖驱尸御敌、所向披靡,自然能悠闲自得地坐镇后方、广扩客卿门生了。” 江澄闻言立刻就要起身怒喝,被江厌离和魏无羡即使拦住劝回。 金光瑶自知此刻自己怕是比薛洋还要惹人厌烦,自嘲一笑,便把自己藏在了蓝曦臣的身影之后,也不知身前这个从来都温和包容的人能让自己藏到几时。 聂明玦横眉怒目,沉声道:“抬起头来!” 像是耳边想起惊雷一般,金光瑶惊愕失色。 聂明玦又道:“给我抬起头来,生而为人要敢作敢为、活己做事要不负天地,即使是错了也能回头是岸。我才是被断颅折肢的那个,都还没抱怨雪耻,你这作祟行凶之人现在就摆出黯然无神的表情作甚!” 第61章 六十一、 金光瑶战战兢兢地给自己挪了个位置,仔细考量一番,坐到了……叔父大人附近,姿势板正得堪称含光君第二,咳错了,含光君自从当了夷陵老祖的靠枕就再也雅正不起来了。在赤锋尊凌厉的眼神下,敛芳尊学着叔父大人,抬头挺胸.jpg 聂怀桑又问道:“说起来,里面那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时机出现的也太轻巧了?” 魏无羡道:“正常正常,别忘了除了行凶镇尸后来又掘墓的一方,还潜伏着抛尸杀猫又引人的窥视者,大概就连‘我’被献舍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喽,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轻笑间敛去眼中一丝异样,魏无羡又掩嘴打了个呵气道:“就当是重回人世的报酬了,本老祖非常大方地不计较了。” 聂怀桑此刻却看了一眼如今被撕下面具的敛芳尊,轻笑一声,这就叫‘常年打雁,终被雁啄’了吧,希望这人往后还能对得起大哥的一番心意。 【聂明玦尸体的最后一部分,头颅,果然就在金光瑶这里。昔年射日之征上所向披靡,怒有雷霆之威的赤锋尊聂明玦,就被重重禁制封印在这一间阴暗密室的逼仄之地里,不见天日。只要魏无羡将头颅上的封印解开,赤锋尊的尸身便能感应到他的头颅,自行寻来了……正在思索该如何下手,突然一股异常强劲的吸力袭来,轻飘飘的纸片身体被一股猛力往前一拽,直接贴到了聂明玦额头上。 金麟台另一边,蓝忘机坐在魏无羡的身边,一直在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手指微动,垂着眼睫,举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很轻很轻,和刚才纸片人在上面撞的那一下一样轻。 忽然,魏无羡双手微动,十指紧握成拳,蓝忘机目光一凝,将他扶入怀中,抬起他的脸一看,魏无羡的眼睛仍是闭着的,眉头却紧紧地蹙了起来。 而密室那边的魏无羡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若魏无羡此刻用的是肉身,肉身即魂魄的一道防线,只要他不肯,自然别想有怨气想侵染到他。但现在他附身在薄薄的一张纸片上,防御力难免大大削弱,距离太近,聂明玦的怨念又极强,一不留神就被波及了。上一刻还在心中叫大事不好,下一刻,他便嗅到了血的味道。他已经好多年没闻到这么浓烈的血腥了,骨子里有什么东西霎那间被唤醒,喧嚣沸腾起来。】 “强制共情?!”魏无羡喃喃出声,平复了下又道:“本老祖有生之年居然有还有被强制共情的一天,就算只是纸人形状下的,也足以表明这怨气大到了什么的地步了呀,该说果然不愧是是赤锋尊吗?” 聂明玦:我一点都不想听见这样的赞赏! 薛洋默默记下,当邪祟实力过强、怨气过大,当慎用共情一法,反之恐有被夺舍之碍。不对,我又不打算去共劳什子情,干啥要记下这个?! 聂怀桑暗想:既是被共情了,那接下来读到的应该就是大哥的记忆了,还有,大哥如何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暗害缘由! 想想天底下能和赤锋尊并驾齐驱的邪祟估计寥寥无几,还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遇到呢,魏无羡也只思索了一瞬便撂开了,转而笑嘻嘻地笑了一句蓝忘机:“蓝湛你怎么这么不坦诚啊,亲你的时候你不要,不在了又悄悄地想。” 听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周围立刻接二连三的地响起来咳嗽声。知道你们没羞没臊了,偏偏还要当众说出来,这种话就不能当没听见吗? 聂怀桑:原来我还读出来这么一句啊? 蓝忘机就像没听见一般,反而对魏无羡问道:“你,闻不得血腥味吗?” 魏无羡一愣,然后悄悄地在蓝忘机耳边道:“其实也不是,只有杀红了眼的时候闻到血腥味才会被刺激到。” 江澄没听见两人的悄悄话,只以为魏无羡此刻又在搔首弄姿,忍无可忍地喊道:“魏无羡你能不能收敛点儿!” 魏无羡:我好无辜! 【一睁眼便是一抹刀光,一片血影,还有一颗高高飞起的头颅……这个身首分离的人……是岐山温氏家主温若寒的长子温旭。此人被聂明玦截杀于河间…… ……放眼四下,死伤无数……景象十分惨烈,血腥之气直冲云霄。……聂明玦问身后下属:“上次清理战场的时候留守最末的修士是谁?” 那名下属……不久之后追赶上来道:“宗主!问清楚了……名叫孟瑶。” ……在金光瑶认祖归宗之前,他从母姓,名字就叫做孟瑶……孟女独自为金光善产下一子…临终之前,她给了儿子金光善当年留下来的信物,让他上金麟台去求个出路…当天正好是金子轩的生辰……金光善吩咐他把外面的人赶走…于是,孟瑶便被人从金麟台上踹了下来,从最上面一级,一直滚到了最下面一级。 ……射日之征开战后,孟瑶便投入了清河聂氏门下。……聂明玦道:“男子汉大丈夫,行得正站得直,不必在意那些闲人的流言蜚语。” 孟瑶点点头,道:“是。” ……聂明玦却道:“这些人越是在你背后大放厥词,你越是要让他们都无话可说。我看过你出阵……做得很好,继续坚持。” 闻言,孟瑶微微一愣,头抬起来了一点。聂明玦又道:“你剑法很轻灵,但是不扎实。还要再练。” 这已经是直白的鼓励了……魏无羡心中却明白……不比寻常世家子弟,他底子太差……于修炼之道,他只能求博求广,不能求精求深。这就是为什么他要综百家之长,涉猎各家绝技,也是他为什么曾被人诟病为“偷技之徒”的原因。 河间是射日之征中的一处要地,也是聂明玦的主战场…大大小小战役无数,场场头破血流不死不休,平民百姓深受其苦…孟瑶得到了聂明玦越来越多的留意。几次之后,聂明玦直接将他提拔到身边,作了副使…此时的金光瑶…颇得他欣赏器重。而魏无羡听了太多那种诸如“敛芳尊听见赤锋尊到了便落荒而逃”的笑料,每次看到与聂明玦和平相处,甚至如鱼得水的孟瑶时,都觉得十分玄幻。】 金子轩微微撇开脸,带着几分别扭,道:“对不住,当时我并不知情。”这却是在像金光瑶致歉了,金子轩虽然高傲,但并不是目下无尘之辈,此刻又一次在心中坚定整顿金陵台的决心。蓝家门生有礼,江家家风亲和,到金氏这边却变成仗势欺人了,简直岂有此理! 金光瑶面带轻笑地摇了摇头,他心知这位兄长从来没有对不住他,甚至是金陵台上少数几个对他不报恶意的人之一。不过,金陵台的辇道台阶真的很长啊…… 偷技之徒?呵,有本事怎么不自己去偷一个看看?这世上总有些人因为嫉妒羡慕恨而找出各种理由去谩骂、诋毁、讨伐,这些魏无羡都是切身体会过的。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又道:“不过,敛芳尊当时真是走了一步好棋。” 金光瑶的才能,从来没人能否认,处事心细如尘,又能放得下架子,不像其他修士总是带着几分高高在上。与战场一处,得赤锋尊重用,理之当然。 聂明玦暗恨,若没有当初的齐心并力、相得益彰,他倒还不至于如此火大! 金光瑶暗想:当初大哥有多器重他,后来就有多想砍了他吧?让赤锋尊数次举刀动手,又安然存活的,这世上也就一个他了。 聂怀桑:不,还有我,大哥多少次提刀撵我,最后还不是吼上一段了事,当他唱了首声音洪亮的曲儿再躲开就行了呗(`へ′*)ノ 【这一日,河间战场迎来了一位客人…聂明玦亲自将他引入一座明亮宽敞的厅堂之中…聂明玦素来不苟言笑,对着蓝曦臣竟也颜色和缓,道:“留多久?” 蓝曦臣道:“借明玦兄贵地逗留一晚,明日出发与忘机会合…去往江陵。” 聂明玦蹙眉道:“江陵不是还在温狗手里。” 蓝曦臣道:“两天前已经不在了。现今,在云梦江氏手里。” 一名家主道:“聂宗主还不知道吧,云梦的江宗主现在在那一带可是威风得很。”另一人道:“如何能不威风?魏无羡一个人就抵百万大军呢,他还怕谁?也不必像咱们这样亡命奔波,稳稳坐镇一方,这运气也真是……” ……聂明玦道:“你弟弟在那边?……他修为很高,一个人都够了,那你还去做什么?”……魏无羡一阵莫名高兴,心道:“赤锋尊,很有眼光嘛。” 蓝曦臣叹道:“说来惭愧,忘机去了之后,似乎和云梦江氏的那位魏公子闹得很不愉快,我觉得我还是该去看看。” 聂明玦道:“怎么回事?” 一人道:“含光君好像是因为那魏无羡手段太过妖邪诡异才和他起了争执” ……这人说的还算是好的了,说他和蓝忘机在战场上一边杀温狗一边打架的都有……那段时间魏无羡天天到处挖坟,蓝忘机总是捡不好听的说…甚至直接出手阻拦……往往不欢而散…另一人附和道:“对啊,非常时期嘛。江宗主说得对,论邪,还有谁比温狗更邪?反正他是站在咱们这边的,杀的是温狗不就好。” 魏无羡心道:“你们后来围剿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众人默,含光君修为高是自少时就众所周知的事,赤锋尊不过顺口说了一句,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魏无羡对其他人的嫌弃毫无所觉,还在回头骚扰蓝忘机,“蓝湛,那个时候咱俩的关系真有这么差?这上面是在胡说八道吧?” 江澄被那几句酸言酸语拱得火起,决定拿魏无羡开涮,因此还未待蓝忘机回答,他便嘲笑道:“我看是你在胡说九道,那几个月里,你就差动手偷袭套蓝二麻袋再兜头狠揍了,何止是不欢而散啊!” 呃套麻袋啊,原来有一天套麻袋这个词还能用在含光君身上的?真不愧是夷陵老祖! 聂怀桑偷笑,道:“我还记得少时魏兄就不止一次说过要把子轩兄套一顿麻袋来着,原来多年之后老招数依旧不改啊?” 在和江厌离说话的金子轩猛地一转头,差点扭出声响来,“魏无羡你敢!” 魏无羡回忆了下,好像当初确实有过这种想法,貌似还觉得蓝湛这脸变得鼻青脸肿更好看……他此刻拒绝看蓝忘机那张举世无双的脸,闻言立刻回道:“我有什么不敢的,要不是你这家伙太欠揍,让我忍不住当场就动手揍,再加上江澄警告不准动手,你可绝对会不止一次地被套麻袋!” 金子轩握拳:有本事你跟我决斗! 魏无羡:来啊来啊略略略~ 江厌离哭笑不得,未婚夫一遇到三岁师弟立马退化成孩提小儿的忧伤谁能懂? 蓝忘机颇觉无奈地看着送到眼前的后脑勺,眼中还有毫不自知的温柔缱绻,默默叹了口气。 ‘围剿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晓星尘叹气,连基本的诚信践诺都不知道,如此世俗,何谈求仙问道?轻声对宋岚道:“那些人,都不怕食言而肥的么?” 宋岚鬼使神差地搭了句,“如今那些人应该肥得飞不起来了!” 晓星尘:噗哈哈哈~ 第62章 六十二、 【…蓝曦臣道:“近来,兰陵金氏的金宗主在琅邪一带支撑颇苦…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希望获得父亲的认可。现在你已在明玦兄旗下,此望是否依旧?” 孟瑶似乎屏息凝神起来,半晌静默,答道:“……依旧。” 蓝曦臣道:“……我相信,若是你开口询问了,明玦兄会尊重你的选择。” 聂明玦…道:“我给你写一封举荐信。你若真想报我多杀几条温狗便是!” …聂明玦…把手中另一把佩刀往桌上一放蓝曦臣见了笑道:“怀桑的刀?” 聂明玦道:“他在你那里虽说安全,但也不可荒废了功课。你叫旁人有空督促他,下次见面我要查他刀法心法……说来,怎么,你们以前见过吗?” 孟瑶道:“泽芜君,我是见过的。”聂明玦道:“在哪里?什么时候?” 蓝曦臣笑着摇头道:“还是不要说了毕生之耻,明玦兄你也不要再问了。” 聂明玦道:“在我面前还怕什么丢脸,孟瑶说。” 孟瑶却道:“泽芜君既然不愿说,那我也只能保守秘密了。” …听他们聊天,魏无羡总忍不住想插嘴,然而又插不上,心道:“这个时候他们感情真不差。泽芜君还挺能聊天的,怎么蓝湛那么不会聊天?不过,他不会聊天,闭嘴也挺好的,话都被我说了,他就听着‘嗯’一‘嗯’也蛮好。这叫什么来着……”不日,孟瑶便携着聂明玦那封举荐信离开河间,向琅邪出发了。】 魏无羡嬉笑,“‘叫什么’,这一说一应的,当然是叫‘夫唱夫随’啊,是吧,蓝湛?” 蓝忘机回道:“嗯。” 魏无羡:“……”这话践行的也太快了。 众人无语,人三尊聊个天、谈个话的,你还想插嘴,插不上就算了,就这都能拐到含光君身上,炫耀你俩天生一对吗? 蓝曦臣微笑,我挺能聊天的,和我弟弟有什么关系吗?现在想来,那一次大概是唯一一次三个人好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一次谈话,再后来大哥和三弟之间分歧却越来越大,要是…… 聂明玦对金光瑶道:“如若早知后事,我当初绝对不会让你去往金氏!”聂明玦此刻和蓝曦臣的想法不约而合,只是,世上没有那么多早知。 被唤醒大哥检查课业恐惧感的聂怀桑暗道: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的么。 魏无羡眼珠一转,冲着蓝曦臣眨了下眼,道:“话说泽芜君,‘毕生之耻’是什么啊,比蓝湛喝醉酒还丢脸的吗?” 蓝曦臣:“……”魏公子,烦请看下你身后的忘机,若再说上几句,蓝家恐有兄弟阋墙之危了! 【…聂明玦把手放到刀柄上,潜了过去…只见孟瑶站在满地尸堆之中,将一柄长剑从一名修士的胸膛里抽了出来…死在他剑下的那人,是兰陵金氏的修士。 聂明玦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刀锋出鞘一寸……听到这个熟悉的出鞘之声,孟瑶猛地回头,魂魄都要飞了:“……聂宗主?”孟瑶是最清楚聂明玦为人的……惊恐万状之下,他的语速飞快……交代事情却依旧条理清晰,且句句强调旁人有多可恨、自己有多无辜。聂明玦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提起来,道:“你撒谎!” ……最终,在聂明玦的压迫之下,孟瑶还是艰难地说了一个“是”字。 ……聂明玦转过身去,谁知,忽听他道:“……还是不行。” 聂明玦猛地回头,孟瑶……已将剑对准了自己腹部,神情绝望……用力刺下。聂明玦瞳孔骤缩……抢上前去,半跪在地……扶着他身体,手掌按在他心口输了一阵灵力。谁知,他突然身体微震,一阵阴冷的灵流绵绵不绝地自腹部传来。 ……聂明玦恐怕是万万没料到,孟瑶当真会对他下毒手……孟瑶也什么都没说,将剑插入鞘中,向他躬身一礼,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聂明玦大概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从前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为此,他大发雷霆……蓝曦臣一来便笑道:“明玦兄好大的火气,孟瑶呢?怎么不来浇熄你的火?” 聂明玦对蓝曦臣把孟瑶杀人嫁祸、诈死逃跑之事原封不动转述,蓝曦臣也怔然了…聂明玦厉声道:“他最好不要被我抓到,否则我一定拿他祭我的刀!”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孟瑶这个人就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石沉大海,一点踪迹也没有了。聂明玦……素不与人亲近,鲜少与人交心,好容易一次有了一个得力妥帖、信任非常的心腹下属,认可他的能力,亦认可他的为人,孰料此人的真实面目根本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也难怪他反弹的情绪如此强烈了。】 不出所料,这件事也被读了出来,金光瑶还维持着板正的身姿,却越显颓然之态。 蓝曦臣自言自语道:“当初、当初与我所说的是、是……” 金光瑶道:“是我辜负了二哥的信任,让大哥、二哥失望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聂明玦似是听多了这种逃避之语,厌极了这种理由,双眼冒火地瞪了过去。 这三个为人处世天南地北、天差地的人物,竟也能聚到一起、结成异姓兄弟,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孽缘? 魏无羡默默感叹,忍不住替心累的赤锋尊出言反击,道:“对付这种欺下瞒上、夺人功劳之人,随便想想都能想出数十种出路,更何况还有重回赤锋尊账下的后路在,敛芳尊如此颖悟绝伦,其他的可行办法真的一个也想不出来吗?” “可你总是为自己找足理由,然后牺牲自己的仁义道德,选择‘杀人了事’这种最近最快的法子,哪怕这手段天理不容。可你显然忘了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金光瑶道:“对于魏公子你这样的人来讲,也许有数十种方法,可我有什么呢?出身为人不耻,修道天资平庸,还有视我如无物的血缘父亲,像个傻子一般规规矩矩,要到何时才能扬眉吐气、出人头地?!” 金子轩自知,即便他没说,自己这个正支嫡子怕也是他的阻碍之一了。 聂明玦厉声道:“还在砌词狡辩!我聂氏先祖出身不低微吗?然而还是别出机杼、量刀入道,创下聂家数百年基业!夷陵老祖当时处境很好吗?以灵力受损低微之劣势,硬生生独辟蹊径杀出了一条血路来!你是出身不显、修为低下,可有我和二弟支持,再加上你个不用在歪路上的脑子,哪里就成了不用人命鲜血去填便千般无奈、万般难过了?” 金光瑶嗫嚅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能说什么?说人心难测,我除了自己从来不信任何人吗?从来没在心底信过你和二哥会帮我吗?他错过了什么啊…… 聂怀桑捂着耳朵装鹌鹑,大哥你喊得太大声了!还有你这么能说,该不会也在姑苏蓝先生小课堂里进过学吧? 魏无羡:这口才,根本不需要别人多嘴吧?还有赤锋尊记得你以前是怎么说我的吗?有没有一种被打脸的爽感?→_→ 【…聂明玦似乎头部受创,干涸的血污凝固在双眼和脸上…微微抬头,只见黑色玉石铺地前方的尽头,是一张巨大的玉座。上面坐着一个人。 …进来一人…静静打量一阵周身浴血仍强自支撑不倒的聂明玦,笑了一下,道:“聂宗主,久违了”这声音,不是孟瑶又是谁?…当年,聂明玦接到情报,在阳泉发动了一次奇袭…和岐山温氏家主温若寒撞了个正着…俘虏回不夜天城。 孟瑶在聂明玦身边半跪下来……笑声中带着一股怜悯之意,道:“您还以为自己是河间王呢?看清楚了,这里可是炎阳殿。” …孟瑶长剑出鞘…那名修士颈间飙出一道血线…又一名修士怒吼…孟瑶眉反手又是一剑…莞尔道:“还有谁想说那个词吗?”聂明玦冷声道:“温狗” ……孟瑶却是微微一笑……呈了一方长盒到他手……孟瑶却像是有意要激怒他似的,评头论足道:“聂宗主您这把刀呢,比起您父亲聂老宗主那把刀,还是稍微差上一些。您不如猜猜,温宗主这次要拍上几下,它才会断呢?”在温若寒的面前,孟瑶拿着他的刀,重提他父亲刀碎人亡的恨事,简直是刻毒至极! 聂明玦劈手一掌,打得孟瑶往后一个趔趄,吐出一口鲜血……孟瑶立即爬起,冲过去一脚便踹在聂明玦胸口……聂明玦拍出一掌,孟瑶手中长剑被他拍得断为数截。孟瑶也被这一掌震倒,聂明玦身体却突然被一阵异常的吸力拖向另一个方向……整个人急速在玉石铺地上拖出了一条长达三丈的血痕,还在继续拖动。 聂明玦伸手抓住一名跪地的温家门生……温若寒竟直接劈空一掌把这名门生劈了个脑壳粉碎……手刚握住了霸下的刀柄,前来围堵他的数十名温家修士尽数被拦腰斩为两截!……身后忽然间已多了一道人影……重重撞在殿内金柱上,呛出一口热血……这次则被人一拳击在心口,整个人都往玉石地面里陷了几分! 魏无羡和他五感相通,一边被打得头破血流,一边心内暗惊。 温若寒的实力,果真是压倒性的可怕!魏无羡未与聂明玦正面交手,不知他二人输赢如何,但据他所观察,聂明玦在他所见的人里,可以排进前三。然而即便是这样,在温若寒面前,依旧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就算是此刻换了他本人,他也不敢说,自己在温若寒手下挨的打,就能比聂明玦少些……】 聂怀桑被气得发狠,双眼中似有血丝,面露凶光地狠狠盯着金光瑶,似乎下一瞬就能像被激怒地野狼般冲上去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其他人皆是惊诧这出了名的聂家草包居然还会有这样狠戾的一面,而在这样的眼神中处于猎物位置的金光瑶早已浑身发寒、背冒冷汗…… 不知是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自带过滤,聂明玦虽然也觉得讶异,但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一只兔子被惹急了红眼龇牙罢了,下意识地又是一巴掌拍出,嗯,小弟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怂包样,还是那么蠢! 聂怀桑眼泪汪汪地又一次捂着后脑勺,两眼都在表达控诉:大哥,你快看,那个侮辱咱爹又踹你打你的家伙在那边,你这巴掌挥错方向了啊喂(#`O′) 聂明玦并不理会与他,转身又向魏无羡问道:“听这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过要凭一己之力和温若寒正面硬战不成?” 魏无羡对聂怀桑送上一个嘲笑的眼神,随口道:“是呀,怎么了?” 聂明玦又道:“就凭你这点伎俩?” 魏无羡也不生气,摆弄着蓝忘机的手掌道:“蓝湛你还记得没?有一段时间,明明战场上温狗修士死尸成山,我还偏偏到处挖坟掘洞的,咱俩还差点因为这个打起来呢。” 蓝忘机道:“记得,可是为了击败温若寒?” 蓝启仁怒道:“温若寒神功大成,赤锋尊在其手下走不过一招,毫无还手之力,区区几具走尸能耐他何?你这是在找死吗?” 魏无羡居然点点头,道:“当我把阴虎符炼出来又察觉到它的力量的时候,就开始为射日之征的最难关——对战温若寒做准备了,我为他亲自策划了一出‘万尸同号、万鬼同哭’的好戏,还都是被温氏迫害而亡的怨者哦,即便围殴不死他,只要在这些尸鬼身上再做些手脚,围不死他也能毒死、拖死他,丧命于凶尸厉鬼之下,不是非常适合他的死法吗?可惜的是,没有这个机会啊,呵!” 蓝忘机又道:“那你呢?一次控制这么多走尸厉鬼,你当真无碍?” 魏无羡笑笑不再说话,那时手刃仇人、血债已讨,而他为了江家立下一大功,好一点地干脆身死徒留一佳话,坏一点地恐怕会被怨气侵染成活尸了!不过,终究没发生的事,有什么可说的呢? 第63章 六十三、 众人这时也才明白,之前魏无羡所说的‘打算要血洗不夜天’是怎么回事,真要这样群魔乱舞一场的话,没准还真能灭了温若寒呢,内心被深深震撼的同时,再次对夷陵老祖不可估量的实力升起敬畏之心。 魏无羡都无语了,把我想得这么厉害,真是谢谢你们这么看得起了,我要不要站起来掐会儿腰得意下? 江澄:在这里允许你嘚瑟片刻,因为出去了你还在你那个倒霉洞里。 江厌离默然,阿羡没有回答含光君的问题,她的心里总有些说不明的不安。 金光瑶:挡了魏先生建功立业的机会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温若寒道:“温旭就是他杀的?”孟瑶道:“不错。就是他。宗主,您是现在就手刃仇人,还是拖去地火殿?我个人建议,拖去地火殿更好。” ……温若寒道:“你看着办。”孟瑶道:“是。”然而,在他说出这个“是”的同时,一道极细极细的寒光横掠而出。温若寒忽然之间便没了声息。 有温热的血滴飙溅落到聂明玦脸上…重伤不支,头部沉沉落下,合上了眼睛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被孟瑶扛着一条手臂,半拖半背着勉强前行。孟瑶道:“聂宗主?”聂明玦道:“温若寒已死?” 孟瑶似乎脚底滑了一下,道:“应该是……已死。”他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 ……聂明玦沉默片刻,蓄足了气力,劈手夺出……长刀在手,聂明玦冷声道:“你杀了他们。”那几名和聂明玦一起被俘的修士。 ……聂明玦最恨这种推诿之辞,心头火起,一刀斩去……孟瑶闪身,辩解道:“真的在于我吗?聂宗主,你我若是易地而处……” 聂明玦早料到他想说什么,打断道:“不会!” 孟瑶也似是已精疲力竭……忽然,像是爆发了一般,大声道:“赤锋尊!!!你究竟明不明白,我不杀他们,横尸当场的就是你!!!” 这句话其实便等同于“我是你救命恩人你不能杀我否则你就是不讲道义”,然而金光瑶不愧为金光瑶,同样的意思换一种说法,就有一种含蓄的委屈和矜持的悲戚。果然,聂明玦动作一滞,额头青筋暴起,僵立一阵,他握紧了刀柄,喝道:“那好!砍死了你,我再自裁!”】 读到后面一句,聂怀桑连在心里怼金光瑶都顾不上了,吧唧一下把自己扑到他大哥的背上,伸着爪子抱上去嗷嗷叫唤:“大哥怎么就因为这样的鬼话就自裁呢?要是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哇?活不下去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哥你怎么就能这么走了呢?” 聂明玦被这一下扑得险些翻白眼,被勒得脸色都涨红了,缓了一下,反手把背后的蠢货拽下去,一字一顿道:“给我闭嘴,我还没死呢,嚎什么丧!” 再定睛一看,蠢弟弟虽然没掉眼泪,眼眶却是又红了一圈。聂明玦很想再拍一巴掌过去,十分怀疑当年爹娘是不是将这货生错了性别?! 金光瑶暗道,如果当时二哥再晚来一阵,现在怀桑肯定在憋着劲寻思报仇,反而不会像这样哭天抢地地假嚎丧。 蓝曦臣:所以我是救了两条命吗? 魏无羡目瞪口呆,呐呐道:“怀桑兄这可真是……一鸣惊人哪!”还敢跳到赤锋尊背上去勒脖子,哪里像怂包了? 江澄哼笑一声,道:“是挺意外的,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惊讶,毕竟你疯起来可比他惊天动地多了!” 金子轩道:“大概是被某人传染的吧。” 魏无羡:“……”信不信本老祖一次揍两个啊! 晓星尘道:“还有这种说法?聂宗主的脾气真的是……” 宋岚道:“毕竟是侠肝义胆的赤锋尊,不足为奇。” 温宁:哦,原来温宗主是这样没的啊。 蓝启仁心道,曾经叱咤纵横修界的第一人,就这样身死道消了,也不知这样的死法和被走尸围攻致死,哪一种更没脸一点? 聂怀桑抹抹眼睛,瞪着大哥默默吐槽,大哥和金光瑶之间的恩怨情仇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两人一个砍一个逃,俱是浑身血污、跌跌撞撞。……一片风风火火间,忽然一个愕然的声音道:“明玦兄!” 孟瑶一见来人如见天神,连滚带爬逃到他身后:“泽芜君!!泽芜君!!!” ……霸下来势汹汹,朔月不得已出鞘,蓝曦臣半扶半拦挡下了他,道:“明玦兄息怒!何苦如此?”聂明玦道:“你怎么不问问他干了什么?!” 蓝曦臣……道:“你可知,此前几次,给你岐山温氏布阵图的人是谁?” ……聂明玦望向他身后低头的孟瑶,眉心抽动不止,显然难以置信。 “……”孟瑶……站了出来,对着聂明玦跪了下来。 ……聂明玦道:“你该跪的不是我,是那些被你亲手所杀的修士。” 孟瑶道:“温若寒性情残暴,平日稍有拂逆便状若疯狂。我既是要伪装成他亲信,岂能坐视不理?所以…”聂明玦道:“很好,看来这些事你也没少做。” …蓝曦臣叹道:“明玦兄,他潜伏在岐山,有时做一些事…在所难免。他做些事时,心中也是…”魏无羡心中摇头:“泽芜君这个人还是……太纯善了。” 半晌,聂明玦还是猛地扬起了刀,蓝曦臣道:“明玦兄!” ……这一刀终究是没办法砍下去。霸下回鞘,聂明玦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自从孟瑶叛离清河聂氏后,聂明玦与他的关系便不比从前了,那后来又是为何要结拜?据他观察,想来除了蓝曦臣一直希望二人重修于好,主动提议,最重要的,大概还是念了这份救命之恩,承了这份传信之情……他觉得金光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心引他走回正途。而金光瑶已不是他的下属,结拜之后,才有身份和立场督促他,就像督促管教他的弟弟聂怀桑。】 金光瑶鄂然一怔,显然是从没想过这种可能,他指着石壁对聂明玦问道:“大哥,刚刚读到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聂明玦重重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老子费这么大心思,有用吗? 然而被赤锋尊这个态度伤到的却是哥宝聂二,他梗着脖子一脸的难以相信,金光瑶这厮跟他有可比性吗?在大哥心里他竟是落到和这样的人一个地位了?! 怀桑兄,你忘了来这里之前你喊过多少次‘三哥’、收过多少这人送了‘珍藏’了吗? 聂怀桑:回去就全部烧掉,翻脸.jpg 聂怀桑又拽了拽聂明玦的衣袖,待他转过头来,便正色道:“大哥,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学习、认真练刀,你别让我联姻成亲了行不?” 聂明玦:“……”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蓝启仁听着那句‘泽芜君太纯善’的话,他们蓝氏这个现任宗主浑金璞玉、克逮克容,这是他的长处,如今看来也可能是他致命的短处了。暗自长叹一声,心中盘算着,回去之后,将族中事务理顺,便让曦臣空出半年时间,留下朔月、裂冰,戴上寻常佩剑,外出游历、逢乱必出一番吧。希望他能好好感受下世间喧嚣、人间百态,心境能有所长进! 【射日之征结束后,兰陵金氏开办了数天的花宴……人来人往,在聂明玦高阔的视野前,两侧都向他低头致意,道一声赤锋尊。魏无羡心道:“这排场,要飞天了。这些人对聂明玦都是又怕又敬。怕我的人不少,敬我的人却不多。” 金光瑶就站在须弥座之旁。与聂明玦、蓝曦臣结拜,并认祖归宗后,此时他眉心已点上了明志朱砂……伶俐不改,气度却从容,远非从前可比。 在他身侧,魏无羡竟然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薛洋。 这个时候的薛洋年纪极轻,面容虽稚气未消,个子却已经很高。身上穿的也是金星雪浪袍,和金光瑶站在一起,如春风拂柳,一派少年风流。他们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薛洋哈哈大笑起来,漫不经心扫视着四下走动的修士们,眼神里一派轻蔑无谓之色,仿佛这些都是行走的垃圾。他看到聂明玦,毫无旁人的畏惧之意,反而朝这边龇了龇虎牙。金光瑶发现聂明玦面色不善,赶紧收敛笑容,低声对薛洋说了一句,薛洋便挥挥手,摇摇摆摆地朝另一边走去了。】 金子轩又是一阵皱眉,原来那个时候,便已经初现端倪了么? 聂明玦也在反省,为何那个时候就没看出来呢? 晓星尘叹气,这位薛洋怎的好似天生反骨的呢?也不知有没有无羡师侄能把他掰向善的一天。 薛洋也是没想到,在赤锋尊的共情里,会读到自己出场,还是这样挑衅他的一幕。不过也无所谓了,看到晓星尘叹息的模样,薛洋轻笑一声,反正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聂明玦皱眉:“夔州薛洋?”聂明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敢过多辩解,借口接待来客,忙不迭逃到另一边去了…一转身蓝曦臣和蓝忘机走了上来 ……这时候的蓝忘机,轮廓还略带青涩之气,但仍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神情。魏无羡的目光一下子黏在了他的脸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开了。不管他听不听得到,魏无羡自顾自开心地嚷道:“蓝湛!我想死你啦!哈哈哈哈哈哈!” ……江澄身边站着的那个人,正是魏无羡自己。他看到自己,一身黑衣,腰间插着一只漆黑的笛子,垂着鲜红的穗子……向这边点头致意,姿态略显傲慢,一副很是高深莫测、睥睨众生的模样。魏无羡见了年轻时的自己的这派架势,一阵牙根发酸,觉得真是装模作样,恨不得冲上去暴打他一顿才好。 …两人低头,满面严肃地各说了一句话,魏无羡哈哈笑出声来…当时,他说的是:“江澄,赤锋尊比你高好多,哈哈。”江澄说的则是:“滚。你想死。” 聂明玦的目光转了回来,道:“魏婴为何不佩剑?” ……蓝曦臣笑道:“这位魏公子说过,繁文缛节他通通不想理会,别说是不佩剑了,就算是不穿衣服,旁人又能奈他何?真是年轻啊。” 听着自己当年的狂言妄语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那滋味真是难以形容,魏无羡觉得有些丢脸,又无可奈何。这时,只听蓝忘机在一旁低低地道:“轻狂。” 这两个字敲在魏无羡耳朵里,敲得他心跳也莫名漏了两拍。】 聂怀桑深深呼出一口气,默默在心中大喊:就问还、有、谁? 见着了自己本人觉得牙根发酸、批评装模作样,想动手暴打;见着了他大哥,第一句话就是嘲笑自家宗主长的不高;更甚者,和他大哥的头颅的共情中看到含光君了,也能不管不顾地大喊‘想死了’,多大心啊这是!是真的想-死了吧? 聂明玦同样眉头一跳,突然很是庆幸共情只是同感,而不是代魂,要是真从他嘴里吐出一句想死谁谁谁了,还心跳漏了两拍,还是个男的,他绝对会扛着霸下一刀送人到黄泉路上重新排队投个胎! 晓星尘努力憋笑中,坚持着问了一句“师侄你真的说过这样的话?你不穿衣服?”光听起来就觉得这画面怎么这么猥琐呢?怕不是有毛病吧? 就是个有毛病的,江澄咬牙切齿,这家伙把他自己的脸丢光了不算,还来丢我的!有本事倒是现在就动手暴打一顿啊! “……”魏无羡咧咧嘴,不想答这种一听就是信口雌黄、顺手捏来的话,回头又在逗着蓝忘机,“蓝湛,听到我说想你了开心不?还有你怎么老说我轻狂啊?” 蓝忘机抿抿唇,一句‘不知羞’在齿间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来! 第64章 六十四、 【突然,须弥座的另外一端传来一阵嘈杂。“金子轩!你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可都别忘了,现在这算什么意思?!” ……金子轩也怒道:“我在问江宗主,又没问你!我问的人也是江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魏无羡道:“说得好!我师姐跟你有什么关系?当初是谁眼睛长脑门顶上去了?” 金子轩道:“江宗主——这是我家的花宴,这是你们家的人!你还管不管了!” “魏无羡你闭嘴吧。金公子,不好意思。家姐很好,谢谢您的关心。这件事我们可以下次再说。” 魏无羡冷笑道:“下次?没有下次!好不好也不需要他来操心!他谁啊他?”他说完便转身走开,江澄喝道:“回来!你要去哪里?” 魏无羡摆手道:“哪里都好!别让我看到他那张脸就成。本来我就不想来,这里你自己应付吧。”江澄被他甩在身后,脸上逐渐阴云密布。】 魏无羡愣愣地道:“江澄,原来那个时候我离场了,你这么生气的啊?” 江澄没好气地道:“难道我还不该生气吗?大庭广众之下,和金子轩大吵一架,简直丢光了江家的颜面;连我的话也不管不顾,就这么挥挥衣袖走了,你让仙门百家怎么看待我们两个?” 魏无羡也发觉到当时行为举止确有些失妥,他和江澄已经不是有长辈庇护的三岁小孩了,江澄身为宗主是代表云梦江氏,而他这个桀骜不驯的夷陵老祖看起来还是个不受约束的,自然会有人见缝插针地使坏,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魏无羡叹着气道:“师妹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这样,从前都给我收尸那么多回了,也该淡定了是吧。” 江澄就呵呵了,“滚你!”我也想回到从前,可回得去吗?永远都不可能和从前一样了! 江厌离想起从前也湿了眼眶,可她笑着对两个弟弟道:“你们两个瞒着我到底和子轩吵了多少次了啊?” 魏无羡歪歪头作出一副冥思苦想地样子,末了苦着脸道:“动手揍他的次数倒是一只手数的过来,可是吵了多少次实在是记不清了!” 江澄:“……”你到底瞒着我丢了多少脸? 江厌离:“……”突然觉得子轩也怪不容易的,然而有种诡异的欣慰感怎么破? 金子轩黑着脸暗道:魏无羡你给我等着! 【……清河聂氏仙府,不净世。 ……蓝曦臣在琴弦上拨了两下,道:“只看便能学到这个地步,你很有天分……”金光瑶笑道:“名师就在我眼前,可不敢劳烦。” 蓝曦臣道:“有何不敢?公子请坐。” 金光瑶便在他对面正襟危坐了:“蓝先生要教什么?” 蓝曦臣道:“清心音如何?”聂明玦抬头道:“二弟,清心音是你姑苏蓝氏绝学之一,不要外泄。”蓝曦臣则不以为意,笑道:“清心音效在清心定神,此等疗愈之技,何吝不能私藏?况且,教给三弟,如何能算外泄?”…… 某日,他回到不净世,一进大厅就见聂怀桑面前一字排着十几把展开的描金折扇,他正一把一把爱不释手地抚摸……聂明玦当即额头青筋暴起,道:“聂怀桑!”聂怀桑当真是吓得跪了,跪完才战战兢兢爬起来,道:“大大大大哥。” 聂明玦道:“你的刀呢?” 聂怀桑嗫嚅道:“在……在房里。不对,在校场。不对,我……想想……” 魏无羡能感觉出聂明玦一刀剁了他的心都有了……金光瑶从大堂外迈进来,聂怀桑如见救星大喜……是金光瑶一来,聂明玦一般就光冲他一个人发火了…… ……聂怀桑道:“我又不做家主,大哥你做就好了,我才不干!”兄长一眼横来,他当即闭嘴…… 金光瑶道:“近来姑苏蓝氏重建云深不知处在紧要关头,大哥不让他来,二哥便把清心音教与我了…也能为大哥助力几分,平复一二。”聂明玦道:“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蓝启仁摇摇头,将清心音教出,确是曦臣会做的事,可他却没看出他这两位义兄弟之间真正的裂痕,徒劳罢了。 聂怀桑现在也想给他大哥跪了,哆嗦着大呼“我不是我没有!”就算我有十几把精品折扇也肯定不会摆在大厅里观赏,更不会当着大哥的面来看! 聂明玦气定神闲,心说:我还不知道你?瞥一眼蠢弟弟,语气如常地道:“那你的刀现在在何处了?” 聂怀桑下意识地一秃噜嘴:“寝殿书房校场宴厅藏宝阁……!” 聂明玦:“……你还有藏宝阁?!” 聂怀桑默,大哥,重点是这个吗?而且我藏的都是自己收集的绝版珍品,你肯定不会感兴趣的。“我回去一定把刀找到,但是,大哥,我真的不想当家主。”然而毫无意外又收到大哥的怒气满满的眼神~ 聂氏和其他家族一样重血缘没错,可还更重修为武力,可他一来天赋不行,二来于刀道一途身体条件和心境悟性也达不到,即使和其他人一样不计刀灵后果也练不出什么,呃好像他的刀还没练出刀灵呢。至于弃刀道转投他路,且不谈能不能修出个一二三来,大哥就能先把自己这个欺师灭祖的给扫地出门了!以前总是觉得,反正已经勉强结了丹,有大哥在总能安稳一世,可如今……待出去之后,或许该找机会和大哥开诚布公地好好谈谈,他当不了家主,自有其他地方能为家族出力、辅佐大哥的地方,希望看在自己主动坦白的份儿上,大哥能少揍两拳(*/ω\*) 【……金光瑶跟着聂明玦走到金麟台边缘,聂明玦便一掌劈了过去。金光瑶道:“大哥,何必如此,有话好说。” 聂明玦道:“薛洋呢?……当初你在我面前是怎么说的?” 金光瑶默然。聂明玦道:“我要他血债血偿,你却给他个终身不释?” ……金光瑶叹了口气,道:“大哥,真的是我父亲的命令。我没法拒绝。你现在要我处置薛洋,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聂明玦却已失去耐性,道:“孟瑶,你少在我面前耍花腔,你那一套早就统统不管用了!” 一瞬间,金光瑶的脸上显现出几分难堪之色……他抬起头,目光中有不明的火焰跳动,道:“……您手下的人命,只比我多,不比我少,为什么我当初只不过是迫于形势杀了几个修士,就要被你这样一直翻旧账翻到如今?” 聂明玦气极反笑,道:“好!我回答你。我刀下亡魂无数,可我从不为一己私欲而杀人,更绝不为了往上爬而杀人!” 金光瑶道:“……那么敢问……设若我杀一人活百人,这是功大于过,还是罪有应得?欲成大事,总要有些牺牲的。” 聂明玦:“那你为什么不牺牲你自己?你比他们高贵吗你和他们不同吗?” 金光瑶定定看着他,冷静地道:“是。”他昂起头,神情之中三分骄傲,三分坦然,三分隐隐的疯狂,道:“我和他们,当然是不同的!” 聂明玦被他这幅神情和这句话激怒了。他提起一脚,金光瑶竟然丝毫没有防备,也没有躲闪,被他正正踹中,又从金麟台上骨碌碌地滚了下去。 聂明玦低头喝道:“娼妓之子,无怪乎此!” 金光瑶一连滚了五十多级台阶才落地,趴都没在地上多趴一会儿便爬了起来。慢慢抬头,与聂明玦对视。他的目光很是平静,甚至有些漠然……】 念着‘娼妓之子’这句话,还金光瑶抬起的头、挺起的背终于又弯了下去,还是没有什么不同。 金光瑶道:“大哥,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有了杀念的吗?” 聂怀桑不敢置信,“就因为踹的这一脚、骂得这一句话?” 金光瑶又重新勾唇而笑,带出了一丝不知悲喜的复杂,“这不过是捅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 聂明玦皱紧了眉头,他张口欲言,似是想解释一番,他这是被话激到、怒到极致,也或是没猜到他未躲开。可是,聂明玦又想问,你不是最会花言巧语、口是心非的么,但这次如此直截了当地激怒我、不偏不倚地受这一踹?他现在会说真话吗? 金光瑶道:“金子轩身死,我离金氏宗主的位置一步之遥,甚至是仙督之位也只有几步之距,若这时候金宗主再次接回一个私生子,无疑是加重我更想往上爬的决心。遇上常氏灭门案爆发,不论是金宗主还是我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舍弃能复原阴虎符的薛洋,大哥你身为兰陵金氏登上仙督之位最大的竞争者,还不管不顾地将所有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在逼我作出选择。” “很显然,在赤锋尊眼中,正理道义大过一切,几句尽显本性的话而已,就能说出‘娼妓之子’这样的侮辱之词,要取我性命,可见是失望至极。我可是一要命、二慕权的孟瑶啊,为何要为看不起我的人顶着这般负担,若是大哥不在了,非但不会再有人抓着我的把柄对我拳打脚踢,还能除去一个未来的劲敌、在金家立一大功而站稳脚跟,何乐而不为呢!” 魏无羡插嘴道:“虽然恩怨二字不足为外人道,也分不清敛芳尊所言究竟几分真假,但恕我直言,对于情绪外露的人来说,真正的失望不是怒骂,不是拳打脚踢,而是你做什么二人之间都再也没关系,毕竟有一种说法叫‘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嘛,哎呀果然是一颗好心比不上一张好嘴吗。” 听完这话,聂明玦冷硬的面庞露出了一个略囧的震惊表情,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还能被解说出这么一种奇葩的含义,天理何在!! 正自暴自弃的金光瑶闻言,瞬间体会到口吐魂烟、神魄离体的刺激感,救……救命啊!我承受不来! 聂怀桑呆滞,魏兄这种瞬间清空人脑子里想法的邪术真是天下无敌的存在啊!还有蓝先生,这种只受教三个月的毛坯怎能要放出去危害天下苍生呢!! 江澄:我真的不认识这个智障! 【……谁知,过了几天,他还是照常到不净世来了。 聂明玦在校场上亲自监督指导聂怀桑练刀……聂怀桑兴趣缺缺,日头又毒,练得极其敷衍,没两下便喊累……过往聂明玦对此最多皱皱眉,谁知这次却是怒了……聂怀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多年来四处收集的心爱之物尽皆成灰,呆若木鸡……聂明玦冷冷地道:“他再搬一次进家门,我就给他烧一次。” 聂怀桑脸上忽然有愤怒厌倦之色一闪而过。他把刀往地上一摔,大声道:“你烧吧!!!”……聂怀桑冲聂明玦吼道:“刀刀刀!妈的谁要练那破玩意儿?!我乐意当废物怎么着?!谁爱当家主谁当去!我不会就是不会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勉强我有什么用?!”……他一脚踢飞自己的佩刀,冲出校场。】 聂怀桑顾不得为自己书中真得被烧成灰烬的宝贝哀悼,揣着自己居然敢朝着大哥发脾气的肥胆马马虎虎地读完了这段,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大哥,哎呦我的娘亲咧,大哥还维持着刚刚那副好笑的表情双眼无神中,一定啥都没听见是的吧,捡回一条小命了,魏兄我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了! 【…金光瑶低声道:“来认错。”魏无羡心道:“这脸皮,真是比我还厚” ……“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大哥忘了么,今日是弹琴的日子。” 聂明玦直截了当地道:“薛洋的事没得商量。你用不着讨好我,完全没用” ……聂明玦道:“当真知道,你就提薛洋头来见。” 谁知,金光瑶立即道:“好。”金光瑶直视回去,又说了一遍,道:“好。只要大哥你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两个月内,我亲自提薛洋的头来见。……如果没有办到,任凭大哥处置!”……然而,聂明玦根本就没有等到两个月后。 某日,清河聂氏举办演武会,聂明玦路过一间别馆,忽然听到屋子里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似乎是金光瑶……金光瑶道:“我并非不知对错,只是有时实在身不由己……难道因为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我母亲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就要一辈子被这样给人作践吗?这样的话,大哥和瞧不起我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不管我做什么,到头来,还是一句话就把我打成‘娼妓之子’。” 金光瑶现在在这里和蓝曦臣说这些诉苦,可分明昨晚他还在一派温纯地与聂明玦抚琴谈心。聂明玦一听他居然在背后搬弄是非,勃然大怒,踹门而入。脑中狂怒的火焰烧到了他的五脏六腑,雷霆般的一声咆哮炸在耳边:“竖子敢尔!” 金光瑶一见他入门,登时魂飞魄散…忙破门而出。聂明玦…追出门去,转过一条长廊,忽见金光瑶迎面悠悠走来,他一刀斩下……砍完之后,踉踉跄跄往前冲了一段路,冲到了广场上……四面八方,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金光瑶的模样! 聂明玦已经走火入魔了! ……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大哥啊!”……终于模模糊糊从一地的金光瑶里,认出了一张不同的脸。聂怀桑捂着被他砍伤的一条手臂,拖着一条腿,努力地朝他这边挪……可是,聂怀桑还没有挪过来,聂明玦便倒了下去。 倒下去之前,聂明玦的眼睛终于恢复了清明,看到了真正的金光瑶。 金光瑶站在长廊的尽头,身上一丝血迹都没有染上。他望着这边,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可他胸前怒放的金星雪浪,仿佛在代替他微笑。】 被聂怀桑凄厉的读书声唤回心神的聂明玦再次茫然了,他……就这么死了?都没听明白来龙去脉呢,就这么走火入魔身亡了? 身为读书者的聂怀桑也是雨里雾里,他勉强压下胸膛里擂若战鼓的心跳,又抬起衣袖擦了下眼睛,深呼吸几次才平复些许,立马在脑中试图理清前因后果。 首先,是金光瑶下的手毫无疑问。 金光瑶此人,因认亲被拒而踢下金陵台,射日之征前就认识了蓝曦臣,但在战事开启之后却投入大哥麾下,还碰巧被撞见受排挤,由此达成战功又转到琅琊金氏战场,大哥巧合撞破杀人嫁祸,逃而入温氏卧底,传出情报的最后一次,大哥被俘,而他借机暗杀温若寒一举成名,认祖归宗、入金陵台。接着开始仙督谋划,知他真面目的大哥是最大阻碍,后薛洋一案两人撕破脸,这人又说出两月杀薛洋之语,让大哥饶了一命。 对了,两个月,为什么偏偏是两个月,大哥究竟是因刀灵走火入魔还是中了什么毒药,不净世有内奸吗?平日里忠心耿耿的族人下属家仆究竟被这个狡诈之人买通了多少,才让一宗之主中了这样的毒?! 想想大哥即使走火入魔,最后还是认出了自己,聂怀桑以袖掩面、嚎啕不止…… 聂明玦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啪塔’一声可响亮了。 聂怀桑捂着麻掉的后脑勺抬起头:大哥你怎么又打我,疼死了! 聂明玦冷哼:就是打习惯了一时顺手而已。 魏无羡最看不得别人掉眼泪,哪怕这个人也是个没正行的聂怀桑,想了想,沉声道:“是清心音。” 聂怀桑哽咽着问:“什么?” 魏无羡道:“赤锋尊走火入魔的原因,当时那段时日每天都会聆听的清心音。” 蓝启仁满面铁青,大声道:“金光瑶所奏清心音乃我蓝氏先祖所创,数百年来为族人所习所用,且从未出过任何差错,岂容尔等在此肆意污蔑!” 魏无羡依旧道:“问题就出在这‘清心音’是由敛芳尊所奏,而不是蓝家本族人!知道我的招阴旗是怎么来的吗?是从寻常驱魔符中所得启发,甚至寻常福禄我也只需添上寥寥几笔,便可转成吸阴汲怨之能,一曲清心音,到了善音律的敛芳尊手里,焉知不能将清心静神之效改成乱魂助火之功?” “呵!”金光瑶口中轻笑,自嘲道:“鄙人虽略通音律,然及不上夷陵老祖天资卓绝,只是早前曾见过一曲邪音,怕是用在了此处吧。” 蓝启仁:“曦臣,你居然将家传绝学教予如此心术不正之人,令之蒙羞,尔之愧对先祖!” 蓝曦臣此刻已面色灰败,抬手一揖到底,“是,曦臣……枉为蓝氏子弟,愧对先祖!” 金光瑶慌忙喊道:“二……二哥!” 魏无羡见自己一句话居然牵扯到了蓝曦臣,顿时手足无措,蒙然中忙回首看向蓝忘机求助。 蓝忘机也施礼道:“叔父明察,兄长虽有过,但错不在身。” 聂明玦道:“蓝前辈息怒,曦臣一心为我,何过之有?” 蓝曦臣道:“曦臣知错,必不避之,回去自当领罚。” 魏无羡嘟囔,“要是清心音能对演奏者自己有用就好了,这样赤锋尊弹琴给自己听就行,完全不用假他人之手。” 江澄道:“你给我闭嘴,还在那边异想天开!” 魏无羡不服气:“师妹你怎么老说我异想天开,就如一颗树苗,它可以直着长、歪着长、侧着长、横着长,高兴了就是往土里长你也管不着不是?” 江澄咬牙,“老-子挖个坑把你倒埋进去你长一个给我看看!” 聂怀桑默默举手,“我大哥乐器里就只会鼓,不会弹琴……” 魏无羡翻了一个利落的白眼送过去,呵呵哒,身为世家子弟,连江澄都会拉两下二胡呢,你大哥会敲鼓你还很骄傲是吧?你们聂家夜猎开场之前是不是都要宗主来一段‘春风吹、战鼓擂,聂家大锤谁怕谁’啊! 第65章 六十五、 接到魏兄飞过来的白眼,聂怀桑表示无言以对。 时人重礼,仙门百家更是以君子六艺来正己守道。不过,对比姑苏蓝氏依家规所训必样样精通、云梦江氏基本均有涉猎后随各人喜好专攻,他们清河聂氏却是有很大差别,那就是修为和武力决定一切,当武力层层加码,射、御两项能力自然就节节攀升了,至于其他的,稍微看得过去不是太丢脸就行。 作为一个聂家第一个合格的纨绔,聂怀桑对于乐之一字,也是七窍通了一窍,就像他喜欢的那些书画一样——只会看而不会自己挥毫泼墨,但他可以很骄傲地说,他会听和品,他大哥可是连听都不会的! 虽说他大哥会敲鼓,但那和鼓乐之道没啥关系。想当年,父亲尚在,大哥也还是个少宗主的时候,统领聂家新晋门生刀法教习一职,一月一次校场全体检查,就是门生随着大哥敲击的鼓点及速度快慢演练刀法,然后那些没跟上节奏或者练错的人……呵呵,这给当时还是幼学之年的他留下了多大的心里阴影啊′_>` 咳,被魏兄带跑题了,总而言之,就是清心音能修改成对演奏者都有效了,对大哥来说也完全没用。 大哥你别往这边瞪了,说的就是你啊。 一番打岔结束,虽然此时此刻蓝曦臣还没开始将清心音教与金光瑶,可还是定下了回去自行领发的决议,某些方面,固执可以说是蓝家人的通病了。 【……魏无羡猛地将自己抽了出来!他还是一张薄薄的纸片人,贴在封住聂明玦头颅的铁盔上……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归位肉身! 纸人羡抖抖袖子,蝴蝶振动翅膀一般飞了出去。他一冲出这道帘子,便看见……金光瑶微微一笑,一语不发地从腰间抽出了他那把赫赫有名的佩剑“恨生”。 ……此刻,剑身犹如银麟闪闪的一条毒蛇,紧紧地追着纸片人咬……纸人羡扑腾着袖子左闪右躲…他瞥见一旁墙壁前的木格之上,静静躺着的他当年的佩剑——随便! 纸人羡在随便的剑柄上用力踩了一脚。铮的一声,应召而出,剑锋弹出了剑鞘……与恨生森然诡谲的剑光缠斗起来。见状,金光瑶脸上有震惊之色转瞬即逝,他迅速敛容,右手手腕灵活地转了几转……令两剑自斗,左手则甩手一道符咒向魏无羡飞去……趁双剑在空中战成一片炫目的乱光,飞速扑动纸袖,冲出密室! 时间即将耗尽,魏无羡一路飞扑回客居,恰好蓝忘机打开了门,他便奋力一扑、正正扑到了蓝忘机的脸上。】 重整旗鼓的聂怀桑读了这一段,自动忽略最后一句,非常庆幸纸人羡顺利脱困,道了句“好险好险”,我大哥沉冤昭雪还等着你呢! 魏无羡面色稍带严肃,道:“是很险,不过,照此番描述来看,‘我’怕是已经被敛芳尊看出马脚、识破身份了,此行一定不会那么顺利。” 金子轩道:“的确,毕竟是在金家的金陵台,若真识破了你的身份,甚至被反咬一口都有可能。” 晓星尘道:“那师侄你在只是纸人形状下,究竟如何漏出的马脚?” 魏无羡摊手:“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除非双眼有神力,否则正常情况下谁能知道附在剪纸上的是什么人的魂魄啊? 晓星尘:“……”我还以为师侄什么都知道呢。 聂怀桑: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即将读到的不容乐观的局势? 【……蓝忘机被他两只宽宽的袖子挡住了两只眼睛,让他在自己脸上抖了一阵,这才轻轻将他拈了下来。 片刻之后,成功归位,魏无羡立即深吸一口气,仰起了头,睁开眼睛,霍然站起。谁知身体还未适应,他一阵发晕,向前一倾,见状,蓝忘机立即接住了他。岂料魏无羡又是猛地一抬头,头顶撞上了蓝忘机的下颌,咚的一下,两人都是一声闷哼。魏无羡一手摸着自己头顶,一手摸了摸蓝忘机的下颌,道:“哎呀!对不住。蓝湛你没事吧?” 被他摸了两下,蓝忘机轻轻拨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聂怀桑恨不得以头抢地,含光君,这都是多要紧的时候了,你还让人在‘脸上’抖了一阵才拈下来,‘下颌’被摸两下再拨开他的手,你的一丝不苟呢?你的雷厉风行呢?都被夷陵老祖团吧团吧扔了吗?! 魏无羡被聂怀桑一边读一边抓狂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还不忘伸手在蓝忘机下巴处撩刮两下以示对含光君的嘉奖。 蓝忘机:“……” 【魏无羡拉他道:“走!”蓝忘机先起身跟他一起走,然后才道:“去哪。” 魏无羡道:“芳菲殿!里面的铜镜是一个密室的入口,他夫人撞破了他什么秘密被他拖进去了!赤锋尊的头也在里面!” ……聚集在金麟台的世家仙首与修士们也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蓝曦臣走了上来,蓝忘机望向他,二人眼神相接,蓝曦臣神色先是一怔,瞬间复杂起来,仿佛仍是不能置信。聂明玦的头颅,就在这芳菲殿内。 ……金光瑶施施然地从人群之后走出,魏无羡道: “敛芳尊来的正好。再来迟一点,您芳菲殿密室里的东西可就看不到啦。” 金光瑶怔了怔,道:“密室?”微微茫然,道:“怎么啦?……谁家没有几个藏宝室?” 蓝忘机正要说话,蓝曦臣却先开口了。他道:“阿瑶,可否开门放行,借密室一观。”……越是推辞,蓝曦臣的口气也越是坚定:“打开。” 金光瑶定定看着他,忽的粲然一笑,道:“既然二哥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只好打开给大家看看了。” ……魏无羡又进入了这间密室,看到了多宝格上那张画满咒文的帘子,看到了那张分尸铁桌。还看到了秦愫。 ……魏无羡心生不妙预感,他走到多宝格之前,一下子掀起了帘子,没有什么头盔,更没有什么头颅,只有一只匕首。 ……一切看起来都正常无比。 秦愫站在金光瑶身边,看他将这只匕首拿在手中赏玩,突然伸手,把它夺了过来!……秦愫身形一闪,匕首锋芒已尽数埋入她的腹部之中……顷刻之间,秦愫便已毙命!】 江澄道:“魏无羡,还真是被你猜中了,不过,你到哪都是这么能惹事啊!”这广众众目的,要真是被拆穿了,岂不是插翅难逃了? 魏无羡原本是看着金光瑶那边,思索着究竟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不止让秦素心性大乱、又与金光瑶决裂,甚至在众人眼前自决身亡。然而此女到最后还是没说出金光瑶的一句不是,可谓是痴心一片,终究可惜了这么一个真性情的红粉佳人了。 思绪婉转间,却耳闻江澄这样一句话,魏无羡自然垂在腰间的手指忽地凝滞了片刻,而后覆道蓝忘机手背上,又被反客为主地握紧了。 此刻聂怀桑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那封告密信,以及,秦素的死,他觉得也不是那么简单。她在那种情况下,是真的不想揭发金光瑶的真面目,还是,有人让她想说也说不了呢? 目光紧盯着那张面上已带上悲戚之色、口唤‘阿素’的金光瑶,自知道这人是杀害大哥的元凶之后,他就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的想法,确切的说,是日后那个自子轩兄往去后权欲更加爆发的金光瑶。 第66章 六十六、 【……金光瑶凄切地叫了几声……抬头道:“二哥……你们为什么忽然聚在芳菲殿前,要让我打开藏宝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蓝曦臣只得道:“前段时间,我姑苏蓝氏数名子弟夜猎,遭受了一只分尸左手的侵袭……忘机受它指引,待将这些被五马分尸的躯体收集完毕之后,我们发现这具凶尸是……大哥。” ……金光瑶惊愕万分:“大哥?大哥不是下葬了吗?你我亲眼看见的!” ……聂怀桑两眼发白,咚的一声,仰面栽倒了……金光瑶目光尚且含泪,却像是气得眼眶都红了…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线索断了……所以,就上我这里找?”似是不可置信,又问道:“方才你们……就是在怀疑……大哥的头颅在我这里?” ……蓝曦臣竟一时答不上来。不光他答不上来,连魏无羡也答不上来。谁能料到,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金光瑶不光能转移头颅、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说了什么话,诱使秦愫当众自绝封口!】 果然,情势瞬间反转,原本欲捉贼拿脏的一方瞬间被质问得无话可说,罪行累累之人却借妻子莫名逝世之宜变成无辜被冤枉的‘可怜’之人,而这个可怜之人怕是还设有后招,让被献舍重回的夷陵老祖不得翻身、无从的后招! 这样思维敏捷、行动迅速、将计就计之作为,该说,不愧是稳坐数年仙门百家仙督之位的人吗! 魏无羡只想说,敛芳尊,但凡你对十余年夫妻的夫人还有一点出自真心的情分,起码别在她尸身尚未冷却之时,借此做戏,行吗? 然而深信他为人正直君子的泽芜君还真是吃这一套呢!看了眼正对着泽芜君运气的叔父大人,魏无羡摸着下巴思索,也许他该想想,有没有可能画出一种贴在人身上,就能让人说不出谎话的言灵符箓? 晓星尘觉得难以置信,驻足在人之性命血肉上的谎言,信手拈来、张口而出,如此让人不寒而栗,让他瞬间把这样的场景重叠在义城遭遇一起,二者间有何区别?人之恶性,猛于虎也! 默默赞赏小矮子魔高一尺、技高一筹的薛洋忽觉心头一重,莫名有了种又背了什么沉物的错觉。 【……金光瑶放下秦愫的尸体,缓缓站起,手放在恨生剑柄之上,向他逼近一步,道:“过往的事我也不提了,但请你据实交代,阿愫莫名自尽,这里面,你有没有做什么手脚?” 金光瑶撒起慌来,当真是一派问心无愧、气势十足!……他正急速思索对策,恨生已出鞘……魏无羡手中无兵刃,恰好随便正躺在木格之上,当即将它抓在手里,拔剑出鞘! 金光瑶失声道:“夷陵老祖!” ……魏无羡一头雾水,聂怀桑晕晕乎乎地道:“三哥?你刚才叫什么?这人不是莫玄羽吗?” ……“夷陵老祖”四字一出,原先没有动刀剑意思的人也不由自主抽出了佩剑……金凌忽然叫道:“等等!舅舅你当初在大梵山不是用紫电抽过他一鞭子吗?他肯定没被夺舍吧?也不一定就是魏无羡吧?!” 江澄面色很难看,没有说话。金光瑶道:“大梵山?不错…召出温宁的,不也是他吗?…原先玄羽曾在我这里看过一份夷陵老祖的手稿…邪术‘献舍’…是验证不出来的…可夷陵老祖却是可以被查证的。自从于乱葬岗顶被他手下厉鬼反噬碎为齑粉之后,他的佩剑便被我兰陵金氏收藏起来。但没过多久便自动封剑了。” 魏无羡一怔:“封剑?”他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金光瑶道:“……而就在刚才,这位‘莫玄羽’,当着你们的面,将这把已经封尘了十三年的剑,拔了出来!”话音未落,几十道剑芒便齐齐朝魏无羡刺去。】 魏无羡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盯着掌心少时因练剑而留下的硬茧,如今已经渐渐淡去了痕迹。又一次听见‘封剑’这词了,现下细细想来,自赴岐山教化司之后,他就再也没使用过他的随便,连拔剑、甚至佩剑也几乎没有,啊拿剑切瓜挖坟的不算。可随便,在他死后封剑了啊!也许,该把随便送给江澄?不,如果能让江澄永远也不知道那件事,他情愿随便一直封剑!然而可能吗…… 江澄此刻喊道:“魏无羡,你的剑呢?” 魏无羡也在思考,是啊,他的剑呢?是在莲花坞没来得及带出来,还是被丢在伏魔洞的哪个角落了呢?呵,也不知是育有剑灵的随便可悲,还是他这个曾经的剑术好手更可悲了。 江澄的脸快要黑得和之前的赤锋尊一比了,只觉得这家伙不愧是能跟聂怀桑称兄道弟的人,一个找不到刀一个想不起剑,训斥道:“魏无羡,你只是灵力有损,又不是废了金丹,连自己的佩剑都不放在心上,这是想弃了江家剑法、彻底划清界限吗?!” 闻言,蓝忘机心中无端升起一丝怒火,很想质问一句,既是尚未划清界限,约战叛逃一事从何而来?可情绪缓和之后,他亦明了,当是魏婴的意思。若是他能下定决心更早站在他身边…… “……”魏无羡根本无话应对,不想在这话题上和江澄多做纠缠,便道:“我说,在‘我’被众人围攻的时候,你就不能为师兄我说句话啊?” 江澄心中那种被隐瞒了某事的预感越来越重,黑着脸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说-你-个-鬼!” 魏无羡再次作哭丧脸表情告状道:“师姐,江澄他居然帮着别人欺负我!” 同样有所察觉的江厌离隐下心中酸涩,笑着道:“师姐帮你打他。”又作势锤了江澄两下。 江澄:<( ‵□′)> 金子轩暗道以后金麟台的狗还是多养些的好,媳妇我在你心里到底排第几?或许成亲后真该让小金凌早点出生、和姓魏的争宠一番?不过,魏无羡早已不佩剑多时,江晚吟此时才来追究,是不是有点晚? 清了下脑中天马行空的想法,金子轩又道:“如今的修士都怎么了!本该早被挫骨扬灰的鬼将军重归于世,不追究当初负责行刑世家失职之处,还不明所以地凭一面之词就要处置身份不明的夷陵老祖?简直不知所谓!” 蓝启仁撇过金光瑶,又看了眼蓝曦臣,连连摇头道:“世风日下,无向道之心矣。” 聂怀桑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脑壳有点疼。不是在找大哥的头颅吗,片刻间的功夫就变成清剿夷陵老祖了,对付这金光瑶果然不能掉以轻心。还有,自己明明在清河祭刀堂之时还不认识人呢,此时却对流露出对莫玄羽一副知之的样子,这是不是太不走心了点?抬眼正看到魏无羡对着他满是‘我都了’的眼神乱飘,片刻后又被含光君扳回身子……他的头好像更疼了! 已经气到没脾气的聂明玦:你俩当我眼瞎?有话就说,遮遮掩掩地什么样子! 面色苍白、神情迷茫的金光瑶咧了下嘴,暗嘲道:是当我瞎呢。 【蓝忘机尽数挡下,避尘震开数人,腾出了一条空道……魏无羡一句也不废话,右手在窗棂上一按,身子轻飘飘翻出去,双足沾地即跑。边跑边心念如电转:“……可怕可怕可怕,没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快撒谎如此之溜!” 这时……是蓝忘机一语不发地追上来了。魏无羡素来名声奇差,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形了……留下来除了多挨几百剑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喊冤更是笑话……而蓝忘机却和他完全不同……魏无羡道:“含光君,你不用跟上来的!” 蓝忘机平视前方,不应他,两人将一众喊打喊杀声甩在身后。百忙之中,魏无羡又道:“你真要跟我一起走?想好了,出了这个门,你的名声就要毁了!”】 聂怀桑边念边暗暗嘀咕,含光君对魏兄可真是情根深种,这行径,即便不是欺师灭祖,也算得上离经叛道了。唉,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如能得此一心人,夫复何求!可惜不是人人都能这般走运的啊。 蓝启仁气到胡须飘飞,忘机居然和此子行畏罪潜逃之实,简直……罔受家训教导! 叔父大人,站在那那让怼、随意砍,那大概日后想挨训也挨不着了┓(?′?`?)┏ 蓝忘机收紧双臂,抿唇不语。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还有什么声誉名望,根本无法和魏婴轩轾而分,怀中人是吾生至宝、此世最重,前路荆棘,愿持避尘为君扫,唯求一生相伴、一世安稳! 魏无羡:二哥哥本宝宝知道自己最好最重要了,不会有人跟你抢的,稍微松个手也无妨的哈! 【……忽的面前白影一闪,金凌挡在了他们面前。 魏无羡一见是金凌,松了口气。二人正准备侧身抢过,金凌却是一折,再次挡住他们去路,道:“你是魏婴?!” 他脸上神色混乱不堪,眼眶发红,愤怒有之、恨意有之、犹疑有之、迷茫有之、不安有之,又喝问一句:“你真是魏婴、魏无羡?!” 见他这副模样,语气里又是痛意远大于恨意,魏无羡心头一颤,但后边众人追上来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再顾不得他,只得一咬牙,第三次绕过。谁知,忽的腹中一凉。低头去看时,金凌已把被染红的雪白剑锋抽了出去。 他没料到,金凌竟然真的会一剑刺过来。 魏无羡心中的念头是:“像谁不好,偏偏要像他舅舅,连捅刀都要捅在同一个地方。”】 闻言,江厌离面带焦急,连声道:“阿羡,阿澄……阿澄拿剑伤你了么?在哪里?严不严重?你不要瞒我!” 魏无羡懵,摸摸腰间包扎的伤口处,愣着道:“师姐,我确实好的差不多了,真没骗你。” 江厌离依旧心慌,“穿腹之伤,岂是说好就能好的?” 魏无羡道:“江澄又没有下狠手,修仙之人何惧区区皮外伤?再说,乱葬岗上有岐山神医、妙手温情在,来这里之后蓝湛又帮我看了下用了药,此刻已经基本痊愈了!” 江厌离还是不放心,到底不好再亲自查看一番,只能直视紧迫含光君做询问之意。 蓝忘机不负魏无羡期望、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表示肯定。他确实看了(重新诊治恶化的)伤口并用了药,此刻当大致无碍了。 蓝曦臣:大家好,这是我的假弟弟! 江厌离松了口气,又为两个弟弟的处境担忧了起来。 另一个弟弟江澄和还吊着的左手瞪眼,谁还记得这么显眼的你是被折了的? 金子轩将她揽入怀中稍作安抚,心说:自己儿子继像蓝忘机、被魏无羡言传身教之后,又学江晚吟了?不过,敢捅刀魏无羡,也实在很大胆!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间,魏无羡睁开眼睛,蓝忘机御着避尘,他则伏在蓝忘机背上,那张雪白的脸颊上溅了半边鲜血。 ……魏无羡叫道:“……蓝湛。” 蓝忘机的呼吸不像平日那么平缓,微显急促,该是背着他频繁交手、奔波太久所致。但应他时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稳稳当当,还是那一个字:“嗯。” “嗯”完之后,他又道:“我在。” 听到这两个字,魏无羡心中泛上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像是酸楚,心口有点发疼,又有点温热。 他还记得当年在江陵那时候,蓝忘机千里迢迢赶去支援,自己并不领情,诸般争执,闹得有多不愉快。 可没想到的是,当所有人都畏惧他奉承他的时候,蓝忘机当面痛斥他。而当所有人都唾弃他痛恨他的时候,蓝忘机却站在了他身边。 忽然,魏无羡道:“啊,我记起来了。” 蓝忘机道:“记起什么。” 魏无羡道:“我记起来了,蓝湛。就像这样。我……的确是背过你的。”】 聂怀桑死鱼眼:魏兄,刚刚死里逃生,且尚在奔命途中呢,说些别的话不好吗? 蓝忘机握着魏无羡的手道:“往后,我一直都在。”见魏婴很是熨帖的样子,又唇角微作上扬,补上了一句,“不会说你记性差。” 魏无羡:“……”呵呵,我该说一句谢谢你吗?都说了我记得记!得!,这茬儿能不能翻篇儿了还?! 蓝忘机:不用说,翻不了⊙_⊙ 江澄低着头沉默不语,在心中暗道:魏无羡,情同手足十余载,闯祸一块,玩闹一起。曾几何时,你被罚跪到深夜,是我背你回屋;你遇狗慌张,也是我给你赶的狗……可我们两人究竟是怎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的?为何就不能听我一句呢?呵,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么!魏无羡,你就这么作下去吧! 第67章 六十七、 【绝勇第十一 云梦多湖,驻镇此地的第一大仙门世家云梦江氏的仙府“莲花坞”,便是依湖而建的。 从莲花坞的码头这边出发,顺水划船不久,便有好大一片莲塘,叫做莲花湖,怕是有数百里。碧叶宽大,粉荷亭亭,挨肩擦头。湖风吹过,花摇叶颤,仿佛在频频点头。清新娇美之中,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莲花坞不似别家的仙府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大门紧闭,方圆几里之内都不允许普通人涉足,大门前宽阔的码头上时常有卖莲蓬、菱角、各种面点的小贩蹲守,热闹得很。附近人家的孩童也可以吸着鼻涕偷偷溜到莲花坞的校场里,偷看练剑,即便被发现了也不会被骂,偶尔还能和江家子弟一起玩耍。】 新的一段开头就把聂怀桑读蒙了,莲花坞好啊,以前没少听魏兄、江兄说莲花坞怎样怎样的,他也曾经被说的心痒好奇,然而却总是没什么机会去领略一番云梦风光,后来便是温氏大祸去不得了。但是现在,不是在说含光君、夷陵老祖金陵台遭围困逃脱的么?还有我大哥的案情获破、沉冤昭雪、报仇雪恨呢呢呢?怎么就写到云梦了?! 只是一抬头,聂怀桑便发觉云梦几人那边的气氛着实算不上好,略打量了一圈在座各位,便老老实实闭口不语了。 才刚刚‘叛逃’云梦不久的魏无羡闻此便知,读到这个莲花坞并不是现在的莲花坞。人人都说重建后的莲花坞,光鲜亮丽、气势无比,是更进一步,是焕然新生,可在他看来却是面目全非。再怎样修缮补葺,也比不上以前的其乐融融,终究是物非,人也非。 江澄眼中的灵动也瞬间凝固了,手指下意识地抚上了套在指间的紫电,阿娘、阿爹,师弟们,还有以前的莲花坞…… 江厌离伸手挨个轻抚了一番两个弟弟,才道:“阿爹阿娘会以你们为傲的!” 江澄愣怔着,半晌才点了点头。 魏无羡抬头回了一个笑脸又往后靠在了蓝忘机身上,如今的他,已经没办法厚着脸皮认下这话了。 晓星尘暗道,这就是师侄长大的地方吗,听起来要比其余仙府亲近人烟的多了,只是他们为何都是这般情状? 【魏无羡年少的时候,常常在莲花湖之畔射风筝。 江澄紧紧盯着自己的风筝,不时瞅一瞅魏无羡的那只。魏无羡的风筝已经飞很高,可他还是没有动手挽弓的意思……眼看风筝已经快飞出自己有十足把握能射中的距离,江澄一咬牙,搭箭拉弦,白羽嗖的射出……江澄眉头一展,道:“中了!”随即,他道:“你的飞了那么远,还射得着吗?” 魏无羡道:“你猜?”他这才抽出一支箭,凝神瞄准。弓弦拉满崩然松手。 中! ……一群少年都把弓收了起来,跑去捡风筝,排名次。落得最近的就是最差的,每次最后一名都是排行第六的师弟,照例要被嘿嘿哈哈地取笑一番,他也脸皮极厚,毫不在乎。魏无羡那只落的最远,紧挨着他的就是第二名的江澄的风筝,两人都懒得去捡了。】 魏无羡眯起眼睛又笑了起来,掩住了眼角的一丝湿润,他想起自己那个每次都是最后一名的师弟六小胖了,同样是云梦江氏的弟子,怎么就单单他的箭术能差到那种程度呢,莫不是他这个大师兄尽到督促教导之责?可如今,也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他们多烧柱香了…… 聂怀桑腆着脸道:“魏兄、江兄的箭法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哈,不愧是清谈盛会上的箭术前甲!” 江澄却是用鼻子‘哼’了一声以作回应,带上他作甚,他可没得过什么前甲! 魏无羡嘻嘻道:“那当然啊,想当年本老祖可是力压蓝氏双壁和金孔雀,稳坐射箭大会头名一甲呢。” 四甲蓝忘机看着他的后脑勺,眼中一片柔和。 三甲金孔雀,呃金子轩,难得没有什么不服气,姓魏的箭术不错,这估计也是为数不多的让他不反驳的地方。 聂明玦几乎要叹气,这蠢弟弟,什么时候也能拿个头名回来,大概老头老太太都能兴奋得棺材板儿按不住了! 【一群少年冲进建在水面上的九曲莲花廊,正在飞檐走壁地打闹,忽然闪出两个身姿窈窕的年轻女子……众少年一见这两名女子,心里都叫糟糕…… 她们往两旁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个佩剑的紫衣女子来。 ……江澄见到她,露出笑容,叫道:“阿娘。” 其余的少年则恭恭敬敬地道:“虞夫人。” 虞夫人就是江澄的母亲,虞紫鸢……虞夫人出身望族眉山虞氏,家中排行第三,又称虞三娘子,在玄门之中有一个名号“紫蜘蛛”……年少时便性情冷厉,嫁给江枫眠后也常年夜猎在外……而且她在莲花坞的居所和江枫眠是分开的,独占一带……两名年轻女子金珠、银珠都是她的心腹使女,总不离身。 虞夫人扫了江澄一眼,道:“又在疯玩?过来给我看看。” 江澄挨到她身边,虞夫人纤细的五指捏了捏他的手臂,在他肩头啪的一拍,教训道:“修为一点长进也没有,都快十七岁了,还像个无知幼子,整天只知道跟人瞎闹……你以后可是要做江家家主的!” 江澄被她拍得身形一晃,低头不敢辩解……虞夫人骂道:“又是这幅模样!你若是自己不求上进,就不要拉着江澄跟你一起鬼混,带坏了他。” 魏无羡惊讶道:“我不求上进吗?莲花坞里最上进的不就是我吗?” ……一听这话,虞夫人眉心现出一道煞气,江澄忙道:“魏无羡,你闭嘴!”他转向虞夫人,道:“不是我们想窝在莲花坞里射风筝……待在家里不出去惹事、跟温家人争抢猎物,这不是您和父亲交代过的吗?” 虞夫人冷笑道:“只怕这次是你不想出去,也得出去了。”……】 魏无羡双手无意识地慢慢握紧,冷声道:“这是,温氏设立教化司那会儿?” 还在念着自家大哥头颅冤案的聂怀桑心不在焉地道:“哦,就那一句背不背的话题,又转回了这段前事过往,是吧?”这话刚说出口,他便自察不合时宜得很,连忙以扇掩口,恨不得时光倒流或者立马上身一种能吃回刚刚这话的神功! 只因,温氏设立教化司,正值姑苏蓝氏仙府云深不知处被烧、家主青蘅君重伤身亡之际,紧接着就是云梦江氏一夜之间被血洗、仙门百家被迫开始射日之战、夷陵老祖浴血而归…… 此时此刻,不止是云梦几人气氛不好了,连在座的蓝家人,除了景仪这个小娃子,都是面如凝霜、眼如冷箭,眼看就要寒冬飘雪了都! 聂怀桑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还收到大哥一枚严厉警告的眼神。 聂怀桑: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金光瑶轻笑,揭秘了清河聂氏、曝光了兰陵金氏,接下来自然是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于他来说,要说有什么庆幸的地方,大抵就只是射日之征前没有进金陵台、免了这场被‘教化’的无妄之灾了。 薛洋也打起了精神正襟危坐,双眼也奕奕有神地盯着不见一字的天书石壁,世家子弟领头人物变成夷陵老祖的秘籍什么的,洗耳恭听! 白雪观作为射日之征中为数不多未被波及的净土,宋岚又当时因当时修为新进正值闭关之时,故对此战前因后果多是道听途说,了解得并无多深刻。但毋庸置疑的是,岐山温氏,多行不义、咎有应得! 第68章 六十八、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不过几息之后,蓝启仁便抬手抚须,双目微晗、正色直言,“聂二公子,烦劳继续。” 聂怀桑正出神慢了半拍,回神后连忙拱手施礼应“是”。 他只觉当年在课堂上凶险无比的点名提问,此刻瞬间又经历了一回,真是吓死人了呀。说起来,如今仙门百家中,有威望又有实力的上一代正派长辈,蓝老先生当是仅存的唯一硕果了,如此非凡的一宝,要倍加敬重才是! 【……虞紫鸢冷冷地道:“还用什么餐,过几天到了岐山,都不知道有没有饭给他们吃,不如趁现在开始多饿几顿,习惯习惯!” …江枫眠淡声道:“你何必这么焦躁。无论日后如何今天的饭还是要吃的” 虞夫人忍了又忍,拍桌道:“我焦躁?我焦躁才是对的!你怎么还能这么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本家直系子弟什么意思?阿澄和阿离,一定至少要有一个在里面!送过去干什么?……这是送人过去给他们拿捏,给他们做人质!” 江澄道:“阿娘,你别生气,我去就行了。”虞夫人斥道:“当然是你去!难不成还让你姐姐去?……阿离,别剥了……你是主人不是别人的家仆!” 听到“家仆”二字,魏无羡倒是无所谓…江枫眠却微微抬头,道:“三娘” 虞夫人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江枫眠我问你,这次你打不打算让他去?” 江枫眠道:“看他自己,想去就去。”魏无羡举手道:“我要去。” 虞夫人冷笑道:“真好啊。想去就去…凭什么阿澄却非去不可?给别人养儿子养成这样,江宗主,你可真是个大大的好人!”她心中有怨气…其余人都安静地任她撒火…江澄也道:“阿娘”虞夫人站起身来,讥嘲道:“你叫我干什么?你是个傻的…修为比不过夜猎比不过,连射个风筝都比不过!没法子,谁让你的娘不如别人的娘?你娘为你不平…你还帮他说话。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的!” 她径自走了出去,留江澄坐在原位,脸色忽青忽白…… ……魏无羡…喝完了汤,道:“江叔叔,你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们的吗?” 江枫眠微微一笑,道:“要给你们的东西早给了。剑在身侧,训在心中。” 魏无羡道:“哦!‘明知不可而为之’,对吧?” 江澄立刻警告道:“这意思可不是让你明知道要闯祸,还硬要去作怪!” ……次日,十名少年拖着一身沉甸甸的食物,从莲花坞出发,到达了位于岐山的指定教化司地点。】 聂怀桑心中瑟瑟,传说中的云梦江氏女主人,曾经让仙门名士为之颤抖的巾帼之英,紫蜘蛛,这胆气,这秉性,果真名不虚传!不过,魏兄在这位虞夫人眼皮底下长大,还能养成这样一副玩世不恭、潇洒不羁的性子,也是很神奇哦? 晓星尘目瞪口呆,说好的待若亲子的云梦江氏大弟子呢,这位虞夫人莫不是?“无羡师侄,你你……?” 魏无羡听着这段,只觉虞夫人音容宛在,言犹在耳,仿佛下一刻就能甩鞭携电席卷而来,如今连以往挨过的罚都是求之不得的追忆了。 心知晓星尘怕是由此误解,魏无羡解释道:“晓师叔,你看我师弟就知道,虞夫人和他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口中说的不好听罢了。我在江家十几年,一直上蹿下跳的,闯了祸也被罚,可从未因此受过什么伤,江澄有的虞夫人有人从来不会缺了我一份,虞夫人,是承认我是江家一份的。”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将他护在身后的纤细背影,以及那句‘要惩治我家里的人’,还有江叔叔对他的事事关心! 魏无羡又含笑说道:“虞夫人恩怨分明,我又这么人见人爱的,怎会真的憎恶于我呢?” 面无表情的江澄对此嗤之以鼻,“魏无羡,你脸皮这么厚,还贴得了金子吗?”江澄紧紧握住受伤的紫电,眼睛也越来越湿润。再也没人指着他训斥不上进、比不过了,没有了…… 江厌离也眼眶微湿,却也振作精神伸手过去慢慢分开了弟弟用力到发白的手,再拉到自己这边牵好。 金子轩盯着两人的手,很想自己也加入进去,只是逝亲之痛,不是他能抚平的,唯待寄予韶华良药。可是,再接着读下来,阿离能受得了么? 聂怀桑又道:“可是,魏兄,你难道一点也不介意……那个‘家仆’?” 魏无羡道:“你是有什么误解吗?我父魏长泽确为江氏下属家仆没错,而且小时候我打江澄可比他打我的次数多多了!” 江澄喷气,沉声道:“你打谁?” “打你啊!” “……” 【大大小小各家族的世家子弟都零零散散来了不少,具是小辈……扫了一圈,魏无羡道:“姑苏那边果然也来人了。” 不知为什么,姑苏蓝氏派来的少年形容都颇为憔悴。蓝忘机的脸色尤为苍白,但依旧是那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孤身而立,四周一片冷清。魏无羡本想上去同他招呼,江澄警告他道:“勿生事端!”只得作罢。 忽然,前方有人高声发号施令,台上那人十八|九岁的模样…正是岐山温氏家主最幼一子温晁。他身后一左一右侍立着两人。左是一名身姿婀娜的明艳少女……右则是一名看上去二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高身阔肩,神色漠然气势冷沉。温晁站在坡上高地,俯视众人,似乎很是飘飘然,挥手道:“现在开始挨个缴剑!” …明知他索剑是不怀好意,可是如今岐山温氏如日中天,各家都如履薄冰,不敢稍有反抗……江澄按住了魏无羡,魏无羡低声道:“你按我干什么?” 江澄哼道:“怕你乱来。”魏无羡道:“你想多了。虽然这个人油腻腻的让人恶心,但我就算要揍他,也不会挑选这个时候给咱们家添乱子。放心吧。” 江澄道:“你又想套麻袋打他?恐怕行不通,看到温晁身边那个男的没有?…那个人叫温逐流,有个外号叫‘化丹手’,是温晁的随侍,专门保护他的。” ……魏无羡信手解了剑,交了上去……他本以为蓝忘机一定会拒绝上交,出乎意料的,蓝忘机的脸色虽然冷得吓人,却仍是解了剑。】 宋岚默默回忆,温氏,化丹手么?恐怕此人便是当时仙门修士除去温若寒之外最为忌惮之人了。 聂怀桑惊叫道:“缴剑?!怎么一开始就缴了剑?后来你们不是还去猎妖兽的吗?就这么空手去猎的?” 魏无羡反手握紧蓝忘机的手腕,这才嘲笑道:“温晁那种人,若是当时我们有剑在手,怕是一个忍不住就要上手砍到那张脸上了吧。” 蓝忘机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碍。不过,不管上一次两人闹得多不愉快,再见面,魏婴还是会想和他打招呼,这在当时也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金子轩也是眉头紧皱,“想起岁华竟然在此人手中待过,我便觉得忘不了那种毕生之耻!” 魏无羡又晃了两下握着的手,问道:“怀桑兄,当时聂家人里怎的没有你呢?”聂怀桑也是聂氏本家直系子弟啊。 聂怀桑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偷偷瞥了眼聂明玦,轻声道:“当时温狗派人传话过来的时候,我大哥正在监督我练刀,因练的不好,被大哥……上手教导了一番……” “嗯?”魏无羡没听明白,难不成赤锋尊还真下狠手‘教导’了? 聂怀桑又瞅了瞅他大哥,接着道:“……我摔了一跤,大哥便直接发话,‘我清河聂氏直系子弟唯余二人,舍弟重伤卧床不起,若温家主执意秉手教化,本宗主必当前往聆训’,然后,然后他们就没提起直系这茬儿了。” 聂明玦轻哼,斥道:“看我做甚,若是真让你去,怕不是要竖着出门横着拖回来了!” 聂怀桑:“……”我也不至于这么没用……吧? “……”魏无羡摸摸下巴,赤锋尊修为高深、脾性耿正,未及弱冠便执掌一宗、威立仙门,聂氏旁系及辖下又皆是武力不低、作风彪悍的刀修者,想想这人要真成了当时被教化的世家子弟的其中一员,那温晁怕不是要当场吓得失-禁-了嘿! 第69章 六十九、 【……岐山温氏所谓的“教化”,也就是发放了一份“温门菁华录”…温晁则每日在众人面前发表一通讲话,要求他们齐声为他欢呼……夜猎之时,他会带上众家子弟,驱使他们路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奋力拼杀,然后他在最后一刻出来,斩下头颅,再出去吹嘘这是自己一人的战果。 …前年参加岐山温氏的射箭那日,温晁也与魏无羡等人一同入场……最后计算出来,战果最佳的前四名为魏无羡,蓝曦臣,金子轩,蓝忘机…温晁尤其痛恨这四人。蓝曦臣未能前来,他便揪着其余三人,日日当众责骂,好不威风。 最憋屈的要数金子轩,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要不是兰陵金氏其他子弟拦着他,再加上温逐流不是善茬,他第一天就冲上去和温晁同归于尽了。蓝忘机则一副心如止水、漠视万物的状态,仿佛已经魂魄出窍一般。而魏无羡已经在莲花坞遭虞夫人的花样痛骂数年,下台便嘻嘻而笑,压根不把他这点段数放在眼里。】 聂怀桑瞠目,磕绊着道:“好……无耻啊这!” 薛洋听得笑嘻嘻,他向来很乐意听这些所谓世家子的笑话,“是很无耻啊,不知道是这个姓温的更无耻,还是魏前辈更厚脸皮呢。” 魏无羡凝神,对他发出警告的一眼,“我说小流氓,你知道这条温狗最后怎么死的么,别什么东西都拿来和本老祖混为一谈,小心,祸从口出哦。”说完还特地瞥了一眼他的后背肩膀处。 薛洋摆了下手,仿佛毫不在意,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的样子。 江澄阴着脸道:“你居然拿我阿娘和那种东西比,也是欠打是吧!” 魏无羡也跟着板脸,“我只是表明下,在虞夫人多年教导之下,已经没人能从言语功夫上来搅乱、攻击到我了,倒是你,也是这点心气不足,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让你怒由心生,这样岂不是很容易占下风?” 江澄:“……”这意思是说我欠骂?! 蓝忘机:魏婴说的对。 魏无羡又道:“不过说起来,你比金孔雀又好上不少,他可是差点冲上去跟个牲口同归于尽了呢。” 金子轩:我现在也挺想和你这头牲口同归于尽的! 【…此次的夜猎之地,名为暮溪山。…魏无羡无意间,他回头一瞥,瞥见了蓝忘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忽然发现,他右腿落地比左腿落地要轻,似乎不能用力。见状,魏无羡落到蓝忘机身边,与他并肩而行,问道:“你腿怎么了?” 蓝忘机目不斜视,道:“无事。”…魏无羡转了个身,倒退着走,非要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他正准备说“要不要我背你”,忽然一阵香风扑鼻……只见三五个少女走在一起,中间那名少女身穿浅绯色的外衫,身姿背影格外好看……“香囊里面都是些切碎了的药材,用途挺多的。我这里还有几个,你们谁还要?” 魏无羡一阵歪风样地飘了过去:“绵绵,给我也留一个。” ……蓝忘机冷然旁观。江澄见他又发作了,翻了个大白眼。 ……魏无羡道:“我的名字好说。你记着了,我叫做‘远道’。” ……忽然,一旁传来蓝忘机冷冷的低语:“玩弄字眼。” 她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取“绵绵思远道”之意,戏弄于她。 …魏无羡在后面喊道:“走可以,给我个香囊嘛!不给我找别人问你名字了,…”话没喊完,从前方扔来一只香囊,不偏不倚砸在他胸口,魏无羡“哎哟”作心痛状,香囊的带子绕在手指上转得飞起…见蓝忘机脸色越发冷沉……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道:“你对谁都是这样一派轻浮浪子的行径吗。” 魏无羡想了想,道:“好像是?” 蓝忘机垂眸,半晌,才道了一声:“轻狂!”仿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了点莫名的痛恨,连怒视也不屑再分给他一个了,蓝忘机勉强提速朝前走去。】 魏无羡突然有种成了众矢之的的赶脚,很是摸不着头脑,怀桑兄,眼睛有毛病就要治,你一直这么斜着看我,连带赤锋尊一起瞪过来的压力很大啊!泽芜君,我真的没做啥罪大恶极的事,用不着拿这样的眼神谴责我吧?叔父大人,你们家家规可是抄一遍就能让人飞升的,十遍神都受不了哇!还有晓师叔,你那种像是看不懂事的坏小子的视线是怎么肥事?我跟你讲,本老祖这是有远见,要来的香囊可是会派上大用场的! 金光瑶笑着道:“原来坊间传闻,夷陵老祖生性风流,最爱和美貌女子不清不楚,竟是属实的么。” 蓝忘机圈在某人腰上的手臂收紧。 魏无羡:“……”脸方尊,这是挑拨离间吧?这是绝壁的挑拨离间吧?! 江厌离道:“阿羡,师姐知道你只是看上去落拓不羁,也相信你是真的将蓝二公子放在心上的。” 蓝忘机的手臂再次加紧了一个度。 魏无羡:“……”师姐我太谢谢你信我了嘤~ 金子轩幸灾乐祸中:“活该!” 魏无羡:“蓝二哥哥饶命,我保证以后只看你,绝对不会再拿别人的香囊,连江澄的也不要!” 然而话音刚落,他发觉腰间的手臂紧地更上一层楼了!魏无羡一脸懵逼,我的腰,喘不上气了喂!我的娘亲咧,不是吧?! 江澄:蓝二你脑子什么破毛病,关我什么事! 【……魏无羡忙道:“好嘛。你不用走这么快,我走就是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江澄。谁知江澄也不给他好颜色,狠狠地道:“你好无聊!” 魏无羡道:“你又不是蓝湛,怎么学他说无聊。他那腿怎么回事?” …一旁一名门生低声道:“他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上个月云深不知处被烧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温家的长子温旭去了一趟姑苏,不知给蓝氏家主定了个什么罪名,逼姑苏蓝氏的人动手烧自己仙府!…蓝家家主重伤,生死未知。唉…” 魏无羡道:“蓝湛的腿跟这个有关系吗?” 那名弟子道:“自然有。温旭最先命令他们烧的就是藏书阁,蓝忘机拒绝,被温旭手下围攻断了一条腿。还没养好,如今又被拖出来不知道折腾些什么!” ……江澄扯他扯得更紧了:“你跟他又不熟!没看见他那么讨厌你吗?你去背他?只怕他都不想你再靠近半步。” 魏无羡道:“他讨厌我没关系呀,我不讨厌他。我抓了他就背起来,他还能在我背上掐死我不成。” 江澄警告道:“咱们顾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 魏无羡道:“第一,这事不闲。第二,这些事,总得要有人管的!”】 蓝曦臣幽幽叹气,那是所有蓝家人都极为煎熬的一段日子。 叔父守着被烧后败垣危堞的仙府,照看重伤的父亲,安抚担惊受怕的族人,提防温氏歹意,殚精竭虑;自己要颠连奔波、匿踪隐迹,护藏书古籍、防人心叵测;然而最是艰难的却是忘机,身上有伤,心中有忧,受温氏折辱,还要连连手无寸铁地去猎妖兽。 他很感谢他没护住弟弟的这时候,还有人能关怀重视,还有人说‘这事不闲’!更是明白了,这样一个人,不愧于忘机一直以来的忐忑牵挂。 蓝忘机早已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此刻理了理魏无羡稍显凌乱的衣襟袖摆,又重新为他调整了舒适的倚靠姿势,才再次握住他的手。于他来说,最深沉的黑暗早已过去,只要怀中之人在,往后迎接的都是拂晓的晨光。 第70章 七十、 【……洞口通往地底深处,一股令人寒战的凉气袭面而来。投一颗石子进去,如石沉大海,不见声息。……温晁…直起身来,先指了指金子轩,再指他自己,道:“……指挥作战和调兵遣将的人只有我。能降服妖兽的,也只有我!” ……金子轩强忍怒火,一掀衣摆,抓住一根尤为粗壮的树藤,毫不犹豫地一跳,跳进了深不见底的地洞…其余人依次进入地洞……温晁在上面喊了几声,确定地下安全,这才踏着他的剑,搂着王灵娇的腰,悠悠地御剑下来了…… 路已到尽头,夜猎对象却依旧没有出现…温晁骂了两句,忽然道:“找个人,吊起来,放点血,把那东西引出来。”…王灵娇应了一声,立即指向一名少女…绵绵心知被吊上去了,多半就有去无回了,可她往哪里躲,哪里人就散开一大片。魏无羡轻轻一动,立即被江澄死死拽住。绵绵忽然发现,有两个人岿然不动,连忙躲到他们身后,瑟瑟发抖。这两人正是金子轩与蓝忘机。 …魏无羡微微诧异:“金子轩这厮,竟然还有几分胆量。” 温晁指着他们,道:“这是要造反了?我警告你们…现在立刻自己动手,把这丫头给我绑了吊起来!否则你们两家带过来的人都不用回去了!” 金子轩哼哼冷笑,并不挪动。蓝忘机也是恍若未闻,静如入定。 然而,一旁有一名姑苏蓝氏的门生,此时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抓住绵绵,准备动手绑她。蓝忘机眉峰一凛,当即一掌拍出,将他击到一边。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可俯视那名门生的神情不怒自威,目中意味不言而喻:姑苏蓝氏有你这种门生,当真可耻!那名门生肩头发抖,缓缓后退,无力直视旁人目光。】 当年岐山温氏,作风横行霸道,蛮横无理、草菅人命、涂炭生灵等等行事听过甚至亲身经历过太多,所以才有后来举旗联盟、射日伐温,众人已经不想对此再多费口舌了。 唯有蓝启仁只手伸前气得直哆嗦,怒叱道:“我姑苏蓝氏竟有如此趑趄嗫嚅、毁节求生的门生,当真可耻!忘机,此人究竟是谁?!” 蓝忘机道:“此人姓苏,名涉,字悯善。” 蓝启仁:“苏涉?”迅速过了一遍目前蓝氏门生的名谱,却是毫无此人踪迹。 蓝曦臣拱手道:“叔父,此人于射日之征后一脱离姑苏蓝氏,现下似是投奔了兰陵金氏。” 蓝启仁眉头稍松,这样算来已有几年,如今的门生名单自然没有了。哼,走得好,若还是蓝家门生,这样的品行迟早也是要被逐出。 金子轩皱眉,“这种人都收,兰陵金氏如今是江河日下了吗?” 金光瑶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这位兄长,只因,这位苏悯善苏公子,此时不止是投奔了兰陵金氏,更是为他所用了。江河日下?呵,兰陵金氏,恐怕也只有这位还能称得上一句风骨桀骜了。 魏无羡摸摸下巴,道:“这个人,苏涉,怎么好像有点耳熟啊?” 江澄翻过去一个白眼,“你脑子生锈了是吧,彩衣镇水行渊除祟,你还动手救过这人性命,才读过多久你就忘了!” 魏无羡恍然大悟,又默默自我怀疑,难道他记性当真如此之差? 蓝忘机抬手摸了摸魏无羡的魏无羡额头以作安慰,然而魏无羡怎么都觉得这个动作像是在摸小狗,呸,他家二哥哥才不会把他当成那啥啥呢! 【…温晁勃然大怒,喝道:“反了!杀!”数名温氏门生朝蓝忘机金子轩杀去。…温晁再也忍不住拔剑朝他刺去。这一冲,便冲出了温逐流的保护范围……魏无羡故意激温晁,就是在等这怒极失控的一刻…出手如电,瞬息之间便夺剑反杀、一举将温晁制住!……围攻蓝忘机与金子轩的门生这才止住了攻击……见控制住了场面,魏无羡还待说话,忽然,感觉整个地面颤了颤。 他警惕地道:“江澄!地动了吗?”……江澄却道:“没有!” ……魏无羡也发现了,不是地面在颤,而是他落足的那座石岛在颤……“石岛”迅速向岸边移去……魏无羡心叫不好,拖着温晁倒退两步,脚下猛地一震,……这只妖兽缓缓扭过脖子,用那一对斗大的眼珠凝视站在自己背上的两个人。这个圆形的兽头生得十分古怪,似龟似蛇…魏无羡道:“…好大一只…王八…” ……忽听江澄喊道:“背后小心!化丹手来了!” ……魏无羡本能地撤手,温逐流趁此机会掳了温晁,落回岸边。魏无羡低骂一声,也紧跟着跳上了岸……魏无羡……一把夺了弓……箭筒里还剩下三只羽箭,他一口气尽数架上,拉到最满,正要松手,忽然后方传来一声惊叫。……魏无羡转目一看,王灵娇指挥着两人粗鲁地架着绵绵,另外一人扬起手中的铁烙,直冲她脸上烫去!…魏无羡…见状立刻调转箭头,松手放弦。三箭齐出,命中三人…王灵娇却突然抓起落到地上的那只铁烙,再次朝她脸上压去!…魏无羡…冲了过去,一掌重重击在她心口。…那只铁烙的前端,已经压上了魏无羡的胸膛。 魏无羡闻到一阵衣物和皮肤烧焦的糊味,还有肉熟透了的可怕气味,锁骨之下心口附近,传来了灭顶的疼痛。】 聂怀桑即便只是照石读书,也被这凶险的情况惊出了冷汗,讷讷着道:“传闻岐山温氏的烙铁是用来处罚不分尊卑的罪人,若是被烫到,那可是连修仙之人都抵不住痛楚,要是伤到要害,甚至还会经络受损,魏兄,你就这么……挡了过去啊?“ 魏无羡撇嘴道:“我不挡还能怎样,这不是没办法么,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弱女子被烫啊。” 江澄皱眉道:“你就是个改不了的英雄病!谁让你救人救得还把自己搭上了?要是当初你没动手……”要是没动手,是不是……嗤,现在想这些没用的,还有什么意思。 见江澄脸色不对,聂怀桑忙接着道:“这些烙铁现在也只是被玄门百家当成战利品收缴了去,好在现今无人再用,不然的话我出门的时候怕还是要多带些护卫保驾护航了。” 魏无羡看了一眼金子轩,又目光深沉地盯了金光瑶一阵,才道:“那你回去之后该立马配齐护卫。” 聂怀桑一愣,“什么意思?” 魏无羡:“这种一模一样的烙铁,兰陵金氏也有,只不过顶端烙片的形状,从太阳纹改成了牡丹纹罢了,是吧,敛芳尊?在穷奇道的时候,那些督工也是人手一个呢。” 蓝忘机闻言立即皱眉,抬手附在魏无羡锁骨下方的伤疤位置,和他眼神如出一辙看向了金光瑶。 众人的目光随之而去,还包括金子轩不敢置信的眼神,然而面上带笑的金光瑶并未否认,甚至都没出言分论一二。 蓝启仁心中暗自决定,回返之后当重新细致考察一番金氏,再做调整应对之策。 聂明玦怒而喝道:“岂有此理,温狗之祸刚过,下场仍历历在目,兰陵金氏就敢如此行事,这是要逐温第二吗?” 魏无羡道:“赤锋尊息怒,你又不是刚刚知道,何必履动肝火呢?我倒是想问问,金子轩,你这个少宗主当得很轻松惬意哦?” 脸色难看至极的金子轩此刻根本吐不出半个字。四大家族中,姑苏蓝氏有规训在侧、抹额在身,族人淡泊名利、超然物外;清河聂氏、云梦江氏都是光明磊落的青年宗主掌权,族人简单也同心一致。而兰陵金氏,却是族人遍布、客卿参差、门生冗杂,又一贯的骄奢自傲,没成想竟是演变至此!便是少宗主又怎样?只要前面还有个‘少’字,他除了管好自己的门下,还能约束得了几个人? 聂怀桑心中暗道‘糟糕’,手上挥着扇子扇了两下,陪笑道:“冷静,都冷静下哈,我们不如来聊聊这屠戮玄武?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大的活妖兽呢。” 聂明玦扬眉道:“说的你好像见过其他活的寻常妖兽一样。” 聂怀桑泪目,见过哪个纨绔还需要品鉴妖兽的?他又不需要和妖兽相亲,只要知道他们在绘本里长什么样就行了么。 第71章 七十一、 【……温晁见他两眼布满血丝,神情可怖,再加上其他世家子弟也是群情激奋,还有一只巨型妖兽在潭中,左前爪已踩上了岸,终于害怕起来,叫道:“撤走撤走,马上撤回!” ……金子轩大怒:“无耻狗贼!他们把树藤斩断了!”……又有人惊叫道:“他们在堵洞口!”话音刚落,剩下的一半白光也被堵上了。 …半晌,金子轩的骂声打破了这阵死寂:“这对狗男女真是干的出来啊!” ……这时,江澄架着魏无羡慢慢走了过来。刚好听到“没有食物”这句,魏无羡道:“江澄,这儿有块熟肉,你吃不吃。” 江澄道:“滚!那铁烙烫不死你。这都什么时候了,真想把你嘴巴缝起来” 蓝忘机浅色的眸子落在他们身上,随即,又落到手足无措地跟在他们身后的绵绵身上。她脸都哭花了,抽抽噎噎,不断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魏无羡堵着耳朵,道:“唉,别哭了行不行?是我挨烫又不是你挨烫。难不成还要我哄你啊?你哄一哄我好不好?行了江澄别架了,我又不是断了腿。”】 聂怀桑一脸不忍直视地读完这段,‘啪’地一下挥开扇子遮了脸,又透过边缝朝着魏无羡挤眉弄眼,道:“魏兄,当着含光君的面,英雄救美、软娇侬语哦?” 魏无羡颇显无奈,他只是习惯性嘴撩好不好?往后靠得更紧,察觉到身后之人小心环抱扶稳,才道:“怀桑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啊,懂?” 聂怀桑嘿嘿一笑,缓缓一点头,表示自己‘很懂’。 聂明玦:你懂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金子轩:这叫‘物以类聚’,还是‘近墨者黑’? 【…蓝忘机道:“潭有枫叶。”这话乍一听莫名其妙,可魏无羡立刻就被点通了…江澄也明白过来,道:“黑潭的潭底,很可能有洞与外界的水源相通…” ……金子轩皱眉道:“而且那只妖兽还守在黑潭里不肯出去。” 魏无羡…道:“有点希望就动起来,把它引出来就是了。”将一只火把抛出,砸在地洞的一角…妖兽的头立刻又从龟壳里钻了出来…在它身后,江澄悄然无息地潜入水中。…魏无羡咬破手指,飞速地在掌心潦草地画了几道,猛地冲出洞来,一掌拍到地上,一团逾人高的火焰猛地蹿了起来!妖兽一惊,回头望向这边。江澄趁机上岸,喊道:“潭底有洞,不小!…一次能过五六个!” 魏无羡喝道:“所有人听好,跟紧江澄,下水出洞…谁都不要抢!现在,下水!”…他已成功地把妖兽从水中引上了岸,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江澄一咬牙,道:“所有人过来,能自己游的站左边,不能的站右边!”魏无羡正在一边观察地形、一边引火后退。突然之间,手臂蓦地一痛,低头一看,竟是中了一箭。原来,刚才那名被蓝忘机怒视过的蓝家门生捡起了一只被温家人丢弃的弓箭,朝那妖兽射了一箭。可也许是……箭失了准头,射到他身上来了。魏无羡无暇去拔,又是一掌拍地,引起火焰才骂了一声:“退下!!别给我添乱!” 那名门生…脸越发苍白,扑入水中落荒而逃。】 金子轩冷哼一声,嘲讽道:“这人到底是不是箭术低劣、失准误伤,怕只有他心里自己清楚了。” 蓝曦臣也道:“屠戮玄武此等,非一般凶兽可比,仅凭炎火阵恐怕难以支撑到所有人全部安全出洞。” 聂怀桑道:“而这一箭,把原本是殿后的魏兄,变成了拖住妖兽的血气活饵,是么!” 江澄很是气愤,恶声恶气道:“魏无羡你没死在那洞窟里真是命硬,瞧瞧你大发好心救得都是些什么东西!”明着是在骂那苏涉,可江澄的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转向了不远处的温宁,如此凶狠的眼神,将正陪着两个小娃娃的温宁缩起了脖子,不由自主地再度远离了几步。 魏无羡知道,苏涉不过是是他年少时顺手救过一次的无关紧要之人,江澄还是对他为保温氏众人、选择‘叛逃’莲花坞而耿耿于怀,可实际上便是没有那些温家人,他也有必须离开的缘由,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对江澄这样脾气上来便口不择言的个性,江厌离也很是头疼,温言劝道:“阿澄,阿羡救人原也无可指摘,这样的话不可再讲了。” 见魏无羡还是那副死不悔改的样子,连阿姐也这么说,江澄只能蹙着眉头冷笑一声作罢。 【……鲜血的味道大大刺激了妖兽,它的脖子突然一阵暴长,獠牙大开! 魏无羡还没思索出应对之策,身子一偏,被人一掌送了出去。 蓝忘机将他推开了。妖兽上下颚顺势一合,咬住了他的右腿。 光是看着,魏无羡都右腿一痛,蓝忘机居然仍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立即被拖了回去! …万幸它似乎不喜欢吃碎的…否则它只要稍稍牙齿用力,蓝忘机这条腿便直接断了。这龟壳坚硬无比刀剑不入,一旦让它把蓝忘机叼进去,怕是再也别想出来了!魏无羡一阵狂奔猛地一扑,扒住了它上颚的一颗獠牙…性命攸关,居然爆发出一阵非人类的恐怖力量…右手继续握紧上排獠牙,左手握下颚獠牙,双手同时朝相反方向使力,豁出命了地使劲,额头青筋一根根暴得几乎迸裂脸色血红。 那两派利齿刺入蓝忘机骨肉已深,竟然真的被逼得渐渐打开了牙关! 牙关没能再咬住猎物,蓝忘机落入潭水之中。见他脱险,魏无羡那阵如神上身般的力气陡然消失…也跌入了水中。他翻了一下就调整好姿势,一把捞过蓝忘机,单手划水,瞬间游出几丈…滚上了岸,把蓝忘机往背上一扔,拔腿就跑。】 聂怀桑这一段读得胆战心惊,只觉胸腔里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原来两人这段兽口逃生竟是这般千钧一发,稍有差误,那便是两条小命都要葬身妖腹的下场啊! 蓝启仁忆起,他当初的得意门生忘机自暮溪山归来后,腿上被草草处理过的伤上加伤的可怖痕迹,修养了好些时日方无大碍,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一番曲折么。 蓝曦臣抬手,对着魏无羡又是一次示礼,“曦臣在此多谢魏公子对忘机救命之恩!” 魏无羡一愣,随即笑着摆手道:“我跟蓝湛谁和谁啊,哪用得着谢来谢去!再说了,也是亏得蓝湛先救的我嘛,不谢不谢!” 蓝忘机眼神微动,慢慢附身到魏无羡额耳边,启唇轻言道:“记住你说的,你我之间,不必说‘谢谢你’和‘对不起’。” 魏无羡只觉得耳根脖子附近麻了一片儿,又酥又痒地,简直一路传到了心底。然而他还边心神不定边想着,话中是这么个理,为啥蓝湛讲得就这么……饱含怨言呢? 蓝曦臣:忘机你眼里还有兄长吗? 蓝启仁:…… 这一次直面了这样场景的晓星尘顿感糊涂,明明读到的是凶险万分的时刻,怎么这两人却……默默脸颊发热的同时,他不由对身旁的宋岚道:“我这个师侄,和那含光君简直天生一对!” 宋岚无语,两人都已是定了终生、过了明路的道侣,这话是不是夸得有点晚? 还在一心估算屠戮玄武和蓝魏二人实力对比、由此错开这一段的聂明玦一面点头赞赏肯定两人的勇气和实力,一面还在催促聂怀桑接着读。 暗中侧目全局的聂怀桑:大哥,大胆猜测一下,可能猎下屠戮玄武的并不是这两人本尊,严肃.jpg 第72章 七十二、 【……估摸着跑的够远了,他连忙转了个身,把蓝忘机轻轻放到了地上。蓝忘机……站都站不住,一被放开就跌坐下去。 魏无羡……倏地一伸手,这就把那条抹额摘了下来,一甩,以抹额充作绷带,抻直了蓝忘机那条多灾多难的腿,将它牢牢固定在树枝上。 蓝忘机突然被他摘了抹额,一双眼睛都睁大了……魏无羡手法极快,已给他打上了结…蓝忘机向后倒去,不知是没力气坐着了,还是被他气得无话可说了… ……“想不到这个小丫头的香囊派上了大用场,回去可得好好感谢她。” 蓝忘机漠然道:“真不是好好骚扰她?” 魏无羡道:“什么话?这种事我做才不是骚扰呢……脱吧。” 蓝忘机眉头微微一皱:“什么?”魏无羡道:“还能什么?脱衣服啊!”他说脱就脱,亲自动手,左右手揪住蓝忘机的衣领,往两旁一拉,一片雪白的胸膛和肩膀便被剥了出来。蓝忘机突然被他按在地上,强行扒去衣衫,脸都绿了:“魏婴!你想做什么!” 魏无羡将他的衣服尽数扒下,嗤嗤撕成了数条……站了起来,拉开衣带,礼尚往来般的,露出了自己的胸膛。 ……蓝忘机看着他的动作,脸上青白紫黑红交错不断,似乎就快吐血了……魏无羡摊手道:“衣服脱完了,轮到裤子了。”】 蓝启仁在听到他的好侄儿又一次被扯掉抹额的时候,已是面色怫然,到听清下一刻读得什么之后,陡然间勃然大怒、青筋爆绽,伸直的指着魏无羡手不停地哆嗦,嘴上嗫嚅了半晌,也好似要吐血而出,然而终究还是没吐出来,大喝一句“不知羞耻!”后胸膛就在不停地起起伏伏,整个一副强忍怒气的样子,好不狼狈! 还在等着听两人履险蹈危、浴血奋战、怒斩妖兽的聂明玦:……蓝前辈千万别客气,我的刀借你,两个都砍了吧! 蓝曦臣一边扶着叔父消气、按住义兄蠢蠢欲动的霸下,一边眼神诡异地瞄了一眼又一眼弟弟的脸色,只觉自己要瞎! 江澄的脸上也是青青紫紫很是难看,所以说,魏无羡这家伙一直明目张胆的撩拨蓝二还不算,还居然不要脸到如此地步,这么早就……那你们之前特-么-地一言不合就要吵破天、下一瞬就能大打出手是在骗鬼的? 金子轩在读到‘脱衣服’那一句后就当机立断地和江厌离调换了位置,然后迅速捂好了双耳,自己黑着脸继续听,要不是还顾忌着自身的风度教养,他真想也跟着破口大骂,什么人啊这是! 魏无羡本来并不在意,还在等着看蓝忘机的笑话,然而面对叔父大人的怒骂、其他人各种怪异无比的眼神,迷惑不解地回头想问下身后之人什么情况,结果却见蓝忘机居然眼神微浮、耳根通红……?! 魏无羡:Σ(⊙▽⊙"a 魏无羡再回头一想,立刻蹦了起来对着读书之人大吼大叫,“聂怀桑,你故意的是不是?停在哪不好,非得停在这儿?你们到底是对我的人品有什么误解?即便信不过我还信不过蓝湛嘛!你杵着作甚,还不赶紧读下去还本老祖的清白!” 众人:……你还有人品这种东西吗? 躲在扇子后面的聂怀桑像是终于憋不住了,把手中的扇子一甩便捶地大笑了一通,“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想要站起,可腿上有伤,又经一战,再加上急怒攻心,越急越不成,浑身乏力。心头激荡,竟然真的吐了一口血出来。见状,魏无羡立刻蹲了下来,在他胸口几处穴道上拍过……那口紫黑色的血吐出之后,蓝忘机顿觉心口恶烦闷痛之感大减,再看魏无羡举动,终于明白过来。从上了暮溪山之后,魏无羡便发觉今天的蓝忘机脸色很差,一定有郁气淤塞在胸,这才故意恐吓刺激一番,好让他把憋着的这口血吐出来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蓝忘机还是现出了一点愠色,道:“……你能不能别再开这种玩笑!” 魏无羡辩解道:“这堵心血憋着很伤身的。一吓就出来了。你放心,我不喜欢男人的,不会趁机对你怎么样。” 蓝忘机道:“无聊!” 魏无羡早发现了,蓝忘机今天格外火气大,也不辩解了,挥手道:“好好好,无聊就无聊。我无聊。我最无聊。”】 众人:哦,原来是这样啊!呸,就算只是这样也非常恶劣了好么! 聂怀桑:这其实没什么清白可言~ 晓星尘依旧脸色怪异,“无羡师侄,你这清心头瘀血的法子,是不是太过特立独行了?”要是有人这样对他,他的霜华恐怕已经出鞘好几圈了! 宋岚:是够特立独行的了,不愧是鬼道老祖。 魏无羡摊手:“对蓝湛来说,这绝对是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吗!”对付古板什么的太有效了啊,没见就连叔父大人只是听了几句就快吐血了吗。 于是,蓝启仁刚刚缓解的脸色开始向另一种颜色过渡…… 薛洋也大笑着道:“还‘不喜欢男人’,前辈你这话是用来骗当时还在喘气的屠戮玄武兽的吗?” 魏无羡:……我特-么-怎会知道,打脸来得这样快! 江澄气结,你扒人家衣服还有理了是吧?蓝二怎么没把你当场拍死呢! 蓝忘机: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舍不得。 【…蓝忘机脸色沉沉,半晌,道:“即知疼痛,下次便不要莽撞。……你现在身上这个东西,也一辈子都去不掉了。” 魏无羡道:“那不一样…而且换一边想想,它代表着我曾经保护过一个姑娘。而且这个姑娘,今后一定会记住我了,这辈子都绝对忘不掉,其实还挺…” 突然,蓝忘机将他重重一推,怒道:“你也知道,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了!!!”这一推,刚好推在魏无羡胸膛的伤口上。魏无羡捂着心口…“…蓝湛你…我跟你是不是有仇!…杀父之仇不过如此!”…半晌,无人开口,魏无羡又道:“蓝湛你今天真的好奇怪,说的话也不像你。”蓝忘机道:“你若是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去撩拨人家。你自己随心所欲,却害得别人心烦意乱!” 魏无羡道:“我撩拨的又不是你,心烦意乱也轮不到你。除非……” 蓝忘机厉声道:“除非什么?”…… “……”蓝忘机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 不知不觉间,魏无羡又挪到了他身边坐了下来,不知死活地道:“因为没办法,这个地方剩下了我们两个倒楣人嘛。你不跟我说废话,还能跟谁说呢?” 蓝忘机看了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一眼,忽然见他低下了头。 魏无羡惨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口!!!住口住口住口!!!!!!”蓝忘机深埋在他臂弯间,死死咬着他的手臂,闻声非但不住口,下齿更用力了。 ……魏无羡道:“别咬了!别咬了!我滚!我滚!!!我滚我滚我滚你松口我就滚!!!!!!”魏无羡:“蓝湛你今天疯了!!!!!!你是狗!!!你是狗!!!!!!!!别咬了!!!!” 等到蓝忘机终于发完疯、咬够了,魏无羡一骨碌蹿起,连滚带爬冲到这个地洞的另一侧……蓝忘机缓缓直起上身,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垂眸一语不发,一派平静,仿佛刚才那个又骂又推又咬人的谁谁谁和他半点关系也没有。】 寂静,怪异无比的寂静。 聂怀桑神情投入、声情并茂地读了半晌,才发觉笼罩着这一片空间的,除了自己的诵读声之外,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再环视一看,所有人都在直直盯着两个当事人不发一语,尴尬的聂怀桑轻咳了下嗓子,也不读了,和其他人一起盯了过去。 深陷众人焦点之一的魏无羡完全没所谓,他撸起自己还系着抹额的右手腕,待衣袖下滑后,仔细端量着手臂上至今仍然清晰可见的齿痕。当时觉得莫名其妙的行径,如今再想来,倒是另有一番深意了。魏无羡勾唇一笑,抬起带着齿痕的手臂对着蓝忘机,“蓝二哥哥,那个时候你可是好狠的心哪。” 蓝忘机如玉般指尖附在齿痕之上,忆起当时伤口鲜血直溢的样子,轻声道:“很疼吗?” 魏无羡故作眼泪汪汪,又软着嗓子道:“可疼了!” 蓝忘机道:“很疼就好。” 魏无羡:“……” 众人:“……” 将自己骨节分明的双手再次叠在魏无羡心口烙印的上方,且借了这姿势把人牢牢圈在怀中后,蓝忘机才道:“因为这个再也去不掉的印记,有一位女子只怕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了。重重的咬你一口,留下最深的伤痕,疼到你骨子里,也要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 魏无羡呆住,虽然已经猜到了或许会有这样的隐义,可完全没想到能从蓝湛的口中听到这些话。待到回过神来,竟是觉得脸上微微发热了起来,他也没了半点调侃的心思,只略带好奇的问道:“蓝湛,这话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呀?” 蓝忘机:“不想让你再误会、再离开。” 魏无羡轻笑,又把手送了过去,“不会,不然,你再咬一次让我长长记性?” 蓝忘机正待动作,忽而听到两声加重的‘咳咳’之声,迎声看去,却是蓝曦臣在提醒他,不提在座的其他人,便是叔父,都已经快化身成屡屡喷气的水牛了! 蓝曦臣道:“忘机,便是情之所至,也需稍作婉转、有所顾及。” 蓝忘机道:“婉转的话,他听不懂。”这个‘他’指的是谁,众人都心知肚明。 蓝曦臣:“……” 脸色爆红中的江澄再次肯定了‘魏无羡是个智障’的想法。 想了想,蓝忘机又道:“此刻尚未束抹额。”言下之意,他是在倾心、命定的道侣面前,才会如此,超理直气壮! 这下连面有笑容的蓝曦臣也免不了嘴角微抽了。 金子轩看着怀中脸颊微红的江厌离,忍不住在心中默默道:是在下输了! 蓝启仁气极反笑,缓和成温和的语气道:“很好,你们两个回去之后,束好抹额倒立抄家规,三个月!” 魏无羡:“……” 还握着霸下的聂明玦:都中了夷陵老祖的毒了! 第73章 七十三、 【魏无羡看了看胳膊上的牙印,惊魂未定地蹲了下来……正在怀疑间,蓝忘机道:“多谢。”魏无再看蓝忘机,他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多谢。”…… ……看他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还跟自己说了两声多谢,魏无羡一高兴,又不由自主地想挪过去了……可手臂上的牙印微微一痛……他连忙克制住自己… 蓝忘机道:“也许不是怪物。你看它,像何物。”魏无羡道:“王八!” 蓝忘机:“有一种神物,便是如此形态。” 魏无羡道:“玄武神兽?……跟传说的差的有点远了吧。” 蓝忘机道:“自然不是正经的玄武神兽…四百年前,岐山曾出现过一尊‘假玄武’作乱…有修士命名其为‘屠戮玄武’…曾有修士组盟准备斩杀,但那年冬日,恰好下了一场大雪,严寒异常,那只屠戮玄武便消失,自此再未出现。” 魏无羡道:“冬眠了。”】 聂怀桑松了一口气,这下两人终于讲到正事了,不过,知不知道凶兽的名字好像都没啥用吧? 魏无羡忍不住夸道:“你们姑苏蓝氏的藏书阁啊,可真是什么书都有,这种几百年前作乱过的‘屠戮玄武’有记载,连我到莳花女的花园一游也能记载,这真是太神奇了哈,该不会我和蓝湛斩杀屠戮玄武也专门编书记载了吧。” 蓝启仁轻哼一声,朗声道:“藏书阁内典籍乃是历代先祖经年累积而来,集先代阅历富,启后辈开明之智,警子弟继学之为,是我姑苏蓝氏安身立命之根本所在,自然异兽奇闻皆据实记载。” 所以蓝湛为保藏书阁连腿都断了么。魏无羡在心里嘀咕,嘴上却是继续问道:“那到底是怎么记得斩杀屠戮玄武这段?” 蓝曦臣道:“此记载书述是忘机后来补录的,我也有看过,屠戮玄武凶兽斩杀者,为夷陵老祖魏无羡。” 魏无羡拿手戳了两下蓝忘机的手臂,笑着道:“据实记载,哦?” 蓝忘机牵过作乱的某爪,面色不变,只轻吐两个字,“据实。” 魏无羡:“……” 江澄道:“我倒要听听看,这凶兽到底是怎么憋屈死的!” 聂怀桑亦稍显兴奋,哎呀,马上就要读出来了么。 然而魏无羡眉头一跳,他俩动手前的几天里,蓝湛可是……带着满是觑问的眼神看向蓝忘机,后者虽神色如常眸光却暗了下去,但仍是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魏无道:“暮溪山到姑苏,比到云梦要近一点…最多多等个一两天,江澄也能赶回莲花坞。江澄人机灵,温家的人挡不住他,没什么可担心的。”蓝忘机垂下眸子恹恹的样子,低声道:“等不到的。”“云深不知处,已经烧了。” 魏无羡试探着道:“……人都还在吧?你叔父,你哥哥。” ……蓝忘机却木然道:“父亲快不在了。兄长失踪了。” 魏无羡…登时有些尴尬…谁知,他稀里糊涂一回头整个人都僵住了。火光把蓝忘机的脸庞映得犹如暖玉一般,更把他腮边的一道泪痕照得清清楚楚。 魏无羡呆了呆,心道:“要命!”…他这个人最看不得别人流眼泪。女人的眼泪看不得…男人的眼泪更是看不得…撞到一个平素强势的男人的眼泪,比不小心看到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子在洗澡还可怕,偏偏他还不能上去安慰。在家府被焚毁、全族遭受欺压、父亲临危、兄长失踪、身有伤痛的多重打击下,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魏无羡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半晌才道:“那个,蓝湛” 蓝忘机冷冷地道:“闭嘴。”魏无羡闭嘴了。 蓝忘机静静地道:“魏婴,你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魏无羡道:“哦……”…憋了一阵,他还是道:“其实我不是想烦你…你冷不冷。衣服烤干了,中衣给你外衣我留着。”…自己披了外袍,默默滚出去了】 这种对于蓝忘机来说,过于隐秘的私事,除了蓝家人之外,众人都听得很尴尬。 聂怀桑读得更是窘迫,尤其是读到看到男人的眼泪,比不小心看到一个洁身自好的女孩子在洗澡还可怕什么的,这种奇葩是说法,让他在窘迫之余更有一种忸怩之感油然而生。再想想自己之前抱着袖子痛哭流涕的样子,老天,更加有种其实当时自己没穿衣服的羞耻错觉了啊肿么办?(? ???ω??? ?)? 魏无羡听着这段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读出来了,颇有些难以为情,还有些为了蓝湛难受,讪笑着道:“蓝湛,那时候你那么认真地说讨厌我,从此以后我便对这样的认知深信不疑了呢。” 蓝忘机拥紧了他,哑着嗓音道:“对不起。” “不是故意说你讨厌的,”顿了下,才接着道:“我很庆幸,有你在!” 都是修仙之人,耳聪目明,这两人没用避音符,也没有特意小声说话,自然都是被听到了。 蓝启仁重重叹了口气,抬头看去,再见两人抱做一团的样子,也是带不起丁点气愤之意了。若是兄长还在世,他会应允的吗?缓缓摇头,空想这些作甚。 蓝曦臣还保持着笑容,等了片刻,似是把心头的哀伤和酸楚压了下去,才道:“忘机,苦了你了。” 蓝忘机垂眸,“没有。”那时候,谁都不比谁好过。都过去了,或许,他的父亲,已经见到母亲了吧。 蓝家的人,即便是悲痛,也是内敛的,不露丝毫,而后,化为坚持,继承清风朗月之风骨,立于世间。 【…等蓝忘机恢复了平静,他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去…他们把岸上散落的羽箭、长弓、铁烙都捡了起来,羽箭过百支,长弓三十余把,铁烙十几只……蓝忘机将所有的弓弦都从弓上拆了下来,结成了一根长弦。他两手将此弦绷紧,随即一甩,前方三丈之处的一块岩石被击得粉碎…魏无羡道:“弦杀术?” 蓝忘机道:“从内部攻破。”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全力一搏。 魏无羡道:“我也同意,内部攻破。但是你们家的弦杀术龟壳内部束手束脚,不利发挥,再加上你腿伤未愈,施展起来怕是要打折扣吧?……听我的吧。” …魏无羡背着一捆羽箭和铁烙,潜到了屠戮玄武的头洞前方…翻入了龟壳内部,魏无羡双足落“地”…铺天盖地的一阵恶臭,逼得他险些骂出声来…魏无羡就站在这些由残肢断体积成的尸泥里。继续往前走…果然,头部和颈部是鳞甲,越往下皮肤越薄,越脆弱。这时,尸泥已蔓到了魏无羡腰部…他握住铁烙的长杆用力往外拔,烙铁的前端从尸堆里带出了一样东西,发出“当”的轻微一响…他伸出手去,…握住它的一刹那猛地抽回手,心道:“什么东西,好强的怨念!” …屠戮玄武龇起了黑黄交错的獠牙,张口咆哮起来…趁妖兽合不拢嘴,魏无羡将一捆羽箭用力扎入了它最薄弱的那片皮肤里…魏无羡的身体已经被吸入了屠戮玄武的口腔之中,这种百年妖兽体内的五脏六腑十之八|九都是带着腐蚀性的,人只要被吞下去了,瞬间就会被被熔成一缕青烟! …屠戮玄武撞了一阵头…拼命把身体往外挤…蓝忘机早已在它头洞上放下了线,等待多时了。屠戮玄武一冲出来,他便收了线,弓弦震颤,切割入肉!…蓝忘机紧紧扯住弓弦,一刻不松,坚持了三个时辰…屠戮玄武才渐渐地不动了】 内部攻破,一人潜入凶兽外壳内部,引出其脆弱的肉身部分,另一人在外面结阵以待,伺机以弦杀术一力毙之。不得不说,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绝佳的计划了,可实施起来,每一步都是险象环生、命悬一线! 特别是魏兄!聂怀桑把手中的扇子扇得飞快,仿佛是要借着这把微不足道的扇子祛除某些肮脏的东西一般,心道:太恶心人了啊,只单单是读出描述那副场景的文字,他都觉得腹中一阵阵恶心感翻江倒海的,果然自己还是做个锦衣玉食、执扇赏画看话本的纨绔最合适了么。 还是合力斩杀没错了,江澄点点头,又试着把自己代入成魏无羡这么换位一想,就算他没有蓝家人那股洁癖劲儿,也还是恶心地不行,突然觉得斩杀四百年屠戮玄武妖兽什么的,好像也没有那么羡慕嫉妒了…… “好!”聂明玦拍掌道:“果真是峥嵘头角、年少英豪!” 当年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侧无佩剑、手中无仙器,甚至旧伤添新伤、精力不足,仅仅拼着这样一股劲儿,杀死屠戮玄武凶兽,绝对担得起这样的夸赞! 魏无羡揉了揉鼻子,要是没记错的话,这貌似是他从这赤锋尊口中得到的第一句好话了,连他举手发言表示可以想办法解决聂家刀灵作祟的后患,都是没得一个多好的脸色的!对比刚到此处之时,这人口中严词厉训、手上提到欲斩的模样,多大的蜕变啊这是!再想想百凤山围猎,赤锋尊金刀立马横扫大半妖兽的战绩,突然有种‘妖兽才是赤锋尊毕生所爱’的错觉了~ 薛洋沉思片刻,突然道:“魏前辈,那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就是铸造阴虎符的原料吗?” 魏无羡扬眉,道:“小流氓,还知道得挺多嘛。” 薛洋笑着道:“又不是什么机密,要铸号令凶尸的法器,这把铁剑还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好材料啊。” 魏无羡也笑着道:“是的呢,原本一把品级不低的仙剑,在一头凶兽腹中,染鲜血、浸怨气,日积月累个几百年,可不是很难得、很合适吗!不过,修为天才如当年的我,握住的时候都差点被夺魂摄魄,某些各个方面都是半路子的家伙,可不要异想天开啊,当然,也没什么机会异想天开了!” 薛洋仿佛没听明白这话中的警告之意似的,依旧笑得昂然自得、漫不经心。 众人:能别在放狠话的时候还顺带再抬高下自己吗?自认天才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厚脸皮了! 金子轩心道,射日之征那样的战事里,还抽空跑来暮溪山挖洞掘泥地找废铁,这厮怎么这种时候记性就这么好了? 第74章 七十四、 【…魏无羡整个人蜷成虾米状,低着头,双手还紧紧抓着铁剑并不锋利的剑身,就快滑进屠戮玄武的喉咙里了。蓝忘机立即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出来… 魏无羡目光一阵茫然,像是反应有些困难…蓝忘机觉察他反应有异,道:“你怎么了。”魏无羡来了精神,道:“没怎么!我们快出去,事不宜迟。” ……半晌,紫红色的水面破出两道水花,两人又钻了出来。 魏无羡抹了把脸,抹得满脸都是紫红色,越发形容狼狈,道:“怎么回事?!怎么没有洞口?!”…两人对望一眼,都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魏无羡把衣服脱了,拧干用力甩了甩,忍不住骂道:“这是玩我们吧?本来是想着再不来人救我们,想杀都没力气杀了,这才过来跟它干。结果好不容易干死了,这王八孙子把洞踩塌了。我操!”】 读到这段最后的时候,聂怀桑的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于是最后一个字话音刚落,便收到他大哥猛然间扫过来的一个眼风,登时就如被兜头砸了冰块一般从头凉到脚,连忙摆手说道:“这话不是我说的,不是,这话是我照着读的,石壁上就这么写着呢!”聂怀桑边安抚着自己其实也没怎么剧烈跳动的小心脏,边暗自抱怨,某些方面他大哥真的和蓝老先生有的一比嘤~ 魏无羡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欣赏着某人的习惯性装怂,虽然他不是很理解这种装怂的乐趣到底在哪里。 然而,片刻之后,魏无羡发现,聂怀桑怎样,好像也没什么人注意,倒是他自己,收到了几个方向而来的不同品种白眼。 蓝启仁心平气和地盘算这人应该再加几遍家规,蓝曦臣依旧笑得温润表示爱莫能助,江澄连正眼都懒得给他了,甚至金子轩都堂而皇之地挪座换位挡在了魏无羡自己和师姐中间。 魏无羡:“……”再好性子的人遇到这种倒霉事,都会忍不住骂两句的吧?至于吗(`?ω?′) 哦,蓝湛这种不知道算是仙人还是石头脾气的不算。 【…魏无羡用力边甩衣服边骂,忽然脚下一软…拖着步子没走两步,蓝忘机又托住了他,沉吟片刻,道:“魏婴,你…好热。”…魏无羡发烧了,越来越晕,再也走不动…蓝忘机握住他的手,给他输送灵力…魏无羡抽回手道:“你不用给我输,自己都没剩多少了。”蓝忘机又抓住了他的手,重复道:“躺好。” …可魏无羡是就算躺着也不甘寂寞的。没一会儿便嚷道:“硌人。硌人。” 蓝忘机道:“你想怎样。”魏无羡道:“……借你的腿躺躺呗。” 蓝忘机面无表情道:“你不要闹了。”魏无羡道:“我没闹,你才别闹呢。我不服气,蓝湛你说说,为什么呀?…人家谁不是嘴上说着我讨厌,心里却喜欢我,怎么轮到你,就总是对我没有好颜色?咱们这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腿都不愿意借来躺下……”蓝忘机淡声道:“你烧糊涂了。” ……不一会儿,魏无羡就睡过去了。他睡着的时候,觉得躺的不错,好像真的枕到了谁的腿上,凉凉的手搭在他额头上,很舒服,心里高兴,滚来滚去滚得欢,还没有人斥责。滚到了地上,还被轻轻地摸了摸头,抱起来后继续枕腿。 但是醒来之后,他还是躺在地上,充其量是后脑勺被垫了一堆树叶…蓝忘机坐得离他远远的,生起了一堆火,火光映得他的脸庞犹如美玉,暖而温雅。 魏无羡心道:“果然是做梦。”】 生路被堵死,只等能等待不知还要几天的救援,还没有干粮、无法疗伤,更加屋漏遇雨、雪上加霜的是魏无羡的伤也恶化了。 众人还在为这两人心酸无比的境遇分外担忧呢,当事之人就用事实来证明什么叫多此一举、多管闲事! 魏无羡可顾不上别人怎么想,首要就是为自己正名,话里话外都透出满满的快意,“我就说嘛,以前的我,怎么看都是风度潇洒、俊秀多姿,还当只有一个蓝湛对我不假辞色的,现下看来,我果然人见人爱得紧!” 众人:…… 从来都不假辞色的蓝启仁、聂明玦、金子轩:你是眼瞎的吗? 嘚瑟过瘾了,魏某人才想起另一个千古谜团,又接着问道:“所以,蓝湛,你都这么喜欢我了,那我当时到底枕到了你的腿上没有啊?” 蓝忘机低眼垂眸,嗯,系在魏婴腕上的抹额煞是好看。 魏无羡没见这人回答,便笑嘻嘻地将此作为默认了,很是极力地回忆了一番当时睡梦中那种疑似枕腿的舒适感,然而尚在发烧才昏睡过去,如今自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嘿嘿,还怕以后没有这样亲密的机会吗? 江澄:又想到什么坏事了,笑得这么猥琐! 静默半晌,晓星尘道:“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无羡师侄分明是与江宗主与江姑娘二人一同长大,为何却是这么……自得意满、侃侃而谈呢?” 被点到的几人还未说话,聂怀桑便道:“晓道长,这并不稀奇啊,蓝氏双壁的泽芜君和含光君也是一种颜色,两段风姿不是?” 魏无羡毫无愧色受了这‘夸奖’,冁然而笑,“也比方说,晓师叔你和宋道长同样都是啃着道家经书长大的,不也是一个清风明月、一个傲雪凌霜么。” 晓星尘:这也一样吗? 宋岚:我没啃。 【两人的自行逃生之路已断…这两日里,魏无羡一直发着低烧,醒了睡睡了醒。全靠蓝忘机断断续续给他输送灵力,才勉强维持住现状不恶化。 魏无羡道:“啊。好无聊。” 魏无羡:“真的好无聊。” 魏无羡:“太安静了。” 魏无羡:“啊——” 魏无羡:“我饿了。蓝湛你起身弄点吃的吧。弄点那个王八肉。” 魏无羡:“算了不吃了,这种食人妖兽的肉肯定是臭的。你还是别动了。” 魏无羡:“蓝湛你怎么这个样子,好闷啊。嘴闭着眼睛也闭着,又不跟我说话又不看我,你修禅啊你,和尚啊你?对,你们家祖上就是和尚。我忘了。” 蓝忘机道:“安静。你尚在烧。不要说话。留存体力。” 魏无羡道:“你终于搭腔了。我们等几天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 蓝忘机道:“一天都没到。” 魏无羡掩面道:“怎么这么难熬,一定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缘故。要是留下来的是江澄就好了,跟他对骂都比现在这样跟你在一起有意思。江澄!你死哪里去了!快七天了!!!”】 蓝忘机:又是江澄。 蓝启仁冷哼,便不是和尚道人,也极少有人能达到你这般闹腾的水准了! 江澄轻嗤,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你不是一个人都能演出连场好戏的么,不好意思,老子也不乐意跟你对骂! 金子轩忍不住道:“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应当都会选择打坐精心、调养生息的吧?。” 魏无羡:我不是正常人的谢谢~ 江厌离道:“所以,打坐修习是阿羡从小到大学的最差的功课了。” 聂怀桑忍不住道:“最差?难道魏兄的金丹就是这样长出来的?” 听到‘金丹’这两个字,魏无羡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可眸中已经慢慢沉如深潭了…… 【蓝忘机一树枝戳进火里,这一戳竟是带出了一阵剑意,火星纷纷扬扬、乱舞斜飞。他冷冷地道:“休息。”魏无羡又蜷成了一团虾米,脸对着他,道:“……我刚刚醒来,你又让我休息,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清醒状态的我吗?” 收回树枝,蓝忘机端然道:“你想多了。” 魏无羡心道:“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还不如几天之前那个脸黑得赛陈年锅底、说话有语气、急了还会咬人的蓝湛有意思……” 他道:“我好无聊。蓝湛,咱们聊天吧。你开个头。” 蓝忘机道:“你过往都是什么时候休息。” 魏无羡道:“你这个头开的好无聊啊…但是我给你个面子,还是接了吧。我在莲花坞从来都是丑时以后才睡经常通宵不睡。”蓝忘机道:“恶习…要改。” 魏无羡捂耳道:“我有病。我正在发烧,蓝二哥哥,你能说点好听的吗?哄哄这个可怜的我?” 蓝忘机闭口不语,魏无羡道:“不会说?好吧,我就知道。那你不会说,会不会唱?唱歌好吗?”他本来只是信口一说……根本没指望他答应,谁知,静默半晌,一阵低且轻柔的歌声,在空旷的地洞之中悠悠回荡了起来。 蓝忘机竟真的唱歌了。魏无羡闭上眼睛,翻过身摊开四肢,道:“好听。” 他道:“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含光君唱歌了……含光君唱歌了…… 聂怀桑默默劝抚内心的震惊,不稀奇么,含光君为了夷陵老祖破例免俗的事儿还少么,也就唱个歌而已……个鬼啊,这个蓝忘机被夺舍了啊!江兄劳烦找机会用紫电取个魂试试,再有,蓝老先生您还是亲自来问个灵吧摔! 见江厌离听到此处嫣然一笑,仿佛很是欣慰、甚为满意的样子,金子轩无语,媳妇是不是把辈分放错了,你只是阿姐不是阿娘、更不是祖母喂?默默深呼一口气之后,又眉头轻蹙,难不成他也需要重返云深不知处再修学一番曲谱音律、宫商角徵不成? 忘机还会和人聊天?含光君的嫡亲兄长泽芜君却听出了更深层次的意思,因为听到面前之人提到其他,便心生妒意,长谈、安抚甚至献曲,也不过是为了片刻的两相融融、往来怡怡罢了。不过,这大概是忘机自己的曲吧,不知往后是否可有机会倾耳一听呢? 魏无羡颜色稍清,缓而勾唇。那个时候,他还能为了如何打发无聊时间而自顾发愁耍赖,他也能为了他摈除寡言、清音而歌,没有惊天动地、没有毁誉加身,只有那年少风华、时光悠长,又怎知,这是黎明前的黑暗、风暴前的宁静呢? “蓝湛。”他轻声唤道。 这听过数次的名字,此时带着声音本人也没发觉的一丝暗哑,听得蓝忘机的心中一阵阵地发紧。“嗯,我在。”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 “以后,你会知晓。” “那,是只给我一个人听过的吗?” “是,只与你一人。” “这样啊,那不就算是我们两人的定情曲了?” “你说是就是。” “那就改名叫‘蓝湛魏婴定情曲’好了!” “……” 第75章 七十五、 蓝湛魏婴定情曲…… 前一时还对含光君唱歌的千古奇事感觉不可思议的众人,后一刻就被夷陵老祖一锤定音的取名而震惊得倒地不起! 这个把随身佩剑取名为‘随便’的人啊,既不是目不识丁的穷苦百姓,也不是不通文墨的空谋莽夫,怎么就能把一曲琼音取个这么……不忍直视的名字呢?要真这么定下来了,含光君以后都没脸再唱了吧? 然而,再见强制性被取名的作曲者蓝忘机一脸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众人直觉这事有点悬了! 微笑不语的泽芜君表示,你们想太多了,弟弟这意思是,可以让魏公子私下叫这个名儿,他自己是绝不会用的。 同样在取名一事上风格清奇的江澄江宗主,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现在满心满眼都:屁的生死攸关啊,还‘蓝二哥哥’,那时候就能叫得这么顺口了?老子当时在外奔波数日、毫不停歇,你俩居然还有空唱歌听曲! 正当因一首曲子就要爆发一场血案的时候,众人再次察觉到了此处空间的变化。 石壁前方又出现了一个人,一位身穿稍显陈旧的阳炎烈焰袍的女子,肤色微黑,眉间矜傲,此女子几乎是受到众人注目的瞬间,就警觉地作出右手指间狭携三根细长的银针并挡在身前的动作。 来人正是温情,原本她在乱葬岗上刚整理好仅有的一些寻常草药,打算再去伏魔洞探探情况,实在不行就把里面那个一意孤行、不听人话的家伙一针放倒再灌碗补药好了。 可谁知一瞬之间便身移世易到了这般地方! 温情一边持针而立,一边打量着面前这些席地而坐的众人,四大家族的主事之人居然一个不缺一个不少!立时之间心中警铃大作,即便少顷便瞥见靠着蓝氏含光君的魏无羡,也没有减少一点恐慌。 “魏无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句问完,温情却没了等他确认答案的心思了。她看到了魏无羡身后几步之外那个熟悉的背影,霎时眼泪夺眶而出,刚刚还保有的镇定自若、临危不乱瞬间化为乌有。 不敢置信的何止是她一个人,温宁听见亲姐姐的声音,属于凶尸的原就僵硬的身体变得更加僵硬,几乎是像一根被晒干的木头板一般。好不容易转过来身,再见了姐姐的面,依旧哭不出来的温宁只能用力磨动着喉咙,喊出了一声“姐姐”。 下一刻温情便扑了过来,凝视着弟弟不再是一片狰狞死白的眼眶,心知那万中无一的可能竟是成了真,又哭又笑地一把搂住了弟弟,埋在他胸口,“阿宁 阿宁啊,姐姐的阿宁啊!” 温宁也环抱住了温情,同样心中激荡不已的他哆嗦了半晌,口中却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凶尸的吼叫之声。 温情闻此双臂更加抱了紧,哭的不能自已。他们这一脉从来秉承医者本分,救死扶伤,从不伤天害理,她弟弟更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仅仅是“温氏余孽”四个字,便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吗? 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再一次拥抱至亲弟弟却是跨过了生死、越过了阴阳啊! 第76章 七十六、 眼见那边生死相逢的二人这般伤心,魏无羡揉了揉额头长吁了口气,哀叹道:“我最怕这种……”这种别人在他面前悲痛欲绝、痛哭流涕,而他自己却全无援手劝慰之策的情形了。 蓝忘机忆起石上所述玄武洞底他当时悲戚落泪的语句,心知他大抵又是“最看不得别人流眼泪”的性情犯了,抿了抿唇,蓝忘机突然很想问问,狗和别人的眼泪,魏婴究竟最怕哪一个? 魏无羡并不知道他的忘机牌靠枕又开始在心中悄声吃味儿且还有了某种可怕的想法,几息之后,耳中所闻温情的哭声仍威势不减,显然还在泪如泉涌,他又捏了捏眉心,“女人啊……”真的都是水做的! 自这接二连三的叹息,江厌离便知,此身着阳炎烈焰袍的女子,当是师弟重要的朋友,只是很多事情又岂是旁人能宽慰得了的,倒不如好好痛哭一场更好,便刻意曲解道:“阿羡,是对女人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吗?” 魏无羡还以为自己无意中把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思及师姐在他和江澄面前从来都是长辈示之、极少落泪,忙连连摆手道:“师姐我错了,我不是在说你!” 江厌离学着以往魏无羡的无辜模样眨了眨眼,道:“不是在说我什么?” 魏无羡:“……” 此时,另一更显沉稳凌厉的女声响起,也道:“不是在说江姑娘,那就是在说我了,敢问魏公子魏先生,对我温情有何指教?” 魏无羡:“……”我什么都没说行了么! 魏无羡转身看向片刻间又哭完了的人,眼眶依旧红得不成样子,刚刚说话的声音也是带着浓浓的鼻音,可神色上已无大碍,果然,温情不愧是温情。 温情只呛了那么一句便没多做什么计较,她走到魏无羡的正前方,身后跟着前襟湿了一片的温宁,以及挂在温宁腿上的小温苑,哦,还有缀在后面的小景仪。 顿了片刻,温情及温宁,正而庄之地一齐向魏无羡弯腰行拜谢礼,虽然这礼,怎么看都因为抱着腿的阿苑显得几分郑重不起来了。 魏无羡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大声道:“别啊,我可受不了被人一本正经地道谢!” 温情只认真道:“站好,这是你该受的!”姐弟二人依旧拜完了礼节,温情才直起身,“我门下一族老少五十多条命,还有阿宁,得你援助,才能保全,当受一礼,”又自嘲一笑,“如今这般境况,除了这一礼,我竟不知如何,才能报你大恩了!” 魏无羡还礼,“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自是当救,且你们姐弟二人襄助救命大恩在前,你不怪我情急之下把温宁催成凶尸就不错了,之前确实没多大把握能唤回他的神智的。” “你不是成功了吗,我当初也不过只有五成把握替你……”话至此处,温情陡然想起尚在此处的四大家族之人,也有当时另一位当事人在,即刻闭了嘴,又转了话接着问道:“所以,这到底是哪里?这些人都聚在这里作甚?” 于是魏无羡又手比指划、三言两语地向她解释了一通。 温情得知此刻已读过教化司之事,心下惋之,又对魏无羡道:“伸出手来。” 魏无羡道:“干嘛,你不会又要拿针扎我吧。”说了这么一句,手还是老老实实地伸了过去。 温情哼了一句“扎不死你”便切起脉来,片刻后便道:“此次腹部剑伤恢复得不错,不过你身体底子薄弱,还需仔细调养才是。”言毕便从袖中掏出一白瓷小瓶放到魏无羡手上,,“这是养身丸,都是些温补有益的药材炼的,可时常吃些,用完再补给你。” 必须读完‘无字天书’方能返回,又想了下接下来要读到的,温情也叹气,又拿出一个更小的红色瓷瓶扔过去,“这里面有几颗护心丹,也看着用吧。” 蓝忘机听闻魏无羡“身体薄弱”就愣住了,又听见居然还需要用到“护心丹”,当即大惊,脸色苍白地拉起魏无羡上下来回视察了几次,仍不得解,再看他本人也是一脸懵,便转向刚刚切过脉的温情问道:“温姑娘何意?” 江澄、江厌离等人也是大惊失色,这人是谁,魏无羡啊,“身体薄弱”什么的和他有半分钱关系吗? 聂怀桑也问道:“温……姑娘,魏兄,身体不好吗?” 还不等温情回答,自觉并不娇弱的魏无羡便假意讨饶道:“情姐,我不就口误了一句吗,你就饶了我吧!” 故意在众人面前提起魏无羡身体状况的温情,闻言自然听得懂这人还想继续隐瞒的意思,带着温宁温苑找了地儿坐好后,才道:“他身体怎样,自然他本人最清楚,护心丹,但愿用不到。” 温宁怀中的阿苑又糯糯地叫着“要情姐姐不要宁叔叔”向温情扑了过去,还附赠了一个“我也想要情姐姐抱”的小景仪。 蓝启仁:“……” 晓星尘也担心他这大师侄的情况,不过,看这新出现的女子动作,还有拿出的丹药,当是能力不低的医者吧,还是受无羡师侄大恩的医者,切过脉后神情亦并不紧张,当无大碍才是。 是以听见小阿苑对这姐弟二人的称呼,还掩袖轻声对身旁的宋岚道:“所以我说,这小孩儿的辈分思维很是有问题!” 宋岚:“……” 第77章 七十七、 聂怀桑瞄了瞄魏兄身后几丈外已经落座在哄孩子的温家姐弟,又瞧了瞧自己附近的他大哥和蓝老先生,看样子双方是完全没有问好致意的打算,也是,毕竟不久前四大家族还对着温氏残余人等喊打喊杀的,魏兄也是因此避居到了乱葬岗,怎可能打得一个友好的招呼来? 再看看魏兄那边,还真是忙啊,江家姐弟、晓道长几人都在轮流问候其身体状况,连含光君揽人的动作似乎都轻了不少。哎,可怜的子轩兄啊,座位才刚换了多久,又换回去了,还眼睁睁看着江姐姐对着魏兄嘘寒问暖的。 聂怀桑打了两个哈气之后,众人才又想起来还有读书这回事儿呢。 揉了揉眼睛的聂怀桑:你们真的不考虑换个人来读吗? 【三毒第十二】 魏无羡咀嚼着这个新章节的名字,佛家有云之三毒,本是指人世三苦贪瞋痴,江澄的佩剑名字就叫‘三毒’。当初赐剑之时,江澄起的名字比他的随便更不正经来着,江叔叔就做主改了‘三毒’这名,以期江澄能息之灭之、行事作风能沉着稳重些,江澄成名之后,也被尊称为‘三毒圣手’。 而此处的‘三毒’,于江澄而言,怕已经不是这层意思了吧。 一毒曰之,父母双亡。 二毒曰之,家族被灭。 三毒曰之,金丹被废。 而自己,这个某种意义上的祸首罪源,除了最后一个,却再也无能为力。 【…再醒来的时候,魏无羡睁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漆黑的地洞穹顶,也不是蓝忘机那张苍白而俊美的脸,而是一面木板,木板上画着滑稽的一串亲嘴小人头 这是莲花坞里他画在自己床头的涂鸦。魏无羡躺在他的木榻上,江厌离低头正在看书,见他醒来,淡淡的眉一下扬起,放下书叫道:“阿羡!” 魏无羡道:“师姐!”他勉强从榻上爬起来,四肢不烧了,依旧在发软,嗓子微干。魏无羡问道:“我回来了?我什么时候从地洞里出来的?是江叔叔带人来救的我吗?蓝湛呢?江澄呢?” 木门一开,江澄单手拖着一只白瓷罐子走了进来,喝道:“叫什么叫!” 喝完之后,他转向江厌离:“姐,你熬的汤。我帮你拿过来了。” 江厌离接过罐子,将里面的内容舀出来盛在一只碗里。魏无羡道:“江澄,你小子,过来!” 江澄道:“过来干什么?你要跪下来感谢我吗?” 魏无羡道:“七天才带人来你存心弄死我啊?!” 江澄道:“你死了吗?那现在跟我说话的人是谁?” 魏无羡道:“你从暮溪山回云梦最多只要五天吧!” 江澄道:“你傻?只算回的时间,不算去的时间?何况去了之后,我还要领着人漫山遍野地找那棵老榕树,挖开被温晁他们堵死的那个地洞,七天把你救出来,感恩戴德吧!” 魏无羡一想,竟然真的忘了算上去的时间,一时无语,道:“好像是这么回事。可是蓝湛怎么没提醒我?” 江澄道:“他光是看到你就够烦的了,还指望他仔细听你说话?” 魏无羡道:“说的也是!”】 聂怀桑再一次钦佩,在床头挂亲嘴小人什么的他可不敢,还是自己画的,魏兄这是看得多了打算自己动手创作了? 蓝曦臣抬手,对江澄一礼后,才道:“还未正式谢过当年江宗主对忘机的救命之恩。” 江澄回执一礼,直言道:“当时只是举手之劳,蓝宗主不必挂怀,更何况……”更何况,当时他只是逃回莲花坞搬救兵,带人前去与温狗周旋的是父亲。 被代之道歉的蓝忘机蹙眉,什么是‘看到就够烦’?江晚吟就是这样,总对魏婴说他坏话的么? 如果江宗主知道大名鼎鼎含光君这样的想法,一定毫不留情地讥嘲,就某人那堪比寒冰铁石的态度,还需要劳驾他特意去说坏话? 又坐到江厌离身后的金子轩正在掰手指,阿离亲手熬的汤啊,他上次喝的时候琅琊战时,还顺带做了个大死,不过好在不久之后,他应该就能再次喝到了……吧? 【江厌离盛好了汤,送到他手里。汤里是切成块的莲藕和排骨,都是肉粉色的,熬得表皮微烂,香气浓郁,滚烫滚烫。魏无羡在地洞数日未进食,不能一下给他吃太实的东西,这个刚好,道了声谢谢师姐便抱着碗喝起来,边吃边道:“蓝湛呢?他也被救出来了吧?在这儿吗?还是回姑苏他家里去了?” 江澄道:“废话。他又不是我们家的人,到我们家来干什么,当然是回姑苏去了。” 魏无羡道:“他一个人回去的?姑苏那边他家里……” 话音未落,江枫眠迈了进来。魏无羡放下碗,道:“江叔叔!” 江枫眠道:“坐着吧。” 江厌离递了一放手帕给魏无羡擦嘴,道:“好吃吗?” 魏无羡不去接手帕,夸张地撅起嘴,道:“好吃!” 江澄道:“你自己没长手吗!” 江厌离笑着给魏无羡擦了嘴和下巴,很高兴地拿着碗出去了。江枫眠坐到了她刚才坐过的位置,看了看那只白瓷罐子,似乎也想尝尝,奈何碗已经被江厌离拿走了。】 江厌离慢慢红了眼眶,为什么她当时没有多做点,给阿爹弟弟们一人一份呢?明明阿爹也想喝她熬的汤…… 顺着手上传来握紧的触感看去,原来是金子轩和魏无羡都牵了她的手,江厌离抿唇一笑对二人示意无碍,又给慢了一步没组团牵手的江澄一个安抚的眼神。 以后,他们都好好的,阿爹阿娘才会安心呢。 金子轩忏悔,觉得以前阿离不好的那个自己真的眼瞎,魏无羡打得好!阿离才是世上最好的阿离! 曾经想替自己大哥撬个墙角的聂怀桑很是羡慕江家三姐弟的感情,且那莲藕排骨汤,只读这些许字句,便觉口舌生津、馋涎欲滴了,便觍着脸道:“江姐姐,不知日后,怀桑可有机会能一尝江姐姐的手艺?” 魏无羡、江澄、金子轩:我们都还不够吃的呢,没你的机会! 江厌离莞尔一笑,道:“欢迎聂二公子有空来莲花坞做客。” 第78章 七十八、 【……江枫眠收回目光,道:“近日他们正在庆贺……温晁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屠戮玄武妖兽。”闻言,魏无羡险些从床上滚了下来:“温家杀的?!” 江澄嗤笑道:“不然呢?你还指望他们说是你杀的?” 魏无羡道:“温狗胡说八道臭不要脸,明明是蓝湛杀的。” 江枫眠微微一笑,道:“是吗?可巧,蓝家二公子却对我说,是你杀的。那到底是谁杀的?” 魏无羡道:“算咱们俩都有份吧。但是主杀是他。我就是钻到妖兽的壳里把它赶了出去。蓝湛一个人在外面守着,跟它磨了三个时辰才拖死它。” ……江澄听着,神色复杂,半晌才道:“跟蓝忘机说的差不多。这么算来,是你们俩合力杀了它。是你的就是你的,都推给他一个人干什么。” 魏无羡道:“不是推。就是觉得比起他来,我确实没出什么力。” 江枫眠点头道:“做的不错。” 十七岁便能斩杀四百余岁的巨型妖兽,又岂止是“做的不错”的程度。 江澄道:“恭喜你了。”……魏无羡就知道,他这是酸劲儿又泛上来了。……魏无羡哈哈笑道:“可惜了你不在。不然这颗头也有你一份了。你还能跟我说说话解闷,我的妈这几天跟蓝湛对坐着把我活活憋死了。”】 江厌离微笑,拿手指戳了两下江澄的手背。 被亲姐揶揄的江澄嘴角颇为不自在地抽了抽,虽说魏无羡猜的不错,他当时确有这种想法,可是居然就这么被人给读出来了,那什么,也还是有几分窘迫的。 读书人聂怀桑也挠了挠额头,嘿嘿笑了两声,才和魏无羡搭话道:“魏兄,你和含光君还真是心有灵犀哈,呵呵。” 魏无羡略望了一眼,便将江澄和聂怀桑的窘况收归眼底,指尖绕着蓝忘机的几缕青丝,毫不客气地笑道:“那当然。” 蓝忘机淡声道:“‘对坐几天,差点活活憋死’,嗯?” 魏无羡:“……” 晓星尘启唇欲将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那位温姓女医师的声音,似是在教训那位死去却被师侄催尸唤智的弟弟。 “每次看到温晁那一坨厌物,就会由衷觉得,你长成这样已经很是对得起我了!” 晓星尘:“……”他们是亲姐弟没错吧? 聂怀桑:“……”有一种是在说我的感觉,转头看了眼他大哥,我去,大哥你刚刚是点头了吧,就算动作小到几不可查了那也是点头了吧Σ( ° △ °|||) 【江澄道:“憋死你活该。你就不应该强出头……要是你最初没有动……” 突然,江枫眠道:“江澄。”……江枫眠并无责备之色,但神情却由方才的平和转为凝肃了。他道:“你知道方才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吗?”…看着江澄口不对心、略不服气的模样,江枫眠摇了摇头,道:“阿澄,有些话就算生气也不能乱说。说了,就代表你还是没明白云梦江氏的家训,没……” 一个冷厉的女声从门外传来:“是,他不明白,有什么关系啊,魏婴明白就够了!…‘明知不可而为之’,可不就是像他这样,明明知道会给家里添什么麻烦,却还要闹腾!”…虞夫人冷笑道:“……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等着看,他总有一天非给咱们家惹出大乱子不可!” 江枫眠起身道:“我们回去说话。” 虞夫人道:“回去说什么?回哪里说?我就要在这里说……江澄,你过来。”江澄夹在父亲和母亲中间,犹豫了片刻,站到母亲身边。虞夫人抓着他的双肩,推给江枫眠看:“…你好好看清楚,这个,才是你的亲生儿子,莲花坞未来的主人。就算你因为他是我的生的就看不惯他,他还是姓江!——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外边那些人怎么传的,说江宗主这么多年了还对某某散人痴心不改视故人之子为亲子,都猜测魏婴是不是就是你的…” 江枫眠喝道:“虞紫鸢!”…两人出门理论去了,一路虞夫人的怒声越发高涨,江枫眠也是强压火气与她争辩。】 一时间静默无言。 依旧尴尬的聂怀桑又抠了抠扇子,江家上一代长辈的两口子恩怨……的,呃要是现在说不想读,应该不会被大哥教训吧? 半晌,晓星尘叹气,“依师侄所言,藏色师姐已故去多年,怎的还有这些似是而非、混淆视听的流言蜚语呢?” 蓝启仁难得开口道:“应是小人作祟,且有虞夫人太过在意的缘故。” 还在自责自己惹出乱子的魏无羡闻言抬首,难得有几分踌躇,犹豫着道:“叔……先生,见过我娘亲吗?” 蓝启仁屈尊瞥了他一眼,又转开了视线,才道:“作为出山的抱山散人之徒,岂是默默无名之辈,自是见过。”不等魏无羡再吞吞吐吐地问下一句,又接着道:“藏色散人下山,名动当时仙门百家,与前江宗主引为知己,同云梦魏长泽共结连理,曾也是佳话一则。” 魏无羡还在巴望着,第一次期待蓝老头儿能多说些话,他的父母,他自己都早已没了印象。然而,叔父大人只是捋了两下胡子,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还有呢?他娘美不美,是不是像师姐一样温雅可人?他老爹俊不俊,是不是修为高深坚实可靠?求再多说两句啊喂! 蓝启仁:老夫岂是长舌之辈!总归你这泼皮就是魏、藏二人在世模样罢了。 蓝曦臣头一次见叔父名为淡定实则那啥的表情,再看一眼弟弟怀中快要僵化的人,无言以对中。 晓星尘不忍师侄受打击的模样,拍拍他的额头,再次承诺若下山便携临摹画像的事。 蓝忘机默默盘算,等晓道长带画像还不知是何年月,或许回去之后可以拜请叔父赐下丹青? 【…魏无羡只得滚下了床,拖着又酸又僵的身体追上去…魏无羡大怒扑上去一把掐住他脖子:“听到了还不应!找打!”江澄骂道“滚回你床上躺着去!” 魏无羡道…搭着江澄的肩,硬是把他拉到走廊边的木栏上一起坐下,道:“咱们摊开了说,不要别别扭扭的心里藏着东西。你是江叔叔的亲生儿子,未来的江家家主。江叔叔对你自然是要更严厉的。”江澄斜着眼睛看他。魏无羡又道:“可我我是别人家的儿子,爹妈都是江叔叔的好朋友,他对我当然要客气一些。这个道理你肯定明白吧?”江澄哼道:“他对我并不是严厉,只是不喜欢。” 魏无羡道:“哪有人不喜欢自己亲生儿子的?……” 江澄道:“就是有。他不喜欢我阿娘,连带也不喜欢我。” 这一句,还真是难以反驳…云梦江氏立家先祖江迟乃是游侠出身,家风崇舒朗磊落,坦荡潇洒,虞夫人的精气神与之完全背道而驰。而江澄模样和性子都随母亲…从小诸般教导始终调不过来,是以江枫眠一直表现得似乎不是太青睐他 江澄掀开魏无羡的手,站了起来,发泄道:“我知道!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性格,他觉得我不配做家主,不懂江家的家训,半点没有江家的风骨。是!你和蓝忘机合力斩杀屠戮玄武,浴血奋战!了不起!可是我呢?!”他一拳砸在廊柱上,咬牙道:“…我也是奔波数日,精疲力竭,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魏无羡道:“家训算什么!…做家主就一定要受家风、从家训?…就连姑苏蓝氏也出过蓝翼这种异类,可谁敢否认她的实力和地位?…” ……魏无羡重新搭上他的肩,道:“将来你做家主,我就做你的下属,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姑苏蓝氏有双璧算什么,我们云梦就有双杰!所以,闭嘴吧。谁说你不配做家主?谁都不能这么说,连你也不行。敢说就是找揍。”】 蓝启仁:你们说话就说话,牵扯我蓝氏先祖为何! 江澄面色几经变化,终是又黑了下去,自嘲道:“言犹在耳啊,如今姑苏双壁仍在,云梦已无双杰,这些话大概都被狗吃了吧,呵!” 听着这段的魏无羡垂下眼睫,双手也慢慢握了紧,然而听到江澄说的‘被狗吃’三个字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而后沉默片刻,魏无羡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江澄吼道:“我-特-么缺你这句‘对不起’吗?!”他要的是解释,是他自始至终都瞒得紧紧的解释! 可魏无羡却还是不吭声。虽然目前这块破石头上的内容看来,露馅儿是迟早的事,可江澄一个争强好胜到逼近极端的人,如果得知了这件事,终其一生,都会郁郁不快,痛苦难堪,无法直视自己!魏无羡默默思量,也许能瞒的下去呢,反正他不进棺材不落泪么。 被江厌离拉了一把的江澄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对着他狠狠点了点,一脸有账慢慢算的表情! 魏无羡:真要知道了你才没心情和我算账呢! 聂怀桑摇扇,想当年的世家公子榜前五,姑苏双璧与云梦双杰就占了四位,即便如今魏兄明面上已叛逃,可双杰间的羁绊不是一句叛逃便能了结了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可惜以往他没能助大哥一臂之力。 聂怀桑道:“江兄啊,我想你对前江宗主当是有所误解,我就不止一次听过江前辈言‘犬子虽稚,待日后可任’的话,不信你问蓝先生还有我大哥!” 聂明玦蹙着眉颔首点头示了意,只觉这江晚吟太过拘于小结,又斜睨了眼插了一脚的蠢弟弟,什么时候听说的,还不止一次? 聂怀桑眼疾手快地用折扇挡了脸,吹了下口哨,权当没看到他大哥看过来的眼神。 第79章 七十九、 【……魏无羡道:“蓝家家主呢?怎么样?”江澄道:“去世了。” 魏无羡怔了怔,道:“去世了?”他脑中蓦地闪过蓝忘机那张映着火光、垂着泪痕的面容,脱口而出:“蓝湛怎么样?” 江澄道:“还能怎么样……”魏无羡道:“那蓝曦臣又是怎么回事?” 江澄道:“……几万册的古籍和乐谱,蓝家的人抢救回来一些,应该交给蓝曦臣,让他带着跑了,能护多少是多少,不然就全没了。大家都是这么猜的。” 望了望天,魏无羡道:“好恶心。”江澄道:“是啊。温家太恶心了。” 魏无羡道:“他们要这样跳到什么时候?咱们这么多家,就不能联手……” 正在此时,一群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身穿短打的少年猴子一般飞奔跳跑跃上长廊,纷纷嚷道:“大师兄!!”六师弟欢欣道:“大师兄!!你活啦!!!” 魏无羡呔道:“什么叫我活了?我本来就没死!” “大师兄听说你杀了一只四百多岁的大妖兽?!真的吗?!你杀的?!”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师兄你是不是真的七天没吃饭?!” “真的没背着我们偷偷辟谷过?!” “屠戮玄武到底有多大?莲花湖装不装得下?!” “屠戮玄武就是一只王八对不对?!” “大师兄你这七天都和姑苏那个蓝忘机在一起过的?他居然没打死你?!” 先前略微有些凝肃的气氛,立刻被冲击成了一片鸡飞狗跳。】 被点到名的蓝曦臣很欣慰,当然这份欣慰仅限于魏无羡对自己弟弟的关心,什么叫他‘带着跑了’啊?蓝曦臣正色,道:“原来魏公子那个时候就有联合伐温的想法了么。” 魏无羡脸上此刻已经看不到惯有的笑意了,只要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又怎么笑得出来?轻声回道:“可惜,没人能听我这个小泥鳅、小虾米的话。” 放松地自己把上身完全瘫在蓝忘机身上,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凝视片刻,才道:“在玄武洞底的时候,我就应该不顾一切先杀了温晁那狗贼才是,这样,在场仙门世家估计一个跑不掉,说不定就能直接联盟了呢!我明明,是有的是动手的机会!” 就是这只手,当时捡了剑挟持温晁架在他脖子上的,就是用的这只手!为什么当时没砍下去呢? 金子轩嗤道:“你要真这么做了,化丹手当场发作,所有人都难逃一死,还没等仙门百家联合起来,只怕云门江氏就先一步成了众矢之的了!” 薛洋却道:“魏前辈,与其后悔未提前联合那些贪生怕死的世家,倒不如想想,要是你和这位含光君没杀那大王八,而是舍命把它引到岐山,吃一人赔条命、吃两人赚够本来的更靠谱呢。” 魏无羡:突然觉得小流氓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管是联盟还是屠玄武,对当时的聂怀桑来说都很是遥远,他比较羡慕云梦江氏那些快活肆意的少年猴子师兄弟,可惜……,“魏兄,‘没打死你’?你的师兄弟们是不是对含光君有什么误解啊。” 魏无羡拿手肘戳了戳蓝忘机腹部,又扯了下嘴角,似是想扮出一个笑容,道“那可不是,含光君,明明我才是大师兄,可我那群猴子师弟们却很‘崇拜’你,还鼓吹什么‘靠近蓝忘机三步以内就得冻死’的大实话,呵,觉得你会结果了我也就不足为奇了。” 蓝忘机将手掌遮到他的眼睛上,淡声道:“不会。” 魏无羡眨眨眼,感受着微湿的眼睫一下下扫在这人手心的触感,“不会什么?不会打我吗?那当然不会了,明明那个时候咱俩修为只在伯仲之间,当然打不了我。” 蓝忘机:“嗯。” 【…暮溪山屠戮玄武之乱过后,温氏设在岐山的“教化司”彻底散了…虞夫人揪着机会痛斥了魏无羡一通,命令他不许迈出莲花坞的大门半步…于是,他只好日日和一群江家子弟门生射风筝……魏无羡也提不起劲,随手瞎射,破天荒地让江澄拿了好几次第一……魏无羡把弓扔了,坐到地上,怅然道:“没意思,不射了。刚才哪几个名次最末?跟着六师弟一起去捡吧。” ……战绩最差的几名师弟调侃几句,哈哈着出门去捡风筝了。……魏无羡道:“江叔叔今早出门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赶得上晚饭吗?” ……江澄道:“还不是又为咱们的剑的事去温家了……”他面露嫌恶之色,魏无羡道:“可惜咱们的剑还不够灵,要是能自动封剑,那就谁也别想用了。” ……突然,几名少年冲进了莲花坞的校场,惶惶嚷道:“大事不好!大师兄、师兄,大事不好了!!!”这几人正是方才出去捡风筝的几名师弟……江澄道:“六师弟呢?怎么少了一个人?” ……一名少年上气不接下气道:“六师弟被人抓走了!” “抓走了?!”魏无羡把弓也捡了起来,道:“谁抓的?为什么要抓他?!”…江澄骂了一声,道:“抓人连个理由都没有!温家要上天吗!” ……这时,一个冷冷的女声传了过来:“吵什么,一天也不让人清静!” 虞夫人紫衣飘飘地行来,金珠银珠仍是一身武装,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江澄道:“阿娘,温家的人来了,六师弟被他们抓了!” 虞夫人道:“你们喊那么大声,我在里面都听到了……急又恨跺脚咬牙的,你还像个未来宗主的模样吗?镇定点!” 她说完,转身面对校场之前的大门。十几名身穿炎阳烈日袍的温家修士鱼贯而入。这些修士身后,一名彩衣女子款步轻摇地迈了进来。】 同样内心涩然的江澄冷哼,“老子用得着你让啊,还随手瞎射,破天荒让我拿了第一!明明就是你输了,怎么就不是你去捡风筝了!” 因为他在禁足中啊,魏无羡很想这么反驳的。可是他禁足中违反规定又不是一次两次,其中被抓到也只是五五之数罢了。他当时怎么想来的,哦,江叔叔和虞夫人又吵架了,再加上温氏恶心人的做派,可不能让江叔叔再为他徒添烦恼,便难得老老实实地禁了足,于是从六师弟被抓,开启了江家灭门的序幕。 魏无羡想,要是温家人在暮溪山时当场格杀了他就好了,总好的过片刻安宁之后突如其来的血腥。不过,大概温氏设立“教化司”的险恶用心就在于此吧。 【……王灵娇抿嘴一笑,道:“虞夫人,我又来啦。” 虞夫人面无表情,似乎觉得跟她多说一句话都脏了自己的嘴……一个家奴,没有通报,没有请求登门许可,便进了其他世家的大门,还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要求登堂入室,“坐下后再慢慢说”。虞夫人的脸色越发冷肃,戴着紫电银环的右手手指轻轻抽了两下,白皙的手背青筋微起。 ……可这个王灵娇是温晁身边得宠的红人,眼下是不能得罪她的。是以,虞夫人虽然满面讥嘲冷笑,满腔阴阳怪气,却仍是道:“那好,你进去吧。” 王灵娇嫣然一笑,果真就进去了。然而,她说要进去坐,却没急着坐,而是在莲花坞里兴味盎然地小转了一圈……沿路走,沿路指指点点,仿佛这里是她的后花园。虞夫人的眉头抽动不止,看得魏无羡与江澄都怀疑她随时会暴起杀人。 指点游览完毕,王灵娇终于坐到了厅堂之上。没人邀请谦让,她自顾自地坐了首席,坐了一会儿,见无人来侍候,皱眉拍桌,道:“茶呢?”她虽然周身珠光璀璨,言行举止却毫无家教礼仪可言,丑态百出,一路看下来,众人也见怪不怪了。…虞夫人…质问道:“你抓我云梦江氏的那名子弟究竟做什么。” ……一名温家门生呈上来一只风筝,王灵娇抖了抖这只风筝,道:“这就是证据……他射这样一只风筝,其实是在借机暗喻‘射日’!他想把太阳射下来!这是对岐山温氏的大不敬,这还不是包藏祸心?” ……魏无羡道:“那照你这么说,橘子也吃不得了。橘子不也是金色的、圆形的?可我好像看过你不止一次吃过吧?”】 聂怀桑瞠目,“好生……无耻的理由!” 是啊,很是无耻。原由卑劣,人更下作! 王灵娇,温晁身边一个爬床上位的心机侍女,卑贱的恶心人玩意儿,被派来莲花坞奉命挑衅。 他们赢了,被这样一个粗鄙不堪的人,只因背靠岐山温氏,就能如此狗仗人势,在莲花坞嚣张跋扈、肆意撒野,想必那些蝇营狗的温氏门生看着他们只能愤恨不言、忍气吞声的样子,很是快意吧!还有化丹手,当时隐身于暗处的化丹手! 魏无羡的双手捏的死紧,努力压抑着心中越发高炽的怒火,咬合的齿间发出咯咯声响。所以啊,比起这种牲口带给虞夫人、带给莲花坞的屈辱,就让她那么容易命丧了黄泉,果然还是太便宜了! 第80章 八十、 蓝忘机再次发现了魏无羡的不对劲,似是百凤山围猎那般,隐隐透出的失控的征兆。 蓝忘机眉头紧皱,唇角也抿成了一条直线,伸出手坚定地抚上他握紧的拳头,慢慢分开,然后扣紧。对魏婴来说,莲花坞那夜血染长阶、倾然覆灭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噩梦。然无法可解,毕竟置身事外,人都可以心平气和,可身处其中,谁还能淡定从容?但至少,不论梦魇还是伤痛,他都能陪着他。 松开了双手,魏无羡紧靠着蓝忘机,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刚想说些什么,眼前却出现了另一样东西。 是江家的九瓣纹银铃,有定神清明之效。 顺着举在眼前的银铃看去,是江厌离眼眶微红却依然温婉款款的面容。 “师……姐!”不知不觉见,魏无羡的嗓音竟是有些沙哑了。 江厌离道:“阿羡,你的银铃没带在身上,师姐的先借你,虽然有些事不得不面对,但阿羡不会就此失去理智的,对不对?” 魏无羡道:“师姐,别……听,不要听了!” 江厌离缓缓落了泪,却依旧摇了摇头,“师姐知道的,只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就让我在此能送上最后一程吧,放心,师姐好好的,师姐还要照顾你们、给你们熬汤喝呢。” 魏无羡伸手,想接过银铃,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江澄帮着阿姐重新在腰间挂好银铃,又臭着脸把自己的递了过去,“敢当着金子轩的面拿阿姐的银铃,你是想死!” 坐在江厌离身后的也一直拉着手的金子轩默默翻了个白眼。 魏无羡又瞧着如今云梦江氏宗主所配的银铃,突然有点想笑,心道:那你呢,当着蓝湛的面,送你的银铃给我,江澄你是想见识避尘的剑锋,还是忘机琴的破障音? 最后,这银铃不出所料地落在了蓝忘机手中…… 【……王灵娇道:“我这次是代表温家和温公子,来惩治一个人的。” 魏无羡心中咯噔一声。果然,王灵娇指向了他…想起了今早出门的江枫眠,心道:“他们是故意挑这个时候来的。或者根本就是故意把江叔叔引出去的!” ……江澄道:“阿娘……”虞夫人道:“住口!” 王灵娇很是满意,道:“这个魏婴,没记错的话是云梦江氏的家仆吧?…若是云梦江氏要包庇他,可真让人怀疑…有些传言…是否属实了…嘻嘻。” …见这女人居然敢当面编排江枫眠,魏无羡心头火起,怒道:“你这个…”他背上突然一痛,双膝不由自主一软。却是虞夫人突然出手,抽了他一鞭子…魏无羡勉强撑着爬起来…虞夫人又是一鞭子飞出把他抽得躺回了地上,咬牙切齿道:“我早就说过,你这个不守规矩的东西!迟早要给江家带来大麻烦!” 魏无羡咬牙受着,一语不发,一动不动…一连挨了重重几十鞭…今日若是罚得不让王灵娇满意,不让岐山温氏的人满意,这件事便没完没了了! 虞夫人抽完了之后紫电倏地收回…魏无羡还是重重扑到了地上,趴着不动了 ……王灵娇嗔怪道:“虞夫人,既然是惩罚,那么当然要让他终生都记住这个教训……温公子宽厚…只要斩下他一只右手,他便从此不再计较了。” 这个女人,根本是在狐假虎威,借温晁撑腰,报复魏无羡当日在暮溪山地洞一掌击她之仇!…虞夫人的眼中闪过森寒的光芒,阴声道:“金珠,银珠,去,把门关上。别让血叫人家看到了。”…魏无羡听到关门之声,心头一阵恐惧:“难道真的要砍我一只手?”…魏无羡咬了咬牙,一狠心,心道:“…也罢!要是能换家里的安宁…一只手就一只手,他妈的大不了老子今后练左手剑!!!”】 惩治只是个借口,一个肆意侮辱魏无羡、践踏莲花坞的借口。可面对的是悬空如天的温氏霸权,在毫无准备、又无任何把握退路的情况下,只能忍受,盼能善了。 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激怒虞夫人、惩戒魏无羡几十鞭后,接踵而来的便是得寸进尺地要求斩下其右手。 魏无羡想着,若是斩了他一只右手,能保江家片刻安宁,砍了又何妨?只是,在温家意欲独揽大权、杀一儆百的情况下,想要有尊严地家族安宁,何其难也! 聂怀桑小心翼翼地问道:“魏兄,你被紫电打了几十鞭……的吗?”紫电是何等品级的仙器,难怪后来没有逃脱了! 魏无羡对此摇摇头,“被打了没错,也打得很疼,可疼过之后,并没有留下多少伤。虞夫人,只是借机……做了样子罢了。且命人关了门,面上说是挡血腥,事实上是为了准备厮杀、方便暗中处理那群温狗罢了。”虞夫人会甩他鞭子也是为保全他,更是从没有真的要断他右手的想法,这也是他后来才想明白的事。 【…江澄道:“阿娘!我求你了!别砍他的手!如果父亲知道了的话……” 他不提江枫眠还好,一提虞夫人陡然色变,喝道:“别跟我提你父亲!他知道了又能怎样?杀了我不成?!” 王灵娇欢欣道:“虞夫人我真是太欣赏你啦!看来今后我们在监察寮也一定能很谈得来!”虞夫人转过身来,挑眉道:“监察寮?” 王灵娇莞尔道:“是啊,监察寮。这就是我来云梦的第二件要事。我岐山温氏新出的监察令,在每一城都设一处监察寮。我现在宣布,今后,莲花坞就是温家在云梦的监察寮了。” 江澄红着眼睛道:“什么监察寮?!这里是我家!!!” 王灵娇皱眉道:“虞夫人…原本我还在犹豫,莲花坞能不能担得起监察寮这一重责,但是看到你这么服从我的命令,脾气又对我的口味,我还是决定把这个殊荣…”话音未落,虞夫人甩手给了她一个响亮至极的耳光。这一耳光无论是力度还是声音都惊天动地,王灵娇被扇得打了几个转才跌到地上……虞夫人仪态优雅地走到王灵娇身边,居高临下俯视她,突然弯腰,伸手揪住王灵娇的头发,提起来又是一记暴怒的耳光:“贱婢敢尔!”…虞夫人毫不客气地又是一记耳光,喝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冲进我的家门里,当着我的面,要惩治我家里的人?什么东西,也敢这样撒野!” 她说完便重重扔开了王灵娇的脑袋,像是嫌脏一般…骂道:“…在我面前提尊卑?我就教教你何为尊卑!我为尊,你为卑!” 一旁,江澄已经把趴地的魏无羡扶起了一半。看着这一幕两人都惊得呆了】 ‘监察寮’三字一出,便意味着云梦江氏彻底别无他法。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赤裸裸地昭示温氏野心的阴谋。王灵娇在莲花坞中指指点点,对虞夫人颐指气使,然而要把莲花坞设立为温家氏监察寮,就是莲湖里养得那群王八都不能忍了! 云梦江氏浩然正气、舒朗磊落,莲花坞百年仙府、昂然于世,安能如此蒙辱! 宁愿伫立而亡,绝不跪膝求生! 惊天动地的耳光响起,早已表明了云梦江氏女主人、仙门名士紫蜘蛛的决心,捍卫她自己、她的丈夫、她的家族尊严的决心! 打得好!实在是痛快!虽然也知道后面是血流成河的不归路,聂怀桑还是握了拳,表达了一番对虞夫人的敬仰之心,恨不能一睹虞夫人巾帼豪杰的霸气风采! 第81章 八十一、 【虞夫人对身后使了一个眼色,金珠银珠会意,分别抽出了一把长剑……顷刻便将几十名温家门生尽数刺死……王灵娇满眼恐惧,蹬着腿不断退缩,放声尖声道:“来人啊!救命啊!温逐流!救我啊!” …魏无羡与江澄扭头一望,厅堂大门已轰然向两旁飞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破门而入。周身黑衣面容阴沉。正是温晁那名修为了得的贴身护卫,温逐流。 虞夫人将紫电横在胸前,道:“化丹手?”温逐流冷然道:“紫蜘蛛?” 王灵娇一只手还被她牢牢踩着,痛得脸都扭曲了,涕泪涟涟叫道:“温逐流!温逐流!你还不救我,快救我!” 虞夫人哼道:“温逐流?……背宗忘祖,可笑!” 温逐流不为所动,漠然道:“各为其主罢了……得罪了。” 紫电游出,虞夫人喝道:“惺惺作态!”温逐流竟然毫不在意地抓住了紫电!…王灵娇趁机连滚带爬逃了出来,从怀里摸出一只烟花筒,在手里摇了两下… 魏无羡忍痛推了江澄一把,道:“别让她继续发信号!” 江澄放开魏无羡,劈手一击击向王灵娇,岂知正在此时,温逐流刚好抢身逼近虞夫人,似要一掌得手了,江澄忙叫道:“阿娘!”他立即弃了王灵娇,扑了过去。温逐流头也不回,一掌拍出,道:“差得远了!” 江澄被这一掌击中肩头,当即口吐鲜血。同时,王灵娇也把信号烟花都放了出去,灰蓝色的夜空中一片璀璨和锐啸。】 晓星尘听到这里,既为虞夫人拒不受辱的态度慷而叫好,又为她在御敌之中堪落下风而担忧。 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些江家血战覆灭的经过,惋惜有,沉痛有,愤恨更多。 可晓星尘也不过是从前文中隐隐约约知晓了大概的结果,又哪里了解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呢。他担忧地问道:“这位化丹手究竟是什么人,怎的如此是非黑白不分呢?!” 聂怀桑道:“他自己大概不这么觉得吧,本人也说是‘各为其主’了。温逐流,本名为赵逐流,原是一云游侠士,天资不俗、成名亦尚早,和上一辈的宗主们还有紫蜘蛛,都有几分渊源,只因温若寒的几句赏识之语、顺手援助之义,便归入了岐山温氏麾下,甚至改了原姓为‘温’,让人忌惮不是他跻身前列的修为,而是能化人金丹的阴邪手法,短短几年,被化了金丹而死在他手上的玄门高手不计其数!”而这其中后来还包括了铮铮铁骨的前江宗主和虞夫人!“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各为其主,呵!” 晓星尘看向魏无羡和江澄的方向,见两人眼中都是刻骨仇恨与滔天复仇快意并存的模样,叹道:“有德无道,道中之贤也;有道无德,道中之魔矣。” 【……虞夫人双手一左一右提起暂时动弹不得的江澄与魏无羡…冲上码头…“什么怎么办!你还看不出来吗,他们是有备而来,今日之战不可避免。不久之后就要来一大批温狗了,先走!”…取下了右手手指上的紫电银环,套上了江澄的右手食指。江澄愕然道:“…阿娘,你把紫电给我干什么?” 虞夫人道:“给了你的,今后就是你的!紫电已经对你认过主了。”…虞夫人凝视着他的脸,忽然一把搂了过来,在他头发上亲了两下,抱在怀里,喃喃地道:“好孩子。”这一下抱得十分用力,仿佛恨不得把江澄变成个小婴儿塞回到她肚子里去,叫谁也伤不到他、谁也不能让他们俩分开…… 虞夫人一手抱着他,一手猛地抓起魏无羡的衣领:“…你这个死小子!可恨至极!看看为了你咱们家遭了什么祸!”魏无羡胸口剧烈起伏,无言以对… …江澄终于明白了…必然有一场大战,虞夫人身为主母既不能只身退走,又怕亲儿出事,只得私心让他们先逃…他站起身来也想跟着下船,紫电却忽然化出电流,一圈电索将他们二人牢牢捆在了船上。江澄道:“阿娘,你这是干什么?!” 虞夫人道:“别大惊小怪的。到了安全的地方它自然会松开…别回来了,直接去眉山,找你姐姐!”说完,她转身指向魏无羡,厉声道:“魏婴!你给我听好!好好护着江澄,死也要护着他,知道不知道?!”魏无羡道:“虞夫人!” 虞夫人怒道:“听见没有!别跟我讲其他的废话,我只问你听见没有!” 魏无羡挣不开紫电,只得重重点头。江澄喊道:“阿娘,父亲还没回来。有什么事咱们先一起担着不行吗?!” 听他提起江枫眠,虞夫人眼睛似乎有一瞬间红了。然而,旋即她便高声骂道:“不回来就不回来。我离了他难道还不行了吗?!”骂完挥剑斩断拴住小船的绳子,在船舷上重重踢了一脚。江流水急,风大,再加上这一踢,小船立刻飘出了数丈。打了几个转,平稳而迅速地顺水朝江心驶去。江澄惨叫道:“娘啊!” 他一连叫了几十声,然而,虞夫人和莲花坞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在小船飘远之后,虞夫人便持着长剑,紫衣一闪,退回莲花坞大门里去了。】 这样一位夫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夫人、好母亲,不似一般女子,温婉娴雅、相夫教子。相反,虞紫鸢出身名门,即便嫁入江家,也与之随和家风不符,傲慢不改、骄矜入骨,表面上与丈夫江枫眠处处不和,对亲子也是争强好胜、恨铁不成钢,可在生死存亡之际,自己却义无反顾,誓死反抗强权、竭力彰显正道。 也是更为他们牵制强敌、争取逃脱时间,私心留下亲子养子性命。 众人闻此,都心酸不已。 在座众位,除去蓝启仁前辈和金子轩,都是早年丧亲之人。 晓星尘、宋岚都是幼年便被各自师尊收养教导长大;薛洋早早便浪迹街头;聂明玦、温情也早年便占着长兄/长姐的位置、本着老父母的心教育幼弟;蓝氏双壁二人懂事起便在叔父身边与书籍乐谱为伍,极少见双亲的面;魏无羡更是孩提时没了双亲,如今又没了养父母。 而现在,虞夫人这一持剑转身的战影,告诉了他们,母亲的模样、一门女主的表率,乃至人间正道的无畏! 【……魏无羡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冷静得下来,可两个人中必须得有一个人清醒。他忽然眼前一亮,喊道:“江叔叔!是江叔叔回来了!”…江枫眠站在船头,船上还侍立着十几名门生。……江澄叫道:“父亲!父亲!” 江枫眠也看见了他们,微现讶异之色……莲花坞这群少年经常玩一些稀奇古怪的游戏,满面血污地趴在水里扮浮尸都是常事,因此……并未觉察事态严重。江澄却高兴得眼泪都落下来了,又急又慌地道:“父亲,父亲快放开我们!” 江枫眠道:“这是你娘的紫电。紫电认主,怕是不肯让我……” 他说着用手去碰了碰紫电,岂知,刚刚碰到,紫电便很是温顺地收了起来,瞬间化为一枚指环。江枫眠立即怔住了。紫电是虞紫鸢的一品灵器…江枫眠被认定成了顺位第二的主人…可虞夫人从未说过,她让紫电也认江枫眠为主了。 ……江枫眠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会被紫电绑着坐在船里?” ……闻言,所有门生都为之动容。江枫眠道:“化丹手?!” 江澄道:“是啊父亲!我们…”话音未落,紫光一闪,江澄和魏无羡再次被缠住了。两人又以之前的姿势,跌坐回船上。江澄愣了愣,道:“…父亲?!” 江枫眠道:“我回去,你们两个离开。不要调转方向,不要回莲花坞。上岸之后立刻想办法去眉山找你姐姐和祖母。”魏无羡道:“江叔叔!!!” 江枫眠道:“我回去找三娘子”江澄道:“我们一起回去找她不行吗?!” 江枫眠定定看着他,忽然伸手……缓缓摸了摸他的头,道:“阿澄,你要好好的。魏无羡道:“江叔叔,如果你们出了什么事,他不会好的。” 江枫眠把目光转到他身上,道:“阿婴,阿澄……你要多看顾。” 他又回到了那艘大船上。两船擦肩而过,渐行渐远,江澄绝望地大叫道:“爹!!!”】 聂怀桑颤抖着,喃喃出声:“是谁说江前辈不喜亲子的?是谁说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不睦的?!”一样的嘱托、一样的相互重视啊,明明都如此在意对方了,一人和煦温谦有话不会说,另一人嘴硬心软有情却不屑说,为何,为何彼此之间就不能善报、善终呢?! 魏无羡悲痛不已,靠在蓝忘机怀中带着满面的泪痕笑着道:“江澄,你看,虞夫人、江叔叔,都对你这个亲儿子爱重不已,他们……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都要我以命相互、多家看顾,都觉得我这个大弟子最靠谱呢,你还老想着那些谣言酸语的,你……亏心不亏心啊!” 江澄没有出言相击,他说不出话来,甚至张不了口。只那通红的双眼、泣下沾襟的模样剖明,一旦牙关松口,这人便会无可自已地嚎哭出声。 金子轩伸手揽人,江厌离便埋首在他胸前泪流满面。金子轩抬手轻抚她后辈,毫无轻旖之思,只恨不得能以身代之,“阿离,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我金子轩发誓,以后便再也不会有你伤心流泪之时!” 薛洋轻嗤,他觉得这些人很蠢,那明知是赴死却不回头的江氏夫妇更蠢!“人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知是祸,却不思逃离,还去飞蛾扑火,双双殒命、家族被灭,这不是蠢人自找的是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还不待魏无羡等人张口出手,聂怀桑便讥诮道:“你个天生地养、靠偷靠抢的小流氓懂什么,你懂什么叫风骨吗?你懂什么叫荣辱吗?你懂什么叫家族吗?!” 金光瑶:我貌似也不懂,呵~ 聂怀桑又道:“这些,都是比财富、比地位、乃至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不说一宗之主的江宗主、虞夫人,若易地而处,就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即便不能为家族增光添彩,也断不会为我聂姓一族蒙羞受辱!捍一门之宗族,虽死,犹荣!” 蓝启仁为这话心撼,回神之后便暗道:老夫此生治学之子弟,无一败劣! 聂明玦心中也很是欣慰,他这蠢弟弟,再怎么修为不济,那也是心性上佳、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弟!面上却仍是肃然,对严辞之后依旧义正模样的聂怀桑道:“不让聂姓蒙羞,‘一问三不知’,嗯?” 上一刻还觉得自己超厉害的聂怀桑:“……” 第82章 八十二、 【…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徒手把船划回了莲花坞…魏无羡往常是翻惯了墙的…江澄现在心里又惊又怕,跟着他悄悄爬上了一处墙头…魏无羡探头朝里望去,一颗心立刻沉了下来。莲花坞的校场上,这些人全部都身穿炎阳烈焰袍…还有躺着的,已经全都被挪到校场的西北角,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两人都是热泪盈眶,泪珠顺着面颊滚滚坠落。魏无羡想起今早江枫眠出门的时候,还和虞夫人吵了一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见上最后一面,江枫眠有没有机会对虞夫人再多说一句 …两人翻下了墙…一口气跑出数里,江澄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往回折,魏无羡抓住他道:“江澄…你现在回去你能干什么?他你回去就是一个死字!”江澄大叫道:“死就死!你怕死可以滚,别挡我的路!”…魏无羡喝道:“江叔叔和虞夫人说了,要我看顾你,要你好好的!” “给我闭嘴!”江澄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掐住魏无羡的脖子,两眼爆满血丝:“你为什么要救蓝忘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叫你不要招惹是非!不要出手!做英雄的下场是什么你看到了吗?!啊?!你现在高兴了吗?!”“蓝忘机金子轩他们死就死了!他们死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关我们家什么事?!凭什么?凭什么?!”“去死吧,去死吧,都去死吧!都给我死!!!” 魏无羡憋得脸色通红大喝道:“江澄!!!”掐着他脖子的手忽然松开了。 江澄死死瞪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垂死般的悲鸣、一声痛苦的呜咽。他哭着道:“……我要我的爹娘,我的爹娘啊……” 他向魏无羡要他的父亲和母亲。可是向谁要,都要不回来了…江澄心里明明很清楚,就算当初在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魏无羡不救蓝忘机,温家迟早也要找个理由逼上门来的。可是他总觉得,若是没有魏无羡的事…也许还有能转圜的余地。就是这一点令人痛苦的侥幸,让他满心都是无处发泄的悔恨和怒火肝肠寸断】 原先靠在金子轩怀里默默流泪的江厌离,像是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般痛哭失声,断断续续喊着‘阿爹’、‘阿娘’外别无其他,泣不成句。 在听到这些之前,她是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的。 然而如斯沾血带命的语句真的入耳的时候,她知道了,再多的心理准备都只能化成泡影。她悲伤地几乎要无法呼吸,如果不知金子轩还在环抱着她,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金子轩也忍不住眼中含泪,“好阿离,你要坚强些。莲花坞已经重建,江澄还在,魏无羡还在,我们都在陪着你呢,也许江宗主和虞夫人也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 江澄此时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如果不看他被咬破的唇角,和通红一片、呆滞无神的双眼的话,他真的已经很冷静了。 早就被蓝忘机用双臂箍紧颤抖身躯的魏无羡,似乎已经恢复了常态,甚至还有心力用他暗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去接话,“啊,我们都好好的呢,看着就不必了,江叔叔和虞夫人,一定早就轮回转世去了吧,他们这一世一定是一对相守相知、恩爱不疑、何乐安康的夫妻的,师姐,江澄,我们……都好好的,他们才更放心啊。” 蓝启仁沉默,片刻后,开始默念往生咒;蓝曦臣行了一个正而郑之的稽首礼,诵道:“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众人都正色哀思,给予无辜亡灵一份内心地祝愿,江氏夫妇,及殒命的千名云梦江氏子弟,早入轮回,来世安康。 ……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也过去了,除了两个小孩子还在不远的地方玩玩闹闹,这片空间里已经安静无声。 温情长叹,难得柔声道:“江姑娘,我知道失亲之痛如骨附髓,可你难道不想知道,大难之后,你的两个弟弟怎样逃出升天,你和他们往后,又是如何立世的吗?” 闻言,金子轩对温情侧目而视,明知他和阿离、江澄、魏无羡几人最后是死的死、伤的伤,这女人却偏要来挑衅?! 温情被瞪得一头雾水,只觉这金家人莫名其妙。 此番却是冤枉了温情,毕竟她来得晚,这些都不知道,魏无羡解释的时候也没有全部从头到尾说一遍。 江厌离涩着声道了谢,凝神打起了精神慢慢坐好,也整理了仪容,又到两个弟弟身边挨个抱了抱他们。她要知道所有,她的至亲仅有这两个弟弟了! 江厌离和江澄一样明白,莲花坞血案,温氏强权蛮横才是至因,造成他们永远的痛,可两个弟弟却是自此有了罅隙,但这也定然不是日后决裂的因由。 聂怀桑抹了把脸,很是难过,为什么是他来读?就不能特-么地换个人吗?读这些,明明是金光瑶、薛洋这样的坏人才更合适啊! 【…先动了动的是魏无羡,扶着自己的双腿勉强站起来,哑声道:“走吧。” 江澄一动不动。魏无羡伸手拉他,又道:“走吧。” 江澄道:“……走去哪里?”魏无羡道:“去眉山虞氏,去找师姐。” …一路上,两人都是强打精神,步履沉重,仿佛身负千斤巨担。 …离开了人迹荒凉的野外,进入了一座小城。魏无羡看了看江澄,见他一副疲倦至极、不想动弹的模样,道:“你坐着。我去弄点吃的。”…魏无羡再三叮嘱他坐着不要动,这才走开…买了一堆吃“食,还买了干粮备长路上所用,花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迅速回到他们分开的地点。然而,江澄却不见了。 …恐怕是回莲花坞去偷遗体了!疯了一样,魏无羡拔腿就跑,往来的方向跑 …可是,直到他跑回莲花坞,他也没在路上见到江澄的人影。…调息片刻,他还是决定先去莲花坞确定一番。魏无羡心中有一个声音,几乎是在绝望地祈祷:“这次千万不要再有人在校场上谈论江澄的尸体了。否则,否则我……”否则他能怎么样?怎么样都不能。他无能为力。莲花坞已经毁了,江枫眠和虞夫人都没了,江澄也不见了。他只有一个人,孤身一人,连一把剑都没有…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力量是这样渺小。在岐山温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明明是自己亲历之事,此刻再隐隐将自己放在旁观者的位置来再听一遍,魏无羡又听出了蹊跷之处。江澄本已被他劝抚,一起前往眉山虞氏,为何短短一炷香时间却又消失无踪?为何大受打击且腹中无粮的江澄还能跑得过他,先到了莲花坞? 魏无羡苦思无果,便直言相问:“江澄,当日,从那小镇到莲花坞这段分开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江澄还是呆呆的,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想说。 魏无羡意料之中的没有听见回话,也没废话再问,只是陈述道:“答案对我来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江澄听此似是回了神,视线转向了他。 魏无羡道:“我是修鬼道的,施令寄语亡灵轻而易举,这事有头有尾,你也有名有姓,只要小镇上咱两待过那处附近曾死过人,我绝对,迟早都能问出来。” 江澄扯着公鸭嗓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你有事就能不告诉我,我-特-么什么事都要被你一清二楚,你有本事去问啊!我看你能问到猴年马月!” 听见他们又吵了起来,聂怀桑缓缓舒了口气,瑟缩着道:“江兄,魏兄,你们二位实在不必如此,以现下情况看来,不管你们都相互隐瞒了什么,早晚都会被读到的,何必急于一时呢!” 江、魏二人立刻齐齐朝他吼道:“你闭嘴!” 聂怀桑耸肩,这是事实啊,好吧,本公子闭嘴,你俩亲自读更好! 第83章 八十三、 自家蠢弟弟在他眼皮底下被凶了,聂明玦双手握了下,指节‘咔咔’响了两声,正要说话,却被另一人的轻言慢语给抢了先。 “你们两个,当姐姐不存在的么?” 坐在魏无羡和江澄两人中间的江厌离自是未被两人此番的大声吼叫波及多少,当然,也可能是两人见金子轩又自觉地捂好阿姐的耳朵后,这才放心地吵了起来的缘故。 等两人不约而同地调转了枪头后,江厌离便抚下金子轩的双手,温声说道。 “阿姐,对不起。”“对不起,师姐!” 眼看威望日渐、凶名在外的两人被训的跟毛崽子似的,赤锋尊聂明玦挑挑眉,暂时放下了手上的动作,比起蓝老前辈、曦臣二弟来,好像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江家小姐、未来的金家主母更有管教风范? 江厌离分别看了看两个弟弟,又叹了气,“我不管你们两个都隐瞒了些什么,现在,都一五一十地相互坦诚、消嫌弭隙吧。” “……”“……” 对于意料之中的两相沉默,江厌离闭了下方才流泪太多已经有些酸疼的双眼,难过地道:“以前,你们两个关系多好啊,云梦谁人不知,我们江家二位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兄弟呢!如今,阿爹阿娘不在了,你们也要风流云散了吗?” 这话对两人来说都算得上诛心之语了,两人心中大震,似是想辩解,可又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能说。 江厌离又道:“聂二公子所说有理,既然你们仍然不招,那便做个约定,待是石壁上读出一人之隐瞒,另一人也要随之坦白,如何?” 江澄、魏无羡二人对视一眼,似是有了共识,然后又赌气一般双双移开了视线。 魏无羡瘪瘪嘴,先哼着道:“可是师姐,这破石头上面分明是从我的立场来写的,这样我不是很吃亏吗?” 明白这是两人都答应的意思了,江厌离微笑着道:“阿羡听话,回去做酸辣藕片给你吃,不给别人啊!” 魏无羡也对她眉眼一弯,嘻嘻道了谢,惹得眼圈还红着的江澄翻了一个红眼过去。 蓝忘机又一次重新揽好怀中之人,眼睫垂下。魏婴,何时你也能如此对我,思而笑焉? 师姐背后的男人金子轩暗自得意中;旁观已久又看了弟弟一眼的蓝曦臣颇为无语;双目微合的蓝启仁闻此抚须点头,很是满意;晓星尘很为大师侄欣慰;金光瑶垂首,心中却很是羡慕。 好在经此,这处的气氛终于又有了几分活气了。 为了能监督好两个弟弟,江厌离提出接下来由他来读,聂怀桑当然……没同意,不知道下面还会读出些什么,要是再让江姐姐更伤心了可怎生是好? 【…迎面走来一个身穿炎阳烈焰袍的人影。电光火石之间,魏无羡便将这个人擒住了…用他能拿出来的最凶恶歹毒的语气威胁…这个人被他死死制住忙道:“魏、魏公子,是我、是我啊!”……魏无羡…满心戒备继续掐着他的脖子低声喝道:“你是谁!”这少年似乎有点失望,道:“我……我是温宁……我……前几年,在岐山的百家清谈盛会上,我……我……射箭…”…魏无羡怒道:“你什么你?!你结巴吗?!”温宁在他手里吓得一缩,似乎想抱头蹲下,轻声道:“是…是啊。”看他这幅胆小可怜又磕磕巴巴的模样,魏无羡却忽然想起来了点什么…“你是那个…温什么来着,射箭射得不错的那个?” 温宁猛点头,喜道:“是、是我!昨天…我看到魏公子你和江公子,心想你们可能会再来…”魏无羡道:“昨天你看到我了?…看到了我却没告诉别人?” 温宁道:“不会的!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魏公子你是来找江公子的吧?……我……我可以帮你把他救出来。”霎那间,魏无羡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怕的是,他竟然真的,从心底生出一股绝处逢生的欣喜若狂…他不怕死,他只怕死了,还救不出江澄,辜负江枫眠和虞夫人对他的托付…魏无羡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涩声道:“那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帮我把江宗主和江夫人的遗体……”……温宁只是转过身来,认真地道:“我……我一定尽力。” 魏无羡浑浑噩噩地等待着…没过一炷香,那个温宁居然真的背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来了…温宁道:“江、江公子的紫电。我带上了。”魏无羡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讷讷地道:“…谢谢!” 温宁道:“不客气……江先生和江夫人的遗体,我已经让人移出去了,之后再转交。此、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却原来幸存下来的江、魏二人所经历还有这么一遭吗?难怪夷陵老祖先前对温宁还有五十几口的温氏残余之人安危如此上心了。 众人自以为,终于明白当日金陵台上那般狂言出口、乱葬岗上舍誉相互是为的哪般。 毕竟,温宁危难之中冒险相助,雪中送炭,该报;移交前江宗主及虞夫人遗体,全入土为安之孝,更该报! 江厌离转身,对着温情温宁姐弟俯身一拜,诚心真意道:“厌离多谢温姑娘、温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坐得稍远的温情见此便也没有试图去扶,只待她说完之后,回执一礼,才道:“江姑娘不必,言重了,舍弟当时也是垂手之劳而已,再说真要算报恩,魏无羡已是全部还清了。” 原本江澄也在思索,无论如何,这温宁确实帮了他们,自己是不是应该道个谢。听到这话,瞬间只觉火气上冲,人家已是承了魏无羡的情,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哼! 温情又道:“不过魏无羡,你不止记性差,眼睛也瞎了吧,认不出来就罢了,我弟弟哪里和那群面目可憎的温家人像?还不识好人心地想拧断他的脖子?” 旁边的温宁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回想了下,公子当时手劲确实很大,委屈.jpg 魏无羡对温宁笑笑,尴尬又不失礼貌.jpg 第84章 八十四、 【…当年…也就是他、蓝忘机、蓝曦臣、金子轩射箭得前四名的那一年。当日,比赛还未开始之前,他一个人晃着晃着,穿过一片小花园,只见有个身穿白色轻衣的少年站在那里,对着前方的一只靶子拉弓,放弦…竟是例无虚发。魏无羡喝彩道:“好箭法!…你是温家哪位公子?漂亮,射得太好了,我还从没见过你们家的射箭这么…”话音未落,那少年已抛下弓箭跑的无影无踪了。魏无羡一阵无语,心道:“我长得这么英俊么?英俊得把人吓跑了?” …回到广场,比赛即将开始…温晁在那边喝道:“再来个!还差一个!最后一个!”方才那名白衣少年鼓足了劲儿才举起手…“琼林?你也想参赛?…这是要计成绩的,上去丢脸我可管不着。”…魏无羡扬声道:“谁说他没拿过弓?他拿过的,而且射得很好!”…“你刚才在花园里射得不是挺好的?” …这温琼林大概是从没在旁人面前射过箭,从指尖到手臂都在发抖,一箭飞出,连靶子都没中…温琼林的脸红到了耳根,不消旁人挥退,自觉落荒而逃。魏无羡追了上去,道:“唉,那个…琼林兄对吧?你跑什么?”温琼林这才停了下来,垂首转身,从头惭愧到脚的样子,嗫嚅道:“……对不起…你……你推荐我,我却让你丢脸了…”魏无羡道…“有点自信。我老实跟你说吧,你比你们家的人射得都好。我见过的所有世家子弟里,箭法比你好的绝对不超过三个。” 江澄走了过来,道:“你又在干什么?三个什么?” 魏无羡指着他道:“喏,比如说这个,他就没你射得好。” 江澄暴怒道:“找死!”魏无羡受了他一掌,面不改色地道:“真的。其实没什么好紧张的,多在人前练练就习惯了,下次一定能让人刮目相看。” …江澄不耐烦地拖着他离开了…忆起这一段,魏无羡的目光从温宁身上,转到了浑身血污、双目紧闭的江澄身上,五指不由自主握紧成拳。】 众人听完这段,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温家姐弟二人的方向。 事实上,若无魏无羡闹的那出杀人、叛逃的大戏,他们可能连温宁是谁都不知道。就是现在,仙门百家中人,也是大多数只知夷陵老祖为温氏余孽大杀四方背宗忘义,不晓得温宁是哪根葱。 可此时此刻,这个面色惨白甚至隐隐发青、颈间青筋绽出,且带着奇怪纹路的有意识的高阶凶尸,怎么也无法让人和描述中的温氏旁支‘琼林兄’——看到陌生人都要害羞得躲起来的人联系在一起。那只是个软弱温和、唯唯诺诺,说话轻微口吃,紧张时尤甚的少年罢了。 薛洋很庆幸,自己可是从小到大都是能豁得出和人拼命干仗的,要是像温琼林一样,估计没等到一个能把他炼出凶尸的人,就已经骨头都不剩了。 晓星尘摇头,世上因缘相牵、果报相环,这薛洋,何时才能明白呢? 温情用手指使劲儿戳了下温宁的额头,骂道:“只不过是两个照面,加上几句话而已,就能让你冒死相助了?”可她知道,更该被责备的是她,是她这个当姐姐的没做好,才让她弟弟对这点微末的善意就能谨记在心。 如今早已感觉不到疼痛的温宁,还是下意识身体后倾、欲作出以前被戳疼时一样的表情,可反应了一阵方醒悟,他脸上僵硬得很,也没有什么表情可有了,又慌忙地在姐姐的暗沉的眼神中低了头。 那个时候的魏公子就像太阳一样自信耀眼,又本领高强,还对自己那般的赞许有加,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鼓励认可自己!那几句话,不只是‘而已’,对于他这样一个长久以来都是被轻视耻笑的人来说,很珍贵,太珍贵了。 所以,公子有难,又怎能袖手旁观? 【…第二日至夷陵…温宁刚转身关上门还没来得及缓口气,魏无羡便又掐住了他的脖子…纵使被温宁所救,他方才…捕捉到了“监察寮”三个字!温宁慌忙摆手:“不是…我…这里的确是监察寮,如果有什么地方,温家人不会搜索,也就只有这里了。你们可以待在这里,只是,千万不要被其他人发现…”…谁知,正在此时,小屋的木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女声道:“我正要找你!你给我好好交代…”…魏无羡霎时出了一身冷汗闪身挡在榻前。温宁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僵硬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个姑娘。她身上穿的炎阳烈焰袍…品级非常高与温晁平级!三人僵着对峙半晌…一个声音在门外问道:“温寮主,怎么回事? …门外几人随她一齐走远了。温宁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我姐姐。”魏无羡道:“温情是你姐姐?”温宁有些不好意思:“我姐姐。很厉害。” 确实是厉害。温情也算得上岐山温氏的一位名人了…魏无羡道:“…你姐姐是温情,是寮主,你竟然敢把我们…”这时,榻上的江澄动弹了一下轻微地皱了皱眉。魏无羡立刻翻身察看:“江澄?!”…魏无羡大喜过望,然而,很快发现,不对劲。江澄的表情很奇怪,很平静。太过平静了。…魏无羡…心往上一悬,道:“江澄,你看得见吗?听得见吗?认得我是谁吗?” 江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拍了他一掌…“刚才那一掌,我用了十成十的灵力。你感觉到了吗?…魏无羡,你知道,化丹手为什么被叫做化丹手吗?…因为他那双手可以化去金丹,使人永不能再结丹,灵力溃散沦为一个普通的人。”…魏无羡跌坐在地上,看着榻上状似疯癫的江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江澄是一个多好强、多看重自己修为和灵力的人。而如今,化丹手一击,将他的修为、自尊,复仇的希望,通通击成了粉碎!】 江澄先前就被读到受到太大打击差点精神崩溃,对魏无羡更是又气又恨差点把人活活掐死,众人再听到他这状若癫狂的样子,长叹一声便也不觉奇怪了。 倒是,温宁在那种情况下胆大包天地藏人该赞一声‘良善至诚、知恩图报’,然而没想到深知利害关系的温情也对此视若无睹,可见那温情一脉医师只救人不杀人的传言,当是属实了。 众人原以为接下来也就是养伤、伤愈、离开夷陵监察寮的后续,谁知爆出来的事情却让众人大吃一惊。 原来,江宗主曾被温狗温逐流化过丹吗?如今为何又是灵力完好无损的样子?那可是多少玄门高手被废于此、却从未有人复原过的化丹之术啊?! 忆起此事,江澄至今仍旧心有余悸,虽然在这处空间之中无法运转灵力,可他清楚知道,自己的金丹好端端的还在那里。只是,此刻内心之中止不住的恐慌,是何缘故? 掩下心中异样,江澄打起精神来,对魏无羡身旁的晓星尘致礼,道:“还要多谢抱山散人当初垂手相助、复我金丹,烦请晓道长日后代为称谢,江某感激不尽!” 江晚吟的金丹竟是那传说中的仙人抱山散人修复的?! 众人闻此,甚是惊奇。可仔细想想,若是求助这位能成功,也有合理之处,毕竟江氏养子魏无羡,其母亦是抱山散人之徒。 “可……可是,”晓星尘被这位江宗主的话惊呆了,瞠目结舌,“可是,师尊她老人家已经闭关几年不露面了,而且山上已经近十年无人出入,再者,金丹是何等之物,师尊再厉害,也做不到将被化的金丹无中生有啊……” 江澄猛地转头向魏无羡盯去,动作之快差点把脖子扭断! 沉默许久的魏无羡终是叹气,先拍了下腰间骤然紧绷的手臂,又看了看师姐。见师姐被金子轩照顾安抚着还好,只是蹙着眉担忧地看着他和江澄,便稍稍放了心。 对上满脸都画着‘解释’二字、恨不得把眼珠瞪出来的江澄,魏无羡淡然道:“哦,我骗你的。” 第85章 八十五、 “……江澄?” 哦,我骗你的。 “……江澄?江晚吟?” 骗你的…… “……老天,江澄你他娘的给我说句话啊!” 骗你…… 江澄被魏无羡握着双肩不停地摇晃,却仿佛失去了所有意识,脑中回响着这一句话,眼前又飘过那个躲在街角又跑出去引开温家人的自己、被化去金丹仇恨绝望呼号的自己、被蒙着双眼磕磕绊绊寻仙人修复金丹的自己,还有,失踪三月后心性大变的魏无羡、总是一人一笛目下无尘的魏无羡、望着墙角佩剑蒙尘无动于衷的魏无羡,还有乱葬岗上…… “不必保我,弃了吧!” 他的金丹怎么回来的,还用问吗。 疼,他丹田里的金丹明明好好的,可他只觉体内像是被烈火灼身般的错觉,连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好疼啊!老子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堕泪,真的只是太特-么-疼了而已! 原本旧事再提,魏无羡心中也很是复杂,只是不知为何,见到江澄——他这个从来都面恶心软的师弟,居然为了他滴了几滴-猫-尿,他居然有种想笑的感觉,好吧也确实笑出来了,似是随着这一笑,那些说不清的难言好像也不难出口了呢。 江澄被一声刺耳的笑声惊醒,倏地起身越过中间的江厌离,去拽魏无羡的衣襟。 他动作快,同样面色难看至极的蓝忘机的动作更是不慢,瞬间将魏无羡护在了身后。 魏无羡:头一次遇到还没碰到来找打的就被护住?我夷陵老祖的面子呢? 貌似懵逼的聂怀桑凑过去和他大哥说悄悄话,“大哥,你说这三会打起来吗?” 他大哥聂明玦赏脸答了话,捏了个拳头道:“聂怀桑,你说,是他们先打起来,还是我先打你呢?” 聂怀桑下意识举手抱了头,还发现了来自蓝老先生和曦臣哥哥对视过来的眼神,顿时冒了冷汗。 聂怀桑:不是,你们蓝家的雅正呢? 怔了下就心安理得地躲在蓝忘机身后,魏无羡探了个脑袋出来,“不就是瞒着你换了个金丹,你至于要动手打我吗?” 众人大惊:换丹?! 江厌离惊恐,瞬间捂了口,胸口起起伏伏,连遮面的手很快被止不住的泪水打湿也察觉不到,只几息后被身后熟悉的人拉住转了身…… 听到这话,江澄咬牙不再和蓝二瞎对峙,也顾不得什么拽不拽、打不打的问题,浑身哆嗦地吼道:“你特-么-给我换回去!!” 魏无羡早料到他会是这么个反应,平静地道:“换不回的,若我没记错的话,失丹之人要在几月之内换丹才可能有用。”这也是他肯现在说出来的原因之一。还有就是,与其接下来不知道还会借他人之口读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现在就说个明白,毕竟不出意外,这破石头总归会把和他有关所有旯旮的陈年往事都抖个底儿朝天的。 “一个月,”后方的温情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剖丹之术,撇开五成成功的可能不谈,也要人在金丹受损一月内动刀才行。” 此话一出,那复原江澄金丹的‘仙人’是谁,已经不用明说了。 一个月……剖丹……动刀…… 蓝忘机只觉这些泣血的字句化作一把钝斧,把他的心砍成鲜血淋漓的一片一片…… 江澄额上青筋暴绽,吼道:“难道要我比你更不要脸,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用着你的金丹过下去吗?!” 魏无羡脾气也上来了,同样吼道:“那你-特-么敢说出来到底怎么没了金丹的吗?那时候真的是你自己犯蠢回的莲花坞才被化丹手抓住?你是躲好的时候遇到追击的温狗才被抓的吧?为什么躲得好好的还会被抓,你敢说出来吗?啊?!” 推开蓝忘机伸过来的手,魏无羡又坐了下来,扶着头道:“江澄,你是为了引开追兵才被抓的吧?谁都不傻不是么?” 江澄喃喃道:“谁都不傻?可我是最蠢的那个啊……”就这么被你骗得团团转,还真的深信不疑…… 魏无羡道:“咱们就这么扯平了不行吗?或者你就当是我又一次的任性。我从来都是这么肆意妄为、自以为是,你不是再清楚不过?” 江厌离哽咽着不成声道:“能扯得平吗?阿羡,这是全部的修为,还有往后的前程坦途啊!” 魏无羡愣了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谁说的?我现在没有金丹,也还是好好的啊,如今仙门百家,提到我魏无羡,谁人不是既敬且怕?我的前程好得很!”左挪又挨的总觉得后背少了点什么,往后一伸手,他的人肉,呸,蓝湛靠枕呢? 魏无羡咳了下,仰起脸可怜兮兮地道:“蓝二哥哥,莫不是没了金丹你就嫌弃我了?难道都不愿让我这个柔弱美男子靠着了吗?” 江厌离:“……” 金子轩:“……” 众人:掀起腥风血雨的夷陵老祖,柔弱美男子?! 蓝忘机依旧沉默不语,脚下迈开,又坐到了他身旁。甫一坐好,便埋首在他颈间,又把人抱紧。 可这有了人肉靠枕的人一点都不满足,喊着道:“蓝湛,手……手松点儿,要疼死了都!” 蓝忘机:“……” 待腰间松了,魏无羡又叫道:“我说江澄,你坐下来咱俩接着聊啊。” 还站在那的江澄突然间有种掐死他再结果自己来同归于尽的冲动,然而碍于这人身后的阻碍、还有阿姐当面的原因,到底还是没下手,又行尸走肉般坐回了远处。 魏无羡身体后仰,靠的好不舒服,“我刚才说到哪了?” 聂怀桑插嘴道:“说到世人对夷陵老祖闻风丧胆来着,魏兄,你当真回不了正道了?难道就一点都遗憾?还有修鬼道终究会遭到反噬的吧?” 魏无羡:“……我刚刚是这么个意思吗?算了这不重要。遗憾,当然遗憾,可也仅仅是个遗憾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这样做。”又接着对江澄道:“我知道你心有愧疚不甘,可这是扯平了的,还有那些大道理你都懂,我也不想说了,反正你就是有也给我憋着!” “我今儿把话撂这儿,就算没有金丹,我也不会止步于此,就算是外道、是独木桥,我也会走的不比任何人差!反噬是什么鬼?总有一天,老-子会解决这个见鬼的反噬!” “要是觉得扯不平的话,那接下来一年份师姐亲手做的美食,都是我一个人的行不?江澄你和金子轩一口都没有!” 金子轩:“……”关我什么事儿?! 江厌离抹去眼泪,强颜笑道:“好,只要阿羡想吃,什么时候都有,只给你吃!” 江澄被他毫无逻辑的话气笑了,可很多话却再也反驳不出,一边伸手护住身上的丹田处,一边发蒙,然后又突然问道:“咱俩约战的时候,你怎么没把这些都说了?”说了也许他就不会出手,甚至一起去包庇温家人也说不定…… 魏无羡摸摸鼻子,“那个啊,其实我本来就打算离开江家的,温家人正好是一个借口,”不等人再问,就接着全都交待了,“就像你说的,射日之征结束,仙门正道,已经不需要一个高深莫测的外道之人了,江家同样也不需要……原是打算等师姐大婚之后再走了,隐瞒金丹之事是一个原因,让江家少一个被攻讦的借口也是一个原因,我受得了别人骂我,却忍不了别人总指着我骂江叔叔……” 江澄听此大怒:“哪个不要命的敢口出妄言?!” 魏无羡愣,道:“……已经被我套了麻袋揍到他爹妈都不认识了。”我去,这下一刻就能拿着紫电去抽人的样子,精神回复得真快。 可接下来却又是一片针落可闻的安静了。 魏无羡知道,江澄和师姐不会就此放下,但又能如何呢。人世间纷纷扰扰的痛苦纠结,说的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就此随着岁月洪流慢慢消散吧。 聂怀桑憋了一刻钟,忍了半时辰,还是小心翼翼问道:“魏兄,剖丹……疼吗?” 魏无羡恍然一阵,才道:“疼啊,疼死了啊。”想起这位一贯怕疼怕累的性子,又反问道:“不过,要是有一天赤锋尊也遇到同样的情况,怀桑兄啊,你也愿意这样吗?” “当然愿意,”聂怀桑急急喊出这句,而后又缩了回去,“就是怕我这个被狗啃过的天资勉勉强强结出的金丹,换给我大哥的话,别是往后连霸下都出不了鞘了吧……” 上一瞬还很宽慰的聂明玦下一刻就像被人当头棒喝一般,怒从心起(╬◣д◢) 魏无羡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这才发现肩膀上还有颗名叫‘蓝湛’的头。我的妈这也能忘啊,反省了下自己心不在焉的状况,赶紧回身去哄。 “二哥哥怎么不说话?我好好的呢,真的,夷陵老祖可是和含光君缔结良缘了,以后还会白头偕老的啊,有你在身旁我才敢说往后这样的话不是?你别是嫌弃我了吧?蓝家不是不兴始乱终弃这套的吗……” 丝毫没有给人含光君插话的机会,吧啦吧啦的一大段,然而下一瞬却戛然而止。 令人期待,不,令人惊恐的画面出现了! 含光君吧唧一下堵了过去!一向雅正端方的含光君,众目睽睽之下,用唇堵了夷陵老祖那张嘴啊喂! 金子轩再度挡了江厌离转身,心中大骂了一句‘不分场合的狗男男’。 江澄灵魂出窍:阿爹阿娘,魏无羡这厮当着我的面被轻薄了怎么破? 蓝启仁甩袖冷哼,暗自把得意门生倒立抄家规的时限翻了倍,到底还是吩咐道:“曦臣,回去之后先操办你弟弟的道侣大典,众邀仙门、广发请柬,一个不漏!” 蓝曦臣脸上已经挂不住微笑了,然而那是自家弟弟,对着叔父大人应‘是’之后,还是得忍着,面带微笑地忍着! 金光瑶也面带微笑,到头来,幸的人依旧是幸的,可不幸的人…… 薛洋撇嘴,说什么邪魔外道、魔道祖师,也就是个倒霉的烂好人罢了。 晓星尘也有此想法,转身不去看那非礼勿视的一幕,对身边的宋岚道:“我这师侄,怕不是立地成圣了吧。” 宋岚点头,“这一辈的仙门翘楚,都是有慧根、有大智慧的人!” 晓星尘无奈,“……那也没有一个会到白雪观出家的。” 温情眼疾手快地悟了两个小儿的双眼,也骂了一句,又叹了口气,“连含光君都能祸害,这家伙也是手段通天了,温宁你还看,给我闭眼!” 温宁委屈:姐姐我也不想的,只是凶尸反应迟钝啊。 第86章 八十六、 等聂怀桑重新开始往下继续读的时候,魏无羡趴在蓝忘机怀里,对着眼前鲜红欲滴的耳垂发呆,显然还没从自己被人强了个嘴儿的事实里反应过来。 我被人强了?还是蓝忘机那个小古板?我还觉着挺舒服的?哎哟还有似曾相识的错觉是怎么回事儿?哈哈做梦还没醒呢吧! 【…温宁进门来了…那身炎阳烈焰袍率先映入了江澄的眼帘,他瞳孔刹那骤缩。江澄一脚踹到温宁身上,踹翻了药碗…江澄倏地转向魏无羡:“监察寮?!你自投罗网?……不是?那你在监察寮里干什么?你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别告诉我,你求助于温狗?!”…江澄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人话了,他已是半疯癫的状态,掐着魏无羡的脖子狂笑道:“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你!你……”突然,划过一道银光,江澄脑袋被扎了一针,立刻又躺了回去。温情旋身关上门,怒声低喝…仿佛见到了救星,温宁叫道:“姐姐!” ……她把利害关系说得这么清楚,就差指着魏无羡的鼻子说你们赶紧滚不要留在这里拖累我们了。若受伤的是魏无羡,或者救他们的是别的人,他此刻一定硬气地道一声后会有期,立即走人。可现在受伤的是江澄,非但受伤,还失丹了,精神极不稳定,无论如何他都硬气不起来…魏无羡只能咬牙沉默不语。 温宁道:“可是,可是是温家的人……”温情打断他道:“温家做的事不代表我们做的事,温家造的孽不代表要我们来扛。魏婴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是夷陵这边的寮主,可我是受命上任,我是医师药师根本没杀过什么人,你们江家人的血我更是没沾过手!”确实,从没听说过温情手下出过什么人命或惨案,只有各地都盼着她去接手的。因为温情是温家人中难得行事作风正常的人,有时还能在温若寒面前说几句好话,口碑一向不错。 …温情道:“…等他伤养好了再拔,之后赶紧的走。我可不想和温晁打交道,尤其是他身边那个女人,我看了恶心!”她说完果断出了门…门外抛进来一包药材,温情远远地道:“刚才你那弄的是碗什么鬼药,重煎!”】 其实早在读到这里之前,有些事情该确认的众人大多已经确认过了。比如,温情一脉是医者,追求的是歧黄之术,不是杀人之道,并无涉未人命;比如,虽然话说的不太好听,但这姐弟二人确实冒着生命危险对对江澄和魏无羡伸出了援助之手。 在座与温氏有仇怨的各位,聂姓兄弟的杀父之仇、蓝氏一族迫烧仙府之怨,更有江家众人的灭族杀身大祸,本应大多随着温若寒身死、不夜天城倾覆而随之湮灭。只是,他们曾经,都对如今残余的温情族下,或多或少都有过讨伐株连,在这无字天书石壁前,亲耳细听后,几分愧疚油然而生。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后,不谋而合地同时起身,抬手越过呆坐的魏无羡,向他身后温情温宁两人一番拱揖、致歉。 一同行礼的人甚至还包括金子轩,以及在金子轩和聂明玦注视的目光下也站起身来的金光瑶。 兰陵金氏大抵是和温氏最没啥恩怨情仇可谈的了,然而却是迫害所谓‘温氏余孽’最多、以及接受前温氏客卿、附属家族最多的一方,何其讽刺! 金子轩行礼的时候简直满脸烧红,带了点磕绊地给出‘回去后尽力补偿’的承诺。 温情是抱着两个小娃娃站起身受了这一礼的,替她已经成为凶尸的弟弟,还有无辜枉死的其他族人受这一歉礼。但对于金子轩所诺的‘补偿’却摇头推拒了。 “我们虽然的确没有沾染过那些是非仇怨,可从前一直受到温氏庇护是不可争辩的事实,现在也算是为以往、为多年前还算侠义之辈的温氏先祖赎罪祈福了。乱葬岗虽然怨气纵横、要自己搭房盖屋、还长不出什么品级好点儿的草药,好歹普通修士上不来、高阶修士不屑来,我们有这样一个隔世绝尘的安身立命之处已经很不错了,当然要是你们四大家族的人彻彻底底忘了我们的存在就更好。” 温宁表示,姐姐说得对,乱葬岗挺好的,虽然他还没好好看过乱葬岗。 魏无羡叹气,“情姐啊,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呢?” 温情瞥了一眼又没骨头靠着的人一眼,“我哪句话是提你的意思了?” 魏无羡:“……好吧,我自作多情了。” 【…他知道,这对姐弟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主动伸出援手,都是冒了极大风险的…江澄头上插着那根针,昏睡了三日。身上的骨头和皮外伤都养好了…魏无羡也想了三天。三日之后,魏无羡告别温宁,背着江澄,走了一段路,向一位守林人借了一间小屋子。 他关上门,把江澄头上那根银针拔掉。过了好久,江澄才睁开眼睛…动也不动…仿佛一心求死…魏无羡坐在塌边,看了他一阵,拍拍腿,站起身来,开始忙里忙外。傍晚时分,他终于做好了一顿饭,摆上桌,道:“起来。吃饭了。” “你不补充体力,怎么去拿回你的金丹。” …“有办法。”“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母亲藏色散人是抱山散人之徒吗?” “你是说……你是说……” “我是说,我知道‘抱山’,抱的是哪座山。也就是说,我可以带你去找抱山散人。”“……可是、可是你不是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吗?!” “我并不是全部不记得。我一直记得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对我重复,告诉我一个地点,还有一些事。这个声音说,如果今后遇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可以到那个地方,上那座山,求助山上的仙人。” ……他拿出一条布巾,蒙住江澄的双眼,再三叮嘱道:“千万,千万不能睁开眼睛。山上没有猛兽,宁可走慢点,摔倒了也不能拉下布巾。绝对好奇不得。记住,咬死了说你就是魏无羡。问什么你都知道该怎么答吧?” ……看了一会儿江澄缓缓挪动的背影,他便转了个身,走了另一条山路。】 晓星尘听了这些话,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无羡师侄,你讲谎话、说妄言的本领真高,连我都要相信了。”虽然他知道师尊没有这样的神通,山上师门众人脾气也很好。 江澄眸色晦暗,就是这样逼真的谎言,救回了他,断送了曾经江氏的大弟子。 魏无羡本人只是再次掩嘴哈气,迷糊着胡扯道:“我也不算说错了,修者对女修士不是都尊称‘仙子’吗,当时山上本就有一个‘温仙子’本仙的么。”嗯羡羡还记得,温情曾是仙门百家中数得上号的仙子。 蓝忘机低头盯了片刻,最终也只是伸手拂过了怀里人鬓角的碎发。 一听见‘仙子’二字,众人脑中立即蹦出了吐着鲜红长舌、把夷陵老祖吓得怂一比的黑鬃灵犬,日后金家下一代小金凌养的那条狗。 温情没听过这茬,不然等着魏某人的一定不是靠着含光君打盹儿的安逸,而是岐黄神医的爆炒银针了。 然而妙手温情目前确实不知道,只是对着众人看过来的复杂眼神,很是云淡风轻地道:“哪有什么‘仙子’,有的不过是蒙您老祖大人伸手庇护的落魄医师罢了。” 温宁在旁边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又默默低了头。 聂怀桑:我等着仙子的下一次出场! 第87章 八十七、 【江澄这一上山,就是七天…魏无羡还是没看到江澄的影子,撑着自己的双膝站起身来,一阵头晕,晃了晃,朝镇上唯一一家茶楼走去…他刚一进门,便有伙计笑着迎了上来,魏无羡当即心头一跳…当机立断,旋身撤出。谁知,才迈出茶楼大门一步,一道黑压压的高大影子欺了过来,雷霆一掌击在他心口…温逐流跨过门槛…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有人在魏无羡膝弯处踢了一脚,逼他双膝重重跪地。温晁的脸出现在他的视线上方,满面残忍的兴奋… 王灵娇急不可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快!温公子,快砍了他的手!…”温晁道:“不不不,不急着…一会儿死了就没意思了。先化了他的丹,我要听他像上次江澄那小杂种那样惨叫!”王灵娇道:“那就先化丹,再砍手!” 魏无羡却突然吐出一口血,道:“好啊!你们有什么酷刑,尽管来!” ……温晁鄙夷道:“死到临头了你还逞什么英雄!” 魏无羡冷笑道“正是因为死到临头了我才高兴!够胆你们就折磨死我!越残忍越好,我死后必然化为凶煞厉鬼,日夜纠缠岐山温氏上上下下,诅咒你们!” 闻言,温晁竟然卡了一卡…魏无羡则不同…机会受那么多熏魂安魄的仪式。若是他死后当真怨气冲天阴魂不散、化为厉鬼纠缠不休,那可就有些让人头疼了…见状,王灵娇忙道:“温公子,又不是人人死后都能化为厉鬼…何况就算真的化成了,难道岐山温氏还收拾不了这一只孤魂野鬼!…难道就因为他瞎吹几句,这就放过他了?”温晁道:“当然不可能!” 魏无羡心知必死无疑,反而越来越冷静,刻骨的恨意沉淀成冰冷如铁的决心。温晁看见他这幅表情,心中不快,又有些毛骨悚然,一脚踢到他小腹上,道:“你还在装!想吓谁!装什么英雄好汉!”一群门生跟着他一通暴打。】 温宁担忧地轻唤了一声:“公子……”也许,当时不该让魏公子,江公子离开的。 他身旁的温情听见了,道:“魏无羡,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死后化为厉鬼,这话我是信的。” 江澄怔然,“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没看见你的踪影,在山下找了数日,还偷偷去过夷陵监察寮,只是没曾想……”没曾想到这种最坏的情况,竟是被温晁、温逐流这批温狗抓住了,还受到这般折辱! 然而被他挂心的魏无羡却很是不忿,嚷着道:“没写?居然没写山上剖丹的那几天?!那我不是瞎坦白了吗!” 忽然间,他又被蓝湛给挡在怀里护住了,转头看去,江澄正怒瞪着双眼、握着拳头朝他这边,若不是金子轩阻拦着,说不定已经揍了过来。 “……”魏无羡讪讪,心知刚才的话又踩到江澄敏感心情,摸摸后脑勺权当什么也没说,“咳嗯,江澄你刚刚说什么来的,我被温狗抓了是吧?其实当时温宁暗中救走我们,之后应是被察觉到蛛丝马迹了,所以离开夷陵监察寮之后,带你去的也都是荒山野镇,不过连这样也能被堵到,这可真是……“回首间又看到江厌离眼眶微红的楚楚模样,立刻调转话头道:“这只是暂时的,马上就是本老祖粉墨登场、大杀四方的好戏了。”就是不知道师姐会不会害怕看待他暴虐的一面。 少年不久当还归,归来却无再少年。 魏无羡只这一句话,隐去了多少苦痛折磨,又在几人心间立下拔不去的肉中之刺。 聂怀桑像似什么也没察觉到一般,接着道:“就是就是,当年,温氏长子温旭毙于我大哥刀下,被斩首挑于阵前、激励士气;这个温晁后来命丧魏兄手中,昭示岐山大势已去。也是当时佳话一则呢。” 魏无羡冲着聂怀桑邪肆一笑,“佳话?怀桑兄,真希望你真的读到温晁命丧黄泉的时候,还能说出这两个字。” 聂怀桑: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真的不换人读吗? 蓝忘机俯身在他耳边沉声道:“没有读到也好。”魏无羡愣住,须臾才分明这人是在答‘没读到剖丹’的话。 “若我听了,我亦不知会做出何事来。”婴被那些人毒打,他便心如刀绞,怨自己当时在何处,恨未以身代之,何况剖丹…… 魏无羡笑,他也觉得没读出来挺好,自己可没有什么忆苦思甜的爱好,最好乱葬之事也别读出来。 人生不如意之事常八九,无肠可断、不与人者八九二三。他并不需要靠这二三之事博人同情叹惋。 【…温逐流走了过来,将他从地上提起。魏无羡勉力抬头,看着这个杀了江枫眠、虞夫人、毁了江澄金丹的人,把他的脸、他冷漠的神情都牢牢记在心里。 温家众人带着他御剑而起,小镇和深山渐行渐远,魏无羡心道:“…他们带着我飞这么高做什么,飞到高处再把我摔下来摔死?” 御剑飞行了一段时间,雪白的云层忽然被一道黑色的苍山破开。这座山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沉沉死气,犹如一具庞然的千年巨尸,光是远远看着都令人胆寒。 温晁就在这座山的上方停住了。他道:“魏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桀桀笑道:“这个地方,叫做乱葬岗。” 听到这个名字,一道寒气顺着魏无羡的背脊爬上了后脑。 温晁继续道:“…尸山,古战场,山上随便找个地方,一铲子挖下去,都能挖到一具尸体。而且有什么无名尸,也都卷个席子就扔到这里。” 剑阵缓缓下降,靠近那座黑色的山峰。温晁道:“你看看这黑气,啧啧啧,戾气重吧?怨气浓吧?连我们温家都|拿它没办法,只能围住它禁止人出入。这还是白天,到了晚上,里面真的什——么东西都会有的。活人进到这里,连人带魂,有去无回,永远也别想出来。” 他抓起魏无羡的头发,一字一句,狞笑道:“你,也永远都别想出来!” 说完,他便把魏无羡掀了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至此,原是对‘鬼道何来’颇为好奇的众人,皆是从心底冒出一股凉气,汗毛倒竖、心惊胆颤。就连晓星尘这位不知‘乱葬岗’为何处的人,只听寥寥几言,便能断定那曾是个有去无回的地狱之所。 而魏无羡,身受重伤,腹无金丹,在那里度过了三个月! 蓝忘机几乎瞬间便将他整个禁锢在怀中,像是怕他下一瞬便消失;江厌离双手捂着嘴,泣不能言;江澄仿若失魂落魄一般,呆滞无神;聂怀桑对着魏无羡瞪眼,似是见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片刻之后,魏无羡挣开蓝忘机的束缚,整衣危坐。等自己看起来没有一丝不妥帖之处,才对着众人道:“都这样看着我作甚?” 无声,也无言。 “师姐,我已经活着出来了。”魏无羡对江厌离道:“曾经的乱葬岗,就是赤锋尊和泽芜君、含光君三人全盛时期结伴进去,也不能保证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可我带着自己的一身全新修为,从里面活着爬出来了,师姐,你不夸我一声吗?” 江厌离想对着他笑一笑,却笑不出来,涩声道:“是,阿羡最厉害,最……”她不敢想,她的阿羡在那里是怎么活下来的,哪怕一点! 作为被魏无羡点名的两人,蓝曦臣和聂明玦对视一眼,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更何况,夷陵老祖,并不仅仅只是活着闯过,更是把乱葬岗当成了立身之地,仅这一点,就是近数百年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存在。 两人对魏无羡抱拳,示不如以之。 重新被人十指相扣的魏无羡笑,纵然是踏入邪门,即便是身修外道,那也是他以命相搏、以血洗之,比起或真或假的嗟叹,有一二几分真心敬佩之人岂不更妙? 蓝启仁不禁自问,何为正道、魔道?什么又是正统、邪修?人心有善恶,道途却有好坏吗? 第88章 八十八、 【风邪第十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王灵娇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桌边正在看信的温晁一拍桌子,怒道:“深更半夜的你又鬼叫什么!”王灵娇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道:“我……我梦见那个姓魏的了,我又梦见他了!” 温晁道:“他都被我扔进乱葬岗三个多月了。你怎么还梦见他?你都梦见几次了!”王灵娇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梦见他。” 温晁原本就看信看得心烦意乱,没空理会她,更没心思像以前那样搂着她安慰,不耐烦地道:“那你就别睡觉了!” 她下了床,扑到温晁桌边,道:“温公子,我……我越想越觉得害怕啊。我觉得……咱们当初是不是犯了个大错?……他被扔进乱葬岗里,会不会没死啊?他会不会……”温晁太阳穴处的青筋跳动不止,道:“怎么可能?我们家之前派过多少批修士去清剿乱葬岗?有一个回来过吗?他被扔在里面,只怕是现在尸体都烂得臭过一轮了。”王灵娇道:“死了也很可怕!如果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化成厉鬼,回来找我们……”她说着,两人都想起了那一日,魏婴坠下去时的那张脸,那个表情,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 魏无羡满面嘲讽,道:“这两个温狗此时此刻倒是有了先见之明,知道我要来‘感谢’他们,‘谢谢’他们多此一举帮了我大忙。” 江澄急道:“难不成你早就有修鬼道的打算了吗?”话刚出口,他便想到当年那句‘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怨气为何不能为人所用’的豪言壮语,那个时候,这人是怎么回他的?‘放着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走这阴沟里的独木桥干什么’。到头来竟是把他推向阳关大道,自己走了独木桥…… 魏无羡低头,把玩了两下腰间陈情的穗子,道:“若岁月安稳,即便没了修为,画符、炼器、研究阵法,我干什么不行?可偏偏不是,还被扔进了乱葬岗,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吧。” 原本聚精会神想听些什么的薛洋,此刻满脸晦气,啐道:“这是什么破石头,劳什子的剖丹不写就算了,怎的乱葬岗一段也是只字不提,就这么跳了过去?” 魏无羡勾唇一笑,“呦,小流氓,难不成你还想听些秘法、学个秘笈的吗?想知道乱葬岗里面有什么秘密,听些字句怎么能比得过亲身体验呢!等你到了乱葬岗之后,也可以进去待上三个月,要是你活着出来的话,说不定也能混个‘夔州老怪’呢!” 聂怀桑见魏无羡情绪很不错,便也跟着搭话道:“乱葬岗虽说就叫‘乱葬岗’,但据说那是一片比云深……咳,比金陵台占地都大的群山,魏兄你安营扎寨的地方也只算是外围?传闻进到里面的人都是有去无回,所以魏兄,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啊?” 蓝启仁喷气:原是想讲云深不知处的吧?! 聂明玦心中顿然一提,看向聂怀桑,沉声道:“怎么,你还想进去看看?” 霎时间,聂怀桑觉得自己就是被老虎盯着的家猫一只,浑身毛都炸了起来,一边本能地把头摇出残影,一边颤声道:“好奇,大大大哥,我真的真的只是好奇!” 聂明玦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 魏无羡却双眼一眯,面孔即时变得温和起来,语气也宛若拐卖无知幼童的人贩子一般,温声道:“乱葬岗深处啊,那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当人从高空被扔下去的时候,首先会有‘黑烟’给他来一边熏染,舒筋活血;再有呼朋引伴的‘灵友’过来做一遍穿刺,脱胎换骨!等通过这些之后,就能和里面成群结队的凶尸,玩儿游戏了哦~” 然而这和语气截然相反的内容让人听着真是毛骨悚然啊~~~ 薛洋愣愣地问:“……玩什么游戏?” “自然是石头剪刀布之后,决定下到底是‘人吃凶尸,还是凶尸吃人’的问题呀!” …… 空间中传来几声耐不住的呕吐之声,即便稳坐如山的某些人也是脸色煞白。只因,臆想到某个在乱葬岗里待了三个月还活蹦乱跳的人到底吃啥喝啥情节…… “啊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居然还真有人信啊哈哈哈哈~” 蓝忘机:我没信。 蓝曦臣麻木:我已经想到日后云深不知处能热闹到何种程度了。 聂怀桑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向大笑着几乎滚到地上又被捞回去的魏无羡小声道:“……谢谢魏兄解惑,我一点都不好奇了。” 江澄白着脸揉了额头几下,内心嘶吼着究竟还有没有人能管住那张嘴了?那个三棍都打不出个闷-屁-的蓝二根本指望不上啊!! 这次连江厌离都十分想把永远长不大的魏三岁扔去再跪一天的祠堂,至少跪满十一个时辰才行! 金子轩很是赞同,觉得自己很是反胃的同时,还提醒了下,一定不能给跪祠堂的人饭吃。 被唬得强作镇定的薛洋,貌似淡定道:“我不用去什么鬼乱葬岗,也已经是夔州老怪了。” 魏无羡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湿润,道:“小流氓,你逃不了的,回去之后乖乖来乱葬岗自投罗网,别劳烦本老祖亲自去抓哦。”又朝着身后叫道:“情姐,我给咱们乱葬岗新收了苦力一个,什么砍柴挑水、耕田种地、搭房建屋、挖坑埋人(?)都能算他一份,当然烧火做饭就不用他了,小心他下毒。” 刚才也被恶心不行的温情不以为意,能在她眼皮底下下毒的还没出生呢。顺着魏无羡指过去的方向一看,竟是个犹带稚气少年,还和那个金家人被一样的骷髅手爪制住了,便问道:“什么人?”什么样人能让魏无羡动手赶向乱葬岗? 魏无羡道:“一个更没心没肺,还热投鬼道的人。”是真-没心没肺。 温情道:“哦,欠教训。” 魏无羡:情老大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魏无羡选择吞下自己挖的坑,“是呀,我会好、好、教导他的。” 薛洋简直被这人气成河豚,“你-特-么这是教我?” 魏无羡理直气壮,“没错啊。” 薛洋:“……” 晓星尘:这样挺好。 宋岚点头:是不错。 金光瑶笑笑,“成美,看样子你以后会过得很充足。”也不知是薛洋在乱葬岗被监督劳作过得好,还是他困住不净世和蓝氏家训作伴更舒服?当然要是哪一年蓝老先生能精简一番家规就更好了。 薛洋黑脸怒怼,“你-滚!” 第89章 八十九、 【…王灵娇心神不宁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想清点一下自己有多少存货,从腰带里抠出一枚小钥匙…打开箱子的一瞬间,看到了里面装的东西。没有她珍爱的宝物,只有一个皮肤惨白蜷缩在箱子里的小孩子!王灵娇吓得连声惨叫,蹬着双腿不住往后挪…双腿发着抖从地上爬起…心道:“有鬼、有鬼!”…连忙冲了出去,把她房间外的那张符篆揭了下来,贴在胸口…找了一根叉衣杆,用它远远地把箱子翻过来…根本没有什么小孩子。王灵娇拿着那根叉衣杆蹲了下来…忽然发现…有个白色的小孩子趴在床底,正在和她对视。 ……突然之间,屋门大开。温晁道:“老子叫你们去让那贱人闭嘴,不是让你们进……”他一回头…看到了一个女人,站在他的屋门口。这个女人鼻歪眼斜,五官仿佛是被人打碎了过后重新拼凑起来的…整张脸扭曲得不成模样。这是王灵娇!…温晁大叫一声,抽出自己的新佩剑,一剑劈了过去:“滚!滚开!” 王灵娇被他一剑劈进了肩里,五官扭曲得更厉害了,尖叫道:“啊啊啊啊啊啊……疼啊啊啊啊——疼啊啊啊啊!!!”温晁连剑也不敢拔,抄起一只凳子朝她砸去。凳子砸中她后散了架,王灵娇晃了晃,跪了下来,似乎在给什么人磕头,口齿不清地道:“……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呜呜呜……”她一边磕头,一边有鲜血从她的七窍之中流出来。门口被她挡住了,温晁无法冲出去,只得推开窗子,撕心裂肺地喊道:“温逐流!温逐流!!!” 地上的王灵娇已经捡起了一只凳子腿,疯狂地往自己嘴里塞,边塞边笑,那条凳子腿竟然就这样被她塞进去了一截!温晁魂飞魄散,正要跳窗而逃,忽然发现,庭院里,满地月光之中,站着一道黑色人影。】 怨灵缠身,活吞凳子腿而亡!终于读到王灵娇这个狗仗犬势的阴险之辈下场,聂怀桑颇觉一阵舒畅,只是,“为什么没有先去和江兄汇合呢?”地狱生死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截杀温狗,嗯,第一个开刀的是王灵娇,可见虞夫人、江宗主他们还有江家的祸事,对魏无羡的影响,一点也不像是他表面上那样看得开啊。 魏无羡摆手,唱作俱佳地道“近乡情怯、近乡情怯懂不懂啊!再说我可是云梦江氏的大师兄,被抓被打这样丢脸的事怎么能就这么过了,当然是先找回场子雪耻一番,有了功绩再说么。” 聂怀桑耷拉着脸,面上非常明显地写着‘太假了’三个字,被忽悠了数次,他现在拒绝配合这种敷衍的表面借口。 魏无羡:这是实话你都不相信,怪我喽? 金子轩突然道:“该不会是胆怯心虚了吧?” 众人:魏无羡会胆小害怕,这是在逗谁? 魏无羡冷眼对之,“金孔雀,你不说话,也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江厌离叹气,傻阿羡啊! 竟是这样吗?蓝忘机心中五味陈杂,为何别人轻而易举便能知晓的,他却没能看出……轻抚怀中之人手腕上系的规矩的抹额,蓝忘机在心中道,无妨,他们还有往后可期。 【与此同时。江澄站在一片树林之前,觉察有人走近,微微侧首。来人一身白衣,束着抹额,飘带在身后随发轻扬,面庞白皙如玉,俊极雅极,在月光之下,整个人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江澄冷然道:“蓝二公子。”蓝忘机神色肃然,颔首道:“江宗主。” 两人打过招呼后便无话可说,带上了各自的修士,沉默地御剑而行。 两个月前,蓝氏双璧与江澄一场奇袭,从温晁的“教化司”中将各家子弟被收缴的仙剑夺回,物归原主。三毒、避尘这才回到他们各自手中。 蓝忘机浅色的眼眸扫了扫江澄腰间的另一把剑,又转回了目光。 半晌,他平视着前方,道:“魏婴还没出现?” 江澄看了他一眼,似是奇怪他为什么忽然问起魏婴,答道:“没有。” 他看了看腰间的随便,道:“我这边的人还没找到他的消息,不过他回来了一定会找我,出现了我就把剑还给他。”】 ‘还’没出现?这到底是找了多久,又问了几次啊?聂怀桑又看了一眼如今已经成双成对的两人,含光君素来心思缜密,明明看见江兄背着魏兄的“随便”却还是开口相问,可见关切之情甚重,说不定也是花了不少功夫去寻人的,怎么重逢之后二人又变得针锋相对?难不成这也是情趣? 不过,每次写到含光君,这天书石上总是不吝于夸成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字句,他读都要读腻了! 魏无羡对此却觉得心甚慰之,即便已经过去了很久。那个时候,还是怕的,他和其他人相隔的,不仅仅是物是人非,还有看似咫尺、其实天涯的殊途…… 【未过多久,两人带着一批修士赶到了温晁藏身的监察寮,准备夜袭。还未进门,蓝忘机目光一凝,江澄皱起了眉头。阴气四溢,怨气横生…监察寮内的景象惨烈无比。庭院里,满地都是尸体。而且不止庭院,连花丛、走廊、木栏、甚至屋顶上都堆满了尸体。这些尸体全都身穿炎阳烈焰袍,是温家的门生…手下一名门生道:“宗主,察看过了,全都死了,而且,每一具尸体的死法都不同。” 绞死、烧死、溺死、毒死、冻死、割喉死、利器贯脑死…… 蓝忘机默然不语,率先入屋。温晁的房间屋门大开,屋子里只剩下一具女尸。口里塞着半截凳子腿,竟然是因为强行想要把这截桌子腿吞下肚子里,才活活把自己捅死的。江澄…盯了一阵,冷笑一声,抓住那凳子腿,猛地往她嘴里一塞,生生把剩在外面的半截也捅了进去。 …蓝忘机站在门前,凝眉思索…只见一张黄底朱字的符篆贴在门口…蓝忘机道:“多了。”江澄眉峰一凛,道:“果然。”…这一张符篆龙飞凤舞的朱砂之中,多出了几笔,改变了整张符咒的纹路… 监察寮内没有发现温晁和温逐流的尸体,江澄推测他们一定是朝着岐山的方向逃去了,立即率人御剑追击。蓝忘机却先回了一趟姑苏。第二日,蓝忘机才赶上江澄,拿出那张上次符咒,道:“这张符,被逆转了。” 江澄道:“逆转?何为逆转?”蓝忘机道“寻常符咒驱邪。此符,招邪。” 江澄愕然…接过那张符仔细端详,道:“只不过添了几笔,就倒转了整张符咒的功能?这是人为?”蓝忘机道:“所添共计四笔,乃人血所绘。整座监察寮的镇宅符篆,都被改动过。笔锋走势为同一人。”江澄道:“那这个人有可能是谁?…随即,他又道:“不过无论他是谁,目的和我们一致就行—屠尽温狗!”】 读着如此绘影绘声、引人入胜的文字,还是描述人的各种死法的,聂怀桑捂着心口表示,即便日后大哥能网开一面放过他珍藏的话本儿,他大概也要忍痛告别些时日了,毕竟此刻自己可能已经患上看书读字就肝儿颤的毛病…… 薛洋:我现在明白,为何这人自称是《惨死千法》著作最有资格的动笔者了,还是创出招阴符后引邪祟实打实试验过的,比他了不起的多了。 身为云梦江氏大小姐的江厌离,原本平日里是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血腥之事的,如今亲耳听闻这些仇深似海之人死状的惨烈,只觉是天道轮回足慰江氏英魂在天之灵,但还是会忧心是否对师弟有些不好的影响。 魏无羡噗嗤一笑,“这就吓到了?怀桑兄啊,如今也只有那些没有在战场上正面观战过的人,才会都像你一样,觉得夷陵老祖残忍嗜杀、血流成河是个传说呢。” 江厌离秀眉微蹙,忍不住唤道:“阿羡!“怎能如此对自己妄加惭秽! 江澄臭着脸也道:“说人话!” 众人以往确实听多了这类的话,也未曾多心去分辨几分真假,然而现在,他们竟如江家人一般觉得内里有些隐情也说不定,若是说出去也是个修界里不可多得的笑话了。 魏无羡被蓝忘机环抱的略紧,但甘之如饴,开始说人话了,“好像温家人曾经有段时间宣称派人清理过乱葬岗,可事实上,我在乱葬岗中最先收服的怨灵凶尸都是和温狗有血海深仇的,带这些东西出来后,只是改动些符箓搭路做桥,监察寮内便有了这般场景。” “当然,也有我那三个月急功近利、沾染了太多怨气,为了散怨报仇所以在改符时下了大力气的缘故。哦,王灵娇温晁温逐流除外,他们是我亲自下手没错,这些罪魁祸首万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连续好几个监察寮都是用的这种方法攻破的,此举一则是为了扰乱温氏阵营军心,吓破他们的狗胆;二则,更是为了震慑那些正道侠士,本老祖忙着战场杀敌,不想听到那些自诩‘义薄云天’的震耳发聩之言。” 金光瑶意味不明称赞地道:“一举数得、事半功倍,魏先生如此大才,若能在那些仙门名士面前心平气和畅谈一番,必当误解尽除、恩怨尽销,哪里还有区区在下游走的余地呢!” 魏无羡并不在意,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才懒懒地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即便手段毒辣,可我也自认如赤锋尊一般光明正大、不涉无辜,为何要在那些不知所谓的人面前搭台唱戏?” 聂怀桑笑笑,一边装模作样地惋惜金光瑶破罐破摔屡屡挑衅夷陵老祖的动作,一边佩服魏无羡胆敢拿他大哥来堵敛芳尊金口的行为,轻摇扇摆,哎呀他真的只是个看戏的。 聂明玦正在擦拭佩刀,用的是聂怀桑价值不知凡几的丝绢,也许待诸事皆毕,在不净世举办一场武会是个不错的主意?把这些人邀到场上轮流对战一次,他们就该晓得,什么事该做、什么话不该说了。 第90章 九十、 魏无羡漫不经心的瞥了眼贡献丝绢给兄长擦刀的聂家二十四孝好弟弟,视线相接中,收到来自某人的痴笑一枚,顿时觉着双眼被什么东西糊掉了…… 意欲把蓝忘机的白皙修长手掰过来给自己揉揉眼睛,却遭到了手掌主人反对,然后自己也收到了干净整洁的白色手绢一枚。 魏无羡:…… 某人瞪着眼前的白色手绢许久,而后也不接过,就着这手将手绢往自己怀里一送,再继续掰过手来给自己揉了两下眼睛。 蓝忘机:…… 魏无羡无声笑了一阵,又假咳了两声,才对聂怀桑说道:“辛苦怀桑兄了,下面我来读。” 聂怀桑只是将他的宝贝折扇一理,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再继续读之前,魏无羡对金子轩使了个眼色,有些细节之处,师姐不需要知道那么清楚。就这点上看来,金子轩这厮勉强还算有点用处吧。 【两人随情报一路北上,每过一地,都能听闻当地出现惨死怪尸…无一不是身穿炎阳烈焰袍的温家修士…追杀至第四日深夜,终于在一处偏僻山城的驿站附近,捕捉到了温逐流的踪迹…两人忌惮温逐流的“化丹手”之技,不从门入,而是翻上屋顶…往下望去。温逐流…把人放到桌边,再奔到窗前拉下所有的布帘,遮得密不透风…桌边的另一个人,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连脸都遮在斗篷里… 温逐流道:“你要用药。否则死定了。”…温晁只得强忍泪水,连哭都不能哭…“笛子!笛子!是不是笛子?!我听到他又在吹笛子!”…温晁已经吓得摔到地上嚎叫起来,温逐流又把他抱了起来…突然,温晁像是咬到了什么,露出极其可怕的神情,把包子扔了出去尖叫道:“我不吃肉!我不吃!不吃肉!” …温逐流豁然站起,温晁吓得一缩,以为他想一个人逃跑,忽的知道害怕了…只有这个温逐流,也是最后的仰仗,他连忙改口…温逐流凝视着楼梯的方向…有个人,正在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走上楼来… 咚、咚、咚。 那个人慢慢地走上楼来,一身黑衣,身形纤长,腰间一管笛子,负手而行。 屋顶上的蓝忘机和江澄双双把手压在了剑柄上。然而,等到那个人悠悠地走上了楼梯,微笑着回过头后,看到了那张明俊面容的蓝忘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唇地颤了颤,无声地念了几个字。江澄几乎当场就站了起来。 是魏无羡!可是除了那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原来那个魏无羡 魏无羡分明是一个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从来不肯好好走路。而这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的阴郁之气,俊美却苍白笑意中尽是森然】 于是,众人在此刻深切明白,曾经阳光明媚的少年——云梦江氏魏婴已无,归来的只有复仇而回的夷陵老祖魏无羡。 晓星尘在盯着魏无羡看。 自到此处以来,晓星尘第一次认真端相他这个师侄。俊眉朗目、慵姿懒态,虽然没有见过他从前神采飞扬的少年模样,可如今也不是书中所述森然阴郁。 无论从前是怎样一个风流肆意、神采飞扬的人,当他从地狱浴血而归后,都会变成魔鬼,区别只在于这个魔鬼是否能在认清敌人的同时,也能认清自己,或者,有人能帮他认清自己。 晓星尘宽慰一笑,以往,无羡师侄身边便不缺这样的人,何况已有相伴一生道侣的此刻呢。 雨过天晴后,云去风也轻。 【…温晁遮着自己的脸,已经只剩下气音了:“温逐流……温逐流!” …第二盏油灯幽幽燃起,明黄的火焰之前,魏无羡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垂下了手…一个白色的小孩子蹲在他脚边,仿佛一头食肉的小兽…… ……温逐流依旧挡在温晁身前。魏无羡低着头,教人看不清表情,道:“温逐流,你真以为,你能在我的手底下保住他这条狗命?” 温逐流道:“拼死一试。”魏无羡冷笑一声,“好一条忠心耿耿的温狗。” 温逐流道:“知遇之恩,不能不报。” 魏无羡语调神情陡转阴鸷,厉声道:“笑话!凭什么你的知遇之恩,要别人来付出代价!”…温晁爬到墙角…天花板上突然啪的摔下一个身穿红衣、面色铁青的长发女人重重摔到了他身上…温晁当场便晕了过去。温逐流立即转身欲救…魏无羡脚边的鬼童已扑了上去。温逐流右手一掌拍出…那鬼童却生生将他掌上一大块肉咬下吐出,继续顺着手掌蚕食下去…那面容铁青的女人仿佛一只四脚生物,瞬息之间爬到温逐流身边,挥手便是十条血沟。一大一小两只阴邪之物围着他撕咬纠缠不休,温逐流狼狈不堪,侧首见魏无羡含冷笑旁观,突然朝他扑去。 屋顶上两人皆是神色一凛。蓝忘机一掌拍下,瓦碎顶塌,他从屋檐上落入驿站二楼,挡在温逐流和魏无羡之间。温逐流一怔,这时一道紫光流转的长鞭猛地袭来,绞上他脖子,呼呼地在他颈上缠绕了足足三道,猛地一提。温逐流高大沉重的身躯被这条电光长鞭吊了起来,悬在空中,当场便传出“喀喀”的颈骨断裂之声。与此同时,魏无羡瞳孔一缩,拔出腰间一只笛子,旋身站起,原本在撕咬温逐流的鬼童与青面女迅速退至他身侧,警惕地望着两名陌生的来人。】 想起当初自己对温逐流、温晁几天几夜的猫捉老鼠游戏,魏无羡勾唇一笑,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世人都说‘善恶终有报,因果自轮回’,行善之时仿佛燕过无痕、水流无声,然而被人做下恶患后,却似跗骨之蛆之痛,再也摆脱不了。 加诸在恶人身上的恶果,自然是亲手还回去,看着他们痛苦吞下才好。即便那些人再怎么生不如死、血债血还了,也偿不了曾经、回不到当初。 当时,得到江澄和蓝湛追杀温狗一行将至消息的时候,自己惶恐忐忑至今记忆犹新,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阻止他们跟上。 嘿,他们能顺利趴在屋顶上偷窥,可都是本老祖手下留情的呢。两人对他的改变是截然相反的态度,可都是满满的关心哈。 不过后来,大概差不多基本上……早已对自己芳心暗许的蓝湛被他和江澄两人挤兑地有点略凄惨? 有点心虚的魏无羡在蓝忘机手心里抠了几下后,迫不及待地往下读,嗯,大概能找些证明自己不是太渣的证据……吧? 【…魏无羡目光在蓝忘机和江澄之间来回扫动,三个人竟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江澄走上前来,拍了他一掌,道:“臭小子!这三个月,你跑哪里去了!”…魏无羡道:“差不多吧。我说在某处发现了一个神秘洞穴,里面有神秘高人留下来的神秘典籍,然后就变成这样出来大杀四方了,你信不信?”… 蓝忘机忽然道:“魏婴…沿路杀温氏门生的,是不是你。” 魏无羡道:“当然。”…蓝忘机向前走了一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操控这些阴煞之物的?”魏无羡…挑眉道:“请问…我不回答会怎样?”忽然,他闪身避过,避过了蓝忘机突如其来的一擒,倒退三步,道:“…我还以为我们应该至少算个熟人。你这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蓝湛你究竟想干什么?” 蓝忘机一字一句道:“跟我回姑苏。”闻言,魏无羡和江澄都是一怔。 须臾,魏无羡笑道:“跟你回姑苏?云深不知处?去那里干什么?”他旋即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叔父蓝启仁最讨厌我这种邪魔外道了。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当然也是如此,哈哈。我拒绝。” 江澄警惕地盯着蓝忘机…以一对二,蓝忘机仍不后退,定定望着魏无羡“魏婴,修习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古往今来无一例外。”魏无羡道“我付得起。” 见他一脸满不在乎,蓝忘机沉着声音道:“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魏无羡道:“我自有数。”蓝忘机道“有些事根本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 魏无羡面上闪过一丝不快,道:“我当然控制得住。” 蓝忘机还要开口,魏无羡却眯起眼,道:“说到底我心性如何,旁人知道些什么?又关旁人什么事?”蓝忘机怔了怔,忽然怒道:“……魏无羡!” 魏无羡也怒道:“蓝忘机!你一定要在这个关头跟我过不去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姑苏蓝氏是什么人?!当真以为我不会反抗?!” 两人之间陡然戾气横生…江澄又道:“别怪江某再说句不客气的话,魏无羡也不是你们家的人,轮不到你姑苏蓝氏来惩治。他跟谁回去也不会跟你回去。” …角落里的温晁发出细弱的惨叫,…魏无羡…转身微笑道:“蓝二公子,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不太适合你旁观。不如请你回避一下吧。”…蓝忘机的目光还定定锁着魏无羡,而魏无羡的注意力却早已被苟延残喘的仇人夺去… 半晌,蓝忘机转身下楼。出了驿站在门口守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夜色被凄厉的长嚎声划破。 蓝忘机抬头回望,白衣和抹额在冷风中猎猎而飞。 黑夜已过,天上的太阳就快升起来了。而地上的太阳,正在下落。】 口是伤人斧,言是割心刀! 蓝湛当时得被他划了多少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啊! 担心他修鬼道有损自身被误会,几次说出口的话都被打断,同归姑苏的请求还被曲解一番后毫不留情地打回…… 魏无羡是越读越心虚,也更加心疼他家蓝二哥哥了。于是…… “蓝湛!”魏无羡转身和蓝忘机面对面,又往后坐了点,虎着脸道:“你当时听我说‘不关旁人事’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生气了呢?” 蓝忘机:“……” 又在心中腹诽了一番这人一如既往的沉默不语,魏无羡接着道:“明明念书那会儿,遭遇水行渊那次,我让你拉我手的时候,你自己直言拒绝还说的‘不与旁人触碰’,凭什么我一句‘旁人’你还这么生气啊。” 蓝忘机心中慌了下,嘴唇蠕动几次,终是辩解道:“你说过的,我们是熟人,不是旁人。” 魏无羡乐了,好整以暇地接着道:“以往那些‘讨厌’、‘无聊’之类的话就算了,你只管自己数数,你自己亲口说过多少次‘不熟’的?” 蓝忘机:“……” “咱有话直说不好、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要是当时你不是上来就给我一顿损,至于吵起来吗?要是玄武洞底,没有口是心非说讨厌,我能一直误会你吗?要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表白,说不定我们现在都老夫老夫了呢?人张着嘴除了吃东西就是要说话的,上下嘴皮子一碰,有这么难?” 要是……你也不会一个人,难过又孤单地在驿站外,站那么久啊。 被‘春心萌动’、‘表白’砸的满头满脸的蓝忘机,此刻完全不知道什么是‘孤单又难过’了,两只耳朵正在以燎原之势被绯红占领,甚至还有向颈部波及的趋势。 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面部表情艰难的对抗中,纵然发现对面之人貌似严肃实则眼中笑意一片,蓝忘机还是张开双臂,郑重道:“以后,不会了!”然后如愿以偿地抱住了笑容满面扑了过来的,他的心悦之人。 众人集体木脸:我们这是被动围观了一场《悍妻驯夫记》吗? 第91章 九十一、 蓝曦臣哭笑不得,虽然他也愿意弟弟能改一改闷不吭声的性情,但这方向是不是不大对? 蓝启仁恼怒,老夫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吗?还有这魏婴果真是个得寸处便能爬上几尺的,竟将忘机带歪至此! 江厌离回过神来,欣然微笑道:“‘夫妻之道,贵在坦诚’,阿羡,看样子师姐不用担心你和蓝二公子日后相处了。” 魏无羡回首迟疑着回道:“……当然,谢谢师姐?”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 江澄双眼一呆,眼前似是看到魏无羡头插红花、叉腰拈指做茶壶状的泼妇模样,顿时使劲摇头,竟自己吓得满头冷汗,他这是魔怔了么! 晓星尘自觉对师侄二人感情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思量片刻,低声道:“也许我该给师侄添点嫁妆?” 宋岚扶额,“你高兴就好。” 聂怀桑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翻旧账、斤斤计较、投怀送抱什么的,‘夫、妻’分明了啊这是。 魏无羡: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金子轩:不,是你应该再多点自觉。 见魏无羡这厚脸的只说上几句撩云拨雨的话,便又没了骨头般赖了回去,偏那蓝氏二公子还随着他,半点也不反感,连温情都忍不住道一句‘一锅一盖、愿打愿挨’。 薛洋觉得自己此刻很想杀人泄愤,明明读得是入魔报仇的爽快事儿,怎么就又变驴嘴鸭讲、谈情说爱了,最重要的是,“魏无羡,乱葬岗里的炼尸秘笈呢?!鬼笛陈情呢?!快点给本大爷说清楚啊喂!” 刚调整好姿势准备接着读下去的魏无羡被吼得一个激灵,我去,这是个多忠实的鬼道拥护者啊,如此之痴狂他都不好意思揭穿了,“鬼笛都是你们这些人乱叫出来的,陈情就是在乱葬岗随便砍个竹子做的,秘笈什么的更是哄人瞎扯,反正我没看见,要不你有空进去找找?” 薛洋:……鬼笛是随便砍的……随便砍的……砍的 略过如遭雷击的鬼道后生仔不提,魏无羡一瞧天书石上的新章节乐了。 【优柔第十四】 ‘优柔’是和‘风邪’二字南辕北辙、极其不搭边的词吧,这是要从往事转回来了? 【魏无羡忽然低喃了一句:“……蓝湛。”他伸出手,一下子抓住了蓝忘机的一只袖子。蓝忘机一直守在他身边,立即俯身,轻声道:“我在。” 魏无羡却并未清醒,手却抓着他不放,似乎在做梦,嘀嘀咕咕道:“……你…你别生气…”蓝忘机微微一怔,柔声道:“我没生气。” 魏无羡道:“……哦。”…蓝忘机在魏无羡身旁坐了一会儿,见他又一动不动了,准备起身,谁知,魏无羡另一只手猛地又抓住了他,抱着他一条手臂不放,喊道:“我跟你走,快把我带回你家去!”蓝忘机睁大了眼睛。 魏无羡像是把自己喊醒了…发现自己双手正像抱救命稻草、水中浮木一般抱着蓝忘机。他立即撤手…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眼前金星阵阵间,金凌、江澄、江厌离、江枫眠、虞夫人…许多张脸轮着在他眼前打转。蓝忘机按住他…掀开衣物…再揭开绷带看看,那伤口竟然都已经愈合了。再看腿上,恶诅痕也消失了。魏无羡道:“我躺了多久?”确认他伤势的确无恙,蓝忘机才放开他“四天。” 金凌那一剑捅个正着…四天能愈合得一丝疤痕也无,少不了姑苏蓝氏的上品丹药。魏无羡道了声谢,顺便挖苦了一下自己:“重活一世反倒变得这么娇弱,捅一剑就撑不住了。”蓝忘机淡声道“谁的身体被捅一剑,都撑不住。” 魏无羡道:“那可不一定,要是换了我上辈子的身体,吊着半截肠子都能自己塞回去再战三百场。”看他又开始瞎说,蓝忘机摇了摇头转开了脸,魏无羡以为他要走,忙道“蓝湛蓝湛!别走。我胡说八道,我不好,你不要不理我。” 蓝忘机道:“你还怕人不理你吗?”魏无羡道:“怕的,怕的。”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到,受伤醒来之后,有人守在身边的感觉了。】 果真是回到金凌插刀、受伤逃脱这里了,往事在此相衔,竟有种大梦一场的错觉,可惜,终究不是梦啊。 聂怀桑道:“魏兄,你和人打架还受过这样严重的伤?” 魏无羡道:“那是当然,不想这样轰轰烈烈地打过几次,又怎么称得上修界高手呢!” 聂怀桑表示,严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真有过这样严重的伤?江澄眼角余光瞥向魏无羡的腹部,应该……不会是他们约战那次吧? 江厌离听得直皱眉头,心知师弟是个遇事便不顾自个儿的,便直接与蓝忘机说道:“含光君,阿羡行事虽不是粗心大意的作风,但对自己安慰总有些大而化之,还望含光君日后多做督导劝阻,改改他的脾性。” 蓝忘机道:“江姑娘放心。” 魏无羡无奈,不就是言辞夸大了些许吗,还需要专门监督整改不成?然而很显然,某人脸上的灿烂笑容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平日里有人牵挂、受了伤有人守候,多好。 【蓝忘机腰间配着两把剑,将随便取下,递给了他:“你的剑。” 看到这把剑,魏无羡先是一怔,须臾,才道:“谢谢。”握住剑柄,轻轻抽出…魏无羡看了一阵,把随便重新插入鞘中,道:“它当真自动封剑了?” 蓝忘机也握住了随便的剑柄往外拔,纹丝不动。魏无羡叹了口气…心道:“我就知道金光瑶不敢随口瞎编…竟然真的封剑了。万中无一的大好事让我给撞上了,这下可好,铁证如山,拔|出|来的人肯定是魏无羡没跑,想抵赖都不行”】 随便…… 当初江叔叔赐剑的情景仿佛还尚在昨天,如今留给这把剑的,只有封剑这个结局吗?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 灵气储于丹府,凝结成金丹,便能随意催动、运转御剑。怨气过于人体,驱尸御鬼,可否结成阴丹呢? 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魏无羡大叹,瞎想什么呢!怨气只是过体用之,便损身损心性,若真能在人体之内结成阴丹,那人还是人吗?就算是想想,传到蓝湛耳朵里,这恐怕也不是认打认罚就能翻篇的事! 而且,随便可是往后会自动锢封的上品灵剑,又哪是能用怨气驾驭得了的。果然,还是只有放在江澄那儿,才能不让它蒙尘吗…… 第92章 九十二、 【…蓝曦臣道:“大哥的尸身眼下由怀桑保管,我也派了可以信任的人去看顾。”魏无羡略略放心,又问道:“金光瑶的反应?”蓝忘机道:“天衣无缝。”…蓝曦臣长叹一声道“忘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魏无羡怕他们两兄弟因此而起争执,道:“蓝宗主!…多谢蓝宗主给魏某这个机会…那我说些别的吧。赤锋尊的直接死因的确是走火入魔,但蓝宗主你不觉得这时机也太巧了?刀灵作祟是其一,但你就没想过还有其他诱因?”蓝曦臣道:“你认为诱因是什么”魏无羡道:“清心玄曲” 蓝曦臣道:“魏公子,你可知,他所奏的清心玄音,是我亲手教给他的。” 魏无羡道:“那么请蓝宗主听听看,这支曲子有没有什么古怪?”他的笛子就摆在床头…蓝忘机道:“此曲冷僻,且难习。” 蓝曦臣道:“正是…《洗华》效用极佳。此曲确实刁钻,方才魏公子不也吹错了一段?”闻言,魏无羡心中一动,道:“我刚才吹错了?…不,不是我错了。而是金光瑶错了!怨气侵袭的时候,他确确实实就是这么弹的…” …蓝曦臣道:“就是方才这一段……它绝对不是《洗华》的一部分。” …思忖片刻,蓝曦臣道:“你们随我来。” …魏无羡拍桌道:“就是这个!…蓝宗主,这本《乱魄抄》里面,有没有一支曲子,能扰人心神、使人元神激荡、气血翻腾、暴躁易怒之类的?…金光瑶灵力不行…如果他借着为赤锋尊弹奏清心玄曲、助他平定心神的理由,连续弹奏三个月,有没有可能像服用慢性毒|药一样,催化赤锋尊的发作?…赤锋尊毕竟不精于此道,自然无法分辨出,其中有一段,已经被金光瑶篡改为催命邪曲!” …蓝曦臣把写着那段残谱的纸拿在手里,道:“我,想个办法去试一试这段残谱…以亲身试。”…蓝忘机微微提高了声音:“兄长!” 蓝曦臣以手支额,沉声道:“忘机,我所知的金光瑶…一直是…忍辱负重、心系众生、敬上怜下…你要我现在立刻相信,这个人在我面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设计杀害了自己的一位义兄,我也在他设计的一环内,我甚至助了他一臂之力……能否容许我更谨慎一些,再作出判断?”蓝曦臣原本是念及聂明玦和金光瑶心怀芥蒂,一心想他们和好如初,这才教金光瑶修习清心玄曲,拜托他代替自己为聂明玦定心静神。谁知他的善意却成就了金光瑶的阴毒,这让人如何自处?】 事实的真相来得意料之内、预料之中,作为书里书外都是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的引路人,魏无羡觉得,比起自己这个事后诸葛,金光瑶这个主导人才真的是巧捷万端。 只可惜千虑一失,曾经的布局人多年后也到了别人的戏台了,唱了一出身不由己的牵线木偶戏,最终逃不过断了线、奠了命的下场。 谁又能想到这就是当初赤诚相对、曾经结义佳话的三尊下场呢。 金光瑶沉默,二哥说信他,这样情形下还说信他,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过,该哭的还是二哥吧? 是啊,大哥死了,他这个三弟杀的,甚至可以说是从二哥手里拿过致命的利器杀的,书里那个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的泽芜君该是何等痛苦纠结? 蓝曦臣注意到金光瑶投在他身侧的目光,曾几何时,他们兄弟二人也是举手投足、视线相接间皆是默契神会,而今,只是揭下一层缥缈薄纱后,便生疏至此了。 是痛苦,如何会不痛苦呢? 但是与此时此刻的他们,大错尚未铸成,虚惊一场,为时未晚,不是吗? 阿瑶,二哥虽做不到心中毫无芥蒂,但还是信你,信你有良知、信你有底线。来此处一遭,你当明白,权势富贵如浮萍,过眼云烟镜花水月。所以往后,只为本心而活如何?也许红尘流转后的某一天,我还能再与真正的你引为知己。知己何为?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早先就知道自己未来死因的聂明玦,该怒的也怒过了,该骂的也骂完了。但他又不是那种杯弓蛇影、非要拿无踪之事来让人偿命的无能之辈,且既定下不净世行管教之责,更不会置之不理。 只是见原先就贯会装模作样之人,此刻又在向曦臣讨巧卖乖(金光瑶:我不是我没有???),顿时觉得这人反省不够深刻、痛改前非不够彻底!是不是只是抄写家训还太轻了?再加上武修早晚课?往后那些不是太危险的夜猎,把这家伙带上?嗯,好主意,怀桑也要拖着一起去。 还不知道赤锋尊神奇部署的聂怀桑,正低头垂眸,他大哥见过这人最可恶可恨的一面,蓝曦臣见过这人可怜可亲的一面,却都觉得这人还有救。 那便是有救吧。 只不过,如何‘救’、‘救’多久,可是由不得他自己了。 邪曲杀人,五马分尸,镇压怨魂,呵…… 【……出了藏书阁,蓝忘机才道:“我去见叔父。” 沉默许久的蓝曦臣也道:“我带魏公子回去。之后你再过来。” 他领着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的白石小径上穿行一阵,又回到云深深处那种满龙胆的幽僻小筑之前。站在门前,魏无羡道:“蓝先生知不知道含光君……” 蓝曦臣道:“叔父醒来不久,我让所有人都对他不必多言了。” 若是让蓝启仁知道了蓝忘机在金麟台跟他做下的好事,非得刚醒来就又活活气昏过去不可。魏无羡道:“辛苦蓝老前辈了。” 蓝曦臣道:“叔父的确辛苦。”】 一阵静谧又古怪的气氛里,魏无羡将将读了几句,又停顿了下来,向即便闭目养神还把脸拉成驴面的蓝启仁看去,显然叔父大人一直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想想未来的蓝老头,真是怪不容易的。引以为傲的两个得意门生,大侄子识人不清,还想以身犯险试邪曲;二侄子呢,执拗得像个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愣呆傻,可不得刚醒来就又活活气昏过去不可吗。 也许该给老人家找点新鲜有趣的事玩玩儿,比如,剃个胡子、养条蛇? 蓝启仁唰地转过脸,竟是对着魏无羡将眼睛瞪成铜铃那般大,似是下一刻就能张嘴对他痛骂泄火一般。 讪笑两声,魏无羡挤过蓝忘机身边躲了躲,当啥也没看见,接着读去了。 第93章 九十三、 【“魏公子,你知道这座屋子是什么地方吗?”…蓝曦臣看他一眼,道:“这是当年我母亲在云深不知处的居所…说是居所……不若说是软禁之所。”…蓝曦臣在龙胆花丛边俯下身来道:“我父亲在年少的时候,一次夜猎回程途中,在姑苏城外遇上了我母亲。”他微微一笑,道:“据说,是一见倾心”…“可这女子对他并没有倾心,并且,杀死了我父亲的一位恩师…我父亲自然是很痛苦。但他还是一声不响地和她拜了天地…礼成之后,我父亲便找了一座屋子,把我母亲关起来,又找了一座屋子,把自己也关起。名为闭关,实为思过。”…半晌,蓝曦臣低声道:“…待到我和忘机出生,立刻把我们抱出来给旁人照料,稍大一点,便交给叔父教导。我叔父…原本就性情耿直,因我母亲的事更是格外痛恨品行不端者,因此他教诲我与忘机也格外尽心,格外严厉。每个月我们只能见到母亲一次,就在这座小筑里…她尤其喜欢逗忘机,可是忘机这个人,越逗他就越不肯说话,越没好脸色,从小就是这样。不过,”他笑了笑:“虽然忘机从来不说,但我知,他每月都等着和母亲见面的那一日。他如此,我亦然。” 魏无羡想象了一下年岁尚幼的蓝忘机被母亲搂在怀里、雪白的小脸蛋涨得粉红的模样,也跟着笑出来了。可蓝曦臣又道:“但有一天,叔父忽然对我们说,不用再去了。母亲不在了…那时候太小,还不懂什么叫‘不在了’,不管别人怎么劝慰,叔父怎么斥责,他每月都继续到这里来,坐在廊下等人给他开门。等后来大了一点,明白了母亲不会回来了,不会有人再开门,他还是会来” …魏无羡的目光落在小筑木廊之上,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束着抹额端端正正地坐在屋前,沉默着等待那扇门打开“蓝夫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蓝曦臣道:“我记忆里的母亲的确是这样的。我不知道她当年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而事实上,我也…并不想知道。”默然半晌,蓝曦臣取出裂冰,一阵夜风忽的送来了一缕幽咽的箫声…此时此刻,箫音精绝依旧却教人听来不是滋味】 少年英豪,风华正茂,却为情之一字煎熬。 然而,斩不了情丝,放不下恩怨,只有为伊,为己,双双画地为牢。 魏无羡读着这段,心中甚是感慨,原来上一代蓝氏宗主青蘅君当年急流勇退是这么个退法,这样的隐情的确不足为外人道。不过,比起相望天涯,亦或反目成仇,青蘅君所作所为,大概是蓝家人最能想到或者最合适的结局了吧。 至少,两人还育有一双子嗣。 唏嘘过后,终是明白,为何一提到青蘅君,蓝老头便对他和蓝湛之事,轻易松口几分了。 只是,明明双亲尚在,却少有天伦之乐,稚子又何辜? 再想想小小的蓝湛,曾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执拗地等一扇不会开的门,便觉得心上酸酸软软地不是滋味儿,很想把小手小脚、脸蛋粉红的二哥哥抱过来使劲儿搓揉一番。 对于蓝忘机来说,即使幼时记忆似是个极易被蒙尘的图卷,然母亲倚窗而笑的画面一直铭刻在心底,不曾退却。 望着眼前的人,蓝忘机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母亲,我已知道侣为何者了。 或可请兄长凝神作画一副,与婴一起叩拜当面?不妥,兄长虽更擅丹青一道,但自幼时学起母亲的笑颜便不大像,还是待沐浴焚香一番后自己执笔吧。 蓝曦臣见自家弟弟眼神瞧了他又转了回去,忍不住心中揣测,这是在挑剔他吗?瞬间有种自己弟弟也是个不省心的感想。 且没想到,竟是从他口中透露出这些陈年往事,书中的‘他’心中很不好过吧。 【夜风轻拂,蓝曦臣的黑发和抹额皆已微微凌乱,而素来极重仪态的姑苏蓝氏家主却全然不理会,直到一曲终了,这才放下裂冰,道“云深不知处深夜不可奏乐,今日我屡屡出格,让魏公子见笑了。…我与忘机的身世,姑苏蓝氏从未对外透露过,我本不应当告诉你的。今夜是我忽然想与人倾吐一番,一时冲动。” 魏无羡道:“魏某非是多嘴多舌之人,泽芜君尽可放心。” 蓝曦臣道:“不过想来忘机也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魏无羡道:“他不愿说,我不会问。” 蓝曦臣道:“可是依忘机的性子,你不问他怎会说?有些事,你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蓝曦臣捂脸,这哪里是不好过,简直是为了弟弟操碎了心啊! 魏无羡也很是意外,暗暗咂摸了一会儿后,才道:“泽芜君,这是在……提点‘我’?”他几番思索,才用了‘提点’一词,毕竟‘红娘’什么的有损蓝氏宗主的面子嘛,不过,“是不是说得有点太委婉含蓄了啊?” 蓝曦臣:呵~ 蓝忘机还是道:“多谢兄长。”虽然婴真的没听懂。 蓝曦臣:……父亲母亲,曦臣有愧! 蓝启仁:简直朽木也! 众人有志一同地想起含光君曾说过的某人听不懂之言,如今泽芜君更是亲身验证了真实性,所以,这到底是血泪后苦涩后的教训,还是天生的知妻莫若夫呢? 【魏无羡还要答话,却听身后足音传来。回头一看,蓝忘机沐着月光走来。他右手提着两只圆滚滚的酒坛子,大红的封口。魏无羡眼前一亮,道:“含光君,你可真是贴心!” 蓝忘机走近,将天子笑交给他。魏无羡抱着坛子进门去,蓝忘机对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目光却甚为柔和。蓝曦臣看他一眼,道:“你从你屋里拿来的?” 蓝忘机点头。蓝曦臣道:“你……最好不要碰酒。当心,像当年那次那样” 他视线落在蓝忘机锁骨附近的衣物上。蓝忘机也垂首,看了一眼自己心口之处,道:“不会再那样了。”蓝曦臣勉强一笑,又叹了口气。】 魏无羡边读便对着蓝忘机眨眼,那意思像是:含光君违反家训藏酒也就罢了,居然还是让蓝家宗主知晓的违禁,为了几坛子天子笑,你是不是挨了不少罚? 可下一句,却真的令他诧异不已。蓝湛,没他一旁插科打诨、说蒙拐骗的,还真能有主动喝酒的时候?且依照这人独成一派的酒后言行,莫不是还曾在醉酒之后有过什么惊世骇俗之举? 蓝湛身上,锁骨之下、心口之处,有什么呢? 难道是前文曾经读到过的,和他身上同样地方别无二致的,那枚烙印?为什么……为什么啊?! 还能为何呢? 皎皎君子蓝忘机一向端方雅正,屡屡破戒,都只为一人。 若我当真故去十三年,还不曾知晓这一厢深情,你这十三年,数千个日日夜夜,究竟怎么过呢! “蓝湛,你这是何苦……” 蓝忘机大致明白魏婴此话从何而来,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又替他调整了面向石壁、更好阅览的方向。 魏无羡顺着这人转身后,对着石壁,而后腰间又环来熟悉的触感。此刻想来,这姿势,是不是也代表怕他离开的意思? “蓝湛,如果我早点知道,或者你干脆强硬把我带去姑苏……” 蓝忘机附在他耳畔,回道:“我知你。”知道你,从前放不下江家人,如今放不下乱葬岗上的温家人。他的婴,侠肝义胆、有情有义,他知。 蓝曦臣:忘机确有将你带回的想法,但你不愿啊。 江澄嗤之以鼻,强行?打断腿强行?然后再让你把人云深不知处翻个底朝天? 第94章 九十四、 魏无羡握住揽在腰间的手,你这么好,我怎舍得让你孑然一身,更不会再独留你一人。 蓝湛,你从你的情窦初开情深到现在,我用我的余生刻下和你一起的两鬓斑白,可好? 【蓝曦臣走后,蓝忘机才进入屋中来,轻合上门。魏无羡一边拆酒封,一边还在琢磨姑苏蓝氏立家先祖蓝安和青蘅君的故事,心中道:“姑苏蓝氏真是个玄妙的家族,虽说先祖是和尚,家风又刻板,却当真是……出情种呢。”…蓝忘机正低头看书,书案角落有一盏纸灯,淡淡的灯火映得他脸庞越发美如冠玉,冷淡的神情和浅色的眸子也被镀上一层暖色,俊雅得不似真人。一时之间,魏无羡竟晃了神迷了眼,不由自主往那边靠过去。蓝忘机抬起眼帘,问道:“何事?” 魏无羡道:“没事。看你书签挺漂亮的。”蓝忘机的书签是一枚浅色的干花,保存得极好…魏无羡举手将这枚书签拈了出来,道:“芍药?” 蓝忘机道:“嗯。”魏无羡把玩儿了两下便将书签还给了他,道:“你哥哥受的打击挺大的。”蓝忘机细心地将那枚芍药干花夹进书里,合上书页,道:“找到证据,他不会姑息。”魏无羡道:“那是。毕竟是你的哥哥。”… 魏无羡拆开一只酒坛,心道:“上上次蓝湛喝醉了的时候,说他没有偷喝过屋子里的天子笑,那他藏这些天子笑干什么?总不至于是专门留着给我来喝的,这么想可有点儿不要脸了……”魏无羡心中得意,蓝忘机道:“怎么了。” 他回头正色道:“没怎么。我高兴。”心不在焉地打开了一只小坛,提起来仰头一喝,登时“噗”的喷了出来。蓝忘机一下子放下了书卷,“又怎么了。” 魏无羡摆手道:“没事!没事没事!”…上次他偷喝完之后,故意兑了白水进来,想着等蓝忘机自己喝的时候喝到白水吓他一跳。谁知运气如此不好,蓝忘机拿的两坛里刚好就有这一坛清水,还被他自己喝到了。 自从回来之后,他每次想戏弄蓝忘机,都是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真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魏无羡一面读一面心中得意,长得这样好看的蓝湛,藏的酒当然是留给他喝的喽,这有什么不要脸的,顺带鄙视一下未来的自己大概换了皮囊所以脑子也蠢了太多吧。 不过,最疑惑不解的还是那个芍药书签,他家蓝湛这样宝贝着,莫不是也和有关? “芍药……芍药,啊,蓝湛,这个芍药该不会是前些天,你来云梦的时候,我扔给你的那朵吧?你把那花收起来了?还做成书签?” 又被拆穿一个小心思的蓝忘机,忍不住用手指捏住魏无羡的一片衣角捻了几下,还是答不出来这些问题。 江澄道:“都几岁了,还在学人小姑娘到处扔花。” 也是个赠花小姑娘的江厌离,从金子轩身侧伸手戳了他一下。 同样是个赠花小伙子的金子轩斜眼:等着看你江晚吟追媳妇的一天! 魏无羡道:“哪里就到处扔了?我就抛给蓝湛一个人的好吗!” 在一旁大致听清事原的聂怀桑也是跟着干捉急,忍不住道:“重点不是‘扔’啊魏兄,你曾经抛给含光君的花,是‘芍药’!‘芍药’啊!” 魏无羡满脸问号,“是芍药,又怎么了?” 聂怀桑道:“芍药,又称别离草,自古便赋有‘依依不舍,难舍难分’的意思,故男女之间常用其表达结情之约或惜别之情。所以魏兄,你将芍药花赠给含光君,等于是说想跟他成亲一个意思……明白?” 聂怀桑给这帮人解惑之后,众人再看魏无羡,全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负心汉’三个字。 魏无羡看看聂怀桑,又瞅瞅眼神避开他视线的蓝忘机,一脸懵逼,不就一朵花?拍了两下胸口壮了壮胆子,才道:“二哥哥别气(?),我回去之后倾家荡产给你买一车送去!” 众人:一车花,就能倾家荡产? 蓝忘机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我买,你送。” …… 聂明玦:心法刀法从来背不住,这些乱七八糟的倒是记得牢,很!好! 聂怀桑:阿嚏!! 【魏无羡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的,昏昏沉沉到凌晨,忽然醒来。爬起来一看,蓝忘机衣衫未除,背了琴剑,把放在他肩头的手收回,凝神望着掌中一样玉白事物,道:“有不速之客。”…正是姑苏蓝氏的通行玉令… 魏无羡跳下床来,他边穿衣边道:“什么人?”蓝忘机摇摇头,示意魏无羡随他走…屋内正襟危坐着蓝曦臣,见二人入内,并不吃惊,与蓝忘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蓝忘机携魏无羡坐到屏风之后。过了一阵,一道轻足音步入室中,似乎在蓝曦臣对面坐了下来。半晌,只听一声玉石相触之音,似乎有人放了一样东西在桌上…一人道:“还与二哥。”正是金光瑶…方才来访,被拒之门外了,于是主动奉还玉令…金光瑶以退为进,他则沉默不语,须臾,道:“此来何事?” …金光瑶道:“…含光君为人雅正端方…他会这么做一定是只是受了蒙骗…到时候说清楚了便行。我不会让旁人有闲言碎语的机会的。” 蓝曦臣道:“到时候?何时?”金光瑶道:“清剿完乱葬岗后…自那日金麟台一场乱斗后,秣陵兰陵云梦等地出现多起异象。墓地被捣毁,尸体不翼而飞。有迹象表明,大批尸群正在往夷陵方向赶。恐怕是去乱葬岗了。” 蓝曦臣道:“这究竟是要做什么?”金光瑶道:“不知。推测可能是魏无羡发动了什么邪阵,或者使用了阴虎符…”蓝曦臣道:“当时在金麟台,他被金凌刺了一剑,还能发动这些东西?”金光瑶道:“二哥,当年魏无羡叛出云梦江氏和江宗主的那一战,他伤成什么样,不是照样回去呼风唤雨号令群尸,对夷陵老祖而言,有何难事?”所以,过不久恐怕会有第二次乱葬岗围剿。我已通知其他一些家族,赴往金麟台共议此事。二哥,你来吗?” 半晌,蓝曦臣道:“来。你去雅室稍候,我随后同你前往。” 金光瑶离开后,蓝曦臣便转到屏风之后,与蓝忘机相对片刻,道:“我去金麟台,你们去乱葬岗。分头行动。”蓝忘机缓缓点头,道:“好。” 蓝曦臣道:“若他当真有异心,我决不姑息。”蓝忘机道:“我知。”】 不用花钱就能送花的夷陵老祖心情甚好,硬是把这段‘敛芳尊深沉露马脚、泽芜君伤感下决心’读出三分轻快、七分热闹的感觉。 蓝曦臣哭笑不得,金光瑶却很想说一句:我不是在唱大戏谢谢。 江澄: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扯上那场约战了! 这段里,不管是书中局内人,还是书外听书人,都清楚知道,这是一场栽赃嫁祸,虽没有多处心积虑,却十分行之有效。 魏无羡笑着道:“没办法,谁让本老祖名声差呢,而且你们这些总是喜欢给我加诸一些莫名其妙的信心。不过,敛芳尊,如此迫不及待布局第二次乱葬岗围剿,还专门跑到泽芜君面前漏洞百出,是不是有点不符合一贯的行事作风啊?” 江澄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是忘了暗中还有个等螳螂捕到蝉的黄雀在呢,不急才是怪事。” 聂怀桑:我喜欢逗黄雀鸟儿,但我家小雀儿从不吃螳螂这等虫子(^_^) 是啊,眼看等在眼前的就是穷途末路了,穷则思变,变而设下陷阱,可泽芜君还依然抱有一丝希望主动入瓮,足见他对结这义兄弟之情深,可慨可叹! 聂明玦也叹,他这二弟的确能公正处事,然对亲近之人却难免太过重感情,便是动了手,恐怕心中也会有过不去的坎。 只是,情理与道义,又哪有两全之法呢。 第95章 九十五、 【二人从小路下云深不知处,途中来到那片青草地上,小苹果卧在一颗树旁,几十只圆滚滚的白兔子围在它身边…魏无羡…牵着小苹果的缰绳,边拽边威胁着它走…二人走动起来之后,那些白兔便磕磕绊绊跟着这双白靴子,任魏无羡怎么驱赶也不离开,蓝忘机弯腰提起一只抱在臂弯里,脸上冷淡依旧,手上动作却温柔…那只兔子甩了甩长长的耳朵…似乎惬意极了。魏无羡过去挠,它却扭开了头。魏无羡道:“这么嫌弃我,只爱你一个,真是认主的。”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把白兔送到他怀里。魏无羡嘻嘻笑着接了过来,那只兔子在他的臂弯里扭来扭去,奋力挣扎,魏无羡扯扯它的耳朵,道:“不喜欢我?讨厌我?你逃啊,再怎么逃也没法逃掉的,还是乖乖喜欢我吧。” 魏无羡掐着那只兔子逗了一阵,等他们快出云深不知处的大门,才将这只白毛都被他揉得乱糟糟的兔子放了。这些兔子不能继续跟着了,这才伤心地垂下耳朵,坐在原地,目送主人离去。魏无羡道“都舍不得你呀,含光君,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讨这些小东西的喜欢,你养的时候一定对它们很温柔细心,我就不行啦” 蓝忘机道:“不行?”魏无羡得意道:“是啊!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看到我都转身就跑。”蓝忘机摇了摇头,意思太明显了:一定是魏无羡先作恶了,才不讨他们的喜欢】 又是芍药、又是兔子的,众人顿感麻木,为什么每到这两人独处,就能画风突变呢!马上又要开打被围剿了,你们能不能有点危机感?还有,云深不知处这样严肃的百年仙府,怎么就成了兔子窝了,蓝老先生您也不管管! 蓝启仁:忘机待这些短毛宠物如珠如宝,老夫如何管得了?! 江澄:如此费心去讨云深的兔子的欢心,你怎么对得起多年来祭了你五脏庙的云梦无数山鸡野兔? 聂怀桑奇道:“我记得魏兄当年送的兔子两只都是雄兔吧……” 魏无羡板着脸道:“雄兔怎么了,雄兔就不能生崽子了吗?反正我送的那两只兔子就是有后代了怎么着吧?” 聂怀桑:咱要讲道理,雄兔能生崽但它怀不了崽,你不能因为那是你们两人的定情信物就瞎扯啊! 魏无羡:本老祖乐意。 【下了山道,抄隐蔽小路离开云深不知处,渐行渐远,直到彻底离开姑苏蓝氏门生常活动的范围,魏无羡忽然道:“哎呀,我肚子疼。” 蓝忘机立即止步,道“休息,换药”魏无羡道:“不了。我坐上去就好了” 蓝忘机道:“你坐”魏无羡苦着脸道:“可是动作太大了,我怕牵到伤口”他伤口早已愈合,分明是在耍赖。蓝忘机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了看他,忽然伸手,避开受伤的位置,抱住他的腰,将他轻轻一提,放在了小苹果的背上。两人一个骑着驴子,一个走在路旁。魏无羡坐在小苹果背上,笑得两眼弯弯…… 虽然幼年的事很多他都不记得了,但是有一幕画面,始终模模糊糊印在他的脑海之中。一条小路,一头小花驴三个人。一个黑衣男子把一名白衣女子轻轻一提,抱了起来,放到小花驴的背上,再把一个小小的孩子高高举起扛到自己肩头 他就是那个矮得不到人腿的小孩子。坐上了那黑衣男子的肩头,一下子变得很高很高,威风凛凛,一会儿抓那男子的头发,一会儿搓他的脸,双腿扑腾不止,口里啦啦乱叫。那白衣女子晃晃悠悠地坐在驴背上,看着他们,似乎在笑。那男子则始终默默的,不爱说话,只是把他托了托,让他坐得更高更稳,一手牵起花驴的绳子。三个人挤在一条小路上,慢慢地朝前走。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那是他的爹和娘。 魏无羡道:“蓝湛,你把绳子牵一牵呗。” 蓝忘机道:“为何?”…魏无羡道:“赏个脸,牵一牵呗。” 虽然依旧不解为什么魏无羡的笑容那么灿烂,蓝忘机还是依言把小苹果的缰绳牵了起来,握在手里。魏无羡自言自语道:“嗯。就差个小的。” 蓝忘机道:“什么?”魏无羡窃喜道“没什么。蓝湛,你真是个好人。”】 聂怀桑悚然:差个小的?我去,雄兔生崽就算了,难不成你也想生一个?! 魏无羡摸下巴,好像也是,就是缺个小的了。魏某人眼珠一转,将视线转向了趴在温情温宁那边的小阿苑和小景仪身上。 只是眼看这两个小的在温宁身上又拉又扯地,俨然把这个当世最高阶凶尸当成的玩具的架势,就有点退却了。 然而猝不及防间,魏无羡就被温情抓到对着这个方向‘不怀好意’的眼神,下一刻就把一大两小护在了身后。 温情:休想打什么鬼主意! 魏无羡大汗:就您这老母鸡护崽的劲儿,不敢惹不敢打~ 聂怀桑放心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蓝忘机将魏无羡动作尽收眼底,只是手上动作防止某人转来回身地摔下去,且已在心中思索该去哪处去寻一头‘小苹果’这样驴子给魏婴当坐骑。 蓝曦臣:你们高兴就好。 江厌离托腮不解,既已联想到魏伯伯魏伯母了,任谁都看得出两人昭然若揭的心思,为何书中的‘阿羡’还没察觉到自己心有所属呢? 【此去夷陵,分明前途未卜甚至凶大于吉,魏无羡却一点儿也紧张不起来,骑着一头小花驴,前边有蓝忘机牵着绳子引路,满心都是飘飘然自在犹如腾云驾雾…甚至有心情欣赏月色下的野田,还拔出了腰间的竹笛。自然而然地吹出了一段旋律。笛音清越,蓝忘机的脚步微滞,魏无羡则忽然心头一亮 他道:“蓝湛!我问你,当年在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你唱给我听的那首歌,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好像猜出你是怎么认出我的了。” 大梵山那一夜,他鬼使神差吹出的那支曲调,正是当年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他昏昏沉沉发着低烧时,蓝忘机在他身旁轻声吟唱的那段旋律! 蓝忘机闭口不语,魏无羡催促道:“说啊,什么曲子?谁作的?” 蓝忘机道:“我。”魏无羡道:“你作的?!”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原先以为那曲子是姑苏蓝氏不传秘曲之类的,孰料如此,又惊又喜…他试探道:“你真是这样认出我的话,就是说——这支曲子,你从没给其他人听过?”蓝忘机道:“不曾。” 魏无羡一高兴,猛地踢了小苹果一脚…蓝忘机眼疾手快地扯紧了绳子。魏无羡搂着小苹果的脖子,道:“没事没事,它就这个脾气…我们继续说。那它到底叫什么名字啊?”蓝忘机道:“你觉得?” 魏无羡道:“什么叫我觉得?到底有没有名字?”他心中嘀咕,蓝湛莫不是取名和江澄一个风格的吧?不可能!他道:“你是问我意见吗?我看不如叫…” 在精心取的八十多个名字都被蓝忘机拒绝之后,魏无羡的兴致终于渐消减】 一曲相思情入骨,只为年少梦中人。 当年射箭比赛时,被扯掉了唯命定之人可触之的抹额,这才惊觉原来情已暗生,然心绪不平、无人可述,辗转反侧数日,借琴表意作了这曲。 不过,蓝忘机看着眼前人,眼底泛起细碎的涟漪,那时又怎知,不止能当面唱与他听,还有得偿所愿、两心相印的一天呢。 即便是那另一界尘世中,这一曲琴音也是两人阴阳相遇、别后重逢的牵引,何其幸甚。 “原来这曲子这么有用啊,可我取了八十多个名字,居然全被拒绝了,蓝湛你不厚道啊!” 蓝忘机:“……”我现在也挺想拒绝的。 众人:谁受得了一连八十多个不着边际的名字啊,干得好! 江澄哼道:“你也不瞧瞧你自己取的那些不堪入耳的破名字,还有脸嫌弃我的取名风格。“ 魏无羡不服气了,无意间一瞥别在腰间笛子,眸光一闪顿时有了底气,一拍大腿毫不客气地道:“我取得名字哪一个不是寓意深刻的,怎么就不堪入耳了?修界谁人不知夷陵老祖陈情一出、万人伏诛?就是平白被人鬼笛、鬼笛的叫俗了格调!” 值得一提的是,老祖大大拍的是含光君的大腿→_→ 众人鼓掌,云梦双杰逢名必怼,此局江晚吟惨遭大败,魏无羡大获全胜!所以,‘陈情’这个名字,到底是啥意思? 第96章 九十六、 ‘陈情’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陈情上知己,毁誉由世人。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是没有知己的。 魏无羡众人的疑问不置一词、一笑了之,只是转向石壁接着往下读下去。 【…行了一日,魏无羡微感疲倦口渴,恰见路旁有一户农家,蓝忘机便勒住了小苹果。敲门无人应答,再一推,门居然自己开了,院子中央放着一张手工木桌,桌上摆着一盆没剥完的豆子。土墙边堆着一个高高稻草垛,插着一只耙子,满地小鸡啄米叽叽,跑来跑去。 魏无羡看到院子角落里堆了几个瓜,走过去抱了一个起来“主人不在,含光君我们自便吧。”蓝忘机正要取出银钱放到桌上,墙外便传来了脚步声…魏无羡不知怎么的,一听到脚步声,立即把蓝忘机扑进了稻草垛之后。亏得蓝忘机贯来沉稳淡定,这才没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扑扑出声来。可他显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躲,魏无羡也想到:“对啊,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这乡下的村民又不会认得我们,坦白说是来买食物不就行了?可能是坏事干多了。习惯了。” 可是,他这一扑,把蓝忘机整个人压倒在软软的稻草垛上,这种半强迫的姿势,令他油然而生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干脆就不起来了,故作深沉地竖起食指,示意蓝忘机不要出声,然后假装此乃逼不得已,心安理得地趴在他身上,又是满心不可言说的窃喜。】 魏无羡这段读时,还为自己已成自然的习惯感觉略怂,再往后读已经变得兴高采烈的了,连原先心里旮旯儿的那点失落早灰飞烟灭到连影都不剩,恨不得吼上一嗓子给‘自己’助阵鼓劲儿,上啊上啊,就是要把蓝湛给扑到才行! 差点被某人挣脱的蓝忘机:…… 知微见著,明明就是付个钱、买个瓜的小事,可某人却像即将被抓脏的小贼一般,被吓得躲了起来,你躲就躲了,居然带含光君一起躲了,还顺理成章地扑人家身上不起来了?!满心不可言说的窃喜?你考虑过含光君的一世清白、还有姑苏蓝氏将近四千条的家规吗?成何体统啊这是! 江澄直翻白眼,某人这是从以前恶劣到往后,怂狗样的改不了吃-屎! 【院子里传来推挪木凳的声音,两个农户主人似乎在小木桌边坐了下来。一个女声道:“二哥哥,给我抱吧。”听到这声“二哥哥”,蓝忘机微微一怔。 …魏无羡笑盈盈地对蓝忘机眨了眨左眼,低声道:“可巧,这户农家的一个主人,竟也是个‘二哥哥’。”他语尾上扬,戏谑之意尽显。蓝忘机目光沉沉地扫他一眼,扭过头去。魏无羡心头一酥,趴到他耳边,小声叫道“蓝二哥哥。” 蓝忘机呼吸似乎凝滞了一拍,望过来的眼神里似乎带上了警示的意味。 …妻子手里毕毕剥剥掐着豆子,道“二哥哥你真得好好管教阿宝了,他才四岁就这样,等到长大了那还得了。人家孩子都气哭几次了,说再也不想跟他玩儿了。”丈夫道“可还是每次都理啊,嘴上说不想,心里明明就很想跟他玩儿。” 魏无羡噗的一声,道:“蓝二哥哥,你对这句话有什么看法?你同意吗?” 蓝忘机道:“别说话了。”这种音量,平常人根本没法听见…魏无羡已经凑在蓝忘机耳边,不依不饶地一连喊了七八声又轻又软的“蓝二哥哥”。蓝忘机似是终于忍受不了了猛一翻身。动作又快又稳,魏无羡却已被他压在身下。 蓝忘机低声道:“再叫,禁言。”魏无羡向他的脸伸出手,蓝忘机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腕。魏无羡严肃地道:“含光君,你抹额上,沾了稻草。”…帮他拿掉了那根细小的稻草,送到他眼前,得意地道:“看,没骗你吧。”还没得意多久,又听那年轻的妻子道:“可就算这样,也不能任着阿宝欺负人呀。” 她丈夫闲闲地道:“你让他去呗,小男孩嘛,不都是喜欢谁才欺负谁,就想别人看着他。”闻言,魏无羡笑容一凝。】 众人双眼呆滞,万万没想到含光君还有这样的动作,不是应该郑重推开了事吗?反压什么的,含光君你的清白呢? 蓝曦臣为自家弟弟感到忧心,尚未表明心意之时的玩笑,忘机心中又是何种感受? 蓝启仁叹气,魏婴此等顽劣不堪的世家子弟,忘机年少时还曾亲自罚过、打过,后来究竟看上他哪一点? 蓝忘机盯着眼前的侧脸不放,究竟这情从何而起,无从知晓,只知心觉之时,早已是一往而深。 思而无解的众人:总而言之,都是姓魏的到处瞎撩的错! 魏无羡深感无辜,天可怜见的,本人虚长二十载,认认真真撩过的人也就蓝家忘机一人罢了,哪就都怪我了? “唉,没办法,像蓝家这种古板扎堆的地方,一大群刻板没意思的人里,居然还有个更没意思的,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啊,我当然要把人变得更有意思才不枉此生嘛,对不对,蓝二哥哥?”某人正气凛然说完,还拿手在蓝忘机俊如美玉的脸颊上捏了几下,然后对着这滑稽的模样哈哈大笑一通。 像是没感觉到脸上动作一般,蓝忘机依旧面无表情,甚至点了点头,表示:魏婴说得对。 听此话后叔父大人简直气得快冒烟了,蓝曦臣边淡定顺气安抚之,边暗想,这大概就冥冥中自有缘牵引吧。 【…那少妇道:“二哥哥,我刚才跟你说,要你好好管教阿宝,不光是因为这个,还因为最近不太平,你要让他别到处玩,每天早点回来…我听说不止是咱们村子附近,连城里的人家也有不少祖坟出了事儿的。太邪乎了,阿宝还是多在家里玩儿的好,不要总是出去。” 丈夫道:“嗯。要是遇到那个什么夷陵老祖,那可就糟了。” 魏无羡:“……” 那少妇轻轻地道:“我从小就听夷陵老祖的故事,本以为‘不听话就让夷陵老祖回来找你,抓你去喂鬼’都是大人哄小孩儿哄着玩儿的,谁知道竟然真的有这个人,竟然还真回来了。”丈夫道:“是啊。我一听说挖坟就想到是他。果然不错,城里都沸沸扬扬传开了。” 对自己和“挖坟”被捆绑在一起,除了无可奈何,魏无羡也别无他法了。老实说,他以前干的这种事真的不少。最著名的一次,就是在射日之征中期时,挖地三尺把岐山温氏历代先人的墓地翻了个底朝天,将所有的尸身都制成了尸傀儡。而他每杀一名温家修士,也都统统炼为傀儡,再驱使他们去残杀自己生前的亲友。在射日之征中,这些事迹提起来都是鼓舞人心,赞不绝口的。然而,射日之征过去的越久,旁人再提起来,就越是胆寒不齿。不光旁人,连他自己后来想想,都觉得过火了。加上前几天他才被捅出身份,也怨不得人家一听说各地在大肆挖坟就都觉得是夷陵老祖干的。】 挖坟的?聂怀桑很想‘噗’地一声笑出来。 然而他很好地克制住了,因为其他人,连同样没见过夷陵老祖驱尸御敌的晓星尘,也没有一点想笑的样子。 魏无羡也颇为无奈,谁让凶尸才是他这鬼道之人最易驱使也是战事之中最为便利的武器呢,再加上对温狗的血海深仇而使自己杀红了眼……不过,“有一点我得澄清下,我只在战时大肆挖坟过,也只是挖的温狗的坟,还有那些惨死在温狗手下怨气深重的坟,像那些无主之墓、良善茔地,我可是碰都没碰过的!” 自古以来,不管哪朝哪代,人们故去之后,都讲究个落叶归根、入土为安。人若身犯罪行,惧是死罪、灭族,最后才是掘坟暴尸,足见如此举动对常人而言是多重的刑罚了。就算他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对修界完全不搭干的平民百姓祖坟下手!不过,这样低劣还被信以为真的栽赃嫁祸,可真够恶心人的。 薛洋道:“因为这类尸身就算催怨成凶,用起来也凶煞平平、毫无威力吗?” 魏无羡不想理他,经他催化而成的凶尸,怎么可能凶煞平平、毫无威力。 【…魏无羡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忽然之间他的头似乎变得沉逾千斤,抬不起来,没法去看蓝忘机此刻脸上的神情。接下来说了些什么,一句也听不到了。 正在此时,农舍之外忽然传来一声恐怖至极的咆哮。院子里的一家三口…被这突如其来的非人咆哮吓得碗都摔了一个…连蓝忘机和魏无羡都微微一动。蓝忘机意欲起身。魏无羡却道:“别动。”蓝忘机双目微睁。那咆哮之声一听就是极为凶残的邪物…魏无羡却又说了一次:“别动。” 院子里传来一声尖叫,还有更狂声的非人咆哮…蓝忘机躺不住了,避尘出鞘如电,却听农舍家三人已夺门而逃…草垛被避尘劈得纷纷扬扬…一个浑身黑漆漆的东西站在院子里,披头散发的还在龇牙咧嘴,身上生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角,看起来既骇人,又滑稽。蓝忘机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微微一怔,魏无羡已经开口了,“温宁啊,多年不开嗓,你叫得真是越发吓人了。” 那个黑漆漆的怪物嘴里发出了人声,无奈道:“公子……我毕竟是凶尸。凶尸叫起来……都是这个样子的。”魏无羡拍拍他肩,道:“声势威猛。” 温宁看了一眼蓝忘机…忐忑地把头发捋了捋。魏无羡看他在头上身上插了一堆树枝,一脸惨不忍睹之色,拔下一根道:“你怎么突然跳出来了?还搞成这副样子…脸上是抹了什么东西?”温宁道“…我看你们进去之后,半天没出来…” 魏无羡道:“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温宁道点头,魏无羡明白了。温宁…在他们下了云深不知处后偷偷尾随,看他们进了农舍许久没动静,凑过去听墙根…想把他们吓走,好让他和蓝忘机出来。大概是觉得自己原先的模样没有威慑力,于是往脸上身上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魏无羡几乎要被他笑死了】 魏无羡边读边憋笑得辛苦,众人也是越听面色越是怪异。 世人传颂的夷陵老祖座下头号助纣为虐、兴风作浪、为虎作伥、翻天入地的鬼将军,居然会觉得自己不吓人,还要靠树枝加泥巴装扮得更有‘威慑力’才敢抛头露面,这简直是在书里那些惧怕鬼将军凶名的修士脸上扇了好大一巴掌啊! 然而看看呆坐此处的另一个怨气深重的、同样能在发狂时恐怖至极咆哮的凶煞鬼将军,却正在陪着两个小娃娃拍巴掌玩耍的样子,突然觉得,世事真特-么-的玄幻无常! 众人:夷陵老祖炼凶尸,是不是还有一条‘要求和他本人有一样审美(化妆手艺)观’的规则? 温情:不管是身前活着还是死后成凶尸,弟弟还是这个怂样,我是该深感安慰还是再骂一顿? 蓝忘机原本还在奇怪,有什么是他认不出、魏婴却觉得毫无威胁的怪物邪祟,听到答案后,木着脸暗道:哦,是温宁啊。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含光君,温宁是特意蹦出来解-围-的! 蓝忘机:并不需要。 【温宁一脸惭愧地猛擦泥巴,谁知,魏无羡忽然发现他双手沾血,道:“怎么回事?”温宁道“哦,没事…”蓝忘机道:“血腥” 魏无羡这才注意到,温宁身上确实散发着一股血腥味,心中一咯噔。温宁看连忙摆手,道:“不是血腥!不不,是血腥,不过不是活人的血腥。” 魏无羡道:“不是活人的?你跟什么东西斗过吗?” 温宁带他们前行一段路,来到了一片野林,有二三十个新鲜的土坟,还有个挖了一半的坑,坑旁还有一堆尸体…这些尸体都已经七零八落了。魏无羡上前察看,有的手臂断肢还在五指张合,有的头颅牙关仍在一开一合…已经尸变了。 魏无羡道:“你这打得挺碎的。”温宁道:“不打得这么碎,他们还要去咬人,根本无法制止。一路上都是这样的凶尸……” 魏无羡道:“一路上?你一路上都赶在我们前面把这些东西解决了吗?” 温宁讷讷点点头…魏无羡还奇怪,不是说现在有大批凶尸在朝夷陵聚集吗,为何他们没有遇见半只,原来都被温宁抢先扫平障碍了。魏无羡道:“你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面的?”蓝忘机道:“金麟台。”魏无羡看向温宁,蓝忘机道:“那日众家修士拦截厮杀,他助了一臂之力。” 魏无羡叹道:“我不是让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先什么都别管吗。” 温宁苦笑道:“可是公子……我能藏到哪里去呢。” 从前他还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还有其他可以追随的人,但如今在这世上,除了魏无羡,所有人对他而言,都无比的陌生。】 原来在金陵台上,‘魏无羡’被刺中后的一场混战中,还有温宁这一大战力相助,蓝、魏二人这才能顺利逃脱的么。 比起这个,魏无羡更在意的是温情那边。 温情初至此处,他对她说的大概里,只粗略说了一句‘四大家族围剿乱葬岗、夷陵老祖受反噬身死’,并没有提到温情以及温氏其余五十几人是何下场,事实上,再往下读应该也会读到这些,但目前为止他自己也是旁敲侧听,推测到的些许罢了。 可到底,也不愿再说出一句,对不起,没能保住那些老老小小的性命,我食言了。 怎能说得出口? 温情是何等通透之人,即便与魏无羡相识之日比不过其他人,也是对魏无羡的秉性了解得七七八八,见他读完这个片段便转过身来一脸抱歉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把阿苑从温宁的脖子上抱下来搂在怀里,温情道:“魏无羡,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说到底,是我温情挟恩求报,将你拖下浑水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葬岗被围剿,你都身死道消了,我们这些人,除了像温氏覆灭后被屠杀殆尽其余族人一样的下场,还能有什么别的活路么?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在我们危难之时,出手相助,不惜叛逃背道,让我们多活挟日子,已经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了。只可怜阿苑,还不到两岁的孩子,也只怪他投错了胎、姓错了温吧。” 魏无羡一阵恍惚,顿了半天,也只道:“不会……不会了,有我在的一天,便会护你们安全无虞。” 众人静默半晌,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对待温氏余孽的问题上,仙门百家都是奉行的‘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然平心而论,如此对待这些身无他罪的温氏人,真的对吗?此举和横行嗜杀、草菅人命的温狗,又有何区别? 第97章 九十七、 当魏无羡准备好再读下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是什么事呢?算了,若是重要的总会想起来,现在且先不管了。 【…沉默片刻,魏无羡站起身来,拍拍衣襟下摆的灰尘,道:“埋了吧。” 温宁连忙点头,继续挖那个挖了一半的坑。蓝忘机抽出避尘,剑气一出,泥土飞扬,地上被劈开了一道裂缝,魏无羡道:“含光君,你也来挖坟吗?” 蓝忘机一回头,刚要说话,就见温宁站在他身后,努力提着僵化的嘴角,挤出一个笑容,道:“……蓝公子,要帮忙吗?我这边挖好了。” 蓝忘机看了看他身后,一排排的土坑黑洞洞,堆起的土堆又高又齐整。温宁维持着“笑容”,补充道:“我经常干这种事。有经验。快。” 至于究竟是谁让他“经常干这种事”的,不言而喻。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不必。你去帮……” 一句未完,他忽然发现,魏无羡根本就没有动,一直蹲在旁边围观,他刚才离开农舍时顺手抱了个瓜,现在似乎正在思索怎么切开。见了蓝忘机审视的目光,他道:“含光君,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这不是手里没东西,灵力又低吗?术业有专攻,这是真的。挖坟,他最快。我们不如讨论一下怎么吃这个瓜。避尘挖了坟土暂时应该不能用了,你们谁身上还有多余的刀啊剑啊什么的吗?” 温宁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带。” 魏无羡道:“含光君,那个,随便是不是带在你身上。”蓝忘机:“……” 最终他还是从乾坤袖中抽出了随便。魏无羡一手抄瓜一手抄剑,挽了个剑花,刷刷地把小西瓜切成了八瓣,切完就蹲在地上一边吃瓜一边围观他们勤勤恳恳地挖坟。那边的温宁在一炷香之内挖出了一排大小完全一致的坑,一边把被他打散的尸体放进去…吃完这个瓜,埋完了剩余的尸体,魏无羡和蓝忘机继续出发】 随便,你还好吗? 想当年魏无羡天资纵横,年纪轻轻便修为了得,就连佩剑也是早早修出灵性,甚至在其过世十三年间自动封剑。然而,封剑之后,它这主人第一次将它拔出鞘来、派上用上,居然是为了切瓜?! 老祖大大,您的良心真的不痛吗? 江澄对此习以为常,有什么好良心痛的。瞧瞧那利落的动作、那熟悉的剑花,很明显不是第一次拿剑干这种事。当年还曾拽过什么‘物尽其用’,也只有他魏无羡的仙剑能当菜刀尽其用了。有这样的主人,随便也早该习惯了才是。 倒是蓝二,竟也被带歪到用避尘挖坟去了,真是白瞎了避尘剑的威名了。切,有机会练练怎么挖坟也好,毕竟现在魏无羡已经换了个给他收尸的,先练好早晚用得到不是? 聂怀桑倒是觉得,日后鬼将军挖坑本领甚是高超,这是走尸差遣完了还给人挖坟再埋好练得?虽然还不知道掘坟一技如何,起码证明魏无羡有一半所言非虚:并不是什么坟都挖的么。 江厌离仿佛想起了自家两个弟弟年少结伴偷枣偷瓜的调皮捣蛋荒唐事,幽幽叹道:“阿羡,你这顺手抱走的瓜,莫不是又没付钱吧。” 魏无羡:“……”大概我自己肯定是没给钱的,蓝湛应当会付的……吧? 【几日后,二人抵达夷陵…可是,蓝忘机就在他身边,步履沉稳,目光淡然。魏无羡原本就不怎么有危机感,看着这样一个人,更是无论如何都紧张不起来。在夷陵小镇上穿行,满耳乡音,亲切无比,忍不住开口用本地话和街边商贩搭讪。念到心满意足,这才转过身来道:“含光君,你记得这个镇子吧…就在这个镇上咱们以前遇到过一次。我说要请你吃饭,这个也记得不?”蓝忘机道:“记得。”魏无羡道:“不过很惭愧,最后还是你付的账,哈哈!” 他盘腿坐在驴子上,边晃悠,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道:“说起来,含光君你有没有归隐的打算啊?”蓝忘机微微一顿…看着他,道:“尚未想到。”魏无羡心道,没想到正好!我帮你想好了。他要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山清水秀之地,建一座大房子,可以顺便帮蓝忘机建一栋在隔壁,每天两菜一汤。当然,最好是蓝忘机做饭,不然就只能吃他做的了。帐最好也交给蓝忘机管。他眼前甚至浮现出蓝忘机穿着粗布衣服,胸口膝盖打着补丁,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手工木桌边一个一个数钱的模样,数完了之后再扛着锄头出去干活,而他就…他就……他就干什么? 魏无羡认真的思考…还是让他去扛锄头罢,叫蓝忘机织布比较合适。白日里打鱼种地,晚上提剑出去夜猎,斩妖除魔,过腻了再假装根本没有归隐这回事,重新入世也是一样的。但是果然,还是差个小的…蓝忘机忽然道:“小什么?” 魏无羡道:“啊?”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把最后一句又说出来了,立即正色道:“我说,小苹果差个小伙伴。”…魏无羡拍了它的驴头一掌,拉着它的两只长耳,笑了两声,却忽然笑不出来了。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他还想起来了。当年,他倒是真的带着个小朋友的。若是好好活到如今,也有十几岁了。】 老地方依旧安然无恙,老场景依旧人来人往。 小时候流浪在夷陵小镇街头,这地儿是何模样,前些日子里他再到夷陵定居,也是何模样。此刻读来,被围剿多年后又故地重游,乡音俗语,大约还是没改吧。 未觉乡音改,空惊岁事迁。 只稍有点可惜,自己还没在夷陵此地请蓝湛吃过饭。 以及,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了。 魏无羡又回头道:“情姐,阿苑,日后是安稳无事的。” 温情很警惕,“你又提起阿苑作甚,这孩子还好好地在我怀里呢,当然无事。” 魏无羡忍不住笑着道:“情姐,你还是认了吧,阿苑最终是要落到我手里的,他日后可是注定姓‘蓝’!” 蓝启仁:“……” 蓝曦臣:“……” 温情:“?!!” 和自家姐姐怀里懵懵懂懂的阿苑对视,温宁觉得,公子真把阿苑带到蓝家去,也……不错吧? 金子轩:魏无羡你不是吧?嫁到蓝家就算了,还要带个拖油瓶嫁过去?! 并不知道金子轩在琢磨些什么,魏无羡嘻嘻一笑,卖起了个关子,“等读到后面你们就明白了。” 虽然有八成把握,思追即使现在的阿苑,但他也只是推测而知,且看后面的。 【乱葬岗坐落于夷陵群山深处。人说乱葬岗是一座尸山,漫山遍野,随便找个地方一铲子挖下去,都能挖到一个死人,此话不假,乱葬原本就是古战场,后来许多年内,人们又习惯把无名尸体扔到这里,导致阴气怨气常年不散,最终成为了夷陵一带所有人的噩梦。 仿佛为怨念所深深浸染,这座山岗上的树林,枝叶都是漆黑的。从山脚起便筑起了一道逾丈的高墙,墙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防止人或非人出入。这堵围起了整个乱葬岗的咒墙,最早是由岐山温氏第三代家主建的,由于无法净化此地势如排山倒海的怨灵,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围堵隔绝之法。这面墙曾经被魏无羡推倒过一次,现在这一道,是由兰陵金氏率人重建并加固的新墙。 然而他们抵达时,却发现高墙长长的一段,再次被推倒了…魏无羡一猜便知,这些肯定是当年他身死之后,由众家压在乱葬岗风水穴位上的镇山石兽。这种石兽有镇阴驱邪之能,工艺要求极高,造价也十分昂贵。如今怕是全都已经被人毁坏了,当真暴殄天物。 魏无羡和蓝忘机并肩走了两步,无意间一回头,见温宁已经出现了。 他站在这尊石兽旁,低头不动,道:“温宁?你在看什么?” 温宁指了指石兽的底座。这尊石兽压在一截粗圆的矮树桩上。矮树桩旁,还散布着三个更小、更矮的树桩,似乎被大火烧过,都是焦黑的。 温宁双膝跪地,五指深深插入土地之中,抓起了一把漆黑的泥土,握在手心,低声道:“……姐姐。”魏无羡不知该说什么,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温宁学习不来小景仪拽小阿苑衣角的动作,只得瞪大眼白紧紧盯着温情不放,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反正他也用不着眨眼。温情被他这样气的,伸手戳狠狠戳了他个死人脑袋一下,又把阿苑塞回了他怀里去,像是一点也没把听到的放心上。 温情不放在心上,魏无羡却好似受到一种领地被冒犯的挑衅感。好歹乱葬岗是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清理的一块栖身之地,明知夷陵老祖重归于世,还在这里设下陷阱,是笃定他既被围剿一次,第二次也一定毫无反抗之力?往后定要在乱葬岗上多做几道屏障,简直岂有此理! 第98章 九十八、 【在魏无羡的人生之中,有两段极为煎熬的岁月,都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他原本没打算要故地重游的。而于温宁而言,乱葬岗则更是一个永难忘怀的地方 一阵冷风席卷而过,树海簌簌而响,仿佛千万个细小的声音在窃窃私语。魏无羡侧耳凝神细听,单膝跪地,俯下身,轻轻地对着身下的土地呢喃了一句什么。忽然,一处土面微微拱了拱。 像是从黑色的泥土里开出了一朵苍白的花,一只骷髅手臂缓缓地破土而出。 这小半截骷髅臂婉转无力地扬着,魏无羡伸出一手握住了它,身子压得更低,长发自肩头滑落,掩住了他的半张脸。他将唇凑到这只骷髅手边,轻声细语,然后静默,仿佛在聆听什么,半晌,微微颔首,那只手又缩成了一个花苞,重新钻回地底去。魏无羡站起身来,拂去身下泥土,道:“这几天陆陆续续抓了一百多人上来,在岗顶,都还活着。可是,抓人的人都已经下山了。不知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总之小心些。”】 魏无羡读这段的时候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可有两个人却只感觉身上突生寒气、遍体生凉,连端坐的身形都僵硬了起来。 金光瑶扯扯嘴角,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 薛洋也是满身诡异之感,摸摸自己肩膀上的两个东西,试探着问道:“魏……前辈,这不会……也是乱葬岗上,挖出来的尸骨吧?” 听起来,他和小矮子被锁住琵琶骨的,总共四只的骷髅手爪,和读到的白骨花什么的,很像哦? 温情:怎么这两人才认出来这是骨头?不过,乱葬岗上,竟还有这些东西,我怎么没见到什么骷髅花? 魏无羡原还在奇怪金光瑶为何脸色变得如此难看,听此问才做恍然大悟状,“噢,你问这个呀,当然是……一样的乱葬岗特产啊。” 原来不是长得像骨头,而是真的死人爪子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薛洋和金光瑶唰的一下,冷汗都吓出来了,薛洋道:“怎么能有人用死人尸骨做武器的呢?!不会中尸毒的吗?没有尸毒也会有其他奇奇怪怪的问题吧!!” 魏无羡道:“怎么没有?我不就是吗。本老祖是修鬼道的,用骷髅做武器很奇怪吗?放心放心,虽然是真的骷髅手爪,但我已经处理过了,除了锁骨还有皮外伤,不会有其他副作用的,这可比普通的镣铐铁钩好用的多了。” 薛洋:“……”呵呵! 金光瑶:“……”感觉完全没办法放心! 其他人也顿生膈应之意,恶心之外,又对这两人献上二分同情。 仔细想想,乱葬岗是一座尸山,所谓随便一铲子挖下去就能翻出一具尸体的话,也不是什么虚言,用骨头当武器的确很划算了。 江澄忍住几欲出口的作呕之感,问道:“那这样,岂不是乱葬岗漫山遍野都是暗器了?” 魏无羡颇为遗憾地摇摇头,道:“虽说是乱葬岗特产,可大多数泥中骷髅手爪都只能借为传递信息罢了,还是只我一人能听懂的信息。现在做成武器的也只有这四个,而且稍微有点修为的人都能将其打散,偷袭之外伤人的可能性非常小,我原也是带在身上且做防身的。” 谁知道还真派上用场了。 聂怀桑惊奇道:“这样也很是了不起了,那乱葬岗多大的地盘啊,魏兄你竟能想出如此办法,将其境内所有风吹草动尽在掌握中,比配备大批门生侍卫有用的呢。” 事实上,只是因为穷得请不了护卫,呃还有一些其他原因不能请护卫,又没个能耐漫山遍野去设禁止,才想出如此办法的。 夷陵老祖尴尬了一瞬,立马笑容满面地得意起来,“那是当然了,在乱葬岗上,能目而视之的低阶走尸是第一道防线,第二道防线便是这地底下传递消息的骷髅了,若突发异常或有敌来犯,那高阶走尸或是凶尸就能火速赶到,当是第三条防线,而且惧是老实听令、绝对不叛的防线。如何,比你们清河行路岭吃人堡的防线只好不差吧?” 闻言,聂明玦略带凶狠的眼神转了过来。 聂怀桑:魏兄,你不提这茬儿,我们还是能好好聊天的。 金子轩仍旧看不出这样阴森森的东西,究竟有何处可得意的,不过还是提醒道:“你就这样把自己老巢的守备给泄露了?” 魏无羡不以为意,“我的老底被挖得还少吗,反正后面也许还是会读到,再说就算知道了也没什么用,这些又不是死物,嗯好吧就算都是死的,那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知不知道都没什么差别。” 听完这厮吹嘘乱葬岗之后,江澄很想反唇相讥一句,都森严到这种程度,为何最终还被围剿成功了呢? 是反抗不了,还是根本就不想对抗了? 后面,究竟还有多少剜心透骨的变故…… 金光瑶很想说一句,你们是不是又说跑偏了?还有出去之后,肯定也逃脱不了的,就不能先把这玩儿意收回去吗? 然而此刻,他这巧言善语之口,除了叹气,已经再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了。 第99章 九十九、 【三人再往上走,迎来了一些伫立在山道旁的破败棚屋。这些房屋大多很小,构架简单,甚至简陋,一看便知是匆匆搭建。有的已被焚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有的整座屋子向一侧坍塌……受了十几年风吹雨淋,无人照看,个个犹如衣衫褴褛、苟延残喘的幽灵,沉默地俯瞰着山下来人。 …所谓“物是人非”,好歹还有“物是”,可此情此景连睹物思人都做不到 …残破的屋子之中,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人形…魏无羡拍了一下手掌,这具走尸浑然不觉有异…魏无羡从容退了两步,道:“被阴虎符控住了。”…温宁一步上前,咆哮着一把将它的头颅扯了下来。随后,从四面八方也传来阵阵低哮之声,黑色树林里慢慢走出了四五十只走尸…魏无羡道:“别跟它们纠缠,直接上山!”也不知金光瑶这几天拿着阴虎符究竟疯狂地召了多少走尸,一波接着一波…越靠近乱葬岗顶,尸群越是密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终于得到了一个休息的间隙魏无羡坐在一头被损毁的镇山石兽上吁了口气…蓝忘机收起了琴,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递给他,道“防身。” 魏无羡接过一看,正是随便…笑着道:“谢谢。”随手将它佩在了腰间,并没有使用它的意思。见蓝忘机凝视着他,魏无羡抓抓头发,解释道:“…我现在这具身体灵力低微,就算有上品宝剑也没法发挥它应有的威力。所以,还是有劳含光君保护我这个柔弱男子了。”蓝忘机:“……”】 魏无羡被这波操纵惊呆了,看着金光瑶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个神人,“只拿着半块阴虎符,不知道复原到何种程度,也不确定能用到几时,就敢到乱葬岗上胡来?”这可真是不知者无畏啊,他做出来的东西,使用稍有不慎便会酿出大祸,更何况还在乱葬岗这样的地方使用,还是用来对付他的?!“难道就这么吃准我这个制造者对付阴虎符也没办法的吗!” 金光瑶:“……”虽布置确显仓促,也有稍些不当,但既是这样嫁祸,才更逼真么。 聂怀桑问:“那魏兄,你究竟是有办法对付,还是没办法?” 阴虎符啊,魏无羡叹气,“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大概差不多就是没办法吧。” 听到搭建的棚屋竟已烧毁坍塌,温情心中甚是庆幸,目前在乱葬岗上的众人搭建的像模像样的棚屋也是少数,回去之后境况若能好转的话,好好盖几间屋子方是首要。不过,柔弱男子什么的…… “魏无羡,你这是在示弱?这可真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 众人:不,如果你是从头开始听,就知道这人绝对说的出来! 魏无羡笑容满面地道:“我和蓝湛是谁跟谁啊,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是吧蓝湛?” 蓝忘机严肃点头:“嗯。” 众人:…… 【柔弱男子坐了一会儿,终于扶着膝盖站起身来。三人又往上走了一段,最终,在山道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入口黑漆漆的山洞。 这个洞口高宽皆五丈有余,还未走近,远远的便是阵阵阴风来袭,仿佛还能听到若有若无的人语呻|吟。 传说中夷陵老祖杀人炼尸、做绝伤天害理之事的老巢——伏魔洞。】 魏无羡读来这句,简直啼笑皆非,“可真是负屈含冤,青天白日冤啊,事实上除了温宁,我都懒得去炼尸,更别说杀人伤天害理了,这大概也是归功于金家的卖力抹黑?” 他这邪魔外道,除非想办法将乱葬岗和外界完全隔绝,否则自己原先那偏安一隅的、指望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根本是不可能的。 莫非待出去之后,还得想办法让自己有个好名声不成? 薛洋道:“魏前辈,那个伏魔洞……?” “嗯?”回过神来,魏无羡道:“伏魔洞怎么了?” 聂怀桑也道:“伏魔洞里面,真的没有秘籍法宝之类的吗?” “……” 魏无羡:“它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只是懒得去盖房子,那里又地方宽阔,位置极好,才选了来做闺房,呸卧房,兼书房(?)。你们不能因为它成了我起了名字的窝,就把它想成个神洞啊!” 蓝忘机:闺房……?! 薛洋、聂怀桑:那是伏魔洞啊,只是觉得是个魔窟而已,没想过是神洞。 在座之中,除了温情温宁,也就江澄进过伏魔洞的,当下心想:确实不是个普通的窝,是乱到极致的狗窝! 【伏魔洞穹顶高阔。三人屏气凝神,潜行入洞,谁也没有脚步声,倒是从洞穴深处传来的人声越来越大越杂。魏无羡对洞中地形了如指掌,走在最前,在某处比了个止步手势。主洞离他们只有一壁之隔,透过石壁上的窟窿,能看到一个可容纳千人的洞穴,中央坐着一百多个人,手脚皆被捆仙索牢牢束缚着…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一眼,还未低声交谈,忽然,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道:“要我说,你当时就不应该只捅他一剑,你为什么不直接抹了他的脖子?”……魏无羡就觉得略微眼熟耳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正是那天和金凌打架的金阐吗? 再一看,这名子弟身边那个面色冷沉的少年,不是金凌又是谁? 金凌看都没看他一眼,闷头不语。他身旁一名少年…道:“他们已经离开好几天了,究竟想怎么样?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宁愿夜猎被怪物咬死,也不想在这里被饿死啊!”这少年絮絮叨叨,正是蓝景仪。金阐道:“还能想怎么样?肯定又是想在射日之征里对温狗做的那样,把我们炼制成他的尸傀儡,然后、然后再用我们去对付我们的家人……卑鄙魏狗,毫无人性!”】 又一次亲口读出自己的姓和后面那个字连到一起,魏无羡立马往蓝忘机怀里躲去,浑身一阵毛骨悚然,我的老天,随你们怎么骂,能别提这个字吗? 躲完之后,感觉蓝湛真的非常可靠了,确定这里不能真的跑出一只那啥,魏无羡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嚷嚷道:“金子轩,你回去一定好好查问下,这个金阐到底是哪个金氏旁支子弟,老是和金凌争端打架过不去,欺人太甚,教子无方啊这是!好好教训一顿他爹去!” 江厌离叹气,怎可乱来? 金子轩:“……”虽然我是有这样的想法,但比起金凌来,确定不是为你自己挟私报复? 魏无羡:本老祖是那样的人吗?骂我的人多了去了,犯得着计较一个不知道还出生没有的小鬼头? 魏无羡咳了一声,道:“好长一段没读到这些小辈了,结果一读到就是被抓来的人质?敛芳尊这是在放线钓鱼,抓了小的引来老的?金凌都在了,估计挥着紫电的江澄也不远了吧。” 金光瑶:这我真的不知道。 江澄又是两道锐利的眼刀甩过去,“谁是老的了?” 魏无羡:“……大概,蓝老前辈?” 蓝启仁:(▼ヘ▼#) 蓝曦臣:▼-▼|| 蓝忘机:(▼-▼) 第100章 一百、 魏无羡顿感无辜,这蓝景仪不是蓝家是哪家的?叔父大人您不也总自称‘老夫’的么?唉,家和万事兴啊,我还是少说两句吧。 【突然,金凌冷冷地道:“你给我闭嘴。” 金阐愕然:“你让我闭嘴?你是什么意思?” 金凌道“什么意思?你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人话?闭嘴就是让你别吵!” 被绑了这么久,金阐早就浑身暴躁,怒道:“你凭什么让我闭嘴?!” 金凌道:“你在这儿废话有个屁用,多吵几句绳子能断?听得人烦。” “你!!!”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山上那么多走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冲进来。这种时候你们也要吵架?” 这个最冷静的声音正是蓝思追。金阐道“是他先发疯的!怎么,你自己可以骂就不许别人骂?!金凌,嘿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敛芳尊是仙督,你今后也是?我就不闭嘴,我看你…”“咚”的一声,金凌的脑袋突然撞了过来,金阐痛得大叫一声,骂道“要打架,奉陪啊!老子正窝火着呢。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听了这句,金凌更是怒不可遏,被捆着不方便动手,他就胳膊肘和膝盖并用,连连出击砸得对方嗷嗷直叫。可他是一个人,金阐却是个往常总是前呼后拥的,几个少年一见他吃亏,立刻嚷道:“我来助你!”一齐围了上来。 蓝思追坐在附近,身不由己被他们卷入了群殴的洪流,一开始还能勉强劝告“都冷静、冷静”,可错挨了几记肘击之后,他痛得连连皱眉,脸越来越黑,最终大叫一声,索性也加入了混战。】 这个叫金阐的,骂他就算了,居然还敢对金凌口出恶言,魏无羡边读边气得不行,好在金凌没让他失望,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地就打起来了! 魏无羡握拳,嚷叫道:“金凌好样的,使劲儿揍那个出言不逊的王-八-孙-子,赶紧别用头撞太疼了,用手肘、用脚踢啊,横踢左踹!思追别光看着啊,这种欠揍的就是应该打到他老实才行!” 听见蓝思追也受波及打架的蓝启仁:……这人要是到了蓝家,日后蓝氏后辈真不会像当年那群被带歪的世家子弟一样吗? 江厌离被金子轩悄然牵了手,仍不免心酸,我儿受苦了! 同样脾气从不跟平和沾边儿的江澄点头表示赞同,搁他他也绝对出手揍。 其他人:此等人而无礼之辈,确实该打。 晓星尘摇摇头道:“只是如此不知祸福的境地,也能打得起来,这帮小辈也是心宽了。” 宋岚不可置否,只道:“他们当和你如今一般年纪。” 在姑苏蓝氏中向来掌罚的蓝忘机听某人之言,想起当年也是因口角之争继而打架事件,默默改了想法,辱及自身、亲人及家族,在保安危之下,恩,该打! 蓝曦臣微笑:再这样下去,也许蓝家掌罚之人也怕是要另择了。 【外边三人都看不下去了。魏无羡率先跳到伏魔洞前的石阶上,喝道:“喂!都看这里!”…。扭打作一团的少年们抬头望去,蓝思追看到了他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喜道:“含光君!”蓝景仪嚷得更大声:“含光君啊啊啊啊啊啊!” …魏无羡迈入伏魔洞来,将随便拔|出鞘,随手往后一抛,一道身影闪出,接住了剑,正是温宁。这群世家子弟又是一阵鬼吼鬼叫:“鬼鬼鬼鬼将军!” 温宁扬起随便…在洞中四下行走,斩断捆仙索…蓝思追那头却满面明光,道:“莫…魏前辈。你是来救我们的吧?不是你派人把我们抓来的吧?”虽是疑问句,可他满脸都是全然的信任和欣喜,魏无羡心中一暖,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道:“我?我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来那么多钱雇人。” 蓝思追连连点头道:“嗯。我早知如此!我知道前辈是真的很穷啊!”】 被蓝家小辈思追三句话打回原形的夷陵老祖:…… 魏无羡对着如今的蒙童阿苑怒火凝视中,好你个阿苑,枉我平日里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温情不明所以,关阿苑什么事? 聂怀桑喷笑,哆嗦着道:“不是吧魏兄,连个小辈都这样说,你这究竟是穷到什么地步了啊?” 江澄暗爽,叫你叛逃,活该! 魏无羡自暴自弃地道:“我就是穷到没钱雇人怎么了!小孩儿们都是被‘人’抓来的,这不就是这场栽赃大的破绽吗?” 聂怀桑好整以暇地一挥扇子,“然而根本不会有人信啊。” 魏无羡:“……” 聂怀桑:“你怎么就能穷到这种地步了?” 魏无羡:“……那你离了家族还能银钱富足不成?” 聂怀桑自信道:“我当然有……咳”有私房钱了。他那些私人珍藏,除了小部分是别人送的,可都是自己买的。大哥是怕他玩物丧志,银钱一向给他不多,只从公中支钱,哪能攒得下一个藏宝阁呢? 这点他可真有先见之明,要不是大哥在这,都想叉会儿腰好好骄傲下了! 聂明玦:我是该欣慰下还是狠揍一顿? 【“……”魏无羡道:“乖。对方有多少人?这附近有埋伏吗?” 蓝景仪抢着道:“对方有好多个人!脸上都用黑雾遮挡看不清面容,把我们捆了扔这儿就不管了…哦哦这外面有很多走尸!一直在叫!” 蓝忘机收剑回鞘,对蓝思追道:“做得好。”…蓝思追连忙起身,对着蓝忘机站得端正笔直,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魏无羡就嘻嘻地道:“是啊,做的真好,思追啊,都会打架啦。”蓝思追一下子涨红了脸,“那、那是…方才一时冲动…”忽然,魏无羡觉察有人走近,回过头,只见金凌手脚发僵地站在他们身后。 蓝忘机立即拦到魏无羡身前,蓝思追又站到了蓝忘机前面…魏无羡从他们两个人身后走了出来,道:“你们干什么呢?一个一个叠罗汉似的。” 金凌的脸色很是怪异,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似乎想说什么话,可又开不了口,只是用目光盯着魏无羡的腹部那个被他捅过一剑的地方……魏无羡左景仪,右思追,把两个小朋友的脖子都圈了一把,道:“好了,赶紧都出去吧。” 蓝思追道:“是!”角落里其他少年还挤成一团不敢动…… …蓝思追道:“捆仙索已经解开了,大不了我们齐心协力杀出去罢了,若你们不走,万一待会儿我们离开后尸群涌入,看这山洞的地形,岂不是瓮中捉鳖?”说完,他拉上蓝景仪,两人和几名蓝家小辈率先跟在温宁身后向外走去,一群少年面面相觑。须臾,一人道:“思追兄等我!”跟了上去,一齐走了。 这名少年正是当初在义城给阿箐烧过纸钱、撒过热泪的那小“多情种子”,旁人唤他子真,似乎是巴陵欧阳氏的独子。随后陆陆续续几人,都是上次义城的熟面孔。剩下的少年…只好也都硬着头皮绕过去了】 金凌…… 若自己当真与师姐还有金子轩……有莫大关联,只是捅一刀而已,很应该不是吗? 还会担心他呢,真是个好孩子啊。“我大外甥真好啊,还会关心我这个大舅舅呢。”要是长得不像金子轩、更像师姐那就更好了。 江澄也觉得自己外甥哪哪都好,就是看不过另一人占了大舅的位子,“关心你?少自作多情了,他这是在想要不要补上一剑,省得你还要上蹿下跳,整日里作死。” 聂怀桑道:“毕竟是子轩兄的儿子,金小公子确实很好,不过这位名唤子真的小辈也似很得魏兄你心意啊。” 魏无羡笑道:“确实挺对我胃口的,是和云梦毗邻的巴陵欧阳氏的独子啊,这个小子真已经出生了吧,江澄好似曾备过贺礼呢吧,嘿,挺有趣的小孩儿,日后可以早点和咱们小金凌、还有思追、景仪他们结个竹马之交,也不错啊。” 江澄简直想上手把魏无羡这张嘴撕了,兰陵金氏那烂摊子还乱着呢,哪能把阿姐那么快嫁过去,这没成亲,大外甥又哪能这么快出生? 第101章 一百一、 【正当一大群人拖拖拉拉快到洞口时,突然一道身影被甩了进来,在洞壁上砸出一个深深的人形坑。灰石簌簌下落,前方传来几名小辈的惊呼“鬼将军!” 魏无羡道:“温宁?怎么回事!”温宁勉强道:“……没事。”他从坑中栽倒,站起来默默把断掉的手臂粗暴地接了回去,魏无羡定睛一看,只见一名紫衣青年垂手立在伏魔洞前,紫电滋滋在他手下流转灵光。方才温宁就是被他这一鞭子抽进洞里来的。 江澄。 难怪温宁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 金凌道:“舅舅!”江澄冷冷地道:“金凌,过来。” 他身后的黑树林之中,缓缓走出一群服色各异的众家修士,越聚越多,粗略数来竟有一两千人之众,黑压压的一大片,将伏魔洞团团围住。这些修士,包括江澄,皆是周身浴血,一副疲倦神色。那群世家少年纷纷冲出伏魔洞,口里叫道:“爹!”“阿娘!”“哥哥!”拥入了人群之中。金凌左看右看,仍是犹豫着没有下定决心。江澄厉声道:“金凌,你磨蹭什么,还不过来?想死吗!” 蓝启仁站在人群之前,模样苍老了不少,鬓边竟出现了缕缕花白。他道:“忘机。”蓝忘机低声道:“叔父。”却仍是没有站回到他身边去。 蓝启仁再明白不过了,这便是蓝忘机不可撼动的坚定回答。他神情失望至极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试图劝诫。】 魏无羡无声暗笑,哈,两个‘老’的不是都来了么。 江澄这小子,还真是先见紫电,才闻其人呢,就是老是针对温宁,是怎么回事?要真是对他憋着口气,那也先去解决了那些凶尸再说啊。 最好的还是蓝湛。 早在自己无路可走,踏上这一座独木桥时,就已预料过无数次或有的结局,可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一个人,背离‘正道’、与世为敌,只为和他站在一起。 虽然据书中所述,这样的携手曾经跨越了一世生死,然终有人候,于愿足矣。 仿佛察觉到魏无羡心中所想,蓝忘机攫目而来,两人双目相接中对他认真点头。 我在。 魏无羡觉得,即便蓝湛并未说出口,可他耳中分明听到了这话,一直暖到了心里。 下一刻,他却被蓝忘机带着换了姿势,齐齐正对蓝启仁的方向端正一礼。 蓝忘机道:“忘机不孝,劳叔父受累。” 蓝启仁叹道:“你又何错之有?枉老夫自持纵横修界数十载,却不知洞明世事非耳有闻、目所及,惭愧啊!忘机,你做得对。” “叔父……”蓝曦臣开口,竟不知自己能说些什么。叔父正值壮年,且修为加身,竟在十多年后已身华发、流露老态,当真是他们小辈无能。 蓝启仁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连声道:“罢了罢了,你们安稳便是,老夫好得很!” 此时此刻,魏无羡突然有了一丢丢蓝老头也很可爱的错觉,还善心大发悄悄盘算,往后‘送’的蛇还是换成大大小小的乌龟可行否。 江澄:魏无羡可真是嫁出去了,瞧这一家人相处融洽的样子,希望蓝老前辈往后不会因为生气太多而老得更快。 聂明玦:眼睁心盲的又何止蓝前辈一人?倒是此间,鬼怪神异无惧,吃人的却是人心。 【……魏无羡道:“你们又来了。”江澄冷声道:“当然要来。” 苏涉背着他的那把七弦古琴,也站在人群之前“若非夷陵老祖刚回来就生怕天下人不知,大张旗鼓地刨尸抓人,想必我等也不会这么快就来光临阁下巢穴” 魏无羡道:“我分明是救了这些世家子弟啊,怎么你们不感激我,反而要指控我呢?”不少人发出嗤笑,有人直接喊出了“贼喊捉贼”。魏无羡心知争辩徒劳无益,也不急于一时,微微一哂,道:“不过,你们这次来的阵仗,似乎有些寒碜,少了两位大人物啊。敢问诸位,此等盛事,敛芳尊和泽芜君怎么没来?” 苏涉冷笑道:“哼,前日敛芳尊在金麟台被不明人士刺杀,身受重伤,泽芜君现在还在全力救治,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金光瑶“身受重伤”,魏无羡一下子想起他当初偷袭聂明玦时假意自杀的英姿,一时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苏涉眉宇微沉,道:“你笑什么?” 魏无羡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敛芳尊经常受伤而已。” 这时,忽然有个小小的声音道:“阿爹,我觉得,可能真不是他做的呀。上次在义城,是他救了我们。这次他好像也是来救我们的……” 他顺着这声音望去,说话的又是欧阳子真。然而,他父亲立刻斥责了儿子:“小孩子不要乱说话!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收回目光,魏无羡从容道:“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他否认的,可以被强加;他承认的,可以被扭曲。 原先的蓝忘机说话倒是很有分量,但是和他搅合到一块儿之后,怕是也成为众矢之的了。本以为世家这边好歹有一个蓝曦臣坐镇,应该还能斡旋一番,谁知蓝曦臣和金光瑶都没有到场。】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也不过千夫所指、万人所唾而已。 不知是不是心境的问题,还是因为这个围攻指摘的人是顶着同样名字的另一个自己,魏无羡边抚着自己似是怒气盈盈的胸口,边想着,怎么如此容易就感同身受,甚至火气丛生了呢? 只是当胸口动作的换了另一只手代替,骨节修长,手指细而均匀,因常年抚琴的缘故,又在指尖带了薄茧。不急不缓的动作,竟是带出些不一样的意味了。 火气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去-特-么-的名门正道,见鬼的妄断好坏、臆辨是非的乱七八糟,有空听这些还不如多想想他家蓝二哥哥,就是不去转头看,蓝湛此刻一定又是,面上镇定、眸色微暗、满心疼惜的吧。 蓝忘机心中的确很不好过,更多的还是担心。魏婴是多么一个爱笑爱闹的人,就像是一团火,然而某一天却要面对这些武断指责、恶意贬斥……魏婴,我能再为你多做些什么呢。 聂怀桑道:“乱葬岗的千人围剿,百家仙督和蓝氏宗主都未出面,还有这个心性不正的苏涉,恐怕围剿之外,还有后手。” 一句遇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至于兵分两路也本该在此的蓝曦臣,恐怕处境也是不妙。 不过,恐怕小看了齐心协力的蓝忘机、魏无羡二人了罢。 【当年第一次乱葬岗围剿,金光善主兰陵金氏,江澄主云梦江氏。蓝启仁主姑苏蓝氏,聂明玦主清河聂氏。前两个是主力,后两个可有可无。如今兰陵金氏家主未至,只派了人手接受蓝家指挥;姑苏蓝氏依旧由蓝启仁调遣;聂怀桑顶替了他大哥的位置,缩在人群之中,仍旧是满脸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是来凑个数的”。 只有江澄,还是那个周身戾气、满面阴鸷、死死盯着他的江澄。 魏无羡微微侧首,看到了站在他身旁,毫无犹豫之色、更无退缩之意的蓝忘机。可是,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数千名修士的虎视眈眈中,却有一位中年人按捺不住,跃了出来,喝道:“魏无羡!你还记得我吗?”…他一下子掀开衣袍下摆,露出一条木制假肢,道:“我这条腿,就是被你当年在不夜天城里那一晚废了的。让你看看是为了让你知道,今天围剿你的人里面也有我易为春出的一份力。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似乎是被他所激励,另一名年轻的修士也站了出来……“我跟你并没有仇。我来这里参战,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冒天下之大不韪、人人得而诛之者,无论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无论从坟墓里爬出来多少次,我们都会再送你回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一个‘义’字!” 众人闻言,纷纷喝彩,欢声雷动:“姚宗主说的不错!” 姚宗主含笑退下,其他人倍受鼓舞,一个接一个地挺身而出,大声宣战。 ……每一张脸都洋溢着沸腾的热血,每一句话都义正言辞,每一个人都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豪情万丈。 每个人都丝毫不怀疑,他们此刻所为,是一件光荣的壮举,一个伟大的义举 一场足以流芳百世、万人称颂的,“正义”对于“邪恶”的讨伐!】 好一阵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啊。 完全察觉不到被骗得团团转的上千人,到底哪里和‘正义’、‘义举’沾边儿,魏无羡满心只觉滑稽无比,这些人脑子里大概都是浆糊吧? “真是好生可笑,不夜天城早在伐温之战后便被废去,当时有多少人拜谢过本老祖救命之恩、不世之功?而后呢,又是我将几千人再聚至不夜天的吗?是我要不自量力以寡敌众挑战整个仙门的吗?以多欺少,完了输又输不起,还敢再来提什么报仇?是仗着脸多就不用要脸了吗?” 他是不知道血洗不夜天前因后果是怎么回事,也不是趁着此刻无知逃脱责任,然而,一来不夜天不是他的老巢,二来,只要云梦江氏在一天,他便不会主动挑起与这些正道争端。 若不是自己被逼无路,总不至于,不夜天还有什么不世法宝,引得自己和那群人混战争抢的吧? 既然把自己逼到那种绝境,不是更应该有被鱼死网破的觉悟的吗? 薛洋笑着道:“救人瞬间就变成了害人,魏前辈,原来你竟然这么惨哪,黑白不分、善恶颠倒,瞧瞧这些恶心人的嘴脸,要是全都杀了,多好啊!” 魏无羡对这种挑衅之语充耳不闻,又若无其事地问起,“这易什么春的,一听就是个无名小卒,且先不提,那个‘姚宗主’又是哪位?” 江澄早就满腹郁气,可偏偏‘自己’还是围剿里的一员,甚至是出了大力的,竟是有种没脸发火的羞愧感,此刻忍不住骂道:“无名小卒也罢了,人‘义薄云天’的姚宗主好歹是一宗之主,你这夷陵老祖能不能偶尔记一下自己曾经得罪过什么小人行不行?” 聂怀桑接着道:“原是个根基尚浅的小宗门之主,若不是赶上射日之征时率先标旗明志的那一波,后来又借机站稳了脚跟,恐怕还担不起宗主之称呢。” 蓝曦臣道:“当时是有一位管理散修后勤的姚宗主,不知是否是这位。” 金光瑶对蓝曦臣的话表示了肯定,又道:“表面上独立的小家族,暗地里是兰陵金氏的附庸。” 就算几位都说得这么详细了,魏无羡……还是毫无印象,“哦,总之就是,金陵台上脑废人渣那一拨的么。” 金子轩:(ー`′ー) 第102章 一〇二、 晓星尘看着魏无羡,心潮起伏间又有所悟。 世事多变,阴阳颠倒,善恶不分,何如? 曾经含恨忍辱,也众叛亲离,最后身死魂消。 多年以后,所有的过与错依旧无解。 多年以后,得失的中还是炎凉常态。 如此诡谲,若其他人亲身走上一遭,能有几个像他这位师侄一样,似观云卷云舒,淡然相对? 心向阳光 何惧黑暗。 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既如此,身处外道,又有何妨? 【将离第十五 秋季,百凤山围猎场。 …百凤山山势绵延,横跨数里,猎物繁多,乃是三大知名猎场之一,举办过不少次大型围猎。此等盛事,不光是大小世家积极参与、展现实力、招揽人才的机会,同样也是散修与新秀扬名的机会。 百凤山前有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四周拔地而起数十座高高的观猎台…台上坐的大多数是年迈的名士与家主家眷,后排侍女们或扶华盖,或持掌扇,前排的女眷们均以扇掩面,十分矜持地俯瞰下方猎场。 然而,待到姑苏蓝氏的骑阵出现时,这份矜持便维持不下去了。 夜猎之中,真正追赶起猎物来其实并不靠马。然而…在此种隆重场合,骑马上场非但是一种礼仪的象征,骑阵更是能创造一种宏大的声势,煞是美观。说穿了,就是图个“规矩”和“好看”。蓝曦臣与蓝忘机端坐在两匹雪鬃骏马上,领着姑苏蓝氏的骑阵缓缓前行。二人皆是腰悬佩剑,背负弓箭,白衣共抹额齐飞,凌然若仙,踏雪白靴一尘不染,只怕是比旁人的衣面还干净。蓝氏双璧…甫一登场…众多女修纷纷为之倾倒…空中霎时下起一阵花雨。见到风姿俊美的男女,以花朵相掷,表达倾慕之意,乃是习俗,姑苏蓝氏的子弟因世家尊贵天赋过人,相貌更是不俗,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蓝曦臣与蓝忘机更是从十三岁开始便能习以为常,二人泰然自若,向观猎台那边微微颔首以示还礼,不作停留,继续前行。 忽然,蓝忘机一抬手,截住了一朵从背后掷过来的花。】 魏无羡巴巴读了一阵,心中甚是纳闷,怎么难道那些人已经围剿成功又办起庆祝会来了不成?就是庆祝的狩猎盛会,蓝湛和泽芜君也不该如此若无其事地参加吧? 待读到蓝湛抬手截花这段,终于一拍前额、顿然醒悟。这是前段时间的围猎呢吧,哪是什么庆祝会。 那日金子轩可是又出了一顿臭,而他本人虽不是风光无限,也算得上是众人瞩目了。 下一瞬立刻即思不妙之处,风头不风头的先放一边,他当时却是被某个既害羞又热情的不知名仙子给轻薄了的,若是读了出来,他自己也成了个名副其实的浪荡之人不说,岂不是会让蓝湛喝上好大一坛醋又会难受得很了?怕是连好不容易对他改观些许的蓝老头都会再严词斥他一番,可如何是好! 心虚中魏无羡,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蓝湛靠枕竟也有几分坐立不安之态,尽管也是很快又勉力恢复了原状。 聂怀桑笑道:“既是读到百凤山围猎,当又转回了今世了吧。只是魏兄,我发现,不管是多热闹的场面,你的眼里总是很快就会被含光君占据呐,被截的表意之花,扔的也是你?” 带着心中难得的盈足负念,仍旧想不到什么可解之法后,魏无羡心道本老祖又不是故意的,全怪那仙子趁人之危又力气恁大,大不了多认真抄上几天那蓝氏家规给老古板和小古板赔罪吧。果断默背几次‘船到桥头自然直’便将这糗迅速抛开了去。 听见聂怀桑这般戏言,无不自得地道:“那是当然,可不就是我啊,我心悦他,自然也要掷上一朵聊表心意才行啊。”所以,蓝二哥哥,看在送的那朵花的份儿上,咱能别太生气吗? 奇怪,他背后靠着的这人,怎么突然间僵硬了许多?莫不是又害羞了不成? 江澄骂道:“呸,有本事你当时也这么说啊。” 蓝曦臣虽然觉得自家弟弟身边有种暖阳向烈日迸发的架势,也只是奇怪怎么忘机对魏公子的‘快人快语’还如此不习惯,倒也未再深究。 只是,将离、将离啊,又一番忆及人来两别、自顾歧路啊。 【他回首望去,只见身后尚未出列的云梦江氏骑阵那边,为首的江澄不耐烦地咂了咂嘴,而他身旁一人坐在一匹黑鬃闪闪的骏马上,胳膊肘搭在马头顶,正若无其事地望着一旁,与两名身姿婀娜的女修谈笑风生。 蓝曦臣见蓝忘机勒马不前,道:“忘机,怎么了?”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这才转过脸,惊讶地道:“什么?含光君,你叫我吗?什么事?” 蓝忘机举着那朵花,看上去脸色十分冷淡,语气也是,道:“是不是你。” 魏无羡立刻否认:“不是我。” 他身旁两名女修立即道:“别信他,就是他!” 魏无羡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冤枉好人?我生气了!” 那两名女修嘻嘻哈哈笑着一扯缰绳,跑回自家方阵去了。蓝忘机垂下拿着那朵花的手,摇了摇头。江澄道:“泽芜君含光君,不好意思,你们不要理他。” 蓝曦臣笑道:“无妨。魏公子赠花之心意,我代忘机谢过。” 待他们挟着一路纷纷香风花雨缓缓走远,江澄看了看观猎台上挥成一片五颜六色绢海的手帕,对魏无羡道:“她们扔,你跟着扔什么?” 魏无羡道:“看他好看,扔两朵不行啊?” 江澄嗤之以鼻:“你几岁了,什么身份还玩儿这种把戏。” 魏无羡看他道:“你也想要吗?地上还有很多,我捡给你?”说着作势弯腰,江澄道:“滚!”】 蓝曦臣也想,若是魏公子当时承认了,他会对着两人如何呢?想罢又一笑置之,关键还是忘机会如何吧。只是,忘机敏心慧智,何等通透,那时听了一句否认还是摇头却收了花,就是在情怯吧。 江厌离也是摇头,阿羡这只管撩拨、不计后果的性子,究竟是从何养成的?莫不是上天注定要他这份轻佻来般配蓝二公子的稳重不成? 聂怀桑对魏无羡好一顿鄙视,扔都扔了,还否认作甚。既已否认过了,现在才想起来要借机贴金,不嫌太晚?也就含光君受得了这人了。 即便上一刻的大话此间就被拆穿,面对众人的目光,魏无羡也不会感到多少郝然,照旧绷着道:“你们懂什么,我这叫‘心不自知而意有所感’的么,先借花达意定下这人,那才有机会日后慢慢开窍,不是吗?” 众人:你脸皮厚你有理! 蓝忘机木脸:魏婴说得对。 第103章 一〇三、 【正在这时,金光瑶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响起:“清河聂氏骑阵入场!” 聂明玦极高,站立时便给人极大压迫感,骑在马上更有一种俯瞰全场的迫人威势,观猎台上的嘈杂霎时小了许多。在世家榜榜上有名的男子出场时,几乎都免不了要被砸一头一脸的花雨,排名第七的聂明玦则是个例外。若说蓝忘机是冷中带冰,如霜胜雪,聂明玦则是冷中带火,仿佛随时会怒气腾腾地灼烧起来,更让人不敢轻易招惹。因此,即便胸口怦怦狂跳的姑娘们手里已经攥牢了汗津津的花朵,却怎么也不敢掷出去,生怕恼了他,反手就是一刀劈垮整座观猎台。不过崇拜赤锋尊的男修助阵不少,欢呼声反倒格外震耳欲聋。而聂明玦身旁的聂怀桑今日依旧是穿得考究无比,悬刀佩环,纸扇轻摇,乍看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然而谁都知道,他那把刀根本不会有什么□□的机会,待会儿多半也只会在百凤山里逛逛看看风景而已。】 闻此,众人齐刷刷地向此地的聂氏兄弟二人看去。 赤锋尊聂明玦霸气威武不改,斜飞的英挺剑眉、棱角分明的轮廓,身形挺拔、傲如松柏,只是单单坐在那,也是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聂二公子聂怀桑……也在盯着他大哥看,想起大哥在百凤山围猎场中气吞山河、横扫万千之势,激动到连手里的折扇掉下也不自知,懵然间还在想着:我大哥可真厉害啊,比老爹当年都厉害了!就是火气太大,让人姑娘家看了连掷朵花都不敢,这辈子想有个大嫂怕是很难了哇。 众人:鉴定完毕,聂二更像是捡来的,不然也是险而又险地投错了胎! 聂明玦虽然并不否认自己讨厌那些花花草草乱扔到身上,但觉得这番描述实有些夸张之处。他的霸下是那么随随便便就出鞘,却只为了反手劈垮观猎台这种无聊事的吗?还不如省下那一两分的功夫,多砍几只妖兽呢。 哼,怀桑的刀,只在武场练刀毫无进益,少有用武见血之时,当时更该留些不甚凶猛的妖兽让他练手才是。 嗯,连带着金光瑶的份,以后一起补上。 聂怀桑&金光瑶:突然感到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意,瑟瑟~ 【清河聂氏之后,便是云梦江氏了。 魏无羡与江澄策马登场,刹那又是一阵劈头盖脸的花雨,砸得江澄脸色发黑,魏无羡却沐浴其中,甚为惬意,冲最高的那座观猎台上挥了挥手。台上最好的位置是兰陵金氏金夫人的,坐在她身旁的便是江厌离。此前金夫人一直牵着她的手,神色怜爱地与她说话。江厌离平素都是一副不咸不淡不显眼的形容,低眉顺目,这时看到两个弟弟与她招呼,面上却陡然灿烂起来。她放下扇子,对金夫人腼腆地说了两句,走到看台边,朝他们掷了两朵花。 掷这一下花了她最大的力气,魏无羡和江澄一瞬间还有些担心她掉下来,见江厌离站稳,这才放心,二人扬手轻松接住,皆是微微一笑,将淡紫色的花朵别在心口,这才继续前行。四周不少女子对江厌离报以羡艳的目光,她低着头又回金夫人身边去了。】 乱花纷飞之中,对比蓝氏双壁一直以来的习以为常,清河聂大的声势威猛、气场强大,云梦双杰二人是一个快意自得、另一人碍于忍受,果真天差地别。 但魏、江两人都会对一个人投过来的花朵珍爱非常,江厌离对他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是竭力相护的存在。 读这段的时候,魏无羡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只可惜当时他别在心口的师姐掷的花,别那不知名仙子给顺走了,难不成害羞、力气大又暗恋他的仙子是吃了师姐的干醋不成? 想到对方对他大胆的轻薄,魏无羡内流,怎么他就不能忘了这事儿呢?因为这个,他都心神恍惚到以为自己靠着的蓝湛实际是个硬木头的错觉了…… 【正在此时,一排白底金纹的修士带着轻甲坐在高头大马上冲了出来。为首最前的一人眉目俊朗,身披护甲,自然是家主金光善。 金夫人赶紧拍拍江厌离的肩,牵着她的手又拖到看台边,给她指下面兰陵金氏的骑阵。 嘶鸣声声中,忽然一马当先,在广场上跑了一圈,猛地勒住。马上之人身姿潇洒,白衣若雪,眉目比眉间一点朱砂更为明俊夺目,挽弓姿势英气逼人,登时掀起观猎台上一阵狂潮。那人有意无意扫过观猎台那边,虽然极力绷着脸孔,眼角眉梢却有藏不住的傲色流露出。】 读到当时的他上场了,金子轩此刻也忍不住有些紧张。 那时,他是知道阿娘相邀心上人坐于观猎台上的,骑马挽弓,这样往常惯于之事,当时都是忍不住手心冒了汗,只想让她看到自己最出色的一面。 哪晓得,如此姿态,看起来竟还是肃面恃傲。 这只是魏无羡旁观视野吧,肯定是这厮恶意污蔑于我! 【魏无羡嗤了一声,在马上笑个半死“我真是服了他,跟只花孔雀似的。” 江澄道:“你收敛点,姐姐还在观猎台看。” 魏无羡道:“你放心,只要他别又把师姐弄哭,我懒得理。你就不应该带她来。”江澄道:“兰陵金氏力邀,拉不下面子。” 魏无羡道:“我看是金夫人力邀吧。她待会儿肯定会想办法把师姐跟那个男公主撺掇到一块儿去的。” 说着,金子轩已策马奔至靶场之前。这排靶子是正式入山前的一道关卡,入山参与围猎者要在规定距离外射中一只才能取得入场资格…金子轩速度分毫不缓,反手拔出一只羽箭,拉弓一射,正中红心。观猎台四面一片欢呼…魏无羡与江澄脸上却无甚波动。忽然,不远处传来重重一声哼,一人高声道“在场哪个谁不服气,尽管都来试试能不能比子轩射得更好!” 这人高大俊朗,肤色微黑,嗓门嘹亮,乃是金光善的侄子,金子轩的平辈堂兄金子勋。此前金麟台开办花宴之事,魏无羡与金子轩有过争执,他记了这个仇,现在便过来挑衅。魏无羡微微一笑,金子勋见他不应答,面露得意之色。】 金子勋,金光瑶所供抹黑他魏无羡、疑似策划抓走包括温宁在内的温家人且指使害命、离间他和江澄的黑手! 这人最初的恶感竟是源于花宴那场争执,一个与本人自身毫无关系的口角! 在那里卖弄不是自己的些微技艺,还是眼高于顶的那种。 越读越觉得,这人捧金子轩的程度怎么那么像温晁在自视甚高呢? 他以为他是谁?以为他们兰陵金氏是谁?! 简直是……王八当权,大至三代啊! 魏无羡再看身侧一臂之外的金子轩,“金孔雀,就你身边的这种人,一直搞风搞雨的,你竟然都察觉不到,我怀疑你脑子有问题!” 更怀疑,金子轩这厮同其他金氏小辈相比,在金光善心中的分量到底占着多少? 江澄也是气得不行,很简明扼要地道:“这人确实是个智障,单就射箭一项,仙门百家之中谁人不知,魏无羡才是头名榜首,居然敢在人前炫耀你的身手!” 金子轩被这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挤兑得肝火蒸腾,眉头也皱到打结,仿佛下一刻就能撸袖子挥拳了。 江厌离轻柔道:“好了,你们两个,语气别这么冲啊,这人只是子轩堂兄罢了。” 金子轩的怒气就像被放了气的皮球,霎时瘪了下去。理亏在先,小舅子身份在上,握拳,老子忍了! 金光瑶微斜上身,靠过去对蓝曦臣小声道:“听说蜀东一域有种男人被称为耙耳朵,不知道子轩兄长这样的算不算?” 然几息之后,仍未听见如往常一般温润之语,金光瑶才察觉到,他们已经不是亲密无间的义兄弟了。 蓝曦臣愣怔片刻后,轻笑道:“大约,算是吧。” 第104章 一〇四、 【等云梦江氏的骑阵也行至靶场之前,魏无羡对正在马上搭箭试弓的蓝氏双璧道:“蓝湛,帮个忙?” 蓝忘机扫他一眼,不语。江澄道:“你又要做什么?” 蓝忘机道:“何事。”魏无羡道:“借你抹额用用?” 闻言,蓝忘机立即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蓝曦臣则笑了起来,道:“魏公子,你有所不知……”蓝忘机却道:“兄长,不必多言。” 蓝曦臣道:“好罢。”江澄简直想把魏无羡一巴掌从马上拍下去。这厮分明知道蓝忘机肯定不会借,偏偏还要问,简直无聊生事,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发誓他会这么干的。他道:“你要抹额做什么?上吊自杀吗?我借你根腰带不用谢。” 魏无羡一边解下手上护腕的黑带,一边道:“腰带你留着吧,没有抹额也不要你那玩意儿。”江澄道:“你——” 话音未落,魏无羡迅速将黑带系在目上蒙住了双眼,搭弦、拉弓、放箭——命中!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电光火石,旁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靶上红心便被穿了个透心凉。静默片刻,四面八方这才掀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喝彩,比方才为金子轩掀起的更加狂热。】 作为当时的在场人之一,略过再次伸手讨要蓝家宝贝抹额的无语桥段不提的话,聂怀桑还是很是佩服魏无羡的,在兰陵金氏风头正盛的时候敢正面硬抗不说,关键是还硬抗赢了!这一手露的,便是称不上神乎其技,也是实打实的本领高超啊。 “魏兄,你当时射的那一箭太漂亮了,真不知道你这样的箭术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魏无羡对聂怀桑的大惊小怪翻了个白眼,懒懒地道:“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兰陵金氏布得那种死靶,怎么比得上云梦成精样的山鸡。” 聂怀桑呆,“……所以,是打山鸡练出来的?”想了下,又斜眼看过去,怀疑道:“不对吧,若真是这样,那为何江兄的箭术呃不是那么登峰造极呢?” 魏无羡被这话给逗笑了,硬是憋住笑,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江澄打的山鸡没有我多啊,等他想打的时候,莲花坞后山的山鸡已经被我祸害光了么。” 聂怀桑:好后悔年少求学时拒绝了那么多次打山鸡的邀请。 江厌离轻笑,打了不少山鸡这倒是真的,菌菇鸡汤是曾经莲花坞上下最受欢迎的第二汤品呢。 江澄悔恨,为什么自己是有一只手伤着的,要是双手完好的话,一定把这家伙掰过来爆锤一顿。 金子轩:所以,云梦江氏作为历年来清谈盛事射箭大会的常胜方,是因为领地山鸡多吗?什么鬼! 众人:突然有种想见识下云梦山鸡英姿的冲动。 【魏无羡唇角微勾,将长弓在手里转了两转往后一抛。那头金子勋…面上心上都不是滋味,又道:“…你现在蒙着眼,有本事你整场围猎都蒙着眼?待会儿百凤山上见真章,分胜负!”…一挥手,下令道“走!”他手下的修士赶紧策马往前猛冲,想要率先冲入,占领先机…金光善见魏无羡和江澄仍坐在马上,笑道:“江宗主,魏公子,怎么,你们还不入山吗?当心子勋把猎物都抢光了啊。” 魏无羡道:“不急。他抢不走。” 旁人皆是一怔,金光善正在思索“抢不走”是什么意思,却见魏无羡翻身下马,对江澄道:“你先走。”江澄道:“你悠着点,差不多就行了。” 魏无羡摆摆手,江澄一勒缰绳,率云梦江氏众人驰骋而去。 魏无羡则蒙着双眼,负着双手,不疾不徐地朝百凤山山道前行,仿佛不是来参与围猎,而是在自家闲庭信步…独行许久,终于在深山内找到了一个很适合休息的地方。一根极为粗壮树枝,从更为粗壮的树干上横着生长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魏无羡在枯皱的树皮上拍了两把,感觉甚为结实,轻轻巧巧地跃了上去。 观猎台的喧嚣之声早已被阻绝在山林之外,魏无羡靠在树上,黑布之下的双眼眯起。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他脸上。他举起陈情,唇中送气,手指轻抚。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冲向天际,在山林中传得悠远绵长。 魏无羡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垂下了一条腿,轻轻晃荡。靴子的足尖扫过树下的野草,被碧青草叶上的晨露沾湿了也不在意。 一曲毕,魏无羡抱起双手,换了个更舒服惬意的姿势靠在树上。笛子插在怀中,而那朵花还别在他心口,散发着一缕略带凉意的幽香。】 啊,还是读到这里了,魏无羡每读一句,心中就更加惴惴不安,连带读出来的声音都没先前那般铿锵清亮、琅琅上口。 魏无羡恨不得回到那时,把自己的手打折,好好的摆什么谱、蒙什么眼啊,被人给占便宜了吧?再不然把自己腿打断也行,没事到猎场爬什么树、说什么觉啊,被人压在那反抗不得了吧?蓝湛我真不是故意的…… 其他人不明白接下来是发什么事,有当时并不在场的几位很是不解,还不知魏无羡这样的做法究竟是为何。 晓星尘问道:“这围猎大会当是很重要的盛会吧,无羡师侄为何如此休憩、反而不去参与呢?” 不曾想竟是薛洋积极回答了晓星尘这个问题,“怎么没有参加?百凤山围猎场的猎物,主是尸鬼类、妖类和怪类,而魏无羡横笛驭尸、万鬼听令,只凭那几调子轻轻巧巧的笛音,已是将三分之一的猎物收归囊中,板上钉钉的稳赢不输,自然有空多休息了。“ 晓星尘注意到,薛洋说这话时,双目之中里尽是某种执着的狂热,一时间竟无话可答。 旁人看到的都是这独木桥捷径的轻巧,谁又知道背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且无羡师侄虽逼不得已投身鬼道,但毕竟自始至终心性犹正。 薛洋是投身正道多好,行为处事总有板正的时候,可他偏偏热衷此门甚至颇有天赋。若是他同样能善行正心,说不定还能和无羡师侄引为知己。 可他都不是……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他就快睡着了的时候,忽地一动,清醒了过来。 有人走近。 不过这人身上并无杀意,因此他仍是歪在树上懒得起来,连蒙眼的黑带也懒得摘,只是歪了歪头。半晌,没听到对方说话,魏无羡忍不住主动开口,道:“你是来参加围猎的?” 对方不应。 魏无羡道:“你在我这附近可猎不到什么东西。” 对方依旧一语不发,但朝他走近了几步。 魏无羡倒来了点精神,普通的修士瞧了他都有几分忌惮,就算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怎么敢靠近他,遑论是单独相处,而且还靠的这么近了。若不是这人身上不带半点杀气,魏无羡还真觉得对方像是不怀好意。他微微直起身子,侧首望着对方站立的方向,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刚想说点什么,突然被重重推了一把。 魏无羡被推得背部砸在树上,右手刚要扯下蒙眼的黑带,立即被来人拧住了手腕,劲道不小,一挣居然挣不开,可是仍然没有杀意。魏无羡左袖微动正要抖落符咒,却被对方觉察意图,依样擒住,按着他两手压到树上,动作极其强硬。魏无羡提起一脚正要踹出,忽觉唇上一温,当场怔住了。】 在魏无羡声音越来越小、语句越来越含糊其辞的阅读中,众人终于察觉了些许怪异之处,哦,当时蒙了双眼的夷陵老祖还遇到这么一出啊,不就是撞见某个不那么惧怕他的不知名修士吗,何故显示出如此做贼心虚后的模样呢?然而越往后听越是吃惊,最后一句隐约闪烁之语入耳,一句全部目瞪口呆了! 短短几句便读到满头虚汗的魏无羡,好不容易狠了心将后一句脱口,来不及顾忌在场众位像是被雷劈的表情,连忙转身,呼天抢地地喊道:“蓝湛,你听我解释!!” 然而当他将蓝忘机此刻表情敛入眼底之后,解释的话却是含在口中说不出来,自己的表情都变成了这样:Σ(⊙▽⊙"a 蓝忘机此时控制不住地双手手指微蜷、双耳耳廓烧火,甚至眼神都万年难得地漂浮起来。 不是,被人占便宜的是我,蓝湛你做什么摆出这副良家夫男被欺-负的表情啊? 下一刹那间,仿佛一道天光击中了天灵盖,魏无羡想到某种匪夷所思的可能性,立刻前倾上身,把耳朵贴到他胸口。果不其然,听到了砰砰狂跳不止的剧烈响动。 “……”魏无羡震惊道:“老天,那人竟然是你?!” 蓝忘机喉结动了动,道:“我……” 然而在魏无羡的注视之下,半晌没有下文。 魏无羡不可思议道:“蓝湛,真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做这种事?” 众人:“!!!” 蓝忘机:“……” 魏无羡道:“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是哪个害羞的仙子暗恋我又不敢说才干的这事。” 蓝忘机:“……” 魏无羡道:“你有本事对我偷偷对手动脚,怎么没胆和我说清楚啊???” 众人:“!!!” 蓝忘机:“……” 从魏无羡的角度看过去,此刻的蓝忘机倔着脸,唇线抿紧、睫毛低垂,连头也埋了下去,一副正在自省、非常好欺负的样子,这让他心中一股作恶欲油然而生,非常想去欺负一番。 正当魏无羡准备伸手过去动作之时,此处便传来蓝启仁压抑着怒气的吼声: “忘机,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糟糕,忘了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其他人在了,他的蓝湛一世英名啊! 说是让蓝忘机解释,其实在场之人不论是魏无羡阅读的内容,还是忘羡二人的对峙之语都听得一清二楚,也理得明明白白。 姑苏蓝氏的含光君趁着夷陵老祖蒙住双眼假寐之时,强行……强行那啥了一番,且在此之前貌似夷陵老祖没认出人、含光君也没主动坦诚过?!! 同样被喊回魂的蓝忘机,顿了片刻,扶好面前将歪不歪的魏无羡,又对着蓝启仁一礼,“忘机知错,自当领罚。” 蓝启仁:自到了这个破地方,他这得意门生是第几次请罪领罚了? 蓝启仁的脸色已经涨到和馊掉的猪肝别无二致的颜色了,虽说叔父大人大概连新鲜的猪肝也没吃过,咳,指着蓝忘机的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你……你……?” 面色难得通红的蓝曦臣:啊,真担心叔父的手抖着抖着就抽筋了(?_?;) 魏无羡见蓝老头指着蓝忘机‘你你你’的半天也没你个所以然出来,又怕蓝忘机真的固执到去领罚,忙动身扑倒蓝忘机背上连连摆手,“别啊,罚什么罚,叔父大人别生气,偷咳……的人是蓝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需要罚的?” 众人:来,夷陵老祖,对着姑苏蓝氏几千条的家规再说一次,蓝家人竟然做出如此逾越之举,不用罚吗?! 蓝启仁此时再面对魏无羡,竟然从心底生出些许心虚感。原以为是这混小子带坏了自己侄子,即便是勉强接受事实,还是已经在心中列出了七八十页的书单,准备日后再好生教导一番的。 哪知竟是自家白菜斗志昂扬地拱了猪的动作在先,没有管教好白菜的叔父大人顿时没了再对这猪挑拣教训的立场。 叔父大人:我能怎么办,我真绝望啊! 被刺激得不轻的江澄,原本还在等着蓝家叔父罚这趁人之危、不知羞耻的蓝二七八十百下戒尺再关个几月半年,才能略减自家猪被占便宜的心头之怒,立刻被这姓魏的话气得半死,好容易才控制自己没变成抖筛二号,对着魏无羡磨着牙道:“你行,你能,特-么早晚被蓝二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可别到时候再回来哭!” 魏无羡眨眼,道侣么,被啃很正常(?)的吧,不过,哭什么的,“江澄,你脑子没坏掉吧?”从来只有你在我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吧。 江澄:“……老子管你去!死!” 第105章 一〇五、 为了避免蓝忘机回去之后几年内都在抄家规中度过,魏无羡摆出当前首要任务在迫在眉睫、不可耽误读书任务的积极态度,半拉半拽地就回了自己的人肉靠枕,然后更加心安理得地窝了回去。 魏无羡:一本正经.jpg 还在自省中的蓝忘机:……魏婴,好像真的不生气? 脸色还没恢复的蓝曦臣起身,趁势挪了个位置,挡住了尚在懵圈中的叔父大人看向蓝忘机的视线。 聂明玦&金光瑶:没想到二弟/二哥是这样当人兄长的? 聂怀桑:曦臣哥哥,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了! 魏无羡倒是觉得这泽芜君不愧是能当宗主的人,就是如此上道啊,为此还传了一个‘多谢蓝大哥’的感激眼神。 满心囧况的蓝曦臣:这是我的亲弟弟啊,我能有什么办法—_—|| 魏无羡这边打算趁机抓紧读下去,好转移下众人视线,再打捞些他家二哥哥已经沉得没边儿的面子,然而在石壁上率先看了接下来的部分文字后,一边对这无脸,错了,无字天书石的无耻程度感到震惊,一边竟是破天荒觉得脸皮有点发烧,小声和在场的各位商量道:“要不,你们再捂一下耳朵?” 稍微好转的蓝曦臣脸色再度诡异起来,急忙看下蓝忘机,莫不是弟弟还做什么过分之举? 蓝忘机:……并未。 江澄:“我倒要看看,你们两个还做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目测就快气入膏肓的蓝启仁:成何体统……家风何在啊! 于是,对于某人无耻程度秉持怀疑态度的温情,指使着温宁和她一起捂好了两个小娃娃的耳朵;很是不放心的金子轩动手护在江厌离的耳畔;晓星尘再三考虑之下,并宋岚一起动手捂了耳;聂怀桑在他大哥的瞪视下,满心遗憾地举起了手……并在耳蜗附近留了空隙。 魏无羡对着这些动作没动作的人简直无语至极,然而毕竟主角是皎皎君子、冰清玉洁的含光君,还是不忍让自己的蓝二哥哥就这样面子里子都扫了地,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避音符…… 【这触感陌生而异样,湿润又温热。魏无羡一开始根本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到他反应过来,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个人,正扣着他的手腕,把他压在树上亲吻。 他猛地挣了一下,想强挣出来扯下黑带,但一挣居然没挣脱。本欲再动,可又忽然生生忍住了。 亲他的人,好像,正在轻轻颤抖。 魏无羡一下子就挣不动了。 他心道:“看样子这姑娘力气不小,人却又怕又羞啊?紧张成这个样子了。”否则也不会趁这个时候来偷袭他了,该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敢做这种事的。况且对方看来修为不弱,那自尊之心必然也更强了。万一他贸然扯下黑带把对方看到了,这姑娘该有多不好意思多难堪? 四片薄薄的唇瓣辗转反侧,小心翼翼,难舍难分。魏无羡还没决定好到底该怎么办,缠绵的唇齿却忽然变得凶悍起来,魏无羡的牙关没咬紧,被对方侵入,一下子变得毫无招架之力。他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想扭过头去,对方却捏着他的脸把他强行扭了回来。唇舌翻搅间,他也目眩神迷,直到对方在他下唇上咬了一下,厮磨片刻,恋恋不舍地离开后,这才勉强回过神来。】 在窄小的避开众人听力的圈子里,魏无羡唇角轻扬,待记下短短几段文字后,便转回的视线,趁机对着蓝忘机此刻依然视线躲躲闪闪的如玉脸庞一字一句念出声来,温柔缱绻、撩人异常。 蓝忘机顿觉这不长的片刻的时间里,仿佛置身于地狱火海的酷刑之中,煎熬无比。可就算如此,在他的魏婴撩人的嗓音之中,落入无边苦海的含光君却好似隐隐约约又感觉到了,当时两人相交唇齿间的柔软湿润、夺人魂魄的触感。 用尽毕生毅力竭尽自制的同时,面上不显半分的含光君还有些许空隙回想,原来自己一时胆大无比的冲动间,竟然紧张到颤抖了么? 然而,还是掩盖不了魏婴不知来人是谁,却并未权利反抗的事实。 蓝忘机:羞涩且生气! 这一瞬间恰似猜到蓝忘机想法的魏无羡,住了口,凑到他耳边道:“这如何能怪我呢,二哥哥手劲儿太大了,我根本挣脱不得啊。且将我压制住的是你,我高兴死了,这也是无心插柳、歪打正着不是,若是此处无人,我定然……”定然要再大战几个回合扭转下曾经毫无招架之力的战况! 避音符效力无声无息地过了去,没听到所读内容却被迫塞了一耳朵‘压制’、‘定然’的众人:……姓魏的又在不要脸地撩拨人了。 终于挣开温情双手的景仪咬着右手拇指歪头:“你们在玩什么吖?” 温情看了一眼被温宁蓐在怀中捂得紧紧的、什么都没看见的阿苑松了口气,然后瘫着脸叹道:可怜的蓝家小苗苗,这姓魏的大魔头真是罪孽深重。 魏无羡埋脸到蓝忘机怀中:刚刚研制出世的避音符还是不行,时效真是太短了!! 聂怀桑:白留了一条耳缝。 一直兴致勃勃、无甚动作的薛洋不满,切,又是什么古里怪气的邪术,没有听到桃色八卦,不开心~ 金光瑶笑眯眯地同样表示遗憾。 蓝曦臣终于还是在最后关头捂了叔父耳朵,自己看了眼情绪明显(?)的弟弟猜测事情并不简单而变得面色通红的,尴尬想到:我真庆幸自己动作快,不知道魏公子用了什么方法,能否为叔父常备? 脸色涨红同样庆幸的金子轩放下手,道:“既是有此法,怎么还三翻四次地让人动手捂耳?”这厮不会是为了当众耍花腔,才瞎念乱扯的吧? 深知魏无羡本性的江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道:“真难得你也知道丢脸?” 魏无羡当然不会当众承认,他这原是为了隔绝凶尸吼叫声的自制没多久的避音符,尚且不稳定、时效短、隔音范围小,他老祖树立起的高大形象也是需要维护的么。本就只做了寥寥三张,算上这次都用完第二张了,还有最后一个可不能再浪费。 果断当没听见金孔雀的话,只不服气地对其他人小声嘀咕一句“切,道侣间的小情趣自然不能让你们窥视,而且,本老祖敢读,也得你们有本事敢听啊!” 第106章 一〇六、 【魏无羡被亲得浑身发软,靠在树上好一会儿,手臂才涌上些许力气。他举手猛地扯下黑带,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一痛,好容易睁开了眼睛,四周都是空荡荡的,灌木,老树,野草,枯藤,哪里有什么第二个人?…在树枝上坐了一会儿,跳下来时,脚底竟是一阵发虚,甚至头重脚轻。他连忙扶住树干…抬头四下环望,半点人迹也没有…他回想起方才的滋味,一阵虚无缥缈的痒意直爬到心尖。魏无羡右手抚上心口,却发现原先别在这里的花不见了…… 魏无羡怔了好一会儿,无意识碰了碰嘴唇,半晌,憋出一句:“岂有此理……这可是我的……”在附近搜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魏无羡…只得放弃寻找,在山林中胡乱走了起来。走了一阵,忽听前方一声重击,魏无羡抬头一看,前方那个颀长的白衣人影,不是蓝忘机又是谁? 可这人分明是蓝忘机,做出的事情却不像是蓝忘机。魏无羡看到他的时候,他正一拳打在树上生生打折了这棵树。】 魏无羡清了几声嗓音,自知躲不过去,便眼神发飘、声音发软地读书。惹得众人满身起鸡皮疙瘩。 话音未落,他和蓝湛便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隐晦的眼神,但自己心里想的是:看什么看,若不是蓝湛在这,老子才不会知道‘不自在’是什么东西呢。本老祖牺牲大发了,不过好歹这么丢份儿的不是蓝湛。嗷嗷嗷,还会拿打断树来撒气的蓝湛,现在想想,满心都是忍也忍不住的笑意,太可爱了~~ 从小在规训石几千条家规下长大的蓝忘机,礼仪和雅正早就刻画在骨子里,对这样私人且隐秘孟浪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当然做不到像魏婴那般坦然,可心底居然有种借此向所有人宣告了‘我的魏婴’的安心满足。 一定是我最近抄写默背的家规不够。蓝忘机心想,回去当补上才是。 默背蓝氏家规的木脸泽芜君:……弟弟的隐私,我都没听见。 默背蓝氏家规的就快魂魄出窍的叔父大人:……老夫已失聪。 铁血直男赤锋尊:我怀疑这破石头的正经性和真实性。 聂怀桑:就这表现,妥妥地蓝家二夫人没跑了。 尽职尽业的金子轩:我媳妇肯定没听到! 脸成黑炭的江澄:特么地这点破事还要读多久? 【…那人猛地转身,果然是蓝忘机。但此时的他眼中竟有轻微血丝浮现,神色称得上可怖。魏无羡看得一愣,道“哇,好吓人”蓝忘机厉声道“你走!”… 除了当年在屠戮玄武洞底那几天,魏无羡还是第一次看到蓝忘机这般失态…蓝忘机不去直视他,拔出避尘,几道蓝光划过…握剑静立一阵,五指收紧,骨节用力到发白,似是稍稍平静下来了,他忽然又望过来,死死盯着魏无羡。 魏无羡一阵莫名。他眼睛被黑带蒙了一个时辰多…除掉黑带后眼中一直泪意上涌,唇瓣也微微红肿,魏无羡觉得此刻自己的模样一定不能看,被他盯得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道:“蓝湛?” “……”蓝忘机道“没事。”铮的一声,还剑入鞘…魏无羡仍是觉得他不对劲,想了想…使了个擒拿想抓他脉,蓝忘机侧身避过,冷冷看着他。魏无羡道:“…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怎么了…真的不是中了毒或者在夜猎里出了什么意外?” 蓝忘机道:“没有。”看他神色终于恢复正常,魏无羡这才放下心来…过多干涉也不好,于是闲扯了几句。蓝忘机后来总算也简短地回复了几个字。 魏无羡唇上残留的几分热感和肿胀感一直在提醒他,他方才失掉了他守了二十年的初吻,给人家亲得目眩神驰,而他居然连对方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真是岂有此理。魏无羡悠悠叹了口气,忽然道:“蓝湛,你亲过人没有?” 蓝忘机也忽然顿住脚步,声音冷得有点僵硬,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无羡一脸了然地笑了。他眯眼道:“没有是吧?我就知道。随口问问的,你用不着这么生气。”蓝忘机道:“你如何知道。” 魏无羡道:“这不废话吗。你成天板着这么张脸,谁敢亲你。自然呢,也不指望你会主动去亲别人。我看哪,你的初吻是要守一辈子了,哈哈哈哈……” 他兀自得意洋洋,蓝忘机面无表情,可神色却似乎缓和了些。 等他笑够了,蓝忘机才道:“你呢。” 魏无羡挑眉道:“我?还用问吗?我自然是身经百战。” 蓝忘机刚刚才缓和的面色迅速又被一层严霜寒雪所覆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读着自己这段得意洋洋的胡吹瞎侃,魏无羡一点没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自己可从来不是能闲住嘴的人,就是明字正述出来的蓝湛的反映,让他忍不住捶地,捧腹便是一阵天崩地裂的狂笑。 蓝忘机:“……” 魏无羡狠狠地嘲笑了一通,道:“我的老天,居然还真有人当真,还因为这种过嘴瘾的话生气?蓝湛你傻吗你!我他妈胡说八道的你也信!也就你这种小古板会信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闷闷地说不出话来,因为是你,所以,只是胡言便让我提了心,乱语便让我吊了胆。 “真的假的?”聂怀桑不敢置信,魏无羡是哪位啊,世家公子榜上有名的风流俊公子、浪荡俏郎君,私下里如此洁身自好的么? 江澄哼道:“也就有个吹牛的本事了,要真敢行为不端,都不必其他,我父亲就能打断他的腿。” 笑够了的魏无羡对着大放厥词的江澄回了个呲牙的表情,示意‘你也是吹牛大王一个’,便对聂怀桑道:“难不成怀桑兄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雅士’不成?” 聂怀桑道:“……我自然也是想保住这双腿的。”开玩笑,他虽爱美人,可从来只爱画上美人。况且,修道先修心,他即便只是个拖拖拉拉才结丹的纨绔,也明白是非深浅、家训祖制的,若真成了某牡丹宗主及温晁之流,确定他大哥不会和老祖宗的棺材板一起清理门户? 聂明玦冷漠脸,算你小子有自知之明。 魏无羡失笑,后知后觉地有只手在替他揉着笑疼的肚子,顿时为蓝湛感到心酸起来。 韶颜心事,无言无语无人知。 还要被他时不时地无意撩拨。 可偏偏这人居然还这么能憋得住? 哎呀果然还是本老祖的魅力太大无可抵挡的吗! 魏无羡侧身凑过去,又伸手挠了几下蓝忘机白净的下巴,笑道:“含光君,说真的,这辈子除了救人以外,我可是连姑娘家的手都不曾碰过,便是初吻,也是被你这个风光霁月的人儿偷走的,高兴么?” 说着话间,两人的面孔越来越近,魏无羡分明看到,眼前这双浅色眼眸慢慢柔和了涟漪,满满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沉溺进去。 “嗯。”某个向来清冷、此刻却带了三分温度的声音答道。 魏无羡想,他是真的中了名为蓝湛的毒了,无药可解的那种。 第107章 一〇七、 等忘羡二人黏黏糊糊完毕,再次想起读书这个正经事的时候,才发现众人打坐的打坐,养神的养神,翻白眼的翻白眼,看起来对魏无羡这人不务正业的作风已经很习以为常了。 最后被加入空间的温情,正在和温宁一人哄一个小娃娃,试图那他们安静会儿或者再睡一觉,毕竟有这姓魏的在,还不知要再耽搁多久呢。 小阿苑&小景仪:睡什么睡,起来嗨~ 温情:…… 话说,叔父大人,您还记得小景仪是姓蓝的吗? 叔父大人:说什么?老夫听不清。 魏无羡:…… 【…魏无羡忽然噤声,道“嘘!”他听了片刻,把蓝忘机一拉,拉到了一片灌木丛后。蓝忘机…循他视线望去,见到一白一紫、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缓缓从碧云之下走出…一旁蓝忘机见他神色不屑,低声道:“你与金子轩有何过节。” 魏无羡哼了一声。要问魏无羡为何这般讨厌金子轩,可那真是源远流长。】 此处的魏无羡也哼了一声,那可真是太-源远流长! 现在还将自己未婚妻护在身后的金子轩闻言,手臂僵了片刻,脸色也变得更加不自然起来。 别无其他,只因他和魏无羡每次的过节,都只有一个缘由,就是魏无羡的师姐、如今在自己身侧的佳人——江厌离。 魏无羡趁机还了一个白眼回去,便铆足了力气,可劲儿地要把金孔雀的‘罪行’公之于众。 【…当年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大闹搅黄了亲事…他向江厌离道歉,江厌离并没说什么…可后来才知道,那时江厌离心中,应该是很难过的 射日之征中期,云梦江氏曾赴琅邪一带,支援兰陵金氏…江厌离与他们一道上了战场…江厌离担心两个弟弟嘴刁吃不好…私底下还会再给魏无羡和江澄额外做两份汤。然而有第三份,送给了当时也在琅邪的金子轩。金子轩…很喜欢那碗汤,也感谢这份心意,但江厌离一直没有留名…另一名低阶女修…在江厌离送完汤离开之后故意让金子轩看到她的身影…含糊其辞地否认,听起来就像是她做的但她不愿让金子轩看破她的一片苦心。于是,金子轩…行动上却开始对这名女修士青眼有加…如此好长一段时间,江厌离…送完汤之后,也被临时回来取信件的金子轩撞上了…江厌离本不敢说,可听他越问口气越怀疑,只好忐忑地交代了事实。然而,这个理由已经有人用过了。这次金子轩…当场便“拆穿”了江厌离的“谎言”。江厌离万万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事端…辩解了几句,越辩越是心寒……金子轩从来都不了解她,也没想过要去了解她。所以他更不会相信她。 被他说了几句之后,江厌离站在原地忽然大哭起来。魏无羡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一幕…魏无羡整个人都慌了,追问时江厌离哭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他再看到一旁愣住的金子轩,勃然大怒…一脚踹上去就和金子轩打了起来…他弄清了事情原委,更是怒不可遏,一边放话总有一天要让金子轩死在他手里,一边叫人把那名女修拖了出来。一番对质,事情水落石出,金子轩整个人都僵硬了。魏无羡再骂他…打他也不还手。要不是江厌离后来牵住了他的手,江澄和金光善也回来拉开了魏无羡,只怕金子轩到今天也休想参加百凤山围猎。 后来,江厌离…不但再也不给金子轩送汤,连正眼都不瞧他了…反倒金子轩,不知是于心有愧还是遭了金夫人的狠骂,射日之征后逐渐对江厌离越问越多】 魏无羡越读,语气中压抑的怒气就越多;金子轩每听一句,心中的羞愧就更加一分。 待到这段读完,即使此事已经过许久,可只要记起师姐痛哭的样子,魏无羡仍然火冒三丈,可碍于师姐,此刻也只能狠狠瞪着金子轩。 江澄也是怒气如火、脸黑如墨,可阿姐偏偏喜欢怎么办。 金子轩发誓,他从小到大,从不曾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后悔懊恼,恨不得动手揍一顿当时那个心怀恶意揣测、口出恶言的自己一顿,连向来高傲的眉目都隐隐低了下去。 聂怀桑那双会拐弯的眼睛直接绕过了金子轩,和他身后的江厌离道:“江姐姐,你真的不打算换个未婚夫吗?便是除了我大哥,曦臣哥哥也是顶顶的好,相貌家世性情都无可挑剔不说,重要的是,根本不会有冤枉人、弄哭姑娘家的可能。” 聂明玦:曦臣这么好,让他当你大哥怎么样? 蓝曦臣:怀桑繆赞,可否勿在此刻如此? 金子轩一听这还了得,猛地一抬头,见魏无羡居然还颔首赞同,瞬间炸了。皱着眉头狠睨一眼聂怀桑,便急急地转向江厌离道:“阿离,是……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江厌离竟是被这几人逗得有点想笑,待金子轩又一次略带焦急的歉语入耳,都差点忍不住了。“子轩,你不是已经道过歉了么,而且,聂二公子不过玩笑罢了。” 魏无羡哼道:“谁跟他开玩笑了。”他的师姐值得世上最好的人,若非那么早便痴心错付,这姓金的绝对哪凉快哪呆着去。 江厌离对聂怀桑巧然一笑,落落大方地道:“聂二公子既与阿羡阿澄平辈而交,又称一句‘江姐姐’,我便厚颜唤声‘怀桑’了。怀桑,此等玩笑,若被日后两位宗主夫人知晓,江姐姐岂非要无地自容了?” 聂怀桑也察觉所言不妥,便只是妄自论及女儿家婚嫁也是失礼得很了,忙道:“江姐姐随便称呼便可,只是闻及子轩兄行事有违之处,玩笑一番气他一气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江厌离又是一笑表示谢意,回头来便主动握了金子轩的手。 金子轩明白是自己关心则乱了,只是脑海里印记的,阿离当时哭泣的样子,委屈又无助,还都是因为自己,怎会不怕呢? “阿离,当年只因长辈擅定和别人三言两语就反感你我婚约,是我不对,我……“吞吐半晌,金子轩还是只道:”阿离,你且看我往后,如有一丝半点相负于你之处,定然任凭处置。” 江厌离面带微红,温婉的笑容像是冬日的暖阳一般美好,摇了摇头,“自是信你的。” 第108章 一〇八、 【旁人悉知此事的,多半都说只是一场误会,澄清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可魏无羡绝不会这么想。他厌恶极了金子轩这个自以为是的男公主、花枝招展的金孔雀、只看外表的睁眼瞎。他根本不相信金子轩这种自大狂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忽然对江厌离上心起来,多半是因为被金夫人催狠了骂急了才不情不愿地来勉强完成任务。 不过厌恶归厌恶,为了不让江厌离为难,魏无羡现在也只得不出来。蓝忘机侧首看他似是不解,魏无羡却没空跟他解释,只是将食指抵在唇上作噤声状,继续看那边。一双淡色眸子的视线在那湿润饱满的唇上停留片刻,这才移开目光】 师姐就那样简单地被金孔雀拐走了,魏无羡心中一直略显憋屈,此刻方畅快地吐出口起来,呼,骂得真痛快。 江澄也觉得很痛快,只是还是庆幸魏无羡当时没有不管不顾地这样骂,无论如何,两家的的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至于现在,这不过是一个真假未定的石头记载嘛,相信金大公子不会如此小气的吧。 江厌离无奈,自己未婚夫和两个弟弟如此相处,都到起诨号的地步了,也算是另类的关系好么? 鬓角有一条青筋欢快跳动的金子轩使劲儿握拳,来回默念了几次‘小舅子’、‘有错在先’,才堪堪忍得住马上挑战姓魏的激战三百场的冲动。 金子轩再一次填了满腹郁闷,先和江厌离温言好语地说道:“阿离,那时候真不是母亲勉强我去的。”得到媳妇的微笑点头后,又立马转向魏无羡和江澄,沉声道:“究竟如何,你们才能将前事悉数揭过?” 便是此时,魏无羡也是不想正眼看他,只是到底还要顾着师姐的面子,还是臭着脸道:“不如何,若你能信守誓言,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对你金公子出言不逊;可若不是,那便不是简单骂几句就能了结的了。” 金子轩咬牙,收下了这句堪比威胁的忠告,坚定地回道:“不-会!” 魏无羡和江澄对视一眼,两人对江厌离金子轩的婚事上又悄悄达成了一个共识。 正事说完,魏无羡又忍不住开始闲撩自己‘私事’了。他拿手指戳了戳腰间的手臂,揶揄道:“含光君,我当时可是在很严肃地生气呢,你不和我同仇敌忾就算了,怎么心思还能这么不正经呢?”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视线竟然一再盯在他的唇上流连,有胆子用眼睛占便宜,怎么没胆子再亲一次? 蓝忘机:“……” 蓝曦臣:“……”想不到有一天,‘不正经’这个词还能用到忘机身上。 【那头金子轩拨开草丛,露出一具粗壮的蛇怪尸体,俯身片刻,道:“死了。”江厌离点了点头。 金子轩道:“量人蛇。”江厌离道:“什么?” 金子轩道:“南蛮之地流传过来的妖物。无非遇人时能忽然竖起来,然后要跟你比谁长,比人长就把人吞噬。不怎么样,看着吓人罢了。” 江厌离似是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对自己讲解起这些来,照理说,这时应当说两句诸如“金公子博学多才”“金公子冷静镇定”之类的场面话,然而,他方才所言乃是极其粗浅的常识,纯属没话找话,这种一听就虚伪无比的违心奉承,恐怕只有金光瑶才能面无愧色地说出口,江厌离只得又点了点头。】 这次可以站姓魏的,薛洋冷笑中,连‘成美’这种恶心巴拉的字都能取得出来,还有什么话是小矮子说不出来? 上一刻还在替子轩兄长默默祝福发金光瑶无语,他这算不算‘人在地上坐,锅从天上来’?讲真,嫉妒他通情达理八面玲珑善与人交就直说,他本人真的一点也不-介-意的。 聂明玦:呵~ 魏无羡:“这么看来,你们二位这对姓金的兄弟还是很搭的么。”一个能尬聊,另一个善捧哏,没毛病。 金子轩:“……”这是什么好话吗? 金光瑶:“……”算了,我就当是称赞好了。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半晌,金子轩终于带着江厌离往回走了。然而他边走还在边道:“这一只量人蛇…应当是变种,一般人难以对付,普通人也射不穿这层鳞甲。”顿了顿,他又用状似满不在乎的语气道:“不过也不怎么样。这次百家围猎的所有猎物都不怎么样,根本伤不到我们兰陵的人。” 听到最后两句,那股子骄矜自傲的味道又涌上来了,魏无羡心中不痛快,却见一旁的蓝忘机面无表情盯着金子轩。魏无羡微觉奇怪,顺着他目光望去,登时无语,心道:“金子轩这厮什么时候走路是同手同脚了?!”】 同手同脚?!金子轩顿时无措起来,那个时候,自己一直在脑内天人交战,想着这样阿离究竟是原谅了先前的荒唐事,还是彻底寒了心不再在意?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是应该再诚恳道歉一次,还是好好借机表白?来了围猎场,应当是愿意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的吧?还是只因推不过母亲相邀的面子? 思绪全部乱成了一锅浆糊了,哪里还能注意到竟还有这样的糗事! 所以,阿离当时没看见的吧?肯定没注意到的吧? 江厌离掩唇,促狭轻笑,小声道:“子轩别恼,我当时很努力忍住不笑了的。” “……”金子轩面色微红,轻咳一声,“我那是在心上人面前紧张的正常表现,要知道,世上如魏无羡一般厚脸皮的,真没几个!”嗯,阿离真是善解人意。 魏无羡:“金孔雀你是想打架吗,我告诉你,蓝湛的避尘绝对随时奉陪!” 蓝忘机:“……”魏婴说了算。 江澄:“……”呵,打死一个算!一!个! 江厌离:“……”怎么有种子轩和阿羡迟早还会再打一架的错觉呢? 第109章 一〇九、 【江厌离道:“围猎不伤到人就是最好的了。”金子轩道:“不伤到人的猎物有什么价值。你若是去兰陵金氏的私家猎场,可以看到很多不多见的猎物。” 魏无羡心内嗤之以鼻:谁要去你家猎场! 谁知,金子轩还自顾自做起决定了,道:“刚好下个月我有空,可以带你去。”江厌离轻声道:“多谢金公子好意。不过不必麻烦了。” 金子轩怔了怔,脱口道:“为什么?” 这种问题,又如何能回答为什么?江厌离似是觉得不安,垂下头去。 金子轩道:“你不喜欢看围猎?” 江厌离点点头,金子轩道:“那你这次为什么来?” 若非金夫人极力邀请,江厌离必不会来,可这话如何说得出来? 见江厌离沉默,金子轩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极为难看,憋了半晌,憋出硬邦邦的一句:“你是不喜欢看围猎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 江厌离小声道:“不是……”魏无羡知道,她是怕金子轩因为金夫人的意思请她去,然而自己心中却并不真的想,不希望勉强他。可金子轩…只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没觉得这么丢脸过,非但是生平第一次被姑娘拒绝,更是第一次邀请姑娘被拒绝,一股煞气直冲到眉心,半晌,忽然冷笑一声,道:“也罢。” 江厌离道:“对不起。”金子轩冷冷地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随你怎么想的。反正本来也不是我想邀请你。不愿意就算了。”】 魏无羡皱眉,最后一次出言不逊什么的,反悔行不行?瞧瞧金孔雀那样儿,他们金氏贵公子傲慢表现得淋漓尽致啊。 他到底有什么可傲的? 私家猎场了不起啊,当谁没有似的。 “金公子修为深厚、豪气干云,日后若得空,不妨来魏某人的‘私家猎场’一游,乱葬岗中各类凶尸怨灵应有尽有,从不伤人,也不过进去一趟便有去无回罢了,金公子可有兴趣?” “阿羡!”江厌离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阿羡这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如此锱铢必较实不是阿羡一向行事作风,只是,先前个别言语而已,既已讲和,是不是有些过了? 魏无羡做瘪嘴状,告状道:“师姐,这又不怪我,你看他,强邀你去什么见鬼的私家猎场不成,竟然因为失了面子对你恶语相向,金孔雀可是觉得,你还没有他面子重要呢!” 聂怀桑也凑趣道:“就是就是,便是其他人,有谁和姑娘家约会去猎场这样血腥之地的?想要求得芳心,别说被拒绝一次,便是十次八次也使得!想想当初,魏兄多少次对含光君垂手相邀,多热情、多卖力啊,含光君或置若罔闻、或严词相拒,可下一次魏兄还是照样笑脸相迎的么。” 魏无羡开怀大笑,只觉聂怀桑拿他举例真是绝了,就是,他这样的才是绝佳夫君人选嘛。 他身后的含光君却不这么想,听完聂怀桑的话还想辩解几句,然而魏无羡以前还有现在好像确实都不在意被他拒绝多少次?那为什么后来又还了数次回绝在他这呢?这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金子轩无语,原先觉得魏无羡的话阴阳怪气、惹人憋屈,可再听聂怀桑这话,居然觉得这歪理竟有几分可取之处? 既然世家公子里鼎鼎有名的魏无羡和聂怀桑都如此说,那便……确实是这个理儿? 行了,他知道了,跟媳妇儿比起来,面子什么的一文不值了好么,江澄,江大宗主,晚吟兄,你可以别-瞪-了! 【魏无羡的血直往脑门上冲,本想立即冲出去再和金子轩打一架,但转念一想,教师姐看清这人真面目也好,从此对他唾弃万分,再也不要想他了,于是强压火气,还想再忍忍。江厌离嘴唇颤了颤,并没说什么,向金子轩微微躬身一礼,低声道:“失陪了。” 她转身离去,默默一个人往回走。金子轩冷冷站了一会儿,看着别的方向,片刻,忽然道:“站住!”江厌离却没转身,金子轩更怒,三步追上前去便要抓她的手,眼前却黑影一闪,还没看清,胸口受了一掌。金子轩一剑挥出,倒退数步,定睛一看,怒道:“魏无羡,怎么又是你!” 魏无羡挡在江厌离身前,怒道:“***还没说呢,怎么又是你?!” 金子轩道:“无故出手你疯了吗!”魏无羡一掌拍出道:“打的就是你!什么叫无故,你恼羞成怒抓我师姐是想干什么??” 金子轩闪身避过,还他一剑,道:“我不抓住她难道要让她一个人在山里乱走吗?!”这道剑芒却被另一道打偏,直冲云霄,金子轩一见来人,愕然道:“含光君?”蓝忘机收了避尘,站在三人中间,保持了沉默。】 金子轩此刻执一歉礼于魏无羡,他态度差在先,被打一掌也实属应该。特别是他自己对魏无羡出的那一剑,当时魏无羡未曾佩剑不说,甚至已经是身无金丹,若不是含光君在场,怕是他们会更加不好收场了。 魏无羡摆摆手,示意免礼。“别以为道了歉,你我就能好言相对了,以后被我逮住,该骂骂、该打打,本老祖可不会让你!” 就能话说这真是道歉么?别是有其他意思呢吧?他宁愿金孔雀像以前那般,动辄便和他拳脚相加、大打出手,也不愿大概有这种‘你没了金丹、我出手也是胜之不武’的姿态。呵,本老祖就算没有金丹,也能把你揍趴在地上哭爹喊娘的好吧! 金子轩:致歉本为了自己鲁莽,若当场比剑揭穿金丹真相可能会后患无穷,姓魏的是个护姐强手就算了,难不成心眼特多又误会什么了? 当时也参与围猎的其他人:原来当时冲天的那两道剑芒是这般由来么。 聂怀桑道:“当时我还很好奇是怎么回事呢,这样看来倒是多亏含光君了。” 魏无羡随口道:“哦,既然好奇,怎么没见你过来看看呢。” 聂怀桑:“人多往往意味着是非也多,你也说了,我就是跟着看看风景去的,何必自找麻烦不是?” 聂明玦皱眉,简而言之,就是实力不够,又装蠢成性。这样如何能交好朋友,往后还是一定要掰正才行。 第110章 一一〇、 【魏无羡正想走上前,江厌离抓住魏无羡,道:“阿羡!……” 与此同时,一阵嘈杂纷乱的足音传来。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一群人涌入这片林中,为首一人道:“怎么回事!” 原来方才蓝忘机和金子轩那两道剑芒都贯上了天,惊动了附近的修士…连忙一同赶来,恰好见到林中四人奇怪的对峙情形。所谓冤家路窄,为首那人正是金子勋,他道:“子轩,这姓魏的又找你麻烦了?!” 金子轩道:“没你的事,你先别管!”见魏无羡拉了江厌离又要走,他道:“站住!”魏无羡道:“真想打?好啊!” 金子勋道:“姓魏的,你三番两次针对子轩,究竟什么意思?” 魏无羡看他一眼,道:“你是谁?” 金子勋一怔,当即大怒:“你竟然不知道我是谁!?” 魏无羡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射日之正爆发之初金子勋便因伤而赖守后方,他没能亲眼见识过魏无羡在前线的模样,多是听人传说,他心中不以为然,只觉得传闻都是夸大其词。而刚才魏无羡以哨音召唤山中邪祟,把他们一群人就快猎到手的数具凶尸都召走了,害他们白费功夫,已是不快。现在魏无羡又当面问他是谁,更是他生出一种莫名的忿忿不平:他认得魏无羡,魏无羡却居然敢不认得他,还敢当众问他是谁,这仿佛让他失了大面子,越想越不痛快。】 聂怀桑问:“呃魏兄,你是真不知道金子勋是谁,还是假的不知道?” 提起这人,魏无羡对此毫不掩饰地嗤之以鼻,“当然是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啊他,有记住的必要吗?还镇守后方?便是我师姐,都是在前线战场倾力相助,一直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这个谁谁谁,貌似从头到尾都没有亲战哪怕一场吧?是多容易开场就受了这么了不起的伤啊?还真有脸让别人记得他?就凭他姓金吗?” 曾被读到三翻四次以受伤为借口的金光瑶:又一咪咪地感觉躺枪了_(:з」∠)_ 聂怀桑嬉笑着附和道:“说的没错,没有亲自出战就算了,偏偏还喜欢臭显摆,更重要的是居然觉得夷陵老祖盛名虚传、凶名夸大,更不可饶恕了!”换来魏无羡的白眼一对,聂怀桑无视之。 说起来,他当时也是镇守后方,不对,留守蓝家后方的一员。 岐山温氏与他们清河聂氏素有旧怨,他老爹更是因温若寒而身死,弑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和他大哥同样一天都不曾忘却血仇。 射日之征初始,他也有计划砍上几个修为不是那么高的温狗首级来雪恨的想法,只是当时恰好赶上了他的修为能稍微增长一点点的契机。虽然他自己觉得修为什么的再加也不可能加多少,反正已经磕磕绊绊结了丹,那一点点的也无所谓了,他大哥却是看重得不行,连清河都不让他呆,硬是把他塞到更安稳的姑苏去了。 想起进学三年之后,竟然还会再次落到蓝老头……咳,先生眼皮子底下,那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虽然后来修为稳固、战事胶着之时,也想过要不要带上几个侍卫门生偷偷溜去大哥军帐下,毕竟蓝家人的伙食不管多久都是习惯不来的(大哥我严重怀疑我矮了这么多就是因为我这个清河胃小时候吃了太多蓝家饭的缘故T-T),可后续大哥更是把他故意落下的刀又给捎过去,让他连个偷懒的理由都没有,偷溜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大哥担负的可是正面硬抗温氏的重要战线,浴血奋战、树立威望、振奋人心的关键时刻,他这个废柴的聂二少还是别去拖后腿的好,嗯,就是给那些无聊人士添一点点影响大哥的话柄也不行! 为父报仇么,反正他大哥砍了那么多温狗,也是不介意名义上悄悄匀几个算他头上的,让老爹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有这个心就好,老爹宽宏大量肯定不会计较这么多哒。 同样都是未涉战事的纨绔,聂怀桑自觉,他比这个眼睛长在头上的金子勋优秀太多了!赌上一本珍本……的一页,这个金子勋肯定是个短命的,现在又被魏兄记上了一笔,就是回去之后,下场也甚是堪忧。 质疑夷陵老祖凶残程度不说,还敢当面挑衅!不久前更是拿几十口温家人挑拨、杀害温宁泄愤!他爹娘是给了他三个胆儿吧? 哎,脑子还是个重要东西的,这人怎么就偏偏不带上脑子后再去试图找个什么狗-屁-面子呢? 【正要说话,空中闪过金光阵阵…为首者是一名五官美得极为正统,轮廓隐隐带着些刚硬之气的妇人…金子勋道:“伯母!”金子轩道:“母亲!你怎么来了?…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围猎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金夫人却啐道:“你少自作多情,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她瞥见缩在魏无羡身后的江厌离,瞬间缓了神色,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阿离,你怎么这幅模样?”江厌离道:“多谢夫人,我没事。” 金夫人十分敏锐,“是不是那死小子又欺负你了?”江厌离忙道“没有。” 金子轩欲言又止。金夫人…一猜就知道怎么回事,登时勃然大怒,大骂:“金子轩!你要死吗!!!出来之前你跟我怎么说的?!”金子轩道“我!…” 魏无羡道:“不管令郎之前跟金夫人您说了什么,从此以后他跟我师姐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了!“他正在气头上,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好在金夫人只顾着安慰江厌离,并未纠结于此。谁知她不在意,却另有其人趁机发作,金子勋喝道:“魏无羡,我伯母可是你长辈,你这么说话是不是有些太狂妄了?” 旁人均觉有理,纷纷附和。魏无羡道:“我并非针对金夫人,你堂弟三番两次对我师姐恶语相向,我云梦江氏若还能容忍便枉称世家!狂妄在何处?” 金子勋冷笑道:“狂妄在何处?你有哪处不狂妄?今天这百家围猎…三成的猎物都叫你一个人占了,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啊?” 蓝忘机微一侧首,道:“三成猎物?” …立即有人迫不及待地道:“…方才我们在百凤山里围猎,找了半天,竟然发现,这猎场里一只凶尸怨灵都没有了!”“派人问了观猎台那边的敛芳尊才知道,开猎后不到半个时辰,百凤山里传来一阵笛声,然后,几乎所有的凶尸和怨灵,都…自己走到云梦江氏的阵营里去自投罗网了!”…… 金子勋道:“你全然不顾旁人,只顾自己,难道还不够狂妄?”】 到底是谁更狂妄啊? 魏无羡读了,也没有一肚子气,相反读得更畅快了,本老祖就是动动手指便收获三成猎物,轻而易举哦,探囊取物喽,没本事的小丑也就能站出来汪汪几声了,还能怎么滴了吧! 还敢算计本老祖?金子勋是吧,便是为了温宁和那你个惨死的温家人,也甭奢望在能在金陵台上安安稳稳地待下去了! 江澄当时不在,虽说此事知道个大概,却不想竟还有这样一出口水官司,听到此处便道:“如此无礼之人,魏无羡你忍个鬼,直接打死事了啊。” 江澄说着话,又对金子轩迁怒了一丝,你们金家人是不是都这么看我江家的?神马,魏无羡对金夫人说话有不当之处?那是为了维护阿姐的,不算! 金子轩:“……” “……”魏无羡也无语,虽然我当时也觉得应该动手狠揍,但是江宗主你醒醒啊,围猎开始前,哪个千叮万嘱了不准惹事的?“这才到哪啊,下面那些混账话才是真正让人忍无可忍,我也想动手直接-干-来着,不过,后来师姐劝了我,还帮我找回场子了呢。” 众人:找场子就找场子,你瞎嘚瑟啥? 第111章 一一一、 【魏无羡恍然大悟。原来归根结底不过是借题发挥。他笑道:“不是你说的吗?开场箭算什么,有本事夜猎场上见真章。” 金子勋“哈”了一声,仿佛觉得滑稽,道:“你靠的不过是邪魔歪道,又不是凭真本事,吹两声笛子而已,哪算得什么真章?” 魏无羡奇怪道:“我又没使阴谋诡计,为何不算?你也可以吹两声笛子,看看有没有凶尸怨灵肯跟你走啊?” 金子勋道:“你这般不守规矩,比之阴谋诡计也强不了多少!” ……魏无羡懒得和他争辩,笑道:“那好,我竟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章了,请你拿出它来赢过我,让我见识见识吧。” 若是能赢金子勋此刻也不会这般憋屈了。他噎了片刻愈想愈怒,嘲讽道“…魏公子不守规矩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上次的花宴和这次的围猎大会都没有佩剑,半点礼数都不讲究,你把我们这些跟你一同出席的人放在哪里?” 魏无羡却…转头对蓝忘机道“蓝湛,忘了说,刚才你帮我挡了那一剑谢啦” 见魏无羡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金子勋一咬牙,道:“云梦江氏的家教,也不过如此!”金夫人眉峰一凛,斥道:“子勋!” 听到这一句,魏无羡的笑容忽然消失了。他道:“家教?”他缓缓回头,道:“邪魔歪道?”蓝忘机沉声道:“魏婴。” 金子勋等人也觉察到不同寻常的氛围,屏气望他。魏无羡又笑了一下,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不佩剑吗?告诉你们也无妨。”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即便是不用剑,单凭你们口中的‘邪魔歪道’,也能一骑绝尘,让你们全都望尘莫及。”此句一出,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正式场合佩剑当为礼数,可便是不佩剑也到不了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程度,就算严重如斯,哪里轮得到一个平辈、修为底下、无名无望之徒出言指责了? 此时此地众人原先还在斥那金子勋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瞧那无能挑衅不成、却仗着人多势众鸡蛋里挑骨头的可恶嘴脸,简直枉为世家之子。只可怜魏无羡,怎么就沾染上这等小人。 然而下一刻也被可怜魏无羡的话惊住,由此不难想象这话在当场那些居心不良之人中造成如平地惊雷般的轰动了。 聂怀桑咋舌,虽说这是很大程度上的事实,不过不管什么时候魏兄拉人仇恨的本领都是妥妥的啊。 以前是天赋惊人,别人在埋头苦读、浑汗如雨的时候,他在东游西逛、追兔撵鸡,然而名列前茅的是他;如今呢,若只论战力,‘夷陵老祖’四个字,已是说明‘望尘莫及’是所言非虚了。 就是,这种话,在那么敏感的场合,由他本人说出来,合适么? 对众人均含惊异的表情,魏无羡只道:“那金子勋出言挑衅,胡乱指责难不成还不许我反驳不成,况且本老祖所言也并无半点虚假夸大之处。” “可是,无羡师侄,”晓星尘轻声道:“你不是说过,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的么,如此,可是与当场之人全部树敌了?”嗯,能附和这种话的,全是小人没跑了。 魏无羡道:“我忍得了他们骂我,决计忍不了他们毁誉江氏!江家正处于树立威望、复兴重建之时,更待恢弘志气,怎么能在我这气短了?哪怕我真是个软壳乌龟,不顾门楣认了这骂,这些有心之人就能真的不忌惮我这个身修外道又实力强劲之人了吗?所以,终归别无他法,倒不如痛快一场!” 那时候的魏无羡,是前江宗主首徒,是现江宗主师兄、左膀右臂,想要尽快重建江家的心不比江澄少,所以高调、所以示威,所以无金丹而不佩剑成了不小不大的把柄。可是,众人平心而论,若易地而处,的确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无解。 聂怀桑道:“话虽如此,金子勋是何等心胸狭隘之人,魏兄你怕是要在他这坑里吃亏啊。” 魏无羡嗤笑,“怎可能。” 由此便可见,魏无羡总嘲笑金子轩骄矜自傲,其实身在江家长大的他,骨子里某些方面的傲气真的少不了多少。 【这种狂妄至极的话,还从没有哪个世家子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半晌,金子勋终于回过神来,大喝一声:“魏无羡!不过一个家仆之子,你也太猖狂了!!!”听到那四个字,蓝忘机目光一凝,魏无羡瞳孔骤缩,右手似乎就要扶上陈情了。正当空气中满是火药味,一触即发,忽然一人道:“阿羡!” 听到这个声音,魏无羡心头一松,转头道:“师姐?” 江厌离冲他招了招手,道:“阿羡,你站到我身后来。” 魏无羡一怔,还未动作,金夫人忙道“阿离,他们的事,你不要出面了。”江厌离却对金夫人歉然一笑,走上前去,挡在魏无羡身前,对金子勋等人一礼。 金子勋等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江厌离对金子勋道:“金公子,听您方才的意思,是阿羡他把百凤山里三成的猎物都一个人占了,不守规矩,太过狂妄。我……也从未听过这种事情,想来的确是给诸位添麻烦了,我代他向诸位道歉。”说罢,果真又是躬身一礼,看起来是个郑重其事的道歉。魏无羡道:“师姐!”江厌离不起身,望向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魏无羡只得握紧了拳不说话。】 就算是自己读了这些谩骂指责,魏无羡也不想再谈论先前这些无谓之事,如今他只记得,那时师姐站到他面前、护他在身后的暖心之举,师姐一直是最好的师姐。 魏无羡转过脸来,对着江厌离露齿一笑,很是开心。 江厌离像是知他所想,配合地伸过手来,在他头上轻抚两下,“阿羡乖。” 得了夸奖魏无羡便咧嘴笑得更开心了。 众人:在那样的情形下,还能听话,看样子江姑娘对魏无羡的影响力还待增加,但是现在,真的很让人不忍直视啊。 金子轩嫌弃之,一脸痴笑,简直丑死了! 薛洋也很嫌弃,“我说,为什么被骂成这样你还能笑得出来?打仗的时候,那些正道之人是怎么奉承你的,才多久就开始兔死狗烹,倒想起来是家仆之子的阴谋诡计了?出手啊,全都弄死不就很清净了吗?” 有一瞬间,江澄甚至认可薛洋的话。 从前战时还好,伐温一结束,那些人仿佛忘了魏无羡杀过多少敌、立过多少功,越来越多的人总是站在正统正道的立场上,多少次慷慨陈词,明里暗里地编排是非,斥他邪魔外道,嘲他身无家教。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为了云梦江氏争一席之地,埋首宗务、忙于应酬,却原来就是处于这样混乱浊流之中吗? 魏无羡对江澄难得的敏感不得而知,但终究其实他们都明白,红尘俗世就是这样的红尘俗世,无法即时打破,便只能跻身其中而独善其身,再以微薄之力以期改之。 无论如何,江家不能倒。 蓝忘机对着魏无羡含笑的侧脸,又一次自责不善言辞的自己,还深深羡慕能光明正大站在魏无羡身前的江厌离。 但是来日方长,往后能名正言顺陪伴你的,是我。 魏无羡得知蓝忘机也是当场动了怒气了,也是甚为满意,想了想,便道:“蓝湛,下次要是我又被围攻的话,我负责骂,你负责打,没问题吧?” “嗯。” 众人:“……” 【金子轩远远注视这边神色复杂。金子勋等人则根本没有掩饰脸上得意之色的意思,痛快极了。金子勋哈哈道“江姑娘真是大方得体,明白事理。您师弟的确是大大的不妥,也确实添了不少麻烦。不过…看在江姑娘和江宗主的面子上,道歉就不必了,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两家原本便情同手足嘛。” 他就差趾高气扬地放声大笑了。魏无羡心头怒火直飙,紧握的拳头骨节喀喀作响,正要说话,江厌离一躬鞠完,直起身来,又认真地道:“可是,纵然我没参加过围猎,有一点却是知道的——古往今来的历代围猎,从未听过有一条规矩,是不允许一个人猎得太多。” 江厌离道:“所以,您说阿羡不守规矩,不守的究竟是哪一条规矩?” 这回,轮到魏无羡哈哈笑出声来了。金子勋脸色发青,却没出声反驳…他从没见过江厌离站出来说话,不好把握回应分寸,金夫人和江澄都对江厌离看重非常,他不敢随意冲撞,第二,则是追究起来——还真找不出这条规矩! ……她又道:“围猎不是只关乎实力吗?就算鬼类已无,不是还有剩下的妖类和怪类吗?…阿羡所用的法子虽和别人不一样,但也是他修炼出来的本事。总不能因为旁人无缘那三分之一的猎物,就说他是邪魔歪道吧。”那些随金子勋起哄的人登时不少都和金子勋一样脸色铁青… 江厌离又道:“况且,围猎是围猎,又为何要拿家教说事?阿羡是我云梦江氏的子弟,同我姐弟二人一齐长大,情逾手足。对他脱口而出‘家仆之子’,恕我不能接受。因此……”她挺直了腰,扬声道:“还希望金子勋公子,能向我云梦江氏的魏无羡,道歉!” …金子勋…脸色乌青,闭口不语。江厌离也静静地盯着他,绝不转移目光。金夫人道:“阿离,你这么认真做什么,都是小事,可别生气啊。” 江厌离轻声道“夫人,阿羡是我弟弟,旁人辱他,于我而言,不是小事。” 金夫人看了金子勋一眼,冷哼道“子勋,听到了吗。”金子勋道“伯母!“ 若要他向魏无羡道歉,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其实,不是熟知之人,很难相信,传言、平平无奇、总是轻声细语的江厌离,在魏无羡被金子勋羞辱之后,能有如此胆识,不卑不亢、据理力争的。 江厌离此刻也依旧温柔大方,眉目含笑。 这是当然的。 她是江家长女,虽无过人之姿,也无出众天赋。但‘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家训,从不比任何一个人明白得少。 所以,因此惹来金、江两姓矛盾又如何,魏无羡是她至亲弟弟,旁人借辱亲弟,于长姐而言,怎会是小事! 她生性善良柔和,但为了保护两个弟弟,也能坚强无比。 这样的人就是魏无羡和江澄一直以来的主心骨,也是金子轩退婚一次后又巴巴求了回来的女子。 金子轩心中甚是得意,这样好的厌离是他的妻呢,于是面上又有了那副自傲之态。 这次是魏无羡和江澄若看见的话都不会看不惯的自傲,因为他们两人也是同样。 聂怀桑不忿,为毛自己没有这样的姐姐呢?要不要干脆去认个义亲?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蓝启仁摸着胡子,追念故友江枫眠,和当年玄门名士紫蜘蛛。他们二位若在天有灵,能知世间事,最骄傲的恐怕不是大弟子魏无羡、独子江晚吟,而是这位最具江家风骨的长女,江厌离了吧。 第112章 一一二、 【恰在此时,两道剑光飞至,却是金光瑶与蓝曦臣来了。 蓝忘机道:“兄长。”蓝曦臣奇道:“忘机,你怎么也在这里?” 金光瑶则道:“诸位,这边是又有什么情况?” 他一来,两人心头憋屈的怒火都在顷刻之间找到发泄对象…金夫人骂道“你还笑!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还好意思笑!这就是你操办的围猎会,废物!” ……金光瑶不语,金子勋道:“整个百凤山猎场里三分之一的猎物都没了,这五千多人还猎什么东西?!”他趁机将对魏无羡道歉之事蒙混过去,还待再斥,蓝曦臣却道:“敛芳尊已在着手布置扩大猎场范围了,诸位请稍安勿躁。” 泽芜君发话,金子勋自知言语不妥,也不好再冲金光瑶发火,把弓箭往地上一摔,冷笑道“这次的围猎简直就是一场闹剧!罢了,不参加也罢,我退出。” 金光瑶一怔,道:“子勋,马上就快安排好了,最多再等半个时辰……” 姚宗主也道:“金公子,大可不必啊!”金子勋道:“围猎已毫无公平可言,还等什么等?恕不奉陪!”说罢就要率领手下修士御剑离去,金光瑶连忙上前劝导,有的起哄要跟着金子勋一起走……顿时乱成一团。】 嗤,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魏无羡心中直骂这些人是咬不了人却狂叫的狗,让人恶心得紧。等骂过几遍又赶紧呸呸几声,他们才没有狗那么可怕呢!! 魏无羡拍了几下胸口,自己竟然无意识地骂了几遍那啥,真是吓死人了。都是这群人的错,尤其是这个金子勋! 聂怀桑道:“所以后来,那个金子勋也没向魏兄你道歉么?” 魏无羡不屑,“算了吧,还能指着这种人道歉?我可不信如此无耻之人能有一二分真心实意的道歉,可别污了我的耳朵。” 聂怀桑腹诽,方才读到的,你当时可并非这么想,若不是有江姐姐在场,怕不是要和那些人打得见血了。不过,也就想想罢了,毕竟现在的魏无羡看起来比百凤山当时和气不少,但是人终究还是那个人么。 聂怀桑只是想想,魏无羡本人倒是嘴角一翘,对金光瑶道:“敛芳尊,那金子勋旁人当面便如此对你,怎么你没给他下几个绊子么?要不要咱俩联手,给他一个血的教训?” 金光瑶并不上当,“子勋也是嫡支子弟,对我这个半路进家的私生子看不上正常的很,金陵台上多得是这样的人,若每个都要下绊子,我恐怕要忙得团团转了。”只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早晚他都要好好还回去而已。“联手更是说笑了,魏先生想杀谁,哪里还用得着联手呢?” 魏无羡暗骂这金光瑶阴险,半点不入套不说,还短短几句便把‘教训’上升到‘害命’的程度,嘴皮子真不是一般的溜儿! 还在为接下来的场面忐忑不已的金子轩:你们两个,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江厌离摇了摇头,对金夫人道:“金夫人,给您添麻烦了。” 金夫人摆手道“你跟姨说什么添麻烦,你想骂子勋那傻小子尽管骂,我才不管他。还不解气我帮你打他。”江厌离道“不用不用…那,我就先回去啦。” 金夫人忙道“我叫子轩来送我们回去”…江厌离低声道“…我有话和阿羡说,他送我回去就好了。”金夫人眉梢吊起,打量几眼魏无羡,眼神略带警惕… 江厌离道:“阿羡是我弟弟。”金夫人道:“阿离,你可千万别生气啊。你跟我说这又臭又硬的死小子又干了什么蠢事,我叫他给你好好赔罪。” 江厌离摇头道:“真的不用。金夫人。不要勉强他。”…魏无羡颔首“少陪了,金夫人。”他与江厌离一通微一欠身,转身欲离去,金夫人死命拖着江厌离的手不让她走,正拉拉扯扯间,忽然金子轩奔了出来,大声喊道“江姑娘!!” 魏无羡假装没听到,拉着江厌离道:“师姐快走。” 金子轩又喊道:“不是的江姑娘!!!”这下可无论如何也装不了没听到了,魏无羡只得和江厌离一起回头。连那边起哄的金子勋等人也被吸引了过来…金子轩抢了几步,似乎想追上来又停住了……喘了几口气,额头青筋暴起。 半晌,他突然大吼道“不是的江姑娘!不是我母亲!不勉强,我一点都不勉强!!”憋了片刻,他咆哮道“是我!是我自己!是我自己想要你来的!!!” 江厌离:“……” 魏无羡:“……” 金夫人:“……” 金子勋:“……” 吼完这几句,金子轩一张白皙的脸霎时变成了几欲滴血的鲜红色。他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扶着一棵树才站稳,抬头一看愣住了,像是刚刚才发现这里还有很多人…呆滞了好长一阵,突然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拔腿狂奔而去。】 虽然这段是自己读出来的,但魏无羡觉得,当时金子轩那个怂样,很是被他读得跃然眼前,不过为了师姐面子没有笑出声来罢了,握成拳的右手却是忍不住重重在地上砸了几下,终于忍住了几欲出口的狂笑。 被带情入境的其他人也是同样,脸色具是是几经变化,但仍是拼命按捺。 其实,若只是诉衷情,便是大庭广众,日后也只会流传下伉俪情深的佳话,然而,谁让表白的这位金公子,表得不明不白、诉得不伦不类呢,最后围观的人还无甚反应,当事人自己倒是大叫一声狂奔而去了。 真的,不笑不足以致旁观意。 然而,还是忍着吧,毕竟此刻的金公子也是脸色鲜红、神色仓皇,仿佛下一刻就能找准方向再次狂奔的样子。 众人真是太小看金少宗主了,都是有过一次经验的人了,一回生二回熟的,哪能次次都临阵脱逃不堪大用呢。 只见金子轩顶着一张似是涂过胭脂的无俦‘俊颜’,还大胆捧着江厌离一双葇荑,‘深情款款’地道:“咳……阿离,我当时……当时只是觉得,不能让你这么走了,不然……然后,脑子一懵,就瞎喊了一通,不……不是故意要跑的。” 江厌离微笑,“我知道。” “……”金子轩:“知道就好。” 江澄死鱼眼:把狼爪松开!! “哈哈哈哈哈~”魏无羡到底还是没忍住,掐了几下蓝忘机的大腿后终于还是狂笑出声,“日后我大外甥就指着这个笑话长大了哈哈哈~” 蓝忘机:“……” “噗~”聂怀桑稍微委婉点,扇面一挡,这才跟着笑出声来。 “咳咳” 其他几人比较有善心,假意咳嗽一番,还是将异样情绪压了下去。 金子轩:“……” 金子轩顶着一张猴屁股般的脸瞪着魏无羡,他和这人往后真能和平共处吗? 呵呵,不存在的。 屡次交锋均处弱势的金少宗主,在心中啪地摊出画纸大小的本本,飞速罗列出几十上百条未来隔绝他儿子和姓魏的可行性方案,当然在金陵台养狼犬一项是绝对是方案的重中之重!! 第113章 一一三、 【半晌静默,金夫人大怒,道:“这个蠢货!你跑什么!” 她拽住江厌离道:“阿离待会儿咱们观猎台上再继续说话!我先去抓他回来!”说走就走,带着一批修士急急御剑而起,朝金子轩逃跑的方向边追边喊。魏无羡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被这么一闹,只觉哭笑不得,道:“他搞什么鬼!师姐,我们走吧。” 江厌离怔了怔,点点头。魏无羡对蓝忘机挥挥手,道:“蓝湛,走了啊。” 蓝忘机微一颔首,并不言语,默然凝视着他和江厌离的背影一同慢慢消失在林间。那边,金光瑶也终于拦不住金子勋等人了,一群人七嘴八舌抱怨着御剑离去,原先乌压压聚集的人群瞬间便少了大半…金光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苦笑道:“这真是……”蓝曦臣拍拍他肩,道:“今日之事,非你之过。” 金光瑶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道:“我恐怕一个时辰还办不妥。” 蓝曦臣道:“为何?”金光瑶道:“其实不光那位魏公子把三分之一的猎物都占了,大哥一个人也几乎把妖兽类的猎物横扫了大半。” 蓝曦臣笑道“不愧是大哥。”蓝忘机则是若有所思。金光瑶头痛地道:“所以猎场的范围,恐怕还得扩大。”蓝曦臣道:“那我们现在便着手去办吧。” 金光瑶歉然道:“不好意思二哥,你是来参加围猎的,还要劳烦你临时过来帮我。”蓝曦臣莞尔:“无妨。忘机,是我们先行一步,还是你也来帮忙?” 蓝忘机默默召起了避尘,道:“助力。”】 对魏无羡来说,金子轩这厮的笑话是看多少都不嫌多的,他非常想问问,金蠢货,金夫人把你抓回去之后,怎么罚你的? 不过瞅瞅师姐似乎是特意对着他意味深长的笑,还是算了吧,谁让师姐护着金孔雀呢。 魏无羡转而对聂明玦道:“明明看起来都是同样的事,怎么光讨伐我不说赤锋尊?那些人怎么这么瞎呢?”严重怀疑这些人是怕闹到赤锋尊刀前和妖兽一起被砍成两截儿,所以才到他这里瞎哔哔。 没收到再一次嘲笑的金子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真要有人敢用这种理由到他面前指手画脚,那还是到祠堂以死谢罪算了。聂明玦懒得回这无聊话,只闭目养神不予理会,聂怀桑却坐不住了,呱呱地答出一串儿来。 “我大哥是宗主!” “我大哥威名赫赫!” “我大哥修为高深、受人敬仰!” 我还是夷陵老祖呢,我名声不响亮吗,我绝对的修为莫测、受人忌惮! 对着两眼发光的聂怀桑,魏无羡心中叭叭地一条条反驳,气愤地拍拍胸口,本老祖不跟无所事事的哥吹一般见识。 魏无羡似是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顿住,眯着眼睛转身问道:“蓝湛,泽芜君都在夸赤锋尊呢,为什么你听了之后都不夸我?” 蓝忘机想了想,夸道:“不愧是魏婴。” 蓝曦臣:“……” 魏无羡:“……”完全没有感觉被夸奖了。 聂怀桑惊悚:“……”魏兄你这话只是表面意思吧?是的吧?! 不管这两尊大佛是有意无意,如此举动是真的给围猎主事的金光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若不是二哥和含光君出手相助,他自己恐怕还没那么快料理好那摊子事。 只是,他现在更在意的是,一早就对夷陵老祖甚为上心的含光君,究竟发现了什么,才会对着魏无羡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总不至于闹剧一场后仍在挂心儿女私情吧? 一直分心几丝在金光瑶身上的聂怀桑,察觉到金光瑶关注蓝、魏二人的动作,不明所以,却又暗自提高了两分警惕。 【待他们御剑离去之后,树林之中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人…一人从林中大步踏出,见此微微一怔。来人正是江澄。他在百凤山中听人讨论空中出现了蓝忘机和金子轩的剑芒,似是这两人打起来了,担心江厌离也在金子轩身边,前来查看…江澄见这几人中唯有姚宗主是还算眼熟的“姚宗主,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姚宗主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江宗主,贵宗的魏无羡实在是个人物啊” 江澄皱了皱眉,道:“什么意思?”姚宗主哈哈一笑,道:“我可不敢说什么意思。江宗主不必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江澄沉下了脸,心知不会是什么好话,心道待会儿非得找魏无羡好好算账不可…转身便出了树林。走着走着,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似是怕被他听见,压得极低极低,但他五感灵敏,仍是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一名家主酸溜溜地道:“这回莲花坞好出风头啊,几乎所有的凶尸和怨灵都被召到云梦江氏的阵营里去了。肯定很多修士都会冲他家去了。” 姚宗主道:“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们家没有魏无羡嘛。” “有魏无羡又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我可不想家里有这么个人天天给我惹事” “这魏无羡也太狂妄了……反正今后只要有他参加的夜猎,我都不去了。” 一人冷笑道:“嘿?冲江家去?不见得吧,说白了,不就冲魏无羡去的吗。射日之征不也是全靠一个魏无羡,云梦江氏才声名大噪吗……” 江澄整个人都阴沉沉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和心上都投下了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魏无羡暗自叹气,心道:我说那天回去之后你怎么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明明师姐都站在我这边的,就算和金子轩大打出手了,也用不着那般阴阳怪气的么,原来竟是听了这些酸言酸语才摆脸子的?可真是讨打! 江澄没来由地几分心虚,他当时不过是脸色沉了一丝,怎么就能被写成这样了?不管哪个家主,谁听了这话还能笑得出来?听到魏无羡在那叹气,江澄又心虚了那么一点点。再想想,也觉得自己这点心思也太上不了台面了,从小到大,比不过他魏无羡的次数还少吗?怎么这次就被人挑拨几分了? 魏无羡见江澄脸色又不好了,赶紧道:“我说江澄,你出门就没带脑子是不是,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是真的私下讨论被你无意听到,还是专门在那说给你听的,都分不出来?你长这么大是活狗肚子里去了吧?” 江澄羞恼道:“你闭嘴,你要是不给人留下把柄,我特-么能听到这些屁话吗?” 金光瑶暗自摇头,这不是分辨不分辨、把柄不把柄的问题,假话听得多了,总有一天会变成真话的。 读到这里,众人都能看出来,云梦这对师兄弟间的确稍有罅隙,可两人关系真要差到兵戎相见、生死不容,是真没有。只是这世间人、世间事,总是那么出人意表。 江厌离回神过来,拉住一个、拽了一个,“好了,你们两个,要是谁还有意见,回去就跪一天祠堂再到校场扎一天马步,但是罚完就算了,往后还要好好,知不知道?” 听见还要到校场去扎马步,要脸面的江澄瞬间敛了脾气,魏无羡却满眼放光,连声呼道:“好好好,别说一天,一月都成!” 江澄瞪:你什么意思,还真敢对我有什么意见不成? 蓝忘机:魏婴可以来云深不知处练武。 第114章 一一四、 【两个月后。云梦。 岐山温氏轰然倒塌之后,曾经最繁华的不夜仙都一朝烟消云散,沦为废都。数量庞大的修士们寻求新的活动地点,分流到各个新的城池,其中,涌向兰陵,云梦,姑苏,清河四地的最多。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各家子弟门生佩剑而行,高谈阔论如今天下局势,端的是个个意气风发。 忽然,四周行人略略压低了声音,视线不约而同投向长街尽头。 那边,正缓步行来一名白衣抹额,负琴佩剑的年轻男子。这名男子面容极为俊雅,周身却似笼罩着霜雪之意…有大着胆子上前示礼“含光君。” 蓝忘机微微颔首,一丝不苟地还礼,并不多做停留…谁知,正在此时,对面笑盈盈走来一个身穿彩衣的少女,与他匆匆擦肩而过,忽然扔了一样东西在他身上。蓝忘机迅捷无伦地接住了那样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只雪白的花苞。 花苞娇嫩清新,犹带露水。蓝忘机正凝然不语,又一个婀娜的身影迎面走来,扬手掷出一朵浅蓝色的小花。本冲他心口来的,偏生没砸准,砸中他肩头,又被蓝忘机拈住,目光移去,那女子嘻嘻一笑,毫不娇羞地掩面遁逃。 第三次,则是一个头梳双鬟的稚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来,双手抱着一束缀着零星红蕾的花枝,丢到他胸口,转身就跑。 一而再、再而三,蓝忘机已经接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花朵花枝,面无表情地站在街头。街上识得含光君的修士都想笑不敢笑,故作严肃,目光却一个劲儿地往这边飘;不识得他的普通平民则已指指点点起来。】 蓝曦臣第一想法,他弟弟被人耍了。 前面怎么读过的? 掷花之举,他们二人的确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可一向冷面寒颜的忘机走在寻常街道上,却收到一次又一次送到怀里的花?不是被耍是什么? 突然几声谑笑入耳,略偏视线,便见靠在忘机身上的魏公子喜眉笑眼想模样,再一联想此地乃是云梦一长街,好了,谁‘耍’的忘机已经水落石出了。 回视间又见忘机的神情,蓝曦臣了然地摇摇头,忘机既是刻意如此,他这做兄长的还是不拆穿的好。 还不知道又一次被兄长善良不拆穿的蓝忘机,依然在看着他的道侣,听得很认真,看的更认真,即便魏无羡是在为他当时作弄自己绝佳的主意发笑,蓝忘机也只是看过去的眼神更加柔和了而已。 蓝忘机对到云梦去能‘偶遇’魏无羡这件事,还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小得意的。 百凤山一别,又是两月。 对魏婴的忧思早已借曲入骨,琴音泠泠,却难留梦中之人。梦中之人那么近,梦醒之后还是这么远。所以,他去了云梦,缓步走过一个个闻名的酒家门前。 尽管最后还是再一次的不欢而散,让他怅惘了许久。 【蓝忘机正低头思索,忽然发间微重,他一举手,一朵开得正烂漫的粉色芍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鬓边。高楼之上,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传来:“蓝湛——啊,不,含光君。这么巧!” 蓝忘机抬头望去,只见亭台楼阁,纱幔飘飘。一个身形纤长的黑衣人倚在朱漆美人靠上,垂下一只手,手里还提着一只精致的黑陶酒壶,酒壶鲜红的穗子一半挽在他臂上,一半正在半空悠悠地晃荡。 见了魏无羡那张脸,原本在围观的世家子弟们脸色都变得十分古怪。众人素来皆知,夷陵老祖和含光君关系不好,射日之征中几次并肩作战,同一战线都会时常争执,不知这次又有何花样,当下连假装矜持也顾不得了,越发使劲儿地瞅这两人。 蓝忘机并未如他们猜想的那般冷冷拂袖而去,只道:“是你。” 魏无羡道:“是我!会做这种无聊事的,当然是我。你怎么有空来云梦了?不急的话,上来喝一杯吧?” 他身旁围上来几个少女,纷纷挤在美人靠上,朝下哄笑道:“是啊,公子上来喝一杯吧!” 这几名少女,正是方才以花朵掷他的那几个,这行为究竟是谁人所指使,不言而喻。】 看看这段写得,他们两个这样见面的场景,竟是有些‘已近楼前还负手,看君看我看君来’的意思,特别是他扔下去落在蓝湛鬓边的那朵芍药,真真是别有意味的先见之明啊。 魏无羡忍不住笑道:“蓝湛,你当时分明就是专程来找我的嘛,结果看起来却是我勾搭的你,众目睽睽之下倒是装的挺像啊。” 众人:虽然知道你俩现在勾搭上了,但是能不能换个文雅点的词儿? 蓝忘机垂眸,“嗯。” 这样也‘嗯’,魏无羡对蓝忘机可真是没了脾气,不过就此罢手?哈,不可能的。 看破没说破的好心兄长蓝曦臣:“……”年轻人的嗜好,可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江澄冷哼,他还道蓝二怎么就路过云梦了,就是突然性情大变要逛街市,姑苏大街小巷还不够逛的?偏生在云梦的长街上酒馆附近缓慢步行,这是存心引魏无羡这条大鱼上钩,是吧?真是心机深沉! 聂怀桑:是时候改下对含光君固有的印象和评价了。 聂怀桑问道:“魏兄,这么说来,你在酒馆里左拥右抱、艳福不浅的时候,‘偶遇’的含光君?“ 不得不说,聂二公子的重点就是这么与众不同。得了提醒的众人,眼神齐刷刷得一下,具是想着蓝、魏二人看去。 上一刻还在给魏无羡打抱不平的江澄气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家伙! 金子轩:阿离你看,魏无羡这样的就是花心萝卜不靠谱。 江厌离:来回想了数次,也没记起能陪阿羡喝酒的红颜知己,在云梦确有此人么? 其他人:艳福不浅?! 蓝忘机:左拥右抱? 被众人瞩目之一的魏无羡看起来好似没有半点心虚,反而老神在在、面带意味深长的笑容道:“的确,那几个确实都是十分‘出众’的女子哦,怀桑兄若有兴趣,要不要往后‘送’你几个?” 聂明玦:有胆试试?! 聂怀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本能地直摆手,连声道:“不用不用。” 不过,呃,姿容出众的少女用‘个’来数,这样好吗? 在众人疑惑又无语之时,只有蓝忘机眼光暗沉地瞥了聂怀桑一眼,目光犹如实质,让尚在窘迫中的聂怀桑莫名又有些后背发凉。 第115章 一一五、 【蓝忘机低头,转身就走。魏无羡见撩他不得,并不意外,啧了一声,滚下美人靠,仰头喝了一口壶中的酒。谁知,片刻之后,一阵不轻不重、不缓不急的足音传来。蓝忘机稳步登上楼来,扶帘而入,珠帘玎珰,声声脆响犹如音律。 他将刚才砸中他的那一摞花都放在了小案上,道:“你的花。” 魏无羡歪到了小案上,道:“不客气,我送你了,这些已经是你的花了。” 蓝忘机道“为何”魏无羡“不为何就是想看看你遇到这种事反应会如何” 蓝忘机道:“无聊。”魏无羡道:“就是无聊嘛,不然怎么无聊到拉你上来……哎哎哎别走啊,上都上来了,不喝两杯再走?” 蓝忘机道:“禁酒。”魏无羡道:“我知道你们家禁酒。但这里又不是云深不知处,喝两杯也没关系的。” 那几名少女立即取出了新的酒盏,斟满了推到那一堆花朵之旁。蓝忘机仍是没有要坐下的意思,可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魏无羡道:“难得你来一趟云梦,真的不品品这里的美酒?不过,酒虽美,还是比不上你们姑苏的天子笑,真真乃酒中绝色。日后有机会我再去你们姑苏,一定要藏他个十坛八坛的,一口气喝个痛快。你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有座位不坐,非要站着,坐啊。”众少女纷纷起哄道:“坐啊!”“坐嘛!” 蓝忘机浅色的眸子冷冷打量这些尽态极妍的少女,继而,目光凝在魏无羡腰间那一只通体漆黑发亮、系着红色穗子的笛子上。似乎在低头沉思,考虑措辞。见状,魏无羡挑了挑一边的眉,有点儿预料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果然,蓝忘机缓缓地道:“你不该终日与非人为伍。” 围在魏无羡身边起哄的少女们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了。 纱幔飘动,不时遮去阳光,楼台内忽明忽暗。此时看来,她们雪白的脸蛋似乎有些白得过头了,毫无血色,看起来甚至有些铁青,目光也直勾勾地盯着蓝忘机,无端生出一股森森寒意。】 竟然都是些女鬼吗。 晓星尘默默想起了另一个女鬼,小阿菁。在那书中世界里,若阿菁没有执着为他报仇,说不定也能在无羡师侄庇护下游荡一番甚至转世。 得知这些出众’少女的真实身份,聂怀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不过,居然在众多修士眼下,明目张胆的指使这些女鬼给含光君送花,魏兄你熊的!还有街上那些人,这是真的见了鬼了啊,眼睛都瞎了不成?要是没瞎察觉些许端倪,他又怎么会错得这么离谱? 其他人也没错过这个细节,行动间与常人无异的厉鬼?简直又一次打破众人对鬼道的认知。 修界之中,除魔降妖,为的就是渡化,没想到这魏无羡,驱策凶尸不算,还驯养厉鬼了。 温情:驱个尸、御个鬼算什么,他不就是从尸山鬼窟里爬出来的么。 温情问道:“刚到乱葬岗的时候,你放回的几个厉鬼,就是这些?” 魏无羡:“啊,就是她们。原就是从乱葬岗带出来的,凶煞异常、保有神智还能为我所控的厉鬼不多,差遣起来也更耗神些,暂时用不到的时候,还是让她们呆在乱葬岗好了。”当然,并不是全部都送回去了,就在现在,他身上的锁灵囊里,还收着几只,谁让他没有灵力傍身呢。 “当然,没有我做媒介,乱葬岗深处任何凶尸厉鬼,都出不来。活人进去,有去无回,魂魄也会被永世禁锢,从来不是什么空话。” 温情自然相信,曾经温氏数次清理都全军覆没,并不是虚假传闻,这么多年来,魏无羡是唯一活着走出来的人。她只要确认住在那里不会因此有隐患就够了,便不再多问什么。 薛洋:我想问,比起凶尸,厉鬼的战斗力如何。 江澄听了这话,脸色青僵半晌,扯着嘴角道:“你还真是做什么钻什么,尽心尽力得很。”也不知这话是在挖苦他,还是嘲讽自己了。 魏无羡坐直身体舒了个懒腰,又换了个姿势才靠回蓝忘机身上,瞬间被身后之人圈住了,嘴角不自觉地翘起,“谁让我是魔道祖师呢,只能当个过了河的卒子了。”就算只进不退了,他也相信往后会很好。倒是江澄,什么时候能走出来呢? 仔细想想,鬼道鬼道,当然避免不了和鬼打交道了,如此这般地给自己做足安抚,聂怀桑面上终于镇定下来,还坚强地问道:“那为什么全是些女鬼呢?”还都是长得好看的女鬼? 喝酒作陪的都是厉鬼,可以,这很夷陵老祖,但是这么看不起男鬼的吗? 当然不是看不起的问题。 能死后化为厉鬼,的确都是怨气深重之人,但其中更为凶煞的,婴鬼为甚,女鬼次之。这也是修者夜猎的基本常识了。 在座其中几位忍不住将视线投到叔父大人身上,这样的常识聂怀桑竟然也不知所以,明显是把课业忘光了呀,或者根本就没学进去? 蓝启仁:…… 见有人背了锅,聂明玦只满含怒火瞪了眼聂怀桑,示意‘账先记好,回头总算’,便干脆利落挪开了视线。 聂明玦:弟弟太丢人现眼了怎么破? 很少夜猎、从不见鬼的金丹修士聂怀桑:??? 魏无羡给了聂怀桑一个‘果然没看错你’的眼神,说解一番,见他醒悟明白之后,又自我调侃道:“怀桑兄啊,话本里的女鬼故事多半都是假的,我发誓,我对蓝湛的心意,就像我自己的钱袋子,非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聂怀桑:“……”魏兄你为啥对我发誓,麻烦你回头看着含光君说行吗! 江澄面无表情,“哦,你什么时候钱袋还有了?” 魏无羡:“没有啊。”没有钱袋才叫穷尽毕生来爱嘛。 好容易收起脸上戚色,江厌离被这话逗的,竟是忍不住笑意,她是不是也要检查下子轩的荷包钱袋才行? 蓝忘机:…… 金子轩:…… 江澄:…… 众人:……你这样说,让我们这些有钱袋的情何以堪? 第116章 一一六、 【魏无羡举手,让她们退到一边,摇了摇头,道:“蓝湛,你真是越大越没意思。这么年轻,又不是七老八十,干嘛总是学你叔父,一板一眼地老惦记着教训人。”蓝忘机转过身,朝他走近一步,道:“魏婴,你还是跟我回姑苏吧。” “……”魏无羡道“我真是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射日之征都过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放弃了。”蓝忘机道:“上次百凤山围猎,你可有觉察到一些征兆。” 魏无羡道:“什么征兆?”蓝忘机道:“失控。” 魏无羡道:“你是指我差点和金子轩打起来?我想你是搞错了。我一贯见了金子轩就想打一架。”蓝忘机道:“还有你后来所说的话。” 魏无羡道:“什么话?我每天都说那么多话,两个月前说过的早忘光了。” 蓝忘机看着他,似乎一眼就看出他只是随口敷衍,吸了一口气,道:“魏婴。”他执拗地道:“鬼道损身,损心性。” 魏无羡似是有些头疼,无奈道:“蓝湛你……这几句我都听够了,你还没说够吗?你说损身,我现在好好的。你说损心性,可我也没变得多丧心病狂吧。” 蓝忘机道:“此刻尚且为时不晚,待到日后你追悔莫及……” 不等他说完,魏无羡脸色变了变,一下子站了起来,道:“蓝湛!” 那群少女在他身后,不知不觉中已个个眼放红光,魏无羡道“你们别动。” 于是,她们俯首退后但仍是死死盯着蓝忘机。魏无羡对蓝忘机道“怎么说。虽然我并不觉得我会追悔莫及,但我也不喜欢别人这样随意预测我今后会怎样”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是我失礼了。”魏无羡道:“还好。不过看来我确实不应该请你上来的,今天算我冒昧了。” 蓝忘机道:“没有。”魏无羡微微一笑,礼貌地道:“是吗。没有就好。” 他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道:“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我就当你在关心我了。”魏无羡摆摆手,道:“那不叨扰含光君了,有缘再会吧。”】 与读出来的态度相反,魏无羡坚持读到这里之后再也忍不住,转回身就不管不顾地抱了上去,口中直喊着:“回回回,龙潭虎穴、天涯海角,二哥哥你说回哪就回哪!” 蓝曦臣:……魏公子是不是对云深不知处有什么误会? 蓝启仁:惦记着教训人的七老八十?这么嫌弃有本事以后也别来啊! 还想问问失控是怎么回事的众人:抱得这么紧……能麻烦二位捡回曾经的礼貌、矜持、教训人吗? 魏无羡:以前礼貌矜持也不是我的错啊,谁让含光君不善于表达的,可见不会说话的人是真的很吃亏! 不会说话吃亏了的蓝忘机,被魏无羡的举动搞懵片刻后,回神便抱紧投怀送抱的人,埋首在他脖颈间闷声道:“听你的,陪你。” 魏无羡:这话说的深得我心。 耳后的位置在说话的气息下带来一阵痒意,魏无羡却觉得一种洗刷委屈的心酸感传到了心里。他突然很想知道,蓝湛在听他说‘有缘再会’的时候,是何种滋味。 不过也对,缘,从来都是妙不可言啊。 这两人抱成一团的样子,不论看过多少次,江澄都有种想举起火把扔过去的冲动,他黑着脸重重假咳两声,把旁若无人的两人叫醒后,对着一鼓作无辜一坦然的两双眼睛,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毕竟不管他说什么都阻止不了这家伙我行我素。 更可恶的是蓝二也被带坏了,现在连他兄长和叔父的存在都忽略得彻底。 江厌离道:“阿羡,蓝二公子说的是真的吗,那时候你差点失控?” 金子轩觉得江澄大惊小怪,这两人不是一直抱着的吗,又见江厌离担心的样子,作为当时冲突的另一方人,他回想片刻之后表示怀疑,“哪里就失控了?我觉得魏无羡说的对,见了我他要是和颜悦色了那才是奇怪。” 魏无羡心道:那你可错了,百凤山的时候,确实有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一个劲地沸腾直往脑门上冲,算不算失控尚且不知,差点理智飞升要将你打去半条命的冲动还是真的。 至于后来的‘口出狂言’,那是由衷所说,可不是什么失控的锅┓(?′?`?)┏ 蓝忘机却道:“无事,我在。”有他在,绝不会让魏婴陷入失控的境地。 闻言,众人稍稍放心了些。失控一事,原就与本人心境息息相关,亦可通过外界方式调节,就像是赤锋尊刀灵失控能通过清心音调剂缓解一样,当然,前提是清心音没被换成乱魄抄。 【魏无羡回到莲花坞的时候,江澄在擦剑,抬了一下眼,道:“回来了?” 魏无羡道:“回来了。” 江澄道:“满脸晦气,难不成遇到金子轩了?” 魏无羡道:“比遇到金子轩还糟。你猜是谁。” 江澄道:“给个提示。” 魏无羡道:“要把我关起来。” 江澄皱眉道:“蓝忘机?他怎么来云梦了?” 魏无羡道:“不知道,在街上晃呢,来找人的吧。射日之征后他好久没提这茬了,现在又开始了。” 江澄道:“谁让你先叫住他的。” 魏无羡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先叫住他的。” 江澄道:“还用问吗?哪次不是?你也是奇怪。明明每次都和他不欢而散,又为何每次都孜孜不倦地去讨他的嫌?” 魏无羡想了想,道:“算我无聊?”】 魏无羡摸摸鼻子,讪笑无言,关起来什么的,误会,真的是误会啊。不过,就算是无聊,他也是几年不改地撩过来了,挺了不起的哦! 蓝曦臣:虽然不知道你们二人从何笃定,但也算不上误会,毕竟‘藏’和‘关’也只是稍有偏差罢了。 蓝忘机平静的眼神慢慢落在江澄身上,然后又快速撤了回去。就是这个人,总是在挑动魏婴别到他面前。还有,不是每次都不欢而散的。 江澄被蓝忘机奇怪的视线看得嘴角直抽,这种谴责长舌妇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你们自己总是针锋相对怪我啊? 被牵连的金子轩也瞪向江澄:为什么魏无羡满脸晦气,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 江澄怒:特-么能让魏无羡再三再四动手动手开揍的也就你一个,不说你说谁! 聂怀桑:突然觉得江兄有点可怜。 第117章 一一七、 【江澄翻个白眼,心说“你也知道”,目光又移回剑上。魏无羡道:“你这把剑一天要擦几次?”江澄道:“三次。你的剑呢?多久没擦过了?” 魏无羡拿了个梨子吃了一口,道:“扔房里了,一个月擦一次管够。” 江澄道:“今后,围猎或者清谈会那种大场合不要再不佩剑了,现成的没家教没例子的话柄让人抓。”魏无羡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逼我的。越逼我我还越不想干,就不佩剑,能奈我何?” 江澄横他一眼。魏无羡又道:“而且我可不想被一群不认识的人拉去比剑切磋,我的剑出鞘必须见血,除非送两个人给我杀,不然谁都别想烦我。干脆不带,一了百了,图个清静。”江澄道:“你以前不是很爱在人前秀剑法的吗。” 魏无羡道:“以前是小孩子。谁能永远是小孩子。”】 提到魏无羡的佩剑,江澄总有几分不是滋味,明面上的破绽那么多,这样一个有英雄病的家伙连出鞘必见血的鬼理由都扯出来了,说了两次他就信了,分明再追根究底几句就能察觉到的,为什么没有继续问下去! 魏无羡一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干脆利落地道:“不可能的,如果没有这样的意外,就是把这个秘密藏到死,也不会教你知道一星半点的。” 江澄:“所以到最后,你死在我手里也坚持咬紧一点都不会悔吗?!” 魏无羡耸肩,“生前哪管身后事,浪得几日是几日,反正我现在还没死呢,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江澄冷漠脸:“因为你一直在作死的路上马不停蹄!” 魏无羡:“……” 众人:…… 【江澄哼笑一声,道:“不佩剑也罢,无所谓。但你今后少惹金子轩,毕竟是金光善独子,将来兰陵金氏家主就是他。你跟他动手,你让我这个家主怎么做。跟你一起打他?还是惩治你?” 魏无羡道:“现在不是又多了一个金光瑶吗?金光瑶比他顺眼多了。” 江澄擦完了剑端详一阵,这才把三毒插|入鞘中,道“顺眼有什么用。再顺眼,再伶俐,也只能做个迎送往来的家臣,他这辈子就止步于此了,没法跟金子轩比的。”魏无羡听他口气,竟像是对金子轩颇为推崇,道“江澄,你老实回答我,你是什么意思?上次你特地把师姐带去,你该不会真的想让师姐和他……?” 江澄道:“未尝不可。”魏无羡道:“未尝不可?他在琅邪干了什么你忘了,你跟我说未尝不可?”江澄道:“他大概是后悔了。”魏无羡道:“谁稀罕他后悔,知道错了就要原谅他吗。你看看他爹那个德行,指不定他今后也是那个鬼样子,天南地北到处鬼混找女人。师姐跟他?你忍得了?” 江澄森然道:“他敢!”顿了顿,江澄看他一眼,又道:“不过,原不原谅也不是你说了算。谁叫姐姐喜欢他?”魏无羡登时哑口无言。半晌,挤出一句:“怎么就偏偏喜欢这个……”他扔了梨子,道:“师姐在哪儿?” 江澄道:“不知道。还不是那几个地方,不在厨房,就在卧房,要不然就在祠堂。她还能去哪儿。”魏无羡离开试剑堂,先去了厨房,火上煨着半罐子热乎乎的汤,人不在。再去江厌离的房间,也不在。最后去祠堂,果然就在了。】 迎送往来的家臣……吗?金光瑶沉默,的确,只要金子轩这个名正言顺的少宗主在,金陵台上永无他立足之处。 聂怀桑瞥了金光瑶一眼,便道:“江兄,你这可看走眼了,还是魏兄慧眼识珠啊。” 金光瑶:好像到不净世也不会太好过……? 江澄嗤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连并称‘三尊’的两家宗主都没发觉端倪来,我看走眼又有什么稀奇的。” 聂怀桑道:“我大哥看出来了。” 魏无羡很想堵一句,‘所以你大哥和金子轩一样短命’,然而自己貌似比他们更‘短命’,想想还是算了。不过,如今的敛芳尊,虽然日后与所谓‘仙督’无缘,但好歹还是聂、蓝两家宗主要保一命的人,金子轩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放人出金陵台吗? 金子轩不似那位金光善,当然有上位者的容人之量,甚至看在待他儿子金凌不错,又有组建‘瞭望台’这样的功绩的份上,如果可以,金光瑶这位弟弟若能留在金陵台一心一意做他左膀右臂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他才有更多时间来陪伴妻儿么。 刚刚重新定亲,发妻尚未进门、儿子更是没影儿的金少宗主,想得挺远,眼下做得却是对未来媳妇儿体贴入微的关心,“阿离,你平日里的消遣不多吗,往后应该多动动,抚琴、作画、听书、修习都可以,当然下厨也不错,就是不要太累了,稍微做我一份的就行,魏无羡江晚吟随便都能吃点……” 魏无羡&江澄:“……”要不要把这个公然挑唆的家伙叉出去? 【江厌离跪坐在祠堂里,一边擦拭父亲母亲的牌位,一边小声说话。魏无羡探进一个头,道:“师姐?又在跟江叔叔和虞夫人聊天呢?” 江厌离轻声道:“你们都不来,只好我来了。” 魏无羡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跟着一起擦牌位。江厌离瞅他一眼,道:“阿羡,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事?” 魏无羡笑道:“没什么事呀。我就进来打个滚。” 说着,真的在地上打了个滚,江厌离问道:“羡羡,你几岁啦?” 魏无羡道:“三岁啦。”见逗得江厌离笑了,他这才坐起,想了想,还是道:“师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江厌离道:“问吧。”魏无羡道:“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我说的是那种喜欢。” 江厌离微微一怔,奇道:“你问我这个干什么?你喜欢了谁吗?是怎样的姑娘?”魏无羡道:“没有。我不会喜欢任何人的。至少不要太喜欢一个人。这不是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犁拴缰吗?”】 众人:三……三岁?!正常人是怎么说出口的? 魏无羡不知众人想法,读完这段后,他此时此刻只想蹲地抱头。 啪啪啪,好清脆的打脸声音…… 这种被自己的话打了好大一巴掌却又无法反驳的感觉,真是心塞无比,他后来还有没有嘴漏给自己挖过什么大坑啊啊啊! 江澄幸灾乐祸地道:“蓝忘机,你那抹额系什么手腕啊,应该和魏无羡的要求,往他脖子上打结才对。” 魏无羡目光平静地转向看戏的江澄,思考揍人的一百零八种功夫,必须脚脚踢人、拳拳到肉,收一个看戏的票价才行。还有蓝二哥哥,你知道我的心意的吧,你看我才和你见过面就向师姐请教了,虽说答话太蠢了…… 蓝忘机发觉魏无羡的窘迫,便道:“已为道侣,无妨。” 是是是,二哥哥说的是,哪像江澄这个斤斤计较的家伙! 魏无羡眼睛登时一亮,回首就要将嘴里夸人的话连珠炮般放出去,但却被某人打断了。 “等会儿!”金子轩从着魏无羡那句‘三岁了’的话缓过来,突然道:“阿离,你和魏无羡相处,一直都是这般?” 江厌离心中了然,只柔声答道:“从小到大,一直如此。” 魏无羡先是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忽然心思辗转间想起先前读到的,金夫人对自己和师姐总在一块儿的言语,不敢置信地问道:“金孔雀,你不是还因为我和师姐亲近吃味儿过吧?” 金子轩面上又飞过些许红霞,“谁……谁让阿离对你太好……呃……” 真是个脸比纸爆、心比水深的男公主,魏无羡溜溜眼神,意味不明地问自己这位,“蓝湛你呢,你会因为这个呷醋不?” 蓝忘机摇摇头,道:“江姑娘于你,如姐似母,能有她如此关心于你,很好,当致谢意。” 魏无羡:不得不说,蓝湛平常虽然乱喝醋,这次倒是明白得很。 蓝曦臣对此笑而不语。 金子轩闻言,顿时更不好意思了,然而还有种自己也升了辈分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江澄摸摸下巴,这样比起来,岂不是显得阿姐挑人的眼光很差? 第118章 一一八、 在兄长的目光下,蓝忘机再次惊觉自己心中所想似乎又一次无所遁形,家训禁诳语,自是并无虚言。他只是,很羡慕能和魏婴一起长大的江家姐弟,还有,三岁的魏婴,是什么样的呢? 眼角余光浮散中,四处跑动的两个小孩映入眼眸,一定比景仪更乖巧、比阿苑更活泼,比他们两个都灵动可爱…… 【江厌离道:“三岁大了点,一岁吧。” 魏无羡道:“不,我三岁了!三岁的羡羡饿了!怎么办!” 江厌离笑道:“厨房有汤,去喝吧。不知道羡羡够不够得到灶台呀?” “够不到师姐把我抱起来就够到了……”魏无羡正胡说八道,江澄刚好迈进祠堂来,闻言啐道:“又说这些混话!本宗主给你盛好放外边了,快跪下来感谢然后滚出去喝你的汤。” 魏无羡颠出去一看,折回来道:“江澄你什么意思,排骨呢?” 江澄道:“吃完了。只剩下藕了,你爱吃不吃。” 魏无羡一肘子捅去:“把排骨吐出来!” 江澄道:“吐就吐,有本事我吐出来你吃下去!” 江厌离听他们又开始了,忙道:“好啦,多大的人了争几块排骨,我再做一罐就是了……”】 虽说魏无羡此次破天荒地、正正经经在读,奈何读得内容却是太不正经了,即便当在座其他人一路听来,对这样的‘不正经’已经略有麻木,也还是想叹一声,江家家风是真奇葩啊。 为了一口吃的,就为了一口吃的! 聂怀桑不自觉地吸溜下口水,好想吃(ˉ﹃ˉ) 金子轩咬牙,为什么能时常吃到阿离亲手所煮羹汤的不是他?他上一次喝的汤还是琅琊战场时呢,只是自己作了大死,汤没了不说,差点这辈子的媳妇儿都没了。没关系,金子轩握拳,待日后的,他可以下厨给阿离做汤! 别人或无语、或嘴馋、或斗志满满的时候,蓝忘机觉得自己被那句‘三岁的羡羡饿了,怎么办’给迷了耳朵、换了神志,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小小的、粉雕玉琢的魏婴,正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羡羡饿了,怎么办?” 羡羡…… 凝视着近在眼前的俊雅侧颜,蓝忘机眉头微皱,斟酌着要不要唤一声看看?比起一直以来的称呼‘魏婴’,对自己道侣这声亲昵的‘羡羡’一旦叫了出来,好似不止是往后的余生,连魏婴从头到尾、从生到往的全部生命,都要和他交汇交织到一起一般! 薄唇轻启几次、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蓝忘机终于下定决心,再次缓缓靠近魏无羡耳边,微微吸气,启唇几欲出声…… “蓝湛!”魏无羡突然回首唤道,下一刻却觉得脸颊上滑过一片温润。 魏无羡:“……”他这是被有预谋的偷亲了吧? 蓝忘机:“……”真的只是想说两-个-字而已。 众人:“……”含光君又被夺舍了!! 蓝曦臣:……不,你们误会忘机了。 所有人仿佛都被点了穴、禁了言一般,僵持片刻之后,蓝忘机镇定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上身后倾、恢复端坐如松的姿态,还伸手理了理魏无羡鬓间微乱的碎发,用与平常无二的清冷嗓音问道:“何事?” 魏无羡:可以啊,都会偷袭了呢,不过蓝湛,要是你耳朵没烧成这样,我还是能信你一点儿也没羞的。 咳咳,为了保住几分含光君冰清玉洁的面子,魏无羡好险不险将将咽下差点溜出口的话儿,自个儿还被口水呛了个正着。 等他在蓝忘机的帮助下,缓和了咳嗽之后,自觉气氛没那么不正经之后,这才想起刚才要和蓝忘机说的话。 拉住替他轻抚胸口的手,魏无羡这才道:“蓝湛,你有没有发现此地有些不对劲?” 蓝忘机反客为主,两只手再次悄然紧握后,不紧不慢地道:“何处?” 魏无羡一瞬间又有种被噎住的错觉了,蓝湛刚刚究竟是想做什么的,被他打断之后居然如此,一点都不避讳了? “你看面前这块天书石壁,比起我们刚到这的时候,你不觉的有点变化吗?变……白了?不对,是变亮了!对,就是变亮了!” 蓝忘机出言纠正道:“是发光,石有暗光,故较之先前,有些许不同。” 魏无羡点头,表示赞同,又问道:“江澄,泽芜君,你们觉得呢?” 蓝曦臣道:“确如忘机所言。” 江澄也费力端详了一番石壁,“我怎么没看出来?” 魏无羡严肃脸,“因为你眼瘸!” 江澄:“魏无羡你讨打。” 聂怀桑道:“我也没怎么看出来,不过,你们四位是最先来的,且大概暗光的确太过微弱,才不好察觉的吧,也尚无其他不对之处,只是不知对我们是否还有什么影响?” 魏无羡道:“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影响,我却有种会发生什么事的预感,也说不上来是好是坏。” 金子轩道:“如果真有什么影响,怕是你这个无字天书的暂控者首当其冲了,只是现下,除了继续往下读,也无其他办法,不然还是换人来读吧,兴许这样能避免呢?” 蓝曦臣道:“金公子说的对,除了我们四人出现在此之时,听到过那禅音警语,后来便再无动静,只有读完一法了,魏公子若察觉其他不适之处,还请尽早提出。” 蓝启仁也道:“既来之则安之,如此,其他人也当多做注意。” 众人应是,魏无羡又用空着的手拍了拍蓝忘机紧绷的手臂,权作安抚,道:“一定,但愿预感的好事,那谁来接着往下读?” 将弟弟的神态尽收眼底,蓝曦臣暗自叹息一番,主动道:“我来吧。” 魏无羡点头致意,“有劳。” 第119章 一一九、 蓝曦臣先是再度勘查一番,魏公子出言应允之后,便能看清石壁上的文字,石壁隐有暗光外,并无其他变化,略有放心后,往下读去。 【魏无羡最喜欢江厌离熬的莲藕排骨汤。 除了味道真真鲜美可口,还因为他总是记得第一次喝到时的情形。 那时,魏无羡才刚被江枫眠从夷陵捡回来不久。他一进门,看到一个神气的小公子牵着几条小奶狗在校场上跑来跑去,登时双手捂脸大叫一声,嗷嗷地哭了起来,扒在江枫眠身上一整天,怎么也不肯下来。第二天,江澄养的这几条小奶狗就被送给了别人。这件事气得江澄大哭一场,就算江枫眠好言好语温声安慰,让他们两个“好好做朋友”,他也拒绝和魏无羡说话。过了好几天,江澄的态度软化了些,江枫眠想便让魏无羡和他住一个屋子,希望他们能增进感情。 原本江澄已别别扭扭要答应了的,可坏就坏在,江枫眠一时高兴,把魏无羡托了起来,让他坐在了自己手臂上。江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呆住了…… 当天晚上,江澄便把魏无羡关在了门外,不让他进去。】 严阵以待的众人:……说好的意味不明的预感呢? 魏无羡:哦,原来喝完汤后我还回忆了一遍小时候的事啊。 聂怀桑道:“原来魏兄江兄你们两人不是一开始就情同手足的啊?” 金子轩也‘中肯’点评道:“横行的云梦双杰也有‘狼’‘狈’相对的时候。” 江厌离掩下心中不安,同样笑笑,“那时候的阿澄阿羡,都还是很可爱的小毛头呢。” “……”原本还对魏无羡挂心几分的江澄忍不住有些羞恼,真是祸害遗千年,这家伙哪里需要别人担心了,现在可不就是来祸害他了么。 虽说同为一宗之主的蓝曦臣读出声来洋洋盈耳,完全没有趁机嘲笑,江澄……更恼羞成怒了,“平日里记性差的令人发指,怎么这些八百年前的糗事就能记得这么清楚,你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某种程度上,他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大庭广众地,被人温声轻音、一本正经细细讲来小时候闹别扭,这比揭露求学时逃课喝酒打架严重多了好么。 魏无羡忽略心中的异样,面上一如往常地带着笑,很无辜地戳穿了江宗主的自作多情,“谁记你糗事了啊,我忘不掉的是是师姐的汤~” 江澄:“……”哦,他还不如一碗汤。 【魏无羡拍门道:“师弟、师弟,让我进去,我要睡觉啊。” 江澄在屋子里,背抵着门喊道:“谁是你师弟!你还我妃妃、你还我茉莉、你还我小爱!”妃妃茉莉小爱,都是他原先养的狗。魏无羡知道江枫眠是因为自己才把它们送走的,低声道:“对不起。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怕它们……” 在江澄的记忆里,江枫眠把他抱起来的次数加起来也不超过五次,每一次都够他高兴好几个月。他胸中一股恶气憋着出不来,满心都是“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那股恶气和不甘霎时冲上脑门,驱使他将魏无羡的席子和被子搂了起来。魏无羡在门边巴巴地守了半天,忽然门开,还没来得及面露喜色,就被一堆被一股脑扔出来的东西砸得险些仰面摔倒。木门再次重重关上,江澄在里面道:“你到别的地方去睡觉!这是我的房间!连我的房间你也要抢吗?!” 魏无羡…怔了怔,道:“我没有抢,是江叔叔让我和你一起住的。”江澄一听到他还在提自己的父亲,简直就像是故意在炫耀,眼眶都红了,大喊道:“走开!再让我看到你,我叫一群狗来咬你!” 魏无羡…连忙道:“我走,我走,你不要叫狗!”他拖着被扔出来的席子和被子,飞奔着跑出长廊…想了一阵,走到木廊没风的一个角落,把席子一铺,就在这里躺下了。可是越躺,江澄那句“我叫一群狗来咬你”在他脑海里就越是响亮,魏无羡越想越害怕…挣扎一阵,觉得这个地方呆不下去了,跳起来将席子一卷,被子一叠,逃出了莲花坞。他在夜风中气喘吁吁地跑了好一阵,看到一棵树,不假思索便爬了上去,手脚并用抱着树干,觉得很高了,这才心魂略定。】 蓝忘机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心神一般分在关注自家道侣,一半很是认真地听魏婴小时候的事。 小小的魏婴在被江澄赶出房间后,居然会因为怕狗跑到外面爬树上去!究竟遇到过多少触目惊心的事,才会觉得爬高抱在树上才最安全? 不知怎么的,蓝忘机竟想起魏婴在莲花坞惊变失踪三月后回来的那段时间。 自那之后,在众人面前,魏婴时常便是一副睥睨的模样,仿佛高高在上,也似独览众生,他是否也是觉得修了鬼道、区别众人之后,唯有高处才能安心?若真是如此,那他一直不断重申的外道‘损身损心性’,与小时候那个拿狗恐吓魏婴的江澄,有何区别! 魏无羡并不知晓蓝忘机所想,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伴着蓝曦臣所述所讲,他现在的心神好像和小魏婴重合了,甚至险些将那句‘我没有抢’大吼出声,可心中一直有个抑制不住声音在叫嚣,“你抢了,抢了属于江澄的江叔叔的宠爱、抢了江澄亲姐的关心,如今更是害得江叔叔、虞夫人、众多师兄弟丧了命,你还要抢些什么?!” 不对,江叔叔关心我,不代表就讨厌了江澄,师姐也对他和江澄两个向来一视同仁,还有…… 魏无羡的心跳在逐渐地加快,这样很不对劲,他需要冷静下来!对了,蓝湛,有蓝湛在,蓝湛是他一个人的! 见手臂突然被握紧,蓝忘机连忙问道:“魏婴,怎么了?” 魏无羡道:“……蓝湛,我怕狗。” 蓝忘机松开手后,换了个两条手臂更能圈紧的姿势,将魏无羡完全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中,用行动表示,有他在,不怕。 魏无羡吐出一口浊气,在脑海中慢慢奏响舒缓的曲调来调剂心神,当初蓝湛在玄武洞底给他唱过的曲子就正合适…… 第120章 一二〇、 魏无羡的那句‘怕狗’,江澄也听见了,觉得很不可思议,魏无羡这是害怕得更严重了?这里没狗,也听不见狗叫,怎么就吓成这幅模样了? 难不成只是想起当年事,也非常害怕吗?江澄带着几分心虚,有心想道个歉再说些什么,然而再看这家伙完全被蓝二严丝缝合搂住的动作,以及脸上大露八颗牙齿的痴笑,顿时觉得没眼再看,心中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多管闲事! 江澄:又再借机撩拨蓝二(`_′) 围观众人:…… 好赖糊弄过去了,魏无羡心道。只是此刻颌首低垂的他,却不敢向师姐江厌离的方向看去哪怕一眼。 【不知在树上抱了多久,忽然,魏无羡听到远远有人软绵绵地在叫他的名字。这声音越来越近,不多时,一个白衣少女提着一盏灯笼出现在树下…江厌离道:“是阿婴么?你跑到上面去做什么?”魏无羡继续默不作声。江厌离举起灯笼,道:“我看到你了。你的鞋子掉在树下了。” 魏无羡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左脚,这才惊声道:“我的鞋!” 江厌离道:“下来吧,我们回去。”魏无羡道“我……我不下去,有狗。” 江厌离道:“那是阿澄骗你的,没有狗。你没有地方坐,一会儿手就酸了,要掉下来的。”任她怎么说,魏无羡就是抱着树干不下来,江厌离怕他摔了,把灯笼放在树下,伸出双手站在树下接着,不敢离开。僵持了一炷香左右,魏无羡的手终于酸了,松开树干,掉了下来。江厌离赶忙去接,可魏无羡还是摔得一砰,滚了几滚,抱着腿嗷嗷叫道:“我的腿断啦!” 江厌离安慰道:“没有断,应该也没折,很疼吗?不要紧,你别动,我背你回去。”魏无羡还惦记着狗,呜呜咽咽道:“狗……狗来了没有……” 江厌离再三保证道:“没有的,有狗我帮你赶走。”她捡起魏无羡在树下的鞋子,道:“鞋子为什么掉了?不合脚吗?” 魏无羡忍着痛出的眼泪,忙道:“没有啊,合脚的。”其实是不合脚的,大了好些。但是这是江枫眠给他买的第一双新鞋子,魏无羡不好意思麻烦他再买一双,便没说大了。江厌离帮他穿上鞋子,捏了捏瘪瘪的鞋尖,道:“是大了一点呀,回去跟你改改。”魏无羡听了,总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有些惴惴不安。 寄人篱下,最害怕的就是给人添麻烦。】 蓝曦臣有种是不是读错了的疑惑,其他聆听的众人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有问题。 魏无羡此人,少时放荡不羁、呼啸往来的云梦大弟子,如今高深莫测、睥睨众生的夷陵老祖,何曾能想到儿时竟是如此小心翼翼的枯黄小白菜模样?! 被带到云梦江氏的数十年,前江宗主和虞夫人究竟是从何教导,才致如此之大的改变? 泉下有知的江叔叔及虞夫人若能得知众人此番疑惑,一定会怼回去:分明是魏氏夫妇的锅,关我们什么事! 魏无羡听到此处,想着过往种种,缓缓勾起嘴角。在那个白衣身影找到他开始,他在这世间才又有了一个灵魂归处。 江厌离想起知晓‘魏无羡叛出云梦江氏’消息的那天,她在祠堂擦拭魏氏夫妇牌位时向他们诉说的话。 伯伯伯母,你们将阿羡教的很好,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江厌离是父亲江枫眠之外,最先接纳、亲近魏无羡的人,如今再忆起往日,对乖乖巧巧的阿羡心疼怜惜依旧。 阿羡他幼丧双亲,早早便成孤儿,所受的委屈已经超出了他弱小的肩膀所能背负的程度,只是从小便有的认知、乐观让他在这个世界上看起来仿佛活的很好,无忧无愁。但其实,他什么都懂。 此事事了之后才和魏无羡化干戈为玉帛的江澄愣住,他从不知道魏无羡还有过这样的想法,毕竟没过多久,‘寄人篱下’的魏无羡就开始作天作地,跟他强排骨、争鸡腿儿,和众师兄弟一起挖坑闯祸样样不落了。 江澄心想,也许我并没有如自己以为的那般了解魏无羡。从前不注意他瑟缩的因由,后来不知他改头换面的缘故。 【江厌离把他背了起来,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一边道“阿婴,无论刚才阿澄跟你说了什么,你不要和他计较。他脾气不好,自己经常一个人在家里玩,那几条小奶狗他最喜欢了,被阿爹送走了,他心里难过。其实多了个人陪他,他很高兴的。你跑出来半天不回去,他担心你出了事急着去摇醒我,我才出来找的”江厌离其实也只比他大两三岁,那时才十二三岁,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讲起话来却很自然的像个小大人,一直在哄他。她的身体很瘦小很纤弱,力气也不大,时不时晃一晃,还要停下来托一托魏无羡的大腿,防止他滑下来。可是,魏无羡趴在她背上,却感觉无与伦比的安心,甚至比坐在江枫眠的手臂上还安心】 臭不要脸! 金子轩从小锦衣玉食,是个不知饥寒交迫、惊慌失措为何物的天之骄子,听泽芜君细细道来魏无羡的幼年情状后,上一刻还在对比两人原先的名气成就,颇觉惭愧,又心生敬意,下一瞬就没忍住在心里啐了一句! 阿离是女子,又比他大不了多少,怎能如此劳累与她? 背一下就算了,但是这副从此就赖了阿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劳什子如姐似母的由来?还真好意思啊! 金光瑶缅想,也曾有过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如此庇护于他。 薛洋也是眼神幽幽,如果,他小时候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人,多好。可惜也只是如果。 【忽然之间,一阵呜呜的哭声被夜风吹来。江厌离吓得一抖…魏无羡手一指,道“我听到了,从那个坑里传出来的!”两人绕到坑边小心翼翼地探头下望。有个小人影趴在坑底,一抬脸,满面的灰泥被泪水冲出两道痕迹,发出哽咽之声“……姐姐!”江厌离松了一口气,“阿澄,我不是叫你喊人一起出来找吗?” 江澄只是摇头。他在江厌离走后坐立难安,干脆自己追了出来。谁知道跑得太急又忘了带灯笼,半路摔进一个坑底,把脑袋也跌破了。江厌离伸手把弟弟从坑里拉起来,掏出手帕敷在他流血不止的额头上。江澄神情萎靡,偷偷瞅一瞅魏无羡。江厌离道“你是不是有话没有对阿婴说?”江澄压着额头的手帕,低低地道“……对不起。”江厌离道“待会儿帮阿婴把席子和被子拿回去,好不好?” 江澄吸了吸鼻子,道:“我已经拿回去了……” 两人的腿都受了伤,行走不得,此时离莲花坞尚有一段距离,江厌离只得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魏无羡和江澄都搂着她的脖子,她走了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道:“你们这让我怎么办呀。” 两人眼里都还含着泪花,一齐委屈地把她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金子轩对魏无羡和江澄一人一个瞪瞪了过去:……你们还更来劲儿了是吧?! 然而两人都当没看见,示威一般,面上都挂起了蜜汁微笑,齐齐对着江厌离唤道:“师姐!”/“阿姐!” 江厌离也对着他们笑靥如花。她的两个弟弟,她永远都会以之为傲。 金子轩:…… 众人:……这种以长姐保护为荣的心态也是很了不起了。 蓝曦臣很遗憾,他也有弟弟,只是忘机从小独立自主,便是偶有伤痛小病,也会严格要求自己按部就班,需要他这个兄长相助的时候真的是少之又少。 聂怀桑对此很是羡慕,哀哀怨怨地瞅了一眼自家大哥,那意思“你瞧瞧人家怎么做长姐、保护弟弟的”! 聂明玦无语,蠢弟弟这是忘了他这做大哥的替他出过多少头、揍过多少人了。 很小就学会‘被欺负、告大哥’的聂怀桑:大哥你要是教训完人之后,别再回头罚我,不是更好么! 第121章 一二一、 【最终,她还是走一步停一步地把两个弟弟运回了莲花坞,轻声叫醒了医师,请他给魏无羡和江澄包扎治疗…江澄看着魏无羡的脚,神色紧张。如果…传到了江枫眠耳朵里,知道了他把魏无羡的席子丢出去,还害魏无羡伤了腿,一定会更不喜欢他的…魏无羡看他一副很担心的样子,主动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江叔叔的。这是我夜晚忽然想出去爬树,所以才伤了的。” 闻言,江澄松了一口气,发誓道:“你也放心,今后看到狗,我都会帮你赶走的!”见两人终于说开了,江厌离高兴地道:“就是应该这样嘛。” 折腾了小半晚,两人也饿了。江厌离便到厨房去,踮着脚尖忙活一阵,给他们一人热了一碗莲藕排骨汤。香气萦绕心间,至今不散。】 何止是‘至今不散’,怕是这辈子都散不了了。 魏无羡侧耳听之,嘴角微勾。他想笑,却是笑不出来,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江澄还好好的,师姐也在,还有蓝湛。 不论如何,他们以后一定会更好。 江澄想起当时自己都把脑袋跌破了,还要担心魏无羡的摔伤被父亲知晓,就是到现在也对此心有酸意。只是如今,哪怕他将魏无羡一箭捅穿、魏无羡把他打到骨折,也没人会再为了这样的事责罚于他了。 聂怀桑见状,大概能猜到江澄所想。其实细想而来,在这些从小就生活在继承家族使命的世家子弟之中,江澄倒是四大家族里父母亲缘最好的了。 聂家的继承人是他大哥,老爹跟大哥一个性子,从来不是慈父,训诫大哥也就是满意的时候比试一场、不满意便砍上三场的区别;蓝家不用说,双璧二人一年到头面见双亲的次数,双手都数的过来;金子轩身为兰陵金氏少宗主,父母俱全没错,但若真是受金光善那样的爹‘精心’教导,能不能好好坐在这儿都两说了。 江澄呢,父母虽都是严格要求,可毕竟从小到大的指点关爱样样不少,还有个温柔长姐细心入微,除了魏无羡,这个半路出家个不务正业但天赋惊人的师兄有点槽心之外,比起其他人来,简直不要太好。 可惜好人总是不长命…… 聂怀桑在那七想八想地,觉得他们这一辈的几个都那么那么惨,简直伤春悲秋到能做出首诗来了。 江澄也是心中郁结,却更是看不惯魏无羡强颜欢笑的蠢样,顺嘴嘲讽道:“你也就只能记着那点香气了,毕竟今后嫁到了姑苏,只能被逼吃‘苦’!” 魏无羡不想再和江澄浪费无谓的口水,他是嫁还是娶的,日后事实一定胜于雄辩么,便道:“有金孔雀在,说的你往后好像还能每天喝到师姐的汤似的。” 这话甫一出口,江澄和魏无羡猛地对视一眼后,锋利的眼刀同时飞到了金子轩的方向。 金子轩:“……”这两人什么毛病? 蓝忘机:姑苏也是盛产莲藕的▼_▼ 蓝曦臣:其实云深膳食也没有很苦(^_^) 【魏无羡蹲在院子里,把喝完汤的空碗放到地上,望了一会儿稀星点点的夜空,微微一笑。今天他和蓝忘机在云梦街上偶遇,忽然想起了当年求学云深不知处的许多事。他一时心血来潮叫住了蓝忘机,原本也想把话题往那方面引的。可蓝忘机提醒了他,所有的东西早就和当年不一样了。 可是,只要回到莲花坞,回到江家姐弟身边,他就能有一种仿佛什么都没改变的错觉。魏无羡忽然想去找找当年那棵被他抱过的树。 他站起身来,朝莲花坞外走去,沿路的门生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点头。都是陌生的面孔,他熟悉的那些猴子一样不肯好好走路的师弟们、那些会挤眉弄眼不肯老实敬礼的家仆们,早就一个都不在了。 穿过校场,迈出莲花坞的大门,便是一片宽阔的码头。无论白天黑夜,码头上总有卖吃食的小贩。锅里的油一炸香味四溢,魏无羡忍不住走了过去,笑道“今天料很足嘛”小贩也笑道“魏公子来一个?这个当我送的,不用记账上了” 魏无羡道:“来吧。帐还是照样记。” 这名小贩之旁,蹲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人,魏无羡走近之前,正抱着膝盖哆嗦,似乎又冷又疲倦。听魏无羡说了两句话,这人才猛地抬头。 魏无羡双目微睁,道:“你?!” 】 蓝曦臣摇头,若魏公子是这种想法,也难怪每次忘机都是怅然离场了。 无可奈何择一坎坷路,单打独斗、浴血前行,心中希冀的绝不是毫无可能的逆耳忠言,而是一份无言相伴。 若忘机能说一句,人变心未变,大抵比那执拗的劝诫要好得多。 只是莲花坞外落魄之人究竟是谁,竟让魏公子脸色大变?这石壁所书,真是惯会给人泼冷水啊。 蓝忘机此刻的确如他兄长所言,得知魏婴所想后,便心存歉疚。原来他的一次次劝说是入骨之刺,不是什么苦口良药。 魏无羡想,如果蓝湛像兔子一样有一对长耳的话,此刻也一定已经没精打采地耷拉在脸颊两边了……可惜没有长耳,只有一副苦瓜脸。 突然想起那句‘一脸像是死了老婆的苦大仇深’,咳。 拿两个爪子捏起蓝湛脸皮的时候,他还在反省自己曾经的想法太过天真。事易时移,所有人都在往前走,他这个变得最彻底的人却只妄想固守往昔,怎么可能呢。 瞧,没有蓝湛,温情温宁他们就成了那些人用来撕碎假象的利刀。 他无意,却硬生生被算计成了有心…… 第122章 一二二、 “魏无羡。” 温情突然出声道,“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我一定不会去找你的。” 众人:守在莲花坞外面人,竟是温情么? “当年若是我能有半点生路,也不会由着温宁求到你跟前。”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身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用空着的左手缓缓抽出别在腰间的陈情,摩挲了一阵漆黑的笛身,眸中晦暗不明。 “公……公子,对不起。”温宁已是凶尸,胆小的性子却分毫未改,道歉时是连被阿苑抓着的手指都忍不住地瑟缩。 掠过笛身处,魏无羡又一边晃动着系在笛子上鲜红的穗子边盯着看,又像是将身后处温情温宁二人的情态尽收眼底,“你们姐弟二人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话说的不怕我家蓝二哥哥误会吗?情姐,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反是他,若是查实,金子勋确是因他之故才酿那起祸事,教他再如何自处? 温情道:“你是与我相识多久了,竟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 魏无羡回头笑着道:“什么人啊,不就是个大名鼎鼎的庸医吗。”不等温情脸色黑下来,他又连忙道:“是神医神医……开个玩笑,有些事情,不管在公在私,还是于情于理,就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无怨,不悔!” 在公、于理?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这么认为了。 温情将温宁的手从两个小孩的魔爪下解救出来,面上对魏无羡的话不置一词。 “蓝湛,这个红色穗子好看么?” “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就是好像有点单调了,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请含光君帮忙再做个蓝色的配上?” “……不会。” “什么,连这个也不会?没事,有空我教你啊!” “好。” 众人:……这个突然就换成老夫老夫闲话家常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蓝曦臣:弟弟弟媳二人高兴就好~ 【桀骜第十六 金麟台。 蓝曦臣和蓝忘机并肩,于金星雪浪的花海之中缓缓而行。 蓝曦臣随手拂过一朵饱满雪白的金星雪浪,动作轻怜得连一滴露水也不曾拂落。他道:“忘机,你心头可是有事,为何一直忧心忡忡?”虽说这忧心忡忡,在旁人看来,大概和蓝忘机的其他表情没有任何区别。 蓝忘机眉宇沉沉,摇了摇头。半晌,他才低声道:“兄长,我,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蓝曦臣讶然道:“带人回云深不知处?” 蓝忘机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带回去……藏起来。” 蓝曦臣登时睁大了眼睛。他这个弟弟,自从母亲去世之后,渐渐的性子越来越沉闷,除了出去夜猎,就是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书、打坐、写字、弹琴、修炼,跟谁都不爱说话,也就只是能和他多谈几句。可是,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也是头一次。 蓝曦臣道:“藏起来?”蓝忘机微蹙着眉,又道:“可他不愿。”】 读到此处,思及那句印象深刻的‘婉转的话听不懂’,蓝曦臣抬手面向魏无羡,心急地动作间就要代弟弟向魏无羡解释一番,怎知转面看到的是两眼放光、闪亮无比的夷陵老祖…… 以为再读就是自己在金陵台上大犯众怒的魏无羡:……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这几句话,听在脑子没溜的夷陵老祖耳中,就是‘我有了喜欢的人’、‘就想和那个穿黑衣的扎堆作对儿’、‘他不理我’。 理理理,只理你,就愿意和你~?(^?^*) 以为不会读到这些的蓝忘机:……嗯,回去就可以藏起来。 蓝曦臣:这是没有误会……吧?那时忘机难得忧心忡忡地向他这做兄长的求助,虽然猜到蓝忘机要带回来什么人,可惜本人不愿,也是无法。 江澄:我就知道,姓蓝没安好心。 聂怀桑被魏无羡诡异的表情震惊了,“魏兄,你就一点也不介意那个……藏?”先前说到‘关起来’什么的,分明抗拒得不得了啊? 魏无羡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关’是不予视之外,‘藏’是不允外人害,是要把我护得严严实实的意思,天差地别啊,再说这也是他们蓝家人的传统了,有什么可介意的!” 聂怀桑:……实在不懂有何区别。 蓝忘机:…… 蓝启仁:蓝氏家规哪条哪戒写了这样的传统的,你给我指!出!来! 蓝曦臣:我机智地选择往下读▼_▼|| 【这时,前方一阵喧哗,一人啐道:“这条道是你能走的吗?谁让你乱走的!”另一年轻的声音道:“失礼了。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蓝曦臣和蓝忘机不约而同抬起了头。只见影壁之旁,站着两个人,刚刚出声呵斥的人是金子勋,他身后跟着几名家仆与修士,被呵斥的则是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那男子瞥见蓝曦臣两人,霎时面色一白,接下来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而正当金子勋横眉冷对之时,金光瑶恰到好处地出现解围了。他对那白衣男子道:“金麟台上道路复杂,怨不得苏公子走错路,你随我来吧。” 金子勋见他冒出来,哼了一声,绕过他们走了。那白衣男子却是一怔,道:“你认得我?”金光瑶笑道:“自然记得,为什么不记得?我们之前不是见过一面吗?苏悯善苏公子,你的剑法可好得很哪,上次百凤山围猎我就一直在想,这样的青年才俊,不到我们家就可惜了,后来果真到了我们家,可把我高兴坏了。请,这边走?”像苏涉这样投奔兰陵金氏的剑修不计其数,他本以为没什么人识得他,岂知金光瑶只匆匆见过他一面,就把他记得清清楚楚,还大加赞赏,苏涉不由得脸色大缓,不再看那边的蓝氏兄弟,随金光瑶而去,似乎生怕他们上前嘲讽或是指指点点。】 金子勋可真是次次出场、次次惹人生厌啊,魏无羡只在心中又是记上一笔不提,便略过他去。倒是这苏涉…… 众人此刻方知,那脱离蓝家、自立门户的苏涉投奔金陵台后,为何甘入敛芳尊门下了。 魏无羡道:“剑法好?”催剑入水却丢了佩剑、瞄准屠戮玄武却‘误’伤了他,这样的剑法好? 金子轩哼道:“青年才俊?”对魏无羡救命之恩不思相报、对有师恩教义的姑苏蓝氏视而不见,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青年才俊? 金光瑶垂眼,到底没敛下心中讽刺,直言道:“物以类聚、同流合污么,你们自然是看不上的。” 苏涉实力非是顶尖,声望也不高,然同样有颗向上爬的决心、同样固执己见的观念。举手之劳的一姓之恩、一名之缘就能简简单单笼络住了,某些地方便很得用不是? 只是不知,一起同流合污的他们,有何下场了。 第123章 一二三、 小人何如? 视而不见,过而除之;将心比心,善而用之? 蓝曦臣想,其实都没错,但行事不在于对错,而在于‘道’。 出世之人入世寻世道,在世之人出世寻天道,正因因果循环、朔回从之,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才是修者最好的人生修养。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希望他们这些人都能在这场先知奇遇中,悟出其中些许真义,不再平添憾事。 【斗妍厅内,蓝曦臣和蓝忘机依次入席…姑苏蓝氏不喜饮酒之名远扬,经金光瑶布置,他二人身前的小案上都没有设酒盏…谁知,未清净多久,一名身穿金星雪浪袍的男子忽然走了过来,一手一只酒盏,大声道:“蓝宗主,含光君,我敬你们二位一杯!”此人正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四下敬酒的金子勋。金光瑶知蓝曦臣蓝忘机都不喜饮酒,赶忙过来,道:“子勋,泽芜君和含光君都是云深不知处出来的人,规训石上可刻着三千条家规呢,你让他们喝酒还不如……” 金子勋十分看不惯金光瑶,心觉此人出身下贱,耻于和他同族,直接打断道:“咱们金家蓝家一家亲,都是自己人。两位蓝兄弟若是不喝,那就是看不起我!”一旁他的几名拥趸纷纷抚掌赞道:“真有豪爽之风!”“名士本当如此!” 金光瑶维持笑容不变,却无声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蓝曦臣起身婉拒,金子勋纠缠不休,对蓝曦臣道:“什么都别说,蓝宗主,咱们两家可跟外人可不一样,你可别拿对付外人那套对付我!一句话,就说喝不喝吧!” 金光瑶微笑的嘴角都要抽搐了,目光满含歉意地望一望蓝曦臣,温言道:“蓝宗主他们之后还要御剑回程,饮酒怕是要影响御剑……”金子勋不以为然:“喝个两杯难道还能倒了不成,我就是喝上八大海碗,也照样能御剑上天!” 四周一片夸赞叫好之声。蓝忘机仍坐着,冷冷盯着金子勋硬塞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似乎正要开口,忽然,一只手接过了那只酒盏。 蓝忘机微微一怔,蹙起的眉宇忽地舒展开,抬头望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衣,腰间一管笛子,笛子尾垂着如血的红穗。来人负手而立,仰头一饮而尽,将空空如也的酒盏盏底露给金子勋看,道:“我代他喝,你满意了么?”眉眼含笑,语尾微扬。身长玉立,丰神俊朗。】 魏无羡转身与蓝忘机拉开间距,连陈情也被握紧在前做护胸状,挑起一边的眉毛、表情好不怪异地道:“蓝湛,那天要是我没去,你真会喝了那杯酒吗?先前我敬的酒你可是全都推辞掉了!” 众人:所以一万种的万一,含光君答了‘是’的话,你就准备奋起反抗以保清白了吗? 蓝忘机顿感无奈,抿了抿唇,答道:“不会。”手上动作迅速,又马上将人带了回来,两人再次不留缝隙地紧靠。 江澄无语,对魏无羡的脸皮已经不想在说什么了,只骂道:“别自降身价去和那些不知所谓的阿猫阿狗去比,不,狗都比这些人好得多。” 魏无羡懵,“不是,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把我和狗放在一起说了?” 江澄:“……”狗也比你更可爱! 歪楼的双杰二人且先不提,对此处读到的宴会,聂怀桑却是颇有疑虑。 在夷陵老祖大闹金陵台的消息传出之后,他也曾听门下之人大致说过,乃是百花宴后金氏又寻了名目办的‘家宴’,不过,“是什么样高规格的宴会,还需请帖方能入席?清河聂氏、云梦江氏都不曾受邀,偏偏出席的姑苏蓝氏还在会上被金子勋这种人强行‘敬酒’?”聂怀桑此处直截了当地提出了疑问。 金子轩皱眉,当时他有事在身不在金陵台,同样不知那次‘家宴’是什么名堂。 若是为门下客卿及附庸世家所办,为何蓝家人在列?便是考量金光瑶与蓝曦臣结义之情,也解释不了同为‘三尊’聂明玦的缺席。还有,他这个堂兄金子勋的敬酒一遭,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胡乱挑衅吗?又恰逢温情因温家人求助魏无羡,夷陵老祖亲上金陵台,也仅仅是巧合? 如果都不是,这次宴席目的为何?又是何人所布的局呢? 金子轩幽深沉重的眼神再一次落在了金光瑶的身上…… 蓝曦臣与蓝忘机对视一眼,顿时肯定了心中猜测。当日位列宴席的,具是金家人及其客卿、附属家族门派,还有,唯兰陵金氏马首是瞻的姚宗主之流。再联想到所提‘仙督’一事,那次敬酒,他们兄弟二人怕是接了金家的探路石了。 魏无羡拿把玩的陈情的手顿时停住,甚至紧握到青筋透出。若真是如此,那被害去性命的温宁和其他几个温家人,当真是受他所累?! 蓝忘机蹙眉,抬手将陈情取出,重新在他腰间放好,再握住空出来的触之微凉的双手,沉声道:“魏婴,静下心来,此事尚无定论。” 魏无羡愣住,半晌才回道:“好。” …… 虽只是短短几句话,晓星尘都能觉察出几分暗潮汹涌,只是既为局外人,又无通天法,便是脑中来回理清诸事原委,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在你们山下世人眼中,名士风范到底成什么了?” 身侧一直闭目旁听、噤口不言的宋岚听了,难得开口道:“某些跳梁小丑用来哗众取宠的面具罢了,不必当真。” 薛洋闻言,唇角勾起,心中微快。晓星尘,这才到哪啊,山下的世俗就是如此污秽不堪,所以,好好呆在山上求仙问道,永远,永远都别再下山了。 【蓝曦臣道:“魏公子?” 一人低声惊呼:“他什么时候来的?!” 魏无羡放下酒盏,单手正了正衣领,道:“方才。” 方才?可方才分明没人通报或是招呼,竟然无人觉察到他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斗妍厅中的。众人不禁一阵恶寒。金光瑶迅速反应过来,依旧是热情无比,道:“不知魏公子光临金麟台,有失远迎,需要设座吗?哦对了,您可有请帖?”魏无羡也不寒暄,单刀直入道:“不了,没有。”他向金子勋微一颔首,道:“金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金子勋道:“有什么话说,等我们家宴客完毕之后再来吧。” 其实他根本不打算和魏无羡谈。魏无羡也看出来了,道:“要等多久?” 金子勋道:“三四个时辰吧。或许五六个时辰也说不定。或者明天。” 魏无羡道:“怕是不能等那么久。” 金子勋傲然道:“不能等也要等。” 金光瑶道:“不知道魏公子你找子勋有何要事,很急迫吗?” 魏无羡道:“迫在眉睫,刻不容缓。” 金子勋转向蓝曦臣,举起另一杯道:“蓝宗主,来来来,你这杯还没喝!” 见他故意拖延,魏无羡眉间闪过一道黑气,眯了眯眼睛,嘴角一勾,道:“好,那么我就在这里直说了。请问金公子,你知不知道温宁这个人?” 金子勋道:“温宁?不知道。” 魏无羡道:“这个人你一定记得。上个月你在甘泉一带夜猎,追着一只八翼蝙蝠王到了岐山温氏残部的聚居地,或者说拘禁地,带走了一批温家门生,为首的那个就是他。”】 魏无羡在金家私宴上,与金子勋剑拔弩张之态,暂且无人关心,所有人,包括身处边缘的温家姐弟,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句‘眉间闪过一道黑气’之上,连魏无羡自己都颇感诧异。 众所周知,魏无羡被扔进乱葬岗那处怨气纵横之地,以怨气为引控凶尸厉鬼修习鬼道,这才置之死地而后生。那道黑气是什么,已是不言而喻。 也明白了,蓝忘机所说是‘失控征兆’是怎么回事了。 但这不是在战场上杀红了眼才偶有出现的吗? 聂明玦皱眉,道:“江宗主,你们云梦之人此前都未曾发现吗?” 聂怀桑暗自苦中作乐,心道:大哥这是将魏兄当成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难兄难弟了? 江澄此刻在满含怒气瞪着魏无羡不放,好像瞪几下就能让这家伙身体里见鬼的黑气全部吓跑似的,竟是眼也不眨一下,把‘老天第二、老子最大’的夷陵老祖都瞪得额冒冷汗了,才抽空回道:“云梦之人?云梦有哪个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身上拔毛?” 云梦江氏的门生客卿,但凡亲上过战场的,哪个不知鬼道之力、陈情之威,又怎会作死地跑去魏无羡面前专门找死呢。 只是再着急也没什么用,其他人看向显然还没放在心上的魏无羡,顿觉无奈,这到底是放任自流,还是胸有成竹了? 这耳提面命的重任,还是得交给把魏无羡当眼珠子护着的含光君啊。 【射日之征后,岐山温氏覆灭,原先四处扩张的地盘都被其他家族瓜分。甘泉一带划到了兰陵金氏旗下。至于温家的残部,统统都被驱赶到岐山的一个角落里,所占地盘不足原先千分之一,蜗居于此,苟延残喘。金子勋道:“不记得就是不记得,我可没那么闲,还费心去记一条温狗的名字。” 魏无羡道:“好,我不介意说得更详细些。你抓不住那只蝙蝠王,恰好遇上前来查看异象的几名温家门生,你便逼他们背着召阴旗给你做饵。他们不敢,出来一人磕磕巴巴和你理论,这人就是我说的温宁。拖拖拉拉间,蝙蝠王逃跑了,你将这几名温家修士暴打一通,强行带走,这几人便不知所踪了,还需要我说更多细节吗?他们至今未归,除了问你,魏某实在不知道还能问谁啊。” 金子勋“魏无羡,你什么意思?找我要人?你该不会是想为温狗出头吧?” 魏无羡笑容可掬道:“你管我是想出头,还是想斩头呢?——交出来便是了!”最后一句,他脸上笑容倏然不见,语音也陡转阴冷,明显已经失去耐心,斗妍厅中许多人不禁一个冷战。】 此段阅毕,连与温家人又世仇、向来对温狗喊打喊杀的赤锋尊聂明玦,此刻都认同金子勋更该杀的结论。毕竟留着余下的温家人还有个能治病救人的用处。 温情也是个不遑多让的高傲直性子,闻言驳斥道:“这个金子勋,自以为兰陵金氏在仙门百家之中占了上风,就开始做一些和当年岐山温氏行事作风相差无几的事来,此举又与你们口中的‘温狗’有何区别?毫不顾忌你们这些正道之人当年世人反抗温家人暴行时的天怒人怨,这是吃准了所有人都不会为我们这些苟延残喘的温氏余孽讨伐公道吗?” 金光瑶心道,当然不是,只是笃定了只有魏无羡一人会为温氏余党出头而已。 毕竟金家人对其他世家修者时,除了更加心高气傲、飞扬跋扈外,尚未引起更大的怨言。 金光瑶环视一番,却见其他人或是盯着他不放,或是面向他那兄长,兰陵金氏正派继承人,金子轩。 他不动声色地微笑以对,向聂明玦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的距离,向众人示意‘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且甘愿受罚于聂氏,看我也没用’。 金子轩:…… 金子轩叹气,对众人拱手作礼,表示日后不会对金子勋轻饶素放,这才将此事告一段落。而后连带江厌离一起,往后退了几尺距离。 金子轩:一直在背锅的我需要阿离安慰一下??? 金光瑶:要收拾烂摊子的人不是我,突然感觉很舒爽是怎么回事(* ̄︶ ̄) 第124章 一二四、 【金子勋也是头皮一麻。然而,他的怒气立刻便翻涌了上来,喝道:“魏无羡你好嚣张!今天我兰陵金氏邀请你了吗?你就敢站在这里放肆,你真以为自己所向披靡谁都不敢惹你?你想翻天?” 魏无羡笑道:“你这是自比为天?恕我直言,这脸皮可就有点厚了。” 金子勋心中虽然的确早已把兰陵金氏视为新天,却也自知失言,面皮微微一红,正要扬声回击,正在这时,首席上的金光善开口了。他呵呵笑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何必动气?不过魏公子,我说一句公道话。你在我兰陵金氏开设私宴的时候闯上来,实在不妥。”…魏无羡颔首道:“金宗主,我本并无意惊扰私宴…这位金公子带走的几人如今生死下落不明,迟一步或许就挽救不及。其中一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能袖手旁观。不望海涵,日后赔罪。” …金光善道:“急不得,细数起来,我们也有一些事尚未清算,不容再拖。既然你现在来了,那我们就趁此机会把它一并解决了如何?” 魏无羡挑眉道:“清算什么?”金光善道:“魏公子,这件事情我们之前也和你略提过几次,你不会忘了吧……在射日之征中,你曾经使用过一样东西。” 魏无羡道:“哦,你是提过。阴虎符。怎么了?” 金光善道:“据闻,这件阴虎符是你从屠戮玄武洞底得来的一柄铁剑的铁精所熔铸。当年你在战场之上使用过一次,威力骇人,导致一些同修也被其余力波及……”魏无羡打断道:“请说重点。”金光善道“这就是重点。当初那一场大战,不光温氏,我方也颇有些损失。我以为这样法宝难以驾驭,单单由一人保管,恐怕……”话音未落,魏无羡突然笑了起来。笑了几声,他道“金宗主,容我多问一句。你是觉得,岐山温氏没了,兰陵金氏就该理所应当地取而代之吗?” 斗妍厅内,鸦雀无声。魏无羡又道:“什么东西都要交给你,谁都要听你的?看兰陵金氏这行事作风,我险些还以为仍是温王盛世呢。”】 金子轩脸有点烧,磕绊着道:“我父亲他……问你提起过几次,阴虎符?!” 原以为他那父亲‘雄心’勃勃、胆大妄为到暗中招纳鬼道修士、组建炼尸厂已是极限,没想到这觊觎阴虎符之心几乎已是搬到明面上来了,这跟伸手强行讨要有什么区别?相比起来,金子勋盲目自比为天都不值一提了。 魏无羡点头,神色淡然,仿佛早已见怪不怪,虽说他当时也被这种无耻行径气笑了。 “还‘同修波及、我方有损’?使用阴虎符那次大战之中,我难道没提前告知吗?波及了几个没脑子的蠢货,损去了大榄战功、到阎王殿排队的名额了是吧!果真是说的比唱得好听,我算是明白金光善是如何登上宗主之位了,虽然人家修为底下、品德败坏,但是野心之大、脸皮之后厚一般人是望尘莫及的么。” 讲真,他短短二十载人生见识之中,这位金光善金大宗主的厚脸皮能排上前三,就连常被骂成不要脸的自己都只能甘拜下风。 当时也在场的蓝曦臣、蓝忘机:没错,谁准许金宗主不辞辛劳全权代表‘我方’慷慨陈词了? 这脸皮哪是有点厚啊,堪比城墙拐弯了都→_→ 也是第一次知道此事的江澄冷哼一声,难怪事后金光善那么卖力在他面前抹黑魏无羡了,怕是出了搅宴席、杀督工之外,这出索宝被拒、当众下不来台也是主因之一了。 金子轩见此,更是无地自容。 阴虎符乃是夷陵老祖所铸,由屠戮玄武腹中氤氲数百年怨气的不知名铁剑炼化而来,那屠戮玄武,更是魏无羡,最多再加上蓝忘机,二人斩杀,于情于理、彻头彻尾,都是魏无羡的东西,怎么就要交出来了? 说什么威力巨大,当今仙门百家之中,哪一家有没有或多或少的几件上品仙器,比之甚至远胜阴虎符的也不是没有,数百上千年来,也没见谁能自命不凡扯出将这些重器交出代管的道理? 到底哪来这么大脸? 魏无羡道:“即便我将阴虎符交出来了,你们这些人就真能用得了了吗?就如那乱葬岗,在我看来,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风水宝地,可对别人来说,却是有去无返的埋骨之地,不,连完好的骨头都剩不了。” 薛洋不信,斜眼道:“乱葬岗上古战场,数百年方才形成的积怨之地,自然凶险。可阴虎符不过区区法宝,便是沾了阴邪,到底是可控之物,先前还曾读到几年后‘我’修复阴虎符后控之所用呢,魏前辈此话太过言过其实!” 魏无羡一听便知,这小流氓仍是贼心不死,暗自警惕一番此后不可对他掉以轻心后,又道:“屠戮玄武在暮溪山至少沉睡了四百多年,谁知道那柄铁剑是几时被吞入兽腹的?便只是浸染四百年的怨气聚而未毁,你也能以为是一般阴煞之物?” 不等薛洋再说什么,接着道:“不得不承认,在只剩一半的情况下能修补阴虎符,当担一句‘天赋过人’,但,完整的阴虎符,和半块,仅仅是是大小块头大小的区别吗?” “阴虎符不认主没错,可更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的。连我这个制造者,在用过一次之后都对之生畏,如今在我手中仅仅是万不得已的保命符,可到了别人手里,那就只能是催命符了!” 闻言,蓝启仁沉声道:“如此凶险之物,确有大患之嫌,当设法掌控,或彻底毁去,方为正途。” 晓星尘也叹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羡师侄,这阴虎符已被觊觎至此,如今看来,也算不得什么保命符了,倒不如毁去来得干净。” 被人当面这样说,魏无羡并无愠色,反而点点头,据实道:“上次战后,我便有毁符想法,只是铸符不易,毁符更难,且我自身处境艰难,这才一分为二留了下来。待到回返、局势稳定之后,我便空出时间试验毁符之法,彻底将其化为灰飞齑粉以绝后患。” 众人讶异,被人趋之若鹜的至宝,居然能说毁就毁!嗯,好像不足为奇。盘算起来,也是毁过一次,在四大家族围剿乱葬岗前毁去半块,剩下半块还没来得及便身陨……此人不失本心,足以证之了。 江厌离、蓝忘机等人对此松了口气,若是彻底毁掉,自是不用再担心会对阿羡/魏婴有何妨碍了。 金光瑶、薛洋:真舍得? 宋岚对这位夷陵老祖甚是刮目相看,聂明玦更是此刻真正将其列为可交之人。 魏无羡不知众人所想,只是思量着,若不是用尽方法也无法让阴虎符认主、彻底掌控,就算不用也怨气深凝、难以化解,而且,此处禁灵力不禁怨气,方才突感不对劲后,还曾探过一次,符身阴冷之像也隐约不减反增…… 既然行不通,还是毁去罢了,免得一个不留神流落在外、祸及世间。他也是恃才傲物之人,怎能为自己枉加如此罪业。 否则的话,留下来就是吓吓那些伪君子也好啊。 这句轻飘飘的‘毁符’真是高明!聂怀桑深感佩服,毁了一个阴虎符,换回众人更多好感不说,只要还身在鬼道、背靠乱葬岗,日后还能造出更多‘法器’不是?就是比不上,那十个百个呢,质量相差,数量叠加么,真真的明智之举啊! 第125章 一二五、 【闻言,金光善的国字脸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的颜色。射日之征后,各大世家对于魏无羡修鬼道一事的微词逐渐上涌。他在这里提阴虎符,本意是要威胁一下魏无羡,提醒他你还有把柄呢…谁知这魏无羡说话如此□□裸、血淋淋,他虽早暗暗有接替温氏地位这份的心思,但从来没人敢这么明白亮敞地剥出来,还加以嘲讽。他右首一名客卿喝道:“魏无羡!你怎么说话的!” 魏无羡道:“我说错了?逼活人为饵,稍有不顺从便百般打压,这和岐山温氏有区别吗?”另一名客卿站起身来“自然有区别。温狗作恶多端,落得如此下场原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们不过以牙还牙,让他们饱尝自己种下的恶果,又有何可指摘?”魏无羡道:“谁咬了你你让谁还,温宁这一支手上可没沾过什么血腥,莫不是你们还想来连坐这一套?”一人道:“魏公子,你说他们手上没沾血腥就没沾了?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证据呢?” 魏无羡道:“你觉得他们滥杀了,难道不也是你的片面之词?难道不是应该你先拿出证据来吗?怎么反倒找我要?”那人连连摇头,一脸“这人不讲道理”。另一人冷笑道:“当年温氏屠杀我们的人时,可比这残忍千百倍!他们都没跟我们讲道义,我们又为什么要和他们讲道义?” 魏无羡笑道:“哦。温狗作恶多端,所以姓温的尽皆可杀?不对吧,不少从岐山那边降服过来的叛族现在可是如鱼得水呢。在座的不就有几位,正是原先温氏附属家族的家主吗?…意思是不是我现在把他们全部杀光都行?”话音未落,他把手一压,放到了腰间的陈情上。刹那间,整个宴厅的人都被唤醒了某些记忆,仿佛重回到了那暗无天日、尸山血海堆积的战场。一时之间,四下都有人霍然站起,蓝忘机沉声道:“魏婴!”】 虽然自己当时也是在场,但蓝曦臣此刻再以魏无羡视角读来,竟察觉些许不妥。且先不论言语观念对错,这些金家派别之人一句紧接一句,满是咄咄逼人的架势,颇有些故意激怒嫌疑隐藏其中。 魏无羡的重点却是只对错,“瞧瞧这些串通一气、趋炎附势之辈都是怎么胡言乱语的,仗着人多势众便颠三倒四,哼,偏偏蓝湛你还出言阻止于我,难不成一页觉得他们是对的?” “自然不是。”停顿片刻,蓝忘机似是在考虑了一番措词,只是不等他将那些魏无羡自己也心知肚明的陈述说出口,江澄便先忍不住骂道:“他不阻你,你想怎样?由着你在金陵台上好好逞上一次夷陵老祖的威风不成?” 魏无羡:……我和你说话了么? 聂怀桑其实想说的是,岐山温氏治下之时,作风实在过于霸道,仙门百家之中少有未受其害者,虽是得胜一方,其中也因此殉去不少人,故而战后苛待甚至处置温氏余孽才会如此得人心。 不止兰陵金氏,清河聂氏、云梦江氏之中,赞同对温氏斩草除根的不在少数,姑苏蓝氏倒是可能赞同‘冤债各主’的,大约魏无羡和金家人争论得太过剑拔弩张,才没有说得上话吧。 当然温家姐弟也确实挺无辜的,又对魏无羡和江澄恩同再造,难怪魏无羡肯拼着决裂之意也要保他们了。 温情忆起射日之征里,有几次兰陵金氏阵地告急,他们当时怎么拖延时间来着?明面上叫嚣什么道义为矩来战拖延时间,暗地里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这才等来援兵。如今呢,胜者为王了,又咬着温狗皆屠、无须道义的说法不放,也不知在他们心中,‘道义’究竟为何了。 【金光瑶离魏无羡最近,却是颜色不变,温声道:“魏公子,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啊,一切好商量。”金光善也站了起来,惊怒惧恨交加:“魏无羡!江……江宗主不在这里,你就如此肆无忌惮!” 魏无羡厉声道:“你以为他在这里,我就不会肆无忌惮吗?我若要杀什么人,谁能阻拦,谁又敢阻拦?!”蓝忘机一字一句道:“魏婴,放下陈情。” 魏无羡看了他一眼,在那双淡若琉璃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近乎狰狞的倒影。他忽的转过头,喝道:“金子勋!…废话少说,想必诸位都知道,本人耐心有限。人在哪里?陪你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我只给你三声。三!” 金子勋本想咬牙死扛,但瞟金光善神色,心头发冷。魏无羡又道:“二!” 金子勋这才大喝道:“……罢了!罢了!不过几条温狗,你若想使唤便拿去,不想在今天跟你纠缠!自己去穷奇道找便是了!” 魏无羡冷笑一声,道:“你早说不就行了。”】 聂怀桑也冷笑,敛芳尊不愧是能潜伏于岐山温若寒身边的能人,人人都见魏色变的时候,他还能面色不改,可口中添火浇油的话可不是如此呢。 含光君的劝阻,就此功亏一篑,终究也没中断双发矛盾的爆发。 魏无羡突然道:“蓝湛。” “何事?”蓝忘机回话的语气一如既往。 “若是再有这种我和别人大肆争吵的场面,你……别看着我了。” 无论怎样不去承认心性有变,地狱归来,沾了鬼样、附了狰狞是否认不了的。但至少,他不想在蓝忘机眼中,见到自己恐怖模样。 君如庭前玉树,不染尘埃照清空。 蓝忘机揽在这人腰间的手臂一滞,瞬间又恢复正常,只回道:“我陪你。” 魏无羡又来了精神,“你陪我?陪我骂人吗?饶了我罢,你应该说,谁跟吵你就禁言谁,这样才省时省力么,”越想越觉得自己机智无比,魏无羡兴奋着道:“这个方法简直太好了最好啊,以后就这么办了知道吧?” 众人:我们也觉得这法子挺不错的,连你一起禁言了就更好。 蓝忘机:“……好。” 【他来也如风,去也如风。身影一消失,许多人心头的阴云这才消散,斗妍厅里,原先坐不住的人三三两两坐下,十之八九已惊出一身冷汗。而金光善呆呆站在位上,半晌,忽然大怒发作,一脚踢翻了身前的小案。满案的金盏银碟骨碌碌滚下台阶,金光瑶见他失态,有心圆场,道:“父……” 话音未落,金光善已拂袖而去。金子勋也深深觉得方才在众人面前退让输了面子,又愤又恨,也要跟着一并退场,金光瑶忙道:“子勋……” 金子勋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手里没送出去的那杯酒甩手一砸,迎面砸金光瑶胸前。那雪白袍子心口怒放的金星雪浪上霎时又开了一朵泼开的酒花,好不狼狈。可场面太混乱,这大为不妥的失礼行为也没什么人在意,只有蓝曦臣道:“三弟!”金光瑶忙道:“没事没事没事,二哥你坐着。” 蓝曦臣不便评价金子勋,只取了一方雪白的手帕递给他,道:“你下去换身衣服吧。”金光瑶接过手帕,边擦边苦笑道:“我没法走开啊。” 场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收拾这烂摊子,教他如何脱得开身。他一边安抚全场,一边焦头烂额道:“唉,这个魏公子真是太冲动了。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家的面这么说话呢?” 蓝忘机冷冷地道:“他说得不对吗。” 金光瑶微不可查地一怔,旋即笑道:“哈哈。对。是对。但就是因为对,所以才不能当面说啊。”蓝曦臣则若有所思,道:“这位魏公子,当真已心性大变。”闻言,蓝忘机紧蹙的眉宇之下,那双浅色眸子里流露过一丝痛色。】 金光瑶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这场争端归结在了魏无羡头上,金子勋无故捉拿温家人不提,金光善直指阴虎符的矛头也略过不言,就连蓝氏宗主泽芜君也道‘魏无羡心性大变’。 此刻了解闹剧始末的聂明玦皱眉,心中对魏无羡此等作为不若以往那般偏激,只觉问题更大的还是金光瑶,既是无错,为何不能当面说?难道在兰陵金氏,还要求人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成? 魏无羡叹气,这仅仅是他心性大变的问题吗?人命关天的紧要时候,还要被一群不知所谓的人东拉西扯、浪费时间,如此态度强硬、直达目的不对吗?换成赤锋尊在他这个立场上,估计早就提刀大战了 。 “蓝湛,还是你最好了。”好歹还有人认同说的对呢。 蓝忘机不言,若是以前的魏婴遇到同样的情况,也会出手相助、拒不妥协,但不会如此周身携卷戾气、张狂不留后路。 不论以前现在,魏婴还是魏婴,殊途如何,同归足矣。 第126章 一二六、 【下了金麟台,魏无羡在兰陵城中七拐八转,进入一条小巷,道:“找到了,走吧。”温情早在巷中坐立难安多时,闻言立即冲了出来。她此刻体虚,有些头昏眼花,脚底一崴,魏无羡单手将她身子一托,提议道:“你要不要我给你找个地方休息,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一定会把温宁带回来的。” 温情忙抓住他道:“不用!不用!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温宁失踪后,她几乎是用一双腿片刻不停地从岐山跑到了云梦,数日未曾合眼,见到魏无羡后一路发疯了一样地催他求他,此刻嘴唇发白两眼发直,几乎不成人形。魏无羡看她就快撑不住了的样子,又没有空闲给她慢慢吃,街边买了几个白面馒头,让她拿着吃。温情也知道她快到极限了,必须进食,蓬着一头乱发,眼眶发红、牙齿发狠地啃着馒头,这副模样,让魏无羡想起了当年自己和江澄逃难在路上时的情形。他又保证了一次:“没事的。我一定会把温宁带出来。” 温情边吃边哽咽道:“我就知道我不应该离开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他们强行把我调配到别的城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温宁和一大家子人都没了!我就知道放他一个人是不行的!”魏无羡道:“他行的。”温情崩溃道:“他不行啊!阿宁他从小就性子畏畏缩缩,怕事又胆小,连手底下的人都不敢招脾气大一点的,尽是些跟他差不多的唯唯诺诺的!他遇事没有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当年魏无羡背着江澄与她告别之际,温情是这么说的:“无论这场战役结果如何,从此以后,你们跟我们都两不相欠了。两清。”神情高傲,历历在目。然而,昨夜她死死拽着魏无羡的手,就差跪在他面前了,哀求道:“魏无羡,魏无羡,魏公子,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了,你一定要帮我救救阿宁!除了找你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当初的骄傲荡然无存。】 丑人多作恶,总是无辜受牵连。 从江家破灭,到温氏残余,居然像是一场颠倒轮回。只是那些恶贯满盈之辈都能一死了之,为何受苦受难的却是心存善念之人呢。 岐山温氏仍在之时,温情颇得温若寒看中,在温氏其中品级不低温晁,足见其人精明强干、慧心巧思,本人及其门下却具是无一劣迹从不横行霸道。 炎阳正烈焰,秉承医者之道,救死扶伤; 一朝日落时,池鱼林木之殃,在所不免。 “我早知道的,”温情道:“温氏倒了,我们这些人不求不受牵累,得饶一命,对你们这些生而为王之人的命令,照样照做,苟延残喘罢了。只是没想到,居然……一边将我调走指派、挖尽利用价值,一边毫不客气地把我弟弟和一大家子抓走欺辱、肆意折辱,能出尔反尔、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早知如此,当初又摆什么仁义道德的架子,一起坑杀干净岂不更省事?!” 温宁明明已经没了痛感,却觉得自己又开始了生不如死的折磨,喉头磨动半晌,才碰出声来:“姐……姐,对不起,是我没用。”他恨透了自己这样软弱无能。 温情绷着脸骂道:“你闭嘴!” 江澄听着温家姐弟的动静,竭力让自己不去看他们,更不去看无间相拥的蓝魏二人。温宁救下他和魏无羡时,他不知;温宁派人带出他父母遗体时,他未见;温情掩护温宁帮助他们逃过追捕,他没放在心上;温情温宁将……魏无羡的金丹剖了给他,他从不知晓。 此恩此情,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或者说,魏无羡是在替江家、替他,豁出一切报答他们。 扪心自问,如果他所有一切都知道的清楚明白,会和魏无羡一起拼命去保他们吗?不会,他是宗主,他有负担江家的责任,这些人再怎么恩大如天,也大不过他的亲人、他的家族! 更何况,他们还是姓温,沾满江家人鲜血的温! 江澄双拳紧握,指甲刺入掌心,带出满手黏腻鲜血。若他是当时是清醒的,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也绝不受姓温的恩惠,还是毁了魏无羡的恩惠…… 【穷奇道是一座山谷之中的古道。相传,此道乃是岐山温氏先祖温卯一战成名之地…经历数百年,这条山谷已从险峻要道变成了一处歌功颂德、观光游览之景。射日之征后,众家瓜分了原先岐山温氏的地盘,穷奇道也被兰陵金氏收入囊中。原先山道两侧高阔的山壁上凿刻的都是大先贤温卯的生平佳迹,兰陵金氏接手之后,自然不能让这些岐山温氏的光辉往事继续留着,正在着手重建。重建的意思,就是要把整个两侧的高山壁画凿得干干净净,尽数清空,刻上新的图腾。当然,最后,必须还要改个能凸显兰陵金氏之神勇的新名字。 此等大工程自然需要不少苦力。而这些苦力,自然没有比射日之征后便沦为丧家之犬的温家战俘们更合适的人选了。 二人到达穷奇道之时,已是夜间,深色天幕丝丝冷雨飘飞。温情深一脚浅一脚跟紧魏无羡,直打哆嗦,像是整个人由内而外的发冷,魏无羡时不时要搀她一把。山谷之前有一排临时搭建的棚屋,供战俘们夜间休息使用。魏无羡带着温情,远远地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披着雨丝,扛一面大旗慢慢走动。再走近些,那扛旗之人竟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婆婆,背上还背着一个懵懵懂懂的幼子,被布条绑在老人背上,正在认真地咬手指。一老一小在路上来回行走,老人家扛那面高旗扛得十分吃力,走两步歇一歇,把旗子放下。见状,温情红着眼眶叫道:“婆婆!是我啊!” 那名老人约莫是眼神耳朵都不好使,没看清也没听清来人是谁,只知道有人走近了在叫什么,连忙又把旗子扛起,满面畏惧之色,似乎生怕被人发现了被斥责一通。温情奔上前去,夺过那面旗子,道:“这是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这面大旗上绘着一枚硕大的岐山温氏太阳家纹,此时却被涂上了一个血红的大叉,旗面也被撕得破破烂。射日之征结束后至今,被打成“温狗余孽”的人不计其数,折腾他们的法子也不计其数,还要美其名曰“自省”,魏无羡心知肯定是这老婆婆年纪太大,没法和其他人一样做苦力,这里的主事便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折腾她,要她扛着温家残旗走来走去,进行自我羞辱。】 晓星尘耳中闻言,心惊那老妪稚子遭受,几乎怀疑此处视线中活蹦乱跳的幼子是假象了。盯了片刻,见那小家伙回过头来对他笑得灿烂,一如先前安慰他时那样天真无邪,才堪堪松下心神。 竟对老弱羞辱至此,究竟有何深仇大恨? 如此所作所为,竟是比口口声声‘温狗’举止更加令人发指!金子轩也似受不了了一般,一拳狠狠砸在地上。难道这也是金家人的手段?杀人也不过头点地,如此折辱,就不怕日后再遭天谴么? “子轩!”江厌离慌忙中,倾过身去阻止金子轩的自罚行径。然而,除了用手帕附上受伤的手指,她想不到一句如何安慰。 对子轩而言,这短短时间内,所有事情都翻天覆地了,亲人变了样,家族也非了面目。 就连自己两个弟弟,都在给自己套上一个又一个的枷锁,即便他们本身什么错都没有。 江厌离低头不语,对着两人紧握的双手红了眼眶。她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们?如果,她也能像阿娘那般就好了…… 蓝曦臣、聂明玦面面相觑,真正作恶多端的温氏之辈,早已命丧黄泉。叛投过去的温氏附属,大多数落入兰陵金氏门下,留下温情这一脉一修,是当时四大家族包括金家人都通过的事情,更是兰陵金氏主动划归过去的,结果就是这么留的人? 聂明玦横眉冷目,若是真有宿怨,便是一刀斩杀,他还能高看一眼。这样人性崩丧,他耻于与此等为伍! 兰陵金氏神勇?聂怀桑忍不住嗤笑,战事之中,他大哥是主力担当,实力硬战;姑苏蓝氏固守后方,还能腾出空来,四处施以援手;云梦江氏里,夷陵老祖一夫当关,新任江宗主更是复兴家族、趁机崛起;兰陵金氏呢,除了钱财势大、不吝物资,就是三天两头地求援?逃命逃得很神勇吗! 第127章 一二七、 【那老婆婆先是骇得一缩,待勉强分辨出来人,张大了嘴,温情道:“婆婆,阿宁呢?四叔他们呢?阿宁呢?!”那老婆婆看看她身后的魏无羡,不敢说话,只望向山谷那边,温情顾不得其他,飞奔而去。 宽阔的山谷两侧架着火把,火焰在细微的雨丝中略有扑闪,依旧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山道中负重而行的数百个身影。这些战俘们个个面色青白,步履虚浮拖沓。他们不被允许使用灵力和借助外力,不光因为兰陵金氏对他们戒备,也因为要有惩罚意味在里面。十几名督工撑着黑伞,在雨中策马穿行呵斥。温情冲进雨中去,视线疯狂在每一张灰头土脸的疲惫面容上扫动,一名督工注意到她,举手喝道:“你是打哪儿来的?谁让你在这儿乱闯的!” 温情急道:“我找人,我找人啊!” 那名督工驱马近来,拔出腰间一样东西,挥舞道:“我管你找人还是人找,走!再不走……”正在此时,他看到一名黑衣青年跟在这年轻女子身后行了过来,仿佛舌头打结,语音戛然而止。 这青年生得一张明俊容颜,眼神却颇为阴冷,盯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很快地,他发现这青年并不是在盯他,而是在盯他手中挥舞的那柄铁烙。 这些督工手中的铁烙,和从前岐山温氏的家奴们惯用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顶端烙片的形状从太阳纹改成了牡丹纹。魏无羡注意到这点,眼中寒光乍现。】 温情不顾一切、疯狂找人的举动惹人心酸,而那些督工手中的铁烙更加让人心寒。 众人:这就是魏无羡点名谴责过的铁烙?这些督工拿在手里都不嫌烫手的吗? 人手一个……牡丹纹的?!金子轩又受到了狠狠地一次暴击,他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这件金星雪浪袍就是个笑话! 魏无羡见状,便道:“此刻想得再多也没用,所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么。比方说这个铁烙,金子轩,往后,不管是牡丹纹还是太阳纹,我是真的一个都不想看见,明白?” 蓝启仁微微点头。此等秽德彰闻,再愤恨也于事无补,且待往后吧。如今修界四大家族之中,唯有兰陵金氏家主宗主还是上一辈人,现下看来……端看金子轩行事手腕如何了,这修界,还是靠年轻一辈的支撑才行。哼,这姓魏的,还是有会说话的时候么。 聂怀桑道:“魏兄啊,你还真不是一般痛恨这东西呢。” 魏无羡没好气道:“废话么,谁能喜欢得了?” 聂怀桑闻言一顿,察觉自己言之有误。除了岐山温氏的家奴、兰陵金氏的督工,大概没有人不痛恨的了,魏兄别也是曲解了吧? 魏无羡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接着道:“你来挨这铁烙试试,看你痛恨不痛恨。” 想多了的聂怀桑:……免了。 金子轩:“牡丹纹就算了,那什么太阳纹的,又与我何干?” 魏无羡也回道:“这不是敛芳尊有个收集温氏旧物的怪癖吗,难保金陵台上也有太阳纹的,你就能者多劳一并负责了呗。” 连背数锅的金子轩:你怎么不说云深不知处也有这东西? 金光瑶:不,我不收集铁烙^_^ 【不少督工都认得他的脸…再不敢阻拦温情,她边找边喊“阿宁!阿宁!”呼声凄厉,然而无人应答…数人面面相觑… 温情道“是我弟弟,是金子勋带来的!他…他大概这么高,一说话结结巴巴的……我知道他肯定在这儿的!”那名督头陪笑脸道“姑娘你别急,其实经常有别家的人来我们这里要修士,偶尔点名的时候也会发现人有人跑了…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要是在这山谷里找不着,那咱们就没办法了。”忽然,魏无羡道“所有人都在这儿了?”那几人的脸都僵了一僵。那名督工转向他,道“是啊。” 魏无羡道:“好吧。我姑且当活着的都在这儿了。那么,其他的呢?” 温情的身体晃了晃。与“活”相对的“其他”,自然只有“死”。 …魏无羡恍若未闻,取下了腰间的笛子。原本在他一侧艰难前行的几名战俘忽然大叫一声,扔下背上重物逃了开去…四下都有人惊呼出声“鬼笛陈情!” 魏无羡将陈情送到唇边,凄厉尖锐的笛音先是犹如一致穿云利箭划破夜空,横穿夜雨,随后,余音在整座山谷之中回荡。只一声,魏无羡便收回了陈情,垂手而立,嘴带冷笑,任由雨丝打湿他的黑发黑衣。 不久…淅淅沥沥的雨中,东倒西歪地站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身影…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尚且睁着眼睛的温宁。他脸色惨白如蜡,瞳孔涣散,嘴角的血迹已凝成了暗褐色,尽管胸口完全没有起伏,却明显能看出肋骨已被打塌了半边。任何人看到这样的形状,都不会觉得这个人还是活的,但温情仍不死心,颤抖着去抓他的脉搏。死死抓了半晌,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那张原本甜美的脸哭得面目扭曲,变得很丑,很难看。但是,当一个人真正伤心到及处的时候,是绝对没办法哭得好看的。在唯一的弟弟僵硬的尸体前,她所坚持的高傲片甲不留。】 温情也是年少成名,心高气傲,只是再多矜傲,全在弟弟是死去的事实下崩溃,土崩瓦解。 待看见手背上一片水迹时,温情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匆忙间抹去脸上狼狈后,她就转身紧紧盯着弟弟不放。 温宁此刻脸色依旧惨白,嘴角没了血迹,颈间异纹,口中没了呼吸。他已经死了,但却以另一种方式活了过来。 只要还在就好。温情心道,苍天明鉴,只要阿宁还能继续叫一声‘姐姐’,她便满足了,再无其他苛求。 薛洋忍不住道:“若是现在的温宁,有谁敢欺?”这可是夷陵老祖手下最高阶凶尸,又不是活腻了。 不过,他好奇的是,现在的温宁,能活多久?又或者,能清醒多久? 薛洋很想问,但魏无羡估计不会说。罢了,日后,自有结论。 魏无羡问自己,这样召回温宁,真的是对的吗? 的确,现在的温宁,实力高强,虽然还未曾见证过强到何种程度,但见仙门百家,或者说是金家,对‘鬼将军’的觊觎,便足以窥得一斑。 只是,旁人用来衡量温宁的眼光,也只会是看待一件物品、一把武器,可他明明是个人呀!对温宁来说,又究竟是福是祸呢? 【温情收的刺激太大,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魏无羡站在她身后,一语不发地接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胸口:“这个人是谁杀的。”…那名为首的督工心生侥幸嘴硬道“魏公子,这话您可别乱说,这儿可没人敢杀人,他是自己干活不小心,从山壁滚下来摔死的。”魏无羡道:“没人敢乱杀人?真的?”数名督工一齐信誓旦旦道:“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魏无羡微微一笑,道:“哦。我明白…因为他们是温狗,温狗不是人。所以说杀了他们也不算杀人,是这个意思,对吧?”那督头…猛地被他戳穿心思,脸色一白…众督工哑然,终于开始发觉大事不妙,隐隐有后退之意。魏无羡维持笑容不变,道“你们最好立刻老实交待,是谁杀的,自己站出来。不然,我就只好宁可杀错,也不放过了。全都杀光,这总该没有漏网之鱼。”众人头皮发麻,背脊发寒。督头嗫嚅道“云梦江氏和兰陵金氏眼下正交好,您可不能……”闻言,魏无羡看了他一眼讶然道“你很有勇气。这是威胁我?” 督头忙道:“不敢不敢。”魏无羡道:“恭喜你们成功地耗光了我所有的耐心。既然你们不肯说,那就让他自己回答好了。”仿佛等待他这一句多时一般,温宁…面无表情地将这两名五短身材的督工高高举起…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魏无羡的脸颊不住往下滑落。他猛地转身,把手放在温宁肩头,喝道:“温琼林!”回应一般,温宁发出长长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魏无羡一字一句道:“谁让你们变成这样的,你们就让他们获得同样的下场。我给你们这个权利,清算干净吧!”闻言,温宁立刻将手中抓着的那两名督工一个对撞,两个脑袋登时如同炸裂的西瓜,“砰”的一声巨响,红红白白爆了个天女散花。】 聂怀桑目瞪口呆,好血腥的场面,真是……大快人心哪! 那些督工真是死不足惜,但更令人动魄惊心的,还是魏兄那句‘我给你们这个权利,清算干净吧’,真的是,有种地狱现世、阎王亲临审判的震撼感。不,或者,对于在他手下的凶尸厉鬼来说,这人就是能掌控一切的阎王了。 魔道祖师,名不虚传。 “杀得好!” 小心脏怦怦直跳的聂怀桑被喊回魂,才惊觉到这话竟是出自他大哥之口。 但是大哥,你真没觉得这话是在打自己的脸吗?还是声响不算小的一巴掌啊! 聂明玦横眉一瞪,都是些死有余辜之辈,难不成你还有别的意见? 聂怀桑摇头,没有没有,反正自打嘴巴的不是我…… 蓝曦臣道:“这些督工如此下场,确实令人拍手称快,只是,也递出了惹人攀咬的把柄。” 魏无羡道:“温宁生前怨气太过深重,让他亲手报仇,才能化解一二。把柄就把柄喽,能奈我何?而且,为他们报仇保命的同时,还要避开云梦江氏,这样正好。” 江澄一口气堵在喉间、脸色开始发黑,果然,这家伙都是计划好的…… 第128章 一二八、 【这场面极其血腥,山谷中尖叫声此起彼伏…混乱无比。魏无羡将温情打横抱起,若无其事地穿过炸锅的人群,牵住了一匹马正要转身,一名瘦小的俘虏道:“……魏先生!”…声音微微发抖,指了一个方向,“山……山谷那头有间屋子,是他们用来……把人关起来打的,打死的就直接拖出去埋了。你要找的人,说不定还有些在那里……”魏无羡道:“多谢。”他顺着那人指引的方向,果然找到一间看上去像是临时搭建的棚屋…屋里角落坐着十几人,个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几人看到魏无羡臂弯中的温情,顾不得浑身是伤,扑过来叫道:“情姑娘!”一人怒道:“你……你是谁,你把寮主怎么了?” 魏无羡道:“没怎么。哪些是温宁手下的修士?废话少说,都出来!”几人面面相觑…不得不强撑身体,相互搀扶着跟上。一出屋子…魏无羡便道:“各人找马,赶快!”一个中年人道:“不行,我家温宁公子……” 这时,一颗人头从他面前横飞而过,众人齐刷刷转头,刚好看到温宁将一具手脚尚在抽搐的无头尸摔在地上,赤手去掏那人内脏。魏无羡喝道:“够了!” 温宁喉中发出低低的咆哮,似乎还不满足,魏无羡却吹了一声哨子,又道:“起来!”温宁只得站起。魏无羡道:“还愣着干什么,上马!难不成还等着我给你们找飞剑来?”…几十个人在混乱中只找到十几匹马,两三人一骑,马上甚为拥挤,老婆婆不能单独一人骑,还要勉强抱着那个小孩子…魏无羡一伸手便把那孩子拎了过来夹在胳膊下。那老婆婆吓坏了,道:“阿苑!阿苑!” 那叫做阿苑的孩子虽然很小,但已知道害怕,却没哭,只是一个劲儿地咬自己手指,偷偷看魏无羡。魏无羡喝道:“走了!”双腿一夹马背,率先出发。十几匹马紧随其后,在夜雨之中,疾驰而去。】 温宁一边听一边缩着脖子,如果不是身体不允许,他八成已经开始发抖了。他从断气之后,便没了记忆,直到在此处醒来。 然而只是想着那画面,虽然很解气了,却还是害怕。只是害怕之余,仍有疑虑,那是……他吗?想不出答案来,温宁只抬起僵硬的手臂擦过温情脸上的泪痕。他想,至少往后,有保护大家的实力了。 还有公子,公子是世上最好的人,也一定会有世上最好的幸福。 阿苑从那个好看哥哥的口中听了自己的名字,特别高兴,居然还听懂了说的什么,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嗯,阿苑不哭哒,阿苑喜欢羡哥哥。” 魏无羡翻了个白眼,小样的,也不看看你躲了几天才‘喜欢’的我,然后又很配合,“哇,真是谢谢你喜欢我了。” 阿苑:“不用谢。我还最喜欢情姐姐宁叔叔外婆四叔六叔好看哥哥更好看哥哥……” 魏无羡:“……” 聂怀桑:从穷奇道带到乱葬岗,还拎过去夹在胳膊底下的,也个是了不起的骑术本领……你们的交情就这样开始了? 景仪举手道:“我…… 我也喜欢羡哥哥。” 魏无羡:“……”安慰到了,果然还是蓝家的小古板最可爱。 蓝忘机:好像有人来抢魏婴了(个_个) 金子轩:严肃点,魏无羡此举犯了众怒,马上要被千夫所指了知道么。 【当天夜里,一场轩然大波席卷而至。子时,金麟台上点金阁里,大大小小近五十位家主依席而坐。首席是金光善,金子轩出门在外,金子勋又资历不够,因此只有金光瑶垂手侍立在他身旁。前列是聂明玦、江澄、蓝曦臣、蓝忘机等家主、名士一级的人物,神色肃然。后列则是次一等的家主和修士,都如临大敌,不时低声私语一两句“我就知道”、“迟早会这样的”、“且看怎么收场”。 江澄是众人目光聚焦的中心,坐在前列,满面阴云,正和旁人一样,听席上金光瑶神色恭谨、语气软和地款款道来:“……此次遭杀害的督工有四名,脱逃的温氏余党约五十人,魏无羡带着他们进入乱葬岗后,便召了几百具凶尸守在山下巡逻阻挡,我们的人到现在都一步也上不去。”听完之后,点金阁中一片静默 半晌,江澄才道:“这件事确实做得太不像话,我代他向金宗主赔罪。若有什么补救之法,请尽管开口,我必然尽力补偿。”金光善要的却并不是他的赔罪和补偿,道:“江宗主,本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兰陵金氏是绝不会多说一句的,可这些督工并不全是金家的人,还有几个别家的。这就……” 江澄眉头紧蹙,揉了揉太阳穴处跳动不止的筋络,无声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向各位宗主道歉。诸位有所不知,魏无羡要救的那名温姓修士叫温宁,他和他姐姐温情在射日之征中曾于我二人有恩。因此……” 聂明玦道“有恩是怎么回事?岐山温氏不是云梦江氏灭族血案的凶手吗?” 这几年来,江澄每天都是坚持忙到深夜,今日刚准备早些休息,就被这个炸雷般的消息炸得连夜赶到金麟台,疲倦之下本就压着三分火气,再加上他生性好强,被迫当众低头向旁人道歉,已是烦躁,听聂明玦再提起灭族凶案,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恨意。这恨意不光无差别针对在座所有人,还针对魏无羡。】 魏无羡怔住,半晌才道:“江澄,你那个时候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吧?” 江澄都不想转头去看他,“你现在倒是有自知之明了。” 魏无羡这次怼不回去了。 支撑一个家族,从来都不容易。 不是不知道江澄的辛苦,只是从前在战场上时,他威望正盛,偶尔还能抽些空闲帮江澄处理些杂事。 再后来,江澄需要在云梦、在仙门百家之中建立一宗之主的威信,事务更加繁多,而他这直属江氏却身修外道的夷陵老祖处境已然尴尬起来,不能相帮不说,还要自觉远离,以免给外人造成误解、坏了江家百年侠义名声。 原来他在云梦,居然已是格格不入。 这也是他那么干脆走上乱葬岗的原因之一吧。 蓝曦臣很能理解这位江宗主的苦楚。他和聂明玦,也是同样的临危受责、少年宗主,但到底,还有族人相助、亲信相帮。 而江晚吟,也才十七岁而已,便开始以一己之力挑起重担,为了这‘大局为重’到底付出了多少,唯己知啊。 聂怀桑见状,便想转开话题,嗯,顺便也要知道些事,毕竟他也是没在场的一个,“所以,那些督工,除了金家的之外,还有哪些仙门的人呢?” 当不是四大家族的人了吧?这样无德无能还墙头草的小门小派,必须标记好,登上清河聂氏永不往来的名单。 蓝曦臣:“……”这个,好像真没注意。 蓝忘机:“金宗主,并未说明。” 聂怀桑:“不是吧,都开始给夷陵老祖定下滔天罪名了,竟然连‘罪名’由头都没摆摆清楚?你们不觉得只得罪兰陵金氏一方势力,跟得罪几个世家差别很大吗?” 当时没在场的金子轩:“……” 当时被气傻的江澄:“……” 倒是魏无羡挥了下手,“也没什么区别,若硬要在这处寻根究底的话,以目前金宗主的能力,那些被温宁徒手扯得面目全非的督工,片刻间就能让数个世家站出来自动认领了。而且,他们更主要的是给我冠上一个‘叛逃正道、自甘堕落’的罪名而已,几家人都不重要,是吧,敛芳尊?” 金光瑶:我就笑笑不说话了。 聂怀桑:那我聂家的拒绝往来户名单呢?日后真有其他家修士带着牡丹纹铁烙怎么办? 聂明玦:瞧你这点出息。 第129章 一二九、 【蓝曦臣沉吟道:“这位温情的大名我知晓几分,似乎没听说她参与过射日之征中任何一场凶案的。”聂明玦道:“可她也没有阻拦过。” 蓝曦臣道:“温情是温若寒的亲信之一,如何能阻拦?”聂明玦冷冷地道:“既然在温氏作恶时只是沉默而不反对,那就等同于袖手旁观。总不能妄想只在温氏兴风作浪时享受优待,温氏覆灭了就不肯承担苦果付出代价。” 蓝曦臣知道,因家仇之故,对温狗聂明玦是最为痛恨,他又是完全容不得沙子的性情,便不再言语。一名家主道:“聂宗主此言正是。况且温情既然是温若寒的亲信,说她没参与过?我是不信的。温狗哪个手上不沾几条人命?也许只是没被我们发现而已!”】 魏无羡心中霎时升起一股怒火。 没想到对温情一脉敌视的理由居然是‘享受优待的同时没有阻拦温氏作恶’这种……牵强附会的理由?! 已经将温情温宁所遇罪因揽在自己身上、将他们视作责任的魏无羡,差点就学着金光瑶大声质问一番,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罪有应得?这样的标准就到底哪里正确了? 等会儿,怎么就这么生气、上升到咆哮的地步了?清河聂氏的宗主,聂明玦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也很清楚。在温家人的问题上,这人就跟个锤子似得一砸到底,分明只需要淡定分辨几句,就算赤锋尊依旧固执不改,聂怀桑也会闻弦知意的么,哪来这么大怒气?他这是怎么了? 处于议论中心的温情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她先向蓝曦臣施一礼以致谢意,“多谢泽芜君为出言相助。” 蓝曦臣微笑着还一礼,暗自担忧双方若有了冲突该如何是好。 温情这才正视聂明玦道:“赤锋尊以为,我温情安稳二十载是背靠温氏得来?还应当视自己门下数十门人于无物,不顾一切去阻拦温若寒,以身殉道才是正途?” 不谈她如何护着那些实力平平、著手成春的医修安稳度日,也不提能有何人敢阻拦当时修界第一高手温若寒的强悍行径、残酷手腕,就是当时四大家族在当时岐山温氏面前,也只有韬光养晦、避其锋芒的份,如今这也成了她的罪过?这就是传说中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赤锋尊? 聂明玦闻言,面上绷紧、剑眉紧皱,似是下一秒就会勃然生怒。 其他人顿时揪起了心,聂怀桑却是唇角微翘,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聂明玦就着几分‘凶神恶煞’的表情,略一颔首,“聂某人先前确有失言,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众人:…… 聂怀桑:瞧见了吧,我大哥虽然长得不软乎,但从不是死鸭子嘴硬之人。 大吃一惊的众人:赤锋尊不愧是赤锋尊,刮目相看。 温情再对聂明玦对话,一改浑身竖刺的态度。她并不否认温氏兴风作浪时享受优待,但她当时辖地修士百姓据可证明,这份优待不是来自‘温’字,否则她弟弟温宁也不至于在岐山混到那种蠢样;甚至可以用医者仁心来发誓,他们救人的双手从未沾染过无辜鲜血。 聂明玦也寥寥数语表示他是针对那些作恶多端又浑水摸鱼的温狗,并非要置那些实力低下、老弱病残的医修于死地。 温情:…… 奇迹般地,这二人你来我往一番交谈,竟是有一丝平和、半分融洽,最后还在数落各自弟弟的不成器上达成了一致。 温宁:??? 聂怀桑:……鬼将军,我们俩要不要抱着哭会儿? 众人:……聂宗主大概也被夺舍了。 【…金光善道:“江宗主,原本这是你的家事,我不好插手,但事到如今,关于这个魏婴,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了。” 江澄道:“金宗主请讲。” 金光善道:“江宗主,魏婴是你左右手,你很看重他,这个我们都知道。可反过来,他是不是尊敬你这个家主,这就难说了…你听没听过外面怎么传的?什么射日之征里云梦江氏的战绩全靠他魏无羡一个人撑起来,真是无稽之谈!” 听到这一句,江澄脸色已十分难看。金光善摇了摇头,“百家花宴那么大的场合,当着你的面都敢甩脸色,说走就走。昨天背着你就更放肆了,连‘我根本不把江晚吟这个家主放在眼里!’这种话都敢说!在场的人全都亲耳听到了…”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道:“没有。” 金光善编排得正起劲,闻言一愣,和众人一样循声望去。 只见蓝忘机正襟危坐,波澜不惊地道:“我没听过魏婴说这句话。也没听到他表露半分对江宗主的不敬之意。” 蓝忘机在外言语极少,就连在清谈会上论法问道,也…惜字如金…除此以外,几乎从不主动发声。是以金光善被他打断,惊讶之情远远大于不快。但毕竟是篡改原话、添油加醋被人当众拆台,微觉尴尬。好在他没尴尬多久,金光瑶便立刻来为他救场了,讶然道:“是吗?哎,那天魏公子气势汹汹闯上金麟台,说了太多话,一句比一句石破天惊,可能是说了些意思差不多的话,我也记不得了。”他的记性比蓝忘机只好不差,聂明玦一听便知他在故意装糊涂微微皱眉】 聂明玦才松下不久的眉头又叠了起来,金光瑶心知这是冲着自己了,犹豫了一番,主动道:“大……赤锋尊,我知错了,日后一定在不净世多抄几遍蓝氏家规好好反省。” 聂明玦收回视线,就算言不由衷又如何,往后一年、两年、十年,总会将他那些叵测心思磨平。在那之前,这天书石所述,大约也能先教教他如何做人了。 魏无羡那边,反思了一番自己之前是不是太没留面子给宗主后,才对江澄道:“我觉得,就算我对你毕恭毕敬了,这金光善转头就能说我存心不良、包藏祸心了。” 江澄顿时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关爱了他一眼,金光善是极尽所能在挑拨离间,重要的不是他说了什么好么。 江澄:你只是要嫁出去了,别把自己当个姑娘那么敏感行吗。还有,‘毕恭毕敬’几个字你真的知道怎么写? 魏无羡:……我这是为了谁! 魏无羡果断投入了蓝忘机的怀抱,“二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呢!” 蓝忘机:“……”抱紧~ 金子轩:编排人,当众被拆穿……‘金’字上面的人其实已经没了吧(????) 第130章 一三〇、 【…一名家主道:“这魏无羡虽然在射日之征中有些功劳,但比他有功劳的客卿多了去了…说句不好听的他毕竟是个家仆之子…怎能如此嚣张?”…自然有人联想到堂上还站着一个“娼妓之子”,金光瑶…却依旧笑容完美,半点不坠。众人纷纷开始随大流表示不满…“我一开始就觉得他修鬼道迟早会修出问题的,看!杀性已经开始暴露了,为了几条温狗滥杀我们这边的人…” 这时,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插了进来:“不是滥杀吧?” 蓝忘机原本似乎已进入万物不闻的空禅之境,闻声一动,抬眼望去。说话的是一名姿容姣好的年轻女子…这格格不入的一句一出立刻遭到了附近修士们的群起而攻之:“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女子似乎被吓到了,更小心地道“不……我没有别的意思,诸位不必如此激动。我只是觉得‘滥杀’这个词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的?魏无羡从射日之征起就滥杀成性,你能否认吗?” 那女子努力辩解道“射日之争是战场,战场之上岂非人人都算滥杀?我们现在就事论事…如果真是那几名督工虐待俘虏,杀害了温宁,这就不叫滥杀,叫报仇…”“…活下来的督工都说他们绝对没有虐待战俘,温宁是自己不小心从山崖上摔下来摔死的…”…“你不用再狡辩了…当初屠戮玄武洞底他撩了撩你就死心塌地了?到现在还为他强词夺理,颠倒黑白。呵,女人就是女人。”…立即有人嘀咕道:“我就说,难怪这么巴巴地给魏无羡说话……” 绵绵气道:“…我就事论事而已,又关我是女人什么事?讲道理讲不过,就用别的东西攻击我吗?”…绵绵气得眼眶都红了,含着泪花,半晌,大声道:“好!你们声音大!行!你们有理!”她咬了咬牙,猛地把身上的家纹袍脱了下来往桌上重重一拍…旁人倒是被她震了一下,因为这个动作,代表的是“退出家族”。绵绵一语不发,转身走了出去……蓝忘机任身后这些声音群魔乱舞,也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魏无羡听完,心中五味陈杂,半晌才道:“原来,还是有其他人为我说话的。” 人人都喊着争着给他网罗‘罪名’、将他置之死地的时候,这样一个胆小的女子敢据理力争,很是难得了,更让人出乎意料是,居然还脱下家袍、退出家族,退出家门字‘绵’性子却半点不‘绵’啊。 呃,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最后也没说过啊。 因为自己当初的插科打诨、风流言论让她反被嘲讽戏弄,也是罪过罪过了。 江厌离也对这位绵绵姑娘印象极好,当众放下衣袍为还恩,不是谁都做得到的。 聂怀桑道:“这位绵绵姑娘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也不枉魏兄你挡下的那一下铁烙。那种‘家族’,退出了也好,免得日后再被背后插刀。” 那些登上金陵台的怎么尽是些嘴脸如此丑陋所谓‘家主名士’?家里穷书读得少不是罪过,嘴巴那么坏还出来恶心人就是不对! 曾经江澄是迁怒过这个绵绵的,玄武洞中,魏无羡正是为了她出头,才让江家引火烧身,但当日点金阁里所作所为便知,魏无羡没救错人。偏头见那腻在一起的两人,瞧瞧心中蓝二一直看着姓魏的那是什么眼神? 江澄故意哼了一声,“也算是没浪费那句‘绵绵思远道’了。” 魏无羡头皮一麻,暗呼这茬怎么就揭不过去了,在心中将名为江澄的小人踢出八丈远,转头面上堆笑道:“哈哈蓝湛,所以你走出去是替你夫君我向绵绵道谢的吗?” 众人:‘夫君’?! 蓝忘机眼眸顿时深沉下来,片刻后点了点头,“嗯。” 蓝曦臣:“……”我该说些什么?算了弟弟弟媳私事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蓝曦臣问清了这一小段风波到底怎么回事,听他们越说方向越不堪,沉声道:“诸位,人已走了,收声吧。” 泽芜君发声了,旁人自然要给点面子,点金阁中又开始东一句西一句,痛斥起温狗和魏无羡来,一片咬牙切齿、不分青红皂白、不容许任何反驳的狂热痛恨在空气中激荡。趁这气氛,金光善对江澄道:“我看他这次去乱葬岗恐怕是蓄谋已久了吧,毕竟以他的能耐,自立门户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借此机会脱离江氏,打算在外面海阔天高任鸟飞。你千辛万苦重建云梦江氏,他身上争议大的地方原本就多,还不知收敛,给你添这么多麻烦,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你。” 江澄强作镇定道“那倒不会,魏无羡这个人从小就是这样的,连我父亲都拿他没办法。”金光善道“枫眠兄是拿他没办法吗?……枫眠兄,那是偏爱他。” 听到“偏爱”二字,江澄的嘴角边的肌肉抽了抽。 金光善继续道:“江宗主,你跟你父亲不一样,如今云梦江氏重建才几年,正是你立威的时候。他也不知避嫌,让江家的新门生看到了,作如何想法?难道要个个以他为榜样,不把你放在眼里?”他一句接一句,步步紧逼,趁热打铁。江澄缓缓地道:“金宗主不必再说了。我会去一趟乱葬岗,解决这件事的。” 金光善心中满意,语重心长道:“这就对了。江宗主,有些人和有些事,不能姑息啊。”】 魏无羡嘲笑,“还敢搬出江叔叔来!这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一边满肚子的阴诡算计,一边还能摆出一副‘摆出’长辈的架势,被这种人挤兑,真是辛苦江澄了。 江澄:……你说我为什么被这种人逮到机会挤兑? 聂怀桑表示赞同,“没错没错,”解了心中疑惑,还是忍不住道:“别的不说,金光善金宗主在选些看碟下菜、胡吠乱叫的本领上,可真是无人能及。” 魏无羡抖落一身鸡皮疙瘩,靠紧身后之人,“真会养……”狗啊! 金子轩:信不信回头清理完之后,真养上一大群啊? 【召集结束之后,众位家主纷纷觉得今日得到了了不得的谈资,一边疾行一边火热议论,激愤仍然不减。金星雪浪海后,三尊聚首,蓝曦臣道:“三弟,辛苦你了。”金光瑶笑道:“我不辛苦,辛苦江宗主那张桌子了。几处被他捏得粉碎啊,看来真是气得厉害。”聂明玦走了过来,道:“巧言令色,的确辛苦。” 闻言,蓝曦臣但笑不语,金光瑶就知道聂明玦逮着个机会就要教育他好好做人,颇为无奈,连忙转移话题,道:“哎,二哥,忘机呢?我看他刚才提前离场了。”蓝曦臣示意前方,金光瑶与聂明玦转身望去。只见金星雪浪的花海之中,蓝忘机和方才那名点金阁中退出家族的女子正面对面站着。那女子还泪光盈盈的,蓝忘机则神情肃穆,两人正在说话。 须臾,蓝忘机微微俯首,向她一礼。这一礼,尊重之中,还有庄严。那女子亦向他还了一个更庄重的礼,穿着那件没有家纹的纱衣,飘然下了金麟台。 聂明玦道:“这女子倒是比她家族里那帮乌合之众要有骨气得多。” 金光瑶笑眯眯地道:“是呀。”】 先前那句‘夫君’让魏无羡自觉已胜一筹,得知蓝忘机如此郑重致谢与人,又忍不住撩道:“蓝湛,你这一礼,当真有一家主母的权威风采啊!” 众人:你说的高兴就行。 蓝忘机面色不改,口中却回道:“自替蓝某内子致谢。” 江澄:呦,蓝二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 魏无羡:……好像撩过头了。 魏无羡假装什么也没听见,转身冲聂明玦称道,“赤锋尊,这句话说得太对了,真有眼光!“ 对着这个坐得不正经,话也没正经到哪去的人,聂明玦言简意赅,赏脸了六个字,“秉实直言而已。” 魏无羡:会不会聊天? 有眼光?聂怀桑撇嘴,悄悄扫了眼面色如常的金光瑶,又偷偷瞪了眼他大哥……手臂。‘逮着个机会就要教育’?上心程度都快比得上教导他这个亲弟弟了,偏偏某人就不领情,到底费这心有何用? 又惊觉似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金光瑶:…… 第131章 一三一、 【两日后,江澄带着三十名门生,去了夷陵。乱葬岗山脚,被推倒的咒墙之前,果真游荡着数百具凶尸。江澄上前,它们无动于衷,可江澄身后的门生若是靠得近了,它们就发出警告的低声咆哮。江澄令门生们在山下等候,只身上岗,在黑压压的树林中穿行,走了长长一段路,前方才传来人声。 山道之旁有几个圆圆的树桩,一个大的,像桌子,三个小的,像凳子。一个红衣女子和魏无羡坐在其中两个树桩上,几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在旁边的一片土地上吭哧吭哧地翻土。 魏无羡抖着腿道:“种土豆吧。” 那女子口气坚决地道:“种萝卜。萝卜好种,不容易死。土豆难伺候。” 魏无羡道:“萝卜难吃。” 江澄哼了一声,魏无羡和温情这才回头,见到他并不吃惊。魏无羡站起,过来没说一句话,负手继续朝山上走去,江澄也不问,跟着他一起走。】 众人闻此,先是难以置信,夷陵老祖带着温氏众人叛上乱葬岗就是为了种地?而后又很好奇,很想问问种地的两人,将人间死地的乱葬岗当成田地耕种,真不会食不下咽吗? 魏无羡一副‘你们大惊小怪’的样子,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肯定都没种过地。”想想平日吃得菜曾经施过什么肥,就能觉得乱葬岗其实也没什么了。 众人:好像你种过似的。 聂怀桑倒是兴致勃勃,还提建议道:“我觉得乱葬岗那地,种蔓菁更合适,比土豆好吃,也比萝卜好好伺候。” 眼见魏无羡眼神一亮,开始隔空‘取经’,连声问‘蔓菁不是和萝卜很像吗怎么蔓菁就好吃了’,聂怀桑斜眼‘你不懂我门下花匠种得可好’,稍远点温情还边听边点头…… 众人再看赤锋尊眼神都变了:你弟弟到底是吃啥长大的?/你家花匠其实是种菜的? 聂明玦:怀桑这小子是不是还瞒了什么?难怪每次将他拘在殿中禁足还能过得那么滋润╰_ ╯ 江澄:你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不多时,山道旁出现了另一群汉子…他们应当都是温家的修士,然而脱去了炎阳烈焰袍,穿上粗布衣衫后,手里拿着锤子锯子,肩上扛着木材稻草,爬上爬下,忙里忙外,和普通的农夫猎户毫无区别。他们见到江澄…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迟疑地看过来大气也不敢出。魏无羡摆摆手,道“继续。” 他一开口,那群人便安心地继续了。江澄道:“这是在干什么?” 魏无羡道:“看不出来?建房子。”江澄道:“建房子?那刚才上来的时候那几个在翻土的是在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真的打算种地。” 魏无羡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就是在种地啊。” 江澄道:“你在一座尸山上种地?种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魏无羡道:“相信我,人真的饿急了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吃得下去。” 江澄道:“你还真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这鬼地方人能待?” 魏无羡道“我在这里待过三个月。”沉默一阵,江澄道“不回莲花坞了?” 魏无羡口气轻松地道:“云梦夷陵这么近,什么时候想回了就偷偷回去呗” 江澄嗤道:“你想的倒美。”他还想说话,忽然觉得腿上一重,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一两的小孩偷偷蹭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正抬着圆圆的脸蛋,用圆圆的黑眼睛使劲儿瞅他。倒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可惜江澄这个人毫无爱心,他对魏无羡道:“哪来的小孩?拿开。” 魏无羡一弯腰,把这孩子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道:“什么拿开。你会不会用词。阿苑,你怎么见人就抱腿?去!不要刚玩了泥巴就咬指甲,你知道这是什么泥巴吗?手拿开!也别摸我的脸。外婆呢?”一个白发稀疏的老太太急急地杵着一只木杖歪歪扭扭走了过来…有些害怕的样子,佝偻的身影越发佝偻了。魏无羡把那个叫阿苑的孩子放到她腿边,道:“去旁边玩吧。”】 江澄撇开头,就像魏无羡知道他回去乱葬岗一样,自己也同样明白这人回不去了。‘不回莲花坞了?’,他那时这样问,多想听见一句斩钉截铁‘马上就回’,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想回了就偷偷去’! 温情看了看江澄听得满脸不耐烦的样子,又瞅了瞅自家依旧玉雪可爱、天真懵懂的小阿苑,暗自怀疑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吧,这样人的大腿都能抱的上去,还有,居然还敢啃指甲,下次再啃一次就一天不许吃饭! 小阿苑:?_?? 自家师弟离家后,还能这般宠辱不惊,江厌离心中稍慰,便也分出心来开解自家弟弟,眼中氤着几许笑意,只道其他人对江澄有些误解,自家弟弟打小就再有爱心不过,还举例说道:“阿澄小时候不是还养过那些小奶狗的么,平日对妃妃、茉莉、小爱再疼爱不过,莲花坞附近的孩子们也都不怕阿澄的。” 金子轩打量一番两个小孩:别的不说,长得倒是都很可爱。 已经红成酱烧茄的江澄:我不是我没有! 日后注定也要呆在尸山上种田的薛洋默默地……面如土色。 金光瑶:这样看来,其实不净世挺好。 【那老太太赶忙一拐一瘸牵着小外孙离开,那小朋友走得跌跌撞撞,边走还在边回头。江澄讥嘲道:“那些家主们还以为你拉了群什么逆党余孽来挥舞大旗占山为王,原来是一帮老弱妇孺,歪瓜裂枣。” 魏无羡自嘲地笑了笑,江澄又道:“温宁呢?” 魏无羡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问他?”江澄冷冷地道:“这几天无数人冲我问他,他们问我问问谁?想来也只能问你了。” 魏无羡指指前方,二人并肩前行,一阵森森凉气迎面袭来,一个高阔的山洞出现在眼前。进入之后笔直走一段,江澄踢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半只罗盘,魏无羡忙道:“别踢,这个我还没做好,有用的。” 他捡起来,江澄又踩到一样东西,一看,一面皱巴巴的旗子,魏无羡又道:“当心踩坏!这个也是有用的,快做好了。” 江澄道:“你自己乱扔,踩坏了也不怨谁。” 魏无羡道:“这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扔点东西怎么了。” 再往前走,沿路都是符咒,贴壁上的扔地上的,揉成团的撕成片的,仿佛有人发疯了在这儿乱撒一气,而且越往里走越乱,看得江澄一阵窒息,道:“你要是敢在莲花坞这么瞎搞,看我一把火把你所有东西都烧个干净!” 进入主洞,地面上躺着一个人,从头到脚被符咒贴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白外露的眼睛,正是温宁。江澄扫了他一眼,道“你住这里?你睡哪里?” 魏无羡把刚才捡起来的东西往角落一扔,指着另一个角落里皱巴巴的一堆毯子道:“裹着,哪儿都能睡。”】 惊!乱葬岗最神秘洞穴首次露出真面目,乱如狗窝,呸,猪窝为哪般? 薛洋:神马炼尸圣地、鬼道深渊,统统碎得连渣滓都不剩了! 聂怀桑握着折扇的手开始哆嗦,颤声道:“那被踢到的半只罗盘……?” 魏无羡回道:“哦,就是风邪盘,做得差不多了,再改改就能用。” 聂怀桑接着道:“……踩到的皱巴巴旗子?” 魏无羡:“最新的招阴旗啊,又加了些阵法的,用在夜猎中定能事半功倍。” 聂怀桑:那些乱扔的符咒问不出口了摔!就这么丢在地上一堆垃圾?带这些东西去夜猎真的不会闹出人命?你特-么没在逗我? 魏无羡没再理他,转头对江澄道:“我当时就想说了,我在莲花坞里也是这么搞的,就是你这大宗主日理万机没亲眼见过而已。” 江澄:你还很得意是不是? 温宁:原来我没‘醒’过来之前,是这个样子的?真是麻烦公子一直费心了。 蓝忘机一面收紧手臂,一面在心中默默酸楚。魏婴自入云梦,比之少宗主的江澄都要风光肆意几分,如今却一步步被逼困守尸山,在暗无天日的阴森洞穴中度日,还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日后,无论魏婴想做什么,他都可以陪着他,还有这伏魔洞……至少要让这人有个安稳休憩的地方才行。 以及,‘闺房’绝对要和凶尸(温宁)躺的地方分开。 魏无羡:→_→ 第132章 一三二、 【江澄不想再跟他继续讨论这方面的问题了,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一动不动的温宁,道:“他这是怎么了。”魏无羡道:“他有点凶。我怕出什么问题,所以先封住了,让他暂时别动。” 江澄道:“他活着的时候不是个胆小的结巴吗?怎么死了还能这么凶。” 这口气说不上友善,魏无羡看他一眼,道:“温宁生前的确是比较怯弱的一个人,正因为如此,各种情绪都藏在心底,怨恨,愤怒,恐惧,焦躁,痛苦,这些东西积压太多,在死后才全部爆发出来,威力你没法想象。就跟平时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火来越可怕是一个道理,越是这种人,死后越是凶悍。”江澄道:“你不是一向都说,越凶越好?怨气越重,憎恨越大,杀伤力越强。” 魏无羡道:“是这样。可温宁我不打算炼成这样的尸。” 江澄道:“那你想炼成什么样?”魏无羡道:“我想唤醒他的心智。” 江澄嗤道“你又在异想天开,唤醒他的心智?这样的凶尸和人有什么区别?我看若是你真能办到,谁都不用做人,也不用求仙问道了,都求你把自己炼成凶尸就行。”魏无羡笑道“是啊,我也发现真他妈难。可是牛皮我都跟他姐姐吹过一打了,现在他们都相信我肯定能办到,我是非炼出来不可,不然老脸往哪儿搁……”话音未落,江澄突然拔出三毒,直斩温宁喉咙,竟像是要把他头颅一剑削断。魏无羡反应奇快,在他手臂上一击,打偏了剑势,喝道:“你干什么?!” 他这一句在空旷的伏魔洞里回荡不止,嗡嗡作响。江澄不收剑,厉声道:“干什么?我才要问你干什么。魏无羡,你这段日子,很是威风啊?!”】 威风?威风的不是那些草菅人命、颠倒是非的玄门名士吗? 温情抬起手来抚上温宁惨白的脸庞,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这些罪人余孽能苟延残喘,还是靠的魏无羡这把利刃,又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没料到利刃也有断掉的一天,若能重来一次,她还会去求助魏无羡吗? …… 担当读书大任的蓝曦臣长吁了口气,对从没和人红过脸、大小声的他来说,亲自读出这些来,真是有点不适应。 谁能想到,不,或者谁都想到了,江宗主在金陵台所说的‘解决此事’,就必然会造成两人间这样的局面。 两人都是各有各理,嘴上不饶,即便感情深厚,怕是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商谈一番。 比起魏、江二人吵没吵、关系差不差,薛洋更关心的是,如何炼成高阶凶尸并唤醒神智,更让他吃惊的是,原来夷陵老祖也不是一开始就能炼成这样的高阶凶尸的,而是想到,开始去做,所以成功了。 不得不佩服,魏无羡此人天赋太过出众。 聂怀桑对此也颇有兴趣,然而碍于他大哥在场,他都不敢将这份好奇心宣之于口。 不过,魏无羡出于对在场另一位失足鬼道的少年好心指点,就此谈道:“就像世上惨死之人何其众也,但化为阴煞厉鬼的却寥寥无几,唤回凶尸神智比之更难,确实异想天开,只能二分人谋、八分看运,而且也很容易炼成更可怕……”更加非人的怪物。 想到此处,他都心虚得不敢往温情温宁那边瞧,毕竟他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就在温宁身上试验了,能够成功实属侥幸,若是失败,他有何面目再见温情? 温情自然懂了魏无羡话外之意,但她弟弟已恢复神智了,不是吗。 薛洋对此只暗叹一番炼尸材料好像很难找,就讲这话抛之脑后。 聂怀桑:哦,好奇心满足了。 【早在江澄上乱葬岗之前,魏无羡便预料到了,这次他来,绝不会是真的心平气和地找他闲谈的…故作平静地压抑了这么久,这根弦终于断了。 魏无羡道:“要不是温情他们被逼得没办法了,你以为我想这么威风?” 江澄道:“他们被逼得没办法了?我现在也被你逼得没办法了!前几天金麟台上大大小小一堆世家围着我一通轰,非要我给这件事讨个说法不可,这不,我只好来了!”魏无羡道:“还讨什么说法?这件事已经两清了,那几个督工打死了温宁,温宁尸化杀死了他们,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到此为止。” 江澄道:“到此为止?怎么可能!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盯着你那只阴虎符?被他们逮到这个机会,你有理也变没理!”魏无羡道:“你都说了,我有理也变没理,除了画地为牢,还能有什么办法?” 江澄道:“办法?当然有。”他用三毒指着地上的温宁…道“你马上把这具尸体烧了,把这群温党欲孽都交回去,如此才能不留人话柄!”说着又举剑欲刺。魏无羡却一把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开玩笑!现在把温情他们交回去,除了被清理干净没有第二个下场!” 江澄道:“你自己摘不摘得干净都成问题,还管他们什么下场,清理就清理,关你屁事!”魏无羡怒了:“江澄!你——你说的是什么话,给我收回去别逼我抽你!你别忘了,是谁帮我们把江叔叔和虞夫人的尸体火化的,现在葬在莲花坞里的骨灰是谁送来的,当初被温晁追杀又是谁收留我们的!” 江澄道:“我他妈才想活活抽死你!是,他们是帮过我们,可你怎么就不明白,现在温氏残党是众矢之的,无论什么人,姓温就是罪大恶极!而维护姓温的人,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所有人都恨温狗,恨不得他们死得越惨越好,谁护着他们就是在跟所有人作对,没有人会为他们说话,更不会有人为你说话!”】 这场针锋相对,待到蓝曦臣停顿片刻,都没人再能说些什么出口。 完全两种不同的处事观念,都无法片面的去评价对与错。 江澄是正宗嫡传的世家子弟,继任一宗之主后,他所处的位置让他必须先考虑亲人族人,他辨是非、明事理、重情义,但都是不危及自己至亲之人的前提下。 但魏无羡不一样,当他灵力全失、被温晁扔入有去无回的乱葬岗,就此踏上了一条孤独的不归路后,从前潇洒肆意不改,更添满身桀骜不驯。 魏婴始终还是那个魏婴。 他会对晁王灵娇之流施以最歹毒的报复,也能相助有恩于他和江澄的温宁姐弟,以及温氏五十余名被虐待的奴役,毅然决然以命相护。 道义在身,初心不改,还有,殊途相断。 将心比心,若处于同一位置,人人都能选择成为‘江澄’,又有多少能做到‘魏无羡’? 【魏无羡道:“我不需要别人为我说话。” 江澄怒道:“你到底执着个什么劲?你要是动不了手就让开,我来!” …江澄道:“魏无羡!你究竟懂不懂?站在他们这边的时候,你是怪杰,是奇侠,是枭雄,是一枝独秀。可只要你和他们发出不同的声音,你就是丧心病狂,罔顾人伦,邪魔歪道。你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游离世外逍遥自在?没有这个先例!”魏无羡喝道:“没有先例,我就做这个先例!” 两人剑拔弩张对视一阵,谁也不肯退让一步。江澄道“魏无羡,…你非要我说这么明白吗?你若执意要保他们,我就保不住你。”魏无羡道:“不必保我,弃了吧。”…魏无羡道:“弃了吧。告知天下,我叛逃了。今后魏无羡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与云梦江氏无关。”江澄道:“……就为了这群温家的……?” 江澄道:“魏无羡,你是有英雄病吗?不强出头惹点乱子你就会死吗?” 魏无羡沉默不语。须臾,他道:“所以不如现在就斩断联系,以免日后祸及云梦江氏。”否则,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日后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江澄喃喃道“我娘说过,你就是给我们家带麻烦来的。当真不错”他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明知不可而为之’?好,你懂云梦江氏的家训,你比我懂。你们都懂”收回三毒,江澄漠然道“那就约战吧” 三日之后,云梦江氏家主江澄约战魏无羡,在夷陵打了轰动无比的一架。 …魏无羡纵凶尸温宁打中江澄一掌,折其一臂,江澄刺了魏无羡一剑。两败俱伤,各自口吐鲜血,痛骂对方离去,彻底撕破脸皮。此战过后,江澄对外宣称:魏无羡叛逃家族,与众家公然为敌,云梦江氏已将其逐出,从此恩断义绝,划清界限。今后无论此人有何动作,一概与云梦江氏无关!】 ‘你若执意要保他们,我就保不住你。’ ‘不必保我,弃了吧。’ 明哲保身和舍生取义之间,魏无羡大义凛然地选择了后者。 江澄眼眶再次发红,相比而言,自己特-么的成了什么? 温情温宁有恩的,不止是魏无羡,还有他。但自己就天生的忘恩负义、不想报恩吗?玄门百家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他能怎么办?将云梦上上下下都拖累下来吗?何况有恩的还是覆灭了莲花坞、有不共戴天血仇的温家人! “姑苏蓝氏有双璧算什么,我们云梦就有双杰!” 魏无羡,就为了这些温家的,魏无羡! 魏无羡也表情凝重,道:“江澄,你别多想,我……离开,是迟早的事。而且,莲花坞也是我的家,因为有你,我才能这么放心地离开。” 江澄:所以还是老子的错了?! 江厌离也红着眼睛,像是小时候哄着吵架的两个弟弟那样,“阿澄,不管阿羡在哪,我们是至亲之人永远都不会变,只要你们都在,‘双杰’也永远不会散。”话落,停下片刻,又道:“你就当……当阿羡提前出嫁了,但总有回娘家的时候,是不是?” 魏无羡脸上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师姐,怎么连你也和江澄学坏了? 见这边几人终于有了几分松泛之色,金子轩再次牵好江厌离的手,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聂怀桑也道:“江姐姐说的对,江兄,你若舍不得魏兄,大可以和蓝先生、曦臣哥哥协商一番,让含光君入赘莲花坞的么。” 江澄:滚! 蓝曦臣:这个…… 蓝启仁:给老夫有多远滚多远! 蓝忘机:该和赤锋尊交流一番聂二公子的功课问题了。 有一个不着调弟弟的赤锋尊,如不是顾及颜面,此刻很想捂脸,这个弟弟真的不是小时候抱错的? …… 金光瑶笑眯眯,“不得不说,魏先生,真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啊。” 晓星尘、宋岚点头:这话说得不错。 薛洋:嘁~ 第133章 一三三、 魏无羡正在死命盯着聂怀桑,一副不将他瞪出个窟窿来不罢休的样子。 聂怀桑,我看错你了~ 掌舵人蓝曦臣轻咳一声,再读下一章,当到未尽之时了,怎么都这么不在意? 魏无羡轻哼一声,暂且放过了聂怀桑。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比所有人都在意!自己的、师姐金子轩、还有其他所有人,究竟如何走到不可挽回的死地的? 被瞪到心不慌气不喘还在偷笑的聂怀桑:多谢曦臣哥哥了。 【汉广第十七】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只读了这‘汉广’二字,蓝曦臣便知,这章写的大约是忘机和魏公子的事了吧。 原以为二人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忘机会带着企慕难求的感伤抱憾一生,好在如今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待以真心,得一真情,足以慰平生。 【这一架打完之后,温宁亦因其凶悍狂躁的骇人表现,渐渐传出了个不大好听的诨名,那都是后话了。虽然被江澄捅中腹部,魏无羡却并不以为意,把肠子塞回肚子里,还若无其事地驱使温宁去猎了几只恶灵,买了几大袋土豆回去。】 蓝曦臣:“……” 把肠子塞回肚子里……肠子……塞回肚子里?! “啊!!”聂怀桑指着魏无羡怪叫一声,“魏兄,你你你……太吓人了,我还以为你之前都是吹牛的呢!” “……”魏无羡并无空暇理他,正小心翼翼地对江厌离道:“额……师姐,真没那么严重,我已经好了,真的,蓝湛为我重新处理的伤口,先前温情替我把脉也说恢复得很好。”说完还拉了蓝忘机一把,示意他帮忙做个证。 蓝忘机眉头深蹙、面色沉重,到底也没拒绝地‘嗯’了一声。 温情当没听见,这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追究这些还不如问问温宁的诨名究竟是什么呢。 魏无羡:…… 江厌离将魏无羡的话听成只对他的劝慰,神色间具是掩饰不住的黯然,但还是打起些精神,对蓝忘机道:“阿羡往后还望含光君多费些心,看……照顾好他。” 蓝忘机颔首,“忘机知。” 江厌离对蓝忘机还是很放心的,见他应下,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又向江澄看去,却见他也满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又是一番叹息。 都长大了啊,可是到底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金子轩:阿离看我,我最听话~ 江澄很震惊,魏无羡的伤自己下的手,他自是知道,只是他明明注意把握了分寸的,所以才会在两人双双挂彩后,放心地拖着打折的左手,头也没回地离开。 江澄双拳紧握,连自己还未好全的手臂也不顾。他不知魏无羡没了金丹,既无灵力护身,那什么见鬼的分寸还有什么用! 魏无羡的伤势重吗?放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确实不算什么重伤,可这不是战场,还是亲如兄弟的人下的手。 不明所以的其他人,甚是吃惊,怎么迷惑仙门之人的假决裂还需做到如此地步? 【回乱葬岗之后,温情给他裹好伤,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因为让他买的是萝卜种子。此后,倒是过了一段相安无事的平淡日子。魏无羡领着五十名温家修士在乱葬岗上种种地,修修屋,炼炼尸,做做道具。每日闲暇时间就玩儿温情堂哥那个才一两岁的孩子温苑,把他挂在树上,或者埋在土里只露出个头,哄他说晒晒太阳再浇点水可以长得更快,然后又被温情一通呵斥。 如此过了数月,除了外边对魏无羡评价越来越糟,倒也没有进一步发展。】 坦白说,金光瑶很是佩服魏无羡这样的人。他能持自己心中的道义,心怀天下、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畏众口铄金、不惧天下反对,这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承受住? 但同时也觉得他很自大,想得未免太过简单。所谓流言、所谓人心,并不是不闻不问就能平复的。尤其是在有人添柴加火的情况下,终有一天,积毁销骨,害人于无形。 自大的魏无羡此刻已经在面临生命之危了。 就因为被读到‘玩孩子’的那些令人目瞪口呆的玩法。于是,玩儿了小的,惹来了‘老’的。 “魏无羡,你就是看顾阿苑?找死吗你!”温情周身气势凌厉,直冲魏无羡而去,恨不得将他抽成筛子。 温宁:我该帮……哪边? 魏无羡一边果断把自己藏在蓝忘机的身形之下,一边笑得直打跌,本老祖果然是本老祖哇,怎么能想到这么好玩儿的法子呢?所以阿苑后来长得很高了吧哈哈哈~ 蓝忘机:“……” 江厌离也看不过去,果然长大什么的都是误导、错觉,忍着哭笑不得的情绪帮着温情好好教育了一番魏无羡。 聂怀桑也被逗笑了,再看看目前还没被种过的小阿苑满脸茫然的样子更是乐不可支,不知道这会他有没有可能抢到这小孩儿的率先播种权?种在不净世,比种在乱葬岗上好多了呀,说不定还能长得像他大哥那么高呢。 难不成,他长得不高,就是因为大哥从来没挖坑种过他吗? 咳,想想而已,真的。 晓星尘:“哈哈哈,种小孩儿哈哈,无羡师侄怎么想出来的,哈哈~” 宋岚:当然是脑子想出来的。 江澄只觉这些人大惊小怪,挂个树、种过小孩儿算什么,满莲花坞地疯闯乱跑、在荷塘里趴上半天装水鬼都是家常便饭的好么。 但是把小孩种在乱葬岗,还是挺想笑的。可只要想到魏无羡声名越来越差,也有一份那场决裂、叛逃的‘功劳’,他便也笑不出来了。 第134章 一三四、 【魏无羡能下山的日子不多,因为整座乱葬岗上所有的阴煞之物全靠他一个人镇住,不能离得太远,也不能走得太久,他又是个生性好动、在一个地方呆不住的人,只好常常跑到最近的那个小镇上以采购之名东游西逛。因为温苑在乱葬岗上待了太久,魏无羡觉得,不能老让一个两岁的孩子困在那种地方玩泥巴,于是某日下山采购时便把他也捎上了。 这小镇来过太多次,魏无羡已是轻车熟路,摸到菜摊子前,翻来翻去,突然拿起一个,愤怒地道:“你这土豆生芽了!” 菜贩子如临大敌:“你待怎地?!”魏无羡道:“便宜点。”】 众人:…… 聂怀桑点评道:“前头读晓道长买菜的时候,被欺眼盲,缺斤短两。” 晓星尘无辜脸。 聂怀桑又道:“小流氓薛洋,就是眼尖嘴毒,横行霸道。” 薛洋咧嘴一龇牙,很是‘洋洋’得意。 待做足了了铺垫,聂怀桑竟是不知再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了,木着脸道:“夷陵老祖买菜,吹毛求疵、见缝插针地砍价,然而,你只是买个土豆而已。” 自小在街头流浪长大的魏无羡不觉有何不妥,逮着教训一番聂怀桑不知人间疾苦,才道:“土豆怎么了,要买足够五十多人吃的土豆,也是一笔大生意了好么。” 再次坚定自己纨绔人生志向的聂怀桑:没看出来哪里是‘大生意’了。 曾几何时,魏无羡也是个挥金如土的世家公子,潇洒来去、呼朋引伴,却不想有一天还会为了几个买土豆的钱,嗯,精打细算。 (温情怒:都说了多少次了,要买萝卜,萝!卜!) 若此事传出,与那些真小人污蔑夷陵老祖杀人炼-尸、为非作歹的编造之话相比,也不知道哪一个更像是无稽之谈了。 金光瑶:一般人的脑子都想不到这样的神开展。 【温苑一开始还抱着他的腿,魏无羡走来走去地挑土豆讲价钱,温苑挂在他腿上,挂了一会儿便抱不住了,短短的手酸了,松开休息一会儿,谁知,就这一会儿,街上人流便把他冲得东倒西歪,失了方向…正晕头转向间,忽然在一个人腿上撞了一下。 那人穿着一双一尘不染的雪白靴子,原本就走得很慢,被他一撞,立刻驻足了。温苑战战兢兢仰起脸,先看到了悬在腰间的玉佩,再看到绣着卷云纹的腰带,然后是一丝不苟的整齐衣领,最后,才是一双色如琉璃、冷若冰霜的眸子。 这个陌生人正神色冷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温苑忽然一阵害怕。 魏无羡那头挑三拣四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不买这些发了芽的土豆,吃了说不定中毒,还不肯降价,被菜贩子嗤之以鼻。谁知一回头,温苑就没了。他大惊失色,满大街地找孩子,忽然听到一阵稚子的大哭之声,连忙冲了过去。不远处,一群好事路人围成一个攒动的圈,正在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他拨开人群,霎时眼睛一亮。 一身白衣、背着避尘剑的蓝忘机僵直地站在人群的包围之中,竟然难得略显手足无措。再一看,魏无羡险些笑得打跌。只见一个小朋友跌坐在蓝忘机足前,正涕泪齐下,哇哇大哭。蓝忘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伸手也不是,说话也不是,面色严肃,似乎正在思考该怎么办。】 哦,最后土豆还没买成。 以及,含光君又双叒叕来找魏无羡了。 连找人的招数都不带换的,就会在人常去的街上缓步慢走、撞偶遇,看着吧,等两人碰到面说上话了,一句‘路过’肯定少不了→_→ 虽然含光君很慢地走了半天,先一步遇到了‘碰瓷’的小阿苑了,咳。 又开始含着手指的阿苑: ? ??? 温情:分明是被吓哭的好吗?我们阿苑才是个两岁的孩砸,走个快点还会变成滚的,哪里像碰瓷的了? 这场‘偶遇’读到现在已经被提到数次了,魏无羡很是期待又有什么笑话可看?是的,看笑话,尽管对象已经是自己板上钉钉的道侣,也打消不了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魏无羡:我就是几年不变、一撩再撩、一笑再笑才勾来这么好的道侣的呀~ 于是,听到这里,他便毫不客气地道:“蓝湛,咱俩真是天生注定的一对儿啊,瞧,人人传我是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你就上赶着来吓哭小孩了哈哈~” 蓝忘机正经脸:“嗯。” 晓星尘:天生注定还能这么用,噗~ 蓝曦臣木脸:啊,突然有点心疼忘机是怎么回事? 【路人毕毕剥剥嗑着瓜子道:“这是做么事撒?一丁点小伢嚎得嚇死人。” 有人笃定地道:“被他爹骂了吧。”听到“他爹”,躲在人群里的魏无羡喷了。蓝忘机立刻抬头,否认道:“我不是。”温苑却不知道别人在议论什么,小孩在害怕的时候都是会叫亲近之人的,于是他也哭哭啼啼地叫了:“阿爹!阿爹呜呜呜……”路人立刻道:“听听!我都说了,是他爹!” 有自以为眼光犀利的:“肯定是爹,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跑了!” 有同情的:“好可怜呀,哭得这么凶,是不是被他爹骂了?” 有不明就里的:“前边怎么回事?让让行吗?我车子过不去了。” 有怒斥的:“也不知道把孩子抱起来哄哄!就让儿子坐地上哭?怎么当爹的!”有表示理解的:“这么年轻,是第一次当爹吧,我当年也是这样的,什么都不懂,老婆多生几个就懂了,都是要慢慢学的……” 有哄孩子的:“乖不哭,你阿娘咧?” “是啊,娘在哪里,爹不管事,他娘呢?” 在嘈杂的浪潮之中,蓝忘机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可怜他从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一言一行皆是雅正中的雅正,楷模中的楷模,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千夫所指的状况,魏无羡笑得死去活来,可眼看温苑哭得快断气了,他只好站了出来,假装刚刚才发现这边两人,惊讶道:“咦?蓝湛?” 蓝忘机猛地抬头,两人视线相交,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魏无羡避了一下。】 蓝曦臣突然觉得有些牙疼,牙疼的他在心疼弟弟的同时,开始顺带着心疼自己。 想他蓝曦臣,周岁能言,三岁读书背诗,少时礼仪雅言便得众人交口称赞,即使说起姑苏话来,也是清音悦耳,但用自己一贯的语调读出‘做么事撒?’、‘一丁点小伢嚎得嚇死人’、‘你阿娘咧’这样的方言俚语,o((⊙﹏⊙))o?? 听着这些话,静心多时的蓝启仁忍不住嘴角抽搐,就连一向严肃正直的赤锋尊聂明玦也忍俊不禁,诸如魏无羡聂怀桑晓星尘之流已经大笑出声,其他人是忍也忍不住地以袖掩面,给蓝家宗主留了几分薄面(并没有!) 二号蓝氏僵直体蓝曦臣:我真的只有一点点牙疼。 一号蓝氏僵直体?自然是‘喜’当爹,错了,‘被’当爹的的含光君蓝忘机了。便是对自己的爹,蓝忘机从小到大也只是一板一眼称呼‘父亲’而已,在知晓自己‘志同道合’之人是魏婴时,更没想过这个称谓会有落在自己头上的一天。 转过僵着的脖子瞅了一眼阿苑,蓝忘机都不知自己该用何种眼光来看待。 魏无羡笑过之后,注意到蓝忘机的眼神,心中一动。若温情和其他温家人允许,或许他和蓝湛日后可将阿苑收作义子。 一来,为温情这一脉更好保全一个前途正好的后人;二来,书中的阿苑亦是被带进蓝家教养长大,如此也是全了这段奇缘;三来,他和蓝湛都是男子,当没有亲生血缘了,教养阿苑也算过一把为人父的瘾,玩够了就正好放在蓝老头的课上学习。 嗯,此事可行,若蓝湛也同意,待寻合适机会便和温情和蓝老头提上一提,且看吧。 第135章 一三五、 【而一听到他的声音,温苑一下子爬起,拖着两条汹涌的眼泪朝他奔来,重新挂到他腿上。路人嚷道:“这又是谁啊,娘呢?娘在哪里,到底谁是爹啊?” 魏无羡挥手道:“都散了散了!”见没戏看了,闲人们这才慢吞吞地散了。魏无羡回头,微微一笑,道:“这么巧。蓝湛,你怎么来夷陵了?” 蓝忘机道:“夜猎。路过。”听他语气与往常无异,并无嫌恶厌憎、势不两立之意,魏无羡忽然觉得心头一松。忽听蓝忘机缓缓道:“……这孩子?” 魏无羡心一宽嘴就拴不牢,信口道:“我生的。” 蓝忘机的眉尖抽了抽,魏无羡哈哈道“当然是玩笑。别人家的,我带出来玩儿的。你刚才做什么了?怎么把他弄哭了?”蓝忘机淡声道“我什么也没做”】 含光君的‘路过’如约而至,但更石破天惊的是夷陵老祖那句‘我-生-的’!! 众人听完,不约而同地对魏无羡此人更加‘甘拜下风’了。 在仙门众人心中,含光君是雅正端方、冷面寒霜,夷陵老祖风流意气、邪魅狷狂,然而为什么这两人凑到一起,就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也许该给云梦江氏、姑苏蓝氏的人献上几分同情,毕竟他们是真-凑到一起了。 仍在僵着的蓝曦臣:确认过是对的弟媳妇没错了。 江澄:…… 其他人犹在惊诧:心宽到这种程度?姓魏的到底是怎么将这种话说出口的? 魏无羡:胡说的~ 魏无羡面上的郝然一闪而过,不叫人察觉半分,却悄悄在自己心底留下一道浅痕。 虽说被众人揶揄为‘嫁’者多时,但他一直坚信自己才是娶的那个,可面对蓝湛居然脱口而出就是‘我生的’,这是不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不大对? 想多了吧,毕竟‘我’当时根本不知道蓝湛的、甚至是自己的心思。 蓝忘机倒并未关注于此,毕竟他知魏无羡是个什么样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对此也只是稍觉无语罢了。 但他更在意的是,魏婴见他‘与往常无异,并无嫌恶厌憎’时竟是感到心头一松。蓝忘机心上一痛,难怪隔着人群两人视线相交,婴第一反应是避开了。 原来,对于旁人的看法态度,也并不是无动于衷。 但魏婴,我不是旁人。 【温苑抱着魏无羡的腿,还在抽抽搭搭。魏无羡懂了。蓝忘机那张脸虽然好看,但这么小的孩子,大多还不能分辨美丑,只看得出这个人一点都不和蔼,冷冰冰的很严厉,被这一脸苦大仇深吓到,难免害怕。魏无羡把温苑托起来颠来倒去地逗了一阵,哄了几句,忽然见路旁一个货郎担还龇牙朝这边看得乐,便指着他担子里花花绿绿的那些玩意儿,问道:“阿苑,看这边,好不好看?” 温苑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吸了吸鼻子,道:“……好看。” 魏无羡又道:“香不香?”温苑道:“香。” 货郎担连忙道:“又好看又香,公子买一个吧。”魏无羡道“想不想要?” 温苑以为他要给自己买,害羞地道:“想。” 魏无羡却朝相反方向迈开步伐,道:“哈哈,走吧。”温苑如遭重击,眼里又涌上了泪花。蓝忘机冷眼旁观,实在看不下去了,道:“你为何不给他买。” 魏无羡奇怪道:“我为什么要给他买?” 蓝忘机道:“你问他想不想要,难道不是要给他买。” 魏无羡故意道:“问是问,买是买,为什么问了就一定会买?”】 众人:…… 堂堂夷陵老祖,就这么恶劣逗弄一个两岁小儿,良心真的过得去? 魏无羡摊手: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有什么过不去的?再说买个土豆都得细水长流,哪还有闲钱买玩具啊? 江厌离按着眉角,阿羡这糊弄人的说辞条理是多少年没变过了? 江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呵。 温情一指头戳向小阿苑,没用什么力就把小阿苑戳的东晃西歪的,见状又连忙抱回怀里来轻柔几下,恨铁不成钢地道:“魏无羡那家伙就喜欢欺负你,偏还往尽他身边凑,还能不能长点儿心了?” 坐在旁边的小景仪:小伙伴这是肿么回事? 阿苑大约也明白这是被他情姐姐骂了,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糯糯地说:“羡哥哥?阿苑要羡哥哥抱~” 温情:这蠢孩子好不了了。 偷笑的魏无羡:哎,好儿砸~ 蓝忘机:…… 【他如此反问,蓝忘机竟无言以对,瞪了他好一会儿,把目光转到温苑身上去。温苑被他盯着,又开始打哆嗦.须臾,蓝忘机对温苑道:“你……想要哪个。”温苑还没回过神来,蓝忘机又指了指那名货郎担框里的东西,道:“这里面的,你想要哪个。”温苑惊恐地看着他,大气也不敢出。 半炷香后,温苑终于不哭了。他不停地摸兜,兜里鼓囊囊的装满了蓝忘机给他买的一堆小玩意儿。见他终于止住眼泪,蓝忘机似乎松了一口气,谁知,温苑红着小脸,默默地蹭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一低头,腿上多了个东西,蓝忘机:“……”魏无羡狂笑道:“哈哈哈哈哈!蓝湛,恭喜你,他喜欢你了!他喜欢谁就抱谁的腿,绝对不会撒手的。” 蓝忘机走了两步。果然,温苑牢牢地攀着他的腿,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抱得居然还挺紧。魏无羡拍拍他的肩,道:“我看你也先别忙着去夜猎了,这样,咱们先去吃个饭怎么样?”蓝忘机抬眼看他,语气无波无澜地道:“吃饭?” 魏无羡道:“是啊吃饭,别这么冷淡嘛,好不容易你来夷陵还这么巧给我碰上了,我们叙叙旧,来来来,我请客。”有魏无羡半拖半拉,加上温苑一直挂在蓝忘机腿上,就这么把他拖进了一间酒楼。】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还被温情抱着的阿苑,心道:这小孩可以啊,居然敢去抱含光君的大腿!有前途! 蓝曦臣很欣慰,从小,忘机除了他之外少有玩伴,同辈及小一辈的世家子弟多是对忘机畏惧、敬佩,现在有了魏公子相伴不说,还有个乖巧懂事喜欢他的小辈,若以后他们三个也能一直和美平安,他这做兄长的就能放心多了。 众人此刻的想法和泽芜君有那么一点点的同步:一家三口齐全了。 被其他人先一步安上‘一家三口’的蓝忘机:…… 另外一‘口’的魏无羡:有腿部挂件的蓝湛,阿苑好样的哈哈O(≧▽≦)O 聂怀桑嘀咕道:“含光君居然会哄小孩,我还以为见到小孩哭了他也只会罚抄家规呢。” 金光瑶:不,含光君分明很怕小孩哭,这算不算暴露弱点了? 金子轩:都这种时候了,还认为是巧遇,魏无羡这么木的吗? 第136章 一三六、 【魏无羡在包间里坐了,道:“点菜啊。” 蓝忘机被他按到席子上,扫了一眼菜牌,道:“你点。” 魏无羡道“我请你吃饭,当然是你点。爱吃什么点什么,不要客气。”刚好方才没买那生了芽的毒土豆,有钱付账。蓝忘机也不是惯于推辞来推辞去的人,思忖片刻便点了。魏无羡听他不咸不淡地报出几个菜名,笑道“你可以啊蓝湛,我以为你们姑苏人都是不吃辣的。你口味还挺重。喝不喝酒?”蓝忘机摇头,魏无羡道:“出门在外还这么守规矩,不愧是含光君。那我就不要你的份了。”】 温情懵,有钱付账?那要买的土豆,不是,萝卜呢? 土豆:有个姓魏的,他不是真心想买我(。_。) 说好的精打细算、细说长流呢?就这么拿来下馆子请人吃饭了?众人鄙视之,他们算是看明白了,魏无羡在乱葬岗也就只有一个镇压阴煞的作用,其他事情上都在拖后腿捣乱呢吧。 魏无羡轻吹口哨,对众人的表情视而不见,相较起来,当然是请蓝湛吃饭比较重要,而且,没记错的话,前面也提到过,这顿饭最终还是蓝湛付的钱了。 蓝曦臣很想澄清一下,他们姑苏人,特别是云深不知处,真的是饮食清淡、从不吃辣的,只是为何会有这样饮食习惯将会被打破的不妙预感呢? 江厌离:看样子阿羡在云深也能过得很好了。 晓星尘:师侄……胸怀好生宽广。 宋岚一瞥晓星尘:幸好这位含光君没答应饮酒。 【温苑坐在蓝忘机腿边,把兜里的小木刀等等小玩意儿排排放在席子上,爱不释手地清点。魏无羡看他黏在蓝忘机身旁蹭来蹭去,弄得蓝忘机喝个茶都不方便,吹了声口哨,道:“阿苑,过来。”温苑看了看前天才把他埋在土里当萝卜种的魏无羡,再看看刚刚给了买了一大堆小玩意儿的蓝忘机,屁股没挪,面上诚实却地写了两个大字:“不要”。魏无羡道:“过来。你坐那里碍着人家。” 蓝忘机则道:“无事。让他坐。”温苑高兴地又抱住了他的腿。这次是大腿。魏无羡把筷子在手中转得飞起,笑道“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爹。岂有此理” 很快菜和酒都上来了,红红火火的一桌,还有一碗蓝忘机单独给温苑点的甜羹。魏无羡敲碗叫了好几声,温苑还低着头,拿着两只蝴蝶,嘟嘟哝哝,一会儿装成左边那只害羞地说“我……我很喜欢你”,一会儿装成右边那只快乐地说“我也很喜欢你!”,一个人分饰两只蝴蝶,玩儿得不亦乐乎。魏无羡听了,笑得岔了气,前仰后合道:“我的妈,阿苑,你小小年纪跟谁学的,什么喜欢我喜欢你,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别玩儿了,过来吃。你的新爹给你点的,好东西。” 温苑这才把小蝴蝶收进兜里,端起碗拿着一只小勺子坐在蓝忘机身边舀甜羹吃。之前温苑在岐山的拘禁地,后来又转到乱葬岗,两个地方伙食都一言难尽,是以这碗甜羹对他而言已算是新奇的美食,吃了两口便停不下来,但是还知道巴巴地把碗递给魏无羡,献宝一般地道:“……羡哥哥……哥哥吃。” 魏无羡一脸受用地道:“嗯,不错,还知道孝敬我。”】 听见魏无羡对小阿苑的评价,空间中隐约出现几声笑。 如果阿苑能听明白讲得是怎么回事,一定会为自己分辨:一个是把他当玩具找乐子的,一个是给他买玩具点甜羹的,不管是哪个小孩都会更喜欢后者的吧?你们当大人的就不会检讨下自己的吗? 也许是魏无羡逗小孩的‘游戏’太令人发指了,笑过之后,他们都觉得小阿苑粘着蓝忘机的行为无比机智,孺子可教也,更何况后来不是还分享甜羹给魏无羡了么,已经很明理很孝顺。 魏无羡:我说的很中肯好吗。 斜睨了一眼现在什么都没听明白的阿苑,得到天真烂漫的笑容一枚,轻咳一声,也很受用地不计较了,还感觉良好地认为阿苑被他教的不错,没听见那段‘我喜欢你’很有夷陵老祖的风范(?)吗? 江澄:又一个无知小儿被荼毒了。 聂怀桑:见过了转笛子,现在也听到转筷子,静等转扫把出现~期待.jpg 【蓝忘机道:“食不言。” 为了让温苑听懂,他又用直白的语言说了一遍:“吃饭不要说话。” 温苑连忙点头,埋头吃羹,不讲话了。魏无羡连声道:“岂有此理,我说的话他好几遍才听,你说的话他一听就照做,真是岂有此理。” 蓝忘机淡声道:“食不言。你也是。”魏无羡笑吟吟地仰头喝了一杯,将酒盏拿在手里把玩,道:“你还真是……多少年都不带变一下样子的。哎,蓝湛,这次你来夷陵猎什么啊?这地方我熟,要不给你指指路?” 蓝忘机道:“不必。”世家常有秘密任务不便与外人说道,因此魏无羡也不追问,道:“难得遇到个以前认识的熟人,还不躲我,这几个月真是憋死我了。最近外边有什么大事没有?”蓝忘机道:“何为大事。” 魏无羡道:“比如哪地出了个新家族,哪家扩建了仙府,哪几家结了个盟什么的。闲扯嘛,随便聊聊。”他和江澄假决裂后很久没听过外界的新动向和消息了,最多听听小镇上杂七杂八的闲谈。】 从前总陪着小孩玩耍的温宁:能叫阿苑这么听话,姑苏蓝氏带孩子(!!)真的名不虚传。 蓝启仁闭着眼睛听到现在,除开那些心塞之事后,终于听到些稍微满意的了。忘机如此言传身教,颇有为人师表的典范。但是…… 蓝启仁&蓝曦臣:我们家没有这样的秘密任务!! 魏无羡心想,从前和蓝湛呆在一起,只觉得憋屈沉闷,如今众叛亲离、画地为牢了,却是能和他坐下来闲聊解闷,这可真是……怎么‘自己’这么一无所觉呢。 不过,如此看来,日后真能将阿苑带回云深不知处,也一定能被教的很好了。嗯,好像本来就不错,后来思追可是小辈里拔尖的那一拨的呢。 就是云深的伙食,比起岐山的拘禁地、还有在乱葬岗上吃的,也真的好不到哪去,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神马?往后的他自己可怜不?就冲蓝湛对他喜好如此了如指掌,也不会让他吃那么多‘苦’吧?嗯,大概……会对他犯禁下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哦? 金光瑶笑笑,假决裂吗?宣告叛逃,打得肠子都出来了,从风光无限的世家子弟沦落至此,真决裂也不过如此了。 即便三毒圣手和夷陵老祖暗中仍旧相互亲近又如何?信任就像一张纸,皱了,即使能去抚平,也恢复不了原来。 所以啊,假以时日后,云梦江氏打头阵,带领四大家族围剿乱葬岗,也不算什么稀奇了。 第137章 一三七、 【蓝忘机道:“联姻。” 魏无羡道:“谁家和谁家?”蓝忘机道:“兰陵金氏,云梦江氏。” 魏无羡玩儿着酒盏的手凝滞了。他愕然:“我师……江姑娘和金子轩?” 蓝忘机浅浅颔首,魏无羡道:“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礼成?!” 蓝忘机道:“七日后。”魏无羡微微发抖的手把酒杯送到唇边,却没意识到它已经空了。心中忽然空落落的,不知是气愤、震惊、不快还是无奈。 虽说早在离开江家之前,他对此就有所预料了,可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心中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恨不得一泻千里,又无从泄起。这么大的事江澄也不想个办法告诉他。如果不是今天偶遇了蓝忘机,只怕会知道的更迟! 可再一想,告诉他了,又能怎样?明面上,江澄已告知天下,众家现在都听信了他的说辞:魏无羡叛逃家族,这个人从此和云梦江氏无关。即便是知道了,他也不能去喝这一杯喜酒。江澄不告诉他是对的,如果由江澄来告诉他,指不定他就一时冲动干出什么事来了。半晌,魏无羡才喃喃地道“便宜金子轩这厮了” 他又倒了一杯酒,道:“蓝湛,你觉得这桩亲事怎么样?” 蓝忘机不语。魏无羡道:“哦,也对,我问你干什么。你能觉得怎么样,你又从来不想这种事。”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道:“我知道,很多人背后都说我师姐配不上金子轩,哈。在我的眼里,却是金子轩配不上我师姐。可偏偏……” 可偏偏江厌离就是喜欢金子轩。魏无羡把酒盏重重摁到桌上,道:“蓝湛!你知道吗?我师姐,她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人。”他一拍桌子,眉宇微醺之中带着傲气,道:“我们会让这场大礼在一百年内,人人提起来都叹为观止,赞不绝口,没有人能比得上。我要看着我师姐风风光光的礼成。” 蓝忘机道:“嗯。”魏无羡嗤笑道:“你嗯什么?我已经看不到了。”】 “蓝湛你看,跟你聊天,总没些好消息。” 魏无羡咧咧嘴,却发现自己不想笑。就算早就知道师姐是嫁了金子轩的,他们日后还会添个更俊秀桀骜的小外甥金凌,可听见就这么被这斯得逞了,他心中还是不快,而且……他是看不到师姐出嫁、也喝不到那杯祝福喜酒的。 蓝忘机伸手在他嘴角点了下,“不会。”江姑娘是对你很重要的人,而且这次不会。 金子轩见状,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是想质问魏无羡的,为何对他和阿离成亲又这么大意见,但想想总归是以前自己作死,魏无羡和江澄心有怨言也是应该。 又思及那些背后毁谤阿离平平无奇、直言配不上他的那些嚼舌之语,心中更加气愤难当,偏他年少时也这样想过,更是羞愧难当,连脸色都冒了红。 金子轩道:“阿离,那是那些人不知道你的好,都是在嫉妒你,你等我,待将族内事务清扫完毕,我一定会用最盛大的礼仪迎娶你,就像魏无羡说的,让这场大礼在一百年内,人人提起来都叹为观止,赞不绝口,没有人能比得上。我金子轩,要用风风光光的礼成来昭告天下,我们是世上最相配的!” 江厌离抿唇一笑,“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又有哪个敢到我面前说这些的呢,所以我真的不在意,我相信子轩,我们都会好好的。”只是哪个世界的自己大婚,阿羡这个弟弟竟然不在,一定很遗憾吧。 金子轩知道江厌离的想法,连忙道:“我们当然会好好的,谁都不会缺席。” 魏无羡:金子轩不就当面说过师姐坏话的么,还被我揍了呢,不过看在如今还有点像样儿的份上,暂且承认好了。 江澄:阿姐的大婚,魏无羡居然是从蓝忘机口中得知?他怎么会没告诉魏无羡?!难不成形式当真如此严峻? 【这时,吃完了甜羹的温苑坐在席子上又开始玩草织蝴蝶。两只蝴蝶长长的须子缠到了一起,半天也解不开。见他着急的模样,蓝忘机将蝴蝶从他手中拿起,两下把四条打成结的蝴蝶须解开,再还给他。见状,魏无羡分了些神,勉强笑了笑,道:“阿苑,不要把脸蹭过去,你嘴角还有甜羹,要弄脏他衣服了。” 蓝忘机取出了一方素白的手巾,面无表情地把温苑嘴边沾的甜羹擦掉。魏无羡嘘道:“蓝湛,真可以啊,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哄孩子。我看你再对他好点,他就不肯跟我回去了……”忽然,魏无羡神色一变,从胸口掏出了一张符咒,而这张符咒已经在腾腾地烧了起来,魏无羡将它取出后,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蓝忘机目光一凝,魏无羡则霍然站起,道:“坏了。” 这张符咒是他设在乱葬岗上的一个警示阵的阵眼,若是在他离开后,乱葬岗上情况有变,阵法被破,或者血气大作,符咒便会自动燃烧提醒他出事了。魏无羡一把将温苑夹在胳膊底下,道:“失陪,蓝湛我先回去了!” 温苑兜里的东西掉了出来,他急道:“蝴……蝴蝶!”魏无羡已夹着他冲出酒楼。不多时,身旁白影一掠,蓝忘机竟也跟了上来,与之并行。魏无羡道:“蓝湛?你跟上来做什么?”蓝忘机把温苑掉的那只蝴蝶放进他手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何不御剑。”魏无羡道:“忘了带!” 蓝忘机一语不发,将他拦腰一截,带上了避尘,升上空中。温苑太小,以前从未乘过飞剑,原本应该十分害怕的,但因为避尘飞驶得太稳了,他完全不觉颠簸,再加上镇上行人都被这说飞就飞的三人震惊得仰头围观,只觉新奇兴奋,大声欢叫。魏无羡松了口气,道:“多谢!” 蓝忘机道:“何处。”魏无羡指路:“这边!”】 众人:世上最无言以对的事情就是,我们都知道了真相,却还在读着你说的谎话,还说得那么坦然、那么真。 提前被拆穿的魏无羡:将来的‘我’,不是现在的我;那里面的‘我’,也不是这里的我,明白? 众人:明不明白都没差别,无论哪个魏无羡,都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的好手。 魏无羡:…… 薛洋可不管什么真相什么坑的,他关注的是阵眼符咒被烧毁的问题,“所以是乱葬岗被什么威力高强的邪祟攻破了?魏前辈,你设在山上的阵法到底有用没用啊?” 魏无羡指指自己,道:“镇压乱葬岗最大的法宝在这儿,不是什么阵法,懂吗?” 薛洋嫌弃之,只觉那些自诩正道之人起码有一点没说错,这人真是狂妄自大得没变儿了。 温情:含光君对阿苑比魏无羡上心多了。 温宁:没记错的话,好像我也是乱葬岗上的邪祟? 【三人旋即朝乱葬岗方向风驰电掣而去。待那座黑色的山峰破云而出时,魏无羡心头愈紧。远远的便从黑色山林中传来凶尸的嚎叫,而且不是一两只,而是尸群。蓝忘机扣了个诀,避尘霎时又快上了几分,然而依旧极稳。 甫一落地,二人便见一道黑影地从林中蹿出,尖叫着扑向一人,避尘一剑将之劈为两半。地上那人脸色苍白,见了魏无羡,忙大叫道:“魏公子!” 魏无羡甩手一道符咒飞出,道:“四叔,怎么回事?!” 四叔道:“伏魔洞……伏魔洞里的凶尸都跑出来了!” 魏无羡道:“我不是设了禁制吗?谁动了?!” 四叔道:“没人动!是……是……” 这时,前方传来一声清叱,一个女声道:“阿宁!” 黑树林中,十几名温家修士正与一个身影对峙着。那道身影正是翻着一对眼白、狰狞至极的温宁,原先在他身上贴得密密麻麻的符咒所剩无几,手中还拖着两具凶尸,已被他徒手撕得稀烂,黑血淋漓,几乎只剩两具骨架,而温宁还在暴躁地摔打它们,似乎不把它们挫骨扬灰便不罢休。持剑在最前的正是温情,魏无羡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动他身上的符咒吗?!” 温情连蓝忘机为何会出现在此也顾不上惊讶了,她道:“没人动过!根本就没人进伏魔洞!是他发狂自己扯下来的,不光撕了自己身上的,他还把血池和伏魔洞的禁制都捣毁了,血池里面的凶尸全爬出来了,魏无羡你快去救婆婆他们,那边顶不住了!!!”】 蓝曦臣:这位……温宁,失控起来,当真是实力十分高强的了。 宋岚:他没发狂的时候,都能压制凶尸的‘我’,当然武力高强了。 温宁忍不住别过脸,即便都是变成凶尸的自己,他还是……习惯不了自己这幅毫无理智、只知凶杀的模样。 他这一转头,正好对上惊魂未定的温情,还有完全状况外的小阿苑。 温情以手叩额,“幸好……幸好我到这的时候,阿宁你已经恢复神智了。” 温宁:“嗯……公子,公子叫醒我的。” 魏无羡:我也挺庆幸的,真是没想到温宁发狂,居然还能自己撕下符咒、捣毁禁制! 聂怀桑道:“所以,这些凶尸都是……”养在伏魔洞的? 魏无羡点头,“都是我关在洞里用来研究的,还没炼好的凶尸。” 众人:如此……阴森森的,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在里面睡觉? 蓝忘机道:“太过危险。”魏婴是在伏魔洞晕倒后在出现在这里,设想下并无此遇,再碰上凶尸失控的情况,岂不是难逃一劫? 魏无羡:“这不是我自己守着更放心吗……好了好了,回去后一定好好改改阵法,再换个地方睡,行了吧,话说乱葬岗上还有其他地方让我睡吗?” …… 薛洋:所以魏无羡到底是怎么炼尸的?难道就养在山洞里的吗? 第138章 一三八、 【正说着,高处传来嘶嘶怪叫,几只凶尸竟是爬上了树梢,…温宁也抬头,把手里已碎成肉泥的残肢一扔,一跃而上,直接腾空跳到了树梢!这棵树少说也有五丈之高,一跃之下竟能直接到达如此高度,爆发力惊人至极…魏无羡拔出陈情,道:“蓝……!”…正心焦如焚,却听琅琅琴音震天响,惊起黑树林中乱鸦狂飞。原来不消他开口拜托,蓝忘机已经先行去了。魏无羡心下一松,陈情送到唇边便是一声长鸣…“温宁!认得我么?” 那边琴音响了三声便不再有声息,说明蓝忘机在三响之内便将失控的凶尸们尽数定住了…魏无羡正欲再吹,忽然觉察温苑还紧紧抱着他的腿…他连忙提起温苑,往温情那边一扔,“带他躲远!”正在此时,温宁却猛地扑了上来。仿佛巨石压顶,魏无羡被撞得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摔在一棵树上…蓝忘机刚折回来就看到这一幕,神色剧变,夺到他身前。蓝忘机几乎是把魏无羡抱在怀中,握着他的手直接输灵力。温情忙道“你先放开他,不用!让我来!我是温情!”…蓝忘机这才止住了输送灵力,让温情察看魏无羡情况,可握着的手仍不松开。魏无羡却一把…挣开蓝忘机,提着一口气追上去,蓝忘机又赶上来,道“你的剑呢?” 魏无羡一把挥出十二道符咒,道:“早不知扔哪儿去了!”…蓝忘机反手在琴上一拨,温宁的脚步仿佛被无形的线牵绊住,定了一定,略为艰难地继续前行。魏无羡将陈情送到唇边…强忍着胸腔里翻腾的血腥和痛楚一丝不颤地吹了下去。二人合力之下,温宁跪地,仰天长啸…魏无羡终于忍不住,呛出一口鲜血。 忘机琴音陡然厉啸起来,温宁抱头狂吼,蜷缩在地…温情见弟弟被琴音所扰,痛苦万分…道:“含光君,手下留情啊!” 魏无羡道:“蓝湛!你轻……” “……公……子……”魏无羡忽的一怔,道:“等等?”他道:“蓝湛你先停手?!”这声音,是从温宁那边传来的。 蓝忘机五指在琴弦上一压,止住了余音的震颤。魏无羡道:“温宁?!” 温宁艰难地抬起了头。在他眼眶中的,竟然不再是狰狞的死白,而是……一对黑色的瞳仁!…温情…连滚带爬扑上去,吼道“阿宁!”两人被这一扑扑得齐齐倒在地上,温宁道:“姐……姐……”温情一把搂住弟弟,又哭又笑…不停地叫着温宁的名字,其他的修士…相互大叫大笑着胡乱拥抱了一轮,四叔狂呼着朝山下奔去,道:“没事了!成了!成了!阿宁醒了!……”】 想不到那个世界的温宁恢复神智的过程竟是如此凶险,甚至还带有很大的偶然性。对比下在此处空间醒过来经过,只是画了阵法、念了咒语,外加一句不知道该算在哪个流程上的‘还不醒’,也太过轻巧了吧? 而且,这段竟是有意无意地透露了夷陵老祖的弱点,若是有所掣肘,本身有没有金丹,除了随身符咒,还有负伤也拼命奏笛,没有其他更有效的制伏凶尸的手段了吗?又或者只是因为凶尸是温宁不好施展? 一时间众人心思都复杂起来,只蓝忘机将手附在魏无羡胸口位置,不愿相信在他眼皮底下,魏无羡还会受那么重的伤,总是这样为了其他人、其他事将自己置之度外,也总会有这样的人和事找上他。 至少,魏婴,往后无论多少,一同背负。 从街头‘偶遇’到乱葬岗上一阵混乱,蓝忘机一而再地问魏无羡,‘你的剑呢?’,这是察觉到端倪了?还是在一直试图将魏无羡带回正途? 江澄想,或许蓝忘机是两者都有吧。曾经,夷陵老祖归来后,他们也不止一次身受困境,他有这样问过魏无羡吗? 对心中得出的答案,江澄自己都有些心惊。 魏无羡弃正途入鬼道,他就这么随他去了;魏无羡说自己控制得住,他也就这么相信了。 比不过的,他在心中对自己道。论对魏无羡的关注,他是比不过蓝忘机。 所以,魏无羡就要被世人眼中冷心冷情的含光君叼走了吗。 如今他倒是庆幸魏无羡哪个都不去撩(?),偏偏勾搭(??)了个姑苏蓝氏的痴情种了。 【……确定温宁当真清醒了之后,魏无羡心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成功了。当初,因为他一时的冲动愤怒,把温宁催成了低阶凶尸。虽然让温宁亲手指认并撕碎了虐杀他那几名督工,可是温情苏醒之后,面对着这个完全不认得她,只会像疯狗一样低声咆哮、四处撕咬,想吃肉喝血的弟弟,更加痛苦 冷静下来的魏无羡信誓旦旦对她许诺,他有办法让温宁恢复神智。可谁知道,他根本只是夸下海口、想让温情先安心而已。实际上他根本也没什么把握,只能硬着头皮上。数日的绞尽脑汁、废寝忘食,竟然真的让他完成了自己的承诺。 …魏无羡知道他们姐弟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温情也必定不会愿意让外人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模样,道:“蓝湛。”蓝忘机望向他,魏无羡道:“来都来了,要不要进去坐坐?”二人走到山上一处阴风阵阵的洞口前。 蓝忘机道:“伏魔洞?”魏无羡道:“没错。这名字我取的,怎么样?” 蓝忘机默然。魏无羡道:“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在说,‘不怎么样’。传出去后我也听有到些人议论了,说我一个修鬼道的,本身就是大魔头,怎好意思给自己老巢取名叫伏魔洞?” 蓝忘机不置可否。二人已步入洞中,魏无羡的笑声在空旷的洞穴内回荡不止:“不过其实他们都错了。我取这个名字,根本不是他们理解的那个意思。” 蓝忘机道:“何解。”魏无羡道:“简单。只因为我经常在这儿睡觉。有魔头趴在地上睡觉的洞,可不就是伏魔洞?” 蓝忘机:“……”】 众人:“……”服了,这样取名字的绝技,五体投地地服了。 世上怎么长出这种人的,兴致一来,损起来自己都不放过的吗? 薛洋&聂怀桑:千想万想,从来没想过‘伏魔洞’的名字居然是这样来的? 江澄:“你是不是魔头,自己心里都没点数?自己给自己坐实恶名,很有趣?” 魏无羡:“有趣啊,你看你们这些人的反应,比起蓝湛刚知道‘随便’那会儿真是好不到哪去,太有趣了。” 蓝忘机:“……” 众人:“……” 算了,再听这人油嘴滑舌、玩弄字眼下去,估计再好的涵养也会被带偏了。 但从凶尸温宁的诞生始终来看,有一点不可否认:有时候,异想天开的确很重要。 【二人进入主洞,蓝忘机道:“那血池呢。” 魏无羡指着洞内的一潭幽水,道:“血池就是这个。” 洞中光线黯淡,那潭水不知是黑是红,散发着一股不轻不重的血腥气味。 原本潭边拉起了一圈禁制线,已被温宁毁坏,魏无羡将之重新拉起,打结加固。蓝忘机道:“阴气重重。”魏无羡道:“对,阴气很重,适合养邪。这儿是我用来‘养’一些没炼完的凶尸的。你猜底下沉着多少?”他笑了笑,道:“说实话,到底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不过,池里的水闻起来越来越像血了。” 不知是不是光线缘故,魏无羡的脸色格外苍白,那笑容看上去也隐隐有森然之意。蓝忘机静静看着他,道:“魏婴。”魏无羡道:“什么?” 蓝忘机道:“你当真,控制得住吗。” 魏无羡道:“控制什么?你说温宁吗?当然没问题。你看,他都已经恢复神智了。”魏无羡得意地道:“史无前例的凶尸。” 蓝忘机道:“万一他再发狂,该当如何。魏无羡道:“对付他发狂,我已经有经验了。他是我控制的,只要我没问题,他就不会出问题。” 静默片刻,蓝忘机道:“那若是你出问题了呢。”魏无羡道:“不会的。” 蓝忘机道:“如何保证。”魏无羡语气坚定地道:“不会。也不能。”】 温宁这个一个史无前例的凶尸助长了魏无羡的气焰,也加重了心中的自负,也对蓝忘机的告诫更加听不进耳了。 虽说在此之前也没听进过。 蓝曦臣俊眉蹙起,心中竟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越是如此笃定,却越让人怀疑设甚深。想想魏公子一贯的魏公子诸事不顺、霉运缠身,难不成忘机会一语成箴?只是为什么偏偏是忘机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其他人听他说得如此坚定不移,再加上对夷陵老祖一贯的盲目信任,以至于读到后后……后面的时候,一边为了高大形象破灭的魏某人不停地找借口,一面齐齐破口大骂:老子信了你的鬼! 魏无羡:谁让你们信鬼了?! 此时此刻鬼道老祖的形象犹在,甚至在薛洋眼中还有愈加神化,不对,魔化的趋势。 魏无羡居然想到在水中养尸如此绝佳的主意! 细细想来,玄门中向来:高山为阴、水流为阴、静者为阴。尸类含阴气凶化为邪祟,乱葬岗尸山之中更是阴气冲天,如此天时(被逼的)、地利(被迫的)、人和(被杀的),所炼凶尸岂有实力低下之理? 第139章 一三九、 【蓝忘机道:“你打算从今以后一直如此吗。”魏无羡道:“一直如此怎么了,瞧不起我这片地盘吗。这座山头可比你们云深不知处还大,伙食也比你们那儿好多了。”“魏婴。”蓝忘机道:“你明白我是何意。” “……”魏无羡无奈地道:“蓝湛你这个人……真是绝了。本来我都调转话头了,你又拉回来。”这时,喉间微微发痒,一阵突如其来的血气上翻,魏无羡隐忍地咳了两声。见蓝忘机要来握他的手,魏无羡一闪,道:“干什么?” 蓝忘机道:“你的伤。”魏无羡道:“免了。这点小伤浪费灵力做什么。坐会儿就自己好了。”】 蓝曦臣看了蓝忘机一眼,心道,一次两次的询问,接二连三被拒绝,魏公子这样的隐瞒的举动,反而会让忘机大致确认灵力受损的现象,至于为什么不是没了金丹,恐怕谁也不会贸然如此猜测。 聂怀桑看了魏无羡一眼,说道:“魏兄,你这屡次三番、干脆利落的躲闪,真是直截了当地表明,你对含光君,一点也没有那什么的意思啊。” 蓝曦臣:“……” 其他人:“……” 魏无羡斜觑了眼蓝忘机,什么也没看出来,便板着脸地盯着聂怀桑,边盯边忍不住伸长右腿来回活动了几下,然而迫于那个敢说不敢认的聂二旁边还有个佩刀而坐的聂大,他这一脚到底还是没真的踹出去。 魏无羡接着又冲聂怀桑挑挑眉,示意:别怂,给我走着瞧~ 聂明玦:尽管踹,本宗主不介意! 聂怀桑:…… 蓝忘机:“……”此等形式下岂是能儿女情长的时候,虽说‘魏婴’此时确是尚未开窍。 温情:就乱葬岗上的伙食,还比蓝家伙食好,那这些姓蓝的倒是吃什么长大的?还有,魏无羡,‘坐会儿就自己好了’,你以为你是蘑菇吗? 【蓝忘机不跟他废话,又去捉他的手,正在这时,洞外走来两人。温情的声音道:“坐会儿自己就好了?你当我是死的吗?” 她身后跟着的,便是托着一只茶盘的温宁…而抱着温宁小腿的便是温苑。他一进来,踏踏踏冲到魏无羡身边,改挂到他腿上。见魏无羡和蓝忘机不约而同望向他,温宁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然而他脸上的肌肉是僵死的,牵不起来,只得招呼道:“魏公子……蓝公子。” 魏无羡抬起一条腿,把温苑提到空中晃了晃,道:“你们怎么进来了?这么快就哭完了?”温情恶狠狠地道:“你看我待会儿怎么让你哭!”虽是这么说,声音里却还带着浓浓的鼻音。魏无羡道:“笑话,你能怎么让我……啊!!!” 温情走过来就是啪的一掌拍在他背上,生生把魏无羡拍出了一口血,满面不可置信,道:“你……你好毒……” 说着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蓝忘机面色一白,接住了他,道:“魏婴!” 温情却亮出了三根明晃晃的银针,叱道:“我还有更毒的你没见识到。起来!”魏无羡又若无其事地从蓝忘机怀里起来,抹了把嘴边鲜血,道:“免了,最毒妇人心,我可不想见识。” 原来方才温情那一掌不过是拍出了卡在他胸口的郁结废血。闻名百家、岐山第一的医师,下手又怎么真的会不知轻重?蓝忘机见又是恶作剧,狠狠拂袖,转过身去,似乎是根本不想再理这种无聊的人了。】 蓝曦臣笑笑:忘机这是恼羞成怒了。 魏无羡笑笑:二哥哥这是不好意思了。 金子轩好像很有经验,看起来是拂袖不想理会,实际上转头就能继续去嘘寒问暖了。瞄了下蓝忘机冷若冰霜的面孔,呃,这个好像确实不会有。 江厌离有些哭笑不得,阿羡怎么这种时候还想得起来装死玩。 从前深受其害的江澄转过脸不想再回忆过去,蓝二转个身做什么,就应该当场再补一掌将这家伙真的打得吐血晕厥才对,看他还敢不敢还装死戏弄人了! 魏无羡吐舌:当然敢~ 突然感觉伸出去的右腿沉了些,低头看去,魏无羡便和趴在他腿上的小阿苑大眼瞪小眼中。 魏无羡:“……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蓝忘机摸摸阿苑的脑袋瓜,代为答道:“刚刚。” 阿苑主动凑过头去,享受摸摸,末了才忽闪着大眼道:“羡哥哥,抬腿。” 魏无羡了然,这小家伙是听懂了一两句话了是吧,随即动了动调整好姿势,抬起了……左腿。 阿苑嘴巴一瘪,眼中慢慢蒙了层雾气。 魏无羡大笑两声,放下左腿,再翘起右腿晃了两下,把阿苑也哄得立马阴转晴地咯咯笑了起来。 蓝启仁:成何体统! 依然呆在温宁身边小景仪含着手指:景仪也好想玩哦,但是那边有胡子飞飞的先生在。 【温宁刚刚醒来,整个人反应都慢一拍,方才见魏无羡吐血也是一呆,此刻又记起魏无羡是自己神智不清时打伤的,内疚道:“公子,对不起……” 魏无羡摆手道:“行了行了,就你那一拳,还真以为我会被你怎么样吗?” 温情乌黑的眼睛瞅着那边蓝忘机的神色,道:“含光君,你请坐吧?” 魏无羡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觉得像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原来蓝湛进来后这么久还没坐下。可洞内能坐的地方只有几张石床,而每一张上都铺满了奇怪的东西,旗子刀子盒子,还有擦过血的绷带,没吃完的水果,惨不忍睹。 魏无羡道:“不过这没地方坐吧。”温情漠然道:“当然有。”说完,她便一把将一张石床上的东西全都毫不留情地扫到地上,道:“看,这不就有了。” 魏无羡震惊了:“喂!”温宁也道:“是啊,蓝公子,坐、喝茶……”说着,将手里的托盘往蓝忘机那边凑了凑。托盘里放着两只茶杯,洗得极干净,然而魏无羡看了一眼,道:“这么寒酸,给客人喝清水,连茶叶都没有!” 温宁道:“我刚才问过有没有了,四叔说没有储备茶叶……” 魏无羡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道:“太不应该了。下次客人来要准备点啊。”说完才自觉滑稽。哪里来的下次,又是哪里来的客人呢? 温情则道:“你有脸说,几次让你下山采购,你都买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今天让你买的萝卜种子呢?”魏无羡道:“我哪里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都是给阿苑买好玩儿的去了,是吧阿苑。” 温苑却毫不配合地道:“羡哥哥撒谎。是这个哥哥给我买的。” 魏无羡大怒:“岂有此理!” 伏魔洞内正一片笑语,谁知,蓝忘机忽然一语不发地转身朝洞外走去。 温情温宁皆是一怔,魏无羡道:“蓝湛?”蓝忘机脚步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道:“我该回去了。”他头也不回地出了伏魔洞。】 众人:伏魔洞里,貌似比他们认为的还要更邋遢,再邋遢些时日,纵然再怎么阴气重重,也免不了鼠虫成患的吧? 聂怀桑看着温情,眼中充满不可思议,他仿佛在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他大哥将他的画卷书册扇堆毫不留情扫到火堆里的霸气了,神人呐! 温情轻蔑地瞥了眼还被阿苑缠着的魏无羡,都说了老娘吩咐买的是萝卜了,你丫的一下山就跑到土豆摊子上是几个意思? 温宁:阿苑这么当蓝公子的面说公子的坏话,这样不好吧? 还在抱腿的小娃娃阿苑:(⊙_⊙)? 魏无羡道:“对了蓝湛,‘你’怎么突然就走了?” 蓝忘机只是摇摇头,并未回答。 要怎么说?说他只是忍受不了魏婴和其他人在一起时,自己只能被隔在一旁的那种扞格难入? 和江家姐弟在一起是这样,那是和魏婴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亲之人;和温家姐弟在一起也是这样,那是和魏婴共患磨难、相依为命的有恩之人。 只有他,寡言少语,还在尽说些魏婴不喜欢听的话。 魏婴,我现在也是你割舍不了的存在,对吗? 第140章 一四〇、 【温宁又惶恐起来,仿佛以为是自己的过错。温苑急道:“哥哥!” 他拖着两条小短腿便想追上去,魏无羡一把将他抓起夹进胳膊底下,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蓝忘机,道:“你走了?我送你。” 蓝忘机沉默不语。温苑在魏无羡胳膊底下,仰脸望他,道:“哥哥不在我们这里吃饭吗?”蓝忘机看他一眼,伸出一手,缓缓摸了摸他的头。 温苑以为他要留,脸现喜色,小声道:“阿苑偷听到一个秘密,他们说,今天有很多好吃的……”魏无羡道:“这个哥哥家里有饭吃,不留啦。” 温苑“哦”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耷拉下脑袋,不再说话。 二人夹着一个孩子安静地走了一路,至乱葬岗脚下,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也没有说话。半晌,魏无羡道:“蓝湛,你刚才问我,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其实我也想问人。如果不这样,我还能怎样。” 他道:“弃鬼道不修吗?那这山上的人该怎么办。” “放弃他们吗?我做不到。我相信换了是你,你也做不到。” 他道“有没有人能给我一条好走的阳关道。一条就算不用修鬼道,也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的路。”蓝忘机望着他,没有回答,但他们心中都清楚答案。 没有这样的路。无解。魏无羡缓缓地道:“谢谢你今天陪我,也谢谢你告诉我我师姐成亲的消息。不过,是非在己,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该怎么做,我自己心里有数。我也相信我自己控制得住。” 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他的态度,蓝忘机微微侧首,闭上了眼。就此别过。】 一句‘还能怎样’,两个‘谢谢’,四个字的‘就此别过’,便不留一缝地堵住了蓝忘机所有的想法和说辞,比抛花台那次严词厉色相比,更加让人难受。 与温家众人一道避于乱葬岗上,现下看起来似是过得不错,可这真的是个长久之计吗? 上次偶遇劝说的不了了之,还能安慰下是他没听进话;这次呢,听是都听了,可不管是蓝忘机还是魏无羡自己,却对如今的现状都束手无策。 蓝忘机:你还一副不缺我的样子,让我如何再寻借口留下来??? 魏无羡:蓝二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 我相信换了是你,你也做不到。 江澄默念着这句话,末了嗤笑一声,行,你们性情相投,你们志同道合,只有我江晚吟枉做小人了是吧! 晓星尘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师侄‘是非在己,毁誉由人’这样的话,比起刚到这里时自己赞赏相比,现在更是多了几分担忧。 是非在己,世人只毁不誉,何如? 宋岚:碎尸万段然后被献舍了,严肃脸.jpg 【返回山上的路上,魏无羡才发觉,说好是他请蓝忘机吃饭的,最后两人却在不怎么轻松的氛围中分道扬镳。他也理所当然地,忘记付账了。魏无羡心道“反正蓝湛那么有钱,让他再付一次账也没什么。话说他身上应该还有钱吧,不至于买了点小孩子的玩具就花光了。大不了下回我再请他好了…哪来的下回啊” 想一想,他跟蓝忘机几乎每一次见面都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落得不欢而散的下场。大概是真的不适合做朋友吧。不过今后也没什么试图做的机会了】 是是是,你们不适合做朋友,只是适合做道(夫)侣(妻),赶紧拜堂入洞房去吧负心汉! 同样有钱的聂怀桑忍不住白了魏无羡一眼,什么叫‘那么有钱,再付次账也没什么’,谁要是敢和他这样扯这样的谬论,他一定让人见识下他大哥的刀有多快。(貌似变成了讨债人的聂明玦:???) “魏兄,说好的你请!客!呢,怎么就变成含光君付账了?” 虽说蓝家二公子不可能和落草的夷陵老祖一样穷得叮当响,但这都记起来了,怎么就不能追上去还个钱? 魏无羡一点也不客气,“蓝湛的钱就是我的钱么,我请客他付账,难道不对吗,是吧蓝湛?” 蓝忘机道:“是。” 聂怀桑:曦臣哥哥、蓝老先生,我严重怀疑这个人是觊觎你们蓝家财产才迷惑含光君的! 【温苑左手牵他,右手拿着小木剑,把草织蝴蝶顶在头上,道:“羡哥哥,有钱哥哥还会再来吗?”魏无羡喷了,道:“有钱哥哥是什么?” 温苑认真地道:“有钱的哥哥,就是有钱哥哥。”魏无羡道:“那我呢?” 温苑道“你是羡哥哥。没钱哥哥。”魏无羡看他一眼突然一把夺了蝴蝶“怎么,他有钱你就喜欢他啊?”温苑踮起脚来抢,“还给我…那是给我买的!” 魏无羡这人也是无聊,跟个小孩子使坏都能来劲儿,把蝴蝶放在自己头上,道:“就不还。你还管他叫阿爹,管我叫什么?只叫过哥哥,平白地就比他矮了一辈!”温苑跳道:“我没有叫他阿爹!”魏无羡道:“我听到你叫了。我不管,我要做比哥哥和阿爹更高辈的,你该叫我什么?” 温苑委委屈屈地道:“可是…可是阿苑…不想叫你阿娘啊……好奇怪……” 魏无羡又喷了:“谁让你叫阿娘了?比哥哥和阿爹更高辈的是阿爷,这都不知道?你真的这么喜欢他,早说啊,早说刚才我就让他把你带走了。他家里虽然有钱,但是可恐怖。把你带回去关在屋子里,从早抄书抄到晚,怕不怕!” 温苑赶紧摇头,小声道:“……我不走……我还要外婆。” 魏无羡步步紧逼“要外婆,不要我?”温苑讨好道“要的。也要羡哥哥。”他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道“还要有钱哥哥,还要阿情姐姐四叔六叔…” 魏无羡把蝴蝶又扔到他头顶上,道:“够了够了。把我淹没在人堆里了。”温苑赶紧把草织蝴蝶收进兜里,生怕他再抢走,又追问道:“有钱哥哥到底还会不会来呀?”魏无羡一直笑着。过了一阵,他才道:“应该不会再来了。”温苑失望地道:“为什么啊?”魏无羡道:“不为什么。这世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做,有各自的路要走。自己家里就够忙活了,哪有空总是围着别人转?”终究非是同路人。温苑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看上去失落落的。】 难得将魏无羡读得充满童趣了蓝曦臣:看样子,忘机这个‘爹’是跑不了了。 其他人:以后出门要注意,千万不能在身上带钱过多,否则一不小心就跟某个蓝姓公子一样喜当爹了。 世代富可敌国的兰陵金氏少宗主金子轩:所以,这大约也能算是他们家私生子那么多的原因之一? “噗哈哈~” 聂怀桑把脸挡在扇子后面笑得十分放肆,边笑边道:“人小阿苑说的一点也没错啊,不是魏兄你说他的么,‘有钱就是爹’,没钱当然就是‘娘’了哈哈,小阿苑多聪明啊,这么短时间内就给自己找回场子了!” 被迫‘喷了’两次、还再次沦为聂二笑柄的魏无羡,眯着眼睛的视线黏在聂怀桑身上不放,除了给他再记上一笔之外,居然无法可施。 魏无羡:一个两个都把我当嫁的那个就算了,怎么阿苑都开始管我叫‘阿娘’了?本老祖看起来就这么弱势?这日子没发过了啊! 视线下移到还黏在他腿上的阿苑脸上,魏无羡满脸都写着‘你要是敢叫我阿娘,我狠狠咬掉你的嫩皮包子脸’,凶得很! 阿苑歪歪头凑过脸去,看了一会儿还是啥都不明白。 魏无羡却是被看的一机灵,日后我教阿苑唤蓝湛做‘阿娘’不就好了嘛,这可谓是一刀两断(?)、一举两得了,哎呀我真是太-特-么机智了~ 蓝忘机:阿嚏~是怀里的魏婴在想他吗? 蓝启仁怒:魏!婴!,入我蓝氏云深不知处,老夫定要将你带回去关在屋子里抄书,从早抄书抄到晚,有本事你别来! 第141章 一四一、 【魏无羡一把将他捞起夹在手臂下,哼哼道:“…管他熙熙攘攘阳关道,偏要那一条独木桥走到黑…走!到!…走到黑?”他忽然发现,一点都不黑…一旁树林里挂着几个红红的灯笼…照亮了黑魆魆的山林。往常那五十余人早已吃完了饭各自在各自的破木屋里熄灯窝着,今天却都聚在最宽阔的那一间棚子里… 魏无羡夹着温苑走过去道:“今天怎么都在?这么多灯这么亮。”温情从一旁的厨房里走了出来…“给你老人家挂的…成天摸黑赶趟不好好走路…你要是摔断了,你不要怪我接的时候挫你的骨头。”魏无羡打个寒噤赶紧溜了。走进棚子里,三张桌子,每张桌上都摆着七八个盘子,盘子里是热气腾腾的菜。魏无羡道“怎么,都没吃饭啊?”温情道“没呢。都等着你”魏无羡道“等我干什么?我在外面吃了。”…温情把盘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菜上的红辣椒都齐齐一蹦。她怒道“怪不得什么都没买…我总共就那么点钱,都给了你,你花的好潇洒啊!” 魏无羡道:“没有!我没……”这时,温婆婆也一手杵着拐杖一手端着盘子,颤颤巍巍地从厨房出来了…温情转身去帮忙…其他的温家修士摆筷子的摆筷子,倒茶的倒茶,把主席给他腾出来了。如此,魏无羡倒是有些难以安然受之了 过往,这些温家的人其实都是有些害怕他的…然而此时此刻,五十多双眼睛都看着他,虽然还是有畏的成分…更多的,则是和温家姐弟眼中一样的感激和善意。温情低声道“这些日子来,辛苦你了。”魏无羡道:“你…突然这样好好跟我说话,我有点受惊?”温情的五指骨节似乎喀的响了一下,魏无羡立刻闭嘴。 温情却继续低声说下去了。“…其实他们一直都想和你一起吃顿饭,跟你说谢谢。但你不是上蹿下跳到处乱跑,就是关在伏魔洞里几天几夜不出来…今天阿宁醒了,四叔说无论如何也要跟你凑一桌…不吃也行,坐着聊聊天,喝喝酒就行。”魏无羡一怔,眼睛都亮了:“喝酒?这山上有酒?” …闻言,一人立刻拿起桌边几只密封的瓶子,递给他看,“果子酒。山上摘的野果子酿出来的,很香!”…四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还盯着魏无羡,有点紧张。魏无羡道“是吗?那一定要尝尝!”四叔赶紧把瓶子封口打开,双手递给他。魏无羡闻了闻笑道“果然香!”其他人听了他的赞扬,都仿佛收了莫大表扬一般,喜笑颜开纷纷动筷。头一次,魏无羡喝酒没有喝出来是什么味道。他心中在想“一条路走到黑……吗?”也不是很黑。忽然间,浑身上下都神清气爽】 魏无羡听着他和乱葬岗上众人间的种种,心中百感交集,愣了半晌,才启唇道:“蓝湛,你听见没,明明咱们下馆子是你付的钱,温情这个大名鼎鼎庸医,她竟然威胁我要挫我的骨头。” 身担读书之责的蓝曦臣:…… 温情两只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口中直道:“你个跟个小孩子使坏、抢小孩儿玩具的无耻之徒,老娘威胁挫你骨头怎么了?” 众人:我们和他们两人听的真的是一个事儿吗?敢不敢把顺序再捋回来! 蓝忘机好似没听到温情的话,将魏无羡的话拐回正常逻辑上,认真思忖片刻,便道:”我去学医。” 魏无羡懵,学了你也要挫我骨头吗。 蓝忘机接着道:“我在,你不会受伤。如有万一,我来。” 魏无羡嘴角翘起,虽然并不觉得他和蓝忘机相处是需要被保护的那方,但不可否认,他很享受这种占据蓝忘机满心满眼的感觉。 小时候,他曾坐在阿爹肩上玩闹,和阿娘一起嬉笑;年少时,他曾在莲花坞恣意快活,被虞夫人鞭策、江叔叔护着。 他曾经拥有的这些,不过十几年间,一前一后地破碎在他面前了。 人生在世为何?富贵如云烟,名利如朝露。 他所求的从来没变过,只是一个家,还有由着让他嬉笑怒骂、作痴发傻的家人。 如今,他身在乱葬岗,走在自己的独木桥上,护着一群老老少少。往后呢,他和蓝湛可以骑驴走天涯,隐世度日月,再去骚扰骚扰江澄,和师姐玩笑。 怎样都好,这一次,他定能守得住的。 “那我也去学啊。”他点点蓝忘机的胸口,道:“我也得护着逢乱必出的含光君不是?” 蓝忘机:“嗯。” 温情:你俩这是当我不存在,还要上赶着抢我饭碗? 魏无羡当然没有无视她,伸长脖子双眼亮晶晶地瞧过去,道:“情姐,四叔酿酒的手艺真得很好吗?” 温情:…… 温宁道:“是啊,真的酿得不错的。” 江澄正被‘走到黑’刺激得一比,闻言顿时气结,这个见着酒就走不动路的家伙! 【…温苑坐在外婆腿上,给她展示自己的新宝贝…魏无羡和那位四叔交流他们喝过的酒…最终一致认定姑苏名酿天子笑为无可争议的绝品。温情绕着圈子倒果子酒,没倒两轮就空了…温情道:“还有几瓶存着慢慢喝,今天你就别喝了。”魏无羡道:“这怎么行。正所谓使我徒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不要说了,满上谢谢”温情便给他满上了“下不为例。我真觉得你得戒酒,喝的太凶了” 魏无羡道:“这里又不是云深不知处,戒什么酒!”温情看了魏无羡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还从没往乱葬岗上带过人,今天怎么回事?”魏无羡道:“你说蓝湛?路上碰到的。”温情道:“碰到的?怎么碰到的?又是偶遇?” 魏无羡道:“是啊。”温情道:“好巧。我记得之前你们在云梦也偶遇过” 魏无羡道:“不稀奇,云梦和夷陵都经常有别家修士出没的。” 温情道:“刚才我听你都是直接喊他名字…你们两个关系不是很差吗?…”魏无羡道:“你听人瞎传。以前关系是不怎么样,射日之征的时候的确火气大打过几次,可也没传的那么差。还行。”温情不再说话。盘子里的菜很快一扫而光,有人…嚷道“阿宁啊,再去炒几个菜来呗!”“炒多点,弄个盆来装!” 温宁不用吃东西,一直守在棚子边,闻言,迟钝地道:“哦,好。” 魏无羡见有机会一展身手,忙道:“且住。我来!我来我来!” 温情不信道“你还会做饭?”魏无羡挑眉道“那是自然。本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看我的。都等着。”众人纷纷拍掌表示期待。然而,当魏无羡一脸邪魅地把两个盘子端上桌之后,温情看了一眼,道“你以后给我离厨房有多远滚多远” 魏无羡辩解道:“你吃嘛。不能光看样子的,吃了就知道好吃了。就是这个味儿。”温情道:“吃个屁!没看见阿苑吃了哭成什么样子了吗?浪费食材。都别伸筷子,不用给他这个面子!”】 江澄突然间就对温家众人有了那么一咪咪的同情,居然敢让魏无羡下厨,可真是好胆,不过,就乱葬岗那茅草厨房,居然没被这家伙烧个精光? 江厌离也同温情默默达成了一致,阿羡离厨房越远越好。再摸摸趴在自家师弟腿上的小孩,辣椒炒辣椒的菜,除了某羡,这可怜的娃是第二个吃到嘴的吧。 蓝曦臣:温情姑娘只一照面,都能看出不对劲来,怎的魏公子还是能浑然不觉呢? 蓝忘机:我和魏婴关系很-好!我们都是直呼对方姓-名!我是魏婴第一个带上乱葬岗做客的人!以及,天子笑可以在静室里藏着几坛了,魏婴少喝点就行。 蓝启仁:家规呢!!! 江澄:我才是第一个上乱葬岗的! 金光瑶:‘徒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吗? 聂怀桑摇着扇子凑热闹,“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魏兄说的好。”清河的美酒也不少,必要时可以拿来贿赂一下的嘛。 魏无羡挑眉,“我还可以说的更好,比如,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蓝忘机:就算这样,也……只能多喝一点点。 聂怀桑:…… 金子轩:魏无羡这厮,不逮着机会调戏一把蓝忘机,是会死吗? 为自家侄儿取字‘忘机’的蓝启仁:…… 第142章 一四二、 【不过三天,几乎所有世家的人都知道了一个可怕的消息:叛逃江家、在夷陵另立山头的那个魏无羡,炼出了到目前为止最高阶的凶尸,行动迅速,力大无穷,无所畏惧,出手狠辣,而且心智完好,神智清醒,在夜猎之中所向披靡! 众人大是惊恐:不得安宁了!魏无羡一定会大规模炼制这种凶尸,妄图开宗立派,与众家争雄!而这许许多多的年轻血液,也一定会被他这种投机取巧的邪道所吸引,纷纷投奔,正统的玄门百家未来堪忧,前途一片黑暗! 然而,实际上,炼尸成功之后,魏无羡感受到的最大用途,就是从此运货上山都有了一个任劳任怨的苦力。以前他最多运一箱货物,而现在,温宁一个人可以拖一车货物,顺便加个在车上跷着腿无所事事的魏无羡。】 尚未见过温宁发威的众人想了下行动迅速、力大无穷、出手狠辣、所向披靡的凶尸模样,再看看眼前还被蓝家小景仪当成玩耍小伙伴的温宁,真的是同一个人,不是,凶尸吗? 江澄举起还吊在脖子上的左手,等他完全凶起来,你们就能知道是不是同一个凶尸了。 众人:除了心智完好,神智清醒之外,只有拉车苦力能对的上号了,看起来就是个任劳任怨的。 弟弟醒了就很满足的温情表示,任劳任怨拉个车怎么了,其他人不都是跟着种地干活儿的么,当然要是把赖在车上无所事事的魏无羡掀下去就更好了。 温宁:……我现在力气和很大的。 薛洋想了下温宁哼哧哼哧拖着一车货物以及车上的魏无羡往山上走的情形,再把自己代入成任劳任怨的温宁,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 △ °|||) 魏无羡对那些被惊恐到的人想法很是无语,“凶尸怎么了,大部分时间都在干活儿、偶尔夜猎而已,这么害怕,他们这是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啊,本老祖根本不稀罕什么开宗立派,那些不事修炼、投机取巧的‘年轻血液’谁要谁拿走,别栽到老子头上成不成!” 晓星尘点点头,对师侄表示赞同,“道不传非人,法不可轻授,修道者更应脚踏实地、时时炼心问心才是,哪能投机取巧呢。” 魏无羡:“晓师叔说的有理,不过我不是不传非人,是压根就不想传人。” 先不说修鬼道风险多大,损身损心性也不是蓝湛一直逗他玩的,且只他一个就被忌惮排挤道这种程度,收弟子什么的是嫌自己活得太潇洒了? 聂怀桑问道:“那我们是怎么到这天书石跟前的?”不是说拖了后世魔道万众信仰的福吗,结果魔道开派的宗师没想过要‘传道’? 魏无羡随意道:“大概是我离世前留下了一些废纸,咳,手稿?” 曾经被读到过去抢废纸的金光瑶、薛洋:…… 【但根本没有人相信这一点,几次夜猎里出了几场风头之后,竟然有不少人真的慕名而来,希望能投奔“老祖”,成为他旗下的弟子。原本冷清寥落的荒山野岭,竟忽然门庭若市。魏无羡设在山脚下巡逻的凶尸都不会主动攻击,顶多只是把人掀飞出去再龇牙咆哮,无人受伤,围堵在乱葬岗下的人竟越来越多。有一次,魏无羡远远的看到一条“无上邪尊夷陵老祖”的长旗,喷了一地的果子酒,实在受不了,下山去毫不客气地把“孝敬他老人家”的供品都笑纳了,从此改从另一条山道上下进出。】 “咳咳咳,”听到蓝曦臣读的‘无上邪尊夷陵老祖’,老祖本身毫无意外地被自个儿的事口水呛到了,靠在蓝忘机身上咳得惊天动地地,好容易缓些过过来,入耳的就是聂怀桑和金子轩嘲笑声。 聂怀桑:“哈哈,无上邪尊,哈哈夷陵老祖,这是哪个七老八十的老妖怪哈哈哈~” 尚是弱冠之龄的魏-老妖怪-无羡咬牙道:“给我闭嘴!”那群吃饱被撑着的,给别人的尊称就是赤锋尊、敛芳尊的,到了他这就是什么无上邪尊,给本老祖取号,老子同意了吗?! 然而,没人听他的,没过一会儿,晓星尘都放下衣袖在跟着一起哈哈哈了。 蓝忘机见状,默默将双手轻轻附在魏无羡双耳上。 魏无羡:…… 【这日,他正带着苦力在夷陵的一处城中采购,忽然,前方巷口闪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魏无羡目光一凝,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随着那道人影,二人闪到了一间小小的院落。一进门,院子便被关上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出去。” 江澄站在他们身后。门是他关的,这句是对温宁说的。江澄这个人十分记仇,对岐山温氏的恨意无限蔓延至上下。再加上温情和温宁姐弟救治期间,他都是昏迷状态,根本不能和魏无羡感同身受,因此对温宁从不客气,上次更是能下狠手。温宁一见是他,立刻低头退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女子,戴着垂纱斗笠,身披黑色斗篷。魏无羡的喉咙梗了梗,道:“……师姐。”听到脚步声,这女子转身取下了头上的斗笠,斗篷也解下来了。斗篷之下,竟是一身大红的喜服。江厌离穿着这身端庄的喜服,脸上施着明艳的粉黛,添了几分颜色。魏无羡朝她走近两步,道:“师姐……你这是?” 江澄道:“这是什么?你以为要嫁给你啊?”魏无羡道:“你给我闭嘴。” 江厌离张开手臂,给他看看,面色微红,道:“阿羡,我……马上要成亲啦。过来给你看看……”魏无羡的眼眶热了他在江厌离礼成那日不能到场,看不到亲人穿喜服的模样了。所以,江澄和江厌离就特地悄悄赶到夷陵这边来,引他进院子,给他一个人看看,成亲那天,姐姐那天会是什么样子。】 刚刚跟着嘲笑魏无羡一场的金子轩懵逼:怎么回事?我不是第一个见到阿离嫁衣盛装样子的吗? 他已经为仙门百家所不容,看不到师姐大婚,但是师姐居然穿着婚服来找他了。 方才还一肚子闷气的魏无羡,心中立时熨帖无比。他离开云梦,脱离江家,最放心的就是自己的师姐,可最不放心的,还是师姐。 他知道,不管自己去到哪里、变成了什么样,但只要在师姐面前,他就依然是那个被背起、能缠着要汤喝的羡羡;他也知道,他离开一日,师姐便担忧一分,可即使再担忧,也会理解纵容他所有的决定与任性。 师姐,阿羡知道啦,师姐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很幸福。 魏无羡眼眶微红,瞥了眼愣住的金子轩,我是师姐的娘家人,你的大舅子,先见到师姐嫁衣红妆,不应该的吗? 第143章 一四三、 江厌离和魏无羡对视中,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相视一笑,当她正想对着魏无羡红着的眼眶安慰几句时,又注意到一旁脸色不对劲的江澄,连忙拉过弟弟的手,不多细想便以为是弟弟又在和阿羡吃味儿,自是一番安抚。 两个都是她从小护着长大的弟弟,只有他们都好好地在身旁,对她来说才是真的圆满。 江澄很听自家阿姐的话,边听边不时‘嗯’上一声。他知道阿姐这段时间很牵挂魏无羡,他又何尝真的能放下不管,所以对姐姐穿上嫁衣和他一起去夷陵见魏无羡,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其实,他只是在想‘自己’对温宁的立场罢了。这天书,或者是魏无羡,真的是很了解他了。 委屈了半天还没被搭理的金子轩忍不住更加委屈,媳妇儿,那我呢? 江厌离嫣然一笑,竟是带了些女儿家的柔情,她脸色微红地对着自己的未婚夫道:“你是我将来孩儿阿凌的爹呀。” 金子轩:傻笑.jpg 魏无羡&江澄:→_→ 【半晌,魏无羡才笑道“我知道!我听说了……”江澄道“你听谁说的?” 魏无羡道:“你管我。”江厌离不好意思地道:“不过……只有我一个人,看不到新郎啦。”魏无羡作不屑状:“我可不想看什么新郎。”他绕着江厌离走了两圈,赞道:“好看!”江澄道:“姐,我说了吧。是真的好看。” 江厌离一向颇有自知之明,认真地道:“你们说了没用。你们说的,不能当真。”江澄无奈道:“你又不信我,又不信他。是不是非要那个谁说好看,你才信啊?”闻言,江厌离的脸更红了,红到了白白的耳垂,连胭脂的粉色也盖不住,忙转移话题道:“阿羡……来取个字。” 魏无羡道:“取什么字?”江澄道:“我还没出生的外甥的字。” 礼还没成,这便想着要给未来的外甥取字了。魏无羡却不觉有异,半点也不客气,想了想就道:“好。兰陵金氏下一辈是如字辈的。叫金如兰吧。” 江厌离道:“好啊!”江澄却道:“不好,听起来像金如蓝,蓝家的蓝。兰陵金氏和云梦江氏的后人,为什么要如蓝?” 魏无羡道:“蓝家也没什么不好啊。兰是花中君子,蓝家是人中君子。好字。”江澄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魏无羡道:“是让我取不是让你取,你挑个什么劲儿。”江厌离忙道:“好啦,你知道阿澄就是这个样子的嘛。让你取字这个建议还是他给我的呢。都不要闹了,我给你们带了汤,等一等。”】 蓝曦臣:“多承魏公子谬赞了。” 蓝忘机抬眼看了兄长一眼:魏婴赞的是我。 将来孩儿他爹金子轩:我儿子就这么被如‘蓝’了?算了,两个大舅子高兴就好。 金子轩‘被迫’看开后,选择性忘记自家现在还没影的儿砸,对江厌离道:“阿离什么时候都是最漂亮的。” 当年打架斗殴事件的目击者聂怀桑:子轩兄……真是好样的。 魏无羡听的时候,对‘自己’给大外甥取的字还是挺满意的,只是‘江澄’那句反对的话,放在现在却是有了些别样的意味,低头见看着趴在他腿上自得其乐阿苑,想起这个‘蓝家’子弟日后的字,是思追…… 又瞄了眼身旁的蓝湛,见他有些飘忽的眼神,大概是在想‘魏婴取个字都能想到我’呢吧,魏无羡勾唇一笑,道:“江澄你怎么这么说呢,‘如兰’分明是希望小金凌继承兰陵金氏,有所成就、更加辉煌的意思啊。” 江澄:不-信! 蓝忘机:原来魏婴不是在夸我的吗(??_?) 魏无羡:ヾ(≧▽≦*)o 金子轩:你们真的把我儿砸放眼里了吗。 江厌离道:“好啦,不管哪种喻义都很好啊,就这么定了吧。” 其他人:的确,对比‘小苹果’、‘随便’之流,魏无羡能想出‘如兰’这么寓意丰富的字,已经很了不起了。 金子轩:……媳妇说的对。 【她进屋去拿罐子,魏无羡和江澄对视一眼。须臾,江厌离出来分给两人一人一只碗,又进屋去,拿出了第三只小碗,走到门外,对温宁道:“不好意思,只有小碗了。这个给你。”温宁原本低头站着守门,见状,受宠若惊地又结巴起来了:“啊……还、还有我的份?”江澄不满道:“怎么还有他的?” 江厌离道:“反正我带了那么多,见者有份。”温宁讷讷地道:“谢谢江姑娘……谢谢。”他捧着那只给他盛得满满的小碗,不好意思开口说,谢谢,但是,他吃不了。给他也是浪费。死人是不会吃东西的。江厌离却注意到了他的为难,问了几句,站在门外和温宁聊起来了。 魏无羡和江澄则站在院子里。江澄举了举碗,道:“敬夷陵老祖。”听到这个名号,魏无羡又想起了那条迎风招展、甚为霸气的长旗,满脑子都是“无上邪尊夷陵老祖”那八个金光璀璨的大字,道:“闭嘴!” 喝了一口,江澄道:“上次的伤怎么样。”魏无羡道:“早好了。” 江澄道:“嗯。”顿了顿,又道:“几天好的?”魏无羡道:“不到七天,我跟你说过的,有温情在,不在话下。不过,你他妈还真捅。” 江澄吃了一块藕,道:“是你先让他打碎我手臂的。你七天,我手臂吊了一个多月。”魏无羡嘿嘿然道:“不狠点怎么像?反正是左手,不妨碍你写字。伤筋动骨一百天,吊三个月也不嫌多。”门外隐隐传来温宁磕磕巴巴的答话。沉默一阵,江澄道:“你今后就这样了?有没有什么打算。” 魏无羡道:“暂时没有。那群人都不敢下山,我下山别人也不敢惹我,只要我不主动招惹是非就行了。”“不主动?”江澄冷笑道:“魏无羡,你信不信,就算你不招惹是非,是非也会招惹上你。要救一个人往往束手无策,可要害一个人,又何止有千百种法子。”魏无羡埋头道:“一力降十会。管他千百种法子,谁来我弄死谁。”江澄淡淡地道:“你从来就不听我任何一点意见。该有一日你要知道,我说的才是对的。”他一口气喝干剩下的汤,站起来,道:“威风。了不起。不愧是夷陵老祖。” 魏无羡吐出一块骨头,道:“你有完没完。”】 这次聂怀桑站江澄一边,对魏无羡说法也颇为不赞同,撇开魏无羡那高深莫测的鬼道修为不说,单只一个阴虎符都是惹人觊觎得很,况且,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画地为牢实在不是什么上策。 只是不是上策,又有哪种方法是上策呢?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那些虚伪贪婪的人心不成? 一力降十会是不错,但是一来魏无羡不是滥杀无辜的真邪魔外道,二来一己之力单挑整个修界玄门百家,就是成功了只是个两败俱伤,也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若是没成功,那就是读到的那样,血洗不夜天,然后什么都没剩下地魂飞魄散了。 就是搁现在,即使能划拉四大家族三个宗主站在夷陵老祖这边,但要堵住悠悠众口,还有打消附属世家、小门小派异样的声音不是容易的事。 算了,他一个画扇逗鸟的纨绔来想这些干什么,他比较感兴趣的是,同样都是和温氏有血海深仇的,怎么江家姐姐和江兄对待温宁的态度就差这么多呢?像他和自家大哥,作恶多端的温狗使劲-砍,这群老弱妇孺也不过嘴上说两句,他大哥是不屑动手,他也就看个热闹顺带给自家积德了。 对于很多东西、出生后就自带的聂怀桑聂二少而言,和人来往还是很容易的,有他大哥在,就是和同级同辈的人相交,也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当然也有笑着说和板着脸问的区别。 魏无羡和江家姐弟都是他要诚心相交之人,便态度自然又略带好奇地问了江厌离一句。 江厌离道:“阿羡、阿澄是我父母亲自教养长大的,都是有情有义、是非分明的江家人,也许会又意见相左的时候,但也只是因为考虑的角度和立场不同,都是在做自己认定的对的事情,所以,不论其他,我信阿澄,也相信阿羡。” 所以,魏兄要救的人,那就是该救的好人? 越来越喜欢江姐姐了怎么办~ 说得太好了啊! 我也觉得我大哥做的事情都是对的,虽然偶尔有点点态度刚硬,但那也是所有都是对的!毕竟他大哥是在老爹刀锋下树立的、能拿尺子量出来的那种公正无私、刚正不阿。 聂明玦:阿嚏~ 第144章 一四四、 江澄听了江厌离的话,又见魏无羡脸上的傻笑,这次是真的开始发酸了,只是不等他心中聚酸成醋,江厌离又道:“但是你们两人这次真的是太过了,不管什么理由,怎么能这么动手呢,还是这么严重的伤。” 聂怀桑:“就是就是,一个被打断了手臂,另一个更是肠子都出来了。”立刻收到来自两人责怪的眼刀,聂怀桑表示有江姐姐在前,无所畏惧~ 江厌离接下来的言行很是验证了聂怀桑的想法。 温宁一直在围观,还在默默遗憾自己吃不到那么美味的排骨汤时,见公子和江宗主都在蔫头耷脑地认错,不由得转头看了眼自家姐姐,然后…… 温情:“看什么看,脖子缩成这样,谁要吃了你啊。” 吓得赶紧抬起头的温宁:大约有些东西,是姐姐这类人都有的。 【临别之际,江澄道:“不要送了。被别人看到就糟了。” 魏无羡点了点头。他明白,江家姐弟此来不易。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那他们之前做出来给别人看的戏就全白费了。他道:“我们先走。”出了巷子,还是魏无羡行走在前,温宁默默尾随其后。忽然,魏无羡回头道:“你还捧着那碗汤干什么?”“啊?”温宁不舍道:“带回去…我喝不了,但是可以给别人喝…” “……”魏无羡道:“随便你吧。端好别洒了。”他回过头,心知,今后怕是又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以前熟悉的那些人了。 但是……他现在不也是正要去见熟悉的人们吗?】 温宁:不知道后来那碗汤给谁喝的,虽然很想让阿苑喝到,但阿苑大约会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味道的吧,所以到底是谁喝了。 温情叹气,凶-尸吃不了东西这事,她也没办法,但是回去之后还是想办法试试吧,就是让阿宁能偿出点味道也好啊。 魏无羡安慰自己,这样对江澄、对师姐更好。而且从这里出去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所以,其实没什么可沮丧的。 【夜奔第十八 兰陵城最大的灵宝阁内。琳琅满目、错落有致的多宝格之间,陈列着无数上品灵玉,优质兵器。无数修士正在其间挑选,细致对比,考虑价格,有空的,便来闲谈几句。一人道“仙督?最近好像几大家族一直在吵这个事,吵定了吗?” “有什么好吵的?总不可能一直一盘散沙群龙无首。设一位督领百家的仙首,我以为完全不错。”“不太好吧,万一再来个岐山温氏……” “这怎么能一样呢?仙督是由众家推举的。不一样不一样。” “嘿说是推举,大家心里清楚,来来去去不就那几位争,轮得到别人么?” “赤锋尊反对的很厉害吧,呛回金光善的暗示明示多少次了。我看还有得磨呢。”“而且仙督的位置只能坐一个人,万一真通过了,该由谁来坐,我看还能再吵几年。”“反正都是上头那几位要操心的,不关咱们的事。咱们这样的小虾米也管不了。”一人调转话题,道“上个月云深不知处藏书阁落成观礼在座诸位谁去了?在下去了,站在那里一看,竟然建的和原来一模一样,实属不易啊。”】 本并不是太明白怎么突然转到兰陵灵宝阁了,听完这段后魏无羡才算解惑,便道:“看样子时间是到云深不知处重建完成的时候了,恭喜恭喜呀。” 蓝曦臣:我是该回一句‘同喜’吗? 掩下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蓝曦臣面上微笑一滞,只回了句‘多谢’。 金子轩也道:“重建一模一样,确是蓝氏惯有风格了。”若是兰陵金氏重建什么地方,一定都是趁机扩充改建一番,云梦莲花坞重建也是如此。倒是云深不知处,当年是被温狗逼迫烧毁,于蓝家人来说,还是重建原样更有意义吧。 聂怀桑关注的却是‘仙督’、‘赤锋尊反对的很厉害’等话,悄然瞥了眼金光瑶后,便在心中暗想,他大哥便是仙督一事上被金家人当成了绊脚石,又在夷陵老祖生死后遇上薛洋一案,这才遭了算计。 这样推测下来,局势岂不是已经……非常不妙了? 【“说起来,最近喜事还真多。”“你说说金子轩儿子的七日礼?一堆花花绿绿的玩意儿,那小孩子儿什么都瞧不中,哭得能把斗妍厅掀翻,偏偏看到他爹的岁华就一个劲儿地笑,把他爹娘乐的,都说今后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剑仙。” 不远处,一名白衣人正取了一枚坠玉穗子在手中细细端详,闻声笑了笑。 一名女修的声音传来:“小金夫人真好命……这是前世放弃了飞升了才修来的好福气吧。”她的女伴则道:“看来果然还是千好万好,不如胎投得好。人嘛明明也就那样……”这白衣人微微皱眉。好在那微酸的碎语立即被其他的大嗓门盖过:“兰陵金氏不愧是兰陵金氏,一个才出生没几天的小婴儿都这么大排场” “你也不看看小婴儿他爹娘都是谁?能马虎吗?别说小金夫人的夫君不肯马虎,排场稍微小一点,她婆婆、她弟弟哪个肯?待到过两天的满月礼时,只怕会更铺张呢。”“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据说这场满月礼……请了一个人。” “谁?”“魏无羡!”灵宝阁内沉寂一瞬。 有人不可思议道:“这……我还以为只是瞎传的,难道真的请了?!” “请了!这几天已经确定了,魏无羡会去。”有人不可思议道:“兰陵金氏到底是怎么想的?魏无羡之前在穷奇道滥杀无辜的事他们忘了吗?” “请这个人去参加金凌的满月礼,谁敢去啊?反正我自己是肯定不去的。”有不少人在心底暗嘲:你连收到邀请的资格都没有,如何操心起去不去来了? 那白衣人挑了挑眉,挑好了东西,步出灵宝阁。没走几步,转入一条小巷,一道黑衣身影冒出来,道:“公子,你买好东西了吗?”】 蓝曦臣边读边自动忽略那些不知何人的酸言酸语,心中暗道:转眼间就读到金凌小公子出生,可见时间已是过去一年再加半载多了,云深不知处重建还是慢了些。 又读到灵宝阁内白衣人挑选物品,先是猜疑是否是忘机在此,毕竟魏公子大概不能到场,忘机有心再送赠礼也未可知。但立刻否定了去,忘机若在,别说有人敢说这些闲话,便是站在忘机身边会畏怯一番吧。 再读到满月礼竟是请了魏公子,那这白衣人是身份就很明显了,可蓝曦臣第一反应竟是和聂怀桑的想法合上了。 虽说江姑娘与子轩兄喜结连理,但兰陵金氏对夷陵老祖的暗中动作恐怕不会停滞一丝一毫,这场邀请真的能善行的了吗。 魏无羡此刻也在思索自己大外甥满月宴的事,他能受邀当然高兴,但以旁观来讲,师姐大婚时尚不能出席,此时他名声更差,不会给师姐和金子轩添麻烦吧? 可他还是忍不住,那是他师姐、他的大外甥。 名声啊,还真是个重要的东西,也许穷奇道结果的几个那什么督工世间,还是该和他们掰扯掰扯。是他做的,当然认,可既然错不在温宁,那就不能再这么乱背骂名才是。 还有,自己穿白衣服?没搞错吧?这是在学蓝湛吗? 第145章 一四五、 聂怀桑也稀奇道:“魏兄,这穿白衣服的是你啊?”不是你嫌弃姑苏蓝氏向来披麻戴孝的吗,怎么还自个也穿上白衣了? 不说是他,连江澄、江厌离也很是纳罕。以往置备衣裳的时候,除了江家那身的紫色校服,魏无羡其他的衣服,都是一溜的黑灰暗色,用他的话来说,穿什么白衣,也就看起来显眼了点,平添几分丧衰不说,还禁不住跑一趟山鸡窝、游一回莲花湖的。再后来,无论穿戴,都随了他腰间那支笛子,越发黑的没边儿了。 蓝忘机:魏婴,好看。 魏无羡心道,黑衣有什么不好啊,他亲爹也是一身黑呢。不过,好歹是出席大外甥的满月宴,穿得一身黑有不妥,还太过引人注目了。也许是真学了蓝湛了吧,毕竟同样是一身白,搁蓝湛身上却是更添几分俊秀清雅,自己这么一穿,不说话的时候,也是未必比蓝湛差哪。 这么一想,竟是自己都期待换上白衣同蓝湛比上一比了。 当魏无羡还是想着‘吾与蓝湛孰美’时,并没有留心到,眼前的天书石壁上的暗光已经慢慢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白了。 【魏无羡把手中那精致的檀木盒抛给他,温宁一接,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一枚白玉流苏坠子,玉色通透,柔光流转,若有生命。 他喜道:“真漂亮!”魏无羡道:“这么点漂亮的小东西可不便宜。你姐的钱买了身新衣服之后再买这个差点不够,反正已经一文不剩了,回去等着挨骂吧。”温宁忙道:“不会、不会。公子给江姑娘的孩子送礼,姐姐不会骂你的。” 魏无羡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她骂我,你记得帮我挡一挡。” 温宁点头,又道:“金凌小公子一定会很喜欢这份礼物的。”魏无羡却道:“这才不是我要送的礼物,不过是一个小配件而已,灵宝阁那些东西,除了好看,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温宁一怔,道:“那公子你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 魏无羡道:“天机不可泄露。”温宁道:“哦。”。结果魏无羡憋了一阵,自己憋不住了“温宁,这个时候难道你不应该继续好奇不已纠缠不休地追问下去吗?怎么能真的哦了一声就不问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是什么礼物吗???” 温宁愣愣地看着他,终于反应过来,道:“……想!公子!你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魏无羡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只小木盒,在温宁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温宁接过,打开一看,脱口道:“好厉害的银铃!”这个“厉害”,不是指它做工如何精美,虽说其纯净的银色和铃身上栩栩如生的九瓣莲在技艺上亦可说是登峰造极,但让温宁惊叹的,则是这小小一只银铃里所蕴含的强劲能量。温宁道:“公子,这大半个月你关在伏魔洞里日夜颠倒不出来,就是在做这个东西?” 魏无羡道:“不错。只要我那外甥一挂上这枚银铃,品级稍微差点的妖魔鬼怪都别想近得了他的身。你不能碰,你碰了估计也有会儿够呛。”】 魏无羡会炼器,众人皆知,毕竟阴虎符就是夷陵老祖炼器成品的代表之作,但对此间的了解也仅至于此了。 此刻听到的,魏无羡做出的‘小玩意儿’倒是让人大吃一惊。小小一只银铃,品级差的妖魔鬼怪要退避三舍,连被人惧怕到送上‘鬼将军’名号的温宁都得远而避之,难怪能将灵宝阁的奇珍异宝斥成虚有其表的玩意儿了。 若说各种防身、或者攻击的法宝仙器,在座之人哪一个没用过见过的,可要论亲手做出来,少有人能比得过魏无羡这一手。 聂怀桑听得很是心痒,说话语气都难掩对银铃此类的心喜,“魏兄,日后若得空,可否也做一个送我,绝对感激不尽啊。” 众人无语,别人都是更愿寻得些招阴旗、风邪盘之类,方便聚集、指引邪祟,好得些更多猎物扬名,怎么到你这边就要防身的法宝了呢,你看到你大哥那眼神,恨不得把你拍到地底下眼不见为净了都。 魏无羡却在瞪着温宁,嫌弃他十分不会聊天捧哏,就没听见他那蠢蠢欲动的炫耀之心吗? 温宁是不大会聊天,但能在老祖你花完钱被骂的时候帮忙求情就行了呗~ 又听见聂怀桑的话,魏无羡理都不理,那是送给刚满月大外甥的见面礼,堂堂聂家二少想要不会去灵宝阁捡漏啊? 接着把头一转,对江厌离道:“师姐,回去后,我先做个给你防身,当做练手了,等日后小金凌满月,肯定做个更好的给他。” 金子轩:又来与阿离献殷勤,这样岂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江澄:魏无羡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哪学来的本事?总不能还是在云梦山鸡身上练的吧? 就这么被略过去了,聂怀桑也不介意。来日方长么,总能找到机会诳一个过来。且魏无羡本事越大,他聂家刀灵的解决之法越有保障不是? 然而,做铃铛跟禁锢刀灵之间,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么? 【温宁点头道:“我感觉出来了。”魏无羡取出那枚流苏坠子,将它缀在银铃之下。两样事物搭配得极为美观,他甚为满意。温宁道:“不过,既然是参加金凌小公子满月礼,公子,你见到江姑娘的丈夫,可千万要忍住啊,不要和他起冲突……”魏无羡摆摆手,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有分寸。看在这次金子轩请了我的份上,我一年之内都不说他坏话了。” 温宁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之前金公子派人到乱葬岗下送请柬的时候,我还以为一定有诈呢,却原来是误会了,当真对不住他。看不出来,其实金公子也是个好人……”】 金子轩嘴角抽抽,对魏无羡和温宁二人很是无语,我是不是还要说声谢谢啊? 江澄拍拍金子轩的肩膀,从魏无羡嘴里,什么时候听过你几句好听的?一年不说你坏话很不容易了,可知足吧。 金子轩肩膀一塌躲开了去,江宗主,能先别这么‘偷笑’着安慰人么? 【正午时分,二人途径穷奇道。穷奇道在改建之后,早已改名,现在叫什么魏无羡也不知道,好像其他人也总是记不住,因此大多数时候仍是称之为穷奇道。初时,并未发觉异常,然而走到山谷中心之时,魏无羡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行人不应该这么少。魏无羡道:“有异样吗?”温宁翻起白眼,片刻之后,落下瞳仁,道:“没有。好静。”魏无羡道:“是有点太静了。”他甚至连往日里时常能听到的,充斥在耳边的非人嘈杂都捕捉不到一丝。 魏无羡心中警惕,低声道:“走!”他刚刚调转方向,温宁突然抬手,截住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支直冲魏无羡心口而来的羽箭!】 穷、奇、道! 此时此刻,好像也有一只雨箭对着魏无羡穿胸而过,将他的心口翻得血肉横飞,犹带笑意的双眼也呆滞了起来。 他一刻未曾敢忘,义城一行后,金凌对‘穷奇道截杀,血洗不夜天’言辞凿凿、满含仇怨一番控诉。 就是,这里的了吗? 穷奇道截杀,既然不是他先前杀掉的那几个督工,就是现在了吧。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祸事的开端居然是在受邀到金凌满月宴的时候! 第146章 一四六、 江厌离猛地伸手掩下口中的惊呼。 上一刻,她还在欣慰,自己的丈夫体贴,能邀请阿羡到他们孩儿的满月宴见上一面;她还在设想,阿羡那么满怀期待,就是有人说话难听了,也定然能按捺几分,也许就能缓和与各家僵持的关系,慢慢地,都能更好的,为什么突然就杀机尽现了呢? 金子轩揽住江厌离,轻声道:“阿离,没事……”再多的话,竟也说不出来了,他自己显然也知道这样的安慰有多苍白。穷奇道是兰陵金氏的管辖地,但先是温宁等温家人在此丧命,如今魏无羡又在此遇伏。 还是,金家人动的手吗! 【魏无羡猛地抬头,只见山谷两旁、山壁之上,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钻出来许多人。约三百来号,大多数穿着金星雪浪袍,也有其他服色的,皆是身背长弓,腰挎宝剑,满面警惕,全副武装。以山体和其他人为掩护,剑尖和箭尖,尽数对准了他。那支率先射向魏无羡的羽箭是为首一人射出的。定睛一看,那人身形高大,肤色微黑,面容俊朗,很是眼熟。 魏无羡道:“你是谁?”那人射完一箭,原本是有话要说的,被他这么一问,什么话也忘了,大怒道:“你居然问我是谁?我是——金子勋!”魏无羡立即想起来了,这是金子轩的堂兄,他见过这人两次。他的一颗心直往下沉。原本心中充盈的都是要参加江厌离儿子满月宴的喜悦,此刻烟消云散,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他还不愿细想深想,不愿猜测这些人是为什么会埋伏在这里。】 “金子勋!” 魏无羡那丰神俊朗的脸上陡然间变得森然,“又是金子勋!还是金子勋!!” 只这几个从牙缝里咬出的几个字,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听出里面饱含的痛恨和杀意,若是这位金子勋现下在场,怕是已经被拧断喉咙、身首异处了。 名字听起来和金子勋很相近的金子轩听了这话,竟是身上一寒,从头凉到了脚跟。转头一看,又被魏无羡略带疯狂的表情吓了一跳。 怎么了这是? 聂怀桑手中的扇子掉在了地上也没顾上捡起来。虽然这个金子勋说话难听、找过魏兄的麻烦,害了温宁并几个温家人性命,被金光瑶招认是挑拨夷陵老祖和云梦江氏的罪魁祸首,现在又在穷奇道设下陷进,呃怎么数下来魏兄这么生气也很应该的呢!好像搁谁身上都得气个半死、欲杀之而后快了。 但魏无羡是谁啊,何曾将这等小人放在心上过?怎会明知道只是在读个书、听个故事,还动这么大气? “魏婴。”还在试图理清事情来龙去脉的蓝忘机闻言,当即回身,与魏无羡对视,见他双目无神,,淡淡的血丝在他眼中浮现出来,却是失控之兆,顿时一惊,又握住他双肩唤道:“魏婴!” “蓝、湛。”魏无羡醒神应了声,霎时间竟是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 蓝忘机抬头看向面前的石壁,低头又见魏无羡魂不守舍的样子,突然抬手将他双耳牢牢捂住,确定一丝缝隙也未留下,才向蓝曦臣投去询问的眼神。 不管魏婴是此刻所听,还是这块石壁白光所惑,都不能让他再这么听下去! 蓝曦臣会意,凝神再向石壁看去,可竟然一个字也不曾寻到! 不管心中如何惊颤,蓝曦臣还保持着面上的镇静,对着蓝忘机缓缓摇了摇头。 很显然,虽然在场之人都是受到所谓无字天书召唤而来,但只有魏无羡是最主要的,不能不知不听的同时,恐怕也只有他一定会受到石壁光亮的影响。 可是一无从此地强行返回的办法,二也做不到让魏无羡单独避开,难不成就这么一直在这里坐下去吗? 蓝忘机喉中哽了一瞬,确定自己能控制声音毫无异样之后,才又对上魏无羡双眼,将心中猜测解释了一遍,并再三强调,保持清醒,无论听到什么都是假的,绝对不能记到心里。 魏无羡回过神来,这才知晓,前两次突然而至的怒气都不是自己错觉,也明白了蓝忘机的想法。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走一步算一步,长痛不短痛,说不定读完了出去以后就没事了呢。他可是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夷陵老祖,又岂会怕了这些没影的心志幻觉! 定下心来后,魏无羡还对众人笑笑,说些‘既已知便不会再轻易中招’云云。 说是这么说,可众人心中还是蒙上了一层阴云。从双璧二人和魏无羡的反应中,他们也隐约猜到,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且,此处空间只禁灵力、却不控鬼道,简直不敢想,魏无羡若是此时失控,会是个怎样的情形。 蓝启仁见魏无羡眼中血丝丝毫不减,狠狠折了眉心,魏婴这幅模样,隐隐竟是有了些心魔入体的征兆。此处空间对入了鬼道、折损心性的魏婴来讲,究竟是逆天改命的福地,还是埋-身-葬-骨的坟地? 江厌离十分不放心自己师弟,拉好金子轩的手,起身后也不分开,重新在魏无羡另一边落座,又拉住了魏无羡的一只手,扬唇笑道:“我们羡羡最厉害,怎么会比不过这些虚无缥缈的事呢?别担心,师姐陪着你。” 左手被蓝忘机握紧、右手被江厌离牵起的魏无羡忍不住想笑,是不是要再念一句‘小朋友排排坐,手牵手吃果果’? 压下心头的不安,魏无羡扯着嘴角让自己的笑意更灿烂些,才回道:“谢谢师姐。” 其他人再看江厌离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这位江家大小姐,是真的拿魏无羡当血浓于水的亲弟弟在看在啊。 被迫和魏无羡、蓝忘机连成一条线的金子轩傻了,肿么就变成这样了? 聂怀桑心中一阵艳羡,有个姐姐真好好,弯腰捡起扇子的功夫,就见江澄落了单,像个跟丢找不着路的娃娃似的,良心建议道:“江兄,要不你再拉着子轩兄坐好?” 江澄和金子轩互瞅一眼,立即像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各自扭开了头,表情都是嫌弃得一比。 魏无羡&聂怀桑:哈哈哈~ 第147章 一四七、 魏无羡晃了晃两只被抓牢的手,再抬了抬被阿苑小朋友抱着的腿,心情甚好地转向蓝曦臣,只是那句‘劳烦’卡在喉咙里半天才吐出来,憋着笑回过头,好像自己什么也看到似得。 蓝曦臣收回放在弟弟另一侧的目光,干咳一声,天书石上果然又有了下文,自是接着读了下去。 【金子勋高声道:“魏无羡,我警告你,立刻解了你下的恶咒,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追究计较。”魏无羡听得一怔。即使明知会被当作是抵赖,他也必须问清楚,脱口道:“什么恶咒?”果然金子勋当他是在明知故问,道:“你还敢装蒜?”他猛地扯开了自己的衣领,咆哮道:“好,我就让你看看,到底是什么恶咒!”金子勋的胸膛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这些坑洞小的小如芝麻,大的大如黄豆,均匀地遍布在他身体上,令人恶寒。 魏无羡只看了一眼,道:“‘千疮百孔’?” 金子勋道:“不错!正是千疮百孔!”千疮百孔”,乃是一种极为阴险歹毒的诅咒。当年魏无羡在姑苏蓝氏的藏书阁抄书时乱翻,翻到过一本古书,上面讲到这种诅咒时配过一副插图,图上那人面容平静,似乎并无痛觉,可身上已经长出了许多个钱币大小的黑洞。一开始,中术者是没有知觉的…然而过不久,那些小孔就会变成芝麻大小,越到后面,坑洞越长越大,越长越多,直到全身都被大大小小的黑洞爬满,仿佛变成一个活筛子,骇人至极。而且皮肤表面生满了疮孔之后,诅咒就会开始往内脏蔓延,轻则腹痛难忍,重则五脏六腑都溃烂!】 没想到居然是‘千疮百孔’。 魏无羡尽力克制自己,不思金子勋带这么多人来究竟是不是在提前给他下的套,不想下帖邀他参宴的金子轩究竟知不知道这回事,更不要将自己代入到另一个‘魏无羡’身上去,只笑着道:“蓝湛,当年我在你们家的藏书阁呆的一个月,也不是白挨的嘛,瞧瞧我长了多少见识。” 蓝忘机也顺着他,“抄书用狂草,还错漏不断,的确有空乱翻、增长见识。” 魏无羡斜他一眼,那意思明摆着,‘那你当时还不是什么都没说’。 聂怀桑:所以,含光君你就是这么掌罚的么。 聂怀桑暗骂自己又被带歪了,也明白这两人用意为何,只是到底也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害人栽赃路数忒耳熟了点”。 能不耳熟吗,他大哥中下的圈套,清心音里被替代的乱魄抄也来自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这次呢,又是老一套,虽然中招的不是本人,可下恶咒的罪名却是被稳稳栽到‘臭名昭著’的夷陵老祖头上了。 再加上金子勋与金光瑶之间数次的过节也不小,由不得他不将二者联系到一起。 金光瑶听了这话,脸色忽而一变,匆忙低了头,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在座的也没有蠢笨之人,稍一思索便能明白聂怀桑的言外之意,只是眼下谁也不会在多说什么妄加猜测的话来横生枝节。况且,即使不去猜,事情也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蓝启仁:回去后,一定先将藏书阁的相关家规补充百八十条,务必完善无缺。 【金子勋竟然中了这种令人作呕又难以解除的诅咒,魏无羡一时竟有些同情。然而,就算同情,他依旧觉得金子勋简直无脑,道:“你中了千疮百孔,截我是什么意思?关我什么事?”金子勋…合上衣服道:“除了你这惯会使邪魔歪道的贼子,还有谁会对我下这种阴损刻毒的东西?” 魏无羡心道,那可多了去了,难不成金子勋以为自己人缘很好? 但他还不想直白地说出来激怒金子勋,恶化事态,道:“金子勋,我不玩儿这种阴沟里的把戏。如果我要杀谁,我就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死在我手上的。而且,如果我想要你死,你会比现在难看一千倍。” 金子勋道:“你不是很狂吗?敢做不敢认了?” 魏无羡道:“不是我做的,为什么我要认?”金子勋目露凶光,道:“先礼后兵,既然你不肯回头是岸,那我也不客气了!” 魏无羡顿住脚步,道:“哦?”“不客气”的意思很明显。 解开千疮百孔的方法有两种。除了让施咒者自损道行,自行撤回诅咒,还有一个最彻底的解决办法:杀掉施咒者!】 即便再想忍,可听见金子勋如此在他头上强加罪名,魏无羡还是冷笑一声,面色嘲讽地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本老祖劳心劳力去下这种简简单单就能被反噬的恶咒?”想必幕后之人也做好金子勋有来无回的准备了吧,穷奇道‘截’得是他,可被围杀的绝对也包括这个蠢货。 是是是,你厉害你说了算。 聂怀桑:杀个卑鄙小人还要光明正大、昭告天下尽知?魏兄和大哥你俩没引为知己、相见恨晚真是太可惜了。 金子轩:魏无羡怎么变得和‘魏无羡’越来越接近了?这还是前些时候和阿离撒娇的魏三岁吗? 蓝忘机眼神一凝,只对魏无羡道:“往后,你动口,我来动手。” 魏无羡:你说的啊! 蓝启仁:…… 蓝曦臣:…… 聂怀桑: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要把君子的美名换给魏兄么? 晓星尘:无羡师侄的道侣说得真有道理。 江澄僵着一张脸不知该摆出什么的表情,他是先对蓝家人表示一下同情,还是先为那些和魏无羡有旧怨的人念一遍往生经?怎样以前就没看出来魏无羡还有当祸水的潜质呢。 【魏无羡蔑然道:“不客气?你?就凭你这几百来号人?”金子勋一挥手臂,所有门生搭箭上弦,瞄准了山谷最低处的魏无羡和温宁。魏无羡也将陈情举起,笛音尖锐地撕破寂静的山谷。然而,静候片刻,没有任何响应之声。金子勋道:“这整片区域我们都早就清理过了,就等着你过来,你再吹也召不来几只帮手的。这里,就是为你精心准备的葬身之地!” 魏无羡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他说完,温宁便举手,拽断了脖子上挂着一枚符咒的一条红绳。这条红绳断裂之后,他的身体晃了晃,脸上肌肉开始逐渐扭曲,从脖子往面颊爬上数道黑色裂纹。突然仰头,发出长长一声非人的咆哮!这埋伏的三百多人里不乏夜猎场上的好手,从没听过一具凶尸能发出这样恐怖的声音,不约而同脚底发虚。金子勋也是头皮发麻,一扬手臂,下令道:“放箭!”箭如暴雨! 温宁徒手劈裂一块山石,将之高高举起,尽数挡住利箭。箭雨落完之后,一百多名修士跃下山壁,朝山谷地势中的两人杀来。】 晓星尘其实很想问问,山谷被提前清理过,仅凭这位鬼将军的实力对上三百夜猎好手,可有把握?但听到仅仅是一声咆哮就把这么多人都吓得脚底发虚,他的问题就变成了:这位被吓得头皮发麻的金子勋真的是在认真设伏吗? 宋岚对四大家族世家子弟实力的通晓,比起一无所知的晓星尘稍微多一点,但同样很看不上金子勋,他心道,如果只有这些人,根本不会是魏无羡的对手。就算清理了,也能更大范围地进行召唤,而鬼将军的能力完全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前提是,只有这些,无法扰乱夷陵老祖理智的人。 …… 被‘护’在江厌离和蓝忘机之间的魏无羡还在很认真地在偏题,他艰难地回头张望了一下温宁,然后回归坐姿,就这么背对着喊话:“我就说又忘了什么了吧,居然忘了做个抑制的符咒给温宁带上,等着啊,回头就给你补上。” 众人:这种事也能忘? 魏无羡:咳真的错不在他,谁让温宁是在这个空间里乖乖听了他的话,被老老实实唤醒的呢。 第148章 一四八、 【魏无羡后退几步,忽一闪避,错身避过一道了剑锋的偷袭。 金子勋已趁温宁应付那一百多人时袭了过来。他见魏无羡没有佩剑,大笑道:“这便是你狂妄的代价,没有剑在身侧,看你还能如何反抗?” 魏无羡甩手便是一排燃烧着绿焰的符咒,打得金子勋剑光一阵黯淡,金子勋刚笑完便吃了一惊,连忙专心应付。两人在近处斗了一阵,魏无羡的袖中忽然甩出了一样东西。他目光一凝,心叫不好。 那样东西正是给金凌准备的礼物,他因为太重视,怕乱扔压坏了,又时不时就想拿出来赏玩一番,只浅浅收在了袖子里,此时在激斗中却不小心甩了出来,直直朝金子勋飞去。金子勋以为是暗器毒|药之流,本想躲开,但一看魏无羡神色大变,改变主意一把抓住。见是一只精致的小木盒,木盒上刻着一行小字,写的是金凌的名和生辰八字。金子勋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哈哈大笑起来。 魏无羡沉下脸,一字一句道:“把东西还来。”金子勋举了举那小木盒,嘲讽道:“这是给阿凌的礼物?”温宁在前方不远处,以一当百,杀得昏天黑地。金子勋道:“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参加阿凌的满月宴吧?” 这一句话,让魏无羡的手微微发抖。正在这时一个声音喝道:“都住手!” 一个白衣身影轻飘飘地跃下山谷,挡在了魏无羡和金子勋之间。金子勋一看来人,失声道:“子轩?你怎么来了?!” 金子轩一手扶在腰间剑柄上,怒道:“你说我来干什么!”】 当听到金子轩出现时,魏无羡方才刻意营造的气朗神清状态立刻烟消云散,控制不住的阴翳在心头瞬间压顶,压得他心中漫起丝丝钝痛,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无力轻柔起来:“金子轩,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和金子勋这样心胸狭隘、品德败坏的小人安稳相交二十多年,不会看不出单凭此一人,根本无法调动各家族三百多人来设下埋伏这样的事实吧?既然背后还有高位之人撑腰,还敢一个人贸贸然跑来?来了又能如何? 金子勋不会轻易放弃截杀,他‘魏无羡’也不会让这个胆大妄为、口出狂言的人活着走出穷奇道,你特-么是来给哪边送人头的? 趴大腿的阿苑也跟着他羡哥哥的语调走,指着金子轩道:“你是脑子有问题吗?” 你才脑子有问题! 要不是看在阿离的份了,谁理你! 金子轩很想用这话怼回去,但他从未见过面无表情的的魏无羡用这种诡异的语调跟人说话过,只觉得一句反驳话说出口,魏无羡那砸了他几次拳头立马就能再重重盖到他脸上来。 虽然也不是怕了他,再说‘自己’这事好像似乎是有点欠缺…… 金子轩果断将凶人的目光瞪向小阿苑,总不至于对付不了一个小豆丁?那就真的不用再混下去了。 …… 这个问题的答案,以阿苑小盆友在江厌离和温情的教育下被送回原位儿告终。 阿苑:T^T 迎回小伙伴的景仪:(^▽^) 【金子勋道:“阿瑶呢?”金光瑶是本该出现在此为他助阵的帮手。去年他还对金光瑶十分瞧不起……但如今两人关系改善,今非昔比,便唤得亲近了。金子轩道:“我把他扣在金麟台了。若不是我看他神情不对撞破了他,你们便打算这样乱来吗?你中了千疮百孔,怎么完全不告诉我,一声不吭就要干这种事!” 金子勋身中此千疮百孔恶诅之事,实在难以启齿…他只将中咒之事告诉了金光善,求他为自己寻找最好的秘咒师和医师。谁知医师咒师都束手无策,恰好金凌满月宴将至,金子轩竟然主动邀请了魏无羡。金光善原本就不怎么乐意,于是建议金子勋将计就计,在魏无羡赴宴的路上将其截杀…魏无羡是江厌离的师弟,而金江夫妻恩爱,金子轩几乎什么破事鸟事都要和妻子唠叨一番,几人担心他走漏了风声,魏无羡不来了,是以他们一直瞒着金子轩。这事说到底有些不厚道,见事情败露,金子勋也有些心虚,但终究性命重要,他道:“子轩,嫂子那边你先瞒一瞒,回头我解了身上这些东西再来给你们赔罪!”】 江澄突然无比认同魏无羡的话,自以为是的金孔雀脑子是真特-么有毛病! 在金家嫡孙的满月宴上察觉到对受邀而来的夷陵老祖截杀,不会叫人吗?是他江澄不在,还是保持中立的蓝家人及与魏无羡有旧蓝忘机不在?再说怎么就偏偏叫你给察觉了呢?! 如果说,同样出自云深不知处藏书阁的千疮百孔咒,不一定是有过‘劣迹’的金光瑶所为,那么金子勋突口而出的三个字确是证据确凿地表明,金少宗主的‘察觉’,绝对是这位敛芳尊有心算计。 ——能蒙蔽温若寒、瞒过聂明玦与蓝曦臣的笑里藏刀,若不是刻意,又怎会被金子轩撞破恰巧看出? 你们姓金的怎么内斗都无所谓,但若是危害到小金凌的阿爹和师姐来之不易的幸福,就是在触动他的逆鳞。 所以,魏无羡呆愣愣的布满血丝的眼眸,再看向金光瑶是时候,慢慢地露出了一丝杀气。 这一丝杀气提醒了金光瑶,此刻他和薛洋的命都握在魏无羡的手中。 他保有理智的时候,会恩怨分明地讲道理;可一旦对石上所言据以为真、不想讲理了,那么想取他们的性命也只在一念之间,而且根本没人能阻止得了! 其实还是有人能阻止的。 蓝忘机将魏无羡这个人紧紧抱在怀里,不让他去看任何人。抛开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不管,现在的魏婴绝对不能再被血腥迷了眼。 【当年魏无羡见金子轩最后一面时,他还是一派少年的骄扬之气,如今成家后却瞧着沉稳了不少,说话亦掷地有声,沉着脸道:“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你们都暂且收手。”金子勋又怒又躁,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转圜的,你是没看见我身上这些东西吗?!”看他似乎又想掀衣露那一片坑洞的胸膛,金子轩忙道:“不必!我已听金光瑶说过了!” 金子勋道:“既然你都听他说过了,就该知道我等不得了。难不成你看他是嫂子的师弟,为了嫂子就不管兄弟死活了?!“ 金子轩道:“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你身上的千疮百孔又未定是他下的,何必如此急躁!魏无羡毕竟是我请来参加阿凌的满月宴的,你们这样行事,置我于何地?置我夫人于何地?” 金子勋扬声道:“他参加不了才是最好!魏无羡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参加我们家的家宴?谁沾他谁就一身黑水!子轩你请他来,就不怕今后你跟嫂子还有阿凌一辈子都多了个甩不掉的污点?!”金子轩喝道:“你给我住口!” 金子勋心中气愤,手中一用力,那只装着银铃玉穗的小木盒,顷刻间便被捏得粉碎!魏无羡亲眼看着他掌中之物化为齑粉,瞳孔急剧缩小,一掌打向金子勋。而金子轩还不知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扬手拦住他这一掌,喝道:“魏无羡!你够了没有!”魏无羡胸口急剧起伏,眼眶赤红。金子轩与金子勋二人毕竟是从小便熟识的堂兄弟,有一二十年的交情,此时他确实不好向着外人说话,而且他也实在不喜欢魏无羡这个人,定定神,道:“你先让这个温宁住手,叫他不要发疯,别把事情再闹大了。”】 魏无羡被江厌离拉着手不放,也乖乖巧巧地靠在蓝忘机的胸膛,可他瞠然自失的模样却像是再次回到了那年冬天,那个他还在夷陵街头流浪、冻裂了手脚也只能抬头看雪的冬天。 或许还比不上那个时候,毕竟他现在已经摆不出笑脸了。 也许金子勋说得对,谁沾了他,一辈子都会多了个甩不掉的污点。 可是不对啊,这么些人都在呢,师姐、蓝湛也都在呢。 蓝忘机觉得被魏无羡靠着的胸口闷涩收紧,让他呼吸间带着无法言喻的疼,嘴唇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魏婴这样难受,为什么还要继续?如果魏婴能好好的,就算永远待在这,又怎么样! “蓝湛……” “嗯,我在。” “我的银铃没了,那是我……送给金凌的满月礼。” “没事,我和你一起再做一个更好的。” “可是,送晚了,金凌不喜欢我这个大舅了怎么办?” “不会,他会和江澄吵,但护着的是你。” “就是,明明我才是大舅……” 聂怀桑:我的妈,这是记忆错乱了吗,别说金凌出生了,江姐姐都还没嫁去出去啊你俩还能聊得这么好! 蓝曦臣:突然感觉自己是个刽子手,读不下去了怎么办? 【魏无羡沙哑着声音道:“……你为何不让他们先住手?”四下一片不依不饶的叫嚣和厮打。金子轩怒道:“这个时候你还这么强硬做什么?都冷静下来,先跟我上一趟金麟台,理论一番老实对质,把事情说清楚了,只要不是你做的,自然无事!”魏无羡道:“收手?只要我现在一让温宁收手,立刻万箭齐发万剑穿心死无全尸!还上金麟台理论?”金子轩道:“不会!” 魏无羡嗤笑道:“不会?你拿什么担保?金子轩,我有个问题,你一开始邀请我,当真不知道他们要截杀我的计划?!” 金子轩一怔,怒道:“你!魏无羡,你——你疯了吧你!” 魏无羡强压着一股滔天的恨火,冷冷地道:“金子轩,你给我让开。我不动你,但你也别惹我。”金子轩见他执拗不肯低头,突然出手,似要擒他,道:“为何你就是不肯稍微服软一次!阿离她……” 他堪堪朝魏无羡伸出手,就听到一声沉闷的异响。这声怪响太近太近,金子轩怔了怔。低下头,这才看到了洞穿自己胸口的那只手。 不知什么时候,温宁已经来到他们身边,面无表情的半边脸上,溅上了几滴灼热且刺目的鲜血。金子轩的嘴唇动了动,神情有些愣愣的。但是,还是坚持把刚才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接着说下去了: “……她还在等着你去金麟台参加阿凌的满月宴……”】 最担心的事还是成了‘现实’。 ‘金子轩’终究葬身在了这场算计里。 蓝忘机听着耳边传来的粗重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怀里之人不受控制的哆嗦,可他除了把人圈得紧紧地,都不敢低下头去看上一眼。 场面倏忽陷入到一阵奇异安静的气氛里,鸦雀无声。‘被杀了’的金子轩都来不及对自己的死感慨些什么,就和其他人一样目光汇集到一处,不约而同地敛住了呼吸,这个空间里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楚听见。 被所有人瞩目的的魏无羡,却是渐渐平静下来,他抬起了头,一直在盯着金子轩的脸,又似乎只是陷入某种臆想。 刚刚,有一瞬间,师姐拉着他的手,是不是松了? “魏无羡!” 金子轩忍不住大喝出声,他终于知道射日之征里,那些温氏部众只看到这人就会吓得丢盔弃甲是什么感受了。 紧盯着他不放的那双眼,就像是盛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鲜红如血,又黑气缭绕。 第149章 一四九、 温情在替魏无羡诊治的时候,也有些迷惑,丹田处依旧是空无一物、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可周身灵脉却非常紊乱,甚至碍于某种原因隐有艰涩之象。 见魏无羡还在盯着金子轩,温情直接出声问道:“魏无羡,你现在感觉怎样?” 魏无羡眼也不眨一下,只道‘还好’。 但这真的一点都不像是‘还好’的样子好么。 “那魏兄,你现在还清醒着吗?”聂怀桑是第一次见到红着眼睛的魏无羡,新奇及畏惧之下,出口的话还带着些微颤。 魏无羡的眼神终于从金子轩身上移开了,他看着聂怀桑,依旧有气无力地道:“我也没睡着啊。” 聂怀桑被看得头发都要炸起来了,挪啊挪地躲到他大哥身后去,知知知道了,别看了喂。 魏无羡对着他微(森)微(然)一笑,又把视线盯回了还是活着的金子轩。 是真的还好。脑子还是清楚的,可是心中却是窝了一团滔天的怨气,恨不得屠戮天下、杀得天昏地暗的那种。 从知道受了影响感到现在,自己一直在克制,但是在听到‘金子轩’被杀那刻,尽管现在的金子轩还在他眼前,好端端地坐在这儿,他的理智也几乎快被绝望和怨气湮灭后,他就明白,已经‘堵’不住了。 ‘堵’不住,索性便不堵。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锅放在柴上被烧沸的水,空有一颗保留些许平静的心,却控制不住自身的百扬滚沸。 好啊,烧吧。 .他倒要看看,是他这锅‘水’先被烧干,还是这‘火’先没了柴! 低下头,方才温情拿去把脉的右手又被师姐重新握住了;自己的腰间才挂了一枚江家宗主的银铃,那是读到江家祸事的时候,江澄送出又被蓝湛收着的。 …… 温情又坐到温宁后,将他已经低到胸口的脑袋硬抬起来,才对魏无羡嘱咐了一句,“继续往下听之前,你先服一颗护心丹。” 魏无羡在蓝忘机担忧的眼神下服了药,回道:“你这是迫不及待的要找‘死’吗?” 温情的回答掷地有声,“就是要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还活着的却莫名感觉胸口凉飕飕的金子轩:总觉得这话应该让我来说。 【魏无羡脸上的神色也是和他一样愣愣的。一时半会儿,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瞬息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不对。不应该。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温宁将刺穿金子轩胸膛的右手抽出,留下了一个透心凉的窟窿。金子轩的脸看上去很难过地抽了抽,似乎觉得这伤势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还可以站着。但终究是膝盖一软,率先跪了下来。惊恐万状的呼号声在四下高低起伏。 “鬼……鬼将军发狂了!”“杀了,魏无羡让鬼将军把金子轩杀了!” 金子勋大吼道:“放箭!还愣着干什么!放箭啊!”然而,他一回头,一道黑色的身影鬼魅般地逼近到了身前,喉间一紧,被一只青筋暴起的苍白大手扼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 魏无羡茫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是。不是的。他刚才明明有好好控制住温宁的。 就算温宁已经被他催成了狂化状态,他也应该控制得了的。 明明一直以来都能完美控制住的。他根本没想杀金子轩的。完全没有要杀金子轩的意思!只是在刚刚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能控制住…忽然失控了! 金子轩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向前倾倒,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他一生都高傲自大,极为看重自己的外表和仪态,爱好洁净,乃至有些轻微洁癖,此刻却侧脸朝下,狼狈万分地摔在尘土之中。脸上的点点鲜血和眉心那一点朱砂,是同一个殷红的颜色。】 “温宁现在还会失控吗?” 江澄脸色的脸色很难看,脑子里挤了一堆魏无羡修鬼道后吹笛驭尸、到现在鬼将军失控杀人的场面,头晕目眩间,都不知道自己就算知道了这个答案,又能做什么。 魏无羡视线低垂间,看到了师姐面前的一滴泪水落了地,突然间就有怨气冲上心头,既然这么伤心了,为什么还不放开他呢! “不会……” “什么?” “不会,就是你现在立刻杀了我,温宁也不会失控一丝一毫,听清楚了吗!”他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用尖锐的嗓音吼出这句话的,竟是把江澄也吼得愣住了。 江厌离也被吓了一跳,她抬手去触碰魏无羡的脸,“阿……阿羡,你冷静点!” 镇定下来后,魏无羡红色的眼眸倒映着的便是江厌离的腮边的泪痕,还有面上惊慌失措的表情,“师姐……”他把师姐惹哭了,该怎么办? 恍惚一阵,又突然解释道:“温宁……温宁被送到这个空间的时候,我是改了阵法的,还有,后来我喊了一声,他就听话醒了,根本不是在伏魔洞里失控后才恢复的理智,真的,你可以问问蓝湛,还有蓝曦臣也看见的!” 江厌离对着这样的魏无羡,心中大恸,“师姐相信,师姐也看到了。” 蓝忘机眉眼间透过一丝痛色,惊觉这样下去不行。他带着魏无羡往后退了几步,既不会离江厌离太远让魏无羡担心,又在能清楚听到蓝曦臣说话声音的范围内,停下之后稍感安心,又立刻抱紧了人。 然而显然安心得有点早,旁边不远处的温宁结结巴巴地道:“公子,对……对不起。” 魏无羡:“……” 蓝忘机:“……” 说温宁不会再失控,倒的确是真的。就是现在,魏无羡都这么……不寻常了,温宁不止没有什么暴动的迹象,还几次小心翼翼偷觑,要是能哭的话估计早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蓝忘机:忘了往后退便和温家姐弟靠的近了。 金子轩阻止了江厌离动作,替她擦了擦脸,然后拥人入怀。在其他人若有似无的叹息里,面对自己如此‘身死’的结局,向来高傲的他开始变得茫然。 他是兰陵金氏唯一的嫡子,从出生开始便有了旁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家世、心性、天资、修为,样样都是同辈人里的佼佼者,天之骄子,所谓如是。 只不过,聂明玦是少年宗主、鳌首在前,蓝氏双壁是雅正端方、楷模典范,魏无羡是自成一派、声名远扬,江晚吟成于危难、光复一族,连聂怀桑、金光瑶也是各有千秋、异彩加身,而说到他,依旧还是‘金少宗主’。 种种波折后,好不容易能与阿离举案齐眉,还没能陪孩子长大,还没能在金陵台清除积弊、新立于仙门百家,就这么死在了温宁手上。 也不能这么算。 温宁是把刀,魏无羡也是被诬蔑、被截杀,连辛辛苦苦做给他孩儿的满月礼都被当面损毁了。所以,什么都没搞清楚就上前劝架的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哦,金子勋也是后脚就踏自己的后尘。 金光善、金光瑶、金子勋,他的命就是这些人贪婪野心、权利倾轧的牺牲品是吧。 枉他刚到这里的时候,还做出一副‘不罪责魏无羡’的大度模样。 仅仅是这一场奇遇,就颠覆了以往所有的认知。 他就是个活了二十多年的睁眼瞎么! 可笑至极! 第150章 一五〇、 【…魏无羡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看到的,是伏魔洞漆黑的穹顶。温情和温宁都在伏魔洞里。温宁的瞳仁又落回了眼白之中…见魏无羡睁开眼睛,默默跪到了地上。温情则红着眼睛,什么都没说。 魏无羡坐了起来。沉默半晌,心中忽然翻涌起一股汹涌的恨意。他一脚踹到温宁胸口,将他踹翻在地。魏无羡咆哮道“你杀了谁?你知不知道你杀了谁?!”恰在此时,温苑头顶着一只草织蝴蝶从殿外跑进来…然而他却看到了一个犹如恶鬼的魏无羡,还有蜷在地上的温宁…吓得当场大哭起来。四叔赶紧佝偻着腰进来把他抱了出去。温宁被他一脚踹翻之后,又爬起来跪好,不敢说话。魏无羡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吼道“你杀谁都行,为什么要杀金子轩?!”温情在一旁看着,很想上来保护弟弟,却强行忍住,又是伤心又是惊恐地流下了眼泪 魏无羡道:“你杀了他,让师姐怎么办?让师姐的儿子怎么办?!让我怎么办?我怎么办?!”…耳中听着小儿远远的哭声,眼里看着这对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惊惶姐弟,魏无羡的一颗心越来越阴暗。他扪心自问“我这些年来到底是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座乱葬岗上?为什么我就非要遭受这些?我当初是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别人是怎么看我的?我究竟得到什么了?我疯了吗?我疯了吗?我疯了吗!”… 忽然,温宁低声道:“…对…不起。”这是一个死人,没有表情红不了眼眶,更流不了眼泪。可是,此时此刻,这个死人的脸上却是真真切切的痛苦…忽然间,魏无羡觉得滑稽无比。根本不是温宁的错…那时剑拔弩张,杀气肆虐,再加上他平时在温宁面前从来不吝于流露对金子轩的敌意,是以金子轩一出手,无智状态下的温宁,便将他认作了“敌人”,不假思索地执行了“屠杀”的命令 是他没能控制好这件武器。是他对自己的能力太自负。也是他,忽略了至今为止所有的不祥征兆,相信他能够压制住任何失控的苗头。】 听到这些魏无羡崩溃的描述,连薛洋都怔住了,对着魏无羡看了半晌,才道:“是真的疯了吧。”书里的魏无羡已经疯了,书外的这个夷陵老祖,也差不多了。 连‘魏无羡’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我疯了吗?” 从被扔下乱葬岗,独自煎熬的几个月,阴沟里的独木桥是他唯一的选择,心性受损是他不得不承担的代价; 温家姐弟蒙难,于情于理,他都没法坐视不理,将温宁催化成凶尸是为报仇,把低阶凶尸炼化成恢复理智的高阶武器,初衷只为报恩; 假决裂后,带着老老少少困守乱葬岗,满山的恶灵是天然屏障更是他的助力,可他不扩张、不称霸,不与曾经的阵营敌对,反而长期以一人之力镇压,经年累月,对心神是损耗又有多大。 他不知道收到的那张心心念念的请帖是个催命符,日夜颠倒、费心费力到半个月才做成的银铃,就像是魏无羡那早就脆弱不堪的理智,同样粉碎的彻底。 金子轩的拉偏架,在那场三百多人在围攻两个人混战中,阻止不了自以为是又盲目武断的金子勋,而要求魏无羡让温宁住手,更加重了‘所有人刻意设下陷井’的怒火后,金子轩甫一出手,狂化状态的温宁也出手了。 最终,他坚守的、忍耐的、期盼的一切,都化作了笑谈、成了一场空。 薛洋冷笑,魏无羡,这世道总会叫你明白,如果不想像姓江的说得那样明哲保身,余下的只有神挡杀神、佛阻杀佛! 江澄:你特-么才疯了! 【温宁是武器,可他难道是自愿要来做武器的吗?这样一个生性怯弱、胆小又结巴的人,难道以往他在魏无羡的指挥下,杀人杀的很开心吗? 当年他得了江厌离馈赠的一碗藕汤,一路从山下捧上了乱葬岗,一滴都没撒,虽然自己喝不了,却很高兴地看着别人喝完了,还追问是什么味道,自己想象那种滋味。亲手杀了江厌离的丈夫,难道他现在很好受吗? 一边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一边还要向他道歉。 魏无羡揪着温宁的衣领,看着他惨白无生气的脸,眼前忽然浮现出金子轩那张沾满了尘土和鲜血、脏兮兮的面容,同样也是惨白无生气。 他还想起了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才嫁给了心上人的江厌离,想起了金子轩和江厌离的儿子,阿凌,那个被他取过字的孩子,才一丁点大,出生满七天,看到他父亲的剑就会笑,把他爹娘都高兴坏了。再过两天,就是他的满月宴了。 怔怔地想着,想着,魏无羡忽然哭了。他茫然地道:“……谁来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从前只有旁人来问他,该怎么办。如今却是他问别人,自己该怎么办。而且,没有人能给他回答。】 晓星尘记起,‘自己’也曾这样哭过,也记得那时候无羡师侄的一句话。 一个一败涂地,满身鲜血、一事无成,被人指责、被人怒斥,无力回天,只能嚎啕大哭的自己。 他们的眼泪都不是因为软弱,而是刚硬了太久的坚强瞬间崩塌。 无辜之人被错杀无可挽回,善良之人被人算计而又无力回天。 世事总是这样吗? 处心积虑算计的人无关痛痒,猝不及防受伤的人绝望彷徨。 宋岚:不一样,我们两个是犯了小人、招了太岁,夷陵老祖这是修为太高、实力太强、法宝太厉害了。 …… 曾经白衣冉冉温琼林,如今也已是个‘武器’了。温宁他就坐在几步之外,跟他和蓝湛之间隔了一个温情,一个性烈如火,嘴上不说却最看重这个弟弟的女子。 都是他认可的在乱葬岗上安身立命的家人们。 可在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如梦似幻的眼下,就像不敢再看江厌离的脸一样,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了。 “蓝湛,”魏无羡靠在蓝忘机怀中,好似一直在盯着江厌离的背影神游,良久,轻声问道:“金凌……怎么办?” 蓝忘机如常答道:“如兰,很好。” 魏无羡好像松了口气,很好,就好。 【忽然,魏无羡脖子一侧微微一痛,似乎被一根极细的针扎了一下,周身一麻…人已经不由自主地歪到了石床上…全身都动弹不得了。温情红着眼眶,缓缓收回右手,道:“……对不起。”…这一针扎得魏无羡脑子也稍稍冷静了些…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温情和温宁对视一眼,一齐站到他身前,对着他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魏无羡心中升腾起一股狂躁的不安,“你们要干什么?究竟想干什么?”温情道:“刚刚你醒来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商量。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魏无羡道:“商量什么?别废话,把针拔了,放开我!” 温宁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仍是低着头,道:“姐姐和我,商量好了。去金麟台,请罪。”“请罪?”魏无羡愕然道:“什么请罪?负荆请罪?投案自首?” 温情揉了揉眼睛,神色看似平静地道“嗯,差不多。你躺着的这几天,兰陵金氏派人来乱葬岗下喊话了…要你给个交代,就是交出温氏余孽的两名为首者。尤其是鬼将军。”“……”魏无羡道“我警告你们两个,赶紧把这根针拔下来” 温情继续自顾自道:“…听他们的意思,只要你交我们出去,这件事就当暂且过了…这根针扎在你身上,三天效用就会消退…”魏无羡怒道“你他妈给我闭嘴!…请个狗屁的罪,我让你们这么做了吗?拔下来!” 温情和温宁垂手站着,他们的沉默如出一辙。魏无羡的身体无力…一颗心也忽然无力了…哑着嗓子,道:“你们去金麟台干什么?那个千疮百孔根本不是我下的…找出真正的下咒者!…就算没法全部反弹,也能反弹一部分。只要找谁身上有同样的恶咒痕迹就行了!”温情道:“没用的…没问你,直接下杀手了。懂了吗?不需要任何证据,也不需要你来找出真相…你是夷陵老祖,你是鬼道之王,你精通邪魔歪道,就算没有反弹痕迹也不奇怪啊…反正就是你,你没法抵赖的。”魏无羡骂了一声。温情静静听他骂完,道:“所以,你看。没有用的。而且事到如今,千疮百孔是谁下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穷奇道那三百多人,还有……金子轩,确实是阿宁杀的。”】 金子轩简直不敢置信,‘他’才丧命了几日?尸骨未寒呢吧?金家就能这么迫不及待地以此为借口向乱葬岗发难了?交出温孽余首就算事了?这种鬼话连他这个睁眼瞎都不会信的吧?其他三大家族的人呢?三百多人在兰陵地界围攻的夷陵老祖啊,又不是魏无羡关系亲近、提前相迎的亲朋好友,难道就没有人怀疑、这么简简单单地盖棺定论了? 金光瑶只道:“这只是成就一个发作的好时机罢了。” 穷奇道截杀,起因不重要,过程没有人在意,重要的是结果:夷陵老祖狂性大发,掌控凶尸杀了三百多人,其中甚至包括了兰陵金氏少主,这就足够了。 在以家族为基础的修界之中,在小心布局、精心引导之下,这个另辟蹊径、独创鬼道还威力惊人的夷陵老祖当真犯下了骇人听闻的血案,已然成了板上钉钉地仙门百家、天下苍生的危害。 三百多人的鲜血奠定了一个开始,但既然开始了,还会停下来吗。 【…想不出要用什么理由来推辞,要用什么借口来开脱。他道:“……可是要去也是该我去。纵尸杀人的是我。为什么凶手不去,却要一把刀去?” 温情道:“这样岂不更好…魏婴,咱们都清楚。温宁是一把刀,一把让他们害怕的刀,但也是一把他们用来作为攻击你的借口的刀。我们去了…他们,也就没有借口了。这事儿,也许就完了。”魏无羡怔怔的看着她,忽然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怒吼。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澄总是对他做的一些事情流露出极度愤怒的情绪,为什么总是骂他有英雄病,为什么总恨不得暴揍一顿打醒他。因为这种看着旁人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非要自己去承担糟糕的后果、劝都劝不住的感觉,实在是可恨至极,可恶至极! 魏无羡道:“你们究竟懂不懂?去金麟台请罪,你们两个,尤其是温宁,会是什么下场?你不是最心疼你这个弟弟的吗?”温情道:“什么下场,都是他应得的。”不是的。根本不是温宁应得。而是他应得的。 温情道:“反正算起来其实我们早就该死了。这些日子,算是我们赚的。” 温宁点了点头。他总是这样,旁人说什么都点头,表示附和,绝不反对。魏无羡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他这个动作和这份温顺。 温情在榻边蹲了下来,看着他的脸,忽然伸手,在魏无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这一下弹得十分用力,痛得魏无羡眉头一皱。见状,温情似乎心情好了很多,道:“话说完了,交代清楚了,也道过别了。那,就再见了。” 魏无羡道:“不要……”温情打断道:“这话我没对你说过几次,不过到今天了,有些话总得要说的。今后真的就没机会了。” 魏无羡喃喃道:“……你给我闭嘴……放开我……” 温情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温情红着眼眶,抱住了依然沉默的弟弟。 自温氏覆灭后,他们这些逃过一劫、苟延残喘的余孽之众,所求不多,就像偃鼠饮河,不过满腹而已。可仅仅这样,也为世不容。 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魏无羡突然怒喝道:“温情,回来,不准去,你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你特-么的给我回来!” 忍无可忍的温情一把推开温宁,特-么的她实在伤心不下去了! 当谁不知道那些所谓正道之人路数似得。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一套?是,魏无羡不死,他们就能编排出无休止的各种‘莫须有’罪名来讨伐,可自己和阿宁身为讨伐最直接的借口,难不成就把所有重担交给魏无羡背着,他们坐那喝茶看戏吗? 如果她们请罪了就有一点放过魏无羡的可能,哪怕再小,也绝对要去。 但那是危临时刻、别无选择,能不能别现在就嚎得她没了命一样? 转身朝着魏无羡飞了一针,准确无误地扎在了魏无羡的眉间,助他暂时疏通筋脉、宁心安神。原本还觉得诊不出结果,不好轻举妄动,现在看来,还不如扎死算了。 待几息后,魏无羡眼神清明了些许,温情便道:“魏无羡,你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也没有人说得清楚。但很明显,所有人能不能安然回返,全都系于你一人身上!用你的脑子你给我想想清楚,什么是真假,什么是虚实,你再这样半死不活下去,什么都不用听了,干脆大家死在这一起合葬了事!” 依旧红瞳的魏无羡:痛死了! 众人:岐黄神医,妙手温情,果然霸气! 憋了许久的聂怀桑目瞪口呆:有一瞬间,我真的在这位温……温寮主身上看到了我大哥提到的影子,真可怕嘤~ 蓝忘机:…… 蓝曦臣:突然觉得温姑娘说的(做的)很有道理。 温宁懵逼脸:我是谁?我在哪?我怎么突然间东倒西歪了? 第151章 一五一、 魏无羡额头被扎疼到连‘咝’几声,然而针还在定在头上,连抬手揉几下都不行,只是不止是额头,好像连耳朵也有些问题的他,很想问问温情,这根针真的只是单纯的银针?没涂什么其他的东西吧?也没有什么别的功效吧? 众人都没察觉什么异样,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后,对温情报以满满的佩服。蓝曦臣倒是给自家弟弟投一眼色,示意他看顾好魏无羡。 【魏无羡躺足了三天。温情的计算确实没错,整整三天,不多一刻,不少一刻,三天一过,他便能动弹了。先是手指,再是四肢,脖子……等到全身几乎僵硬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之后,魏无羡从台阶上一跃而起,冲出了伏魔洞。 那群温家的人们这三天似乎也没合眼,沉默地坐在那间大棚子里,围着桌子坐着。魏无羡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一路狂奔,冲下了乱葬岗。 一口气冲下山后,他站在荒野之中,喘着粗气,弯腰双手撑住膝盖,好容易才直起腰。然而,看着杂草丛生的数道山路,却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了。 乱葬岗,他刚刚才从上面下来。莲花坞,他已经一年没有回去了。 金麟台?三天已过,此时再去,能看到的,怕是只有温情的尸体,和温宁的骨灰了。他愣愣地站着,忽觉天地之大,竟无一处可去。 更不知道要做什么。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这个念头,三天之中,被他反复否决过,但还是反复出现着,挥之不去。 温情和温宁自己走了,也许,其实他心底对此是庆幸的。因为这样,他就不必为难究竟应当做什么抉择了。因为他们已经主动代替他做了抉择,解决了这个麻烦。魏无羡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低声对自己吼道:“想什么?!”脸上火辣辣的,终于把这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转而改想,无论如何,好歹要把温氏姐弟二人的尸体骨灰拿回来。于是,他最终还是朝金麟台的方向奔去了。】 温情不知心中何种滋味,沉默后也只道:“人既是没了,立个衣冠冢也就够了,何必管什么尸体骨灰。”已是请罪的三日后了,她当然清楚自己的结局,但是魏无羡要到金陵台去‘拿回来’什么的,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温宁听着这句‘尸体骨灰’,也是格外难受,他们姐弟二人是世人眼中罪魁,姐姐逃不过一死,自己是凶尸,灭绝的方法自是挫骨扬灰,可是到头来他这个手刃人命的被藏匿,而悬壶济世的姐姐却真的没了命,他们那些人,那些人……! 虽然有点不大合适,魏无羡还是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温情,那什么……”下半句话在对上温情好像下一刻就能再来一针的表情下,就没出口,咳,他绝对不是怕了。 温情板着脸道:“你又怎么了!” “……”这岐山第一庸医还是能信得过的,还是别多此一举了,魏无羡转向前面众人,问道:“你们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其他人一阵面面相觑,都摇摇头,答了‘没有’。 聂怀桑直觉不是什么好事,问道:“魏兄你听到什么了?妖兽的叫声?厉鬼的哭声?” 魏无羡:我从前怎么不知道怀桑兄你这么能想呢。 魏无羡又问和自己黏在一起的蓝忘机,“蓝湛,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就是不停地‘嗡—嗡—’声。” 蓝忘机蹙着眉,也沉声道:“没有。” 魏无羡:“又是只有我一个人能听见?” 晓星尘:“‘嗡—嗡—’声?难不成无羡师侄你身上有蜜蜂吗?” 宋岚:这是新的笑话吗?什么蜜蜂能这么久才发出声音还不被其他人听到? “我身上?!”魏无羡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白。 他低下头,腰间系着的锁灵囊还呆在那安好无异,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了。 魏无羡同时举起双臂,抖动衣袖几下,片刻后两手已是分别各持了两样东西。 左手里的是一个半上,右手拿的是一个半下。 魏无羡的两手分明都没动作,可这两个东西却都在嗡鸣不止,就像是一个被分成两半的活物在叫嚣着要重归一体一样。 阴虎符,还是两半躁动不止的阴虎符! 温宁听着这鸣动之声,竟有些翻起眼白的的冲动,连忙集中精神,周身聚起一股罩风压下了体内的冲动。 聂怀桑眼疾手快地拉住提刀就要砍过去的聂明玦,还对他连连摇头。姑且不说大哥此刻身无灵力、单凭霸下本身刚硬能否成功击毁,看魏兄的脸色就知道,阴虎符此时异动,还是赶上夷陵老祖的心神受影响的时候异动,恐怕并不简单,还是以静制动、不变应万变的好。 其他人也是一样,不论他们对阴虎符这件只问其名、少见真身的传说中的阴兵邪器有何想法,都不会在此地、明显情况不妙的情况下有什么额外的动作。 魏无羡正眉头深锁,现在也顾不上他们心中的想法,他示意蓝忘机松开还环在腰间的手臂,好让他有操作的空间。 蓝忘机照做了,但不敢离得太远,依旧固执地守在一旁。 魏无羡已经无暇说些什么,他尽量控制着自己拿着两半虎符的手不再颤抖,深吸一口气,将右手的半符含在口中咬紧,抬手将额间的银针又逼进半寸,才甩手挥出一堆符箓,也不管是画过了没画,逼出右手食指指尖血,又分出其中一张就是一阵龙飞凤舞的涂写,再将左手的半符裹进符中后,手腕一翻,眼前登时便是一阵红光自燃、嗡响阵阵,直至一刻后方息。 见此法有效,魏无羡毫不耽搁,如法炮制地将含在口中的半块如此封起。 待到将两块半符重新分别收进袖中之后,魏无羡才有空抹去鬓角的汗,然后边整理面前的一堆符纸边道:“问琴泥着整咋德整几时(温情你这针扎得真及时)!” 众人:“……” 温情:“……”这都说的什么? 魏无羡:“……”麻哒老子都没注意到嘴麻了。 在蓝忘机从他前襟里找出藏着的手绢来给他擦汗的时候,魏无羡才缓过来,连忙对神色担忧不已的江厌离道:“师姐,没事了哈,不用担心。” 江澄简直想骂人,自己眼珠子都从朱色近墨了,这是没事? 还没注意道自己‘眼色’又变了的魏无羡正对着众人各种疑问的眼神,头疼扶额道:“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 金子轩道:“如今阴虎符已是异动了一次,如何保证没有第二次?若是下次你没能及时封印呢?” 魏无羡叹气:“那你们就躲远点呗。”上一次使用的时候,还只是有一点迹象,便被他一分为二压了下去了,却不想在这古怪的空间里居然助长到如此地步了,说好的只有他一人受影响的呢!好吧阴虎符不算人,但是都来问他,他问谁去?就是说了目前也没什么可行的办法啊。 叹完又对站在那的薛洋道:“看见了没,阴虎符不是谁都能用,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薛洋在阴虎符被拿出的时候,就忍不住站起来了,可惜他和魏无羡(阴虎符)之间隔着两拨人,那些人也根本不会允许自己多靠近一步。现在阴虎符又被收起来了,听了这话,便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坐回了原位。 聂怀桑总觉得这样情况怎么这么眼熟呢,就跟他们聂家列祖列宗那些躁动的佩刀大爷似的。 “嗯?!!”聂怀桑瞪圆了双眼,顿时被自己的猜想吓得惊恐不已,“器……器灵?”难道阴虎符真的生出了灵智?因为有了灵智所以才不认主的?! 魏无羡傻眼:这叫什么?想得多了,天马行空也能变成真知灼见? 第152章 一五二、 聂怀桑一看他那表情,便知自己猜测的方向所差不远了,略想想就装傻充愣和魏无羡一起,七扯八拐地欲将这事揭了过去。 众人:你俩当我们是傻子呢? 无奈归无奈,倒也不再多问,还是那句话,知道了也没办法不是?眼下还是尽快读完离开这鬼地方要紧。 聂怀桑舒了口气,他的看法和金子轩不同,既然魏无羡身为阴虎符的制造者,能封印一次便能再封印第二次,就像他们聂家历代宗主那些佩刀,在原主人手里的时候,可都是安分得很。就是万一阴虎符不安分了,那他们这些无力傍身的人不是更没办法子?难不成还让温宁来想办法?确定这个凶尸不会被反控成傀儡吗? 魏无羡:真的、真的要再重新估算下这位聂二少了!谢谢这么乐观地相信我哈,然而好像我连自己都不大控制得住。 不过,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准呢。 蓝忘机又默默处理好魏无羡右手食指的那道画符伤口,然后,十指相扣。不论如何,你我共同承担;但要如何,才能分担? 【…金麟台上很是安静,竟然没有他想象中的重重把守…像一个幽灵一样在金麟台的殿群中游荡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找什么该怎么找,但是,当一阵婴孩的哭声传来时,他的脚步一僵,内心有个声音催使着身躯朝声源之处走去 …魏无羡无声无息潜到门前,从雕镂着精致花纹的木窗缝隙间向里望去。堂中置着一具黑沉沉的棺木。棺木之前,跪坐着两个白衣女子。左边那个女子身形孱弱……从小到大,他被这个背影的主人背过无数次。是江厌离。 江厌离跪坐在一只蒲团上,愣愣盯着面前那具黑得发亮的棺木。那婴孩就抱在她怀里…右边的那名女子低声道:“……阿离,你别坐了。去休息休息吧。” 江厌离摇了摇头。金夫人叹了口气。这是个和她的好友虞夫人性子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十分好强,声调总是扬得高高的。可刚才她说的这几句话,声音却又低又哑,显得极为苍老…半晌,金夫人缓缓站了起来,道:“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此时此刻,魏无羡看到的,却是一个一身素缟,鬓染霜华的普通中年女人…她走过来欲推门而出,魏无羡立刻闪身…金夫人反手关上门,面目冷然地深吸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吸完,她的眼眶先红了…这是魏无羡第二次在一个女人脸上,看到这种难看至极、又伤心欲绝的模样… 魏无羡无意间握紧了拳,谁知,指骨恰好发出“喀”的一声脆响。闻声,金夫人立刻长眉倒竖,喝道:“谁!”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潜藏在斗拱旁的魏无羡…脸上好一阵扭曲,尖声喝道:“来人!都给我来人!魏婴——他来了!他潜进金麟台了!”魏无羡跃下长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殿里有人奔出,他不由得落荒而逃。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去看江厌离哪怕一个表情、更不敢听她对自己说一句话!】 这一段,金子轩听得眼眶通红,几乎要落下男儿泪来。 他的母亲,是他最敬重的亲人。出身玄门世家,相貌、天资、修为样样都是她的骄傲,即便成为兰陵金氏的女主人之后,还稳稳压了身为金氏宗主的金光善一头。金陵台的繁华奢靡中,刚硬英姿不改,却更添雍容华贵。多年来一直亲力亲为教养他,为人处世当坦荡、正直、不愧天地,除了亲事以外,甚至都没和她红过脸,当然事实证明母亲还是对的。 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母亲会鬓染霜白、颓态尽显。 还有他的阿离,这么好的一个人,只留下她孤零零地带着刚刚周岁的他们的孩儿,该有多伤心、难过呢。 便是只为了他生命中这两个最重要的女人,他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那些野心勃勃、无风偏要掀浪的幕后黑手。 金光瑶其实对金夫人并没有什么恶感,尽管在他认祖归宗后,金夫人对他的态度说不上好,有时候还是毫不客气地劈头盖脸一阵骂,但也仅仅是这样了。放眼仙门百家,又有哪个世家主母会对私生子态度好呢,还是个出身不堪的私生子。有这样的母亲,金子轩的命真好啊,当然,他们都是有那样一个‘父亲’,都是够倒霉的。 金光瑶眼神不差,自然也见到了这位兄长陡然坚毅的神情,可惜自己怕是要在不净世了结此生了,不然他真想抱个凳子坐在那好好欣赏下,金陵台上即将上演的大戏呢。 …… 魏无羡一度认为,自己虽活的不久,也算是尝尽了人生百味,别的不说,‘心如磐石,坚不可摧’还是担得起的。 如今才知道,是大错特错。 那是从小将他带大的师姐,满身素缟,抱着刚满月的婴孩跪坐在金子轩的灵堂前,这样恐怖又真实的画面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轻而易举地成了他的噩梦。 魏无羡将手放在胸前,感受着里面越来越快的心跳,好像藏着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愧疚、悔恨要将他击溃,可他却不能、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逃避。 【逃离金麟台、退出兰陵城之后,魏无羡又失去了方向,开始稀里糊地乱走,神志不清,一刻不停,不知走过了几座城,忽然看到一堆人聚在一堵城墙前,议论纷纷,气氛热烈,群情激奋。魏无羡原本是无视了这些人的,可走过去时,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低低的“鬼将军”三个字。他顿时驻足,凝神细听。 “鬼将军也真是凶残…说是来请罪,又忽然发狂,在金麟台又大开杀戒!” “幸好当天我没去!”“不愧魏无羡教出来的狗,见人就咬。” “这魏婴也真是。控制不住就不要瞎炼,炼出来条疯狗也不拿链子拴好,迟早有一天遭反噬。照这个趋势我看那一天不远了。” 魏无羡静静听着,指节和面上肌肉都微微抽搐。 “兰陵金氏好倒霉啊。”“姑苏蓝氏才倒霉呢!杀的那三十几个人里大半都是他们家的,明明他们只是来助阵平息事端的。”“好在终于把鬼将军焚毁了,不然一想到有这么个东西成天在外边晃,还时不时发一发疯,真是睡觉都不安稳。”有人啐道:“温狗就是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鬼将军已经被烧成渣了,这下魏无羡总该知道厉害了吧?我听好些准备去参加这次誓师大会的家主都放话了。痛快!” 魏无羡越听,面上神情越是淡漠。他早该明白如此的。无论他做什么,这群人的嘴里,永远不会有半句好话。他得意,旁人畏惧;他失意,旁人快意。 横竖都是邪魔歪道,那他一直以来的坚持,究竟算什么?为的又是什么? 只是,他眼神中的寒意越是彻骨,心头那一把狂怒的业火,就烧得越旺。】 这些话听得众人具是眉头皱起,又都连连看向魏无羡。他们都觉得不堪入耳,又何况是这当事人。 从前,各种各样的流言,魏无羡听了无数,有些能一笑置之,有些嘴上骂过便抛之脑后,也有些让他忍不住为之恼火、大打出手。 就是在这些流言里,他从一个占尽便宜的家仆之子,变成无恶不作的邪魔外道。 但没有一次,像这些话一样带给‘他’如此旺盛的怒火。 在那群情激奋、自命正义之人看来,不用知道什么是事实真相,也不需要想什么推己及人,不论做什么,都能挑出毛病来加以渲染,总之他魏无羡和那些温家人就是十恶不赦,是那个世间所有恶的根源,人人都可以代表正义凌辱一番,然后理所当然地盼望他们赶快-去-死。 所以‘请罪’变成了‘发狂’,诸罪叠加后,温宁被‘焚毁’,温情也被化成了骨灰,下一个就是他了是吧? 好啊,好得很! …… 世上总是心胸狭窄的人话多。 聂怀桑想起过往那些明里暗里嘲笑他草包废物的那些人,呵,欺软怕硬、只会阴沟里发臭的老鼠罢了,有胆在我大哥面前说句试试! 虽然很是替魏无羡一番不平,但他更在意的还是那句‘杀的那三十几个人里大半都是姑苏蓝氏的人’,依照那群人的无耻程度来看,为了挑起聂、蓝两家及其他家族对夷陵老祖的憎恶,该不会剩下小半的‘被杀之人’都是聂家的吧? 第153章 一五三、 【一人得意洋洋,仿佛他在这中有着莫大的功绩,道:“是啊,痛快!他今后若是老老实实缩在那破山岗上夹着尾巴做人倒也罢了,要是还敢出来抛头露面?嘿,只要他一出来,就…”“就怎么样?”正议论得热火朝天的人们闻声一怔,齐齐回头。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眼下晕着两道乌色的黑衣青年站在他们身后,冷冷地道:“只要他敢出来,就怎么样?”眼尖的人看到了这人腰间那管束着鲜红穗子的笛子,登时大惊大恐,脱口而出:“陈情。是陈情!” …刹那间,人群以魏无羡为圆心,空出了一大片地,朝四下逃窜开来。魏无羡吹出一声凄厉尖锐的口哨,这些人忽觉身体一沉,尽数趴到了地上…所有人、包括自己的背后,都沉沉压上了数只形态不一、口垂鲜血的阴灵! …魏无羡不疾不徐地穿行着,边走边道:“咦,你们怎么啦?方才在背后谈论我,不是很嚣张的吗?怎么到了我面前,又是五体投地的另外一幅嘴脸了?”他走到刚才言语最刻毒的那人身旁,猛地一脚踩上他的脸,哈哈笑道:“说啊?怎么不说了?——侠士,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啊?!”那人被他踢得鼻骨断裂,鼻血狂飙,惨叫不止。数名修士在城墙上方观望,想帮忙又不敢上前,远远地隔空喊话道:“魏……魏婴!你若是真有本事,你怎么不去找誓师大会的那些大家族大家主们?跑来欺负我们这些没有还手之力的低阶修士,算什么本事?” 魏无羡又是一声短哨吹出,那名喊话的修士忽觉有一只手猛地拽了他一把,从城墙上方跌落下来,摔断了双腿,长声惨嚎起来…魏无羡面不改色地道:“低阶修士?因为是低阶修士,我就必须要容忍你们吗?既然敢说,就要敢承担后果。既然知道自己是微不足道、贱如蝼蚁的杂碎,怎么不懂管好自己的嘴!”】 蓝曦臣读的这段话音刚落,就迎来一声响亮的叫好。 只见薛洋拍掌道:“魏前辈,总算听到点与你‘夷陵老祖’这样的名号相符的事情了,老祖不发威,他们都当你是缩头缩尾的乌龟呢,就是要这样教那些杂碎什么都说不了才够爽快啊,先前那些屁-事光用听的我都替你憋屈!” 不止是名号相符,连出手教训人的神通手段都这么令人兴奋。 众人:莫名觉得这小流氓说的有道理什么的一定是错觉! 晓星尘连忙板身正体,在心中默默反省自己并向师尊告罪,徒儿有负师尊教导,但却没法与说些‘只是闲言碎语罪不至此’、‘与恶人较真亦譬之恶人’这样的话。 不感同身受到同样的境况,永远不会知道压垮那根脊梁的究竟是什么样‘重击’。 蓝启仁面带沉色摇了摇头,好言难得,恶语易施,世间总是如此。魏无羡再有不对之处,又岂能容得如此折辱,若换了邪魔外道之人如此,怕是还要赞一句出手还记得留人性命了。 只是这人是魏婴,那个曾经顽劣不堪却浩气凛然的云梦首徒——魏婴。 魏无羡掀掀嘴角,却没做声。 他已经没有心力去想,这些指点江上、大放厥词的看客路人是真的胆大包天,还是有心人洞察他的行迹后特意献上的一记‘猛药’了。 还记得自己先前说与薛洋的那些话。被畜生咬了,难不成还要咬回去吗。 当然不可能自己咬回去,他是放鬼咬的呐。 这叫‘小惩大诫’,多聪明的说法,是吧。 事实证明,良善比聪慧难多了。 尤其是举世皆浊、自己也挣扎在泥沼边缘的时候,根本就想‘善良’也善良不起来。 就算是杂碎,也当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众人面如死灰,噤若寒蝉。半晌,魏无羡没再听到一句闲言碎语,满意道“对了,就是这样”说完又是一脚,将编排得最起劲的那人的口牙踹落了半边! 血溅满地,无人不战栗色变,那人早已痛得晕了过去。魏无羡低头将靴子底的血迹在地上碾了碾,碾出几个血淋淋的足印,端详一阵,淡淡地道:“不过,你们这些杂碎倒是说对了一件事。跟你们这种人浪费时间,没什么意思。让我去找那几家大的吗?很好,我这就去,跟他们清算清算。” 他一抬头,看见了城墙上贴的那张巨大告示。方才这群人,就是围着这张告示在讨论。告示最上方,写的是“誓师大会”四个字,内容是以兰陵金氏、清河聂氏、云梦江氏、姑苏蓝氏为首的四大家族,要在岐山温氏被废弃的仙府不夜天城的废墟之上,将温氏余孽的骨灰飞洒,同时誓师,与占据乱葬岗的夷陵老祖势不两立。 不夜天城,誓师大会?】 不夜天城。誓师大会。 血洗不夜天吗。 悬于头顶那块重如千钧的石头终于快落地了。 呵,某些人唱一出惊艳世人的好戏,还需要挑选一处华丽的戏台才粉墨登场?既然都这么群情激奋了,怎的就没直接攻上乱葬岗呢。 魏无羡有些遗憾,这石头没将温情温宁姐弟俩请罪的经过写清楚啊,这样‘他’站到那些人摆好的戏台上时,还能你来我往地再多唱一会儿呢。 四大家族,好一个,一致对外、共抗魔头的四大家族。 …… 江厌离听着书中‘魏无羡’带了几分狞恶的行事,不知觉间已是满心忧愁。纵然已是知晓,在那不夜天自家师弟手下多了不少血腥,却不想是以这种状态赴那四面楚歌的‘誓师大会’,千夫所指,该是有多难过? 【这群人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惨死夷陵老祖之手,然后沦为被他操纵的行尸走肉,个个惊恐万状,谁知,魏无羡并没有兴趣和他们多作纠缠,看完告示之后,把这群人扔在地上,这便负手离开了。他没有收回那些阴灵,满地呼痛的继续哀哀呼痛,哼唧的继续蠕动哼唧,全都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道蓝色剑光掠过,众人顿感背上一轻。有人惊呼道:“我能动了!”几人率先勉强爬起身,只见那道蓝色剑光飞回,收入一人鞘中。 那人是个极为年轻的俊雅男子,白衣抹额,面容冷肃,眉目间似乎带着一缕压抑的忧色,行来极快,却分毫不显急态,连衣袂也未曾翻飞。 那名摔断了双腿的修士忍痛道:“含……含光君!” 蓝忘机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按了按他的腿,探明了伤势,并不十分严重,起身还未说话,那名修士又道:“含光君,您来得迟了,魏无羡刚走!” 不少人都知道,这几日姑苏蓝氏的含光君在到处追查魏无羡的下落,多半是要拿他算账,讨还姑苏蓝氏那数十条白白折了的人命,忙道:“是啊,他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蓝忘机道:“他做了什么。去向何处。”众人连忙诉苦:“他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们打杀一通,险些把我们当场全部杀死!” 蓝忘机藏在雪白宽袖之下的手指微微抽动,似乎想握成拳,却很快放开了。 那名修士连忙又道:“不过他放话了,他现在要去不夜天城,去誓师大会找四大家族算账!”】 蓝曦臣停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捏着眉心。 接二连三的骇人事件之后,魏公子被‘赶’入穷巷,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是怎样一场‘困兽之斗’了。但忘机,心无所望、无力回天的那个弟弟,真的会眼睁睁地看着如此残酷的场面吗。 蓝忘机好像一直在听,又似乎什么都没入耳,一直聚精会神地注意着魏无羡一举一动。除了现在这个抱在怀中之人的安慰,其他所有都可以暂时放过。 魏无羡喉结滚动几下,哑着声音问道:“蓝湛,你这是信了吧?信了那些人说的话,觉得‘我’已经丧心病狂、无可救药了?” 蓝忘机掩去心中担忧,答道:“没有,只信你。” 魏无羡垂下眼睫,但是我希望你是信了,这样便不用背负蓝家那数人命的矛盾,待到兵戎相见也不用多痛心。 …… “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吗。”金子轩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魏无羡从金陵台匆忙逃出,碰巧进的城,碰巧听见恶言恶语谈论誓师大会,碰巧刚走、到处找他的蓝忘机就赶到了? 脸色难看到快要和身着校服一个颜色的江澄,也不说话,狠狠一握双手,便闭了眼去,谁都不理。 聂怀桑尴尬地收了扇子,子轩兄,大约你老爹还是很想将什么劳什子‘誓师大会’直接开到乱葬岗上去的,但他敢么?要等你想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第154章 一五四、 【岐山温氏覆灭之后,不夜天城的主殿群便沦为了一座华丽而空洞的废墟。 坐落于整座不夜天城最高处的炎阳烈焰殿前,有一个宽阔无比的广场。从前有三支冲天而起的旗杆立于广场最前端,如今,其中两支都已经折断了,剩下的一支,挂的是一面被撕得破破烂烂还涂满了鲜血的炎阳烈焰旗…断旗杆前是一座临时设立的祭台,各个家族的家主站在自家方阵之前,由金光瑶为他们每人依次送上一杯酒。尽数接过酒盏后,众位家主将之高高举起,再酹于地面。酒洒入土,金光善肃然道“不问何族,不分何姓。这杯酒,祭死去的世家烈士们。”聂明玦道“英魂长存。”蓝曦臣道:“愿安息。”江澄则是阴沉着面容,倾完了酒也一语不发。接下来,金光瑶又…双手呈上了一只黑色的方形铁盒。金光善单手拿起那只铁盒,高高举起,喝道:“温氏余孽焚灰在此!”说完,他运转灵力,将铁盒赤手震裂。黑色铁盒碎为数片,无数白色的灰末纷纷扬扬撒于凄冷的夜风之中。 挫骨扬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之声。金光善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听他讲话。等到叫好声渐渐平息,他又高声道:“今夜,被挫骨扬灰的,是温党余孽中的两名为首者。而明日!就会是剩下的所有温狗,还有——夷陵老祖,魏婴!”忽然,一声低笑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陈词。这声低笑响起得太不是时候,突兀又刺耳,众人立即刷刷地朝声音传来之处望去。 炎阳烈焰殿是一座宏伟的大殿,共有十二条屋脊…方才那声低笑,就是从那边发出来的!那只多出来的脊兽微微一动,下一刻,一只靴子和一片黑色衣角便从屋檐上垂了下来,轻轻晃荡。】 死人是没有心跳的,可温宁却仿佛突然感觉到了胸腔中一次剧烈的跳动,纷纷扬扬撒于凄冷的夜风之中的,那是他的姐姐的骨灰! 温情抱着阿苑目不斜视,只一指头戳了过去,顶着个死人脑袋还那么多愁善感的,还真是能耐了。没想到她的骨灰还能派上这样的场面,可真是物尽其用,不愧是脑子灵活的‘正道修士’么。 江澄冷哼道:“金光善金大宗主如此大出风头的场合,江某人竟是在此地才得‘见’,连射日之征里,都是从没见过如此‘高大光辉’的身影吧。”这是仗着‘魏无羡’已经将黑锅背得万无一失了,便有恃无恐地出来装模作样? 金子轩:……我能不能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蓝启仁只知兰陵金氏这代宗主性情圆滑,深谙‘中庸’之道,惯会明哲保身,连射日之征初时也是抱着两不得罪的想法敷衍了事,谁知此人战事既了之后还能换了一副面孔?如此野心勃勃,为一己之私便能瞒天过海、横行阴诡之事,视人命如草芥,他耻于曾和此等人共事! …… 薛洋听得无聊,掀起眼皮对金光瑶道:“哎小矮子,一个端酒送盒的侍从而已,你看看‘你’,做得多起劲儿啊。” 金光瑶额头一跳,笑着道:“成美这是遗憾没能参加?也许你也在那些方阵之中呢。” 薛洋:“……” 【所有人的手都压到了剑柄上,江澄的瞳孔一缩,手背青筋突起。金光善惊恨交加,“魏婴!你胆敢出现在此!”那人开口说话,果然是魏无羡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奇怪:“我为什么不敢出现在此?你们这些人加起来,有三千么?别忘了当年在射日之征里,别说三千,五千人我也单挑过。而且我出现在这里,岂不正合你们的意?省得劳你们明天还要特地找上门去把我挫骨扬灰。”清河聂氏也有数名门生丧生于发狂的温宁之手,聂明玦冷冷地道:“竖子嚣张。” 魏无羡道“我岂非一直如此嚣张?金宗主,自己打自己的脸,痛快么?说只要温氏姐弟去金麟台给你们请罪这件事便揭过的是谁?刚才口口声声说明天要把我和其他温党余孽挫骨扬灰的又是谁?”金光善道“一码归一码!穷奇道截杀你屠杀我兰陵金氏子弟一百余人,这是一码。你纵温宁金麟台行凶,这又是另…” 魏无羡道:“那么敢问金宗主,穷奇道截杀,截的是谁?杀的又是谁?主谋者是谁?中计者又是谁?归根结底,先来招惹我的,究竟是谁?!” 那些站在方阵之中的门生们…道“即便是金子勋先设计截杀你,你也断不应该下这么大狠手,杀伤那么多条人命!”…魏无羡替他分析道“他要杀我可以不用顾忌下死手,我死了算我倒霉。我自保就必须要顾忌不能伤这个不能伤那个不能掉他一根头发了?总而言之就是你们围攻我可以,我反击就不行,对不对?” 姚宗主扬声道:“反击?那一百多人和金麟台上的三十多人是无辜的,你反击为何要连累他们!”魏无羡道:“那乱葬岗上的五十多名温家修士也是无辜的啊,你们又为何要连累他们?”…“归根结底,还不是你对金子勋下那种卑鄙阴损的恶咒在先!”魏无羡道:“请问你究竟有什么证据,证明恶咒是我下的?” 发问那人哑口无言“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下的?” 魏无羡笑了“那我再请问,为什么不是你?你不也没证据证明不是你下的恶咒吗?”…森然道“我若想杀他,一年多前就杀了,用不着留到现在”】 众人:“……” 这么愚蠢的话,都能说得出口,这些以‘姚宗主’为首的开口质问之人究竟是怎么混到仙门世家阵营的?又或者,就是因为如此胆大无知,才能称为口口声声自称‘正道人士’? 一直精神不济的魏无羡都被这些入耳的话气笑了,又念叨了一边‘清河聂氏也有数名门生丧生于发狂的温宁之手’,再想起先前同样折了数十条蓝家修士人命之语,终于出声道:“聂宗主,蓝宗主,从旁观者角度听完始末,不知二位对这一出门下之人死于温宁发狂手下,便担起复仇、惩恶与‘我’之责的事,有何感想?” 聂明玦、蓝曦臣:“……” “就是就是,”薛洋才刚被金光瑶噎得不轻,此刻又插话道:“就因为温宁是魏无羡所炼凶尸,温宁发狂杀人了,所以就是魏无羡干的?人家夷陵老祖可是在乱葬岗上躺了三天三夜,神通再大也指使不到远在兰陵的鬼将军吧?两位号称铁面无私、公平公正的大宗主,难道真的不知尚有其他诱因可使凶尸失控?可你们就是这么同时盲了眼睛、蒙了心智,乖乖做了回冲锋陷阵的刀了,跟那些人不知所谓的人有何不同?” 魏无羡:“……小流氓你就是趁机讨好我也没用,再说也就乱葬岗到兰陵而已,我当然能对温宁下得了命令。” 薛洋:……老子白费口水了是吧? 蓝曦臣面露愧色,的确,扣在夷陵老祖头上的两大罪名,不论是穷奇道截杀,还是鬼将军金陵台发狂,都是疑点颇多。可按整件事结果看来,不论他们也没有疑心、查证,蓝、聂两家都是视而不见,率了各自家族及附庸,参与‘誓师大会’,甚至可以说是此处事件的推手之一。 聂明玦忽然想到了一句话,书中的‘他’质问金光瑶时,金光瑶回的那句。 我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罪有应得?我的标准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聂怀桑打着哈哈道:“这就是灯下黑啊,大概魏兄你名声太黑,已经差到深入人心了吧。” 魏无羡:“……”我这是黑到什么程度了? 【…他喉咙忽然一噎,胸口传来一阵突如其来的闷痛。低头一看,一只羽箭正正插在他胸口…魏无羡抬起头,脸现煞气,反手拔下这只羽箭用力掷了回去。只听一声惨呼,那名偷射他的年轻修士竟然就这样被他徒手掷回的一箭插中了胸口!…那个家族的方阵瞬间乱了套,家主指着魏无羡道“你…你…你好狠毒!”魏无羡右手随便在胸膛的伤口处按了按暂时止住血,漠然道“什么叫狠毒?他既然敢偷袭射我这一箭,就该料到万一没射中会是什么下场。既然都叫我邪魔歪道了,总不至于指望我宽宏大量地不和他计较。” 金光善呼道:“布阵,布阵!今天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终于先动手了!魏无羡冷笑着将腰间陈情取了下来,举到唇边,随着笛子发出尖锐的嘶鸣,不夜天城广场的地面之上…一具具尸体顶破白石铺就的细墁地面,从泥土深处爬了出来。有御剑刚刚离地的,立即被他们拖了下来…除了云梦江氏的方阵那边无恙,其他各个家主都忙着护住自己的门生,一时都无暇去攻击魏无羡。 正在此时,一道泠泠的琴音扰乱了陈情的笛音。魏无羡放下陈情,回头望去…冷声道“啊,蓝湛”打完招呼过后,他又将笛子举到唇边,道“从前你就该知道了,清心音对我没用!”蓝忘机改为抽出避尘,直冲陈情袭去…魏无羡旋身一错,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就知道,终有一天咱们要这样真刀实枪地杀一场。横竖你从来都看我不顺眼,来啊!”听了这句话,蓝忘机的动作顿了顿“魏婴!”…换了任何一个清醒的人来听,都会听出来,蓝忘机的声音分明在颤抖。然而,魏无羡此刻…已然半是疯狂,半神智不清,一切恶意都被他无限放大,只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恨他,他也恨所有人。谁来都不怕,谁来都一样,也不过如此 忽然,在一片厮杀声中,魏无羡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那声音在喊:“阿羡!”这个声音犹如一盆冷水,将他心头狂飙的邪火浇了个透心凉…魏无羡登时魂飞魄散,顾不上再和蓝忘机相斗,“师姐?!”】 魏无羡心头一跳,惧感纵生。这样厮杀混乱的时候,师姐为什么会来?师姐怎么能来?! 江厌离毕竟是将魏无羡从小带大的,就是不坐在一起说话,也能知晓他的想法。虽然不知道以她灵力低微之躯,为何能在这样的时机从兰陵到不夜天城,但不论是什么人带来怎样一个能见阿羡的时机,她都不可能拒绝。 “阿羡,”江厌离就这样坐在金子轩身边,不回头也不胆怯,“还记得小时候我将你和阿澄一起背回莲花坞的那一夜吗,从背起你的那刻起,就没想过再放下。我们阿羡,善良又听话,乖巧又懂事,笑起来就像春日的太阳,能暖到人心里去,你怎么能看到我不说句话就走呢?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我都相信你,你和阿澄都是我最亲的弟弟啊。” 那誓师大会要矛头直指的人,又怎么能当做不知、无动于衷?所以,不夜天,必须要去。 其他人:江姑娘你确定你带大的魏无羡,就是在旁边的这个人?严重实物不符好么! 第155章 一五五、 “可,可是……”魏无羡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哆嗦起来,眼中也带上了麻木和无助。可是,比起千夫所指的自己,师姐更重要,师姐更重要啊! 江厌离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可是。” 蓝忘机手上用力,将魏无羡的两只手都紧紧包裹。他知道,江姑娘对于魏婴来说,有多重要;也明白,那样神智不清的当下,只有江姑娘才能唤醒魏婴,但相对的,若是最亲的师姐在魏婴眼下稍有不测…… 蓝忘机闭上双眼,已经不敢再想。 江澄眼眶赤红,忍不住一掌拍在地上。又是这样!父亲是这样,姐姐也是这样,明明我才是你们的亲子、亲弟,为什么就没有替我考虑过哪怕一次呢! 他转头看着难得面露迟疑、略显踌躇的蓝曦臣,恨恨地道:“泽芜君,劳烦继续。”毕竟阿姐现在还坐在身边好好的,已经读到这里,与其看着魏无羡这么半死不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早些渡过难关,其他的账,他们可以回去之后慢慢算! “魏无羡!你要是敢撑不过去,老子绝对不会放过你!” 【江澄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刹那间脸色煞白,“姐?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魏无羡跳下了屋脊,和江澄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喊:“师姐?师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他在混乱的人群之中一边掌劈拳打,一边急急奔走,忽然看到江厌离白色的身影被淹没在人群之后…更糟的是,恰在此时,两人都忽然发觉,江厌离身后,摇摇晃晃地站起了一具凶尸。那凶尸躯体腐烂了一半,手中拖着一把生锈的长剑,正在朝江厌离靠近。 看到这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魏无羡厉声喝道:“滚开!给我滚开!别碰她!”江澄也咆哮道:“让它滚!”他掷出了三毒,然而剑光在半路就被其他修士的剑光干扰了,偏离了方向。魏无羡心神越紊乱,控制能力就越差,那具凶尸无视他的指令,反而扬起了手中长剑,朝江厌离劈去!魏无羡疯了,边冲边喊道:“停下来,停下来,给我停下来!”那具凶尸一剑劈下,划开了江厌离的背部! 江厌离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那凶尸站在她背后继续扬起了长剑。正在这时,一道剑光削飞了它的半个身躯!蓝忘机落在广场之上,顺手接过回召的避尘,魏无羡和江澄这才冲了过去,江澄抢先抱起江厌离,蓝忘机则截住了魏无羡,抓住他的衣领,提到面前,厉声道:“魏婴!停止催动尸群!” 魏无羡眼下根本顾不上别的事,眼中也完全没有蓝忘机的脸,更看不到蓝忘机眼中的血丝,也看不到他发红的眼眶,只想去看江厌离有事没有,赤着眼睛拨开他,扑到地上。蓝忘机被他推得身形一晃,站稳了看着他,还没下一步动作,忽听远处又有人惨叫呼救,敛了目光,飞身前去救援。】 被蓝忘机紧紧抱住的魏无羡不断挣扎起来,面目狰狞、口中声嘶力竭地吼着:“蓝湛管那些人做什么,救我师姐啊,你特-么的去救我师姐啊!师姐!” 以蓝忘机的臂力,魏无羡如此全力挣扎之下,竟然也被寻了空档,险些制不住去。蓝忘机一边紧缚他的双手,一边欲在他腰后穴道拍下,可在魏无羡不断动作间,几次也未能得手。 温情温宁带着两个小孩只在几步之外,再焦急万分却也无法插手相帮。 这边情况混乱,更诡异的是蓝曦臣那头,居然置若罔闻一般,仍然往下文读去。 【江厌离的背都被鲜血浸染了,闭着眼睛,好在还有呼吸。江澄…忽然冲着魏无羡的脸就是一拳,喝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能控制住的吗?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 魏无羡跌坐在地上,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他绝望地道:“…我控制不住、我控制不住啊…” ……江厌离却忽然道:“……阿羡。” 魏无羡打了一个哆嗦,忙道:“师姐,我……我在这里。” 江厌离缓缓睁开那双漆黑的眸子,魏无羡心中一阵恐慌。 江厌离勉力道:“…阿羡。你之前…怎么跑的那么快…我都没来得及看你一眼,和你说一句话…”听着听着,魏无羡的心砰砰狂跳。他还是不敢面对江厌离的脸,尤其是此时此刻,这张脸和当时的金子轩一样,沾满了尘土和鲜血。他更不敢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江厌离道:“我……是来跟你说……” 说什么?没关系?我不恨你?什么事都没有?不怪你杀了金子轩? 不可能。但是完全与之相反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所以,她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还能对魏无羡说什么。 可是,她心中就是觉得,她一定要来见这个弟弟一面。 叹了一口气,江厌离道:“阿羡,你……你先停下吧。别再,别再……” 魏无羡忙道:“好,我停下。”他拿起陈情,放到唇边,低着头吹奏起来。他费了极大精力才稳住心神,这次,凶尸们终于不再无视他的命令了,一只一只……缓缓伏了下来。 突然,江厌离双目一睁,双手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大力,将魏无羡一推!魏无羡被她这一推推得又摔倒了地上,再抬起头时,就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刺穿了她的喉咙。】 一字一泣血,一话一残酷,不紧不慢的话语声就这样将最鲜血淋漓的经过塞到魏无羡的脑海和心里,他挣扎动作越加激烈,腥红如墨的眼眸中也变得凶光大盛,连周身都开始飘散起肉眼可见的黑色丝丝缕缕的怨气。 蓝忘机已经手忙脚乱,还要顾及衣衫上的咒术真言不被触动,以免伤到魏无羡。手上动作不停,见诵读声音仍旧持续,毫无形象地吼叫着道:“兄长停下!住口,快停下!” 然而,即便蓝忘机惊慌之声入耳,蓝曦臣此刻却也无法对此作出回应。 他想停下,可身体却反映不及,仿佛神魂出窍、神智出体一般,直视前方的石壁,目光呆滞刻板、张口诵读的声音一字一词。 不止是他,其他人也似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禁锢在原地,被迫地听、被迫地看,丝毫动弹不得。 而他们面前,是已经变得白光大亮、明烁夺目的无字天书石壁。 【握着剑的那名少年,正是刚才扑到那射箭人身上痛哭的年轻修士。他还在哇哇大哭,泪眼朦胧地道:“魏贼!这一剑代我哥还给你!” 魏无羡坐在脏兮兮的地面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头已经歪下去、喉咙汩汩冒出大量鲜血的江厌离。他刚才还在等着她说话,仿佛是对他下达最后的宣判。 江澄也是愣愣的,还抱着姐姐的身体,全然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魏无羡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蓝曦臣的声音终于能控制停下,下一刻刺耳的尖叫声在耳边爆出,促使他来不及深究自己异常便快速回头。 只见魏无羡挣扎停歇间大声叫吼出声,那根插在眉间疏通筋脉、宁心安神的银针颤动几下便被逼出,落在地上‘叮’的一声轻响,而后一缕黑气从他的手腕处一绕而过,一下就没入了他的眉心。 “魏婴!” 蓝忘机已是抵挡不在,终于被魏无羡挣脱往后跌去,而魏无羡自己也控制不住双手伏地趴了下去。 蓝忘机急忙起身,欲上前扶起魏无羡查看。但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魏无羡的刹那,自天书石上传来一阵人眼不可见的力量波动直指魏无羡而来,处在魏无羡与石壁之间的人都躲闪不及,向两侧倒去。 “阿离,小心。”金子轩来不及细想,抱紧江厌离便是就地一滚,中途甚至还撞上了江澄被折了并未痊愈的左手臂,但离了那力量的范围、稳下身体之后,他们都在第一时间转身寻找魏无羡的身影。 “阿羡!” “魏无羡!” “忘机!” 除了魏无羡外,紧靠在他身后的蓝忘机被殃及、伤得最重,但并不吭声硬生生承受住了。蓝忘机咽下喉间腥甜,还在试图伸手、要将魏无羡拉出。 然而在那不知名的力量面前,两人间的距离,其实咫尺,却如天涯,他只能看着被重创在地、眼神已经涣散的魏无羡,无意识地靠着双手一点点向天书石的方向爬去。 空间之中寂静无声,惊变只在瞬息,众人反应不及,一时之间只能在能听到魏无羡一声声饱受折磨的呼吸声,而所有人甚至不明白这样的折磨究竟为何而来。 第156章 一五六、 魏无羡就这样,一点一点、毫不停顿地往前爬着,对身后还伸着手、喊声不断的蓝忘机充耳不闻;经过其他人身边时,也对单手不停敲击力量屏障的江澄视而不见,那双无神红色眼眸好似只看得到石壁所散的阵阵白光。 也不知是距离已经足够近,还是终于力竭,魏无羡爬到天书石一臂之距前终于停了下来。 待他翻身仰躺后,众人才看见地面上还有两块东西,居然是才封起不久的阴虎符,符身之上,原本缠绕着做封印之用的黄色符纸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符中绵延不断往外溢出的黑色的怨气。 聂怀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睁睁看着屏障里,魏无羡身旁的两半阴虎符也从地上‘爬’起,飘到半空中铿锵一声后合为一体,然后……对着还躺在地上的魏无羡喷散怨气。 聂怀桑将扇子别在腰间,一模额头,满手全是冷汗,心有余悸地道:“子轩兄啊,你那乌鸦嘴,灵验了。” 貌似已经人事不知的魏无羡周身,天书石前,屏障、怨气林立,白光、黑气交错,再加上整块阴虎符的嗡鸣声,真的很是热闹了。 金子轩:“……”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的吧,关我什么事?但见到蓝忘机跌撞着跑到离魏无羡最近的屏障处敲击,还是沉默是金算了。 蓝启仁看着被屏障相隔的两人,半晌还是叹气道:“忘机,你伤到了哪里先治疗下,魏婴既遇如此难关,且看他如何造化了。” 蓝曦臣过去扶起弟弟,方才他没有及时停下,心中甚愧,尽管那不是他自己的原因。 江家姐弟都站在屏障前,也是一片愁云惨淡,金子轩还在小声劝慰着江厌离,虽然阴虎符失控间隔时间如此之短,但魏无羡多能耐啊,肯定没事的云云。惹得江澄对他一阵怒瞪,险些出手揍他,虽然本意不错,可没见里面躺着那家伙已经人事不省了吗。 薛洋原本坐次最远,也是唯一安然无恙的人,此刻也是没忍住走上前来一探究竟。见状便道:“这整块的阴虎符的确怨气深重,但魏无羡可是闯过乱葬岗还活着走出来的人,这些怨气对他来说,还不是小意思吗?” 聂怀桑道:“若只对上阴虎符,魏兄这个炼化者还能说得上胜算偏多,但再加上能让他心智失常的天书石和神秘白光,那便有些难说了。”说是难说都是客气的,先前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一个怨气氤氲又不愿认主的邪兵利器,开了灵智后会干什么?何况魏无羡又是这样的状态。以及,方才魏无羡声嘶力竭、状若癫狂的模样,绝对会成为他心中阴影之一。 聂明玦四面查看后,又大马金刀地就地一坐,“逆天改命的机缘,哪能轻易就能得到?但这么简单就折在这,又岂能称得上开宗立派的魔道祖师?多思无益,静观其变罢了。” 金光瑶:这是对夷陵老祖有多大信任了? 晓星尘与宋岚一起,也换了地方坐下,紧盯前方躺着的人眼也不眨,心焦如焚地静观其变。 …… 魏无羡身处白光与怨气包围之下,本人意识却在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与寒冷之中,虽无光亮与声响,但石壁白光加在他精神上的沉重桎梏倏然消失,一时间倒是轻松不少,想起之前自己的疯狂举动,还有些赧然,别是把师姐还有二哥哥吓坏了吧。 “你恨吗?”黑暗之中,一个不男不女不老不少的声音传入了他的意识。 魏无羡瞬间警觉起来,叱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 “滚!”什么鬼东西都敢当‘我’,那我又变成什么了? “马上,我就能成为你了。来,将你的恨交出吧!原本风光正好的你,却一步步走到如今、成了人人唾弃的魔头,难道不恨吗?” “滚!”人是被逼无奈,路却是自己选的,就是跪着也要走下去,老子又没脑子生锈,有个鬼空听你胡扯? “你该尽情去怨哪,落到如此境况,却没有一个人来拉你一把啊!” “滚!”我特么就是不想任何人再牵连涉险才在乱葬岗画地为牢的! …… 接二连三被驱赶,那古怪声音之主顿时急了,又开始在无边黑暗之中放出一点恍人的幽光,“就算这些都没有,难道你也什么都不怕吗?!” 魏无羡只觉黑暗中微光一现,意识中便闪过接连不断的画面:江叔叔虞夫人惨死、莲花坞被毁,江澄一蹶不振,金子轩满面泥灰躺在血泊中,就连江厌离脖颈被一剑穿过,溅到他脸上的血甚至还那么温热…… 那声音还在蛊惑着道:“对,就是这样,你期待什么,什么就会离你越远;你执着着谁,谁就会被伤害得最深。这世间,是非不明、善恶不分,充满了嫉妒与愤恨,唯有嗔恨怨念带来的无穷力量才更真实……“ 挑拨还在继续,魏无羡的杀意却慢慢退去,意识再次平静如一汪湖水。 那又如何呢?在世为人,就逃脱不了‘贪、嗔、痴’,修真修心、渡人渡己,很多事,改不了,当看开;看不开,就背着;放不下,就记牢。只有记得更清楚,以后才不会在同样的地方摔到头破血流。所以…… “滚!!!!” …… 温宁恍惚听到了魏无羡的痛斥什么的怒吼声,仿佛响应号召一般,猛地翻起眼白,也跟着大吼了一声。 凶尸恐怖的叫声回荡在空间之中,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怎么着,跟着温宁姐弟的两个小娃娃又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天可怜见的,他们被魏无羡先前可怖模样吓到,才刚刚被哄好不久。 脸色难看的江澄一时更加难看了,不耐烦地摩挲着手上此刻还无法变形的紫电,骂道:“不是说这温狗的不会再失控的吗?” 聂怀桑大胆地盯着温宁好一会儿,方佯装镇定地道:“江兄,温宁也没失控啊,他的主子在里面跟不认主的对峙了,人家跟着吼两声壮大下声势不行啊?你不信温宁也得多信信魏兄嘛。” 温情:我能对着壮(瞎)大(吼)声(瞎)势(叫)瞎添乱的蠢弟弟戳上一针吗? 这是打群架吗还用得着壮大声势→_→ 众人齐齐朝着屏障中的魏无羡看去,果然刚刚还躺着不动的人已经醒了过来,正往后挪动身体背靠到石壁上。 “魏无羡!” “魏婴!” …… 魏无羡此时还是听不到对面那些人说些什么的,只是下意识地抽空对他们挥了下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醒来后再面对周身的白光,非但没了千钧压顶的不适感,还感觉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就是飘在对面‘俯视’他的阴虎符有点愁人。 好似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再生父母’的注意,阴虎符非但没有收敛怨气,反而更加对着这人释放更多,颇有种在表达‘敬酒不吃灌罚酒’的意思。 魏无羡挑眉:所以,刚刚与他意识对话的就是这货? 他身边有白光围绕,再加上自身也曾经炼化吸收过其他怨气,一时间与阴虎符竟是僵持起来。 魏无羡心知自己到底还是区区肉身,只凭白光及自己体内怨气,对抗阴虎符内几百年、上千条人命的集怨而成的怨气还是不够,当即解下腰间锁灵囊往前一扔,放出曾经在乱葬岗深处精挑细选才带在身边以防万一的三只阴-煞-厉-鬼。 那三只厉-鬼堪堪在屏障边缘显身,甫一落地便立时跪地以示臣服,然后乖乖送出自身怨气供魏无羡使用。 魏无羡得了‘助力’,欲大展身手、干掉阴虎符以‘清理门户’时,天书石散发的、萦绕在他身边的白光竟然又一次当了‘叛徒’! 它引着来自阴虎符、三只厉-鬼的两股源源不断的怨气闯入魏无羡的体内,再加上身体中原有怨气,相冲又相携的几种力量一起,游走在他沉默已久的灵脉之中,速度越来越快,冲刷得越来越彻底,最后聚集在曾经也金光璀璨过的丹田处,充盈、粉碎、挤压、互斗…… 体内堪比挫-肉-削-皮、碾-骨-剜-心的痛楚,让魏无羡觉得上一刻足够自己昏死、下一刻还在无边苦海中游荡,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撑过了多久,浑身上下好像真的从哪里游过一趟,湿润黏腻到能拧出水来,但他更觉得,应该都是血吧,太特么痛了!杀-人都不过头点地啊! “魏婴,别睡!” 耳边好似又传来蓝湛的声音了,二哥哥你没瞧见啊,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要是不抱着我的话,怎么可能睡得着?从前都没注意过,到了此处空间、特别是此刻才知道,原来这个面上从来覆冷盖霜的人,怀抱却是宽阔温暖又舒适,紧致的肌肉,宽厚的肩膀,莫名让他有种踏实的、想要安静靠到天荒地老的错觉。 被迫吞咽了两颗丹药的魏无羡继续错觉:吵吵什么,还让不让人歇会儿了? 江澄对温情吼道:“魏无羡怎么还是这么要死不活的,你到底会不会看啊?” 温情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我不会看那你来啊,都说了他只是心力耗尽、精神枯竭,刚喂的药怎么可能立刻就见效了?你以为是仙丹啊?” 脑袋被吵到嗡嗡作响的魏无羡不得不撩起千斤重的眼皮:……原来你们两个还能这么搭腔唱戏呢? 蓝忘机见状,忙唤道:“魏婴。” 江厌离惊喜道:“阿羡,你醒了?” “蓝湛……师姐……,我这是?咳咳”咳过一阵后,终于更清醒了些,魏无羡问道:“你们怎么都过来了?阴虎符呢?” 外围的薛洋指着他自己脚下,一个半符、一摊碎粉道:“这呢。”再看向魏无羡,表情都变得不一样了,这可是能将阴虎符里的怨-气阴力吸-干到变成粉末的人,剩下的半块还是有了阴虎符的灵智在最后关头分开才得以保下,就这样还是有了裂纹。 魏无羡半懂不明地‘哦’了一声,又问道:“我放出来的三只厉-鬼呢?” 晓星尘手心里摊着的正是他装着鬼的锁灵囊,“那三个原本阴-煞-深重的厉鬼,因自身怨-气被你……用光了,魂体又恢复了纯净,现在已经回了锁灵囊,只待日后确定是转世投胎,还是重新锻体修成鬼仙。” 不知几百年的阴-煞-厉-鬼!自身怨气被用光了?被我?! 魏无羡听得很不可思议,猛地抬头看向天书石,这石头此刻也真的变成了石头,能不能继续读书尚且不知,反正石身已经和初见之时一模一样,不管是暗光、亮光还是白光统统没有了。 赶紧闭上双眼内视丹田,那里是没有金光,但缭绕缠绵的白光与黑气在不停流动;也没有光芒闪耀的金丹,但圆润、豆粒大小、黑白分明的太极形状小球也在缓慢运转。 魏无羡懵:不是,这么点大的‘丹’,真的能用吗? 第157章 一五七、 江厌离抬手替魏无羡擦了擦脸,小心问道:“阿羡,有没有伤到哪,还难受不难受?是不是已经没事了?我看你眼睛都不红了,不会再受伤了吧?” “师姐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魏无羡就这么躺在蓝忘机的怀里,对江厌离笑了笑,然后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所有的始末,就开始闭上眼睛做精疲力竭状。 众人:这是认为我们都没长眼是吧,刚刚在被折磨的得死去活来,怎么可能这样简单? 魏无羡:……反正本老祖就是好累好疼好困,最多只能说这几句,多一个字都没力气张嘴了。 众人无语,对着狼狈如斯的人,又不能真的将他揪起来严词拷问。算了,虽然看得稀里糊涂的,好歹能自己猜个大概不是? 温情教训温宁,姓魏的都没甚大碍,你刚刚在鬼叫些什么? 落下眼仁的温宁:没……没叫什么。 江澄在听到白光与怨气已经在魏无羡丹田处凝结成类似‘丹’的存在时,就忍不住撇过头撤出了几步远。 离了那张蔫了吧唧的脸远了些,他费了些功夫才将升至喉头处的酸楚压了下去,深吸了口气、找到自己的声音后,便面若嘲讽地道:“也就结个丹罢了,怎么还如此惊天动地、九死一生,可真不愧是……” 话还没完,他就惊觉说的过了,魏无羡是结过丹的,还是他们这一辈最早那一拨更是江家第一人,他还记得那时是怎么亲口吹嘘的,‘神思如鸾鸟展翅、灵力如云雾澎湃’,而那颗了不起的金丹现在在他身上…… 聂怀桑哈哈笑了两声,跟着道:“魏兄此‘丹’本来就是前无古人后世第一嘛,可谓是闯过开天辟地之险,日后必定远程可期!' 魏无羡:就凭这么大的‘豆子’吗? 蓝启仁也念了句‘平生仅见’,在场没有哪个人无眼力挡在前辈面前,倒是让其他人第一次在这位斥魏无羡顽徒的先生眼中看到明明白白的赞许,或许也能算是平生仅见? 蓝启仁道:“所谓世有乾坤,一阴一阳之谓道也,若日后此丹助平稳均衡之效,当为大幸。” 魏无羡:找个时机好好探究一番,真有这样效用就好了。 晓星尘也执一道礼,“道法也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而有四象,再至万物,也许这正是表明将来无限可能。” 魏无羡:别‘无羡’可能啊,能有个前例可参才是正经。 金子轩对魏无羡装死的样儿格外看不上,见江厌离像是照顾三岁小孩似的,就更看不上了,不过还是说道:“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了。” 魏无羡:…… 魏无羡道:“蓝湛,你这样抱着我,岂不是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自己身上除了满是汗水,还有些不知何时的伤口印出来血渍,当真难为不染尘埃的含光君还能下得了手。 蓝忘机闻言,却是避开他伤处、抱得更紧了,“不会,别……”别再这么……折磨我。方才的每一刻,对魏无羡来说是百死一生,对他而言更是煎熬万分,若是……,还好,幸好! 金光瑶轻声对薛洋说道:“夷陵老祖这是实力更上一层楼了?往后的日子越来越热闹了啊。” 薛洋没答话,抬起脚碾了碾化成粉末的一半阴虎符,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比不过,哪样都是怎么也比不过。就势将剩下半个裂开的虎符一踢,刚好停在魏无羡手边,他道:“所以这发不了光的破石头到底还有没有字了,老子呆够了想出去!” 他大哥的冤案都还没昭雪呢急什么!聂怀桑对着站在一起的‘恶友’二人翻了个白眼,蹲身到他大哥旁边,刚想问句‘大哥你是不是也想出去了’,却见聂明玦眼神有些奇怪,顺着视线看去,嗯?两个娃娃啃手指有什么好看的? 聂明玦:怀桑小时候也这么乖巧。 江澄与蓝曦臣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魏无羡。来时那梵音所言几人还记得清楚,阅毕自可离去,既然他们都还在这,大概还是要往下再看? 魏无羡想起江厌离在不夜天遭遇的祸事,手中攥紧那块半符,仰起头去凝视身后的天书石,果然,又有了往下的文字。 “接着读吧。” 【蓝忘机一剑刺出,猛地回头。 那名少年这才发现自己错手杀错了人,拔出长剑,带出一串血淋淋的血花,恐慌地连连后退,边退边道:“……不是,不是我,不是……我是要杀魏无羡,我是要给我哥报仇……是她自己扑上来的!”魏无羡倏地闪到他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姚宗主挥剑喝道:“邪魔,放开他!” 蓝忘机什么风度仪态也顾不上了。他推开一个又一个的挡路之人,朝魏无羡的方向奔去。然而,还没奔到一半的距离,魏无羡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徒手捏断了这名少年的喉骨。 一名白发苍苍的家主怒道:“你!你——当初累死江枫眠夫妇,如今又累死你师姐,你咎由自取,还敢迁怒别人!不知回头,反而继续杀伤人命。魏无羡,你——罪无可恕!” 可是,再多的谩骂和斥责,此时的魏无羡也听不到了。 仿佛被另外一个灵魂支配着,他伸出双手,从袖中取出了两样东西,在所有人面前,把它们拼到了一起。 那两样东西一半上,一半下,合为一体,发出一声森然的铿锵厉响。 魏无羡将它托在掌心,高高举了起来。 阴虎符!】 依旧是蓝曦臣的缓声慢语,将不夜天的后续述于重新各位各位的众人。 比起先前魏无羡濒临失控时的沉闷压抑,此刻也没有好上几分。 魏无羡甚至在想,这些真的是没有发生过的事吗?那为什么在他脑海里,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刻骨可怖呢? 他转头,和金子轩说着话的江厌离刚好也看了过来。 “师姐,对不起。” 一句道歉的话,就像是藏了十几年才有说出口的机会一样,突然脱口而出。 江厌离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阿羡,不是你的错。” 是啊,不是他的错。 从开始,到后来,魏无羡的本意一直没错,可造化弄人,就是如此轻巧地将满腔热血化成一场空。 穷奇道一误再误,不夜天万劫不复。 但他其实也是有错的,他错在那一刻蒙蔽了染尘的心智,放任了自己的杀心。 很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便是这里的其他人也无法体会其中曲折震撼。 但身处在场的那血流成河的几千人中,掀起狂风巨浪的、风波直指的、随波逐流的,究竟又有几个是真正明白个中波澜曲折? 耳听不一定是实,眼见不一定为真。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可能他们到死也没有机会真的明白这些话了。 第158章 一五八、 【丹心第十九 血洗不夜天,传说中夷陵老祖魏无羡以一人之力,屠杀当夜誓师大会在场三千名修士的血腥一战。也有传说是五千多人的。无论三千还是五千,有一点不变,那就是在那一晚,不夜天城的废墟,被魏无羡变成了一个血涂地狱。而这个凶手在群起而攻之的情形下,竟然全身而退,回到了乱葬岗。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众家因此役元气大伤,因此在接近三个月的养精蓄锐和拟定计划之后,四大世家才成功围剿了魔窟乱葬岗,把“屠杀”二字,还给了剩下的温氏余孽,和丧心病狂的夷陵老祖。 魏无羡看着伏魔洞前的这些修士。他们的神情,和誓师大会那晚酹酒宣誓要将他和温氏余孽挫骨扬灰的那些修士们如出一辙。有的就是那晚幸存的人,有的是那些修士的后人,而更多的,则是和那些人怀有同样信念的“正义之士”。 那名自言被他斩断了腿、不得不安上木制假肢的中年修士易为春道:“三千人的血债,你万死不能赎清!”】 众人:这是……又回到十三年后二次围剿乱葬岗了?前面都是些什么事来着,献舍重回的夷陵老祖刚被人认出来,就又被陷害了?幕后黑手貌似玄门仙督敛芳尊金光瑶? “切!”薛洋撇嘴,一脸的无趣,“我还以为能把那什么乱葬岗围剿也说个明白呢,结果这么稀里糊涂就转回来了?” 这话出口,立刻惹来几方警告眼神,只不过被瞪的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小流氓,再坏又能坏到哪去,薛洋摸着肩膀上的东西表示无所畏惧~ 晓星尘叹气,他倒是很庆幸那些没有读出来,寿终正寝者外,有几个人能对自身逝去毫无芥蒂的? 还躺在蓝忘机身上的魏无羡:虽然大概差不多本老祖就是慷慨就义、干脆利落碎成粉儿了,但对于究竟是怎么走到这种地步的自己都搞不清楚吧。 蓝忘机却是愣了神,魏婴最难的那个时候,他在哪? 江厌离垂着头,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就这么……自己这个长姐还是无能,没能护着两个弟弟。 聂怀桑难得正色道:“虽说魏兄你反省自己自觉有错,但这些人将那不夜天一事后果堂而皇之扣在你身上,可就是太不要脸了啊。那可是三千多人围剿一人,慷慨激昂、自诩捍义卫道地,没打赢不说,还要反过来讨伐被围剿的?当那他们兴师动众在不夜天办誓师大会是看风景的吗?” 死者为大,弱者何辜。 曾几何时,这样片面的标准成了很多人指点江山的‘法宝’,完全不问‘死者’因何而死,‘弱者’立场如何。 金子轩:魏无羡那句话怎么说的?‘你们围攻我可以,我反击就不行’?以后怕是不能用厚脸皮来借指姓魏的了。 江澄:所以,是他这个‘论功’第一的拟定了计划? 金光瑶:大抵只有我好奇‘全身而退’? 【魏无羡打断他道:“三千人?不夜天城当晚到场的确实有三千多名修士,可是在场的还有几大家族的首领,还有各家的精英名士,有这些人在,我难道真的能把三千人都杀干净?你究竟是太看得起我,还是太看不起他们…我并非要在这种事上讨价还价,而是我不想光凭别人一张嘴就能随意让我的罪名翻倍。不是我做的我不想硬扛。” 一人道:“不是你做的?有什么不是你做的?” 魏无羡道:“比如赤锋尊被五马分尸就不是我做的,金夫人金麟台自杀也不是我逼的,你们一路杀上山来遇到的这些走尸凶尸同样不是我控制的。” 苏涉笑道“夷陵老祖,我只听说你狂妄,却没料到你如此谦虚。如若不是你,我还真想不出来,世界上还有谁能控制这么多走尸凶尸,逼得我们狼狈不堪” 魏无羡道:“这有什么想不出来的,只要有阴虎符,谁都能做到。” 苏涉道:“阴虎符不是你的法宝么?” 魏无羡道:“这就要问究竟是谁对它这么爱不释手了。就像温宁,某些世家明明怕鬼将军怕得要死,口里喊打喊杀,暗地里却悄悄把他藏起来十几年。奇怪,当初究竟是谁说已经把他挫骨扬灰了的?”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望向了在场的兰陵金氏门生。毕竟当初全权负责此事,信誓旦旦说已经焚毁了温氏余孽的二名为首者、还在不夜天城带头撒骨灰的,是兰陵金氏的家主。苏涉立即道:“你不必搬弄是非。”正在此时,树林之中,又传来簌簌的异响和咕咕怪声。蓝启仁道:“诸位小心!新的一波凶尸来了!” 闻言,一半人转身应对,另一半人还在警惕地将剑尖对准伏魔洞前的那一群“乌合之众”。魏无羡道:“我说了,这些凶尸都不受我的控制。有空看我,不如去看它们。”】 温情肃目,终究是他们连累了魏无羡,但这些人把阿宁当成利器藏起来、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太恬不知耻了吧。 金子轩觉得脸上发烧,虽然是他不在人世后的事,但还是替后来兰陵金氏的人感到羞愧。 聂怀桑却是打起了精神:是啊是啊,终于能说到点上了,明明我大哥的事是开头就有的,但总是被忽视是怎么回事儿?凶手就在眼前啊,却被蒙蔽迟迟不能揭发,这不是折腾人么。 蓝曦臣也甚有疑虑,道:“若我没记错的话,那苏涉本性……沉稳,向来不善严词,这是成为一宗之主后改了秉性了?” 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哪有那么容易改变?除非别有用心。 苏涉这两句话,虽然都是旨在隐隐挑起众人针对夷陵老祖,但在能说会道的魏无羡面前,显然并不怎么成功。 金光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若真是‘自己’在背后用计并派出的苏涉,那所图之事怕是成不了了。 【…江澄一鞭子将三具凶尸抽得粉碎,转头对金凌喝道:“金凌!你还要不要你的腿了!”意思是金凌再不过来就回去打断他的腿,可这样的威胁金凌以听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实施过,因此他瞅了江澄一眼,还是没动。】 金子轩:“……”我这是该庆幸下儿砸没被打断腿过,还是该同情一把在外甥面前没啥威信的江大宗主?想想江晚吟那脾气,腿好好在身上长大成人的儿子也是真有本事了。 只这一句话,江厌离就被自家弟弟和儿子的相处方式逗笑了,怎么阿澄还是没改得了撂狠话的习惯呢?虽然阿凌是皮了些。 被如今还不知在哪的‘好’外甥一句话打回原形的江澄:“……”信不信我日后真打断腿去啊(`⌒′メ) 第159章 一五九、 【…谁知,紫电鞭身上流转的紫光忽然一暗,片刻之后熄灭了。长鞭迅速化回了一枚银色的指环,套上了食指,江澄当即愣住…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掌…扬手一抹,抹到了一手鲜红。金凌则失声道:“舅舅!”…“怎么回事?!”“我的灵力没了!”“师兄帮把手!我这边出岔子了!”…这些上乱葬岗来准备大杀一场的修士们,竟都在这忽然之间失去灵力了!…一片兵荒马乱、人仰马翻之中,蓝思追忽然冲出来喊道:“诸位,到伏魔洞里面来!这洞里面的地上、有好大一个阵法,缺失了一些部分但是应该补起来就能用,可以抵挡一阵!” …苏涉忙高声喝道:“不能进去!这一定是瓮中捉鳖之计!里面一定有更危险的陷阱在等着我们!”…魏无羡劈手甩出六十多道天女散花符,道:“死在外面也是死,死在里面也是死,左右都是死,进去还能拖一拖,你这么急着让所有人一起死,什么意思啊?”…但因为是他说的,众人反而更不敢进去了…聂怀桑却是等不得了…他忙道“…你们不进我先进了,不好意思,走走走走走,大家都快进来!”话音未落,聂怀桑便干脆利落地领着清河聂氏的一帮门生冲进了伏魔洞,当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这时,欧阳子真也叫道:“阿爹,别杀了!你信我,进去!我们刚刚才从那洞里出来,里面没有什么陷阱的!” 其余几名少年也叫了起来“是啊,里边地上也确实有一个大阵!”…江澄将失了剑光的三毒刺出,恶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骂完却又有鲜血从他口鼻中流了下来,金凌冲下台阶,拽住他就强行往伏魔洞里拖…江家的修士们连忙也随主进去了。恰好聂怀桑大喜的声音嗡嗡地从空旷的伏魔洞里传来:“各位都快快进来吧!里面很大!哪位前辈进来帮忙补补地上这个阵法?我不会啊,我不知道怎么补啊!”听到他最后一句,所有人心头都是两个大字:“废物!”】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既在众人预料之中,又是出乎意料之外——将众人引至乱葬岗是明摆着的陷进,但这‘陷进’却是能让所有人的灵力瞬间丧失,由不得把他们这些人不惊讶、不好奇。 究竟是何种手段能做到这种地步? 但蓝曦臣读至此处,还是听了下来,对他义兄聂明玦及聂怀桑而是轻声致了歉。 虽然当了十几年家主‘怀桑’仍旧是这般模样很是蹊跷,但这些人想法未免太过片面,各人有各人的理想与追求,比起活在别人的想法里,活成自己的样子才更无憾。 聂明玦很是气愤,他弟弟修为差怎么了,这些不知所谓的人哪来的资格如此评头论足、说三道四! “就是我不在,聂家门生者众,怀桑身边护卫也是我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区区走尸如何就能这般狼狈了?” 越想心中越是平不下来,又开始指着面无异色的聂怀桑痛骂,“平日里胆小也就罢了,让你背心法、练刀还找尽借口偷懒耍滑,往后还这样丢尽颜面?!回去之后再敢玩物丧志,就给我跪到祠堂对着列祖列宗忏悔!” 于是,又被自家大哥老调常谈一番后,方才被骂都能面不改色的聂怀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蔫了吧唧的酸苦瓜…… ‘聂怀桑’在乱葬岗上的此番表现,魏无羡听得心中甚是复杂,但聂氏兄弟一番老鼠怕虎的日常之后,也只是说道:“怀桑兄对伏魔洞的兴趣,倒也是数十年不变了。” 聂怀桑对此无辜一笑。 金子轩道:“所以,伏魔洞那陈年旧阵也是留下的?” 魏无羡点头,“洞里是我祭炼的凶尸的地方,设下阵法,是为了防止乱葬岗上的温家人误闯误伤。”哪能想到多年后还能再派上这样的用场? 金光瑶:这大约是万算一失? 事实证明,就是自恃神机妙算,也最好不要将陷进设在别人的地盘上,更何况还是十几年都未有新主的地盘。 【蓝忘机指不离弦,抬头道:“叔父!”蓝启仁原本并不想进伏魔洞…然而,此时他并不是一个人…他不愿罔顾这些门生的性命,有一丝生机那便要抓住一丝。他不去看蓝忘机,举剑喊道:“小心进去!”至此…剩下的人都立刻决定不再负隅顽抗…连忙蜂拥而入。最后,只有秣陵苏氏那一批人还没动作。魏无羡道:“咦,苏宗主,你不进去吗?很好,那你就留在外面吧。不过大家不是都没了灵力吗,你留在外面,岂不是送死?勇气可嘉。” 苏涉扫了他一眼,阴郁的眉宇不住抽动,也带着门生们进洞了。 …蓝启仁一进去便走到聂怀桑身边,在他殷切的期待目光中检查了地面上阵法的残缺之处。这阵法果然是年代久远,当下割破手掌,以鲜血将阵法补上… 魏无羡等蓝忘机收起了琴,这才和他一起缓缓走入伏魔洞中。而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修士们看到这一黑一白两人双双布下台阶,一千多颗心立即又提了起来。 谁都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么个下场。他们明明是来围剿夷陵老祖的,现在却反倒被围剿了一样,还要躲进夷陵老祖的主洞才能苟延残喘一刻。蓝启仁补完了地上的阵法,站到人群之前,挡住了这两人的去路,昂首挺胸,就差张开双臂拦住他们了,一派魏无羡敢破坏阵法就拼了这条老命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蓝忘机道:“……叔父。” 蓝启仁心中失望之情未过,一时半会儿,仍是不想看这个从小教到大的得意门生,只看着魏无羡,冷冷地道:“你究竟想如何。”】 众人:…… 蓝曦臣掩面:这是刚避过了义兄,又开始让自家叔父没脸?自己算不算是碰上流年不利了? 蓝启仁的脸色开始青白交加,枉他自认英明一世,却也有如愚者一般随波逐流、以劣看人的糊涂一时。 曦臣、忘机具是由他亲自教养长大,一举一动皆是雅正端方、楷模标杆,更是他为之骄傲的得意门生。 忘机是在姓魏的小子身上栽了跟头,但若此人真的心术不正、无恶不作,忘机又怎么如此倾心与他?就算再怎么意气用事,也当两人先志同道合、意气相投在先才能如此吧? 在这一点上,他这个做叔父的,比起当兄长的曦臣,差得远了。 当然,也肯定有魏婴这小子,不思进取、太过顽劣不讨喜的缘故! 什么叫‘昂首挺胸,敢破坏阵法就拼了这条老命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啊? 绝对是在败坏老夫名声! 江厌离不愧是最像其父性子的江家人了,正色执了个晚辈礼,恭恭敬敬地道:“阿羡一直如此,好在心性尚属纯良,日后还要劳先生费心了。” 气急败坏到一半却被遏制了的蓝启仁:呵,连说辞语气都没怎么变化呢,枫眠兄也是后继有人、当慰九泉了。 蓝曦臣:江姑娘,果真女中豪杰。 魏无羡眨眼,师姐是帮忙料理婆媳,呸,岳婿关系吗? 第160章 一六〇、 【魏无羡在台阶上坐了下来,道“不如何。既然进都进来了,不如聊聊…我就不信,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失去灵力的?天地良心,魏某可没这么大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你们所有人都中招了。” 易为春刚呸了一声,就听聂怀桑道:“对啊,我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众人对他怒目而视。魏无羡又道:“我猜你们过来围剿之前,一定没来得及先聚起来吃顿饭,所以应该不是中了什么毒。” …此次来的修士中有不少医师,抓过几人探了一阵,那几人低声追问道:“如何?如何?这灵力的溃散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这个问题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无暇去警惕魏无羡如何了…几名医师讨论一阵,最后道:“诸位的丹元安好未损,不必担心!该是暂时的。” 江澄听说是暂时的才暗暗松了口气…又道:“暂时?暂时是多久?”一名医师道:“…恐怕…至少两个时辰…”江澄脸色黑得可怕:“两个时辰?!” 众人纷纷抬头,去望伏魔洞外围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凶尸群…地上这个废弃多年、被临时补好的残破阵法,都不知道能不能支撑两个时辰!况且,夷陵老祖此刻就和他们处在同一空间…他们的目光重新聚到魏无羡身上。魏无羡道:“我说了让你们不必看我。现在在这个伏魔洞之中,灵力尚存的只有两拨人。我,含光君一拨,这群几天前被抓上山来的小朋友一拨。其余人我用手无缚鸡之力来形容,不为过吧。我若是想对你们做什么,这群小朋友能挡得住吗?”】 魏无羡缩在蓝忘机怀里,叹着气自我解嘲道:“居然苦口婆心到如此地步,我这是年岁大了、脾气变好了?” 搁现在的时间倒回去俩月,别说指着他鼻子呸他,就是对着的眼神流露恶意,他都能逮到就一番教训,听到的这番‘坐下来慢慢聊’不是脾气变好又是什么。 聂怀桑撇着嘴,即便刚刚才被训过一顿,此刻也没忍住小声嘟囔道:“谁说年岁大脾气就能变好了的。”就自己旁边拿刀的,那是年岁越大脾气越坏好么。 聂明玦额头青筋又跳了跳,这是真欠收拾了是吧? 蓝启仁显然也听到了这话,刚好没多久的脸色又开始精彩了。考虑到怕对着某二人看多伤了眼睛,他才坐了远了些的,没成想还会被暗讽!现在的小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蓝曦臣:…… 魏无羡瞠目,憋着笑去划拉几下蓝忘机的掌心,对他示意:你看你叔父,这么对号入座的,可别再气出个好歹来? 蓝忘机将捣乱的爪子握紧,肃着脸摇摇头,示意魏无羡适可而止,叔父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江澄却对魏无羡的话同意几分,说道:“确实啊,献个舍回魂还能改了脾性也是很神奇了,不止身上戾气散了不少,连说的话也好听了些,哪像你现在,越说越坏、越描越黑的本事几人及得上?” 思及前面金陵台要人、乱葬岗决裂,其他人忍不住点头,江宗主此言甚是有理。 金子轩:因为重生换了个脑子吗。 【苏涉哼道:“废话少说,你要杀便杀。在场若有谁叫一声便不算英雄好汉,你也别指望有人对你摇尾乞怜。”他这么一说,倒有不少人心里都犯起嘀咕来。这数千人里,真正和魏无羡有仇的约莫只有二十人上下,其余的全都是听到围剿便不假思索参与的,可以说只是正义路人,出于道义才一同前来讨伐。这些人就想跟着打头的主流队伍随波逐流而已,能杀一两具魏无羡的走狗凶尸,说出去也是威名一件。但若真的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那便没几个人愿意趟这趟浑水了】 数千人里,真正有仇的只有二十人上下? 剩下的几千人这么声势浩大,是来做什么的? 晓星尘想,世人心中,到底何为大奸大恶呢?喊一句‘邪魔外道得而诛之’,再多说几句道貌凛然的好话,扯出‘大义’做旗并有修为加身,就能人多势众、逆我者亡了? 这样的党同伐异形式下的极致权力,连‘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基本的道义都不顾,何等可怖! 宋岚拍拍晓星尘的肩膀,说话的语调如常平稳,“救世什么的,还是算了罢。”上行下效,玄门上位者其身不正,再怎么救世改不了歪邪之风的。 薛洋拍手叫嚷道:“魏前辈,这些人都把你当成扬名立万、建功立业的妖兽一般了,你这个夷陵老祖是不是太没有威慑力了啊?”不好好发威一番,他们就不知道真正的邪魔外道是什么样的! 魏无羡:做人做到这份儿上了,也算是一种极致了不是? 【魏无羡看了看他,道:“不好意思,容我问一句,你是谁?” 他方才还在洞外叫过苏涉,此时却又发问,分明是故意而为之。苏涉额头青筋微凸,正要开口,蓝景仪大声道:“然后呢?不是毒,然后呢?” 魏无羡立刻忘掉了苏涉,“然后,人总不会突然失去灵力,总得有个途径和契机。在你们在上乱葬岗的之前或者途中必然都接触过某一样东西,或者都做过某件事。这群小朋友是几天之前被抓来的,而我和含光君跟你们不是走同一条道上山,错开了道路。有没有人愿意想一想,你们到底都干过什么?” 鸦雀无声中,一人茫然道:“我们干了什么?上乱葬岗的时候,是不是都喝了水?唉,想不起来,不知道啊。”谁会在这种时候还不识趣地积极响应魏无羡,让干什么干什么、让想什么想什么?也只有那位“一问三不知”聂怀桑了。】 金光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就像本性并不外向的苏涉连连行为异常,此中被称为‘一问三不知’的聂怀桑举止也很不似寻常、合乎往日习惯的。 金光瑶盯着聂怀桑的脸,试图理些线索出来。 聂怀桑是第一个响应避入伏魔洞内的,但就如聂明玦所说,聂家日后再怎么不中用,留下的那些护卫、家仆,在寻常走尸中护一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他还是众人中第一个附和夷陵老祖之言的,若真是胆小怕事、一问不知,不是躲在人群中不出头更为安妥吗? 更甚者,他还是那数千人中少有的和魏无羡毫无恩怨、拉出几分交情的人。 再有前面曾读到的,每一个关键处聂怀桑都是在场、或者推动的人,金陵台装醉支走他和蓝曦臣,芳菲殿密室力证‘莫玄羽’身份,还有早些时候清河行路领,宗主需要亲自查看‘祖坟’?他是真的不知道挖出那双腿古怪? 一旦怀疑决堤,似是种种不合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而且,到了此处得知聂明玦后事,此人表现实在称不上‘纨绔’二字! 聂怀桑自是察觉到了身上久久未断的视线,但面上却很是讶异的样子,直接出口问道:“敛芳尊这是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花吗?” 金光瑶也很想直接出口相问的。 一来,自己在聂明玦面前,面子、信用、情义差不多都已经跌破底端了,此刻直言直语,说不定还能挽回些正面评判;二来,若真是聂怀桑在背后操控,此刻戳穿,刚正不阿的聂明玦或许能从他身上转开一二注意力,而且如此一来自己日后到了不净世,这聂二少下绊子的机会不定也少去一些。 但是,怎么问呢? ‘是你误导的莫玄羽献舍,是你杀猫引的众多小辈入义城九死一生,连我也栽在你手上?’ ‘你比我更会装模作样,十几年的卧薪尝胆、布局收网,简直无人能及?’ 还是,‘我杀了你大哥之后,肯定是被你察觉到一丝痕迹,所以趁机报仇,我这些下策是被你逼迫了的?’ 好像怎么说都不对劲吧? 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不要紧,这种还顺带赞了对方一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而且,除了义城之事有些过了,但和小辈一起的还有蓝忘机、魏无羡,完全也可以说是信任他们二人,其他称作是为兄报仇也无可厚非的吧? 最重要的是,没、证、据,能耐他何? 见金光瑶说不出什么话来,聂怀桑勾唇微微一笑,眼神很是意味深长。 金光瑶……感觉更憋屈了(`ー′) 【有人忍不住道:“上山途中根本没人喝水!谁敢喝这尸山上的水?” 聂怀桑又乱猜道:“那是都吸入了山中雾气?”若是这黑森林里的雾气有什么古怪,倒也说得通。立刻有人附和:“有可能!”可金凌立即道:“没可能。雾气在山顶更浓郁,可我们都被绑在山顶上两天了,灵力不是照样也在?” 苏涉似乎实在听不下去了,道:“够了吧?诸位还当真和他讨论起来了,被敌人牵着鼻子走,可有趣么?他……”忽然,他脸色一变,话语戛然而止,魏无羡道:“说啊。怎么不说下去了?” 秣陵苏氏的门生纷纷站了起来:“宗主!”“宗主,怎么回事?!” 苏涉甩开要来扶他的门生,举起手臂,先指魏无羡,然后直直指向了蓝忘机。离他最近的那名门生怒道:“魏无羡,你又动了什么妖法?!” 蓝思追道:“这不是妖法!这是……这是……” 一旁端坐的蓝忘机将右手五指压在七弦之上,凝住了琴弦的战栗。那群七嘴八舌群情激奋的门生瞬间仿佛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戛然止噪。 在场的蓝家人心中都默默道:这是姑苏蓝氏的禁言术啊…… …伏魔洞重新安静下来后,蓝忘机转头对魏无羡道:“你继续。” 苏涉眼中怒意滔天…比起不能开口攻击魏无羡的焦急,现在更让他心头如焚的是受制于蓝忘机的屈辱…试图解开禁咒无济于事,只好望向蓝启仁。岂知蓝启仁面容冷然,岿然不动,看都不看他一眼…可秣陵苏氏与姑苏蓝氏两家有过不少不愉快,因此这时的蓝启仁并无助他解术的意思。】 魏无羡恨不得仰在蓝忘机身上三声,而他也确实笑出声了,边扯着蓝忘机脸皮边嘻嘻道:“二哥哥,这绝对是你用姑苏蓝氏禁言术最正确是一次了哈哈~” 蓝忘机随他扯,待片刻后又是魏无羡先心疼起来,拿手揉了揉自己扯过的脸颊,又开始喂起蜜糖来,“蓝湛往后你也要这么‘正确’下去知道不?” 蓝忘机眼中有流光闪过,应声道:“嗯。” 魏无羡想着别人和他打嘴仗却被蓝忘机一次禁言、只能乖乖听训的场景,真真畅快无比,口中唤道:“蓝湛我真是爱死你了~” 聂怀桑作恍然大悟状,“魏兄,一旦要开打、吹笛子吹口哨了,含光君就能立马使出禁言术,这样的话那你岂不是很吃亏?” 蓝启仁&蓝曦臣: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禁言术在蓝家可是很一般的小法术啊…… 魏无羡:我还可以拍巴掌(再挣扎一下)……算了还是回去改进术法好了>_< 江澄:活该! 第161章 一六一、 【众人算是明白了,看来只要有人试图和魏无羡争吵,蓝忘机就会封了他的口,一时噤若寒蝉。不过,总有不怕死的勇士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嘲讽道:“魏无羡,你真不愧是夷陵老祖啊?好霸道啊,这时打算不让人开口说话?” 魏无羡道:“真奇怪。”蓝思追道:“魏前辈,什么奇怪?” 魏无羡道:“这位苏宗主,从刚才起就一直很奇怪。之前尸群围上来的时候呼吁灵力尽失的人不要求生,赶紧一起去死,现在又堵着我的嘴不让我盘问。而且不停地在试图激怒我,生怕你们多活一刻……有这样做盟友的吗?” 被魏无羡这么一提,不少人都心内微疑:这位苏宗主今天的话似乎确实太多了些…魏无羡看看秣陵苏氏的门生,与姑苏蓝氏的门生站得极远,并且后者根本不屑于分一点目光给前者。他越看越觉得什么地方别扭,低声问蓝忘机:“含光君,我问你一下,姑苏蓝氏和秣陵苏氏都是乐修,而且姑苏秣陵都在江南一带离得不远,一般而言关系不是应该还行吗?为什么感觉两家关系很差?” 蓝思追和蓝景仪挤了过来,蓝景仪一听,大声道:“关系当然差啦!” 蓝忘机道“秣陵苏氏,是从姑苏蓝氏分离出去的一支”魏无羡道“什么?” 蓝思追捂住蓝景仪的嘴,低声道:“…秣陵苏氏,是一位外姓门生脱离姑苏蓝氏后自立的门户。由于不能摆脱宗家的影子,他家的秘技都和姑苏蓝氏差不多,善音律,连家主苏悯善的一品灵器都是和含光君相仿的七弦古琴。” 魏无羡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苏涉,十分无语。蓝景仪挣脱蓝思追,气哼哼地道:“不光是这样,更奇葩的还在后头呢!这个苏宗主…好啦我知道要小声!这个苏宗主不但样样都学,而且还格外忌讳有人说他学我们家含光君,不然他就立刻要翻脸。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听他越说越大声,蓝思追无奈道:“景仪!”】 众人:没想到这位出现次数不少的苏涉,曾经姑苏蓝氏的门生,日后行事竟会如此,一向堪称仙门楷模的含光君是怎么……‘触动’到他哪个敏感心思了? 被聂怀桑刚涮了一道,魏无羡的心情实在是称不上多美妙,然而懒得动的他卧躺在美人怀、沉醉美人颜呢,也管不上美人日后会不会‘禁言’他,简直活脱脱‘昏君’一枚啊这是! 但昏君羡怎么能容忍他家的‘美人’被如此奇葩的人给盯上呢,先不管蓝忘机介意不介意,反正他是被恶心到了,边拿手‘怜惜’了蓝忘机并无异色的脸庞一把,边忿忿地道:“居然跟我们含光君比,这人究竟从何而来的底气啊?想当初本老祖多天资过人哪,第一次和蓝湛交手的时候也不过堪堪平手,苏涉那时候可是还连剑都御不稳呢吧,可真是‘牛不知角弯,马不知脸长’!” 蓝忘机:“……” 众人:……你要是没趁机占便宜,这些话可能或许能有几分真心实意在的。 聂怀桑‘噗’了一声,又连忙拿手捂住了嘴,因为他接收到了夷陵老祖一记‘你敢笑出声老子就敢算总账’的警告的眼神,嘛,别管是不是这个意思,他现在还是自觉低调为妙。 搁当年十五六岁的时候,金子轩要是听了这话,保不齐也会被魏无羡逼得,跟嫉妒蓝忘机的苏涉一样了,这话太可气了啊。 人含光君身为蓝家掌罚之人,严于律人、于己更严,天资过人不说,功课、修炼样样日日不缀,不论何种荣誉加身都能说是实至名归。可他同样天资上佳的魏无羡呢,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地,就把其他同辈人甩了八条街,就算后来遭逢巨变也是另辟蹊径,成为后世开一派之祖了,嗯,实名默默同情晚吟兄一把。 被同情的江澄‘切’了一声,居然才平手,身为云梦大弟子,有本事你把蓝二打趴下啊。 话说这苏涉怎么不嫉妒魏无羡,偏嫉妒蓝忘机去了?就因为他曾是姑苏蓝氏门生?那这肯定是没把蓝氏家规背熟啊,怪不得蓝启仁都不想替他解禁言术呢。 蓝启仁对‘自己’即便在生气的情况下也没为此人解术的行为深感满意,顺便看了一眼言行竟能跳脱到如此地步的、现在还是个娃娃的景仪一眼。 蓝启仁:此后辈日后需多加‘照看’,现下先记上家规五遍。 小娃娃景仪:(⊙_⊙)? 【而苏涉已经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铁青,两眼都是怒火,吐出一口血,终于强力破除了禁言术,可一张嘴,声音沙哑得犹如苍老了十岁,道:“好一个雅正为训的姑苏蓝氏,满门名士,玄门第一!原来就是这样教导自己门下子弟的!” 欧阳宗主道:“苏宗主,现在大敌当前,咱们可别自己人伤了和气。”苏涉冷笑道:“…你们看他姑苏蓝氏,个个都和魏无羡搅作一团,算什么自己人?” 他这么说,姑苏蓝氏其他人可不乐意了。蓝启仁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一名年长的高品客卿脸现愠色:“苏悯善,就算你如今不是姑苏蓝氏的人,说话也须知慎言!”秣陵苏氏立刻有门生站了出来:“我们宗主早已脱离你们姑苏蓝氏,你们是用什么身份对他这般说话?” 蓝景仪早就对秣陵苏氏满肚子怨气了,大声道:“你们宗主如今有这般地位,还不是当初受了我们姑苏的教诲,怎么他反咬一口我们还不能多说啊?” 伏魔洞中,两拨人开始相互怒视,互放嘲讽,秣陵苏氏那边又有人叫道:“姑苏蓝氏门生那么多,难道个个都能自立门户?未免太狂妄自大了!” 姑苏蓝氏这边立刻有人回击:“狂妄自大的是谁?也不知道谁家的退魔曲弹得错漏百出,还浑然不觉呢!”】 亲口读出双方你来我往争吵的蓝氏现任宗主蓝曦臣:我要不要自我检讨一番? 带队的蓝启仁:老夫……也抄上几遍家规?还是现将景仪的再多加五遍吧。 “哈哈~”躺着的魏无羡,若不是拦在身上的那只手,差点就滚到地上去了,“没想到,堂堂两门世家子弟,吵起架来居然如此‘清丽脱俗’,哈哈还不如学着凶尸门嘶吼两声来得更有气势呢~” 凶尸温宁:无辜.jpg 温情道:“是没你那种将自己越骂越黑的本事。” 魏无羡:“……” 江澄:“为什么一个本事都没学到家、携技出走的门生,都能招揽到数量不少的门生?仙门世家的名头这么不值钱了吗?”没记错的话,如今这人也不过是投奔兰陵金氏的普通修士吧?不过十三年也能在蓝家地界有个‘秣陵苏氏’的名号了? 聂怀桑摇摇扇子,漫不经心地道:“本事不到家又如何?有一个身为玄门仙督的主子,位列一宗之主而已,何等轻而易举。” 江澄:啧,忘了这人效力的不是兰陵金氏,而是大名鼎鼎的敛芳尊了,果真一路货色。 现在也依旧被人冠以‘偷技之徒’名称的金光瑶,面上笑容只滞了一瞬,又完美地挂了上去。 【此句一出,魏无羡忽然刹那心头雪亮!他道:“不是食物,也不是风水!”众人一怔,魏无羡又道:“你们都忘了,山上之后,还有一件事,是你们都做过的。”蓝思追道:“什么事?”魏无羡道:“杀走尸。” 欧阳子真脱口道:“啊…阿爹,你们杀那些走尸凶尸的时候,有没有从它们身体里喷出颜色奇怪的粉末?”欧阳宗主道:“没有粉末,没有!” 欧阳子真不死心道:“那……那液体呢?”江澄冷冷地道:“行了。若是杀了走尸之后有什么古怪的粉末或液体喷出,我们还不至于都没觉察到异常之处” 以为自己捕捉到玄机的欧阳子真脸一红,抓耳挠腮起来,他的父亲连忙把刚才激动过头的儿子拉下去坐好。】 没注意被温情怼了一回,魏无羡又无聊到要从打小怼到大的江澄这边找回场子,张口就道:“我说江澄,人小辈多好啊,肯听(我的)话,爱动(不怎么正确)的脑筋,又秉性良善、根正苗红的,你怎么逮着人家小辈就恶言恶语地欺负啊?” 江澄:“……”我特么这叫恶言恶语?本宗主让你再真的领教下什么叫恶言恶语! 晓星尘笑道:“无羡师侄对这位子真小辈当真是关注有加啊。” 魏无羡毫不脸红地应下。读到现在,也就金凌、思追、景仪、子真这几个小辈有名点姓地写出来的,还不和那些油条一般的所谓‘名士’似的拾人牙慧,每回都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当然要多关注些了。 欧阳氏离云梦颇近,这小辈还是他预定的宝贝外甥日后的玩伴之一,日后机会恰当的话,也当多提点的。反正蓝老头教两个是教,教三个四个也是教不是? 这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大约可以预见日后云深不知处的课堂上会有多热闹了┐(?o?)┌ 蓝启仁同样正在评价小辈敢想敢说,就是礼仪欠缺几分时,莫名背后一麻。 【魏无羡道:“…问题不是出在走尸身上,而是出在杀走尸的人身上”他转向蓝启仁道:“蓝老前辈,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蓝启仁看了一眼蓝忘机,漠然道:“有什么问题,你不会问他,还要来问我?”蓝启仁虽然迂腐,却不是莽夫,也已觉出蹊跷…可脸色还是难看得很,不过魏无羡从小就被他甩脸色,后来更被无数人甩过脸色,早不以为意,想想这是一手带大蓝忘机的叔父,更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摸摸下巴笑道“我这不是怕当着您的面问他太多事情,您要生气吗?不过既然您都叫我问他,那我就问了。蓝湛?” …魏无羡道:“秣陵苏氏的家主虽然带技出走姑苏蓝氏,自立门户,他自己的琴技却并不如何登峰造极,教出来门生也时常错漏百出,是不是?”蓝忘机坦然道:“是”…魏无羡缓缓地道“…也就是说,就算上乱葬岗杀走尸时,秣陵苏氏弹奏的战曲之中有一段旋律不对劲,姑苏蓝氏也会见怪不怪…却并不会留意究竟是失手弹错,抑或是故意弹错的,是这样吗?”苏涉压在剑柄上的手猛地青筋暴起,剑锋悄然出鞘了半寸。而蓝忘机也在同时抬起眼睛,和魏无羡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隐隐的了然。他一字一句道“正是如此。”苏涉锃地拔出了佩剑,魏无羡…微笑道“可别忘了,你现在灵力尽失啊,这样威胁我有用吗?”苏涉举着剑刺也不是收也不是,一阵咬牙道“你们针对我翻来覆去,究竟想含沙射影什么!” 魏无羡道:“…你觉得我在含沙射影?那我还是再说清楚些好了…这位秣陵苏氏的苏宗主和你们一路上来,他装作是御琴退魔,其实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战曲的一部分篡改成了另一段会使人暂时失去灵力的旋律…表面上和你们一同战斗,暗地却下阴手…”苏涉道:“含血喷人!”魏无羡道:“在场姑苏蓝氏的琴修不少吧?方才你们上山时,秣陵苏氏所奏战曲是不是有错?” 对于这个,姑苏蓝氏的琴修们最有资格发话,当即齐声道:“正是如此!”】 没曾想他还有能受到姑苏蓝氏上下数人连连赞同的一天呢! 魏无羡连连地点头,蓝家这人老古板、小古板的脾气虽然让人憋气,不过讲理这点真太让人服气了,当然,更让他得意的是还是蓝忘机,“嘿蓝湛,瞧瞧咱俩这一唱一和的,是不是非常心有灵犀?” 蓝忘机郑重点头,“嗯。” 蓝启仁听了那句‘要生气’还觉得那‘魏无羡’也算有自知之明了,然后所想未落就被此处的魏婴气着了,更气人的还是他那好侄儿! 蓝曦臣却是对那‘一手带大蓝忘机的叔父’很是欣慰,见叔父又是胡子飞起的模样,很想劝句:‘叔父您还没习惯呢?’,咳,为了叔父着想,还是别说了吧。 江厌离为自家弟弟能有如此默契道侣高兴,但更让那句‘被无数人甩过脸色’更让她心酸,怎么就‘不以为意’了? 遇上冲自己甩脸色的人,能沉默就沉默、能不理就不理,这样是真的对的吗?阿羡他,立于天地间,只求无愧于心,那些人凭什么就能甩脸色了呢? …… 聂明玦此刻对邪曲害人一事已经很是敏感,读书声入耳后更是将深沉的视线移到了金光瑶身上,充满怀疑。 金光瑶低着头避开了去,暗暗想到:再读下去,恐怕还没想到办法掀开别人的伪装,‘自己’的又要被揭穿得一干二净了。 第162章 一六二、 【…聂怀桑瞠目结舌道“世上当真有这样邪门的曲子,听了就能让人失去灵力?!”魏无羡道:“怎么没有?琴声能退魔,为何不能召邪?有一本东瀛秘曲集,叫做《乱魄抄》里面抄录的都是东瀛之地流传的邪曲…蓝启仁前辈就在这里。你问他,姑苏蓝氏的藏书阁下禁|书室中,有没有这本书?”定了定神,苏涉冷笑道:“就算有这种曲子,当年我在姑苏蓝氏学艺时根本进不了禁|书室…” 魏无羡笑道:“谁说一定要你能进禁|书室?你的主人能出入自如不就行了?…”能在云深不知处出入自如的位高权重者,苏涉的主人,不必明言,谁都知道,只有敛芳尊!魏无羡道:“你们四下抓捕各家子弟,把这么多人都引到乱葬岗来…一个用邪曲败人灵力,一个用阴虎符操纵凶尸围山。最后上千人全军覆没在我的地盘…你们也不怕撞上我,反正魏无羡臭名昭著,新仇旧恨一齐上涌…说不定会再引得我杀性大发大开杀戒,还省得你们动手了。”苏涉道:“可笑。敛芳尊已是统领百家的仙督…污蔑我倒也罢了,竟然污蔑到敛芳尊身上!” 魏无羡道:“那你敢不敢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秣陵苏氏之前上山途中驱尸退魔的战曲再弹一遍?”…“不肯?好,没关系。你不如看看,这是什么?”他从怀中取出两张泛黄的纸张…“…那芳菲殿铜镜之后的密室里,金光瑶藏着的两张从乱魄抄上撕下来的残页…只要拿给蓝启仁前辈一看,让他辨一辨里面有没有方才你奏过的旋律,立刻就真相大白!” 苏涉冷笑道“你撒谎。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随便乱写的曲谱,用来污蔑” 魏无羡道:“…反正是不是撒谎,蓝启仁前辈一看便知。”苏涉原本怀疑有诈,但见魏无羡满面诡笑,语气笃定,蓝启仁接了过去,看得眉头皱起,心中一紧,道“蓝前辈,当心有诈!”说着伸手去夺那两张纸。正在此时,避尘的冰蓝色剑光向他袭去。苏涉腰间佩剑出鞘,然而一挡之下,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上当了!苏涉的佩剑名叫“难平”,此刻与避尘相击,剑光流转,分明灵力充沛!】 薛洋指着金光瑶很不客气地嘲笑出声,道:“小矮子,‘你’手底下莫不是无人可用了?夷陵老祖也就几句话,就让姓苏的漏了馅儿,你瞧瞧你,这招收来鹰犬能力越来越不行吧!” 听到现在,强掳各家小辈上山、在乱葬岗设计陷害仙门百家的罪名,‘自己’是彻底坐了实,反正是‘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金光瑶反而淡定了,闻言面具也不缀,控制着自己不往聂明玦那边看,只对薛洋回道:“成美,你不也曾是我手下‘鹰犬’之一吗?” 薛洋骂道:“滚你的,本大爷是想做就做,谁能命令得了我!再说了,你薛爷爷可是能靠嘴把别人说的死去活来的,但凡出手更是鸡犬不留,那苏涉这种磨磨唧唧的人和我比?” 恶友二人吵起嘴仗的时候,聂怀桑在拼命压下他大哥手上的霸下,不管长刀所向直指为谁,现在都不是什么出手的好时机。他手上用力,脸都憋红了去,口中还在不停地念叨:“大哥,冷静冷静冷静,这才哪到哪儿啊,咱先好好听完行不?不然你现在砍了等会儿不就更没地儿出气了吗?” 这话让众人听得很是无语,连聂明玦都给气笑了,偏偏还真把人给拦了下来。金光瑶擦擦额头的汗,忍不住想:聂怀桑你这算是给自己挖坑啊?还是笃定你大哥不会真砍你? 除了跟着纠结不停的蓝曦臣外,魏无羡等人很是平静,聊聊说说的也不是和这边的一回事。 魏无羡道:“小流氓说得不怎么对,他的佩剑名为‘降灾’,很明显是‘降jiang灾入世’而不是‘于世降xiang灾’;苏涉的佩剑名为‘难平’,估计也是‘心意难nán平’而不是‘于世平难nàn’,而这两人还偏偏都是敛芳尊重用过的,其实这三人也挺有缘分的哈~“ 薛洋:……别以为你坐得稍远就能当我没听见! 晓星尘摸着自己的佩剑霜华,也道:“大约‘物似主人型’就是这个意思吧。” 宋岚:有灵的佩剑才会如此,持剑人剑心不正,又何必累了剑的名声。 金子轩:“哼,那‘随便’是有多倒霉才有你这个主人?” 江澄很想呛回一句‘随便再倒霉,也比你岁华强’,不过想想岁华日后还是他外甥佩剑呢,还是给那把俗气不行的‘宝’剑留点面子算了。 蓝曦臣扶额:……能好好听下去了吗? 【魏无羡一下子把那两张纸折了重新收入怀里,讶然道:“我没看错吧?你居然还有灵力傍身!恭喜恭喜。不过,敢问如果不是图谋不轨,你为何要隐瞒自己没有失去灵力的事实?”这两张纸自然不是什么从金麟台上搜来的《乱魄抄》残页,而是蓝忘机在□□室时手写的金光瑶弹奏过的古怪旋律…此前他故意言语嘲讽,反复刺激苏涉…最后,不需魏无羡言语提醒,蓝忘机突发一试,苏涉便漏了底。众人纷纷闪避。其实倒也不必,因为蓝忘机动起手来就和魏无羡说起话来一样,步步紧逼,不留余地,苏涉不得不全力应对…退至台阶前,低头一看,脚下正是红色的咒阵。蓝忘机神色一凛,魏无羡心道:“要糟!他要破坏这个刚刚补好的阵法了!”果然,苏涉咬破舌尖含了一口血,往地上一喷,密密麻麻的血迹遮盖住了黯淡不清的红色痕迹。蓝忘机…左手在避尘锋芒上一划,试图重绘阵法。苏涉趁机摸出一张符咒,往地下一摔,一阵蓝色的火焰和烟雾滚滚冒起 传送符!在栎阳常氏墓地中的那名掘墓人熟悉姑苏蓝氏的剑法,而苏悯善是蓝家外姓门生出身,符合这个条件。那多次出现的雾面人,就是苏涉! 魏无羡蹲到蓝忘机身边,道:“怎么样?”蓝忘机用流着血的手指在地面上描画了一阵,摇了摇头。新血已彻底覆盖破坏了原来的咒印,补不回来了。魏无羡把他的手拿起来,用自己的袖子擦去了上面的血和灰,道:“没用就别画了】 原来那几次三番出手的‘掘墓人’、‘雾面人’真的不是金光瑶,而是苏涉!也对,十三年后的苏涉,修为应当处于中等了,用个传送符还是可以的,又曾是蓝家外姓门生,自然熟悉蓝家剑法。 不过,亲自出手的是不是金光瑶,好像也没多大差别,此举倒是更为掩藏‘赤锋尊’遗首一事更添实质的证据,将聂明玦分尸又分处镇压的证据! 聂怀桑向金光瑶看过去的眼神冒出嗖嗖冷芒,口中的话却与凶狠的眼神南辕北辙,“我发现这苏涉其实还是个人才的,毕竟寻常人就算能狠心咬破舌尖,又哪能有喷出一口密密麻麻地、能盖过大型防御阵法的血量呢?” 魏无羡:这话真是表面意思,还是在怀疑什么?讲真,金光瑶再在聂怀桑眼前晃下去,究竟是谁先按捺不住,还真说不准。 不过嘴上还是答道:“这上面是写的有点夸张了,仅仅是舌尖被咬破估计不会有多少血,不过因为是陈年旧阵,破坏后补起来的那块儿,那点血也是尽够了。” 金光瑶显然也是意识到自身险情了,面色深沉的聂明玦、态度隐约的聂怀桑,他现在是哪一个都不想多招惹。 他往蓝曦臣身后位置撤去,好让自己昔日二哥能挡上一部分,心中也甚是迷茫,三人焚香而誓、歃血结拜的情形仿佛就在昨日,就是现在出去,修界也是盛赞三尊佳话,什么都还没发生,但为何他现在就要经受这些? 第163章 一六三、 蓝曦臣当然是注意到金光瑶的动作了,对于自己又一次成为天然屏障这事,他还是想叹气,忽而又不合时宜地想着,大约他在此地该怕是要将此生一辈子的器叹完了吧。 其实他们都能明白,大哥不会真的下手,起码不会是因为此刻尚无影踪的事而下手,相较其他人,听到自己被信任的义弟背叛、谋命、分尸,大哥只是脸色难看,已经很出乎意料了,而且他相信,作为最年长的义兄,恐怕比起仇恨、厌弃,更多的该是痛心,是恨铁不成钢,甚至是没有管教、阻止的自责,他和结义大哥相识,要比……早得多,这点还是能确认的。 所以,事是无影事,人若更坦然,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不是吗。 如果坐在蓝曦臣身后的金光瑶知道蓝曦臣的内心想法的话,一定会认真问一句:那二哥你没看到一旁虎视眈眈的聂怀桑吗? 虽说他一向很怵聂明玦,可又不是没正面抗过,他也是被赤锋尊提刀追杀几次还为数不多仍在人世的了吧。但那和两个姓聂的加一块儿根本没得比啊,而且另一个‘我’多半还是栽在‘聂二少’手里的,想也明白在亲弟弟面前,他这个从前劣迹斑斑、往后还阴谋害命的义弟,有可比性么? 他从来,不会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分量。 【阵法将破,摇摇欲坠。秣陵苏氏那群门生面色茫然,看来…在原本的计划里,这群秣陵苏氏的门生,和旁人一样,都是要去死的…伏魔洞内已一片惶恐,没几个人顾得上报复他们。几名家主抓住自己的儿子,叮嘱道:“待会儿群尸一冲进来,你护住自己,想办法逃出去,无论如何也要活着!知道吗?!” 金凌听了,一阵肉酸,然而心底也有点期待自己舅舅也说这句话,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所表示,忍不住使劲儿瞅他。他瞅得太用力,江澄终于把目光转了回来,阴霾微散,却皱起了眉:“你眼睛怎么了?” “……”金凌颇为不快地道:“没怎么!” 魏无羡撕下一端干净的袖子给蓝忘机清理包扎手上伤口,背后突然冲出一道身影,劈剑斩来。蓝忘机右手伸指一弹,一声金石之响,徒手弹开了那鲁莽的剑锋,魏无羡定睛一看,道:“怎么又是你?”那人被这一弹之力震得倒退数步倒在地上,正是易为春。他双目血红,持剑道:“魏无羡,你刚才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魏无羡道:“事情败露,苏涉都亮剑逃跑了。你还有什么不信?” 易为春又是一剑劈来,大吼道:“我不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不信!” 仇恨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让他绝不肯承认任有利于自己仇人的东西。 正在此时,前方传来数声惊恐万状的大叫:“破了!” “阵法破了!”“冲进来了!” 温宁徒手掀飞了一排衣衫褴褛的凶尸,然而他终究只得一人之躯,失去了血阵屏障的伏魔洞,终究是抵挡不住如黑潮般汹涌的尸群。腐臭之味和咆哮之声瞬间灌满了整个空旷的洞穴!】 聂怀桑突然有点佩服,或者有点同情另一个‘自己’了,他只是赏花需点香、逗鸟还执扇的富贵公子哥,即使是现在,光听着这些语句、想象那样的画面,都会有种头晕目眩的不适,可多年后,‘他’开始变了,甚至能亲历于其中,抱着不知是畅快、还是运筹帷幄的心情,冷眼旁观。 如果,只是如果,他很想问问他大哥,他都这样‘上进’了,你会感到欣慰吗?但真问出口的话,估计等着他是就是基础刀法二百遍外加马步蹲到晕死过去吧? 同样的场景,对魏无羡来说确实家常便饭了。 听到阵法被破了,他第一个想法是,那易什么的爹娘真的是‘死’在他手上的?他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这号人啊!第二个想法就是,我-去,那么点地方塞满了人又涌进来数量众多的凶尸,伏魔洞好像是第一次这么热闹吧,真的挤得下? 热闹归热闹,他可不想吓到自家师姐,于是便引着话说道:“师姐你看,江澄现在这鬼样子,带着金凌的时候也是丝毫不改,对大外甥连个软乎话都没有,有他这样带孩子的么!” 江厌离还未说些什么,江澄就差点冲他吐口水了,他一大老爷们很稀罕带孩子吗,这都是因为谁!“我是鬼样子,难不成像你笑着把娃娃埋地里浇水很好?你特-么哪来的脸说我!” 江厌离:…… 蓝忘机回想了一遍蓝家思追与金家如兰的秉性作风,点点头,魏婴带的很好。 未来的蓝家思追:??? 【金凌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凶尸、而且距离这么近,忍不住毛骨悚然,握紧了岁华剑柄,然而忽然被人掰开掌心,塞进一样冰冷的事物。他低头一看,愕然道“舅舅?”江澄撑着没有灵力的三毒站起身来,身形微晃,道“你要是敢把紫电弄丢了试试看!”蓝思追蓝景仪等人挺剑上前,道:“鬼将军!我们来助你!” 欧阳宗主拉不住儿子又站不起来,咆哮道:“子真回来!” 欧阳子真一边奋力挥剑,一边回头道:“爹别怕!我保护你!”谁知这一回头,便有一只枯爪朝他喉咙探去,欧阳宗主肝胆俱裂,惨叫道:“子真!!!”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锋削断了那只枯爪。蓝启仁抓住欧阳子真,扔回人堆里,自己率了一群姑苏蓝氏的剑修上前厮杀。他休息了许久,体力恢复较好,剑法凌厉,不少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蓝思追运剑如风,忽听身后一声金石之响,一人帮他挡了背后一击。蓝思追惊道:“金公子,你怎么也来了?”原来金凌方才见其他同龄人都冲上去了,也忍不住了。趁江澄一个不留神,他把紫电银戒又塞了回去,蹿出人群,冲到了洞口那最危险的一带。江澄欲追,踉跄几步中勉强斩了几剑,只觉手上三毒仿佛重逾千斤。一左一右两具女尸扑来,江澄骂了一声,举剑再战,却有另一双手将这两具女尸撕得粉碎,道:“江宗……” 江澄一听这个声音便暴怒,一脚踹开温宁,骂道“你他妈给我滚开!”旋即咆哮“金凌!!!”蓝景仪一个哆嗦,道“你还是回去吧!你舅舅要吃人了。” 金凌无视了江澄那边比这头凶尸还可怕的哮声,道:“你才回去!” 欧阳子真被父亲抓了没一阵,又提剑冲了上来,道:“哇,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蓝启仁先生会用剑,剑法还这么厉害!”蓝景仪大声道:“那是当然,你们以为含光君和泽芜君十六岁以前的剑术启蒙老师是谁!”】 又抓到了江澄‘比凶尸还可怕的哮声’这个反驳重点证据,魏无羡并没有立刻精神抖擞地抬杠回去,而是眼神略怂地瞅了眼蓝启仁,确认过蓝老头佩剑没带在身旁后,稍稍松了口气,又对蓝忘机投过一个求助的眼神:二哥哥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叔父当年不杀之恩? 蓝忘机没能及时理解如此复杂含义之眼神,与魏无羡对望一阵后,点了点头,肯定道:“我与兄长剑法确是叔父启蒙。” 魏无羡:“……啊哈哈那可真是厉害。”感谢蓝老头只动口不动手的习惯、蓝氏数千家训家规以及衷心希望以后都没有见蓝老头亮剑的机会。 蓝启仁:当然是老夫启蒙,所以到底为什么十五六岁时忘机仅仅能与此魏婴打成平手? 第164章 一六四、 【欧阳宗主硬着头皮挥着剑,对伏魔洞内其他尚且在呆滞的人吼道:“你们等什么!不杀就是死路一条,这群小辈都在战,你们还坐着干什么!”在这一群奋力厮杀的少年的感染下,越来越多的人拔出了剑,拼着所剩无几的灵力和体力加入战斗。渐渐地,围堵在洞外的尸群从原先的水泄不通,被冲击到勉强成排,大约半个时辰后,变成了三三两两。形势居然真的开始逆转了!当蓝忘机把最后一只扑上前来的凶尸一剑斩为两截时,伏魔洞内已尸堆成山,血流如何。 每个人周身都是结成壳的黑色血污,胸腔都溢满了浓烈呛人的血腥味。一场苦战下来,许多人已经瘫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与尸体无异,只有几个家主与那些体力充沛的少年还能勉强仗剑站立。 蓝景仪两眼发直,脸色发白,道:“我……我从没杀过这么多走尸……我一个人,起码杀了三十,不,四十多只……”欧阳子真道:“我…也…是…” 说完,几个少年便像约好了一般,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再也不想起来了。 江澄强撑着走到金凌面前,一把抓住他,道:“有没有受伤!”金凌喘的粗气都带着铁锈味,道:“没有,我……”江澄立刻一巴掌把他拍到地上去,骂道:“没有?!没有就让你受点伤长点教训!臭小子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吗!” 然而,拍完这一掌,他也站不住了,重重坐下来,一边吸气,一边把目光游离到站在伏魔洞最靠近外侧的两人身上。 魏无羡和蓝忘机周身都是一片狼藉。魏无羡因为是黑衣,看起来还好,而蓝忘机一身白衣已被染成深浅不一的黑红,骇人至极,全身上下只有那条意义非凡的抹额还算干净。避尘握在他手中,依旧稳定地维持着灵力流转。】 魏无羡就以这么躺在蓝忘机身上的姿势摸摸下巴道:“嘿蓝湛,这几个小辈表现都还不错呢,是吧?” 蓝忘机答道:“嗯。”答完后又跟着点了下头以示肯定。 魏无羡笑笑,继续道:“不过江澄说的也没错了,是该让金凌吃点教训。”场面如此凶险,这小子到底太大胆了些,若是不小心伤了怎么办?江澄自己都没灵力护身呢,有事了肯定也来不及救他。 江澄哼了一声,魏无羡总算是站他这边说了句人话。 倒是金子轩觉得,自己儿砸这么优秀,胆量也不差,合该趁机锻炼下,就算受些小伤也无关紧要,至于身受重伤生命垂危什么的,在场的可是有蓝忘机、魏无羡、江澄,还有那个温宁呢,总不至于看不住一个小孩的吧。 (温宁:很……很荣幸?) 聂怀桑道:“这位欧阳宗主倒是个明白人。”这样情况下还能能率先举剑迎上,虽说奋力厮杀的小辈中有自己亲儿子在,但能教出这么个儿子,品性是真不错了。 魏无羡很赞同,“是吧,欧阳这人还是不错的。”好歹还是小时候为数不多的能和他跟江澄玩到一块儿的别家子弟呢。 夸了一句,又转回来继续盯着蓝忘机没佩上抹额的脸,默默在心底得意:蓝家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宝贝得不得了的抹额,最特别的那条如今已经在他手上了。 眼看危机似是将过,蓝曦臣听着他们说话,面上也挂了一丝笑容。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含光君如此仪表不整的模样,但这时都已自顾不暇了。一人道:“是不是……完了啊……”一听这个声音,众人心道,聂怀桑竟然在这样的战斗下还没死,而且说话还中气十足,当真是奇事一桩。没人有力气回答他,聂怀桑几乎要喜极而泣了:“谢天谢地,这群走尸,终于被杀完了!大难不死,逃过一劫,真是列祖列宗保佑!”被他一人情绪所感染,几名少年也欢呼起来,陆陆续续的,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欢呼声中,姑苏蓝氏那边有人低声惊呼:“先生!”蓝启仁的声音随即传来:“不必扶我!” 蓝忘机向那边望去,只见蓝启仁又咳出几口鲜血,摆摆手,盘足坐地,开始调息。他迅速近前,为蓝启仁把脉片刻,正要输送灵力,蓝启仁又道:“不用!灵力尚未恢复,此举不过泥牛入海徒然无功。” 蓝忘机收手起身,几名客卿习惯性地问道:“含光君,这该怎么办?” 问完之后,他们才觉察此举不妥。然而蓝启仁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理会的意思。蓝忘机道:“平息片刻,察看伤亡。救治伤者,不得拖延。”他素来在姑苏蓝氏中极有威慑力,数名门生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齐声应道:“是!”连气息都足了不少。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动作,魏无羡忽然道:“安静。” 他面色凝重,众人立即噤音。原本正在欢呼振奋的数人也一个接一个安静下来,不安地凝望着他。整个伏魔洞中,除了微弱的呼吸声,鸦雀无声。 在这寂静的衬托下,另一个声音越来越明显。那是从伏魔洞外传来的,踏碎枯枝败叶的脚步声…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脚步声。】 蓝曦臣上一瞬还在担心叔父是否过于辛苦,又庆幸还有能分担的忘机在,下一刻就愣住了,这是高兴地……有点早? 魏无羡显然也对此有些意外,摸了下被塞在袖子里的、已经有了裂缝的半块阴虎符,若是彼世被‘他’毁后余下的半符也是如此形态,就算勉强补齐也不该有控制如此数量凶尸的威力吧?探究的视线看向依旧不远处的薛洋,是‘他’毁符的程度不够彻底,还是另外修补的人真的实力‘不俗’呢? 薛洋冲魏无羡呲了呲牙,也不知是挑衅还是什么其他的意思。 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薛洋’是不是以阴虎符成功修补为荣,但肯定的是,现在的自己,在这个邪兵原创者面前,特别是见证过夷陵老祖单凭炼化怨气便能毁符的当面后,已经完全没有班门弄斧的兴趣了。 拾人牙慧有什么可得意的,那半符还是他踢过去物归原主的呢,他薛大爷要做就做别人的开创者。 【…伴随着拖沓的脚步声,这些晃动的东西越来越清晰,直到连他们惨白的脸颊、枯瘦的双手、红黄不一的獠牙也一览无遗。 新一波尸群。而且,比上一波,更多!…一股巨大的绝望便席卷了整个山洞,阴影笼罩了所有人。连金凌、蓝思追等少年的心里,都被这股令人头皮发麻的绝望感彻底包围,四肢僵硬…没有一个人还有力气拿着剑爬起来再战了。就算温宁又一次挡在了洞口,可凭他一个,又能挡住多久? 忽然,魏无羡道:“含光君!” 蓝忘机回头看他,魏无羡喘了口气,道:“我想做一件事。” 其他人也被他的话吸引去了目光。魏无羡道:“你陪不陪我?” 蓝忘机定定望着他,吐字清晰、斩钉截铁地道:“陪。” 魏无羡展颜一笑脱下了黑衣。白衣已经被染得半红,然而并不妨碍他提起沾血的手掌,低头在上面抹出几道纹路。随着纹路越来越清晰,看着他动作的人目光也越来越不可置信…方梦辰直接站了起来满面愕然道“你要做什么?”魏无羡没理他…等到他停下来时,穿在他身上的,已经不是一件白衣,赫然是一面旗帜。一面将所有凶邪妖煞之物、尽数吸引到一人身上的,召阴旗! 魏无羡和蓝忘机站到一起,对蓝思追等人招招手。众小辈围了上来,金凌也想爬起来,却被江澄按了回去。魏无羡道:“待会儿第二波尸群闯进来了,我把它们往血池引,含光君负责击杀。这儿,”他拍拍心口,道:“有个靶子,它们不会理你们的。不要恋战,只往外冲。”蓝思追难得声音大了一回,道:“这怎么行!这绝对不行!”欧阳宗主已经放弃拉住儿子了,欧阳子真道:“魏前辈,我们也要杀走尸!我还能杀一百个!”蓝景仪却已经开始脱衣服了:“我也要在身上画旗子!”魏无羡哭笑不得,连忙拦住他,道:“行了都别瞎搞了。靶子一个就够了,含光君一个人配合我击杀走尸就行了,其他人少添乱。”】 江澄又开始喷气了,边用食指指着毫无体统的魏无羡不停地点,边把自己气得浑身发抖,半晌咬牙吼着道:“你是改不了这英雄病了吗?!你还记得这数千人到乱葬岗上干什么来了吗?都是来围剿你的,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你懂不懂?!啊,用得着你站在那逞英雄吗?运气好点地,干脆再死一次,运气不好地,清理完这些凶尸再让被救的那些人接着清理你吗?!” 蓝启仁正掐着胡子破天荒准备来几句赞赏魏无羡话,被这一连串的咆哮惊得拽断了几根胡子,如此不重大局之话,简直岂有此理,气煞老夫也! 魏无羡:“……”不是,你还记得几千人里头还有你自己和云梦江氏的人吗? 金子轩:“……”江晚吟你还知道金凌也在其中吗。 江厌离:“……”阿澄何必如此,本来你也不会不管的,不是吗。 聂怀桑:“……”其实我觉得吧,若是前代江宗主江兄你爹在的话,一定十分同意魏兄做法的,而且我大哥看起来也特别同意。 晓星尘:虽然有点傻,但无羡师侄做得很对。 宋岚很遗憾,如此舍小我、大气度之人,更有佛缘。 温情特别低头看了眼景仪小娃娃,满含惋惜,好好一姑苏蓝氏子弟,学谁不好怎么偏偏学了姓魏的? 第165章 一六五、 被江澄劈头盖脸地一顿训之后,魏无羡觉得挺冤,像这样的,不都是应该做完该做的,再去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么?就算一一计较过去罢,但再怎么样,那数千人也绝不能以那样地方式死在乱葬岗上。 更重要的是,江澄这臭小子为什么要对现在的自己狂喷?! 魏无羡使劲儿抹了把脸,然后理都不理,径自和蓝忘机说道:“那什么,蓝湛你那句斩钉截铁的‘陪’真是太深得我心了,真不愧是我蓝二哥哈~”这绝对的真话,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此生夫复何求? “……”蓝忘机:“嗯。” 痛骂一顿结果被骂的人就这么溜号了,还没骂完的江宗主顿时觉着一口气憋在那上不去、下不来的,脸色红红黑黑地好不精彩。 但更尴尬的是蓝曦臣,如此被打断的状况在他前半生中当真所遇头一次,江宗主与魏公子,真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如兄弟之人么? 【伏魔洞中,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情形了。召阴旗是做什么用的,没有人不知道。可是,就算现在有一个人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吸引即将冲破阵法的尸群,来换取其他人的安全,这个人,也绝对不应该是魏无羡! 蓝思追等人还要说话,蓝忘机却道:“听他的。”随即,他转向蓝启仁,深深一礼。蓝启仁睁开眼睛,没有说话。蓝思追道:“蓝先生!含光君他…他…” 蓝启仁淡淡地道:“本当如此。”蓝思追还要说话:“可是……!!”魏无羡喝道:“温宁!开道!”温宁脖子上延伸出来的黑色纹路瞬间暴长,几乎爬满了大半个脸颊,他不再拦截尸群,喉中发出长啸,生生在层层叠叠的尸群里冲出了一条血路来。而失去了障碍的第二波尸群,终于也踏进了伏魔洞。 魏无羡猛地推了一把蓝思追,道:“走!”他转身往血池方向奔去,蓝忘机寸步不离,与他并肩而行。那白衣上血红的召阴旗果然是最好的靶子,没有一只凶尸理睬旁人,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活人视若无睹,全都双目血红地直朝魏无羡一个人冲去!…洞内避尘剑光乱扫,一排凶尸被扫成尸块,紧接着下一排涌上,哭号惨叫震天响,几乎要冲破伏魔洞的穹顶。这波尸群不多时便将魏无羡和蓝忘机二人团团围住,使他们难以靠近血池…众小辈见状心急如焚,纷纷又拔剑折了回来,蓝景仪见有人挥剑杀尸往外冲,道:“您能帮个忙吗?还拿得动剑的话能不能来帮个忙!就算帮一点忙也是好的啊!”那人道:“滚!!!” 蓝思追道:“算了景仪,我们靠自己就行了!”听到他们的声音,魏无羡吼道:“温宁!!!把他们扔出去!!!”温宁道“是!”他一手抓住蓝景仪,另一手正准备抓蓝思追,蓝思追却冲他道“鬼将军,我不能出去,你让我留下吧!!!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的!!!”与他正面相对的一瞬间,温宁的身形僵住了,蓝思追见他不来抓自己了,立即提剑往回杀。蓝景仪等人也趁机越过了他。】 这两个小子还不错嘛。 魏无羡心中边称赞一番思追、景仪,边点头肯定另一个‘魏无羡’的做法,将凶尸往血池引虽然有些难办,不过确实是如此凶险情况下最合适的法子了。 毕竟,那是乱葬岗的血池啊。 金子轩突然道:“对于某些人,还是晚吟兄高见了。”虽然这两个蓝家小辈估计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可连同样战过一场的他们都知道略尽绵薄之力,那些只顾自己逃命的‘正义’之士们,脸还在吗? 江澄:难不成方才是认为本宗主低见了? 蓝启仁看了眼如今绕着温宁玩游戏的两个小孩儿,道:“这两个小辈还是太过缺乏阅历,勇气可嘉,但当知应量力而行。”毕竟尚有前辈在场,哪轮得到两个未出师的小辈冲锋陷阵? 温宁也再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阿苑看,虽然公子和含光君话一向可信,但真如他们所说,阿苑就是蓝思追么? 温情拿手指戳他一下,问道:“刚说你对蓝家小子愣住,你就开始盯着阿苑不放,什么毛病啊,谁给你施了定魂术不成?” 温宁:……好像,姐姐还不知道? 【金凌被江澄半拽半提往外拖,与数具凶尸擦肩而过。这些凶尸被魏无羡身上的召阴旗所吸引,两眼发红地盯死了那一个方向…金凌叫道:“舅舅!我……”江澄冷声道:“你要是敢回去,就别认我这个舅舅!”金凌猛地望向他,江澄把他往外一扔,喝道:“呆着!”自己则提着三毒,冲回了伏魔洞中。金凌一怔,道:“舅舅等等我!”仍是跟了上去。 而伏魔洞内,魏无羡和蓝忘机四周的包围圈已经缩到不足一丈见方。 避尘剑光依旧清亮,符火也熊熊不绝,然而,这些凶尸实在是太多了! 魏无羡刚掷出一把符咒,敏锐地感应到有危险,侧目一看,果然有一只凶尸爬上了近人感的尸堆,张嘴朝他扑来。魏无羡两手空空,骂了一声,探入袖口,然而探了个空,一颗心猛地吊了起来。他的符咒竟然已经耗光了! 蓝忘机也注意到他这边危急,正欲反手一剑刺出,忽听一声尖叫,那凶尸,居然在半空中裂成了两半。不。它是被撕成两半的。而撕裂它的那个东西,就在所有人眼前!一具血淋淋的红色凶尸站在齐人高的尸山血海之上,一左一右两只手还各拖着一半尚在抽搐的尸块,正低头俯瞰魏无羡与蓝忘机。 蓝景仪的嘴张得已经合不拢,欧阳子真喃喃道:“……先祖啊……这是什么东西?”所有看到它的人,心内都是同一个念头——这是什么东西?!】 血池里……红色的凶尸……血尸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了魏无羡的身上,可是这次,却见连夷陵老祖本人都惊讶到从蓝忘机身上坐起,很是始料未及的样子。 薛洋问道:“魏前辈,这些……血尸不是你专门炼出来的?” 魏无羡还是很茫然的样子,“我真的没炼过这种……还算凶尸吗这,血池是我用来沉放一些没炼完的凶尸没错,可我炼尸材料都是失控于我的凶煞,换句话说,都是身上怨气为我所用的,我让他们沉在水底,就只会保持原样呆在那,怎么……如此,再说,四大家族不是围猎了乱葬岗、连同那些凶尸鬼将全部歼灭了吗?血池里怎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也不对吧?明知‘夷陵老祖’死后召不回残魂来,怎么还敢在乱葬岗留下一丁点会听从号令的凶尸呢?” 江澄沉声提醒道:“看起来,这具血尸……根本不是听你之命受召而来的吧。” 魏无羡:难不成那十三年里,还有别的什么人用伏魔洞里血池炼尸过? 金子轩暗自腹诽,猜有什么用,读下去不就是有答案了吗,虽然这事真的很蹊跷了。想是这么想,但和自己未婚妻小声说的话却是:“阿离,你看,你弟弟吧,嘴上骂得痛快,可回头去找魏无羡跑得也没慢啊。” 江厌离笑着点了点头,眼中也慢慢湿润了起来。阿澄他,不会放下阿羡不管的,但也一定是在送出金凌之后才会返回,就像当初,阿娘是送走他们两个,才回到莲花坞与族人共存亡一样。 第166章 一六六、 【这具仿佛凭空出现的不明凶尸和他们见过的所有凶尸都不一样,从头到脚都是血淋淋的猩红色,仿佛刚从血池中爬出来,看上去瘦骨嶙峋,异常狰狞…它一边摇摇晃晃地走着,一边骨节里发出喀喀之声,仿佛是在舒展筋骨…一股极为凄厉狠戾的阴气和怨气从它身上流溢出来,随着它渐渐靠近,其他凶尸开始蠕蠕后退。不少人都面如土色,噤若寒蝉。蓝忘机挡在魏无羡身前,魏无羡却把他握着避尘的手按下,低声道:“……等等。”他死死盯着那具血尸,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胸口狂跳,重复道:“等等。”那血尸停在他们身前约一丈处,忽然仰头,两声高啸。啸声一声比一声尖锐,众人纷纷捂耳。 血池的表面泛起了轻微的涟漪。最初只是仿佛一颗石子投下一般,然而,这圈涟漪不断扩散,越来越大,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粘稠的血浆之下躁动。 突然,一只手破血而出!这只手猛地抓到岸边,五指深深抠入地面。跟在其后浮出水面的,则是一张半腐不腐、看不清五官和面容的猩红色面孔。第二只血尸,从血池里爬上来了。紧接着,整个血池的水面都开始旋转,激荡,仿佛沸腾一般,咕咚咕咚,越来越多的头颅浮出水面。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 每一只都带着一身骇人的血污,狰狞的脸,还有尖声的咆哮。而在它们爬出血池之后,立刻便与其他的凶尸展开了厮杀!被阴虎符控制的尸群,仿佛被一把红色的尖刀乱搅一气,搅成了漫天的碎肉、尸块和黑血! 金凌震惊地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血池里为什么还会有凶尸?不是说乱葬岗上的凶尸都被焚毁了吗?!”一旁护着儿子的欧阳宗主道:“有的没有!”蓝景仪道:“哪些没有?!”欧阳宗主道:“那些……那些……” 他说不出口,那些当年在乱葬岗上的温氏残部,在围剿者将他们杀死之后,那五十多具尸体,正是全部都被投进了血池啊!】 血尸的来历明了了,但众人却已无话可说。 可就是这种无话可说,才让所有人都备受煎熬。 这次怒火翻腾的人换成了魏无羡,他猛地攥紧拳头,狠狠一捶地,似是欲将胸中涌动闷涩发泄而出,可还是生生憋红了双眼。 到底多大的仇怨,那五十多老弱妇孺赔了命不够,还要全部投入血池?! 一片安静之中,衬得薛洋貌似幸灾乐祸的话很是振聩,他道:“魏前辈,五十多条人命呐,都变成了血尸啊,与‘我’那活人炼尸相比,也轻不到哪去吧,岂不是在座各大家族仙门领袖都得来个骷髅爪? ” 话音落下,薛洋自己都颇为惊讶,他以为自己更在意到底如何才能利用血池炼出最强悍的血尸,没想到却说了这般鸡毛蒜皮的无用废话,不过能好好讽刺挖苦这些正道名士一顿,也算值得了。 聂怀桑愣住一瞬,悄悄合手,感谢魏兄只带了两对儿四只骷髅,并且已经全部用完了。 蓝忘机扶着魏无羡正在查看他的双手,闻言眼刀立即飞了过去,江澄直起身来,张口欲骂:“你特-么……”却又怔住,怎么反驳回去?除了他们姓温,还有什么能指斥的? 没有。 蓝曦臣在回忆,读到江宗主亲上乱葬岗时,怎么形容那些温家人的?‘老弱妇孺,歪瓜裂枣’;誓师大会上,那金宗主誓要所有温狗挫骨扬灰的时候,‘他们’这些人有没有说些什么,好像没写到?他们是被‘围剿者’杀-死并投入血池的,是打头阵的四大家族之人下的手,还是加入围剿阵营的其他家的人? 可是似乎再怎么想都没什么意义,毕竟就是他们就是因‘围剿’儿丧命的。 这就是所谓的‘除魔奸邪、载入史册之壮举’吗? 辨是非、明善恶都没能做到,都在修什么仙、除什么邪?! 【忽然,金凌喊道:“小心!”…蓝思追举剑倒退两步,那具血尸缓缓起身。这是一只格外瘦小佝偻的血尸,头颅似乎被人砸破了一个洞,白发稀疏,被血水浸泡后稀稀拉拉地贴在脑门上,加之周身皮肉半腐,极其恶心骇人,使人见之不适。它爬起来后,一拐一瘸,慢慢朝蓝思追走近…生人一多,血尸警惕不已喉底呼呼。众少年越发如临大敌,蓝思追忙道:“别动!” 虽说他也有些紧张,但不知为什么,却并不害怕。这只细瘦伶仃的血尸若有眼珠,应当是在盯着他,歪过头,还伸出了一只手,缓缓向蓝思追探去,似乎想触碰他。那手满是血污,犹如被啃得残缺不全的鸡爪,众少年俱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金凌举剑欲挡,蓝思追脱口道:“金公子,不要!” 金凌道:“那怎么办!”蓝思追道:“你们……你们都先别动。”】 “婆婆……!!” 温情极力忍耐,到底也没控制住眼中的泪水,随着心中的恐慌和怨恨夺眶而出,被那种再怎么提醒自己,所有人都还好好地在乱葬岗上,也阻止不了的恐慌,迫使她埋首在小阿苑身上泪流满面。 不过只要一条活路而已,可上天总教心愿与身违。阿宁身亡,自己挫骨扬灰,连古稀老人都不放过,若是接下来,还有个垂髫小儿的血尸,教她如何,如何接受?! “阿苑,阿苑啊!!” 天真无邪的小阿苑被自己情姐姐吓得怕了起来,跟着叫了两声,也抑制不住哭了起来,边哭还边向他的羡哥哥身手求帮助。 魏无羡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观想哭也不哭出来的温宁被喊回了神,连忙摇了摇温情的肩膀,急促中又带了几分结巴,磕绊着道:“姐姐……阿苑,阿苑还在,那蓝,蓝思追就是阿苑,真的,公子还有含光君都说过的,婆婆……婆婆也认出来了!” 温情:“阿苑……蓝家人?” 魏无羡眨了眨眼,携去眼角几分湿润,强颜笑道:“就是,之前不是说过了,阿苑可是注定姓蓝,我的话不好信,总不能也不信蓝湛的话啊,是吧蓝湛?” 蓝忘机对着温家姐弟肯定答道:“魏婴说得对。”见两人似是信了,将魏无羡又扳回自己身上躺好后,才接着道:“往后,我与魏婴一起,护好乱葬岗。”护好乱葬岗上的所有人。 温情双手抹过面颊,说话犹带几分哭腔但分外坚定,“不必,日后,你们仙门百家之人都离乱葬岗远点就行。”真的惹不起了,再也不要沾染半分世家恩怨! 晓星尘想,这位温姓神医,是要效仿师尊,将乱葬岗变成另一种‘抱山’吗。也许这样就是对的吧,终归保命,比什么都重要。 聂明玦眉峰皱了又松,拳头松了又握,几次将欲张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聂怀桑一眼瞟过,心中了然,对温家姐弟伸手唤道:“鬼……呸,温宁兄、温姑娘,别啊,就是不看在魏兄份上,也总得为孩子着想吧,你瞧瞧现在的小阿苑、日后的思追长得多好啊,真舍得毁了他的前程、拆散思追景仪这对好兄弟吗?还有,想想你们一脉医修曾经救过多少人,若真隐士而居,天下往后又会少活多少好人?怀桑也知,仅一句‘阴谋’、‘误会’太过轻巧,更不能抹去什么,但逃避,实在不是解决问题的良策,好人总有好报,只是偶尔迟个到,现在坐在这不就证明是等到了?您不能因为福报来得晚些就不要了,那多可惜啊是吧?” 见温情有被说动的迹象,魏无羡递给聂怀桑一个‘好样的’的眼神,接着道:“温情,待此处事毕,你可以再好好想想,也回去和四叔他们商量一番,不论如何选择,是我带你们到的乱葬岗,日后那里就是你们最安稳的地方,我魏无羡对天发誓,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温宁又拉住了温情的衣袖,“姐姐,公子说的对。”公子不会跟着隐居,乱葬岗离不了公子,他这个鬼将军除非不暴露半点,否则总会引人觊觎。 温情一把甩开了去,揽过阿苑哄了起来,没好气道:“你除了这话,还会说些别的吗?” 温宁便说些别的了,“阿苑他,真的长得很好,还和含光君学琴了。” 温情:“……”出息了啊?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郁结的蓝启仁:是长得不错,比真正的蓝家下一辈子弟(特指景仪?)都要出色得多。 第167章 一六七、 【那血尸细细叫了两声,他定定神,也朝那只血尸缓缓伸出手。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只血尸时,新一波尸群涌至,血尸猛地回头,长声嘶吼,跃上空中,扑入尸群左撕右咬…其吼声之洪亮可怖,动作之敏捷凶残,与方才在蓝思追面前的模样天差地别。温宁掀翻数具凶尸,浑身颤抖,对那具凶尸喊道:“是你吗?!” 对方并没有理他。所有的血尸都在疯狂地厮杀,温宁大喊道:“是你们吗?!”…没有一个回答他,也没有一个能回答他。不到半个时辰,所有的声音都渐渐止息。一切结束之后的伏魔洞,俨然画卷中地狱的场景。 这些血尸开始陆陆续续朝魏无羡和蓝忘机那边聚拢。高矮不一,男女不一,长幼不一,都是血淋淋的修罗恶鬼。可…魏无羡却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影子。温宁喃喃道“四叔…”“婆婆…”他一个一个念过,越念声音越是颤抖。温宁道“你们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吗??”若他是个活人,那双眼睛一定已经发红了,流泪了 魏无羡嘴唇微颤,想说什么,然而,终究是没有说出来。他深深低头,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哑声道:“……多谢。”蓝忘机亦行了一礼。 这群血淋淋的凶尸们方才厮杀时凶悍至极,此时面对他们,形容狰狞依旧,动作却略显笨拙,也参差不齐、前后不一地躬身举手,向二人还了一礼。 然后,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取了身体中的精魂和生气,它们全都倒下了。 血色的躯体仿佛易碎的瓷器,寸寸裂开,越碎越小。仿佛再一阵风吹过,便会什么都没有了。温宁扑到地上,用手去拢这些赤红的骨灰。抓住之后,一把一把往自己衣服里塞,很快便塞满了。见状,蓝景仪抓抓头发,解下了自己的一只香囊,倒掉里面的香料,蹲下递给他,道:“喏!”见状,其他几名少年也纷纷效仿。只有金凌看看他们,看看温宁,神色复杂,没有动作,眉染寒霜,走得远了些。而那边七八只手举着香囊和布袋递到温宁面前,他反倒不知所措了。】 温宁握着阿苑的小手,道:“姐姐别哭,阿苑……阿苑会有好报的。” 好报个鬼! 温情骂他,“你是眼睛瞎了吗,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两只眼睛。 温宁缩缩脖子,还是没敢把话说出来。 你也就没法哭出来,不然现在抱头痛哭的该是谁啊?不再去看从以前蠢到往后的弟弟,温情又将小景仪提溜到身边,摸摸脑袋与阿苑一起哄,别的不说,他们家阿苑和蓝家景仪,真的是很优秀的好孩子,蓝家人果真教导有方、名不虚传。 但既然有心保下阿苑,又为何眼睁睁看着魏无羡赴死? …… ‘金凌’面对如此情形是神色复杂,他老爹此刻也是心烦意乱。 自己儿子每次对待魏无羡、温宁的态度,金子轩不是没听到,从刚来时糊里糊涂,到后来真相大明时复杂万分,但说一千道一万,悲剧的开端在于,‘他’是死在温宁手上,金凌满月也没了爹娘,他甚至以此,觉得温宁欠的金凌,危急时刻保护金凌也是应该。 但血尸、温家幼子的身份,都在提醒着他,他金子轩真的能有这份理直气壮吗?稚子何辜,温苑也是自小家破人亡,仅存的亲人长辈都被金家人算计了遍,救人神医的温情是在金家人手上被挫骨扬灰;骂名滚滚的温宁干脆被匿于金陵台留待他用;乱葬岗上的老弱妇孺,在金家人的战旗猎猎下终究也都没了命…… 若是没有恻隐之心的蓝氏,这个姓温的小孩儿又该问谁去要一份‘理所应当’? 【蓝思追道“鬼将军,需要帮忙吗?”温宁忙道“不用,你们…”…无羡和蓝忘机走了过来,道“你们不要乱捡啊,没带手套,要中尸毒的。”众少年一听,这才打消念头。蓝思追道“魏前辈,含光君,还有鬼将军,这次多谢你们…”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谢什么?”…又是那方梦辰一脸愤怒地道:“这算什么?”魏无羡和蓝忘机也望向他,方梦辰厉声道:“我问你这算什么?赎罪吗?!你们心里该不会都真的开始感激他了吧?!” 而伏魔洞里,一片死寂,连窃窃私语都听不到。众人此时心头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对着魏无羡说感激?似乎太不像话;可毕竟是为之所救,直接说完全没有感激,仿佛也不合适。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好像只有保持沉默了…方梦辰更加愤怒了。他一剑刺出,道:“惺惺作态地做点好事表示自己悔过了,就可以一笔勾销你手上的累累血债了吗?!魏无羡杀了我父母,可为什么他现在却好像变得像个英雄一样?!做点好事,转眼就能让人忘掉他干过什么吗?” 人群之中,金凌握紧了拳,忽然肩头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江澄搭在他肩膀上的五指渐渐抓紧。金凌看不清他的神情,低声道:“舅舅……” 江澄那边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这时,魏无羡出声了。他道:“那你究竟想怎么样。”方梦辰一怔。魏无羡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他指了指人群中昏迷的易为春,道:“他没了一条腿,我碎尸万段;你失去双亲,而我早就家破人亡,被家族驱逐是条丧家之犬,双亲骨灰都没见着一个。”魏无羡又道:“还是恨温氏余孽?你们口中的温氏余孽,十三年前就死过一次。而就在这里,就在刚才,他们为了我,为了救你们,又死了一次。这次是灰飞烟灭。”他道:“请问你们究竟还要怎么样?”】 惺惺作态?一点好事? 晓星尘道:“他很想知道,在那些人看来,什么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宋岚:“……”大约,没-死-成就不算大事? 晓星尘难得露出些少年意气来,可偏偏另外的无羡师侄还接了话,只能和其他立场微妙的人一齐在心中噼里啪啦地开嘲了。 夷陵老祖的招阴旗仙门百家不是照用不误的么,那你怎么不去做那救下数千人性命的惺惺作态、一点好事? 这人的父母究竟怎么死的,他们不清楚不知道。但从穷奇道截杀、血洗不夜天到乱葬岗围剿,有哪一次是魏无羡主动出手、害-人-性-命的?是冲破他家家门杀了他不知名的父母吗?就因为他父母魂归九泉,而万人唾骂的夷陵老祖死而复生,还有世间五花八门、面目全非的流言,姓方的刚刚被保一命就有资格在那叫嚣? 报仇是吧?就像赤锋尊那句话一样,凭本事站出来,喊一句‘砍死了你,我再自裁’,再来说报仇的话,敢么? …… 魏无羡拉过蓝忘机的手臂,沉默不语。 虽说早知就是救了人,也未必能得几分感激,但这姓方的说话,还是让他心中止不住的不舒服。罢了罢了,本来也不是奔着捞人感谢的,好歹那些小辈还是信他的。 蓝忘机静默,见魏无羡叹气,更是无言,思虑一番,才抬手在人肩膀上拍了一下,安慰的意思的很是明显了。 魏无羡有些意外,“蓝湛?” 蓝忘机犹豫片刻,才道:“乱葬岗上的人,都还在;不会无家,我与你一起,四海亦可为家,没有双亲,还有叔父……” 蓝启仁:……?? 魏无羡:……是在怕我伤感不成? 魏无羡笑着道:“我很好,江叔叔、虞夫人很好,师姐、江澄很好,很多事,不是‘叛逃’两个字就能改写的呀,当然,蓝二哥哥也很好,好的不得了!” 蓝忘机:“……”那能把手从我脸上拿开些吗? 魏无羡:我就不拿开,如何? 江澄不知道‘自己’那声冷笑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不希望魏无羡没了命的。可现在,见这人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伸手调戏蓝二,要不,还是由他亲自来挖个坑埋了吧凸ˋ_ˊ# 蓝启仁:江宗主可以动手了。 【方梦辰死死瞪着他,咬牙道“没用的。我告诉你,魏无羡,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不要指望我会原谅你,或是忘记我父母的仇。”他大声道“永远不会!” 魏无羡道:“没谁让你原谅我。我做过的事,不光你们记得,我也记得。你不会忘,我更不会忘!”与他直直对视一阵,方梦辰只觉心头百感交集,万念俱灰。…最终,他只能大叫一声,转身冲出了伏魔洞。 在他冲出去后,一人道:“不会再有尸群来了吧?我们这次是真的安全了吧?!”一听这个声音,众人头都大了:“又是他!”聂怀桑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回答他,又问了一句:“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聂明玦也想问,怎么又是他!! 不是一问三不知的吗?掺和这些破事就罢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踩点说话是几个意思? “聂怀桑,你不解释一下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面对来自大哥的质问,聂怀桑的回答是惯常地不置可否,泰然自若的神情中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深和晦涩。 大哥,你要信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或者会做些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清河聂氏! 聂明玦:“……”我都还在,确实应该……不知道? 第168章 一六八、 聂明玦倏然而至的诘问,让其他人愣了一瞬,虽说读到现在,当了宗主后的聂怀桑确有些微……异样,身为嫡亲兄长能察觉不对劲实属寻常,但也脸色也用不着如此难看吧?难道赤锋尊还有其他怀疑? 金光瑶忍不住出声挑明道:“大家或许忘了一些事,比如,先前所读猜测中,至今也尚未露面的,隐在‘夷陵老祖’被献舍后与‘敛芳尊’相争背后的待利黄雀?” 众人:这么一想,委实很有可能啊,行事的动机、实力、时机好像都很确凿?不过,既然聂怀桑本人都否认了,也许,误会了吧? 等等,若赤锋尊真是这个意思,他们都被惊到了,怎么被怀疑的聂怀桑本人还那么平淡地‘不知道’? 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吧? 责问本尊聂明玦懵住:老子问的是这个意思? 聂怀桑:……那大哥你刚刚是让我解释什么的? 眼见金光瑶成功托人下水后,众人看向聂怀桑的眼神越来越微妙,魏无羡那手指戳了蓝忘机两下,朝那边努努嘴,“蓝湛,果然还是敛芳尊先沉不住气呐。” 蓝忘机牵过作乱的那只手,道:“嗯。” 没沉住气的金光瑶:“……” 魏无羡缩了两下没抽回来,“二哥哥那话怎么说来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是吧,口说无凭,又没读到真相大白的时候,猜测总归是猜测,有些话,不好胡乱说的。” 蓝忘机:“赤锋尊深明大义。” 魏无羡:这可是十年布局、步步惊心啊,待水落石出,赤锋尊的确很可能大义……揍弟,但依读到现在还毫无蛛丝马迹来看,某人留下实证的可能性貌似不大。 已经无端起火但被‘深明大义’的聂明玦:…… 魏无羡递给聂怀桑一个‘我给你搭把手了快感恩戴德吧’的眼神。 很沉得住气的聂怀桑: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并不怎么注意几方眼神官司的其他人,听了蓝忘机的话,都默默点头,妄自揣测,实属不该。而且,回头再想想金光瑶方才的话,真的不是故意挑拨么? 再次落于下风的金光瑶:果真如我所料,但为何是魏无羡说的这话,而不是聂怀桑? 江澄:魏无羡这是在替聂怀桑说话?不过,毕竟金光瑶,聂怀桑倒更可信些。但若是真……只凭魏无羡重归于世一点,也没什么好指责的了。 蓝启仁:我倒要看看在云深三年也没过乙等的聂二公子是否真的有什么神通! 蓝曦臣只觉脑子里有乱成了一团,捏捏额角,还是打起精神往下读了。 【…一名女修道“两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现在诸位的灵力恢复了多少?” …听人发问,纷纷答道:“我回来了两成。”“我一成……”“原本出发之时他们都觉得,比起十三年前的第一次乱葬岗围剿,此战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必然悲壮得可以载入史册…确实可以载入史册,不过,不是凭其悲壮惨烈,而是因为,这绝对是玄门百家最滑稽可笑、莫名其妙的一次行动…几十名家主聚在一起,简单商议后,一致同意先寻一个安全之所,休整到灵力恢复至八成以上再各自归家,避免途中多生枝节,另有不测。 魏无羡一想便知,距离夷陵最近的“安全之所”,自然是云梦江氏的地盘,道“所以你们接下来是打算去莲花坞?”蓝启仁警惕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无羡道:“不做什么。就是问问,能不能一起去。”姚宗主警惕道:“魏无羡!虽说你今日算是做了件好事,但一码归一码,请你清楚,若要我们与你结交,那是决计不可能的。”魏无羡一阵无语,道:“没谁逼你们和我结交。不过,咱们现在算是同一阵营吧。今日设计围杀你们的那位大人物手里可是有阴虎符的,你们对付的了吗?”众家主面面相觑…对夷陵老祖喊打喊杀这么多年,一下子要他们与他合作,未免面子上拉不下来。蓝忘机则对蓝启仁道:“叔父,兄长目下,可有消息。”沉默片刻,蓝启仁道:“没有。”魏无羡道:“泽芜君现在说不定还受制于金光瑶,蓝先生,多一个人多一个助力。就算放心不下我,至少也让含光君参与你们接下来的计划吧。那可是他的兄长。” “……”蓝启仁满面疲倦之色,对蓝忘机道:“你要来就来吧。”剩下的人立刻看向江澄…那头江澄正在重新运转灵力,试验紫电,虽然时明时暗,但好歹不再熄灭了。江澄的脸被映得泛起紫光,诡谲莫测。人人皆知这位和魏无羡反目的江宗主最见不得他,心想多半是要谈崩。谁知,他只冷笑了一声,道:“你也敢回莲花坞?”抛下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之后,他便再不说话了…众人出发时,魏无羡与蓝忘机跟上了队伍,他看都不看一眼,就当他既不答应,也不反对了。】 魏无羡小声叹道:“回莲花坞啊……”在经历这么多事后,还有机会回莲花坞?无意识地将手放在腹部,那决裂时被捅过、已经完好无损的地方,明明只是不久前的事,但现在想着,好像已过轮回了一般。出去后,也该有机会跟蓝湛一起,回莲花坞的吧? 肯定得应当,蓝湛这‘媳妇’就算不丑,也得见公婆的嘛。 蓝忘机:“……”又叹气又……痴笑的,是在想什么? 江澄:……好像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家伙到底会在莲花坞搞什么鬼? 金子轩:“晚吟兄,等回去之后,那个‘叛逃’的宣告还是得收回去的吧?” 江厌离闻言点头,又看了眼黏在一起的两人,笑道:“这是当然,虽然阿羡可能不会在莲花坞待太久,但还是该回来啊。” 江澄定住:……反口最快的宣告? 魏无羡乐了,也不管师姐隐约把自己说成是‘嫁出去’的那个,对着江澄道:“我不管啊,你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收拾,宗!主!” ‘惹祸’的江澄:“滚!” …… 与之截然相反的另一边。 蓝曦臣还在为那句‘泽芜君受制于金光瑶’恍神,坐在他金光瑶也在怀疑自己,多年后,对二哥,是会出手,还是,不会? 聂明玦脸色依旧不好看,可这不好看的原因显然已经换了一个,聂怀桑眼中精光闪过,有心在趁机再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多说多错,还是安静如鸡的好。 【众人下山时已是入夜时分,回到镇上,灯火已灭,万籁俱静。所有人皆是身心疲倦、狼狈不堪…可喜的是勉强打起精神清点人数,发现竟然几乎没有出入。因大多数人灵力未复,不得御剑,水路是到达莲花坞的最快途径…然而决策匆忙,附近一时半会儿凑不齐那么多船只,家主们只得把码头所有的大小舟船、包括渔船也包了下来,塞塞挤挤装满了各家子弟,顺水而下。 十几名世家子弟们挤在同一条渔船上…从没挤过这种阴暗、老旧,四处堆积着脏兮兮的渔网和木桶、散发着鱼腥味、木板嘎吱作响的破渔船…几个北方的少年晕船晕得厉害,忍了一阵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冲出船舱一阵干呕,头昏眼花地瘫坐在甲板上。一名少年道“哎呀我的妈,晃得我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哎思追兄,你也吐啊?你不是姑苏人吗?你又不是北方人,怎么晕船比我吐得还厉害!” 蓝思追摆了摆手,青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四五岁的时候坐船就这样了……可能我天生就这样。”说着他恶心劲儿又翻上来了,扶着船舷站起来,正准备再吐一吐,忽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趴在船舷下方的船身上,半个身子浸在江水里,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刹那间,蓝思追吓得把要吐的东西都咽回去了。他的手刚压到剑柄上,凝神一看,低声呼道:“鬼……” 船舱里的金凌一听,持剑冲了出来,道:“有鬼?哪里,我帮你杀!” 蓝思追道:“不是鬼,是鬼将军!”】 温情捏着阿苑的腮帮子连声道:“是阿苑了是阿苑了,这孩子随了堂兄,从小就晕船,吐得真可怜哪。” 温宁跟着点头:“嗯嗯是的。” 温情又道:“可不管看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那也不能再咽回去啊!” 温宁:“是……?”姐姐你是不是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温情:我一直都这样。 魏无羡本来还没注意,一听温情的话,顿时觉得胃里有些翻腾,“……情姐,咱说话能讲究些吗?” 温情故作不知,“我很讲究啊,从医术一道来说,恶心和呕吐是晕船的正常症状,这吐……” 魏无羡赶紧打断,“情老大我求你别说的了!” 温情:哼~ 众人:莫名觉得学医的人有些可怕。 第169章 一六九、 【众少年连忙都涌到甲板边…果然,扒在船舷下方、从下往上看的黑色身影,正是鬼将军温宁……众少年被吓了一跳…欧阳子真先缩了回去,坐在甲板上道:“鬼将军怎么单独来找咱们了?”…“他……扒在那里干什么?”“反正肯定不是要害我们啦,不然白天就不会在乱葬岗上保护我们了。”…… “噗!…你们看他那个样子,趴在船外面一动不动的,好像一只懵懵的大海龟!”他这么一说倒是真有人觉得像,然而还没笑起来,欧阳子真惊呼道:“他起来了!”…数名少年轰然散开,几个胆小的慌里慌张地在甲板上跑圈跑得咚咚作响…蓝景仪道:“有什么好害怕的,之前又不是没见过!”…温宁湿淋淋地翻过船舷沉沉落在甲板上…盯着蓝思追的脸,朝他走了过去。蓝思追觉察到他是冲自己来的,定了定神,温宁问他道:“你,你叫什么名字?”蓝思追微微一愣,站得端端正正,答道“晚辈是姑苏蓝氏子弟,名叫蓝愿。”温宁道:“蓝苑?” 蓝思追点了点头。温宁道:“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名、名字是谁给你取的?”…蓝思追…谨慎地答道“名字自然是父母取的。”温宁道“那,你父母还健在吗?”蓝思追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故去了”一旁一名少年…低声道“思追,别说这么多,当心有古怪”温宁怔了怔,“思追?思追是你的字?”蓝思追道:“正是。”温宁道:“是谁给你取的?”蓝思追道:“含光君。”温宁低下头,默默将“思追”二字念了两遍。见他若有所悟,蓝思追“将…”他本来是想称呼将军,可又觉得怪怪的,改口道:“温先生?我的名字怎么了吗?”温宁凝视着他的脸,答非所问道:“你,你长得,很像,很像我一位远方亲戚…”这话听起来,真像是下级修士、外姓门生想和本家子弟攀亲戚套近乎的说辞。】 温宁低头盯着阿苑不放,脸色很是凝重,温情以为自家弟弟又发现了什么事情,也为之一肃。 温宁似是终于观察确认了结果,抬头道:“阿苑就是长得很像堂兄,我说的都是实话。” “……”温情:“你脑子是生锈了吧?”在那样的场合下说蓝家嫡系子弟会长得像温家人?会有人信你的鬼话才怪! 温宁歪头:“?” 魏无羡扶额,温宁这是想认回阿苑,还是不想?既然都没打算让阿苑认祖归宗了,怎么还这么大庭广众地说这话?不过,也就是如此直接说,反而更不会有人起疑了吧。 不过,相比起来,‘思追’这个字果然是蓝湛取的么。 “蓝湛……” “嗯。” “……” “什么事?” “话说你给小阿苑取的字真的非常有姑苏蓝氏的风格啊。”‘思量往事不堪追’什么的,情种什么的,真的让他一点都不敢深想。 “……嗯。” …… 安静如鸡没多久,聂怀桑有点憋不住,‘多说多错’瞬间抛到了脑后,然而大哥这边不好惹,魏无羡那边插不了话,斟酌了半晌后…… “蓝老先生,其实,你们家景仪也是个人才啊。” “……” “见过鬼将军凶残模样后,还敢带头取笑,胆子真不小。” 蓝启仁冲他掀了下眼皮,又闭目静神去了。 聂怀桑:……好像没夸到点儿上去? 小景仪:(^▽^) 【…蓝思追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道:“真、真的吗?”温宁道:“真的!”…不知为何,看着“鬼将军”这副模样,蓝思追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带着浓浓酸楚的亲切感…可就在这时,蓝思追看到了一旁的金凌脸色发黑,极其难看…他这才想起来,面前看似无害的鬼将军温宁,是金凌的杀父仇人…温宁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缓缓转向金凌,道“金如兰公子?”金凌冷声道:“那是谁”沉默了一下,温宁改口道“金凌小公子。”金凌死死盯着他,其他的少年们则紧张地盯着金凌,生怕他冲动行事。蓝思追道“金公子…” 金凌道:“你让开,不关你的事。”蓝思追却隐约觉得,这一定不会不关他的事,上前挡在金凌面前,道:“金凌,你先把剑收……” 金凌原本就心弦紧绷,视线被他一挡,不由自主喝道:“别阻我!”他伸手一推,蓝思追原本就晕船…撞到了船舷,险些翻过去载进黑漆漆的夜江里,幸好被温宁提了一把,拽了回来。一群少年立即七手八脚上去扶他:“思追兄!”蓝公子你没事儿吧?你还晕着么?”温宁见蓝思追脸色发白,一时着急,道:“金公子,你冲我来,温宁绝不反抗,但是阿…蓝苑公子…” 蓝景仪大气,责备道:“金凌你这人怎么这样!思追招你惹你了?” …见同龄人都去扶他,都来指责自己,这一幕和过往无数个画面重叠在了一起…明明身份尊贵,可处境却如此尴尬,小时候没有喜欢和他玩儿的世家子弟,大一点没有愿意追随他的世家子弟。他越想眼眶越红,忽然大声道:“是!都是我的错!我就是这么差劲的一个人!怎么样?!”其他少年被他吼得齐齐怔住。哑然一阵,有人不服气,嘀咕道“什么呀,明明是你自己先动的手……为什么反倒还凶起来了。”金凌恶狠狠地道:“你们管我?!轮得到你们来管教我?!”】 对金凌这个实际还没出生的大外甥,虽然面子上长得像金子轩,里子中又把江澄学了个十成十,但在魏无羡这里依然是心疼压倒了一切,他的大外甥,合该是比金子轩更天之骄子的天之骄子。 可彼世的金凌,却如那句,身份尊贵,处境尴尬。 这是魏无羡第二次‘见’金凌和这些相处得还算不错的小辈起了争执。 第一次是伏魔洞中,小金凌见了被他捅过一刀又安然无恙的夷陵老祖,神色复杂之际,被误以为还想再捅一刀; 这次是见了杀父仇人,欲动未动之时,推了一把蓝思追,又受到众人指责。 但其实,他也不过是见了仇人,几分难以自抑罢了。 偏偏这孩子,还不是那么擅长与人相交。 无人相伴、无人能懂,便也只能摆出色厉内荏的模样了。 魏无羡狠狠瞪了眼江澄,说到底,就是江澄不会带孩子,若是他来,绝对不会把人教成这样! 江澄瞪了回去:你这家伙到底哪来的理直气壮?! 【魏无羡和蓝忘机原本就在距离较近的一条船上,这一喊之下,魏无羡在船舱里一怔,冲出来隔船相望,见金凌举剑和其他人相对,道:“怎么回事?”一见这两人,蓝思追便觉得什么棘手的局面也能迎刃而解了,大喜道:“含光君!魏前辈!快过来啊!”蓝忘机右手将他腰一览,带上避尘,二人御剑落到那艘渔船上,魏无羡身形先是晃了晃,被蓝忘机扶住,这才又问道:“温宁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就来看看?”温宁道:“对不住公子,是我的错,我没忍住……” 金凌把剑调转向他怒吼道:“用不着你在这儿假惺惺!” 魏无羡道:“金凌,你先把剑放下。”金凌道:“我不放!” 魏无羡还要再说话,谁知,金凌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哭,所有人呆若木鸡。魏无羡懵懵然朝他走了一步,道:“这……这是怎么了?”金凌虽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却还哽咽着大声道:“这是我爹的剑。我不放!”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是金子轩的佩剑,岁华。这把剑,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此时此刻,在众人面前嚎啕而泣的金凌,让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江厌离伤心到极处时放声大哭的模样。像金凌这么大的少年,有的都已经成亲,再大些的甚至都有孩子了。哭泣对于他们而言,是件很耻辱的事。当众大哭,那是心里该有多委屈。一时之间,魏无羡竟有些手足无措。他望望蓝忘机,似乎想求助,可蓝忘机就更不可能知道该怎么办了。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江面上传来“阿凌!”】 魏无羡和江澄顿时互瞪不起来了,恨不得自个儿跑到十几年后的活生生的金凌面前,争抢着将人抱到怀里搓揉捻圆,呃安抚呵护,绝对要星星不给月亮。 然而现在不是多年后,也没有现成的宝贝外甥,顿时就让他们满腔的舐犊之情无处可发了,于是二人不约而同地向江厌离、金子轩看去。 金子轩正在安慰江厌离,“阿离别难过,我们的阿凌此世也一定会来,到那时,他会有世上最好的宠爱他的父母,最尊贵的身份,严厉教导他成才的澄舅舅,带着他上蹿下跳、玩遍天下的羡舅舅,会有成群的同伴、三五竹马好友,平平安安地长大,然后成为名满修界的名士、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魏无羡&江澄:这还说的像话,要不,看在金凌的份儿上,待金陵台局势稳定,就认了这个外甥他爹? 聂怀桑伸出爪子巴拉了一圈,嗯,若是这位金凌、金如兰小公子出生的话,有个大概已经是金家宗主的爹、云梦江氏大小姐的娘、夷陵老祖的大舅、姑苏蓝氏的大舅妈、云梦宗主的二舅……真的是很了不起的娃娃了!话说,江姐姐的排骨汤那么好吃,他能不能去认个义姐、也混个聂舅舅当当? 【…云梦江氏的大船在小渔船的右方…方才出声的正是船舷边的江澄。金凌泪眼朦胧的,一见舅舅,立刻胡乱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咬牙飞了过去,落到江澄身边。江澄抓着他道:“你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金凌狠狠揉着眼睛,不肯说话。江澄抬起头,阴冷的目光投向那艘渔船,两眼的寒光扫过温宁,正要停驻到魏无羡身上,蓝忘机有意无意地走了一步,恰恰挡住了魏无羡的身形。一名家主警惕道:“魏无羡,你到那艘船上去干什么?”…欧阳子真道:“姚宗主您何必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呢?如果魏前辈想做什么,现在大家恐怕根本都不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船上啊。”这话一出,许多年长修士都有些尴尬… 江澄微微侧首,道:“欧阳宗主。”被点到名的欧阳宗主眼皮跟着心一块儿突突直跳,只听江澄冷冷地道:“没记错的话,说话的那个,是你儿子吧。真是能言善辩。”欧阳宗主忙道:“子真!回来,到爹这儿来!” 欧阳子真不解道:“爹,不是你让我到这艘船上来,别烦你们的吗?” 欧阳宗主抹汗道:“行了!你今天出的风头还不够吗,给我过来!”自家驻镇巴陵,和云梦离得近,跟江氏势力没法儿比,他可不想因为儿子频频为魏无羡发声被江澄记恨上。江澄剜了一眼魏无羡和蓝忘机,便揽着金凌的肩回船舱里去了。欧阳宗主松了一口气,又对儿子喝道:“你你你!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你到底过不过来!再不过来我过去抓你了!”欧阳子真关切地道:“爹,您也进去休息吧,您灵力还没恢复呢,肯定没法过来的,可别贸然御剑呀。” 现在大多数人灵力都还在缓慢回升中…欧阳宗主身材又格外高大魁梧,现在还真不能飞过去抓他,被儿子气得甩袖进舱。聂怀桑在另一艘船上哈哈笑出了声,其他家主看着他,俱是无言,但该散的也陆陆续续散了。】 魏无羡指着江澄,对又有了笑颜的江厌离告状道:“师姐你看看江澄,出息了啊他,人小子真就说了句公道话,欧阳那个做老子的就被直截了当地威胁了,他这个宗主当得好威风啊,平常就是这样带坏金凌的吧?” 江澄对此充耳不闻,指着魏无羡,冲蓝忘机质问道:“蓝二你什么意思,我和魏无羡怎样,需要你来挡在中间吗?!” 蓝忘机瞟了眼江澄,不答一语,只是别有意味地又将魏无羡往怀里带了带,并换了个朝面方向。 江澄:“……” 江澄被蓝二的厚颜无耻惊得没声儿了,金子轩也松了口气,然后……也把江厌离带着挪了个位置。 还是离这两人远一点的好。 魏无羡:“……” 聂怀桑又跟着‘哈哈’笑出了声,却慢慢消声在了他大哥无言的瞪视之中。 第170章 一七〇、 【见状,魏无羡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口气松下来后,他的脸上忽然被极度的疲倦之色占据,向一侧歪了过去。原来他方才的摇晃并不是由于渔船不稳,而是他真的已经乏力到站不稳了。众少年也不嫌他身上血污骇人,想像刚才扶蓝思追一样七手八脚地去扶他。可完全用不着他们,蓝忘机微微一弯腰,一手搂他手臂,一手抄他膝弯,一下子将魏无羡打横抱了起来…走进了船舱。船舱里没有供躺的地方,只有四条长长的木凳,蓝忘机便单手搂住魏无羡的腰,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将四条长凳拼成一张可以躺的宽度,把魏无羡轻轻放上去。 蓝思追忽然发现,尽管含光君周身浴血,但是,那条魏无羡用袖子撕成、给他包扎一个小伤口的绷带,还好好地打着结,系在他左手手指之上。之前无暇理会仪容,此时蓝忘机才取出手帕,给魏无羡慢慢擦去脸上凝结的血块。不多时,一块雪白的手帕就被染得黑红一片。而他给魏无羡擦净了脸,自己的却还没擦。 蓝思追连忙双手呈上自己的手帕,道:“含光君。”蓝忘机接过,低下头,手帕在脸上一擦就是一片雪白,众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果然,含光君就是要这样面若冰雪的,看着才正常。欧阳子真道:“含光君,为什么魏前辈会倒下呀?”蓝忘机道:“累了。”蓝景仪大奇:“我还以为魏前辈永远不会累呢!” 其他的少年也是有些不可思议,传说中的夷陵老祖竟然也会因为对付走尸而累得趴下,他们都以为夷陵老祖应该随便勾勾手指就能解决。蓝忘机却摇头,只说了三个字:“都是人。”都是人。人哪有不会累的,又怎么会永不倒下。】 听到魏无羡晕倒的时候,蓝忘机好看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连揽着魏无羡的手臂都收紧了。满身血污、昏迷不醒,先前倒在石壁前人事不省的模样又在眼前浮现……不够,他还不够强,总有一天,要强大到能护住这个人才行。 魏无羡尴尬地摸摸鼻子,虽然吧,他觉得伤痕是男人的勋章,但对战后没受伤却老是晕来晕去地是怎么回事,太没面子了吧。 江厌离柔声道:“阿羡,很多事情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更不需要你自己独自承担,看你这样,师姐很担心,含光君也会很担心的。” 江澄也很担心,但嘴上却损道:“阿姐,当心他蒙你,他是谁啊,从前是云梦恶霸,现在是夷陵老祖,把自己当救世主的大英雄,怎么可能因为对付点走尸就累晕过去,没准儿又是在装死呢。” 魏无羡举手,为自己辩护一番,“夷陵老祖本尊肯定不会这么弱,但读到的这个是被献舍后灵力低微的小修士而已啊,陈情什么的都没带在身上,对付走尸力竭到晕倒很正常的吧。” 江澄冲他翻了个白眼。 众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要顺带夸自己一把的? 【长凳都被蓝忘机拼在一起了,众少年只能眼巴巴地蹲成一圈。若是魏无羡醒着,插科打诨耍嘴皮,逗完这个逗那个,此刻船舱里一定很热闹,可偏偏现在他躺着,只有一位含光君腰杆笔直地坐在他旁边。一般来说应该有人来闲扯两句活跃气氛,可蓝忘机不说话,旁人也不敢说话。蹲了半晌,船舱里还是一片死寂 众少年皆腹诽道“…好无聊。”他们无聊到开始用眼神交流“含光君为什么不说句话?魏前辈为什么还不醒?”欧阳子真双手托腮,悄悄指指这个指指那个,表示“含光君一直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的吗魏前辈怎么受得了跟他整天呆在一起…”蓝思追沉重地点了点头,无声地肯定“含光君,确实一直都是这样的!” 忽然,魏无羡皱了皱眉,头歪到一边。蓝忘机把他的头轻轻扳正,避免扭了脖子。魏无羡喃喃叫道:“蓝湛。”大家以为他要醒了,大喜过望,谁知魏无羡的双眼还是紧闭的。蓝忘机则神色如常道:“嗯。我在。”魏无羡又不做声了,仿佛很安心踏实的,往蓝忘机身边蹭了蹭,继续睡了。几名少年愣愣看着这两人,不知为什么,忽然脸红了。蓝思追率先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含、含光君,我们先出去一下…”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到甲板上,被夜风一吹,方才那股憋得慌的感觉才消散。一人道“咋回事儿啊,为啥我们要冲出来!为啥啊!”欧阳子真捂脸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忽然觉得呆在里面很不合适!” 几人互相指着大叫:“你脸红什么!”“我看你脸红我才脸红的!” 温宁从一开始就没去扶魏无羡,也没跟进船舱里去,蹲在甲板上。众人方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不进去,现在才发觉,鬼将军真是太明智了。 这里边根本容不下第三个人啊!】 聂怀桑笑着道:“这些小辈可真懂事。”挡人姻缘可是要遭雷劈呢,还知道主动跑出来,不错不错~ 蓝曦臣木脸,也觉得思追带着这些小辈们出去是正确的,再继续待下去该觉得自己都要蒸发。而他,读这些都快把自己脸部给读僵硬了。 蓝曦臣:虽然已经知道不少了,但依然一点也再了解弟弟弟媳妇的私下相处模样了。 江澄听得有些面热,若说刚刚那话是故意挖苦魏无羡的,那现在真的是无比希望这厮是真在装晕了,这肯定又是耍着蓝二逗趣呢吧?!为什么书里这两人的气氛越来越奇怪了啊?书里那位蓝二可是到现在还都什么也没说呢! 魏无羡听得也有些怪不好意思地,虽然靠在蓝湛身边是很安心踏实,虽然现在自己都赖在人怀里了,咳。魏无羡道:“泽芜君辛苦了,接下来……我来读?” 蓝曦臣牵着嘴角才能对人一笑,声音如常道:“如此,劳烦魏公子了。”所以,接下来的内容,我还是坐得离叔父近点儿为妙? 【见他们出来,温宁像是早有预料,空出给他们蹲的位置。不过,只有蓝思追走了过去,在他旁边和他一起蹲下。几名少年在另一边嘀嘀咕咕道:“怎么思追和鬼将军好像很熟的样子?”温宁道:“蓝公子,我能不能叫你阿苑?” 众少年心内齐齐悚然:“……鬼将军居然是个自来熟!” 蓝思追欣然道:“可以啊!”温宁道:“阿苑,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蓝思追道:“我很好。”温宁点头道:“含光君一定对你很好。” 蓝思追听他提起蓝忘机时口气尊敬,越发感到亲近,道“含光君待我如兄如父,我的琴都是他教的”温宁道:“含光君,是什么时候开始带你的?”想了想蓝思追道“我也记不清了,可能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吧。太小的事情都没什么记忆了。不过更小的时候含光君也应该不能带我,似乎那时有好几年,含光君都在闭关。”他忽然想到,含光君闭关的时候第一次乱葬岗围剿也是在那期间发生的】 原来,蓝忘机并没有参加后来的乱葬岗围剿! 所有人都听得一愣,这又是一个先前回忆中没有提到过的,或者说,应当是彼世的‘魏无羡’也不知的隐情。 也是啊,蓝忘机也在的话,估计乱葬岗之战就不会如此一笔带过了。 但为什么呢? 既然蓝忘机早就对魏无羡如此上心,后来更是收养了温家唯一遗孤,为何却又在夷陵老祖被围剿的时候并不露面? 魏无羡喃喃道:“那些戒鞭……”那些曾在开头时读到过的、三十几道纵横交错的陈年戒鞭伤痕。若是那时受了这样严苛的惩戒,说不定一度生命垂危,自然无法去乱葬岗,再加上蓝忘机对他……说不定,受戒也是因他之故! 金子轩问道:“什么戒鞭?” 除了最先到此处的蓝忘机、魏无羡、江澄、聂明玦及蓝曦臣外,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到这里时,这两人已经黏黏糊糊、情深似海了,这让人更好奇,到底是‘戒鞭’什么,能让蓝忘机弃魏无羡性命于不顾? 聂怀桑默念‘戒鞭’二字,难不成蓝忘机曾受过此刑吗?这可是惩罚族中犯下大错子弟的刑罚,若一向循规蹈矩到刻板的蓝忘机会犯下大错,说句不好听的,那犯错的根源十有八九就是魏无羡了。 他道:“魏兄,看来,书里的‘你’的记忆当是不全。”根本不记得蓝忘机做过什么事,所以被围剿的时候,绝望到极点,便干脆利落地毁了阴虎符然后赴-死去了。 魏无羡又重复了一遍:“不全……”是他真的记性太差不记得,还是,有人想让他不记得?可是,他都将自己作那副境地了,蓝湛怎么还为他身受如此折磨呢。 不值得、不值得啊! 蓝忘机抿唇,他不知是该宽慰自己,‘他’是试图救过魏婴的;还是该憎恨自己,为何又没真的保下魏婴。 但他很确定,只要为了魏婴,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值得! 第171章 一七一、 其他人犹自好奇,但见魏无羡也没有对‘戒鞭’一事多说什么,蓝曦臣、聂明玦及江澄自然更不会多嘴去讲,于是,众人看着那两人,又一次静默如结冰。 魏无羡愣了一会儿,便主动拉过蓝忘机的手握好,低垂着头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蓝忘机陪着魏无羡坐了会儿后,到底还是问道:“魏婴,我来?” 从‘若血洗不夜天后明了蓝湛心意,他们两人会如何’的想法中回神后,魏无羡道:“不用,我接着读就行。” 想那么作甚,毕竟,一向年光有限身,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船舱内,蓝忘机抬头看了看被小辈们冲出去时带上的门,再低头看了看头又歪到一边的魏无羡。魏无羡的眉尖又蹙了起来,仿佛很不舒服地把头扭来扭去。见状,蓝忘机站起身来,走过去把木闩闩上,回来再坐到魏无羡身边,将他的肩扶起,轻柔地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下,魏无羡的头终于不晃,在他胸膛前窝来窝去,终于找到了一个舒适的睡姿。见他安稳下来,蓝忘机低头,注视着怀中人的面容,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忽然,魏无羡闭着眼,抓住了他衣领,五指恰好抓住了他的抹额。他抓得很紧,蓝忘机捏住抹额的一端,拉了拉,非但没把它拉出来,反而让魏无羡的眼睫颤了颤,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 等到魏无羡慢慢睁开双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船舱头顶的木板。他坐起身,蓝忘机正站在船舱的一扇木窗前,眺望江心尽头的一轮明月。】 这场景可真是说不出的熟悉啊。 魏无羡嘴角落下的弧度终于又再度翘起,若先前还是自己擅自猜测的话,现在已是能十分肯定了——那次他和蓝湛两个在玄武洞底待援之时,他生病的时候,定然在蓝湛的腿上躺过的,只不过,某人就像这次一样,在他醒来前又避开了去而已。 魏无羡对蓝忘机挑挑眉,笑着道:“蓝湛,在云梦,不止百里莲湖美景,莲蓬雪藕美食,便是夜色下清荷月明的美景,也是别处不可比拟的哦。” 不知是耳中听到了的‘自己’掩耳盗铃似的一番动作,还是被魏无羡打趣的眼神看得,蓝忘机的眼中竟几分心虚来,犹豫一番,还是答道:“……嗯。” 魏无羡撇嘴,不再多言,暗道一声:总有一日能叫这木头开口的时候。 聂怀桑听了这话,叹息般在心中道了声‘果然’。云梦,他可真是对处只闻其名、未见其貌的宝地越来越有兴趣了啊,定要找个时机游览一番才是。 聂怀桑对云梦的想法,嘴角抽动的江澄还不知道,但他能肯定的是,‘魏无羡’这家伙是真的在装晕了。昏迷睡着了,说说胡话还有可能,乱抓东西什么的,他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还有这样的破毛病? 蓝曦臣:魏公子……这是,非要与忘机的抹额过不去? 【魏无羡道:“咦,含光君,刚才我是晕了吗?”蓝忘机侧颜平静地道“是”魏无羡又道:“你抹额呢?”“……” 问完了,魏无羡再一低头,奇道:“哎,怎么回事,居然在我手里?” 他从长凳上翻下腿来,“实在不好意思。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不然就喜欢乱抓,对不住啊,给你”蓝忘机默然片刻,接过了他递的抹额,“无事。”而魏无羡忍笑忍得要内伤了。刚才他确实是有一瞬间很想睡下,可还没孱弱到说晕就晕的程度。谁知他只是歪了一下,蓝忘机就迅捷无伦地把他抄了起来,魏无羡都不好意思睁眼说哎你不用这样我自己能站住了。而且他也不想被放下来。能被人抱为什么要站?魏无羡摸了摸脖颈,心中一边窃喜得意一边遗憾:“哎,蓝湛这个人真是…早知道我就不醒了,我继续晕着能在他怀里躺一路呢”】 不约而同地,众人同江澄有了一样的表情,看向魏无羡的目光很是无言。什么人啊这是,装晕就算了,还大言不惭地拽一句‘能被人抱为什么要站’?敢问夷陵老祖,您的和廉耻心呢?欺骗人含光君和小辈们,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于是众人被事实震惊,良心和廉耻心什么的,魏某人真没有! “哈哈哈~”此刻的魏无羡大笑出声,一点也没有要忍笑忍到内伤的隐忧,“蓝湛你可真是笑死我了,就是啊,为什么要醒,这样在怀里躺一路多好哈哈~” 蓝忘机:“……”你高兴就好。 蓝启仁喷气,这是第几次了?啊!几次了!明知道蓝家抹额的意思,还这么任意妄为?! 聂怀桑悄悄对江澄比了个大拇指,“真不愧是江兄,随便说说都能知道魏兄是在装晕。” 江澄嘴角已经僵住了,他一点也不想受到这样的‘好话’。 金子轩: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呢吧?姓魏的装得这么熟练,难怪蓝忘机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江厌离眼睫轻眨,那从前阿羡无数次扮过的死尸、水鬼怎么算? 【至寅时,抵达云梦。 莲花坞的大门前和码头上灯火通明,映照得水面金光粼粼。过往,这码头很少有机会一下子聚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船只,不光门前的守卫,连江边几个还架着摊子卖宵夜小食的老汉都看呆了。江澄率先下船,对守卫交代几句,立刻有无数名全副武装的门生涌出大门。众人分批次陆续下船,由云梦江氏的客卿们安排入内。欧阳宗主终于逮到了儿子,边低声教训边把他拽走了。魏无羡和蓝忘机走出船舱,跳下渔船。温宁道:“公子,我在外面等你。” 魏无羡知道,温宁不会进莲花坞大门的,江澄也绝不会让他进,点点头。蓝思追道:“温先生,我陪你吧。”温宁道:“你陪我?”他完全没料到,十分高兴。蓝思追笑道:“是啊,反正众位前辈进去是要商议重事的,我进去也没什么作用。我们继续聊。刚才咱们说到哪儿了?魏前辈真的把两岁小儿当成萝卜种在土里过?”他虽然声音小,但前边那两位可是耳力非凡。魏无羡脚底一个趔趄。蓝忘机的眉形弯了一下,很快恢复。等到这二人背影消失在莲花坞的大门之后,蓝思追才继续低声道:“那小朋友真可怜。不过,其实,我记得我小时候,含光君也曾经把我放在兔子堆里过。他们其实在有些地方上还挺像的……”】 魏无羡向如今的小阿苑投以同情的眼神,虽然在不知身世的前提下还能如此亲近温宁,是不错了,但孩纸,不管是被当成萝卜种在土里、还是被放在兔子堆里的,那都是你啊! 温情摸摸小阿苑的头,想着刚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在蓝家长得很好,就是在兔子堆里‘长得很好’的?以及,真不愧是能和魏无羡结成道侣的人,姑苏蓝氏的含光君,在某些方面,还真是被世人错看了。 蓝忘机垂眸,虽我与魏婴是有相像,但,嗯,思追肯定是记错了。 第172章 一七二、 【迈入莲花坞大门之前,魏无羡深深吸了一口气,借此平复心绪。可进门之后,他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也许是因为太多地方都翻新过了。校场扩大了两倍,一座连一座的新筑飞檐勾角高低错落,比以往更有气势,也更显得荣光。但是,和他记忆中莲花坞的样子相比,几乎面目全非。魏无羡心中怅然若失。以往那些老屋,不知道是被这些华丽的新筑挡在了后面,还是已经被拆掉了。 毕竟,它们真的是太老了。】 面目全非了啊。 魏无羡发觉,自打到了这地儿吧,他就变得更加多愁善感了,变得还不是一星半点儿。比如现在,这么一段‘自己’十几年后重回莲花坞、却找不着记忆中家的模样,就是盯着江澄读完的。 你说你小子,脾气越来越坏不说,怎么还能这么不念旧呢!看看人家云深不知处,同样是重建,据说是建好后,同以前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就不能好好学学? 但其实,他看着江澄的目光做不到这样理直气壮。从前的莲花坞,有江叔叔、虞夫人,有师姐、江澄和自己,还有那些皮猴一般的师弟们,就像六月莲花一样,朝气蓬勃、充满生机。 而十三年后的莲花坞,却如十月残荷,除了泥下的莲藕,花叶都败了干净。只有江澄一人守着家,等不回父母、等不回阿姐,除了一个外甥金凌,也不知道等没等他这个反目成仇后死无全尸、魂魄下落不明的师兄。应该是等了吧,不是说还收着他的陈情呢吗。 面目全非也好。 不然,物是人非,岂不是更添凄凉冷清吗。 江澄被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边搓着手臂边道:“魏无羡你看我作甚,虽说莲花坞翻新正准备提上日程,但你那狗窝我可没打算动。” 魏无羡:“……你不提狗就不能说话了是吧!” 【校场上各家门生又开始列方阵,盘足打坐,继续修养,恢复灵力…江澄则带领众位家主和要人名士们入屋内大厅,试剑堂,再议今日之事。魏无羡和蓝忘机随之而入,有人微觉不妥,但也没法说什么。刚进内厅,还未落座,立刻有一名客卿模样的人上前来…他凑到江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江澄皱眉道:“不见。有什么事日后再说,没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那名客卿道“我说过了,但那两名女子说……她们就是为今天的事而来的” 江澄道:“对方什么来头?哪家的女修?” 那名客卿道:“哪家都不是…属下能肯定,她们都是身无灵力的普通女子。都是今天到的,她们还带了一批名贵的药材来,但没说是哪位家主送的,只说有要事告诉宗主,属下…现在将她们人安置在客居…”…江澄道:“诸位,请自己随便坐。容江某失陪片刻,去去便回。”众人纷纷道:“江宗主客气。” 然而,江澄并未去去就回,而是半晌未归…不少人都开始不安或不满。正在此时,江澄终于回来了。他去时神色如常,回时却神色冷肃,步履如飞,而且带来了两个人,是两名女子,应当就是登门拜访的那两人…这两名女子年纪都已不轻,眼角嘴角的细节里均显老态,而且一个低眉顺眼,惴惴惶恐,一个满身风尘不说,脸上更是被划了五六刀,刀痕陈旧,形容可怖,可谓是令人倒尽胃口,大失所望,开始心里泛起嘀咕,江澄为什么把这样两个女人带到试剑堂来了,而且还给她们指了厅堂中心的位置。】 晓星尘惊疑道:“这是……?”是迫不及待地开始出后手了? 众人听完,也都能明白晓星尘言下未尽之意。 这两位突然而至的女子,算不上来者不善,但也是刻意地有备而来。 才刚从乱葬岗混战中脱身,失去灵力尚未恢复,甚至还没在莲花坞内坐稳一屁股呢,等待许久的幕后推手就开始刻不容缓地收网了。 至于目的,既是那些心怀‘道义’、‘天下’的正义之士,更是促成乱葬岗二次围剿的百家仙督敛芳尊。 魏无羡同聂怀桑看过来的视线对上,所以,另一世藏身暗处十三年的聂宗主,究竟会如何强势开始筹谋已久的复仇大计呢。 作为棋局上的重要一员,他拭目以待。 比起调整了心态、作壁上观的魏无羡,身为复仇目标的金光瑶却有几分坐立难安。 即便从前身处岐山不夜天之时,他也能算无遗策、滴水不漏,可如今,不过是要听上一遍十几年后是不是会发生的破事,就让他有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焦躁感。 怎么说,多年后自己也是个根基不浅的玄门仙督了,不过一个聂怀桑,到底有多大本事,真的逼他到走投无路? 【江澄面色阴沉,对那两名战战兢兢坐下的女子道:“你们在这里说。” 姚宗主道:“江宗主,你这是?”江澄道:“此事过于骇人听闻,江某不敢贸然,细细盘问,所以耽搁了些时间。诸位请静一静,听听这两位的话。”他转过去,道:“你们二位谁先说?”那两名女子面面相觑,那名一身风尘之气的女子胆子较大,起身道:“我先来吧!” 她随随便便行了一礼,道:“我要说的,是一件大约十一年前的旧事…我叫思思,本来是个做皮肉生意的…”…“我的脸变成这样…原先的馆子把我赶了出来…就跟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姐妹一起搭伙…有一天,我们同一条巷子里的姐妹们突然接到了一笔生意…我那些老姐妹讲好了报酬,在车上都高兴死了。我却觉得不对劲…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马车直接把我们带进了一个院子下车…有个少年靠在门口玩儿匕首,看到我们便让我们进去…好大的屋里只有两个人,一张大床上的锦被里躺着个男人,瞧着有三四十岁,像是病得半死不活…”…“事先有人叮嘱过我们该怎么做,就是一个一个拿出我们的看家本事去伺候里边床上躺的人,一刻都不能停…这人哪经得起伺候?…忽然好像有个年轻男人笑了一声,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床边有一道帘子,帘子后面还坐着个人!”所有人的心都被她的话紧紧牵住,思思继续道:“我才发现这个人一直坐在帘子后面,他一笑,床上这个男的忽然挣扎了一下,把我掀开,滚下了床。那个人笑得更厉害了,边笑边说话。他说,父亲,我给你找来了你最爱的女人,有很多个,你高兴吗?”这句话虽是从思思嘴里说出来的,但众人心头都毛骨悚然,浮现出了一张面带微笑的脸。 金光瑶! 而那个床上的半死男人,一定就是金光善!】 刚换了自己来读就读了这些,魏无羡来不及替自己叹一声倒霉,全部心思都正在严重怀疑,自己这张嘴是不是有什么言灵功效。 想他读到不少‘自己‘说过的话,比如不抄蓝家家规,后来不仅抄了,估计往后也得苦逼着继续抄下去;比如,有个好好的阳关道,何必走什么独木桥,然后不过几年就修了鬼道。还比如,金光善很可能是死在金光瑶手中,却十分精准地应验了。 虽然准的方向可能不大一致。 他能对天发誓,先前那‘恶友’一处,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当时确实是三分猜测、五分人常,再加两分诈诳而已,结果,不止成了真,金光善还死--得如此……‘内涵’深厚。 大梵山那会儿,好像猜测莫玄羽身份的时候就貌似读到过金光善的下场,只是当时更多注意力都放在自己和金凌身上了,心中骂了句‘活该’也就过了。谁知道,这样的死法,竟是自个儿私生子给他挑的啊。 金光善若是能知此处后事,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第173章 一七三、 金光善会如何,暂且不知,金子轩的脸色却是已经快黑成碳了。 从前他单知道自己父亲好风流、有野心、恋权位,却不想这些还能促成更多天理难容的恶行。 招揽鬼道修士、建立炼尸场、穷奇道督工恶行,到后来的截杀、誓师大会、乱葬岗围剿、常氏灭门案偏护薛洋、赤锋尊暴毙,桩桩件件还有涉及到的无数人命,哪一个没有鼎鼎大名的金氏家主插手?! 哪怕还有一半的事没发生,若他这个父亲也来了此处,那四个骷髅爪得有三个半都戳他身上。 听到现在,他早就做好那一世‘金光善’不得善终的准备了——毕竟坏事做尽,既利用金光瑶,又百般刁难,而最后登上仙督之位的,是金光瑶。 他不会因为这样的结果,去和金光瑶拉扯些什么。做这些事的要不是他父亲,教自己碰上了,恐怕第一个宝剑出鞘的就是他金子轩。 可偏偏这人是他父亲,兰陵金氏的家主。 在座其他人没有凭借什么来多加指摘,他自己已经暗自盘算了一遍又一遍,回去之后该如何弥补过错、怎样拨乱反正,甚至妄想往后父亲是否有回头是岸的一天…… 哪里想得到,居然是这般不得善终?! 可笑的是,连身为人子的他,第一想法都是,金光善到底还犯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 金光瑶边惊讶自己下手如此残戾,边顶着金子轩散发着黑气、恨不得吃人的眼神担心自己这条小命。 然而他在众人眼下,不知被盯了多久,还是好端端地坐在这……居然没动手? 不止金子轩,连向来见不得一点腌臜手段的聂明玦都只是强行按捺怒火、对着他运气,却毫无出手的动作。 这是要留着算总账的意思? 聂怀桑轻哼一声,不过是比起金光善那个的老东西,他们当然会站现在还有个人样的金光瑶。不过你也别得意,很快就能知道,他金光善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把你变得同样不是个人了。 却如聂怀桑所想,即便如今已不敢自称了解金光瑶,蓝曦臣仍觉得事有蹊跷。虽然不想承认,但金光瑶杀的几个修士,是因为他们欺上凌下、抢占战功;对他们大哥下手,也因两方矛盾加深、及……路有所阻。 但,推算下此事发生时间,大哥不在,子轩兄故去,金陵台可以说是已在金光瑶掌控之下,就算再恨金光善要了解恩怨,也实不必以……如此辱杀方式弑父,泄恨道这个地步,总得有个理由吧? 魏无羡头一次这么明显地收到众人催促的眼神,靠在蓝忘机身上再往下读取。话说,泽芜君的表情如此之难看,真的没有一点逃过不用他来读的庆幸? 【金光善之死,在众家之中一向是个公开的秘密。金光善一生风流得几近下流,处处留情处处留种,他的死因也与此相关,堂堂兰陵金氏家主,身体衰弱之际还坚持要与女人寻欢作乐,终于死于马上风…思思道:“那中年男人要喊要挣扎,却浑身没力气。刚才引我们进来的那个少年又开门进来,一边嘻嘻笑一边把他拖上床,拿了一根绳子,踩着他的脑袋把他五花大绑了,对我们说,继续就算他死了也不要停…到第十二个还是十一个的时候,那个姐妹忽然尖叫,说他真的死了…可是,帘子后面那个人说,没听到吗?死了也别停!” 欧阳宗主忍不住道:“金光善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若这件事是真的…这也太…也太…”思思道:“我一看这人死了,我就知道完了,我们肯定也逃不掉了。果然,完事后,我那二十多个老姐妹,全都被杀了,一个不留……” 魏无羡道:“那为何单单留下了你?”思思道:“我不知道!我当时苦苦哀求…谁知道他们真的没杀我,把我带到一处居所关了起来,一关就是十一年。最近我才偶然被人救了,逃了出来。” 魏无羡道:“谁救的你?”思思道:“不知道,我也从没直接见过救我的人。但那位恩公听了我的遭遇之后,决定不愿让这个道貌岸然的败德之徒继续欺骗众人,就算他如今一手遮天,也要将他所做之事都披露出来,给被他害了的人讨个公道,让我那二十多个可怜的姐妹泉下安息。” 魏无羡道:“那你所言之事,有什么证据吗?” 思思犹豫片刻,道:“没有。但我要是讲了一句假话,叫我尸身烂了连个席子都没得卷!”姚宗主立刻道:“她细节说的这般清楚,绝对不是撒谎!”】 薛洋坐在那听着,一直兴趣缺缺的样子,到这处稍稍停顿的时候,忍不住插话道:“倒是没想到,这么有趣儿的事里,还有本大爷的登场呢。” 有趣?这人的品位(?)都歪到什么地方去了? 是不是跟那个乱插话的姚宗主有些异曲同工? 不不不,比起毫不掩饰的自身恶性的薛洋,果然还是那给自己扣一顶正道之名、实际是个哪哪都在的搅-屎-棍-姚宗主更作呕。 细节清楚就不是撒谎?呵呵,这是特-么-是从小跟着低阶凶尸学说话的吧? …… 从听到参与金光善之死的那些妓-女只有这个思思被主动放过之后,金光瑶就知道,此事是千真万确、无庸置辩了。那思思,应当就是他认识的那位,曾经有恩于他们母子二人,所以才会被放过的吧,也因此,他给自己留下了致命的隐患。 那另一位呢,除了思思之外的另一位不速之客,又是谁? 金子轩见此,心中怒火更上一层。金光善如此丧命,还能说是事实真假、前因后果有疑待证,那他母亲呢?兰陵金氏主母,再恶言恶语,可从来没有害人之心吧?白发人送黑发人后,还被活活气死,就不值得他金光瑶愧疚上一二分吗! 【蓝启仁眉头紧蹙,转向另一名女子,道:“我似乎见过你。” 那女子一脸惶恐,道:“应该…应该是见过的…乐陵秦氏举办清谈会的时候,我时常伴随我家夫人左右。”…她说的秦夫人是指秦苍业的妻子,也就是金光瑶之妻秦愫的生母…“不过现在我已经不在秦家了。” 姚宗主大是兴奋,拍案而起,道:“你是不是也有事情要告诉我们?” 碧草红着眼眶,道:“我要说的事,发生得更早一点,十二三年前…在愫娘子即将成亲的那段日子,夫人却一直心情不好。她天天晚上做噩梦,白天有时也会突然以泪洗面,我以为是愫娘子要嫁人了,她心中舍不得…婚期将近的时候,有天晚上,夫人忽然对我说,要去见愫娘子未来的夫婿…但是到了之后,她却让我守在外面,所以我什么也没听到,不知道她到底和金光瑶说了什么。只知道过了几天,愫娘子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夫人一看到帖子就晕了过去。而等到愫娘子成亲之后,夫人也一直闷闷不乐生了心病,病得越来越严重。临终前,她还是撑不住,把所有的事情都和我说了。”碧草一边流泪一边道:“敛芳尊金光瑶和我家姑娘,他们哪里是什么夫妻,他们根本是一对兄妹呀……” …“我家夫人实在是太不幸了…金老宗主那个东西不是人,他贪恋我家夫人相貌,一次在外醉酒后强迫她…夫人哪里抵抗得了,事后也不敢声张,我家主人对金光善忠心耿耿,她怕极了。金光善记不清愫娘子是谁的女儿,我家夫人却不可能忘。她不敢找金光善,知道愫娘子倾心于金光瑶,挣扎很久,还是在大婚之前悄悄去找了他,吐露了一些内情,哀求他想办法取消婚事,万万不可酿成大错。谁知……谁知金光瑶明知愫娘子是他亲妹子,却还是娶了她呀!”更可怕的是,不光娶了她,两人还生了孩子!这可当真是一桩惊天的丑事!】 待此段听完,金子轩最先肯定了一点,若兰陵金氏还想在修界有一立足之地,金光善,已经绝对不能再做家主。 同为四大家族,其中三位宗主都在这里,具是自身傲气十足、为善去恶的仙门名士,即便不要求与他们齐名之人是为天下苍生献身的圣人,但也绝对不能是个丧心病狂、毫无人性的……吧。 若他回去之后,不能妥善‘安置’好金麟台乱局,那兰陵金氏被彻底孤立、而后退出仙门世家行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前景。 忽觉自己第一想法还是家族,金子轩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赞美下自己这个少宗主太过称职了。 虽然最先考虑的是后果,但并不代表他不震惊于金光善的丑恶行径。原来,除了金光瑶,他的兄弟多加了一个莫玄羽不够,竟然还有个秦愫?!对自己心腹手下的发妻下手,到底与畜生有何异?! 讲真,他母亲到底看上姓金的什么了?他能不能祈求下回到二十年前再重新投个胎? “喂小矮子,你还……喘着气吧?” 听薛洋的声音,大约,那边还有个更急需重新投胎的。 蓝曦臣此刻已顾不得与身后之人还有什么隔阂了,连忙起身到金光瑶身边急唤数声,才算是将他唤回了神。 “金……阿瑶,可还好?” 金光瑶脸上早没了往常无可挑剔的笑颜面具,面色惨白、眼神恍惚,口中还在不住地喃喃着:“阿愫……阿松……”,那似失魂落魄、又如鬼魅附身的样子,足见此事对他有多大打击。 蓝曦臣心下焦急,慌乱之际正要抬手掐上他眉间印堂穴时,才发现金光瑶已经泪水湿了满面。 被众人所指时,他镇定;被聂明玦拿刀追撵,他惧怕;真心本性暴露,他淡定……但此刻,毫不掩饰地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 掩面抱头痛哭中,金光瑶想起自己还是孟瑶的时候,小时候问爹在哪,懂事了被阿娘逼着去读书习武,阿娘没了,他带着那珍珠扣子却被家仆踹得滚下金麟台,再后来舍生忘死、认祖归宗,最后呢,想方设法求娶的妻子是亲妹、诞下的亲子要注定夭折吗?!他这么多年来的处心积虑,到底是为的什么、为什么啊?! “大哥,我错了……” 闻言,聂明玦双眼蓦地睁大,人也愣在那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金光瑶哭到赤红的双眼还在看着他,“我错了啊!!” 第174章 一七四、 “……知错便改,回头亦为时未晚,丈夫顶天立地,有何可惧!” 聂明玦不是第一次见金光瑶说出类似‘知错’、‘请罪’的话,此时再听一次,虽不确定此话是否真心实意,但此刻也说不出在如此伤口上来撒下盐的话来。示意蓝曦臣将他从地上扶起坐好,聂明玦从聂怀桑袖中拽出丝绢递了过去,皱着眉头,又说了一次,“当初便不该让你回了金氏。” 聂怀桑傻眼:大哥你还记得先前拿我这丝绢擦过刀了吗? 聂明玦没注意到蠢弟弟古怪的脸色,待金光瑶平静了些,才冷声道:“那就不是个该待的地方,金光瑶,现在你可看清了?” 金光瑶并未答话,没了光亮的眼神也表明主人心不在焉,半晌,才道:“我是孟瑶。” 是那个只知低处苦、不知高处恶的孟瑶,是志为母亲了结夙愿、为自己出人头地的孟瑶,是与二哥知己相交、与大哥并肩作战的孟瑶,不是已经一步一步爬到高处,步履艰难、费劲心思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金光瑶!! …… “他……他这是要与金家断绝关系了么?” 金子轩从从方才起,心中就如沉压千钧一般喘不过气,此刻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可见多吃惊了。对于金光瑶,不,孟瑶,金子轩是不见得有多了解,但自从认祖归宗后,一派谈笑风生、玲珑钻营的模样,任谁也看错不了他的企图。 魏无羡道:“不断绝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啊?”将那边三尊之间复杂微妙的气氛看在眼中,又道:“希望这次,赤锋尊与泽芜君不会再失望了。” 蓝忘机挪回他扭过去的脖子安顿好,道:“无妨,日久见人心,兄长自有分寸。” 聂怀桑道:“那可不一定,没见他喊错也只是对着我大哥的么。” 对赤锋尊喊错,魏无羡不觉有什么问题,比起和煦的泽芜君,还是赤锋尊更像个严厉的‘长辈’不是?等等,“你是什么坐到这儿的?”聂怀桑方才还是坐在赤锋尊那边,现在却已经落在他和蓝湛与晓师叔位置中间了。 聂怀桑唰地挥开扇子,“……才来的。” 选了个不远不近位置的江澄:在这两人旁边落座,是觉得他们不碍眼、还是自己不碍眼? 聂怀桑:这边也就是碍眼而已,我手绢刚刚都被大哥抢走给别人了,对面还有我的地位? 【众人讨论的声潮一浪比一浪高……忽然,魏无羡转向碧草,道:“金麟台清谈会那晚,你是不是见过秦愫?…这个秘密为什么忽然决定要告诉她?又为什么忽然要公之于众?”碧草道:“因为…我得让愫娘子看清她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愫娘子在金麟台上莫名自杀,我一定要…给我家夫人和愫娘子讨回公道。”魏无羡笑了笑,道:“…你真的不知道?正是因为你先去告诉了秦愫,她才会自杀。” 碧草道:“我……”姚宗主不满道:“你这话我可不同意了,难道隐瞒真相才是对的?”立即有人帮腔:“怨不得旁人啊,唉,金夫…秦愫还是太脆弱了” 几名年长的女修则道:“秦愫真可怜啊。”… 魏无羡心道:“恐怕秦愫正是因为无法忍受旁人这些听似同情怜悯、实则津津乐道的碎语闲言,所以才选择自杀的吧。”他低头看了看,忽见碧草手腕上带着一只翡翠金环,成色极佳,绝不是一个使女能戴得起的东西,笑笑,道:“镯子不错。”碧草连忙拉了袖子,低头不语。聂怀桑愣愣地道:“可……可今天送这两位到这里来的人……究竟什么来头啊?” 姚宗主道:“何必纠结这些!不管是谁,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是一位义士,绝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顿时附和声声:“不错!” 魏无羡却道:“救了思思姑娘的这位的确不简单,有钱又有闲。不过,义士?这可未定。”】 就‘与金家断绝关系重归孟瑶身份’的事与两位兄长陈述完毕后,孟瑶就像摘除了一个困扰许久的诅咒一般,终于能重新振作精神了。甚至对于尽快完成阅读任务、彻底摆脱可怖的‘金’姓都变得刻不容缓,但这些言语还是如利刀一般刻划在他心上。 甚至再如何打算,他还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自己定亲没多久、实际是同父异母妹妹的未婚妻…… 阿愫是个好姑娘,知道的出身也从不曾对他还有母亲说过半点什么,便是起初存了利益之心,他也是决心要好好待她的。 可他们以前有多快乐,现在他就多痛苦,以后二人就有多折磨。 在残忍的事实下,他几乎有些回忆不起来,刚定下婚约后,两人再见面时那种愉悦的心情,取而代之的,是阿愫恶心作呕的表情、痛不欲生地自裁,还有彼世未来里会到世上短短几年的阿松…… 先前读过芳菲殿这些时,自己当时那份难以置信都成了可悲的笑话,人算不如天算,呵! 够了,真的受够了。 可笑他如今才明白,郊野非葬人之处,楼台才是坟墓。 而另一个自己,已经在坟墓里争抢到几近腐朽,只待最后的湮灭了。 …… 聂怀桑觉得自己换了位子真是非常机智了,有权有钱、有势有闲的某义士依旧是个一问三不知哦。 【蓝忘机道:“颇多存疑”…说话的人是蓝忘机,众人顿时收敛声息。蓝启仁道:“何处存疑?”魏无羡道:“那可多了。比如,金光瑶如此心狠手辣,为何杀了二十人,却单独留下一个思思?现在人证是有了,但物证呢?”…姚宗主大声道“这便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闻言,魏无羡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了 他知道,现在没人听得进去他的话…再多言几句,说不定又要开始针对他。若是在十几年前,他根本不会理会…可如今,魏无羡已经没什么兴趣非出这个风头不可了。于是厅内众人…声讨开始了“没想到这人如此忘恩负义,丧心病狂” “忘恩负义”和“丧心病狂”这两个词十几年来几乎是和魏无羡捆绑的…骂的人是同一批,骂的词还是同一种,骂的对象却换了一个,略不习惯。 紧接着,另一人道“当初金光瑶就是靠讨好赤锋尊和泽芜君才能一步一步往上爬,否则他一个娼妓之子,何以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他竟然对赤锋尊下毒手!泽芜君现在还在他那里,只盼万万不要有什么闪失才好!”原先他们都不相信聂明玦之死、分尸之事、以及乱葬岗群尸围攻与金光瑶有关,现在却忽然都相信了 “不光义兄,亲兄弟更是难逃一劫。金光善死前那几年他忙着到处清理他爹的私生子,生怕有人杀出来跟他抢位置。莫玄羽还算好的,要不是疯了被赶回去,说不定也和其他的几个那样,因为各种原因消失了。” “金子轩的死也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谁还记得当年的晓星尘?明月清风晓星尘。还有栎阳常氏案,那件事里薛洋也是这位敛芳尊一力保下的呢。”…“唉,可惜了。当年我曾有幸目睹晓星尘道长夜猎时的风采。霜华一剑动天下” “金光瑶后来又把薛洋给清理了,好一出狗咬狗。”】 晓星尘也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会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号,却是为了他们竖起道义之旗添笔勾话。瞧瞧看了眼薛洋与金光孟瑶,相较这些事发冷眼旁观、事后指点诸葛的闲话之人,他倒觉得对此二人的感官又好了些。 人生看得几清明,虽然也糊涂过,至少如今,他们都看得清楚、明白了。 ‘骂的人是同一批,骂的词还是同一种,顷刻间,骂的对象却换了一个’吗? 蓝启仁叹,仙门百家之未来,只能期许下一代小辈了。 第175章 一七五、 【“我听说当年金光瑶在岐山卧底的时候,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若是射日之征战况不佳,那就继续在温家…讨好拍马温若寒。要是温家要倒台了,他就反戈一击,做这个英雄”“温若寒九泉之下估计要被他气死了,当年他可是把金光瑶当亲信在培养的。金光瑶如今这份剑法,十之七八都是温若寒教给他的呢”“我听说当初赤锋尊之所以奇袭失败,就是因为他故意传送了虚假情报”“我也说个秘密吧,他建瞭望台的钱和物资…我听说他会自己悄悄扣下…这个数”… 魏无羡微觉滑稽,心道:“既是传闻,何必急着相信?既是秘密,你们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传言并非第一日流传…而在今夜,传言们却仿佛一下子都变成了证据确凿的事实,成为金光瑶罪行累累的砖瓦基石,用以佐证他的丧心病狂。 “如此看来,这位金某人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主、杀友…还乱|伦。当真是可怕啊!”…“他是看这些年来各家…力渐长,生出了威胁感,所以才…想干脆将我们一网打尽吧?”姚宗主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让他最害怕的事变成事实”他拍桌道“攻上金麟台!”…忽然,一人转头道“魏先生,金光瑶这厮手里有阴虎符,这东西可要拜托你了”… 魏无羡一时颇为无语。上次旁人对他如此吹捧奉承,已经是在十几年前的射日之征里了。虽然终于熬到有人接替他坐上百家公敌的位置了,可魏无羡并没尝出多少苦尽甘来的味道,更没有什么终于被世人所接受的感动。只在心里忍不住怀疑:“当年他们是不是也像今晚这样,一群人聚集在某一个地方,开了一场秘密的会议,指天指地骂了一通,然后就决定要围剿乱葬岗了?”】 当前仍然被仙门众人斥作恶多端的魏无羡读得嘴角抽搐,原来到最后,他再次被世人接受,不是根据真相大白,也不是他们明辨是非,而是又有了一个罪行累累的大魔头需要‘仁人义士’继续‘替天行道’了? 用到人的时候,使劲儿吹捧奉承,用不到的时候,就沦为危害天下的邪魔外道?真当本老祖是个球儿、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漫天神佛了是吧? 脑子都被什么东西啃过了吗? 明显还有一个人暗中引导鼓动整个事件痕迹,都能如此轻巧忽略过去就算了,仅凭两位女子一个照面,外加所述不知真假的陈年旧事,于是众人开始七嘴八舌,传言当了证据、编造成了事实后,就要开始新一轮的‘除魔卫道’? 仔细想想,除了姚宗主之流的中坚之人,还有多半想浑水摸鱼、分一杯羹的墙头之草跟着人云亦云,聂家是在‘一问三不知’领导下说话没什么分量,江澄大约是需要顾及金凌不能视若无睹,怎么蓝家那些古板除了蓝湛外,都在此时偃旗息鼓了?是在顾及敛芳尊身边情况不明的泽芜君吗? 是可叹这数千人都耳目闭塞呢,还是可赞幕后之人策无遗算? 扫了眼身边似是在研究扇骨花纹的聂怀桑、还在和泽芜君谈话的孟瑶,魏无羡心道:世事无常,人心更是无常罢,只是天道在上,可曾还记得心存敬畏之心? 【…开宴之后,席上却少了两个身影…“怎么少了魏…夷陵老祖和含光君?”…江澄冷笑一声,道:“还是老样子,不知礼数。”这话似乎把蓝忘机也骂进去了,蓝启仁面露不快之色…想到这里,他又对魏无羡咬牙切齿起来。那头江澄调整了颜色,客气地道:“诸位先行用餐吧,待会儿我去请他们二位回来。” 莲花坞外,码头之前,蓝忘机任由魏无羡带着,也不问去哪里,悠闲地走动 码头上还有几个小食摊,魏无羡走过去一看,笑道:“…蓝湛来来来,这个饼好吃。我请你啊!麻烦来两个吧。”…魏无羡正要去接,忽然想起来,他身无分文,拿什么去请?而蓝忘机已经代替他接了过来,一手付了钱。魏无羡道“哎呀。不好意思,怎么总是这样呢?好像每次我要请你吃什么东西都没请成。” 蓝忘机道:“无妨。”魏无羡低头咬了一口,道:“以前我在码头这边要东西吃都不用付钱的,随便吃随便拿…过了一个月摊主自然会去找江叔叔报帐。” 蓝忘机在手里圆圆的饼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半月缺口,淡声道“你现在也不用付钱。”魏无羡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三两下吃完了,把油纸揉成一堆,在手里抛着玩儿,四下望望,“没什么其他摊子了。以前这里不管多晚都挤满了摊子,卖各式各样吃的…船也很多,不比你们那边的彩衣镇差” 他又道:“现在少多了。蓝湛,你来的太晚了。没赶上这里最好玩儿最热闹的时候…当年…我应该再蛮横一点,直接把你拖过来。怎么吃得这么慢?不好吃?”蓝忘机道:“食不言。”…魏无羡道:“那我不和你说话了,你吃吧。以为你不喜欢,还想叫你把剩下给我吃算了。”蓝忘机对摊主道“请再来一份。”】 魏无羡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嘻嘻道着:“蓝湛你果然懂我,以后付钱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二哥哥好好记着呀。”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怎么活都是自己的选择,有那个胡乱操心的劲儿,还不如拉着蓝湛去云梦多吃两块饼呢。嗯,要是江澄别来动不动黑脸冷笑、蓝老头少一点咬牙切齿就更好了。 蓝忘机已是不知第几次懊恼拒了当年云梦之邀了,口中应了道:“嗯。”,心下一定回去后,一定要与魏婴一起再游莲花坞。 这想法倒是与魏无羡不谋而合,不说还好,一读就勾起他肚子里的馋虫,光想着莲花坞大门口的飘香四溢,他都能流出口水了,好想快点出去吃块金黄酥脆的小饼呦~ 江厌离见金子轩面色渐渐微霁,有心引了话题来开解几分,也跟着打趣道:“阿羡可是馋了?待回去后,一定带着含光君来莲花坞一起住上一段时日,也可好生游览一番,子轩可要一起?在云梦,哪里好玩、什么好吃,阿羡可是最了解的。“ 金子轩:“……”且不说本少主从没吃过路边小摊,阿离,你确定我真能与这两人一道还相安无事? 聂怀桑:不知道能不能加上一个我。 江澄:“……”好玩好吃的算什么,他还知道哪儿的姑娘好看呢。 【最终,魏无羡把第三个饼都吃完了的时候,蓝忘机还在慢慢啃他的第一个,而魏无羡已经领着他走得离莲花坞越来越远了,一路上到处指这指那给他看。 他特别想把自己长大、玩耍、撒泼打滚过的地方都给蓝忘机看一遍,给他讲自己在这里干过的坏事、打过的架、捉过的山鸡,然后再观察蓝忘机细微的表情变化,期待他的每一个反应。魏无羡道:“蓝湛!看我,看这棵树。” 蓝忘机也吃完了他的那份饼,把油纸折成一个整整齐齐的小方块,捏在手里,顺着魏无羡指的方向望去。那只不过是一棵普通的树,树干笔直,枝叶伸展,该有好几十年了。魏无羡走到树下,绕着它走了两圈,拍拍树干,道:“我爬过这棵树。”蓝忘机道:“方才来的路上,每一棵树你都爬过。” 魏无羡道:“这棵不一样嘛!这是我来莲花坞后爬的第一棵,大半夜里爬的。我师姐打着灯笼出来找我,怕我摔了在树下接着我。可她那么细的胳膊能接住啥,所以还是摔断了一条腿。看了看他的腿,蓝忘机道:“为何半夜爬树。” 魏无羡弯腰笑道“没有为什么。你知道的,我就喜欢半夜出来鬼混哈哈”】 “……”江澄瞪着眼,有点想冲上去给魏无羡送一拳头,“你是将那棵树当至亲了是吧,都把自己许出去了还要带人回来拜拜?我是不是得谢谢你记得和蓝二隐瞒实情了啊?” “……”槽口太多都不知道该从哪反驳了,无语一阵,还黏在蓝忘机身上的魏无羡干脆挥着手道:“不用谢,应该的~” 江澄:…… 蓝忘机:虽然已经知道这树是怎么回事了,但为何还是有些心闷? 江厌离:真的没有摔断腿。 第176章 一七六、 不管当时有没有摔断腿,反正魏无羡就是这么记下了的,并且一记就是十几年之久,等引着同样多年后的‘蓝忘机’一起回忆少年、把臂共游时,如此这般讲给人听了,讲完了也犹不满足,甚至还亲身又事故重演了一遍。 【他抓住了两根树枝,开始顺着树干往上爬,轻车熟路地直往上蹿,爬到接近树顶的地方,魏无羡才停下来,道:“嗯,差不多就这个位置吧。”他把脸埋在一簇茂密的枝叶里,好一会儿才朝下望望,声音高高的,似乎带着笑:“当时觉得高的吓人,现在看,其实也不怎么高。”抱住这棵树的时候,魏无羡的眼眶瞬间就热了。朝下看的时候,目光已经模糊了。 蓝忘机就站在这棵树下,抬首望着他。他也是一身白衣,没有提灯,但是,月光流镀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那么皎洁明亮,似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他微仰着头,神色专注,望着树顶,朝树下走近几步,似乎想伸出双手。 忽然之间,魏无羡脑中涌起了一股异常强烈的冲动。 他想像当年那样再掉下去一次。他心中有个声音“如果他接住我,我就…” 想到“我就”两个字时,魏无羡便撒了手。见他毫无征兆地摔下了树,蓝忘机双目一下子睁大了,一个箭步抢上来,魏无羡被他接了个正着,或说,向他扑了个满怀。蓝忘机身材纤长,瞧着是个斯文公子,力量却不容小觑,非但臂力惊人,下盘更稳。但这毕竟是一个成年男子从树上跳下来,因此他虽然接住了魏无羡,却轻微地踉跄了一下,退了一步。不过立刻就站得稳稳当当了。正要放开魏无羡时,却发现魏无羡的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他看不到魏无羡的脸,魏无羡也看不到他的脸,可是不必去看,闭上眼睛,呼吸间都是蓝忘机身上清冷的檀香味。 他哑声道:“谢谢。”他并不怕摔,这些年来,也摔过很多次。但摔到地上,毕竟还是会疼。如果有个人能接住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听了最后一句,江厌离心中竟有一股冲动,若不是场合不对,她必是要与蓝忘机好生交代一番,再将自己师弟郑重托付过去。从前她没能护住阿羡,让他摔痛了,更希望往后陪伴阿羡一生的人,能好好相伴相守、平安无虞。 然而除她之外,众人都是“……”的表情。 这动作、这过程,再配上那句‘接住了就’,怎么听都有种‘抛绣球招亲’的场面感——虽然自愿被抛下来的是夷陵老祖本人、主动来接‘球’的也只有含光君一位。 于是,他们都被这种奇怪的联想激起一片恶寒。 江澄甚至还在想着,他们莲花坞那棵老树,难道已经从魏无羡的至亲升级到魏无羡的月老了?帮着检验道侣什么的是不是太鬼扯了? 聂怀桑哆嗦着扇子,非常想刨个根问个底,他还真就这么问了,“所以魏兄,你那句‘我就’后面是什么?真的是以身相许吗?”虽然严格来说,面前的二人也不是当事人,但想法应该差不离的吧。 魏无羡:“……大概?”虽然他觉得也是如此但说出来是不是有点跌份儿?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想确认的是另一件事,“蓝湛,虽说我一直知道你臂力很大,毕竟曾经也是徒手揪着我领子将我拎起来过,但我真没想到力气能大成这样呢。” 蓝忘机:“……”力气大岂不正好,你怕摔,而我可以将你接住。 孟瑶难得也被引开了注意力,默默想起曾经被某人洗破的衣服,大胆猜测:该不会他们一大家子都是这种怪力吧? 【听到他道谢,蓝忘机的身体似乎僵了僵…沉默片刻,蓝忘机道“不必”抱了好一阵,魏无羡和他分开,站直了又是一条好汉,没事人般的道“回去吧!…外边再没什么好看的了…回莲花坞去,我带你看最后一个地方。”二人又折回…来到莲花坞深处的一片寂静之地,一座黑色的八角殿之前…魏无羡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殿前方整整齐齐码着一排一排的灵位。云梦江氏的祠堂。 他找了个蒲团跪了下来,取了三支线香在烛火上燎了燎,点燃后插在灵位前的铜鼎里,对着其中两个灵位跪拜三次,对蓝忘机道“以前我也是这儿的常客”蓝忘机神色了然“罚跪?”魏无羡奇道“你怎么知道?的确是,虞夫人三天两头就罚我”蓝忘机颔首道“略有耳闻”魏无羡道“都传到你们姑苏那边了哪还能是略有耳闻。不过说句老实话,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没见过第二个女人像虞夫人脾气那么坏的,一点小事动不动就让我滚到祠堂来跪好哈哈哈…” …忽然想起来,这里是祠堂…又点了三炷香,正把它们高高举过头顶,心中连声赔罪…蓝忘机也在他身旁跪了下来…取了三支香点燃,动作规整神色肃穆…看他一眼,提醒道“香灰。”魏无羡手里拿着的…已经积了一小段香灰就快落下来了。他却…反而正色道“一起啊”蓝忘机没有异议,于是他们各自奉着三支香,跪在排排灵位之前,一起对着江枫眠和虞紫鸢的名字俯首拜下。一次,两次,拜的动作完全一致。魏无羡道:“好了”然后才郑重其事地将线香插|入铜鼎之中 最后,魏无羡瞅瞅身旁跪姿端正无比的蓝忘机,双手合十,心中默念道:“江叔叔,虞夫人,又是我。我又来打扰你们清净了。但我真的很想把这个人带给你们看一看。刚才这两拜就算是拜过天地和父母了,你们二位先帮我把旁边这个人定下。最后一拜我先欠着,今后找机会补回来……”】 众人:…… 竟然会是魏婴先带着自己拜了天地和父母。不知全面的蓝忘机第一次妄下了结论,正垂眸自省中。 虽不喜魏婴那句道谢,但心悦之人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自己’为何如此无动于衷,若是此刻已两心相印、情投意合,岂不是三拜可成?且,今日欠下的这一拜,不知何时才能又补上了。 魏无羡:蓝湛听了这话,没甚表示也就罢了,怎么还兀自出神了呢? 众人:转头高堂都拜了,方才那一跳,决计是以身相许没跑了,不过,这算不算得是私定终身? 蓝曦臣:虽说心意到了即可,但弟弟拜的此次高堂,真让他有些心酸。 即便早就猜到,另一边的阿羡和含光君也有修成正果的一天,但真的知晓了,江厌离才放下心来。不管哪个师弟,都能安心交出去了。 不,这两拜也只是单方面的。 江澄表示拒绝,见他面色一阵变换后,咬着牙道:“既知我阿娘脾气不好,还敢用同一个理由来叨扰第二次?魏无羡你脸真大啊。”当江家祠堂是什么地方了啊,赶紧拜完早些滚蛋不行吗?不知道以后本宗主与你关系很差啊! 虞夫人脾气是真不好。 魏无羡想着。但他却是很怀念曾经无数次被骂的情景,若是虞夫人再能对他骂上一句‘魏婴,我看你是要死’,叫他把祠堂那块地跪穿了他也会喜极而泣。 可是没有。 【忽然从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只见江澄抱着手臂站在祠堂之外的一片空地上…魏无羡原本就想躲着他…他不想多生口角“我只是来上几柱香祭拜江叔叔和虞夫人。已经上完了,这就走”江澄道“要走请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在莲花坞里再让我听到或者看到你鬼混”魏无羡见蓝忘机的右手压上了剑柄上忙按住他手背。蓝忘机对江澄道“注意言辞”江澄不客气道“你们更该注意举止吧” 魏无羡…心中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浓,对蓝忘机道:“含光君,我们走吧。”转身又…认真地磕了几个头,这才和蓝忘机一齐站起身来。江澄“你确实应该好好跪跪他们,平白地到他们面前污他们的眼、辱没他们的清净” 魏无羡扫了他一眼,平静地道“上个香而已你行了吧”江澄道“上香?魏无羡,你就没半点自觉吗?你早就被我们家扫地出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带来给我父母上香?”魏无羡原本已经要离开了,听到这一句忽然顿足沉声道“你倒是说清楚,谁是乱七八糟的人?”…现在蓝忘机也和他在一起,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蓝忘机跟着他一起忍受江澄这些越来越难听的言语和扑面而来的恶意 江澄道:“你忘性真大…因为你逞英雄救了你身边这位蓝二公子,整个莲花坞还有我爹娘都给你陪葬了。这样还不够…温狗你都要救,拉上我姐姐他们…更伟大的是,还如此宽宏大量,带着这两位前来莲花坞…存心给我、给他们找不痛快…魏无羡,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的脸让你随意带人进到我们家的祠堂来?” 魏无羡早知道,江澄一直都念念不忘地要跟他算这笔账了。莲花坞覆灭之事,江澄觉得不光魏无羡有责任,温宁和蓝忘机也都不能脱离干系,这三个人…扎堆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还都到了莲花坞,恐怕早就火冒三丈了。】 魏无羡沉默,他一直都知道,江澄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化解两人间的隔阂。 对于江澄而言,很多事情割不开、忘不掉,直到多年后,依然是岁月虽久、哀却如新。甚至成为了十三年后的云梦江宗主,与姑苏含光君间的针锋相对的主要原因。 曾经也希望,他们两个的和好就如重建莲花坞一样容易,却忘了很多事情,如初很难。 这个问题虽然不是第一次摊开,可江澄此刻脸色依旧十分难看,像是在众目之下心思又被人剖了个彻底,无所遁形一般。 是,他是从未真正放下过,那是他的爹娘、他的族人,教他如何能轻易放下?内心深处,那一次次质问没有魏无羡、没有蓝忘机的侥幸一直在折磨着他。可就连这一点恨,都是他无法坚持的东西。 为什么每个人都能如此轻易地摆脱噩梦,只有他还在这泥潭里挣脱不得? 江厌离又开始为这个弟弟担心。阿澄到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过去不是压垮他前行的负重,而是鞭策向前的勇气呢。 如果前江宗主江枫眠还在的话,大约会答上一句:也许,等阿澄有了自己的妻儿,开始为人夫、为人父之后,便能体悟一二了。 (那大概还要等上好久好久了~) 第177章 一七七、 【…魏无羡道:“江澄,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这些话,都是些什么?能听吗?别忘了你的身份,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在江叔叔他们灵前出言侮辱世家名士,你的教养和礼数呢?”他本意是要提醒江澄,好歹对蓝忘机留有三分敬意,可江澄…隐隐听出了暗指他不够格做家主的意思,当即一抹黑气爬上面容,看起来和虞夫人的怒容竟是有些相似,“在我父母灵前侮辱他们的究竟是谁?!我请你们二位弄清楚,这是在谁家的地盘上。在外面拉拉扯扯不知检点就够了,别到我家祠堂我父母的灵前乱来!…”…魏无羡又惊又怒,脱口喝道:“你给我闭嘴!” 江澄…道“你爱怎么胡来到外面去胡来,随便你在树下还是在船上,要抱还是要怎么着!滚出我家,滚出我的眼前!”…魏无羡心里咯噔一声:莫非被江澄看到了他扑进蓝忘机怀里那一幕?…江澄的确是亲自出去找魏无羡和蓝忘机了…心中似乎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魏无羡一定会走哪些地方,寻了一阵便…谁知刚好就看到了魏无羡和蓝忘机在一棵树下紧紧地抱作一团、半晌都不肯分开的画面 江澄当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从没想过魏无羡真的会跟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魏无羡…一直都极其热爱美貌少女。蓝忘机则更不可能了…可这种抱法,怎么看都不正常…他马上回想起来,魏无羡回来之后就一直和蓝忘机粘得死紧,蓝忘机对魏无羡的态度也和他前世截然不同,几乎立刻确定这二人真的是那种关系了…继续藏身跟着他们走…直到魏无羡把蓝忘机带进了祠堂,压抑许久的愤怒才重新被唤醒,吞没了他的理智和礼数。】 “……” 魏无羡全程是瞟觑着江澄读的,读完一段后,虽然某些话没说出口,但他眼中清清楚楚地刷过‘不就抱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大惊小怪’的一行字,让江澄心领神会、接收得明明白白,心中的不知何处而来的异样,顿时又起了一股掀桌的冲动(〝▼皿▼) 到底是哪个魏某人‘改头换面’太过彻底、连自身取向也一并换了,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不收敛,特-么还有脸该怪他没见识大惊小怪?! 对自身改变接受良好的魏无羡耸肩,世间万千繁华喧嚣,也敌不过一个两情相悦、有你真好,他做事又向来遵循内心、顺其自然,该珍惜的当然要牢牢抓紧,与最后一无所有时追悔莫及的可能相比起来,纠结什么取向不是太傻了吗? 不再去管这个死脑筋的江澄,魏无羡转回去专心致志地安(调)抚(戏)蓝忘机去了,虽然这些内容是他读的,但也不能让二哥哥受了这般委屈是吧。 江澄:跟这样一个洒脱到极致的人置气,是在找罪受吧? 但有些‘罪’,不用找也是要受的。 江厌离道:“阿澄,你说话的坏习惯还是要改改,怎么又是脾气上来了就不管不顾、乱发一通?待日后,多读些心经佛经好修身养性罢。” 江澄:……阿姐我改成扎马步行么? 金子轩:阿离罚得好。日后的江大宗主不止脾气见长,连胡思乱想的功夫也张了不少,到底是有多敏感,才能在那些话里听出‘不够格做家主’的意思? 【魏无羡强忍着什么东西,道:“江晚吟你…马上道歉…含光君不过是我的朋友而已,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警告你马上给我道歉别逼我揍你!” 闻言,蓝忘机神色一僵。江澄则嗤笑“那我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朋友’…但凡你们两位有点廉耻都不该到这个地方来…”魏无羡看到蓝忘机神色变化,以为他被江澄的话刺中,气得…脑子一热甩手飞出一道符篆“你够了没有!”…江澄灵力也没完全恢复,因此被轰了个正着,肩头见血,脸上一闪而过不可思议之色,紫电旋即…滋滋地乱闪着抽了过去。蓝忘机避尘出鞘挡下了这一击。三人在祠堂之前混战,江澄眼里爆出血丝狞声道“好!要打便打!怕你们两个吗!”】 蓝忘机:只是朋友? 上一刻还在信誓旦旦保证过一堆的魏无羡:我这是被自己打脸了吗。 …… 面对自己不正经、还将蓝忘机也带得不正经的魏无羡,江澄终于想起来,自己对现在读到的场景似曾相识别扭感来自何处了。 魏无羡当初自乱葬岗三月后归来时,不也有过这样三人对峙的画面吗。 蓝忘机口称‘损身损心性’的担忧欲将魏无羡带回云深不知处修身养性,魏无羡将其误解为兴师问罪。 他当然是站在魏无羡这边的,说的话也是信誓旦旦、言犹在耳,‘魏无羡也不是你们家的人,轮不到你姑苏蓝氏来惩治。他跟谁回去也不会跟你回去。’ 从不曾想过,他和魏无羡还会有斥声喊‘他’滚出江家、大打出手的一天。 而那时候争吵到差点兵戎相见的两人,却已经变成现在没皮没脸、黏黏糊糊的不堪入目了,甚至日后还真的要做了那蓝家人、要去云深不知处。 ……哼,有多远滚多远去吧,老子还落个清净呢! 【谁知胡乱地拆了几招,魏无羡突然惊醒:这是云梦江氏的祠堂,他刚刚还跪在这里向江枫眠夫妇祈求他们的保佑,现在却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前和蓝忘机一起攻击他们的儿子!仿佛被冰冷的瀑布当头浇中,他眼前突然一阵忽明忽暗。蓝忘机看他一眼,猛地转身抓住了他的肩膀。江澄也面色一变,收住鞭势,目光闪了闪,神色警惕。蓝忘机道:“魏婴?!”他低低的声音在魏无羡耳朵里嗡嗡作响,震荡不止,魏无羡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坏了,道:“怎么了?”他觉得有东西从脸上爬过,举手一摸,摸到了满手的猩红。伴随着阵阵头晕目眩,鲜血还在从他的口鼻之中滴滴答答地滑落,坠到地上。这次终于不是装的了。 魏无羡抓着蓝忘机的臂弯勉强站立,见蓝忘机刚换过的白衣又被他的血染红了一片,不由自主伸手去擦,心里不合时宜地犯愁:“又把他衣服弄脏了。”】 居然读到自己真的晕了一次! 魏无羡霎时‘噗’地喷了,摸着鼻子讪笑着道:“这献舍来的壳子还是不好,太弱了真是,把本老祖的高大形象都给败光了。” 温情指着他道:“这是很正常的后果,乱葬岗上可是好一场劳心劳神的混乱大战,你那献舍来的身体又灵力低微,再加上忧思过多、怒火攻心,只是七窍流血而已,已经很侥幸了。” 众人:要是不侥幸会怎样,直接翘辫子重新那啥吗? 医师温情继续兢兢业业地对魏无羡提出忠告:“别以为你现在的壳子就很好了,剖丹时留下的隐患病根暂且不说,方才新丹成形更是受了不少罪,目前虽然看不出些什么,但等出去之后,也少不得要多加调养、固本培元才是。” 听了这话,魏无羡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蓝忘机便先应了下来,态度强硬、不容拒绝地担下了监督的职责。 魏无羡苦中作乐地想着:还没礼成了,就体会到被媳妇儿管教的乐趣了。 【蓝忘机道“你怎么样?!”魏无羡答非所问道:“蓝湛…我们走吧”马上走。再也不要回来了。蓝忘机道:“好”背起他就走。江澄又惊又疑…毕竟过往魏无羡常常用这招来恶作剧,见两人要走,道“站住!”蓝忘机怒道“滚开!”与之同来的还有气势陡转狂怒的避尘,一道紫电旋即游出,两样神兵相击发出刺耳长鸣。被这长鸣声一震…魏无羡一阵头痛欲裂,双目闭上头也垂了下来。觉察肩头重量,蓝忘机登时抽身立即去查探他的呼吸…江澄立即撤鞭…可眼看着就快来不及了。正在这时,一道身影从一旁跃下,挡在了双方中间。 江澄定睛一看…竟然是温宁,登时勃然大怒“谁让你到莲花坞里面来的?!…”…因为这两条人命和种种原因,温宁心中有愧…从来都自觉地避他而行,此刻却挡在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之前,直面着他,挨了狠狠的一鞭子…也没有退缩 探得魏无羡只是疲倦至极加气急攻心,暂时昏迷,蓝忘机这才转开目光。只见温宁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递到江澄面前…那东西正是魏无羡的佩剑随便。魏无羡一路都嫌拿着麻烦随手乱扔,最后扔给温宁保管了。温宁举着它,道:“拔|出来”他口气坚决,目光坚定。全然不是以往那副呆呆怔怔的模样。江澄道“我警告你,不想再被挫骨扬灰一次,就立刻把你的脚,从莲花坞的土地上挪开,滚出去!”温宁几乎要把剑柄捅到他胸口里去了…喝道“动手,拔!” 江澄心中一阵躁怒…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真的照着温宁所说的,左手握住随便的剑柄,用力一拔。一把雪白到刺目的剑身,从古朴的剑鞘里脱鞘而出!】 听到这里,众人都是心中一凛,心知书中‘魏无羡’移丹之事在‘江澄’面前怕是瞒不住了。 魏无羡也咋舌,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温宁捅出了真相,可真是…… “江澄,我觉得‘你’接下来怕是要疯。” 江澄:我现在也很想疯给你看╰_ ╯ …… 温情正在打量着温宁,她有些不敢相信,读到的那个敢挡在蓝忘机和魏无羡面前、与江晚吟对峙的人,真的是她这个弟弟?除了那次从莲花坞救了魏江二人外,她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弟弟还有这样一面的呢。 温宁被看到怕得很,努力缩脖子中,他自己也猜着,那肯定是临时借了胆了。 第178章 一七八、 魏无羡悄悄呼出一口气,都没有抬头看谁一眼,只是握紧了蓝忘机的手,便一鼓作气地读了下去。 反正他都坦白过一次了,也不过是书里的那个自己再被揭穿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师姐还好好的呢,江澄也没那么脆弱……吧? 【江澄低头盯着自己手里这一柄闪闪发光的长剑…在乱葬岗围剿之后…早就自动封剑了…温宁道:“不是封剑解除了…若再换人来拔剑,无论换谁都拔不出来的”江澄脑中和脸上都一片混乱,“那为什么我能拔得出来?”温宁道“因为这把剑把你认成了魏公子…现在在你身体里运转灵力的这颗金丹,是他的!”…江澄道:“你给我闭嘴!我的金丹……我的金丹是……”温宁道:“是抱山散人给你修复的。”江澄道:“你怎么知道?他连这个也对你说?” 温宁道:“没有。魏公子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过只言片语。我是亲眼看到的。…我一开始就在那座山上。”江澄额头青筋暴起,道:“…撒谎!”温宁道:“你听听我是不是撒谎!你上山时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手里拿着一根长树枝,快到山顶时经过了一片石林…然后你听到了钟声…有一把剑抵在你的心口,你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命令你不许前进…问你是何人,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回答…”江澄咆哮道:“闭嘴!”温宁也咆哮道:“…你回答是藏色散人之子,魏婴!…忽然闻到了一阵香味,你就失去了知觉…”江澄看上去恨不得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了“你怎么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温宁道“…我就在那里。不光我,魏公子也在那里…还有我姐姐…或者说整座山上,只有我们三个人在等你…江宗主,你以为那真是什么抱山散人的隐居之地?魏公子他自己也根本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这么个地方…那座山,只不过是夷陵的一座荒山!”江澄声嘶力竭地重复着同样的字句“…那我的金丹为什么会被修复?!”温宁道“你的金丹根本没有被修复…你之所以会以为它修复了,是因为我姐姐,岐山温氏最好的医师温情,把魏公子的金丹剖出来,换给你了!”】 如果江澄知道魏无羡的想法,一定会起身去暴打一顿。熟什么熟,你当这是什么呢?! 那是一颗被修炼之人视若生命的金丹啊,这样的重量谁能承受得起? 但其实他看起来,一直在很平静地听着,即便这份平静要用尽所有的力气来保持。 他听着着另一个抱着恨、怀着怨过了十三年的自己,像魏无羡说的那样,被宛若平地一声惊雷的事实真相砸中,状若癫狂。那声嘶力竭的样子,他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就真的这么疯了。 毕竟另一个自己,还独自在‘魏无羡’死后,抱着迁怒怨恨中熬过那么多年,疯了也没甚奇怪。 于是他还能麻木着想些其他那些乱七八糟。 都说金光瑶,哦,孟瑶,惯会装模作样,其实这对温家姐弟也不差吧?联合魏无羡在一起一唱一和,把他蒙得死死的。不过其实还是自己太过没用,那时候太过一蹶不振,估计来只穿了衣服的猴子都能骗过他。 温宁这个小结巴,对魏无羡可真是忠心耿耿。 还敢撑着胆子替魏无羡喊冤呢。 既然敢说,为什么不在换丹的时候阻止他,却眼睁睁看着他没了金丹变成废人了? 温宁:姐姐救命,江宗主看我的眼神真可怕Σ( ° △ °|||)︴ 【江澄脸上空白了一瞬,“换给我了?”温宁道:“不错!你以为他为什么后来再也不用随便,为什么总是不佩剑出行?真是因为什么年少轻狂吗?难道他真的喜欢别人明里暗里指着他戳脊梁骨说他无礼没有教养吗?因为他就算带了也没用!只是因为…如果他佩剑去参加那些宴会和夜猎,不免有人要以各种理由要和他比剑切磋,而他没了金丹,灵力不支,一拔出剑,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江澄呆呆站在原地,目光发绿,嘴唇发颤,连紫电也忘了用,突然抛下随便,猛地在温宁胸口击了一掌,吼道:“撒谎!”温宁受了一掌,退了两步,把随便从地上捡起,合入鞘中,推回到江澄胸口,道:“拿着!” 江澄不由自主接住了那把剑…六神无主地望向魏无羡那边。他不望还好,一望之下,魏无羡惨白着脸、唇角还沾着鲜血的萎靡模样犹如一记重锤砸中他的心,而蓝忘机的目光更是让他周身发寒,如坠冰窟。温宁道“你拿着这把剑,去宴厅,去校场,去任何一个地方,叫你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来拔这把剑。你看看究竟有没有谁能拔得出来!你就知道我究竟有没有撒谎!江宗主——你,你这么好强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和人比,可知你原本是永远也比不过他的!” 江澄一脚踹中温宁,抓着随便,跌跌撞撞地朝宴厅的方向奔去。 他边跑边吼,整个人状似疯狂。温宁被他踹得撞在庭院里的一棵树上,慢慢站起,忙转去看另外两人。蓝忘机昳丽的面容此刻苍白无比,神色也冷峻至极,又望了一眼云梦江氏的祠堂,把背上魏无羡的身体托了托,托牢了,头也不回地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温宁道:“蓝、蓝公子,你,你去哪里?” 蓝忘机的身形在台阶前顿了顿,道:“方才,他要我带他走。” 温宁连忙跟上,随着他一齐出了莲花坞的大门。】 魏无羡心头涌上一股不妙的预感,果然,视线偏过几分的时候,江澄也正转过头来看着他了,四下安静中,仿佛还听到了他颈转动的卡啦声。 江澄道:“你让他带你走了?” 江澄那双杏目中,有过欣喜惊讶、有过傲慢嘲讽、甚至有过绝望空洞,但从没有过像现在这般表面看起来波澜不惊、平静如水的样子。 魏无羡:“……”毛骨悚然.jpg 聂怀桑举手道:“有这话,我听着呢,后面还有句‘再也不要回来’。” 魏无羡怒目而视:见你不说话就把你当哑巴,结果居然在我背后捅刀? 聂怀桑扇子一挡:魏兄,我可是在帮你呢。 江澄也不管他们怎么眉来眼去,径自下决定道:“魏无羡,回去之后,给我滚来试剑堂,我们决斗!!”我-特-么骂你滚你就真滚了?还敢说要离开莲花坞,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听话! 魏无羡和江澄从小一起长大,除了那点三缄其口的秘密,他们看对方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对方要喷什么坏水,又哪能看不出来江澄这点别扭的想法。 拉着蓝忘机的手晃了几下,魏无羡怂怂的面孔上闪过狡黠的笑。 打就打呗,不定谁揍谁呢。 …… 眼见两人都快兄弟阋墙了,江厌离反倒脸上有了微笑,金子轩感到很奇怪,问道:“阿离,他们两都要决斗了,你怎么不阻拦?” 江厌离道:“男孩嘛,没有什么矛盾是打一场解决不了的,只要不受伤,打两场也没问题啊。”不怕他们打,就怕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 金子轩:这两人加起来年岁快到半百了吧,男孩?! 【到码头一看…剩下几只无人看管的老渡船…蓝忘机背着魏无羡,毫不犹豫地上了船。温宁赶紧蹿上船尾,自觉地抓起船桨扳了两下,渡船平稳地漂出了数丈…蓝忘机让魏无羡靠在他身上,先给他喂了两颗丹药,确认他好好咽下去了之后,才取出手帕慢慢为他擦去脸上的鲜血。忽然,温宁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蓝、蓝公子。”蓝忘机道:“何事。”方才…强硬气势早已无影无踪,他硬着头皮道:“请…请你暂时不要告诉魏公子,我把他剖丹的事捅出来了。他很严厉地告诫过我,叫我绝不能说出去…可我…”默然片刻,蓝忘机道:“你放心” 看上去,温宁像是松了一口气,虽说死人并没有气可以松。他诚挚地道:“蓝公子,谢谢你。”蓝忘机摇头,温宁道:“谢谢你当年在金麟台上,为我和我姐姐说过话。我一直记得。后来我失控了,我……真的很抱歉。” 蓝忘机没有应答。温宁又道:“更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照顾阿苑。”闻言,蓝忘机微微抬眸。温宁道:“我还以为我们家的人都死了,一个不留了。真的没想到,阿苑还能活着。他跟我堂哥二十多岁的时候长得真像。” 蓝忘机道:“他在树洞里躲了太久。发了高热,病了一场。”温宁点头道:“我知道一定是生了病。小时候的事他都不记得了。我和他聊了很久,他一直说你的事。”他有点失落地道:“以前是说魏公子的事……反正从没说过我的。” 蓝忘机道:“你没告诉他。”温宁道:“您说他的身世吗?没告诉。” 他转过身…一边卖力划船一边道:“他现在过得很好。知道…一些太沉重的东西…反而会让他没有现在这么好。”蓝忘机道:“迟早要知道的。”温宁怔了怔,道:“是的。迟早要知道的。”他望了望天,道:“就像魏公子和江宗主。移丹的事,迟早江宗主是要知道的。他总不能真的瞒江宗主一辈子。”】 温情闻言,向蓝忘机郑重致谢,道:“含光君,温情多谢含光君大恩,我们阿苑得救一命、蒙你教养,实在无以为报。” 蓝忘机还礼,“温姑娘不必如此。”乱葬岗上的人,于情于理,他都应当相救,只是不知当时是何等危机,魏婴命陨、无人生还,竟只阿苑一稚儿被救出。 蓝忘机揽过怀中被江澄一瞪、又心虚了几分的魏无羡,眸中闪过一丝痛色,无论如何,此生定不能重蹈覆辙。 知道些太沉重的东西反而不好么。温情将小阿苑揽入怀中,念着温宁说的这话,想着魏无羡也提过此事,阿苑日后注定姓蓝……吗?也许阿苑托付到蓝家,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魏无羡日后如何,‘温’姓之人头上的罪孽是洗不清了——不论是从前的温家人犯下的罪孽,还是往后世人强加在他们这些余族的。 只是如今不比彼世,得了此处先机,他们数十族人还在乱葬岗上苟且偷生,日后至少性命无虞,阿苑也不会大病一场、忘却前尘。 这么小的孩子,便离了亲人改名换姓地生活,对他真的好吗? 倒也是想太多了,结局已经不一样,又怎知蓝家愿意收养阿苑的呢。 【夜色寂静,江流沉沉。忽然,蓝忘机道:“痛苦吗。” 温宁:“什么?”蓝忘机道:“剖丹,痛苦吗。” 温宁道:“如果我说不痛苦,蓝公子你也不会信吧。” 蓝忘机道:“我以为温情会有办法。”温宁道:“上山之前,我姐姐是做了很多麻醉类的药物想减轻剖丹的痛苦。但是她后来发现,那些药物根本不管用。因为如果将金丹剖出、分离体内的时候,这个人是麻醉状态的,那这颗金丹也会受到影响,难以保证会不会消散、什么时候消散。” 蓝忘机道“…所以?”温宁顿了顿,道“所以,剖丹的人,一定要清醒着才行”一定要清醒着,看到与灵脉相连的金丹从身体中被剥离,感受到汹涌的灵力渐渐的平息、平静、平庸。直到变成一潭死水再也兴不起波澜。好半晌,蓝忘机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微微沙哑,前两个字似乎颤了下“一直醒着?”温宁道“两夜一天,一直醒着”蓝忘机道“当时,你们有几成把握”温宁道“五成左右” “五成。”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蓝忘机摇摇头,重复道:“……五成。” 他收紧了揽住魏无羡的那只手,手背上的骨节已经发白。温宁道:“毕竟,以前从来没有人真的施过这种换丹术,我姐姐…只做了一些设想,根本没人能给她试验…不可能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金丹剖给别人的…所以魏公子回来找我们的时候,我姐姐先开始根本不愿意,警告他…她只有不到一半的把握。” “可是魏公子一直死缠烂打,说五成也好一半一半呢。就算不成功他废了丹也不愁没路走,可江宗主这个人不行的。他太好强太注重这方面的得失了,修为就是他的性命。如果江宗主只能做一个不上不下的普通人,他一辈子就完了”】 魏无羡一边在心里不断咒骂,一边话不停歇地一读到底。温宁到底在搞什么鬼,既然‘我’都告诫过了,为什么要说的这么详尽;蓝湛也是,有些事知道个大概就行呗,毕竟了解这么多也只能徒添酸楚。 更懊悔的是,怎么就嘴-贱说要自己亲自来读了? 将金丹活生生从身体剥离的记忆,委实不是什么轻松的经历,他一点也不想一遍遍去回想。 江澄表面的平静已经彻底维持不下去了,失去金丹那种摧心剖肝痛苦,他也再清楚不过。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有些事,魏无羡就算是猜测得再接近,他也咬牙不露半句。 为了这,他一直强制忍耐着听魏无羡读完,可最后那话,还是让他爆发了出来!我行尸走肉关你什么事!我心灰意冷轮就该你来舍己救人吗! 行动快过脑子,待回神时,江澄已经起身过去揪着魏无羡的衣襟大喊:“魏无羡,你了解我,你好啊,你伟大啊,谁-特么让你去求他们了,谁让你剖丹给我了,你……” “给我闭嘴!” “……” 魏无羡抬手蹭过脸颊,擦掉被喷到脸上的口水,又推开蓝忘机蓄势待发的手腕,才接着道:“要打回去再打,你现在拼命喷我口水是怎么回事?” “……” “我们都是要面子的人是吧,回头咱俩再战个百八十场也行啊,但是你现在再不冷静下来,我让温情把你扎昏过去你信不信?” 温情:老-娘凭什么听你的? 江澄被魏无羡给骂懵了,脑海里还在不停地飘过‘喷口水喷口水喷口水’,呆在那一动不动,聂怀桑一边眼疾手快地上前把人拉得更远点做好,一边劫后余生地感慨:魏兄要面子地这话说得太及时,不然打起来都不知道会不会殃及他这条池鱼呢,以及,人太激动的时候,还是少说话微妙,不然真的很容易出丑,噗~ 晓星尘憋笑,无羡师侄这招抢下手为先、顾左右而言他用得真好,也是真的很了解这位江宗主了。 金子轩很是配合地想歪了,是不是能总结下,江晚吟极厌被比又死要面子?就是不知道二者哪一个能排第一。 江厌离:“……”你们还是赶紧打一场吧。 第179章 一七九、 魏无羡吁了口气,小声嘀咕道:“可算是把江澄给糊弄过去了。”也仅仅是糊弄罢了,他倒是没有再瞒过去的想法,就如温宁所说,迟早都要知道的,且知道十分与明白九成也没甚差别了。 可当他放松往后倚靠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背后的那一语不发的人并不是无动于衷,先前能让他靠得十分舒适的躯体此刻已经僵硬堪比石块了。 但也还是不问不说,全部都闷在心里。 魏无羡顿时只觉心中闷涩得厉害,轻轻捏了捏还握在手中的指尖,慢慢勾起嘴角,语调一如既往,“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吗,都过去的事了,江澄这个死脑筋还是想不通,幸亏蓝湛你不这样啊。” 这事是为他,更为我自己。 莲花坞是我家,江澄是我兄弟,可如果江澄没了金丹,那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蓝湛,你明白我的吧。 蓝忘机双唇起起合合几次,终究只是抬起衣袖擦拭了一遍魏无羡脸上已经看不到痕迹的口水后,轻声道:“嗯。” 我明白。 【…温宁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道:“蓝公子,你好像并没有很意外。你…你也知道这件事么?”“…”蓝忘机涩然道“我只知他大抵是灵力受损有异。”却不知真相竟然是如此。温宁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 正在这时,蓝忘机肩头歪着的那颗脑袋微微一动…温宁连忙噤声…魏无羡头痛欲裂地睁开双眼。他整个人都倚在蓝忘机身上…直到看见蓝忘机袖子上点点血迹…这才想起他气昏过去之前发生了什么…蓝忘机过来扶他,可魏无羡…担心自己又一口血吐到生性|爱洁的蓝忘机身上,连连摆手,转身侧到一边,扶着船舷忍了一阵。蓝忘机…一手抚在他背上,一股温和的细细灵流输送入他体内。等忍过了喉咙间那阵铁锈味,魏无羡才回过头来,请蓝忘机撤手。静坐片刻,他终于试探着开口了“含光君,我们怎么出来的?” 温宁神色立刻紧张起来…蓝忘机果然信守承诺,只字不提他捅出来的事,但也没有撒谎编个说辞,道“打过一场。”魏无羡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心口…半晌,不吐不快般地吁道:“我就知道江澄没那么容易放咱们走的。这个混小子…真是岂有此理!”蓝忘机眉峰一凝,沉声道“别提他”听他语气不善,魏无羡微微一怔,立刻道“好,不提他”斟酌片刻,“那啥含光君,你不要在意他说的话啊” 蓝忘机道“哪句。”魏无羡眼皮跳了跳,“哪句都是。这小子从小…一生气说话就口不择言,特别难听,风度教养通通不管不顾。只要能教人不痛快,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骂得出来。这么多年都没半点长进。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魏无羡伴着江澄的磨牙声读完这段的,他敢发誓,刚才还听见了个‘特-么又在污蔑我’的切齿音。 魏无羡心道:江澄,就算你有本事舔着脸大声把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会信你啊。再说那不但不是污蔑,还算是在蓝湛面前给你说好话的吧。 想想读完的这段,又想起过往蓝忘机与江澄有过的几次碰面,魏无羡突然有种由心而起的忧心和感慨:在蓝湛短话解释‘打过一场’后说江澄的好话还被拒绝什么的,自己怕要被坑惨了。依稀记得从前曾吃过一种名为‘肉夹馍’的小食,本老祖现在就有种自己是两片馍里那块肉的错觉。 媳妇和大舅子的关系还比不上和温宁的好呢,替温宁隐瞒的那个四字解释当真妙极,所以,原来含光君还会这样说话? 蓝曦臣:忘机的确实很让人的惊讶,不过,话少竟还能有如此作用? 温宁:谢谢含光君? 金子轩:士别十三年,当刮目相看了。 聂怀桑:“含光君,你平日里若是有空闲,也该多看点话本的。”像含光君如此关注魏兄,还仅仅只是猜测对方灵力有损,不得不说,真的不愧‘古板’的称号。 蓝忘机:“……”关话本什么事? 温情:在蓝家先生面前敢说这样的话,真佩服这位聂公子。 【一边说,一边暗自留心蓝忘机的神色,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魏无羡本以为,或说期望着,蓝忘机不会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但意料之外的是,蓝忘机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连“嗯”也没有说一声。看来,对于江澄方才的恶言,蓝忘机比他预想的还要不快。或许是他单纯地不喜江澄为人,又或许……是他对被斥责为“不知检点”、“没有廉耻”、“乱七八糟的人”格外不容… 虽然这些日子走下来,他觉得蓝忘机对自己应该是颇为看重、有所不同的,但终归不敢揣测这“看重”究竟有多重,“不同”又是不是真是他以为的那种不同。魏无羡从来不觉得自信是什么坏事,并常常为此得意轻狂…可实际上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手忙脚乱的心情。他以往觉得蓝忘机这个人特别好猜,可现在却…生怕只是他一个人在想入非非,一厢情愿,自信过头。】 确实是太不自信了,醒醒啊兄弟,蓝湛可是早就被撩得五迷三道的了,先前那般花招百出,怎么现在才开始手忙脚乱? 魏无羡轻咳了下,颇有些难为情,但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下,“蓝湛,另外那个‘我’不开窍也就算了,怎么还有些眼瞎脑子进水呢,这么简单的事都看不出来哈哈~“ 蓝忘机:“……不会。”只要你愿意,我便一直如此易猜。 晓星尘:无羡师侄你这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江厌离:哪里是不开窍,这才是情窦初开的模样呢,可惜如今的阿羡与含光君已似相濡以沫了。 【蓝忘机沉默不语,魏无羡本想用自己最擅长的插科打诨来蒙混过关,可又怕强行调笑陷入尴尬,卡了一会儿,突兀地道:“咱们这是往哪儿去?” 这话题转得很生硬,蓝忘机却配合地接了,道:“你想去哪。”魏无羡揉了揉后脑,道:“泽芜君还不知安危如何,也不知那群人到底打算怎么办。不若我们先去兰陵……”忽然,他想起一事,道:“不,先不去兰陵,去云萍城。” 蓝忘机道:“云萍城?”魏无羡道“是。云梦的云萍城。我对你说过吧?之前在金麟台的时候,我在芳菲殿的密室里看到了我的手稿,跟我手稿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份房契地契,是云萍城的一个地方。兰陵金氏财大势大,我想如果不是有什么隐情,金光瑶不会特地收好这份房契地契的。也许在那里能有什么发现”】 云萍城……吗? 孟瑶想起刚来的时候,曾读到过他叫薛洋处理了云梦一处地方,只是不知被处理后,那里变成了什么样。 自己不会无缘无故收好那份地契,夷陵老祖和含光君两人也不会就此耽搁讨伐他这罪人。 突然冥冥中有种预感,他的一生,遭遇从那里开始,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也会在那里归寂? 第180章 一八〇、 【蓝忘机颔首。这时,温宁道:“公子,那云萍城是往这个方向走吗?” 魏无羡:“什么?!”…冷不防船尾有人出声,吓得他头皮一炸当场打了个滚,回头悚然道:“你怎么在这儿?!”温宁仰着脸,愣愣地道:“我?我一直都在这啊。”魏无羡道:“那怎么不说话?”温宁道:“我看公子你和含光君在说话,所以我就没……”魏无羡道:“那总该出个声??”举了举手里的船桨,温宁辩解道:“公子,我一直在划船,一直都在发出声音啊,你没听到吗?” “……”魏无羡摆手道:“没留意。算了算了,别划了。这边夜里江流水急,不用划也走得快。”他在云梦长大,自小在这一带的水里翻江倒海,自然熟悉。温宁闻言应是,放下船桨,拘谨地坐在船尾,距离蓝魏二人尚有六尺之隔。】 众人:夷陵老祖被鬼将军吓得当场打了个滚?没听错吧? 温宁:无辜.jpg 温情:“阿宁那么大个人站在船上你都没察觉到,魏无羡你是眼里只有含光君了是吧?” 魏无羡:“……情姐给你身为医者的头脑呢?我那是刚从昏迷中苏醒!” 但是在船上打个滚,还给蓝湛还有温宁看到了,真是有点不好意思,曾经以为,自己的‘魏氏翻滚’只会让师姐看到呢,嗯别处打斗中的动作不算。 晓星尘:翻江倒海啊,师侄可真厉害,我们山上连会游水的都不多。 宋岚:这点小问题都能一本正经辩上几个来回,确实挺厉害的。 【…此时已天光微明,天幕蓝中透白,两岸山水终于显露轮廓。四下打量一番,魏无羡忽然道:“我饿了。”蓝忘机抬起眼来。魏无羡当然一点都不饿,他可是不久前才在莲花坞大门外的小摊前吃过三个饼。但蓝忘机只吃了一个。而且,这是将近两天的时间里他吃过的唯一东西。魏无羡惦记着这件事…怕是还要走好长一段时间的水路才能遇到城镇,休息进食。蓝忘机沉吟道:“靠岸?” 魏无羡道:“这附近岸上都没什么人,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去。”温宁连忙拿起船桨,朝他指的方向划去。未过多久,渡船拐入一条分流,又行了一阵,驶入一片莲湖…在掩映的碧伞之中穿行,拨开一片宽大的荷叶,蓦地看见一只又一只饱满的大莲蓬藏在底下,那一刹的心情,仿佛是忽然发现了一笔小小的宝藏。魏无羡笑吟吟地正要伸手去摘,蓝忘机却忽然道:“魏婴。” 魏无羡道:“怎么了?”蓝忘机道:“这片莲塘,可有主人。” 魏无羡一脸问心无愧:“当然没有。”当然有。打从魏无羡十一岁起,就常常在云梦的各片湖里里偷莲蓬菱角。原本已洗手不干多年,但眼下要弄点口粮继续赶路,不得不重出江湖了。蓝忘机却淡声道“听说这一带的莲塘都是有主的” “…”魏无羡道“哈哈哈哈哈哈是吗,这也太可惜了。你听说的事情真多,我都没听说过呢。那咱们走吧。”既被戳穿,他自然不好意思再叫蓝忘机和他一起做这些胡闹的事…正讪讪的要去把桨,蓝忘机却举起手,带头摘了一个莲蓬下来。他把这个莲蓬递给魏无羡,道:“下不为例。” 魏无羡狂摘一气,贪得无厌,堆得渡船上几乎没有落足之地,三个人都坐在碧绿的莲蓬山里…温宁坐在船头不停地剥莲蓬,蓝忘机自己剥了两个吃了便没再动手,见温宁递给他们剥好的莲子,摇头让他给魏无羡。魏无羡一个人干掉了一船,顺水又飘了一两个时辰,他们才到达云萍城的码头。】 才将脸部绷上没多会儿的江澄,‘噗’地一下表情就裂了。打从听到还在船上的这人喊饿开始,他就知道,那片湖里的莲蓬又该遭殃了——那个月份又是在湖中,要找吃食自然是莲蓬最合魏无羡心意。 然而重出江湖的魏不要脸,在被在莲塘有无主人的问题上被拆穿后,还能那么毫无愧色,江澄只觉江家的脸被丢光了。想到这,江某人全身僵住,好像似乎,在这些人面前,面子什么的,似乎大概已经早就不剩了……? 好在后续的发展,给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的江宗主,稍微找回一点点欣慰感。 连大名鼎鼎的含光君蓝忘机都开始带头偷莲蓬了,魏无羡这个‘常客’再出手一次,大约也没什么嘛。对了,姓魏的已经换个人给他收拾残局了,这笔应该记在蓝家头上才是。 过不久,蓝二就会体会到,‘首例不可开’这条对魏无羡同样适用,反之便是,有一有二绝对有三! 所以姓蓝的究竟怎么知道云梦的莲塘有没有主人的? 同一时刻,蓝家貌似已经成功接锅——叔父大人明显有些坐不住了,姑苏蓝氏数千条家规,结果却只化成轻飘飘的‘下不为例’四个字吗?! 只可惜蓝忘机此刻正在聆听魏某人吹嘘‘云梦的莲蓬多好吃’云云,完全没空注意叔父似要灼穿人体的可怖视线。 同样从未有过相似经历的蓝曦臣听得眉眼含笑,但也有些为弟弟疼惜,既然云梦食物如此可口,忘机也只吃了一个饼、两个莲蓬,肯定并未果腹吧。 于是,吃了三个饼、干了一船莲蓬的老祖大大,说要为含光君攒口粮真的是认真的吗? 【码头浅水处聚满了小小的渔船,有女子聚在临水石阶上捣衣,一些光着膀子、麦色皮肤的少年在江边游来游去扎猛子,忽见一艘渡船悠悠而来,船尾的一人低着头,船中那两名年轻男子却都容貌出众。端坐在最前的那名白衣男子素衣若雪,气度出尘,身旁那个笑嘻嘻的小青年也是个极为漂亮的小白脸…不由得都瞪圆了眼使劲儿往这边瞅…魏无羡道:“请问一句,这儿是云萍城吗?”一名河边洗衣的少女红着脸道:“这儿就是云萍城。”魏无羡道:“到了,上岸吧。” 渡船靠岸,蓝忘机率先站起身来,上得岸去,回头拉魏无羡。他们两人都上了码头,可温宁还在船上举步难行,那群游水的少年见他肤色惨白,脖子面颊上还有奇怪的纹路,低着头默默不语,怪模怪样,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好玩,十几双手扒着船舷不住摇晃,晃得温宁几乎站不稳。魏无羡回头一看,道:“喂!干什么,不许欺负他。” 温宁忙道“公子,我下不来啊”…若是这群少年知道,被他们围着瞎闹腾的这个“人”,轻而易举就能徒手把他们撕成血块,连骨头渣子都捏得粉碎,哪还敢这样找乐子。魏无羡把仅剩的几个莲蓬抛了过去,道“接着!”那几名少年立即一哄而散抢莲蓬去了。温宁这才狼狈地跳上岸来,拍了拍湿淋淋的衣服下摆】 “温宁,没必要如此拘谨,放心放心,你平常状态下是与旁人无异的,除了不用吃饭之外,就是个力气比较大的傻大个,明白吧?” 温宁听了这话,赶紧点头,道:“明白,明白。”只是,知道是知道,但再像,他到底也不是个人了,是个只要想,就能在瞬间杀人不眨眼的厉鬼凶尸。 温情满眼心疼,却是抬手又一指头戳过去,口中嫌弃道:“以前不管何时,我都要担心你何时受了欺负、忍气吞声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连些个玩水的小孩子都能欺负了吗?是有那翻天覆地的本事,也不代表马上就去毁天灭地了,何况你有吗?等魏无羡那什么符咒弄好给带上了,你给我去当牛做马去,敢手撕血块试试!” 温宁:“……是姐、姐姐。” 魏无羡:情姐这可是你亲弟弟,当牛做马你是说笑的吧? 温情:不是你最先把他当拉货苦力的吗→_→ 薛洋:“……”不知回去后隐姓埋名、远走天涯的可能有多少。 第181章 一八一、 【…三人步入城中,沿路人来人往,店铺眼花缭乱。温宁不喜人多的地方,过了一会儿便又默默消失…等到终于找到了目的地,二人确认所见是什么之后,却都是微微一怔。望着面前这间气派非凡、香火旺盛的建筑,魏无羡道:“这是…观音庙?”蓝忘机道:“嗯”金光瑶可不像是什么善男信女,二人对视一眼,一齐穿过络绎不绝的香客,迈过高高的门槛,跨入庙中…要走完一圈,并不用花太多时间,最后一间是观音大士殿,二人在门口站了没一会儿,便有僧人双手合十过来施礼,二人还礼,魏无羡寒暄几句…二人在观音庙中走了几圈,心中已有数,出了庙后,魏无羡拉着蓝忘机来到一条巷子里,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方阵,扔到一边,道:“金光瑶好大的手笔。” 蓝忘机捡起他扔掉的那根树枝,在方阵上添了几笔,轮廓形状愈发明显,赫然便是方才那座观音的俯瞰图。魏无羡又从他手里把树枝拿过,道:“这观音庙里面有个大阵,有东西被压着。”他点了一个地方,道:“这个阵有点复杂,还是挺保险的,不过只要破了这个阵眼,被镇着的东西就会出来了。” 蓝忘机站起身来,道:“晚间无人时破阵。先寻一处落足修整,再作计议” …自然不能在白天人多时贸然行动。魏无羡道:“不知道端了这观音庙里的东西要多久,来得及去兰陵么?会不会耽误行程?”蓝忘机道:“你身体状况未明,不可勉强。”乱葬岗那一战魏无羡消耗了太多精力体力,精神和身体都长时间维持紧绷状态,几个时辰前又被江澄气得几乎七窍流血,好一阵才缓过来…而且这两天耗神耗力的不止他一个,蓝忘机也是片刻都没有消停。想着就算他不需要休息,蓝忘机也需要休息。魏无羡道:“好,那就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面对如此境况,这二人还能思维明确、理智清晰,果然不愧是此辈之中超群出众的人。 虽然目前,另一个‘自己’还是情况不明的那个,但蓝曦臣却并不怎么担忧自身安危,更多的还是感到惭愧。魏公子与忘机颠连奔波,犹为辛苦,而他却可能正受制于人,却是有愧于兄长之分了。 好在两人并不意气用事,此刻养精蓄锐方是良策。 与蓝曦臣颇为欣慰的长兄感慨不同,其他人更是惊叹于他们的学识修为之高深。 不过是在观音庙中走过一圈,便能画出偌大庙宇的俯瞰图不说,连如此气派建筑遮掩下的庞大阵法也能了解得七七八八,甚至破阵之事也说得易如反掌、信手拈来——要知道,十三年后的‘金光瑶’可是高居仙督之位,不论这座掩人耳目的观音庙是来用镇压什么凶煞之物,既然他敢在繁华城中布下如此阵法,便可知对此有多大把握了。 似是找回了些颜面,蓝启仁当下便捋着山羊胡子微微点头,一副很是满意的样子。 不过,好端端的,为何要在闹市之中建这样一座观音庙?还将地契收藏在和夷陵老祖手稿一样的隐秘之所?那些被镇压的凶煞又究竟从何而来? 其他人还深觉疑惑的时候,孟瑶已经大致猜到原委了。 那个地方,应该也是另一个‘金光瑶’想迫不及待抹去的痕迹,而被派去出手的人,是薛洋。 薛洋出手,鸡犬不留。 那阵法是何用处已经不言而喻。 还有那观音庙,在曾经是一个污秽不堪的地方建起的、让人日日朝拜、受香火供奉的庙宇,可真是……讽刺啊! 【魏无羡本人是什么地方都能住,有钱睡豪房,没钱睡树根。但此时蓝忘机在他身边,他是绝对没法想象蓝忘机躺在树下、或者挤在脏乱小房间里的模样的 …终在云萍城的另一边挑了一间体面又气派的客栈。老板娘热情地冲出来,几乎是把他们往里面拖…亲自领着魏无羡与蓝忘机上楼去看房,边走边问“二位公子要几间房啊?”乍一听,魏无羡的心猛地往上一提,不动声色地瞟了蓝忘机一眼 若是在两个月前,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刚回来那段时间,他为了尽快脱身,使劲浑身解数恶心蓝忘机,蓝忘机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干脆从此只要一间房了,反正不管要几间,最终魏无羡都是会缠到他床上去的。 不光如此,仗着当时没人知道他是谁,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魏无羡都敢做。下云深不知处的第一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抢先钻进蓝忘机的被窝,蓝忘机推门而入就看到他在床上打滚,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儿便到隔壁他订的另一间房去了。魏无羡哪会这么便宜就放过他,追了过去嚷着要和他一起睡。爬上床之后还把一个枕头扔出窗外,非要和蓝忘机共枕一个,并且质问蓝忘机为什么和衣而卧,强行要帮他宽衣解带。睡到夜半三更忽然把冰冷的脚伸进蓝忘机的被子里,抓着他的手强行贴到自己心口,“你听听我的心跳含光君!”,再无辜而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最终被蓝忘机轻轻一掌拍得浑身僵硬,再也动弹不得,这才安静下来。往事不堪回首,魏无羡第一次为自己的无耻而感到震惊。】 魏无羡说着说着便自觉消了音,并不是觉着羞窘,反而很是义愤填膺。 有没有搞错啊? 怎么这个‘魏无羡’脸皮变得如此之薄了? 为何就不堪了?哪里显示无耻了? 对自己的道侣如此,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众人:关键是您‘本人’由如此举动的时候,与含光君不止不是道侣关系,便是连话也不曾说开的吧? 换句话说,您这是心怀恶劣调戏了人家黄花,呃黄草男子呀。 被众人谴斥的、指责采花贼一般的眼神看的脸热,魏无羡只觉那种千古奇冤的感觉又回来了,忍不住将此刻相悦情长、只差一步便名正言顺的道侣拉来挡箭,“你们怎么能都这样看我呢,蓝湛要是不同意,便是再无赖,‘我’一灵力低微之躯如何能屡次得逞?” 蓝忘机:“……” 众人: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含光君要是不愿,哪会如此? 金子轩:这算是承认自己是真无赖了吧? 江厌离笑着道:“这是另一个‘阿羡’真正将含光君放在心上了吧。就如女为悦己者容,会担心自己在心悦之人面前是不是不够好、不够般配,男子有了心上人也是一样,阿羡这是怕羞了呢。” 金子轩闻言,悄悄牵过她的一双柔夷,心里像是棉花一般软了下来。 魏无羡感受着身后那道变了频率的呼吸,尴尬着红了脸:师姐你这别是吓我的吧。 【瞟到第三眼,蓝忘机还是垂着眸子没说话,也看不清表情。见他迟迟不答,魏无羡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以前蓝湛都是要一间的,为什么今天不说话了?如果他这次改要两间房,就说明他确实介意了。可如果他还是要一间,也不能说明他就不介意,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介意好让我也不介意……”介意来介意去,老板娘果断自己回答了自己,铿锵有力地道:“一间房是吧?一间房就行了!我这的房间两个人住也舒服。床不挤人的。”等了片刻,蓝忘机没有出言反对,魏无羡的心和脚底这才不飘了,暂时落到了实处。 老板娘推开一扇门,带他们进去,果然够大,她道:“哎,二位要用饭么?我们厨娘手艺可好了,做好了给你们送上来?”魏无羡道:“要的。不过现在不用,晚点儿吧,戌时再送过来”老板娘满口答应着出了门。她前脚走,魏无羡后脚刚要关门,忽然追了出去,道“老板娘!”老板娘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魏无羡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声道:“晚上送餐时,烦请弄些酒来……劲越足越好。”老板娘笑道:“那是自然!”】 众人:“!!!”送酒?这家伙又要搞什么鬼? 在其他人猜测某人是不是又要让蓝忘机醉酒出糗的时候,魏无羡还处在尴尬之中,比之刚才更胜。 却不是为了接下来蓝忘机是否会再次醉酒一事,而是,他‘自己’居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不就一间房子的事吗?真是越读越有师姐说的那种倾向,也让他越恼自己了。 甚至自暴自弃着道:“蓝湛,你就当没听见刚刚那些话吧,大男人还如此啰嗦,真是太难看了。” 蓝忘机道:“很难看吗?” 颇觉这话似曾相识的魏无羡下意识地回道:“很好看吗?” 蓝忘机无所觉,只道:“前日里,自去云梦寻你的时候……“ 魏无羡:“?” “那时候去找你怕你厌烦,不去又怕你入错路、更忘了我;你没理我时,也曾想过不主动与你说话,可你开了口,心中便止不住欢喜;你我总是不欢而散,但下一次见面你依旧会对我笑,让我抱有若有似无的希望,好像再多一份便能打动;最后没有任何回应,又会为你的处境找出无数理由。纵使真的……无心无意、无缘分浅,我也……” 余下的话已经说不出了,魏无羡双臂紧紧环在蓝忘机颈后,双唇亲在了他殷红的耳畔,轻声道:“二哥哥我错了,你很好,我们是两情相悦、天造的一对儿,没有什么无心无意!” 蓝忘机双手手指蜷缩了一阵,便也依样环在了魏无羡背后。 “嗯。”你是我的。 众人:……我是谁这是哪儿能不能先回家???!! 第182章 一八二、 众人很是不明白,好好读着书呢,怎么含光君就突然表明心迹起来?魏无羡还一副很是受用的样子?虽然说得是挺心酸的,但你两黏那么紧就很尴尬了啊。 作为另外一个也曾当众剖白过的男人,金子轩对蓝忘机的印象再次颠覆。果然不愧是含光君,跟他比起来,自己果然还是甘拜下风了,不愧是姑苏蓝氏之楷模。 蓝启仁:并不想要这样的楷模(`_′) 【交待完了他这才若无其事地回了房,关上门坐到桌边,蓝忘机伸过手来,按住了他的脉。虽然明知这只是在给他检查身体状况,但在那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指顺着他的腕部往上游走,慢慢揉压的时候,魏无羡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还是微微蜷起了手指。花费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给他检查身体,蓝忘机道“并无大碍” 魏无羡伸了个懒腰,笑道:“多谢。”他见蓝忘机神色凝肃,眉宇不平,道:“含光君,你在担心泽芜君?我想,金光瑶对泽芜君还是留了几分敬意的,而且泽芜君修为比他高,也对他已有了防备,倒不一定会中他的招。我们尽快破解了观音庙的阵法,争取明日便继续赶路。”蓝忘机道:“此事蹊跷。” 魏无羡道:“什么?”蓝忘机道:“兄长与金光瑶交好数年,金光瑶并非冲动嗜杀之人,从不贸然动手。”魏无羡道:“嗯,我对他印象也是这样,金光瑶不是说不狠,但能不得罪的就尽量不得罪。”蓝忘机道:“此次乱葬岗之事,铺张且急躁,不似他行事风格。”魏无羡想了想,道:“乱葬岗上那一场,成了便成了,万一暴露了那就是逼着玄门百家与他为敌。风险是挺大的。” 蓝忘机道:“也许有更多隐情需要探查。”魏无羡心中叹了口气,想:“其实比起这些隐情不隐情……我现在更好奇断袖是不是会通过献舍传染啊!”】 眼看在这两人对话中,幕后之人又暴露些许蛛丝马迹,聂怀桑却反而更面上平静了,无视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坦然摇着扇子道:“魏兄,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是任何举止都做得出来,怎么一朝心动了,含光君摸个脉就听声疑风、心猿意马了呢?还在想是否会传染?” 魏无羡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只当没听见前半段的话,答道:“唉另一个我真是可怜见的,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有答案了,事实证明断袖不会通过献舍传染,毕竟现在没献舍也是断了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告诉‘我自己’噗~“ 众人:……连自己的笑话都不放过,真是丧心病狂。 孟瑶:明明前一句含光君都还在很正经地说话,都察觉到整件事来龙去脉的异常之处了,怎么瞬间就跑了调? 蓝曦臣摇头苦笑,事到如今,又岂是……他是否受制、金光瑶有无苦衷的简单问题。 聂明玦也对蓝魏二人此刻做派颇看不过眼,但到底也承认,此二人才是真的心细如尘、洞察秋毫,至于怀桑…… 【…蓝忘机道:“你休息吧”魏无羡道:“好。”说着坐到榻上,蹬了靴子往后一躺,道:“含光君你也…”说到这里,他就发觉了一个尴尬的问题…屋里床榻只有一张,若是蓝忘机也要休息,那就得和他躺一张床上…自从江澄在莲花坞祠堂的一番大骂之后,许多事情仿佛都变得微妙起来。现在别说是叫蓝忘机过来跟他躺一起了,就连刚才要几间房都让他纠结了好一阵。蓝忘机道:“不必” 魏无羡又微微支起身子,道:“那怎么行,你这些天也……”话一出口,他又后悔了,如果说完之后蓝忘机一想这么麻烦,觉得还是要两间房比较好,岂不更加尴尬?蓝忘机道:“我不用。你休息。” 魏无羡摸摸下巴,道:“……哦。那我就躺一会儿,你申时叫我吧。” 看着蓝忘机端坐在桌边,已开始闭目养神,魏无羡这才再次慢慢躺下。他枕着自己的手臂,盯着屋顶看了一会儿,翻了个身,背对蓝忘机。过了好一会儿,还是瞪着一双眼睛,无法安心入睡,忍不住在心底焦躁起来。他之前发疯撒野的时候说他非要躺在蓝忘机身边才能睡着云云,自然全都是鬼扯。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这鬼扯却似乎变成事实了。魏无羡心道:“这可怎么办,难不成我今后不睡有蓝湛的床就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挣扎好一阵,魏无羡才终于勉强阖上了双眼。】 众人:非要躺在蓝忘机身边才能睡着??? 这应该真的只是随口鬼扯的话吧?且想想,接连两日耗费心神,骤歇下暂不成眠很正常的事么。 只是再看自从表明心意后,就大部分时间都黏在蓝忘机身上、甚至越发紧密的魏无羡,似乎已成事实?但这才多久,这习惯养成未免太过轻易。 蓝忘机依旧一派从容,替还挂在他身上的魏无羡调整下更方便读字的位置,突然道:“很好。”如此习性很好。 完全接收了‘很好’后面未尽之意的魏无羡:“……”突然又感觉自己被狠撩了一把……不对,要真有这习惯了,日后他们其中一人有事外出不在身边了怎么办?相思不成眠,岂不是苦煞也? 蓝忘机:走哪带哪~ 蓝曦臣:“……”大家好,我的假弟弟又出来了。 【昏昏沉沉不知多久,一觉醒来时,窗外天光早已消失,恐怕连酉时都过了 魏无羡一下子坐起来…道:“蓝湛,你怎么不叫我?不是说申时起来吗?”蓝忘机道:“养足精神,恢复体力。不急于一时。”魏无羡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心中微觉愧疚,跳下床道:“对不住啦,我睡昏了头了。你也躺躺吧。” 蓝忘机道:“无妨。”正在此时,有人敲门,老板娘在门外道:“二位公子,我送饭来了。”…蓝忘机开了门,老板娘端来的托盘里果然有一只酒壶和两个小酒杯…把托盘放到桌上,道:“二位公子打哪儿来呀?…”魏无羡随口道:“姑苏来的。”老板娘道:“是嘛!难怪了,我就说二位公子这般俊俏的人物,一定是江南那种人杰地灵的水乡才养得出来的。” 蓝忘机恍若未闻,魏无羡哈哈笑道:“不跟他比,他可比我俊多了。” 老板娘是个会说话的,笑道:“他是俊,你是俏。不一样的,但都好看!哦,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们来玩的话可以去咱们云萍城里那座观音庙去看看。”魏无羡正要向她打听观音庙,恰好她自己提起来了,道:“那观音庙我们白天见过了,建在城里的观音庙倒也少见。”老板娘道:“是啊,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吃惊呢。”魏无羡道:“老板娘你什么时候来云萍城的?” 老板娘道“都有八年了吧”魏无羡道“那时候就有这观音庙了?没听说过为什么会在城里建观音庙吗?”老板娘道“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反正那观音庙香火可旺了,云萍城里大家遇上什么事都会去那里祈求观音菩萨保平安,我没事的时候也去烧几柱香。”魏无羡随口道“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此地驻镇的修仙世家?” 他问完了才想起,驻镇此地的修仙世家,岂非正是云梦江氏?】 江澄听了这话,额头青筋‘啪’地一下爆了,就是被聂怀桑拉着到远处坐了,也不妨碍他对着姓魏的(被挡住的蓝忘机的)后脑勺嘶吼:“魏无羡,你是从姑苏来的?问完了才想起云萍城是云梦属地?姑苏魏无羡,你还记得云梦莲花坞大门朝哪吗?!” 魏无羡全身一僵,“……口误,也就随口一说是吧呵呵。”‘我’可是被‘江宗主’指着鼻子骂滚、亲自赶出来的,上哪找胆再称云梦人?再说了,这真是太久没回,为了打探消息随口话语呀,能不能别这么斤斤计较了? 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没过完,又察觉到腰间触感有些异样,我-去,蓝湛你那纤纤玉手怎么跑到那去了?不知道男人的腰摸不得吗? 蓝忘机好似的确不知,介于众人看不到处,手指又滑动了两下,“口误?” “……”魏无羡:“等咱俩大礼既成,肯定就不会口误了。” 蓝忘机垂眸,伸手理了理他腰间的衣袂,就如方才的行为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魏无羡:“……”这人真的是蓝湛吗(T▽T) 江澄:“……”你还真是说嫁就嫁了? 江厌离:“……”啊,这样看来,是不是要多留阿羡一些日子? 蓝曦臣:“……”我方才什么都没看见。 金子轩:你们还记得老板娘端上桌的那壶酒吗,好像‘含光君’开门看见了吧。 晓星尘:还有两个酒杯~ 第183章 一八三、 那壶已经端上桌的酒,其他人记不记得不知道,魏无羡当然是记得的,只是自家道侣自己心疼,鉴于前两次蓝湛醉酒的情形,恐怕再次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舍不得蓝湛再走一遭,虽然他的好道侣刚刚才威胁过自己一把…… 同样听得一清二楚的蓝忘机:魏婴递的酒,甘之如饴。 【谁知,老板娘撇了撇嘴,道:“找他们?哪儿敢呀。”魏无羡道:“哦?为什么不敢?”老板娘道:“二位公子你们不是云萍城的人不知道,我们云梦一带的地界,都归江家管,那家的家主脾气差得很,吓死个人。人家属下早就说了,一个世家管那么大一片地盘,每天都有近百起小鬼啊小妖啊作弄人的小事儿发生,要是件件都立刻派人手赶去处理,忙得过来吗?没闹死人的就不是厉鬼恶煞,不是厉鬼恶煞的鸡毛蒜皮就别拿去叨扰他们。”她愤愤地道:“这是什么鬼话,等死了人再去找他们,那不就迟了吗!”其实,非厉鬼恶煞等严重事端不出,这几乎是较大的世家们默认的一条规定了。所谓“逢乱必出”,虽然多年以来都被众人所赞扬,但真正做到了的,也只有他身边的蓝忘机一人而已。 老板娘又道:“再说了,莲花坞那地方,太恐怖了,谁还敢再去啊!…我有认识的人因为家里闹凶去过,结果去得不巧,那个江宗主正手里挥着一条发光的鞭子在他们家的校场上抽人,抽得那叫一个血肉横飞惨叫连天!有个仆人好心悄悄告诉他,宗主又抓错了人,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叫他千万别撞上来讨不痛快,他吓得把提过去的礼品放下就跑,再也不敢登门拜访了。” 魏无羡早就听说过,这些年来江澄到处抓疑似夺舍重生的鬼道修士,把这些人通通押回莲花坞严刑拷打。想是这老板娘的熟人刚好撞上他在泄恨。当时江澄会是什么样的一副狰狞面孔,不难想象,也难怪一个普通人会落荒而逃了。 老板娘道“我还听说另一个人也是被吓走的”魏无羡道“被什么吓走的?”总不至于又恰好遇上江澄在抽人。江澄究竟抓人有多勤快,抽人有多频繁? 老板娘道:“不是不是。也是算他倒霉。那个人姓温,偏生那江宗主不共戴天的大仇家也是姓温,他把全天下姓温的人都连带恨上了,看见都咬牙切齿,恨不得抽筋扒皮,哪还有好颜色……”魏无羡低下头,捏了捏眉心,沉默不语。】 没想到蓝忘机的出糗还没读到,倒是先将未来江大宗主的底揭了干净了。 魏无羡现在也想捏捏眉心,都不用回头就能知道,身后灼热的眼神来自于谁。 他敢打赌,江澄这小子此刻一定就是只快要炸毛的猫,若从自己嘴里吐出一丁半点的、能牵扯到类似‘身份教养、家风家训’的话,绝对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咬人,而且那位‘江宗主’日后会变得如此,实在是与‘魏无羡’脱不开干系…… 罢了,既然他的大道理江澄八成听不进了,那还是省了些口水下去吧。 于是,魏无羡在众人面前,非常大义灭亲地对江厌离道:“师姐,江澄如此行事,实在是应该管管了,云梦的父老乡亲都是看着咱们师兄弟从小耍到大,怎么能将人家吓成这样呢?” 江澄:……是你耍着别人从小长到大的吧(〝▼皿▼) 江厌离只笑着道:“那阿羡这个做师兄的可要督促好阿澄,要是他不听你话师姐再帮你打他。”有她在,定然不会让阿羡阿澄两个渐行渐远,更不会让阿澄独自消沉下去。 金子轩:阿离你确定魏无羡来督促,不会让晚吟兄变得更不靠谱吗? 魏无羡面上一凝,又立刻喊话江澄道:“好师妹听到没有?要好好听师兄的话,知道不知道?” 江澄:“滚你!说了不准这样叫我!有一个端行玉立、连喝酒都对你言听计的含光君从还不够?本宗主才不需要你来督促!” 魏无羡:啧,嘴上拒绝得可真彻底。 蓝忘机:便是需要,魏婴也只是我的。 【…一口气絮絮叨叨这么久,老板娘心满意足了…魏无羡道了谢,送她出门,转身道:“看来我们要查的事,得追溯到八年前了。明日再去找几个根扎得深的本地人问问。”蓝忘机微微颔首,魏无羡道:“不过,可能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八年,太长了,可以忘掉很多事了。”他举手正要斟酒,迟疑了一刹那,立刻告诫自己:“他不喝就算了,若喝了,我只问几句话,绝不多做别的。只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他酒醒了什么都不记得……绝不会耽误什么。”】 绝对会耽误什么! 魏无羡被另一个自己弄得无语,这话说出来也就是掩耳盗铃罢了,蓝湛这杯酒要真下了肚,言听计从的含光君可就变成了只听顺而话的湛三岁了,又哪里会简单了事? 众人:很有自知之明啊。 心疼道侣的、舍不得的魏无羡对着蓝忘机眨眼示意,二哥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错不在我们,但是你还是做好准备吧。 蓝忘机:…… 【如此向自己保证,他的手这才稳稳将酒杯斟满,若无其事地推到蓝忘机面前去。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蓝忘机不喝的准备,可不知是不是蓝忘机心有所虑,看也不看,端起来就仰头饮尽了。魏无羡将自己的酒杯递到唇边,有意无意地盯着那边的动静。谁知,他只是小啜了一口,立刻呛住了,一阵猛咳,心道:“老板娘真是个实诚人,说让她找劲越足越好的,她就真找了这么给劲儿的。”可事实上,过往比这烈十倍的酒他都面不改色灌下过,这次被呛到,只不过是神不守舍罢了。他擦了擦身上的酒水,再一抬头时,蓝忘机已经不负所望地进入了状态。 这次,他坐在席子上就睡着了,仍是正襟危坐,除了紧闭双眼,微微低头,和他平时的坐姿并无区别。魏无羡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全无反应,这才放下心来,伸出一手,轻轻勾起了蓝忘机的下巴,轻声道:“这几天可憋死我了。含光君,你可算是落到我手上来啦。”】 于是,羡猎人单单守株待兔,湛兔子就这么不负众望地撞上来了。 蓝启仁:放开忘机! 唯一的有了准备还是止不住伤心疾首的叔父大人,开始了又一轮地愧对兄嫂,他怎么就将忘机教导得如此不出息了呢。 蓝曦臣:……叔父,有些事情是该习惯的。 比如很多众人有目共睹的事情,虽然是魏无羡吩咐店家准备的烈酒,也是抱有贼心的夷陵老祖斟满酒杯,但分明是在一句劝酒也无时,含光君已经自己一饮而尽了。 由此可见,心烦意乱的,从来不止一时间朦胧醒悟的魏无羡,还有自始至终隐忍克制的蓝忘机。 若这次醉酒,能让这二人解开误会、心结,通心晓意,便是值得了。 前提是,并不会像上一次一样,二人沉迷捉迷藏、亲密接触不可自拔,最后以含光君一掌拍懵自己结束才行╮(╯▽╰)╭ 第184章 一八四、 【睡着的蓝忘机很顺从地仰起了脸。这张脸睁开眼睛的时候,因为眸色极浅,眼神偏冷,显得很是淡漠,一副凛然不可侵犯之态。可闭上眼睛后,轮廓柔和了许多,犹如一尊年轻俊美的玉像,静谧安详,对人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魏无羡越看越是着迷,情不自禁托着他的下颔,将脸庞越凑越近,直到近得过分了,在那阵清清泠泠的檀香中忽然回过神来,心道不妙,连忙撤手,蓝忘机的头又垂了下去。魏无羡一颗心砰砰狂跳,为了冷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跃而起,默念几句镇定,慢慢蹭回蓝忘机对面。规规矩矩坐了一阵,等他醒来,贼心不死,又去戳他的脸颊。戳了两下,忽然想到,他从来都没见过蓝忘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于是两只手指提着蓝忘机的嘴角往上拉,想看看他微笑的模样。忽然,他的手指微微一痛。蓝忘机睁开了双眼,正冷冷地盯着他。 而魏无羡的一只食指,已被他咬在了口里。 “……”魏无羡道:“松口。” 蓝忘机昂首挺胸,保持着冷漠的眼神,身子微微前倾,把他的手指从第一指节咬到了第二指节,牙齿更用力了。魏无羡道:“疼!” 蓝忘机这才微微松齿,魏无羡趁机抽回手指,滚到一旁。这一咬直让他毛骨悚然,只要是会咬人的他就联想到狗,联想到狗他就寒毛倒竖】 于是,边读边忍不住笑出声的魏无羡,也开始寒毛倒竖了。 蓝忘机不知几时耳廓又泛红云,拿手掌拍了怀中之人后背几下权作安抚,依旧身子板正还不忘努力严肃脸,在心中记下:嗯,于婴,不可咬之。 咬得好! 江澄简直要‘呸’出声来,这都多少次了,每回一到他们二人独处,‘魏无羡’这家伙就差把眼睛黏在蓝忘机脸上了,醒醒!不是从来都自诩俊郎非凡?都认识了十几年的一张脸了,别跟初见谪仙似得吗?还想看他笑?这么想看那张脸上带笑,怎么不去盯着蓝曦臣去? 蓝曦臣:……虽然醉酒之事总是一言难尽,但我也挺想见忘机一笑的。 聂怀桑听得津津有味,还趁机打趣了一番,“魏兄,你这保持冷静的法子可真是特别,只是不知效果如何?”好像滚过一阵后,又‘冷静’不起来了嘛。 魏无羡却嘻笑着道:“怀桑兄想知道?可以自己试试呀,要不要现在滚一个,我们给你腾出地方来~” 聂明玦如刀锋般的视线‘唰’地打了过去,聂怀桑一讪,摆着手又往后缩,“……不用了哈哈。” 魏无羡:哼~ 【谁知还未滚远,蓝忘机猛地抽出避尘,往席子上用力一插,将魏无羡的一片衣角钉在了地上。他们此时身上的衣服都是在莲花坞换的,以特殊布料制成,不易撕碎,魏无羡被这衣角牵住了没滚远,随口胡乱道:“蓝湛,你看看你,把人家店里的席子和地面戳了个洞,要赔了……”话音未落,便觉有人抓住了他的后领拖回去,魏无羡后背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胸膛,耳旁旋即传来蓝忘机低沉的声音:“赔!”说完,他从地上拔起避尘,似乎还想再刺几下,魏无羡连忙扑回去拦住他,道:“打住!你怎么回事,喝个酒怎么变成这样了,干这种坏事。” 他的语气是责备的。蓝忘机看看他,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地上那个洞,仿佛忽然醒悟,一下子把剑丢开了。避尘摔到地上,“咚”得一声闷响,骨碌碌滚开。魏无羡右手握着剑鞘,足下一挑,将之挑起,避尘又稳又准地正正插入剑鞘之中。他教训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不要乱扔。” 闻言,蓝忘机坐得更端正了,低下头,一副知道自己做错了、虚心受教的样子。从来都是蓝忘机一本正经地教训他,也只有在喝了酒之后他才有机会翻盘。魏无羡抱着手,避尘插在手臂之中,歪头看他,忍笑忍得浑身发抖。 他真是太喜欢喝醉酒的蓝忘机了!他一醉,魏无羡这几日来的进退维谷、寸步难行瞬间一扫而光,仿佛之前浑身没出发的浪劲儿都找到了用武之地宣泄之法。绕着正襟危坐的蓝忘机走了两圈,魏无羡旋身坐到他身侧,拈着破损的衣角给他看,道:“看看你做的好事,把我衣服弄破了,回头要给我补起来知道吗?” 蓝忘机点点头,魏无羡道:“你会补吗?”蓝忘机摇摇头,魏无羡道:“就知道你不会。不会就学,反正你得给我补衣服。知道吗?”】 琴艺臻熟、剑术精湛的含光君,补衣服?! 蓝忘机:“……” 众人停止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只想问一句,这是补不补衣服的事儿吗?是赔不赔钱的事吗?所以醉酒的人没有思考,夷陵老祖也把自个的条理团吧团吧扔了? 他们看魏无羡的眼神像是在看个傻子,在一个醉酒之人面前,滚都没滚成功,还被拽着后领拖了回去,你的面子呢? 魏无羡表示,面子不是当场找回来了么,除了蓝老头,谁还能像本老祖一般,让大名鼎鼎的含光君训这么虚心受教?尽管那只是读到的在蓝湛喝醉时才有机会逞的威风。 蓝忘机对魏无羡得意的模样不可置否,若自己记忆无错,读过的前两次醉酒,最终郁闷不已的可都不是自己,只是想起某人双手手腕曾被勒紧的於伤,眼神稍暗,又觉得让婴一直如此忘形下去也很好。 但魏无羡却不想放过这个问题,还在问道:“所以蓝湛,往后我的衣服,你到底补还是不补啊?” 蓝忘机:魏婴如今应该不会像小时候那般翻墙爬树了吧,既如此,又怎会破损? 好似已经对蓝忘机的回答不抱希望了,魏无羡又接着道:“其实我自己也会补,当然手艺多好别指望了,仅限把两块布缝起来的那种。” 蓝忘机:很好,问题解决了。 众人:……只是缝起来谁都会吧? 江澄:江家是缺过你衣衫了吗? 蓝启仁:镇定,老夫什么都没听见! 【看到蓝忘机又点了头,魏无羡心满意足地拿起了一张坐垫…把它盖到被避尘戳出来的那个洞上…蓝忘机把那只精致漂亮的小钱袋从怀里拿出来,送到魏无羡眼前,边抖边道“赔。”魏无羡道“知道你有钱,收好收好…你在干什么?” 蓝忘机把钱袋塞进了他的怀里。魏无羡摸摸胸口那个沉甸甸的鼓包,道:“给我的?”把钱袋塞进去之后,蓝忘机帮魏无羡拉好衣领,还拍了拍他的胸口,像是怕他弄掉了,道:“收好。”魏无羡道:“真的给我?这么多钱。” 蓝忘机道“嗯”穷人魏无羡感恩戴德道“谢谢,发啦!”谁知,蓝忘机…一下子把手伸进魏无羡怀里,把钱袋又抢了回来,道“不要!” 魏无羡刚拿到手的钱又没了,愕然道:“不要什么?”蓝忘机很失望又很克制的模样,只是默默摇头,无精打采地把钱袋收回,看上去有点伤心。】 “呃蓝湛,这什么情况?”魏无羡道:“看样子,十三年后的你真的是特别非常讨厌我说谢谢啊。” 蓝忘机点头,“嗯。”便是如今,也不喜欢。 魏无羡又好奇道:“那那只精致漂亮的小钱袋呢?就是现在还藏在身上严实得很的这个?到底什么来历的钱袋,能让你如此宝贝?” 蓝忘机:“……”想起还没交出去的香囊钱袋,不禁藏得更紧了。 魏无羡:还真宝贝啊,本老祖要是真想抢过来,你还能不给?也就我给你留些面子的吧。 众人:不急,这越来越不正经的石头,什么破事都会吐个明白。 【魏无羡道“你刚才不是说给我吗,怎么又不给了,你说话不算话的?”蓝忘机转了个身,魏无羡扳着他的肩膀转回来,哄道“看我别跑。来来来,看我” 于是蓝忘机看他。两人都死死盯着对方的脸,近在咫尺,近到连蓝忘机纤长的睫毛都能数清楚。清冽的檀香,暧昧的酒香,两种气息,萦绕在微不可查的呼吸之间。对视了好一阵,魏无羡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终于撑不下去了,率先败退,挪开了视线。他道:“好吧!你赢了。我们换个游戏来玩。还是和以前一样,我问你答,不许撒…”谁知,才说到第一个“玩”字,蓝忘机忽然道“好!” 他抓起魏无羡的手,一阵风一样地掠出了房门,冲下了楼梯。魏无羡懵着被他拉下了大堂,一楼的老板娘和她的伙计们围着一张长桌在吃饭,蓝忘机看也不看她们,埋头拽着魏无羡往门外冲。老板娘起身道:“怎么啦?二位公子,是饭菜不合口味吗?”魏无羡百忙之中抽空道:“合!尤其是那个酒,真是给劲儿……”话音未落,蓝忘机已拖着他跑出了客栈。】 众人:又!来!了! 揪领子、补衣服、送钱袋、深情对视都还不算什么,什么捉迷藏、问答也不玩了,非要飞奔到屋外搞点事情是吧?! 姑苏蓝家的人,小时候到底是过得多枯燥,以至于弱冠后醉酒只听了一个‘玩’字就能这么大反应? 一时间,他们都不知道,是该让这两人继续在房间里越呆越不正经,还是觉得到耍酒疯耍到云梦大街上去为妙。 当然不知道,因为这又不是坐在这儿只能听的人可以左右的事。 相比起来,那种情况下,还能与客栈老板娘淡定搭话的魏无羡更能反应过来,甚至还在问:“蓝湛,你这是要跑到大街上捉迷藏吗?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毕竟都是大晚上、也没什么人了。” 蓝忘机:“……”分辨‘并不喜欢捉迷藏’的话语就这么被魏无羡满眼的‘我都了’、‘奉陪到底’的意思堵回了口中,红着耳朵的样子竟透出些不知所措的意思,叫魏无羡看出几分稀奇来。 蓝曦臣边隐下嘴角的抽动、注意着自家叔父的面色,边在心中不断地腹诽,他弟弟真的不喜欢捉迷藏,比起这种浪费时间的游戏,忘机甚至觉得多倒立片刻、再抄写些书卷更为有用。 但是好像说出来都没多少说服力了,毕竟醉了酒的忘机,实在是颠覆从小到大的一切……喜好?不对,应该说,是为了魏公子想得太多、改变得太多,平日里又不知如何表达,才会在醉后如此。 【…魏无羡道:“你究竟是要去哪儿啊?”蓝忘机一语不发,奔到一户人家的院子前,突然刹步。魏无羡觉得奇怪,正要问话,他却竖起一指,抵在唇前…伸手揽住了魏无羡的腰,足底一点,带着他轻飘飘地掠上了这户人家的墙檐,扒在瓦上,低声道:“看。”看他神神秘秘的,魏无羡略感好奇,顺着他专注的目光望去,望到了院子里的一个鸡窝。“…”魏无羡道“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 蓝忘机轻声道“走”魏无羡道“做什么?”蓝忘机已倏然跃起,落在了院子中央…魏无羡越看越不对劲,也跟着跳下墙头,拉拉他的抹额,道“你究竟要干什么?”蓝忘机一手按着自己的抹额,一手伸进了鸡窝。在鸡窝里睡得正香甜的几只母鸡骤然惊醒,狂拍翅膀飞奔欲逃。蓝忘机目光一凛,出手如电,将最肥的那只抓在了手里。魏无羡惊呆了。那只黄花母鸡在蓝忘机手里咕咕直叫,蓝忘机郑重其事地把它送到魏无羡怀里。魏无羡道“什么?”蓝忘机道“鸡” 魏无羡道“我知道是鸡。你给我鸡干什么?”蓝忘机紧绷着脸,道“送你” 魏无羡道:“送我…好吧。”看样子果不收,他就又要生气了,魏无羡接了那只鸡,道“蓝湛,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这鸡是有主人的。你这叫偷” 堂堂仙门名士含光君,如果传出去被人家知道他喝醉后出去偷人家养的鸡…不敢想象。可这个时候的蓝忘机只听他爱听的话,不爱听的就统统假装没听见,继续埋头忙活,鸡窝里“咯咯”、“咕咕”一片鸡飞蛋打,惨不忍聆。 魏无羡道:“这可不是我让你干的。”两人一人抱了一只瑟瑟发抖的母鸡,翻出墙来,走了一段路,魏无羡还在纳闷蓝忘机为何忽然要偷鸡,难不成想吃?忽然发现蓝忘机乌黑的头发上沾了一片鸡毛。】 越读越怪异的、接连不断的话语终究消音在某人的不断哆嗦之下,魏无羡笑着不断哆嗦,最终再次滑着躺在了蓝忘机身上,什么心疼道侣、舍不得含光君出糗全都抛到了脑后,好似点了笑穴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就是这样,不自在地到了极点的蓝忘机也没将人扔出去,手指僵硬了一瞬,便又是抚顺、又是拍背地深怕人这么笑下去会再呛着。 除了薛洋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其他人都还算克制,只是肩膀、衣袖之类都在不停地抖动着。 晓星尘举起遮面的衣袖也是不断颤抖,与身旁依旧面如寒冰的宋岚相应,倒是让人觉得更加好笑了。 聂怀桑手中的扇子已经挡不住后面不断一出的憋笑声了,但此刻扇的主人已经顾及不到,心中不断刷过‘头发上沾了鸡毛头发上沾了鸡毛’,娘亲咧,以后怕是再也无法直视含光君了。 再憋不住还是不能笑,人十几年后的含光君也只是喝醉了,在如今的蓝忘机面前笑出声真的是不大合适哈。 蓝启仁的胸口也在不停地起起伏伏,很明显能看得出来不是在憋笑、而是气的,压不下嘴边的抽搐的蓝曦臣,除了不停地顺气之外,都不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叔父消些气了。 确是该庆幸一番是晚上且无人看见了,蓝曦臣舒口气,叹道:“忘机,家训再加五天罢。” 蓝忘机:“……是,兄长。” 刚缓过一口气来的魏无羡:妈呀我要受不了了哈哈~ 第185章 一八五、 【“噗”的一声,魏无羡看不下去了,正要伸手帮他拿掉,谁知,蓝忘机又是一个飞身,掠上了一棵树。这棵树长在人家的院子里,长势太好,枝叶伸出了院墙。蓝忘机就坐在一根树枝上,魏无羡仰头道:“你又怎么了???” 蓝忘机俯首道:“嘘。”听到这声,魏无羡觉得,估计他接下来要做的是和偷鸡差不多的事。只见蓝忘机伸手,在树梢上摘了个东西,朝下边扔来。魏无羡一手抱着母鸡,另一手接住,拿到手里一看,是一颗半青不红、圆溜溜的大枣子 果然。偷完鸡,又来偷枣子了!偷鸡摸栆这种事魏无羡并不陌生,以前少年时候还很爱干,而且要拉着一帮人前呼后拥声势浩大地一起干。但是如果把同伙换成蓝忘机,这就很让人惊悚了。不对不能算是同伙,蓝忘机这分明就是主谋。 想到这里,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之前在莲花坞,他带着蓝忘机看云梦旧地,对他讲了不少自己小时候的趣事,其中,就有许多诸如此类的“光辉事迹”。莫非是蓝忘机听下了,记住了,心中也跃跃欲试想体会一番? 很有可能!姑苏蓝氏家教甚严,蓝忘机从小就被关在家里读书写字,一言一行都按着长辈们给的标准来,从未做过这些不成体统的胡闹之举。清醒的时候不能做,所以趁醉了之后来做?枣树上的蓝忘机出手如风,不过一会儿,便把这棵树的枣子席卷而空,摘了个精光。将它们尽数装入乾坤袖里,这才跳下树来,打开袖子,给魏无羡展示他的“战利品”。看着这些圆滚滚的枣子,魏无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半晌,赞道:“……好大,好多,好厉害!干得漂亮!”】 就是忍着笑到肚子疼的不适感坚持往下读,魏无羡也没舍得将这项任务交到其他人身上,心中似是隐隐有一种执拗,他和蓝湛的点点滴滴,即便被别人听了去,也定然要从自己的口中读出才行。 修者的这种预感总是有道理的,魏无羡读着读着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即使醉着,蓝忘机对他的关注也是一点都不减少,一言一行皆受自己影响,虽然不知换了另外的人蓝湛会如何,但他敢保证,日后定不会让蓝湛在第二个面前沾一滴酒。 魏无羡拉住一只在他腹部轻轻按揉、减轻不适的大手,叫道:“哎蓝湛,这怎么越听,越觉得好像似乎……又是我错?” 蓝忘机手上动作顿了片刻,见他说话尚有停歇,以为还有难受,又开始轻按,口中不忘肯定答道:“你的错。” 此类事迹于他而言,并无任何益处,‘荒唐’二字便可概括,只是若是魏婴做出此事,行为准则……也可当放宽些许罢了。 但实际却如夷陵老祖所言,读到的这些,含光君本人才是主谋哇。 蓝启仁拒绝相信自己得意门生会做出如此胡闹之事,边喘着粗气边在心中记下家规该算到多少天,还不耽误又在魏无羡头上扣上挑唆、引诱、带坏……种种罪名,然而更可气的是,再怎么网络‘罪名’,先前松过口的他,也无法理直气壮地禁止这顽劣之人踏入云深不知处一步,悔不当初呀! 魏无羡:我真的冤枉。 江澄冷笑,冤枉个-屁。只是想起自己也曾是这人前呼后拥、招摇过市的偷-鸡-摸-枣的其中一员,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聂怀桑苦着脸揉着自己的肚子,还在心中感叹,云梦的风水当真是与别处大不相同。 晓星尘抹去眼角的湿润,很是哭笑不得,他这师侄,哪里学来的如此喜好? 宋岚:依在下所见,还是自学成才的吧。 【对于他浮夸的赞美,蓝忘机安然受之,拉开魏无羡的袖子,一边把偷来的枣子通通倒进去,一边道:“给你。都给你。”魏无羡配合地道:“谢谢。” 可是,蓝忘机突然撤了手。袖子一挥,一堆枣子都掉了出来,骨碌碌滚得满地都是。魏无羡忙弯腰去捡,捡了几个,捡不过来。蓝忘机道:“不给了。” 他把魏无羡左臂底下夹着的母鸡也抢了过来,自己一手抱一只。魏无羡拉着他抹额的飘带尾巴,把他拽回来,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蓝忘机扫了他一眼,道:“不要拽。”听起来,他的语气不怎么高兴,还有点警告的意味。魏无羡不由自主松了手。蓝忘机低下头,把两只惊呆了的母鸡都挪到左手,这才腾出右手,整了整自己的抹额和头发。魏无羡心道:“以前我怎么玩他的抹额他都不拦的,今天真生气了?”他觉得很有必要补救一下,指了指母鸡,道“枣子就算了,你把这个给我吧。不是说了给我的吗?”蓝忘机抬起眼睛,审视一般地看着他。魏无羡诚挚地道:“求你了,我真的很想要,给我吧” 闻声,蓝忘机垂下了眼帘。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把原先那只母鸡递还给他】 蓝忘机盯着魏无羡,好像是在思考,他的魏婴既然说得那么诚恳,是不是真的喜欢……母-鸡。 魏无羡被他看得浑身汗毛都竖起了,连连摆手,“蓝湛你别误会,‘我’这话是逗你玩儿,真的,是‘你’不肯给我拉你抹额你都不气的,被你拒绝才这样说,我真不喜欢‘母-鸡’”最后两个字音咬-得特别重,强调的意味很明显,不然以蓝湛这样死板的性子,他真是特别害怕往后会收到一份这样的礼物。 魏某人显然忘了,含光君清醒的时候,压根不会与此活-物沾上一点关系,也忘了自己小时候偷过多少次。 金子轩呵呵,虽然不知是当年的魏无羡如此,还是所有江氏门生子弟都这样,但确认无误的是,他的阿离真的辛苦了。 江厌离:那些小子们在我面前还算听话,还是阿娘更辛苦。 聂怀桑:真的不喜欢吗?虽然母鸡什么的有些诡异,也总比爱好上等棺木、高阶凶尸来得好吧? 但他魏无羡至此记得了一件事:绝对不能和蓝忘机说‘谢谢’,不然惹了蓝湛生气,枣子母鸡之流也就算了,到手的抹额都可能会被收走。他蹭蹭如今自己手腕上的这条,暗自下着决心。 【魏无羡接了过来,拿出一只枣子在胸口的衣服上擦了擦,咔嚓咬掉半个,心想既然蓝湛想玩儿,那就陪他玩儿好了,道:“接下来干什么?”两人走到一堵墙前,蓝忘机左看右看,确定四下无人,将避尘从腰间抽|出。刷刷刷地几道炫目的蓝光闪过,在墙壁上留下了一行大字。魏无羡凑过去一看,写的却是七个大字:“蓝忘机到此一游。”“……” 蓝忘机收回避尘,观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即便是正醉着,他的字迹依旧是端严无比的正楷。他像是很满意,点点头,凝神片刻,又提起手来。这次却不是写字,而是画画了。几道剑芒划过,两个正在亲嘴的小人画像出现在墙壁上。笔法之严谨,内容之污秽,看得魏无羡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 到处偷东西、搞破坏、乱写乱画……这下他确定了:蓝忘机,真的是在重复他讲过的那些事。绝对不会有错,连涂鸦内容都差不多! 他心中哭笑不得:“可这些都是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情啊!”蓝忘机越画越起劲,画完了一面墙还不够,要到另一面继续画。看他画的内容越来越诡异离奇,魏无羡一边心疼避尘,一边心想“这待会儿必须得把蓝忘机写在墙上的名字涂掉,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是谁干的。不不不,还是把整面墙都涂掉吧”】 蓝启仁额头上上的青筋不断跳动,显然已经处于崩裂边缘了,只听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蓝-忘-机!你学的书法剑术就是用来做这些事的吗?既然都记得注意四下无人、不带籍贯姑苏,怎么就不记得别耍酒疯呢?你的……” 魏无羡小心插话道:“那个,叔父大人……”醉酒的人能记得避开人、字也写得端正已经很不错了,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家禁酒太狠,以致蓝湛不胜酒力啊。 ……所以老祖大大,酒量不好的含光君是陪谁喝的酒? 蓝启仁骂道:“你闭嘴!还有你,离家多年,重回故土,说些什么不好,尽吹嘘些顽劣不堪的荒唐事,自己沾沾自喜也就罢了,竟是将忘机也带得也是如此,你这是在报复老夫当年没将你性子教好就遣回云梦吗?回去给我滚回藏书阁一起抄家规去!” 魏无羡:ヾ(??﹏?)?? “……”蓝忘机道:“是,叔父。” 江澄:就是,正常人带人回家做客不是该自夸些除邪祟、捉水鬼之类的光辉事迹的么,这厮尽说些狗-屁-倒灶的破事,丝毫不觉丢人现眼,说好的足够人模狗样儿呢? 金子轩默默反省:突然感觉当年与魏无羡打得那一架罪过又多加了一条。 聂怀桑:如今再抄家训,好像也起不来多少作用了吧。 魏无羡:啊,蓝老头没说什么来着,我好像没听见~ 【费了好大的功夫,魏无羡才把蓝忘机拉回了客栈。他把两只母鸡都扔给老板娘,说是在路上捡到的,上了楼,关了门,转过身。方才在外边,夜色暗淡瞧不仔细,可到了屋里,就着灯光一看,只见蓝忘机的衣服上、脸上、头发上,都沾着鸡毛、碎叶、粉白的墙灰,实在是有失仪表。魏无羡边帮他拍打,边笑道:“这么脏!”蓝忘机道:“洗脸。”他第一次喝醉的时候,魏无羡给他洗脸,蓝忘机表现得特别喜欢,果然这次又主动要求了。魏无羡原本也是想给他洗一洗的,可整个人都折腾成这样了,光洗脸是万万不够的,于是他道:“要不干脆给你洗个澡怎么样?”闻言,蓝忘机微微睁大了眼睛。魏无羡仔细瞧着他的神色,道:“要不要?”蓝忘机立刻点头:“好。”魏无羡心道:“蓝湛果然喜欢干净。我就帮他倒个洗澡水,其余的让他自己来。” 客栈的伙计都是女子,魏无羡自然不会让她们做太麻烦的苦力。于是,他叮嘱蓝忘机在房里坐好,自己下楼烧了水,一桶一桶提上来。装满了浴桶,试了试水温,转身正要叫蓝忘机脱衣服,一回头却见蓝忘机已经自觉地把衣服脱……】 众人:“!!!” 魏无羡:“!!!”含在口中‘光了’二字下意识地被咽了回去,无比笨拙地挪着脖子看向还揽着他的此时此刻的蓝忘机,魏无羡开始惊觉,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不妙了。 双耳已变身成烧红炭火的蓝忘机:“……” 在众人诡异的眼神里,两人双目相视的莫名视线中,魏无羡咽了口口水,右手慢慢探进左袖,搜索了一番后,拿出了先前留下的最后一张避音符,也不知是身体中全新的力量未曾掌握好,还是心中预计接下来要读的内容太过紧张,那张避音符竟一次未成,第二次才触发了去,在二人周围布下屏障。 蓝忘机顿时忘了羞窘,快速拉住了魏无羡双手,“你又在作甚?!” 见避音符效用已经稳下,魏无羡微松了口气,“甩了一张符而已,你紧张什么?” 蓝忘机道:“温情姑娘嘱咐过,你体质尚若,当静养,不宜擅动。” 魏无羡无语,“你太过紧张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可……” “好了好了,既然这符已经用了,就不要浪费。蓝湛,你先担心下你自己吧,我敢打赌,这次醉酒,一定会更……‘惊心动魄’哦~” 想起‘洗澡’、‘脱--光’的蓝忘机:“……只是……沐浴而已……” 魏无羡附到他耳边,软着嗓音道:“含光君不愧是皎皎君子,如此自信便是醉了也会恪守礼仪?可我不会啊,蓝湛,二哥哥,在我意识到自己感情的时候,你我裸--裎相对,还指望我会放过你吗?只可惜此处,碍事的人真多啊!” 已经心若擂鼓的蓝忘机:“……” 【虽说他二人年少时便在云深不知处的冷泉裸裎相对过,可那时两人都是心无杂念的少年。他之前撞见蓝忘机沐浴时也是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再加上两次蓝忘机的大半个身体也都埋在水里,是以,此刻突然看到一个坦诚相待的含光君…不得不说,魏无羡受到了巨大冲击…头皮发麻,不由自主连连后退。可他在后退,蓝忘机却在不断前进。魏无羡整个人都已经退到了墙角,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看蓝忘机面无表情地越靠越近。明晰的喉结、白皙的皮肤、流畅而优美的肌肉线条逼到他眼前晃,晃得他不敢直视,目光微微闪躲,无意识咽了咽喉咙,竟觉得口干舌燥。魏无羡咬了咬牙正想说话,蓝忘机却突然出手,扯断了他的衣带 他脸上仍是一本正经的,动作却十分粗鲁。魏无羡没料到他会突然有此一举,吓了一跳,忙道:“打住打住!我不洗!我不洗的!你来吧。”蓝忘机皱了皱眉,魏无羡道“你先洗吧,我喜欢,呃,大浴桶。这个浴桶两个人挤有点勉强” 蓝忘机漠然看了一眼浴桶,确认的确不够大,这才勉强作罢,慢腾腾地摸进浴桶里,缓缓沉进去,把自己泡在热水中。 魏无羡松了口气,道:“那你自己慢慢泡,我先出去。”说完便要出门去吹吹风,冷静一下,却听哗啦一声,他回头一看,道:“你怎么又出来了!” 蓝忘机冷着脸道:“不洗了。”魏无羡道:“为什么?不洗多脏啊?” 蓝忘机闷闷不乐的,也不说为什么,走到屏风边要去穿脱下来的衣服,魏无羡忙折了回去,大致猜出了为什么,道:“你是不是想我给你洗?” 蓝忘机垂着眼帘,不承认也不否认。看他这幅样子,魏无羡心头莫名一软,心想:“最多我帮他擦几下。别的我什么也不干。” 于是他把蓝忘机往浴桶那边拖,道:“好啦,我帮你洗,过来。”蓝忘机这才被他拖了回去,重新泡进水里。魏无羡也挽起袖子,走到木桶旁边。】 魏无羡直视着蓝忘机,小声道:“二哥哥,想与我共浴?” 蓝忘机:“……” 魏无羡:“喜欢我动手给你洗澡?” 蓝忘机:“……” 魏无羡:“送上门来给我占便宜啊?” 蓝忘机:“……认真-读!” 魏无羡:“认真读我给你擦身?”话说好像不大可能认真擦…… 蓝忘机:“……” 魏无羡:“手,手松点,腰快断了!”待腰间松泛了,瞪着蓝忘机有些许脏污却也一丝不苟的衣袍,似是这么瞪着将能透过布料欣赏到衣下风光一般,死不悔改地撩道:“唉后悔当初冷泉相对时,离你太远了啊。” 蓝忘机:“……” 【蓝忘机皮肤白皙,长发乌黑亮丽,柔柔地飘散在水面上,水汽缭绕蒸腾间,恍惚间,好一个瑶台仙池中如冰似雪的俊美仙神。魏无羡看得可惜,觉得应该给蓝忘机弄点花瓣什么的在水上漂着,景色更佳。他舀起浴桶中的木勺,细细的水流往蓝忘机头上浇下。因为蓝忘机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魏无羡看,魏无羡担心水流进他眼睛里弄得难受,道:“把眼睛闭上。” 蓝忘机不理会,紧紧盯着他,像是生怕一个眨眼,魏无羡便跑了。魏无羡伸手去合他的眼睛,他便把下半张脸埋进水里,咕噜噜地吐了一串泡泡。】 魏无羡又戏谑道:“蓝二哥哥,喜欢洗澡的时候吹泡泡?” “……”蓝忘机依旧闭口不言,此种情况下,怕是他回了一个字,魏婴就能自顾自地不断说下去,若不说,某人自觉无趣大约也就消停了。 果然,见蓝忘机半字不回,魏无羡便道:“好了不逗你了,避音符时效并不稳定,还是先顾眼下好了,咱们回去后,有的的机会再慢-慢-试验~” 蓝忘机:“……”我拒绝。 【魏无羡哈哈笑着…拿起一旁的皂荚盒子和布巾,顺着蓝忘机的脸往下擦,擦着擦着,动作忽然凝滞了…那三十多道戒鞭痕、还有胸口的那枚烙印,便清晰至极的显露出来了…沉默着看了一阵,魏无羡将手中布巾沾了沾水,拭过那些戒鞭留下的痕迹…很想趁现在问他,这些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话到嘴边,却始终隐忍不发…把人灌醉,耗费了大半晚工夫…魏无羡却什么也没问到…他一直都惦记着自己给蓝忘机喝酒,是想问他一句,含光君,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拖到现在,大概是因为他怯了。他怕想听到和自己期待中不一样的答案。 蓝忘机…忽然转了个身。魏无羡这才觉察到,他…半晌没换地方,把蓝忘机的背上一片雪白的皮肤洗得通红…连忙住手,道:“抱歉,我走神了,疼不疼?”蓝忘机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看他坐在浴桶里又安静又听话的模样,魏无羡心道可怜,勾勾手指又要去搔他的下颔。可…蓝忘机蓦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魏无羡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蓝忘机却沉声道“别动了”他俊雅的面容轮廓之上、甚至眼睫上还沾着一点透明的水珠,神情看似冰冷,目光却炙热得烫人…他勾起一边嘴角,“我若是偏要动,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突然之间疯了,豁出去了地把另一只手探进水中,在蓝忘机的某个部位上狠狠捞了一把…像是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又或是被他的举动激怒了,蓝忘机猛地一拽,魏无羡感觉一阵恐怖的大力袭来,身不由己地被拉到蓝忘机那边去。 水花扑溅,一发不可收拾。不知是谁先开始的,等到魏无羡稍稍清醒一点时,他已经坐在蓝忘机腿上用这种姿势搂抱着唇齿缠绵地亲了好一会儿…魏无羡两条手臂交缠在蓝忘机脖颈后,和他吻得难舍难分,怎么舒服怎么来…他一把将自己已经彻底湿透的上衣脱了下来…蓝忘机的皮肤烫得像是整个人都要着火了,一手牢牢箍住他的腰,另一手在木桶边缘一拍。浴桶登时四分五裂,房间里也瞬间一地狼藉,惨不忍睹…蓝忘机几乎是提着魏无羡把他扔到了榻上。 【一只小河蟹爬过】 老板娘道果然给他们换了两间房,安置完毕,这才提着裙摆下楼。魏无羡道过了谢,打开自己那间的房门,一回头,蓝忘机站在走廊上,一手拿着避尘,另一手轻轻捏着他的抹额,垂首不语。】 魏无羡原本读着那些伤疤甚是心疼,后来却被二人间不可描述的发展弄得口感舌燥,自己的心跳仿佛与身后胸膛中的‘鼓声’相和,同时开始绷紧了全身肌肉,结果…… 盯着那‘河蟹爬过’几个字,魏无羡一脸懵逼,什么鬼?怎么突然跳到换房间了?后来的呢?蓝湛把他扔到榻上之后,他夷陵老祖大展威后续风撂倒醉鬼的呢? “我-凸(艹皿艹 ),河蟹到底是为什么从这里爬过?后面的都给吃了吗?!” 被屏蔽了好一阵,这时才听见魏无羡说话的聂怀桑顿时好奇了,“什么河蟹?魏兄,你们是沐浴之后,又点了宵夜吗?虽说也曾听闻,云梦河鲜十分味美,但螃蟹性凉,大晚上吃,不太好吧?” 魏无羡:“……”好你个大-头-鬼! 聂怀桑,你那些无数春-宫珍藏是读到鬼-肚-子里去了吧? 瞧瞧我和蓝湛面红耳赤的样子,像是读了挚友之人月下谈心、夜宵小酌的样子吗(╯‵□′)╯︵┻━┻ 第186章 一八六、 被聂怀桑一句点名‘暗嘲’,魏无羡愈发堵得很,那种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的感觉让他格外想发火,然而却找不到给自己喷发的理由。 难不成是不甘心没读成自己的不可描述的酱酱酿酿,才窝火的吗?他魏无羡还是要脸的好么。 ……就算他自己不要了,蓝湛还是要的。 想起另一个当事人是那曾经的小古板、现在的道侣后,魏无羡才发觉身后这个人的状态有多不对劲,顿时愣住了,难道蓝湛不喜欢和他一起……‘怎么舒服怎么来’? 比起魏无羡先前透出的某种隐秘(?)的兴致勃勃、紧张期待,蓝忘机早就整个僵成了石块,还是被火烘烤后能隐隐冒烟的那种。 就算爬过了‘河蟹’,已经读出来的那些已足够让他无地自容,哪怕符箓之下,只出了魏婴的口、入了他的耳也是一样。 思绪混乱间,恍惚忆起当年藏书阁内,被魏婴掉包的那本‘佛经’,只是多年后,当年的戏言成了真,更加露骨的此刻,他却是再也喊不出那声‘滚’了。 至于喜不喜欢的,百凤山那次身不由己不是实打实的铁证么。 只是……到底…… 蓝曦臣对魏无羡古怪的表情大感诧异,又看了眼蓝忘机,只一眼,就让他有种就地挖个洞,好让自家弟弟能及时藏进去的错觉。毕竟忘机面上神色实在太过复杂,连与他这个兄长相对的眼神都是极尽闪躲。 至此,众人齐齐猜测,即便二人动作并未多出格,他们听不见的那段也绝不是什么赏月吃蟹。 只不过魏无羡难得心不在焉,含光君又极似立地成石的样子,怕是都不会透露些什么。 嘛,读了这么多、听了这么久,众人都已习惯了。这石头一会前尘往事、一会现世惊闻,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但那些事再怎么扑朔迷离,迟早都会分明不是,他们才不好!奇! 【魏无羡本想立刻躲进房去,这么一看,却被绊住了脚步。斟酌万千,才谨慎又诚挚地道:“蓝湛,今晚的事,对不起啊。” 沉默一阵,蓝忘机低声道:“你不必对我说这个词。” 等他重新把抹额端端正正地佩好后,又变回那个端方自持的含光君,略一点头,道:“好好休息。观音庙和去兰陵的事,明日再议。” 听到这一句话,魏无羡的心倒是稍稍明朗了些。至少,明日还有事可以一同再议。他笑了笑,道:“嗯,你也是。好好休息,明日再议。” 迈进房里,反手关上了门,魏无羡靠在门框上,等听到外边传来蓝忘机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后,立刻提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众人:“!!!” 来,数一数,目前为止,夷陵老祖打过自己几次大巴掌了都?怎么也没听说魏无羡还有这种自虐嗜好的? 江澄:骂了金凌一句是第一次,温家姐弟请罪后疯下乱葬岗是第二次,这丫的是第三次了! 金子轩:看来‘事情’是真不简单了。 所以,你们沐浴更衣后,‘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默默心疼魏无羡的蓝忘机:…… 貌似啥事也没放在心上、还在吹着口哨的魏无羡:…… 【他重重坐到木榻上,把还烫得厉害的脸埋进手掌里,埋了好一会儿热度也没有退下来。脸上的也是,身体里的也是。拿起桌上茶壶里的水泼了自己一头一脸,也毫无作用。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蓝忘机的味道。】 众人:魏无羡总是缠着蓝忘机,沾了些味道也是常理……个鬼啊,让魏无羡都如此反常的事……已经不敢再猜测下去了! 珍藏并翻阅某种画作无数的大家聂怀桑‘啪’地一声抖了下扇子,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诡异。 自己也是傻了,早该想到的,含光君冷若冰霜的硬甲在魏兄面前,哪能有机会剩下一星半点儿呢? 聂明玦:蠢弟弟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可惜没在旁边不能一巴掌呼过去。 魏无羡:这话怎么有点不对劲?呃话说我都在蓝湛怀里赖这么久了,怎的没闻见蓝湛是啥味? 蓝忘机:原来魏婴不是……没感觉? 【魏无羡知道,他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今晚都别再想有片刻的安宁了。…夜已深,街上无人,正好方便魏无羡一个人发足狂奔。奔过方才蓝忘机醉酒时涂鸦过的那面墙,他才驻足,停了下来。墙上尽是些乱七八糟的兔子、山鸡、小人头。看着看着,魏无羡又想起蓝忘机画它们时全神贯注的模样、画完之后拉着自己要他来欣赏的模样,忍不住牵了牵嘴角。 一股无与伦比的后悔涌上心头。若是他没趁酒心恣意妄为就好了。 起码现在还能装作正直无比、心无旁骛,死皮赖脸地蹭在蓝忘机床上,挤在他身旁怡然装睡或者安然入睡,而不是深夜里不得安眠,冲出客栈在大街上无头苍蝇一样狂奔发泄。魏无羡伸出手,拂过墙上那两个正在噘着嘴亲吻的小人头,来到上方的“蓝忘机到此一游”。这几个句子是要擦掉的,在擦掉之前,他在“蓝忘机”这个名字上,用指尖描摹了一遍这三个字的轨迹。 一遍,两遍,三遍。 越是描摹,越是难舍。】 魏婴,你可知,我也曾有数次彻夜难眠,也曾抱着白兔追忆过往事件,也曾握着仅有的一二物什反复在心中描绘你的容颜,也曾后悔于你言语相激、各自分散,更也曾……难过,却从未要舍。 不要后悔,你的恣意妄为,我都甘之如饴。 …… 读着读着,此时的魏无羡竟油然而生了些心酸,又觉着从方才起,被他靠着的蓝湛就老僧入定似的一言不发,忍不住试探道:“蓝湛,你听见了没,‘我’……舍不得你!” 蓝忘机已经缓和了的手臂自然收了紧,“不用舍。” 众人:……都知道我们很碍事了行了吧(?`⊿′)? 【忽然,他听到一阵嚓嚓声响…绕过墙角一看,竟看到一个黑衣身影扒在墙上,拿着一把小锉刀,正在全神贯注地铲平墙上的涂鸦痕迹。 魏无羡:“……”温宁一回头,满面白灰,道:“公子,你怎么来啦。” 魏无羡道:“你在干什么?”“哦。”温宁道:“我看蓝公子写了好多,明天这边的人醒来看到,估计会给人家添麻烦,所以我先擦掉一些……”顿了顿,他奇怪道:“蓝公子呢?”魏无羡低头道:“他休息了,我出来随便转转。” 温宁觉察他情绪不对,停下了动作,道:“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吗?”他朝魏无羡走近几步,忽然一怔,连连倒退。魏无羡一愣:“你又干什么?” 温宁像是吓到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怎么!” 魏无羡一看便知道他是窘迫了,无意间扫了一眼,发现自己手腕上有几道红红的指印,是蓝忘机抓着他往床上压的时候留下的。碰碰嘴唇,也还微微有些红肿。当时他们神志不清地抱着在榻上打滚,恨不得揉作一团,蓝忘机更是在他身上又咬又啃,想必颈间也是精彩得很。若是温宁脸上有血色,估计现在脸已经红得要淌出血了。】 脸上要淌血的何止温宁。 河蟹到底是为什么从爬过还不清楚吗? 清楚是清楚了,只不过看看已经面无异色的魏无羡,瞧瞧状若不动如山的蓝忘机,现在已经换成在场其他人想挖个洞钻进去了。 蓝忘机:…… 魏无羡:温宁怎么回事,这么干脆利落地给揭穿了?那避音符不是白白浪费了吗? …… <小后缀> 在这石破天惊的事实面前,蓝启仁是已经真石化了去,眼神死得很彻底,仿佛下一刻便能翘个辫子、与世长辞一番。 蓝曦臣:“叔父……叔父!” 魏无羡:“温情在坐那干什么马上扎一针过去啊!!” 温情被喊得翻了白眼,甩手飞了一针,又起身过去检查了一番,“气急攻心罢了,这种事还是要老人家自己看开才行。” 于修者来说理应是正当壮年的老人家蓝启仁:…… 第187章 一八七、 空间之中,好一阵古怪的冷场。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想想他们来此处没多久,便从读到的只言片语中,外加同处一地当事人(主要是含光君)验证下,确认了这场日后必能轰动修真界的‘旷世奇恋’,书外得了各方认可的两人黏黏糊糊,书里二人却是好一场‘你不说、我不知’的坎坎坷坷,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一直拖拉下去的时候,‘夷陵老祖’一开窍灌了酒后就是夹带‘河蟹’的千里大跃进…… 鉴于此种进展太过隐私,为保持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世家子弟风范,为了不刺激某个恰似被雷击中、直愣当场的江姓宗主,更为了保住就快立地‘飞升’的珍宝级蓝家长辈,其他人默默一番眼神交流后,决定当成什么都没听见,阿弥陀佛,就这么随风去罢。 可偏偏‘揉作一团’的另一人不这么想,甚至满脸的迷惑不解,“不是,蓝大哥你怎么这幅表情,被占便宜的是我啊,叔父你是在气什么?”说着说着好像又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又开始自顾自地惊愕失色,喃喃道:“对啊所以怎么就变成我被占便宜了?难道本老祖真的是嫁出去的那个?” ‘自己’又是全身沾了蓝湛的味、又是指印咬痕的,真是由不得他不动摇自个的想法啊! 占了便宜的蓝忘机:…… 蓝启仁:……老夫完全没有被宽慰到一丝一毫!! 蓝曦臣:无羡你突然改了称呼让我这做兄长的很是措手不及啊。 众人:怎么你现在才有此觉悟的吗? 温情简直恨不得将身上所有银针都对着这个木脑筋扎过去,奈何难度太大,只能伸手猛戳自己旁边的死人脑袋,“你说你,擦什么擦铲什么铲,姓魏的都这么被人‘占便宜’了,让蓝家人留些罪证怎么了,偏就你殷勤!” 嗯,画在云梦大街墙上的亲嘴小人画,以及连名带姓、无从否认的字迹的确算得上‘罪证’。 魏无羡:情姐你这是为我抱不平,还是指桑骂槐呢? 回过神来,眼见众人皆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连蓝忘机都不例外,魏无羡撇开这辈子尚无定论、打算日后再战的‘嫁娶’问题,又随口扯道:“打住,我们又不是单纯辅助修炼的道侣,两人间当然要有些不一样的亲密无间,还是说蓝湛你没准备好?不对吧,百凤山那会你把我按在树上亲,动作凶猛得,可是一点也没留情给……” “你闭嘴!”江澄字后方吼出熟悉的咆哮声,“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你不要脸了我们江家还要颜面呢!” 魏无羡转身探头去看,果然江大宗主的脸已经彻底裂了,连手指握得‘咔咔’作响,整个一只缺丁点火星就能马上爆炸的大炮仗。 魏无羡:“……我靠,别过来,你要对我做什么?” 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的江-炮仗-澄:“……” 曾经毫不留情主动偷袭、此刻成了某人堡垒的蓝忘机:“……” 晓星尘扶额,气若游丝地道:“无羡师侄如此本事,难怪能成为魔道魁首、鬼道之王了。” 宋岚依旧瘫着脸,语气亦不改分毫,“我倒是觉得,比起含光君欲言又止,魏公子此举甚是直截了当,虽也是个半途而废的结果。”就是这直接的法子不宜曝于人前罢了。 晓星尘:……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宋道长。还有,大约,你我二人说的或许不是同一件事? 薛洋悠哉听戏,这可真是个值得普天同庆的大戏呢。 同看戏的聂怀桑:虽然确实有趣,但你们真的不考虑继续听下去了吗? 【魏无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道:“你……唉!”他在墙角边坐下来,叹道:“我想喝酒。”温宁立刻道:“我去买。” 魏无羡道:“回来!你跑什么。”温宁又回来了:“找酒……” 魏无羡道:“我说你啊…我就随口说一句而已,你还真去找,你又不是真的是我的仆人。”温宁道:“我知道啊。”魏无羡道:“再说了,你有钱吗?”温宁道:“没有……”魏无羡道:“看吧!我就知道!” 温宁羡慕地道:“不过,蓝公子身上就有好多……好多钱……真好。” “唉。”魏无羡把后脑在墙壁上磕了几下,一连“唉”了好几声,道:“算了。我今后再也不喝酒了。”温宁怔然:“为什么?” 魏无羡道:“喝酒坏事。我要戒酒。”温宁嘴角抽了抽。魏无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吗。”温宁嗫嚅道:“没有,没有……不过,当年姐姐不是想尽了法子,也没让公子你戒酒吗…” “哈哈、哈哈。”魏无羡想起来了,道:“她想的法子不就是三天两头拿针往我身上扎窟窿吗?”】 刚定居乱葬岗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对酒坛子海量的魏无羡:怎么觉得身上凉飕飕地甚是透风呢? 江澄:哼,某人以后可是用不着哭穷了。虽然蓝家人看着是清修和尚的做派,有钱倒是真,否则,四百张缚仙往,也不能说赔就赔。 江厌离为了转换下心情,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家师弟开始偷酒喝的年纪,以及短短时日内练出来的酒量,最后不得不承认,阿羡戒酒?不可能的…… 当然是不可能的,想想某人当年求学时,可是第一天就因为云深境内禁酒之故,便与巡逻的蓝忘机打了起来。 不过,金子轩灵光一闪,好像找到‘攻破’魏无羡恶劣态度的方法了。 毕竟,‘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他们兰陵的佳酿可谓天下闻名了。 聂怀桑:能不能猜测,夷陵老祖对含光君动心,是为情与钱,鬼将军对含光君尊重,是因强与钱? 见一旁鬼将军又被训成了鹌鹑,从小到大都是有钱一族的聂怀桑实在不能理解魏、温二人的纠结。 聂明玦:回去后,有必要好-好清清账了。 【笑够了,魏无羡忽然道:“温宁,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过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温宁一怔,道:“怎么办?”如今这世上,温宁已经不剩什么亲近的人了,甚至连认识的人都没几个。他从前就不擅长自己拿主意,更没什么断决力。不是跟在温情身后,便是跟在魏无羡身后,除了这样,他大概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还能够去哪里。但魏无羡还是一直希望,他能够找到自己的路。可说出来,就好像在赶他一样。再一想,温宁不知道去哪里,他又何尝知道?原先和蓝忘机在一起,他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地觉得,会一直这样下去,没有改变。可今夜之后,也许他和蓝忘机再也回复不到那种关系了。离开蓝忘机,一个人逍遥四海游荡八方似乎也不是不行。 可魏无羡心中有个声音在清楚地告诉他:不行的。当初他在金麟台上胡说八道的话当真应验了。现在的魏无羡,离开了蓝忘机就不行。 魏无羡长叹一声,生无可恋地道:“我想喝酒。”他越想越是颓丧郁结,无处发泄的焦灼最终化为满腔怒火,一跃而起,道:“妈的。温宁,走!” 温宁道:“去哪里?”魏无羡道:“找晦气去!”】 魏无羡读得颇有些甜蜜又恨铁不成钢,我们可是能这样那样的道侣,当然得寸步不离喽。只不过,怎么单是我离不得蓝湛,小古板却置身事外呢? 蓝忘机轻声道:“早就离不得了。” 魏无羡一惊:“什么?”难不成又将心中话说出了口? 蓝忘机并未再重复,只是道:“心安处,即归地。”而吾心,只在你身。 …… 暗自猜测自己就是那‘晦气’源头的孟瑶顿时挂下一滴冷汗,不是,墙上那些羞于见人的涂画你们不铲了吗?不然继续偷酒喝去呀,大半夜的找晦气,不怕被晦气缠身的吗? 第188章 一八八、 【恨生第二十一】 只一听章节名字,孟瑶便知‘晦气’的预感成真,虽说什么事都有个结局,这也是迟早的事,但还是十分后悔对方才的‘大戏’只是隔岸观火了。 聂明玦与蓝曦臣听了这两个字,心中也是复杂万分,蓝曦臣甚至消沉更甚。 恨生。 由恨而生。 很多事情,大抵自此剑缚在孟瑶腰间时,便有了迹象,但到底无人深究过罢。 往事不可改,只盼此世的他们,不负风华。 魏无羡突然想起一句话。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放在金光瑶,不,孟瑶身上,倒是有几分歪打正着的合适。嗯,等他回了莲花坞,时节合适、又有机会去清河溜达的话,折上几枝荷花莲蓬的,给‘莲’芳尊作礼也是不错嘛。 (只收到过涂纸、兔子、花朵的蓝忘机:……) …… 温情:又是那几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我还是继续管教弟弟吧,没听魏无羡都说‘要有自己的路’么,蠢弟弟的脑子还能不能好好想了。 苦恼的温宁难得机灵一回,将阿苑自腋下提起放到了温情怀里,示意:姐姐,阿苑才是最值得管教的,您好好教他吧。 温情:“不错,想得挺对,就算我们不在,不是还有阿苑吗,守好阿苑就算对得起那些老老少少还有含光君一场相助了。” 温宁:…… 又能坐到情姐姐怀里的小阿苑:╰(*°?°*)╯ 小景仪:我……我呢,怎么不提我? 【魏无羡带着温宁,直奔那座位于城中的观音庙…此时魏无羡浑身不痛快,恰好来寻金光瑶这个暗点的晦气。】 众人:知道你不痛快就要寻别人晦气,夷陵老祖威武霸气行了吧! 魏无羡:…… 又被点名的孟瑶:…… 【夜深人静,家家户户灯火已灭,观音庙也大门紧闭。从高墙外看,庭院里也一片黝黑。可魏无羡两步上墙,还未攀上墙檐,忽然定住动作,心道:“不对。”温宁也定住了,低声道:“设了界。”魏无羡比了个手势,二人悄无声地落了地,离开大门,转到观音庙背面一处角落,小心翼翼攀墙上行,隐在一尊檐兽之后,这才探头往庭院里看去。这一看,两人都愕然了。 观音庙内,灯火通明,站满了人。一半是僧人,一半是身穿金星雪浪袍的修士。两拨人混杂站着,皆是负箭持弓、拔剑在手,似乎在守卫着什么…观音庙看似一片漆黑,寂静无声,里面的灯光火光和人声都传不出去。可让魏无羡愕然的不是这个结界,也不是那些修士和假僧人,而是站在庭院中央的那个白衣人。 蓝曦臣。 蓝曦臣没受任何捆绑拘束,连他的佩剑和洞箫裂冰也都佩在他腰间,如此平和地站在人群之中,而这些僧人和修士对他也是毕恭毕敬,甚至诺诺应是。 魏无羡观察一阵,低声对温宁道:“你快回客栈,马上带含光君来!” 温宁一点头,旋即消失。】 魏无羡一拍大腿(这次没拍错了),非常自得,“这观音庙明细是有大情况啊,果然本老祖来寻晦气寻对了!” 先前郁闷至极,借酒消愁不成又浑身不痛快的到底是谁啊? 而且大情况不假,都大到(献舍后)夷陵老祖也要谨慎对待的地步了,晓得把助力鬼将军派去通知含光君,更加势单力孤了吧。 蓝忘机:魏婴(让温宁)来找我了。 聂怀桑极其捧场,“是是是,魏兄果然太有先见之明的,非常人也!”不应该啊,怎么蓝曦臣和姓金的还是‘你好我好’的样子,都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还被花言巧语给蒙蔽死死地? 魏无羡:我怎么觉得这话太不走心了呢? 孟瑶:有什么奇怪的,非要我与二哥打起来才行吗? 聂明玦可不信他二弟能被骗到如此,否则还有什么能力当蓝家宗主?十有八九,又是中了陷进了。 蓝曦臣:我都不知道该向谁惭愧…… 【魏无羡没看到金光瑶,不知他来了没有,也不知阴虎符是不是在他手里,略一思忖,咬破手指,将滴血的指尖往腰间的锁灵囊口送去。他本想诱使几只小鬼,帮他悄然无声地召些阴煞之物过来。谁知,正在此时,观音庙外的长街尽头传来一阵犬吠之声。魏无羡当场魂飞天外。他几乎是肝胆俱裂地忍住了直冲云霄的冲动,打着哆嗦抱紧了墙头的檐兽,听着那阵犬吠越来越近,满心恐惧,心里不由自主地念道:“救命啊蓝湛,蓝湛救命啊!”念完之后,仿佛从这名字里稍微吸了点胆子,又哆嗦着逼自己冷静。魏无羡千盼万盼盼着这狗是条无主的野狗赶紧的滚,岂料天公到底不作美,犬吠之中又响起了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斥道:“仙子,给我闭嘴!夜半三更的你是要把整条街的人都吵醒吗?!” 金凌! 蓝曦臣神色一凛。那些兰陵金氏的修士大多都听得出金凌这位小少主的声音,相互使了眼色,搭弓上弦。金凌的声音来得极快,不一会儿便来到观音庙的大门外,道:“嘘!嘘!再叫我炖了你!…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魏无羡一颗心在各种恐惧中吊得飞起:“金凌你这倒霉孩子,还不快走!!!”】 魏无羡怒气冲天,吼道:“这霉孩子怎么回事?怎么哪哪都能有他?!” 长辈范的关心十足,好像完全没有对书中自己深陷各种恐惧的感同身受。 然而,读到有狗叫声开始,就一直被往后挤挤挤、恨不得挤到‘人肉靠枕’后面的架势,就没有人没注意到的。 蓝忘机能挡在面前吼叫(喘气)的狗,却是不知如何驱赶魏无羡自己读出来的犬吠,无言中只能默默抱紧了人。 众人:怕狗怕到这种程度也是个奇人了,更奇的是,既然这么怕,为何还不换个人来读? 魏无羡:当然是证明下,只要蓝湛在,本老祖无所畏惧啊。 的确能与‘无所畏惧’沾边儿了,没见遇到真-狗的时候,念几遍含光君的名字都能逼自己冷静下来了么。 金子轩恨恨,还敢是我儿子倒霉?怎么不说是你走到哪、哪就有倒霉事?! 江澄同步点头:这小子八成是从莲花坞里偷跑出来,又跟着那蠢狗一路找魏无羡的吧?也不想想,这种情况下魏无羡会去的地方,他能有几条命跟着掺和! 江厌离:…… 第189章 一八九、 【可金凌偏偏在观音庙外停住了脚步,仙子嗷嗷直叫…金凌竟然敲了敲门,道“有人在吗!”庭院内,所有的修士皆是屏气凝神,箭在弦上…金凌似乎也觉察到不对劲门外…魏无羡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忽然墙外又传来阵阵狂吠,金凌怒道“喂,你又往回跑干什么?!”魏无羡大喜:“好仙子!!!”金凌道:“仙子!回来!妈的!”魏无羡心道:“小祖宗,你快和它一起赶紧的走吧!!!求你了!!!”…须臾,忽然惊出一身冷汗:“糟了,这小子在攀墙!” 那边,金凌一上来就看到见到满院子的弓箭对着自己…而一名僧人…松手一箭,呼啸着朝金凌的方向飞出!…若是被这一箭射中,金凌非被穿胸透骨不可…魏无羡倏地跃上墙头,甩手一掷,同时喝道:“金凌跑!”他甩出重生后一直带在身边的那管竹笛…金凌的身影在墙头消失…可这下魏无羡藏匿的方位也暴露了…魏无羡…跃下墙来,正欲吹哨子,一个声音蓦地在他背后响起,笑道“我奉劝魏公子最好不要。笛子裂了没什么,若是手指或者舌头没了,那可就难过了” 魏无羡立即收手,赞同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人道:“请吧?” 魏无羡点头道:“金宗主客气。”金光瑶笑道:“应该的。”他们状似若无其事地绕了个大弯,步行至观音庙前,魏无羡一阵无语…金凌果然没逃脱…迟疑片刻,还是先叫了一声:“小叔叔。”金光瑶道:“你好啊,阿凌。”…魏无羡头疼道:“你这孩子……这么晚,一个人带着狗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却不知,他和蓝忘机、温宁乘船离开莲花坞后,金凌偷偷地去找过他,人却没了踪影,就冲他那不知道发什么疯到处抓人让人拔一把破剑的舅舅发了一通脾气,指着他鼻子大骂都是因为他魏无羡才会跑了,被江澄一掌撂到地上。于是,金凌便一不做二不休,自己牵着仙子去追踪魏无羡了。】 魏无羡还在纠结是该好好夸赞下便宜外甥真向着他这个大舅舅,还是啐他一口把他‘随便’说成‘破剑’,就被金子轩带着火气的呛声给抢了先,“金光瑶,你敢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孟瑶:“‘我’哪一句话动小金凌了?也就顺势威胁了一句吧。”想想读到现在,都听了多少次江宗主威胁‘打断你的腿’,还有各种‘一掌拍趴’、‘一拳撂倒’啊,子轩兄长,你这是不敢怼强势妻弟就只冲着我来? 薛洋瞳眸一瞟,唇畔带了些诡异的笑来,“你可是个要了自己儿子性命的小叔,用小侄儿金尊玉贵的性命威胁,不呛你呛谁啊?” 又被自己招揽来的客卿干脆利落地插了一刀,孟瑶几欲吐血,妥妥地恶友啊这是。 金子轩:“……”这姓薛的什么意思?怎么他还说错了吗?这里头最弱的就是没逃脱的他儿子了,一旦金光瑶落了下风,最为堪忧的不就是金凌吗? ‘发疯到处抓人让人拔一把破剑’的江澄:…… 【仙子果然不负所望,循着魏无羡的气息准确地追踪到观音庙附近,却…觉察到了潜伏在门内的腾腾杀气,突然狂吠示警。奈何…金凌觉得就算魏无羡不在这里也得看个究竟,最终还是落入敌手了…金光瑶…转头问属下“灵犬呢?”一名僧人道“…属下不力,让它跑了”金光瑶道“追去杀了。这灵犬引人来就不好办了”“是!”…金凌惊愕至极,脱口道“你真要杀它?仙子是你送给我的!” 金光瑶不答反问“阿凌,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金凌…迟疑不答。忽然蓝曦臣道“金宗主,金凌尚且是个孩子…而且是你的侄子”金光瑶哑然失笑“二哥,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会杀他灭口?”蓝曦臣沉默不语,金光瑶摇了摇头,对金凌道“阿凌,你听到了,如果你乱跑或是乱叫,或许我会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事到如今,金凌很难再用和以往一样的目光去看他了。他默默走到魏无羡和蓝曦臣身边,看起来老老实实的。金光瑶转过身,道:“还没挖到吗?让里面的人加快动作!”一名僧人应道“是!”提剑冲回观音殿中。 …金光瑶道:“说起来,我还没问,魏先生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魏无羡道:“敛芳尊在芳菲殿的密室里藏了好大一份地契,和我的手稿放在一起,不记得了么?”金光瑶道:“啊,那倒是我的疏忽,应该分开放。”… 这时…魏无羡这才注意到,蓝曦臣腰间佩剑是出鞘了一寸的,然而没有灵光流转…蓝曦臣道:“惭愧。受人蒙骗着了道,灵力尽失。即便朔月和裂冰都在身上,也帮不上忙了。”魏无羡道:“何必惭愧。毕竟骗人可是敛芳尊的拿手好戏。”想起当时在共情里看到孟瑶假作自杀暗算聂明玦的一幕,再想想那个“敛芳尊身受重伤”的消息,蓝曦臣是如何失去灵力的,过程也不难推测。】 哦,所以泽芜君是中了暗算被封了灵力了啊,果然! 聂明玦轻哼,自己便是先目睹此人真面目了,都着了道,何况对他不怎么设防的二弟? 聂怀桑垂眸,暗算他大哥就是真刀真枪地要命,对上自己好结义二哥仅仅只是封了灵力,还依旧以礼相待。蓝曦臣在金光瑶心中的分量,可真是不轻呢。 蓝曦臣叹气,方才薛洋那番含沙射影,是不是也落到自己身上一份了?……二人已然决裂,越是如此表明相安无事,越让他不知以何自处。 魏无羡点着手指,道:“小金凌总算有个像我的地方,跑不了也会乖乖往我身旁躲,多识时务啊,换了江澄的倔脾气,估计能喊一声‘摇头一颗要命一条’来了。” 江澄黑着脸道:“醒醒,一直以来英雄病缠身的人是你!”从前耳提面命了多少次明哲保身,结果还是不停上蹿下跳的人,真有脸说这话? 魏无羡:不管不管,就是像我~ 金子轩:…… 【金光瑶吩咐几名僧人“布个阵法。待会儿含光君过来之后能拦一道是一道。”魏无羡道“你怎么就确定含光君一定会来?”…金光瑶…微微一笑,“他当然会来了,既然魏公子你盯上了这座观音庙,含光君自然也不会不知道此地有蹊跷。难道魏公子觉得说他不在你身边我会相信吗?”魏无羡道“聪明人” 蓝曦臣道:“魏公子,既然忘机在附近,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魏无羡道:“我们分头行动了”蓝曦臣却怔了怔,道“我听说你从乱葬岗下来,刚受了伤,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和你分头行动?”魏无羡道“你听谁说的?” 金光瑶道:“我说的。”魏无羡看了他一眼,对蓝曦臣道:“是这样。今晚我睡不着,到客栈外来走走,机缘巧合才撞到这里来。含光君住另一间房,他不知道我出来了。”金光瑶却奇怪了:“你们住两间房?”魏无羡道:“谁跟你说我们一定会住一间房?”金光瑶但笑不语,魏无羡道:“哦我知道了。”蓝曦臣说的。魏无羡道:“你们还真是什么都说。”】 魏无羡懵了,对蓝曦臣道:“不是,兄长大哥,你怎么能将自己弟弟的房-中-事说出去呢!还是蓝湛这个冰疙瘩的房-中-事!” 只要一想到日后,他与蓝湛之间有一点夫夫间情趣别扭,半点瞒不过蓝曦臣不说,还有可能泄露到蓝曦臣友人那去,他这个人都不好了! ……大概泽芜君也一点都不想知道你们夫夫间的情趣别扭是个什么鬼。 面对这样的指责,蓝曦臣也懵,“抱歉……”道侣间两人同不同房地,好像差不多的确不太好往外说,可他应该是太过忧心与弟弟终身大事,才与人倾诉的……吧?但他真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人哪,好吧以后不说了行了吧。 在兄长和道侣的交流中被-房-中-事的蓝忘机:“……” 【蓝曦臣却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道:“魏公子,你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脸上没了和煦的微笑转为严肃,看起来和蓝忘机更像了。可魏无羡没明白,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蓝宗主,我们能有什么事?眼下还是先应付这位吧。”他眼神示意金光瑶…蓝曦臣才道:“是我心急了。抱歉”金光瑶却笑道“看来是真出问题了。问题还不小呢。”魏无羡冷笑道“现在百家都要去讨伐你了,敛芳尊…还有空来操心别人?话很多嘛?”金光瑶道:“不敢,我只是唏嘘罢了。含光君苦守那么多年,居然到今日还没修成正果,不光蓝宗主有理由心急,连置身事外者也于心不忍啊。”魏无羡猛地看他:“什么苦守?什么修成正果?” 闻言,金光瑶和蓝曦臣倒是都惊讶了…魏无羡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他强作镇定着道:“你什么意思?”…蓝曦臣错愕道“魏公子,你别告诉我,你和忘机在一起这么久,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魏无羡一把抓住他,几乎快要跪下来求他一次说个清楚了“蓝宗主,蓝宗主,你,你说蓝湛他的心意,他的什么心意?!是不是,是不是…”蓝曦臣猛地把手抽回,不可置信道:“看来你当真一无所知,可你这就忘了他身上那些戒鞭痕是怎么来的吗?没看到他胸口前的烙印吗?” 魏无羡道:“戒鞭痕?!…他身上那些伤究竟是怎么来的?难道跟我有关吗?!?”蓝曦臣脸现愠色,“不是和你有关,难道是他自己无缘无故弄上去的吗!”泽芜君一向极有涵养,可此刻涉及蓝忘机,他却是动了真气。可仔细看了魏无羡的神情,怒意微敛,又试探着问道:“你…记忆有损?”魏无羡道:“我的记忆?”他立刻拼命去想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忘了的,道:“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记忆有…有!”他确实有一段记忆模糊不清。血洗不夜天! 当年那一晚,他…合并了阴虎符,放任它大开杀戒…之后…恍惚间感觉自己离开了这片屠宰场一般的废城,整个人却有好长一段时间意识不清。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夷陵乱葬岗下呆坐很久了。 蓝曦臣道“你记起来了吗?”魏无羡喃喃道“不夜天那一次?我,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迷迷糊糊中走回去的,难道…”蓝曦臣气得几乎要笑了:“魏公子!不夜天当晚,你与之敌对的,是多少个人?三千之众!纵使你再怎么不世奇才,在那般境况下全身而退?怎么可能!”魏无羡道:“蓝湛…蓝湛他做了什么?”】 是了,先前读过岐山誓师大会、血洗不夜天的时候,的确没有交代清楚夷陵老祖究竟如何全身而退、回到乱葬岗的。 所以,最后还是含光君出手相助的吗? 魏无羡喉结滚动了一轮,伴随着悄悄加快的心跳,双眼眸色也越发晦暗。蓝湛对他,一直情深义重,到炎阳殿屋脊之上与他交手时,都还在坚持唤醒他,又怎么会对狂性大发后、性命危在旦夕的自己视而不见呢。 可是,不值、不值啊! 对于这即将揭晓的隐情,蓝忘机反倒有些放松下来,不管何时何地、何情何景,所有的一切,自当与婴一同承担。 【蓝曦臣道:“忘机他做了什么,若你自己不记得,我怕他永生永世也不会主动告诉你…那好,便让我来说。”他道:“魏公子,当年那一晚,你…杀够了性之后,却也已是强弩之末。忘机被你发狂时所伤,情况比你好不了多少…饶是如此,他一见你摇摇晃晃地离开又立即跟上。当时在场已没有多少人还能清醒,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灵力分明快耗至枯竭的忘机一拐一瘸地追上你,把你抓起来就带上避尘,一齐御剑离去…我恢复灵力赶回姑苏蓝氏寻求支援…担心被其他家族的人先追到你们…便和叔父一起点了三十三位往日对忘机赏识有加的前辈,秘密御剑搜寻了两日,这才在夷陵境内找到你们的踪迹。忘机把你藏在一个山洞里。我们到的时候,你呆呆地坐在洞内的一块石头上,忘机握着你的手,正在给你输送灵力,一直在低声对你说话。 “而自始至终,你对他重复的都是同一个字。 “‘滚’!” 魏无羡喉咙干哑眼眶发红,说不出一个字。蓝曦臣道“我叔父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顿呵斥,让他解释。他…却说,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他从来没顶撞过叔父和我。可为了你,忘机不光顶撞他,还和姑苏蓝氏同脉同源的修士们刀剑相向,将我们请来的三十三位前辈们都打成重伤…”魏无羡双手插|进头发里,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除了重复…他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事实从泽芜君口中道出的、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这部分,除了魏无羡一心寻求真相读书读到心无旁骛,其他人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当事人——蓝启仁身上,便是蓝忘机也一心二用地如此。 甚至还有人参考姑苏蓝氏严苛无比的三千以上的家规,结合目前实际情况,暗暗猜测这次,含光君该抄上几年(?!)家规…… 只是随着真相的浮出,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位蓝家德高望重、最古板迂腐不过的先生,精神头看起来竟然还好?起码没差到他们想的那种程度…… 蓝启仁当然一如既然的非常痛心,可不知道是不是短短时间内痛心的次数过多,反而物极必反、渐渐习惯(?!)的缘故,他老人家居然觉得如此事实真相还算意料之中,毕竟,被逼到了极致,这种事忘机他是真的干得出来! 不,不对,另一世的蓝忘机用事实证明,‘他’已经做!过!了! 蓝启仁简直心痛到想掩面哭泣! 心痛完又开始在心中问候自己兄长,以及蓝家历代堪称情种的老祖宗,我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原本白璧无瑕,样样无可挑剔,怎么就在这情路上生生像极你们,连看上的命定之人都如此一言难尽,简直败笔啊! (不知故去多少年的蓝家情种老祖宗们:此后辈楷模也!) 确定了不是自己(无家室之旷夫)之过,蓝启仁终于勉强镇定下来了,给了蓝忘机一记凌厉眼神。 蓝忘机郑重点头。 众人都“???”了,几个意思啊?不用罚的吗? 蓝启仁:他蓝忘机才是蓝家掌罚之人,还需要老夫三翻四次越俎代庖吗。 以蓝忘机对别人严、对自己要求狠的秉性,哪会罚得少呢?护弟的蓝曦臣又开始忧心,忘机怕不是要在藏书阁住上些时日了。 【蓝曦臣隐忍半晌,还是道:“三十三道戒鞭痕!一次尽数罚完,一道一个人。你总该知道,打在身上有多痛,要躺多久!他一意孤行把你送回乱葬岗之后,黯然回来领罚,在规训石前跪了多久!我去看他的时候对他说,魏公子已铸成大错,你何苦错上加错了。他却说…他无法断言你所作所为对错如何,但无论对错,他愿意与你一起承担所有后果。那几年说是面壁思过,却根本是重伤难行。就算是这样,在得知你身死之后,他还强行拖着这样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乱葬岗看一眼…“他将你救走藏在洞中那时,如何对你说话,如何看着你,哪怕是瞎了聋了,都不可能会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思,所以我叔父才怒不可遏。忘机他小时候是子弟楷模,长大后是仙门名士,一生都雅正端方不染尘埃,这辈子唯一犯下的一个错误就是你!你却说……你却说你不知道。魏公子,你被献舍回来之后,是对他如何百般表白诸般纠缠的?每晚……每晚都要和他……你却说你不知道?你若不知道,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举动?” 魏无羡真想回到过去那些时刻杀了自己。正是因为他不知道,所以他才敢做这些举动啊!他忽然觉得十分可怕。如果蓝忘机不知道他根本不记得前世血洗不夜天后那几天里的事,如果他以为自己一直知晓他的心意,那自己回来之后,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蓝忘机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真正的态度如何。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执意把自己护在身边,不让江澄有机会接近他、为难他。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百般放纵,千般包容。面对魏无羡花样百出、堪称恶劣的戏弄撩拨,还能克制有礼从不越矩。那么刚才在客栈里,他忽然推开自己,会不会也是因为…以为这是他更加放肆的一时兴起?】 在不知道自家道侣又默默记下了多少自罚时,魏无羡边读‘蓝忘机’所做大逆不道之事,边差点又要落下男儿泪来。 搭救手染数千人鲜血的邪魔外道、顶撞长辈、对同族修士刀剑相向…… 这桩桩件件,哪一个说出去不是身败名裂、遭人唾弃的不耻之事,何况此人还是从来端方雅正的蓝忘机。 更令人可气的是,竟然选在那样的情况下剖白心意,蓝湛啊蓝湛,你倒是想用真情以期唤我神智,还是真的没带眼睛啊? ‘他’那时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又使了极耗精力的阴虎符,如果那时候的阴虎符也是有了灵智的话,只怕情况会更糟糕。还有,当时都神志不清了,怎么还能将些‘滚’听成回答呢! 可如果是清醒的话,就真的会认真回应蓝湛的心意吗? 与蓝忘机陈澈的琉璃眼眸相对,魏无羡有种他很想知道这个回答的感觉。 可他的答案大约是,不知道。 从莲花坞覆灭,他的人生开始翻天覆地后。所有亲近的、他想护着的人都一个个消失在面前,只剩一个江澄还反目成仇、不死无休。 以至于杀了够性后,填满他的只有绝望。哀莫大于心死,他在这世上,再也没了活着的理由。 在自己只是个累赘时,哪还会有多余心神支撑。去拖累前途正好的蓝忘机?只不过……魏无羡作痴笑的表情,道:“‘我’在那拙劣表演时候,蓝湛你捧着那些‘滚’可伤心了吧?可别啊,一次不成再问第二次嘛,何况‘滚’怎么听都不算回答么?怎么这么会‘自以为’啊?” 很庆幸还能有个隔了一次生死,前尘大都烟消云散的时候,感谢姓莫的献舍之恩啊~ 看着他,蓝忘机眸色渐渐深沉,半晌才吐出那个熟悉的字,“嗯。” 江厌离笑笑,暗暗可惜二人间的一场错过。她倒觉得,阿羡和含光君的话,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都能相携走出一片新天地。而且,阿羡献舍还世、与含光君一道后,不就平和淡然了许多么? 这世上,真挚真诚的姻缘,是能让人在高兴的时候更高兴,难过的时候少难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意义,便是如此了。 【魏无羡实在是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猛地朝观音庙外冲去,数名修士立刻拦到他面前,金光瑶道:“魏公子,我可以理解你激动的心情…”魏无羡此时只想冲回客栈,冲到蓝忘机身边,语无伦次地告诉他自己的心情,一掌劈翻欲扭住他的两名僧人,咆哮道:“你能理解个屁啊!”这一掌劈下,七八人都扑了上来,魏无羡霎时眼前一黑,金光瑶在一旁坚持把话说完:“…我只是想告诉你,没必要跑得这么急,你的含光君,他已经来了。” 一道冰蓝色的剑光从天而降,锐啸着将团团包围住魏无羡的人影尽数逼退收回到一人手中。蓝忘机无声无息地落在观音庙前,看了他一眼,神色与以往并无二样,可魏无羡一阵紧张,方才要说的话忽然又都皱成一团缩在了肚子里,腹部一阵痉挛,只能喃喃地道“…蓝湛。”方才金凌听蓝曦臣的话听得都惊呆了,乍一看蓝忘机来了,大喜过望,可再一看他与魏无羡二人对视的目光,脸色又古怪起来。金光瑶叹道“看吧,我便说了,魏公子你在这里,含光君也一定会来的”】 江澄不似自家阿姐,看着那两人浓情蜜意地,还能微笑祝福,他却是各种别扭不舒坦;不知道知道隐情、亲耳听了一遍始末的书中‘金光瑶’还能坚持把话说完,是有多大本事,反正对魏无羡这厮了如指掌的他听到这儿,就知道接下来,从这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了。 就是可怜他一手养大的外甥小金凌了,小小年纪的,就要被迫听一耳朵的污言秽语,以后要成家立业成亲娶妻的时候,受了不好的影响怎么办? 同样对魏无羡知之甚深的温情正在与温宁叮嘱,绝对要将真-小小年纪的两个娃娃耳朵给捂好了! 【蓝忘机持着避尘的手腕一翻,正要动作,金光瑶却笑道:“含光君,你最好退后五步吧。”魏无羡忽然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细微的锐利疼痛。蓝曦臣冲他低声道:“当心。别动!”蓝忘机的目光凝在魏无羡脖子上,脸色隐隐发白。 一根细不可察的浅金色琴弦正系在魏无羡喉咙间… 魏无羡道:“蓝湛,别!你别退!”可蓝忘机顷刻间便毫不犹豫地退了五步。金光瑶道:“好极了。那么接下来,请你把避尘收回鞘中。” 铮的一声,蓝忘机也立即照做了。魏无羡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金光瑶道:“我这就叫得寸进尺了?我接下来还要叫含光君自己动手封住自己的灵脉呢,那这样叫什么?”魏无羡怒道:“你……”话音未落,喉间传来一阵皮肉被切割的剧痛,有液体顺着他脖子滑落,蓝忘机面色煞白,金光瑶道:“他怎么能不听我的呢?魏公子你也不想想,他的性命可悬在我手里啊。” 蓝忘机一字一句道“你别碰他”金光瑶道“那含光君知道该怎么做”须臾,蓝忘机道:“好”蓝曦臣叹了一声。他举起手,重重两下,锁住了自己的灵脉。金光瑶微微一笑,轻声道:“这可真是…”蓝忘机死死盯着他们,道“放开他” 魏无羡却道:“蓝湛!我,我有话对你说。” 金光瑶道:“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吧。” 魏无羡道:“不行,很急。” 金光瑶道:“那这样说也可以。”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谁知,魏无羡恍然道“说的也是”说完,魏无羡便声嘶力竭地吼道“蓝湛!蓝忘机!含光君!我,我刚才,是真心想跟-你-上-床的!” “……” “……” “……”】 事实不出江澄所料,‘魏无羡’说出口的话真的有些少儿不宜。更要命的是,此处的魏无羡心中也正一片澎湃,他不止读了出来,还是对着蓝忘机读了出来! 声音之宏大、情感之盈溢,语气之到位,内容之污-秽…… 真的是太不堪入耳了,猝不及防、被迫听了一耳朵的众人皆羞于见人了。 江澄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紫电,为什么现在紫电显不出来?这种货还是抽死算了啊啊!! 好不容易平复了的金子轩,拿开捂了江厌离双耳的手,深深看了魏无羡一眼,无言以对,并深刻感觉了到自己的‘浅薄’。 好像魏无羡是说过一句‘兰陵金氏的人真是没见识’?对,比起这样的不知羞耻之人,不得不承认,他金子轩是真没见识。 一张老脸青青紫紫的蓝启仁,抬起颤抖的手,将先前温情扎得针又往里推进些许,这才没有丢脸地晕厥过去。 蓝家列祖列宗,启仁愧对诸位先人啊! 想到日后还要将此人纳入宗谱之中,哪能不愧对?可偏偏一路听下来,他连坚决不许此人入蓝家的底气都没有,一不注意就会将忘机给搭进去了啊…… 直面于此的含光君?是真的脸都在发烧了……然而自己看上的道侣,烧着也要抱紧~ 魏无羡:ヽ(≧?≦)? 显然面对魏无羡的时候,蓝忘机搭不搭进去也没差了→_→ 薛洋怕地狂笑:“这种话都能喊得出来,真不愧是老祖!” 魏无羡摊手:“其实大概,‘我’也应该是非常想两人抱着说的,那才更有气氛嘛,只不过在敛芳尊的要求下,只能如此都退而求其次了。” 孟瑶抖了一哆嗦,真是对不起您了! 聂怀桑捡起掉在地上的扇子,轻咳了两声,“魏兄真不愧是魏兄,这样一来,可是嫁得更顺利了。” 咬牙一阵,魏无羡又切齿,“反正都是要到蓝家去,我才不在意你们怎么说!” 蓝忘机:“……” 哇,这是默认了,还是默认了,还是,默认了呢? 第190章 一九〇、 晓星尘好容易才从地上将下巴捡回来,身为一个远离世俗的山居道士,从到这处空间开始,尤以此刻所受‘惊吓’为甚。 是世人想法都如此独特,还是他这师侄太过别具一格啊?怎么这么会避重就轻呢。‘春雷惊蛰,夏雨灌顶’般的露骨的剖白,绝对震撼含光君了不错,可你还记得自己正被当成人质来威胁含光君退后、封灵力了吗?你们都成了阶下囚了好么! 书里如此也就罢了,很是平和的书外也能这么兴高采烈地‘倾情演绎’?! 魏无羡:不记得。非常的干脆利落。 夷陵老祖什么人啊,单挑三千修士血洗不夜天,乱葬岗围剿直面仙门百家,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哪会在意当一次阶下囚? 还没发生?那乱葬岗浴火重生,射日之征单挑五千温狗总是有过的吧? 千难万险都过来了,只要这颗头还好好立在脖子上喘着气,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和蓝湛的互诉(?)衷肠、成对成双! 书外怎么了?才得知客栈那段‘河蟹’最终是以自己被蓝湛推开告终的魏无羡,非常重视以后他们二人间经常会发生这种‘河蟹’。甭管书里书外,这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晓星尘对着一脸理所当然的魏无羡,满脸只余“……”了。 同样受惊不小的宋岚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能说,道侣言行举止如此清奇,辛苦含光君了。 蓝忘机:…… 【金光瑶手一松,琴弦一撤,感觉颈项间的细微刺痛一消失,魏无羡便迫不及待地朝蓝忘机扑去。方才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句剖白犹如苍雷贯体,轰得蓝忘机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竟然难得现出了几丝茫然和懵懂。他不是第一次被魏无羡这样双臂拦腰、死命搂住,可这一次,蓝忘机的身体却仿佛变成了一块笨重的木头,僵硬得连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魏无羡道:“蓝湛,我刚才说的,你都听清了吗?!”蓝忘机的嘴唇动了动,半晌,道:“你…” 他说话一向言简意赅,干脆利落,从来没有断断续续的时候,此刻却断得无比迟疑。须臾,又道:“你方才说…”似乎是想重复一遍确认自己没听错。可那种话对蓝忘机而言,确实太难以启齿了。魏无羡立刻毫不迟疑地准备再说一次:“我说我是真心想和你…”“咳咳!”蓝曦臣站在一旁,右手握成拳,抵到了唇边。斟酌片刻,他叹道:“…魏公子,你这话说的时机真对,场合也真对啊。” 魏无羡半点诚意也没有地道歉:“真是对不住,蓝宗主,可我真的一会儿都不能再等了。”】 说得好!蓝曦臣有些佩服书中的自己,他现在也很想说这话。 蓝曦臣:我从不曾感觉到,作为兄长,能像现在这般如此为难;更从不曾知道,自己弟弟有一天,说话也能如此艰难!艰难到很是心甘情愿…… 孟瑶:貌似身为绑架之人,‘我’也挺辛苦的,心疼地抱一下自己.jpg 众人:……艰难不艰难、辛苦不辛苦的先不说,看这情况,他们二人间类似的话可能还没完。 所以,叔父大人,要再加一根针吗? 【金光瑶也像是一会儿都不能再等了。他转头道:“还没挖到吗!”一名僧人道:“宗主,您当初埋得太深了…”金光瑶脸色忽青忽白,极其难看。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责骂属下,只道:“加快速度!”话音未落,天边忽然一道惨白的闪电爬过,片刻之后,惊雷乍起。金光瑶望了望天,脸色微沉。不一会儿,空中飘起了斜斜的细小雨丝。魏无羡抓着蓝忘机,原本还在试图将爆|满|胸口的万语千言喷薄而出,冰冷的雨丝飘到脸上,这才让他稍稍冷静了些。 金光瑶对蓝曦臣道:“泽芜君,下雨了,进庙去避一避吧。”…金光瑶率先迈过门槛,步入主殿中,其他人随之而入。魏无羡和蓝忘机白天就来进过。这座主殿内部宽敞,颇为大气,红墙金漆都完好如新,看得出时常有人精心打理。那些修士和僧人在大殿后方掘土,不知已掘得有多深了,仍然没能挖出当初金光瑶埋的那样东西。魏无羡无意间抬头一看,却是怔了怔。 神台上供奉的观音像眉目如画,比之寻常的观世音像,少了几分慈眉善目,多了几分清秀和美。而让他微怔的,是这尊观音神像,居然隐隐约约有些面善,像一个人。可不就是一旁的金光瑶么?乍看还好,对比一旁的金光瑶却是越看越像,几乎有五六分相似了。魏无羡心道:“难道金光瑶是个这么自恋的人?坐到督统百家的仙首都不够,还要按着自己的模样雕一座神像接受万人跪拜和香火供奉?还是说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修炼邪术?”】 暂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众人也很‘配合’ 地开始谈论,要挖藏在观音庙的什么暂且不提,‘金光瑶’将庙中神像做成自己模样,真的有可能是某种修炼邪术? 人偶巫蛊之类禁术他们也曾听闻过些许,可做成神像、不避不让放在闹市之中的,却是闻所未闻。 孟瑶闻言,也有一瞬间的愣怔,随后又被众人装模作样的话弄得无语。等都知道这座观音庙原是何处时,就能明白此举为何了,你们这般装着好像没听前面‘惊天一句’、又逃避接下来‘惊雷骤雨’,是不是太过掩耳盗铃了? 聂怀桑猥琐笑,诸位是真的很严肃在讨论禁法邪术的呀~ ‘严肃’的众人:……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摔! 魏无羡:→_→ 【蓝忘机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坐。”魏无羡的思绪立即被拉回。蓝忘机找来了庙中的四个蒲团,两个给了蓝曦臣和金凌,两个留给他和魏无羡。但不知为何,蓝曦臣和金凌都把蒲团挪得离这边甚远,而且不约而同地在眺望远方】 魏无羡微笑,道:“还是蓝大哥善解人意,嗯,小金凌是真有眼色了,不错。” 众人:…… 很想捂耳的蓝曦臣:唯有这次,本宗主是真的被逼无奈的善解人意(T▽T) 金子轩抽着嘴角,你真的不能行行好放过我儿子么? 江澄紧紧攥着紫电戒指,一遍一遍在心里念,等出去的,等我特-么出去的!! 【金光瑶等人已绕到殿后,去察看掘地情况。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还有些心神恍惚,蓝忘机被他拉得身形一晃,这才坐稳。魏无羡略略平复心绪,凝视着蓝忘机的脸。 他垂着眼帘,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魏无羡知道,光凭方才那几句话,蓝忘机恐怕还没相信他。被一个劣迹斑斑却毫不知情的人笑着凌迟了这么久,他不相信才是人之常情。想到这里,魏无羡胸口闷闷的,心疼得有些发颤,不敢再继续深想。只知道,得给他再来几剂猛药。】 (孟瑶本‘药’:好像改回本名也不是什么正确的决定,难道要再改? 聂明玦提刀: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遮遮掩掩作甚! 孟瑶:T_T\") 众人:猛药……猛药……你特-么还想怎么猛?!(╯‵□′)╯︵┻━┻ 金子轩:我……捂住阿离耳朵先! 江厌离:??? 蓝忘机全身又开始进入紧绷状态,紧张又期待(▼-▼) 魏无羡大约也想不负自家道侣期望,认真读过石璧上下一段后,掰开腰间束缚的两根结实‘枯树枝’,与蓝忘机面对面地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气后,他道:“蓝湛,你,你看着我。” 【……】 蓝忘机抿唇,郑重道:“嗯。” 魏无羡:“我在背诵呢,这句不用你亲自‘嗯’。” 蓝忘机:“……” 众人:“……”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低声道“…我记性是真的很差。从前的事,有很多我都想不起来了。包括不夜天那次,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抱歉,‘我’竟不知道,你曾对说过什么。 虽然我不是另一个‘魏无羡’,可我很想知道,真的到了那种境地,面前的这个人会说些什么。 是先偿诉心意,再请求一番同回云深;还是先安慰一句千疮百孔、行尸走肉的自己,再起誓定会护住安危? 但是抱歉,那些‘滚’,真的不是对你说的,更不是我的回答,还有那些伤害和十三年的煎熬等待…… 但更感恩的是,此生此世,我们相遇得刚刚好,相知时也不算晚,往后也定能相恋一世、相守一生。 【……】 蓝忘机对视着魏无羡的双眼,一言不发,将他眼中的汹涌全部倒映过来,心口已经慢慢滚烫。 魏无羡:“但是!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会记得,一件也不会忘!” 真诚为我,固执为我,炽热为我,柔润为我,怎能忘、又怎敢忘? 【“……”】 魏无羡道:“你特别好。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们一辈子,不,生生世世在一起! “……” “或者换个说法。心悦你,爱你,想要你,没法离开你,随便怎么你。” “……” “我想一辈子都和你一起夜猎。”永远都和你一起,我骑驴,你牵绊;我喝酒,你吃饭! “……” 魏无羡并起三指,指天指地指心道:“还想天天和你上|床。我发誓我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也不是像以前那样逗你玩儿,更不是因为感激你。总之什么别的乱七八糟都没有,就真的只是喜欢你喜欢到想和你上床。除了你谁都不想要,不是你就不行。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爱怎么来就怎么来,我都喜欢,只要你愿意…” ‘和我’两个字还没背出口,他已经被面前的人堵了嘴,唇上传来的清晰痛楚表明,此人可能真的属狗,但他发誓,就算如此也绝对没有食言的想法! 金子轩目瞪口呆:完了没有多余的手来遮阿离双眼了…… 又被严重闪瞎的众人:“……”这两人,烧,还不烧?! 第191章 一九一、 蓝忘机自觉并没有多出格,咬上的那一口仅仅是让对方的唇,将将破皮、渗了点血丝而已,而此刻这人眼底依旧带着没有半点糊弄的认真,才似大梦初醒般将他再带回怀中紧紧相拥。 尽管二人已是互许心意、两情相悦,但看着这双眼,听着那些话,如果不做些什么来确认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他无法安心。 魏无羡咧咧嘴,就着不稳的心跳,在他鲜红的耳边‘嘶’了一声,“蓝湛,你这真不是在报复我先前咬的那次?” 蓝忘机唇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只道:“这是提醒你,说过的话,莫忘了。” 魏无羡:“都作了保证了,别光记着这个呀。” …… 江厌离面带微红,轻巧拉下金子轩的僵在耳边的手,对他摇了摇头。阿羡难得有如此认真的时候,还是别打扰的好。 金子轩:我倒是不想打扰,但这二人此刻真的还记得这里有其他吗?不过说真的,魏无羡这方面确实我强多了,于是…… 金子轩:“阿离,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江厌离一愣,牵着自家未婚夫的手笑得极美,将金子轩又迷了个彻底。 温情:……这现学现用的,也真好意思? …… 聂怀桑笑嘻嘻地和江澄说话,还想打赌一番夷陵老祖的记性是否有的救,然而三翻四次目睹如此场景的江澄,正陷在恨不得自插双目的悲愤中,根本不理他。 聂明玦狠狠一闭眼,想到曾经还曾有过含光君真名士、夷陵老祖可交的想法,那绝对是自己被下药了。 蓝曦臣不愧是好兄长,只是看了眼自己叔父精彩的脸色后,只能将尴尬欣慰祝福……都埋在心里了。 ……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阵狂风呼啸而入,扑灭了观音庙内的排排烛火。不知不觉间,细雨变成了暴雨…魏无羡发不出声音了。黑暗之中,蓝忘机已猛地将他抱紧,堵住了他的嘴。】 魏无羡噗嗤笑出了声,“果然不愧是含光君,不管哪一个,都是如此优秀哈哈~” 蓝忘机:“……” 好不容易调节好心态的众人:不,书里的这个好歹还是在黑暗中……到底有完没完了! 蓝启仁:…… 蓝曦臣:在场姑苏蓝氏嫡系三人间亲情正岌岌可危,身为家主,我该如何?急! 【蓝忘机的呼吸凌乱而急促,他沙哑着声音在魏无羡耳畔道“…心悦你…” 魏无羡搂紧他,道:“是!”蓝忘机道:“……爱你,想要你……” 魏无羡大声道:“是!”蓝忘机道:“没法离开你…除了你谁都不想要…不是你就不行!”他一遍遍重复着魏无羡对他说过的话,声音和身体一起颤抖,甚至给魏无羡一种他就快哭出来了的错觉。每说一句,他在魏无羡腰间的手便收紧一分。魏无羡被箍得生疼,但环在他背上的双臂也越来越紧,几乎要让自己喘不过气,却仍甘之如饴,恨不能更用力。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们的胸膛彼此紧密相贴,两颗心避无可避。魏无羡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蓝忘机那颗正在疯狂跳动的心,那份就快破心而出的炙热,还有落在他颈间、悄无声息消失、不知是不是错觉的一点泪滴。】 魏无羡挠挠脸颊,后悔刚刚笑了出来,更欣幸适才蓝湛只是心绪波动了些,若也是如此这般,那可怎生是好? 想想当年玄武洞中之时,还曾笃定大约是此生唯一一次撞上蓝湛落泪,又哪会知道还会有为自己这样的一天。 拉过圈在腰间的一只手与自己十指相扣,魏无羡笑笑,蓝湛这样一个自律到极端,恰似与孤独为伍,怕是将所有情感都倾注在自己身上了吧。 这样一个人哪,大抵就是那陈年清酿,那七月急雨,那天上明月,那词不达意的温柔,更是我的意中人、心上人。 蓝忘机注视着怀中之人的侧颜,眸中眼波微漾,透着外人也可见的点点暖意。 蓝启仁摇头叹出了声,命定之人、命定之人,怕是定了命中,便是劫吧! 【这时,一阵偏快的足音步入前殿,方才去了殿后察看的金光瑶又带着几名修士折了回来。两名僧人顶着大风,一左一右,卯足力气才把庙门重新关了,重重闩上。金光瑶则翻出一枚火符,轻轻一吹,符纸燃了,便用它重新点起红烛,一派幽幽的黄焰成为了夜雨孤庙中的唯一光亮。忽然,从门外传来了两声清脆的叩叩之响。有人敲门。庙内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朝门外望去。关门的两个僧人如临大敌,无声无息把剑对准了门。金光瑶不动声色道:“哪位?” 门外一人道:“宗主,是我!”苏涉的声音…那两名僧人拔了门闩,苏涉挟着一阵狂风骤雨入内…周身已被暴雨淋湿,面色冷峻,冻得嘴唇发紫,右手持剑,左手里提着一个人。进了门,刚要把这人扔下,便看到了坐在一边两个蒲团上还没分开的魏无羡和蓝忘机。苏涉前不久才吃了这两人的大亏,当即…拔剑去瞅金光瑶,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知这两人此刻必定已受制,这才镇定下来 金光瑶道“怎么回事?…你伤了他?”苏涉道“没伤。吓晕过去了。”说着把手中那人扔到地上。金光瑶道“悯善你下手别这么重,他不禁吓也不经摔的” 苏涉…便把他方才乱丢的人提起,动作小心地放到蓝曦臣身旁。蓝曦臣一直紧盯着这人,拨开这人脸上湿淋淋的乱发一看,这个吓晕过去的,果然是聂怀桑…他抬头道:“你为何要扣下怀桑?”金光瑶道:“多一位家主在手,总能让其他人更忌惮些。不过二哥请放心,你知道我过往对怀桑如何的,时机一到,我定会毫发无伤地放你们离去。”蓝曦臣淡淡地道:“我应该相信你吗。” 金光瑶道:“随意吧。相信不相信,二哥你也没办法啊。”】 蓝曦臣僵住,众人恍然,这是真的转入正题了吧!立马将脑子所有不合时宜的场面酸话全部清空,振奋精神.jpg 便是读到的有些斗转直下,魏无羡的脑子也在谈情与说案转换自如……可能还是有些不自如的,想了几个来回才恍然大悟,像是故意点出似的,道:“我就说好像有点熟熟的,还是那句话,怀桑兄,怎么还是哪都有你啊?” 从清河吃人堡,到金陵台清谈会、第二次乱葬岗围剿,还有现在‘被俘’到观音庙,这位‘聂宗主’也是无处不在,前面部分还像是掩藏得天衣无缝,可这‘被俘’,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聂氏宗主啊,族中护卫高手环绕下,凭那苏涉,便能说掳就掳的? 聂怀桑‘唰’地合了扇子拿在手中,就像上一刻取笑某人一样自然,接了魏无羡的话便道:“十数年的陈罪恶行已然暴露,恶人更是即将伏诛,我大哥也是沉冤得雪再即,我当然要在!” 众人一愣:这言下之意…… 薛洋闻言,抬起眼皮看了这人一眼,懒洋洋地骂了一句:“苏涉这个蠢货!”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孟瑶垂了眼皮遮住眼中精光,又抬起抬起头来,恰与紧皱眉头的聂明玦一起,往聂怀桑那边看了过去。 片刻后,聂明玦还是忍了不住,沉声道:“聂怀桑,你可有何解释?” 聂怀桑脸上表情一般无二,却悄悄捏紧手中的折扇,道:“大哥这话,从何说起啊?” 魏无羡暗自替他补充了一番,赤锋尊都还好端端地坐在这,他聂怀桑还是个不求上进、无所事事的纨绔,不过是跟着读到的情节说上两句,解释什么的,从何说起? 这才是真的死不认账、无账可查,就算后面真的扯下了遮面轻纱,此时也算作了铺陈?佩服! 孟瑶:果然! 第192章 一九二、 从何说起? 敢不敢给老子从现在开始说?! 有生以来,聂明玦第一次被蠢弟弟的话噎住,顿时心中冒气、眼中喷火,恨不得再一巴掌呼过去给他长长记性! 可将要抬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拍巴掌的人,不知何时已坐在了别处;就像那个小时候跟在他身后跑的弟弟,不知觉间已经长大了却变得畏畏缩缩、不知进取,对着各种鸟雀、画扇如数家珍却连佩刀在哪都记不住…… 怎么想都怎么更可气! 因着聂家兄弟间微妙的气氛,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某种程度上,个别人还是很期待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赤锋尊,能抓住这么点苗头,当场就给聂怀桑点颜色瞧瞧的。 聂怀桑本人也很期待。 虽然不知另一个‘自己’会做到什么程度,但只看这如此行事作风,等一切尘埃落定、水落石出时,大哥就根本不可能不发火,分两次总比算一次总账要好过点……吧? 然而,意外年年有,最近特别多,世事,总是那么不如人‘意’。 同样有个‘不出息’弟弟的温情看不下去了。 “赤锋尊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温情自到此处,虽交谈不多,但听得多了都理解了原委,本人又是性子干脆利落的女子,与众人颇有些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也是对温宁费心惯了,温情见聂怀桑‘处境不妙’,便难得多了话,对聂明玦道:“虽然看起来,聂二少日后似是多了些心眼,但弟弟有本事独当一面、聂家后继有人了,赤锋尊对此,不是更该高兴吗?方才有句话怎么说的,不经摔?十多年后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与现在一般不经摔?要是脑子再不好用些,确定清河聂氏真的不会早早改名换姓了?” 说完还斜斜瞥了温宁一眼,大约是在嫌弃自己弟弟的脑子,是永远也好用不了了。 温宁:无辜.jpg 众人:说得很有道理了! 聂明玦:脑子好用?‘一问三不知’到能让金光瑶都看不出破绽来,也算是脑子好用? 在聂明玦看来,丢脸丢到全修界与改名换姓相比,大约也没好到哪儿去。但再怎么生气,到底也知,在自己突然身逝时撑起聂家,也确是难为他了……又思及,事情来龙去脉尚未理清,此刻发火实在没几分道理…… 几个来回后,终于减了些火气,还是忍不住继续瞪视江澄身旁呆愣的蠢弟弟,聂明玦心道,不论如何,往后万不可再如此放纵下去,‘不禁吓’、‘不经摔’什么的,绝对是聂家之耻! 面对这预料之外的发展,聂怀桑慌得一比,虽然我也觉得温姑娘言之有理,但大哥你还真就听了?你几时这么好说话了啊喂! 眼前仿佛见到了不久之后,被大哥提刀撵到上蹿下跳的场景,就是不知到时候温姑娘还能不能再接再厉了,聂怀桑:欲哭无泪.jpg 身旁的江澄:聂宗主看过来的是什么眼神……我是不是有点被牵连了? 孟瑶:虽然证据不足,但亲弟,终归还是不一样的吧? …… 温情嫌弃温宁那一面,魏无羡自然没错过,忍不住在想,她是不是也觉得,若当初温宁能多些智计周旋一二,也许就不是丧命穷奇道的结果了?可他们真的是金家人引他魏无羡上钩的饵,怎样都逃不掉的吧…… 心中的愧疚越来越深下,魏无羡对回去之后要做的事,隐隐又多了些轮廓…… 【这时,苏涉把凉凉的目光转向了魏无羡和蓝忘机…“含光君夷陵老祖,真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形势已经完全反转了。怎么样,滋味如何?” 蓝忘机一语不发。对于这样无意义的挑衅,他一向从不理会。魏无羡心道,哪里反转了。乱葬岗上你们是落荒而逃,如今不也是在落荒而逃? 可苏涉的大抵是憋了多年,不需要人刺激也能怨气冲天地自说自话。他对着蓝忘机打量一番,讥讽道:“到这时候了,你还是摆着这样一副自以为镇定冷静的架子,准备端到什么时候?” 蓝忘机仍旧默然不语。蓝曦臣则开口道:“苏宗主,你在我姑苏蓝氏门下学艺期间,我们应当没有亏待过你,何必如此针对忘机。” 苏涉道:“我哪敢针对从小就天资傲人的蓝二公子?我不过看不惯他那副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模样。” 虽说魏无羡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恨意可以来得毫无理由,却也忍不住一阵莫名其妙,道:“含光君有说过他觉得自己了不起吗。没记错的话,姑苏蓝氏的家训不是有‘禁骄矜自傲’这一条?”金凌道:“你怎么知道姑苏蓝氏的家训内容?”魏无羡摸摸下巴,道:“这不抄多了就记得了么。” 金凌脱口道:“没事你抄姑苏蓝氏的家训干什么,你又不是…”他本想说“你又不是他们家的人”,话音未落便觉察不对,收住话头黑了脸。魏无羡笑道:“莫不是含光君从小就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所以苏宗主才这么想?若是这样,那含光君可真是冤死了。他分明对谁都是这样一张脸。苏宗主你应该庆幸你不是在云梦江氏学艺的。” 苏涉冷声道:“为什么?” 魏无羡道:“不然你早就被我气死了。我小时候每天都由衷地觉得自己是个惊世奇才,真他妈了不起。而且我不光心里面这么觉得,我还到处说呢。”】 众人:“……”这种话,通常自己说得出口吗? 金子轩选择求证下另一位当事人,“阿离,这话是真的吗?魏无羡真的这么说过?” 江厌离掩唇笑道:“自然,阿羡作为众位师兄弟的大师兄,每每学东西最快不说,也从来不吝于言语上鞭策各位师弟,这样的话几乎是从小说到大。” 自觉也是天之骄子但从未夸过自己一句的金子轩:“……” 众人:“……”有这样的大师兄,的确够鞭策的了。 如此‘不要脸’的话从小听到大的江澄:“……我特-么活到现在正是多谢你手下留情了是吧!” 魏无羡:“噗哈哈不谢不谢~” 江澄:“……” 蓝曦臣看了蓝忘机一眼,道:“无羡还记得蓝氏家训‘禁骄矜自傲’一条,可见当年还是用心了的,既如此,以后再抄也需更用心才是。” 蓝忘机:…… 蓝启仁:曦臣做得好! 魏无羡:蓝家大哥怕不是已经被后面那位姓孟的带坏了? 什么都没说的孟瑶:…… 【苏涉额头青筋暴起,道:“你闭嘴!”他似要一掌打来,蓝忘机却将魏无羡往怀中一搂,用臂弯将他牢牢护住。苏涉动作一滞,正在犹豫该不该下手,魏无羡马上从蓝忘机背后探出个头道:“还是别下手了吧苏宗主,敛芳尊对泽芜君还是尊敬有加的,你若是伤了含光君,你猜猜敛芳尊高兴不高兴?” 苏涉原本也是顾及这个才倾向于收手…到底心有不甘,还要再讽刺几句:“想不到传说中叫阴阳两道都闻风丧胆的夷陵老祖,也会怕死!” 魏无羡毫不羞愧地道“好说好说。不过,我不是怕死,只不过还不想死。” 苏涉冷笑道:“咬文嚼字,可笑至极。怕死和不想死,有区别吗?” 魏无羡窝在蓝忘机的臂弯里,道:“当然有区别了。比方说我现在不想从蓝湛身上起来,和我害怕从蓝湛身上起来,这能是一回事儿?”想了想,他又道:“对不起,我收回。我感觉好像的确差不多就是一回事。” 苏涉的脸都绿了。魏无羡本意就是要气他,这时,忽然从他的上方,传来轻轻的一声笑。很轻很轻的一声,几乎让人怀疑是听错了。可魏无羡猛地抬起头,却是真真切切地,在蓝忘机的嘴角边,看到了那抹还没来得及消散、仿佛晴光映雪的浅淡笑意。这下,不光是苏涉,连蓝曦臣、金凌都怔住了。 众所周知,含光君永远都是一副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仿佛了无生趣的面孔,几乎没人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就算只是略略地勾一勾嘴角。谁都没料到,看到他的笑容,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之下。魏无羡的眼睛瞬间睁得又大又圆。 半晌,他咽了咽喉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轮,道:“蓝湛,你……”】 读完这段,魏无羡效仿书中的自己,稍稍转动身体后,也将窝在蓝忘机的臂弯里了,然后便对着蓝忘机那张依旧冷若冰霜的脸发起呆来。 稀奇。 是真稀奇。 想当初,同为蓝氏双壁,这人之所以只是位列世家公子榜第二,就是因为从无笑意的冰霜面孔,比他大哥逊色一分而已。 由此可见是稀奇到什么程度了。 说起来,到这之后,好像蓝湛好像是被他逗笑过一次,只可惜所有人都看到过,只他自己错过去了,现在再一读这段,真是越想越心痒啊~ “蓝湛~”魏无羡枕着蓝忘机的手臂,嘻皮笑脸地看着他,那轻佻的神色,让蓝忘机想应都发不出声来。 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表情不合适,魏无羡整了神色,换做认真模样,“二哥哥,笑一个呗~” 对上那双全神贯注只看着他的眼,蓝忘机又不自觉地柔和了视线,弯了唇角。 没想到还真的笑了。如愿领略了一番何为‘晴光映雪’,魏无羡回过神来,随即送上一个堪比太阳的灿烂大笑脸,“二哥哥,原来你是真的非常喜欢我这么叫你啊~” 蓝忘机:“……” 众人:“……” 第193章 一九三、 见蓝忘机的表情,魏无羡也知道,八成是他说中害羞(?)了,虽然很想继续逗下去,然而碍于其他人还在,为了避免这人真的恼羞成怒,魏无羡只能满怀遗憾暂时鸣金收兵了,不过没事,且待来日方长。 原本准备视而不见的众人,见姓魏的不止不觉羞耻,还不甚满意的样子,登时不淡定了,也就是含光君,寻常人被这样作弄,怕不是会羞愤欲死的吧?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如此不正经至极,这人是真的有脑子吗?此等断袖,吾辈真心鄙视,鄙视至极! 所以,到底有没有能管管了?! 蓝忘机:舍不得。 众人:含光君监督夷陵老祖什么的,我们真的已经不指望了。 聂怀桑:被略过得这么彻底,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书中的苏涉:被忽略到彻底是我才对,一片背景板.jpg ) 【正在此时,观音殿外又传来了叩叩之响。苏涉一把抽出剑来,握在手中,警惕道:“谁?!”无人应答,大门猛地向两边弹开! 破门而入的风雨之中,一道灵光流转的紫电正面击中苏涉的胸口,将他向后掀飞。苏涉重重撞到一只红木圆柱上,当场喷出一口鲜血。守在庙内大门左右的两名僧人也被余波震及,趴地不起。一道紫衣身影迈过门槛,稳步迈入大殿之中 庙外风雨交加,这人身上却并未被如何淋湿,只是衣摆的紫色稍微深一些。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水花飞溅,右手紫电的冷光还在滋滋狂窜。他脸上神色,比这雷雨之夜更加阴沉。 金凌一下子坐了起来,叫道:“舅舅!” 江澄的目光横扫过去,冷冷地道:“叫!你现在知道叫我,之前你跑什么跑!”说完,他调转了视线,有意无意朝魏无羡和蓝忘机那边投去。两拨视线尚未对接,苏涉已用他的佩剑难平支撑着勉力起身,朝江澄刺去。江澄还没出手,几声犬吠,仙子一条飞鱼一般从庙外飞入,直直朝苏涉扑去。魏无羡一听到狗叫,登时汗毛倒竖,往蓝忘机怀里缩去,魂飞魄散道:“蓝湛!” 蓝忘机早已自觉地揽住他,应道:“我在!”魏无羡道:“抱住我!” 蓝忘机道:“抱住了!”魏无羡又道“抱紧我!”蓝忘机也道“抱紧了!” 不看画面,光是只听声音,江澄的脸部肌肉和嘴角都是一阵抽搐,原本似乎有点想往那头看,这下彻底控制住了自己的脖子。】 还缩在蓝忘机臂弯里的魏无羡:我真是有先见之明,虽说是挤了点,到底安全了不少。 魏无羡难得自己读着‘狗’出场还能觉得安稳,稳下来后第一句话便是转身喊话道:“江澄,要是不跟‘狗’扯上关系的话,你每次出现的姿势还是挺霸气的。” 自告别‘茉莉’、‘妃妃’、‘小爱’后已经十多年没再养过一条狗,期间还尽替某人赶狗的江大宗主立刻骂了回去,“老子不遇见你,就是最霸气的那个!” 众人深有感触,雨夜单枪匹马破门而入,好一出敌对大戏,只是一转到蓝魏二人那边,立马变成了霸道夫君小娇妻的田园小曲,也是出戏得厉害了,而且听听那话,含光君居然还配合得那么天衣无缝…… 歪到这种程度其他人快看不下去了,当事人却不以为意。 魏无羡道:“蓝湛我跟你说,他们绝对是嫉妒,今后若再遇到狗,你也要如此知道不知道?” 蓝忘机点头。 听得腻歪、看得更腻歪的众人:…… 计划要养上几十上百猎犬的金子轩:若是真养了,届时这二人一同出现,遭殃的岂不是我的狗和我? 在其他人思路都山路十八弯的时候,唯有聂怀桑在认真掰着手指算,嗯,对方是金光瑶、苏涉、门生僧人若干,另一边呢,昏迷的自己不算(就是没昏迷只算不上),有泽芜君(被封了灵力)、含光君(自愿封住灵力)、夷陵老祖(阴虎符没有、笛子被毁了)、金凌(外加出场不固定的狗一只),虽说又来了个江澄(上一刻为了把破剑到处发疯),好像还是有得磨啊,于是,大抵,‘我自己’应该还有另外的后手吧? 坐在这老老实实一声没吭还要时不时被自家大哥盯着的聂怀桑泪目:到底啥时候能结束? 觉醒了‘弟弟这种生物就要带在身边随时教导’的聂明玦:蠢弟弟怎么还不回来坐? 对魏无羡而言,大部分事情都是做了再说。若是知道聂怀桑在算什么,怕是只能回他一句,计划什么的永远赶不上变化啊,只要脖子上的东西还在,办法总会想出来的么。 这就是总走神歪话题的理由吗→_→ 待到棋局揭晓,但愿从前聊得不错的这两人,往后也能继续投契下去。 【恰恰殿后冲出数名僧人和修士持剑攻来,江澄冷笑一声,挥起右手,在观音庙之内舞出了一条炫目的紫虹,被这道紫虹沾身的人都被击飞出去,而那把油纸伞还稳稳当当撑在他左手之中。待殿内东倒西歪摔成一片,还在周身过电一般痉挛哆嗦,江澄这才收起了伞。苏涉则被那条黑鬃灵犬缠得怒吼不止,金凌在一旁叫道“仙子!当心!仙子,咬他!咬他手!”蓝曦臣则喝道“江宗主当心琴声!”话音未落,便从观音庙后方传来一两声琅琅琴音。然而,江澄在乱葬岗上已经吃过这邪曲的一次亏,自然警觉非常,那声弦响刚发出来的时候,他便在地上一踢,用足尖挑起了一名修士跌落的长剑,左手抛开纸伞握住这把剑,右手拔出腰间的三毒,双手各持一剑,猛地相交一划。 两把剑相互摩擦,发出极其尖锐刺耳的噪声,盖过了金光瑶的琴音。十分有效的破解方式!然而只有一个不足之处——这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 难听得仿佛耳朵立即要被这可怕的噪音戳破,对蓝曦臣和蓝忘机这种出身姑苏蓝氏的人而言更是无法容忍,二人皆是微微皱起了眉。可蓝忘机正在尽职尽责地搂着魏无羡,无法捂耳,于是魏无羡一边听着狗叫发抖一边伸手帮他捂住了】 众人听得一愣,那邪曲影响灵力之事,在乱葬岗上层大规模上演过一次,当时二次围剿之士一个不拉地全部中了招,只是,此时‘泽芜君’是从何得知,金光瑶的琴声会有异常? 又思及,泽芜君是被封了灵力的,只怕也是中了琴声陷进罢。毕竟,金光瑶的琴,可以说是蓝曦臣教导过的,即便知晓‘乱魄抄’在前,也琴音上也很难有多大提防。 其他人能想到的事,蓝曦臣又如何想不到,只是除了为自己此刻尚未传授任何琴艺儿叹息外,倒是更愿意令自己去想些别的什么,比如:都吓到如此模样了,还能惦记着帮忘机遮住,大约是不用担心弟弟日后过得不好了?只是,江宗主好歹也是个用剑高手,竟是想出如此破解方式了? 划拉二胡惯了的江澄完全不觉这样动作哪里不对,管他噪音不噪音地,有用不就行了?末了只轻哼一声,也就是你们乐修惯爱如此乱计较。 魏无羡道:“比起‘我们’这些受制于人的,仙子倒更派上用场了,金凌这主人也挺威风,嘿,那苏涉可是连只狗都打不过。”当然它要不是只狗就更好了。 同为爱狗人士,金子轩对此无比赞同,“‘仙子’可是威风凛凛的黑鬃灵犬,当然霸气。” 这二人难得接得上话,还是将各自一番重点完全不同的话接得如此之好,蓝忘机与江厌离对此:“……” 第194章 一九四、 【江澄硬着一张脸,双手持剑,一边制造这种煞风景的破耳魔音,一边朝殿后逼去。可不等他杀过去,金光瑶自己走出来了,边走边捂着耳朵道:“江宗主,你这一招杀伤力,我甘拜下风。”江澄紫电甩去,金光瑶闪身一避,道:“江宗主!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江澄不与他多言,金光瑶灵力没他强劲…只能不断灵活地闪避,让属下围攻江澄,自己则好整以暇道:“是不是阿凌到处乱跑,你追着他找到这儿来的?仙子一定还给你带了路。唉,明明是我送的灵犬,却半点面子也不给我。”魏无羡被蓝忘机紧紧抱着,听到狗叫也不那么害怕了,还能腾出心思来思考,看金光瑶这一边与人相斗,一边转动眼珠,口中微笑不停的模样,想起了一个人,低声道:“跟薛洋真是一个路子。” 蓝忘机却不应语,魏无羡没听到他回答,抬头一看,原来他还捂着蓝忘机耳朵,方才蓝忘机根本没听到他说话,怪不得没回答了,连忙放手。】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第一想法:这是看着看着就忘了捂耳朵一事了?不不,比起这种正常的理由,他们一致认为,还是姓魏的在耍赖。毕竟,从他们二人关系明朗后,几乎就黏在一起再没分开过,更不要提期间各种亲密举止了。 更可气地,估计还是含光君非常乐意被魏无羡耍赖,谁让此人再恪尽职守抱着怕狗的魏无羡,也不耽误双眼观察现场局势,却完全没出言阻止呢。 且不谈在蓝魏二人不懈努力之下,某些人的思绪听到特定之处时,已经形成了固定模式魏无羡现在想知道的是,对于‘自己’不管说什么总想得到‘蓝忘机’的回应,他身边这个蓝湛是怎么看的? 蓝忘机:我在看着你,目不转睛。 薛洋:我和小矮子都捆一起了还没人关注是怎么回事? 孟瑶:要是一直都注意不到就更好了。 【这时,金光瑶话锋忽然一转,笑道:“江宗主,你怎么回事?从刚才起,眼神一直躲躲闪闪不敢往那边看,是那边有什么东西吗?” 江澄道:“你好歹是仙督,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金光瑶又道“还躲?那边没什么东西,那边是你的师兄。你真的是追着阿凌找到这儿来的吗?” 江澄道:“不然呢?!我还能是找谁?!”蓝曦臣道:“不要回答他!” 金光瑶惯会花言巧语,只要江澄一开始和他对话,就会被他转移注意力,不由自主被牵动情绪。金光瑶道:“好吧,魏先生,你看到了吗?你师弟不是来找你的,甚至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呢。”魏无羡笑道:“你这话就奇怪了,江宗主对我这个态度又不是第一天了,用得着你在这儿提醒我吗。” 闻言,江澄的嘴角一阵轻微的扭曲,握着紫电的手背青筋凸起。金光瑶又转向他,长吁短叹道:“江宗主,你看,做你的师兄,可真不容易啊。”听金光瑶一直把话题往他身上引,魏无羡警惕起来。江澄则反唇相讥:“金宗主,做你的义兄岂不是更不容易!”金光瑶全然不理江澄有没有在听他说话,道:“江宗主,我听说昨天你在莲花坞内无缘无故大闹一场,拿着夷陵老祖以前用的佩剑到处跑,逢人就叫人拔啊。”江澄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恐怖。 魏无羡则突然从蓝忘机怀里坐起,心跳也猛地一顿,脑中有个声音道“我的佩剑?是说随便?随便我不是扔温宁那儿了吗?不对,昨天到今天确实没有见他拿着…怎么落到江澄手里了?!江澄为什么要别人去拔剑?他自己拔过了没?”正精神紧绷,蓝忘机伸手在他背脊上抚摸了两下,魏无羡这才稍稍平静了些】 再次被点名的温宁:公子对不起。 魏无羡:还好有蓝湛在,不然真该心疼一番被突然吓颤的自己。 琴声禁锢灵力不成,个人修为实力硬拼不过,‘金光瑶’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倒也不出所料,果然此刻用来打击‘江澄’的便是金丹真相了。 惯爱戳人痛处、还一戳一个准儿的,当真是与魏无羡所述一般,和薛洋一个路数的。 江澄这么容易被挑动情绪的性子,不中计怕是不可能了,只是比起当时薛洋的对手,宋岚和晓星尘,一个被挑乱到露了破绽被杀身亡,另一个被刺激到失去生存意识自裁身亡,纵然被暗算了去,在这么多人面前,总不至于丢了性命的吧。 已经被注定中计的江澄:‘魏无羡’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想起描述过薛洋和人打斗的寥寥几次场面。这种打不过便在言语上刺激、扰乱人心神的法子,对战斗的另一方来说,真是无比膈应。 宋岚对此更是有所体会,在读义城往事时,他和晓星尘都是吃亏在让对方说话过多,进而因此身亡,为此还被夷陵老祖逮着训了一番。 但是对上了这种人,只要是被洞悉了弱点,真的是防不胜防啊。 微妙的氛围中,孟瑶独自感叹着,含光君安抚夷陵老祖的招数越来越有用了啊。 【见江澄突然沉默,金光瑶眼放精光,道:“我还听说谁都拔不出来那把剑,但是你自己却拔|出|来了。这可奇了怪了,早在十三年前我收藏这把剑时它就封剑了,除了夷陵老祖本人,其他人可绝对拔不出来…” 江澄将紫电和三毒一齐召出,怒道:“你给我闭嘴!”金光瑶却自顾自笑眯眯地说下去:“于是我又想起来,当年魏公子可真是恣意轻狂,上哪儿都不带佩剑,每次还总是找不同的借口。我一直都觉得非常奇怪,你觉得呢?” 江澄咆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金光瑶扬声道“江宗主,你可真了不起,最年轻的家主,以一人之力重建云梦江氏,我十分佩服。不过我记得你从前从来比什么都比不过魏先生的,能否请教一下你是如何在射日之征后便逆袭的?是不是吃了什么金丹妙药啊!”“金丹”二字,他说的清晰锐利无比。江澄五官几乎都要错位了,紫电也绽出危险的白光,心神大乱之下,动作出现了一丝破绽。 金光瑶等的就是这一刻的破绽,甩出暗藏多时的琴弦。江澄立即回神迎击,紫电和琴弦缠到了一起,金光瑶感觉手心一麻,立即撤手。然而,他随即轻笑一声,左手挥出另一条琴弦,朝魏无羡那边袭去!江澄瞳孔猛地缩成一点,劈手转了紫电的方向去截那根琴弦。金凌却失声道:“舅舅当心!” 金光瑶趁机抽出一直缠在他腰间的佩剑,刺向江澄心口!江澄面色铁青地捂住了胸口。鲜血从他指缝间涌出,迅速将胸前衣物浸成了一片紫黑之色。紫电截住了那道琴弦之后,瞬间化回了那枚银色指环,套回他手上…趁此机会,金光瑶抢上前去,两下封了他的灵脉,从袖中取出一条手帕将他的软剑擦净,缠回腰间 金凌早已冲过去扶住了江澄,蓝曦臣叹道:“不可乱动,扶他慢慢坐好。”】 先是提起逢人就叫人拔剑的事由,再说起随便被封只有一人可拔出,然后点出金丹事实,趁江澄终于心神大乱,琴弦一击不成,还佯装向魏无羡攻去! 金光瑶时机摸得很准,‘金丹’二字一出,江澄不可能再装着对魏无羡视而不见,何况还是危机下的身体反应。 挑拨、偷袭、声东击西,几套组合拳下来,江澄就这么被‘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只是…… 魏无羡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敛芳尊带着琴弦不单单是勒勒脖子上个吊么?怎么这会儿连弦杀术都使出来了?还是双手齐出、两手并进?” 蓝曦臣对这位义弟的感情竟是真的好到如此程度,不止姑苏蓝氏绝学清心音能教,连秘技弦杀术都毫不吝啬了?还是说,‘窃技’之术已臻入境,光看就能学得精湛无比?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甚至更倾向于前一种可能,顿时都在暗自叹息蓝家宗主所托非人。 尚未教授清心音、弦杀术更无从说起的蓝曦臣自己也这么认为,向叔父大人拱起手,正待再次请罪,就听魏无羡又道:“坊间总说姑苏蓝家代代出情种,还好这辈的情种是蓝湛,又看上了我这个不慕名利的好道侣,要换了蓝大哥这样的,岂不是要将蓝家搬空?” 蓝曦臣顿时从头到脚一阵冷汗,再也提不起啥请罪的念头了,满心都是:叔父我不是我没有…… 孟瑶狠狠一抹脸:被这人喷过……大哥是‘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于是,现在又被隐喻成图谋蓝家家产?这都什么鬼(╯‵□′)╯︵┻━┻ 金子轩:啊,三尊间感情真好。 江厌离:……以后有空阿澄阿羡带你一起。 魏无羡:我也就主要夸一把和蓝湛姻缘上佳,顺口一说而已。 蓝忘机:…… 还想安慰一番江澄的众人又被带歪:谁?你,一个钱袋空空,不,两袖清风的萝卜头子,不慕名利? 聂怀桑:依稀记得,某人还曾索要过巨额报酬?顺着夸一句‘不慕名利’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省下一笔家私了? 将将被读了一剑戳过的江澄:…… 第195章 一九五、 【虽说受了当胸一剑,但江澄也不至于就没命了…他不喜欢被人扶,对金凌道“快滚。”金凌知道他还在气自己乱跑,自觉理亏不敢顶撞。那黑鬃灵犬的狂吠远远传来,突然一声哀叫,金凌一个激灵…喊道“仙子快跑,他们要杀你!” 须臾,苏涉冒着大雨冲回来,怒不可遏…恨恨道:“属下不力。这狗竟…见势不好打不过就立即逃跑,还跑得比谁都快!”金光瑶摇了摇头,道:“怕它还会再引人来。这边得速战速决”苏涉道:“这群废物!我进去催。” 金凌则松了口气…犹豫片刻,对蓝忘机道:“含光君,还有蒲团吗?”…沉默片刻,蓝忘机站了起来,把他坐的那个推了过去。金凌忙道:“谢谢!不用了,我还是把我自己的…”蓝忘机道:“不必。”说完便在魏无羡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一本正经地坐在同一只蒲团上,竟然也不怎么挤…金凌挠挠头,拖着江澄坐了过去。自行按住胸口穴位止住血流之势,坐下之后,江澄抬起眼帘,看了那边的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一眼,很快又垂下,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正在此时,殿后传来一声欣喜若狂的呼喊“宗主!挖到了!露出一角了!”金光瑶面色大缓,快步走回殿后,道“抓紧继续!千万小心。时间不多了” …魏无羡和蓝忘机坐在一起,江澄坐在一旁,金凌把自己的蒲团也拖了过去。哗哗的雨声中,好一阵尴尬的死寂…可不知为什么,金凌却似乎很想让他们交流一番,瞅来瞅去,忽然道“舅舅,多亏你刚才截住了那根琴弦,不然就糟了” 江澄的脸黑了黑,道:“你给我闭嘴!”若不是他情绪不稳,没牵制死金光瑶使他偷到缝隙偷袭这边,也不会自己落入敌手。而且魏无羡和蓝忘机完全可以自行避开那根琴弦…金凌在笨拙地给他舅舅说话,反而让局面变的更尴尬。】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想躲就能躲得过的。 就像书里,‘江澄’进了观音庙后,各个方面都在回避‘魏无羡’,然后被金光瑶逼着不得不面对,魏无羡都不敢揣测‘江澄’在那种境况下还被算计中了一剑后,脾气暴到什么程度了。好在书里还有个小金凌在,两人就算要说开,也应该不会弄得太难看……吧。 书里怎么样,等会儿就能知道,可书外的江澄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插科打诨、胡思乱想一通后,魏无羡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江澄居然还好端端地坐在那呢。 江澄哎,往常说他一句不如某某都会不甘地抓心挠肝、非比过不可,现在都被读到给人当胸一剑,还没跳起来冲着孟瑶不屈不挠一番? 不过也是,好歹也是当了宗主的人了,怎么能没些长进?没准儿只要不作死到他耳边喊‘你被-捅-了’,就不会像以前那样被暴脾气狂喷呢。 【遭了呵斥之后,金凌讪讪地闭嘴了。江澄抿起嘴不再开口。魏无羡也什么都没说。若是以前,他多少要嘲笑一番江澄,被人激了几句就受不了,教人钻了空子,可如今想想金光瑶说的那些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江澄已经知道真相了 这时,蓝忘机又在他背脊上抚了两下,魏无羡抬起眼,见他并无震惊神色,目光几乎可以说得上柔和,心中一动,忍不住低声道:“……你知道?” 蓝忘机缓缓点头。魏无羡轻轻吁出一口气,道:“…温宁。”随便原先是温宁拿在手里的,现在却落到了江澄手里。而在离开莲花坞的路上,温宁居然对这件事绝口不提。魏无羡道“他什么时候说的?”蓝忘机道“你不省人事之时。” 魏无羡道“我们是这样离开莲花坞的?!”…蓝忘机道“他很过意不去。” 魏无羡带着一丝微微的恼意道:“……我再三叮嘱过,让他不要说的!” 冷不防,江澄开口了:“不要什么?”魏无羡一怔,和蓝忘机一起望过去。只见江澄一手捂着伤口,凉飕飕地道:“魏无羡,你真无私,真伟大。做尽了好事,还忍辱负重不让人知道,真让人感动。我是不是该跪下来哭着感谢你啊?” …蓝忘机面色一寒。金凌见他神情不善,连忙挡在江澄之前,生怕蓝忘机一掌打死他,急道:“舅舅!”魏无羡的脸色也有点难看起来…沉默片刻,闷声道:“我没有让你感谢我。”江澄“哈”了一声,道:“那是,做好事不求回报,境界高嘛。和我当然不一样。怪不得我父亲在世时常说你才是真正懂江家家训、有江家之风的人。”魏无羡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行了。” 江澄厉声道:“什么行了?你说行了就行了?你最懂!你什么都强过我!天资修为,灵性心性,你们都懂,我境界低——那我是什么?!?!”他猛地伸手,似乎要去揪魏无羡的衣领,蓝忘机一手揽住魏无羡的肩头,把他护到身后,另一手重重拍开江澄的手,目中已隐隐透出怒火。他这一击虽不含灵力,劲力却甚强,震得江澄胸前伤口又崩裂,顿时鲜血狂涌。金凌惊叫道:“舅舅你的伤!含光君,手下留情!”蓝忘机则冷声道:“江晚吟,口下留德!”】 魏无羡:我错了,没想到都十三年后了,还是这么个德性,长进什么的,完全不可能存在。 江澄这小子能不纠结孟瑶,完全是因为他魏无羡在前面挡着呢吧。 也没想到,这两人又快要打起来了啊! 江厌离看了看两个弟弟,还是觉得就算含光君不出手,阿澄都不会在此时对阿羡动手的,不管是现在的阿澄,还是以后的阿澄。 只是两人间的坎,终究还是他们自己过。 江澄嗤笑出声,漫长煎熬的十三年后,自‘魏无羡’被献舍而回,总是与那蓝二形影不离,和他倒成了次次不欢而散,连一个两人好声好气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究竟是该怪谁? 他哪里说错了吗?既然伟大无私、忍辱负重地瞒着所有人,这种时候就别躲在蓝二身后不出声啊! 薛洋抬手打了个‘哈欠’,“这种争风吃醋的戏码有什么好听的,还不赶紧往下?” 蓝忘机:“……”谁?! 江澄:“……”争风吃醋?! 聂怀桑:妈耶居然有种蜜汁神似感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薛洋你要是不想要脖子上那颗瓜、想迫不及待早点飞升就接着再胡说八道!” 薛洋:妈哒被吓醒了~ 金子轩:方才就觉得江晚吟的话太酸,原来不仅酸前江宗主对魏无羡的优待,还有和蓝忘机一起却不跟他玩儿? 【蓝曦臣把身上外袍脱下来,盖在冷得瑟瑟发抖的聂怀桑身上,道:“江宗主,切勿激动。你再吼两句,伤势更重。”江澄一把推开手足无措扶着他的金凌,虽然失血,可血气又止不住地往脑上涌,他脸色忽白忽红,道:“凭什么?魏无羡,你他妈凭什么?”魏无羡在蓝忘机身后硬邦邦地道:“什么凭什么?” 江澄道:“我们江家给了你多少啊?明明我才是他儿子,我才是云梦江氏的继承人,这么多年来处处被你压一头。养育之恩,甚至是命!我爹我娘我姐姐还有金子轩的命!因为你,只剩下一个没爹没娘的金凌!”金凌周身一震,肩头耷拉下来,神情也萎靡了。魏无羡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能说出什么,蓝忘机回过身,握住他的手。那头江澄还不依不饶,大骂道:“魏无羡,究竟先违背自己誓言、背叛我们江家的人是谁?你自己说说,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姑苏蓝氏有双璧我们云梦江氏就有双杰,永远不背叛我不背叛江家,这话是谁说的?!我问你这话都是谁说的?!都他妈被你吃下去了?!” 他越说越激动:“结果呢?你去护着外人,哈哈!还是温家的人。你是吃了他们多少米?!毫不犹豫地说叛逃就叛逃!你把我们家当什么?!好事都被你做尽了,做了坏事却每每总是身不由己!逼不得已!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苦衷!苦衷?!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当傻瓜一样!!!“你欠我们江家多少?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能恨你吗?!凭什么现在我好像反而还对不起你了?!凭什么我非要觉得这么多年来我他妈就像个丑角?!我是什么东西?我就活该被你的光辉灿烂照耀得睁不开眼睛吗?!我不该恨你吗?!”蓝忘机猛地站起身来,金凌惶恐地挡在江澄之前,道:“含光君!我舅舅受伤了……” 江澄一巴掌将他拍得趴下了,道“让他来!我怕他蓝二吗!”可是,挨了这一巴掌后,金凌却愣住了。不光是他,魏无羡,蓝忘机,蓝曦臣,全都不动了。 江澄,哭了。他一边从眼中流下泪,一边咬牙切齿地道:“……凭什么……你凭什么不告诉我!”】 第一次和江澄对峙金丹一事,还会觉得伤感茫然、不知所措,第二次提到也免不了酸涩难当……如今再读,魏无羡愣在那,恍惚间想的却是:不管哪个江澄,在知道金丹真相的时候,都绕不过挥洒猫尿这茬儿了是吧?就是相比起来,还是十三年后已经老大不小的江澄更丢脸些。 万幸江澄不知道魏无羡心里的鬼想法,不然怕是要忍不住再次清理门户了,真是可喜可贺。 江澄倒是在一遍遍地开导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自己’乍然间得知真相,如此也是在所难免的。翻来覆去后,终于能平心静气了,可另一个江晚吟说的那些话就像是石头压在心中,到底轻松不下来。 双手成拳紧了又松、松了又握,反复好几次后,江澄才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不欠江家的,莲花坞覆灭不是你的错,师姐和金子轩的事你也是被算计的,明明我都知道,我不该恨你的。 也不能说是恨。 人人都知江晚吟好胜善妒,任何事都不甘居于人后,可他真正想超过的,从来都只有一人。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他想超过的、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再也找不回来了,所以也许,总要做些什么来转移这种可怕事实,否则,他就真的要疯了。 尽管当下没有坐在一起,魏无羡也知道,江澄这话是对他说的,或者说,是对另一个世界的‘魏无羡’说的。 但其实,对从小好到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们两个来说,也用不着这话,有空说些酸话,倒不如月下一场大醉、树下一顿拳头更实在呢。 沉默半晌,魏无羡压着嗓子道:“你确实该道歉的,仅仅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 江澄:“……”你特-么别得寸进尺啊。 魏无羡又道:“你说欺负我记性不好还是咋的?谁跟你说过‘一辈子’、‘永远’这些话的了?我是那么随便就会许终身的人吗?” 江澄:“……” 蓝忘机:“……” 说了半天居然没人回应,魏无羡吐气,面色凶狠地道:“蓝湛,你记性比我好,你来说说咱们听过的那段‘姑苏蓝氏有双璧、云梦就有双杰’原话是什么样儿的!我也是要清白的好嘛?” 一听‘清白’二字,蓝曦臣就突然记起开头的那段夷陵老祖霸气宣言,此时正好补上后半句,‘可别坏了我的清白!我还要找个好男人的!’ 好了本宗主知道无羡你要入蓝家之决心了,放心肯定不会有任何阻碍,请不用抓住机会就要自证清行吗! 其他记性还行的人略一思索就开始默背魏无羡当时那几句话了:将来你做家主,我就做你的下属,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姑苏蓝氏有双璧算什么,我们云梦就有双杰! 妈哒好像真的没有‘一辈子’这词啊! 又听了蓝忘机小声背过一遍后,魏无羡更有底气了,说的话也很是耐人寻味,“都说了是‘像你父亲和我父亲一样’,我父亲后来游猎四方去了众所周知,可修界中也从来没人否认过魏长泽是江枫眠的下属的吧?怎么到了你这就变得这么忿忿不平了呢?” 哦,所以你离开江家是跟你父亲学的?夷陵老祖真是运筹帷幄、特别有先见之明,很棒棒的是吧……你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底气?! 江澄顶着脑门上那根跳得非常欢快的青筋,扯出了个恐怖至极的笑容,张口就道:“滚!”特么别想再踏进莲花坞一步,跟你道侣滚去游猎四方去吧混-蛋! 蓝忘机:嗯,魏婴的终身是我的。 第196章 一九六、 便是现在,江澄还是有种不敢置信的感觉。 怎么原来魏无羡的话不是自己深信不疑的誓言吗?按照这人现在的逻辑,没有‘一辈子’、‘永远’这些承诺不说,连‘扶持’自己的想法都不存在?!等会儿,自打他成了江家家主,魏无羡除了能打了些,做得最多的就是‘惹事’跟‘无所事事’,是真的一点扶持的意思都没有啊…… 【江澄捏紧了拳头,像是要砸别人,像是要砸自己,最终,还是砸在了地上。他应该是可以义无反顾地憎恨魏无羡的。但此时此刻,正在他体内运转灵力的这颗金丹,却让他无法恨得理直气壮。 魏无羡不知该怎么回答。一开始,就是因为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江澄,所以才决定不告诉他。他答应过江枫眠和虞夫人什么,他都牢牢记在心里:好好照顾扶持江澄。这样一个争强好胜到逼近极端的人,如果得知了这件事,终其一生,都会郁郁不快,痛苦难堪,无法直视自己。他心里永远都会有一个过不去的坎,总是惦记着他是靠着别人的牺牲才能取得今日的成就。这根本不是他的修为和成就。他赢了也是输了,早就没有资格争强好胜了。 后来,则是因为累金子轩和江厌离因他而死,更没脸让人知道。在那之后告诉江澄这件事,就好像在推卸责任,急于表明自己也是有功之人,告诉江澄你不要恨我,你看,我也是为云梦江氏付出过的。 江澄哭得无声,泪水却已横七竖八爬了满脸…“…你说过,将来我做家主,你做我的下属,一辈子扶持我,永远不会背叛云梦江氏…这是你自己说的。” “……”沉默片刻,魏无羡道:“对不起。我食言了。”】 江澄目视自己腹部丹田的位置,魏无羡说不出来,他又何尝说得出口,就算此刻中间没有隔着那么多条人命也一样,虽然都被猜得差不多了。但到底,他们都选择了相互隐瞒,冥冥中,也不知这算是信任太深,还是牵绊太浅。 蓝忘机低头,与窝在自己怀里懒懒散散的魏无羡对视了一阵,眼神甚至意味不明。 魏无羡不知所以,下意识觉得:该不会这句‘对不起。我食言了’入到蓝湛耳中儿就成了‘对不起我没终身’了?是不是应该心虚一下? 还在心疼自家道侣的蓝忘机:…… 聂怀桑憋笑,抬手拍拍此刻坐姿正难以描述的江澄肩膀,冲魏无羡喊话道:“魏兄,你的‘清白’好像没了!” 魏无羡:哦,还可能是‘对不起我没清白’了?听起来,这怎是一个‘渣’字了得哦! 还在怀疑人生中的江澄顿时一阵恶寒,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拍掉肩膀上那只猪爪子,滚-粗,老-子和你很熟吗! 聂怀桑被江澄一阵嫌弃,又收到了蓝忘机盯过来的寒光剑目,无奈耸肩,我也是顺着魏兄的话来说,有本事冲着夷陵老祖去呀。 魏无羡当做啥也没看到,继续往下读去了。 【江澄摇了摇头,把脸深深埋入手掌之中,半晌,忽然“嗤”笑了一声。他闷声嘲讽道“都这种时候了,还要你来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多金贵的一个人哪” 江宗主出言总是带三分讥讽,只是这一次,嘲讽的却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忽然,他道:“对不起。”魏无羡愣了愣,道:“……你用不着说对不起。”事到如今,根本没法算谁对不起谁。魏无羡又道:“就当我还江家的。” 江澄抬起脸,眼球布满血丝,红着眼眶看他,哑声道“…还我父亲,我母亲,我姐姐?”魏无羡按了按太阳穴,道“算了。过去的事了。都别再提了吧。”这并不是什么他喜欢不断重温的旧事。他不想再被迫回忆一遍自己清醒时被剖丹的感受,也不想被被迫反复强调提醒,这是什么样的一种付出,代价有多大。 …可是,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 魏无羡道:“呃,你…也别总是记着了。虽说我知道,以你的性格,肯定会一直记着的,不过,怎么说呢…”他抓紧了蓝忘机的手,对江澄道:“现在我是真的觉得…都过去了。已经太久了,没必要再纠结了。” 江澄狠狠一擦脸,抹去了眼泪,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时,身上盖着蓝曦臣外袍的聂怀桑悠悠转醒过来。他哎哟哎哟地小小叫了几声,勉强爬起,迷瞪瞪地道:“我这是在哪儿?”谁知,一起来他就看到对面的魏无羡和蓝忘机紧紧贴着坐在一个蒲团上,夷陵老祖就快坐到含光君腿上去了,当场一声惨叫,仿佛又要晕过去。】 魏无羡觉得吧,‘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儿好像稍有欠缺,以前的不提,就是此处,说话也是太有歧义。好好的劝人向前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在划清界线、分道扬镳是怎么回事? 过去的事,没必要再纠结,不管是割舍不下的,还是痛彻心扉的。毕竟过去了,就是该放下了,一味地紧抓不放岂不是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了进去?如此,最后只能是在坑底画地为牢、困守一生,又谈何以后。 可放下归放下,与江家撇清再无干系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魏无羡悄悄瞥了眼后面的江澄,当即就被人察觉狠狠瞪了回来,哎呦我去,要是现在和江澄说这些有的没的,估计除了一顿冷嘲热讽啥也换不回来吧?罢了还是等回莲花坞的吧。 借着探回身的姿势没变,魏无羡道:“怀桑兄,我和蓝湛坐一起有那么吓人吗?瞧了一眼就要晕过去?你现在不是坐得好好的?” 聂怀桑叹气道:“现在是有个循序渐进的,当然不吓人啦!怪就怪你与含光君掩饰得太好了,不对,是含光君掩饰太好,你是无知无觉的那个,势同水火啊,仙门百家流传了多久,谁能想到你们能抱到一块去?魏兄,你也体谅下我们这些旁观人的心态,没有真晕过去已经不错了!” 孟瑶:这话可以赞同,某些人不顾场合地谈情说爱,让旁观者情何以堪? 差点晕过去的蓝启仁:苦煞老夫也! 被‘无知无觉’、‘势同水火’接连戳中了好几箭,魏无羡摸摸鼻子转回来,好吧算你赢了。 …… 江厌离看着魏无羡难得受窘的样子,面上带笑,这就是她的两个弟弟,会生气、会吵架、也会离家,但也总会和好、总会回来。 就是阿羡说的话也太过词不达意了吧。 【与此同时,从观音庙的大殿后传来了一阵怪异的嗤嗤之声,似乎喷出了什么东西,片刻之后,那群掘地的修士也齐声惨叫起来。殿内数人神色骤变,须臾,一阵轻微的刺鼻气味飘了出来,蓝曦臣以袖掩面的同时,眉目间隐隐有担忧之色流露。紧接着,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苏涉扶着金光瑶,两人都是面色苍白,而殿后的哀嚎之声还在继续。苏涉道:“宗主,你怎么样?!” 金光瑶额头有微微冷汗沁出,道:“没怎么样。方才多亏你了。” 他左手垂着提不起来,整条手臂都在发抖,似乎在强忍痛苦,右手则伸入怀里取出一只药瓶,想打开,单手却不便。见状,苏涉忙接过药瓶,倒出药丸放进他手心。金光瑶低头服了,皱眉咽下去,眉头迅速舒展。 蓝曦臣犹豫片刻,问道:“你怎么了?”金光瑶微微一怔,面上这才涌上一丝血气,勉强笑道:“一时不慎。”他取出药粉撒在手上,左手的手背到手腕多出了一片红色,仔细看,那片皮肤仿佛是被炸过的熟肉一般,肌理都烂了。金光瑶又撕下一片雪白的衣襟,手指微微发抖,道:“悯善,缠紧我手腕。”苏涉道:“有毒?”金光瑶道:“毒气还在往上逆流。不妨事,调息片刻便可逼出。”】 众人大惊,投向孟瑶的视线充满疑问,观音庙当是金光瑶自己的地盘吧?到底在那藏了什么?那些人又挖中了什么陷进才会受伤如此严重? 孟瑶也在暗暗思考,试图剥茧抽丝。建在云萍那个地方的观音庙,庙里和自己自己五六分相似的观音像,他在暴露前夕都想带走的东西,除了阿娘的遗体不做他想,可是,怎么会变成设了毒的机关呢? 带着寒凉惊恨的眼神直直凝向聂怀桑的方向,难道,又是他?! 聂怀桑对此纹丝不改,依旧在那慢悠悠地摆弄手上的扇子,此刻又不知何物藏在此处,看我又有什么用处? 魏无羡:怎么说呢,到了这处后,不知觉间,八面玲珑的敛芳尊竟是被一向声名不显的聂二少压了一头? 聂明玦眉头紧锁,他自然也没错过孟瑶向怀桑看过去的动作。这是在怀疑陷进是怀桑预先设下的? 事情从头到尾巧合太多,仅凭巧合就如此怀疑岂非太过武断?这二人间,究竟是聂怀桑日后真的能成长到心思缜密、算无遗策,还是心机深沉的孟瑶在趁机刻意挑拨? 不管是哪一种,敢在本尊面前耍这些下-作把戏,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197章 一九七、 【…处理了伤口后,金光瑶便要去殿后察看,苏涉忙道“宗主,让我去!”…魏无羡和蓝忘机也一同起身。只见一个深坑之旁堆起一座高高的土包,一口颇为精致考究的棺材斜置在一旁,其上还有一只漆黑的箱子…稀薄的白烟从中缓缓逸出…必然是致命的毒物。棺材之旁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可见这白烟毒性有多重…铁箱翻地,空无一物。金光瑶再也忍不住了,踉踉跄跄着扑到棺木边缘,刚刚才恢复了点的血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看他神情也知道,棺材里也是空的 …聂怀桑只看了一眼,已吓得跪在地上干呕不止。金光瑶嘴唇颤了颤…一道闪电劈下,将他的脸映得一片惨白。他那表情着实可怖,使得聂怀桑打了个寒战,连吐也不敢大声了,捂着嘴缩在蓝曦臣身后…魏无羡道“…这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他埋的。即便原先是他埋的,现在应该也早就被人掉包过了” 苏涉举剑指他,冷声道:“魏无羡!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 魏无羡道:“不是我不谦虚。如果是我搞的鬼,你宗主现在恐怕伤的就不是一条手臂了。金宗主,你可还记得,金麟台上,秦愫带给你的那封信?…你难道相信背后没有人在推动吗?还有你关起来的那位思思姑娘…他既然能一五一十地查出金宗主你的那些隐秘过往,抢先一步到这里来把你想挖的东西换成了毒烟暗器,等你过来时送给你,这又有什么不可能?”这时,一名僧人道:“宗主,这里的土有翻过的痕迹。有人从另一边挖进来过!”果然,被人捷足先登过。金光瑶转身一拳打在空棺之上,旁人看不清他神情,只能看到他肩头微微发颤。 魏无羡笑道:“金宗主,你有没有想过,今晚你是螳螂,但是还有一只黄雀。那个一直盯着你的人,此时此刻,说不定就在暗处窥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不对,说不定,并不是人……”闷雷阵阵,雨势滂沱。听到“不是人”三个字,金光瑶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了几乎可以称为恐惧的神色。】 魏无羡理出几缕散落到衣襟里的头发,面容整肃地读着石壁上的内容,至此处停顿了下来,道:“敛芳尊,‘我’不过说了句‘不是人’,至于吓成这样吗?” 从金麟台秦愫自尽开始,到后面匆忙间乱葬岗二次围剿、莲花坞中被曝光的隐秘,还有此刻被掉包的空棺和铁箱,事情似乎是越来越扑朔迷离,可幕后之人一步步收网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明显,而昔日计谋多段、甚至骗过功高盖世温若寒的敛芳尊,也慢慢被赶入了穷巷,这可真是终日打鸟、反被鸟啄了。 只是令人唏嘘的是,阴谋诡计之中总是夹杂那些无辜、不无故的鲜血。不过,在观音庙中埋上一口棺材来藏东西,也是够稀奇的了,嗯,若不是敛芳尊生性谨慎,运气差点,估计也成了那些尸骨中的一个了。 魏无羡一句调侃的话,将孟瑶的思绪从空棺和莫名其妙的铁箱上唤回,还未做应答,聂怀桑却先笑道,“不是有句话叫‘平生不做亏心事 ,半夜不怕鬼敲门’么,这做了亏心事,特别是沾了人命的亏心事,当然会怕些神神鬼鬼了,魏兄你是鬼道之王,从你口中说出‘不是人’,自然能更让人惧怕几分。” 聂怀桑的一番隐约意有所指的话一出口,孟瑶脸色一僵,聂明玦的面上也甚是难看,众人心中某些猜测顿时更坐实了一些。 怀桑兄,你这是忍不住幸灾乐祸,还是特意地有恃无恐啊?真的不先看下你大哥脸上的动人表情吗? 无意卷入某些人的恩怨之中,魏无羡只含笑道:“都说夷陵老祖狂妄,可你们这些人呐,真是一点谦虚的机会也没给我。” 金子轩道:“……你还知道谦虚两字怎么写?” 魏无羡:“金孔雀你到底是对本老祖有什么误解?” 众人:不,完全没有误解。 【苏涉冷笑道:“魏无羡,你少作这些虚张声势的恐吓之语…”金光瑶举起右手阻住他,脸上那一丝恐惧转瞬而逝,各种情绪都被迅速控制住。道:“别费无谓的口舌之争。把你身上伤口处理一下,待我散了毒,立刻点好剩下的人整装出发…此地不宜久留。” 苏涉道:“是!”方才苏涉和仙子厮斗,被仙子零零散散抓伤了不少地方…白衣上透出许多血迹…金光瑶从怀里取出一枚药包递给他,苏涉双手接过,道:“是。”…金光瑶被毒烟灼伤的左手仍是不听使唤,只得坐在地上专心调息退毒。剩余的修士们则持剑在观音庙内走来走去,监督巡逻。聂怀桑…大气也不敢出,缩在蓝曦臣身后的角落,打了好几个喷嚏。魏无羡心道:“这个苏涉对别人阴阳怪气,对蓝湛更是怨气深重,对金光瑶倒是尊敬有加。”他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去看蓝忘机。谁知,恰好看到一缕寒意从他目中闪过。 蓝忘机对苏涉冷冷地道:“转身。”苏涉正在低头给胸前的几道爪印上药,侧身对他们,忽听蓝忘机这语气不容违背的一句,竟然不由自主地就转了身。 这一转身,江澄和金凌都睁大了眼睛。魏无羡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收敛了。 他不可置信道:“……竟然是你!” 苏涉这才反应过来不妙,立即掩上胸口衣衫。然而,这边面对他的几人已经把他方才露出来的胸膛看得清清楚楚。在他胸口靠近心脏的一片皮肤上,密密地生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狰狞黑洞。 千疮百孔咒的痕迹!是他下咒去咒别人、被反弹诅咒之后留下的痕迹!】 魏无羡读得一愣,身体猛地前倾。千疮百孔咒,穷奇道截杀的借口,先前还曾想过金子勋中的这咒,是金家人故意设的陷进,没想到施咒者居然是苏涉?! 蓝忘机轻拍魏无羡手臂一下,魏无羡放松下来又靠了回去。 金子轩蓦地握紧双手,就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恶咒,才害了他的性命,教他死得不明不白,也造成了后面所有的悲剧,却不想,源头居然是在此吗? 苏涉、金光瑶?! 【…金凌不懂,聂怀桑大概也不懂,但蓝曦臣已望向金光瑶,道:“金宗主,这也是穷奇道截杀的一环吗?”金光瑶道:“你为什么这么想?” 江澄冷声道:“那还用问吗?金子勋没有中诅咒,后面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一次截杀,帮你解决了金子轩和金子勋两个平辈子弟,为你继承兰陵金氏坐上仙督之位扫清了所有障碍。苏涉下的咒,他是你的亲信,他是出于谁的指使,还用问吗?!”金光瑶不置可否,似乎在潜心调息。魏无羡怒极反笑,盯着苏涉道:“我得罪过你吗?我跟你无冤无仇,甚至根本就和你不熟!”】 岂止是不曾得罪,算上彩衣镇碧灵湖上一次、暮溪山玄武洞底一次,他可以说是两次救过这人性命,没想到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害命的无底洞! 便是自认侠肝义胆的魏无羡,此刻也止不住地生出后悔之心,早知道让这人死在水行渊里算了。 江澄又恶声恶气地骂了一次:“以后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救,指不定什么什么时候就恶心没了命。” 温宁低着头:这应该没有再说我了吧。 【金光瑶道:“魏公子,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无冤无仇就能够相安无事?怎么可能,这世上所有人原本都是无冤无仇的,总会有个人先开头捅出第一刀的。”江澄恨声道:“阴毒小人!!!” 谁知,苏涉却冷笑道:“你别自以为是了,谁说我是为了陷害你才对金子勋下咒的?我当时根本就没有归于宗主麾下,我下咒只不过因为我想这么做!”】 魏无羡向孟瑶看了过去,语气平淡地道:“敛芳尊认为,苏涉这话是真还是假呢?现下苏涉真的还不是你的下属吗?” 孟瑶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是不是他指使苏涉下的咒无从得知,但此人转投兰陵金氏后,没有得到重视不说,甚至受了不少金子勋之辈白眼奚落,一番有意接触后,已经基本为他所用了。 不见回答,魏无羡也不在意,只继续道:“千疮百孔咒,虽不似献舍禁术一般几近失传,却也是个为人不齿的恶咒,如今修界典籍之中甚少有相关记载,就连我,也是在蓝家藏书阁中无意看到过一次。当年苏涉只是个外姓门生,根本没有进出藏书阁的权限,不是经了敛芳尊的手,难不成姓苏的,也是个爱看话本怪谈的同好么?” 至于私下偷偷潜入藏书阁,别说藏书阁不是个能轻易潜入的地方,若苏涉真有这样的本事,当年根本就不会‘籍籍无名’地脱离姑苏蓝氏了。 孟瑶:??? 众人与孟瑶一样不明所以,献舍跟千疮百孔咒,与话本有什么关系? 蓝曦臣:我先前听了个笑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澄:还在胡说八道?真要有这种神乎其神的话本,仙门百家早就抢破头了! 蓝忘机:魏婴说的,都是对的。 第198章 一九八、 对于一头雾水的众人,最先到此处的四人并未多言解释些什么。 魏无羡几句出口,并未多做停顿,又继续往下了;蓝曦臣与江澄则是觉得,什么‘话本里有献舍禁术相关记载’之语根本不可信,当是魏无羡偶然听说后对此术法做了复原甚至改进,所以才会有后来被金光瑶收藏到密室的所谓夷陵老祖手稿。虽也只是猜测,真正如何也就天知地知夷陵老祖本人知,但各种缘由也不必再广为人知了。 【魏无羡道:“那你和金子勋有仇?”苏涉道:“这种目中无人之辈,我见一个杀一个!”魏无羡想也知道,他最痛恨的“目中无人之辈”肯定就是蓝忘机,忍不住道:“你到底和含光君有什么过节?他到底哪里目中无人了?” 苏涉道“难道不是吗?蓝忘机如果不是投了个好胎有个好家世,有什么资格这样目中无人?凭什么总说我模仿他?世人都夸他品性高洁,品性高洁到和十恶不赦万人唾骂的夷陵老祖搅作一团做龌龊丑事的仙门名士含光君?真是笑话!” 魏无羡正要说话,忽然觉得这样阴郁而怨愤的神情有些眼熟,他似乎在哪里看到过。他猛地想起来了:“是你!”彩衣镇,碧灵湖,水行渊,落入水中的剑,屠戮玄武,把绵绵推出去的那个门生,苏涉! 魏无羡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道“我明白了。”蓝忘机道:“明白什么?” 魏无羡摇了摇头。金子勋的为人他是清楚的。他时常不把附属家族的人放在眼里,认为他们和家仆同为一等,连和他们一起入宴都觉得有失身份。而苏涉作为兰陵金氏附属家族的一份子,免不了时常要去金麟台赴宴,少不得要和金子勋撞上。一个心胸狭窄斤斤计较,一个自高自大蛮横骄傲,这两人要是有过什么不快,苏涉记恨上了金子勋,半点也不奇怪。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金子勋被下千疮百孔咒的始末,根本就不关他的事。可最后,背上了这个罪名的却是他。 穷奇道截杀的起因,便是因为金子勋被下了千疮百孔咒。如果没有这个开端,兰陵金氏就没有名义去截杀他,温宁就不会失控而大开杀戒,魏无羡就不会背负上金子轩这条沉重的人命,也不会有后来更多的事。然而,他现在才得知,连凶手下咒的目的都可能不是构陷他,起因根本不在于他! ——这当真是更令人难以接受。】 魏无羡越读心中郁气越重,再没有了闲言碎语的兴致。至少表面上看来,因千疮百孔咒而导致的穷奇道截杀是后来一切的开端,若是没有这个借口,金子轩、温情温宁、师姐,甚至是后来的血洗不夜天,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结果呢,让他百口莫辩的‘开端’,起因只是姓苏的一己之私?! 纵然只是听了那段‘过往’,忆起当时鲜血淋漓的字句入耳,剜心彻骨之痛却犹如在身,他如何能对此事无动于衷? 只是受了蓝忘机一番轻言开解,又见江厌离也好好地在一旁劝慰金子轩,想想比起自己,就此‘一命呜呼’的金子轩怕是更郁卒的吧。 胡思乱想一阵,魏无羡便收拾了心情,对着自己道侣耍赖歪缠几句,他可没有忽略蓝湛被骂的那几句,想必,等出去后二人结契消息传开,此时闲散流言怕是少不了的了。他自己一向无所谓人言,却舍不得蓝湛也来受此非议,或许,该想些办法? 自以为是、暗下毒手,还如此一番举世皆浊的高姿态,可真够恶心人的了。江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日后最好不要让他碰到这个苏涉,否则定不轻饶。 【笑着笑着,魏无羡的眼眶赤红了,似是讽刺,又似自嘲,道:“竟然是因为你这种人……因为这种无聊的原因!”金光瑶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魏公子,你可不能这么想啊。”魏无羡道:“哦?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金光瑶道:“当然,这很好猜嘛。你无非是在想,太冤了。其实,不冤。就算苏涉不去对金子勋下咒,魏先生你也迟早会因为别的原因被围剿的。”他微笑道:“因为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说好听点是侠肝义胆放浪不羁,说难听点,就是到处得罪人。除非那些你得罪过的人一辈子都平平安安,否则只要他们出了什么差池,或是被人下了什么绊子,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一定会是你,第一个想到的报复对象也一定会是你。而这一点,你是没法控制的。” 魏无羡竟然笑了,道:“怎么办?我竟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金光瑶道:“而且就算当时在穷奇道时你没失控,那么你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失控吗?所以,你这种人是注定短命的。你看,这么想是不是好受很多?” 江澄怒声道:“你他妈的才短命!”他不顾要害伤口,抓着三毒就要冲起来,顿时鲜血狂涌,金凌忙把他按回去。江澄不能动弹,心中恨极,骂道:“你这娼妓之子,为了往上爬什么廉耻都不顾,不是你指使苏涉干的?!你想骗谁!” 听到“娼妓之子”四个字,金光瑶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此地的低着头孟瑶也是身形僵硬了一瞬,他不说什么。 前言也有读到赤锋尊怒斥此话、将金光瑶踹下金麟台,那时他是如何表现的呢?毫不迟疑地表明杀意、借此坦白从宽,显然是真的非常介意这四个字。 人生在世,总有些身不由己、无法选择的事,各人出身便是其中一件。既然如此介意自己的出身,更应该‘不染’才是,如此行事,只会让人更添一句‘近墨者黑’罢了。 而且,既然能用‘注定短命’来直击要害、扰乱人心,双方火气越来越重的时候,最介意的这点被用来针对大概也就成了顺理成章。 魏无羡向孟瑶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记没记下‘宁得罪君子,毋得罪小人’的教训了没,只是套用江澄的话,他这身‘英雄病’怕是轻易无改了。 【他望向江澄,思索片刻,淡淡地开口道:“江宗主,冷静点吧,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你现在火气这么大,无非是知道了金丹的真相,回想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你那颗骄傲的心感到了一点愧疚,所以急于给魏公子前世的事找一个凶手,一个可以推脱所有责任的魔头,然后鞭笞讨伐之,就当是给魏公子报仇泄愤,顺便给自己减轻一点负担。 “如果你觉得认定从千疮百孔咒到穷奇道截杀都是我从头到尾一手谋划的就能减轻你的烦恼,那么你这样想也无所谓,请随意。但是你要明白的是,魏公子落得那样的下场,你也有责任的,而且是很大责任。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极力讨伐夷陵老祖?为什么有关的无关的都要发声呐喊?为什么他被一面倒地人人喊打?真的只有正义感作怪吗?当然不是。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你啊。” 江澄冷笑一声,蓝曦臣知道金光瑶又要来搬弄是非了,低声喝道:“金宗主!”金光瑶不为所动,继续微笑着侃侃而谈:“……当时兰陵金氏、清河聂氏、姑苏蓝氏三家相争,已经分去了大头,其他人只能吃点小虾米,而你,刚刚重建了莲花坞,身后还有一个危险不可估量的夷陵老祖魏无羡。你觉得其他家族会高兴看到一个拥有如此得天独厚之势的年轻家主吗?幸运的是,你和你师兄关系好像不太好,所以大家都觉得有机可乘,当然能让你们分裂反目就尽量推波助澜。不管怎么说,不让你云梦江氏更强大,就是让自己更强大。江宗主,但凡你从前对你师兄的态度表现得好一点,显得你们之间的联盟坚不可摧,让旁人知难而退不试图挑拨,或是事发之后你多一丝宽容,事情也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啊,说起来,围剿乱葬岗的主力也有你一份呢……”魏无羡道:“看来娼妓之子当真是金宗主的逆鳞啊?也难怪你会杀掉赤锋尊了。”】 空间之中,又是一阵寂寂无声。 虽然自射日之征结束后,打破了仙门百家被温氏欺压已久的恶状,也让一直存在于仙门百家之中汹涌暗潮慢慢浮上水面,可这是头一次,在无遮无拦的情况下,暴露在他们面前,甚至于他们这些四大家族的主要人物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修界是同一个修界,四大家族之中有强弱,其余世家未必甘居于下,因此,既然正面扛不过,暗地里的动作自然少不了,更何况居心叵测的兰陵金氏。夷陵老祖实力惹人忌惮、法宝又让人觊觎,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成了挑事的开端。 江澄满腔怒火升腾中,想骂,又不知该骂谁、骂什么,噎得不行,有句话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因温家人之故,就那么坏了脑子、去与魏无羡约战决裂,真的是‘亲者痛、仇者快’的愚蠢之举。 在一旁的聂怀桑将他动作收归眼底,又见再次当了‘挡箭牌’的自家大哥同样脸色难看,也想不到该当如何。 只是当今现状、弊端确是如此,出去之后,就算解决了金家龃龉也只是打了出头鸟,根本矛盾还是在那,总会有死灰复燃的那天。 无意中,看见正小声谈话的晓星尘、宋岚二人,想起他们‘自建门派,轻血缘传承,重志同道合’的理想,还有‘结后世魔道万众信仰之力’才出现在此处的无字天书,说不定,几十数百年后,这些问题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第199章 一九九、 晓星尘与宋岚感叹人心不古、世道浇漓,为师侄不平的同时,又交流了一几句处世当独善其身,还是潜移默化、泮林革音。 薛洋只觉这两个臭道士是脑子有问题,在他看来,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最是可笑,满口仁义道德,腹内却不过也都是些肮脏心思,根本就没救了,痛快爽利地承认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不行么?简直不知所谓。 蓝启仁则是对众世家本末倒置、无心向道而痛心疾首后,将希望寄托于玄门下一辈,仙门百家的未来还是在少年人的身上;更定下了蓝家人要以身作则、并严格要求后辈的决心,聂明玦分别看了自家弟弟和孟瑶一眼后,表示极力赞同。 聂怀桑:…… 孟瑶:…… 魏无羡:……日后蓝家得变成什么样了啊! 【提及聂明玦,蓝曦臣的神情变了。金光瑶的笑容也凝了一下,接着,便站起身了。他调息完毕,试了试左手手指,五指终于能运转自如,立即道:“点人出发。”苏涉道:“是!”两名僧人一左一右挟住蓝曦臣,正要打开大门,金光瑶忽然道:“我倒是忘了。”他转向蓝曦臣,道:“算起来,泽芜君被封住的灵脉也快解开了。”…他走到蓝曦臣身前,道:“得罪。”他正要伸出手去,忽然面前重重摔下一样白花花的东西。金光瑶警觉地越开,定睛一看,这竟是一具白花花的肉体!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趴在地上,脸面朝下,扭曲着身体和四肢,似乎想朝金光瑶的方向爬去。苏涉一剑刺出,那女人尖叫一声,忽然周身起火。她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继续向金光瑶伸出手。身体和脸都在烈焰之中被烧得焦黑,却总不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极致的怨毒。苏涉又是一剑将她斩得烟消云散。金光瑶后退没几步,绊到一样东西,回头一看,却是两具纠缠的人体,一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这时,身后一声哨子传来,苏涉恨恨地道:“魏无羡!” 不知什么时候,观音殿里那座观音像上,被人以鲜血画了数道狂乱的符咒。 这座观音庙的阵眼,正是在这座观音殿内。而现下阵眼已经被魏无羡趁人不备破除,镇在里面的东西,正在源源不绝的往外涌! 忽然,金凌惊叫起来:“怎么回事?”江澄用手在他身上猛拍不止,原来他的衣摆竟然自己燃烧起来了。而金凌还算是好的,有几名僧人已经浑身火焰,满地惨叫打滚…那些赤身的男男女女受魏无羡指令,并不攻击江澄金凌等人,可金凌还是把岁华竖在身前,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从没见过这么…”这么一/丝/不/挂、不知廉耻的邪祟!】 众人:→_→ “……”对着他们意有所指的眼神,魏无羡觉得很冤,道:“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本老祖不过是就地取材,破了阵法、放出被镇压的邪祟而已,我身边惯用的绝对没有这种衣冠不整的小鬼!” 孟瑶:观音庙里被镇压的邪祟如此不正经,还难为您放他们出来将就着用,真是对不起了。 众人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邪祟来源暂且不提,左右又是些死在金光瑶手中的冤魂厉鬼,只是此地邪祟一经解封便来势汹汹,又对‘金光瑶’怨毒至极,恐怕是度化、灭绝不得,无法才设此大阵、建观音庙来镇压,没想到如此轻而易举就被魏无羡所用,这让他们心中有些复杂难言。 蓝启仁心中尤甚,当年魏无羡还是个顽劣不堪的少年是,当然现在也很顽劣,但那时曾说‘度化无用,何不加以利用’之语,他至今也找不出‘反噬’以外的辩言,此刻却是他这个先生好好受了一课了。 且,抛开偏见来看,魏无羡真的非常善于审时度势、见缝插针。 薛洋再一次对夷陵老祖掌控邪祟出神入化的手段羡慕嫉妒恨。 【金光瑶目中冒火,一掌轰出,火光炸裂,他终于抢上观音像前,正要擦去魏无羡画上去的符咒,忽的腰后一凉。蓝曦臣低低的声音传来:“别动。” 金光瑶还待反击,蓝曦臣却在他背上击了一掌。金光瑶道:“泽芜君…你,恢复灵力了。”蓝曦臣还未答话,那头苏涉的佩剑难平已刺向魏无羡,谁知,击上了另一把剑芒相似、其上流转的灵光却更为清亮清澈的长剑。 避尘!两剑相击,难平竟然一折为二! 刹那间,苏涉虎口崩裂鲜血横流,连带一条手臂都骨节喀喀作响。剑柄坠地,他用左手捂住右臂,脸如死灰。蓝忘机则单手持避尘,另一手揽住魏无羡的腰,将他转到身后护住。魏无羡其实不用他护,但还是颇为享受且配合地靠在了他身上。】 众人:多严肃的反击场合啊……最后那句是个什么鬼?! 说好的夷陵老祖单挑五千修士、血洗不夜天的呢,‘享受且配合靠上去’的那个人真的是魏无羡吗?然而转眼再看眼前这个黏在含光君身上、撕都撕不下的魏无羡,默默否认了献舍献错人的猜测…… 没错了,就是这个思慕之心乍起,便完全不顾场合的家伙! 给那么认真打斗反抗的金光瑶跟苏涉多念几遍往生咒吧,毕竟有这样的对手很可能被气到死不瞑目。 孟瑶:……扣住夷陵老祖真的是步错棋。 完全没注意其他人是什么样的表情,魏无羡读得了来劲了,又要闲撩,越发凑近蓝忘机,拉着他的衣角晃了晃,戏谑地说:“二哥哥,都会揽腰了,有了名分就是不一样哦~” 蓝忘机收紧揽在某人腰间的手臂,双手在也在腹前交叉,垂眸示意:一直在揽着。 魏无羡:蓝湛你撩我! 蓝曦臣:…… 【一系列变故都在电光火之间发生,不过几个眨眼,那些兰陵金氏的修士这才反应过来。然而…主心骨受制,他们全都不敢轻举妄动了。蓝曦臣正要说话,观音殿内众人却忽然脸色齐变。蓝曦臣道“魏公子,你…你先收了这些东西吧”…众人从未见过如此淫|秽不堪的的凶灵,蓝曦臣侧着脸不去看,江澄脸色铁青,金凌面上则红红白白。魏无羡看看身旁的蓝忘机,心想让这样一个年少时看春宫图都会恼羞成怒的人看这种东西实在太不像话,辩解道“我原本的目的只是放出他镇在观音庙里的邪祟,能拖一时是一时,哪里知道会放出这种东西来…”】 魏无羡给了蓝忘机一个邀功的眼神,在场这么多面色精彩纷呈的人中,他可是只记挂着连春宫图都不敢看的蓝湛呢,是不是该夸上一夸?说起来,再忆起当年那本极品春宫,再对照下如今两人的关系,也太文不对题了吧?嗯,回去再弄几本龙阳图? 蓝忘机:…… 众人:…… 【这时,蓝忘机只看了一眼那些怨灵便和蓝曦臣一样收起了目光,看着别的方向说了两个字:“大火。”魏无羡立刻点头,一本正经道:“是。这些怨灵都是被烧死的。看来这个地方曾经起过一场大火,烧死了不少人,然后金宗主为了掩人耳目,还有镇压这些因烧死而戾化的凶灵,在这儿亲自修建了一所观音庙。” 蓝曦臣道:“金宗主,这场火,和你有关吗。” 江澄冷声道:“那些怨灵对他恨之入骨,还有无关的可能吗!” 蓝曦臣道:“金宗主……可否解释一下原委?” 金光瑶不语,手指骨节隐隐发白。 魏无羡道:“看来金宗主是不肯说了。” 他一扬手,一具赤|裸的女尸立即出现在他手底。魏无羡把手放在她漆黑的头顶,道:“不过,你不说,我就没法知道吗?” 甫一共情,还未睁眼,魏无羡便发现自己被环绕在一股扑鼻的脂粉香气中…他睁开眼,面前所见的,是一座算得上华美的大堂,甚为宽敞,堂中有十几张大圆桌,每张圆桌上都坐着数名酒客,还有几名颇有姿色的女子…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魏无羡心道:“被烧死在这观音庙里面的,竟然是个欢场女子。难怪这些怨灵都是赤身裸体的,只怕全都是烟花女子和嫖客吧。”】 只是听了此次共情的开端,就已经能将被镇压又被魏无羡放出的邪祟的身份揭晓的一清二楚了,毕竟,改名成‘金光瑶’前,‘孟瑶’这个名字大名鼎鼎的来龙去脉早就流传已广。 孟瑶扯扯嘴角,面上还能看出笑,眼中却满是漠然。果然,他极力想掩盖的曾经,终究也是半点都掩盖不得了。 第200章 二〇〇、 在读接下来的内容之前,魏无羡问了孟瑶一句,要不要他自己来读,其他人可以保证不听。 其实那些邪祟来龙去脉猜都猜到了,孟瑶一直以来又表现得对过往那么介怀,他们又没有挖人伤疤、指指点点的癖好,非礼勿听、能避则避也是应当。 孟瑶并没有接受这个提议,也许对他来说,不得不自己逐字逐句去读去回忆,与被在座之人都听了相比,没有哪一个是更好受些的,自然也没有再特意避开的必要了。况且,回避后,这些人真的放心吗? 孟瑶在‘多虑’,聂怀桑也难免多想。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只是可怜处虽可怜,也没有抵消可恨之事的道理,但却很容易让人因此动了恻隐之心。 【…这女子道“她自己说那男的是个修仙世家的大人物,那他…怎么会留心外头的这个?盼来盼去盼不到人来接她,当然只能自己养啰,一养就是十四年…她儿子现在就在我们这儿打杂呢。喏,就是那个,”…冲一个端着托盘的少年招招手:“小孟!过来!”那少年果然走了过来,道:“安心姐,什么事?” …一群酒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孟瑶…安心笑道:“小孟啊…你娘让你学的那些呀,什么书画呀礼仪呀剑法心法呀…你学得怎么样了?”话音未落,那几名酒客便嗤嗤笑了起来…孟瑶没说话,安心格格笑着,一根涂得鲜红的食指在孟瑶额头戳了戳…又从桌上拈起一个东西,哄道“喏,给个果子你吃”孟瑶一回头,那枚青翠欲滴的果子砸在他胸口,落到地上骨碌碌滚开。安心嗔怪道:“怎么…一个果子都接不住。快捡起来,别浪费了。”孟瑶牵了一下嘴角。他…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这种笑容出现在他脸上,让人格外不舒服… 他走远之后,一名酒客道“要是我的儿子在这种地方,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接回去的。”“他父亲真的是修仙家族的大人物?给一个烟花女子赎身,给她一笔钱养儿,不是应该很容易吗?举手之劳而已。”…这时一声尖叫传来,二楼有杯盘盏碟破裂之声,一把瑶琴翻滚着飞了出来…摔得四分五裂,把附近几张桌子上饮酒作乐的人吓得破口大骂。安心也险些跌倒,尖叫道:“出什么事了!” 孟瑶叫道:“阿娘!”安心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大汉揪着一个女人的头发,把她从一间房拖里出来。安心揪着身旁酒客,语气不知是兴奋还是紧张,道:“她又来了!”孟瑶冲上楼去,那女人正捂着头皮拼命把衣服往肩上拉,一见孟瑶跑过来,忙道:“我让你不要上楼的!下去!还不下去!” 孟瑶去掰那嫖|客的手,被一脚踹中小腹,骨碌碌滚下了楼,惹得一片惊呼。 这是魏无羡第三次,看到他被人踢得从楼梯上滚下来。】 是啊,第三次。 母亲受辱时,被这嫖客踹中小腹滚下是一次;千里认亲时,被家仆从金麟台踹下是一次;还有一次,便是如今尚未发生那个、石上所述,因薛洋一案争执,被赤锋尊踹中,又从金麟台上滚了下去。 孟瑶低着头,沉默不语。他没有权利选择出生,‘娼妓之子’,是打在他身上永远去不掉的烙印,更是阿娘一生的屈辱。 聂明玦眉头一跳,了解了这些过往,尽管是未来的事,现在不做什么数,还是觉得有些过了,踹人与‘娼妓之子’辈痛骂到孟瑶头上的确折辱太大,何况孟瑶还是如此记仇的人。 没有多犹豫,聂明玦对着蓝曦臣背后还低着头的人道了句歉。 他聂明玦并不是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而是喜欢用最直接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他或许说话不留情面,但却绝不会心怀恶意;虽然孟瑶做得不是人事,但比起踹一脚,或许提刀去揍更能打醒他。 聂怀桑:我就知道。 孟瑶抬起头,很是受宠若惊。呆愣许久后,与这义兄累积已久的怨怼似是消去了些。曾几何时,他是多希望得到一份别人的认同,只是不知此事这句歉,是不是得到的太迟了? 【那女人“啊!”的大叫一声,立即又被那客人拽住头发,一直拖下楼,扒了衣服,扔到大街上…那女人惶惶地伏在大街中央,不敢起身,只要她一动就会被看个精光。街上行人又是惊奇又是兴奋,欲走不走,欲留不留,戳戳点点,眼放精光…只有一名女郎扭身出了门,把身上原本就轻薄的纱衣一脱…人群散了一些,她把脱下来的纱衣往那女人身上一扔,裹着她踉踉跄跄地进了大堂,边走边数落道:“老早就叫你改改了。端着个架子给谁看?吃苦头了吧,长些记性!” 魏无羡心道:“这女子相貌居然有些眼熟,是在哪里看到过?”…孟瑶被那一脚踢得好一会儿都缓不过劲,趴在地上要起不起。那女郎一手拽一个,将母子二人拉起来走了。安心身旁的一名酒客道:“那个美人儿是谁?” 安心吐出两片瓜子壳,道:“是个有名的泼辣货,吓人得很。” 一人失望道:“这就是当年的烟花才女孟诗?怎么变成这样了?”安心又换了副笑脸,道:“就是这样呀。她非要生孩子,女人一生孩子还能看吗。要不是靠着以前那点所谓的‘才女’名气勉强吃老本,恐怕肯赏脸的都没几个…要人家花钱看一个人老珠黄的算什么?她早就不红了,谁都知道,就她一个人还看不清……”这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安心,安心一回头,只见方才那名女郎站在她身后,扬手便是一耳光打来…那女郎道“贱人!!整天嘴碎,你那根舌头是没别的事做了?!”…两名女郎在一楼大堂里扭打作一团…不少妓/女过来劝架,道“思思!别打了!”思思?魏无羡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看那女郎的脸时会觉得眼熟。若是把这张脸添上七八道刀痕,岂不就是那名前来莲花坞告密的女子思思?! 忽然,他感觉一阵灼浪迎面袭来,整个大堂瞬间淹没在一片赤红的火海中。魏无羡赶紧把自己从共情中抽离了出来!】 一个青楼女子,为什么要生下他。从小到大,孟瑶听过无数人这样的话,他自己也曾想过怨过。但青楼女子又如何,也不过是为生计所迫,明知等得那人是奢望,明知生子是大忌,还是那样义无反顾,也不过是寻一个依靠而已。而这个女人的结局,是在他连看病抓药的诊金都没凑齐的时候,抱着破灭的奢念、悄无声息地病逝了。 若阿娘在天有灵,不知是不是知道他认祖归宗的事了,高兴不高兴?得知他又决心做回孟瑶了,失望不失望呢? 孟瑶垂了眼帘,并不去看众人得知莲花坞告密的女子思思与他们母子渊源后了然的表情。 谁人不曾有过赤子之心,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那般凉薄无情,终究是在无偿的世事中被一点点打磨,一点点斧刻,逐渐便成了这面目全非的模样。就像他们母子一次次被肆意欺辱,就像薛洋幼年被断掉的小指。 他是放火烧了那个地方,因为在那里的每一天都是被折辱过来的。他也留了思思一条命,因为她曾出手相助。只是这点点感恩之心,最后还成了别人对付自己的武器了。 …… 魏无羡作为读了这段的人,很想‘呸呸’几声,吐掉这些无耻下流之人污言秽语的晦气,但又顾忌孟瑶心情,怕他因此多想,只能抱着蓝忘机不放,对着道侣天仙儿似的脸来好好洗洗眼睛,完全不顾是出口而读的共情经过,和眼睛真的没啥关系…… 被盯到有些静坐难安的蓝忘机:…… 洗完了眼睛,憋的一肚子话不得出,又记起日后献舍给他的莫玄羽,那孟诗、莫二娘子都是下场如此凄凉,还是吐了一句:“作孽哦,金光善可真是死的不冤啊。” 孟瑶:“……” 金子轩:“……” 第201章 二〇一、 诚然在孟瑶尚且幼小的时候,除了少数诸如母亲关爱、思思帮助之外,从世人身上得到更多的是冷漠欺辱,可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欠他的,那些化为厉鬼镇压在观音像下的邪祟更是错不至死、甚至无辜,何况还有丧命在其他设计之下的冤魂。 不过,日后在赤锋尊的眼皮底下,不论是不是孟瑶自愿,应当都没有施展实施的余地了。 【睁开眼,蓝忘机道:“如何?”蓝曦臣也道:“魏公子,你看出什么了?”魏无羡吸了一口气,略略平定心神,道:“我猜这座观音庙是金宗主长大的地方。”金光瑶不动声色。江澄道:“他长大的地方?他不是在……”他刚想说,他不是在勾栏里长大的吗,忽然也明了了,道:“这座观音庙以前是勾栏院,他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改建成了观音庙!”蓝曦臣道:“火真是你放的?” 金光瑶道:“是。”江澄冷笑:“你倒是承认得痛快。” 金光瑶道:“事到如今,多做一样少做一样,还有区别吗。” 沉默片刻,蓝曦臣道“你是为了抹灭痕迹吗。”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敛芳尊年少时是在勾栏之所长大,但这么多年,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他究竟出身哪座勾栏…恐怕没几个人会料到,他竟然直接一把火将出生和长大的地方烧了个干干净净。 金光瑶道“不全是。”蓝曦臣叹了一声,没接下去。金光瑶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吗?”蓝曦臣摇摇头,半晌,答非所问道“从前我不是不知道你做过什么事,而是相信你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他又道“可是,你做的太过了。而我也…不知该不该相信了”他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倦和失望。庙外雷雨交加,庙门的门缝有风漏过,在这呜呜的凄厉呼啸声中,金光瑶忽然跪到了地上。所有人都是一怔,刚缴走他腰间佩剑的魏无羡也是一惊,却见金光瑶虚弱地道“二哥,我错了” “……”听到这话,魏无羡都替他不好意思,忍不住道:“那个,什么,有话别说,好好动手。咱们只动手行吗?”】 ‘你相信魏公子,可我,相信金光瑶。’ 孟瑶还记得自己听到这话时,对二哥抱有的愧疚与不安,此刻听了蓝曦臣满是失望与疲惫的一句‘不相信’,才知道什么叫慌张。哪怕是聂明玦,在撞破他杀人时都会问句原因,质问一声‘你有什么逼不得已!’,蓝曦臣却是相信的时候一味相信,不信了就连苦衷也不愿听,怎能如此呢?! 书里的蓝曦臣不知隐情,只看结局,所以对那金光瑶满是失望与疲惫;书外的蓝曦臣清楚了来龙去脉,已怅惘了许久、失望了数次,依旧无法认同金光瑶的所作所为。 但让他更在意的,是那句‘不是不知道做过什么’。所以,他是发觉过却并未深究吗?不提可能‘觉察’过的,便是大哥也数次说过杀人嫁祸、诈死逃跑之事,也提过炎阳殿内被亲手所杀的修士,只是自己更信孟瑶的逼不得已、情有所原罢了。 他也有错,也是错了的,他没有想大哥一般尽到义兄之责,若两个人能扳回孟瑶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也许就不会有后续这些事了呢? 怔然间,大哥聂明玦又在隔着他教育孟瑶了,“大丈夫怎可说跪就跪!既然如此怕死,何必去沾那些罪该万死的事!” “……”孟瑶:“是。”讲真,这世上能有几人可以像这位赤锋尊一样宁折不弯的?反正我自己是肯定做不到。 【…蓝曦臣脸上也是一阵难言之色。金光瑶接了下去,道:“二哥,你我相交多年,无论怎么说,我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已无意于仙督之位,阴虎符也已彻底损毁,今夜过后就要远渡东瀛,此生都不再回来了。看在这些的份上,你放我一条生路吧。”远渡东瀛,说白了就是逃跑。这么听起来颇为丢脸,但金光瑶素以柔滑多变、宁弯不折著称,能软绝不硬碰硬…先避风头,保存实力,来日说不定还有机会卷土重来,东山再起。 魏无羡道:“金宗主,你说阴虎符已经彻底损毁,能否拿出来让我看看?” 金光瑶道:“魏公子,复原件毕竟不是本体,使用次数是有限制的。它已经彻底废掉了。而且那样东西戾气有多重,你本人是最清楚的。一件失去了功用,只会带来血光之灾的废品,你觉得我还会带在身边吗?” 魏无羡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许你还能再找到一个薛洋呢?” 金光瑶道:“二哥,我所言句句属实。”他言辞恳切真挚,并且自从俘虏蓝曦臣以来,确实一直都以礼相待,此时此刻,蓝曦臣还真无法立刻翻脸,只能叹道:“金宗主,你一意孤行要在乱葬岗策划那样一场大乱时我就说过,‘二哥’不必再叫了。”金光瑶道:“这次乱葬岗的事是我鬼迷心窍,大错特错,可是,我没有退路了。”蓝曦臣道:“什么叫没有退路?” 蓝忘机微微蹙眉,冷声道:“兄长,不要与他多话。”魏无羡也提醒道:“蓝宗主,还记得你是怎么提醒江宗主的么?不要与他多话。” 蓝曦臣也是知道金光瑶张开口有多厉害的。可他一听见可能有内情,却又忍不住地想听,金光瑶也揪准了他这一点。 他低声道:“我收到了一封信…威胁信。信上说了…那些事,七天之后,就会将这些事公诸于天下。让我要么自裁谢罪,要么就…等着我的死期。”】 信!又是一封密信。前一份秘密送到金麟台的信,秦愫几乎被逼疯,最后自尽还让金光瑶利用了一番;第二份信直接就让金光瑶乱中走险棋,这才有了第二次围剿乱葬岗的蹊跷变故? 不得不说,背后布局之人打蛇七寸、掐人命脉的本事,的确高明。 某个日后布局的人对听到的内容不以为然。金光瑶素以柔滑多变、宁弯不折著称?不见得吧,前有设计害了大哥、分尸镇压,后有栽赃陷害、一次性便算计上千人命,这不很是硬气了一回吗? 只不过,一条被刺了七寸的蛇,再挣扎又能坚持到几时?更别说痴心妄想要远渡东瀛了。 …… 袖子里还揣着‘戾气重’、‘只会带来血光之灾’的废品——半块阴虎符,魏无羡道:“虽然敛芳尊对半块阴虎符的评价说的不错,就当‘你’没带在身边好了,可如此一句带过阴虎符的下落有点不地道哈……”这又该引起多少后续的麻烦啊。 孟瑶:我都注定逃脱不得,给你们找点麻烦怎么了? 【众人明了。金光瑶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坐着等自己的死期到来,与其待到那时身败名裂、被众家耻笑推翻,不如先下手为强。届时,就算对方真的把他那些陈年黑迹传得到处都是,但已经历过一场围剿,众家元气大伤,也再没什么力气和他闹了。只可惜流年不利,被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个人搅黄了。 蓝曦臣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杀手!你这样…”让他想找理由为他开脱都不行!金光瑶道:“不然我还能怎么办?等事情被捅出来、传得满城风雨,等我沦为玄门百家的百年笑柄后,跪下来向世人道歉,把脸送到他们脚下求他们踩,求他们的原谅吗?二哥!没有第三条路了,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亡。”蓝曦臣微现愠色,退开一步道:“这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做了信里那些事!如果你没有做,又怎么会有把柄落到别人手上?” 金光瑶道“二哥,你听我说。我不否认我做了那些事…”蓝曦臣道“你还能怎么否认?人证俱在!”金光瑶“所以我说我不否认!可杀父杀妻杀子杀兄,若不是万不得已我为什么要去做?难道在你眼里我真的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但金光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万不得已、我没办法。 好像确实是没有了,毕竟他为了达到‘水中月、镜中花’一般的目标,牺牲“仁义”、“道德”而踏上捷径,最终跳进了自己挖的坑里爬不出来。 哦,最后还被人逮着机会、多添了几锹土。 聂怀桑道:“流年不利呀,天意旨在立地成佛,给了放下屠刀的机会,但某些人只会选择丧心病狂,也是没办法。” 魏无羡:“……呃‘立地成佛’是?” 聂怀桑道:“佛不是说,‘佛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孟瑶:……所以我不入地狱,就要把我推下地狱吗? 第202章 二〇二、 面对众人灼灼而来的目光,聂怀桑状若无辜地回视,“只是突然想起,同样都是威胁信,温姑娘与温宁纵使无辜,还是毅然决然、亲赴金麟台;而劣迹斑斑、手染鲜血的敛芳尊,却是选择铤而走险、一不做二不休,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可是真大呢。” 众人:好像是挺大的……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吧? 温情:关我什么事?竟是拿我与金家人相比,这小子是在恩将仇报吧? 薛洋道:“嘁,还以为是要认下送信幕后黑手的身份,结果又是在装蒜。” 聂怀桑:“什么黑手?我不知道啊……”不知道人送外号‘一问三不知’的就是未来的我吗?知道还问! 魏无羡:那你知道你大哥的霸下在蠢蠢欲动吗→_→ 悄悄往江澄背后缩过去的聂怀桑:反正迟早都是要动的,我就不能先说个痛快吗o(╥﹏╥)o 江澄:那你离我远点啊!! 【蓝曦臣神色略略平静,道:“好,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以一个一个地解释。”蓝忘机道:“兄长!”他抽出了避尘,蓝曦臣见他似乎有立刻一剑结果金光瑶的意图,忙道:“不必担心,他现在受伤又被缴了武器,已处于下风,这么多人都在,没法耍花样。”恰好那边魏无羡踹了苏涉一脚,踹破了他暗中动作的意图,蓝曦臣道:“你去应付那边,此处我来。” 蓝忘机听苏涉怒吼,走了过去。魏无羡心知蓝曦臣对这个义弟多少还是留着几分情面的,总存着一丝莫名的期望,非给他这个说话的机会不可。恰好他也有些东西想听听金光瑶怎么说,于是侧耳细听。】 ‘蓝曦臣’的反应倒也在众人预料之中,即便也曾提醒江澄切勿搭话,但轮到自己恐怕没那么好过。毕竟明面上,金光瑶一直以笑示人,在蓝曦臣面前更是做足了敬上怜下、正人君子的模样,蓝曦臣与之相交已久,多年情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意尚犹豫实属情理之中。 魏无羡心想,这样也好,实在是‘前尘’留有太多疑团,多少局中之人包括他‘前世自己’都被算计得那样惨,好歹该知道个缘由、死也要死个瞑目。 金光瑶应当不会错过蓝曦臣那点犹疑,除了也想辩解他不是生来便丧心病狂到枉顾生命人伦的人外,更重要的是在场之人怕是只有在蓝曦臣身上寻得一线生机。此等场景之下,说出的话该是有几分可信的吧? 【蓝曦臣道“第一,你父亲,金老宗主,真的是你用那种方式…”金光瑶小心地道:“这个问题,我想最后再回答”蓝曦臣摇了摇头,又道“第二,你的…夫人…”像是难以启齿,他立即改口“你的妹妹,秦愫,你真的明知她和你是什么关系还娶了她?”金光瑶怔怔看着他,忽然流下泪来。他痛苦地道:“…是” 蓝曦臣深吸一口气,脸色发灰。金光瑶低声道:“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蓝曦臣斥道:“怎么会没有办法?!那是你的婚事!你不娶,不就行了?就算因此伤了秦愫的心,也好过毁了这样一个真心爱你敬你,从来不曾轻贱于你的女子!”金光瑶道:“难道我不是真心爱她的吗?!可我没办法啊,没办法就是没办法!是!那是我的婚事,可真的是我说一声不娶就能不娶的吗?!二哥,你天真也要有个底线,我费了千辛万苦多少心血才让秦苍业答应了我的求亲,婚期将近,好不容易秦苍业和金光善都满意无比了,你让我突然说取消婚事?我该用什么理由?我该怎么和这两个人交待解释?! “二哥,你知道在我以为一切都圆满了的时候,秦夫人忽然偷偷来找我告诉我真相,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就算一道天雷劈下来劈中我天灵盖,也不会更可怕!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去找金光善而要来偷偷求我?因为她是被金光善强|奸的!我那个好父亲,连追随自己多年属下的妻子也不放过,连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都不记得!这么多年她都不敢告诉自己的丈夫秦苍业这件事,你说如果我突然悔婚让他们觉察出端倪,害金光善和秦苍业决裂反目,最后两面不讨好下场最惨的会是谁?!”虽说不是第一次听说金光善在这方面的无耻行径,在场众人仍是一阵恶寒。恶心和寒意,不知哪种更甚。蓝曦臣道:“那你…那你就算是迫不得已娶了秦愫,你也可以冷落她,你为什么要和她…又何必生了阿松,再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金光瑶却抱着头,涩声道:“…大婚后我根本就没再碰过阿愫。阿松…是在婚前就有的。当时我怕夜长梦多,又生波折…”便提前和秦愫圆了房。 若非如此,也不会阴错阳差就和自己的亲妹妹乱伦。事到如今,不知是该恨那个根本不像父亲的父亲,还是更恨多疑多虑的他自己!】 众人:“!!!” 所有人难以言喻的眼光又开始集中在孟瑶身上,聂明玦甚至忍无可忍地大喊出一声“孟瑶!”,连被用来做遮掩只用的蓝曦臣都觉得十分之尴尬。 从方才起,就听书听到脸色雪白的孟瑶,此刻更是添了几分诡异的青紫,边摆手边小声嗫嚅着道:“我……没……没有……”窘态百出,毫无从前表情完美、不露半分的模样。 众人听了这话,再扒拉下时间,作为金家嫡子的金子轩都还没和江厌离重新定下婚约呢,金光瑶没有在金子轩前面定亲、成婚的道理,就算婚前……那什么,也不能日子上差得太多,好歹都是还要那一层薄薄脸皮的人。 不少人都松了口气,还好大错还没有铸成。 只是庆幸之后,除了又一次痛骂金光善的行径无耻、禽兽不如外,大都很是替秦愫可惜。 魏无羡道:“秦姑娘,我虽未亲眼见过,但也听闻是个温婉真性情的好姑娘,敛芳尊是真心爱重与她的吗?或许有真心,但那点爱重在权利与野心面前,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吧。” 若是真心看重一个人,怎么舍得委屈她哪怕一星半点,又怎么忍心辜负让哪怕一丝一毫?还有那个叫阿松的孩子,便是选择不让他出生,也好过世间浑噩几年后再死在亲生父亲手里。 孟瑶失措慌张着道:“不,不是,阿愫于我百般照拂、真心待我,我又怎么会对她虚情假意?我……你们知道什么,对你们来说唾手可得的东西,我却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之后,还是那么遥不可及!我没办法啊……我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蓝曦臣没有回头去看孟瑶狼狈的样子,只扶额叹道,“阿瑶,在你我相识之初,你说你所求的不过是回到金家认祖归宗;射日之征后,你要的,已是出人头地;再后来,又变成了位高权重 ……到最后,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孟瑶也想问自己。蓝曦臣所言,对,也不对。“我从始至终要的,只是一份尊重……”不过是一份尊重而已。凭什么所有人对我,都是那么理所当然、高高在上,凭什么我就要像一块污泥一般任人践踏!我想要的,没人愿给,便只能自己去挣、去争、去抢! 只是天意弄人,机关算尽到头来,尊贵虚名也沦为一纸空谈。 聂明玦喝道:“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孟瑶,你想让别人尊重你,可你就看得起你自己了吗?你特-么什么时候学会抬头挺胸做人、堂堂正正做事,什么时候再来叫嚣这话!” 第203章 二〇三、 明明聂明玦是对他自己身后的孟瑶训话,但觉得自己也被顺带着教诲了一番的蓝曦臣同样一脸懵逼。大约是忘机从小被太过自律、好学的缘故,某些方面真是不得不服,难怪常常觉得大哥是和叔父一辈的人呢,真不愧是大哥。 聂怀桑边庆幸他大哥估计暂时没空管他,一边又觉得再怎么训斥,最后失望的可能比较大。 的确,人能自重、使其内心强大的时候,便能不畏流言,不惧困难。于身外之物,自然能平静以待,得之欢喜、失之无怨,又哪会有争名夺利的乌烟瘴气? 只不过,孟瑶是从小就在骨子里刻进了执念,而大哥呢,却是‘强大’过了头,‘无字天书’里,三尊的恩怨情仇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大哥就不能多操心点自己? 在所有人中,金子轩对此触动最深。读出金光善无耻行径的声音,与自小母亲耳提面命的严苛教导,不停地在他脑中划过,让他快要不负重荷。孟瑶之事,金光善的恶行要负大半的责任,不止是他,还有其他……那些‘莫玄羽’,若他不是嫡子…… 江厌离纤指点过金子轩皱起的眉头,面上也是带着担忧的神色,金子轩牵过她的手,示意无事,只是更下定了回去要整顿合族上下的决心。 晓星尘自小便在山中学道,接触的是道法自然、清静无为,对所听所闻实在不能理解,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各种典籍依旧无果后,选择去问人生阅历更为‘丰富’的他师侄,同样都在艰难的环境中摸打滚爬过,为什么师侄就如此……与世无争呢? 魏无羡很惊讶,这可是第一次有人将他的不思进取,说得如此脱俗,还问他原因的。 在其他人也很关注的目光下,魏无羡仰脸思考了一瞬,正色道:“因为我娘说过,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这大约也是他天生笑像的原因吧,“既然开心最重要,又何必为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不等晓星尘再问,魏无羡又道:“我爹的话,倒是与江家家训一脉相承了,大概‘坚持本心’一句。” 晓星尘:并没有问令尊说过什么。 蓝启仁:长泽兄便罢,那藏色就是这么教导与子的? 众人:套用句聂怀桑的话,人和人的差距是挺大的。 孟瑶:开心是个什么鬼…… 【叹息一声,蓝曦臣道:“第三,你不要试图狡辩,回答我,金子轩之死,到底是不是你有意谋划的!”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扶着江澄的金凌瞬间瞪大了眼睛。蓝忘机略略扬声,道:“兄长,你相信他?”蓝曦臣神色复杂,道:“我自然不相信金子轩是无意间撞破穷奇道截杀之事的,但是…先让他说。” 金光瑶知道抵死不认是不会被相信的,咬了咬牙,道:“……金子轩,确实不是我偶然撞上的。”金凌一下子捏紧了拳头。 金光瑶又道:“可我也绝对不曾有意谋划后面的所有事。你们也不必把我想象得那般老谋深算算无遗策。很多东西根本是无法掌控的,我…怎么就能料事如神猜到魏无羡一定会失控,鬼将军一定会大开杀戒?”魏无羡厉声道:“那你又说他不是你偶然撞上的?自相矛盾!”金光瑶道:“我不否认我是故意告诉他穷奇道截杀之事的,可我只想着他和你素来不睦,又恰好遇上你被他堂兄找麻烦,多少要吃点苦头。我又如何能预见到魏先生你干脆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了?” 魏无羡气极反笑:“你真是……”突然,金凌大叫道:“为什么?!”他从江澄身边站起,眼眶发红,冲到金光瑶身边大声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聂怀桑连忙扯住看上去像是要和金光瑶干架的金凌。金光瑶反问道:“为什么?”他转向金凌,道:“阿凌,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我对人总是笑脸相迎,也未必能得到一份好颜色,而你父亲不可一世,人人却对他趋之若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同为一人之子,你父亲可以闲适地在家陪着最爱的妻子逗自己的孩子,我却连和自己的妻子单独待得久一点都不敢,连看到自己的儿子都毛骨悚然,还要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理所当然地指派来做这种事——去截杀一个随时都可能发狂/操纵凶-尸-厉-鬼来一场大-屠-杀的极端危险人物!】 老子是可能发狂/操纵凶尸厉鬼来一场大屠=杀的极端危险人物?你们不来招惹我,老子去屠=杀谁?送上门来的还怪我吗? 对于金光善费尽心机想截杀他,魏无羡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了,只‘呸’了一声,心道:回去之后,看那厌物还有没有闲心再来算计什么截杀。 只是这‘金光瑶’也不是什么好-鸟儿,特-么的金光善算计你,有本事撂挑子不干啊,一面听之任之地让金光善指派,一面又来坑害金子轩是几个道理?无非还是舍不下‘金’字带来的权柄与捷径罢了。 踏着别人性命架起的梯子往高处爬,便是顶上风景再好看,也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结果只怕摔得会比比别人更惨。 气愤之余,又对金子轩道:“听见没有,人只想给你找点麻烦,结果你傻呆呆地接了麻烦不说,连劝个架都不会,生生将原先可能的‘伤亡’整成了‘死亡’事件,到底有没有脑子!” 金子轩黑着脸,很想狠狠骂回去,最后失控的人有什么立场来嘲讽自己。然而想想,诬陷的是金家人,计划截杀的是金家人,特-么事后不要脸贼喊抓贼的还是金家人,实在没脸得紧,于是他这个受害人只能咽下一口老血,瞪了一眼咬牙闭嘴了。 蓝忘机又一次提议换人来读无果,只能再次安抚心有不甘的魏无羡,道:“截杀之事,所述经过太过散乱,‘敛芳尊’此言定然不是全部事实,不必太过挂在心上。” 魏无羡哼了一声,算是给了蓝忘机面子,不多做争执了。 【“为什么明明连生辰都是同一天,金光善却可以在给一个儿子大办宴席庆生的同日,眼睁睁看着他手下的人一脚把另一个儿子从金麟台上踹下来,从最高一层,滚到最下面一层!”他终于流露出了藏得极深的恨意,只是不是对金子轩,不是对魏无羡,而是对自己的父亲。 魏无羡道:“别找借口了!你恨谁就去杀谁,动金子轩干什么?!” 金光瑶冷静地道“如你所见,我全杀了”蓝曦臣道“而且是用那种方式。” 金光瑶眼角含着泪光,挺直腰板跪在地上,微笑道:“是。一匹到处发|情的老种|马,最适合这种死法,不是吗?”蓝曦臣喝道:“阿瑶!” 斥完才想起来,他早已经单方面和金光瑶割席绝交,不应当这样叫他。金光瑶却仿佛没有觉察,神色自若道:“二哥,你别看我现在能用这么难听的话骂他,对我这个父亲,我也是抱有期待过的。曾经只要是他的命令,背叛温宗主也好护薛洋也好铲除异己也好,不管多蠢,多招人恨,我都会去执行。但你知道让我彻底失望的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不是我在他心里永远抵不上金子轩的一根头发,或是金子勋身上的几个黑洞,不是他接回了莫玄羽,也不是他后来想方设法试图架空我,而是他某次…对身旁的酒女吐露的心里话。 “为什么这样挥金如土的大家主不肯费一点点举手之劳,给我母亲赎身呢?很简单,因为麻烦。我母亲等了那么多年,在我面前为他编织了那么多身不由己的苦衷,替他构想了那么多艰难的处境,真实的原因,竟然不过两个字:麻烦。 “他是这么说的:‘尤其是读过点书的女人,总是自以为比其他女人高出一截,要求诸多,不切实际东想西想,最麻烦。如果给她赎了身找到兰陵来,还不知道要怎样纠缠不休。就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原地吧,依她的条件估计还能再红几年,下半辈子也不愁吃穿用度。“‘儿子?唉,不提了。’” 金光瑶记性极好,如此一字一句复述来,旁人甚至能想象出金光善说这段话时那醉醺醺的神情。他笑道:“二哥,你看,我这个儿子就值四个字:‘唉,不提了’。哈哈哈哈……”】 这就是孟瑶四人刚来时,所读‘恶友’篇里记录的事件了吧?魏无羡挺佩服自己的,虽然他当时说的‘金光善因此死在金光瑶手上’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但要不要这么准? 而且看样子,‘金光瑶’在金光善的唆使下,后期应该还经手了不少其他见不得人的事,就这么被利用摆布不说,连后来的某些行事风格都颇为类似……很多时候啊,掉进了染缸里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染缸里感觉良好。 薛洋闻言,不像其他人有所顾及,直接就喊道:“什么?小矮子你护我竟然只是因为那姓金的话?说好的‘恶友’呢?” 孟瑶一愣,想法立刻被带着拐了个弯,薛洋那时候可是能修复阴虎符的,大概就是没有金光善下的令,‘自己’也不会弃了薛洋吧? 众人也跟着盯起前一条所谓‘金光善命令’——背叛温宗主?若说敛芳尊最抹不掉的功绩,便是卧底岐山温氏,手刃温若寒一事了,现下看来,难不成流传的那些‘两面骑墙以自保’的话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顶着其他人疑问眼神的孟瑶:被自己坑了是个什么感觉我算是知道了。 第204章 二〇四、 出乎孟瑶意料的是,其他人并未对‘金光瑶’的话多做深究,好似就这么一笔带过的样子。 有什么好深究的,射日之征初始,整个兰陵金氏的态度,仙门百家都是有目共睹。当初很多事都经不起推敲,况且过了那么久,再要追究,不是也没有多大意义? 【蓝曦臣眉目间有痛色,道:“纵使你父亲他……可你也……” 终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判语,欲言又止,叹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金光瑶边笑边摊手道:“没办法。做尽了坏事,却还想要人垂怜。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呀。”说到“人”字时,他突然手腕一翻。一根红色的琴弦套上了金凌的脖子。金光瑶眼角还挂着泪珠,沉声道:“别动!”】 江厌离猛地抬手掩唇,却也没压下那声疾呼,她的孩儿……怎么又如此突生变故? 金子轩也是吓了一跳,心道:我这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方才‘金凌处境最堪忧’的想法也不过是被哪危险往哪钻的不省心儿子给吓怕了而已,怎么就成真了呢? 孟瑶想着那个一口一个‘小叔叔’对着他叫的阿凌,心往下沉了沉,‘我’应当不会伤了他的。他想这么说服自己,却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心虚。 已是生死关头了,真的顾得了这么多吗…… 怕师姐还要如此担忧,魏无羡只摆了下手作安抚,就立刻往下读去了。 【这下真是猝不及防,江澄吼道“魏无羡!你不是已经缴了他的武器吗!” 情急之下,他竟然直接对魏无羡喊话,语气与少年时如出一辙,魏无羡也喊道:“我的确是把他的琴弦都缴走了!”总不至于金光瑶修为已经高到可以凭空化物!蓝忘机则一眼看出玄机,道:“他藏在体内。”其他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金光瑶侧腹处的白衣上有一团红晕,正在渐渐扩散。这根琴弦之所以是红色的,是因为它是血淋淋的…藏在了自己的身体里。等待一番话说下来,引得蓝曦臣情绪被他波动,旁人注意力也被转移,又激得金凌冲上前来靠近他,时机成熟,这才趁人不备迅速以手指刺破腹部,将它从体内挖了出来。谁能料到,为了留这最一手,金光瑶竟然能这样对待自己,那团琴弦虽极细极细,却毕竟是一团金属异物,埋在血肉之躯中随人行动,那感觉绝不会有多愉快。】 众人对‘金光瑶’的感观越发复杂。 这人不知是预知大祸临头的时候在身上埋得琴弦,还是早早就准备好的、留给自己最后的武器? 金光瑶踏上自修界荆棘路开始,便是面上挂着真假难辨的完美笑脸,暗地里谋算的是背道而驰的事。就连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放弃负隅顽抗,一步一心机、一句一陷进,用这样最后的手段,伺机为自己谋夺最后生机。 一个人,究竟要多在大多的恐惧感下,才会用这种办法,来给自己留最后一条后路?即便身处高位,费尽心机的权势,可最后信不了人、信不了权,还要靠着藏在身体里的武器,才能安枕吗? 原是在为小金凌安危挂念的魏无羡,此刻竟不由自主地分了心,暗暗猜测着,这琴弦刚放进去的时候,在血肉之躯中随人行动会疼痛,可日子久了难免会和伤口长到一起,再久些习惯了说不定也会没甚感觉,难道还要再挖出来重新埋进去? 如此相比起来,自己只是将阴气浓、戾气重,以及启了灵智有反噬之嫌的阴虎符,当做保命手段,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江澄惨声道:“阿凌!”…金光瑶制着金凌站起身来,道:“江宗主不必这么激动,阿凌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是那句话,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过段时间自然会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阿凌。”… 魏无羡掌心出汗,道:“金宗主,你是不是忘了捎上什么东西?你的忠心下属还在这边。”金光瑶望向被蓝忘机避尘相挟的苏涉,苏涉立即哑着嗓子勉强喊道:“宗主不必理会我!”金光瑶也立即道:“多谢。” 蓝曦臣缓缓地道:“金宗主,你又撒了一次谎。”金光瑶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蓝曦臣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我已经分不清你究竟有哪句话是真的了。”金光瑶正欲开口,一道前所未有的轰隆雷声炸响。虽远在天边,却如近在耳前,使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把话咽了回去。紧接着,庙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三声诡异巨响。 这声音与其说是“敲门”,不如说是“撞门”。不像人的手臂在拍打,倒像是一个人提着另一个人的头,在一下一下狂暴地往门上撞。一声比一声响,庙门门闩上的裂缝一次比一次大,金光瑶脸上的表情,也一刻比一刻扭曲。响到第四下的时候,门栓终于断裂了。密集的雨丝和一道漆黑的身影一齐飞旋着破门而入 金光瑶身形一颤,似乎想闪避,然而很快制止了这冲动。那道身形飞入的方向并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人从从容容地分开一瞬,很快又自然而然并肩站到一起。回头一看,魏无羡道:“温宁?” 温宁撞到了庙内的观音像上,头朝下脚朝上低挂了一会儿,噗通一声摔下来,这才道:“…公子。”看见他,江澄和金凌神色都有点难看起来。聂怀桑则大叫道:“大哥!!!”除了飞进来的温宁,庙门口还站着另一道更高大的身影。轮廓坚硬,脸色铁灰,双目无神。正是赤锋尊,聂明玦!】 造成这种诡异动静的,竟然是聂明玦与温宁! 众人光是听着,都莫名觉得脑仁疼得厉害,要是活人,谁人能经得住这样的打斗? 不过,不是说,金麟台后,赤锋尊的无头遗体交由清河聂氏保管了吗?怎么先是聂家宗主被人掳了来,连有头的聂明玦都到这儿来了?别说是过来找弟弟回家练刀的吧? 怎么所有的状况都突发到一起了呢? 哦,某两个一刻也分开不得的不算,反正已经习惯了。 在听到完整的‘聂明玦’出现在观音庙的时候,孟瑶浑身一凉。一而再地失信于蓝曦臣在前,凶尸聂明玦在后,心知‘自己’这次是真的不过天亮了。而那观音庙,是他出生、与一切开始的地方,没想到最后竟也是命丧于此,可真是……该死的讽刺啊! 聂怀桑注视一番孟瑶惨白的面容,又瞧瞧觑了眼还活着的大哥后,低着头无声说了句:大哥,复仇,自然要在你面前见证,才有意义。 蓝曦臣也在担忧‘金光瑶’处境的同时,心绪更是复杂万分。他与‘金光瑶’相交数十年,一夕之间隔这大哥一条命与无数隐瞒算计后,二人终于到了如此大失所望之时,只是,难道,就教他这么眼睁睁看着‘金光瑶’死在面前吗…… 聂明玦是看见了聂怀桑的小动作,只是蠢弟弟不在身旁,他正欲动作时,又见了蓝曦臣不胜自扰的模样,皱了皱眉,还是先唤蓝曦臣去了。 然而,口中将唤还未出声,又感受到另一道盯人的视线,转头看去,却是温家姐弟那边。 温宁还在缩肩膀中,宋道长之后又是赤锋尊,原来我是这么厉害的吗。 温情在一边虎视眈眈,盯过去的那意思:是你打我弟弟的? 聂明玦:…… 第205章 二〇五、 【他犹如一座铁塔,挡在暴雨中的观音庙前,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头颅正正地落在脖子上,颈项间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黑线针脚。竟然有人用一根长线,把他的头颅和无头身躯缝起来了! 蓝曦臣道:“……大哥。”金光瑶也喃喃地道:“……大哥……” 这间庙内,有三个人都对着聂明玦的尸体叫了大哥,可三个人的语气截然不同。金光瑶满脸都是灭顶的恐惧,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无论是生前还是身后,金光瑶最害怕的人,无疑就是他这位脾气暴烈、绝不姑息的义兄。他身体一抖,手也跟着抖,手中紧紧牵着的那根血淋淋的琴弦也开始抖。就在这一刹那,蓝忘机忽然抽出避尘,一剑削下。眨眼间,他便闪到金凌身前,托住了一样东西。而金光瑶感觉手臂一轻,微微一怔,低头望去,这才发现,他的右手不见了。 他的右手,从小臂前端被齐齐斩断了。蓝忘机托住的那样东西,正是原先他捏着凶器琴弦的那只手掌。霎时鲜血狂喷,金光瑶痛得面色惨白,连惨叫也没力气,只是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站都站不稳,摔倒在地,倒是苏涉却惨叫起来。蓝曦臣似乎有一瞬间想去扶他,然而终是不敢再动手。 蓝忘机将金光瑶那只断掌的手指掰开,琴弦骤松,金凌方才脱险。】 直至此刻,江厌离与金子轩因担忧儿子金凌而悬着的心才将将放下,只是就算不用担心金凌了,面对孟瑶,他们依旧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瑶却是无暇顾及旁人的神色,他……正低着头,左手也下意识地捧着自己的右手,也不知是魏无羡读得很引人入胜,还是他自己听得太过入神,总之此刻还好端端连在身子的右手,他居然觉得有些凉飕飕的。 也许凉飕飕的不是右手,而是侧面而来的聂明玦看过去的眼神。 聂明玦前一刻还在为自己成了怨气深重、被靠别人缝了头颅放出来的寻仇凶尸而痛恨,听到后面却拧眉道:“你就这么怕我?” 问的是孟瑶,细想起来,的确有几次,他对这人长刀相向过,但他自问,真正执有杀气的时候并不多,更何况还每次都被这人逃脱了去,且石上所述,他聂明玦最后可是死在这人手里的,就这样见了遗体还‘灭顶的恐惧’、‘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你特-么逗我? 聂怀桑:大哥你重点是不是弄错了?! 孟瑶虽然也觉得‘自己’见了‘聂明玦’的表现,比之夷陵老祖遇到狗也不遑多让了,就是现在都还借着二……泽芜君遮挡呢,怕不怕的您心里真的没点数? 然而面对这话,他是承认也不敢,否认也不是,犹犹豫豫地又快要忍不住哆嗦的时候,薛洋插话道:“当然不怕你,怕的是对面那个姓蓝的好么,老子义城那时候是被斩了左手,小矮子这会儿又被削了右手,这什么诡异的癖好,确定不是平日拿剑砍柴砍多了?” 孟瑶:“……”成美说得好! 聂明玦:“……”分明是用刀砍柴更顺手,比如老子现在也挺想将你这地痞当柴砍了! 蓝忘机:“……” 魏无羡忍不住为自家道侣叫屈,“蓝湛都是事出有因才为之的吧,砍你是你欠砍,敛芳尊是因为要救金凌!” 听见忘机削了‘金光瑶’右手腕后就一直心神恍惚的蓝曦臣:好像快要恍惚不下去了…… 【江澄正想扑上去察看他有没有受伤,魏无羡却抢了上前,握住金凌双肩,仔细检查,确定脖子的皮肤完好无损,一点擦伤都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情形实在危急,那根琴弦锐利至极,在会用弦杀术的人手中割肉斩骨如砍瓜切菜,偏偏金光瑶的手还发抖了,只要他再多抖一刻,或者更可怕,他忘了手里还牵着个人、牵着琴弦拔腿就跑…若不是蓝忘机当机立断,既快且准地斩断了他握弦的右手,只怕金凌此刻已经身首分离,鲜血飙起几丈高! 金凌被从金光瑶断手处的鲜血喷了个正着…还愣愣地没反应过来。魏无羡却狠狠抱了他一下,道:“…臭小子,你刚才站那么近干什么!”若是江厌离和金子轩唯一的儿子也在他面前没了,魏无羡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金凌很不习惯被别人这样抱,苍白的脸一下子涌上红晕,大力拒绝魏无羡的胸膛。魏无羡抓着他更用力地猛抱了几下,重重拍拍他的肩,一把推向江澄那边,道:“去吧!别再乱跑,到你舅舅旁边去!”江澄抓住还有点晕头转向的金凌,看着那边站在一起的魏无羡和蓝忘机,迟疑片刻,对蓝忘机低声道:“多谢。”虽然低声,但毕竟不含糊。金凌也道:“多谢含光君救命之恩。”】 见聂明玦没有再问话的意思,孟瑶往蓝曦臣身后挪了点距离便不动了。他对‘金凌’这个现在还未降世的孩子感觉不坏,便是挟持了他,应当也没有要他命的意思,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辈。 只是,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右手,既然有那瞬息间的反应,为何不点了他的穴道,又或者干脆将他一剑毙=命呢。就像夷陵老祖说的那样,摔了这么多年过来也摔习惯了,但并不代表摔了不会疼。 不过能活着,他还是想活着的,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尽管,依目前所述,他能苟且偷生的可能,实在是太小了。 【蓝忘机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避尘斜…调转过去,对准了站在门口的聂明玦。温宁则慢慢爬起来,自己给自己接上折了的一只手,道:“小心…他怨气非同小可。”金光瑶咬牙在断臂上拍中几处…早已神游天外许久的众名兰陵金氏的修士这才持剑围了上去,头两个立刻被聂明玦单掌击飞。 金光瑶在断手处撒了药粉,可药粉立刻就被血流冲走…想包扎止血,可他左手原本就被…灼伤使不出力…苏涉连滚带爬扑过去,撕下自己的白衣给他包扎,恰巧蓝曦臣护着聂怀桑退到安全处,苏涉…对蓝曦臣道:“蓝宗主!蓝宗主,你有药吗?帮帮忙吧,宗主他对你一直以礼相待的,你就当帮个忙吧!”蓝曦臣见到金光瑶几乎快晕过去的惨相,眼中流露出微微不忍。正在这时,只听那头阵阵惨叫,聂明玦重拳出击,将三个修士一口气砸成了腥红的肉泥! 魏无羡和蓝忘机挡在江澄和金凌之前,魏无羡道:“温宁!你是怎么遇上他的?!”温宁接完了手,又去接折了的腿,道:“公子…你让我回去找蓝公子,我去了客栈没找着,只得出去在大街上找…就看见赤锋尊在街头行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有一群流浪乞儿见了他,不知道厉害,上去缠闹。赤锋尊神智全无,险些徒手把他们…我只能和他一路打到这里…”…他在蓝忘机隔壁睡不着,难道蓝忘机在他隔壁就睡得着吗?必然也是出去胡乱走跑了,然后才遇到夹着尾巴出去搬救兵的仙子。这阵来得突然的雷雨,必然也是从温宁和聂明玦打起来之后开始的。“尸”这种东西,原本就召阴聚邪,何况还是两具非同一般的凶尸!】 魏无羡读到‘蓝忘机’也在河蟹之后出了客栈胡走乱跑后,第一反应就是:蓝家人不是禁夜游……瞬间一个哆嗦,他什么时候把蓝家家训背到如此之熟了?再说都河蟹了,一个夜游又算什么! 蓝忘机见他突然表情古怪,下意识将他揽得更紧,又出声问道:“怎么了?” 魏无羡这会儿满脑子都被不合时宜的‘河蟹’占据了,被这声音一惊,浑身汗毛都炸开了,差点一个滚翻出去,当然鉴于腰间的束缚,还是没滚着。 “……”抬手相互搓了搓臂膀,魏无羡沉痛道:“没-事。”也就我脑子可能中了毒而已。 蓝忘机:“……” 江澄:“……”只听这厮声音,都知道一定没在想什么正经事! 聂怀桑的心神都被温宁那句‘赤锋尊神智全无’吸引了去,他大哥与当初的刚被催化成凶尸的温宁相比,也就是遗体散碎又拼回的区别,若得夷陵老祖出手,大哥是不是也有可能被唤回神智? 也真是妄想了,若到如此境地,即便是恢复神智的凶尸,大哥也定然是不愿的…… 孟瑶此刻脑中也有一句话在无限循环,将三个修士一口气砸成了腥红的肉泥……肉泥……肉泥……!!! 聂明玦:阿-嚏! 第206章 二〇六、 【那群兰陵金氏的修士虽不敌聂明玦,却不断奋勇前冲,然而他们的剑斩到聂明玦身上,犹如斩中精钢,竟然一道血口也砍不出来。聂怀桑从蓝曦臣身后探出小半个身子,恐惧又期待地道“大大大哥,我,我是…”聂明玦没有瞳仁的双眼怒目圆睁,猛地抓向他,蓝曦臣微微俯首,裂冰一声呜咽,聂明玦身形一僵。 蓝曦臣道:“大哥,这是怀桑!”聂怀桑道:“大哥连我也不认得了……” 魏无羡道:“他何止是不认得你,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聂明玦已然是一具被滔天怨气所驱使的死尸,暴躁且凶悍,攻击不分对象,温宁修整片刻,再次上前缠斗。可温宁怨气不如他深重,身形也没有他高大,加上魏无羡笛子已裂,无法为他加持,微落下风。躺在地上的金光瑶断手流血之势好容易止住,苏涉爬起来就把他往背上背,想趁乱逃跑,这动作使聂明玦又警惕地注意到了他们,掀飞温宁,大步朝金光瑶走去。金凌失声道:“小叔!快跑!” 江澄见他竟然出声提示敌人,一巴掌拍到他后脑上,怒喝道:“闭嘴!”金凌挨了一巴掌才清醒,可那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小叔叔…见他很可能就要惨死在这具凶尸手下,情急之下这才脱口呼出。而聂明玦听到他这一声,像是有些疑惑地转过了头。魏无羡心中一紧,低声道:“坏了!”聂明玦现在已成凶尸,当然是对着他的仇人金光瑶的怨气最大。可凶尸辨人,不是靠眼睛的! 金光瑶和金凌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在阴煞死物看来,这两个大活人的呼吸和血气都有些相似之处。若是处于混沌状态的阴煞之物,则更难分清。此时此刻,金光瑶断了一臂,血流如注,气象虚弱,半死不活,而金凌却活蹦乱跳,聂明玦那并没有在思考的死人脑子,自然对他的兴趣要更高一些。】 以魏无羡为角度的来解说凶尸的这番话之精准、之全面,在场之人无不承认,然而对着修界之中手中斩落妖兽邪祟最多的、此刻脸色非常不虞的赤锋尊,他们是一点都没露出赞赏此话的意思。 也不对,貌似是有一人无所觉的。 魏无羡摸着下巴道:“无头凶尸认人不靠脑子,有头凶尸同样也用不着脑子,你们说,那个将赤锋尊头颅缝起来的人,是不是吃饱了撑得——多此一举啊?” 众人:……如此无知妄言真不像是鬼道之祖能说出来的,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魏无羡接着道:“要是老聂还没头,本老祖再带着玩儿回捉迷藏也就罢了,完整了的凶尸可是怨气跟实力都翻了倍的,难对付得紧呐。” 众人:算了我们还是什么都没听见好了。 我功课不好,不代表连‘全=尸’的意义都不知道好么!聂怀桑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还有,魏兄你什么时候与我大哥也这般相熟了,居然连‘老聂’这种称呼都叫得出来?果然比起真人,你还是更亲近凶尸么? 老聂-死人脑子-明-凶尸-玦:…… 金子轩:金光瑶总算是养育了金凌一场,被挟持在前、出声提示在后,也是还了恩情了。就是聂宗主没了脑子果然更难缠,连人也认错,不过江晚吟魏无羡都在,金凌应该不会被伤到的吧? 【蓝忘机斥出避尘,直击聂明玦心口…聂明玦低头看见这把亮晶晶的长剑,咆哮一声,伸手去抓,蓝忘机立刻召回避尘,铮的一声飞入鞘中,让他抓了个空,随即左手一翻,将忘机琴翻出,托在掌中,刻不容缓,泠泠奏了几响。蓝曦臣也重新把裂冰送到唇边。魏无羡一把挥出五十多张符篆,尽数冲聂明玦抛洒而去。然而那些符篆还没近聂明玦的身,便被他的怨气点燃,在空中烧成了灰烬! 聂明玦怒吼着朝金凌抓去…江澄只得把金凌塞到身后,自己拔|出暂时无法使用灵力的三毒,硬着头皮迎击。琴箫已齐齐奏响,可恐怕是要来不及了! 聂明玦的重拳打穿了一具身躯。可是这具身躯,不是江澄,也不是金凌。 温宁挡在墙角,挡在他们两人面前,两只手抓着聂明玦那条钢铁打造般的手臂,慢慢将他从自己胸膛中拔|出来,留下了一个硕大的透明窟窿,没有流血,只掉出了一点点黑色的内脏碎渣。魏无羡道:“温宁!!!” 江澄则看上去恨不得当场疯了才好。他道“你?你?!”这一拳力道太大,不光打穿了温宁的胸膛,还连带着震碎了他一部分声门,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倒了下去…刚好倒在江澄和金凌身上…眼睛还睁着,一眨不眨地瞅着他们两个。金凌原本恨极了这个当年将自己父亲一掌穿心的凶手、凶器,他从小就无数次发誓,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把魏婴和温宁千刀万剐寸寸凌迟。后来他不想恨魏无羡,便成倍地用力去恨温宁。可此时此刻,看着这个凶手、凶器在他们面前同样被一拳穿心后,他却连动手把温宁粗鲁地推出去、让他不要靠在他们身上都做不到。明明知道他是个死人,别说是被打穿一个窟窿了,就算是被腰斩成两截也未必有事,但不知为什么,泪水就是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金子轩怎么都没想到,这一次紧要关头,金凌是如此避过危险的。魏无羡、江晚吟,甚至蓝曦臣、蓝忘机都在,但救了金凌的,却是温宁。 撇开其他原因不说,先前穷奇道一劫,就曾明确读到过,他是在魏无羡濒临失控时,被温宁一拳毙命的。若说他心中对‘自己’如此死法没有一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此时,又听到温宁为了救下金凌,也被一击重拳打穿,心里那点忽然就释了怀,尽管凶尸温宁被打穿可能其实也没什么事……金子轩视线转向温宁,在心中悄声道:欠了的至此就算是两清了,你本也不是嗜杀之人,不必再怀愧疚。 江厌离随着金子轩看去时,反应稍显迟缓的温宁还在为‘自己’救下了如兰小公子高兴,一张凶尸脸也莫名透出几分喜色来。 温情在正在看向他的腹部,她为医者,十数年的救死扶伤,但压根不知弟弟成了凶尸后再受伤,又该如何医治。未雨‘愁’缪了半晌,还是无果,只得又瞪了一眼聂明玦,才出声问了魏无羡去。 魏无羡假装没看到,咳了声才道:“凶尸不用脑子,当然也用不着身躯里的脏器,其实除了难看了些,就是被打了对穿也什么妨碍。”要是想好看些,找些东西填好就行了。当然后半句识相地没说出来,否则被瞪的大约要换成他了。 聂明玦:…… 【打出这一拳后,聂明玦的动作也凝滞了。蓝忘机和蓝曦臣双人齐奏…发出的都是让聂明玦憎恨的声音…让他周身有一种滞涩之感…他也愈来愈怒,最终突然爆发…击向抚琴之人。蓝忘机从容不迫地旋身一转错开了他的攻击…聂明玦这一拳又打穿了墙壁,正欲转身,忽然听到两声明快的啾啾之声。 他把拳头从墙壁中拔|出来,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魏无羡又吹了两声口哨,笑道:“你好,赤锋尊。认得我么?”聂明玦全白的狰狞眼球静静地对着他,魏无羡道:“不认得也没关系。你认得这哨声就行了。” 蓝曦臣将裂冰微微挪开,道:“魏公子!”他本意是要提醒魏无羡,他现在这具身体原本是属于莫玄羽的,而莫玄羽和金光瑶也有血缘关系,并且比他和金凌的还要近。若聂明玦因此将怨气撒在他身上,只会更难以对付。可他还没接下一句,蓝忘机的目光便移了过来,看起来淡然又镇定地摇了摇头。蓝曦臣立即明白,这是在示意他:不必担忧。蓝忘机相信,魏无羡没问题。 魏无羡嘴上吹着溜溜的哨子,脚下踩着随便的步子…在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尸横遍地的观音庙中,这声音纵使清越,却格外诡谲。倒在角落里江澄和金凌身上的温宁听了,似乎有一股异常强烈的冲动在驱使他站起来,不知是忍住了还是暂时没恢复行动能力,挣扎两下,又歪倒了。江澄和金凌同时下意识伸手接他,可接住了之后,又同时露出一副神似的想立即把他扔下的纠结表情。 魏无羡一边笑吟吟地吹着堪称诙谐的调子,一边负着手,不快不慢地退后。聂明玦站在原地,魏无羡退第一步的时候,他反应冷漠;第三步的时候,依旧无动于衷;而退到第七步,他似乎再也按捺不住那股冲动了,朝着魏无羡后退的方向迈了一步。】 听到这里,聂明玦僵着的脸皮已经快要碎掉了。 他死后被分=尸,莫名其妙拼好了尸=身后,就变成了‘一具被滔天怨气所驱使的死尸’,‘暴躁且凶悍’不说,还没有理智,‘攻击不分对象’,忘机琴无用,裂冰不奏效,在他以为,除了这些人加起来一起把‘他’这个凶尸碎成齑粉才能还一个安宁的时候,姓魏的凭几个‘哨声’就将他制住了?! 接连暴击之下,聂明玦抬手握紧佩刀,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紧接而来的想法却是:请求修习蓝氏禁言术是否可行……可能是与这些不着边际的人待久了,他脑子是真有点僵化了吧? 蓝启仁:…… 聂怀桑恨不得咬袖子,大哥连我认出不得,竟然会听魏兄(的口哨)的! 【魏无羡驱使着他前进的方向,正是观音庙殿后的那具甚为华丽的空棺。只要让他先进去,魏无羡就有办法封住他…聂明玦被引到空棺之前,本能地对这样东西很是抗拒。魏无羡绕着棺材走了一圈。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这边,尤其是蓝忘机。魏无羡一边悠悠吹着哨子,一边悠悠地把目光送了过去…表情轻佻地对蓝忘机眨了一下左眼…蓝忘机指底的琴音泛起一缕微不可查的波澜,瞬息平静。魏无羡有点得意地回过头,在聂明玦面前拍了拍棺材口…聂明玦慢吞吞地俯下了身…忽然从蓝曦臣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只见苏涉背着半昏半醒的金光瑶…持着一把剑,剑身见血。而聂怀桑躺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腿痛得打滚…那剑已经刺伤了聂怀桑…魏无羡心中大骂“岂有此理,关键时刻坏我的事!” 聂怀桑和聂明玦乃同父异母兄弟,聂明玦嗅到他的血气…会让他十分好奇。而…被吸引过去,必然又会使得他注意到那边的金光瑶。而杀了一个金光瑶之后,他的凶性必然会更大、更难牵制!果然,聂明玦…身体也转离了空棺…辩出了那个低头伏在苏涉背上的人是谁,魏无羡的哨音也牵不住他了。聂明玦一阵罡风般的冲了过去,手掌往金光瑶天灵上落去!苏涉猛一侧身,足尖挑起方才被击落在地的长剑,运起全部灵力刺向聂明玦的心脏…聂明玦也被这爆发一剑逼得退了一大步。灵光微消,聂明玦便再次…不依不饶地抓向金光瑶。苏涉左手将金光瑶朝蓝曦臣那边抛去,右手划向聂明玦的喉咙。 纵使聂明玦全身上下犹如钢铁般刀枪不入,可缝住他脖子的那根线却不一定!若这一剑得手,纵使不能降服聂明玦,多少也能争取一点时间。然而,这把剑…超出了它的承受极限,挥到中途,竟然“当”的一声,断为数截。而聂明玦的一掌,却正中他的胸膛。苏涉的这份精彩,转瞬即逝。他甚至没来得及吐出一口血,说句或体面或狠戾的遗言,目光里的生气便瞬间熄灭。】 苏涉此人,拥有着一个平凡的外表、出身和天赋,不顾姑苏蓝氏授业之恩,不报魏无羡两次救命之举,甚至是穷奇道祸端之起因,但这样一个人,却誓死追随金光瑶。 从掘墓人出现义城带走薛洋尸身及阴虎符,到乱葬岗上漏洞百出的周旋,观音庙落了下风后也几次出手、直至最后身死,对金光瑶真的一直忠心耿耿、以命相护.。 由此可见,他非单纯的好人,也不算纯粹的恶人。 只是终究人如其剑,剑意难平,人意亦难平。或许,如此忠于执念后随剑一般折去,对他而言,也是死得其所。 孟瑶怔了怔,想起前不久金陵台上见了那人时所说的话。 “你认得我?” “自然记得,苏悯善苏公子,你的剑法可好得很哪。” 悯善。但愿你此生安好。 第207章 二〇七、 众人随着魏无羡的阅读,自动略过了夷陵老祖与含光君又一次的轻佻与被轻佻,又被引带着,唏嘘一番临终前那惊艳一剑。 除了孟瑶外,其他人并没有多关注苏涉。 说不关注也并不准确,因为有一个问题,便是他们关注了,现在也不可能有答案——这个苏涉,一直以来,是真的蠢到脑子有问题,还是根本就是个榆木脑子? 疑问来自于,那声巧之又巧地、坏了夷陵老祖好事的聂怀桑聂宗主的受伤惨叫,前因后果究竟为何? 若苏涉是真的蠢,就是在带着他一直忠心耿耿的金光瑶逃命时,看见聂怀桑都忍不住出手‘除害’,那为何只是刺伤了他的腿? 反之,这人根本就是个一根筋的,只想趁乱带金光瑶逃跑,那聂怀桑是主动撞到他剑上去了才受得伤?好歹是个一宗之主吧,便是背着个人行动不便,这么简单就让聂怀桑碰瓷得逞了? 听到现在不知攒了多少细节疑问的众人已经习惯了,默默记下有一个好奇点,且待下回分解。 其他人还算淡定,对此心中答案显然倾向后者的聂明玦,行事诡谲又无所不用其极,必要时连自己都利用……他越深想就越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金光瑶瘫在蓝曦臣身边,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知是…痛得厉害,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眼眶里隐隐有泪光。可没有机会给他喘气或是舔伤口,聂明玦抽出手后,又转过身对着他的方向虎视眈眈起来。这张刚硬的脸上那种冷漠而严厉的审视意味,和他生前的一模一样,正是金光瑶最害怕的模样。金光瑶连眼泪都被吓回去了,声音发颤着求助道:“二哥…”蓝曦臣调转了剑锋,魏无羡和蓝忘机也各自催急了调子。然而方才哨音已被破除,再想重新起效,可比原先困难多了。这时,忽听一旁一人叫道:“魏无羡!”魏无羡立即道:“什么?”答完才发现喊他的人是江澄,魏无羡微感诧异。江澄…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扬手一扔。魏无羡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漆黑光亮的笛身,鲜红的穗子。 鬼笛陈情!…魏无羡连惊讶也顾不上了,不假思索地将它举到唇边,喊了声:“蓝湛!”蓝忘机微一点头,不需更多言语,琴声与笛声齐齐奏响…在相合的二者之下,聂明玦的身子一个摇晃,终于,半强迫地把脚步从金光瑶之前挪开了。他一步一步,在琴笛合奏的操控之下,僵硬地第二次朝那口空棺走去…等他一翻进那口棺材,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地上棺盖两端一踢,沉重的棺盖飞起又落下。魏无羡轻灵地翻上棺头,左手把陈情插回腰间,飞速咬破右手手指,如行云流水般地在棺盖上画下了一整串龙飞凤舞、鲜血淋漓的咒文,片刻不滞一笔到底! 至此,棺材内野兽嘶嚎般的声音才渐渐歇止。】 魏无羡低头看了眼此刻也斜插在腰间的陈情,他不是才知道,‘自己’乱葬岗身死后,是‘江澄’替‘他’保管的陈情,却没想到鬼笛再回到夷陵老祖手上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难不成他一直带在身上? 不不不,这肯定是‘江澄’知道真相、撒完疯后才顺手拿着的。那小子平常肯定是陈情随意扔在架子上,逢年过节加上一年四季不定时有了脾气,就指着陈情骂他一顿!将笛子随身携带,有事没事睹物思人什么的,让江晚吟再投胎个三回他都干不来这种矫情的事…… 在魏无羡没注意的时候,蓝忘机也垂眸默默注视了陈情一阵,想的也是江晚吟持笛十数载的情景,那‘他’呢?从前他得的与魏婴有关的东西少之又少,十三载,除了对月空谈一曲问灵外,还能如何? 如今婴已是他的道侣,除了腕上的抹额、腰间的通行玉牌,也许该在陈情上也做些记号,好教外人看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含光君道侣的法器才是。 夫夫俩围绕的着陈情的各自小心思旁人暂且不知,他们在低声讨论的是,‘凶尸赤锋尊’已然被封,‘金光瑶’也身受重伤、无处可逃,再接下来,是不是该有个了解了? 【…魏无羡轻轻吁出一口气…确定棺盖下没有力量了,才站起来道“脾气真不好,对吧”他站在棺材上高出太多,蓝忘机收了琴,睁着一双颜色浅淡的眸子,抬头看他。魏无羡…右手忍不住挠了挠那张白白净净的脸…给他挠上了几道血红的血印。蓝忘机不以为意,道“下来吧”魏无羡笑着跳下来,被他接了个正着 这边稍稍安静了,那边,聂怀桑却开始唉唉痛叫…蓝曦臣走过去,按住他一番察看,道“怀桑,没事,不用这么害怕,腿没有断。只是刺破了一处”聂怀桑恐怖地道“…刺破了怎么能不害怕!刺穿了没有啊?曦臣哥救命啊!”蓝曦臣啼笑皆非,“没有那么严重”聂怀桑还是抱着腿满地打滚,蓝曦臣知道他最怕痛,便从怀中取出药瓶,放到聂怀桑手里,道“止痛”聂怀桑连忙取药来吃,边吃边道:“我怎么这么倒霉…都要逃跑了还刺我一剑!不知道对付我直接推开就行了吗…”蓝曦臣起身回头。金光瑶跌坐在地,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微微散乱,额头满是冷汗,狼狈至极…他抬眼去看蓝曦臣…这幅捂着断腕的模样,还有凄惨无比的眼神,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悯。蓝曦臣看了他一会儿,叹息一声,还是取出了随身携带的药物。魏无羡道“蓝宗主”蓝曦臣道“魏公子,他现在…这副模样,应该再做不了什么。再不给他救治,怕是要当场死在这里。还有许多事都没问清” 魏无羡道:“蓝宗主我明白,不是不让你救他,我是提醒你小心他。最好禁了他的言,不要再让他说话。”蓝曦臣微一点头,对金光瑶道:“金宗主,你听到了。请你不要再做些无谓的举动了。否则为以防万一,你有任何动作,我都会不留情面…”他深吸一口气,道:“取你性命。”金光瑶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微弱的一句:“多谢泽芜君…”蓝曦臣俯下身,谨慎又小心地给他处理断腕的伤口,金光瑶一路发抖。见昔日风光无限的义弟落得这般下场,蓝曦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心中叹息】 就如众人所想的那样,事情好似已经告一段落了。观音庙中几番变故,明面上大致也算是有惊无险、有波无折,好似十分顺利地到了结尾。 蓝、魏二人依旧旁若无人不提,蓝曦臣也像是松了口气般,开始为聂怀桑、还有金光瑶疗伤、止痛,在心中为昔日玄门仙督叹惋。 只是,于金光瑶来说,翻出他多年劣迹的幕后黑手还未现身,而他就真的甘心身有残疾、伏法于世、苟延残喘吗?于聂怀桑来说,他大哥成了邪祟、入了棺,仇人还未血债血偿,聂氏还未崛起,情愿依旧浑噩于世吗? 世事,总会在悄然中,从一个末路走向另一个极端。就像当初穷奇道截杀后,接连而来的便是血洗不夜天的疯狂,与乱葬岗围剿后的寂灭一样。 第208章 二〇八、 【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起走到角落。温宁还半垮不垮地以一个尴尬的姿势倒在江澄和金凌身上。魏无羡把他平放到地上,检查一番他胸口那个黑洞,大是犯愁:“你看你这…该用什么东西堵才好。”温宁道“公子,我这样很严重吗…” 魏无羡道:“不严重。你又不用这里的脏器。但是难看。”温宁道:“我又不要好看…”江澄是沉默,金凌则是要说不说。】 魏无羡:“……” 闻言,温情愣住,难怪方才问了凶尸受伤如何医治,魏无羡也只是顾左而言他呢。她也是傻了,既是凶尸,已为死者,就算高阶凶尸,也是个不怕疼、不畏伤的毫无生命之物,又何来医治一说?就像是个物件一般,断了胳膊折了腿,那就接回去;碎了个洞呢,补起来就行了…… 魏无羡借着蓝忘机的遮挡,悄悄偷窥着温家姐弟二人,见了温情呆愣的模样自己也颇不是滋味,虽然自己已尽力让温宁回复了神智,但他和另外几名的死因始终…… “魏无羡!” 温情突然的出声让魏无羡回神,连忙看向她,面上都是一贯少有的正经。 只听温情指着自家呆傻一如从前的蠢弟弟,对魏无羡道:“所以,温宁要是真的被一拳贯穿了,到底该用什么东西堵才好?” 魏无羡:“……我回去研究研究?” 温情点头,寻思着只魏无羡研究还是太慢,她也该多列出些方案来慢慢斟酌才是。 此刻完好无损的凶尸温宁:…… 聂怀桑又暗暗挪了次位置,抬起袖子抚过脸庞又放下,心道:凶尸填堵还待研究,人要怎么‘修补’肯定心知肚明的吧?也许该请托请托温姑娘,等会‘修补’他的时候千万轻些,他真的怕疼! 【那边蓝曦臣给金光瑶处理伤口,见金光瑶疼得快晕过去了,原本想借此惩戒他一番的蓝曦臣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回头道:“怀桑,方才那瓶药给我。”聂怀桑吃了两粒止了疼便把药瓶收进怀里了,忙道“哦,好。”低头一阵翻找,摸出来正要递给蓝曦臣,突然瞳孔收缩,惊恐万状地道“曦臣哥小心背后!!!” 蓝曦臣原本就对金光瑶没放下提防之心,一直绷着一根弦,见了聂怀桑的表情,加上他这声惊呼,心中一凉,不假思索地抽出佩剑,往身后刺去。金光瑶被他正正当胸一剑刺穿,满脸错愕。 …魏无羡霍然起身道“怎么回事?!”聂怀桑道“我我我…刚才看见三哥…不是看见金宗主把手伸到身后,不知道是不是…”金光瑶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一剑,嘴唇翕动…欲辩无言…咳出一大口血,哑声道:“蓝曦臣!”竟然自己强行冲破了禁言术。金光瑶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伤…刚才连坐着都勉强,此刻…竟然靠着自己就站了起来,又恨声喊了一次“蓝曦臣!”蓝曦臣看起来失望至极,也难过至极,“金宗主,我说过的。你若再有动作,我便会不留情面” 金光瑶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是!你是说过。可我有吗?!”…蓝曦臣也感觉出了什么问题,立即回头去看聂怀桑。金光瑶哈哈笑道“…别看了!你能看出什么?连我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呢。怀桑,你可真不错啊。”…光瑶恨恨地道“我居然是这样栽在你手上…”他强撑着想走到聂怀桑那边去…走了一步,立即流露出痛苦之色…他一手握住胸前的剑锋,定住身形,吐出一口血,道“好一个‘一问三不知’!难怪了…藏了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蓝曦臣在听到金光瑶被他当胸一剑刺穿的时候,就已神不附体,心迷意乱中不自觉地转了身,与同样不敢置信的孟瑶四目相对,却只余相顾无言。 自相识以来,孟瑶还是第一次见到款款温柔的泽芜君、完美无缺的蓝宗主身上见到这般表情,茫然,心神恍惚,不知所措,他该说些什么?是‘二哥,我不怪你,我们自两清’,还是‘我从未对不住你,你却如此对我’? 他慢慢伸手,像是要唤醒这个从前的二哥,亦或是还想再努力去抓住些什么,可一声暴喝却吓得他什么想法都被清了空,甚至无意识地抱头捂耳想要躲到哪去——他此生从未听过这一一句饱含怒火的声音! “聂!怀!桑!” 聂明玦额头上那根清晰可见的青筋早已不知跳了多久,那句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就像是浇在他心火上的一罐油,瞬间便怒火暴涨,再也压制不住! 只是等他喊出这个此刻让他嚼齿穿龈的名字时,才发现视野里早已看不到名字的主人公了! ——聂怀桑几乎将自己缩成一个鹌鹑,掩再了江澄的背后,若不是那一片与紫色完全不同的衣角,众人险些以为是此处空间作怪,让聂怀桑先回去了呢。 聂明玦手握长刀如火山一般矗立在那,众人无一不察觉到他身上那股快要喷发的气势,恍惚的、淡然的、事不关己的都冷静不下去了,不约而同地屏息以待,魏无羡甚至都在策划了,若赤锋尊此时失控,想让温情扎过去一针,再将人击晕,由力大无穷的温宁上前制住,再细细诊断、对症下药为好! 不过,尽管头上青筋跳的欢快,脸色也被怒意带得通红,聂明玦到底也没到失控、不可收拾的地步,手中长刀握紧的同时,也在竭力压着火气。 他道:“聂怀桑,给我过来!” 聂怀桑浑身一哆嗦,虽然也没指望江澄能将他掩盖得多好,但现在过去不是更找死么。 ‘长兄如父’这四个字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真实写照,大哥自己这个弟弟是真的好,可也是真心地严,真心的狠啊!不过就算从前再怎么偷懒、不上进,最多也就是一顿斥责加练刀加罚马步加罚跪……可也从未听过大哥的声音像此刻这般如此骇人吧? 于是,怕极了的聂怀桑果断紧贴江澄后背,梗着脖子跟着喊道:“我不!” 极少被人如此反驳,这人还是自家蠢弟弟的聂明玦更怒了,咬着牙又道:“不要再让我说第三次,给我过来!” 聂怀桑豁出去了,闭着眼睛吼道:“我不!我又不傻,我过去了大哥你肯定又要揍我。大哥你也太舍亲弟为义弟了吧,以前你罚我,我知你是为我好希望我上进,可这次你要揍我,我才不认 ,我没错!” 然而,他借着胆吼完再开眼缝,顿时傻了,他大哥那张嘴就能喷火、更似要吃人的可怖表情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可是先换了阵地,又借着由头拖着江澄退到远处的,对了,挡在前面的江澄呢?! 被迫充当遮挡物、还直面了如今玄门第一人——赤锋尊的滔天怒火,江澄也怒了,聂怀桑,特-么的谁准你躲我后面的?老子和你交情很好吗? 鄙视了一番胆小鬼,江澄果断挪了地儿、给他们兄弟俩腾出战场了。 目睹经过的众人:……严格来说,聂怀桑是没错;再退万步说,就是有错,赤锋尊也不可能真把聂怀桑怎么样!所以,不管怎么说,怒气伤身对吧,拯救众人安危、保护赤锋尊生命安全(?)的责任就在你身上了,怀桑兄! 第209章 二〇九、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孤立无援’这词儿还能用在自己身上。聂怀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怂,对已经走到他面前的聂明玦道:“大哥,咱有话好说,别动气。”更别动刀行么。 横眉立目的聂明玦凝视着聂怀桑,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他从小带大的弟弟一般,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静、冷淡,“现在倒是要好好说话了,方才不是还无话可说吗!” 聂怀桑抬头冲着他大哥咧咧嘴扯出一个笑来,看起来依旧如过去那般傻气四溢,“我现在也很想‘无话可说’的,但是大哥你‘有话可说’不是吗?” 聂明玦闻言,手中的霸下被握得更紧,大声斥道:“你还知道我‘有话’!聂怀桑,你好得很啊,从小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把旁人当做随意摆弄的棋子,步步心机、时时算计,你置我于何地?置我聂家列祖列宗、世代家训于何地?!你……!” 眼见霸下的前端刀锋竟被一只手抓住,聂明玦瞪大双眼,下面的话倏然间就说不出来了。 “大哥,原以为,我会在你的庇护下逍遥一世的……” 聂怀桑低着头,抬手将面前刀锋抓住,爱不释手的扇子也落在了地上。聂家人如‘刀’,长刀所指,破邪破恶破虚妄,是无畏之道,更是坦荡之道。 而他,天赋拙劣,修炼疏懒,连为佩刀开封也是迟迟不敢;更甚者,另一世的大哥不在后,担起聂家家主之责的自己,变成了大哥生前最讨厌的模样。 的确枉为聂家人。 “我终究不是你,大哥。” 聂明玦盯着刀锋上的手掌不放,根本没听见聂怀桑说了什么。从拿刀以来,就不曾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几欲控制不住手抖,不由心火更胜,又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低头的聂怀桑幽幽话语传来,“啊?我哪敢啊?只是觉得大哥再生气也肯定下不了手,估摸着想要大哥消气,还是得自罚一番才是。” (众人:这世上大约也就聂怀桑敢如此对霸下了吧,好胆识!但是就这么揭穿赤锋尊纸老虎的真面目,真的好么?) 聂明玦右手已经开始青筋鼓起,忍无可忍,一字一顿道:“把你的手拿开,给我说!人!话!” 虽然手没拿开,聂怀桑还是开始说人话了,“为复仇计,为清河聂氏计,我拿不了刀,便只能换一种方式,隐身幕后、搅弄风云,最适合不过,不是吗?”没了挡风遮雨的人,就只能靠自己去翻云覆雨,否则下场只能是大厦覆倾、任人宰割了。 恍惚想起石书所述那段,‘大哥’倒下得那么突然,他们还在置气,还未曾和好,就已经阴阳相隔……有意无意间,抓着刀锋的指缝已经慢慢透出血色,“所以大哥,你该怪你去得太早,还有老爹生的太少。” 这话说得,聂明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对着那只爪子砍下去,好容易跳过后一句,又狠狠给前面的‘强词夺理’记了一笔,才道:“那曦臣呢,你要报仇、要复起,与曦臣何干,为何算计到他身上!” 蓝曦臣陡然一惊,这是大哥也认定读到的那句‘小心背后’是引他出手的陷进吗? 聂怀桑终于抬头,视线看向面色灰白的蓝曦臣。两家世交,他又是自幼学后便入姑苏蓝氏进学,直到射日之征结束,好几年的时间里,他都是在蓝家,受曦臣哥的照拂。在他心里,对蓝曦臣的敬重不比自家大哥的少。蓝曦臣,是他另一种意义上的兄长。 只是这位兄长,相比起他和大哥,更信任的却是孟瑶,或者,是金光瑶。不谈未来,便是过去大哥和孟瑶几次争端、龃龉,曦臣哥都是站在孟瑶那边的。而且,孟瑶下杀手的机会是由蓝曦臣达成,隐蔽的武器‘乱魄抄’也与之脱不了干系…… 指间血液滴落成线,聂怀桑听到自己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既然三尊之间的情谊从曦臣哥开始,那从蓝曦臣这里结束又有什么不对?” 蓝曦臣怔然,直白的话宛如一枝箭刺到了心口,一陷到底,让他痛苦不堪;又似插进了三位结义兄弟连接之间,还带着倒刺,一撕扯就带起一条裂缝。 聂明玦:“你简直不知悔改!” …… 悔改不悔改的,也无法此时此地就了结干净,聂怀桑的手倒是再多用力些就该废了。虽然温情替他包扎好伤口时,连一声轻哼都没听到。 魏无羡对着这个又凑到他们旁边的人,很是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见出以知入,观往以知来。大约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吧,没有什么人是一夕之间就能变得智谋无双的,除非本来就不是什么草包废物。 只是,见蓝忘机看过去的方向,聂明玦正在对蓝启仁与蓝曦臣致歉,蓝启仁叹着说些‘曦臣亦有过’的话,蓝曦臣好似还是神不附体,蓝忘机眼中也掩饰不住的担忧。 魏无羡‘哎’了一声,对聂怀桑道:“你方才明明能换种说辞的,何必如此太过?” 聂怀桑右手动不得,改用左手摆弄捡回来的扇子,“有些刺,尽早拔掉才能愈合得更好。”就算回去了,此处的一切,他们所有人也做不到闻若未闻了,还不如将隔阂趁早抛在明面上,才有日后重修旧好的可能。 “好像也是,”顿了顿,魏无羡又指着他包得像是个粽子的右手,问道:“你这,又是为何?苦肉计?”要知道,霸下可不是寻常武器,便是没有灵力,其上积年累计的血腥和怨气,哪是闹着玩的。 聂怀桑:我能说,要是划不道伤口,很有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哥刀背抽再揍屁-股吗? 聂怀桑咳了声:“只是为了让大哥尽快冷静下来的权宜之计罢了,毕竟回去之后大约还是逃不了一顿罚。”那也还是等回去再说罢,虽然好像也快了T-T 一直留心此处的聂明玦:…… 第210章 二一〇、 晓星尘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对这位聂二公子看走眼了。 ?一个真正智慧的人,小事糊涂而大事睿智,为人低调、锋芒不露,方能赢到最后,就如这位聂公子一般。 以及,亏心事真的不能做呀,不然被这样一个人盯上,实在防不胜防。 宋岚见他叹气,问为何,晓星尘未做回答,只是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便是不说,宋岚也能猜到几分,毕竟亦是从头看到尾的人,作为此处另一个十五六岁的道士,他的感受倒很简单,还是那四个字:贵圈真乱。 【聂怀桑哆嗦道:“曦臣哥你信我,我刚才是真的看到他…”金光瑶面色狰狞…他又想朝聂怀桑扑去,剑往里又往他胸口里插了一寸,蓝曦臣也喝道“别动!”之前他已经吃了金光瑶无数个亏、上过他无数次当,这一次也难免心怀警惕…金光瑶轻而易举地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怒极反笑“蓝曦臣!我这一生撒谎无数害人无数,如你所言,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天下的坏事我什么没做过!”他吸进一口气,哑声道:“可我独独从没想过要害你!”蓝曦臣怔然。 金光瑶又喘了几口气,抓着他的剑,咬牙道:“…当初你云深不知处被烧毁逃窜在外,救你于水火之中的是谁?后来姑苏蓝氏重建云深不知处,鼎力相助的又是谁?这么多年来,我何曾打压过姑苏蓝氏,哪次不是百般支持!除了这次暂压了你的灵力,我何曾对不起过你和你家族?何时向你邀过恩!” 听着这些质问,蓝曦臣竟无法说服自己再去对他使用禁言。金光瑶道:“苏悯善不过因为当年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就能如此报我。而你,泽芜君,蓝宗主,照样和聂明玦一样容不下我,连一条生路都不肯给我!”】 金光瑶说,‘做尽了坏事,却还想要人垂怜。’而他希冀的那个人,便是蓝曦臣。他没有伤害过蓝曦臣,这是真的,而蓝曦臣也很多时候选择相信金光瑶,但这份信任此刻已消耗一空,甚至亲手将这份信任一点点消耗殆尽的也是金光瑶本人,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毁了最后的希冀与一线生机。 聂怀桑见孟瑶听了这些话后作垂头不语状、蓝曦臣也是恍惚之下仍难掩触动,唇边掀起冷然的弧度,道:“这话说得真是厚脸皮了啊,救于水火、多次相助却没邀过恩?单单从我大哥手里保下你的命,曦臣哥就做过不止一次吧?从初入金麟台势单力薄,也半分没借助过两位义兄的威势吗?杀人无数、做尽坏事却独独没害过曦臣哥?可该欺骗的欺骗,该利用的时候也没见你手下留情不去利用!” 总是觉得别人的处境光鲜亮丽,自己每一刻都寸步难行;像苏涉那般得小恩以命报之才是应该的,如两位结义兄弟怒其不争、失望彻底就是不留后路。这么能,不是厚脸皮是什么? “就像,你利用泽芜君来杀我一样吗?”孟瑶是第一次直面聂怀桑毫不掩饰的滔滔敌意,字字句句具是要将自己打入罄竹难书的境地,更可怕的是,如此煽动人心的话,还说得像据理力争一样。 聂怀桑道:“有句话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不过自作自受罢了。”聂明玦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余下的话立马被吞了下去。 更何况,面对蓝曦臣不再挺直的身影,再挖人伤疤的话也说不出了。 便是说到底,也没有多大意义。 …… 魏无羡见此,竟也生出些慨叹,他对着蓝曦臣方向努努嘴,示意蓝忘机:原以为到了这处,听多了这些,最承受不住的会是你叔父,却没想到是你兄长呢。 蓝忘机皱眉,兄长竟颓然至此,不知心结何事能解。 【金光瑶突然急速向后退去,朔月从他胸口拔出,带出一串血花。江澄喊道:“别让他逃了!”蓝曦臣两步上前,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再次擒住…可魏无羡却突然反应过来,喝道:“他不是要逃!!!泽芜君快离开他!”已经迟了,金光瑶断肢上的血淌到了那口棺材之上,淅淅沥沥的鲜血爬过魏无羡原先画过的地方,破坏了符文,又顺着缝隙流进了棺材。已经被封住的聂明玦,猛地破棺而出…一只苍白的大手扼住了金光瑶的脖子,另一只,则探向了蓝曦臣的喉间。 金光瑶不是要逃跑,而是要拼着最后一口气把蓝曦臣引到聂明玦这边,同归于尽!蓝忘机斥出避尘,风驰电掣着朝那边刺去,可聂明玦几乎根本不畏惧此类仙器,即便是避尘击中了他,多半也无法阻止他进一步缩小和蓝曦臣喉咙之间近在咫尺的距离。然而,就在那只手还差毫厘便可扼住蓝曦臣脖子时,金光瑶用残存的左手在他胸口猛地击了一掌,把蓝曦臣推了出去。 他自己则被聂明玦掐着脖子拽进了棺材里,高高举起,就像举着一只布偶,画面可怖之极。金光瑶残存的一手掰着聂明玦如钢铁一般的手掌,因痛苦挣扎不止,一边披头散发地挣扎,一边从眼里放出凶光,声嘶力竭破口大骂道:“聂明玦我//操//你妈!你以为老子真怕你吗?!我…”他呛出一口艰难万状的鲜血,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异常残忍且清晰的一声“喀喀”。金光瑶喉间发出一丝咽气的呜咽。金凌肩头一颤,闭目捂耳,不敢再听再看。】 金光瑶自个引得凶尸聂明玦破棺而出、最终丧命!蓝曦臣也差点落个同一结果!幸好金光瑶最后还是推开了蓝曦臣! 其他人也听得心惊肉跳,魏无羡更是读得触目惊心,传说中,好吧,实际中,温柔雅言、逢人便笑的敛芳尊,身前最后一句遗言竟是对着赤锋尊粗言咒骂?! 蓝曦臣、孟瑶早已捂耳不忍再听,聂明玦坐在那,也是心中沉重、眉头虬结。结义誓言犹在耳,他们三人最终却得如此下场……吗? 孟瑶闭目,即使早有准备,对自己的结局依旧太过惊心——到底是死==在了聂明玦的手里,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 ‘他’害了‘聂明玦’,‘聂明玦’又杀了‘他’,然而回去后他是要到不净世姓聂的眼皮底下受罚的——这是多剪不断理还乱的因果循环! 聂明玦问道:“怎么,你不怕我吗?” 孟瑶怔住:“……”怕得要死! 第211章 二一一、 聂怀桑觉得他大哥肯定是到这之后给气的很了,不然怎么就听不清话里的重点呢,世上有几个人被大哥掐着脖子还不怕的?重点是他骂你了好么! 只是大哥重点再不对,没得他这做弟弟的以‘莫须有’之名当面再骂回去的道理,狠狠瞪了眼了口出妄言的孟瑶,心道:且待以后的! 魏无羡说的了聂怀桑催促的眼神,以为这位是还在介意他方才读得那话,对着聂怀桑的臭脸,魏无羡很不走心地解释一句,‘不是我骂的’。 于是还在慨叹惋惜三尊的众人,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上又变了一个颜色的聂明玦看向孟瑶的眼神更加诡异了几分。 孟瑶:…… 聂怀桑:…… 【蓝曦臣被推得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尚未明白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什么,蓝忘机则在庙中那座观音神像背后一拍,神像…朝棺材飞去。聂明玦尚在审视着手中已经歪了头的这具尸=体,一座沉重的观音像袭来,生生又把他砸得倒了回去。 魏无羡一跃而上,踩在观音像的胸口…聂明玦在底下一掌一掌地拍击神像,想要出来,魏无羡也随之一震一震,东倒西歪,险些被掀下来。他晃了几下,发现根本无法下手画符,道:“蓝湛快快快,快上来跟我一起,加个人多个重量,他再多拍两下这观音像非又散架了不可…”话音未落,忽然,魏无羡觉得自己的身体和视线都倾斜了。蓝忘机已握住了棺材的一端,将这一端提了起来。 也就是说,他仅凭一只左手,便把这具沉甸甸的实木棺、棺内的两个死=人、棺材上的一座观音像、观音像上的魏无羡,提离了地面。魏无羡已是瞠目结舌。就算他早就知道蓝忘机臂力惊人,可这也…太惊人了!】 这段魏无羡读得甚是惊奇,也不顾骂不骂的事儿,语毕转身盯着蓝忘机看个不停,又将人的左手拎起来翻来覆去地捏捏摸摸揉揉,除了臂上腱子肉的确紧实了些,也没检查出别的什么好歹来,顿时更加诧异了。 魏无羡道:“你真可以啊蓝湛!” 蓝忘机:“……” 魏无羡:“当年求学时咱俩交手的那次你还记得不?就是我把你扑倒后,两人一起栽到境外那次,那时候你还一个我都挣不脱呢~” 蓝忘机:“……”那时只是不知还有人能如此……举止惊人,一时不察而已。 众人一脸惨不忍睹,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又开始回忆过去了?你怎么勾搭得蓝忘机他们是真的没兴趣再听一遍了! 然而魏无羡还在那边‘推演’,“虽说你现在也算臂力惊人了吧,但上面写得也太夸张了吧?难不成十几里你还练了什么了不起的神功吗?” 蓝忘机:“……并无,日后便知。” 魏无羡满足了,道:“哦,我可记下了啊,以后非要知道原因不可。” 蓝启仁:……哼,不但可以知道,还可以让你一起‘好好’实练呢。 江澄:力气大成这样,看样子魏无羡是逃不过蓝忘机的手心了。 【蓝忘机却依然面不改色,右手挥出一根银色的琴弦。琴弦如飞梭一般,嗖嗖绕着棺材和观音像缠了数十圈,将这两样东西牢牢绑在一起。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确认聂明玦和金光瑶已经被死死封住之后,才陡然松开左手。棺木一端落地发出巨响,魏无羡也跟着一歪,蓝忘机…将他接个正着,随即稳稳地放在地上。那双方才力降千斤的手,抱着魏无羡的时候,却是无比轻柔。 蓝曦臣怔怔盯着被七根琴弦封缠的那口棺材,尚在失神。聂怀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悚然道“…曦曦臣哥,你没事吧?”蓝曦臣道“怀桑,刚才,他真的在背后想偷袭我吗?”聂怀桑道“我好像是看到了…”听他期期艾艾,蓝曦臣道“你再仔细想想。”聂怀桑道“你这么问我,我也不敢确定了…真的就是好像…”蓝曦臣道:“不要好像!到底有没有!”聂怀桑为难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蓝曦臣把额头埋进手里,看上去头痛欲裂,不想再说话】 蓝曦臣:“……” 众人:“……”可真是长见识了,好一个‘一问三不知’,太精辟了。 孟瑶:落得如此下场,虽然确实该甘拜下风,但一点也不想承认输在这种地方。 魏无羡道冲聂怀桑比了个大拇指,道:“怀桑兄,好样的!”这装模作样的本事,比起敛芳尊来也是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聂怀桑单用左手‘唰’地一声甩开了扇子,风度翩翩地扇了两下,嘿嘿地笑道:“不敢当,魏兄,过奖过奖~” 魏无羡:“……” 聂明玦将霸下掷地,发出一声‘铿锵’,黑着脸道:“日后别叫我这从你口中听到‘不知道’三个字!” 聂怀桑:“啊?那要是我真的不知道……” 聂明玦:“嗯?!” 聂怀桑:“是……”那就不晓得、解不下呗~ 【忽然,魏无羡道“怀桑兄”聂怀桑“啊?”魏无羡道“方才苏涉是怎么刺伤你的?”聂怀桑道“他背着三哥…背着金宗主逃跑,我挡了他的路,所以就…”魏无羡“是吗?我记得当时你站的位置,并没有挡在他们逃跑的方向啊” 聂怀桑道“总不至于是我故意撞上去找刺的吧?…魏兄你是想说什么?”魏无羡道“我只是忽然串起了一些事。”聂怀桑道“什么事?”魏无羡道“金光瑶说,有个人给他送了一封信,威胁他在七天之后将他做的所有事告知天下。先假设他没有撒谎…那么这个人简直是多此一举…一个能扒出金光瑶这些陈年秘迹的人,真的会走一步废棋吗?这种多此一举必定是有目的的,要促成某件事催生某样东西。”蓝曦臣怔然“催生?什么东西?”蓝忘机沉声道“金光瑶的杀心” …魏无羡道:“不错。正是这封信,把金光瑶的杀心催生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不是说七天后要他等着他的死期吗?那他就先下手为强,在七天之内先把百家主力在乱葬岗一锅端了,看谁先死。”…蓝曦臣摇头,道“…那么这个送信人究竟是想做什么?究竟是揭发金光瑶,还是血洗百家?” 魏无羡道:“很简单。看看这场围剿失败之后发生了什么。当所有人都聚集在莲花坞时,在最群情激奋的时候,迎来了思思和碧草—我不觉得这两位证人的到来是巧合。于是所有的事情堆积在一起,猛然爆发了。”顿了顿,魏无羡道:“他要的不仅是让金光瑶身败名裂,他还要让金光瑶与众为敌。并且一次致命——绝对没有任何反转余地。”】 聂怀桑道:“果然是‘魏兄’,这么快就就能将事情串联起来了。” 魏无羡谦虚道:“不不不,不过事后诸葛而已,比不上怀桑兄,若不是‘你’亲自露出的马脚,我也想不到你身上去啊。” 事实上也是,若聂怀桑不在那时候喊上一句,依旧装得天衣无缝,谁又能想到能到金麟台上三天两头地对着仇人哭诉亲近? “越是到最后,越该有破绽才是啊。”聂怀桑笑,若不露破绽,不让仇人知晓是复仇的人是谁,又怎么对得起十多年的苦心筹谋呢。 再者,哪一件事不是这人真真切切做下、人证物证具在的?反转余地?想都别想! 孟瑶:……过慧,易夭啊。 第212章 二一二、 【聂怀桑道“听起来,这个人,从很早就开始布局了啊。”魏无羡看了看他,忽然道“对了,赤锋尊的身体不是由聂宗主保管的吗?”聂怀桑道“原先是我保管的。可我今晚刚刚收到消息,我大哥放在清河的身体不翼而飞。不然我为什么会匆匆忙忙地往清河赶,还半途被苏涉抓来…”魏无羡又道“聂宗主,我听说你经常往姑苏蓝氏和兰陵金氏跑,是吗?…那么你真的不认识莫玄羽吗?” 聂怀桑道:“啊?”魏无羡道:“我记得献舍成功后我第一次和你打照面,你看上去像是完全不认识我的…就算你和莫玄羽不熟识,但你真的一面也没见过他?”聂怀桑抓了抓头发,道:“魏兄,金麟台那么大,我不可能每个人都见过,就算见过也不可能都记住。而且…莫玄羽什么身份你知道,有点…兰陵金氏都是尽量掖着藏着,我没见过也不奇怪啊。曦臣哥也不一定见过的。”魏无羡道“哦,那倒确实。泽芜君也是不认识莫玄羽的。”聂怀桑道:“是吧!而且我有点不明白,就算我见过莫玄羽,我为什么要故意装作不认识?有什么必要吗?” 魏无羡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随口问一句罢了。”心中却道:“自然是试探这个‘莫玄羽’,究竟是不是真正的莫玄羽了。” 一个在旁人口中怯弱胆小的莫玄羽,哪里来的勇气自杀献舍?赤锋尊的那只左手,为什么会被抛出来?难道会是金光瑶一个疏忽不小心放出来的吗?而且为什么恰恰就出现在在他献舍的莫家庄,让刚刚重生的魏无羡撞了个正着,而不是出现在别的地方?赤锋尊的尸体由清河聂氏下葬,一向敬重大哥的聂怀桑真的这么多年来一点都没觉察到尸体被掉包了吗?】 聂怀桑也在问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不可能的。 他聂怀桑修为平庸是真,但没有心机智谋却是假,从前不过是不愿思考,或者说是不愿成为家主——他只想安心做个纨绔、逍遥一世,况且大哥已经足够强大。 原以为大哥修为高深,武功盖世,所谓一力降十会,除了像温若寒那样的顶尖高手,谁又能危害大哥一二分? 如今才知道,他将世人想得太过简单了。世上还有个金光瑶,这个曾经让他与大哥同时都毫无防备的人存在! 他不愿将做家主当成一回事,但在不净世,没有哪个人敢将他这个二少不当一回事。金光瑶在不净世动手暗害大哥,就算那时候与大哥争吵冷战不曾察觉,而后遗体被掉包还不曾发现,那他脖子上的就合该被砍下来当球踢了。 只是他想,比起另一世的自己事后觉察、悔之晚矣,他往后还有弥补的余地。 突然有些后悔,在自己天资鲁钝,又知晓刀灵之事后,便于修炼一道甚是懈怠,但他到底也不是那么注重武力的人,罢便罢了。 聂明玦也在反省,他一直以为自家蠢弟弟于刀灵一事知之甚晚,从小到大对习刀如此惫懒,也不过是因为天资不高又吃不了苦,他并不是以天资定终生的人,自然更加对弟弟修炼一道上心,为的就是若他一日不在,怀桑能独当一面。虽然成果不佳,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怀桑的成长倾注了很多心血。 只是似乎一不小心心血浇多了,弟弟长歪了→_→ …… 【魏无羡更倾向于相信这样一种情况。也许在聂明玦逝世之前,聂怀桑是真的一问三不知。但是在聂明玦去世之后,他就什么都知道了。包括聂明玦的尸体被调换了,包括他过往信任的那位三哥的真面目。他试图寻找他大哥的尸体,然而,花费数年,诸多辛苦,只找到了一只左手。他卡在了这一步,得不到下一步指引。并且这只左手凶悍异常,难以制服,留在身边只会不断引发血光之灾。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最擅长应付这种东西解决这种问题的人。夷陵老祖。 可是夷陵老祖已经被碎尸万段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于是,他又想起了…被赶下金麟台的莫玄羽。也许…聂怀桑曾经和他聊过…得知他看过金光瑶的一本禁术残卷…他便怂恿当时饱受族人欺辱的莫玄羽用献舍禁术进行报复。请何方厉鬼?自然还是夷陵老祖…莫玄羽终于启用了血阵,而聂怀桑也趁机抛出那颗就快拿不住的烫手山芋:赤锋尊的左手。 自此,计划成功开始,他不必再自己费心费力去寻找聂明玦剩下的肢体了,把所有危险而麻烦的事都交给魏无羡和蓝忘机。他只需要密切监视着他们的动向即可。金凌、蓝思追、蓝景仪等小辈沿路遇到杀猫怪事那次,分明是有人故意制造异象,加上那个在附近村落为他们指路的并不存在的“猎户”,毫无疑问,目的就是要把这群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们引入义城。试想,如果当时魏无羡和蓝忘机疏忽一步,没能完好无损地护住他们,这群世家子弟在义城出了任何差池,这笔账今天多半也是要算到金光瑶头上的。总之,能给金光瑶定罪的筹码越多越好,能诱导这个谨慎的恶徒犯下的错误、留下的把柄越多越好,能让他最后死得越惨越越好。蓝忘机用避尘的剑尖将棺材旁边那只黑匣子翻了过去,扫了一眼上面刻的咒文,对魏无羡道:“头颅。”这个匣子原先应该是用来装聂明玦头颅的。金光瑶把头颅从金麟台转移后,多半就把它埋在了这里。】 能让金光瑶大难临头、潜逃前夕还要挂念着的埋在这的东西,想必于他而言十分重要,但聂怀桑对于此人将大哥头颅放与这种东西放在一起,很是膈应。 只是眼下膈应不膈应还不打紧,重要的是魏兄将那些或真或假的弯弯绕绕猜了个七七八八,而他大哥是向来不会容忍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的,没见对自己瞪过来的眼神又开始冒火了么! 摸摸自己此刻还包扎着的右手,聂怀桑暗想,估计要不是先前已经发作了一通,又还在众人面前,只怕他还是逃不了一顿训责。 想了想,聂怀桑很少无辜地道:“魏兄,这你可有点冤枉我了啊。” 魏无羡懵,我可是一直在认真读呢,哪冤枉人了? 聂怀桑自顾自道:“莫玄羽是什么人?金光善的私生子,在子轩兄故去后,被好好儿地接去了金麟台,可却在被冠了断袖之名赶回后,疯癫了不说,还被欺辱,就不能是莫玄羽自己承受不了要献舍复仇的吗?” 众人顺着他的话一想,也觉得说得过去,兔子急了还咬人了,再怎么怯弱胆小,一再欺压下走了绝路也不无可能。 聂怀桑又道:“若说一定有我的什么手笔在里面,大概就是建议下献舍对象?”反正挑唆献舍、无视别人性命这茬儿坚决不能在大哥面前认。 果然,聂明玦听了这话,面上缓和了一点点了。便是铁面无私,同样都是毫无证据的猜测,也免不了不愿主动往自己蠢弟弟身上泼脏水。 聂怀桑再接再厉,“说起来,如果不是聂家嫡系只余我们兄弟二人,突生变故后只能由我承起重担,我倒更愿意亲自去献舍给魏兄来帮忙复仇。” 言音入耳,更是让聂明玦莫名愧疚,自己一时不察让嫡亲弟弟受委屈了,竟伤心到如此程度! 魏无羡斜眼看聂怀桑,“所以,为什么还是我?”我俩关系很好吗就要献舍给我?“你要报仇,找蓝湛也行啊,含光君嫉恶如仇的品行,也不比赤峰尊少到哪去。”倒是不说泽芜君了,先前读到的泽芜君对金光瑶那叫一个信任,若聂怀桑真在其面前挑明,怕是转头就会被金光瑶给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泽芜君对金光瑶信任,含光君又瞒得过曦臣哥了吗。想起蓝魏二人只是一次不同房,都能叫金光瑶觉察不对来,聂怀桑是保持怀疑的。且,不管怎么说,魏兄算是自成一体,蓝忘机依旧是个世家子弟,虽然歪打正着这人 愿意为了夷陵老祖豁出命去…… 面上不动声色地掠过这话,聂怀桑只道:“我信魏兄你啊,”和我大哥一样的实力高强,也是一般的爱管闲事,“就像义城那些事,要是如你所料,也是我在布局,那么我要让义城内情公布于众,也一定是信你有这个实力可以确保那些小辈安全无虞,要知道某人的罪行早已足够,又何必冒险再得罪其他家族去节外生枝呢。” 魏无羡对这份惊天动地的‘信任’十分无语的同时,也深深领教了一番聂怀桑巧舌如簧,更对孟瑶献上了双倍的同情,祝你平安吧。 孟瑶:…… 薛洋:撇得真是干净,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小矮子还会装的人。 众人:……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第213章 二一三、 在聂怀桑又研究了一番自家大哥脸部表情后,默默为能保住自己的腿不必被打断而庆幸时,聂明玦的想法却是跑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聂明玦听了聂怀桑的话,颇有些无地自容。在到此处空间之前,赤峰尊还是对夷陵老祖这个邪魔外道看不上眼或者更甚的其中一员,结果这人竟然是自家弟弟深为信任的,而事实证明这份信任还非常担得起,名副其实,这让他这个做兄长的怎能不问心有愧? 相比起些微怀疑人生的聂明玦,蓝忘机则是暗自将聂怀桑此人列为重点人物——魏婴的好他自然知道,但聂怀桑这副咬定了魏婴的模样是怎么肥事?他与婴私交很好吗! 若聂怀桑知道含光君所想,惊掉下巴的同时,大约会结巴着答一句:确实还算不错吧,起码也是一起喝过酒、下过馆子的交情。 【魏无羡对他一点头,“聂宗主,你知道这棺材里原先装的是什么吗?” 聂怀桑道:“这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看三哥…啊不,金宗主的模样,应该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东西吧。”魏无羡道:“棺材自然是用来放死人的,我猜,这里原先埋的,应该是金光瑶母亲孟诗的尸体。他今晚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取走母亲的尸体,一并远渡东瀛的。”蓝曦臣怔然不语,聂怀桑“啊”了一声,恍然道:“对喔,听起来很有道理”魏无羡又道“你觉得,那个人把金光瑶母亲的尸体挖走了,会怎么处置呢?”聂怀桑道“魏兄你干啥老是问我,你再怎么问,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顿了顿,他道“不过嘛…”聂怀桑慢条斯理拢起被暴雨淋湿的头发,道“我想,既然这个人这么恨金光瑶,对他视若性命的东西,应该会毫不留情,格外残忍吧。”魏无羡道“比如五马分尸,弃尸数地,就像对赤锋尊做的那样?”聂怀桑大惊,倒退了几步,道“这这这…这也太毒了吧…” 魏无羡盯了他一阵,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推测毕竟只是推测,谁都没有证据。聂怀桑此刻的满脸茫然和无奈,也许是伪装…或者他的计划不止于此…也有可能根本没那么复杂…聂怀桑根本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脓包。 也许最后金光瑶的那几句话,根本就是他被聂怀桑喊破了偷袭的企图后临时编来的谎话,意在扰乱蓝曦臣的心神,趁机拉他同归于尽。毕竟金光瑶是个劣迹斑斑的大谎话家,什么时候撒谎、撒什么谎都不奇怪。至于为什么他在最后一刻又改变了主意,推开了蓝曦臣,谁又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蓝曦臣扶额的手背上筋脉突起,闷声道:“…他究竟想怎样?从前我以为我很了解他,后来发现我不了解了。今夜之前,我以为我重新了解了,可我现在又不了解了。”没有人能回答他,蓝曦臣惘然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可是,连和金光瑶最亲近的他都不知道,旁人就更不可能会有答案了。】 在众人齐齐看向聂怀桑,等着他还能扯出些什么歪话时,聂怀桑只是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摆,以及摆弄手上百玩不厌的扇子后再无他话,仿佛前一刻听的只是类似‘吃了没’的问候语。 不管哪一种‘推测’的话,都已经叫‘魏无羡’给说了个遍,他也没什么额外好补充的,再者,有些话说得多了,倒显得过犹不及。 只是终究,与曦臣哥到底有愧。蓝曦臣以前是玄门家族小辈标杆,后来是仙门世家家主楷模,何时曾有过如此茫然之太?但聂怀桑自认实不懂他的想法,虽笑颜常在,但实际上却委实比蓝忘机还要克己守条。 就如对金光瑶的态度上,既成陌路,何不淡然?既无淡然,又何不孤注一掷?尘埃落定才如此情状,除了画地为牢、苦闷于己,再无半点益处了。 至于孟诗的遗体……他是真的不愿去设身处地地猜测,毕竟自己大哥还好好的,他不会真切感受到至亲离世的深仇大恨,更不知自己究竟会被逼到哪种境地。 眼角余光中,瞥见孟瑶牙关紧咬、双拳暗握的隐忍模样,聂怀桑心中并无多少快意,也许这番能教会这位敛芳尊一件事:世间诸事最好有因有果、有来有往,天道好轮回也不是说说而已。 【沉默一阵,魏无羡道:“咱们也都别干站着了。抽几个人出去找人来,留几个人,守在这里看着这东西吧。这口棺材加这几根琴弦,没法封住赤锋尊多久的。”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判断,那口棺材里又传出了阵阵巨响,带着一股无名的怒火,聂怀桑一个哆嗦。魏无羡看他一眼,道“看到了吧?得立刻换一口更牢固的棺材,挖个深坑,重新埋进去。起码一百年之内是不能打开了。一打开,保证阴魂不散,后患无穷…”他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嘹亮浑厚的犬吠。 魏无羡登时色变。金凌则是勉强精神一振,道:“仙子!”…湿淋淋的黑鬃灵犬撒开四条腿,一道黑风般刮了进来,扑向金凌…扒在金凌腿上呜呜低叫。魏无羡看见它鲜红的长舌从雪白的利齿间伸出,不断舔舐金凌的手,脸色发白眼睛发直,张了张嘴,觉得灵魂都仿佛要变作一团青烟从口里飞上天了。蓝忘机默默把他挡在了身后,隔开了他和仙子的视线。 紧接着,数百人众将观音庙团团包围,个个拔剑在手,神色警惕,仿佛准备大杀一场。然而,等率先冲入庙中的数人看清了面前场景后,却都愣住了。躺着的,都死了;没死的,半躺不躺,要站不站。总而言之,尸横满地,狼藉满地。 持剑冲在最前的两位,左边是云梦江氏的主事,右边赫然是蓝启仁。蓝启仁尚且惊疑满面,还未开口问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和魏无羡几乎贴成一个人的蓝忘机。刹那间,他什么话都忘了问了,一彪怒气杀上面庞,长眉倒竖,吭哧出了几口气,胡子颤颤向上飞飘。主事赶紧上前去扶江澄,道“宗主,您没事吧…”蓝启仁则举剑喝道:“魏…”不等他喝完,从他身后冲出几道白衣身影,纷纷嚷道:“含光君!”“魏前辈!”“老祖前辈!” 蓝启仁被最后一名少年撞了一下,险些歪倒,七窍生烟道:“不许疾行!不许大声喧哗!”除了蓝忘机对他喊了一声“叔父”,没人理他。】 众人:……这种一瞬间便从情节跌宕的大戏过度到杂耍喜剧的酸爽感是怎么肥四? 清心凝神中的‘没人理’蓝启仁:…… 运气了半晌,也没人理会的蓝启仁,侧身去看大侄子身影,面色郁郁的蓝曦臣还在扶额反思中;转头去寻二侄子何在,却见蓝忘机岂止是与魏无羡几乎贴成一个人,简直是恨不得生来便是连体人了! 到了这处不知已气了多少回的蓝启仁都快没磨得没脾气了,叹气一番后,决定还是继续静心,受了多番启发,决定回去将家规再修整一边,誓要将两位得意门生再教导回来! 作为即将入住云深不知处的一员,魏无羡尚不知叔父大人的想法危险如斯,要问他分明是背靠美人怀享受读书的,为何又紧粘人到如此程度?狗怂魏无羡表示,不愧是可靠的含光君,只要‘黏’好了,就是读到狗,他也不会怕(??)了呢(才怪)~ 默默忍受的蓝忘机表示:甘之如饴(▼-▼) 第214章 二一四、 【蓝思追左手抓着蓝忘机的袖子,右手抓着魏无羡的胳膊,喜道“太好啦!含光君魏前辈你们都没事。看仙子那个样子,还以为你们遇上棘手得不得了的状况了”蓝景仪道“思追你糊涂啦,怎么可能会有含光君解决不了的状况嘛,早说你瞎操心”“景仪啊,一路上瞎操心的好像是你吧”…蓝思追眼角余光瞥到终于能从地上爬起来的温宁,立刻把他塞进少年们的包围圈里,七嘴八舌地诉说前景 原来仙子咬伤苏涉之后,一路狂奔找到了镇上附近驻扎的一个云梦江氏附属家族,在人门前狂吠不止。那家族的小家主见了…知道这是颇有来头的灵犬…怕是那位主人遇到了危险,不敢怠慢立即御剑送往莲花坞…那名主事立即认出这是小少主金凌的灵犬,立即派人出发援救。当时…蓝启仁却被仙子挡住了去路。它跳起来咬下蓝思追衣摆一片窄窄的白色布料,用爪子将它拱在头上…然后躺在地上装死。蓝启仁莫名其妙,蓝思追却恍然大悟:“先生,它这样子,像不像在模仿我们家的抹额?它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含光君或者蓝家的人也遇到了危险?” 于是,几个尚未离开的家族这才…一同前来施救。蓝景仪道“一直都仙子仙子的叫,没想到它还真是一条灵犬啊!”可不管有多仙多灵,对魏无羡而言,它还是一条狗,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即便有蓝忘机挡在身前,他也浑身发毛。自从蓝家这群小辈们进来后,金凌一直偷偷地往那边瞅…见魏无羡脸色越来越白,拍拍仙子的屁股,小声道“仙子,你先出去”…仙子哀怨望他一眼,甩着尾巴奔出庙去,魏无羡这才松了口气。金凌想过去,又不好意思过去,正在犹豫,蓝思追忽然看到了魏无羡的腰间,整个人愣了一瞬“…魏前辈?” 魏无羡道:“嗯?怎么?”蓝思追怔怔地道:“您……您这把笛子,能让我看一看吗?”魏无羡取下道:“这笛子怎么了吗?”蓝思追双手取过笛子,微微蹙眉,面上神色有些迷惘。】 沉默已久的金子轩似乎是被自家儿砸养的灵犬给安慰到了,难得又软了脸色赞道:“不愧是仙子,真是好样儿的!” 曾经不止一次被修士礼称为‘仙子’的江厌离、温情:…… 甭管再怎么‘好样’,狗依旧是狗,魏无羡对这种生物是此生此世都提不起好感的,为此甚至开始‘迁怒’与狗心灵相通的蓝思追,如今的小阿苑。 “懂什么不好,非要那么明白狗的意思做什么!”还‘恍然大悟’?就不能像蓝老头一般‘莫名其妙’吗?魏无羡看来眼此时与小景怡玩得开心的小孩,本老祖费心拿陈情逗着玩儿不说,还辛苦将人埋在土里浇水了呢!结果就带出了个小没良心的吗?回去定要多浇几次才行。 小阿苑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是不是有点变冷了? 金子轩:这是黑鬃灵犬,岂是一般犬类可比?啧,不跟狗怂一般见识。 【蓝忘机看着他,魏无羡则看向蓝忘机“你们家思追怎么了?喜欢我这笛子吗?”蓝景仪惊道:“咦?你那五音不全的破笛子终于丢了?这只新笛子很不错嘛!”他却不知道,这只“很不错”的新笛子,就是他念念不忘想一睹尊容的法宝、传说中的鬼笛“陈情”,只是暗暗高兴“太好了!这下至少他今后和含光君合奏时看起来不会太丢含光君的脸。天哪!他原先那只笛子真是又丑又难听!” 蓝忘机道:“思追。”蓝思追这才回过神,双手把陈情还给魏无羡,道:”魏前辈。”魏无羡接过笛子,想起这是江澄带来的,转向那边,随口道:“谢了。”他扬扬陈情,道:“这个,我…就留下了?” 江澄看他一眼,道:“本来就是你的。”迟疑片刻,他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魏无羡却已转向了蓝忘机。见状,江澄也默然无言了。 在场众人,有人清扫现场,有人加固棺木的封禁,有人正在考虑如何稳妥地将它转移,有人则在生气。蓝启仁怒道:“曦臣,你究竟怎么了!” 蓝曦臣压着额角,眉间堆满难以言说的郁色,疲倦地道:“…叔父,算我求您了。别问了。真的。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想说。”蓝启仁就没见过自己一手带大的蓝曦臣这种烦躁难安、失仪失态的模样。看看他,再看看那边和魏无羡一起被包围的蓝忘机,越看越窝火,只觉得这两个原本完美无瑕的得意门生哪个都不服他管了,哪个都让人不省心了。】 蓝老头怎么总是在生气呢。 魏无羡突然有些良心发现,以前是他这个不省心的求学学生顽劣不堪,然来是得意门生蓝忘机被撩得痴心错付,最后连双璧里的另一个皎如月华的蓝大哥都开始迷茫起来,好像是……应该气的。 不过,悄悄偷看了眼正闭目凝神、似乎也没有书里那么窝火的叔父大人,魏无羡心道,也许蓝老头现在已经开始气习惯了吧?那是不是往后就不那么容易那么发火了? 但是看看蓝景仪那完全不‘姑苏蓝氏’的跳脱模样,估计往后还是有的气吧?连夷陵老祖的笛音都不知欣赏的小辈,像什么样! 显然,某人已经选择性忘了开头那段惨不忍睹的‘演奏’描述。 比起魏无羡的防患未然、天马行空,双璧二人是真切在反省自身,自身之过却累得叔父忧劳挂心,实不是为人子者所为。蓝曦臣更是强打起精神振奋起来,有过则改、有失当思,只是仅此。毕竟除了‘蓝涣’之外,他还是蓝氏家主,并无诸多空闲来委靡不振。 听见自己最终也只是‘默然无言’,江澄愣了下,也罢,最后‘魏无羡’依旧不知道,也好。就这样,将所有恩恩怨怨、错错对对都交予时间好了,就算不知,十几二十年后,另一个自己与‘魏无羡’也当有把酒言欢的一天吧? 既然如此,知不知道的,也没所谓了。 “哎哎哎!”魏无羡突然大叫了一声,“江澄,书里这个‘你’好像是有话要说的呀,舍不得陈情?还是舍不得我啊?” “滚!” 【那口封着聂明玦和金光瑶的=棺==材=不光异常沉重,还须千万小心对待,因此自告奋勇来搬运它的是几名家主。一名家主看到了观音像的面貌,先是一怔,随即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指引旁人来看“你们看这脸!像不像金光瑶?”旁人瞧了,皆是啧啧称奇“果真是他的脸!金光瑶做这样一个玩意儿干什么?”姚宗主道:“自封为神,狂妄自大呗”“那还真是够狂妄自大的。呵呵=呵。” 魏无羡心道,那可不一定。金光瑶的母亲被人视为最=下=贱的=娼=|/妓,他就偏要照着母亲的模样雕一座观音神像,受万人跪拜,香火供奉。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没人比魏无羡更清楚了,不会有人关心的,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和金光瑶有关的一切,都会被予以恶意最大的猜测,在众人口中广为流传。再过不久,这口=棺=材就会被封进一口更大、更牢固的=棺=椁,被钉上七十二颗桃木钉,深埋地下,立起警戒碑,镇压在某座山下。 被封在里面的东西,也将在重重禁制和万千=唾=骂中永=世=不=得=超=生。 聂怀桑倚在门边,看着几名家主把这口棺材抬出了观音庙的门槛,低头拍拍衣襟下摆肮脏的泥土,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魏无羡也望了过去。落在地上的,是金光瑶的帽子。聂怀桑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这才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聂怀桑还沉浸在‘金光瑶怎样都是应该为什么我大哥还要一同被深埋封印镇压简直没天理’的思绪中没回过神来,就又一次接受了众人目光的洗礼,又怎么了这是? 众人:……这是熬出头了不必再装了吗? 魏无羡面上装得颇为痛心疾首,“怀桑兄啊,怎么你也学起‘战利品’那套了?只要想起乱葬岗围剿后,伏魔洞里的废纸废料都被人收集去了我都一阵恶寒,我以为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呢。” 聂怀桑眨眼,刚刚没注意听了一耳朵的是啥来着?‘自己’捡了金光瑶的帽子了? 瞬间接了魏无羡的梗,聂怀桑也做垂丧模样,就差拿着小手绢来抹泪了,“魏兄啊,你还不知道我吗,好坏也是我曾叫了许久的‘三哥’,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我拿了帽子也能做了凭吊衣冠冢,不枉情义一场啊~” 魏无羡:哎呦演得可比我像多了。 还想着他母亲面容观音像的孟瑶闻言:我信你的鬼! 眼见弟弟都能和夷陵老祖唱和双簧了,聂明玦瞬间竖眉:聂!怀!桑! 第215章 二一五、 【仙子在外边等主人等得心急,嗷嗷叫了两声…金凌忽然记起,当仙子还是一只不到他膝盖高的笨拙幼犬时,就是金光瑶把它抱过来的。那时他才几岁,和金麟台上的其他小孩子打架赢了却也不痛快,在房间里边疯摔东西边嚎啕大哭…小叔叔笑眯眯地钻出来问怎么回事啊?他立刻把五六个花瓶砸裂在金光瑶脚边。金光瑶说“啊哟,好凶,吓死了”边摇头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走了。第二天…金光瑶就在他房门口晃来晃去…他打开门,金光瑶半蹲在房门前,怀里抱着一只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黑毛小狗,抬头对他笑…那笑容温柔真切,金凌不能相信金光瑶是假装的。忽然之间,又有泪水从他眼眶中滚滚落下…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像不能怪任何人也不能恨任何人。魏无羡,金光瑶,温宁,每一个都或多或少该对他父母的死亡负责任,每一个他都有理由深恶痛绝,但又好像每一个…让他恨不起来。可是不恨他们,还能恨谁?难道他就活该从小失去双亲吗?…总觉得不甘心。总觉得委屈。恨不得一起死了一了百了才好。 姚宗主见他盯着棺材无声哭泣,道:“金小公子,你哭什么?为金光瑶哭?”见金凌不说话,姚宗主用长辈数落自家小辈的责备…若是在以往兰陵金氏家主还是一统百家的仙督之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这些别宗家主都绝对不敢以长辈自居,教训金家子弟。此时金光瑶已死,兰陵金氏无人可撑大梁,名声也差不多坏透了,估计今后也起不来了,敢的就来了。金凌…怒火涌上心头,大吼道:“我就是想哭怎么样!你是谁?你算什么?连我哭都要管吗?!” 姚宗主没想到教训不成反被吼,他也算是个不大不小、有点名声的家主,登时拉下了脸,旁人低声劝道:“算了,别跟小孩子计较。”他这才收起那几分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那是当然。呵,何必跟乳臭未干不懂是非不辨黑白的毛头小子计较?”】 魏无羡一边读一边咬牙切齿,若是此刻这段的两个当事人都在的话,他一定会将小金凌好好抱在怀里安慰一番,绝对要星星不给月亮,顺便再将这个姓姚的不要脸一脚踹出十丈远,我去你大爷的,特-么哪儿来的恶心玩意儿,吃了十个狗胆了吗还敢厚脸充当金凌的长辈! 蓝忘机都被怀里人‘咯咯’的磨牙声惊住了,实在担心这人牙口被磨坏,忍不住伸手想‘维护’下某人嘴巴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忍住停了下来。 魏无羡呼出一口气,对江澄喊话道:“金凌被人挤兑成这样,哭成小可怜都,江晚吟你干嘛去了,就这么当舅舅的吗!” 江澄也十分心疼还没见面的小外甥,但还被魏无羡这话气得够呛,“我是舅舅你就不是了吗?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干什么去了!” 也对哈,好像他们俩都在场的…… 魏无羡也被反驳得有些心虚,末了很是默契地与江澄一同,将这份心疼加心虚全部都转到那姓姚的身上,旧怨加新仇,绝对要这个不要脸的吃不完兜着走! 身为金凌正牌父母的金子轩与江厌离被两人弄得哭笑不得,心中浓厚的酸楚也散开了去。他们也明白,金凌伤心的更多是因为他的小叔叔不在了,对从小没有父母的小孩儿来说,舅舅和小叔叔就是最亲近的人,突然间一向对他照顾有加的小叔叔也没了,还是以这种方式,受到打击可想而知。 对视一眼,金子轩握紧江厌离的手,坚定的眼神表示,这辈子,他们的孩儿绝对不会再受到这样的委屈,绝对不会。 不知觉间,孟瑶的脸上又有了笑,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做尽坏事、受人唾骂后,还有人为他的死流泪,当然是足以慰藉、值得一笑的事了,至于那个欺负小侄儿的姚宗主,呵~ 【蓝启仁看护着棺材运上了车,回头一看,愕然道:“忘机呢?”他刚刚还盘算着把蓝忘机抓回云深不知处后要跟他促膝长谈一百二十天,实在不行就再关他一阵禁闭,谁知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他走了几圈,扬声道:“忘机呢!” 蓝景仪道:“方才我说我们把小苹果带来了,就拴在庙外,含光君就带着…带着…一起去看小苹果了。”蓝启仁道:“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不用说了。观音庙外,哪还有魏无羡、蓝忘机、温宁的影子?蓝启仁看看慢吞吞跟在自己身后,仍在走神的蓝曦臣,狠狠叹一口气,拂袖而去。蓝景仪四下望望,惊道:“思追?怎么回事,思追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呃,方才还是心虚呢,读到这儿,魏无羡更觉尴尬了,把大外甥撇下和道侣私奔什么的,“哈哈蓝湛蓝湛,你看看你,留下大堆人就这么和我私奔了,也不想着给个名分,好意思哈?难怪叔父大人要跟你促膝长谈一百二十天了!” “……”蓝忘机道:“已拜过两拜,有名分。” 被点名的蓝启仁怒了,老夫是这个意思吗?再说谁让你们跑了!我们蓝家缺你这碗饭了吗!简直气煞老夫! 蓝启仁道:“不就名分吗?回去就把道侣大典给办了!” 魏无羡:…… 蓝曦臣:…… 众人:…… 【金凌听到魏无羡和蓝忘机不见了,急急奔出,险些在观音庙的门槛上绊了一跤。然而再急,也追不到这两个人的影子了。仙子绕着他开心地打转,哈哈吐舌。江澄站在观音庙内一棵笔直参天的树木之下,看了看他,冷冷地道“把脸擦擦。”金凌用力一擦眼睛,抹了抹脸,奔回来道“人呢?”江澄道:“走了。” 金凌失声道:“你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江澄讥讽道:“不然呢?留下来吃晚饭?说完谢谢你再说对不起?”金凌急了,指着他道:“难怪他要走的,都是因为你这个样子!舅舅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闻言,江澄怒目扬手,骂道:“这是你对长辈说话的口气?你找打!” 金凌脖子一缩,仙子也尾巴一夹。江澄那一巴掌却没落到他后脑上,而是无力地收了回去。他烦躁地道:“闭嘴吧。金凌。闭嘴吧。咱们回去。各人回各人那里去。”金凌怔了怔,迟疑片刻,乖乖地闭嘴了。耷拉着脑袋,和江澄一起并肩走了几步,他又抬头道:“舅舅,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说?” 江澄道:“什么话?没有。”金凌道:“刚才!我看见的,你想跟魏无羡说话,后来又不说了。”沉默半晌,江澄摇头道:“没什么好说的。” 要说什么?说,当年我并不是因为执意要回莲花坞取回我父母的尸体才被温家抓住的。在我们逃亡途中经过的那个小镇上,你去买干粮的时候,有一队温家的修士追上来了。我发现得早,离开了原先坐的地方,躲在街角,没被抓住,可他们在街上巡逻,再过不久,就要撞上正在买干粮的你了。 所以我跑出来,把他们引开了。可是,就像当年把金丹剖给他的魏无羡无法告诉他真相一样,如今的江澄,也没办法再说出来了。】 听前半部分的时候、金凌狠怼江澄那块儿,聂怀桑还握拳哼唧,心中大赞小金凌怼得好,谁让江兄就这么个倔脾气的,方才还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退开了去,让他一个人面对大哥发火!现在该了吧,一物降一物啊,金凌好样的。 但听到后半截,心里那点小九九慢慢消停了,人人都有难言、事事皆有苦衷,谁又比谁好过了多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魏无羡也是心里难受得紧,这样的真相,猜到是一回事,但一直被瞒着又是另一回事了。他如今倒是理解江澄控诉自己不告诉他实情时的心情了,毕竟自己现在也想打这小子一顿! 撞上又怎么了,难道就一定逃不掉的吗?我才是大师兄啊,需要你来舍身引追兵的吗?! 偷偷埋怨完,忍不住又想,江澄被化丹的时候得有多难受,那戒鞭打到身上的伤得有多疼…… 魏无羡心中很是堵得慌,又没个偷看的准备,只能伸着耳朵注意江澄那边,结果半点动静也没听到。要不就他开个头?那说点什么呢?思及‘温情’曾经说过的‘谢谢你’和‘对不起’,如果真的这么和江澄说话,估计下一刻自己俊脸就会被揍歪了吧…… 憋了半晌,魏无羡亮声别别扭扭道:“哎师妹,回去后,师兄我能从莲花坞出嫁不?” 闻言,原本一直绷着的江澄愣住了,片刻后,脸上那‘要是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就立马拼命’的表情瞬间碎成了渣渣,‘噗’地一声喷了,连‘师妹’的称呼都顾不上,指着魏无羡就是一通狂笑,“你特么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至于‘能不能’的问题,那还用说吗。他从来没有一刻,将魏无羡这个人同江家剥离过。 魏无羡转脸在身后胸膛上蹭了蹭,结果又被某人怦怦不止的心跳声给打扰到了,抬手摸摸自己十几年来第一次冒着热气的脸颊,算了,本老祖暂且让你们一回。 第216章 二一六、 聂怀桑脸上带着夸张的笑,坐在那对着魏无羡不伦不类地一揖,口中称道:“魏兄,真的是甘拜下风了~” “……”魏无羡毫不客气地斥道:“滚!”敢不敢把笑得那么丑的脸藏起来再说话!被江澄指着一通胡乱嘲笑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被你笑! 聂怀桑也不恼,还想和魏无羡再说些什么来的,却接收到一枚来自含光君的冷厉眼角余光,一惊之下聂怀桑连忙做出捂嘴的动作,示意‘啥也不说’了。蓝忘机这才缓慢移开了视线。 聂明玦:…… 魏无羡以为人被自己镇住了,轻哼一声,决定‘大度’地忽视了那些憋笑的声音,和身后强烈的心跳声,绷着脸往兀自下读。 等读出下面新章节名称时,魏无羡连上强做的表情立马崩了个彻底。 【忘羡第二十三】 忘羡?蓝忘机与魏无羡?所以接下来的都是他俩没羞没臊的私奔后续?他可不认为自己能规规矩矩地蓝湛一起逢乱必出去! 这可真是有远见呢~ 其他人听了这名,脑海里闪现的也是‘私奔’二字,紧接而来的就是夷陵老祖‘嫁不嫁’的名分问题。 晓星尘忍不住笑着搭了话道:“来的匆忙,竟也未能替无羡师侄备些嫁呃……贺礼,实在惭愧。” 宋岚:要不把霜华或者手上的佛尘留下?不然腰间的玉玦也行。 魏无羡瞪眼:晓师叔,你方才想说的是‘嫁妆’是吧!咱就不能绕过这茬儿吗! 同样‘绕不过去’的其他人:噗~ 魏无羡怒,薛洋你是想-死-的吧!金子轩你这落井下石的家伙我记住你了!还有蓝大哥,你方才还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呢,怎么现在都能笑出声来了?你把你三弟置于何处啊摔! 孟瑶:夷陵老祖出嫁什么的,我也笑了(^_^) 魏无羡干脆扔下破石头与众人轮流打了好一阵眼神官司,最后还是江厌离掩笑意,以‘正事要紧’为名圆了场,虽说她自己都在盘算着给师弟添妆、‘忘羡’讲得大约不是什么正事…… 蓝忘机听见‘忘羡’此名时,眼眸中就是一抹流光闪过,看着眼前之人一场笑闹,心中却又很是满足。 魏婴,‘忘羡’何意,你知道了,会喜欢吗。 …… 【天色未明,长街之上,仍是静悄悄的。魏无羡和蓝忘机走在路上,只听到花驴子蹄子落地的哒哒轻响。魏无羡坐在小花驴背上,拍拍它的臀部。它身上的褡裢里硬邦邦、鼓囊囊的,装满了苹果,大约是蓝家的小辈们给它准备的吃食。 魏无羡从里面摸出个苹果,送到自己嘴边,盯着蓝忘机俊秀的侧颜,咔擦啃了一口,异常清脆。小苹果见自己的苹果被人无耻偷吃,气得鼻孔喷张,直摔蹄子。魏无羡没空理会它,又是几巴掌拍上去,把没吃完的苹果往它嘴里一塞,道:“蓝湛,你知道吗。那个思思,好像是金光瑶母亲的朋友。” 蓝忘机道“不知道”魏无羡啼笑皆非,道“我随口一说而已,又不是真的在问你。我在观音殿里那个女怨灵的共情里看到的。她对金光瑶母子颇为照顾”沉默片刻,蓝忘机道“所以,金光瑶留了那女子一命。”魏无羡道:“应该是这样。当时我怕泽芜君又对他心软,并未说出原委。我觉得现在告诉他也不合适” 蓝忘机道:“日后他若问起,我会告知。”魏无羡道:“也好。”回首望了一眼,他难得长吁短叹道:“我已经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不想管了,就这样吧。”蓝忘机点点头,将小苹果的绳子收了收,牵着继续走。 各人的事,只有各人自己能解决。即便是亲兄弟如蓝曦臣,现在的蓝忘机也无法对他起到什么帮助作用。安慰是无力的,什么都是徒劳的。 顿了顿,蓝忘机道“魏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魏无羡竟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道“什么事?”蓝忘机停了下来,直视着他,正要说话,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了急急的奔跑声。魏无羡道“要命,这么快就有人追上来了?”】 笑闹了一场,再回到这样沉重的话题中来,众人难免有些怪异的感觉,连其他几个当事人都觉得少了几分悲戚、更多了些叹息的念头。 ‘金光瑶’此人,杀聂明玦却不动蓝曦臣分毫,害子金如松却对侄儿金凌尽心关爱,连杀人灭口都能对思思这位于母有恩之人网开一面,实在是个自相矛盾之人。只是这些‘矛盾’之处,并不足以抵消他越发胀大的野心罢了。 孟瑶不由得想,若二……‘泽芜君’是当场知道的这事,真的会心软吗?只是被隐瞒欺骗了那么久,就是心软了,最后那一剑还是会不假思索地刺下去的吧? 蓝曦臣也问自己,会心软吗?答案似乎是肯定的,只是大错铸成后,心软又能如何?徒劳而已。此番处一次又一次的颓然,实属教他、教所有人得了侥幸了,往后,当会更好。 蓝忘机却微皱了眉头,他知魏婴是什么样的人,但未曾想有一天能从他口中听见‘什么都不想管’这样的话,闯世间一场,世事无常,几番大祸猝不及防,到底还是伤了他了。 步随流水觅溪源,行到源头却惘然。若是轮回重生后,历经艰辛才寻到的‘源’,又会‘惘然’到何种程度呢。 幸好,他怀里这个、要护上一辈子的人,是魏婴,又不是‘魏婴’。 是从前就一直侠肝义胆、秉持初心的魏婴,但不是那个历经千帆、疲惫又守得天真的魏婴。 “不过,管不管的,谁又说得准呢!就是重来一次,恐怕同样的选择还是不会变的喽。”似模似样地跟着吁了一句,魏无羡对着蓝忘机笑着道:“要不要来猜上一猜啊,蓝湛~” 蓝忘机道:“猜什么?” 魏无羡:“当然是猜谁能这么快追上‘我们’的啊。” 看了眼玩耍的小阿苑,蓝忘机道:“思追。” 魏无羡眨眼:“……你怎么知道?” 蓝忘机:“方才有读到,‘景仪’回了‘思追’也不见了。” 魏无羡:“……”知道你记性好行了吧? 【果然是有人追上来了,不过来人不算糟。蓝思追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道:“含、含光君、魏前辈!”魏无羡把胳膊撑在驴头上,道“思追儿,我要跟你家含光君私奔了,你跟上来作甚?不怕被你家蓝老先生骂?”蓝思追脸上一红,道“魏前辈,你别这样,我,我是有很重要的话上来问的!”魏无羡道“什么话?”蓝思追道“我记起了一点事,不能确定,所以…所以来问一问含光君和魏前辈。”蓝忘机看着他,又望向温宁。温宁点了点头。魏无羡道“什么事?” 蓝思追挺起胸膛,深吸一口气。他道“自称手艺精绝,做出来的东西却辣眼睛还辣肚子”魏无羡:“啊??”蓝思追又道“把我埋在萝卜地里,说这样晒晒太阳再浇点水就可以很快长高,还可以长出几个小朋友来陪我玩”魏无羡“…” 蓝思追继续道“说要请含光君吃饭,到了最后却没付账就跑了,给钱的还是含光君。”魏无羡睁大了眼睛,几乎就快在驴背上坐不稳了。他道“你…你…” 蓝思追直视着魏无羡和蓝忘机,道“可能是那时候我太小了,很多事我记得不完全,但是,我能确定…我曾经姓温。”魏无羡颤声道“你姓温?你不是姓蓝吗?蓝思追,蓝愿…”他喃喃道:“蓝愿…温苑?” 蓝思追重重点头,声音也在发抖:“魏前辈,我…我是,阿苑…”魏无羡还没反应过来,懵然道:“阿苑…阿苑不是死了吗?他当年一个人留在乱葬岗…” 话音未落,蓝曦臣的话又回响在耳边:“那几年说是面壁思过,却根本是重伤难行。就算是这样,在得知你身死之后,他还强行拖着这样的身体,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去乱葬岗看一眼…”他猛地看向蓝忘机,道:“蓝湛,是不是你?!” 蓝忘机道:“是。”他望着魏无羡,道“这就是我一直没告诉你的事”】 众人:都知道你俩私奔、不用再特意强调了行么! 奔不奔的,魏无羡已经说腻了,只敛下心中酸涩,对着蓝忘机哼哼,“是啊是啊,谁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而已,蓝湛你还真能瞒人呢。” 蓝忘机并不答话,但温宁听了难得十分想反驳,除了蓝家人之外,好像也就‘自己’一个人知道,蓝家思追就是阿苑的吧,哪来的‘谁都知道’的说法? 只是再没眼色,温宁也都看出,公子这是在借题发挥呢,他还是不要乱插话去打扰了的好。 一直对蓝忘机所作所为很是感激的温情,也改不了听一次姓魏的做的那些混账事,就想来一次飞针扎人的冲动。再看那两人此刻的腻歪说话的模样,顿时更火了,拿我们阿苑做筏子,嗯?! 魏无羡这厮分明是在撒娇吧?江澄捂脸,只觉无法直视,果然是嫁的那个没跑了。 江厌离对金子轩道:“这样很好。” 金子轩:“什么?”那两人闪瞎人眼的,哪里好了。 江厌离笑着说道:“不管是书里,还是书外,阿羡都是那么高兴样子,当然很好了。” 第217章 二一七、 【好久好久,魏无羡都说不出话来。终于,蓝思追忍不住了,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一手搂着他一手搂着蓝忘机,把三个人紧紧圈作一团,魏无羡和蓝忘机被他搂得撞在一起,俱是怔然。蓝思追把头埋在他们两人肩头,“含光君,魏前辈,我…我…”听他声音闷闷的,近在咫尺的魏无羡和蓝忘机对望一眼,都在彼此的目光里看到了很柔软的东西。魏无羡调整好情绪,把手放到蓝思追背上,拍拍道“好啦,哭什么。”蓝思追道“没哭…就是…忽然觉得,好难受,但是,也好高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片刻,蓝忘机也把手放到他背上,拍了拍。 蓝忘机道:“那就别说了。”魏无羡道:“是啊。” 蓝思追没说什么,把他们两人搂得更紧了。 不一会儿,魏无羡道:“哎哎哎你这孩子手劲怎么这么大,不愧是含光君你教出来的…”蓝忘机看他一眼,道:“也是你教出来的。”魏无羡道:“那难怪长这么好呢。”蓝思追却道:“魏前辈才没有教过我。” 魏无羡道:“谁说没教过?只不过你太小了,教过的你都忘了。”蓝思追道:“我没忘,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教过的。”魏无羡道:“是吧?”蓝思追认真地道:“教过我怎么把春宫伪装成普通的书册。”魏无羡:“……” 蓝忘机看了一眼魏无羡。蓝思追又道“还教导我,漂亮姑娘走过的时候…” 魏无羡道:“一派胡言,你这孩子,怎么会净记得这种东西。你做梦吧,我怎么可能教小朋友这些。”蓝思追把头仰起来,道:“宁叔叔作证。你教我这些的时候他应该也在的。”魏无羡道“作什么证,没有的事。”温宁道:“我…我什么都不记得…”蓝思追发誓道:“含光君,我所言句句属实。”】 “魏!无!羡!” 魏无羡嘴边读书声音刚过,旁边就飘过来这句让他头皮发麻的咬牙一唤,转头看去,温情将玩耍的小阿苑往温宁那边塞好,右手往腰间一抹,指间夹带三根手指长的银针,比照着他眼看就要飞过来了! “!!!” 魏无羡利落一滚,从蓝忘机身前躲到了背后,口中还嚷嚷着:“温情你冷静点!蓝湛救命啊!”实在不是怕她,而是当医师的总是知道哪些个位置扎人最疼、又完全不会受伤的,尤其这医师还修为颇佳。 尽管温情也只是做出银针吓人的动作,蓝忘机还是尽职尽责地伸开双手,将魏无羡牢牢护在身后,口中道:“温姑娘息怒。” 温情:这么冷淡的语气,就是有火也发不出来的吧,能再投入点吗? 温情道:“难道我不该发火吗?含光君,你来评评理,那种东西是三岁小孩能看的?” 蓝忘机:不是三岁,也不能看。但发火没用,就是挨板子这人也改不了。 聂怀桑:讲真,拿这个问题来问曾经在此招吃过大亏的含光君,是真的没啥用吧。但乱葬岗上哪来的春-宫呢?难不成魏兄叛逃还不忘带些存货? 聂怀桑很好奇,也就这么问了,躲在含光君身后貌似怂怂的夷陵老祖答曰:“嗨呀,要不说夷陵人实在呢,我去大街巷子里那个老书店里淘些旧话本打发时间,两文钱就给了一打不说,还推荐了不少册子呢,虽说比不上当年你那些珍藏,也算不错了,价钱也便宜。” 温情闻言更气了:所以这人下山一趟就是这么花钱的?! 蓝忘机:…… 江澄:……这家伙到了乱葬岗之后究竟是干了些什么?! 蓝启仁喷气,不停地默念‘云深不知处禁出尔反尔’,要雅正,家规不能犯! 聂怀桑心道:看得再多,魏兄你也不是白看了吗?又想着夷陵真是卧虎藏龙,这书店老板好像很有才的样子,要不日后去夷陵取取经?不过,阿苑这么小就要被魏兄荼毒,真是可怜,虽然小孩子应该看不大懂吧…… 下一刻,接收到自家大哥警告眼神的聂怀桑立马就知道,更可怜的应当是日后的自己,连忙正襟危坐,乖巧得一比。 蓝曦臣见那边几人由此又开始了一轮新官司,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当年忘机被如此捉弄的情形,那时谁能想到如今二人的这番姻缘呢。 再看窝在温宁身边乖乖巧巧的阿苑,日后的蓝思追,心中暗暗有些想亲近的念头。曾经,他这个兄长也是屈指可数的、能搂抱弟弟的人之一,毕竟长大之后,忘机动作间就越发规矩了,但阿苑、无羡还有忘机亲近,一家三口温情馥郁啊。 嗯,若阿苑能再成为蓝家思追,那认在忘机名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已经开始动摇想法的温情:若真如此,跟交给姓魏的有什么两样?蓝忘机真的能管得住他? 宋岚:真是热闹的一群人。 晓星尘:同感。 【蓝忘机颔首,道:“我知。”魏无羡要在驴背上撒泼打滚了:“蓝湛呀!”他转念一想,又道:“说起来,思追你是怎么记起来的?”蓝思追道:“我也不清楚,就是看到陈情,觉得非常熟悉。”果不其然,是陈情。魏无羡道“哦,那当然熟悉啦,你以前最喜欢吃陈情了,经常把口水流到上面,害我没法吹” 蓝思追的脸一下子红了,道:“是、是吗…”魏无羡笑眯眯地道:“是呀,不然你怎么一看就想起来了呢?你还要听更多你小时候的事吗?” 他两只手比了两个蝴蝶,道:“含光君,你还记得不,那次我请你吃饭,他拿着一对蝴蝶在那儿嘀嘀咕咕,说‘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蓝思追的脸越来越红,魏无羡又道“哦对了,那次你还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喊含光君喊爹呢。可怜含光君一个风华正茂冰清玉洁的大好青年,莫名其妙就做了人家的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蓝思追红着脸大叫起来,道“含光君,对不起!” 蓝忘机看着嘻嘻而笑的魏无羡,摇了摇头,神色却尽是柔和。 魏无羡又道“对了,温宁,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温宁点了点头,魏无羡愕然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温宁看了一眼蓝忘机,小心翼翼地道“蓝公子没有说要告诉你,所以…”魏无羡怒其不争:“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你可是鬼将军啊,鬼将军为什么要怕含光君?这岂不是很丢我的脸???” 蓝思追还在叫:“含光君,对不起!”】 蓝曦臣:差点忘了,‘忘机’的确被喊过‘爹’呢。老父亲式欣慰.jpg 温宁摸摸阿苑的毛头,先后给自家娃儿、还有公子道了歉。 对不起,没给阿苑作证,还给公子丢脸了。从前他还是人的时候,就很怕人,如今成了凶尸邪煞,更怕人不是应该的吗?还是含光君这样厉害的人。 顺理成章换成挨着蓝忘机坐的魏无羡,扣扣腰间的陈情,再看看朝着他咧嘴一笑的小阿苑,他就不明白了,这小孩儿怎么对陈情这么执着,连失忆都得靠着见了陈情才想得起来? 众人:啃……啃鬼笛陈情? 【四人在云萍城边缘的一座树林里分道扬镳。温宁道“公子,我们要往这边走了。”魏无羡道:“哪边?”温宁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事情了结之后,准备做什么吗?我和阿苑商量过了,我们先一起去岐山,把我家族人的骨灰葬在那里。还想在那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姐姐生前的东西,给她立一个衣冠冢。” 魏无羡道:“衣冠冢,原先我在乱葬岗上给你和她也立了一个,不过被烧了。我们也去岐山一趟。”他转头问蓝忘机,温宁却道:“不用了。” 魏无羡一怔,“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蓝思追道“魏前辈,你就和含光君一起走吧”魏无羡还要说话,温宁却道“真的不用了,魏公子,你做的够多了” 静默须臾,魏无羡道:“那你做完这些之后呢?”温宁道:“送阿苑回云深不知处,然后做什么,可以慢慢想。接下来的,就让我自己走吧。” 魏无羡缓缓点头,道:“……也好。”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温宁不跟他一路,有了自己的决定。魏无羡猜,他大概是有了自己想做的事了。 这也正是他一直以来的期望。各人有各路。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看着温宁和蓝思追的背影渐行渐远,至直消失,又让人有些伤感。现在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蓝忘机一个人了。何其有幸,他想要的那个陪着自己的那个人,也只有蓝忘机 魏无羡道:“蓝湛。”蓝忘机道:“嗯。”魏无羡道“你把他教得很好。” 蓝忘机道:“今后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再见面。”魏无羡道:“我知道。” 蓝忘机道:“温宁把思追送回云深不知处后,可以在附近住下来,和他常常见到。”】 温情听了这话,有些欣慰,更想叹气,但最终只是伸手又戳了温宁一指头,却见温宁、温苑一大一小面上同时仰脸,面上的迷茫神似无比,连一起看向她的无辜眼神都如出一辙,心中顿时一滞,对着这两个呆货还感觉‘欣慰’,不存在的,影子都没半点儿! 温宁:姐姐又戳我??? 小阿苑:景仪快看,宁叔叔又晃了一下~ 小景仪:好像很好玩~含手指.jpg …… 温宁能有自己的想法了,魏无羡并无什么惆怅,只是替他高兴,毕竟现在温情尚在,很多事还轮不到他操心。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话说,温宁要是真到了云深不知处附近,不会被蓝家修士给当成夜猎目标的吧,嗯,应该不至于,高阶凶尸要隐藏还是挺容易的。” 蓝忘机也很‘高兴’,道:“……嗯。”终于不在魏婴身边了。 第218章 二一八、 【魏无羡看着他,道:“蓝湛,你是不是很害怕我对你说谢谢?” “我忽然想起来,前世我们好几次分道扬镳之前,我都对你说了谢谢。然后每一次分别,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都会变得更糟。” 杀温晁温逐流的驿站,云梦楼台抛花相见,夷陵乱葬岗一别。每一次,他都用这个词在他和蓝忘机之间划下清晰的鸿沟,拉出更远的距离。 沉默一阵,蓝忘机道:“你我之间,不必说‘谢谢你’和‘对不起’。” 魏无羡笑了,道:“好啊,那我们就多说点别的。比如…”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比了个手势,让蓝忘机靠近他,似乎要低声耳语。蓝忘机果然凑近了。谁知,魏无羡伸出右手,抬起他的下颔,俯身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众人:…… 前面还是好好的说着话呢,要不要下一刻就这么‘出人意料’?行事怎能如此不知羞耻?就不能顾忌下含光君……好吧说不定已经被带歪的含光君心中还很窃喜了。 听的人是眼神漂浮、神色多姿,读的人却是毫无愧色、心中甚慰。 第一次读得自己与蓝忘机亲近,魏无羡还有些羞窘;第二次再念二人亲密,也颇为不好意思……如今这种程度的话再出自本人口舌,魏无羡已然能边摸着下巴边点评道: “哎呀不愧是‘我’干的事,十分有本老祖的风范,蓝湛你也学着点啊……怎么,好歹其他那些破事都总算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当然是料理下本老祖还有道侣的终生大事喽,我还以为你们听到‘忘羡’二字就已经心知肚明了呢。” 众人:是知道你俩情深意笃,但你确定要这么正大光明、好不羞愧地示之以众吗? 魏无羡:非礼勿视知道不?你们就不能自个不听? 蓝忘机视线微偏,看着那两片唇瓣分分合合,心里想得却是该‘学’些什么,耳廓不知何时起燃起一阵火烧似得灼热也不自知。 蓝曦臣:……我该将眼睛蒙上的。 不就是……吗?听多了也就习惯了。叔父大人‘淡定’地‘听而不闻’,憋着胸中一口气默默自我欺骗中。 【过了很久,魏无羡才和他分开一点点,睫毛挨擦着他的睫毛,低声道:“怎么样?”蓝忘机“…”魏无羡道:“含光君,给点反应啊。” 蓝忘机“…”魏无羡道“你好冷淡。这时候不是应该把我狠狠按到地上…” 话音未落,蓝忘机忽然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动作粗鲁地把魏无羡的头压了下来,两人重新亲在了一处。小苹果受惊了,连嚼苹果的嘴巴都凝固了,呆若木驴 没一会儿,小苹果便没法驼住魏无羡了,蓝忘机左手搂他的背,右手抄他的膝弯,一下子便将魏无羡从小花驴上抱了下来。魏无羡如愿以偿地被蓝忘机按在地上狠狠啃了一阵,忽然道:“等等、等等!” 蓝忘机道:“什么?”魏无羡眯眼道:“我忽然有种感觉…”树林,灌木,野草,强硬的动作,缠绵的唇舌。仿佛似曾相识…越想越觉得莫名熟悉,觉得有件事非问不可,试探着道:“百凤山围猎,我蒙着眼睛那次,蓝湛你…?”】 魏无羡抬手戳了戳蓝忘机的腰侧,嘻嘻笑道:“尊贵的含光君,知道这叫什么吗?‘真相’或可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哈哈哈~” 蓝忘机:“……”这便是生平唯一一次趁人之危、举止出格,却要被揭穿两次的原因吗。 里两人最近的聂怀桑忍不住插嘴道:“那这也太迟了吧?魏兄,这可都是十几年后了呀。”迟钝到这种地步,还敢说‘绝不缺席’?已经缺了一辈子了好么! 魏无羡:……有你啥事啊? 金子轩:讲到百凤山,不免想到自己那次美惊天、也没动地,单把自己吓了一跳的表白,虽说这两人间的事实有些另人羞窘难当,但不可否认相比起来,自己是输了个彻底,也许日后该补上? 【他没问完,蓝忘机也没答,手指却微微一蜷。魏无羡一见他神情有异,立即用胳膊肘支起上身,把耳朵贴到他胸口。果不其然,听到了砰砰狂跳不止的剧烈响动。“…”魏无羡震惊道:“哦,真的是你?!”…魏无羡不可思议道“蓝湛,真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做这种事?”蓝忘机“…”魏无羡“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是哪个害羞的仙子暗恋我又不敢说才干的这事…你从那时候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蓝忘机闷声道:“我,那时,自知不对。很不对。” 魏无羡想起他后来找到他时,蓝忘机一个人在山林里砸树的模样,道“所以你才那么生气?”魏无羡还以为他是在生别人的气,却不知他是在生自己的气… 见蓝忘机头埋得很低,仿佛又开始自省,魏无羡搔搔他的下颔,道:“好嘛,别这么纠结啊。你那么早就亲过我,我高兴死了。那可是我的初吻,恭喜你啦含光君。”蓝忘机忽然看了他一眼,“初吻?…那,你当时,为何…为何…”魏无羡奇怪道“为何什么?”蓝忘机嘴唇动了动,道“…为何不反抗”魏无羡一怔 蓝忘机又闷闷地道:“你……分明不知对方是谁,却为何不反抗。而且,又为何后来对我说……”说什么?魏无羡终于想起来了。当时自己“偶遇”蓝忘机后,还得意洋洋地和他胡吹瞎侃了一阵,说什么自己身经百战,说没人敢亲蓝忘机,蓝忘机也肯定不会去亲别人,还说他觉得蓝忘机的初吻这辈子都送不出去… 忽然之间,他捧腹便是一阵天崩地裂的狂笑…魏无羡大笑着搂住他亲了一记,道:“闹了半天,其实你当时最生气的,是以为我真的别人亲过吧?蓝湛你傻吗你!我他妈胡说八道的你也信!也就你这种小古板会信哈哈哈哈哈哈……”】 也许是再听第二次的缘故,众人再听已经不是先前那般……不忍直视了,所关注的,倒是更多在另一地方。 同样的事因众人已经知道得十分清楚了,而两位当事人的反应,恰如先前在此处的一般、如出一辙。 也就是说,这天书石壁所述所言,再次被验证了它的十分可信。甚至可以说,若无此奇遇,未来便是如此。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底仅有的那点犹疑再不复存在了。 此时,已经先睹为快了几句接下来内容的魏无羡,突然对着蓝启仁一礼,无比正色地道:“蓝叔父,要不,下面这段儿,您捂着耳朵先?” 众人一听,就知道接下来的,大约比……还要更亲密的描述了,越发无语之后,都开始准备起来,预备替自己、或别人遮挡。 毕竟某些内容之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蓝启仁前不久还被蓝曦臣趁机遮掩过,此刻与再次伸过手来的大侄子,又是一阵恼怒再心头,一狠心便抬手拂开,拒绝了此等不雅之举。 忘机向来循规蹈矩,他倒要看看,野林深道之处,还能越格到何等地步! 魏无羡耸肩,看了眼其他人都在认真捂耳后,对着蓝忘机送出一个古怪的笑脸,就接着读下去了。 被看得一阵心慌意乱的蓝忘机:…… 【他嘲笑得太大声、太过火,终于,蓝忘机忍无可忍地将他一把按倒了。 弃小苹果于原地不顾,两人磕磕绊绊缠到了一片灌木丛后。】 还伸着手的蓝曦臣第一时间发现了叔父大人不正常的僵直,揉揉额角又观察片刻,还是毫无反应,这才猛地伸手去摸叔父脉门,内息混沌、灵脉紊乱,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怕是‘气死又气醒’的场景真的要上演一场了。 魏无羡见此,油然而生一股心虚之气,他哪晓得不过短短两句便能将蓝老头气成这样啊。又不是不知道先前那段‘河蟹’的。 而且,书里的自个与蓝湛那场好戏有头没尾,好容易待到二人独处时,当然要‘再续前缘’的么。 就是,蓝老头都这样了……确实有些不像话哈? 与蓝忘机对视一眼,魏无羡认命地从袖中掏出一堆符箓,挑拣出一张完全没用过的,咬破食指就要在纸上一笔画就。 然而没画成,破了食指的右手瞬间就被蓝忘机握了紧。 蓝忘机道:“这是作甚?” 魏无羡不明所以,“当然是再画几张避音符啊。” 几张……?思及用了三次避音符的场景,蓝忘机又是一阵脸颊发烧,只是抿了抿唇,依旧没放开握着的手腕,“方才最后一次使出避音符时,就见你行动滞缓,或是是体内丹田异变尚未平稳,此刻轻举妄动,恐有冒险之危。” 魏无羡:行动滞缓……说的是读到他两人不着寸缕、共浴那次?天,他那纯粹是以为要读自个春-宫心神荡漾,咳,才至手上动作不可控的吧? 被蓝忘机的执拗弄得哭笑不得,又见愣神间蓝忘机已经将他食指小口包扎完毕了,魏无羡登时更无奈了,“那你说怎么办?” 他是无所谓啦,反正师姐被金孔雀护得好好的,就算读到些什么不好见人之处,要紧的地方也会被这石头‘河蟹’了,这么点小意思对于曾经聚众看春宫的他来说,小意思!但在众人面前,包括叔父、兄长都在,即使相关只言片语,冰清玉洁的含光君也是没脸见人了吧? 啊,虽说脸早就丢得差不多了。 蓝忘机示意他看向叔父还有兄长的方向。 收了把脉的动作后,蓝曦臣一拱手将温情请了过来,希望她身上或有携带写能平心顺气、去火静心的丹药,最重要的是,得空听了弟弟二人的对话后,蓝曦臣觉得,即便于体稍有碍,还是呃,将叔父的听觉封上片刻为好。 好在这次叔父没有不同意。 于是,得知没了避音符,众人脸色青青红红变幻后,对着天书石、以及魏无羡(?)指指骂骂一通埋怨,又一阵鸡飞狗跳的忙活,到底在忘羡二人周围几乎空出了两丈有余,围观众人或捂耳、或扎针完毕,终于还是得继续读! 魏无羡:这破石头……我也很绝望啊!某些事就应该两人私底下看才对吧ε=(′ο`*)))唉 蓝忘机:(▼-▼) 等出去之后,或可找个机会闭关几年。 【雨初歇的草丛中尚有雨露未歇,沾湿了蓝忘机的白衣,不过这白衣很快就被魏无羡扒下来了。他轻声道:“别动。”魏无羡的颈项、唇齿之间,都是清新的青草气息。蓝忘机身上则是冷淡的檀香。他跪在蓝忘机双腿中间,从蓝忘机的额头一路吻下去。眉心,鼻尖,面颊,嘴唇,下颌。喉结,锁骨,心口。 沿路起伏,虔诚无比。【生命的大河蟹】】 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魏无羡读出了趣味,与蓝湛一起,也算了了少时没有一起看过春宫的遗憾(??)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可喜可贺的事情,连后面的‘大河蟹’几个碍眼的字都阻止不了此刻的内心荡漾! 魏无羡压着声音在蓝忘机耳边唤道:“蓝湛!” 蓝忘机:“……”这人到底是怎么一本正经读出来的? 魏无羡:“你看,是我在上面的呢。” 蓝忘机:“……”哦,知道答案了,但怎可能。 行动用不着体内脏器,识人用不着双眼,听声当然也用不着耳朵的凶尸温宁正在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公子……蓝公子……出去后,应当不会将他度化或者灭绝来灭口吧? 【魏无羡眯起眼睛…模模糊糊地瞥见了蓝忘机锁骨之下的那个烙印。他把手放上去,覆盖了那个伤痕,笑容也减淡了很多“蓝湛,你告诉我,这个是不是也和我有关?”沉默片刻,蓝忘机道“没什么。当时我喝多了”把血洗不夜天的魏无羡送回乱葬岗之后,等待着他的就是三年禁闭…期间却听到了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夷陵老祖终于身死魂消的消息…他拖着一身还未养好的伤,强行闯出…冲去了夷陵,在整座山上漫山遍野地找了好些天,除了从被大火烧了一半的树洞里捞出一个高烧昏迷的温苑,什么也找不到。哪怕是一块骨头,一片碎肉,一缕虚弱的残魂。回姑苏蓝氏的途中,在彩衣镇上买了一壶“天子笑”。酒很香,很醇,分明不是辛辣呛人的味道,灌下去后却满喉灼痛,一直灼烧到眼眶和心腔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喜欢。那晚,是蓝忘机生平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醉酒。喝醉之后到底做了什么,他没有记忆了,所有的蓝家人,无论是子弟还是门生,很长一段时间看他的目光里都带着不可置信。有人说,那晚他砸开了云深不知处的古室,在里面翻箱倒柜地不知找什么东西,蓝曦臣问他,他目光茫然地找蓝曦臣要笛子。 蓝曦臣找了一管最好的白玉笛子给他,他却愤怒地扔开,说他要的不是这个。怎么找都找不到,忽然看见了从岐山温氏收缴来的那些被封起来的铁烙。酒醒之后,胸口就多了一个和当年魏无羡在屠戮玄武洞底留下的那个烙印一样的伤痕。蓝启仁看起来很难过,也很生气,最终还是没有再责骂他。无论是责骂还是惩罚,都已经够多了。他叹着气,没有再反对蓝忘机把温苑留下来的决定。蓝忘机向他一礼,自领责罚,默默到云深不知处跪了一天一夜。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到如今,这伤口已经结痂十三年了。【生命的大河蟹】】 蓝忘机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克制自己,只揽住还在他身旁的魏无羡,用紧紧相拥的温度来告诉自己,他还在,他还好好的。 耳中听到的,这人不在的痛不欲生都是假的,假的! 世上本无人可知以后,所以总是在期待‘以后’。 就如那夜月下,命中初见,惊鸿一瞥;恰似那年姑苏,年方十五,懵懂无知。 他们交过手,他为他画过像,他赠过他白兔……他扯过他的抹额! 一次又一次,蓝忘机总是期待着再见,尽管后来留给他的只是每次的愤然无果、背道相驰。 可若是有一天找不到他了呢。 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却再不见了吹笛子的人。 便只是想想,蓝忘机都几欲疯魔。 索性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当下’。 …… 初时,魏无羡边读还边在为自己的基本确立的‘地位’沾沾自己,可再往下,他便觉得,就是真的是‘嫁’的那个,也是值得的,也甘心情愿了。 从少时的‘不熟’,到后来‘跟我回姑苏’,然后自己不在了,就变成了‘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气他气过的蓝启仁’? 虽然自残一点儿都不可取,但能得蓝湛如此深情,他魏无羡此生无憾矣。 当然要是没有后面那句不清不楚的‘生命的大河蟹’就更圆满了。不管谁上谁下,这种时候真刀实枪地和小古板做一场才最痛快。 不过没关系,等本老祖回去后,好好补一补龙阳十八式后再战! 还有,再也,再也,不给蓝湛喝酒了。 【魏无羡道:“可是我长着一张嘴我就是要说话的呀!蓝湛,之前我说,要和你天天上|床那句话,你可不可以当做没听到?” 蓝忘机道:“不可以。”魏无羡心碎道:“你怎么能这样。你之前都没拒绝过我什么的。”蓝忘机微微一笑,道:“不可以。” 看到他这样的笑容,魏无羡的眼睛瞬间又亮了,一阵飘飘欲仙,不知身在何处。可是,下一刻,魏无羡就被与这清光映雪般的笑容格格不入的强悍动作逼得眼角飙泪不止了。他双手抓着草地,声嘶力竭道:“那四天,改成四天上一次行不行,四天不行三天也成!!!” 最后,蓝忘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天天就是天天。”】 …… 哦,所以最后,真的还是本老祖在下面的吗。 魏无羡装作不在意地甩去心底那一丁点点的别扭,顶着仿佛吃了十斤辣椒一样口干舌燥的嗓音,小声与蓝忘机道:“那什么,二哥哥,之前我说,要和你天天==上=|=床那句话,你可不可以当做没听到?” 蓝忘机贴着魏无羡的胸膛随着喘息起起伏伏,放在这人身上的指尖也是将蜷未蜷,到底还是哑着嗓音磕绊着道:“不……不可以。” 魏无羡:“……”论挖坑给自己跳,还自己盖上棺材板儿的,舍本老祖其谁! …… 因为伤了一只手掌而右耳捂不严实的聂怀桑:……我特-么隐隐约约听见了些什么鬼? 不忍直视地转头,意外与一脸懵逼的鬼将军一个对视,好了,(各种方面的)垫背的有了。 第219章 二一九、 直到忘、羡二人提醒某些人,封闭听觉的银针可以取下来了,也没有人再凑到他们二人身边去。连两个小孩伸着手臂要到魏无羡旁边玩儿,都被温情拎着后衣襟提了回去,干脆利落地断绝了小娃娃听到不该听的可能性。 尽管已经被扎过了针、服过了药,叔父大人还是觉得,心中哽着一口老血一般,委实憋屈得很。他一手教导成才的侄子啊,启仁愧对先祖父母兄嫂…… 平生第一次有种以袖掩面冲动的蓝曦臣:…… 进来到现在,他们这些人一路哭过笑过,但从来没比此刻更哭笑不得,都是重礼之人,哪个曾遇到过比这更尴尬的?别的抛到一边,众人只想一个问题: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聂怀桑心道:你们都捂得严严实实、半字没听,还能比我更窘迫的?面上却很是正经,称道:“依怀桑愚见,该读得也读得差不多了,到结束应当也快了,不如剩下这点时间,诸位一起讨论讨论,出去之后如何行事更为稳妥?” 聂明玦:有什么好讨论的,不要怂就是干! 其他人纷纷点头同意,于是又退开了一丈多远,到边缘地带或真或假地计划起来了。 众人:反正是不想再听这些闺房私话了,当他们这些人不要脸面的吗! 其实也要面子的蓝忘机:…… 面子是啥都不知道的魏无羡:不听就不听呗~ 【三个月后。广陵。 一座山头之上,一群村民持火把,农具作武器防身,慢慢地朝山上一片树林围去。这座山上有一片野==坟,近几个月来不甚安宁,山下村民一直都遭到野坟孤==鬼的侵扰,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请来几位路经此地的修士,一齐上山铲除作祟的根源。暮色=|降=|临时分…那几名修士手持长剑,带领着这些村民,小心翼翼地横穿过草地,进入森林。森林里便是那片野=坟地,或石或木的残损墓碑歪的歪,倒的倒,阴风惨惨。几名修士对视一眼,取出符篆,准备开始清理邪祟。见他们神情自若,情况应当并不棘手,数名村民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的这口气还没松透,忽听“啪”的一声巨响,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摔到了面前的一座土包上。离那座土包最近的村民一声惨叫,扔了火把,连滚带爬逃开。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血=淋=淋的尸=体也摔了下来,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尸=雨,噼里啪啦不断落下,森林里登时嚎叫四起。那几名修士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震惊之余却还没失了胆气,为首者喝道:“不要逃窜!不要惊慌!不过是小小邪祟罢了…”还没喝完,他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一棵树。树上坐着一个人,垂下一片黑色的衣襟,一只纤长的黑靴,轻轻晃荡,好不轻松,好不惬意。这个人的腰间,插着一管乌幽幽的笛子,笛子下边垂着鲜红如血的穗子,也随着小腿的动作悠悠晃动。 几名修士登时色变。】 “哈~”唯一没扎堆儿避开的薛洋没忍住笑出了声,觉得姓魏的总算有了件对得起‘夷陵老祖’这个名号的事了,血尸吓人的什么的也真有意思~ 魏无羡冲着不远不近的薛洋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笑的。转过身见蓝忘机已经恢复成了严正端方的‘含光君’模样,挑眉问道:“含光君以为呢,可觉得我纵尸吓人不甚妥当?” 蓝忘机看他一眼,似是在疑问为何如此一句,口中也不忘答道:“事出必定有因,你不是会操控纵尸随意打闹恐吓的人。” 魏无羡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果然再铁面的人有了道侣就不一样了吗。要知道,就一年多以前,这人还是只要看到他挖坟驭尸,都是一副‘不可苟同’的样子呢。 蓝忘机再次不解,就这么有些迷茫得看着他笑完。 魏无羡咳了声、止住了笑,忙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本老祖哪是那种无聊之人啊,是吧二哥哥?”说完还对他眨了眨眼~ 曾经数次说出‘无聊’评价的蓝忘机:“……” 【村民们原本已乱了阵脚,听他大喝,刚吃了一粒定心丸,谁知却见几名修士齐齐脸色发白,转身拔腿就跑,一阵风一般瞬间就冲出了森林冲下了山,弃他们于不顾,都猜到这片山头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大邪祟…顷刻便作鸟兽散逃得干干净净。一个村民逃得慢了,落在最后摔了一跤,满嘴泥巴,本以为落单死定了,却突然见到一名年轻的白衣男子站在前方,眼睛不由自主一亮。 这男子腰悬长剑,似乎周身都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在幽暗的森林里,恍惚仙气凌然,不似凡尘中人。他立即求助道“公子!这位公子!救命有鬼啊,快快快把这妖…”话音未落,又是一具=尸=体落在他身前。那张七=窍=流=血的面孔刚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就在这村民吓得快晕过去的时候,那男子对他说了一个字“走” …这村民…仿佛得到了免死=敕令…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去。 这名白衣男子看了看森林中满地乱爬的血=尸,似乎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他抬头望去,那原先坐在树上的黑衣客也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瞬间闪到他身前,便将他压在一棵树上,轻声道:“咦,这不是冰清玉洁的含光君蓝忘机嘛,到我的地盘上来做什么?”四周是一地的血=尸,正在或茫然或狰=狞地努力爬来爬去,这人伸出一手撑在树干上,蓝忘机被困在他的身体和树干之间,面无表情。 只听这人又道:“既然你把自己送上门来了,那我就……哎哎哎!” 蓝忘机一只手便把他两只手腕都锁住了。形势逆转,被他反制住的黑衣人惊讶道:“天哪,含光君,你太厉害了,不敢相信,令人震惊,匪夷所思,你居然用一只手就制服了我,我根本没办法反抗!可怕的男人!” 蓝忘机:“……”他的手不由自主抓得更紧了。对方的惊讶变成了惊恐:“啊,好疼。放过我吧,含光君,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要再这样抓我了,你也千万不要把我绑起来,更不要把我压到地上……”】 僵直不(敢)动的蓝忘机:读书就读书,能不能别挤着到自己耳边吐字! 魏无羡这段,是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个下面的还玩得这么开心,一边还耐不住凑到蓝忘机耳边轻言慢语地撩拨,不过,‘我’就是我,还能用这种方法‘调戏’人呢,蓝湛还能如此配合,也是有趣~ 啊不对,刚来的时候,自己一时兴起演的那段,这人就已经配合得不错了。 不过,绑起来啊?‘河蟹’的那段‘洞房’经过到底是怎么样的?还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呀~ 顺带的,带着众人避开的怀桑兄真有先见之明,这些话要是被蓝老头听到,真的被气吐血的话,可怎么办呦。 这次连薛洋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纵尸吓人还能是有趣好玩,但是在血尸满地乱爬的森林中调情?这二位不愧是‘天河星烛、山野洞房’的大人物,还真是品味奇特…… 薛洋正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就见那蓝忘机满含冷意的眼眸直盯着他看,其中的警告意味简直浓得令人发指。 薛洋对着他耸肩,几句虚言戏语而已,还都遮遮挡挡地没听到什么实际的内容,也就无聊当成听场戏罢了。别说他的命还握在夷陵老祖手中呢,就是这事儿真的说的出去,也得有人信吧?不,单单说‘含光君和夷陵老祖有一腿儿’这种话,传出去都根本没人会信的! 【看他的言语动作越来越浮夸,蓝忘机的眉尖抽了抽,终于出声打断道“…别玩儿了”魏无羡讨饶讨得正起劲儿,惊讶道“为什么啊,我求饶还没求完呢” “……”蓝忘机道:“你天天都在求饶。别玩了。” 魏无羡向他贴过去,轻声道:“这不是你要求的吗…天天就是天天。”他的脸凑得极近,仿佛要去亲吻蓝忘机,可是又迟迟不肯干脆地贴合上去,两人的唇间总若离若即、若有若无地留有一纸之隔,如同一只多情又顽劣的蝴蝶在端庄的花瓣上气若游丝地翩翩游走,将栖不栖、欲吻不吻。如此撩拨片刻,蓝忘机浅色的眸子闪了闪,微微一动,似乎终于自持不得,按捺不住的花瓣要主动去触碰蝴蝶的翅膀了。魏无羡却一下子仰起脸,错开了他的唇。他挑眉道:“叫哥哥。” 蓝忘机:“……”魏无羡道:“叫我哥哥。叫哥哥就给你亲。” “……”蓝忘机嘴唇微微一动。他这一生还从未用这个自带软糯味的称谓称呼过旁人,就算是对蓝曦臣,也从来只一板一眼叫兄长。魏无羡诱导道:“叫一声来听听嘛。我都叫你那么多回了。叫完亲了还可以干别的。” 就算蓝忘机本来快要叫出来了,听了这一句,也被魏无羡打败了,终是没能叫出口。憋了一阵,只憋出一句:“…不知羞!” 魏无羡道:“你这样用一只手抓着我不累吗?只剩一只手做事多不方便啊。”……蓝忘机状似彬彬有礼地道:“那请问,我该怎么做。” 魏无羡道:“我教你啰,你把抹额摘下来捆住我的手不就方便了?”蓝忘机静静看了笑嘻嘻的他一阵,慢慢地把抹额除了下来,展开给魏无羡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他双手上打了个结,重重地把魏无羡这两只不规矩的手按到他头顶上固定住,埋首到他颈项之间。】 魏无羡有种不好的预感,呃怎么说的呢,从以前开始,他其实挺喜欢看他像被自己‘欺负’的良家……夫男,好吧自己其实也没跟其他良家妇女沾过边儿,不过蓝湛那种既委屈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的确非常挠着他的痒痒处的啊。 但这冰清玉洁的‘含光君’被教过之后,是不是学得太快了? 会绑人? 还能利索打了结? 关键绑完了连‘哥哥’都不叫一声?! 魏无羡再看蓝忘机,已经从‘良家夫男’变成专占便宜的‘负心汉’了都! 魏无羡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示意:姓蓝的,这事儿没完!他都叫过多少次‘二哥哥’了,你就是回一句又怎么样。 什么?从来没这样称呼过别人,连蓝曦臣也没有?那不是更好么,道侣间的专属啊! 明明是一直都在‘被’欺负的蓝忘机:…… …… 一旁越来越觉得辣眼睛又辣耳朵的薛洋,已经开始万分后悔,他为什么没滚去跟那个臭道士一起?不然和小矮子作伴儿也好啊! 【正在此时,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两人瞬间分了开来…方才那一声惊叫甚为清脆娇嫩,明显是个小孩子…草丛簌簌抖动…痕迹越来越远…山坡下方传来一个女子喜极的声音“绵绵,你没事儿吧!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乱跑呢?吓死娘了!”魏无羡一怔…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另一个男子的声音责备道:“让你夜猎的时候别乱跑,你还一个人往前冲,被鬼吃了的话你让我和你娘怎么办!…绵绵?怎么了?怎么这副样子?”最后一句应该是在问那女子:“青羊你快看看,绵绵没出什么问题吧?怎么这幅样子,在上边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确实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蓝忘机瞅了魏无羡一眼,魏无羡无辜地回看他,作口型道“造孽啊”他分明没有一点荼毒小朋友的反省内疚之情,蓝忘机摇了摇头,二人一齐出了坟地转下坡去,坡下三人立即惊讶又警惕地望向他们。一男一女都蹲在地上,中间站着个梳着双鬟的小姑娘,大约才十岁左右。那女子是个容貌颇为清丽可人的少妇,腰间佩剑,第一眼见到魏无羡,立即拔出,剑锋指他,喝道“什么人!”魏无羡道“不管是什么人,总归是人不是别的东西”那女子还要说话,却看到了魏无羡身后的蓝忘机,她当即一怔,“含光君?” 蓝忘机居然没佩戴抹额,一时之间,她竟不敢确认…她把目光移回到魏无羡身上,恍惚一阵,道:“那,那你是,你是…”夷陵老祖重归于世的消息早已传开,现在和蓝忘机在一起的,一定是他,因此被认出并不奇怪。魏无羡见她隐隐有激动之色,相貌又有些面熟,心道:“难道这位夫人认识我?我跟她有仇?招惹过她?不对啊,我不认识叫做青羊的姑娘……啊,绵绵!” 魏无羡恍然道:“你是绵绵?”那男子瞪眼道:“你叫我女儿干什么?” 原来,那名方才乱跑不小心撞破他们的小姑娘是绵绵的女儿,名字也叫绵绵。魏无羡觉得颇有意思:“一个大绵绵,一个小绵绵。”】 “嘿,这下总算是知道人家小姑娘是叫什么名字了。”魏无羡觉得怎么也算是故人重逢了,而且还是在他众叛亲离的时候,极少为他说话人之一的故人。而且看样子,这个姑娘家家的,退出家族后还过得不错,也就安心了。 蓝忘机放在人腰间的手紧了紧,显然还是急着‘绵绵思远道’那回事呢,心中一坛酸气欲发不得,只好出言训道:“当谨言慎行。” 说完又想着语气是不是太过严厉,连忙补了句:“不可影响小辈。” ‘小绵绵’看样子就被‘吓’到了,然而这人还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魏无羡大概真的以为蓝忘机因为此事不快,倒也没将人这点‘训话’放在心上,脸上满是无辜地、笑嘻嘻地回视他。 他要真能觉得因为这茬儿有个劳什子反省内疚之情,那绝对是枉活两辈子的厚脸皮了。 再说,含光君,这是他一人就能吓到小绵绵的吗? 蓝忘机很‘委屈’,又很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自罚家规三遍。 第220章 二二〇、 【蓝忘机对那女子颔首示礼,道:“罗姑娘。”那女子将颊边微微散乱的头发拂到耳后,还礼道:“含光君。”又望向魏无羡,道:“魏公子。” 魏无羡对那女子笑道:“罗姑娘。哦,这回我可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罗青羊略为羞赧地一笑,似乎想起陈年旧事,很不好意思,将那男子拉上来,道:“这是我夫君。”那男子觉察他们并非恶徒,面色缓和下来,寒暄几句,魏无羡随口问道:“不知这位先生是哪家族人何派门人?” 那男子很爽快地道:“哪家的都不是。”罗青羊望着丈夫,含笑道:“我丈夫并非玄门中人,以前是商人。不过,他愿意和我一起夜猎……”一个普通人,还是一个男子,竟然愿意放弃原本安定的生活,不畏漂泊,不惧危险,敢和妻子一起颠沛流离,奔走各地,这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事,魏无羡不禁肃然起敬。他道:“你们也是到这儿来夜猎的?”罗青羊点头道:“正是。我听闻这座山头有野坟邪祟作乱,侵扰此地民生,苦不堪言,因此到这里来想看看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你们二位已经处理干净了?”若是魏无羡和蓝忘机已经处理过了,那便不需要别人再插手了。魏无羡却道:“你们被那些村民骗了。” 罗青羊一怔:“此话怎讲?”魏无羡道:“他们对外说是邪祟无辜作乱,实则是他们自己先挖坟盗墓,将死者尸骨胡乱丢弃,才遭到野坟主人的还击。” 罗青羊的丈夫疑惑道:“是吗?可就算还击,也不必杀害好几条人命吧。”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道:“这个也是假的。根本没出人命,我们查过了,只有几个挖坟盗墓的村民被阴魂吓过之后卧床了一段时间,还有一个逃跑太匆忙,自己摔断了腿。除此以外没有伤亡,什么好几条人命都是他们瞎编来耸人听闻的。”罗青羊道丈夫道:“竟然是这样?这也太无耻了吧!”】 某个从前很‘无聊’的人,这次总算是没有辜负心上人的一腔信任了,‘血尸吓人’还真不是什么心血来潮。 魏无羡对这个因果很是理所当然,他纵鬼驭尸吓人,从来没有哪次是图好玩的,比如温晁王灵娇,比如射日之征的战场上。 鬼怪有何可惧,更可怕的乃是人心。但对付那些弄虚作假、心中有鬼之人,这一手也往往更有效、也为那些受了无妄之灾的墓主人出了恶气。 不过,魏无羡突然很好奇,若是逢乱必出的含光君遇到这种情况,自私贪婪的村民、无辜被扰的邪祟,这人会如何处理呢。 只是,一想到蓝湛会被这些乡野小民的私心劳累作弄,他心里就非常不得劲。果然,若论逢乱必出、游猎四方,他和蓝湛一起才是绝配!像这种的,敢犯到本老祖面前,不给这些人吓出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都是轻的。 然而他还没表达些什么,就听蓝忘机突然道:“罗姑娘的丈夫能与其一起夜猎,的确难能可贵,良人难得。” 魏无羡:虽然我也觉得这人听起来不错,但你在‘丈夫’二字上着重咬音是几个意思?? 【罗青羊叹道“唉,这些人哪…”她似是想起什么旧事,摇了摇头,道“哪儿都是这样的”魏无羡道“刚才我吓了吓他们,这次之后他们应该都不敢上来盗墓了,邪祟自然也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解决了”罗青羊道“可他们若是请别的修士来强行镇压…”魏无羡笑了笑,道:“我露过脸了。“罗青羊了然。夷陵老祖已经露过脸了,被那几名修士看到之后必然会到处扩散消息,旁人只当他已经把这一带划成自己的地盘了,哪个修士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上来惹他? 罗青羊笑道“原来如此。方才看绵绵吓成那样,还以为她遇上了什么邪祟,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切莫介意。”魏无羡心道“不不不,可能我们这边才比较失礼。”面上则一本正经道:“哪里哪里,吓到了小绵绵,也请你们不要介意。” 罗青羊的丈夫将女儿抱了起来,绵绵坐在父亲手臂上,鼓着脸颊瞪魏无羡,一副又是气恼羞愤、又是难以启齿的小模样。魏无羡见她穿着浅绯色的小裙,脸蛋玉雪可爱,眼睛犹如紫黑的水晶葡萄,很想拧拧她的脸蛋,终归是人家父亲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捏了捏她垂下来的小辫子,负手笑眯眯地道:“绵绵长得可真像罗姑娘你小时候。”蓝忘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罗青羊乐了,抿嘴一笑,道:“魏公子,你说这话不心虚吗?你当真记得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这抿嘴一笑,依稀与当年那个穿绯色纱衣的小姑娘重合在了一起。魏无羡分毫不觉得羞愧,道:“当然记得!和现在也没什么差嘛。对了,她几岁了?我给她发点压祟钱。”罗青羊和丈夫连忙推辞道:“不用不用。” 魏无羡笑道:“用的用的。反正不是我出。哈哈。”夫妻二人微微一怔,尚未明白过来,蓝忘机已自觉往魏无羡手里放了东西。】 魏无羡点点头,用‘孺子可教’的目光逡巡了蓝忘机一遭,嘴角噙着笑道:“蓝湛,这是个好习惯,要一直保持下去才行~”此话指的自然是他用钱时自觉奉上钱袋的动作了。 蓝忘机道:“嗯。”满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顿了下,又问道:“你……很喜欢小孩子?”对方才这人逗得小女娃气恼羞愤恍若未闻,只记得惦记着拧脸蛋、捏辫子还尤不过瘾描述了。 若婴还想要个女儿的话,寻个合缘的……收养么。 这问的可有深意了啊。 魏无羡见蓝忘机面上很郑重的神色,仿佛只要他答了‘是’,就能为他找个‘女儿’来,还担心自己不满意似的。 魏无羡凑到他耳边,用不小的音量‘悄悄’道:“我是挺喜欢小孩的呀,还打算回去有机会就将阿苑拐在身边逗着玩儿,不想玩的就放到叔父大人课上受教,等十几年后成了‘小蓝二哥哥’再接着逗呢~” 蓝忘机瞬间将心理盘算过的甩到了一边,小姑娘还是罢了,魏婴只是图好玩,有阿苑在,再加上景仪便够了,还有这二人长大后还是少和魏婴接触为好。 远处还在与聂明玦交谈的、什么都不知晓的蓝启仁,也许未来还是有的‘忙’? 【魏无羡从他手里接过那几颗沉甸甸的压祟钱,坚持要送给绵绵,罗青羊见推辞不过便对女儿道“绵绵,快点谢谢含光君和魏公子”绵绵道“谢谢含光君” 魏无羡道:“绵绵,是我给你的呀,你怎么不谢我?” 绵绵气愤愤地瞪他一眼,不管他怎么逗,就是不肯和他说话,只是低头拉脖子上挂着的一条红绳拽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香囊,很宝贝地把压祟钱放了进去。不久便下了山头,魏无羡只得颇为遗憾地同他们道别,和蓝忘机一起走另一条路了 等他们身影消失之后,罗青羊责备女儿道“绵绵。这么没有礼貌,那是从前救过娘亲命的恩人”她丈夫大惊“是吗?!绵绵,听到没,你看你多没礼貌!” 绵绵嘟哝道“我…我不喜欢他。”罗青羊道“你这孩子,你要是讨厌他,你早把压祟钱扔了”绵绵红扑扑的小脸埋在父亲胸口,哼哼唧唧道“他干坏事!” 罗青羊啼笑皆非,正要说话,她丈夫奇道:“青羊,我以前听你提起过这位含光君,记得他是位世家出身的大人物,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种小地方,猎这种小猎物?”罗青羊耐心地对丈夫讲解道:“这位含光君和别的名家名士不一样。他一向是逢乱必出。只要有邪祟作乱为祸害人,无论夜猎对象品阶高低,功劳大小,他都会前往相助的。”丈夫点头,道:“倒是位真正的名士。”他紧张又疑惑地追问道:“那那位魏公子呢?你说他是救过你命的,可我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这个人?你以前什么时候遇到过性命危险吗?!” 罗青羊抱过了绵绵,目中有异样光彩闪动,微笑道“那位魏公子嘛…”】 “嗯?”魏无羡面上好似有些不忿,“都说了我才是救命恩人了,怎么绵绵介绍蓝湛你就各种明夸暗赞的,怎的到了我这儿,就啥也不说了?太不够意思了吧?” 虽然那种背景下,别人不骂他就算好的了,但好歹是‘救命恩人’呐,把他跟蓝湛放在一起好好夸上一夸更好的呀。 话说,他怎么总是遇到些心里喜欢他、嘴上却不说的人呢。 一直都是魏无羡在读,蓝忘机也不知接下来是什么内容,并不是很懂魏无羡的关注点是什么,不过就是知道罗姑娘没说什么关于自己道侣的话,也只有更满意的份。因此也只看着魏无羡借着这个原由而嘟嘟囔囔地‘抱怨’。 【另一条路上,魏无羡对蓝忘机道:“没想到当年的一个小姑娘,如今的女儿也是小姑娘了!”蓝忘机道:“嗯。”魏无羡道:“可是这不公平啊,明明她当时看到的应该是你在对我干坏事,为什么她看我比较不顺眼?” 蓝忘机尚未答话,魏无羡又转了个圈,面对蓝忘机,倒退着走,边走边道:“哦,我知道了。其实她心里一定喜欢我。就和当年的某人一样。”蓝忘机掸了掸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声道:“请把抹额递给我,魏远道。” 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魏无羡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啧啧笑道:“我说吧,蓝二公子,这不,喝醋了是不是?”蓝忘机垂下眼睫,魏无羡挡在他身前,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托起他下颔,严肃地道:“老实说吧,你这壶醋喝多少年了,怎么藏这么好,我都没闻见酸味。”】 一听‘魏远道’的名儿,也无暇再想什么‘夸人不夸人’、‘救命不救命’的,某人总算是知道了蓝忘机‘闹别扭’的原因了。 魏无羡很想笑,但极力绷住了,努力端正了脸部表情,装模作样地掰掰手指,道:“喝了多少年醋啊,我得好好算算,那年暮溪山,到献舍后,将近二十年了吧?尊贵的含光君,当时你可是狠狠咬了我一口,观音庙里,‘我’也发自肺腑、情动天地地剖了白,怎的这页还没翻篇儿呢?你这是掉进了醋缸里了吗?还有啊,咱们讲讲道理,说起来,你比我和人姑娘的见面次数还多呢吧,而且绵绵姑娘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品行高洁的含光君……” “翻不了。”蓝忘机出言打断了魏无羡的长篇大论,抬手附到这人身前留下太阳纹烙印的疤痕位置,想起的还是那些‘保护过一个姑娘’、‘一辈子记得’的话,纵然知道魏婴不过嘴上说说,但想忘了,怕也是不知到哪份年月才能忘得了。 被‘袭胸’了的、又开始气弱的魏无羡:好了我知道根源在哪了,看样子日后还是得想法子去了这烙印才是。 薛洋:…… 第221章 二二一、 【蓝忘机习以为常地配合他仰起脸,忽然感觉有一只不规矩的手摸进了胸口。低头去看,魏无羡的手却已经抽了出来,拿着一样东西,故作惊讶道:“这是什么?”那是蓝忘机的钱袋。 魏无羡右手将这只精致的小钱袋转得飞起,左手指着它道:“含光君呀含光君,不问自取是为偷。当年他们怎么说你来着,名门之后?世家子弟楷模?好一个楷模呀,居然暗地狂喝浓醋,偷了人家小姑娘送我的香囊,用它做自己的钱袋,难怪我醒来之后到处都找不着它。要不是小绵绵胸口挂的那个小香囊和这个一模一样,我还想不起来呢。你呀你,啧啧。说说,怎么从昏迷时候的我身上把它摸走的?摸了多久?”蓝忘机面上一阵微微的波澜闪过,伸手去夺,魏无羡把钱袋一抛,躲过他的手,退了两步,道:“说不过就要抢啦?羞什么呀?这也要羞,我总算知道我为什么不知羞了,咱们俩真是天生一对,肯定是因为我的羞都放你那儿了,你替我收着了。” 蓝忘机的耳垂泛着浅浅的粉色,脸却还紧紧绷着,出手飞快,魏无羡脚下更快,让他瞧得见抓不着“你以前自己要把钱袋给我的,怎么现在又不给我了?你看看你,不光偷东西,还偷欢还出尔反尔,坏到骨子里”蓝忘机扑上去,终于抓住他,在怀里紧紧抱牢了,辩解道“我们三拜拜过已经是…夫妻了,不是偷欢” 魏无羡道:“夫妻之间也不能总是像你这样对我用强呀,总是要我求你,求你你都不停。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姑苏蓝氏列祖列宗要气死了……” 忍无可忍地,蓝忘机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魏无羡很惊讶。 惊讶到能算是蓝忘机第一次明明白白地、主动地冲上来堵他的嘴都没怎么注意到。 蓝忘机那只精致小巧的钱袋,可是被读到不少次了,期间也被他摸出来过,但马上又被藏得严严实实,就是他‘真情实意’地哭了穷,蓝忘机也是宁愿将身上那块品级颇高的玉令挂在他身上,小钱袋依旧不见踪影。 却原来这就是蓝湛这么宝贝钱袋,不对,香囊袋子的原因吗?难怪自己看了觉得很是眼熟呢! 惊讶完了,魏无羡又觉得‘情理之中’了,他身上的烙印蓝湛都要好好酸一场,又怎么把他厚脸皮讨来的香囊留下?估计拿走之后又没舍得扔,就留下做了钱袋? 嗯,总算是了解到这个夷陵老祖的男人能醋到什么地步了? 话说,估计日后还会稳步增长的、姑苏蓝氏家规几千条,里面就没有‘禁道侣泛酸’之类的吗?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不是也是蓝家传统、历代姑苏蓝氏列祖列宗的道侣又是怎么解决的? …… 有道侣的蓝家列祖列宗会不会被气死尚且不知,谈话告一段落、又没注意听了一耳朵的、没有道侣的叔父大人,其面上难看的神色显示,再来几次、且还看不开的话,怕是会在这里原地升天了。 杂七杂八乱聊一通的众人:要不还是继续瞎扯下去?……但好像真的没什么好‘商讨’的吧?大部分根源还是在兰陵金氏,而在场的、日后能做主的金子轩还是个少主,别家内务外人不好插手不说,事情发展的不确定性也实在太大。 ……那还接着听那两旁若无人的腻歪? 众人对视一眼,毫不掩饰各自的嫌弃。 薛洋:不是老子一个没眼看了。 【遇罗青羊夫妇的次日,二人来到广陵的一座小镇上。 魏无羡举手搭在眉间,望见前方酒招飘飘的幌子,道:“前边休息吧。” 蓝忘机点了点头,二人并肩前行。 云梦观音庙那一夜过后,魏无羡和蓝忘机结伴而行,带着小苹果一起四方游猎,依旧是“逢乱必出”,听到哪地有邪祟作乱、侵扰民生,他们便前去探访举手解决,顺便游山玩水,领略当地风土人情。如此三月闭耳不闻仙门事,好不逍遥自在。 进了酒肆,坐到不惹眼的角落桌边,店伙计上前招呼,观二人容貌气度,看到蓝忘机腰间佩剑,再看魏无羡腰间笛子,心中忍不住把他们和这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某两位联系到一起。可使劲儿瞅了好一阵,这位白衣客人又确实没佩戴姑苏蓝氏的抹额,终是没敢确定。 魏无羡要了酒,蓝忘机则点了几个菜。魏无羡听他低沉的声音报着菜名,一手支腮,另一手在桌子底下,手指缠绕着一条雪白的抹额,脸上笑意盈盈。等那伙计下去了,他才道:“这么多辣菜,你吃得下去么?”蓝忘机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淡声道:“坐好。”魏无羡道:“杯里没茶。” “……”蓝忘机将茶杯斟满,重新送到唇边。过了一会儿,他又道:“……坐好。”魏无羡道:“我坐的还不好?我又没像以前那样把腿放到桌子上面。” 隐忍片刻,蓝忘机道:“那也不要放到别的地方。” 魏无羡茫然道:“我放哪儿了啊?”蓝忘机:“……”】 魏无羡又被蓝忘机的反应逗笑了,说话都刻意拖长了语调,“呦,含光君这是害羞了?喝醉酒看出来也就算了,怎么害羞了面上也是如此隐忍、不留痕迹?” 蓝忘机:“……”若真的隐忍,就不会叫你看出来了。 魏无羡又在笑他无话可说的样子,还趁机挠他下巴,道:“含光君,你说,‘我’这是把腿放到哪儿,才让你这么不待见的?” 蓝忘机:“……”你自己的习惯自己不知吗? 蓝启仁:……老夫谢谢你们这种时候没带蓝家抹额! 蓝曦臣无语扶额片刻,与江澄道:“江宗主,不如我们接着商讨吧。” 江澄一脸莫名,疑问道:“商讨什么?” 蓝曦臣道:“商讨忘机与无羡道侣大典细节如何布置。” 江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磨着牙道:“……等你们姑苏蓝氏聘礼礼单送到云梦再说!” 蓝曦臣接着道:“那先来讨论下礼单内容也可。” 江澄:“……”你们家就不能自己想吗?嫁师兄的流程老子真不熟! 聂怀桑:要不我也提前计划下添妆还有贺礼? 聂明玦:…… 【魏无羡道:“蓝二公子要求真多。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坐。”蓝忘机放下茶杯,看了看他,一振衣袖,正欲起身好好教教他,大堂中的那张桌子却陡然爆发一阵狂笑。桌上一人幸灾乐祸道“我就知道金光瑶这么个搞法迟早要倒!我等这一天好久了,终于被捅出来了,哼!真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乍一听,魏无羡感到十分亲切,这人叫骂的语气和内容都十分熟悉,无非是把叫骂的对象换了一个,忍不住侧耳细听。一名修士拿着筷子,指点江山道:“果然古往今来说的都没错!这些上边的人哪,表面越是光鲜,背后就越是龌龊不堪!”“不错,没一个好东西,什么尊什么君子,哪个不是披着张皮出来混给人看的。”一人就着一口酒,大口吃肉,边吃边唾沫横飞道:“话说这个思思当年也是大红大紫过的勾栏名人,老成那样,我都没认出来,真他妈倒胃口,金光善这死的也是够惨,哈哈哈哈哈……” “也亏金光瑶想得出来那种法子整死他爹。绝配。绝了!“ “我就奇怪了,这个金光瑶怎么不杀那个老妓|女?人证就该灭口啊,他是不是傻。”“你怎么知道他是傻,他可是金光善的种,说不定也是个风流种子,说不定人家口味特殊,跟思思也有那种……嘿嘿,不可告人的关系呢?” “嘿嘿,虽然我也这么想,但不是还传着吗,金光瑶因为跟自己的亲妹妹通|奸,把自己吓得搞出了隐疾,他就是有心也无力呀,哈哈哈……” 这些流言蜚语和编排之词,当真熟悉至极。魏无羡想起当年无数人还传过他在乱葬岗魔窟掳夺千名处女日夜淫/|/乱,只为修炼邪功大法,莫名滑稽,心道:“好吧,再怎么说,传我这种也比传金光瑶的那种强点。”】 蓝启仁总算又找到了魏无羡、蓝忘机以外的、当大批特判的了,当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然而这是真的不是某个人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聂怀桑:魏兄借助什么修炼邪功大法?女-鬼-男-尸吗? 在场被‘流传’的两位,魏无羡读得是喉头打架又啼笑皆非,孟瑶听了心中也生不出什么波澜了。 孟瑶想,魏无羡认为传他本人的那些比骂‘金光瑶’的好点儿,他却认为魏无羡更冤枉。毕竟‘金光瑶’名字后面紧跟的那些骂名大部分还是有缘有因,夷陵老祖那些纯粹胡说八道还被人据以为真,哪里算好?不是更冤枉是什么? 说起来,自叛逃乱葬岗后,拿这些不着边际的流言来离间夷陵老祖与仙门百家一事,大部分还是出自他的手笔,没曾想多年后,‘金光瑶’却步了‘夷陵老祖’后尘,也是滑稽……不,至少魏无羡有含光君十三年等候,而自己是无人再念了。 江澄在后面又吼着道:“魏无羡,你特-么能不能别什么都上赶着跟人相提并论!” 先前不止一次拿自己的死法、身材(?)和碎尸‘好兄弟’比较也就算了,现在又和‘金光瑶’比骂名怎么回事?比了个结果你还很欣慰啊?! 感觉有些被殃及的聂明玦:…… 魏无羡:是我先要比的吗?分明是十年年前后的这些人,骂的话除了名字外都不带大改的,词儿知道的不多都不会多读点书,本老祖也很无奈啊╮(╯▽╰)╭ 第222章 二二二、 魏无羡读过这些闲言碎语,很有些意扰心烦。就是在这些人口中,他从风光恣意的少年英豪,变成了如过街老鼠一般的夷陵老祖。即便再被骂的人不是自己了,也不觉半分高兴。 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仗着无仪无耻,自比为卫道士,高高在上地进行批判、制裁,一人又一人,他们又以为他是谁! 思来想去,依旧觉得不爽,突然,魏无羡灵机一动,对蓝忘机道:“蓝湛,你们家的禁言术可以教我的吗?” 蓝忘机毫不犹豫地道:“可以。”既为道侣,自入蓝家,自然可以。 魏无羡得了回答,兴致盎然地道:“可以便好,日后待本老祖学了禁言术,琢磨看看能否改个‘禁言符”来,若如此一来,若碰到说话谈吐格外难听的,便遣了小鬼去贴个符,待三五天张不开嘴了看他们再如何胡编乱造!” 蓝忘机:“……嗯。” 众人:…… 聂怀桑:做成后可以讨些来,我一定正大光明地当场贴过去。 魏无羡好似已经出了口恶气一样,终于能接着读下去了。 【后面言语越来越不堪入耳,蓝忘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好在那一桌上有正常的人也听不下去了,一人低声道:“小点声儿吧…又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大笑的那几人满不在乎道“怕什么,这儿又没人认识咱们。”“就是!况且就算被听到了又怎么样?管天管地还管人说话放屁?”“你以为现在的兰陵金氏还是当初的兰陵金氏?管得住旁人的嘴么?有本事像以前那样再横啊?不爱听憋着!” 一人岔开话题:“行了行了,老谈这些做什么,吃菜吃菜。这金光瑶生前再怎么做兴风作浪,现在也只能困在棺材里和聂明玦打架了。” “我看够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尸体骨头都得被聂明玦拆碎了。” “可不是!我去了封棺大典,那棺椁周围怨气重得方圆一里都寸草不生!我很怀疑,那棺材真能封住他们一百年?”“封不封得住,也不要你来操心啊,都是那几家头疼的事。反正兰陵金氏算是完了,彻底变天喽。” “不过,封棺大典上,泽芜君的脸色好糟糕啊。”“能不糟糕吗,棺材里装的是他两个义兄,家里小辈整天跟一具凶尸跑来跑去,夜猎还要凶尸来帮忙解围!难怪整天闭关了。蓝忘机要是再不回去,我看蓝启仁就要骂街了……” 蓝忘机“…”魏无羡扑哧一笑。那边继续议论“说起来,这次封棺大典还挺让我刮目相看的,聂怀桑竟然办得不错啊?原先他主动请缨的时候,我还以为铁定要搞砸呢。毕竟一问三不知”“我也是!谁知道他居然主持得不比蓝启仁差” 听他们惊讶纷纷,魏无羡心道,这算什么?今后的数十年里,说不定清河聂氏的这位家主,会逐渐开始展露锋芒,继续给世人带来更多的惊讶呢。】 世事莫测、变幻不定 ,再从流言闲语中,窥得一二修界面貌,与他们如今相比,说一句‘翻天覆地’也是不为过。 孟瑶想,‘金光瑶’大约算是‘翻覆’得最彻底的其中之一了,他不择手段过,问鼎仙督过,最终也身败名裂、不得超生了。 虽然也算是报应吧,但是尸体被赤峰尊拆成块而了是不是太可怕了些?还有将他打落地狱的‘聂宗主’…… “先是岐山温氏温若寒,再是夷陵老祖魏无羡,然后是我……聂二公子,看样子,下一个步上后尘的,便是你了呢。” 被点了名的聂怀桑不慌不忙,先是朗声向魏无羡道了谢,才搭话道:“这就不劳敛芳尊费心了,怀桑虽身担家族重担,却并无称霸野心。或许趁势寻流而下、背风而驰,但绝不会颠倒黑白、铲除异己。” 孟瑶:那你十三年的‘一问三不知’是叫着玩而的么? 聂怀桑:报仇啊,还有就是,家族真的不能断送在自己手里而已。 纵然志不在此,但在‘他’继大哥后冠上‘聂宗主’之名后,‘陶陶乐尽天真,时时作个闲人’的‘聂二公子’就已经不在了。 聂怀桑的左手指尖一点点在宝贝折扇上划过,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没了大哥后,便背负了太多身不由己,就算大仇得报,就算尘埃落定,他的重担也远远没有结束。 但更久的多年以后,日暮沧桑中、秋霜薄凉时,又是否还有人记得那个拿笔执扇、逗鸟看花的少年呢。 对着这样的聂怀桑,聂明玦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注视着难得说着漂亮话却好似快要哭出来的聂怀桑许久,随即开口,嗓音低沉:“这一世,你可以慢慢学。” ……聂怀桑是真的要哭出来了,大哥啊,你就不能尽快找个嫂子、添个儿子,然后放手去折腾我那苦命的侄儿去嘛! …… 被吼了一嗓子后便在凝神偷听后面动静的魏无羡:我觉得他们重点有些奇怪。(自以为不动声色地)侧首对蓝忘机道:“蓝湛,你知道叔父大人骂街是什么样的吗?” 蓝忘机:“……” 蓝启仁:“魏无羡!!” (▼皿▼#) 【菜上来了,酒也上来了。魏无羡斟满一杯,慢慢饮下。 忽然,他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道:“那阴虎符究竟在不在那口棺材里?” 酒肆内忽然一阵静默,须臾,一人道:“那谁知道,也许在吧。金光瑶不把阴虎符放在身上,还能放哪里呢?”“不过也说不准,不是说阴虎符现在也只是一块废铁了吗?已经没有用了。”那少年独坐一桌,怀中抱剑,道:“那口棺材,真的够牢固吗?万一有人想看看阴虎符在不在里面,会怎么样?” 立即有人大声道:“谁敢!”“清河聂氏、姑苏蓝氏、云梦江氏都派了人围守那片墓地,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众人纷纷附和。那少年不再发话,执起桌上茶碗喝了一口,似乎是被打消了念头。然而,他的眼神却并未改变。 这样的眼神,魏无羡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并且他知道,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看到。】 的确看到过很多次, 在阴虎符现世之后。 连他这个制造者都忌惮不可控的驭尸法宝,那些所谓正道之人的觊觎却从未断绝过,哪怕只剩一半的废品也要不择手段地得到、修复,这是一种多不要脸的精神啊! 在座之人也对这些仙门之人很是引以为耻,只是唾弃完那些宵小之徒后,不免联想到如今也只剩一半的阴虎符,虽然在先前天书石暴动中,所剩的一半也都有裂纹了,但难保日后万一流出,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魏无羡大抵也猜到他们会有这样的顾虑,很主动、干脆地道:“诸位费心,剩下的这一半,毁符本也在计划之中,待回去之后养足精神便着手毁符。” 众人对这话皆表示赞同,孟瑶还建议道:“若要再无人贪图此物,不妨在仙门百家面前设法毁符。” 魏无羡闻言一愣,“……要我向那些人低头认输?” 第223章 二二三、 在那些所谓仙门百家的眼底下毁符,虽则也是杜绝后患的行之有效的方法,但过程中可能会增加多少风险不说,这一首其中蕴含的妥协认输之意的确更深。 夷陵老祖前脚与温氏余孽勾搭成奸、和云梦江氏一刀两断,后脚就众目睽睽之下销毁保命法宝,不是向仙门百家低头认输是什么? 魏无羡皱着眉,他自觉并不是多有傲骨之人,若说是为了江家、为了他和蓝湛日后,向蓝启仁、聂明玦这样的正义之士人妥协,当然并无不可。 但四大家族掌事之人已经均在此处,是非曲直、来龙去脉都听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需要他再低头的?除去四大家族之外的仙门百家么,那些大部分不是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就是心思叵测之徒,也值得自己专门去认输? 凭他们也配?! 原有些同意孟瑶话的人,此刻也明白魏无羡不平之处了。过不在己身,愿意主动毁符已是深明大义,但当众毁符又是另一回事了,这种事搁谁身上都难免膈应,他们也没有绝对要求的立场。 果不其然,第一个明言出声的,便是是聂明玦,他道:“阴虎符本是你自有法宝,剩下的那半块,要毁要留、如何毁怎么用,只要无关修界安危、不违正义之道,自随你便。” 江澄反应过来,也道:“你自己东西自己去处置,不必自作聪明去顾虑些乱七八糟的。” 聂怀桑笑着接了句:“乱葬岗上魑魅魍魉无数,阴虎符可号令群尸,魏兄若能再重新炼化剩下半符作阵眼、镇压乱葬岗邪祟,也是修界玄门之幸啊。” 蓝家几人本就已信任魏无羡,且目睹半符毁符经过,自然无干涉之意。若魏无羡炼器一道当真也高深莫测,那聂怀桑的建议亦不无不可。 因金光善对阴虎符之心众人皆知,孟瑶又是方才提议之人,金子轩只点头表示赞同后再无他话。 魏无羡点头,只道那半块阴虎符如何,他还要再斟酌一番,但无论如何,还是为此向孟瑶道了谢。 孟瑶低着头,他说的话也没有其他意思,毕竟若要无后顾之忧,这是最好的法子。想来,他‘能软绝不正面抗’的处世之道,和这些人是真不一路了。 【离开酒肆之后,还是魏无羡坐上小苹果,蓝忘机牵着绳子在前边走。 晃晃悠悠地蹬着小花驴,魏无羡取出腰间笛子,送到唇边。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越过天空,蓝忘机顿足,默默聆听。 正是被困在屠戮玄武洞底时,他唱给魏无羡听的那支曲子。也是魏无羡重生后,鬼使神差在大梵山吹出来、让蓝忘机确定他身份的那支曲子。 曲终,魏无羡对蓝忘机眨了眨左眼,道:“怎么样,我吹的不错吧?” 蓝忘机缓缓颔首,道:“难得。” 魏无羡知道,“难得”的意思是难得他记性好了一回,忍俊不禁道:“你不要总气这个呀,从前是我错了还不行么?再说我记性不好,这应该要怪我娘。” 蓝忘机道:“为何。”魏无羡把胳膊撑在小苹果的驴头上,陈情在手里转得飞起,道:“我娘说过的,你要记着别人对你的好,不要去记你对别人的好。人心里不要装那么多东西,这样才会快活自在。” 这也是他所能记住的,关于父母,为数不多的东西。】 前面观音庙‘云梦双杰’那次,魏无羡怼江澄,说自己是像他爹;这回为了给自己记性不好开脱,又拉下他娘了。 众人再看前面和蓝忘机黏黏糊糊的魏无羡的背影,那眼神已经与看不孝之人没啥两样了。 你这么能甩锅你爹娘真的知道吗?! 不过,现下看来,藏色散人也算是很会教孩子了。只这一句,造就了魏无羡得恩必偿、施恩不求报的君子之德是没错了。 孟瑶对此深有感慨,不论‘金光瑶’日后算计,就是他在金鳞台也没少为金光瑶针对云梦江氏出谋划策,魏无羡不是不知,但却愿为他方才一句话,毫不勉强地道了谢。所以,有时候,家学渊源这种东西,不可谓无用啊。 捋着胡须的蓝启仁也很同意‘家学渊源’的说法,比如,某个散人当年胆大包天地剪了他的胡子,比如十几年后某个散人的儿子有意无意地拐了他的侄!子!肆无忌惮!变本加厉!! 【思绪飘飞片刻,又被魏无羡拉了回来,见蓝忘机正专注地望着他,道:“我娘还说了……”听他迟迟不说下半句,蓝忘机问道:“说什么。” 魏无羡对他勾勾手指,神情肃然,蓝忘机走近了些。魏无羡俯下身,在他耳边道:“……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众人:……你娘是给你托梦的时候说的吗?! 晓星尘:藏色师姐真是辛苦了。 魏无羡:“噗这种话我都说得出口哈哈哈~” 蓝忘机:“……” 【蓝忘机眉尖微动,正要启唇,魏无羡抢着道:“不知羞,不正经,无聊,轻狂,又在胡说八道,对不对?好啦,我帮你说了。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词,真是跟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我也是你的人,扯平了,行不行?” 逞口舌之快,蓝忘机永远也比不过魏无羡。他淡声道:“你说行便行。” 魏无羡扯了扯小花驴的缰绳,道:“可是说真的,这曲子我取了八十多个名字,你就没有一个满意的?”蓝忘机坚定地道:“没有。” 魏无羡道:“怎么这样?我觉得叫蓝湛魏婴定情曲挺好的。” 蓝忘机不语。魏无羡又胡言乱语道:“或者含光夷陵天天曲也很好。一听就很有故事……”】 众人:果然,不管是哪一个魏无羡,取的名字都是一样的惨不忍睹。 魏无羡又开始吱哇乱叫:“啊啊我反悔了!” 蓝忘机问道:“反悔什么?” 魏无羡嬉笑着道:“前面还觉得十三年后,你对我可真好哇,但现在一看,果然还是现在的蓝湛更好,先前我说叫蓝湛魏婴定情曲你都答应了呢~” 蓝忘机:“……嗯。”不想答应。 魏无羡又凑近他,直到鼻尖都碰到了一起,才小声道:“谁说你‘逞口舌之快’比不过我了,当初在百凤山的时候,含光君可很是逞了一番‘口舌’之快呢~” 蓝忘机瞳孔瞬间一缩,喉结控制不住地来回滑动了一轮,连心跳忽地快了起来。 魏无羡撩了个够本,又开始大笑起来。 众人:…… 【蓝忘机像是不想再听到任何一个新的名字了,道:“有。” 魏无羡道:“有什么?”蓝忘机道:“名字。” 魏无羡惊讶道:“有?有的话你早说啊,究竟叫什么。那你还一直不告诉我,害我帮你想了这么久的名字,浪费我的聪明才智。”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忘羡》。” 魏无羡道:“啊?” 蓝忘机道:“曲名《忘羡》。” 魏无羡睁大了眼睛。须臾,他捧腹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难怪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了,原来是偷偷摸摸取了这么个名字,用心昭然若揭。可以啊蓝湛你,什么时候取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似是早就料到魏无羡会是这个反应,看着他在小苹果背上前仰后合,只能微微摇头,神色看似无奈,唇角却已悄然无声地浅浅一弯,眸中也有朦胧的涟漪散开。他扬手扶住魏无羡的腰,防止他从驴背上一头栽下来。好容易笑够了,魏无羡严肃地道:“《忘羡》,很好,好极了!我喜欢。是的,就是应该叫这个名字。”蓝忘机面无表情地道:“我也喜欢。” 魏无羡道:“听起来非常雅正,非常姑苏蓝氏,我看能直接收录进你们家的曲谱集,要求所有姑苏蓝氏子弟必须修习此曲。他们要是问,含光君,曲名何解?你就可以告诉他们,这曲子是怎么来的了。”】 魏无羡憋笑道:“原来‘忘羡’是这么个意思啊,含光君真是用心良苦~” 蓝忘机不理这话,只问道:“那你喜欢么?” 魏无羡很大方地道:“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看在本老祖这么喜欢的份儿上,我那‘蓝湛魏婴定情曲’的美名就 ‘退位让贤’好了,期待含光君在兰室讲解曲名何解的伟大时刻啊哈哈~” 蓝忘机:“……” …… 金子轩想了想,对另外二位蓝家人请教道:“蓝先生,泽芜君,那什么,他们说的那曲,真的能收录到蓝家曲谱集?”脑中忍不住想:日后夜猎偶遇,别人在那持剑御敌,这两人一旁演奏定情曲就完事……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再等十几年后,金凌,或者其他小辈也送去云深修习,听了这等事,真的能学好? 蓝曦臣还未开口解释,聂怀桑就凑热闹道:“含光君曲艺颇佳,他谱的曲,自然非同凡响,若忘羡二人同意,十有八九能行。” 听着聂怀桑着重咬音的‘忘羡’二字,金子轩还想挣扎一番,“蓝家曲谱集之曲,应当不止好听,还要有用才行吧?” 黑着脸的江澄跟了句:“十三年后,魏无羡召温宁对抗噬魂天女,事后用来平缓温宁怨气暴戾的,就是这首曲调。” 金子轩:我无话可说了。 蓝曦臣:虽诸位所言甚是,但可否容曦臣一句?算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蓝启仁:…… 其他人:…… 【听他又开始胡说八道,蓝忘机直接牵起载着魏无羡的小苹果,将细细的绳子紧紧抓在手心,继续朝前路走去。魏无羡还在说话“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好久没喝天子笑了,要不咱们回姑苏,先去彩衣镇玩儿一趟?”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道“都这么多年了,那儿的水行渊都该除干净了吧?你叔父要是勉强能见我呢,你就把我和那几坛子酒一起藏在你房间里;要是见不得我呢,咱们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听起来思追他们和温宁夜猎还玩儿得挺。”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不过听说姑苏蓝氏的家规又新修一版了?我说,你们家门口山前那块规训石,还写得下吗……” 清风徐来,两人的衣衫都如春水一般泛起波澜。 魏无羡迎风看着蓝忘机的背影,眯起眼睛,盘起腿,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用这种清奇的姿势在小苹果背上保持不倒。 这只是一件无聊的小事,他却像发现了什么新鲜有趣的稀奇,急于和蓝忘机分享,叫道:“蓝湛,看我,快看我!” 如当年一般,魏无羡笑着叫他了,他也看过去了。 从此,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至此,人间安稳,岁月静好。 魏无羡与蓝忘机相视一笑,才对后面喊话道:“正文到这里完结了哈~” 众人一下子振奋了精神,可算是读完了。 魏无羡又喊:“你们刚才商量那么久,有什么好计划了吗?” 聂怀桑喊回去:“没呢,魏兄有什么好想法吗?”最主要的兰陵金氏情况不好估测,所以他们刚才都是在闲聊居多,话说他大哥和蓝先生真的能算是忘年交了…… 听了片刻,魏无羡道:“好计划谈不上,有个想法倒是真的……”来这一趟,不得不说很及时,后面要验证、改变的事多了去了,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不得心安。 在穷其道那会儿,温宁以及那几个丧命的温家人,究竟是不是兰陵金氏为了引他上钩才刻意下得手?草菅人命的,是当时的督工,还是背后的兰陵金氏? 待他寻个法子追本溯源一番,若是后者,那他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 听着魏无羡和其他人喊来喊去、如此这般地计划时,宋岚问晓星尘道:“日后保重,若下得山来,再叙。” 晓星尘点头,他的目光经过在场每一个人,蓝氏双壁、聂家兄弟、金家公子、温家姐弟,师侄、两个小娃娃,还有,薛洋。“听此一回书,胜过数十载,不论日后下不下山,我都会永远铭记。” 宋岚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 魏无羡已经将针对穷其道命案一事的大致部署说完,又补充道:“归根究底,若害命的是那些督工,那不过是让侥幸逃命的几个杀人偿命;若金光善、金子勋二人真的是主谋,他们没有亲自动手也只会受到些反噬,只是,毕竟是新创的法子,最后反噬到什么程度,我还不能确定。金子轩你也同意的话,待出去后我就着手布置了。” 金子轩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没反对。 魏无羡又道:“兰陵金氏的炼尸场……你们看着办吧,我自己都在血池里炼尸呢,只要不干涉到活人炼尸,我也没那个空插手……” 聂明玦与蓝曦臣对视,又与金子轩、江澄点头示意后,四人对此达成了共识。 “对了,”魏无羡又道:“出去后,我应该会很忙,敛芳尊身上的两个骷髅手爪我先收回罢,伤口注意将养也就没问题了。薛洋,出去之后,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内务必要出现在乱葬岗,否则后果自负。” 孟瑶还没看清魏无羡什么动作,锁住他琵琶骨的两个手爪已经被拔出了身体,留下十个圆洞和又一番鲜血淋漓后,再没了踪影。孟瑶闷哼中眼疾手快地点穴止了血,又一次止痛疗伤后,想了想,还是道了谢。 …… 再一刻钟过去,还是好端端地坐在这的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了,江澄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的读完就能回去的吗?” 魏无羡道:“因为只是正文读过了,接下来还有‘番外’呢。” 空气刹那凝滞。 仿佛有成群的乌鸦从众人头顶飞过,嘎嘎嘎。 魏无羡:“哈哈哈~” 在这一刻,除了蓝忘机外,其他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将这个把他们当猴耍的人海扁一场,还是痛打一顿? 第224章 二二四、 众人跃跃欲试的拳头,最终在蓝忘机身体力行的‘护犊子’动作下,没能得逞,他们只能拿那个嘚瑟没边儿的家伙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丫有本事的就跟蓝忘机一直寸步不离! ? 聂怀桑:魏兄还真就有这种本事,我们听的就是夷陵老祖被献舍后和含光君的蜜里调油啊~ ? 众人:…… ? 无聊到快要孵出鸟儿来的薛洋尤其愤愤不平,他们几个就是从那什么番外里来的,结果小矮子都比他先除掉那两个可恶的爪子就算了,怎么他大爷的还非要坐在这听这些裹脚布一样的破事,有道侣很了不起吗?! ? 魏无羡:很了不起。 ? 蓝忘机:“别闹。” ? …… ? 等魏无羡被自家道侣还有亲亲师姐轮流训了个‘狗血淋头’后,其他人终于找回一点方才被耍过一场的面子,坐在那貌似什么也没发生地摆摆手,赶紧读完滚蛋吧你,反正短时间内,是不想见到这个姓魏的了。 ? 蓝曦臣:叔父,这个好像不大可能。 ? 胡子飞起又落下的蓝启仁:…… ? 魏无羡:是真的不可能(*`▽′*) ? 宋岚:这些人认命得真快。 ? 晓星尘:主要是不认命也出不去吧,而且听着也有些意思,嗯,如果没有再需要捂耳朵时候的话。 【番外.家宴】 家宴?结尾还是没羞没臊的两人对视,回忆‘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的当初呢,这就到家宴了? ? 众人面面相觑,好像是说了要回云深不知处来的,所以,他俩这是私奔后终于到蓝家去正名了? ? 岂知方才还对人嫌弃不行的叔父大人,已经在捋着胡须点头了,姑苏蓝氏数千家规在上,既然认定了道侣,断然没有一直无名无分的道理,即便这个二侄媳是个让人捏着鼻子才能勉强忍下的,也不能例外。 蓝启仁:老夫就是如此公私分明。 ? 蓝忘机:谢叔父(▼-▼) 【蓝忘机对魏无羡道:“等我。”魏无羡道:“要不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摇了摇头,蓝忘机道:“你进去,他更生气。”魏无羡想想,也是,蓝启仁看到他就一副要犯心病的风中残烛状,气都喘得比平时多,还是行行好,教他眼不见心不烦罢。】 魏无羡忍笑和蓝忘机咬耳朵:“哈,形容得真像~” ‘犯心病的风中残烛’本‘烛’蓝启仁又在喘气:还是将这两个罔顾人伦的兔崽子拒之门外罢了! 蓝曦臣:忘机你真的该管管了。 蓝忘机:……耳朵麻了。 【蓝忘机看了看他,似要说话,魏无羡立刻道:“好啦,我知道了。不可疾行,不可喧哗,不可啥啥啥,是不是?放心,这次我跟你回来一定诸事小心小心又小心,不犯你们家规训石上面任何一条家规。尽量。” 蓝忘机不假思索道:“没事。犯了也……”魏无羡敏锐地道:“嗯?” 蓝忘机似是这才发觉方才脱口而出的话大有不妥,扭头片刻,这才转回来,肃然道:“……没有。”魏无羡茫然道:“你刚刚说犯了也什么?” 蓝忘机知道他是明知故问,板着脸重复道:“你在外边等我。” 魏无羡挥手道:“等就等啰,这么凶。我去玩儿你的兔子。” 于是蓝忘机一个人去迎接蓝启仁的唾沫横飞,魏无羡则被小苹果拖着一路狂奔…拽都拽不住它,生生给它拉到了那片郁郁青青的草地上。草地里安静地团着一百多团胖雪球…小苹果昂着头挤到它们中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魏无羡则蹲到地上,随手抓来一只兔子…忽听动静,回头察看。一名个子娇小的少女提着一只小篮子,正不知该不该上前,见魏无羡陡然回头望她,一时间不知所措,羞得满面通红。这少女身穿姑苏蓝氏的校服,也是端端正正地佩着一条没有绣卷云纹的素白抹额。魏无羡心道:“这可了不得!让我撞见活的了!”…当年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时就基本没在这儿见过姑娘,对云深不知处内是否真的存在女修深感怀疑…可如今,却是让他头一遭在云深不知处里撞见了活的女修。活的!女修!魏无羡一下子直起了腰,两眼发光。】 魏无羡顶着蓝忘机一身能冒出酸气的唬人架势,头皮一麻,身体先一步作指天指地指心装,发誓道:“蓝湛‘我’肯定是真的觉得你们家女修实在太过罕见,才会有如此表现,绝对没有半点其他想法!” 蓝忘机垂眸道:“家训第七条,不许惊扰女修。” 魏无羡大叫:“二哥哥哎,你们家居然真的有活的女修,被惊扰的是我好不好?” 蓝忘机:“……” 蓝曦臣:无羡这话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蓝家人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为之汗颜,就算姑苏蓝氏女修不大多见,但也不必要如此夸张吧? 虽然以‘魏无羡’都已经有道侣了还在见到女修时如此表现为耻,但江澄不得不承认,他们在云深不知处求学那会儿,真的是连个女修影子也没见着,更别说的活的了。 金子轩也难得在这种事上点头,确实难得。 聂怀桑这个在云深连续三年才过了学业的人忍不住现身说法,对蓝家以外的其他人道:“真的,我在云深几年,也只见到过一次。” 聂明玦怒,我让你去姑苏是求学,不是见女修! 聂怀桑展开扇子一遮,坚持将话说完了,“那是一次游玩,咳外出历练回山时,在山门口碰巧遇的一位前辈,借着问好的时机见了一面,只一眼,真的差点让我忍不住跪下叫‘奶奶’!” 蓝启仁:…… 金子轩:…… 聂明玦:……说的好像见过你亲……祖母一样! 江澄:难道是,女修那边负责教学的‘先生’? 魏无羡:“哦,那还是‘我’的运气的好些。” 聂怀桑瞧了眼蓝忘机笔挺的背影,悄悄在心里反驳他的话:并不觉得。 【正不由自主要走过去,小苹果却已经蹭的里立了起来,几乎是撞开他,冲到了那少女身边。魏无羡:“?”它挨到那少女之旁后,柔顺地低下头,主动把自己的驴头和驴耳朵往她手底下送去。魏无羡:“???” 那少女红着一张脸,看着魏无羡,怔了一怔,不知道该说什么。魏无羡眯起眼,隐约觉得她有些面熟。片刻,忽然想起,这不正是那名他刚从莫家庄出来后在路上遇到、又在大梵山有过匆匆数面之缘的那名圆脸少女吗?…当即冲她挥了挥手,道:“是你啊!”那少女显然也对他印象深刻,无论是洗干净脸的还是没洗干净脸的。扭扭捏捏一阵,绞着提篮子的双手,闷声道:“是我……” 魏无羡扔开那只被他摸了一把判定性别的兔子,负着手,朝她走近两步,瞥见她篮子里的胡萝卜和青菜,微笑道:“来喂兔子?…要不要我帮忙?” 那少女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点了点头,魏无羡便拿了一根萝卜出来,两人一齐在草地上蹲下。小苹果把头伸进篮子里一顿翻找,没有翻到苹果,勉为其难叼了一根胡萝卜出来,将就着啃啃。】 蓝忘机默,要不,给魏婴的坐骑,不送驴了? 江厌离觉得自家师弟的坐骑很有趣,被如此场景逗笑了,对金子轩道:“阿羡的眼光不错,有这只‘小苹果’在,大约也不会有乏趣的时候了。” 金子轩听了魏无羡的名儿,就忍不住要损两句,便道:“是啊,物似主人型嘛,这……”‘头驴也是惯会对女修撒娇卖痴的’,只是在江厌离含笑、江澄怒瞪的眼神下,下半句话默默被吞下肚去了。 不过,便是只有半句,也够魏无羡将他的‘罪状’在小本本上再记一笔了。 魏无羡:金孔雀,你给我等着瞧! 蓝忘机内心还是‘不打诳语’的家规占上风,已经开始思考出去后不去莫家庄附近寻找的驴是否应当就不会如此?金子轩此话一入耳,就好似给了他当头一棒,面色一凝,严肃道:“金公子慎言。” 金子轩:…… 蓝曦臣:忘机你这是何必。 第225章 二二五、 知道另一世的自己也终于将魏婴带回了云深,蓝忘机很高兴,高兴之余,现在的他还有些小烦扰——只是既然应了赠驴,他自当守信。只是,驴是先有了灵性才成了坐骑,还是先当了坐骑便心性随了主人? 其实,坐骑灵性太过并不妥当,毕竟,云深不知处禁惊扰女修。 掌罚的含光君,完全没有考虑到,之前连养兔子也无前例可寻的云深不知处,就这样再养一头驴,究竟合不合规矩。 魏无羡暂时还不知道,蓝忘机那冰山一样的冷肃面子下,藏着一颗多忧思的心,单单知晓自己和金孔雀对上后,蓝湛是无条件站在他这边就已经很满足了。 当下更好奇的是,这位能来喂含光君兔子的,嗯,外姓女修,和‘他’似有相识的女修,就是曾经赠了一个苹果给他的小姑娘?大梵山后才入姑苏蓝氏的吧? 【篮子里的胡萝卜十分新鲜,魏无羡自己先咬掉了一截,这才送到兔子嘴边,问道:“这些兔子一直是你在喂?”那少女道:“不是…我是最近才来喂的…含光君在的时候,就是含光君照料。他不在,就是蓝思追公子他们照看,如果他们也不在,那就我们就来帮忙看看…”魏无羡心道:“蓝湛怎么喂兔子?他从几岁开始养的?也是这样提着个小篮子过来么?”把一些过分可爱的画面从脑海里驱散,魏无羡又问道:“你现在是姑苏蓝氏的门生?”那少女腼腆道:“嗯。” 魏无羡道:“姑苏蓝氏挺好。什么时候的事?”那少女一边摸着白毛茸茸的兔子,一边道:“大梵山那次过后不久…”正在这时,两人都听到了靴子踩过青草地的细微声音。魏无羡回头一看,果然,蓝忘机正在朝这边走来。 那少女一阵手忙脚乱,立刻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示礼道:“含光君。” 蓝忘机微一点头,魏无羡却还坐在草地上,笑吟吟地看他。那少女似乎怕蓝忘机怕得很——实属正常,这个年纪的小辈就没有哪个不害怕蓝忘机的。她慌里慌张地提起裙子就跑,魏无羡在后边叫了好几声:“姑娘,小妹妹!你的篮子!喂,小苹果!小苹果回来!你跟着跑什么!小苹果!” 没有任何人或者驴被他叫住,魏无羡只得拨了拨篮子里剩下的几根萝卜,对蓝忘机道:“蓝湛,你把她吓跑了。” 蓝忘机若是不想被人听到足音,又怎会让两个人都听到?】 众人:这位被含光君亲自吓跑的女修真是可怜,所以,日后的蓝忘机到底变得多可怕了? 聂怀桑:其实现在的含光君也很可怕。 魏无羡:突然觉得,不管是哪一个蓝湛,都好像很能醋?又觉,把人吓跑这样的,才是真的惊扰女修吧? 只是对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眸,魏无羡干脆利落地把那两个疑问抛之脑后,笑嘻嘻地请教:“二哥哥以前是怎么喂兔子的?要不要教教我啊?教了日后我来帮含光君养兔子怎么样?” 蓝忘机不答,确定不会养着养着就全部养到五脏庙里去了?偶尔逗弄就好,喂食还是算了。 蓝曦臣:我也觉得忘机与那两只无羡送的兔子相处时,画面很是温馨。 【魏无羡嘻嘻笑着对他递出一根胡萝卜,道:“吃不吃?你来喂兔子,我来喂你。”“……”蓝忘机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道:“起来。” 魏无羡把胡萝卜往后一抛,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道:“你拉我。”顿了片刻,蓝忘机伸手去拉他,谁知魏无羡却突然手上发力,将他反拽了下去。 领地被奇怪的人占据,一群兔子如临大敌一般,漫无目的地绕着两个叠在地上的人跑来跑去…蓝忘机轻轻将它们驱开,从容道:“云深不知处,规训石家训第七条,不许惊扰女修。”魏无羡道:“你说过我触犯了也没事的。” 蓝忘机道:“我没有。”魏无羡道:“你怎么这个样子。没说完就等于没有说?一言九鼎言出必行的含光君呢?” 蓝忘机道:“‘天天’。”魏无羡摸了一把他的脸,怜惜地道:“刚才你叔父有没有骂你?快说,让哥哥心疼心疼你。”】 想起那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天天就是天天’,魏无羡浑身一僵,连再调侃蓝忘机几句的想法都没了,只觉‘自己’这次怂得十分之机智,啊,世间多么美妙,人生多么美好,珍爱自己,远离‘天天’~ 红耳朵的蓝忘机:不可能。 众人:这是在……威胁人吗?说话不算话就罢了,居然还开始威胁人了,虽然用的是不知所谓的两个字?蓝老先生快来看看呐,读到的这个真的姑苏双璧之一的蓝忘机吗?! 蓝启仁:滚,老夫不认识他们(ノ`Д)ノ ‘天天’……?金子轩想起某人观音庙生死之际惊天动地的表白,脸上就止不住地一阵红红紫紫,特么这两人真是……!! 基本上还算是‘知全貌’的聂怀桑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去寻之前找好的‘垫背’,结果只得到鬼将军一个茫然无知的表情。 聂怀桑:我去这才是大智若愚真正的精髓啊! 温宁:( ? _ ? )…… 【话题转的如此生硬刻意,蓝忘机也不拆穿,道:“没有。” 魏无羡道:“果真没有?那他跟你说了什么?”蓝忘机不动声色地抱住他,道:“无甚。齐聚不易,明日办家宴。”魏无羡笑道:“家宴?好好好,我一定好好表现,不会给你丢脸的。”忽然想到蓝曦臣,问道:“你哥哥呢?” 沉默片刻,蓝忘机道:“稍后我去见他。”泽芜君近来终日闭关,蓝忘机必然是要去与他促膝长谈一番的。魏无羡反手搂住蓝忘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至此,蓝启仁脸上的灰色又加深了一层。原以为忘机已是像极了兄长的固执,没想到曦臣也是不遑多让,都多久了,还是如此郁郁寡欢,竟然还直接将‘闭关’贯彻到底了! 简直气煞,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在聂明玦拍肩安慰下,蓝曦臣面上到底露出了似与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谁都看得出那笑里透出的一丝勉强。 只是思及‘泽芜君’终日闭关的前因后果,众人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罢了。 蓝忘机见兄长对他摇头示意,自己也便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回了耳畔之人身上。 孟瑶看了眼蓝曦臣的方向,除了在心里再叫声‘二哥’外,终究无话再说。伸手在肩膀上已经止了血的伤口上用力一按,痛达四肢百骸时,指间也带出黏腻的液渍。他将这痛记在了心底,暗暗下定了决心。 【半晌,又道:“说起来怎么这次回来没见思追他们?” 这群小辈,若是在往常,早就在山门口便叽叽喳喳围上来了。听他提起思追他们,蓝忘机眉宇微舒,道:“我带你去见他们。” 他带着魏无羡找到蓝思追、蓝景仪等人时,这群小辈们除了欣喜地喊了几声,就没别的动作了。倒不是不想有更多动作,实在是不能。 十几个人,齐刷刷倒立在檐廊下。每个人都脱去了外袍,穿着雪白的轻衫,头朝下,脚朝上,面前的地上铺着几张白纸,一方墨。左手撑地,右手执一管笔,艰难地在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黑字。因为不能让抹额落到地上,他们都满头大汗地咬着抹额的尾巴,因此也不能说话。所谓的“喊了几声”,也只是眼睛发亮地呜呜呜了一阵。】 魏无羡做惊讶状,“哇,这些个蓝家小子的架势,罚抄的本事功力不浅啊~” 其他人也没有戳别人伤处的嗜好,配合着魏无羡转移话题:如此画面似曾相识啊,只是倒立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十几个,倒立时的冥想修习变成了倒立抄书,真是好本事。 聂怀桑:“这就是传说中的倒立抄家规了吧?可真够辛苦的。”幸亏当年他们那会儿不这么干,否则自己会抄去大半条命的吧! 聂明玦斜他一眼,显然是猜到自家蠢弟弟在想些什么,赤峰尊再次肯定,倒立抄书是个很好的主意。 聂怀桑:我是不是也给自己挖了个坑? 第226章 二二六、 【看着这些颤颤巍巍、摇摇欲坠的身躯,魏无羡道:“为什么一定要倒立。”蓝忘机道:“受罚。”魏无羡道:“我知道是在受罚。我看到了,他们抄的那是蓝氏家训呢,《礼则篇》我都会背了。他们干了什么被罚?” 蓝忘机淡声道:“超出规定期限不回云深不知处。”魏无羡:“哦。” 蓝忘机:“与鬼将军同行夜猎。”魏无羡:“嘿!你们胆子可真大。” 蓝忘机道:“第三次犯。”魏无羡摸了摸下巴,心道如此的话,怨不得嫉邪如仇蓝启仁这样惩罚他们了。只是倒立罚抄已经很轻松了。 他蹲到蓝思追面前,道:“思追啊,为什么你面前这沓好像格外厚?是我的错觉吗?”蓝思追道:“不是……”蓝忘机道:“他带的头。” 魏无羡想拍拍蓝思追的肩,然而没地方下手,顿了顿,把手放到底下去,从下往上拍了拍,了然道:“我就知道。” 在这群少年们面前走了一圈,扫了几眼,稍作检查,蓝忘机对蓝景仪道“字。不端。”蓝景仪咬着抹额,含含糊糊地含泪道“是。含光君。这张我重抄。” 没被点到的其他人就是检查过关了,纷纷松了口气。】 温情一直听下来,最安慰的也就是阿苑在姑苏蓝氏过得很好了,虽然还要被罚倒立抄家训,虽然抄的比其他小子都多,但好歹连罚抄都抄得名列前茅不是?温情伸手捏捏阿苑的小肉脸颊,又顺带拍了拍另一个小孩儿的后脑勺,再说还有蓝家的景仪小子作伴儿呢,挺好挺好~ 读着这段,魏无羡的视线也不时扫过这边儿,实在是想不出来,一个乖乖巧巧、一个活波好动的,这两个娃娃日后居然在蓝老头的倒立抄书大法、蓝湛的严格要求下‘存活’下来,也算是当得起一句‘潜力无穷’了,蓝家教导子弟的方式某种程度上还是有些道理的,当然前提是,这些‘道理’用不到他自个身上,不过…… “‘和鬼将军夜猎’这种事,咱们小思追也只能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了,蓝湛,你看‘你’,怎么也是叫过你一声‘阿爹’了,就不能行个方便嘛~” 鬼将军很委屈,正瞅着小阿苑不放,在那个世界,明明都是除了公子以外最亲的人了,他怎么还能成为阿苑的‘错’呢。 蓝忘机也看了眼阿苑,只平淡地陈述道:“还有超出时间不归、三次犯错。”该说,果然是魏婴带过的孩子么。 魏无羡来了精神,几乎将脸怼到蓝忘机眼前,“那就是说,只是一起夜猎的话,‘你’还是有可能网开一面的,是吧是吧?”想起当年蓝湛罚他那铁面无私、说一不二的劲儿,魏无羡觉得,现在能扳回一成算一成! 众人:仿佛是看到了‘奸妃进谗’大戏当场。 然而,还不待‘昏君’被彻底迷惑,就传来另一边重重的咳声。‘昏君’他叔权威一立,‘昏君’、‘奸妃’不得不暂时退散了。 【二人离开长廊,魏无羡忆及当年自己罚抄时的困苦时光,心生同病相怜之感,道:“光是维持这样的动作就够难了,你让我倒立着我还不一定能写字。就算我坐着都不一定能写得端正。”蓝忘机看了他一眼,道:“确实如此。” 魏无羡知道他也想起了盯着自己罚抄的那段日子,“你小时候罚抄也是这样嘛?”蓝忘机道“从不”想想也是。蓝忘机从小就是世家子弟中的楷模,一言一行都跟用尺子量过似的标准无比,怎么会犯错?既然不会犯错,又怎么会受罚? 魏无羡笑道:“我还以为你那吓人的臂力是这样练出来的。” 蓝忘机道:“不罚。但也是这样练出来的。” 魏无羡奇道:“不是被罚那你没事倒立干什么?” 蓝忘机目不斜视道:“可以静心。”魏无羡凑到他耳边,语尾上挑道:“那究竟是什么,让冷若冰霜的含光君的心不静啊?”】 蓝启仁:“……”那只是冥想修习练功,跟你完全没关系!! 孟瑶难得分神,按如此说法,二……泽芜君的手劲大也是如此锻炼而来,难不成也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心不静’的吗?这种顺杆爬的品行,实在是很厚脸皮了。 魏无羡假装没看见蓝启仁那一瞬间又凝固了的表情,为自己解开了蓝家人遗传力气大的秘密而沾沾自喜,这么算起来,起码含光君引以为傲的臂力还有他的一份功劳在里面呢~ 还待继续往下读,结果一看下面几行字,顿时‘噗’地一下喷了,喷完后,某人在蓝忘机的眼皮底下调整好一言难尽的表情,冲着后面的一群人摆摆手,用一贯的不正经语气说道:“‘本老祖’接下来又要大发神威了,都别偷听啊!” 蓝启仁:“……” 蓝曦臣:“……”默默伸手.jpg 动作已经很是熟练(麻木)的众人:‘昏君’他叔不敌,‘昏君’他哥还要继续任重道远……这种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摔! 耳闻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告一段落,魏无羡才松了口气,结果视线一偏看到的就是冷若冰霜的含光君又红了一片的耳廓? 牺牲了‘人品’来包庇的魏无羡被气笑了,挑眉看着‘镇定自若’的蓝某人一眼,怎么着?你还以为接下来又有‘河蟹’爬过不成? 【蓝忘机看看他,不说话。魏无羡心中得意,道:“照你这么说,从小就这么练臂力,是不是你倒立着干什么都行?”蓝忘机道:“嗯。” 见他垂着眼帘,像是答得有些腼腆,魏无羡越发嘴不上锁口无遮拦,道:“倒着干我也行?”蓝忘机道:“试试。” 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什么?” 蓝忘机:“今晚试试。” 魏无羡:“……”】 听起来,这几句应当是‘蓝忘机’反撩最成功的一次,不说意气风发,也得有几分翻身做人的成就感吧? 然而,此时此刻蓝忘机的心若擂鼓、面似云烟,却是被那无礼至极的话,以及魏无羡贴到眼前写在脸上的谴责给刺激的,他怎么说出如此……话来?! 魏无羡还在那满是戏谑地‘含沙射影’,嘀嘀咕咕地道,“男人啊,果然都是经不起‘深入’了解的!犹记当初,某人那一脸生人勿近,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的模样,还斥责本老祖不知羞耻呢,再看看现在……” 后面的话,被吓到硬生生吞了回去,盯着他的浅色瞳孔深处燃起了两簇火苗,怎么看都不像单单是羞愧难当,让他下意识地认了个怂,“呃二哥哥咱们有话好说~” …… 聂怀桑作为‘漏网之鱼’本鱼之一,就算他从来不看龙阳春宫和夫夫话本,也不禁脑补起了万字禁断大戏,相比起来,他的那些孤本珍藏简直弱爆了好么! 等脑补完毕,才后知后觉作为朋友的自己,这些咳想法实属不妥,在心中默默地给魏兄点上一排蜡烛后,聂二公子想,他已经知道含光君与夷陵老祖道侣大典之时,自己该备一份什么样的厚礼了。 第227章 二二七、 【话是这么说,可当晚两人却没立刻找到“试试”的机会。因为,蓝忘机首先得去见闭关已久的蓝曦臣,促膝长谈。 魏无羡最近有个奇怪的习惯,喜欢压在蓝忘机身上睡,无论是躺着叠在蓝忘机身上,还是面对面地趴在蓝忘机胸口,总之如果没有这个大活人垫着,他就睡不着。百般无赖地在静室里翻箱倒柜,倒是让他翻出了不少东西。 蓝忘机从小做事就妥帖刻板,练过的字、画过的画、写过的文章都归类理得整整齐齐,再按照年份排序,魏无羡从他最小时候的字帖开始看起,边翻边笑,津津有味,看到蓝启仁的朱笔批语便一阵牙疼。不过,一连翻了几千张,竟然只找出了一张纸有一个错别字,然后,蓝忘机在后面用另一张纸把这个错字认认真真地抄写了一百遍,看得魏无羡为之咋舌:“这可怜见的,抄得恐怕这个字都要不认得了吧。”他还要继续翻看这些隐隐泛黄的陈年旧纸,静室之外的黑夜有微弱的灯光亮起。 没听到脚步声,但魏无羡一个练滚便娴熟无比地打到了蓝忘机的榻上,一股脑把被子从脚拉到头。等蓝忘机轻轻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屋内之人正在安睡的假象。】 跟前面‘试试’的话题相比,这一段读起来,还算是正常内容,不过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性子,恐怕‘装睡’后玩得也不是什么正经‘游戏’。有些心虚的魏无羡一回头,发现其他人坐的位置又远了一步距离,心里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天书石壁也就四周还算明亮,再往后可就是白雾茫茫一片了,退又能退多远?好在呃,不大好意思的地方,他都念的声音都很小,就算修行之人耳聪目明,也没那么容易听见的……吧? 为了再次与那腻腻歪歪的两人划开界限,众人几乎都在全神贯注地参与关于兰陵金氏炼尸场的讨论中,已经学会拒绝受虐的聂怀桑,也强制自己插话其中。 孟瑶以及混过来的薛洋大致说了下相关情况,金子轩或许是因目前自身实力有限,也或许是顾忌四大家族因此对金家产生芥蒂,主动邀约其他三家出去后共管此事,当然,若是能悄无声息地解决那就更好了。 众人也算是齐心协力了,不算多大的行动,硬是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计划了起来。 连凶尸温宁都只顾着紧盯小阿苑不停地念着思追,所以这会儿,是真的没什么人在听了。 这倒是正合魏无羡的意了。想想为了冰清玉洁的含光君的(已经丢到所剩无几的)面子,他也是煞费苦心,但只要知道这人从此只归属自己的了,自己道侣自己心疼嘛。 将那些乱七八糟地抛之脑后,伸着小手指在某人手掌心轻轻划过,引起一阵轻微颤栗后,魏无羡对身旁人‘逼供’道:“蓝湛,没想到,你还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呢,说,你写那字的时候,到底是不是在想我?” “是。”蓝忘机答得毫不犹豫。那是自己习字以来,称得上是毕生之耻的一个错字,他自然印象深刻。 魏无羡倒是听得一愣,而后笑着道:“我等着你把我领到静室的那天,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翻这张字怎么样?” 蓝忘机:“……”不怎么样。 【蓝忘机的动作原本就无声无息,见人已“入睡”,更是收敛气息,慢慢合上静室的门,静默片刻,这才朝榻边走去。还没靠近,就被一张劈头盖脸掀来的被子罩住了整个上半身。蓝忘机:“……” ……魏无羡双手粗鲁地在他身上乱摸乱拽,蓝忘机却还是静静地躺着,仿佛死人,任他胡来。魏无羡一会儿便没意思了,道:“含光君,你怎么都不反抗一下的?你这样一动不动的,我强=|=奸你有什么意思?” 蓝忘机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你要我如何。”魏无羡循循善诱:“我按住你,你就推我,不让我压,并拢腿奋力挣扎,同时声嘶力竭呼救……” 蓝忘机:“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魏无羡:“那你可以小声呼救。还有,我撕你的衣服,你应该尽力抵抗,拼死护住胸口不让我撕。” 被子里沉默了一阵。半晌,蓝忘机道:“听起来很难。” 魏无羡:“难吗?!”蓝忘机:“嗯。” 魏无羡道:“那没办法了,要不咱们还是换换,你来强=|=奸=我吧……”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被子飞了,蓝忘机已将他反压在榻上……】 …… 魏无羡除了冲蓝忘机比个大拇指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家这位……含光君了,自诩看过的话本小人图加起来能比得上半个藏书阁的夷陵老祖,行动上突发奇想、口头上花样百出,实在没什么稀奇,但从来循规蹈矩、雅正端方的含光君居然也能跟他 ‘配合’地这么……‘相得益彰’? 有了道侣后真的就能变得额这么翻天覆地?要不是这人口中还扯了句‘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他都能充分怀疑蓝湛是不是被夺舍了呢。 不过换个方向想,至少他不用担心,日后两人房中事不合了是吧?自家道侣这么上道,读到的 ‘强盗劫色’一回不说,下此也许还能一起演个‘小倌献媚’的么。 对于‘自己’回了云深不知处也能闹得如此不成体统,实在也很出乎他自己的预料,然而胡闹的对象是魏婴……耳廓已经烧红了许久却迟迟没退下热度的蓝忘机,悄然中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大约就是心底的羞耻线吧…… 正在怀疑叽生的含光君显然并没有直视到靠着他的道侣脸上越来越露骨猥琐的笑,真是可喜可贺~ 【魏无羡用两腿夹住他腰身,缓缓磨蹭,不让他离开,嘻嘻笑道:“……来来来,我先给你看个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道:“蓝湛,我问你,你怎么这么简单一个字也能写错,念书用不用心啊?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蓝忘机看了那张纸一眼,不置一词,那目光中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魏无羡这样一个抄书用狂草、不知偷工减料几何的错漏大王,也好意思指责他写错了一个字。魏无羡假装读不懂他的目光,继续道:“你看看你落款的年月日,我算算……这个时候你都十五六岁了吧?十五六岁还犯这种错,你……”可他再把那落款所写日期细细一想,竟然刚好对上了他当年在云深不知处修学的三个月。 魏无羡顿时乐不可支,故意道:“莫不是蓝二哥哥小小年纪不用心念书写字,光想着我去了?”当年魏无羡在藏书阁罚抄,整天在蓝忘机对面撒泼打滚,挺尸装死,百般骚扰,搅得蓝忘机不得清净,要不“想”他都难,只不过,不是那种意味的“想”罢了。在这样的情形下,蓝忘机竟然顽强地一直扛了下来,一边监督他抄家规,一边做自己的事,而且只写错了一个字,实在令人钦佩。 魏无羡道:“哎,怎么又是我的错,又怪我咯。” “……”蓝忘机闷声道:“你的错!”他气息乱了一拍,要去夺那张算是他人生污点的纸张。魏无羡就爱看他被逼到这一步的情态,立刻把纸往自己胸口一塞,贴肉藏了,道:“有本事你来拿。” 蓝忘机毫不犹豫地把手伸了进去。并且不拿出来了。 魏无羡:“你太有本事了!”】 魏无羡难得开始反省自己的过错,当然,指的不是当年藏书阁罚抄时作天作地作蓝湛的错,而是明明两人肌肤之亲都有了,根据河蟹猜测,怕是里里外外深入了解也已经不止一次,贴肉藏什么的,哪算什么好主意?这不是把自己主动送上门去吗! 就算自己以及蓝湛似乎都挺享受诸如此类的‘送上门’事件也……好吧其实也蛮有意思的。 觉得有意思的魏无羡毫不吝啬自己对道侣的夸赞,“蓝湛,你真有本事!” 蓝忘机:“……” 魏无羡夸完了其实还有点不平,“原来藏书阁那会儿还没那种‘想’我呢,那看样子是真的在彩衣镇才芳心暗许的了,碧灵湖那一竿子敲得有些轻了。”至于是谁芳心暗许,不言而喻。 蓝忘机:“……嗯。” 魏无羡:这怎么‘嗯’得有些委屈了?噗~ 【两人闹了大半夜,到了后半夜,好容易才能正经讲几句话。 魏无羡还是趴在蓝忘机身上,脸埋在他颈窝里,只觉得蓝忘机身上那阵檀香之气越发馥郁,整个人都懒洋洋的,眯着眼道:“你哥还好吧?” 蓝忘机搂着他光裸的背,手上一下一下地摸着,沉默一阵,道:“不太好。”…低声道:“当初我闭关的几年,都是兄长来和我谈心。” 如今却反了过来。 蓝忘机闭关的几年里是在做什么,魏无羡已经不用去问了。 他亲了一下蓝忘机洁白如玉的耳垂,拉起一旁的被子,盖过了两人。】 比起两人某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场景,这处短短几句的老夫老夫式的被窝夜话带给魏无羡的触动更多,自然,交心,裸裎而眠,仿佛他们之间一开始便是如此相融相守,没有什么伤痛波折,也没有曾经的阴阳相隔。 尽管也只是仿佛。 蓝忘机显然也是如此,抬手将身侧的人揽过,调整成了更为亲密的姿势后,交握的双手也又成了十指紧扣。 魏无羡趁机亲了下近在咫尺的火热耳垂,与爱人紧紧相拥时,这才想着,幸亏其他人还在‘共谋大计’中,应当并没有分心来听,否则,即使是以令人如沐春风的风度著称的泽芜君,只道自己被两人半夜在床上‘关心’,就算其中一个还是自己亲弟弟,也会挂不住脸的吧。 第228章 二二八、 【次日清晨,蓝忘机还是卯时准时起床。 他和魏无羡一同起居的这几个月,一直致力于把魏无羡的作息掰正过来,然而始终是徒劳无果。门生送来沐浴的温水后,早已穿戴整齐的蓝忘机将赤条条的魏无羡从薄被里剥出来,抱进桶去,魏无羡居然还能一边泡在水里,一边继续睡觉。蓝忘机轻轻推他,他就捉住蓝忘机的手,手心手背都亲几下,放到脸边蹭一蹭,继续睡。实在被推得烦了便哼哼两声,闭着眼把蓝忘机拉下来,捧着他的面颊再亲几口,含含糊糊地道:“乖,乖,不闹了。求求你啰,一会儿就起来。嗯。”然后一个呵欠,趴在浴桶边缘继续睡。虽然知道哪怕是屋子烧起来了,魏无羡也大概只会换个地方继续睡,蓝忘机却还是坚持不懈地每天早上都从卯时开始叫他,然后面不改色地被胡亲乱啄六十多次。 将早餐取回静室,置在过往只放笔墨纸砚的书案上,然后把继续昏睡的魏无羡从木桶里捞出来擦干净,套上衣物,系好衣带,蓝忘机这才从书格里随手取下一本书,翻到夹着干花书签的那一页,坐在案边慢慢看起来。】 一开始,魏无羡只是觉得他和自家道侣的作息有点不太合。蓝家人是铁打的卯时作,亥时息,他自己也是标准到自觉的巳时作,丑时息,可是差了整整两个时辰呢,蓝湛要真铁了心来掰正,那他可是有的受了。 后来呢,比起江澄叫人起床的简单粗暴,蓝湛这点能媲美和风细雨的动作,如此无微不至,读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直到那句‘面不改色地被胡亲乱啄六十多次’…… 这算不算是‘含光君之心——路人皆知’? 从前怎么道这人还能有这么多小心思呢,都算得上名正言顺‘天天’的道侣了啊,真差他将醒未醒这点时间的‘六十多次胡亲乱啄’?什么诡异的癖好啊这是? 魏无羡对着蓝忘机看过去的眼神又变了一个层次,最终也只是抬手拍拍道侣的肩膀,“蓝湛,你要是喜欢,那就继续‘掰正’吧,反正大约是不会有狠心叫醒的那天了。”好不容易找到点小爱好,也没真的扰他清梦,还是纵着吧~ 蓝忘机:“……”这是认真在叫醒……当真如此不可信吗? …… 你这么能,怎么不把‘夷陵老’三个字去掉,直接称号叫‘祖宗’?! 托了大名鼎鼎的夷陵老祖的福,温情作为半隐于世、未来还有机会全部退隐的大姐头,外面那些纷纷扰扰只要不烧到乱葬岗来,就跟她没多少干系。 因此众人全都聚过来后,反而溜了神的温情,甫一分心就听到那蓝二公子仿佛照顾重病之人般对待魏无羡的一段,瞬间就又将腰间的针灸袋展了开来,直接放弃了愿打愿挨、已经没救了的二人,专心盯紧了蓝家叔父。 ——这可是思追的恩人恩师,可不能就这么被他们给气出好歹来。 还在逐句点评金子轩‘计划’的蓝启仁:怎么这温氏医师看老夫的眼神如此奇怪? 【果然,到了巳时的尾巴,魏无羡准时无比地从榻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梦游一样地摸下床,先摸到蓝忘机,捞过来在怀里揉了两把,再习惯性地捏捏他大腿。飞速洗漱完毕后人才清醒了点,摸到书案边。魏无羡咔擦几口咬完一个苹果,见餐盒里食物堆得要满了,嘴角抽了抽,道:“今天你们家不是有家宴么,先吃这么多没问题?” 蓝忘机平静地把刚才被魏无羡揉乱的发带和抹额整理好,道:“先果腹。” 云深不知处的伙食,魏无羡是领教过的,清汤寡水,素菜称霸,放眼皆是青青绿绿,树皮草根各种药材,什么菜都散发着一种逼人的苦味,而苦味里还夹杂一丝诡异的甜。若非如此,魏无羡当初也不会打烤了那两只兔子来吃的主意。他们家的家宴多半是吃不饱、吃不好的。 魏无羡心知姑苏蓝氏对这方面极为看重,给不给他出席家宴,基本等同于承不承认他的道侣身份,蓝忘机一定和蓝启仁磨了好久才争取到他的资格,吁了口气,笑道:“放心。我会好好表现,不会给你丢脸的。”】 魏无羡:蓝湛可真是贴心,知道我在他们家家宴上妥妥地吃不好,还先准备多多的早食果腹。想当初……算了我一点都不想回忆当初了,天知道那三个月的伙食究竟是花了我大多的精力才能祭好自己的五脏庙、熬出升天的啊! 对比起来,亏了聂怀桑一外姓世家子弟能在云深一住就是好几年,果然好本事! 从小吃到到并且长得既高又壮的蓝忘机:其实并没有吃出哪里不好,但既然魏婴都说相比下宁愿吃西瓜皮了,那就应该是有点不对。 【说是家宴,云深不知处的家宴却和魏无羡以往对家宴的认识完全不同。 云梦江氏的家宴,是在莲花坞的露天校场架上十几张大方桌,男女老少混坐瞎坐,席间称呼乱叫。厨房也搬到外边,一排锅灶火光冲天,香气冲天,要吃什么自己过去拿,不够现做。兰陵金氏的家宴他虽然没去过,但他们家从不吝于大力传播其中极尽奢华的细节,什么名家剑舞助兴,珊瑚树玉酿池,红锦缎铺地百里,令人瞠目。 相较之下,云深不知处的家宴既不热闹,也不华丽。姑苏蓝氏家教历来严到可怕,食不言,寝不语,即便尚未开宴,席间各人也一语不发。除了刚刚入厅的人会低声向前辈招呼行礼,几乎无人言语,更无笑语。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卷云纹白抹额,一样的神情肃然甚至木然,仿佛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看着这一整厅的“披麻戴孝”,魏无羡假装没注意到旁人或诧异或不善目光,腹诽道:“这叫家宴吗,怎么比办丧事还死气沉沉。”】 “……”蓝忘机转头与面带尴尬的魏无羡对视几秒,正色道:“不可胡言乱语。” “是是是,”魏无羡摸摸鼻子,很不走心地反省了下自己,好歹也是蓝家承认自己道侣地位的家宴,这种话腹诽归腹诽,怎么能说出来呢,这不是咒别人连着把自己也给带进去了吗?好吧,其实‘他’在真的心里嘀咕了下,不是有意要这么说的…… “额那什么,蓝湛,你听了我们云梦的家宴就没有很羡慕吗?等回去之后,就叫江澄给我们也办个,就在莲花坞校场上,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家宴’!我跟你说……” 蓝忘机眼带柔和地看着魏无羡谈起江家家宴眉飞色舞的样子,时不时应和‘嗯’一声。一直到魏无羡吹嘘完了,他们也没考虑过‘江澄给不给办’这个现实的问题。 【正在此时,蓝曦臣和蓝启仁入宴厅了。安静坐在魏无羡身边的蓝忘机这才动了动。蓝启仁大约是一看到魏无羡就要犯病,于是干脆选择不看他,平视前方。蓝曦臣则和煦依旧,嘴角也噙着浅浅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然而,不知是不是闭关所致,魏无羡却觉得,泽芜君似乎清癯了不少。】 也许人老了,就真的会心软几分吧。 二十出头却提前‘老夫老夫’的魏无羡想,眼看着自己就要重归莲花坞、怀抱蓝忘机,走上逍遥大道了,对彼世蓝湛他哥都起了忧心了。 比起没做成长久下属但也算各自安好的云梦双杰,名赫一时的‘三尊’显然更让人遗憾。虽然现在的三个人,隔阂有,心结也不少,但至少都活着么,只要活着,剩下的也都是事在人为了。 【家主落座后,蓝曦臣简单讲了几句客套话,开宴。 首先上的是一道汤…外形是一方朴素的黑陶圆盅,掌心可托,手感光滑。揭开小巧的陶盖一看,果然又是一堆青青黄黄的蔬叶树皮草根。光是看着,魏无羡的眉尖就抖了两下。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后,饶是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忍不住闭目扶额。好一阵,他才从味觉遭受巨大打击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胳膊肘勉强支撑着身体,心道:“……蓝家先祖如果是和尚,一定是苦行僧。” 魏无羡情不自禁怀念起莲花坞开家宴时校场上那口盛满莲藕排骨汤的大锅,肉香藕香,横飘十里…对比下来,此时此刻,不知应该同情满口苦甜的自己更多,还是同情从小吃这些长大的蓝忘机更多。 可看厅中其他蓝家人都面不改色地喝完了这盅药汤,动作神情还十分之优雅自然,泰然自若,魏无羡也不好意思独留大半盅。况且,蓝家那四千、不对,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几千条的家规里,他记得对饮食礼仪也是有要求的…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又被蓝启仁唾弃。谁知,他正要硬着头皮把这盅古怪的药汤仰头一口闷了,却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汤盅已经空了。 魏无:“???”他忍不住拿起那只精致的黑陶小盅,心道“我明明才喝了一口?底下有个洞漏光了?”可是食案上分明洁净光亮…魏无羡侧目望去,恰好蓝忘机若无其事地喝完了最后一口药汤,合上了陶盖,正垂着眼帘,在用一方雪白的巾子轻拭唇角。但魏无羡记得清楚,蓝忘机那一盅绝对早就喝完了。他还发现,蓝忘机的食案,似乎比开宴之前离他近了很多,好像被悄悄挪动过。 魏无羡“……”他挑一挑眉,朝蓝忘机那边做口型道:含光君,手挺快啊? 蓝忘机放下方巾,看了这边一眼,又平静地移回了目光。】 魏无羡对着蓝忘机正经一拱手,“多谢含光君救我一命,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含光君意下如何?” 蓝忘机:“……”已是道侣,从何相许?不对,这又是哪一出? 身旁的人不发一语,魏无羡也不介意,面色不改地接着道:“蓝湛,你都拼着家规不顾了,也要帮我度过难关,我又怎好再如此拖累于你?不如这样,你还是跟我一起到莲花坞吧,要是不嫌弃,一起留在乱葬岗也行,如此咱俩都免了口舌之苦,岂不快哉?” 蓝忘机憋了半天,也只道:“……不会让你吃苦。”既然如此嫌弃云深不知处膳食,那大可以重做,总之,人一定要藏在自己地盘才行。 看到蓝忘机凝重的面色,魏无羡方觉这人因为自己的玩笑话好像有点想太多了,当即表明态度道:“当然不会吃苦,有手快的二哥哥在,就算在云深,也不会让我吃苦啊是吧?” 蓝忘机郑重点头,“嗯。” 魏无羡:??? 【…魏无羡…用手指轻轻在黑陶小盅身上扣了扣,发出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细微脆响,闻声,蓝忘机的视线不易觉察地偏过来几寸…他将那只小盅举了起来,装作要饮用的模样,在手中转来转去,停留在在蓝忘机方才喝过的位置,将唇覆上了陶盏的边缘。果然,蓝忘机的双手原本端端正正放在腿上,此时,姿势仍未变,安安静静被掩在白袖之下的十指却微微蜷曲起来。 见状,魏无羡心中飘飘然,一时放松,身子正要像以往那样,不由自主地歪到人身上去,突然从蓝启仁那边传来一声身为严厉的咳嗽。魏无羡连忙把将歪不歪的身体扳直了,恢复正襟危坐。】 魏无羡为之大呼,“真是失策啊!要是叔父大人晚咳几时,咱俩都能靠在一起亲亲热热地吃饭了,要能这样吃,多少苦本老祖也吃得下啊~” 蓝忘机心中甚窘,面上却不露分毫,道:“家宴之上,不可如此胡闹。” 魏无羡这回不再计较什么‘你先胡闹的我一人也胡闹不起来’的话,只追着问道:“那不是家宴是不是就可以‘胡闹’了?” 蓝忘机:“……”还想如何? 魏无羡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直接道:“也不如何,你可以喂我嘛,咱俩共食一餐啊~”不戴蓝忘机出言相拒,魏无羡又接着道:“喂完了还可以做些别哒是不是正好?” 蓝忘机:“……”饮食的几十家规不可挑食留剩不可饭过三碗不可多言不可…… 魏无羡:哈哈哈~ 【用完汤,静侯片刻,这才开始正式布菜。每张食案都上了三样小菜,每样小小一碟,不是青就是白,和当年魏无羡听学时的伙食分毫无差。这么多年了,除了苦味更甚,毫无变化…面对这样朴素的菜色,实在没有胃口,三两下胡乱进了肚,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期间,蓝启仁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仿佛和当年听学讲座时一样,时刻准备着点他的名让他滚蛋。偏生魏无羡一反常态地规矩安分,令他无计可施,只得作罢。 味同嚼蜡地用完了餐,家仆们撤走了盘子和食案,照惯例,蓝曦臣开始总结近日家族动向。可只听他讲了几句,魏无羡便觉得他心不在焉,甚至还记错了两场夜猎的地点,说完了都没发觉,惹得蓝启仁都对他侧目而视,山羊须被吹起来好几次,听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一场家宴,这便有惊无险,匆匆忙忙地结束了。 沉闷的开场,沉闷的过程,沉闷的散席,魏无羡被迫沉闷了将近一个时辰,既无美味佳肴,亦无歌舞助兴,憋得浑身仿佛长了半年的跳蚤。偏偏结束之后蓝启仁还严厉地叫走了蓝曦臣和蓝忘机,看样子是又要训话了,而且是一训训俩】 蓝忘机感觉肩膀又被拍了两下,果然紧接着旁边之人又开始说道了,“你们蓝家的记忆力也是祖传的好吧,虽然家宴匆匆忙忙结束了,但叔父大人还能记得自己咳了几次、因何而咳,最后叫走你和大哥一起训话,还真是老当益壮哈哈~” 笑了几声后,故作调侃的话还要接着说,“不过你放心,显然这次是你哥看起来更欠训,有泽芜君挡在前面,叔父他老人家一定会对你网开一面的。 ”下有不省心的弟弟,上还有操劳过多的叔父,身为蓝家宗主,就是再消沉,也不会一直自怨自艾下去的。 显然蓝忘机担心兄长的样子没有逃过魏无羡的眼底,不过借机隐晦安慰一番罢了。 蓝忘机好似也被安慰到了,专注看了眼魏无羡的笑脸后,他小声道:“并不会,叔父应当是火气更胜。” 魏无羡:这肯定是蓝湛第一次说蓝老头坏话吧?哈~ 第229章 二二九、 【…到处晃了一圈,瞅见几个小辈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正要出声招呼,抓来玩玩儿,谁知蓝思追和蓝景仪等人一见他就脸色大变,掉头便走。 魏无羡心中了然,晃到了一片较为清冷的树林中,等了一阵,方才那几个小朋友才又鬼鬼祟祟地冒了出来。蓝景仪道:“魏前辈,不是我们故意不理你,而是先生说过了,谁要是跟你说话,蓝氏家训从头抄到尾……” “先生”是姑苏蓝氏所有子弟和门生对蓝启仁的统一尊称,提到“先生”二字,只指他一人。魏无羡得意道:“没事我早知道了,你们家先生防火防盗防魏婴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们看他防住了吗?大概是觉得自家种的大好白菜被猪拱了,火气大一点也在所难免,哈哈哈哈……” 蓝景仪:“……”蓝思追:“……哈哈哈。”】 “这些小孩儿可真是‘公私分明’,家训都悬在头顶上了,也敢冒着风险来解释,不枉我和他们处得那么好了。不过,”魏无羡戏谑地挑了蓝忘机一眼,假装不解的口吻道:“叔父大人生的这是哪门子气啊,明明当初那朝夕相处的一个月还是他亲自罚的呢。” 蓝忘机:“……”如今想来,那大抵是叔父最悔不当初的事了。 魏无羡长叹,“而且事实还是,白菜主动拱的猪啊,我又如何能舍得下香甜可口的‘白菜’呢。” 蓝忘机:“……不是。”你不是猪,我也不是白菜。 魏无羡从善如流地应了这句‘不是’,道:“那改作‘鲜花插在牛粪上’?含光君是那朵鲜花的话,我也不介意当当‘牛粪’的。”这么说的话,当年他画的那幅戴花小像,都有点预示的意思了,也不知那画现在还在不在。 蓝忘机:“……” 这真是一次有味道的谈话。 【魏无羡笑完了,道:“对了,你们之前被罚抄,说是因为和温宁一起夜猎。”他问蓝思追:“他现在怎么样啦?” 蓝思追道:“他现在大概躲在山下的某个角落,等我们下一次出去夜猎的时候再找他吧。”想了想,又愁道:“不过,我们分开的时候,江宗主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希望没有为难他。” 魏无羡道:“啥?江澄?你们夜猎怎么撞到他的?” 蓝思追道:“我们上次约了金公子一起去夜猎的,所以……” 魏无羡立刻懂了。猜也能猜得出来,蓝思追带人一起夜猎,温宁自然不会闲着,一定跟在他们后面暗中保护,在夜猎遇到危机的时候出手相助。结果江澄肯定也在偷偷摸摸地跟着金凌,生怕他又出什么状况。于是两人在紧急关头撞面了。一问之下,果然是这么回事,魏无羡啼笑皆非。】 没想到观音庙后,竟是温宁比自己更先再遇江澄。 魏无羡还记着,‘温宁’进了莲花坞是怎样揭穿金丹一事的,当时‘江澄’逢人便让拔剑的发了疯模样,还被‘金光瑶’拿去好一阵刺激呢……再遇到温宁,也不知两人有没有打起来?应当是没有的吧? 不管没写出来的这段里,那两人究竟是否打过一场,都不妨碍魏无羡回头冲着现在的江澄就是一顿嘲笑,“江宗主,金凌出来夜猎,前头还是四百张缚仙网开道,怎么如今却只敢偷偷摸摸跟着,你怕是越活越回去了吧!”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骂的一脸懵逼的江澄:我看你才是吃错药了! 【他又道:“江宗主和金凌近来怎么样?”金光瑶死后,兰陵金氏血统最正的继承人便只剩下金凌,然而,还有不少家族旁系的老人在一旁虎视眈眈,见此机会,蠢蠢欲动。兰陵金氏在外遭众家嘲鄙,在内还一窝各怀鬼胎,金凌才十几岁,如何能镇得住场,终归是江澄提着紫电上金麟台走了一圈,才让他暂时坐稳了家主这个位置。至于日后会有什么变数,谁也说不准。 蓝景仪撇嘴道:“看起来挺好的,江宗主还是老样子,爱拿着鞭子到处抽人。大小姐脾气越发好了,以前他舅舅骂他一句他顶三句,现在他能顶十句。” 蓝思追责备道:“景仪,怎么能背后这样叫人。” 蓝景仪辩解道:“我明明当面也是这么叫的。” 听景仪这么说,魏无羡稍稍松了口气。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些,不过既然江澄和金凌听起来都过得还行,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下摆,道:“那行,这样是挺好的,他们可以继续保持。你们继续玩儿吧,我有事先走了。” 蓝景仪鄙夷道:“你在云深不知处从来都是无所事事,能有什么事啦!” 魏无羡头也不回道:“啃白菜!”】 金子轩:???这些蓝家小辈是怎么回事?平常学的就是在背后这么传话的?谁教的你们叫金凌‘大小姐’的? 小小的不满外,金子轩对这几个蓝家小孩还是很感谢的。金家那一大烂摊子能到什么程度,金子轩当然明白,即便有江晚吟撑腰,想必金凌的日子也不会多好过。这种时候还有些同龄的朋友邀着一起夜猎、打闹,自是难能可贵 ……但是真的不能换种相处方式吗?还有江晚吟,舅甥俩谈话就靠吵嘴? 最先叫‘大小姐’名的江澄:魏无羡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过得还行?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了?! 魏无羡想,对江澄还有金凌那如出一辙的倔脾气而言,能吵得起来那就是确实过得不错了,而且还是骂一句就被顶回十局的这般热闹。很多事已是时过境迁,一切尽在不言中,自然也不需要多说什么……而且,他也有自己急需料理的一亩三分地的嘛。 “含光君,本老祖要回去‘啃白菜’了,不知含光君可否通融通融呢?” ‘白菜’本菜-蓝忘机:“……” 【早上难得起这么早,回到静室里先蒙头大睡了一通,日夜颠倒的后果就是他醒来时已是暮色时分,错过了晚餐,没东西给他吃了。魏无羡也不觉得饿,一面继续翻箱倒柜找蓝忘机以前的字帖和文稿看,一面左等右等。然而,一直等到入夜时分,也没等到自己那颗大白菜回来。 到这个时候,魏无羡才发觉腹中空空。可算算时辰,已经是云深不知处的宵禁时段,按照家规,闲杂人等不可在外夜游,更不可逾墙外出——要换在当年,管他“不可”什么、“禁止”什么,魏无羡只管饿了就吃,困了就睡,闷了就撩,闯祸了就跑。但如今情况不同,他不守规矩,这笔账是直接算在蓝忘机头上的,再饿再闷,也只能长叹一声,忍了吧。】 听了这些话,蓝忘机心中突然酸涩起来,“魏婴,你不必……” 魏婴是多爱笑闹的一个人,而在云深不知处,却不得不收起这份笑闹,为自己套上些拘束,只因为道侣是他。 只这半句,魏无羡明了蓝忘机未尽之意,却弯起眉眼来笑他多虑,说道:“蓝湛啊,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多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啊,哪会真的委屈自己?受了这许许多多家规,不是还有你陪着我么,不能出去胡闹,那我就玩你喽;饿了也不打紧,我就不信,家宴前你都准备早膳给我果腹,还能不记得晚上要接着投喂么?” 蓝忘机选择性没听到前半句,只对后半句答道:“不会忘。” 魏无羡也不介意,接着道:“是吧?我不出去,是有个人替我跑了腿啊,世间最好的道侣已经被本老祖绑定了,拿什么都不换的,又岂是些家规可阻拦的?” 蓝忘机点头,“嗯。”我也是,世间最好的道侣已在,矢志不改。 蓝启仁:…… 【正在此时,静室外传来轻微响动,门扉被轻轻推开一线。蓝忘机回来了。 魏无羡躺在地上装死。只听蓝忘机足音轻轻地走到书案边,把什么东西放在了上面,始终没有说话。魏无羡本来想继续装死的,可蓝忘机似乎打开了什么东西的盖子,一阵逼人的辛香瞬间压倒了原本弥漫于静室的清冷檀香。 魏无羡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二哥哥!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蓝忘机面色波澜不惊地把书案上食盒里的菜一样一样取出来,魏无羡飘到他身旁,只见五六个雪白的盘子里都是红红火火的一片,看得满心欢喜,眼放红光,“含光君你太客气了,这么体贴还专门给我带饭菜来。今后要干啥只管叫我”】 “嚯!”魏无羡这次是货真价实地被惊到了,“有生之年居然能在云深不知处里,吃到这些饭菜,还是蓝湛你给我带进来的,不枉此生啊!” 蓝忘机:的确意外。但静室里既已藏酒,再有些魏婴喜欢的不一样的膳食也并特别了。 蓝曦臣微笑,养兔子、摘莲蓬、藏酒都有了,如此,确实不算多特别。 【蓝忘机最后取出了一双象牙白的筷子,横置在碗上,淡声道:“食不言。”魏无羡道:“你还说寝不语呢,天天晚上我说那么多话叫那么大声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我。”蓝忘机看了他一眼,魏无羡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咱们都这样了,你脸皮还这么薄,动不动不好意思,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你是从彩衣镇上那家湘菜馆带的么?”蓝忘机不置可否,魏无羡便当他是默认了,坐在书案边道:“不知道那家湘菜馆关了没有,以前我们总是在那一家吃,不然光吃你们家的饭菜,我恐怕还撑不过那几个月。哎,看看这些,这才叫家宴啊。” 蓝忘机道:“‘我们’?” 魏无羡道:“我跟江澄啊。偶尔还有聂怀桑和其他的几个。”斜斜睨了蓝忘机一眼,魏无羡笑道:“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含光君,你可别忘了,当年我可是邀请过你一起去下馆子的,多热情,多卖力啊,是你自己不肯去的。我跟你说一句话你就瞪我,每次都用‘不’字开头,教我碰了多少钉子,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又不开心了。说起来……”他蹭到蓝忘机身边,道:“我本是担心犯禁,这才强忍着没溜出去,乖乖守在屋里等你,谁知道含光君你反而自己犯禁出去给我找东西吃了。你这样不守规矩,叫你叔父知道了,又要心绞痛了。”】 蓝启仁:都将忘机带得如此出格,还有脸说忍了家规?老夫现在也马上要心绞痛了(╰_╯)# 虽然知道镇上是有家馆子,但云深不知处禁夜游,应该……不是从山下带进的? 蓝忘机有意要与魏无羡解释,但注意到后方众人有意无意地又有了动静,抿了抿唇,还是没将话说出口。 聂怀桑正在拉着江澄忆当年,“说起来,当初和你们出去吃一次外食,我至少三天都能老老实实地用完云深的膳食。” 对着江澄眼带疑问的目光,聂怀桑还是没将下半句话说出口。和他们吃一次连吃带拿顶三天不一样,他是被辣的受不了,至少要花三天来休养生息,然而下一次还是忍不住又跟着一起去——魏兄的胃口,真的是和他这个人一样的路数,一言难尽哪。 【蓝忘机低头搂住了他的腰,看似安静,并无动作,魏无羡却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腰间有意无意地摩挲…两人唇齿之间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微微的苦味让这个吻格外绵长。好不容易分开之后,魏无羡轻声道:“含光君,我刚刚才想起来,那药汤你可是喝了两盅的,比我还苦。” 蓝忘机道:“嗯。”魏无羡道:“但你尝起来还挺甜的,真奇怪。” “……”蓝忘机道:“你先吃饭。” 顿了顿,补充道:“吃完再做事。” 魏无羡道:“先吃白菜吧。”蓝忘机眉尖微微一蹙,似是微微不解,为何会忽然提到白菜,魏无羡大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 所谓家宴,还是关起门来开比较合适。】 原本以为那些不可描述,不对,非礼勿听已经都过了的众人:…… 没关系,很多事情,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不就又是啃个白菜么,除了依旧想对着那两人举个火把之外,他们真的习!惯!了! 明明有妻在侧却一直兢兢业业帮忙捂耳朵的金子轩、时时刻刻担心幼龄小孩成长问题的温情:习惯个鬼,滚(ノ`Д)ノ 蓝曦臣也自觉对叔父伸着手,并深深觉得,他们停下讨论就是个大错特错! 魏无羡:羡慕嫉妒吧,打不着咯略略略~ 第230章 二三〇、 【番外.云梦】 “云梦?”聂怀桑重复了一遍魏无羡的吐字,略带好奇地道:“这是在婆家定了名分,再回娘家省个亲?” 话音刚落,立刻便接收到来自不同方向的几个凝视,呦,看不出来,聂二少挺懂的么。 江澄怒,你才娘家!! 聂怀桑:……云梦自然算是娘家,魏兄不是都承认是嫁的那位了? 魏无羡:还真敢说呢,你给我等着! 【蓝忘机回来的时候, 魏无羡已经数到了一千三百多。 “一千三百六十九、一千三百七十、一千三百七十一……”他一下一下抬着腿, 彩色的毽子在他足间翻飞…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连着它,使得它永远不会脱离魏无羡身体的某一部分。同时也有一根无形的线, 紧紧牵着一旁众多小童的目光。然后他就听到魏无羡道:“一千三百七十二、一千三百八十一……” 蓝忘机:“……” 在一众小童憧憬的目光中, 魏无羡便这般公然使诈。而这过于庞大的数字已经让吸着鼻涕的小童们失去了判断能力, 居然没有一个人发觉不对。 蓝忘机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魏无羡从七十二跳到八十一, 再从八十一跳到九十, 正准备进入下一步飞跃时, 魏无羡刚好瞅见他…一个劲儿没使准,那只鲜艳夺目的毽子飞过他头顶, 往魏无羡身后落去。他瞥见要失了毽子, 忙向后一踢,足跟救起了它。这最后一记踢得最高,伴随着响亮的一声“一千六百!”引得一旁的小童们阵阵惊呼, 铆起劲儿来拼命拍掌。 大局已定,一个小女童尖叫道:“一千六百!他赢了, 你们输了!”魏无羡毫不羞愧,安然受之,意气风发。蓝忘机也举起手,“啪、啪、啪”地拍了几下。】 蓝启仁:“!!!”忘机怎么回事?知道这混小子在骗人还附和? 蓝忘机:“……” 还没从‘娘家’里回过神来,江澄显然又被这段描述的场景带到了以往某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指着魏无羡的手指都有点哆嗦了,狠狠地道:“你这是退化成三岁小孩了吗?多吃了十几年米粮就一点出息也没涨?!” 显然曾经不止一次干过这种事的魏无羡吹着口哨,只当没听见江澄气急败坏的话。 温情: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阿苑日后被骗得团团转的未来。 江厌离正在悄悄地和金子轩咬耳朵,“阿羡会踢毽子还是和我学的呢,只是看了一会就比我还会踢了。” 金子轩: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踢个毽子而已,我也行! 【这时,一名男童咬着手指,眉头皱成了疙瘩,道“我觉得……不对。”魏无羡道“哪里不对了?”男童道“九十后面,怎么就突然成了百?肯定不对。” 一群小童似乎分成了两拨,一拨明显已经完全受到了魏无羡的荼毒,哄哄地道:“怎么会,你不要输了想赖皮。”魏无羡也理论道:“九十后面怎么就不是百了?你自己数数,九后面是什么?”男童扳着自己手指费劲地数了半天,道:“……七、八、九、十……”魏无羡立刻道:“你看,九后面是十,那九十后面,肯定是一百啊。”男童半信半疑,道:“……是吗?不是吧??” 魏无羡道:“怎么不是?不信我们随便找个过路的人问问。”他四下环顾一圈,一拍大腿道:“哎呀找到了。这位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公子,请留步!” “……”蓝忘机便留步了:“何事。”魏无羡道:“不知道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蓝忘机道:“无妨。”于是魏无羡道:“请问,九十后面是几?” 蓝忘机道:“一百。”魏无羡拱手:“有劳。”蓝忘机颔首:“不客气。” 魏无羡笑眯眯点头,转身对那男童道:“你看。”】 众人:“……” 众人对魏无羡的言行齐齐无语,实在是又一次被刷新了‘不要脸’的另一层境界——撒谎骗小孩有被人识破,还如此有恃无恐、误人子弟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还有含光君,这么助纣为虐真的好么?你的家规呢,你的雅正呢?!算了看蓝老先生那副神魂离体的样子,就知道和姓魏的相比,‘雅正’什么的已经渣都不剩了。 蓝曦臣:……叔父宽心,至少……呃无伤大雅么。 两人一起骗小孩什么的,晓星尘同宋岚小声道:“这应该算是熟人团伙行骗吧?” “……”宋岚道:“是‘道侣团伙’。” ‘道侣团伙’主谋魏无羡非常志得意满,连拍几下自家道侣的大腿,鼓励道:“含光君如此配合,甚好甚好,以后也要如此保持下去~” ‘道侣团伙’从犯蓝忘机:“……” 【那男童不大信满面坏笑的魏无羡,但一看蓝忘机,这位公子周身素衣若雪,佩剑坠玉,面容俊美不似真人,恍若仙神,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敬畏之意,一颗摇摆不定的心立刻被说服了,嗫嚅道:“原来是这样数的吗……”众童叽叽喳喳道:“一千六百对三百,是你输了!”男童不服气道:“输了就输了。”说着把手里的一串冰糖葫芦冲魏无羡一递,大声道,“你赢了!喏,给你!”】 魏无羡道:“还真没看出来,原来蓝湛你这张脸这么好用,骗人一骗一个准儿啊。” 众人:那是,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人说起谎才更可怕么……但这是你为了一根糖葫芦就搭上含光君清誉的理由吗摔! 蓝曦臣忍不住道:“无羡,我们的确不差这点银子的。” 魏无羡:不,买糖葫芦一个铜板就够了。 魏无羡:“这不是逗小孩很好玩么。” 江澄:真同情那些被你逗过的小孩。 金子轩道:“阿离,魏无羡这家伙在云梦肯定是人嫌狗憎的吧?” 江厌离摇头轻笑道:“阿羡很受人喜爱的。” 金子轩:“……” 聂怀桑:如此说来,云梦人岂不是傻的没边儿了? 聂明玦:怀桑与此人交好,真的不会被带坏吗? 【等那群小朋友走开了,魏无羡叼着冰糖葫芦道:“含光君,你好给我面子啊。”蓝忘机这才走到他身边,道:“久等了”魏无羡摇头道“不久,不久,你才离开多大会儿。那毽子我也就踢了三百多下吧”蓝忘机道:“一千六百。” 魏无羡哈哈笑出了声,咬下一颗山楂。蓝忘机还待说话,忽然唇上一凉,舌间一甜,却是魏无羡把那串冰糖葫芦塞到他嘴里了。看他表情不对,魏无羡道:“你吃甜的吗?”】 魏无羡问道:“蓝湛,你喜欢吃糖葫芦吗?” 蓝曦臣:忘机不喜甜食,更不喜酸。 蓝忘机:“喜。” 蓝曦臣:“……”大家好,这是我的假弟弟。 众人:‘分赃’么,当然喜欢。 【蓝忘机叼着那串冰糖葫芦,既不咽,也不吐,没法说话。魏无羡道:“你不吃甜的,那就给我。”他抓着糖葫芦的细杆想拿回来,试了几次,却抽不回来。看样子是蓝忘机用牙齿咬住了。魏无羡莞尔道:“你这到底是吃呢,还是不吃呢?”蓝忘机也咬了一颗山楂,道:“吃。”魏无羡道:“这就对了,想吃就说嘛。你这人真是从小就是这样,想要什么,憋在心里,偏偏不说。”】 蓝忘机道:“以后会说的。” 他想要的挚爱,只因真心未诉,便险些错过一生,日后又怎敢话不出口。 魏无羡笑眯眯地挠他下巴,“这就对了嘛,说出来,我才知道你要什么呀。” 江厌离道:“阿羡,这话你也该牢牢记好。” 魏无羡回头大叫一声,“是,师姐!” 【笑了他一阵,两人信步入镇。 魏无羡这个人从小逛街便爱玩又贪心,跑得快,且什么都想要。看到个小玩意儿,他必要捏捏看,闻到路边飘来香滋滋的烟味,他也必要弄一点来尝。蓝忘机在他的怂恿下也试了一些以前绝不会碰的小食,魏无羡每次看他吃完,都要问:“怎么样?怎么样?”蓝忘机有时回答“尚可”,有时回答“很好”,更多的时候回答的是“奇怪”。每当这时,魏无羡就会大笑着抢回来,不给他尝了。】 众人:有一种带小孩儿逛街的错觉。 至于谁带的谁、哪一个是小孩,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只是,按他们二人这般逛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到的了云梦呢? 魏无羡道:“难得清闲,又没什么大事,就这么一路游山玩水、吃吃喝喝,有什么不好的。” 众人:辣耳朵晃眼不好!! 江澄:回云梦不算大事?? 蓝忘机道:“陪你。”游山玩水陪你,四时美景陪你,天荒地老也陪你。 魏无羡笑:“还是蓝湛最好了。” 【…魏无羡一路从西吃到东塞了满肚子,到最后走路都懒懒的,两人便找了间干净体面的汤馆…喝汤。魏无羡夹着萝卜片边吃边玩儿,等他点的莲藕排骨汤,蓝忘机起身…离了一会儿…回来了…魏无羡喝了一口…悄悄对蓝忘机道“不好喝”蓝忘机舀了一小勺,浅尝辄止,“不好在何处?” 魏无羡勺子在碗里搅了搅,道:“藕不能选硬的,粉一点好。这家放料不够大胆,熬得太浅也没入味。反正没我师姐熬的好喝。”】 魏无羡道:“那是肯定的,我师姐熬的汤最好喝!” 蓝忘机:“……嗯。” 金子轩也面带笑容地道:“阿离做的汤最好喝。” 江厌离羞涩地低了头,小声道:“喜欢就好。” 聂怀桑:我也想喝~ 【…本以为蓝忘机最多“嗯”的认真听着,谁知…还发问“如何选料为对,如何方能入味”魏无羡终于觉察了什么,奇道“含光君,你不是想给我做汤吧?刚才你是去观摩过程了吗?…哈哈含光君,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们家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派,还有从小吃那种玩意儿养大的口味,你做出来的东西,肯定看都不能看”蓝忘机…不置可否。魏无羡…觍着脸道“蓝湛,你刚才是不是真要给我做饭吃的意思啊?” 蓝忘机竟是很沉得住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魏无羡有点急了,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角上,道:“你嗯一声啊。”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道:“所以到底是不是?好蓝湛,我刚才说的都是逗你玩儿的,你真要给我做饭,哪怕是把锅底烧穿了只剩个坑,我也敢把锅子吃了给你看。” “……”蓝忘机道:“不至于。”魏无羡简直就差跳到他身上求了:“所以你还做不做?做啊,做啊,含光君,我吃!”蓝忘机不动声色扶稳了他的腰,道:“仪态。”魏无羡警告道:“二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蓝忘机给他缠得终于稳不下去了,握住他的手道:“已经做过了。”“啊?”魏无羡一怔,“已经做过了?什么时候?做的什么?我怎么不记得?”蓝忘机道:“家宴。” “……”魏无羡道:“那天晚上,我以为你是从彩衣镇那家湘菜馆里买的那一桌,是你亲手做的?”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吃惊地张大嘴巴,“不是,云深不知处有厨房吗?” 蓝忘机:“……有。” 魏无羡‘呸’了一声,呸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疑问,伸手一拉就将二人间的距离再次缩短,“二哥哥,你会做饭?你居然会做饭!” 还不待被拉得怔住的蓝忘机回答,蓝曦臣已经按奈不住地抢先道:“日后定要尝尝忘机的手艺。” 众人连连点头,蹭饭之心溢于言表,只差在脸上写了‘带我一起’几个字了,恍若仙人的含光君亲自下厨哇,真期待! 蓝忘机凭实力拒绝,“……不会。” 魏无羡星星眼:“不会也没关系,二哥哥做啊,羡羡想吃!”(???) 蓝忘机:“……”拒绝不了肿么办? 【魏无羡震惊了。他道:“那是你做的?云深不知处有厨房这种东西?” “……自然有。”“你洗菜切菜?你放油下锅?你配佐料?” “嗯。”“你……你……”魏无羡震惊到无以复加,最终,一手抓蓝忘机衣领,一手捞他脖子,猛地亲了一下。幸好两人向来都拣最不起眼最幽静的地方,靠墙而坐。蓝忘机搂着他就势一转,如此,从外人看,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以及魏无羡环在他脖子上的一条手臂。】 魏无羡读完,觉得此举深得他心,抬起手来冲着蓝忘机的脖颈比划了下,好像下一刻便能捞过自家道侣的脖子、献上香吻一枚,以表内心激动之情。 只是那抬起的手,却被蓝忘机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并抓住不放了,留给手的主人只有两个字,“坐好。” 魏无羡委屈脸,坐好就坐好么,这么凶~ 蓝忘机不为所动,这些被读出来与人听闻也就罢了,到底不是他本人,他并不想亲身上阵、再在众人眼前重现现一次。 众人:你当我们愿意听、乐意看的? 【瞧他脸不红气不喘的,魏无羡伸手摸了一把,果然触手滚烫。蓝忘机握住他那只不安分的手,警告道“魏婴”魏无羡道“这不在你腿上吗,还喊什么” “……”魏无羡严肃地道:“对不起,我刚才太高兴了。蓝湛,你怎么能干什么都这么厉害?连做饭都这么厉害!”…蓝忘机…作淡淡地道“无甚艰难。” 魏无羡道“不很艰难,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进厨房被人轰出来多少次” “……”蓝忘机道:“你烧穿过锅底吗。” 魏无羡道:“就一次。我忘了加水,谁知道锅里就着火了。你不要这样看着我,真的就一次。”蓝忘机道:“你往锅里放了什么东西。” 魏无羡想了想,微笑道:“那么多年前的事,我怎么还能记得那么清楚,莫要再提。”蓝忘机不置可否,但似乎微微挑了一下眉。魏无羡假装没注意到他这细微的表情。忽的想起一事,他懊悔地摔手道:“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是你做的?傻了我,那天晚上的饭菜都没动几口。” 蓝忘机道:“无事。回去再做。”魏无羡磨了他这许久,就为这一句,登时眉飞色舞,连那汤也不觉得难喝了。】 魏无羡冲着蓝忘机笑得神采飞扬,挑眉笑道:“二哥哥,回去做吗?” 那架势,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握住了什么软肋似的——某种意义上也没错,若他的蓝湛回答是‘不’字开头的话,保不住某人就要使出撒娇纠缠的磨人大法了! 其他人也都觉得,蓝忘机的回答多半还是不会改的,毕竟他真正拒绝魏无羡的时候,的确非常少,何况还是一个能让魏无羡如此‘钦佩’于他的长处。 但是夷陵老祖,你真的不觉得自己的问话很是有些歧义么? “……”蓝忘机点头,“嗯。” 江澄轻哼,既然如此,那阿姐的汤就由我一人承包了。 金子轩:不,是我。 众人:蓝老先生、泽芜君,我们不如来商讨下,下次清谈会改由姑苏蓝氏承办如何?当然,与会期间,含光君若能亲力亲为、尽一尽地主之谊,那就更好了! 薛洋:啧,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务正业’。 第231章 二三一、 将下一次清谈会举办地点定位姑苏的提议,最终在聂怀桑回神打了个岔之后搁浅了,毕竟清谈会真要在云深不知处举行,能否蹭饭成功还是两说,但草根树皮管饱是一定可以预见的,当然,最后那两两之数被含光君本人亲自否决,也是占了很大原因。 魏无羡觉得自己现在晕乎乎地,再吹阵风估计他就能飘起来了——蓝湛拒绝是其他所有人,但却答应为他洗手作羹汤! 只要一想起这话,别说飘,他能直接飞起来好么! 【出了馆子,二人逛了一会儿,前方喧嚣声起,许多人正绕着一片摆满小物件的地,挨个挨个往地上丢一只只小圈子。魏无羡道:“这个好。”拉了蓝忘机,从一旁的摊主手里接过三个圈子,道,“蓝湛,你玩儿过丢圈子没有?” 蓝忘机摇摇头,魏无羡道:“这都没玩儿过。我告诉你,很简单的,你拿着这个圈子,退开一段距离,套地上的东西,套中了就是你的。” 蓝忘机重复道:“套中了就是我的。”魏无羡道:“就是这样。你想要哪个?你要哪个我给你套哪个。”蓝忘机道:“随意。” 魏无羡手肘搭在他肩头,拽了一下他的抹额尾巴,道:“含光君这样敷衍我,有点不给面子哈。”蓝忘机认真地道:“你套中什么,我要什么。” 魏无羡一怔,道“你这人,大庭广众的,怎么这样?”蓝忘机不解“怎样” 魏无羡:“你撩我。”蓝忘机神色淡定,道:“没有。” 魏无羡:“你有!好吧,那我给你套……那个,就那个吧!”他指的是一只摆得远远的瓷器大白龟,说着,便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一丈之外,摊主叫了起来,比手势:“可以了,可以了!”魏无羡却道:“不可以,不可以…我不站远点,你当心到时候血本无归啊!”众人哄笑,都道:“这位公子很有自信哪!” …魏无羡退了老远,还特地转了个身背对那摊,旁人哄笑更甚。谁知下一刻,魏无羡掂了掂那圈子,反手一扔,圈子便轻轻松松地落在了那瓷龟的背壳上,刚好套住了它的头。摊主与众人皆是咋舌,魏无羡回头一看,展颜一笑,对蓝忘机扬了扬手上剩下的两个圈子,道:“要不要试试?”蓝忘机道:“好。”】 继会为他下厨之后,向来以冷面寒霜示人的含光君,居然还无师自通地学会撩人了! 本就高兴得快要飞起的魏无羡,这段读得尤其眉飞色舞,于是在知道蓝忘机的确没有玩儿过套圈游戏后,更加兴高采烈地为其讲述自己从小到大在这个游戏上取得的丰功伟绩,并表示日后定要带着自己最好的道侣的他,将以前所有地好玩游戏,都一起再玩一次! 魏无羡讲得高兴,蓝忘机听得也甚是开怀,时不时认真点个头、再‘嗯’一声,不带一丝敷衍的态度,顿时将魏无羡的说话的兴致带到更高,好像他们此刻已经归隐、在云游四方的路上一般,眼角眉梢的笑意就没减少过一丝一毫。 其他人听了,或多或少都有些羡慕,也觉得经历了那些后的夷陵老祖,还能活的如此快活,当真不枉此生了。 对此,聂怀桑表示,有些人的确嫉妒不来,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么。 不知觉间,蓝曦臣一直是含笑听着魏无羡念叨的,又见叔父尽管还有些习惯性地念叨‘不成体统’,但面上表情比起一开始的痛心疾首,着实好上不少,连带他自己也心境舒缓,眉目间忧郁之气也散去大半。 或许过去的一切美好,总会再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世间中来。 【…魏无羡看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其实哪个都丑,哪个都不想要,难以抉择。忽然瞥见一只极丑极丑的小毛驴布偶,已经丑到了让人一眼扫过去完全无法忽视的地步,喜道:“那个不错,像小苹果,来来来,就那个。”蓝忘机点了点头,比魏无羡又多退了一丈,也是转身。圈子准确无误地套中了。众人轰声叫好,拼命拍掌。蓝忘机回头看魏无羡,他哈哈大笑着跳进摊子里,把地上那只小毛驴一把薅了,夹在胳膊底下,拍得最为用力,道:“再来再来!” 蓝忘机手上还有一个圈子,他拿在手里,轻且稳地掂了两下,这一次,半晌才向后一丢,并且立即转身查看。他这一下出手,四周一片“哎哟”之声,原来那圈子飞得歪得厉害,竟是连地摊的边都没摸到,却是不偏不倚,落在魏无羡身上,把他给套住了。魏无羡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 魏无羡就着自己翘起的嘴角,含笑问道:“所以说,其实含光君最想套牢的,还是我吗?” 蓝忘机道:“只有你。”从始至终,唯你。 魏无羡抬手,向蓝忘机展示右手腕上飘逸的抹额,大笑着道:“那恭喜你喽,本老祖已经被你牢牢套住了,咱俩绑在一起,生生世世,好不好?” 抓住、抱牢的动作一气呵成,蓝忘机也没忘答一句:“好。” …… 【…摊主十分庆幸地翻了个白眼,松了口气,跳起来竖大拇指:“是啊,太了不起了。公子说的真是大实话,再给您多套几个,我就血本无归了!”魏无羡笑道:“行了,知道你不敢让我们玩儿了,咱们也玩儿够了,是也不是?蓝湛,走吧走吧。”摊主喜道:“慢走哎。”直到两人并肩而行,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才忽然想起来:“第三个圈子!他们没有还给我!!”】 既然最重要的已经被 套牢了,那这过了瘾的套圈儿游戏自然不需要再进行下去,即便被他们诓走了一个圈子,摊主也应当十分庆幸的吧,总好过血本无归的么。 ……庆幸个鬼啊,简直不用想都知道,被诓走的圈子,怕是又成了另一世忘羡二人的纪念品了! 这两人要不要秀到这种程度?! 魏无羡:当然要~ 【魏无羡左手抱龟,右手夹驴,走出一阵了,道:“蓝湛,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多小心思呢?”蓝忘机从他手里接过那只沉甸甸的大瓷龟,魏无羡把圈子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往他头上一套,道“你不要假装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蓝忘机单手托着大瓷龟,道“这个,回去后,摆在哪里” 魏无羡竟是真被他问倒了。这只龟又大又沉,工艺着实不怎么地,长得一颗活活笨死的头,勉强沾个憨态可掬的边。但魏无羡仔细一看,发现工匠十分不用心,一对绿豆眼似乎还点成了斗鸡眼。总而言之,无论怎么看,都和云深不知处格格不入。该摆在哪里,还真是个问题。 魏无羡想了想,道:“静室?”刚说完,立刻连连摇头,自己否决,道:“静室里只是适合弹琴焚香,那般檀烟袅袅的清心之所,放这么大一只王八,太难看。”蓝忘机听他说静室是“只适合弹琴焚香的清心之所”,看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魏无羡又道:“可要是不放静室,放到云深不知处别的地方,一定马上就会被丢出来吧。”蓝忘机默默点头。 魏无羡憋了半天,终归是没好意思说“偷偷放到你叔父房里去吧,不要说是我们干的”,一拍大腿,道:“有了。就放到兰室吧。”】 众人:…… 先按下为什么要放到兰室不提,他们很想知道,魏无羡日后在蓝家,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蜜汁地位,居然还敢打蓝老先生卧房的注意,还是想拖着蓝忘机一起计划的? 夷陵老祖还真混得可以啊! 但对于被用来佐证这一结论的蓝启仁却不是多好,胡须是又开始上上下下地飞起了,魏婴怎的还是如此顽劣,个小兔崽子,居然将歪脑筋动到他寝室?!寝室没门,兰室更是窗也没有! 晓星尘轻笑,上一瞬还教人心中熨帖了,下一刻又能让人哭笑不得,师侄实乃妙人也~ 多变的魏无羡正在试图猜测读到的‘蓝忘机欲言又止’是何意,他对蓝忘机道:“二哥哥,我猜,你一定是想说,咱俩躲在静室里,又不是一直清心寡欲地在念经俢禅,‘双修’之事早就数次,怎么就是清心焚香之所了,是不是?” 那着重咬字的‘双修’,又一次成功地让含光君眸中波澜微动。只是也仅此了,被撩得多了,谁还能一直不长进呢。 【蓝忘机想了想,问:“为何是兰室。” 魏无羡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放到兰室,你给思追景仪他们讲学的时候,如果被问起,你可以告诉他们,这只大王八是专门为了纪念当年你斩杀屠戮玄武请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羁匠师亲手定制的。它隐含着极大极深远的意义,旨在激励你姑苏蓝氏的子弟瞻仰前辈英姿,奋发向上。虽然屠戮玄武没了,但后面一定还有杀戮朱雀、暴戮白虎、血戮青龙之类的在等着他们,一定要做出一番超越前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如何?”半晌,蓝忘机道:“很好。” 于是,过了数日,蓝思追、蓝景仪等人在接受含光君指导时,一抬头,就会看到一只工艺粗糙、目光呆滞的大瓷龟趴在蓝忘机身后的书案上。而出于某种莫名的震慑,竟也无一人敢问为何它会出现在那里。此为后话不提…… 将几件战利品收入乾坤袖,二人功成身退。】 蓝忘机:“……” 莫名震慑什么的,聂怀桑指着小阿苑、小景怡道:“你们这些小辈,是被威胁了吧?” 还是被曾经不食人间烟火模样的含光君威胁,实当载入史册呀! 还在玩耍的小阿苑、小景怡:??? 众人:……姑且不谈小辈被威胁的事,毕竟,有魏无羡在,含光君再如何反常都能算‘正常’了,他们关注的是,为了掩盖,呸,保留二人的谈情信物,居然连这种鬼话都能扯得出来,多大脸?! 令人意外的是,聂明玦居然对此赞赏颇多。 当然,赤峰尊赞的不是魏某人能媲美酒楼茶馆说书人的巧舌如簧、谎话连篇,而是那番‘激励后辈’的话,他觉得,有蓝魏二人斩杀屠戮玄武在前,以此激励、教导小辈,再有蓝家子弟的一贯优秀,若凶兽现世,那这些小辈定当是中坚之力了。 其他人默默嘀咕果然妖兽是聂宗主心头之好后,更多是祈祷魏无羡那张嘴一定要坏的不灵好得灵。 ——一只屠戮玄武便吞噬数千人命,杀戮朱雀、暴戮白虎、血戮青龙之类的再来,那对修界来说,绝对不亚于一场浩劫的吧。 第232章 二三二 【来之前,魏无羡对蓝忘机吹了许久云梦百里莲湖碧连天的美景,自然要拖着他去游湖。他倒是想弄一条画舫来骄奢淫逸一把,可找了半天,湖边只拴着一只极小的木舟,泊在水面,一副仿佛来个人轻轻踩一脚就会沉下水里的弱柳扶风样,塞两个大男人似乎有点勉强,可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废话,谁家画舫跟个渔船似得整天摆在外面风吹日晒啊! 虽然不是没有画舫,但从来不带骄奢淫逸家风的云梦江氏,自然不会在用不到的时候也一直将画舫四季停泊,到云梦莲花湖找画舫,还真能耐呢。 江澄心中鄙视了某人一把,然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姓魏的所谓回云梦,好像、差不多、大概就是纯粹为了和蓝忘机游玩了,根本和什么回娘家省亲没有半毛钱关系! 江宗主瞬间就怒了,好哇,过家门不入,你真是太好啊,魏无羡,有本事到云梦,怎么没胆回莲花坞?信不信这辈子都不让你回来了! 自然是……不信的。 魏无羡一回头就对上了江澄恨不得生吃了他的表情,半点也不怵,还笑嘻嘻地道:“师妹别着急嘛, 我和蓝湛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自然要多相处些,放心,知道你想念师兄我,我们肯定回抽空回去看看你这个孤家寡人的~” 浓情蜜意的蓝忘机:(▼-▼) 江澄:想个鬼,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ノ`Д)ノ 江厌离:如此看来,阿澄的终生大事也当提上日程了。 【魏无羡道“你坐这头我坐那头,坐稳了可别乱晃,一个不小心,船就翻了”蓝忘机道“无事,落水我救你。”魏无羡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会游水似的” 小船擦着硕大肥美的荷花驶过,朵朵都是饱满的粉色。魏无羡躺在船上,枕着手臂。因为船实在太小了,他两条腿几乎就搁在蓝忘机身上了。对此种肆无忌惮又毫无礼仪的举止,蓝忘机也没说什么…魏无羡道:“这是荷花开的季节。可惜莲蓬还没熟,不然就可以再带你去摘莲蓬了。”蓝忘机道:“还可以再来。” 魏无羡道“是!还可以再来。”随手摇了几下桨,魏无羡望着一个地方出神了一阵,道“以前这一带有个种莲蓬的老头儿,现在好像没了。”蓝忘机道“嗯。”魏无羡道“我小时候他就很老了,如今都过去十几年了,要是还没去世,怕是也老得走不动路、出不了船了”他转过脸,对蓝忘机道“当年在云深不知处我怂恿你去莲花坞玩儿,就特别想叫你跟我一起到他那里偷莲蓬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对魏无羡,蓝忘机总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的。他认真地道:“不知道。为什么?”魏无羡对他眨了一下左眼,笑嘻嘻地道:“因为那老头儿竹篙打人的功夫厉害得很,打到人身上,比你家的戒尺疼多了。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把蓝湛骗过来,让他也挨这么几下。” 闻言,蓝忘机微微一笑。一湖冷月清辉,都化在他这一笑之中。 刹那间,魏无羡生出一阵目眩神晕之感。不由自主的,那笑意也漾到他脸上来了。他道:“好吧,我承认……”天旋地转间,哗啦一声巨响,水花溅起数尺高,小船,翻了。】 众人:“……”不是,含光君,这人都要骗你来挨打了,怎么你还笑起来了呢!再回头一想‘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一语,看样子,指望含光君管束夷陵老祖,完全没可能了,虽然此次之后,他们也明白魏无羡已经并不需要人来约束。 魏无羡觉得很是可惜,还不自觉‘哎’了一声,要知道蓝湛的笑可是非常难得,作为亲密无间的道侣都不知道一年能见几次呢,‘他’想在这种时候亲过去,完全人之常情啊,哪晓得天时人和都有,却败在了地利上。 ——所以小木舟什么的,太不顶用了吧! 当年他们师兄弟外出摘莲蓬的都还有小船可使,怎么多年之后越过越回去了呢。 江澄冷笑,谁让这厮如此重色了,活该。 江澄道:“如今那种莲蓬的老头是健在的,虽然已经极少出船了,但相信是你这个偷过他不知多少次莲蓬的坏小子到访,相信老人家的竹篙十分乐意出手、让你好好忆苦思甜一番的,如何,含光君可要体验一番?” 对于道侣的娘家人,蓝忘机自觉要宽容一些,于是连眼角的视线都没偏离半分,正要答话,却被身旁之人抢了先。 魏无羡道:“说得好像你没被打过似的。” 江澄:%#%& 聂怀桑挺理解江澄的,看样子,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师兄很是不好养啊,当然日后也轮不到江兄来养了吧。 【魏无羡钻出水面,抹了把脸,道:“才说过坐稳了别乱晃,一不小心船会翻的!…到底是谁先靠过去的啊?搞成这样!” 蓝忘机道:“不知道。可能是我。”魏无羡道:“好吧,也可能是我!” 两人在水中笑着抓住对方,用力地搂向自己,吻了一下彼此。唇与唇分开后,魏无羡举起手,接着刚才的说下去,道:“我承认,我刚才胡说八道的。那时候,我只是单纯地想要跟你一起玩儿罢了。” 蓝忘机在他腰后一托,魏无羡重新上了船,回头递出一手去抓他,道“所以,你也老实交代吧蓝湛”蓝忘机也上了船,将一截红绳递给他,道“交代什么”魏无羡咬住那截红绳,双手把在水中散开的黑发重新扎起来,道“交代你是不是也和我想的一样啊。”他严肃地道,“你知不知道你那时候每次都冷酷无比地拒绝我,真的让我很没面子。”蓝忘机道“你现在可以试试,看我有什么事会拒绝你” 冷不防的一句直击入心,魏无羡噎了一下,蓝忘机却还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仿佛完全没体会到自己说了什么。魏无羡扶额道:“你……含光君,商量一下,说情话之前麻烦先打个招呼,不然我招架不住。” 蓝忘机颌首,道:“好。”魏无羡道:“蓝湛,你这个人呀!” 万语千言不叙,唯有大笑和拥抱。】 猝不及防,又听到两人亲到了一起的话,啥大场面都听过一耳朵的众人已经习惯非常。当然,要是有人能站出来折腾一下旁若无人的魏某人,他们还是很乐意旁观的。 于是,他们就静静地看着江澄原地爆炸。 听了这两人又翻船、又亲吻的,江澄脸黑的可怕,快要觉得日后路过自家大门口的莲花湖怕都要不忍直视了,再加上心里堵着‘居然没回莲花坞’的气,两人还没完没了地什么大笑、拥抱,实在黏腻非常,是可忍孰不可忍地,他直接起身右手一指地道:“魏无羡,你和蓝二鬼混我管不着,给我离云梦……”有多远滚多远。 魏无羡看着江澄突如其来的发疯,眼睁睁见了还没疯完人就消失在了原地,尚未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再一下瞬,他一直依靠着的、身旁的蓝湛也没了身影,接着是悄声看戏的其他人接连消失,然后自己也眼前一黑,也跟着失去了意识。 眨眼的功夫,此处已没了半分人影,不知何时起,无字天书再次泛起了一层如烟雾般氤氲的白光。天书石前的一方清明之地,只有点点被白光与白雾笼罩后渐渐消散的半块虎符粉末,昭示着此处曾经有过他们的痕迹。 ———— 今天阅读部分结束,简单收个尾,只喜欢看阅读的可以止步了; 明天开始算是后续番外,照旧日更/1500字以上,前面的四字点文留言也今天结束~ 明天见? 第1章 续一、 作者文章魔道祖师众人读魔道祖师的后一篇文章 当众人知道了原著内容后,各家发生的故事,众人的选择。。。 —— 清河,不净世。 一瞬间的恍神后,聂怀桑眼前再恢复清明时,自己仍然是以一种娴熟的姿势蹲在一架再熟悉不过的屏风后面,他的宝贝折扇好好拿在左手上,但先前一直被他垫在臀下当垫子的话本也好好地在右手上,这就比较诡异了。 如果不是右手碰瓷霸下后包扎好的伤口还在那,他差点以为什么空间、什么读书都是一场梦了。 突然,一种芒刺在背危机感将聂怀桑从漫天神游中唤醒,缓慢地转过上半身,果真在身后看到了提刀站在那的自家大哥,俯视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怒其不争。 ……好了我真的知道不是梦了,但是大哥不是应该回他的练武场的么QAQ “大……大哥,真巧啊~” 聂明玦见了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就来气,握着刀柄的右手紧了紧,沉着脸绷着额角的青筋重复道:“巧?” 话音刚落,聂怀桑已经逃也似地滑到了屏风另一边,一边溜还一边喊道:“大哥息怒、大哥饶命啊啊啊!!!” 眼见蠢弟弟不止跑了,还在那恶人先告状,聂明玦居然也抬脚跟了上去,还气傻了似得喝道:“给我站住!” 聂怀桑当做没听到,脚下生风似地在那七拐八跑、哇哇大叫,把聂明玦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却因为聂怀桑寝殿里什么屏风、博古架、桌椅板凳的一堆摆设,硬是没将鱼一般滑不留手的聂怀桑给抓住,顿时更气了! …… 寝殿门口负责望风的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他俩在自家二公子躲懒的时候负责‘警戒’也不是第一次了,今日宗主在校场日常练刀的的消息还是由他们报告的呢,怎么转头人就在二公子寝殿提刀撵人了? 守卫甲道:“怎么办?要救二爷……二公子吗?” 守卫乙淡定脸:“你救得了?” 守卫甲:“……” 守卫乙继续道:“说来咱们还是宗主派到二少身边的,结果如今已经变成帮二少守门的了,还是担心下自己会不会被宗主怪罪才是正理。” 这种问题是担心就能过的了的吗,而且又不是第一次,守卫甲也淡定了,示意门里的动静道:“不过宗主为了抓二少一个现行,还真是用心良苦了。” …… 确定守卫都已经注意到屋里的动静,自己又被追得气喘吁吁,聂怀桑最后又窜到屏风里去后,便瘫在地上不动了,举着双手对迟了一步的聂明玦讨饶道:“大哥大哥,我错了,饶了我吧~” 聂明玦停了下来第一反应便是蠢弟弟体力太差必须加强训练,规划完了才惊觉方才自己脑糊了一般追人,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喝道:“你跑什么!” 不跑难道等着被揍吗?聂怀桑其实挺想这么怼回去,但他怂啊,只敢喘着气道:“啊哈哈先前他们不是说在魏兄真的解决刀灵之前,大哥你最好平心静气的么,我这是怕你虚火伤身,而且……” 聂明玦心说我此刻也没见少生气,听他说了一半又停住,瞪了眼道:“有话说话,婆婆妈妈地像什么样子。” 聂怀桑闭了闭眼,隐去心中忐忑,接着道:“大哥你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这儿,大家还没准备将无字天书一事对外公布的话,当然要找个理由掩盖一番。” 聂明玦行事磊落,对遮遮掩掩的行事向来不屑一顾,只觉聂怀桑是弯弯绕绕多到脑子废了,冷哼道:“在不净世,我不想让外人知晓的事,便没有一个人敢抗令外传,难不成你还怀疑聂家有内奸不成?” 谁知聂怀桑竟是点了头,小声道:“内奸严重了,有二心之人却不无可能。先前在空间里也曾提到过,按我们听到的所言,不过一两年后 ,大哥你……前脚出事,后脚遗体被被人掉包换出,还有……部分甚至能藏到我们家祭刀堂里,着绝对不是单凭金光瑶一人便能成事的?但假如有内应就说得过去了。自三尊结义后,金光瑶入不净世都无须通报,更早前还在大哥你收下做过很得重用的副使,完全有安插收买内应的机会。便是没有,待过了这个关头,将聂家上下清理一遍,也算有备无患。” 那些大喊大叫、恨不得人尽皆知的动作,掩盖是一层,更重要的是引出这话才是真,而且在空间里没说完的话,还是他自己递上由头让大哥挑明才好。还有,说白了,他就是不吝以最大恶意去揣测金光瑶,此时正好趁机挑动他大哥,若是这回真的查出些什么,连带如今的‘孟瑶’也能被他大哥猜忌甚至斩草除根就更好了。虽然眼下看来可能性似乎不大。 聂明玦皱着眉听他说完,也不可置否,将还赖在地上不起的人拎起来扔到凳子上,示意他继续说。 聂怀桑对此越来越战战兢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但又对眼下自家大哥的态度把握不住,又斟酌着说道:“兰陵金氏炼尸场和手下有鬼道修士的事既然不欲暴露人前,按先前一起定下的计划派人过去就行了;接下来夷陵老祖声誉的恢复可以说是牵扯到四大家族的大事,云梦江氏首当其冲,兰陵金氏即将大变动不提,姑苏蓝氏不出意料的话,应当最快动作的一方,以他们家的行事作风,即便还有说服族中长老前辈等等关节要过,也是至多三天内就会公告含光君与夷陵老祖联姻之事,到时候大哥你记得及时差人备礼送上门表示下支持。” 聂明玦不解,清河聂氏什么时候连别家联姻都要上赶着插一脚了?就算有魏无羡刀灵一事在前,待大典时备足厚礼不就行了? 聂怀桑知他所想,接着道:“毕竟大哥你,今天以前,还算是仙门百家中除了金光善以外,排名第一痛恨乱葬岗上的邪魔外道与温氏余孽的人,在魏兄的事上,先表明了态度才好免去更多麻烦。” 聂明玦还欲再说些什么,此时门外却传来下属呼声,片刻后人已至厅内,道:“宗主,启禀宗主,二位长老有事相商,现下正在书房等候。” 聂明玦道:“你先退下,我随后便至。”下属领话退出,聂明玦才转身对聂怀桑道:“别以为你东拉西扯一通,我便能饶了你。” 聂怀桑早料到自己这番不会被轻易揭过,表现得特别认命,“是,大哥,你先忙,忙完再来料理我也不迟。” 聂明玦并不买账,道:“拿上你的刀,给我滚去祠堂跪着,对着列祖列宗反省思过。”不等他说话,又点了门外守卫的两人,指着聂怀桑道:“给我看牢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踏出祠堂一步。” 守卫躬身应‘是’,目送宗主背影远去,又忽悠走好奇宗主什么时候从练武场来二少寝殿的下属,才进里间向聂怀桑行礼道:“二爷。” 聂怀桑此刻再不见自家大哥面前的面团模样,对着两守卫如此那般吩咐了一番,等他们领命出去后,才转着圈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佩刀,一个人自觉到祠堂罚跪去了。 这一跪,便是从炎阳当日跪到了日落西山。再次从瞌睡中惊醒过来后,对着牌位聂某人才猛然喊出声道:“等会儿大哥你没告诉我要跪上多久啊啊啊~” 第2章 续二、 再说聂明玦,自聂怀桑寝殿离去后,并未如往常般练刀后更衣,而是身着习武劲装便去了书房与长老商讨宗务,既然蠢弟弟要遮掩,看在他跑得那般辛苦的份上,他便赏脸顺着遮掩下去罢了。 一路上将此次天书奇遇中所获信息理顺,再将近期大小宗务按是否会受其影响的标准筛过,对于接下来要与长老们商讨的事务大致有了底,聂明玦又差人通知除去已在等候的二位长老外的其他执事长老和心腹下属一同议事。 说是书房,其实里面早就找不出几本书了,不净世众人倒更愿意称之为家主议事厅。厅内两位长老当面,上前欲秉其事,却被行至首位坐下的家主抬手制止,于是心中疑窦更甚的二人只能安静地站在,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等人到齐的空闲间,聂明玦到底还是放不下弟弟那边再次无果的谈话。从前自以为了解的弟弟不过是个片面,这样一个几乎快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像是在他心中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连他这个做兄长的都被瞒的滴水不漏,如何不让他郁闷? 随手招来候在书房门外的下属,让人盯紧二公子寝殿动静,有异来报。忽然想到一事,房中摆设已是极尽文雅意趣,怀桑还道有藏宝阁是怎么回事。自公中拨去的月例、银钱并未多少,又哪来的财力建的藏宝阁? 还是等处理了手头事务后,一并问问清楚的好。 下首处二位长老对视一眼,所以,其实是二公子那边出了事? …… 从家主书房退出的几位长老及下属一头雾水,宗主今日脸色不知为何格外难看不说,早已定下的各种决议也突然变更,其中一部分更是改的南辕北辙,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变动如此之大,难不成修界是又要变天了吗?只是家主今日威严更甚,他们的意见都被驳回后,也无人再敢反对了。 先前那两位长老留了心眼,离得远了着人一打听,不得了啊,宗主今日竟是练刀到半途,却突然逮到了二公子再次不着调的现行,又一次大发雷霆后,竟是气到更衣也未及时! 据传宗主才走,二公子就有一批瓷器字画被毁了,兄弟二人间火气比以往都大多了。但是这些又与议事变更又有何关系?总不能都是二公子的意思吧? …… 底下人的各种猜测,聂宗主并无暇理会。处理了宗务,又及时交代心腹关于兰陵郊外那处炼尸场的布置,让人带着信物出发后,聂明玦这才得出片刻空闲。 正是此刻,聂明玦也收到了门生禀报聂怀桑令人毁了一些收藏的消息,略一思索便猜测,那些怕是孟瑶以前送的那些字画了,没想到竟然真的都烧了。看来他用来安置孟瑶的居所还是要换上一处才行。既然让人来不净世禁足,允诺性命无忧,还是多做些打算为好。 又派人安排好进禁足之地的布置后,已是到了晚膳时分。恰在此刻,门生来报,敛芳尊到访。聂明玦微讶,此刻离他们出了那处空间不过半天时间,这人竟已经到了?原以为至少也到等到明日上午的。聂明玦起身,带人往不净世前殿行去。 …… 仔细算起来,分别不过几个时辰,聂明玦再见孟瑶,却有了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站在他面前的这人,身上换下了金星雪浪袍,眉间也擦去了那点明志朱砂,面色还能看出受伤未愈的隐隐苍白,好似真的回到了初遇时那般伶俐少年,只是到底少了当初那般执拗朝气,多了几分世事沉稳。 孟瑶这是在表明他回归‘孟瑶’的决心,聂明玦自然看得分明,不由冷哼一声,道:“希望不只是表面功夫,真心实意才好。”此时若真能悬崖勒马、静思己过,才真不枉自己与二弟一番心意。 孟瑶不动声色,道:“是,承赤锋尊教诲。” 聂明玦又问:“金鳞台上诸事可料理清楚了?” 孟瑶道:“……已无碍。”到真的要离去的时候,他才清楚地认识到,在金鳞台上,除了他揽在身上的那堆破事,还有……阿愫,再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了。 原来,那里真的不是他的归处。 既如此,如今离了金家那烂摊子远远地也好,虽对那句‘不提了’依旧耿耿于怀,但他知道那些人不会让他该称之为‘父亲’的那个人好过,也便罢了,只是可惜不能亲眼所见其下场了。 聂明玦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带着算得上改头换面的孟瑶,外加对此不明所以的门生下属一从,又往不净世深处走去。 一行人横穿了整座仙府,又由后门出,再行出一里路,一间五脏俱全的山间石屋映入眼前。 此时已经月上枝头、清辉漫天,在四周几个小树纤影憧憧之下,无甚稀奇的石屋四周倒显出几分趣味出来。 聂明玦对孟瑶道:“此处便是你以后住所,可有异议?” 孟瑶正左右稍稍看个稀奇,他来不净世次数并不算少,却从不知后山还有这样一处地方,闻言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还以为,等着我的会是不净世的地牢呢。” 聂明玦道:“若你执迷不悟,地牢也迟早会是你的归宿。”又道:“石屋用具一应俱全,一日三餐自有人送来,有什么必需你可提出,我已派人在此处布下禁制,虽不过是你全力攻击也可破除的普通禁制,但请你记住,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破除禁制的后果是什么,你该明白。” 孟瑶面上微笑不落,只管点头应‘是’,一时间竟也让聂明玦无所言语。想了想,又接着道:“石屋中我命人备了几本佛经,明日我会派人前往云深不知处,告知二弟你的情况,到时再将蓝家家规送来,你平日里两处一并抄写,抄够十遍便派人交于我,还有自己修习也不可懈怠。” 听了这些,孟瑶脸上的表情终于裂了,“……大哥,赤锋尊平日还有信佛?” 聂明玦道:“我自是不信的,但你该信些。蓝家那些家规修身养性正行,你素来聪慧,听过后世之言,再读些佛经,必能体会到其中真意,人生在世,总要对某些东西存了敬畏之心的好,二者并不冲突。” 孟瑶:“……”管的真宽。 第3章 续三、 返回的路上,随行的一众门生个个面无表情,实际暗地里却是内心戏十足,一个接一个的‘变故’都快让他们的好奇心突破天际,然而没有哪一个敢去问家主只言片语的,只能在暗戳戳揣度各种关于亲弟、义弟间天马行空的争权夺利大戏,以至于回神后,连一行人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被家主扔下的,伴随着一阵夜风吹过,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天色已晚,打发了身后的门生下属后,空下来的聂明玦决定去同还在罚跪的自家弟弟一同用膳,并当着聂家先祖的牌位面,好好秉烛夜谈一番,兄弟间的事,还是要早早说开的好。 祠堂门前,两位守卫正一左一右站得笔挺,十分尽职尽责。 在他们打开房门的间隙,聂明玦随口问了一句,“二公子在里面可还老实?”得了守卫告知‘一直是认真静思己过晚膳都未没吃’的答复,还心有所慰地点了点头。 然而…… 熠熠生辉的烛火照应之下、祖宗牌位前,聂明玦指着趴在蒲团上睡得快要流出口水、就差打出几声欢快小呼噜的某人,向守卫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认真思过’?” 家主问得平静,却没人敢真的平静地答,守完二公子寝殿又来看祠堂的守卫甲恨不得立刻自插双目、把自己变成真眼瞎,也好过此刻胆战心惊地装耳聋。到底还是没逃过啊,跟着这样的主子真是心累~ 守卫乙依旧淡定,拱手回话道:“回宗主,属下们确有失察,二公子是太累、撑不住后才睡着的。”嗯,衣服也没多加一件,便能在庭院幽深、凉风穿堂的祠堂睡上几个时辰,根本就是没撑直接睡了。 当然,鉴于宗主脸色已经这么难看了,还是别说这种实话、以免火上浇油的好。 今天的守卫也在维护主子们所剩无几的体面呢~ 聂明玦:“……” 果然,还是。 想打弟弟—— …… 重新跪地笔挺的聂怀桑:“大哥我不是故意睡着的Q_Q” 聂明玦嗤笑一声:“那就分明是有意的?” 聂怀桑哽了下,对此根本无力反驳,只能耷拉着眉毛漏出怯怯的怂态、小心觑着他大哥。本来他以为,大哥怎么着也得忙到明天的吗,谁知道大晚上地就过来了? 聂明玦摆手,示意自己根本不想在蠢弟弟一贯装模作样上浪费时间,直接切入正题开始‘审问’。吃饭?都睡饱了还吃什么吃! 聂怀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也不过是一直在坚持自己的志向而已。我聂怀桑,大约这辈子最好的运气都用在了投胎上吧。”当明白自己天赋如此的时候,也认定了,自己最高的成就,便是当好聂家纨绔二少,在大哥你的庇护下,潇洒一生。 “虽然就某些地方来看,我这脑子也还行,但怎么说,果然还是人各有志吧,修习、练刀这些事我真是提不起劲儿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想做就是不想做,就算勤能补拙,补完了又能怎样?聂家有大哥你就已经足够了,来这世间一场,旁人想要的东西,我是自生下来就有,又何苦将自己搞得那么累?” 然而还是很累,都说‘长兄如父’,他这大哥是恨不能爹妈一起当了,管了学业不放过刀法,结了金丹也不能落下修炼。 “还有……刀灵的事情,我没有大哥你想得那么一无所知,但是就我这资质,恐怕再怎么努力练刀也练不出刀灵来,我又总认为大哥你那么厉害,肯定会没事的,便是十几二十年后真的有问题了,那大哥也肯定有办法解决的么。” 这倒是真的,在他心里,就觉得大哥是绝对的英明神武、无所不能,六代家主能找到祖宗死后克制刀灵之法,他大哥这么能,肯定也能寻得修心之道。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也曾想,是不是该帮大哥多分点担子。可那是仙门百家形式严峻,稍有不慎便能酿出大祸,我那点小聪明又能干什么,把自己藏好不给大哥你添乱就不错了。而大哥作为一宗之主,修为高强、作风强硬,正是能报仇立功、振奋人心之时,我旁观在侧,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大哥行事是否过于刚硬了些,但毕竟已是位高权重,无伤大雅而已,也就这么保持下来了。” “原本以为我真的能这么一直偷懒耍滑下去的。” 哪晓得世间就是这样,谁也逃不过两样东西,一是因果,二是无常。无所不能的大哥,可能有一天,因为莫须有的原因,落个那样的下场。 …… “说完了?” 聂明玦低沉的声音流出,顿时让还沉浸在自己伤感中的聂怀桑头皮一紧,哆嗦着回道:“说……说完了。” “好!”聂明玦衣服下摆一掀,同样跪在聂怀桑身侧的蒲团上,望着面前一排排的祖宗牌位,道:“聂怀桑,我不管你志在何方,只要一日姓聂,一日还是聂家的少宗主,由不得你喜欢不喜欢,想做不想做!” 聂怀桑懵:我什么时候成少宗主了? 聂明玦:一直都是,怎么,你有意见?有也给我憋回去! 聂怀桑:(????)? 聂明玦看也不看被吓得快要跳起来的蠢弟弟,“不论日后刀灵一事可否去除,你那聂家刀法还是要练,即使学不到精,但必须要会,我亲自教导监督,若再听到‘学不会’之类的话,就等着被打断两条腿罢了。” 聂怀桑:…… “各项宗务也须得认真学习,不得再无所事事、置身事外。不管我在不在,这些事都得如此,不可更改。” 聂怀桑:…… 聂明玦又道:“你们不是说,我最近应静气凝神,不宜上火动怒、费心操劳么?正好,两日后,你便到我那去,我看着你习武练刀、处理宗务,不过,‘听’了那些你当了宗主的光辉事迹,想必做起来起来应当也不难。”说完,便起身点了点了三炷香,举起俯首拜下,然后插入香鼎,这便要走了。 自知反驳不了、还在哀悼自己悠闲日子的聂怀桑见状,连忙一拉聂明玦衣摆,张了张嘴,最后也只出言问道:“……为什么是两天后?” 聂明玦将衣服从他手里拿出来,俯视着聂怀桑道:“因为你要在这跪上三天,敬示列祖列宗在上,好好反思下自己的过错。” 聂怀桑:“!!!” 迈出门前,聂明玦想起今日弟弟命人烧掉的那些字画,便补了一句,“孟瑶已在不净世,在此期间,我不希望他会出什么意外。” 聂怀桑:到底谁是你弟弟啊→_→ …… ?小剧场? 翌日,在祠堂安寝一夜的聂怀桑,还是身披薄被坐在那,边灌姜汤边听下属汇报。 守卫甲:“二爷,昨日敛芳尊到的不净世,宗主已将其安置在后山那座小石屋里,并派人设了禁止,算是变相软禁了。” 聂怀桑:“嗯,禁止是大哥亲自下的吗?” 守卫甲:“……不是,不过也没差了,只是普通禁止而已。” 聂怀桑:“哼,那算什么软禁。大哥有指明负责伺候的他的人吗?” 守卫甲:“明面上安排了一名负责送餐的家仆,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换了能听话的人……二爷您该不会要对敛芳尊下毒吧?” 聂怀桑:“别胡说啊,大哥要‘关’的人,我又哪敢‘杀’。派到姑苏的人呢?” 守卫甲:“宗主一早就派人过去了,这边也已经安排了门生同行,务必将您要的东西从云深不知处带回来。” 聂怀桑:“那就好,都拿回来后,记得按照计划进行。即便动不了那人,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多吃些‘苦’。” 守卫甲:“……那要是被宗主知道了呢?” 聂怀桑:“知道什么,我这是用心良苦、一番好意懂么!” 守卫甲:“是是是,二爷英明……就是不知,敛芳尊哪得罪您了?” 聂怀桑:“哼!阿嚏!” 不敢再问的守卫甲:“……再拿碗姜汤?” 第4章 续四、 姑苏,云深不知处。 蓝家先生蓝启仁的居室中,案桌上的茶壶仍透着袅袅茶香,而在叔父大人手中的茶盏却无半点余温,徒有杯盏之上因曾被大力磕到而留下的裂纹,证明茶盏的主人几次的怒气翻腾。 案桌对面的蓝曦臣回神后从容起身,接过叔父手中大约已经使命将尽的茶盏放好,再执起茶壶、重新另斟了一杯清茶递过去,顺便有意无意地遮挡住叔父针对弟弟的部分灼灼目光。 顶着叔父即将再次吹胡子瞪眼的压力,蓝曦臣面上不为所动,只道:“叔父,我们几人此番际遇实在匪夷所思,似乎并不能与外人道之,所幸姑苏蓝氏仅有我们三人知晓,倒无甚妨碍。” 话到此处,蓝启仁点头表示同意。此次过后,仙门百家必将迎来又一次动荡,他们几人得此机遇,那不管‘动荡’如何,既已尽占先机,便由不得那些阴险小人再兴风作浪。只是,如何行事,还需再好生筹谋一番才是。 再有,看了眼似乎心不在焉的另一个得意弟子,认定之人虽非佳偶,但总好过十几年苦涩煎熬,罢了罢了。 虽然自意识到已回了云深不知处那一刻起,蓝忘机就迫不及待地想奔赴夷陵,好时时刻刻守在那人身边,但自身的理智之下,到底忍住了心中所想,且先听从叔父与兄长安排。只是,蓝忘机看了看一并出了空间却落到此处的第四人——某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蓝家豆丁,眼见小孩儿眼底又开始蓄起了泪水,不得不开口打断另外二人,提醒道:“叔父,兄长,景仪尚在此处,如何处理?” 所谓‘处理’并不是某种危险所指,而是三岁小儿已有所知,所见所闻更有记忆,但却并不明了其中弯弯绕绕,若放之任之,小孩闹着要找新认识的小朋友,言语之间恐怕会漏出些马脚。 蓝忘机所言不错,突然被送走又突然回来(?)的小景仪,此时真的很慌,小伙伴突然不见了,漂亮的情姐姐(和小阿苑学的)也没了踪影,只剩他一个人(?)对着凶凶的先生,真的很可怕啊,眼泪快要忍不住决堤了嘤,然而还是要忍,“呜我要阿苑我要我爹呜呜呜~” 才说了句‘仅有三人知晓’的蓝曦臣,看着坐在地上堪堪与案桌齐平的小景仪,不免陷入了深思,也许……是三个半? 同样忘了有第四个人的蓝启仁:…… 小景仪:( p′︵‵。) …… 从蓝启仁居室离开的路上,蓝曦臣怀抱哭唧唧的小景仪,不时逗弄哄劝,偶尔还要在路过、打了照面就如遭雷击的门生弟子齐齐瞩目时致以问候,看起来稍有些手忙脚乱,却尽显从容不迫风度,嗯,如果忽略被小景仪拿在手中敲敲啃啃的法器裂冰的话。 泽芜君微笑脸:无羡传授的方法果然很好用。 没有佩戴抹额却浑然不觉、招摇过境的蓝忘机,对此点头加以肯定。 沿途悚然的门生心中惊恐不断:不得了了!宗主和含光君都被人夺舍了!! …… 蓝曦臣正腾出一只手小心给小景怡擦着脸,口中仍劝道:“忘机,我知你急于去往夷陵守着无羡,他那边的事也的确很要紧,你尽可向叔父那边告个别自离去,景仪由我送到堂兄处、于他解释清楚即可。姑苏你也放心,这边有我在,一应事宜都会与叔父一起商量行事,必不会耽误了你和无羡的终身大事。” 便是被说中了心中所想,蓝忘机面上也依旧分毫不显,依旧如常道:“我御剑去往夷陵,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景仪的事,除了需要解释此片刻行踪之差,还有他五岁后进学的事,也要一并与堂兄及叔伯母打声招呼才是。” 蓝曦臣:叔父为了蓝家的雅正也是拼了,希望小景怡日后走好,不对,叔伯母还不一定同意呢。说起来,叔伯母也算是蓝家女修之首,家规之严苛不在叔父之下,怎的教出的孙辈日后会如此……跳脱的呢? 蓝曦臣并不再劝,道:“堂兄与叔伯母一直对你赏识有加,去打声招呼也好。”毕竟他们的后辈,是日后最像无羡的蓝家人了,前提是这辈子景仪能坚持下来吧。 蓝忘机点头应是。 蓝曦臣又道:“前面听闻,乱葬岗上物资匮乏、甚是拮据,你等会儿过去的时候,记得去账房多支些银钱,或者在乾坤袋中多备些衣裳被褥,如果是你的话,他们应当会接受的。” 蓝忘机:“……” 蓝曦臣接着道:“若实在不肯,你便可托言,为家中长辈向温氏医修们多讨些温补身体的丹药即可,对了如此一来,也需再多备些药材方可。” 说完才觉得弟弟已停下脚步、落后了两步了,蓝曦臣问道:“忘机,怎么了?” 蓝忘机道:“玉牌。” 蓝曦臣僵住,弟弟的玉牌在空间中时,便被亲自系到无羡身上了,这会儿没了玉牌,自然连走出云深都成问题。难不成他真的老到记不住事了吗? 静立片刻,蓝曦臣回头笑着道:“无事,先持我的玉牌去支,临走前,还是要补上玉牌吧。” 蓝忘机答‘是’,然后对着面前的背影道:“兄长。” 蓝曦臣应道:“何事?” 蓝忘机道:“很多事情,兄长不必太过介怀。” 蓝曦臣:“……” 蓝忘机:“赤锋尊与敛芳尊此时仍在,尚有挽回余地,且都愿意去挽回。” 沉默片刻,蓝曦臣道:“……我知。忘机你也不必担忧,我自心里有数。” 蓝忘机:然而我并不喜听到‘心里有数’之类的话。 见兄长如此情态,蓝忘机无法因对方一句‘不必担忧’便真的放下心来,只是心结二字,只能自己去解,哪有旁人几句话便能开解的道理。但又不能如此撒手不管,想了想,蓝忘机又劝了句‘保重’的话,接着话题一转,道:“忘机有事想让兄长帮忙。” 蓝曦臣听得稀奇,什么时候他这弟弟如此直白地说过‘帮忙’二字了,饶有兴致地问道:“帮些什么?” 蓝忘机道:“魏婴曾言,他已不记得父母相貌,我便想拜请叔父赐下二位长辈画像,作赠与魏婴之礼;也想让他见面我的父母,故此,请兄长帮忙作父亲、母亲画像。” 蓝曦臣笑道:“自是应当如此,我这做兄长的分内之事,忘机又何言‘帮忙’二字。” 蓝忘机抬手施礼道:“多谢兄长。”母亲曾经的教导之言犹在耳边,想必会比自己的话更有用的。 …… 蓝曦臣在山门前,望着自家弟弟渐行渐远的身影,只觉得从小看到大的弟弟的确变得不一样了,连父、母亲都搬来劝导与他,自己又怎能辜负弟弟的一番苦心呢。 第5章 续五、 夷陵,乱葬岗。 伏魔洞中,魏无羡还没回过神来的那一刹那,差点一脸朝地的姿势扑到地上去,辛亏迟钝本‘钝’温宁迅速行动、及时将人捞了起来,拯救了一把那张世家公子中排名第四的俊脸。 经过了空间里那段不短时间的过渡,温宁的动作已经不似刚醒来时那般慢动作了。温宁扶着人在地上坐好,这才问道:“公子……没事吧?” 魏无羡颇有些尴尬地摆摆手,“没事没事。”在空间里的大部分时间,他都跟没长骨头似得各种腻歪、黏着蓝忘机,这么猝不及防地撤了回来,一下子没了支撑,可不就差点摔了吗。 坐在那儿,摸摸腰间和陈情挂在一起的玉牌,再拽拽系在手腕上触感上乘的某人抹额,魏无羡心道:可真是不得了了,才多久了,本老祖就被惯得离不得那人了。四下瞅了一圈自个儿的老巢,嗯,蓝家那叔侄三个应该也已经回到云深不知处了吧。 这厢二人俩俩相望半天、正打算先出去再说的时候,洞口已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片刻后,温情拎着抱住她腿不放的阿苑走了进来,在她看到直立在那儿、用黑色瞳仁看向自己的温宁时,还是没忍住让眼眶慢慢温热。 谢天谢地,都是真的,她的弟弟是真的醒过来了。 用力眨了眨眼,温情开口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对着二人老大不客气地道:“都回来了还呆在里面干什么,等着别人夹道欢迎请你们出去吗?” 魏无羡也不在意,“还不是情姐你动作太快,我们正打算出去呢,你就过来了。是不是啊,小阿苑?” 阿苑果断站在他羡哥哥这边,乖乖点了头,还松了手又向前抱住了魏无羡的大腿,看得魏无羡咧嘴直乐,大呼‘没白疼’云云。 温情翻了白眼,不再去管自吹自擂的某人,拉过站在那的温宁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弟弟和在空间里一样完好,这才放心下来,催促着他们赶紧出去。 阿苑是个小孩儿,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过了这么久,早该用饭了;魏无羡在入空间之前,已在洞里呆了几日几夜了,也该趁早出去梳洗一番,填饱肚子后,再好好休息。 说起来,魏无羡都几日没休整了,不是说蓝家人生性好洁的么?那蓝二公子都还下得去手…… (蓝忘机表示,比起好洁,当然是更好魏婴!而且最初替魏婴疗伤的时候,就已经动手稍作清洁过了。) …… 只匆匆扒了几口饭,魏无羡就推说没胃口,逃也似得溜出来,直到在那山道旁的树墩之上坐好了,才堪堪松了口气。 因着他成功唤醒了温宁的神志,一入了‘饭堂’,温宁就被众人围了起来哭了一场,等哭完了,四叔外婆并一众老老少少还接二连三地向他道谢。天知道他承的这句‘谢’多亏心,毕竟‘后来’,他一个人也没有保住,唯一活下的阿苑还是被蓝湛给救走的。 眼见众人实在太过激动,魏无羡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四叔说了句‘这餐太过简陋,如此喜事理应好好庆祝’的话,得到了众人一致认同,等他们为了‘庆贺’各自忙开去了,他才有空溜出来。 温情也不阻止,甚至还拨出了部分为数不多的存银给他们用于采办,然后才循着魏无羡也出来了。见这人只望着上山的路发呆,便道:“怎么,这才和人家蓝二公子分开多久,就当起‘望夫石’来了?” “……”魏无羡无语,“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除了你自己还有什么,”温情双手抱胸,将魏无羡从头打量到脚,“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喜好龙阳的。” 说起这事吧,魏无羡觉得自己也有些冤枉,“也不能这么说吧,大概就是……王八遇上绿豆,看对眼了?” 温情鄙视之,“恐怕是你自己既是王八,又是绿豆吧,拿这话形容鼎鼎大名的含光君,你也好意思?” 好像确实有些糟蹋哈。魏无羡摆了摆手,示意这茬跳过,拿手指了指身后,又道:“你还有他们这些人,有想过要换个地方生活吗?在那空间里走过一遭,日后的境遇,定会与前些日子走投无路的状况不同,等一切平息之后,别处不敢说,若你们愿意的话,云梦和姑苏,定有你们的栖身之处。” 温情听了面上也并无其他情绪,反而挑眉打趣道:“因为是你夷陵老祖的娘家跟婆家吗?” 魏无羡简直被这女子磨得没了脾气,怎么就盯着这块不放了啊!干脆破罐破摔地道:“还就是了,怎么着吧!” 温情被逗得唇角弯弯,笑着道:“不怎么。我们的确是走投无路被逼上的乱葬岗,也是全全靠你一个人镇住这整座山上所有的阴煞之物,才有我们安安稳稳的这几日,长久之下会对你有多大伤害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但若我们五十多口人真的随你去了云梦或者姑苏,恐怕也会拖累于你……” 魏无羡很想说并没有拖累,却被温情阻止,示意听她说完。 “所以,若日后真的形式大好,你不妨与江宗主提议,将夷陵一带划归云梦江氏管辖,我们也不走远,就搬到这山脚下,寻个能稍微多长些庄稼、药材的地方安家便好。背靠乱葬岗,也就不怕那些不开眼地来找麻烦,等世人淡忘后,我们偶尔能再出去悬壶济世、行医挂诊就更好了。” 魏无羡道:“你这想法也不错吧,不着急,你也可以和他们说清楚,一起商量着办,只要记得,不论哪一种,于我而言都没什么拖累。而且,许是托了那怨气凝结、不知该叫什么的内丹之福,在空间里还不觉得,回了乱葬岗,先前那种神魂上的压迫感已经所剩无几了,不必再担忧这个。” 温情点头,道:“你那新结的内丹十分古怪,我也是闻所未闻,即使能有这样的便利,你也该谨慎对待,没有十足的把握,切莫轻举妄动。” 魏无羡连声道:“是是是,如今大约也没有什么大场面要劳动我这个夷陵老祖大驾的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研究,我可一点也不急。” 温情拆台道:“还说没有,那你先前又为何顶下金家那档子事?不是在给自己自找麻烦又是什么?我们这些人,如今只求个安稳,又何须报什么仇?” 魏无羡摆手,“一码归一码,仇自然要报,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们。‘金光善’、‘金子勋’不是咬定了‘我’给他下咒了吗,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下给他们看。那些督工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如果他们背后真的有姓金的手笔,这‘咒’还会延伸到他们身上去,就是要不了命,也能废了他们。如此一来,你们的仇报了,老子的气出了,还能助金子轩一臂之力,一举多得!而且我可不想日后师姐嫁到金鳞台,还要面对这些恶心玩意儿。” 温情闻言一愣,“什么咒术,能有这等‘连坐’之效?” 魏无羡道:“算是我自己突发奇想吧,以死者遗物为媒介,以被害之人怨气为引,进行下咒,虽然耗时多,但并不麻烦,而且也不一定成功呢,所以多给我一些那几人生前用过物品,时间越久的越好。” 温情冷哼,“不麻烦?是啊,献舍禁术也不过是一个阵法再念几句话而已,一点也不麻烦。” 魏无羡权当没听到见,“等薛洋来了、取了他身上的手爪,我便闭关,那些东西要多准备些,麻烦情姐了哈~” 温情气结,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听人劝的,此刻她倒希望蓝忘机能快些来乱葬岗了,要是赶在薛洋之前到,真把姓魏的拦住才好。 第6章 续六、 临近傍晚,魏无羡还闲闲地坐在那,一边翘着脚、抖着腿,一边张嘴添乱瞎指挥的时候,收到了乱葬岗山下有生人靠近的信息,立刻蹦了起来,在温情嫌弃的眼神下、拖着温宁一起颠颠儿地下山去了。 自带着温家众人到乱葬岗后,魏无羡边召了几百具凶尸守在山下日夜巡逻,前些日子江澄到了夷陵能顺利上山,还是他专门打了招呼的,连随行的云梦门生都没放上来。 此时又有人来乱葬岗,他大致也猜得到来者何人,薛洋、他家蓝湛,又或者是江澄派来的人。自然肯定不是江澄本人又来了,不然的话,那些凶尸早就退开让江澄上山了。 虽然这会儿他也可以直接下令让阻挡的凶尸退开,毕竟来得人数又不多,当然就算多了也不惧,这不是太无聊的么,又没到饭点儿,给自己找点事也不错是吧。 到了山脚下一看,竟然是薛洋、以及一行几人的江家门生泾渭分明地在与拦路的凶尸对峙,就是没有他家那位。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心里冒出的那一点点失望了,挥退拦路的凶尸,魏无羡几乎是眼中冒着金光一般,盯着前面某一位江家门生手中提着的大瓦罐。 领头的是位颇受江澄重用的主事,不受重用的话也不会此时还能被派来乱葬岗传信了。但就是因为受重用、对自家宗主与这位夷陵老祖之间纠葛还算了解,才从出发到山脚下的这段路上一直别扭不得劲。然而他此刻对着一罐子排骨汤就能‘收买’的某老祖,只深深觉得自己那点别扭应该团吧团吧去喂狗才对。 主事就这么保持着神游的状态,从身后门生手中接过大瓦罐,再递给已经走到面前的夷陵老祖,“魏……”公子。后面的‘公子’两字在见这人只凑到瓦罐上方便露出垂涎四尺、陶醉不已的表情后,被他自己吞回去了。大约现在,魏公子应是分不出半点空闲来听他讲话的吧。 怨不得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大惊小怪。自他入了云梦江氏后,便深刻体会到了这位魏公子平日行事之率性,随心所欲到一不留神就结果了几个金家督工、救走温氏余孽数十人,然后毫不避讳地带着人上了乱葬岗,连一向暴脾气的家主大人都没能把人劝回来。前些日子,家主负伤归来后,就怒火滔天地下达了‘断绝关系’的公告,今天以前都还是一副阴晴不定、点火就爆的状态。 但就在今天,他再被传唤当面的时候,家主已经开始清点该塞些什么到乾坤袋里、好让人加紧送到夷陵了,就是大小姐也一改几日的愁眉不展,差人翻出最大号的瓦罐,匆忙中煮了这一罐汤让他们一并捎了过来…… 江氏门生:???这才几天?宗主伤了的左手都还挂在脖子上呢吧,怎么就转变如此之大了?这怕不是个被夺舍的宗主?! 魏无羡收起那八百年没喝过汤的馋嘴模样,提好瓦罐一站,又是一风度翩翩的公子,对着这名江家主事说了句话,没人理他,脾气很好地又再问了一次,“江澄可还有其他话带来?”看样子,云梦是真的很忙了,连挑选个机灵的下属过来传话也不能,好在他这做师兄的还是很理解的。 主事的回过神来,连忙道:“宗主说让你在外面野够了就早点回去……” 魏无羡:“!!!”他说了什么,野狗?! “!!!”主事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恨不得往自己脸上‘啪’一巴掌,咋一不小心就把口音都飚出来了! 深感再无颜抬头,主事只能羞愧地将宗主交代的乾坤袋双手过头顶,吐出小心‘打磨’过的说辞,“魏、魏公子,宗主道,这里面是一些闲散银两,让你该用便用,不该用的绝不能用,用完了自己会莲花坞去取便可。”咦,好像没什么差别。 江宗主左思右想了半日,送过来的只有那点银子,还有一句已经说不清原话是啥的口信。 确定没有狗就一秒从容的魏无羡:果然不指望能从江澄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念叨了一句‘还是师姐好’,魏无羡敷衍了句‘叫你们家宗主好好养伤别闲操心’的话,将自己从上到下巡视了遍也没找到什么能送给师姐的物件,只好反复叮嘱数次‘转告师姐好好保重过个几日就回去看她近日里待在莲花坞不要出门’之类的话,才放人离开。 领着温宁、还有为了早些除去骷髅手爪却半天背景板的薛洋上山的路上,魏无羡想起那句‘野狗’还是分外发憷,对着温宁问道:“这乱葬岗上没有野狗的吧?” 温宁一愣,呆呆地答道:“……不知道。” 温宁自然是不知道的,说起来,今天才算是他在乱葬岗上醒来的第一天,这条上下山的道都是第一次走,哪里知道有没有野狗这种问题。 此刻分外想念自己‘狗见怂’道侣的魏无羡决定,再多派些走尸扩大下巡逻范围,一定要确保这种动物毛都在乱葬岗内杜绝才行。 跟在他们身后的薛洋翻了个白眼,这姓魏的是被‘狗’字吓傻了吧?居然会问这种问题。什么东西都有求生的本能,就是野狗也知道要里这怨气纵横的乱葬岗远远的,除非世上还有‘狗凶尸’这种怪物。 …… ?小剧场? 夷陵往云梦的的船上,那几个江家门生还在议论纷纷。 “夷陵老祖,额,魏公子这是要重回云梦了吗?” “看样子是的。” “也没什么不好啊,别人不知道,我们的云梦的人还能不了解吗,魏公子根本不是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 “那当然,不过,你们不觉得方才和我们在山脚下碰到一处的那人很奇怪吗?双肩上竟然扣着骷髅,可真是吓人!” “比起他,后来跟着魏公子后面的那个才更可怕吧,明明是个周身布满强烈怨气的凶尸,结果眼睛是黑色的、能转动的便罢了,竟然还会说话!” “……真的假的?你没看错吗?天色已晚你眼睛不好?” “去你的,你才眼神不好,我看的清清楚楚的!” “……” “咳咳,宗主和魏公子的事,岂是你们能议论的!” ?小剧场? 含光君迟来的各种原因。 蓝忘机离开云深不知处的时候,不止带上了足够的银钱,还欲将云深被备用的各种物资都装走一些,只是五十多人所需加起来不是个小数目,再者云深的物品都是附有家纹,甚至各种阵法的,不大适合赠与乱葬岗上温家众人使用,于是便听从兄长建议,到镇上采买些带到乱葬岗上去。又及,想起魏婴最喜饮酒、犹爱姑苏天子笑,便将采买地点定在了彩衣镇。 用了一个时辰,将各种用品置备齐全后。 天子笑酒家,蓝忘机站在一排排酒坛前,对店家道:“天子笑,二十坛。” 店家:“……”仙师这是第一次到他这小店买酒吧,就这样将店里一天的量买完了? 路过街边,见又是摆卖枇杷的好时节,蓝忘机便在一摊子面前立足,对摊主道:“枇杷,两筐。” 卖枇杷的老妪:“……”仙师真是人美心肠好啊,老婆子可以歇摊回家了。 行至货郎担边,想起阿苑似乎没什么小玩意而可耍,蓝忘机又道:“全部,多少钱?” 货郎:“……”我这除了小孩玩具外,还有不少胭脂水粉呢,看不出来这位竟已有了家室啊? 再走出不远,有家成衣店,想起魏婴似乎应该多备几身衣服,蓝忘机果断走了进去。 成衣店裁缝:“……”这仙师白衣飘飘的,怎么要这么多黑红的衣服?店里备的不够,难道还要现做吗? …… 终于得以继续御剑前行的含光君:下次该带上更大些的乾坤袋。 第7章 续七、 薛洋此刻还算乖巧地坐在乱葬岗上,那个四处漏风姑且能称之为‘饭堂’的地方,看着那些老弱病残的温家人小心翼翼、来来回回地上菜。 他自己都觉得非常之不可思议,有一天‘乖巧’这个词还能用在自己身上!然而,转头看了眼坐在主位上正逗着小孩的魏无羡,再摸下自己去了骷髅手爪只剩十个血窟窿的肩膀,只能说,除了老老实实之外,他目前还没有第二条路。回想起方才疗伤的时的情景—— 薛洋是为了拿掉那对骷髅手才这么快就赶到乱葬岗的,琵琶骨被锁的滋味并不好受。魏无羡也没有再摆架子,回到山上、在医师温情目前,直接就给去掉了,然后这家伙趁着他还在包扎伤口时,就对温情温宁交待道:“待薛洋身上的上不碍事,就带着一起干活儿,做得不好不给饭吃,知道了吗?” 他薛洋谁啊,在财大气粗的兰陵金氏混到客卿位置的人,缺那点粗茶淡饭吗,当即就否定道:“谁要吃你们这儿的东西了?爷爷我有银两,自备饭菜。” 魏无羡笑着道:“呦,薛客卿,有失远迎,自备饭菜好啊,不用包吃就赚来一个劳力,不错不错。” 薛洋立刻就反驳了,爷爷有的是钱,为什么非得自己干活,他更感兴趣的是山下那些成群结队的高阶凶尸、甚至是鬼将军好么。 魏无羡还是笑嘻嘻地,“谁说不吃饭就能不干活的?这儿我说了算,我说,乱葬岗上一口气、一块土都不养闲人,你敢下山去吗?” 薛洋低头,那管乌黑发亮的鬼笛已经被其主人握在手里了;侧耳,甚至还能隐约听到远处高阶凶尸的连绵不断的吼叫声;转身,几步之外,鬼将军温宁眼也不眨地出拳击碎了一块巨石——然后又被抱到不远处做修房子材料了。 “小流氓,趁着我还乐意讲道理的时候,乖乖听话。不然,这儿漫山遍野的骷髅,或者毁人灵脉生气的秘药,你就准备二选其一吧。”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是魏无羡,你最好永远都是那个坚不可摧的屋檐,否则今日所受,薛洋必千百倍地还回去! ……现在,还是想想,待会儿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吧。反正都是要干活儿的,凭什么替姓魏的省口粮! 就是不知道那一瓦罐的汤,他能不能分到一碗,闻起来真他娘的香。 …… 在温情的严防死守之下,最终魏无羡没能成功摸进厨房,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逗阿苑玩儿。 终于菜全部端上桌了,他尝了一口,尽管面前的菜里红辣椒已经多到拍下桌子就能从碗里蹦出来的程度,但他还是觉得没滋没味儿地。 喊了那位据说爱喝酒、也会酿酒的四叔一声,等四叔结结巴巴地搭了话,果然得知果子酒已经酿上了,然而也不过才刚刚封坛,等酿出酒味儿能喝,起码也要几月之后了。 连个果酒也无,实在更没滋味儿了呀。 只是对着这些挨挨挤挤、坐了三桌还稍显拘谨的温家众人,也没把话说出来,不然他们、还有一直蹲在棚子边的温宁,怕是要争先恐后地跑下山去帮他买酒了。好在还有师姐的一罐子莲藕排骨汤聊以‘胃’藉,让他不至于不知食味。 正在此时,无意间往外一瞥,魏无羡好似看到了棚子外面有一道亮光闪过,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低下头准备继续喝汤吃排骨,结果排骨还没夹起来,人就已经跟个离弦之箭似得冲到门外了。 果然,在一旁树林间挂的稀稀落落的简陋红灯笼映衬之下,那人似乘月而来、飘然而至,衣袂翩飞间,尽显谪仙之风,让魏无羡心里好像揣了只兔子一般怦怦跳个不停;当眼前的仙人手中乾坤袋一闪,手上便多了两只盖着大红封口的圆滚滚酒坛子后,他更是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冲过去扑到人怀里,手上动作恰到好处地接过了两只酒坛,口中还不忘喊道:“二哥哥我想死你啦~” 满了怀却空了手的蓝忘机:“……”能放下酒再说这话吗? 温家众人:“……” 薛洋:“……” ?小剧场? 对于那罐师姐亲自熬煮的莲藕排骨汤,魏无羡并不吝啬,最终分给了薛洋——一块骨头。 那瓦罐说是大,但一放在五十多口人面前就小的不能再小了,除了蓝忘机、魏无羡自己还有小阿苑得了连肉带汤的一碗外(含光君那一碗最终还是分给了三岁羡和三岁苑),其他大部分人也只是尝了个味儿,能分给薛洋一块带肉的排骨已经很不错了。哦,温宁连味也尝不到呢~ 薛洋:等小爷我下山的,非要买个十几二十根的藕、百八十斤的肉! 魏无羡:不,你下不了山。 薛洋:…… 第8章 续八、 这顿饭一直吃到月上中天,棚子里挨挨挤挤的三桌的人早已吃饱喝足,却依旧没有散去,坐在原地边分吃着含光君买来的饭后水果枇杷、边各自聊开了去;温情带着几个人去清点蓝忘机捎来的各种物资,完全没出现蓝家宗主所说的推脱不接受的情况;阿苑正装着一兜儿的新鲜玩具爱不释手,兴高采烈地一个个展示给外婆看,逗得老人家笑得没牙的嘴都打开了,自己也不忘时不时地对着有钱哥哥露齿一笑。 薛洋这次终于从两大框的枇杷里分得几个了,终于不再挂着阴沉的脸色,甚至能带着露出一对虎牙的、略带稚气的讨喜笑容,与旁边的温家人相谈甚欢。 这不过一个十五岁的英俊小少年,还是魏公子带上山来的,虽不知其身份,但温家人与他交谈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善意,真诚相待、客气有加。 端着酒碗慢饮的魏无羡这一幕自然没错过这一幕,仰头喝干了碗中的酒,便收到了薛洋意味不明的笑容,于是也从容地对人回了一笑。 待他又伸手抓起酒坛、欲再将酒碗倒满,蓝忘机抬手拦住了他,“已喝了两坛了,当少饮。” 魏无羡道:“才两坛而已,我可是千杯不醉的,再说,今日高兴么。” 蓝忘机也不想此刻扫他兴,便不再劝阻,只默默决定一个月内都不再取酒出来,拿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口茶,轻声道:“薛洋,如何?” 魏无羡道:“该说,不愧也是年少成名的人物?当年我们被迫如岐山教化司的时候,哪一个不是愁眉苦脸?他倒好,还该吃吃、该笑笑的,这么老老实实,我倒越发不放心了。” 蓝忘机道:“你没有愁眉苦脸。” 魏无羡‘噗’地一笑,“跟我比啊,我当然不会愁眉苦脸。” 蓝忘机看他一眼,继续道:“该当如何。” 魏无羡接着喝酒,喝完了才道:“不如何,有温情、温宁看着呢。且,这乱葬岗上,凶尸多,白骨遍布,厉鬼阴煞更是不少,盯着一个人总是没问题的,他翻不出风浪来。” 将这话一字不落、过入耳中的薛洋:“……” 确定某人都听了去,魏无羡便转开了话题,“不说他了,你来便来了,能带着几坛子天子笑过来,我是很高兴的,但其余那些林林总总地塞满了乾坤袋的,可是结结实实把我吓了一跳,如何想起来的?” “……”蓝忘机:“你这里用得上。” …… 等众人都尽了兴、散去后,魏无羡就薛洋凭自己就混到一个铺位的问题和温情说了几句话,温情点头表示自己会多看顾后,对他满身的酒味非常不满,道:“那两坛子酒,除去满了一碗递给了四叔,全都进了你肚子里去了,喝得这么凶,我看日后蓝家禁酒的家规都禁不了你了。” 魏无羡颇为忧愁,他酒量极好,酒瘾又大,天下谁人不知,如今不过才两坛酒,就被来回说几次了,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我真的,真的没事,那点酒喝了,连微醺都不到,而且你们不都说,还有蓝湛看着我的嘛,我觉得,就他方才瞪我酒碗的眼神,短时间内,我是再不能如此畅饮了。” 温情道:“原本也是指望含光君的,没想到他倒是给你带了酒来,若的确能控制你的酒量也好,饮酒过量毕竟伤身,免得……” 魏无羡眼皮一跳,直觉没说出来的不是什么好话,然而还是十分好奇,顺着问道:“免得什么?” 温情便接着道:“免得在蓝家人一贯的身体‘力’行之下,你这‘虚弱’的身板禁不住折腾,夷陵老祖可就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这话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读过空间某些被‘河蟹’爬过的片段,听着自然知道这‘折腾’是什么样的折腾,只不过怎么就是他被‘折腾’了,这还没‘真刀真枪’地‘较量’过呢……魏无羡语塞片刻,还是忍不住抬手扶额,语气艰难地道:“温情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温情一挑眉,道:“我不是女人,难道你是?” 魏无羡: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好男不跟女斗,本老祖不与她计较…… 在外面风中凌乱了半天,魏无羡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再回到伏魔洞里,他险些认不出自己的老巢来。看着眼前解了琴剑放在一旁,却在有条不紊、忙忙碌碌的人,一时间方才计划要‘较量’的想法都喂了狗,他不心软到自己躺平任‘折腾’就不错了。 …… 蓝忘机说采买的那些东西用得上,一点也不假。 将那些物资拿出给了温情安排,他在散席后便进了伏魔洞,用剩下的东西将洞中稍作整理。 地上散乱的纸张摊平收好到盒子里,各处凌乱的旗子刀子盒子也规整好,其他无用杂物也全都清理了出去。几张石床上中,较小的一块做了案桌,已经摆放好了小小香炉、点上了袅袅檀香;挑了较大的一块权作卧榻,铺上了两层褥子,又备上了两床薄被——山上素来清冷,乱葬岗上又终年阴气缭绕,伏魔洞中,更是阴气重重,即便暂时无处可居,也该做足准备。当然,更好的还是从这搬出去为上。 手下放好薄被的动作还未完,耳中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转身回眸,对上那双多少个日夜都在他脑中辗转不离的含笑眼眸,心下就涌起了连绵不绝的温热,一时间四目相对、无语凝噎。 不知从谁开始的,待回过神来,二人已是紧紧相拥,唇齿胶着,辗转反侧,难分难舍……直到二人呼吸间都有些困难,蓝忘机才在魏无羡的下唇上咬了一下,恋恋不舍地离开,埋首在魏无羡耳边轻轻喘息,也将自己的狂乱的心跳声送给对方倾听。 魏无羡被亲得浑身发软、头重脚轻,双腿似是已经软成了面条一般,全靠腰间一双手臂作支撑,这才没丢脸地瘫到地上去。这么被蓝忘机紧拥着、带人到铺好的床榻上坐好,歇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想起上一次蒙眼时,也是被这人如此亲吻,他不由得怀疑起炉灶究竟是如何开的窍……每次都是他如此处于下风,实在是没道理! 歇过来又是一条好汉的某老祖,决心将弱掉的气势找回来,“含光君如此精心布置,这是做好与我‘同床共枕’的准备了?伏魔洞虽不及云萍那处山野之地透亮,但此刻再看起来也颇有情趣呀~” “别闹。”蓝忘机呼出一口气,缓下身体间某些冲动,伸手拦下某人还在他身上到处作乱的手,制止道:“魏婴,亥时将过,早些休息。” “……”魏无羡不可置信道:“本老祖就差主动躺床上去了,你却与我说‘早些休息’?!” 蓝忘机被他如此直白的话刺激得忍不住喉结又滚动了一轮,涩声道:“三拜未拜,大典未至,不可逾越。” 魏无羡:“!!!”我没听错吧?一个日后能与自己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的人,如今却在说‘不可逾越’?! 直到被人除去靴子和外衣、放倒在床铺上、再盖好被子,魏无羡还没从这人某方面十三年的大差距中清醒过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姓蓝的整理好自己后,进了身旁另一个被窝。 魏无羡:…… 蓝忘机:这辈子,绝对不予魏婴说出‘偷欢’二字的机会(▼-▼) ?小剧场? 分床铺睡到底有用没用? 其实是没用的,某老祖的睡相真的不是一帮的差。 迷迷瞪瞪中,怀疑人生,不对,怀疑道侣‘人性’的魏无羡终于还是睡着了。只不过,以标准蓝氏睡姿入睡的含光君,三更半夜中,被子里钻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以干脆利落地手法将自己的被子击落在地,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揭开他身上盖的,接着用不容拒绝地姿势趴到他的身上来来回回蹭上数次,最终选好了位置一般躺好不动了,全程都是以熟睡地状态圆满完成,这让被惊醒的蓝忘机陷入了深思。 蓝忘机:魏婴……如此便养成垫着自己睡的习惯了? ?小剧场? 蓝忘机将那些物资交予温情的时候,正准备将兄长那些话说与她听,谁知温情丝毫不见半点犹豫推脱之色。 温情道:“承蒙姑苏蓝氏和含光君宽厚仁心,只是无功不受禄,我温家众人岂有白占好处的道理,我家有一小辈,日后亦能长成如蓝家一般人中君子之姿,含光君若不嫌弃,便将此子带回姑苏,为蓝家雅正之风添砖加瓦。” 蓝忘机:“……” 温情接着道:“当然,此子尚且年幼,恐两厢不抵,温情此处尚有平心静气之效的养生丹药数瓶,不成敬意,权当献与蓝老先生的小小心意。” 蓝忘机:“……多谢温姑娘。” 某沉迷美食、玩具的幼子-阿苑:(????) 某远在姑苏日后需要经常平心静气的先生:…… 第9章 续九、 翌日,至魏无羡悠悠转醒,已是日上三竿后,巳时也已过了许久。注视着伏魔洞上方凹凸石壁,蒙眬中竟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自莲花坞大变,他在这乱葬岗在乱葬岗活了多少天,战场之上逼过自己多少月,又再这伏魔洞中熬过几次夜,却从没有这一觉一样睡得如此安稳。好梦正酣后,身旁却没有那相拥入眠之人,心中倒是不免有些患得患失了。 从天书石上得知,‘自己’日后养成了蓝湛不在身旁便睡不着的习惯,他当时读着那些话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事实却是,有蓝湛能在身侧,从前那些噩梦不安仿佛一瞬间已是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他从不曾如此清晰感觉到一个人与另一个人能如此重要,也不曾切身感受到另一个能让自己如此亲近。再想起蓝家人将‘道侣’谓之‘命定之人’,倒是十分之贴切明了了。 也不对,只因某人四字之语,昨晚上两人的亲近便戛然而止了。 ‘不可逾越’? 呵呵~ …… 蓝家人一向家规严苛,作息更是准时得可怕,前夜即便稍有耽搁,也一点都不妨碍蓝忘机卯时准时醒来,等将自己穿戴整齐、打理好仪表后,回过身来再看榻上之人依旧裹着属于自己的那床被子睡得昏天暗地,完全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这本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从前便知魏无羡的作息也是雷打不动地‘巳时作丑时息’,蓝忘机站在石床边犹豫的是,要不要试试掰正下自己道侣的不良作息,当然,那些某人迷迷糊糊中的‘胡亲乱啄六十多次’他并没有多想。 只是再看看四周‘居室’环境后,蓝忘机果断打消了‘掰正’的念头。昨天以前,魏婴还是画地为牢的孤身一身,承受重担的压力不足为外人道,难得如此安眠,借机放松养精蓄锐为好。且,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待日后岁月静好,在寻良机不迟。 步出洞外,几处小棚屋附近,已有早起的温家人在活动,看动作似是在准备早膳,温宁也坐在一旁,作警戒状。蓝忘机并未多作打扰,与他们简单点头示意后,便抬步绕着这处暂居之地稍作查看。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个时辰正是蓝家人一贯做早课的时间,只是他此刻身处乱葬岗之上,对此地情况知之甚少,短时间内魏婴似是在此还有事待处理,既与婴一道居于此,便应当将四下环境了然于心才是。 等蓝忘机绕过一周、心中有了大概了解后,再回到棚屋前,山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竟活动开了。温情也在忙碌的众人之列,拿着碗筷在厨房与饭堂间来回,见蓝忘机身影,便将手中物什交予身旁之人,与他问了句‘早安’,并邀请一道入内用早饭,蓝忘机点头应下。 至于魏无羡,已相处过一段时日,又听了那大段说书,温情也是很足够了解这人,自然不会多问,厨房里留了温着的饭便罢。温情不说,其他人也不会更不敢多作打扰,只余混在温家众人里的薛洋嗤笑一声也就过了。 早食毕,蓝忘机也并未有其他举动,却站在一处盖房子的地方不挪了,盯得几位爬上爬下、忙里忙外的温家人浑身不自在,自己愣像是没察觉半分。眼见那几人手脚都要僵硬起来了,温情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带着阿苑过来搭了话。 阿苑一靠近蓝忘机,熟门熟路地蹭过去抱着人大腿就不放了,见蓝忘机并无不悦,温情便也不阻止,直接了当地道:“含光君在此处为何?”有空怎么不去骚扰魏无羡去? 蓝忘机也干脆答道:“看他们如何建房。” 建房?这人该不会还要学着给魏无羡建房子吧?要真是这样,这位蓝二公子到底是怎样一位仙人?居然会有如此荒谬的猜测,温情觉得自己对蓝家人的认知实在太少,决定套个事实来让自己清醒下,“这处新屋是给魏无羡准备的,刚来时他自己觉得守在伏魔洞更方便,加上时间紧迫,才耽误了,虽然日后不会有几日再呆在乱葬岗了,但还是该有个像样的卧榻之处,昨日倒是劳含光君一同在洞中将就了。” 蓝忘机点点头,对着围绕眼前地基处忙忙碌碌的几人道:“可有我能帮忙的?” 肩上扛着木材稻草的几个温家人:“……” “……”温情‘咳’了一声,示意那几人继续手上动作,假装没听到这位方才说了什么,说出了仙人之姿的含光君能相帮的问题——魏无羡计划的下咒之事,她一直有所疑虑,此刻正好交还给蓝忘机,且由他与魏无羡商议去吧。 不料蓝忘机并无反对之意,他明白魏婴的心结与顾虑,也知道此时兰陵金氏形式之复杂,若能用如此委婉之法试其中的深浅,其实事半功倍,如有需要,他也会从旁协助。当然前提是对魏婴本人没有任何影响。所以,在魏婴闭关之前,他亦会就此与魏婴确认。 温情见蓝忘机如此,便歇了劝阻的想法,转而排列起被害了命的几人遗物除了陪葬的外,哪些能对魏无羡能派上用场的。 蓝忘机见搭房子一事上(温家人不用)自己无处可帮,看了看天色,巳时已过,为何洞中之人没有半分动静,莫不是累得很了、还未休息好? …… 待蓝忘机终于按耐不再,回到伏魔洞里,欲将人叫醒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榻上之人眼神清明地在凝望洞中石壁,似乎是思考问题入了神一般。 蓝忘机道:“该起了。” 魏无羡这才将视线转到蓝忘机身上,注视片刻,抬起手道:“你拉我起来。” 蓝忘机上前,握住他的手,还未用力,便被猛地拽倒,好似不敌一般覆在了魏无羡身上。 显然,魏无羡就算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也没打算‘放过’蓝忘机,他附在身上之人耳边道:“蓝湛,其实昨晚什么‘三拜,大典’的都是借口,你是根本就不会吧?”这是他昨天一直到沉入熟睡前才在迷迷糊糊中想到的答案。 闻言,蓝忘机的手一僵,没想到这人睡醒来都没忘这事。他顿了一会,克制地握紧了手。他自然不会告诉这人,曾经自己的梦境里有过怎样的旖旎一场,只话语如常地反问道:“你会?” 魏无羡并无所觉,还以为蓝忘机如此表现是被自己说中了,于是嬉笑着说了一堆他不熟此道但日后可以多买些此类书籍两人一同学习的浑话,将某个小古板说得再度耳赤,这才意犹未尽地暂时揭过。 起身后,魏无羡用完留着的早饭(午饭),蓝忘机才提起温情转告于他的事,听了魏无羡讲解了一遍自己构想中‘因果咒’的来龙去脉,也根据自己在藏书阁阅书之丰富,从别的角度说了些自己的建议后,被魏无羡直呼‘大善’、‘含光君就是什么都懂’,便送拿着东西的魏无羡与温宁进了伏魔洞偏洞之中去了。 第10章 续十、 不过是去闭了个关、暗搓搓地干了个‘坏事’而已,但魏无羡在将近四十个时辰后,再领着温宁从伏魔洞中出来,他却觉得乱葬岗的天已经变了。 彼时,他是边不断揉着额头边从偏洞往外走的,若不是洞内的一潭血池还在原地,他差点以为自己又被什么人献舍到别的什么地方了。 伏魔洞主洞内,已经添了书架、案桌及其上书籍若干,那案上小香炉还在有香点在里慢慢升起消散;案桌附近有一只蒲团放在那,显然有人曾在这处静心打坐;石床的位置倒是没变,但其上的被褥已经不见了踪影,倒是先前被蓝忘机收起的各种凌乱材料已经被简单分类、归置得整整齐齐——若不看四下山壁、头上穹顶,这般简约布置,俨然是哪家的书房了。 虽然蓝湛已经和他在这里住过一晚足以表明,除了关心担忧之外,他并不是是痛恨邪门之道的,但如此认真地替他打理伏魔洞,怎么还是有一种违和之感缭绕不散呢。 出了伏魔洞去,山道旁的几处小棚屋已经面貌大改,靠近伏魔洞这边还新搭建了一座有模有样的木屋,外表好看了不少,那上面还颇为整齐地挂着些精细了些的红灯笼,有些门及栏杆上还缠了红布。 连温宁见了,愣了一阵,都疑惑着道:“这几日是有什么喜事了么?” 魏无羡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脚下动作一顿,走向新添置了不少家当的饭堂的步子一改,又与温宁一同往下那处开垦出来田地走去。现下还不到晚膳时,大部分人应当在那,左右已经熬了三天多了,出来的这一顿也不急于一时,但若无人来满足下甚是高涨的好奇心,他倒是能抓心挠肝急个好歹来。 顺着被轧平了些的山道而下,没几步便是温家众人忙碌的田地,温情此刻还是坐在那些其中一个圆圆的树桩上,指挥着其他人在一小片地方撒下新买的萝卜种子——没了姓魏的捣乱,她终于是买来心心念念的好种的萝卜种子了,这对长期与药材打交道的温家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魏无羡顺着温家人的动作一看,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不待他再次嫌弃一番萝卜的难吃,田埂旁一动不动的薛洋又将他注意力引开了去。 再定睛细看,薛洋极不协调的四肢上都扎着银针,也许腰后某处也有,才导致他站在那无法动弹半分,哦,眼睛除外。 阿苑正不知天高地厚地拿着树枝戳着薛洋脚下那块地,时不时挑起土石崩散到薛洋身上,薛洋除了转动着眼珠瞪下这个拿他当玩具的小屁孩之外,完全没有一点办法。 魏无羡轻咳一声,他都有些不能讲将眼前的薛洋和读到的那个‘夔州一霸’、‘义城大害’联系到一起了。算是给这个大名鼎鼎的小流氓一点面子,魏无羡压下眼中的笑意,才走到他们跟前,接住扑过来还不忘大叫‘羡哥哥’的小阿苑,指着薛洋对温情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温情并不多当回事,只说是做错了事稍作惩戒。倒是阿苑抢着嚷嚷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哥哥想自己一个人去找羡哥哥和宁叔叔玩,被情姐姐看到后还偷懒不干活,然后就被扎在这了。” 魏无羡大致理了理,薛洋应该是想趁在蓝湛不知去哪的空档,想进伏魔洞‘寻宝’,却被一直守着的温情抓了个正着,被阻了后也做事也不用心,就被温情给‘定身’了。 薛洋一直对乱葬岗和伏魔洞好奇心重,既然到了这,忍不住想一探究竟也是意料之中,而他闭关之中还说过以后外出会设下阵法之类的话,那这几天蓝湛不在的时辰自然是好时机。不过,在乱葬岗上的邪祟凶尸都不能用的情况下。这时的薛洋要与温情比,还是有些差距的,更何况肩膀处的伤也未痊愈,现在不就载坑里了么? 给了薛洋一个警告的眼神后,魏无羡并不打算让温情替他解开了去,挥手让温宁去打招呼的温家人那儿,自己坐到树墩上去,给自己倒了碗水,继续先前的疑问,房子上那些红布红灯笼是怎么回事? 温情看他一眼,面上带了些笑,“就在昨日,姑苏蓝氏发出昭告,宣布与云梦江氏联姻,人选自然是姑苏蓝氏蓝忘机,和云梦江氏魏无羡。” ‘噗’地一声,魏无羡喝到口中的水一口气全喷了出来,咳个不停,还坚持问道:“咳咳,你说什么?!” 温情迅速起身避开了去,嫌弃地道:“你这是耳朵不好使了,还是兴奋过了头?” 魏无羡停下咳声,不知该如何作答,虽然那蓝家几口没少将‘道侣大典’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但是……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而且他和江澄还没通过气呢,离‘叛逃’的宣称才过去多久,这不是让江澄在仙门百家面前自食其言么? 魏无羡刚想问问有没有江澄怎么回应的消息,突然山下传来一阵阵‘嗯昂嗯嘶’的喧哗驴子叫声,吓得附近树枝上的乌鸦都‘嘎嘎’叫着纷纷飞走了。 跑到半山腰一看,蓝忘机正牵着绳子试图将驴子往山上带,而驴子却像是脚下生了根般定在原地一步不走,甚至拼了命地往后撅,见他风风火火奔过来,这驴子还有空斜他一眼。 “……”一瞬间,魏无羡明白了被驴子鄙视是何感受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小……小苹果?!” 驴子:→_→ 蓝忘机:…… 第11章 续十一、 竟是被魏婴撞到了这般场景,蓝忘机收紧了手中的绳子,默然不语。 在魏婴闭关的这几天里,他大部分时间是伏魔洞主洞里陪着,这几天的食物也是他悄悄放在一旁的。闭关也需要劳逸结合的休息时间,而他并不想魏婴在休息时有分心的可能,所以在歇息之时,他便委托温情看护洞门并借时外出。 他与魏婴的住处在温家人的协助之下,修建得很快,里面简单的布置都是出自他手,也许魏婴会喜欢。 除了自己的打算,答应魏婴的事他也没忘记。新的居所安置好后,便外出去寻那只对魏婴意义非凡的驴子。 但一只有灵性的驴子并不好找,在空间里听的那些只言片语,也只说了是个挑剔的、喜吃苹果、爱尥蹶子的花驴子……好吧有这么特性就更不好找了!蓝忘机采取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他买了一袋子苹果,从夷陵某处村子开始(莫家庄路途较远,且不是一个世界,也不可能在十几年前找到小苹果本尊),拿着那些苹果去喂驴,一直到今天找到第三个村子,才‘喂’到一头爱吃苹果、比较活泼的驴子,正准备在魏婴出关前带到山上养着的。 然而只是一个照面,魏婴这个‘主人’就认定了这头花驴子是‘小苹果’本驴,难道这主宠二位也有什么‘前世今生的缘分’不成?还是自己成全的这段‘缘分’?蓝忘机拒绝承认如此离谱的猜测。 魏无羡此时并没有猜到蓝忘机心中所想,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自己认定的小苹果面前,扯扯耳朵拽拽毛,被驴子喷了一手的口水后,越发认定这是‘自己’的小苹果没错了,开始兴致勃勃地帮着蓝忘机把驴子往山上拉。 很显然,先前薛洋的想法是对的,动物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除了乌鸦外,极少又其他动物会主动靠近乱葬岗这个地方,通了几分人性的小苹果自然也不愿意。 片刻后,蓝忘机动手在小苹果四周布上屏障,魏无羡也灵光一闪,从装苹果的袋子上撕下一圈布,蒙住小苹果的眼睛,再吊在驴子头前,这才将驴顺利哄上山去。等到了山顶那,有他早就设好的阵法在,养个驴子而已,应该……没问题吧? 从半山腰到山顶的一段路,足以让魏无羡对小苹果这个新坐骑的兴趣稍减,将驴子绑在田埂旁,伴着难听的驴叫声及温情冒着黑气的脸色,魏无羡淡定地开始想蓝忘机问起闭关期间已经天下皆知的‘联姻’细节。 蓝忘机见魏无羡不再围着那头驴子转,明显松了口气,无视温情的轻嗤声,带着人往他们二人的新住处走去。驴子送的似乎有些不太对,还是再去看看花了他不少精力才在短时间内布置好的木屋吧。 木屋外表看起来也并不算大,进门便是摆放着一套茶具的桌椅板凳,靠右摆了案桌,靠左则是卧榻。魏无羡在木屋中走了好几个来回,果然交口称赞,什么‘简洁质朴’、‘风雅生骨’的词不要钱似地往外蹦,就是格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卧室里还要挂一副道侣手书的‘静’字……忽略掉最后一句,蓝忘机面上不显,心中甚是满意了。 在桌旁落座,蓝忘机倒了杯茶水递了过去,魏无羡接过一饮而尽,两人这才开始谈论先前的话题。 蓝忘机道:“兄长是昨日早上后发出的消息,不到日中便亲自带了入莲花坞,先前应当与江宗主通过书信。” 魏无羡听得讶异,“江澄真的放蓝大哥进去了?” 蓝忘机顿了顿,“……兄长带人等了半个时辰。”虽然应是他们二人协商过了的,蓝忘机还是觉得是自己给兄长添了麻烦。 魏无羡抬手拍了拍肩膀,给自家弟弟的男道侣提亲这回事,的确麻烦泽芜君了,何况还要顾及刚把他‘逐出家门’不久的江澄脸面。安慰了一通‘下次你哥哥说亲咱俩去大嫂家门口站一天帮忙求娶’的胡扯,魏无羡又接着问道:“江澄脸色如何?是不是黑成了锅底了?” 蓝忘机:“……” 魏无羡又道:“不对,能真的名正言顺把我这个‘麻烦’扫地出门,江澄就是不泼水,也得放串鞭炮的吧?” 蓝忘机:“……不是麻烦。” 自言自语了半天,只等到蓝湛如此四个字,魏无羡一边嘴里敷衍着‘好好好不是麻烦当然不是麻烦’的话,一边摇头表示,什么时候能听含光君讲别人私下里的边角料,什么时候就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又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后,魏无羡道:“那温情他们怎么知道的?”还把乱葬岗装扮得这么喜庆。 蓝忘机声音平稳的道:“‘联姻’一事昭告之后,清河聂氏送了些许贺礼至云深不知处,聂二公子亦备了份送来了乱葬岗。” 毫不意外,魏无羡又被呛到了,咳着问送了些什么。 蓝忘机道:“一些银两并玉石。” 魏无羡无语,“啊,毕竟谁都知道我缺钱的么。” 同样带了银钱的蓝忘机:“……” ?小剧场? 时间倒回前一日。清河不净世。 聂怀桑刚刚‘刑满释放’,正在两个守卫搀扶下,慢慢从祠堂往自己寝殿走。轿子?这种东西在赤锋尊的眼皮底下是不存在的。 守卫甲为了转开些二公子的注意力,便聊起蓝、江两家惊掉世人无数下巴的‘联姻’。 聂怀桑:……虽然早有所料,但这种时候听到消息,自己怎么非常想扎两个小人以示不平呢。 不平归不平,在听到自家大哥的确送了贺礼到姑苏后,聂怀桑深吸一口气,让人从自己藏宝阁中取了块品质上佳、尚未雕琢的玉石,并一些银两,差人送到乱葬岗去。除了符纸,上好的玉石制作的玉符也是很受那些符箓大家的青睐。 守卫甲:完了,他们自家宗主并姑苏蓝宗主反常好不够,连二公子都有被夺舍的迹象了。 守卫乙:…… 第12章 续十二、 某些时候,魏无羡是个很爱凑热闹的人,即便‘热闹’的主角是自己,也不妨碍他兴致越发高涨地‘凑’过去。比如,如今仙门百家最大事件的热闹,便是蓝、江两家联姻,然而…… 魏无羡问道:“后来蓝大哥和江澄谈的怎么样?” 蓝忘机答曰:“尚可。” 魏无羡接着问:“那咱俩大典日期是哪天?” 蓝忘机答曰:“未定。” 魏无羡还问:“各家反应如何?” 蓝忘机答曰:“不知。” 魏无羡:能不能别再用俩字了? 蓝忘机:可。 魏无羡:…… …… 虽是有问必答,但自身浓重的好奇心在蓝忘机这里始终得不到满足,生性好动的魏无羡实在坐不住了,左右闭关之事已告一段落,其他乱葬岗上阵法镇压等等的事业不急于一时,他当即拍板决定,要下山到最近的那个小镇上散心,顺便找个热闹的酒楼去正大光明地凑热闹听墙角! ……夷陵地靠云梦,如此惊天大事应当已经传到这边来了……吧? 下山去浪的想法是好的,蓝忘机对此也并不反对,只是将时间推迟了两天而已,理由也十分充足:闭关中连续几日几夜的废寝忘食,咒术结果且不论,其中耗费精力者甚多,应当及更应时休养生息。打听消息的事并不急于一时,两日后还能知道更多。 魏-柔弱美男子-无-有道侣管-羡:……娶妻娶贤啊,蓝湛真是太称职了1 但是,啥叫‘结果不论’啊?本老祖亲自出马,还用得着‘不论’吗?至少那几个漏了网的督工现在肯定是毙了命的,金子勋和金光善,也肯定不会一点影响都没有,绝对要派人盯着他们的下场去! 蓝忘机:嗯,所以,用饭、睡觉。 众目睽睽之下刨了两碗饭后,魏无羡舒舒服服地躺倒新房子的榻上去了,当然,要是蓝忘机没准备两个被窝的话,他肯定会更舒服。 目视墙壁上自己手书‘静’字的蓝忘机:行事要持之以恒。 已经对自己新的睡觉习惯有所了解的魏无羡:但很显然这只是干白工。 蓝忘机:…… 魏无羡:话说,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依旧被定在田埂旁、已经和巡逻的凶尸打了三次照面的薛洋:…… …… 隔日,巳时末,准时起床的魏无羡草草洗漱完毕,连早食也不用,便拉着蓝忘机牵上蔫答答的小苹果要往山下赶,顺带将围着花驴子转悠的阿苑往胳臂下一夹,领了温情交代的‘采购’差事,在一旁勤勤恳恳翻地的薛洋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下,哒哒哒没了踪影。 小镇还是那个小镇,魏无羡却已不是那个还要先找茬再砍菜价的魏无羡了。第一次与蓝忘机一起闲逛,不对,采购,魏无羡显然只准备当个甩手掌柜,顺便抱着看戏的态度来监督不食人间烟火的含光君如何与菜贩子讲价。 岂不知事实与他所想相比,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谪仙人一般冒着冷气的含光君往人家摊子前一站,面无表情地吐出“价钱如何”四字,菜贩子就跟被下了蛊似的镇住了,然后结结巴巴地报了个最低价,仙人蓝湛再报出所需几何,然后付钱、装入乾坤袋、走人。 魏无羡:想要看戏的笑容僵在脸上。 …… 就这样,采购任务被以及其惊人的速度完成,下山不到半个时辰,蓝忘机就已经带着魏无羡和又有了新玩具的阿苑坐到酒馆雅间之中了。正好赶上了午时饭点,酒馆中最热闹的时候。 似曾相识的场景之下,不等对面的人平淡地报出那些红红火火的菜名,魏无羡已经主动点了一桌荤素相宜、红白参半的菜品了,并信心十足地笑着对蓝忘机道:“我觉得,这应该就是‘我’请你吃饭的那家酒楼了。” 蓝忘机的回答是,再单独给阿苑点了碗甜羹。 待点的菜都上了桌,魏无羡边吃边喝着好不容易磨来的小半坛子酒,再看看用饭动作已经有几分神似的蓝湛和阿苑,笑的十分满足了。 正在此时,楼下大堂之中传来一阵议论之声。 一人道:“哎,听说没,蓝、江两家要联姻啦!” 随即便有人接了口,“哪能没听说,几日前,姑苏蓝氏宗主泽芜君亲自带人到的云梦,那架势,多少人都看见了,还能没听说?” “呵,姑苏蓝氏吃相也太难看了吧,为了笼住夷陵老祖,连含光君如此名门仙首都送的出来,可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我说老兄,话不能乱说,要说是为了‘笼络’,兰陵金氏干这事都比姑苏蓝氏要可能吧,姑苏蓝氏是什么样的世家?那是仙门楷模,个个都是人中君子,最重礼仪雅正典范,从不争名夺利,笼络夷陵老祖干什么?除魔歼邪才更有可能!” “嘿,这含光君和夷陵老祖道侣大典的日期都定下来了,就在三月之后,这像是除魔奸邪的样子吗?” 魏无羡对蓝忘机眨眨眼,听见没,日子定下来啦。 蓝忘机点头,表示听到了。 魏无羡对他伸出大拇指,表示还是含光君说得对,晚来两天,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连大致婚期都能知道了,真是不得了。 第13章 续十三、 那声音还在继续,“真定下来了?那还真猜不透里面用意了,这些个大家族啊,怎的行事如此匪夷所思,二人同为男子不说,还是势不两立的一正一邪呢。” 另一人又堵了上来,“龙阳之好古来有之,虽说放在姑苏蓝氏之中也太惊世骇俗了些,但一正一邪?恐怕未必吧?” 魏无羡挑挑眉,这话听着……居然还有人偏向他的? “怎么未必,那魏无羡可是放着好端端的阳关大道不走,但修那阴森森的鬼道,还不够邪吗?” “鬼道是不好听,可那不是为了伐温之战吗?若不是夷陵老祖多次以一敌千、所向披靡,这仗怕是现在都没打完呢,咋地,才结束多久,就急着卸磨杀驴、把人打入邪魔外道了?” 此言一出,大庭广众之下无无人再出辩驳,说一千道一万,魏无羡是射日之征是杀敌主力的事实是抹不去的,而且,只要出手便是全军覆没、寸草不留,夷陵老祖的那些战场怕是如今血迹都还没退干净呢。若是在其他大家族的腹地,他们还能借个胆鼓吹一句,比他有功劳的人多了去了,可不止不是,这里,还是夷陵,夷陵老祖的‘夷陵’。 像是怕得罪乱葬岗漫山遍野的妖魔鬼怪一般,半晌后,有人小声地道:“说起来,夷陵老祖虽凶名在外,但似乎除了穷其道那几个金家督工之外,并未滥杀无辜过。” 还有人附和道:“何止没有滥杀无辜啊,仔细算算,自从出了个老祖,我们夷陵这块地儿,不止各种邪祟少了很多,就连平民百姓间相处都平和不少了,那些夷陵老祖掳人炼尸、抓人练邪功的事,到底是谁传的啊?” 那人像是得了什么有力证据一般,接着指点江山道:“而且,自蓝、江两家联姻消息一传出,不到半日,清河聂氏的宗主就派亲信送了贺礼至姑苏,那可是性烈如火、刚正不阿的赤锋尊,若魏无羡当真邪魔外道、十恶不赦,第一个要举刀砍人的就是他了,还能送贺礼去?” 比起夷陵老祖能止小儿夜啼的凶名,赤锋尊聂明玦亦素有威名,且仰慕崇拜赤锋尊的修士比比皆是,没有人敢在他人面前质疑这位聂家宗主的铁面无私。既然赤锋尊都赞同如此荒唐的联姻,里面是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一眼,轻笑不语,谁能想到,有一天赤锋尊的大名竟能成了夷陵老祖的挡箭牌了?也许,老聂家的那点事,他应该更上心些才是。 这时,又有人道:“这样看来,四大家族之中,只有兰陵金氏尚未表态了,那位金宗主,与清河聂宗主、姑苏蓝宗主、云梦江宗主都不和吗?”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谁让夷陵老祖在穷奇道纵尸杀了金家的那些督工,还是为了那些温狗!” 先前那位夷陵的本地修士却是摇摇头,道:“那些逃到乱葬岗的温氏在下亦有耳闻,都是些医修罢了,除了姓温之外,我从未听过他们有过什么欺霸之事,甚至行医赠药也是常有的,毕竟,在夷陵老祖之前,那温情便是夷陵这边的寮主了,也因此,即便是在最血雨腥风之时,我们夷陵也是难得的太平之地了。诸位,在下所言并不是胡言乱语,你们可以随便去夷陵之下哪个小镇、哪处村落询证,若能证明半句掺假,在下当众磕头谢罪!” “且金家近日,也不知怎么的,敛芳尊去了清河像是一去不返,秦宗主颇有怨言,可金家那对嫡父子却隐隐有对立之势,当真内忧外患……” …… 后面的话,不用在听下去了。魏无羡一口饮尽剩下的那点酒,确认蓝忘机与阿苑都用好后,便一起下了楼,在经过那些高谈阔论之人桌边时,接着宽大的袖摆动作隐秘地扔了个捏成团的符纸到其中一人身上,然后在众人目光之中施施然走出了酒楼。 那些人还在放言高论的人见楼上走出这位一身黑衣的人物,瞬间像见了鬼一般鸦雀无声,待两大一小的身影远去许久,众人才敢又窃窃私语起来。 虽然也是一黑一白,但黑的那个腰间没带笛子,白的那位也无云纹抹额,加上还带了一位三岁幼儿,应当不是他们谈论的那两人吧……? …… 魏无羡一行并未走远,牵过小苹果后,带着蓝忘机拐入下一个街口一个隐蔽的巷子里,便说要等一人。蓝忘机也不问,边照顾着阿苑边与他谈些别的话题。 果然,一刻钟后,一人闪入巷中向魏无羡、蓝忘机躬首行礼问好,待他抬起头来,正是酒馆中侃侃而谈的其中一人。 魏无羡道:“不必多礼,江澄派你来的?” 那人答‘是’,并道:“不止夷陵,云梦辖地及附属属地内,宗主都派了人隐于酒肆饭馆之中,若有人非议‘夷陵老祖’便插言其中引导。”好在此时来说,也不是多难的事,他们魏公子除了修的外道、狂妄了些、有几个别有内情的金家人命、又叛逃乱葬岗外,其他也没什么无可挽回的大事(?)。 魏无羡又道:“你们这么明目张胆地,不怕被人察觉出端倪来?” 那人道:“毕竟是在云梦辖地,公子是云梦人,那些流言还不算太妨碍,宗主交代七假三真、不让那些修士百姓被蒙蔽就行,属下今日也是结交了一位受过您救下的那些温家人恩情的修士,才会如此直言。” 魏无羡:“……” 那人又抬头看了眼蓝忘机,接着道:“这是宗主与姑苏蓝宗主商议后决定的,不止云梦,姑苏也是,还有清河也通了消息,宗主说,待我们三家之下那些无妄蜚语,事情就会好办很多,只是兰陵一地不足为患甚至会适得其反。” 好吧,这的确也算个好主意,而且恰巧赶了个好好时机。 魏无羡想了下,将剩下那几个督工这几天会以被害的温家人同样的方式受虐致死的事通知了下,这些属下吹牛的时候或可酌情再加些‘因果循环、天道轮回’之类的,然后又问道:“那大典是在三月之后的消息,是真的吗?” 下属一愣,呆呆地答道:“真的。”然后便被魏无羡挥手遣下了。 魏无羡在原地又来回踏步几圈,掏出袖中一只锁灵囊。那还是在空间之中,结丹之时,装着被他吸尽怨气的三只厉鬼,不,现在也不算是厉鬼了。将三鬼唤出,魏无羡道:“去金鳞台,分别盯紧金光善和金子勋,剩下一人及时传递消息。”这三只鬼身上已经没了阴煞之气,又在他闭关之时认了主,此刻探听消息再合适不过。 待三只鬼消失在眼前,魏无羡道:“蓝湛,咱们收拾收拾,也是时候该回云梦了。” 蓝忘机道:“嗯。” 第14章 续十四、 说是收拾收拾便准备离开,但魏无羡明白,如今整座乱葬岗上所有的阴煞之物全靠他一个人镇住,不能离得太远,更不能走得太久,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其实是没有太大把握的。 魏无羡坐在小苹果上一脸沉思,蓝忘机也不打扰他,抱着阿苑、牵着驴子慢慢走,就这么走到了乱葬岗山脚下。依旧还是没有什么好头绪的魏无羡伸个懒腰,正要逗逗蓝忘机换个思路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山脚下那道逾丈又有些破败的高墙,突然间灵光一闪。 这是一道堵围起了整个乱葬岗的咒墙,墙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原就用于防止人或非人出入,最早是由岐山温氏第三代家主建的,由于无法净化此地势如排山倒海的怨灵,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围堵隔绝之法。这面墙曾经被魏无羡推倒过一次。 还有,他们还在那处空间的时候,天书石上曾言,在‘自己’被四大家族围剿、身死魂消之后,兰陵金氏曾率人重建并加固过咒墙,仙门百家还将一百二十座镇山石兽压在乱葬岗风水穴位上,确保暂无其他邪祟作祟之后,才敢在乱葬岗顶山开始进行针对‘他’的频繁的召魂仪式。 虽然想起来不大痛快,但这不正是一道可供参考的方法方案吗?只是,咒墙可以找人来帮忙修补,他自己再亲自镌刻好防御皱纹即可。可那有镇阴驱邪之能的镇山石兽,工艺要求极高,造价也十分昂贵,以他现在的时间、精力、金钱,怕是把自己卖了也造不出吧?还是得再斟酌斟酌、改改才行…… 于是,十日之中,温家众人暂时放下修屋搭房、下田劳作的活儿,赶工一般忙着将或毁损、或失效的石墙残垣修建填补,魏无羡则拉着蓝忘机在乱葬岗各处上蹿下跳、挖坑埋伏设阵,本压在风水穴之上沉逾千斤的镇山石兽就这么被他配以阵法施力、换成了不足半人高的大小,不说可镇百年,起码十年内还能保无虞的。 便是这般,临走之时,也是据此向温情交代了一堆又一堆。 魏无羡道:“这山上各处,我与蓝湛都布置妥当了,山下那圈咒墙平日里不要随意靠近更别损坏,那几百具凶尸我也下了指令依旧会守在山下巡逻。万一中的万一,若真有什么突发状况,你们便躲入伏魔洞暂避,那伏魔洞我设了禁制,怎样进入的方法我也只交了温情你一个,危急时进去躲好后便用留下的那几张传送符寻我,里面有到云梦也有到姑苏的,可千万收好可别弄混了……” 他开始交代第一遍的时候,温情还珍而重之地点头并铭记于心,等再反反复复听到第三次的时候,面对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啰啰嗦嗦、婆婆妈妈的家伙,温情已经左手拉住右手来极力克制自己极力想扎针的冲动了。 莫名觉得自己曾经被扎过之处隐隐作痛的魏无羡,终于止住了话头,干脆利落地跳到已经被蓝忘机牵好的小苹果身上,最后再叮嘱了一句,“乱葬岗所有的禁制、阵法、咒术都出自我手,不论被损坏了哪一出,我都是能及时知晓,若是意外也不用太担心;还有,不管我在何处,只要是我下的指令,温宁都是能听见的,所以,情姐平日里多注意下温宁状况,某一天若真是被我召走的话,也不用大惊小怪。” 这些话是在提醒温情,更是在警告薛洋,不要以为他不在乱葬岗,某人便能化身猴子在他老巢称王称霸了。 曾被晾了一日一夜、差点浑身瘫痪的薛洋:…… 温宁赶紧跟着道:“公子有事,尽管召我。” 温情听了这话,眼角瞥见蓝忘机的又盯紧了某人几分的视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下山之后,你该是与含光君形影不离的了,想必是没什么机会再唤阿宁了吧。” 蓝湛那细微的动作,是在点头吗。魏无羡无语,道:“……我这边肯定不会随意召动温宁的,我给你刻画好的压制煞气的符咒记得不要离身。”温宁如今是最高阶凶尸,还恢复身前记忆神志的事,暂时还是能瞒多久便多久吧。 …… 温情就站在山顶,看着魏无羡抱着阿苑坐在驴背上,与另一白衣身影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她也依旧没有移开目光。 身旁的温宁以为自家姐姐是在担心阿苑,道:“姐姐放心,魏公子和蓝公子一定会照顾好阿苑的。” 温情道:“我才不是担心阿苑,就算魏无羡不靠谱,含光君还是很靠得住的,我还等着见十几年后那个思追小公子呢。”顿了下,才接着道:“希望这次,他能有个安好的以后吧。” 温宁道:“一定会的。” 第15章 续十五、 夷陵与云梦辖区毗邻,不御剑的情况下,水路便是到达莲花坞的最快途径,夷陵附近就有码头直达,在码头乘船往云梦去,甚至用不了一夜的功夫。 魏无羡从小在云梦长大,再小些的时候,也是在夷陵一带流浪,对此自然也是十分了解。然而,下了乱葬岗后,魏无羡道:“咱们走陆路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抱着阿苑、坐在驴背上悠哉悠哉地晃着腿,见小阿苑兴致不高的样子,又从小苹果身上的褡裢里摸出一只苹果,拿在手上逗着阿苑,往左往右地乱举,就是不让小孩儿碰到半分,然后看着小阿苑急得眼泪花儿都冒出来了,他就在那哈哈大笑。 “……”蓝忘机默默无言,将阿苑从这无良之人手上抱过来,另取了一只苹果放到阿苑手上,见小孩止住了欲哭不哭的架势,这才松了口气,道:“随你。” 魏无羡冲着阿苑办了个鬼脸,把阿苑逗得破涕为笑,也跟着笑了几声,将手上的苹果送到自己嘴边,盯着蓝忘机与阿苑抱在一起异常亲近的模样,咔擦啃了一口,异常清脆。 “是吧,咱们先走路上多逛逛,打听打听近几日新进展,多了解些情况总没错,反正行程其实也没那么赶。” 嗯,可以的,婚期定在三月后,眼瞅着半月已过了,确实一点都不赶→_→ 蓝忘机“嗯”的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看向这人的柔和眼神里,分明写满了‘你分明只是在乱葬岗上待的闷、想多逛逛罢了’。 魏无羡看懂了他的意思,脸上也没有半分羞愧,反而直接道:“难得几日空闲嘛,我们就慢慢走、慢慢玩儿,这次可是连‘小的’也不缺了呀,下次这样的机会还不知是到几时呢。” 蓝忘机的回答是,伸出一只手扶他坐稳,收紧了手中的绳子,抱着小阿苑‘慢慢’往前走了。 魏婴一向生性好动,这十日在乱葬岗上忙得很了,再往前也不过是在小镇是逛了半日,想多走走也是自然。 但更多的,还是想在回到莲花坞之前了解修界乃至平民百姓是如何看待自己还有这场‘联姻’的吧?虽离去不久,但近乡情怯,不过如此。 …… 这一‘慢慢’走,他们两人一小孩一驴便花了整整五日,才到达莲花坞所在的镇上。 这一路上,听多了诸如‘蓝江两大家族联姻’、‘泽芜君深明大义’、‘含光君以身饲魔’、‘夷陵老祖身处外道却愿皈依蓝氏(佛门?)修身养性’‘赤锋尊铁面无私、恩怨分明’、‘兰陵金氏局势不稳’、‘金家督工遭邪祟反噬索命’、‘金光善宗主性情大变、德行败坏’、‘敛芳尊怒退家族’等等等等接连不断的大戏,再也不复前段时间那些‘夷陵老祖杀人炼尸、捉人练法、草菅人命、无恶不作’、‘魏无羡邪魔外道、狼子野心、忘恩负义,江家叛徒、云梦之耻’听得魏无羡越发无语的同时,心下也松快不少,就是很遗憾听书的时候,蓝忘机还是没能匀出几坛子酒来给他佐料,实在馋的不行。 于是,好容易到了莲花坞驻地的镇上,魏无羡便打着‘好久没喝云梦美酒’的理由,撒泼耍赖地先将蓝忘机和阿苑拽到了一处酒楼。 那是个两人都很熟悉的酒楼,不久之前,魏无羡便是在这楼台之上抛花引人、叫住了当时‘路过’的蓝忘机。 虽然那次最后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结束,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无视掉满堂瞠目结舌的客人、呆若木鸡的小二哥,旁若无人地再次回忆当时那朵粉色芍药牵起的细细情思。 酒足饭饱、情话也说得很好后,蓝忘机领着魏无羡去了柜台结账,酒楼老板却张嘴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魏无羡从前就是这家的常客,与酒楼上下也是熟络的很,正奇怪老板今日怎么如此迟钝,随即想到什么,豁然大悟地拍拍老板肩膀道:“今儿爷有人请客,不用记账上了,回见啊~” 然后就带着放好银钱的蓝忘机出了酒楼到门外长街之上继续闲逛去了。 认出了人的酒楼老板一脸懵逼:这是记账不记账的问题吗? …… 傍晚,云霞已暖了云梦半边天,魏无羡携人满载而归地到了莲花坞的大门之外,这是自家,就是带着人、牵着驴,也当然没有不长眼地人敢挡着他的去路,只是门前的守卫看他的眼神实在是非常一言难尽,让他不得不停下来询问了一句。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魏无羡问的随意,守卫们却依旧吞吞吐吐、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口。 守卫们:从今日上午起,宗主已经打发人来问了不下十次,此刻在大厅已经变成了逮谁喷谁的修罗场惨状,该怎么说? 最终,依旧没人能给魏无羡一个完整的提示,只一个大胆的守卫颤抖着右手指指大厅方向,然后‘唰’地一下立正好、当做方才什么也发生的样子。 魏无羡:“……”太不像话了,才几天,这些人怎么就添了不会说话的毛病? 第16章 续十六、 魏无羡唤人将小苹果带走喂食,自己则大包小包地领着抱着阿苑的蓝忘机往大厅走去,然而甫一入门,便被厅中主位上的人吓了一跳,“我去,师妹,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又招你惹你了啊?” 江澄正在擦剑手一顿,差点忍不住将手上的三毒掰成两半、再全部扎到这人身上去,满脸之上越发黑气四溢。 谁招我惹我的?除了你魏无羡还有哪个?! 对着门口那一家三口架势的三人,江澄深深吸气,不气不气,还有外人在,我云梦江氏的气度(?)不能置之不顾……好好‘克制’了一番,江澄终于能咬着牙问道:“从夷陵到云梦,就是你不能御剑,难道他蓝二也是修为倒退了,连你加一个小孩儿都带不起来?” 魏无羡一愣,突然后悔没把小苹果也牵到大厅门口来,不过依然面带无辜、实话实说道:“我这不是有了新坐骑了吗?蓝湛都把小苹果给我找来了,当然要带上一起。” 江澄一懵,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小苹果’是个什么玩意儿,顿时暗骂传消息的门生说得不清不楚,然后毫不掩饰地狠狠瞪了蓝忘机一眼,居然真的给魏无羡找了头驴,你丫没毛病吧? “那又为何弃水路不走?”明明能几个时辰就能回来,你特-么给我走了整整五天!吃饱了撑得?! 魏无羡又被问得一噎,打哈哈地道:“这不是,我们阿苑晕船么。”虽然决定走路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起来这件事,但并不妨碍现在说出来呀。 江澄又瞥了眼伏在蓝忘机怀里的小孩儿,虽然是乱葬岗上那堆温氏的族人,但那破石头说了往后会是蓝家小辈里的佼佼者,被蓝忘机带着也不算过分,所以说,为毛这两人要跟着来莲花坞?老子请他们来了吗? 魏无羡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他决定回来的时候,并未送什么消息,但想必江澄在他几天前、他们踏入云梦辖地的时候就收到上报了,该是眼巴巴地等了几日。尤其今天,他都到大门前那条街上了,还硬是浪了一整天才进了莲花坞……想想一路上听到的,自己原先能快要黑出墨来的名声,已经慢慢变得半灰不黑了,里面少不了江澄精心谋划的功劳,自己这样想东想西、拖延行程,好像是有点过了哈? 不等江澄再问,魏无羡已经嬉笑着道:“哎呀师妹,师兄我离家太久,实在太过怀念我们云梦的大好河山啊,这才情不自禁地走得慢了些,不过再慢也总有回来的时候么,这不就到了?就是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发现并未给师姐准备些礼物,所以才在前面街上多逛了些时辰,师妹大人大量、大人大量哈~” 江澄怒道:“久个鬼啊,谁稀罕你回来了?滚!”瞧瞧手上拿的什么,糖人酥饼烧鸡?你有种真把这些东西拿给阿姐试试! 魏无羡憋着笑很干脆地转身,口中道:“是是是,我这就滚,去找师姐送礼去了,师妹别忘了差人备膳啊,师兄我可肚子都快饿扁了。” “还敢叫‘师妹’!你是真想死吧!”手上拿的那些的毒药吗?也就手边没有趁手的东西,又不能真的直接拿三毒戳过去,否则他绝对要糊这人一脸! 只是这番威胁已被被某人干脆利落地抛之身后,片刻之间,江澄的视线里已经没了那三人的身影。 …… “师姐,师姐,我回来啦!” 后院没有,祠堂附近也没有,魏无羡终于在厨房里找到了江厌离的身影,忍不住远远地就一边使劲儿招手、一边拉开嗓门大喊大叫。 江厌离闻声一回头,脸上也是惊喜得很,也放下手中的食物,他出厨房迎了几步,“阿羡?” 魏无羡跑到跟前,大大的笑脸上满满冒着喜气,“师姐,我想死你啦~” 江厌离也轻声道:“我也想三岁的羡羡啦,怎么这么晚才到?师姐今天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待回儿多吃些。” 魏无羡道:“好呀好呀,我可想师姐做的菜了!回来这么晚,是给师姐准备礼物去了嘛。” 连忙回头将手上那些吃食一股脑地放在阿苑手上,幸亏蓝忘机及时腾出手来帮忙拿了些,那些‘云梦美味’才不致于落个掉在地上的下场。 魏无羡从怀中掏出一个样式简陋的木盒子,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块刻有繁复纹路、用红线穿起的玉牌并两支做工精细的玉镯,递到江厌离面前,道:“师姐,前些日子得了块好玉,我便打磨做了这些,你先将就着带在身上,勉强做个护身的物件,日后找到更好的材料,我再给你做。” 魏无羡说的简单,江厌离却没有看轻这套‘首饰’,只单单是阿羡亲手所做,便一定不是‘将就’的凡物。且,这些天里,她虽在莲花坞中不曾出门,也知外面各处不太平形式,能在此时拿来给她‘护身’之物,又怎会‘勉强’。 江厌离小心接过,空出一只手来抚过自家师弟的额头,魏无羡也配合地笑着低下头来。江厌离道:“好,辛苦阿羡了,师姐等着日后更好的来,谢谢阿羡~” 魏无羡道:“不客气~”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江姐姐,江姐姐,谁来啦?”伴着稍显稚嫩、更带活泼的女声,一位身着浅绿衣裙、手拿一根竹竿的小女孩已经跑了过来。 待到眼前,魏无羡与蓝忘机细看,才发现这位梳着双髻、并无其他多余配饰的小女孩竟是一双白瞳,二人对视一眼,瞬间猜到了这小姑娘的身份。 果然,江厌离道:“阿箐,这是我师弟,他叫魏无羡;旁边这位是蓝二公子,名为蓝忘机;这打瞌睡的小孩叫阿苑,你可以和他一起玩哦。” 阿箐撇撇嘴,她已经快要十岁了,如何能和一个三岁小娃娃玩到一起,不过看在温柔的江姐姐面子上,也没拒绝就是了。 魏无羡弯下腰来,直视着人道:“阿箐是吧,我姓魏,你直接叫我名字也行,咱们交个朋友呗,你多大了啊?” 阿箐一听顿时一高兴,这个高高的好看哥哥居然要和自己做朋友呢,咧着嘴道:“魏哥哥好,阿箐今年十岁啦。” 魏无羡掏掏袖子,拿出一个带着白色穗子的玉坠,放到阿箐手上,道:“这个是一个很挂念你的道长托魏哥哥带给你的礼物,抱歉晚了些才送到你。” 玉坠是晓星尘还在空间里时所赠,当时还开着玩笑说‘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这玉坠权作小师叔的添妆’之类的玩笑话,不过,魏无羡觉得,送给阿箐更有意义些,毕竟,也不知这辈子晓师叔是否还会下山来呢。 阿箐拿手指摩挲着触手即温的坠子,很是爱不释手,但也没漏掉那句很挂念自己的道长的话,询问道:“道长?江姐姐还有你们肯收留我、带我到这里,也是因为那个‘道长’吗?那道长什么时候来啊?”虽然很清楚自己从小除了娘亲外,就没有其他亲人,但莫名地,她似乎很想见见这位‘道长’。 魏无羡拍拍她的头顶,道:“道长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还能不能到这儿来,不过阿箐放心,要是他来了,一定会来和阿箐见面的。” 阿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对江厌离道:“江姐姐,可以帮阿箐找个链子吗?阿箐想把这个玉坠带在脖子上。” 江厌离点点头,厨房里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正好她也要回去梳洗一番好带上阿羡亲手做的礼物,又和魏无羡、蓝忘机说了几句,再嘱咐一旁的家仆小心看火、装盘,便带着阿箐一起走了。 魏无羡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右手往自己额头上一拍,对蓝忘机懊恼道:“傻了啊,竟把这事给忘了。” 蓝忘机点点头,也是他没来得及提醒。 江澄刚好也过来了,听了这话,便嗤笑一声,道:“指望日理万机的夷陵老祖?你不把人忘得一干二净就不叫魏无羡了,晓道长算不算是所托非人?”见色忘义的家伙,后面这句到底没当着蓝二的面说出来。 这次是真的忘了,魏无羡也不反驳,道:“呃,偶尔记性不好么呵呵,不是还有江大宗主在?你是在哪找到的阿箐?” 江澄双手抱胸道:“先前和蓝宗主计划派人搅乱舆论的时候,就着人带着寻找了,也没什么消息,倒是遣人去眉山路上,碰巧遇见了,便带了回来,几日前才到。”接着道:“行了,晚膳也快好了,前厅入座吧,二位。” 魏无羡一听,赶紧把昏昏欲睡的阿苑闹醒,然后在小孩委屈到不行的表情下,将人举高高跑走了,还喊着道:“阿苑,羡哥哥带你去吃饭啦~”而小孩的尖叫声还在原地徘徊不散。 蓝忘机:…… 江澄:这孩子要真交给魏无羡来带,能活几天? …… ?小剧场? 时间倒回十几日前。 魏无羡拿到聂怀桑送得那块玉石的时候,果然不出意外,十分之见猎心喜,当即熬了两天,精雕细琢一番,将给自己师姐的护身三件做好了;还剩下材料,取比较整的一块,给温宁刻画了一块玉符,比起黄纸符箓外,压制煞气的效果更上一层楼;其余那点边角料,魏无羡想了想,磨成一颗颗珠子,穿了起来给阿苑当玩具了。 到全部做完后,面对一地的玉石粉末,想起这是谁送来的玉石后,魏无羡才感到一点点的心虚,怎么说那块玉石质量上乘、还不算小了,没给聂怀桑留些用得着的送回去,好像不大不意思? 于是,魏无羡随手捡了个做好的风邪盘,唰唰几笔写了封信,让蓝忘机找人帮忙送到清河去了。 蓝忘机:我的呢? 魏无羡:你们蓝家以君子自律,所用玉器还少吗……呃下次,下次一定也给你做一个。 蓝忘机点头,下山找人送信去了。 几日后,不净世里,聂怀桑拿着风邪盘,对着信纸上那句‘玉不错,再送一块过来’的话,皱紧了眉头,夷陵老祖亲手所制风邪盘这么贵?然而既然已经有一个给大哥用,为什么还要送?我又不用去夜猎。 第17章 续十七、 从乱葬岗不欢而散,夷陵约战两败俱伤,再到无字天书空间之中的一场跌宕起伏,江澄早就憋了满肚子的火气,却碍于先是时机场合不对、后又因两人都诸事缠身而无处发泄。 等收到魏无羡这家伙终于安排他那堆乱七八糟的往云梦来了,结果不愧是惯能躲懒的魏无羡啊,夷陵、云梦两处这点距离居然硬生生走了五天才到! 这也罢了,进了莲花坞,还没能安安生生和他说句话,就跑得没了踪影;好容易能坐在一起吃顿饭了,这人也没个闲得住的时候,好歹还在招待客人呢,一点礼仪规矩都不顾,将他们江家待客大厅当做寻常酒楼大堂一般,插科打诨耍嘴皮子,逗得阿姐掩口轻笑,耍得阿箐小姑娘和那个叫阿苑的小孩儿哇哇大叫,还时不时抽空对着蓝二一番撩拨,一来二往忙活地,几人间好不热闹。 哼,也不知蓝二究竟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一餐食毕,江大宗主只觉肚子里压抑的火气越发堵人,连今晚这顿饭吃得什么都没尝出来,便搁下了碗筷示意用好后,黑着脸道了声‘自便’就踏着重重地步子出了厅堂。 …… 其他几人笑闹声随着一声不加掩饰的‘咔哒’一声搁筷声停了下来,直到江澄走出厅堂许远,魏无羡才一下子没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 江厌离笑着摇摇头,对魏无羡道:“你呀你,总是这么逗阿澄,小心过了火,他真的不理你了。” 魏无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点头,然而好容易压下些许笑意,他第一时间还是向蓝忘机‘分享’道:“你瞧见没有,方才江澄那脸色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蓝忘机一阵沉默,忽地想起当年求学时,魏婴前脚如此这般地捉弄了他,下一刻是不是也如此迫不及待‘分享’与江澄的?思及此,心中想法甚是复杂的含光君,果断点了点头,“嗯。”是很好笑。 江厌离:果然是阿羡的道侣……吗? 无言片刻,为了传说中蓝氏双璧一直以来的形象,江厌离当做没听到没听见那声‘嗯’,端着世家子往来见那些客套,道:“江家此番招待不周,还望蓝二公子见谅。” 蓝忘机却道:“并无,江姑娘无需客气。”很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了。 江厌离:好像真的客气不下去了,也罢,本也不算外人。 魏无羡:都无需客气了,怎么还一口一个‘蓝二公子’、‘江姑娘’的? 阿箐用奇怪的眼神在几人间看了个来回:所以,这几个哥哥姐姐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 魏无羡是在莲花坞的湖心亭找到江澄的,他正独自凭栏,手提一壶酒,月下与流水邀饮,好不孤单的样子。 见他如此,魏无羡心中难得带了些酸涩,先前那点逗他的心思也没有了。以往他们二人惯是形影不离的,哪有江澄自个儿喝闷酒的时候? “嘿,江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偷喝美酒佳酿,也不晓得叫我一声!” 江澄如今是何等修为,来人的足音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只是想到自己的修为是靠谁的金丹撑起来的,那声嘲讽的冷哼顿时噎在喉中,连带着方才饮下去的烈酒也似在腹中灼烧起来,让他连起身站立的力气也提不起半分。 魏无羡并未看清江澄此刻的表情,只是猜着这人心里多半又不好受了,面上却像什么也察觉到一样,若无其事地举起手中两个酒坛子笑着道:“怎么不说话?我说,云梦佳酿虽好,天子笑的风味却更上一层,你也是许久未尝了吧,师兄我今日匀你些过过瘾~” 借着夜色遮掩,江澄也不再控制脸上的表情,咬牙切齿地道:“魏无羡,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魏无羡听的怔住,而后依旧勾着嘴角走进亭子里,将手上两个酒坛放在亭中石桌上,他转身面对着江澄道:“哪有什么笑不出来的,如今这样,我们还能好好地面对面说话,为什么笑不出来?”顿了下,他两手都捏了拳头,接着道:“那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在那空间里,我还有另一个‘魏无羡’都说了个遍,也没什么重复的必要。不过,你不是想和我打一场吗?咱们现在就来?谁赢了这两坛天子笑就归谁如何?我可不会看在你左手伤刚好就让你,蓝湛统共就给我带了那么点酒……” 魏无羡那点废话还没说完,江澄就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起身揪住魏无羡衣襟就直接开打。魏无羡果真没让,提拳便揍,甚至还专门逮着人左手漏洞之处下手,非常不留情面了。 江澄没用灵力、魏无羡也不动鬼道,二人便只是损招不断、拳拳到肉,单单手脚相加的外门功夫,也能在这处静谧的亭子里打得昏天黑地,越发狼狈。两人一直酣战到双双力竭、全都躺在地上挺尸了才算作罢。 …… 江澄抬起手臂盖在双眼上,喉中滞涩半晌,才道:“你以后……” 魏无羡抚着估计已经青紫了大块的腹部,抽着气道:“以后啊,我以后好着呢,你不是都和蓝家大哥接过头了么,我那道侣大典筹备如何了?” 江澄狠狠吐了口气,“谁问你……!” 魏无羡坐起身来,打断他的话,也不再避开,“你看这是什么?”指的是他从乾坤袋中拿出的自己的佩剑,随便。那是蓝忘机在收拾伏魔洞的时候,特意问过他,便一直带在乾坤袋里的。 江澄当然不可能不认得这把剑,这把他父亲赠与魏无羡的、和自己从小切磋到大的剑,可江澄此刻瞪着它的眼神,却再也回不到几年前,曾经拿着它一天三顿担忧它主人的心情了。 “江澄,我现在凭体内这颗新的内丹在此立誓,总有一天,我会再用这把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长剑出鞘那一日,便是师兄我重新教你做人之时。” 在那一瞬间,江澄对上魏无羡那双能发光似的眼哞时,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过去那种深陷万年老二脱身不得的憋屈之中。 “……”江澄瞪着自己那双眼眶发红、好似兔子一般的眼睛,哽声着道:“哼,你有本事,还是先搞搞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不是内丹再来吹嘘!” 魏无羡冲他伸着手,要拉他起来,嘴上还道:“我说师妹,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别打岔。”虽然新内丹它的形状、大小、颜色的确和寻常金丹不大像。 江澄一把拍开都要怼到自己眼前的猪蹄子,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一身紫色宗主服,对着还赖在地上的某人抬了抬下巴,虽然脸上新添了两块淤青,但他江晚吟还是那个威严到不行的江家家主! 魏无羡:“……” ?小剧场? 魏无羡还坐在地上,然而当他看着比他脸上淤青还多、还能依旧满面倨傲的江大宗主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还将他那两坛全都揽在怀里不放的时候,他内心是非常震惊的。 魏无羡:师妹你怎么了师妹,难道当了宗主后长进最多的居然是脸皮更厚了吗?! 江澄才不管他,君子好美酒,他虽不如魏无羡酒瘾大、酒量好,却亦是挚爱杯中之物的人,更承认姑苏天子笑乃酒中之最,况且也是自年少求学后便不曾尝过。此时都送至眼前了,又如何会过坛而不饮呢。 江澄:老子不仅要喝,而且要全部喝光,一口都不留给姓魏的。 魏无羡还是坐在地上没起,就那么眼巴巴地仰视着江澄拎起一坛、揭开红封便对嘴灌了下去,都馋到忍不住砸吧两下嘴了,口中还不断催促着:“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比我们当年喝的还要香醇更甚?” 江澄已灌了一大口下肚,听了这话,他放下酒坛,垂眸品了品口中余味。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他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魏无羡还在急切地等他的满口赞同,这可是天子笑,是蓝湛带来的、他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心头好! 江澄:“……特-么谁往里面掺水了?!” 魏无羡一呆,那样子活像是被打傻的后遗症发作,实际是在缓慢搜寻一圈脑子里的记忆,呃我前面喝光的那些个空坛子是不是蓝湛给收走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剧场? 江家门生带着阿苑洗过澡又换过一身行衣服后,是蓝忘机带着阿苑到他自己屋子里准备入睡的。 阿苑还是个小孩儿,准备的也不是单独的客院,就是魏无羡屋子旁没人住的偏室。 阿苑很听话地躺到床上,将被子拉着盖到鼻尖,然后嗡嗡着说道:“有钱哥哥,羡哥哥是去喝酒了吗?阿苑刚刚看到他拿着两个圆圆的走掉了,他今天的楼楼上吃饭的时候不是喝过了吗?情姐姐说羡哥哥应该戒酒,但是酒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戒……” 蓝忘机耐心听他说完,才低低说了句:“喝不了多少。”然后伸手将阿苑盖的被子拉下一些,道:“快睡。” 阿苑立刻闭了眼睛,还学着打了两声呼噜,片刻之后,就真的睡着了。 第18章 续十八、 莲花坞每一天的新早晨,都是伴着湖面泛起粼粼波光的水流声中醒来。晨风顺着湖水吹到岸边,吹灭了码头上和莲花坞的大门边亮了一夜的灯火,卖宵夜小食的老汉才走没多久,炸酥饼的年轻小贩又热好了刚支起的油锅。 守卫看守一晚上,坚持着等到轮值的门生到了门口,便伸着懒腰、打着哈气晃到了小摊贩的油锅前,点了两个酥饼好祭上一番五脏庙,待下一刻一位白衣翩翩的身影映入眼帘,又立刻站身立姿地恭敬问好道:“含光君。” 此时正值卯时末,蓝忘机卯时起便出门早修、顺便领略了一番还不曾在魏婴口中赞过的云梦旭日风景,眼下正回,本是目不斜视朝着大门走去的,听了这声便亦转过头来对着守卫点了点头,然后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守卫旁边的小摊、以及小摊前油锅里浮浮沉沉的两块酥饼。 “蓝湛来来来,这个饼好吃。我请你啊!麻烦来两个吧。” 蓝忘机脑中突然想起某人拉着他在街上四处转悠的样子,如果魏婴此刻在的话,一定也是满脸带笑地说句这样的话、就走不动道吧。想到这,下一刻,蓝忘机的脚步自然而然地转了过来,看了眼已经香味四溢的油锅,对小贩道:“来……三块饼。”在空间里曾听闻,魏婴一次能吃下三块,就是不知是否是这家的小食。 守卫:“……”不说是蓝家人向来饮食清淡的吗?那我、我该让含光君排前面?可我还等着吃饱了回去睡觉啊! 小贩:“……”仙人老爷呦,有个活的仙人来我摊上买饼了!! …… 蓝忘机拿着用油纸包起的三块热气腾腾的饼走了,徒留飞了瞌睡虫的守卫一人,便抚着饥鸣声不断的肚子继续苦等,便和飘忽的小贩聊起这位食人间烟火的仙君是何等身份,不知不觉间竟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果然他们云梦美食名扬天下啊! …… 辰时将至,莲花坞众人已经起身,陆陆续续开始各司其职,校场上也隐约传来门生早练的动静,但这其中依旧并不包括昨夜又是丑时安息的某人。蓝忘机行至魏无羡所居院外,一片寂静之中才想起,过了油炸酥饼,应当还是趁热更可口? 拿着刚出锅的热油酥饼,蓝忘机默默想,其实还是该改了如此日夜颠倒的作息的。 “江姐姐,今天早上有什么好吃的呀?” 几声竹竿敲击地面的声响过后,再入耳中的便是一女孩的说话声。该是那位阿箐姑娘与江姑娘在交谈了。 蓝忘机想了想,又转身往说话的方向,不出意外,二人所在之处果然是昨日便去过的莲花坞厨房。 三人互相道了早安后,蓝忘机注意到阿箐那双白瞳几次略过自己手中的动作,于是伸手将油纸包递出。 阿箐小姑娘对着眼前散发着香气的纸包偷偷咽了口口水,如此也没有立刻接过,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可……可以吗?” 江厌离笑着道:“含光君是在门前摊子上买的吗?可是买给阿羡的?” 蓝忘机点点头,道:“婴还未起,餐食再买便可。”后面的话是对阿箐说的,拿着酥饼的手又往前伸了点。 阿箐又看了眼江厌离,见江姐姐也点了头,便拿了过来又道了谢:“谢谢大哥哥。” 江厌离辰时到厨房,自然是想亲自下厨的了,说道:“昨日不曾来得及,便想今日早些过来,煮上些莲藕排骨汤与阿羡,如何?含光君可要一观?” 江厌离有此问,实是受那无字天书影响,毕竟他们出来前最后读到的便有含光君下厨一事。但其实自古便有‘君子远包厨’一说,蓝家又是雅正家风,若不是现在亲眼见了蓝忘机买酥饼来,她也不会有此一问了。 果然,蓝忘机点头,随江厌离入了厨房。 只是出乎江厌离预料的是,这位含光君似乎不仅仅打算只‘一观’,将她从准备食材调料到起火炖煮的步骤仔细记下不说,有疑之处也不吝言辞询问,‘如何选料为对?如何方能入味?’这两个耳熟的问题自然也没放过。 在这瞬间,江厌离觉得,阿羡就算日后到了姑苏蓝氏,或者说是在这位蓝二公子身边,也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江厌离突然道:“含光君,不知厌离觍颜居长、唤你一声‘阿湛’可否?” 虽不知话题如何转到称呼上来,但意外地,自取字后这个兄长都不曾再叫过的幼时小名,从眼前这位温婉女子口中唤出,蓝忘机没有感到一点抵触,碍于一向寡言,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江厌离自是知道自家师弟道侣性子的,见此又笑了笑道:“既如此,阿湛不介意的话,也随阿羡叫我声‘师姐’吧。” 蓝忘机愣了一瞬,躬身抬手行礼道:“师姐。” 江厌离虚扶一把,言‘自家人不必多礼’后,又拿出枸杞在水中泡了一勺,接着道“我看阿羡脸色还是有些不好,汤中放些枸杞可做调养,少放即可,阿湛也注意些别由着阿羡喝酒嗜辣……” …… 于是,待魏无羡照旧踩着巳时尾巴从床上爬起来,一番洗漱、勉强清醒后,摆在他面前的早食便是新买的热酥饼三块、清淡的飘着枸杞的莲藕排骨汤一罐。 魏无羡:“……这是少放了料了吧,没事我去拿一罐辣椒油就行。” 蓝忘机:“师姐说不可。” 魏无羡:“???!!!” 第19章 续十九、 前一天听江姐姐说要她带着那个瞌睡小娃娃一起玩耍的时候,阿箐是拒绝的,她是姑娘不说,还是个马上要到十岁的大姑娘,怎么和一个三岁小孩儿玩到一起哦?她阿箐可不想去带小孩! 然而等真的要一起玩的时候,阿箐才知道自己自以为的太天真了,十岁小姑娘当然能和三岁小子玩到一起,毕竟领着他们上蹿下跳的,是另一个看起来像个大人、实际也是个三岁的头头——此可靠答案来自于某天掩唇一笑的江家姐姐。 …… 跌宕起伏的早食后,魏无羡又从蓝忘机那儿得到了还算满意的许诺,便又迅速地恢复了精神,加之回到久违的莲花坞(其实离开时间真的不到一个月-_-||),就算还带着两个小的,也不妨碍他再复昔日云梦‘浪’里白条的威名! 重操旧业后,类似去药农家里养的狗、引着农女追着船跑的事情不再干了,眼下也不是能偷莲蓬的季节,但下水捉鲜鱼、上山打山鸡、爬树掏鸟蛋的事情还是不在话下的,自己玩得尽兴不说,还勾得两个小的不想回家吃饭,用得来的食材就地生火作炊、饱腹了一番。 魏无羡对此很遗憾,出门时忘了做足准备,那些瓶瓶罐罐没有及时带在身上,料理出来的吃食不过拿火烤熟而已。正在兴头上的阿箐、阿苑也很高兴地吃了满腹,歪打正着地避开了夷陵老祖手艺上的‘绝学’,真是可喜可贺~ 直到天色渐暗,意犹未尽的三人才面带兴色地回了莲花坞,边走还边回味今日算得上收获颇丰的一天。 江厌离收到魏无羡并两个小的将打来的一只毛色鲜亮的山鸡交到她手上的时候,不用猜都知道三人去干什么了,无奈收下山鸡,又亲自给两个小的稍作检查,见两个小孩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衣服脏的不成样子,这才放心。叮嘱三岁的师弟要照顾好两个小孩、玩耍也不可到危险的地方后,才答应今日就让他们喝上可口的鸡汤。 当晚,在餐桌上分到一晚山鸡野菇汤的江澄、蓝忘机:…… …… 如此过了两日,莲花坞外好玩的地方玩了个遍,魏无羡终于不在带着两个小孩儿整日不着家。只是在莲花坞内,当着众多门生、客卿的面,终于想起了还要维护下自己所剩不多的颜面,拉着蓝忘机并两个小孩玩了纸鸢、射了风筝后,便找不到其他更有趣的游戏了。 玩野了的魏无羡竟又无聊了起来,抓心挠肝、抓耳挠腮了半天,想着温情不在、没人戳针,终于恶向胆边生,把爪子伸到了小苗苗阿苑身上。 哄骗了一番‘种种多浇水就能长高高,而且是长得比阿箐姐姐还高、和羡哥哥一样高’的话,得到小阿苑一脸信服、跃跃欲试的答应后,魏无羡趁热打铁,三下五除二地挖了个坑,把阿苑刚好埋得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后,才拎起水壶要浇点水上去,就被赶来的江厌离抓了个正着。 魏无羡不得不将阿苑挖出来,又师姐被狠狠教育一番,训完后径直带着两个小孩走了。魏无羡赶紧跟了上去,跟着师姐身后撒娇认错了许久,终于让自己师姐消了气,当然最后短时间是不会再让他‘祸害’两个小孩了。 …… 没了出去找乐子的兴致,也没有好玩的娃娃在身边逗趣,魏无羡终于想起还有个已经和自己同床共枕的道侣了,玩蓝忘机也是个很好的消遣啊。 蓝忘机:…… 魏无羡带着放下新‘功课’的蓝忘机在莲花坞内四处乱转,把自己长大、玩耍、撒泼打滚过的地方都给蓝忘机看一遍,给他讲自己在这里干过的坏事、打过的架、玩过的游戏,然后再问蓝忘机对每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的看法,听着他认认真真的‘点评’后,又每每情不自禁地大笑着上前拥抱亲昵。 如此增加了解、增进感情的‘行程’中,自然少不了莲花坞门前那棵他第一次爬过的树。即便蓝忘机已经知道了那次‘爬树’的来龙去脉,也不妨碍魏无羡高高兴兴地再讲一次,然后飞快爬到树上当年那个位置,‘再次’迫不及待地跳入早已站在树下张开双臂的蓝忘机的怀里。 不远处,外出办事刚回来却‘又一次’亲眼见证的江澄:…… ?小剧场? 云梦人很能吃辣,魏无羡的口味更是重中之重,虽然莲藕排骨汤很好喝,但他面对眼前这罐加了枸杞的不见一点辣味的汤,实在是提不起一点胃口,于是魏无羡开始对蓝忘机撒娇耍赖、撒泼打滚,极尽痴缠,在蓝忘机看似沉默的让步下,虽然只加了三勺辣椒油,魏某人还是吃得非常高兴。 蓝忘机又提出,以后喝酒只能慢饮且三天才能喝一坛的条件,这次如何都没让步,魏无羡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还有的喝么,而且日后还可以一次要求蓝湛在静室里加个藏酒酒窖,便就此答应了下来。 蓝忘机见魏无羡趴在案上,蔫答答地像个霜打的茄子,又说了再学厨艺,日后也能下厨与他的事,满意地看着魏无羡迅速恢复精神、甚至快蹦起来的样子。 蓝忘机:以退为进、打了棒子再给个甜枣什么的,师姐果然是师姐! 第20章 续二十、 不得不说,这棵树对魏无羡而言很是特别,趁机将‘扑进蓝忘机怀里’一幕重演,却不再是天书上那般伤感纠结的心境,亲人安在,岁月静好,再没有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事了,为此他从心底里感谢上苍。 对于魏无羡的所思所感,蓝忘机自然感同身受,所以在魏无羡的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抱着他不放的时候,他也抬手轻抚了几下怀中人的后背。日后不论何时,他都会伴婴身侧,接住他、抱牢他,不会再让他疼到哪怕一丝半毫。 …… 安抚过后,还是要松开的,毕竟此处地点不对,而且附近还有不速之客。 魏无羡还沉浸在与爱人相知相拥的美好体验当中,越发贪婪地呼吸着蓝忘机身上清冷的味道,即便感觉到了蓝忘机想松开他的动作,还以为古板做派的含光君不肯在外边和他亲近的意思,于是越发收紧了手臂、让蓝忘机半点动弹不得。 “……”蓝忘机无奈,只得靠近魏无羡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话。 魏无羡边抬手去揉着酥麻的耳朵,便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转头去寻江澄的身影,果不其然看到不远处脸色再次黑成锅底的人,以及他身后恨不得就地挖坑埋了自己的两个下属。 魏无羡很是心疼再次形象跌破的蓝忘机,本人对此倒是毫无悔过之心,甚至对江澄站在原地、一步不挪的不识趣行为颇为不忿,喊话道:“我说江澄,你就不能当做没看见?”撞见这种非礼勿视的情况,该直接走开才对吧?天书里里那次也没当场搅局啊。 江澄磨着后牙槽,骂道:“我特-么又不是眼瞎!”要发情能不能回屋关上门去!江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 莲花坞中,家主书房内。 江澄坐于主位,看着下首处又黏到一起的两人,执起茶杯的手差点将杯中上好的茶水倒进眼中好彻底洗洗眼睛,他此刻有种怀疑前面盼着魏无羡回来的自己是不是被吓了蛊了,不然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 魏无羡一点也不顾及自家单身师弟的心情,没骨头似地靠在蓝忘机身上,却是直言不讳地道:“你这趟出席金家花宴,如何了?” 江澄冷哼一声,到底还是随着这话转移了注意力,“还能如何?金鳞台如此算是一团乱麻了。” 魏无羡问道:“好歹余威尚在吧,去的人应当不算少,就没有人因为我回莲花坞的事针对你?” 江澄:你这种好似很想让本宗主被人针对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江澄瞪他一眼,道:“泽芜君大义,我云梦江氏不过是应蓝家请求暂且收留夷陵老祖罢了。” 魏无羡:“收留?” 江澄道:“当然是收留,夷陵老祖实力高深莫测,既有意于毁去半块阴虎符为代价回归正道,仙门之人自然以修界安危为上,姑苏蓝氏以联姻之名监管夷陵老祖,含光君甘愿以身饲魔,亲赴乱葬岗押解,我江家不过顺水推舟‘收留’些时日罢了。” 蓝忘机:“……” “……”魏无羡怔住,末了忍不住道:“这特么都谁传出来的?!” 江澄嗤道:“前半段还是我们这边有意引导,后半截不是你自己高调示人的么?谁让你非要走了五天才到莲花坞,连腰间没带陈情都成了你被蓝忘机俘虏的证据了,偏偏那群人就是将含光君牵驴、你两还带个小孩的事忽略得一干二净!”江澄显然也被这宛如脱缰野马一般的流言方向气得狠了,“蓝曦臣就坐在那微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呢,那些人就自顾自地补全了所有细节,一个接一个‘泽芜君大义’的话就出来了,那谄媚的嘴脸,是有多怕蓝家将你魏无羡所有的好处都占光了!” 魏无羡还是不解,“那金光善还有金家那群附庸呢?” 江澄又道:“这些天金子轩也没闲着,有金夫人相助、他外祖家鼎力支持,原本手下有不少门生,又收拢了孟瑶去清河前交给他不少得用的人,和金光善手下势力斗得旗鼓相当。而且应当是你那什么咒生效了,金光善近日性情大变,越发阴狠暴戾,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今日宴上见他已经很有几分形如鬼魅的样子了,估计撑不了多久。再加上……” “什么?” “前阵子去捣毁兰陵炼尸场的时候,故意放走了两人人,又联合金子轩进行真假参半的追杀,到今日那二人才‘找到’机会混到宴上与金光善求援,却被他使人当众灭口,赤锋尊对此大发雷霆,要求追究到底,当然也就暂时没人盯着你这些破事了。” 魏无羡皱眉,金光善果然间接中了他下的咒,而且听起来还不轻的样子,如此情况下还能与金子轩势均力敌,先前还是太小看他了。不过,金光瑶已不在金鳞台,薛洋也到了乱葬岗,又有炼尸场差点暴露的当口,还有秦宗主那边迟早都会爆炸的隐患,如此情况下,拖着中咒的身体,倒要看看这人还能撑到几时! 江澄也是同样的想法,“金子轩虽是金光善一直以来承认的嫡子继承人,但不代表现在的金宗主能容忍自己儿子来抢家主之位。不过,你那术法没问题的,若金光善真的死于你那咒术之下,日后阿姐岂不会难办?” 魏无羡摆手道:“自然不会,而且金光善与金子勋也不会有多好的日子能过了,让他们余生慢慢熬吧,生不如死才最配他们不是么。” 江澄一挑眉,“那咒术万一被人解了?” 魏无羡道:“怎可能,我自己都只想出了下咒之道,还没有找出解咒之法呢。要解咒,除非踏入棺材!” 第21章 续二十一、 魏无羡趴在窗台上,接过窗里面蓝忘机洗好又擦干的一个苹果,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确认是挑嘴的小苹果都爱不释嘴的同一种,非常满意地送到嘴边,咔嚓就是一口。 “嚼嚼~蓝湛,你觉得金孔雀那家伙还有多久才能推翻他老子自己上位啊?” 蓝忘机洗过了苹果,又在洗其他东西,动作间仔细又小心,还遮盖了几分说话的声音,“哗哗哗哗哗,不知,金公子当自有分寸。” 魏无羡站起身来换了一个姿势,左手手肘支在窗台上、手撑着脑袋,右手继续拿着苹果咔嚓咔嚓,“无聊猜猜么,算不上背后语人是非的吧,而且你知我知的,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的呀。” 回答他的是“咚、咚、咚、咚、咚”的菜刀不断切动的声音。 魏无羡自动将这一连串不停的‘咚咚’声当成某人惯用的‘嗯’,自然而然地接着道:“是的吧,聊天哪算语人是非,”又咬了一口苹果,却突然想起外面有关他们二人结为道侣的快要歪到天边去的‘聊天’、‘传言’,一个不慎差点将苹果呛到嗓子里,“咳咳咳咳,做人呢,咳咳,偶尔还是要学会变通的,毕竟谁人背后不说人,哪个背后无人说,是吧?” 碍于双手都沾了水渍,蓝忘机即便停了手上动作,也只能皱着眉头等窗外的魏无羡咳完,好在某人是个被呛惯了的,没几声便咳出了呛在嘴里的果肉,还特别坚强的说完自身那一套歪理胡说,蓝忘机颇为不赞同地道:“食不言。” 见他如此,魏无羡像是怕手中苹果被拿走不给他吃了似的,赶紧三两口地啃了个精光,又扔回了窗里那个被清洁得一尘不染的泔水桶里,等嘴里的苹果全部嚼了咽下之后,便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接着道: “咱们说到哪了?金鳞台金孔雀是吧?我觉得要不是‘杀SHA父’的罪名不好听,实在不利于日后金子轩立足玄门百家,那扶持亲儿子的金夫人是绝对不会还让金光善这么到处蹦跶的,不过也快了,等再过些日子,这金大宗主缠绵病榻之时,就是金夫人泄愤之日了,金夫人可是昔日能与虞夫人交好,哪是好相与的人。不过你记不记得,我离开乱葬岗之前还派了三个小鬼到金鳞台去,这样看来,岂不是没多大用处?” 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金鳞台那么乱,不到最后也不能肯定会有什么变数,还是留在那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蓝忘机稍稍低头专注眼前的切板,“嗯”了一声后,又是一连串的‘哒哒哒哒哒’声。 魏无羡道:“而且还有附属兰陵金氏的苏涉和和那个姚宗主,再加上没脑子的蠢货金子勋,别给他们找到机会浑水摸鱼了,要不要给金子轩提个醒?不然真在这两条阴沟了翻了船,那就有冤无处说、丢脸大发了。嗯这个等会给江澄提一提,让他去烦去吧。” 蓝忘机不语,只偶尔点头的动作表示他还在听着,手下动作不停,准备工作已经一应妥当,开了火,倒了油,放了佐料,紧接而来的便是‘滋滋~’、‘噼里啪啦’、‘哗’的声音,然后便是不断带出香味的一阵翻炒。 魏无羡吸吸鼻间迷人的呛人香味,决定换了个话头,“不知道外面这些天还也没有打温情温宁他们的主意了?不过只要他们不下山,再怎么费心思也无处可施。” 蓝忘机此刻恰好向锅里倒了肉,手上锅铲带起‘铿里框朗’的大声音动作,像是没听到魏无羡的话一般,神色自然地问了句:“什么?” 经了蓝湛的手,锅里油盐酱辣的各种调料与他亲自打来的鲜嫩山鸡在一个锅里相亲相爱后,所产生的美妙香气勾得魏无羡恨不得立刻一亲芳泽,哪还有其他多余的心思去想东想西,急切地道:“没什么没什么,蓝湛这是好了吗?可以吃了没有?” 蓝忘机嘴角不经意地抿了下,很严肃地道:“快了。”然后弯腰收小了锅底火势、又盖上了锅盖,就这么闷了起来。 魏无羡:“……”这哪里是‘快了’的样子?本老祖也是下过厨的人好么! “扣扣~”厨房门边传来两声敲门声。 江厌离站在门口,见蓝忘机手下井井有条的样子,便也没着急进来,在原地含笑道:“阿湛,如何?可有需要帮忙的吗?” 蓝忘机道:“并无,多谢师姐教导。” 江厌离道:“我哪有教什么,阿湛自己学得很快了,哪像某人。对了阿羡,你趴在窗口做什么,不嫌油烟重么?” 魏无羡笑着道:“蓝湛这个下厨的人都不觉得,我又怎会。趴在这里么,是因为我进了厨房也会手痒,要是一个忍不住锅里又着火了怎么办?” 江厌离:“……” 魏无羡克制自己不去关注‘咕咕’作响的肚子,接着和江厌离聊天,“对了师姐,江澄给你捎来的金子轩写的信看完了?要是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别藏着掖着哈,我肯定会帮忙的,放心,事后也就嘲笑个六七八九年罢了。” 江厌离哭笑不得,“阿羡你呀……” …… ?小剧场? 晚膳间。还是莲花坞的大厅之上。 江家用餐形式与其他世家无甚区别,都是分餐制,今日餐桌之上却有人打破了这用饭的一贯礼仪——相邻而坐的蓝忘机与魏无羡,干脆将饭碗搬到一个案桌之上合食,而且二人面前摆放的菜色也与其他人颇为不同。 江厌离婉拒了忘羡二人要分享一份与她的想法,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笑得意味深长:这饭菜不用吃,我都是饱了的。 两个小的倒是望眼欲穿,十分渴求对面吃得那么香的几个菜,但是原本对他们很不错的两个哥哥此时却十分铁石心肠、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小辈们只能对视一眼,满含热泪地端碗刨饭了。 相较起来,江澄还算绷得住,以他绝佳的眼力和嗅觉,那两个家伙桌上总共两菜一汤,菜是酸辣藕片、红烧山鸡,汤自然是莲藕排骨汤,虽然还抵不上他们云梦人平日吃辣的程度,但真的挺香的。再侧耳听了些只言片语,不难猜出都是出自鼎鼎大名的含光君之手后,江澄顿时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江澄:云深不知处还在重建,劳什子道侣大典也赶得很,蓝曦臣估计都忙到飞起了,丫的蓝二还有空在云梦学做菜,你对得起你大哥和你叔父吗?!偷偷咽口水.jpg 第22章 续二十二、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既没有足够辣到舒爽的味道,也没抱上一坛烈酒佐味,魏无羡却像是吃到了什么玉盘珍馐一般,只觉得美味至极。甚至不仅仅是口感上的满足,硬要形容的话,如同他年岁小、还在街头流浪的时候,趿拉着不知何时捡来的不合脚的一双鞋,走过一条又一条街道,终于在某个门前捡起被人随手扔掉的果皮,那种得到了宝贝一样的心情。 就是因为如此宝贝,魏无羡踌躇了一会儿,才决定分写给自家师姐,在听到师姐摇头说‘不’的时候,甚至悄悄松了口气,还被师姐瞧了个正着,显然自己这点小心思没逃过师姐的法眼。 这些饭菜从清洗食材的时候,他就在眼巴巴地等了,守着下锅、熬到装盘,饿死了他腹中一轮的馋虫,才能吃到嘴里的,哪里舍得分给他的蓝湛以外的人呀。 魏无羡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对包括江澄在内的其他三人看过来的眼神视而不见,显摆似的大口吃肉、大口喝汤,偶尔再吃片可口又脆爽的藕片——那碟藕大部分是蓝湛的主菜,毕竟类似含光君大口咬鸡肉的画面是觉得不会有的,就算喝醉不清醒了都觉对不会有。 至于被他显摆到眼前的几人什么想法,管他呢。 …… 虽是与蓝忘机同桌而食,可端上桌的两菜一汤魏无羡就着白饭,吃完了菜,喝完了汤,要不是蓝忘机阻止,他能把盘子里剩下的那些姜蒜佐料都给吃得一干二净——就像当初,尽管后来有了江叔叔给的一块瓜,那果皮他也是很珍惜地吃完了的。 很珍惜地吃完了这餐饭,魏无羡这才从碗中抬起头,给了坐在身旁的蓝忘机一个带着饱嗝的大大的笑脸。 蓝忘机的眼中也氤氲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只是在魏无羡的笑容中,放缓了自己的表情,然后掏出怀里的新的手帕给魏无羡擦嘴,却见魏无羡夸张地撅起嘴示意他代劳,蓝忘机伸出的手顿了下,便继续向前给魏无羡擦了嘴和下巴。 魏无羡笑得满意极了,察觉到江澄看过来几欲将他原地刨坑埋下去的可怕眼神,突然又收起了笑容,将右手附在并未鼓起多少弧度的腹部,嚷着道:“哎呀不行了,蓝湛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都吃的要走不动路了,咱们出去走走、消消食好不好?” 尽管知道这模样大多是装出来的,蓝忘机也没有拒绝的道理,站起身来扶着魏无羡,二人就在其他人寂静无声的目光中慢慢走出厅堂去了。 已经两碗白饭下肚的阿箐探身看了看对面的案桌,确认盘中果真一点儿没留后,才叹着气道:“大哥哥扶着魏哥哥那样子,怎么那么像护着怀胎三月的小娘子一般呢。” 阿苑歪歪头,懵懂地跟了句:“羡哥哥要有小宝宝了吗?” 笑容定在嘴角的江厌离:“……” 首座上被这话吓得一个激灵的江澄:“……” 门外还腆着肚子的魏无羡:“……” 手掌还扶在某人腰后的蓝忘机直视前方中…… …… 出了莲花坞的大门,被晚间清凉的微风一吹,被‘三月怀胎’扎心的魏某人又原地复活了,拉着蓝忘机就要向前方灯火初上的街道冲去,蓝忘机配合地当做方才什么都没听见,随着他的力道往前走。 许是真的吃太饱了,魏无羡破天荒地对两旁飘香四溢的小摊熟若无睹,反而径自走向拐角一家小铺子里。那铺子是卖灯的,当然也有魏无羡心血来潮想点的河灯。 买了两盏莲花样式的河灯,魏无羡没走远,寻了个人少的岸边,分了一个给蓝忘机后,二人各自引火点燃放了出去。 拉着蓝忘机一同没规没矩地坐在岸边,看着相伴慢慢漂远的两盏河灯,魏无羡随意伸着腿、身体后仰,又靠在了蓝忘机身上。 蓝忘机手臂默默用力,将魏无羡搂了紧,“可有话说?”厨房窗口旁,大厅案桌上,不是没有察觉到魏婴异常处,只是不知为何,不知如何开口。 魏无羡蹭了蹭这人胸膛,道:“我以为……”以为十三年后的那个蓝湛,才会放下身段去洗手羹汤,才会无拘无度地纵容。可此时此刻,分明不是十三年后,不是阴阳相间、生死相隔的再度重逢后。“没什么,我相差了,蓝湛,你一直是你,不论何时何地。” “我也以为……”蓝忘机沉默片刻,道:“魏婴,若是不曾知后世之事,我与你……” 魏无羡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蓝忘机肩头,鼻尖蹭上耳垂,张口一咬就轻而易举地打断了他的话,“与我什么?我倒是一直很想‘给’你,可你一直不要的啊。” 蓝忘机:“……”礼仪!雅正! 魏无羡道:“要说现在的我们,比起后世的我们差了什么,肯定都差在你这儿了吧?毕竟还没吃到嘴里,总有些不大放心?” 蓝忘机:“……不、不知羞。” “那话怎么说的,我的羞不是都存你这放着了。”把人逗得差不多了,魏无羡也是见好就收,压低声音在蓝忘机耳边道:“二哥哥,我一直在等着和你回姑苏。” 不见一丝调笑的声音由耳入心,烫得蓝忘机心中微颤,快要控制不住手抖了。他道:“快了。” 很快了,吾爱魏婴。 第23章 续二十三、 对于某个人即将到来的人生大事,曾几何时,江澄江大宗主也是觉得定下的日子太赶、流程太过仓促,但他家这位没皮没脸、毫无所觉的师兄,硬生生将本来还因‘嫁师兄’儿心理微妙的他逼迫得走投无路。 是真‘走’投无路。 自从端方君子如蓝忘机亲手做了那次羹汤后,魏无羡那家伙就好像更变得更离不得人一般,两个小娃娃不逗了(师姐大大不让祸害了),山鸡不打了(打了好几次以至于山鸡汤、山鸡肉吃腻了),连那头叫小苹果的驴也不管了(苹果管够用不着管),只顾着和蓝二黏在一起,啥从树上跳下来投怀送抱、专挑一只小木舟挤在一起游湖‘赏景’、月下端着个小酒杯相依在高高的屋檐上腻腻歪歪……忙碌的江澄进进出出莲花坞数次,居然有一半的时间都能撞到两人如胶似漆的场景,霎时让江宗主有种‘莲花坞实在太小、急需扩建’的急切感。 由此,忍无可忍的江澄于莲花湖之畔再一次撞到这二人脸对脸、就要做出什么不可描述之事后,脸色一黑便不管不顾地当场打断,对着魏无羡大大‘痛斥’了一番。 结果就听魏某人面带无辜地建议道:“你就不能当做没看见?” 江澄咬牙,“我特-么又不是眼瞎。”老子都多少次当没看见了,再这样下去,不瞎也得真瞎! 眼看江澄的确快要处于爆发的边缘了,魏无羡当即表示‘是师兄的不对,师弟辛苦了’的认错安抚,并发誓一定注意言行、不会再叫他撞见哪怕一次,江澄暂时消气之余,对此深表怀疑。 果然,隔天临近晌午,江宗主便听门生来报,魏公子与含光君出门了,还嘱咐不用准备他俩午膳晚饭。 曾经叮嘱过魏无羡少出去‘抛头露面’的江澄:…… 江澄挥退门生,咽下险些爆出的粗口,板着脸回身坐到书案前提笔写信,云深不知处事物繁冗,是时候让蓝忘机滚回蓝家当牛做马了。 …… 莲花坞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已经带着蓝忘机走了遍,魏无羡早就想带着人多逛逛云梦其他地方了,可巧这么容易就在江澄跟前过了明面,走在路上的魏无羡嘴角差点咧到耳根去了。 不过,魏无羡这次并没有带人去诸如酒楼等人多热闹的地方。云梦原就是众多修士们活动最多的四处之一,一场‘决裂’大戏后,逗留之人曾有减少,但自‘夷陵老祖被含光君俘回莲花坞’的消息散出后,云梦城中的修士越发鱼龙混杂起来,魏无羡虽不惧,但也无意给自己添些麻烦来浪费时间。 因此,他带着蓝忘机溜达的反而是不起眼的书店、巷子深处飘香的饭馆儿之类的地方,用他的话来说,这是在给蓝忘机上一堂贴近民众生活的大课,为他们日后的游猎日常、某些年后的隐居生活多收集些积攒些经验来。 岂料这一积攒还能勾起些陈年往事来。 魏无羡原是在小摊边上偶然看见一个红色穗子,很像是他挂在陈情上的那个,便指过去笑着问了蓝忘机一句‘像不像’。 蓝忘机还未答话,坐在小摊后面的那位女子抬起头顺着话音一看,见了魏无羡当面,竟眼带笑意脆生生地喊了声:“魏公子!” 蓝忘机看过去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魏无羡身上,魏无羡只觉身上一沉,又不好放着这位打了招呼的姑娘不管,硬着头皮僵笑着回了句:“……你认识我?” 别真的是他从前撩过的哪个姑娘吧? 女子笑着道:“妾自然认得,只怕是魏公子已经不记得了吧,想当年,妾还曾与几个小姐妹一起到莲花坞送过些西瓜呢。” 魏无羡尬笑,的确不大记得了,不过在空间那一回,这事还曾读到过的,若这位姑娘真的送的是那次的西瓜的话……不对,魏无羡回头示意蓝忘机,人家都自称‘妾’了,梳的也是妇人发髻,可见早已嫁做人妇,所以,能不能别再这么盯着他了? 蓝忘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给了个‘待回去再说’的眼神后,才自然地将视线移到摊上那红穗子上。 魏无羡不敢掉以轻心,为了止住‘忆往’的话题,附和两句后,便主动谈起了摊子上明显不同几样编织饰品。 女子也不再多说什么,见他还是如以前那般平易近人,亦落落大方地抬手一一点过,挨个介绍了一遍自制的手编饰品,穗子,络子,缨子。她这里卖的最好的便是缨。俗话说,“著缨,明有系也。”许嫁之女发上著缨,以示与人结发。唯有为夫者才可解开。 魏无羡心道:如此说法,倒是与蓝家抹额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了。 几句叙完了旧、聊过了话,魏无羡便想随意买个照顾下生意边走,却发现身旁蓝忘机盯着摊上一个已经编好的缨子不放,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果然,接下来蓝忘机不但问了手编缨子的要点、仔细观察了一遍那女子编缨的手法,还买了些蓝白的丝线收好,俨然是自己也要编一个的准备。 魏无羡:那啥,就算真的编,蓝湛也应该是给我系玉佩用,肯定不是让我发上著缨的……吧? 只是,这之后几日,但凡眼前见了那些丝线,就翻来覆去想上几个来回,他也没那个把握去掉猜测中的‘吧’字。只能说,他家二哥哥醋了的时候,实在是心深似海。 第24章 续二十四、 魏无羡懵逼脸。 在小巷街头偶遇少时动口花花过的小姑娘,自己马上就能名正言顺的道侣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原以为如此危急的当下是个怕是个十足的修罗场,然鹅,没人在意他这心里像是揣了个七上八下兔子似的活人,前一刻还眸中带刺的含光君听得认真、学得用心,间或问几句‘用线几何’、‘大小要求’,摊主姑娘一一点明、毫不藏私,传授之余还不忘夸赞几句‘公子心好手巧’的话…… 姑娘你醒醒啊,夸含光君手巧你让他那张在玄门百家排名第二的脸往哪搁?还有蓝湛,你要是真把自己变得无所不通了,我等凡人还有何面目存在于世啊摔! …… 告别了乐于助人的摊主姑娘,尚有些晕乎的魏无羡突然有些感慨,莲花坞一场大变,他也早不是当初的自己,起码在别人眼中不是了,云梦里以前一起吹过牛、喝过酒的旧识就是不避如蛇蝎,也没有再围过来的道理,却不想今日能在此处遇见与昔年态度无异的姑娘,魏无羡觉得心头一松,忽而一笑,对着身后手上还拿着编绳的蓝忘机道:“虽说二者有些相去甚远,我到觉得在这位姑娘身上看到与那绵绵颇为相似的地方了。” 蓝忘机闻言,在心中表示赞同,确有些相似,毕竟都是某人曾经撩过的女子。面上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将买来的编绳丝线收好后,又理了理并无褶皱的衣袖,淡声道:“该回去了,魏远道。” “……”魏无羡:果然还是醋了,而且一不小心还喝了双倍的醋…… 魏无羡歪过身去就是一下勾肩搭背,贴过去道:“都酸成这样了,二哥哥方才还能那么认真学习,果然不愧了仙门楷模含光君呀……” …… 二人权作散步,一路沿着小道悠闲漫步,在守卫门生习以为常的目光中回了莲花坞中,时辰不算晚,便先去寻了师姐并阿箐、阿苑三人,将他们在外淘到的些饰品玩具、好吃好玩的东西尽数送出,陪着两个小孩玩闹一阵,又和师姐说笑了一会,他俩这才返回魏无羡的小院中。 自从将阿苑当成萝卜试种了一回,师姐便替阿苑另备了居室,就在她自己院子附近,离阿箐的住处也近,还安排了玩熟了的下人照看,妥帖得很了。 魏无羡一进房门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扑上了床榻,莫名有些不得劲,想想回来的这一路上,恍然大悟般一拍被褥,道:“嚯,今日一天都不曾遇见江澄啊,回来的也不算晚吧,难不成江澄没出门或者有事外出没回?”少了个逗人炸毛的乐趣,还怪别扭的了。 蓝忘机在榻上坐下,抬手搭上魏无羡右手脉门,半晌道:“今日如何?” 魏无羡翻过身来,不甚在意地道:“还那样呗。” 他体内自结出的那枚古怪内丹后,目前来说,虽没有了怨气蚀体的顾虑,可也仅限于此了。环绕内丹的不知名能力占了他丹田、灵脉,而他却不知该如何将这股力量收归己用,就像一湖带了生机的湖水,若长时间五法流动生活,难保不会有变成一滩死水的那一日。 只是到底是他九死一生熬下来结出的内丹,运转灵力的方式无果、炼化怨气的蹊径无用,他也只能对着这奇怪的内丹干着急了。 不曾想比他更着急的竟是蓝湛,去信回云深不知处也暂无消息,他只能劝着待二人回了云深亲自到藏书阁禁书室查找,既是机缘,那便是有缘则遇嘛。为了转换下束手无策的现状,他又哄着蓝忘机先和他出去多游玩放松几日,还搬出来‘民间也有惊天高手,话本里也有通天法术’的借口,没想到这人还是没忘,只不过是将担忧藏在心底了。 魏无羡伸手拽住蓝忘机衣襟,手下一个用力也将人拉到榻上来。今朝有觉今朝睡,明日愁来明日忧,既然天还没塌下来,又何必想那么多。 ?小剧场? 翌日上午。 虽说前天晚上是与蓝忘机一同亥时息的,可一觉过后魏无羡还是到了巳时的尾巴,才准时无比地从榻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梦游一样地摸下床,本想习惯性地摸揉一番自家的蓝白菜,却没在屋子里摸到人,迷迷糊糊地支棱着双耳细听,果然隐约听到了有人在门外说话的声音。 片刻后,话音停止,有轻微脚步声向屋内走来,果然是穿戴整齐的蓝忘机,还久违地系好了抹额。魏无羡下意识一抬手腕,嗯赠给他的那条还好端端地在他这儿,所以是备用的?那为啥这么些都不戴? 蓝忘机道:“醒了?洗漱好再用早膳。” “哦。”魏无羡应了声,这才想起方才的交谈声,问道:“刚刚是在和谁说话呢。” 蓝忘机道:“昨日便到的蓝家门生,接了江宗主飞书后来传话的。” 魏无羡又问:“江澄送了什么信?还需要人专门来传话?” “兄长不日便至,来云梦商议道侣合籍大典,还有,”蓝忘机看着他,慢慢说完后面两个字,“下聘。” 魏无羡‘噗’地一声惊喷了。 第25章 续二十五、 议事厅内,厚着脸皮硬要与蓝忘机同坐一个位置的魏无羡,此刻正在昏昏欲睡,将主位上的江澄与上座中的蓝曦臣及两家其他随员你来我往间商议交谈视若无睹,那模样,大概再催眠个一时半会儿地,就能彻底去会周公了。 这也难怪,从几日前蓝家门生上门传话后,江大宗主就又将他变相‘禁’了足,出门瞎晃的一律不许,在莲花坞内也不得行事出格地瞎胡闹,当然他自己因为某些原因也没那个兴致胡闹了,勉强一直断断续续研究手头上在做的那些东西也没能转移开自己的注意力来。 昨日蓝家又遣了人,传话说算好了良辰吉日,会在今日辰时赶到莲花坞后,更是连觉也没睡好,脑子里一直在回响着蓝忘机掷地有声的‘下聘’二字,收聘什么的本老祖实在不熟啊!如此纠结,堪堪在丑时末才眯了眼,然后一大早又被卯时准时起床的蓝忘机一起强行叫醒,洗漱完囫囵吞了些食物就一起等在了莲花坞正厅——江大宗主与泽芜君通信后一致认为,他们二人都是男子,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又是为道侣合籍而备的聘礼,两位这当事人也理应在场。 在其他人严肃以待、而魏无羡哈气连天中,终于等到了姑苏蓝氏一行,一番场面礼仪后,便在蓝家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下,金银珠宝,珍贵药材,古董字画,仙器法宝,林林总总各类各样,几乎占去了一半校场的地方。 按部就班地走完既定的流程,等足足有一寸厚的礼单过完了,都已经到了巳时下了。坐立不安了许久,真过了这时,魏无羡也不知自己算是个什么心情,倒是想着,都说兰陵金氏富可敌国,云梦江氏与清河聂氏更是从不差钱的主儿,如今看来,一向低调的姑苏蓝氏也是不遑多让了。 瞬间脱离‘魏无钱’的夷陵老祖没被巨额财富迷了眼,暗道了声‘有钱’后,满以为能放下心回去补个回笼觉,却还要被带到正厅旁听些大典当日礼仪流程,更别说去再听一遍准备给自己等同于‘嫁妆’的物品明细,顿时绷不住了,趴在蓝忘机身上嘀咕了句‘交给你了’,然后便十分放心地拉下了眼皮。 不用魏某人多此一举的交代,蓝忘机也是从头到尾听得聚精会神,那模样比当年记家规还要更专注和严肃,一边听还能一边注意着趴在身上之人的睡姿,极力让他趴得更安稳些。 二人如此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在座某些人心中泛起了嘀咕。 云梦江氏这方不用说,他们魏公子和这位含光君平日都没怎么避开,宗主撞见数次,他们也没少跟着‘偶遇’,多多少少自然明白二人真心实意。 但姑苏蓝氏那边不同,他们并不是从蓝忘机口中亲耳得知此事,又是被自家宗主和先生说服的,虽然知道外界流言不实,但也怀疑‘道侣’一说的情分真假,只是碍于家训,不曾多言罢了。既然宗主、先生、含光君都是如此,该是自有其道理,事实如何,日后自当分晓。 蓝曦臣不愧为一宗之主,再见魏无羡与自家弟弟如此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隐隐间已经习惯了的样子,没露出半分不自然的神色。见魏无羡如此困顿,连江宗主接二连三递过去的怒气眼神也没注意,还有心‘搭救’一番,主动道:“大致都已商议妥当,忘机不如带无羡先回去休息,余下我与江宗主定下便好。” 魏无羡猛地一个激灵,睁了眼便道:“那就辛苦蓝大哥了。” 蓝忘机略一犹豫,也点头应了,随机带着魏无羡一起出了大厅去。 江澄瞪着丢了半日脸面却全程没给自己一眼光的某人背影,忍不住磨了一下牙,克制了好一会儿,才能接着对着蓝曦臣继续微笑道:“劳蓝宗主一路劳累,不如暂作歇息,江某也已备下宴席,其余诸事我们宴后后再谈如何?” 蓝曦臣颔首:“如此有劳江宗主了。” …… 终于‘逃脱困境’了,魏无羡几乎是黏在蓝忘机身上被拖着走,嘴上还不断抱怨道:“道侣合籍而已,不能一起吃顿饭、再上个族谱就完事吗,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因是男子合籍,并无多少旧例可循,这些已是简化了许多的。蓝忘机停顿了片刻,将口中‘已是简化,并不繁琐’的话收回,只道:“那日跟着我便可。” 魏无羡模糊着道:“当然跟着你,不跟着你跟谁?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跟着你,可别想甩开我了……” 蓝忘机微微翘了下嘴角,一侧身一抬手就已经将人稳稳背在身后,轻轻‘嗯’了一声就接着向居室去了。 第26章 续二十六、 云梦江氏将此次宴席定于申时、置于正厅之中,因两家家风之故,席间即便没有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也不至于严肃正经、死气沉沉,好歹教补了一觉、找回精神头的魏无羡松了口气,能安稳地坐于席间,好生吃顿宴席,还有空以茶代酒、正正经经敬了一杯与蓝家其他随员,倒是填了些蓝家人心中的不平。 蓝家人:含光君的道侣不是寻常人,虽说不拘礼仪这点日后有得先生头疼,但毕竟赤子之心,当然要是少说几次喝汤就更好了,莲藕排骨汤的确味道甚佳,但实在是家训有云,饭不过三碗的啊。 如今云梦江氏嫡系人员稀少,江厌离作为魏无羡的师姐,所谓长姐如母,自然也有出席,举手投足间自然坦荡、落落大方,轻言慢语中便能约束落拓不羁的夷陵老祖几分,江宗主与含光君对其也是亲近、尊敬并重,让在座众人对这位江家大小姐印象好感倍增。 宴席临近尾声,眼看他们又要开始论起这个礼仪、那个规矩,魏无羡对蓝忘机使了个眼色,便眼疾手快地跟在师姐身后走了,没注意到席间江澄看了他一眼,也略过了他们将交谈改到‘已将过礼、请期的仪程走完,接下来便是亲迎之时,含光君继续在莲花坞中恐有耽搁……’的话。 …… 魏无羡边跟着江厌离在路上走,边听着师姐对自己上午言行的问话,“阿羡,今日过礼时,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困顿,是不是……” 魏无羡眨眨眼,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是不是什么?太不像话了?还是太不知礼数?呃好像是表现得有些不大好。 江厌离稍作停顿,接着说完了下半句话,“……是不是害羞了?”即便是空间里读到那些,阿羡阿湛也只是拜了三拜又出席次家宴,便做了道侣,这合籍大典确是头一遭,紧张害羞也是情有可原的。 “……”平地走路的魏无羡一惊,左脚绊了右脚差点摔跤,稳住后满脸不可思议地,“师姐,你想哪去了?我在这几日在做些东西,有些忙,对,可忙了,就是没睡够而已。” 江厌离怀疑,“真的?” 魏无羡点头再点头,“真的,那蓝家门生来传话隔日,我不是又收到块品相不错的玉石么,这几天都在忙着做东西呢。” 江厌离摇头轻笑,“既不是,那你慌什么?”说完衣袂飘然间已转身离去了。 魏无羡还愣在原地,慌什么,我才没慌!就算是故意地又如何,等日后到了云深不知处,要受的礼仪规矩可是成千论堆的,如今放肆一些又怎么了!我一点也没!慌! …… 道侣大典的事宜商量妥当,其他一直书信往来定下的安排也借此梳理了明白,蓝、江两位宗主都甚是满意,江澄也不与蓝曦臣客气,备好的客房还是其他地方,蓝忘机都已经熟悉得很,他就不多招呼了。 托几人在石壁空间之中共患难(?)一场的福,江澄如今与姑苏蓝氏以及清河聂氏之间来往已不似过去那般流于世家表面,都多了几分熟稔,虽然几家之众完全不知道这‘熟’从何而来,但并不妨碍蓝曦臣及蓝家人不觉得有什么怠慢的。 蓝曦臣、蓝忘机二人漫步于莲花坞小径,穿林拂叶间像是正在高雅闲谈,若走进一听,不过也是茶余饭后的家常里短。 蓝曦臣知道了弟弟与弟媳感情升温、进展稳定,很是高兴;蓝忘机了解了家中安好,叔父、兄长亦忙而不乱、诸事皆顺也安心不少。 谈到对于外面一直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蓝曦臣总觉心中有愧,他都联合几家一起引导了,还能传得歪曲至此,心塞.jpg 蓝忘机摇摇头,示意不必如此,他与魏婴在外听了许多,当时魏某人便道‘正常,人有一张嘴,除了吃饭便是说话,事不关己的传话中比起救世英雄,更爱说混世邪魔;相比浪子回头呢,更爱爱恨情仇;同样别人的岁月安好,也没有曲折离奇更有意思。歪就歪吧,没必要太过在意’。 蓝曦臣颔首表示知道了,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幅卷轴,道:“来之前你托叔父作的藏色前辈与魏前辈画像,我也并带了来……” ?小剧场? 聂怀桑的第二份礼,可巧又赶了好时机,刚好在下聘之日前两天,这次是负责送礼的聂家门生亲自交到夷陵老祖手中的,除了一块玉石之外还有一份自家二爷的亲笔信。 魏无羡展信粗略一看,挑眉不语。 信上大概是:魏兄展信佳,我大哥今日居然有带我去夜猎的想法,实在太可怕嘤,不知魏兄可有何护身之物,不求与你小外甥那能让鬼将军退避三舍的银铃一般,能让我混过一两次夜猎即可,作为回礼,这块我手中最大的一块玉石赠与你了。 魏无羡让门生稍候,回院片刻就收了个不大不小的包袱外加一份狂草回信递过去,道:“这是你家二公子要的东西。” 那聂家门生满脸问号地回去了。 …… 聂怀桑将包袱摊开于案桌之上,勉强看完了那封回信后,欲哭无泪中。 魏无羡信中道:怀桑兄安好,这些新鲜出炉的改良版招阴旗和戮魂幡,配合附上的用法及相应的阵法使用,于夜猎中定有事半功倍之效,祝夜猎大获,另静待使用后续。 聂怀桑:……魏兄我只是想拿一块玉石换个护身玉符混过夜猎,不是想一战成名啊!还使用后续?你确定这些东西是我用了去夜猎,不是引妖兽来猎我吗QAQ 魏无羡:身为聂家二少,还能缺防身护身的法宝?肯定还是招阴旗、戮魂幡这般省时的用具更有用,盛情难却这玉石我就笑纳了╮(╯▽╰)╭ PS:‘戮魂幡’出自封神榜,在此只是借名一用。 第27章 续二十七、 蓝忘机带着两幅卷轴回到小院里的时候,魏无羡正斜倚在榻上,双眼出神不的知在想些什么的同时,还不耽搁手上一下一下地动作捻起摆在案上盘中的酸辣藕带。虽然比起以前习惯的口味已经少放了许多辣,但那盘中一眼边见的红艳艳的配色还是让蓝忘机眉头微动。 魏无羡一转头,见了立在门前的蓝忘机,下意识地将盘子一推,面上立即扬起了笑,挥起还沾着红椒圈右手招呼道:“蓝湛你回来啦!” “嗯。”蓝忘机进屋坐下,将手中卷轴郑重置于魏无羡面前案上,“回来了。” 魏无羡嘿嘿一笑,左手不客气地伸进蓝忘机袖中便是一通摸索,不一会儿就摸出一方白净丝绢,草草擦了右手两下又揣到了自己怀里,对着其中一个卷轴戳了两下,玩笑道:“这是什么?蓝家家规吗?不会吧?当年还只是一个卷轴呢,难不成蓝……你叔父回去发愤图强、潜心修改,终于修订成两个了?那得加到多少条了!” “……”还在思考自己丝绢是不是已经不够用的蓝忘机沉默,否认道:“不是。” “打开看看便知。” 被蓝忘机用如此正经的态度卖了关子,倒真勾起了魏无羡的好奇心,端正了斜倚的姿势,动作小心地伸手展开了其中一个卷轴,画上之人乃是一看不出具体年岁、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背着一把剑,英姿飒爽、不语而笑,那一双眼似是能透纸而过、直入人心。 魏无羡手上微颤,小心翼翼地附在画中人之上,下一刻又马上缩了回来,手忙脚乱地端起案上的菜盘子却不知该挪到何处,还是一旁的蓝忘机接了过去。 顾不上与蓝忘机说些什么,魏无羡又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另一幅卷轴,这幅画上画的是一位黑衣男子,形相清俊,风姿隽爽,好一派冷面侠士风范。 盯着两幅陌生又熟悉的画像仔细看了又看,不知觉间魏无羡眼中也微微湿润了起来,半晌才哑着嗓音开口:“谢……”忽地想起以前的某个约定,吐了口气,又改口道:“蓝……叔父帮忙画的?” 蓝忘机点头,“来前,拜请叔父所作,兄长此行便一并带了过来。” 点点头,既然不谢蓝湛了,回头见了蓝老头,呃,以后别叫人老头了吧,见了蓝叔父、蓝大哥,还是该道个谢的,也许,以后家规该尽量少犯些…… 思来想去间,魏无羡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既是蓝启仁所作,那自然是不会有一分夸大,也不会存在何处贬低,他的爹娘,确实是这般模样的,记忆中早已模糊的身影此刻也开始渐渐变得清晰。 有所区别的是,这两幅画像应当是爹娘结为道侣之前的面容,虽然中间可能没差几年时光,但画中之人的气质还是一眼便能辨出的。 如此也好,不是爹娘音容永远停滞的那时,也好。 魏无羡抬头看向蓝忘机,语气带着三分炫耀地道:“蓝湛,我阿娘长得真好看!” 倘若魏无羡是与谈论别的女子容貌,他肯定黎都不理,还有让这人也再无暇去看。然而这话说的是岳母的,蓝忘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嗯。” 魏无羡继续飞扬着嗓音道:“我阿爹也生得特别可靠!” 可靠原来还能用来形容长相?蓝忘机依旧点头,“嗯。” 魏无羡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意,“不过,我这张丰神俊朗的相貌,还是像我阿娘多些……” 蓝忘机接着应答,“嗯。”魏婴好看。 魏无羡在蓝忘机肯定下,悠悠补上了后半句,“连找道侣的眼光都这么像。”不管是记忆里,还是这画像上,他家阿爹貌似都不是话多的性子。 蓝忘机准备接着点头的动作卡壳一般顿住了,怎么莫名有一种突然升了辈分的错觉? 魏无羡没看出来蓝忘机此刻心中所想,只是觉得此时含光君的动作带了几分只有醉酒下才有的可爱,还想继续逗下去,抬手揽在人颈项间拉近二人距离,“难道不对吗?我娘可是都说过了,你也是我的人了,怎么含光君你不这样认为吗?” 突然跳出来的这句,还是曾经在空间里读到的,‘自己’借着阿娘的名义调戏蓝湛的一回。话一出口,魏无羡不自觉地低头又看了眼母亲的画像,嗯,阿娘这么好,肯定不介意的。 (魏长泽:我介意。) 蓝忘机不答,道:“画像,摆在哪里。” 这倒是个问题,从前莲花坞里是有一处设了他父母牌位的,后来…… “先挂在我这里吧。”阿爹是云梦江氏之人,若画像在莲花坞,日后他长居云深岂不是无法时常拜祭?那带走?似乎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第28章 续二十八、 暂且将父母的画像挂在院中偏室,又与蓝忘机一起亲力亲为地布置了案桌、一同祭拜过后,等再回到卧室之中、抱起那盘酸辣藕带时,魏无羡才想起关心关心宴上自己和师姐离席后,蓝家兄弟和江澄他们三个还谈了些个啥。 蓝忘机与盘中成群的红椒圈对视许久,沉默一阵,念着魏婴已是多日饮食‘清淡’的份上,终于网开一面、移开视线不再去看了。听有此问,正开口将欲说答些什么,却又马上被面前的人打断。 魏无羡抬手做出制止的动作,道:“你先别说,我来猜猜看。” 蓝忘机:食不言……你猜。 魏无羡将嚼吧嚼吧嘴里的藕带又咽下,说道:“明天你就和蓝大哥一起回云深了吧?” 没想到最先猜的居然是自己的去留,蓝忘机一时愣住,没来得及接话。 魏无羡见此更加确认自己想的没错,还以为这人是在惊讶他怎么猜准确的,登时得意地竖起右手食指在蓝忘机面前摇了摇,道:“我跟江澄谁和谁呀,这小子抬脚想尥个蹶子,我都能知道他会朝哪边使劲儿,前几天居然一反常态地主动传信到姑苏商议大典之事,他没想搞鬼才怪。肯定是被咱俩这些日子干的事儿惹恼了,想破罐破摔地找几日眼不见为净。” (从来不属驴的江澄怒:滚!你才尥蹶子!) 不,是被你惹恼了。蓝忘机无奈摇头,复又暗道,既然都和江宗主这般‘谁跟谁’的关系了,前几日其实应该再多‘偶遇’几次的。 魏无羡不知其所想,自顾自地苦着脸道:“蓝湛,我有种不详的预感,等你们都走了之后,我大约真的会被禁足,一步都出不了莲花坞的那种。” 蓝忘机想了想,指着房内靠墙一角、那堆他整理过不知多少回的东西道:“无妨,正好有空将这些做个结束。”如此甚好。他不在,当然也不放心魏婴一个人出去游玩,若是又遇到哪个小姐姐、酒友什么的怎么办? 他指的那些都是魏无羡最近一直在捣鼓的一些阵法符箓、旗子器具,只是在本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下,都乱七八糟、零零散散的不成样子罢了。 魏无羡:“……”蓝二公子,你真的不觉得话这么说很伤咱俩感情吗? …… 沉默之中,或许含光君也觉得该在临走前做些什么不伤感情的事,于是从袖中拿出了一蓝一白两个结缨,示意魏婴将陈情拿出来试试,看哪个颜色的比较合适。 那日在摊上买了编绳丝线,记下了摊主姑娘说的方法、回来又请教了师姐一番,几日才做成这两个成品。 本来发上著缨,应当是五彩丝线所结最为合适,只是一来彩线不适合男子佩戴,二来魏婴发饰一向简洁,从前到现在都是红色发绳一扎了事,所以便改成蓝白结缨系于陈情之上,这样既送了能用得着的信物,又能让其他人知道其意思意义,如此才是两全其美。 魏无羡见了蓝忘机手中两个规矩精美的结缨,并未应声取出陈情来,而是愣了一阵,忽然弯腰大笑起来,“蓝湛啊蓝湛,你居然真的编出来了,还一编就是俩,你说,我们这都不叫心有灵犀,那什么才是?” 蓝忘机不解,心有灵犀自身合他心意,但此时说起,从何而来? 魏无羡被他略带迷茫的神情又逗得笑了一轮,捂了肚子站起身来,轻咳两声压下笑意,便从怀中拿出自己费了几日功夫才雕刻好的两半玉佩。 这两块合起来也只是半个巴掌大小的圆形,晶莹剔透,光泽莹润,雕工更是精美不俗,其中一半上雕刻的是姿态优美的九瓣连,反面刻了‘湛’字;另一半上则是舒卷随意的卷云纹,反面刻的‘婴’字。 蓝忘机紧盯着这两半玉佩半点也舍不得移开目光。魏婴新收到一块玉石他是知道的,上一次曾言会赠他一玉器他也记得,却不曾想竟会做成了一对两块,还是如此意义特别的两块。 蓝忘机抬起自己还拿着两个结缨的右手,覆在魏无羡展示着玉佩的手掌其上,交缠紧握。 魏无羡面带笑意地道:“‘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这,才是最好最合适的定亲信物呀,你编的两个结缨用在此处,更是绝妙,所以说,咱俩真是心有灵犀的一对么。”不过,时间紧迫,又为了做工精美,几乎没添加什么防护阵法。当然,相信以他和蓝湛的修为,也是用不着在玉佩上加阵法的。 被撩了这么多天的魏无羡:定个亲而已,本老祖要是想撩人,还不手到擒来! …… 次日,蓝忘机依旧还是卯时准时起床,轻手轻脚下了塌,又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捻好,这才拿起床边的衣服穿戴起来,中衣,外袍,抹额,还有最重要的玉佩。 他佩戴好玉佩的是魏婴所作卷云纹的那一半,后面刻着魏婴的名字,下方坠着的是他自己编织的蓝色结缨,走动间也随着轻慢晃动,甚是美观。 慢步走出小院到了校场,已经有在做早练的江家门生并一些蓝氏随员,见蓝忘机迎面走来,纷纷垂手问礼。几位蓝家人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直到待蓝忘机缓慢走过后,不见了身影后,才小声着道:“含光君今日步伐从容,是在做什么慢步的修习吗?” 蓝忘机途中遇见了早起做早膳的江厌离,互相道了早安,江厌离还嘱咐早上自己亲自下厨,也算是为他小小送行,问了下可有什么想吃的,蓝忘机顿了下,回答皆可又道了谢便走了;接着又巧遇了树下练剑的江澄,又各自问了好,沉默中,江澄问了句‘可要切磋一番’,蓝忘机以‘下次’婉拒后,又离开了。 走到蓝曦臣客居的院子外,见自家兄长正泡着一壶清茶对院而坐,于是边走进去道了声‘早’。 蓝曦臣也是知晓魏无羡作息习惯的,此时见忘机一人也不奇怪,开口欲请弟弟坐下喝杯茶再一同早练,却突然注意到弟弟换了腰间配饰,笑着道:“此玉佩是何处得来?忘机新买的吗?这上面卷云纹雕刻得意境非常,很是别致。” 蓝忘机艰难压下嘴角上扬的趋势,只作淡淡地道:“非是买到,乃是魏婴亲手所作,此是其中一半。” 蓝曦臣:……忘机你想炫耀就不能直说?早知如此为兄就不问了! …… 待早膳后,蓝家一行人准备出发返回姑苏时,穿戴整齐的魏无羡也终于清醒地出现在了送行的码头上了。 早上被蓝忘机‘偶遇’过的江家门生、蓝家随员、江厌离、江澄全都注意到了一袭黑衣的魏无羡腰间挂着特别显眼那块晃着白色缨结的玉佩,纷纷左思右想:怎么这么眼熟呢。 众人再一转头看向含光君腰间,“……”哦,已经见过了的。 ?小剧场? 对于蓝忘机也要一同离开,已经习惯了这些日子一来两人同吃同住同玩的魏无羡十分不舍,很不得捏个小手绢泪洒当场,那依依不舍、真情流露的模样让人非常之感同身受了。 蓝忘机同样不舍,也不大放心,但不得不说,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魏婴如此,他心中还是很受用的。 魏无羡拿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拖着嗓音道:“蓝湛呀,你这一去便是将近两月的时间,太长了啊~”说得蓝忘机也更加不舍后,才期期艾艾地道:“所以,剩下来的那几坛子天子笑,能留给我么?” “……”思索片刻,已经把钱包留下、乾坤袋留下、抹额留下、心也留下的含光君神色一顿,断然拒绝道:“不行!”特别铿锵有力。 魏无羡:蓝湛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剧场? 蓝曦臣与蓝忘机离开时,是带着小阿苑以前走的,毕竟阿苑日后是要充作姑苏蓝氏直系弟子于云深不知处受教的,此时不一起回去,那等到亲迎时一同,岂不是太不像话。 然而,小阿苑在这里最熟悉的他的羡哥哥,最喜欢的是江姐姐做的饭菜,玩儿的最好的是小姐姐阿箐,连经常黑脸的江家哥哥也是十分不舍,结果除了有钱哥哥之外,他们全都不走,小阿苑哪里愿意。 这些日有人陪好喝好玩得多了,小阿苑被养的也带了几分小孩子的活泼任性,直接抱着魏无羡的大腿不放,拿涌上了泪花的萌萌哒大眼睛瞅着魏无羡不放,破天荒将魏无羡瞅出几分欺负小孩子的罪恶感出来。 江厌离将小阿苑抱过来三揉两哄,将先前空间中两人玩得非常好的小伙伴景仪慢慢说给他听,云深很大很漂亮,可以和小伙伴在里面读书玩耍的哦,有钱哥哥、漂亮哥哥都在,过几天羡哥哥也过去了是不是……如此这般一番温和开解,又加上蓝曦臣主动解下腰间的白玉洞箫递了过去,小阿苑终于愿意跟着一起走了。 魏无羡看着一行人慢慢远去的身影,心中的罪恶感不减反增。 可怜的小阿苑,现在还有两个漂亮哥哥陪着,到了那里就该看到还有个胡子飞飞的老头等着了;单知道云深不知处有小伙伴,却不知他们家规不许玩;更重要的是,以后都要吃着蓝家那堆草根树皮了,该怎么长大呦! 第29章 续二十九、 午后间,用完了午膳的江厌离带着魏无羡和阿箐又坐到的湖心亭中,在石桌上放好了一壶清茶、几盘水果点心,坐在那边吃边聊。 江厌离与阿箐说说笑笑一阵,见魏无羡一副没精神的样子趴在石桌上,很是无精打采,便忍不住问了句。 手掌贴着桌面、下巴抵着手背的魏无羡嗡嗡地道:“没什么。”就是太无聊了,还老是觉得莲花坞里冷清了不少,干什么都有些提不起劲儿。 阿箐正盯着盘子里洗好的又大又圆的桃子,看了半天才挑出一个咬上一大口,一股清香又甜蜜的汁水一涌而出,顿时美滋滋地都能哼出一支小曲儿来了,这时也搭着问了句,“魏哥哥,你怎么不吃啊?是刚刚吃太饱了要跟人一起分着吃吗?” 听到‘分桃’就让人下意识地想到后面的‘断袖’二字。魏无羡一噎,心说我想分桃的对象都不在能分给谁。 阿箐又看他一眼,装模作样地拉长音调‘哦’了一声,道:“魏哥哥是想和那位蓝家哥哥分着吃呢吧,那个哥哥才走了多久,就这么想着?”那日校场上过礼的排场那么大,她阿箐如此聪明,当然也知道这两个好看哥哥有什么关系啦。 魏无羡转头看向他,有气无力地道:“小姑娘家家的,别这么古灵精怪来挤兑人行不行?” 阿箐冲着他做了个鬼脸,“魏哥哥你是不是对‘姑娘家’有什么误解,女孩儿就是要古灵精怪才讨人喜欢呢。” 江厌离将一个削了皮的桃子放在魏无羡面前的盘子里,对这两个人斗嘴的话笑了笑,又接着道:“觉得无聊的话,不如去帮阿澄的忙。” 魏无羡坐起身来,边吃边抱怨道:“师姐,我也想的,就是江澄那家伙,非要把我赶了出来,说什么越帮越忙。” 才回莲花坞的次日,他就和蓝湛一起去过江大宗主的书房,彼时江澄正忙得不可开交,他稍微翻看了两本文书、帮忙批了两个字,就被骂了滚了;监督门生下属训练就更别提,以前他为了日后脱离江家计,就没管过,现在管也来不及。如今用不了灵力、御不了剑的他,拔了剑也就能耍耍花样,随便一个江家门生估计就能在这上面赢过他。再者若此刻担起监督训练的任务,万一传出他在莲花坞传授鬼道的流言怎么办,这也是他从前的一大顾虑了。 其实他更想包揽下来的,还是云梦辖内的夜猎任务,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关于他腹中这颗内丹很多模糊的猜测想法,还是要在实战中才能验证个一二三来。奈何形势比人强,外面流言满天飞的情况下,自己又没有称霸修界、唯我独尊的野望,在这种关头下,的确不适合他再出去引人注目、大出风头。 魏无羡叹了口气,三两下啃完了手中的桃子,把核吐了出来,又从桌上拿了个苹果,道:“我去后面看看小苹果,然后再回去做东西去吧。”说完就抛着那颗在他手中起起落落的苹果走了。 阿箐道:“难道离了那什么道侣的人都这样么?魏哥哥一点也不像以前蓝家哥哥在的时候那样好玩了啊。” 江厌离道:“你魏哥哥应该也只是不习惯吧,我们晚上给他多做些好吃的,若过两日还是如此,还是让阿澄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或者给姑苏去封信。” 阿箐点点头,心道这些大人的世界还是太麻烦了,她才不这样呢。阿箐吃完那颗桃,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然而腹中已是满满,再吃不下了,于是又挑了个好看好闻的桃子,也学着动手削皮后递给了她江姐姐。 江厌离接过,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温柔地笑了。 …… 傍晚,江厌离正在下厨,阿箐在旁边小声吸溜着口水,偶尔帮忙添个柴,却突然间江澄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脸上犹有戾气维平的模样都吓到了阿箐。 江厌离擦了下手,问道:“阿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江澄没回答,只问道:“阿姐,魏无羡呢?他不在这儿?” 江厌离道:“阿羡今日早早回他房里了,并未来厨房。怎么了吗?” 江澄还是问道:“在他屋里?他今天没有出门吗?” 江厌离摇摇头,道:“应当是没有的,你去房里找找,或者问下门生呢?” 江澄不语,他自然是问过下属的,也是得了人不曾出过门的回话,只是他魏无羡想出去,又是有几次正正经经走了大门出去的? “没什么,阿姐你先忙,我去他房里找找。” 然后就这么风风火火地走了,留下江厌离和阿箐两个面面相觑。 …… 第30章 续三十、 江澄到了魏无羡院中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人,松了口气下来,只是见他在榻上拖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模样,又一股闷气从心而起,忍不住上前就是掀了被子、提起了衣襟,简单粗暴地将人吵醒。 魏无羡酣睡中突然被搅了美梦,差点一拳对着眼前挥过去,等认出江澄来时,拳头已经怼到这人鼻尖上了,堪堪收回了拳头,这才没好气地道:“江澄你干什么!怎么跑我这来发疯!” 江澄都被气笑了,“我干什么?你怎么不说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魏无羡把自己从他手里‘救’出来,整了整有些乱的衣襟,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好事?我不就是在屋子里睡个大觉?” 江澄怒道:“方才那一群人都将‘无上邪尊夷陵老祖’的长旗扛到莲花坞大门口了,你还在睡大觉?不找你找谁!” 魏无羡打了个哈气,坐到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冷茶灌了一口,道:“哦?旗都扛过来了,那孝敬我老人家的贡品呢?” 江澄‘呸’了一声,“贡品没有,祭品你要不要?” 确定江澄是真的背气得不轻,魏无羡尬笑了两声,把人拉过来坐下了,倒了杯茶递过去,“我这不刚睡醒么,开个玩笑哈,师妹消消气,消消气~”见江澄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这才问道:“那现在那些人呢?活着呢没?还在门口?” 江澄哼道:“众目睽睽之下,我能拿那些杂碎如何?扣下几个闹得厉害的,其余都驱散了。” 魏无羡道:“奇了怪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出?扣下的那几个人审问了没有?” 江澄瞪他,“审没审有什么区别,人家是仰慕‘夷陵老祖’威名而来,希望成为名下弟子大杀四方的,那群人里又没有一个熟面孔,能问出些什么!” “我可是在莲花坞里闭门不出,既没有去夜猎大出风头,也没有将温宁的消息泄露出去,哪来的威名?被姑苏蓝氏下聘的‘威名’么?”翻了个白眼,魏无羡又道:“如此手笔,怎么像是听信了外面那些流言、以此来激怒你,或者离间我们的?那些人是突然出现的?就没什么其他线索?” 江澄明白他指的什么意思,显然也是被膈应到了,颇为不忿地道:“在云梦来往的修士不算少,最近更是云龙混杂得很,谁知还能人这么钻了空子!驱散的那些人我都派人跟了上去,不久便能有回复;扣下的这几人都不是修为微末之辈,若真有幕后指使,干耗着也要将人耗得露出马脚来。” 魏无羡又道:“有没有可能是金家那边?说起来,金鳞台情况怎样了?” 江澄的确是知道金鳞台近况的,听他这么问,面上竟露出有些痛快的表情来,“金鳞台早就内斗得乌烟瘴气了,金光善也已经卧床不起,便是借胆,也是没本事再来插手我云梦之事的。” 不等魏无羡接着发问,便道:“据昨日传来的消息说,因为那剩下的几个督工接连丧命,金子勋又突然变得神志不清,他也便疑神疑鬼地觉得自己中了咒,为自己寻找最好的秘咒师和医师依旧一无所知、束手无策,结果疯了一样要求强行解咒,就这么将自己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现在已经被金夫人控制于鼓掌之上了。这么看来,你那个什么咒的,还是挺有用。” 虽说并不完善,但自己下的咒自己知道,应当是没有这样的效果的。不过,虽不是咒术之功,但大约是自己派去的那三个鬼修之劳了,算起来这茬还是在自己头上的。其中细节自不必特意对江澄提起,魏无羡倒是由此想到,那些突然出现的欲投身鬼道之人的拙劣之举该向什么地方去查了。 “江澄,你还记得那个姚宗主吗?” 江澄道:“怎么突然提前他来?你怀疑是他搞的鬼?” 魏无羡道:“有点,不止是他,以往跟在金光善后面蹦跶得最欢的那几人,你不妨都细细查探看看,就算没了带头了,野心之辈也没可能突然就能收回尾巴藏好的。” 江澄讥讽道:“那本宗主要查到猴年马月去?你魏无羡得罪的人怕是不下一半玄门百家的吧?” 说是这么说,江澄还是将这话记下,准备重点当成突破口,若真查出些什么,不免还要和蓝、聂两家通通气,哦,金子轩那家伙也勉强顺带上好了。 二人又仔细探讨了一番最近诸事,定下相关计划后,这场谈话最终以江澄一句‘禁足’后扬长而去的背影而结束。 乌鸦嘴成真的魏某人奉送一对白眼过去,末了将自己又砸在了榻上,蓝湛啊蓝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 ?小剧场? 是夜,云深不知处,同样不成眠的蓝忘机索性领了巡夜的任务,在云深不知处各处巡查起来,却在走到一处屋檐时,停住了脚步,好似在透着那方夜色看着某人的身影,不免心形于色。 蓝曦臣信步而来时,见到的便是如此场景,静默许久,蓝曦臣还是唤道:“忘机。” 蓝忘机回身,行礼道:“兄长。” 蓝曦臣笑着道:“忘机是在担心无羡么?今日莲花坞之事虽有影响,好在江宗主及时控制得当,事态也未扩大,无羡不过禁了足,并没有多少妨碍的。我与大哥也已在排查中,大可不必担忧。” 蓝忘机道:“忘机知。” 蓝曦臣点点头,又道:“听江宗主说,忘机你在云梦受了指点,厨艺大涨,不知为兄可有这个荣幸品尝一番?” 蓝忘机:“……” 沉默,是今晚最合适的对白。 第31章 续三十一、 关于那些嚷着要投身鬼道、在莲花坞大门口扯了个迎风招展长期的不明人士,意料之中的查不到什么有用的证据。即便有了实际的怀疑对象,但由于对方扫尾得干净又及时收了手,抓不到实际的把柄,除了能在其他地方也给他们添些堵,一时间也找不到出口恶气的好法子,只能先记下这笔,日后新仇加旧怨再算出个总账了。 魏无羡在得知江澄传来的这么个消息后,还在‘禁足’的他着实憋屈的厉害。他自己没那兴致出去闲逛是一回事,然而在如此关头被挑拨、被如此‘飞来横祸’加身、膈应到不行,又是另一回事了。行,暂时没办法明面上踩人来出气,并不代表他就要被人这么算计后还有忍气吞声,不就是膈应人么,当哪个不会似的! 如今金鳞台形式大变,落入金子轩一派完全掌控之中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正好,他派去的三只鬼修,除了留下一个以防万一,剩下的两个恰好派出去给那些四处蹦跶的幕后黑手们找点麻烦去! 做完了这些,觉得出了口气的老祖,在依旧无聊得紧时,终于能稍稍静些心来,料理墙角那堆不过几日没人收拾就又变成乱摊子的材料上了。像什么加强版的招阴旗、改良版的风邪盘、完善好的戮魂幡,保不齐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再说,他家蓝湛临走前可是交代了,让他将这些做个结束的。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如隔三秋缺又恍若无声一般地过去了,每日盼星星盼月亮,待到大典临近、蓝家家主再次亲至莲花坞送来催礼及新服,魏无羡这才切身感受到,再有三日,他与蓝湛,在天下人面前合籍成礼后,便是名正言顺、相伴终生的道侣了。 在他自己的院子中、家主兼师弟江澄的陪同下,魏无羡穿过那身极具姑苏蓝氏校服特色且喜庆不减的新服,整整衣襟、抖抖袖子,在心中嘀咕过一圈蓝家服饰的繁琐后,又不免疑惑这身合适到从上到下没有一丝不妥帖之处的新服,蓝湛又没问过自己,是从哪得知的尺寸的?莫不是问的江澄?不是吧?江澄也从不关心这些琐碎!要不就是师姐?哎以蓝家礼教,肯定不会拿这种问题冒犯姑娘家!总不可能是同床共枕的那些时日,他自己动手动脚得来的……?嘿,大概又抓到含光君一个小辫子了。 魏无羡换了衣服,连江澄都吃了一惊,他也是从未见过魏无羡这家伙还能有如此穿着规矩的模样,俊朗不改,又好似添了几分蓝家人固有的严谨正肃。 然而下一刻,这些假象全都都碎成了渣!江澄眼见这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明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却还是克制得故作正经,以至于那张脸险些让人没眼看的模样,顿时一滞,连带着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立刻消散得干干净净,忍着气如同以往那般斗嘴损了他几句,便向门外走出去了。 蓝家那一行人还在正厅等着招呼呢,指望魏无羡那丢脸模样,切~ 门外,等在那的江厌离一见自家弟弟出来就迎了上去,不住地问道:“怎么样?阿羡的新服可还合适?有什么需要改的么?怎么就你出来了?阿羡呢?” “合适!怎么不合适了?蓝二公子亲自监督完成的新服哪里会有不合适的地方。”江澄哼道,“魏无羡那家伙满意得很,还在里面发痴呢。”肯定是想到蓝二了才那副傻了的表情,不是发痴是什么。 江厌离又怎么不知这个别扭弟弟的想法,笑着说了几句剩下这几天就好好和阿羡相处说话的言语,虽说日后也不是脱离江家、不再会莲花坞了,但那终归也是不一样的。 江澄垂眸表示知道,便辞了江厌离往正厅去了。 江厌离来到屋内,扣了扣卧室的并没有关紧的房门,无人应答,唤了声‘阿羡’依旧没有回应便推门进了去,房中不见半分人影,只有一身姑苏蓝氏的新服被叠得十分整齐地放在榻上,一边的窗户倒是大敞着,像是等候主人归来的意思一般。 “阿羡跑哪去了,还有江家正装未试呢。罢了,这些日子也是闷着了,晚些再试不迟。” …… 没想到这一‘晚’都到了日晚灯上后了,拉着行色匆匆的魏无羡试好了衣服,江厌离都不免问上一句去了何处,总不会临近大典了才想着怎么疯玩的吧。 魏无羡不语,只捏了捏他家二哥哥留下来的、已经瘪了不少的秀气钱袋,又拍了拍袖子里的乾坤袋,笑得很是意味深长。 第32章 续三十二、 这日将将破晓时分,魏无羡迷迷糊糊中被拽起来时,意识尚未清醒,身体的第一反应便是怼了这个胆敢扰他老祖大大清梦的家伙一爪子,然后习惯性地往后赖、往下坠,下一刻就挨着床榻、卷了薄被又睡了过去,动作特别得行云流水。 一个没注意就被挠了一爪子的江澄忍着额头挑动的青筋,再次伸手将这家伙的被子连拖带拽地扔下了床,然后提起他身上松散的衣襟,堵着他耳朵喊道:“魏无羡,今天都是什么日子还敢睡得这么死!你要真反悔了老子立刻派人去姑苏退亲,让你好好睡个够!” 显然即便是睡着的,魏无羡也不可能反悔,更不会由着江澄去退亲,威胁的玩笑话也不行!迷糊中顽强地抗争着千斤重的眼皮,还试图抬手掐上胳臂让自己清醒点,“我起……起了,呃,怎么掐的不疼,明明使劲儿了啊?” 若不是维持一家之主的范儿,江澄简直想向以前那般喷他一脸,“你掐的是我的胳!臂!” “噗~师妹对不住啊,师兄这不是还没清醒么。”魏无羡憋笑,本来是还没醒的,结果被江澄说话声音里都能透出的黑气给逗得笑醒了,“今儿是你师兄我大喜之日,不宜生气、更不宜杀生哈~” 江澄冷笑,老子要真有这想法,你怕不是已经轮回不下八百次了。松开手将人丢在榻上,道:“自己起来,马上有人过来伺候你沐浴更衣。” “啥?”最后一点睡意也被这话吓没了,魏无羡对着江澄连连摆手,叠声道:“别别别,要是蓝湛知道你派人来伺候我,后果绝对不止是莲花坞损失了几名仆从,你这宗主都要被他宣战决斗了!” 还几名?江家家仆本来也没有伺候主人沐浴一说,江澄也不过随口带了句出来,好歹也是大喜之日,说下家仆负责备水琐事而已,既然这么会想,那就继续自己抗浴桶、拎热水去!他此时人已经走到了门外,只飘进来一句“说得好像有人愿意来伺候你一样。” 魏无羡浑然不知,夸张地抬手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口气,差点以为江澄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待出阁的闺秀小姐,那需要那么麻烦呢。 不麻烦的魏无羡站起身来舒了个懒腰,随手披上外袍就出门给自己备水了。这辈子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起得这么早,居然是为了洗澡,也是不可思议了。 沐浴之后,便是更衣梳妆了。是的,没错,不麻烦的魏无羡也是需要打扮的,换好云梦江氏长老级别的正装后,被自家师姐摁在梳妆镜前的魏无羡完全不敢反抗,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在师姐带过来的梳妆镜中形象大变,头顶的呆毛被顺下,散乱的碎发被藏起,两侧也编起了秀气的小辫子,与梳理整齐的长发一起束在了发冠之中,啧,还真是挺人模人样的咧。 大功告成之后,江厌离拉着魏无羡起身转了一圈让她看看。眼前之人身着紫色的干练正服,箭袖轻袍,头戴紫冠,腰间佩戴的还是坚持赠与他、一直没收回的宗主级九瓣银铃,英英玉立的身姿,丰神俊朗的面容,再加上眼角眉梢染着的笑意,翩翩公子,恰如从前。 江澄在一旁看得怔住,如果他是安安稳稳承的家主位,如果魏无羡也是平平安安当的江家大弟子,云梦双杰,自当如此了吧,而不是如今这般…… 魏无羡伸手在坚持眼前晃着道:“嘿,叫你呢,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江澄双手抱胸扭过头去,“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说的就是你吧。” 魏无羡道:“是啊,本老祖也就长得一般般吧,不多不少恰巧够得上世家公子榜排行第四,剩下的只能靠衣服来打扮打扮了~” 江澄:“你……” 江厌离听他们又开始了,忙道:“好了你们两个,阿羡,准备好了便去用些早膳吧,等阿湛到了你们就该入祠堂行礼了。” 魏无羡瞥了江澄一眼,笑着对江厌离道:“谢谢师姐。” …… 带着与以往不同的心情走在莲花坞中,重建后改变了不少布置,不见了很多自小摔打滚爬后留下的痕迹,没有了熟悉的那些猴子一样不肯好好走路的师弟们、那些会挤眉弄眼不肯老实敬礼的家仆们,但四周充满喜气的装饰下,沿路的门生或向他规规矩矩地行礼点头、或带着一二笑容说句简单的吉祥话,也不是那么冷清的模样。 没有到正厅去用早膳,魏无羡一路行经到了莲花坞的大门外,便是今日,宽阔的码头上,小贩们竟也不曾缺席。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机被突然而至的喜意盖过,魏无羡忍不住走了过去,笑道:“今天的味道也是香得很嘛。” 小贩也笑道:“魏公子来一个?这个当我送的,恭喜魏公子大喜。” 魏无羡道:“同喜同喜啊,来吧。帐还是照样记。” 这名小贩手上动作干脆利索,口中还不忘和人聊上几句,“喜结连理就是两月前那位白衣公子吧,那公子接连好几天都在我这儿买过饼呢。” 魏无羡咬着嘴里那块,还不忘搭上几句,忽然一转头看向码头方向远处天空,勾唇笑道:“就是他呀,看吧,他来了!” 远处,一身大红新服的蓝忘机正御着剑、领着亲迎的队伍朝着莲花坞的位置飘然而来。 第33章 续三十三、 蓝忘机今日亦是让人耳目一新,身上穿着的是大红色的新服,其上依旧附有红色绣线绣成的暗红色卷云纹,腰间佩戴的是系着蓝缨的半块云纹玉佩,便是额上抹额不改,一身装扮之下,神色间霜雪之意犹有,更多却是晴光映雪般的蒙蒙溶溶。 除了那年射箭大会之外,这还是魏无羡第二次见蓝忘机作这般鲜明惹眼的装束。果然再刻板肃然的蓝家人,在如此大喜的日子,也是能多加些喜庆的。 魏无羡举起手上的酥饼对着已经落到面前的蓝忘机挥了挥,“呦,蓝湛,吃过了没?要不要来一块?”成功地将蓝忘机那句‘我来带你回姑苏’给噎了回去。 “……”蓝忘机沉默,半晌才道:“已经用过了。” 这时,蓝忘机身后的队伍里,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果然魏兄不愧是魏兄啊,我还没吃过呢,给我来一块!” 闻言,魏无羡忍不住侧身向蓝忘机身后看去。不说以前,只近几个月,蓝湛身后这些随员都跟着到莲花坞来两三趟了,虽然他还是叫不出几个名字来,但蓝家人里面,日后跳脱直爽的蓝景仪外,还有人会和他这么说话、这么熟的吗?谁啊这是? 不等魏无羡再寻,那人已经忍不住从队伍末跳出来了,正是清河二公子聂怀桑,“魏兄忘机兄,恭喜恭喜呀!” 姑苏、云梦联姻,含光君、夷陵老祖合籍大典,于公于私,聂家都是要到场祝贺的,他大哥赤锋尊自然早早便到了云深不知处,原也是要捎带上他的,但自那空间回来后,他面对曦臣哥哥便有些尴尬。想起先前玩笑打趣过的‘添妆’,干脆半真半假地扯了旗子,带上人、备了厚礼赶来云梦了。结果快到莲花坞的时候竟遇到了亲迎的含光君,于是见了礼后坠在蓝家人后面了。 魏无羡见了他有些意外,回来后已经收了清河两趟礼了,再见聂怀桑本人还是第一次,“同喜,怀桑兄,怎么未到云深入席?” 聂怀桑将手中折扇轻摇,笑眯眯地道:“这不是趁着大喜的日子,来给魏兄添妆么。” 魏无羡挑起一边的眉毛,不动声色地道:“好说,多谢怀桑兄一片赤诚。对了,前些日子回过去的招阴旗和戮魂幡效用如何?” 聂怀桑:求别提Q_Q 想起曾经一场‘惨烈’的聂二公子怂了,折扇一收便表情夸张地道:“魏兄今日这身实在更显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 魏无羡无语,会不会夸人啊,我这是江家长老级别的正装,要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干什么?招蜂引蝶吗? 罢了蓝家人都在大门口呢,今日可没功夫瞎扯。门口守卫显然非常合格,在他沉迷自家道侣美色、又和人怼过一轮中,已经飞速传了蓝家人早到的消息,见三方打招呼暂告一段落,主动接过了招待蓝氏随员并聂氏几名下属的动作。 聂怀桑吃没吃酥饼暂且不提,进了莲花坞大门、同主人家致意后,他便自觉地混到云梦辖内及周边交好的过来参宴的世家队伍中去了,别以为他没注意到,方才和魏兄说话时,蓝忘机落在他身上冰人的眼神。 …… 蓝忘机与魏无羡携手入了正厅,与在座的江澄、江厌离行礼后,也和席中其他世家之人点头致意。入座听了夹带各种偏锋试探的闲谈吹捧半晌,吉时已到,这才随宗主江澄转换到了云梦江氏祠堂。 提前打扫过的缘故,本就干净整洁的祠堂内今日格外一尘不染,殿前方整整齐齐码着一排一排的灵位,右侧挂着魏长泽夫妇的画像、左侧则是江枫眠夫妇的。魏无羡后来决定,蓝叔父画的留在莲花坞,他自己再临摹一份带到姑苏,两全其美。江氏夫妇的画像在江厌离建议下,三人都动了笔,只是入祠堂的也是魏无羡所作。于是,此时命中注定的三拜,也显得更加意义深重。 尽管他和蓝湛莲花坞中同住时,已经每日祭拜不缀,此刻行礼亦更加庄重严肃。二人一同在灵位前大红色蒲团跪下,分别取了三支供台里的线香,点燃后高高举起,再整齐划一地俯首拜下,一次,两次,三次,拜的动作完全一致。 魏无羡在心中默念,阿爹阿娘,江叔叔虞夫人,今日又来打扰你们清净了,身旁这个人,就是我要携手共渡的人,生生世世相伴的道侣,蓝湛特别好,你们肯定也知道,所以你们一定要一直帮我定着,也保佑我们平安相伴到老…… 瞅瞅身旁跪姿端正无比的蓝忘机,魏无羡忍不住又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蓝湛,我爹娘还有江叔叔虞夫人说了,你已经是我的人啦,几辈子、不论哪一世都想跑都跑不掉的那种~” “嗯,不跑。”蓝忘机唇角微弯,又认真道:“你也是我的人。” 站在一旁住持礼仪的江澄:忽然觉得想把这两人打出去怎么办? …… 最终二人还是在祠堂里好端端地过了礼,魏无羡带着蓝忘机又回了自己的小院,开始换上姑苏蓝氏的新服。头发用红绳扎起,又换了与蓝忘机别无二致的玉冠束发,腰间的江家宗主特制银铃也变成了坠着白缨的九瓣莲玉佩。 换上了自己衣服、配上一套的玉饰,蓝忘机心中‘归属感’更甚后,这才满意地带着人御剑踏上回程,与来时相比,速度更快了。 ?小剧场? 送走了魏无羡蓝忘机一行,江澄站在莲花坞大门口好一会儿也没什么动静,还是江厌离提醒他,安置后厅内众人后,他们也该赶去姑苏了。 江澄应是,又道:“阿姐不急,我御剑带你便是。” 江厌离却说,“你不是该带着阿羡的小苹果一起么,放心,昨日虞山派来的女侍皆修为不俗,她们带我和阿箐便好。” 江澄脸色又是一黑,他堂堂宗主,带着一头驴上路像什么样子!然而谁让他前几天被魏无羡撒泼打滚又打赌输了去。 这时聂怀桑不知从哪飘了过来,嚷着道:“小苹果?就是魏兄那爱宠么?早就想见识见识了!我来带我来带~” 考虑了一番自己出丑,还是聂二公子丢脸被揍再被赤锋尊迁怒,江澄……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撸够了传说中鬼精小苹果后的聂怀桑:江兄你想太多,本公子可是带了下属来的。 同样觉得很丢清河颜面的下属:…… 第34章 续三十四、 含光君载人御剑的速度再快,终究也没将一行人返回云深不知处的时间提前,只因从莲花坞出发后,应魏无羡的要求从夷陵特别是乱葬岗的上空绕了一圈。 尽管几方干预之下,如今乱葬岗上那些温家人声名已经被迫算不上狼藉了,但蓝家、江家联姻这样的‘盛事’依旧不可能有他们一席之地。只是今日除了他们二人合籍大典外,也是小阿苑记入蓝氏族谱、成为亲眷子弟的一天,来这里绕一圈,权作温情温宁他们也参与了观礼,虽然小阿苑此刻并不在队伍中。 以及,深思熟虑后,不得不承认孟瑶所说的当众毁符实为明智之举,毕竟,不管在江家还是蓝家,只要阴虎符还在他手上一日,明里暗里的窥伺便不会断绝。原本还有犹疑,但方才莲花坞宴上某些暗藏贪婪与恶意的眼神让他做出了最后一定,好在那半块阴虎符在空间时就因遭创而有了裂痕,他闲时又摆弄过了毁符的前期准备,就算一时心血来潮,借乱葬岗地利之便也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入了夷陵地界后,与蓝忘机一同站在避尘之上的魏无羡回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了隐隐约约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怕是确认他们方向与姑苏有异后就跟上来了吧。罢了,爱跟就跟、爱看就看好了,就是看完了还是乖乖做个活人‘传讯符’、将今日所见传遍玄门百家才好。 避尘全速之下,目及之处,雪白的云层很快被一道黑色的苍山之景取代。乍然间,眼前熟悉的场景竟让他突然心悸了一瞬。下方便是乱葬岗中心地带,也是是他当初被推下去的位置,啊不对,蓝湛御剑的位置实在比那温狗略高了些。当然,不论是高看还是低看,这山都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沉沉死气。 “魏婴?”察觉到魏无羡心绪不稳,蓝忘机有些担忧地唤道。 “啊?什么?” 蓝忘机同他一般低头向下看去,从晨间一直发酵的喜意降了大半,半晌低声问道:“是这里吗?”早已在空间知晓了来龙去脉,他自能猜到魏婴此异为何。 “……”魏无羡并不回答,故作轻松地道:“大喜的日子还要含光君陪着到此处走一趟,实在于心有愧哈,还是速战速决吧,云深不知处还有吉时、大典在等着我们呢。” 蓝忘机再看向他,已经不见了眸中暗色,摇头道:“无妨。” …… 尾随姑苏蓝氏亲迎队伍的那些修士,都是些别有用心之人,更是各处流传的关于‘蓝、江两家明联姻暗阴谋’论的忠实支持者和添油加醋的传播者。面对两大家族及修为高深莫测的夷陵老祖,他们这群正义之士甚至暂时形成了同盟,此前还曾暗中聚在一起探讨密谋了一番,一致认为,阴谋面世之时,便是这场不知所谓的大典举办之日,蓝、江两家广邀玄门百家出席便是证据。察觉到亲迎队伍路线不对,更是喜上眉梢,果断自以为隐秘地跟了上去。 行至夷陵乱葬岗群山,还未来得到近前查探,脚下山脉之中突然怨气蒸腾、黑气四溢,挟裹着便朝着空中一位红衣人影肆虐而去。仔细一看,亦有一位红衣人领着身着白衣的蓝家修士在远处一字排开,似是列阵护法,而中间黑气萦绕的那位一种托举某物的姿势单手朝天,另一手娴熟无比地掐着诀。 夷陵老祖,一定是夷陵老祖在动用阴虎符企图毁天灭地!什么当着四大家族宗主的面毁了一般的鬼话,不过散出来掩人耳目罢了! 结了盟的修士们纷纷掏出信号烟花、传讯法器发出信号,又大义凛然地相互致意一番就作势要冲上前去,抓夷陵老祖一个现行,他们再联合起来,便是不能即使俘虏,就算只撑到援军赶来,也足够扬名立万了,说不定夷陵老祖那万千财宝法器更甚者阴虎符也有一争之地了! 如此这般好生说服了自身,结盟的这些尾随君还是没有一个人胆敢向前迈出一步的,其中少数见过射日之征中那场动用过阴虎符血战的修士更是吓得胆寒腿软,要知道这里可是乱葬岗,怨气暴动之下他们都能听到高阶凶尸此起彼伏的恐怖叫声,真要冲上去,他们的命恐怕也就在夷陵老祖一念之间吧?还是老老实实等人来吧,再大的名声、再多的财富法宝,那也要有命活着享用才是! 只是他们注定等不到援军一起来抓夷陵老祖的现行了,就在他们站也站不起来的时候,一直喷涌围聚在夷陵老祖周身的邪气怨气突然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凝滞,随之而来的便是抛掷到半空中的黑色铁块‘砰’地爆炸声,震耳欲聋,经久不散。 第35章 续三十五、 出了绕道夷陵顺便一下的插曲外,再到云深不知处的途中并没有其他节外生枝的事了,蓝忘机背着某个黏在自己身上补救便睡着了的大号行李,顺利地在吉时之前赶到了。且时间还有富余,便与叔父兄长说明下需要带着魏婴先去整理洗漱一番。 才在夷陵发生的事,除了收到秘密传讯的某些人外,大部分人还不知道相关消息,蓝启仁、蓝曦臣还以为魏无羡此时睡着,是因为亲迎的人去得太早、以致这位新人本人没休息够的缘故。蓝曦臣表示理解,微笑着便让蓝忘机带着魏无羡下去了;蓝启仁却是气了半死,寻常也就罢了,也不看看今日是个什么场合,还能如此散漫、不知礼仪,太不像话了,一定要抄家规好好反省! 随着蓝忘机一同到云梦亲迎、有一起在夷陵乱葬岗上空为这位夷陵老祖护发的蓝家随员们一路沉默,此刻对着貌似误会了的自家宗主和先生更是缄口不言。如果说今天以前,他们对夷陵老祖成为蓝家二夫人还稍有微词的话,方才亲眼见证了此人强大的实力、意识到他明理的本心后,没有不在心里肯定他们含光君眼光的,也再次确定了自家先生名师出高徒的特点。 至于二少夫人在大典当天搞出这么大事情要不要立即说清楚?讲真,虽然动静大了点,但毁去的阴虎符是夷陵老祖私产,如今他愿意主动毁也是本人的私事,该着急的是那些蠢蠢欲动,不对,是已经动了的居心不良之辈,真当他们这些人眼瞎的么?现在说不说其实也没多大干系,真要有那些厚颜无耻之徒为此找上门来,他们姑苏蓝氏又岂会怕了去?至于现在,姑苏蓝氏已经许久没办过喜事了,难得的大喜之日,还是别坏了家主和先生的兴致罢。 …… “魏婴,魏婴?醒醒。” 蓝忘机带魏无羡到了龙胆小筑里,静室装饰一番后做了新房,他们行过礼才能正式进入,此处便是最合适休整的地方了。等到人在榻上又睡了一阵后,蓝忘机才出言唤醒。 是的,只是睡着了。前期准备很充足的缘故,阴虎符成功粉碎后,魏无羡也并未消耗多少精力,更别说受伤了。完事有扫尾后这人还黏在他身上扮了一阵‘我成了柔弱美男子要含光君护着才能好’的戏码,然后发了困睡了过去。对此,蓝忘机的表示是,自己心悦的道侣自己护,就这么将人背了起来。 魏无羡睁开惺忪的双眼,颇有些无语,他如果不是在睡回笼觉,又记着今天还有事睡得比较浅,含光君,就你这样叫,打算几个时辰能叫醒?从榻上坐起身,环视了屋子一圈,问道:“这是哪儿?静室?” 蓝忘机摇摇头,牵起魏无羡的手走到内室里间一侧,面对供桌前挂着的两幅画像道:“我母亲从前的居室,原是想大典结束后再带你来祭拜的。” 魏无羡明白的心思,当即就取了三支供台里的线香,在烛火上燎了燎,跪在蒲团上道:“拜祭岳父岳母,当然是天天来、有空就来啊,怎么还要选日子的么?” 蓝忘机:反正人已经到了蓝家了,口头便宜占便占吧。 魏无羡还在那催促道:“你还站在那作甚,一起呀。” 蓝忘机便也一掀一摆跪在他身侧,同样取了香点燃,而后一同俯首拜下。 两人将线香插-入铜鼎之中后,蓝忘机牵着魏无羡起身。 魏无羡还在看着那两幅画像,“原来青蘅君和蓝湛你也挺像的,母亲大人果然是位很温柔的女子啊,这两幅画像也是叔父所作的吗?” 蓝忘机道:“并非,是兄长亲笔。” 魏无羡笑着道:“早闻泽芜君丹青一绝,果然如此,不过,怎么蓝湛你好像有些不满意的样子?” 蓝忘机不语,只道:“走吧,吉时将至,该去行礼了。” 魏无羡:怎么蓝氏双璧间还有不能告诉我的小秘密么? 虽蓝忘机走出房门后,果然屋子前种满了紫色的龙胆,不管是不染纤尘的屋内,还是门前这些肆意绽放的紫色花朵,都昭示着这处小院被打理得很好,想必蓝湛还有蓝大哥都是此处的常客吧。 …… 出了小筑,沿途所见与他昔日熟悉的别无二致,除了藏书阁外。 见魏无羡在藏书阁前驻足,蓝忘机道:“云深不知处中,其他地方已经重建修整完毕,当时损毁最严重的藏书阁,还在慎重规划,回来之后,叔父也计划加强阁内机关阵法,防止再有误入者。” 魏无羡点点头,“那你得和叔父大人说好,窗子外面那棵玉兰树也别落下了,我还想以后你在里面抄书的时候能爬窗进去找你呢。” 蓝忘机道:“……嗯。”不是该你抄家规更可能?又为何有门不走非要爬窗? 此时,一名面色匆匆却依旧顾及不可疾行家规的门生迎面而来,在蓝忘机与魏无羡面前见了礼便道:“含光君大典时辰已到,先生正寻。” 蓝忘机点头,便与魏无羡一同前往了。 魏无羡:我怎么听见蓝……叔父,就有种心虚的感觉?应该没(来得及)犯什么家规吧? 第36章 续三十六、 魏无羡以为,就算道侣合籍大典的主办地是在云深不知处,行礼的流程不也就那样,可真的认真严肃地跪在祠堂一排排蓝家列祖列宗灵位前、等着司礼之人唱和下叩拜时,却是听到了一个久违的诵读声。 蓝启仁一丝不苟的声音在祠堂中传荡,恰如当年求学是授课时一般让人头皮发紧,不,这大段大段的骈文比以前更了不得,已经是让人脸色发青的地步了,相信受邀来祠堂观礼的其他人怕已经心生悔意了吧? 虽然也不是听不懂,但魏无羡实在听得无聊,控制不住地眼神乱飞,飞到一旁蓝忘机的侧脸上,见他神情是比之以往更甚的专注和严肃,又想起这是他们两人的合籍大典,便立刻打起精神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眼视前方、目不转睛地听了起来。 正经的魏无羡觉得自己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的时候,终于传来司礼人三拜的唱和声了,他终于迫不及待、被姿态优雅地同蓝忘机一起缓缓拜了下去,弯腰的那一刻甚至听到了自己脊骨缓慢的一声响…… 三拜已过,他以为自己能起身时,又被身旁的蓝忘机及时摁住了,待他再抬头一看,已有几名蓝家亲眷字弟请出了蓝氏族谱、备好了二人婚书、生辰八字的庚帖,随后便是驻足于二人面前、手上还拿着一本折叠文书的蓝曦臣。 魏无羡:“……” 要早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姑苏蓝氏,本老祖就算死皮赖脸也要将蓝湛拐回云梦去的好么! 蓝家现任族长也念完了祭祖的祷文后,他的名字与八字也被添到了族谱中蓝忘机名字旁边,跪得木愣愣的魏无羡心中也不免有了满足感,却见此时蓝忘机已经牵起了他的右手,慢慢地解下手腕上的抹额,然后仔细地系到了他的额间。 魏无羡:……莫名有种被绑上锁链的错觉? 看起来到这一步,大礼应是已经行完了的,但还跪在蒲团上的魏无羡这次没有再试图起身。果然,又换了一茬捧着一纸帖书的人,蓝曦臣又念过一段以及在族谱上二人名字之下又添了一个名字,脑子晕晕的魏无羡不明所以,随着司礼人的唱声下与蓝忘机又是俯首一拜,便抛开那点疑问,在蓝忘机的搀扶下起身去心疼自己的膝盖去了。 魏无羡没注意到,其他观礼的人一清二楚,分明最后的时候,念的是过继子嗣的祷文,还有一个额间系着卷云抹额的小男孩也跪在忘羡二人身后跟着行了礼。 站着观礼、听得脸色发青的某些人:先是夷陵老祖在入蓝家前自毁阴虎符,再有含光君在合籍大典上过继子嗣什么的,真不怪我们想得多啊! …… 宴席安排在晚膳时分,因此,待正式与蓝曦臣、蓝启仁还有其他在场的蓝家亲眷子弟见了礼后,二人便告了话先行回房修整了。 才刚踏出祠堂门外,不顾还有许多观礼人没散去,跪了许久的魏无羡像是再也坚持不住一般,又黏到了蓝忘机身上,“蓝湛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大典上流程如此繁复,还要跪上这许久啊?” 蓝忘机静默片刻,道:“你说的不想听,跟着我便好。” 我原来说过这种话的吗?魏无羡没记起来,不过鉴于蓝湛不可能骗他的原则,那就肯定是说过了的,他干脆跳过了这个问题,动作间黏得更紧后,可怜兮兮地道:“那二哥哥,我膝盖都跪疼了怎么办?” 蓝忘机一听,选择性忘记了眼前的人是几乎从小跪到大的事实,霎时紧张了起来,但碍于此处闲人较多,背或者抱有失体统,更会让人看轻魏婴,便稍揽着人道:“那从小路,快些回去静室,用些药。” 魏无羡:“……”原来云深不知处还有小路这种东西么? …… ?小剧场? 半路中,行到一处假山后,突然另一侧传来一阵说话声。 “哼,看看魏无羡漫不经心的样子,再看看蓝家人的态度,我就说这场大典别有用心。” “是啊,哪有合籍大典一同过继子嗣的道理?哎,可怜含光君皎皎君子,多少玄门仙子的春闺梦里人啊,竟为了降服夷陵老祖这等大魔头做出如此牺牲,实在可敬可叹!” 原来是一些前来参宴的世家女修在此说闲话。 魏无羡一听‘仙子’二字就差点控制不住笑出声来,反倒一点没有被人污蔑的恼怒,眨眨眼皮冲蓝忘机使了个眼色,百家‘仙子’春闺梦里人,哦? 可敬可叹、被迫犯了‘偷听’这项家规的蓝忘机:“……”彼此彼此。 曾经六艺俱全风雅之士、如今臭名昭著夷陵老祖魏无羡摊手:无所畏惧。 魏无羡又附到他耳边小声道:“刚刚有过继的事儿吗?谁?阿苑小思追?” 蓝忘机点头,然后制止了他的某些不轨行为。 “魏无羡为了清洗自己也是拼了,好歹曾经同为世家公子前四,竟能想出如此手段,偏偏蓝家江家还认了下来,实在可恶。” 顺着听了一耳朵,二人便无意再听下去,便在悄声离开,此时又有一女声传来,“我倒觉得二人很是般配,夷陵老祖除了名声不好之外,其余样样都能与含光君比肩,若从此行善去恶,不失为一桩好姻缘,毕竟世家公子榜排前几位都是品貌非凡、才貌双绝之辈,要是都像金家公子那般与哪一女修成亲,我等才会更加不甘心。断了袖更好,至少看起来养眼,我们得不到,其他女修也别想染指!” “……怎么办好有道理啊!” “这样的话,含光君夷陵老祖已经一对儿了,接下来要是泽芜君与三毒圣手也两情相悦就更好了,不过他们二人都是一宗之主,不太可能吧?” “……” 蓝忘机、魏无羡:一脸懵逼.jpg 第37章 续三十七、 宴席将至,魏无羡便随蓝忘机一起到了雅室宴厅,假装没注意到旁人或诧异或不善或散发眸中绿光的眼神,径自与在场蓝家众人、江家姐弟相互见了礼,便入了席。 已到此时,夷陵老祖在乱葬岗搞出的惊天动作基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有些个按捺不住想跳出来作妖的,见了他身旁的蓝忘机,又瞧见主位上捋着胡须的先生蓝启仁、和煦依旧的泽芜君蓝曦臣,就连向来不好相与的江家家主也是便黑着脸便不耐烦地转动右手食指那枚指环,比较了一番几方实力后,又见聂家宗主赤锋尊安坐如山,金家代宗主金子轩毫无动作,终究暂且放下了心中那点小九九。 坐在位子上上的魏无羡并不知在座之人才得知毁符一事并细作考量,甚至还在纳闷怎么不过半个下午,谁有那本事将叔父大人又给惹毛了?当然江大宗主那烦躁的样子更明显,只是因为听了某些话,魏无羡只要看到江澄那张脸都会忍不住想歪,进来后也就稍瞥了一眼,很好地避免了正眼看人。 被斜了一眼的江澄:一出了莲花坞就给我搞事,现在还敢摆眼色是几个意思?? 见人都到了齐,蓝曦臣作为主办方家主简单讲了几句客套话,开宴。 云深不知处的伙食,是多少年如一日清汤寡水、素菜称霸,除了日渐越显的苦味外,基本都没太大的改变。且在还有众多其他人在的场合下,也实在不是他带来的秘密武器能发挥的好场合,所以魏无羡只能在来之前就用食物填饱自己肚子了,虽说某些原因恍惚之下他连自己吃下的是啥都没仔细注意到,咳。 因此,此时面对食案上接二连三的‘菜品’,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后,才心一硬一横打算囫囵吞下去时,见他与蓝忘机的食案几乎快并到一起了,就明白这些都不是问题了——他只要每样装作尝两口后动作一停,身旁就会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空碟子换过来。 几次之后,反倒是魏无羡自己不舍得蓝忘机独吞两份苦味,拼着味觉遭受巨大打击的悲惨,到底也吃了一些。 魏无羡:蓝湛都能喝我喝过的就,那本老祖也一定能吃他吃着的苦╥﹏╥ 为了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满嘴的怪苦味转移,魏无羡便开始观察起此时一同参宴的众人。 姑苏蓝氏的人自不必提,其他家族的人明细比观礼那会儿少的多,也不知是不是被云深闻名于世的素食给吓跑的。清河聂氏的人,自然是家主聂明玦并二少聂怀桑,许久前便听闻老聂是个不重口腹之欲的人,没想到遇了蓝家药膳也能如此淡定,嗯,隐隐些微发青的面色忽略就好;怀桑就不一样了,即便这位是在姑苏一呆就是几年的人,到底也没适应蓝家人的彪悍胃口,正常下咽无妨,就是眉头皱的死紧;江澄……略过,看师姐的样子,没想到还吃得不错,但是师姐吃归吃,咱云梦人的口味可千万不能改啊;金子轩那个孔雀,是汤不够苦还是菜不够多?老老实实吃你的别老偷看我师姐行不行?! …… 味同嚼蜡地用完了餐,家仆们撤走了盘子和食案,魏无羡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到了很多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的声音。这时,蓝曦臣又出面总结客套了几句,这便到了晚宴尾声,片刻后便让人引在座之人入客院歇息去了。 明明是自个的道侣大典宴席,魏无羡却憋得浑身仿佛长了半年的跳蚤,即便结束之后蓝启仁叫走了蓝曦臣和蓝忘机,并聂、江、金几家主事人,也没能妨碍他要现撤一步出去舒缓一番,恰好师姐也早早带着阿箐回了居室,他便更能放得开了。 漫步在云深不知处路上,边从乾坤袋里掏出包好的辣藕片塞进嘴里过过味儿,边欣赏四周景色,这才觉着胃里舒坦了些。 魏无羡吃完了一藕片,正打算再掏出一包鸭脖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魏兄!等等我!”回头一看,聂怀桑正抓着折扇拎着衣摆一路小跑而来。 魏无羡一挑眉,待他到了跟前,不等他说些什么,张口便是:“云深不知处不可疾行,家规三遍!”底气超足! 聂怀桑稍稍喘了口气,便指着他手里的东西想辩辩‘谁没犯家规’的问题,结果手一指过去眼睛也挪不开了,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变成了:“小食匀我一份?” 魏无羡:“……” 二人并排坐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分了一阵小零食,魏无羡便鄙视着聂怀桑被辣到不断吸气吸口水还止不住伸手的样子,干脆收回不给了,“呐,你过来什么事?总不会是专门来要吃的吧?” 聂怀桑没够着,讪讪缩回了手,拿出备用的丝绢整理了下自己后,又将扇子摸了出来,道:“当然不是,这不知道了些小道消息,猜测魏兄你会感兴趣,便来说与你听的么。” 魏无羡道:“什么消息?” 聂怀桑扇了两下扇子,又作势咳了咳,道:“金鳞台上那位金子勋传闻说是疯了,被禁在一处偏僻院落,常人已许久见不得面;今日观礼上,那位姚宗主是来了的,不过脚步虚浮、面色发青,似是身体抱恙,果然晚宴前就是这个理由奉了礼后便先走了;不过宴上我还见着了一个人,苏涉,不知是没有接到请柬还是什么原因,居然是在别的家族席位中,而不是秣陵苏氏单独一位,就是这样还一直坐立不安左顾右盼,像是找什么人的样子,八成是在找敛芳尊吧。” “……”已经忘了苏涉和那什么姚宗主长什么样子的魏无羡,“这些你该跟你大哥还有蓝大哥他们说的吧,虽然我的确好奇,但也没打算多插手。” 聂怀桑道:“哎,曦臣哥不是已经在做不久后出门游猎的准备了么,你和含光君不管谁管?” 魏无羡:“……我怎么不知道?” 聂怀桑奇道:“难道我猜错了?宴前我与一蓝家好友闲聊了两句,他道他们家主今日非常忙碌,不止大典和藏书阁重建,连其他宗务也一并快速归纳总结后示下,他们都团团转了好些时日了,如此听起来很像要出远门的样子,我便猜测是在准备先前说的游猎,大概,也不一定?” 魏无羡摆摆手,“回头我问问。”要是真的话,家主不在,那他和蓝湛岂不是很长时间不能出去浪了? 聂怀桑点点头,临告辞前,又神秘兮兮地叮嘱了,为了再换一包辣肉条,好心提醒道,他送的礼品中,有一个红色檀木箱子,是他专门收集来的‘秘籍’,有空可以潜心研究下,绝对有好处。 想起少时曾经借过的某些‘秘籍’,魏无羡闻弦知雅意,给了他一个‘真上道’的眼神,迫不及待去找红箱子去了。 于是,等蓝忘机被放回静室时,见到的便是某些‘秘籍’从房门口一直铺到床榻边、而榻上正侧躺着一个只披了红色外袍、衣衫不整模样的魏无羡。 蓝忘机:“……” 第38章 续三十八、 见了眼前的一幕,蓝忘机才踏入门的脚步像是被什么阻拦一般,停在门前驻足静默片刻,道:“魏婴。” “在呢~” 魏无羡冲他笑得肆意,声音里包含的是比以往更甚的喜意及……勾人,此刻沐浴过、洗的香喷喷的他,摆了个侧卧于榻的撩人姿势,再加上铺了一地的‘秘籍’,想表达的意思简直不能更明显! 曾经明里暗里被挡回数次的魏无羡终于理直气壮,如今已是三拜拜过,本老祖的名字都田到你们蓝家族谱了,再没有任何‘逾越’之处了吧! 昏暗的灯光之下,研习了两本秘籍后的魏无羡当下不曾看清蓝忘机目光深处的汹涌,反而被对方一句轻飘飘的话破了功。 “头发没干。” 魏无羡:“……” …… 翌日午时初,不过浅眠了三个时辰的魏无羡正坐在榻上抱着被子回忆,凭他修炼满级的‘撩蓝湛’功力和那两本秘籍,后来这人还是被他勾得上了床,满意地指导着人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红色外袍被撕下,再接下来呢?温柔前戏呢?九浅一深呢?魏无羡盯着自己双手手腕上格外醒目的勒痕,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没想到床上的蓝湛,竟是这样的! 此刻立于榻前的蓝忘机,即便一夜没睡,面上也不见半点疲乏,穿戴整齐又是端方雅正的君子模样,虽自是不知魏无羡在想什么,但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带着某种心虚,起身后就在榻前守了人半日,午膳时分才出门亲自去下了厨。 从食盒里拿出碗筷,甚至直接递到了还未起床的魏无羡面前,道:“先果腹,早食未用,不可再错过午膳。” 魏无羡的确腹中空空,但看着眼前那碗白粥,实在完全没有一点胃口,又抬头去看蓝忘机,结果得到的是这人‘只能吃白粥’的没商量表情。 魏无羡将手上的‘证据’递给他看,示意道:“含光君,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又几时放过我的吗?就拿一碗白粥打发人了?” 不止是手腕上,魏无羡动作间漏出的颈间也是红梅朵朵、精彩得很,还有薄被下柔韧身躯上每一处青紫痕迹,他也清楚得很。蓝忘机面上闪过一丝无措,难得吞吐着道了歉,“我……抱歉,很疼吗?” 魏无羡见蓝忘机居然有些被吓到的样子,挑了挑眉,大方地松手任薄被从上身滑下,果然这人眼神再次变得炙热却又强行克制起来,也是有些好笑,面上却是可怜兮兮地软着嗓音道:“疼啊,可疼了,疼到要二哥哥喂我才行~” 蓝忘机闻言,二话不说便坐在塌边舀了一勺递了过去。 魏无羡看着已经送到嘴边的这勺粥,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却不是对着这口吃的。蓝忘机那指节分明、纤长白皙的手,在白瓷的映衬下格外好看。他想起的却是不久前,这人劲瘦结实的身躯紧贴着自己,滚烫的体温烫得他直哆嗦,灼热的掌心随之肆意在他身上游走,修长的手指更是无师自通地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又一路向下…… 虽然很可惜二人为什么没早早干了那事,但是想想腰上的酸软还有某处不可忽视的异样……魏无羡撇开头又将被子拉起,一定是没穿衣服又一直坐在这个地方的缘故,实在是太容易让人分心了,他很快决定,今天还是先下床吧。 蓝忘机对此并无异议,拿过在早已叠在床头的整齐衣服,想了想,还是没有亲自上手帮人更衣,转过身去等人穿好,再任劳任怨地在某人揶揄的眼光下动手系了抹额。 除去昨日那身姑苏蓝氏新服外,这还是魏无羡第一次正式穿白色的校服家袍,除了他嫌麻烦不想戴的玉冠外,这一身品级与蓝忘机等同,二人身量又相仿,换句话说基本没差别了。 魏无羡穿得新奇,还兴致勃勃地比较了一番,得出基本一致的结论后还品出了别样的意味来,要不改天也照着他那身黑红衣服给蓝湛也做一身? 蓝忘机见了魏无羡这般模样,目光亦甚为柔和,道:“先用膳吧。” 有情饮水饱,便是白粥,被人喂着也是吃得津津有味,末了主动勾着他的脖子拉下来,嘴也不擦便‘吧唧’亲了上去,在他耳边道:“静室布置得这么喜庆好看,多留些时日可好?” 蓝忘机注视他还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片刻,默默将碗筷放回食盒中,道:“好。”而后又将手掌贴在他腰后注入灵力缓缓按揉起来。 魏无羡舒服得眯了眯眼,干脆趴在人身上不起来了,透过窗欣赏外面的风景,格外惬意。 …… 第39章 续三十九、 鉴于含光君不辞辛劳地以灵力护之,吃了粥又补了一觉的魏无羡,出了房门后又是一条好汉。 此时外面阳光正好,便是山岚笼罩,云深不知处中错落有致的水榭园林也显出几分活力来。当然,现下魏无羡与蓝忘机一道出门,并非为了赏景,而是为了送行——云梦江氏一众要返回莲花坞了。 昨日大典观礼后留下的世家之人不少,但多数上午便已回返,留到下午才准备返程的依旧是四大家族之人罢了。说起来,昨晚宴后就聚在一起的那几人也不知谈了些什么,魏无羡并不好奇其中内容,在的意仅仅是,蓝湛昨天回到静室的时辰并不算早,那几个人连新婚燕尔的含光君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晤,从这点来看,聂怀桑猜测蓝大哥近日便有可能出远门的想法,的确很可能了。 七想八想地,魏无羡也和蓝忘机一起溜溜达达地到了云深山门之前,当然溜溜达达地只有魏无羡一个罢了。山前古树之下,果然见江澄、江厌离及阿箐小姑娘,并几个紫衣女侍在等候。 魏无羡挥着手,远远便招呼着喊道:“师姐!师姐!” 江厌离见了自家师弟如此姑苏蓝氏的一身装扮,微微笑开了,“慢点儿。” 江澄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半点笑不出来,虽说他平日里早已不在随意笑闹了。 说话间魏无羡已经到了众人眼前,第一个打招呼的还是自家最好的师姐,说了会儿话,又关心了一番小阿箐,什么休息的好不好啊、吃得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陪着阿苑弟弟一起玩呀……听得阿箐连连摇头,睡得还行,吃得怎么样魏哥哥你心里没点数么?还和阿苑玩,就算来了只一天我也知道他们家男孩女孩分开玩的吧!当然在那位蓝哥哥的眼神下,阿箐小姑娘除了摇头,半点没敢说什么大实话。 江澄冷哼一声,道:“别人是披了龙袍也不像太子,你就算穿了蓝家校服也还是混不吝的,也不转头看看蓝家规训石壁上写得什么,再这样下去,你怕是真的要抄家规抄到地老天荒了吧。” 自那假山后无意中听了某些话后,除了晚宴上匆匆一瞥,魏无羡这还是第一次直面江澄,心中那股怪异之感已消散了不少,但取而代之的是心中升起名为‘江家无后’的危机感。因此,听了这话倒不曾像往常般反唇相讥,而是对着江厌离面露担忧地道:“师姐,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你也要多多关注江澄终身大事了,不然等日后你也到了金鳞台,莲花坞中又该谁来主持中馈呀?” 江澄一脸懵逼,魏无羡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怎么才嫁出去一天,就变成长舌妇人一般瞎操心别人嫁娶了? 虽然心中想的词意不大一致,江厌离也是同江澄一样有此疑问,难不成阿羡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么? 瞧出了二人的疑问,魏无羡却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将那些女修的话复述一遍,末了加上一句‘趁着眼下有此想法的女修不多,尽快定下来’的话?哪里说得出口呦。 好在见他似有不便,江厌离也不多问了,只道她会上心,也会请眉山外祖母并舅母们留意的。 魏无羡这才堪堪放心一半。 不待他在说什么,江澄却对化身催婚的魏无羡一阵恶寒,避之唯恐不及,匆匆几句后便领着江厌离他们走了。但这事终究在他心里留了底,他想要的夫人、云梦江氏未来的主母是什么样的呢…… 魏无羡注视着几人远走的身影,一颗老母亲的担忧之心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对此,他身后的蓝忘机说了句‘只是戏言’也被这人屏蔽,终是沉默着无言可劝。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这张脸,不由得想到与之不是双生胜似双生的另外一人,‘要不也和叔父说对你哥催个婚’的话都差点出口了,然再想到蓝家‘命定之人’的说法,还是闭了嘴。 此时又有一人声音从山门中传来,还是聂怀桑,正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与蓝忘机见了礼后,示意魏无羡过去,似乎有话说的样子。 对于这位送了几次礼、还都送到他痒痒处的小伙伴,魏无羡还是很宽容的,与蓝忘机说了句话,便向他走过去了。 碍于蓝忘机在,聂怀桑也没敢做‘附耳’这般亲近的动作,只是以扇子做挡,小声道:“魏兄,昨晚的秘籍如何?” “……”魏无羡挑眉,“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聂怀桑连连点头,“那些虽比不上我的珍藏,但也不是俗物了。”他爱画上美人,也没什么兴趣猎过这个奇,真的只有一点点好奇哦。 想起昨日被他铺了一地的‘秘籍’,还要它们和自己的下场,魏无羡便心有不平,明明他才是深入研究过的那个,蓝湛却妥妥占了上风,这还不俗?嗯?眼角忽然间山门中又走出来两人,魏无羡对面前的聂怀桑微微一笑,道:“好,好用得很,就是可惜毁了不少。” 闻言,聂怀桑立即道:“不可惜!要多少有多少。” 魏无羡引着问道:“哦?自空间回去之后,怀桑兄的珍藏似乎并未受影响?赤锋尊就这么放过了?” 聂怀桑摇着扇子道:“大哥哪就放过了,只不过狡兔三窟么,且清河境内九成以上的书店书画纸笔铺子都在我治下,大哥肯定……”接下来的话,在他注意到身后动静一转身便吞进了肚子,仿佛炸了毛似的警惕地望着他亲大哥,应……应该没听见吧? 聂明玦皮笑肉不笑地对怂弟弟扬了扬嘴角,“我如何?怪不得你能有藏宝阁又从不缺银钱,如此才干,呵!” 聂怀桑:“……QAQ” ——嘴上一时爽,一生修罗场,好奇心害死猫,大哥求放过啊!! 第40章 续四十、 目送摩拳擦掌的聂宗主和蔫了吧唧的聂二少离去,魏无羡终于将心中另一半添堵之物扔了出去,也不管聂怀桑是真的没听到他大哥和曦臣哥的动静,还是故意借此将某些事宣之于口的,神清气爽地拍了怕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与双璧二人一同返回云深境内去了。 回去的路上,蓝曦臣问道:“无羡与怀桑可是有什么不和之事?”他对魏无羡与聂怀桑二人间的方才那出颇为好奇,他可是看得清楚,魏无羡是看见他与聂明玦也出来后,才套得那句话的,莫不是二人生了什么罅隙? 魏无羡笑着摇头,表示我俩关系可好了,哪有什么不和啊,昨天我还分了他半包辣鸭脖、一包辣肉条呢,当然后面一句‘他还送了我不少研究之后还是没啥用的收藏’的话可以不用加上了。身为友人,当然要帮助辛苦的老聂一起督促怀桑兄勤勉刻苦、奋发向上的么。 想想这位和他师弟江宗主的相处日常,虽然不是很懂,蓝曦臣点头表示理解这种‘互坑/互怼’的友谊。不过昨天分辣鸭脖、辣肉条什么的,看了看自家弟弟纹丝未变的神色,蓝曦臣点头,他方才其实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魏无羡又问了蓝曦臣关于他是否会出远门的事情,蓝曦臣答了‘是’,才刚知道这回事的蓝忘机听了也转头看了过去。 蓝曦臣轻笑着道:“这是先前就说好了的,便是叔父不提,我也会主动请求出去一趟,不会太久,叔父应下后也要求需在一年内、藏书阁重建完成前回来,所以大约就是一次时间稍长的夜猎罢了。”见他们二人还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玩笑道:“外出期间,叔父会暂理宗务,忘机从旁协助便可,无羡若有兴趣不妨也一起。毕竟你们二人在乱葬岗所做之事传开来后,叔父亦决定你们二人短期内不可离开云深不知处,有些事忙才不会太无聊。” 新婚后第一天就得知被禁了足的魏无羡:…… 转头去看蓝忘机,魏无羡满脸都写着‘你转头怎么没告诉我’几个充满控诉的大字。 若说了方才是否已与江家人一道回莲花坞了?林林总总大约被罚了几月家规的蓝忘机看向前方、目不斜视,他并没有打算不认罚,自然魏婴陪着更好。而且,也并未得空提起此事。 一旁目睹了一个来回的蓝曦臣:忘机,你可还记得叔父原话是‘多事之秋,当行暂避’? 当晚,忘羡二人就此事热烈‘探讨’了一番,然后顺理成章地讨论到榻上去了,咳。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既已食髓知味,自然更乐意以此一决胜负,至于战果如何,不足为外人道也。 …… 次日,蓝忘机照常起身、晨练,取了早膳回静室后,坐在案边看书,等着榻上之人醒来。到了巳时的尾巴,见某人准时地从榻上直挺挺地坐起来后,便起身帮助洗漱、穿衣。 再一次穿着蓝家正装然后被遮好某些显眼痕迹的魏无羡笑貌似好奇地问道:“蓝家家规难不成还规定了必须着正装不成?” 蓝忘机将视线从他颈间移开,答道:“并无。”应和他的是魏无羡的一声轻笑。 早膳食毕,蓝忘机又仔细整理了魏无羡的抹额,才放心出了门。今日是家宴,魏无羡既入了蓝家族谱,自然是要再办一场家宴的,且姑苏蓝氏嫡系及女眷们都会参宴。 席间又是一番清汤寡水、草根树皮不必多说,主要的认人任务魏无羡也是马马虎虎……这一场认亲,几乎让魏无羡认到怀疑自己的眼睛有问题! 连同他自己在内,一样的白衣,一样的卷云纹白抹额,一样的循规蹈矩、神色木然,仿佛全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除了男女老少外,真真让人看花了眼。他敢保证,出了叔父还有自家这位兄弟二人以外,其他人换个站位都没法分出谁是谁。呃,这事还是自己知道就行了罢。 其实还有一个例外,左边小景仪、右边小阿苑的女修前辈非常显眼,除了与蓝老头,哦不,叔父一般无二的神情肃然外,还有他突然想起聂怀桑形容的一句话,虽不知是不是一个人,但的确非常合适:看一眼就有种跪下叫奶奶的冲动。,据介绍是景仪的祖母,在云深女修中的地位等同于叔父大人一般,很是德高望重,这些日子也是这位前辈照顾的阿苑。 难怪阿苑能那么乖乖地坐在那,看到他后也只是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却既没说话也没跑过来呢。所以,如今活泼机灵、长大后也依旧跳脱不改的小景仪是肿么回事? 第41章 续四十一、 小阿苑随蓝忘机道云深不知处后,已是改名蓝愿,旁人也只当他是姑苏蓝氏旁支哪个没了父母的孤儿,且在忘羡二人道侣大典之上一同行了过继之礼,如今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子嗣。 家宴之后,魏无羡与蓝忘机商谈后,去请教了照顾小阿苑两个月的前辈、小景仪的祖母,又仔细问了阿苑自己的意思,最终还是没有将阿苑接到静室就近照顾。一来阿苑在此与景仪相互作伴,二来这位蓝家德高望重的夫人实在将二人照顾得非常好,兼之为他们二人启蒙,打好基础后到两个小家伙五岁后就要与其他小孩一起正式修习啦。 既得知两个小孩子还能稍微逍遥的时间就那么点了,魏无羡自觉担起了带他们‘体验童年’的重担,每天都挪出一两个时辰,或者趁着蓝忘机有事不在,便去接了他们来玩耍逗趣,不知觉间一大两小三位小朋友的足迹几乎遍布云深境内。 这日,他们探索的地方换成了后山那片郁郁青青的草地,地方不算小,除了旁边有几块大石,零星种了几颗树,因而此处倒也不显空旷,但草地上那几团白毛茸茸的兔子就格外显眼了。 魏无羡看得一愣,他是知道蓝忘机留了不少与他相关的事物当做纪念的,天子笑,芍药书签,涂画过的纸条,香囊钱袋,兔子等。除了入静室第二天就忍不住敲开小酒窖拿了一坛就解馋、还有早早揣到他怀里的小钱袋,其他的东西是打算慢慢发掘的,也算是二人间的小情趣嘛。 只是再看到在这片草地上被照顾得很好的几只兔子,他还是忍不住回想当初。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主动送给蓝湛的礼物之一,两只公兔子,当初还借机调笑了蓝湛几句,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蓝二公子从藏书阁的窗子上掀下去了,咳。不过多出来的这几只是蓝湛后来抓过来的吗?还是只又抓了两只兔娘子,其余是它们的孩儿? 在魏无羡回忆了一次往事又揣测白兔子的身世时,随他而来的小阿苑、小景仪已经欢呼着融入这些团滚滚白绒球的领地之中,没一会儿各自选了心仪的兔子抱在怀里揉抚。兔子们也是不怕人,被抱在怀里揉乱了一身绒毛,还是不住地咀嚼三瓣嘴里的嫩草,简直不能再可爱! 魏无羡自己都坐到了草地上,随后撸来一只兔子抱在怀里揉捏了,两个小家伙也没能兔子绒球的魅力,摸了半天的毛舍不得撒手外,还想将它们带回住处去。 小阿苑对魏无羡眨巴着眼睛说道:“羡哥哥,我能把兔兔带回去吗?阿苑想和它一起吃饭睡觉~” 小景怡不必说,已经哼哧哼哧脱下了外袍,正打算打包个一二三只带回卧室去。这种时候问什么问啊,直接打包带走,带回去祖母一个我一个正正好哒。 魏无羡当然是不同意的,这些毛绒球里肯定有他送给蓝湛的那两只,名副其实的定情信物之一,要是他们正好就抓中了怎么办?而且蓝家家规里应该有禁止养宠物的吧?不管了反正就是有。 有了坚实的拒绝理由,魏无羡决定先来个软的,“阿苑你看,你也才这么点大,穿衣服都要别人帮忙的,又怎么来照顾好小兔子,而且放在这的话,每天来看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阿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又仰起小脑袋、握着小拳头道:“小兔子又不需要穿衣服,阿苑可以的,要是照顾不好,就罚阿苑三天不吃饭。” 魏无羡:……这么狠? 魏无羡被‘兔子不用穿衣服’的理由说服,然而还是用家规的理由很坚定地驳回了,没读到这条家规的阿苑听了受到不小打击,下意识去转头去寻小伙伴问问是不是真的有这条,结果身边哪里还有人呦!环视一圈,只见景仪小家伙已经衣袍不整地抱着两只兔子往外跑了,一回头惊觉自己被发现,小短腿不禁迈得更快了些,转眼间就绕过大石跑走了。 魏无羡见状,手里兔子都没放下便抬脚去追,阿苑想了想,也抱着兔子跟了上去。 魏无羡身手不凡,三岁小娃哪能跑得过,很快便追到了人,还不等他装模作样地教导小孩一番,他自己就被‘教导’了——被迎面走来的蓝启仁人赃并获,简直不能更冤枉。 ?小剧场? 事后,边抄家规边遛神魏无羡忍不住问蓝忘机:家规里到底有没有禁养宠物? 蓝忘机道:没有,只是从前并未有人养过而已。 魏无羡又问道:我送你的那两只兔子还在的吧?混在一起认得出来? 蓝忘机带人又到了那片草坪图堆旁,抱起一边一个都在极力爬他靴子的两只兔子道:它们就是。 魏无羡;……这样也行? 第42章 续四十二、 蓝曦臣端坐于寒室之中,桌上杯中清茶已经没了余温,他却依旧看着面前那封信,久久无言。 信是自兰陵金氏而来,如今金家代宗主金子轩亲笔,信中言明其有联结四大家族修及其他仙门百家之力共建瞭望台的计划,诚邀他共事的同时,也想请他做个中间人,以便联合‘三尊’其他二人——赤锋尊聂明玦,还有原瞭望台设计者敛芳尊孟瑶。信中还道,若以为然,二人便可传信择日一同拜会不净世。 蓝曦臣自然知道瞭望台为何,在那处空间之时,便已知晓,正是彼世金光瑶时任仙督之时,顶住各方压力,软硬兼施,用尽手段,费尽心思后,才终于在五年内,建成一千二百余座‘瞭望台’。分布于偏远贫瘠之地,派各家门生固守,一有妖魔邪祟即可及时施以援手,保得多方平安。后来,一切尘埃落定,如此杀邪崇、保民平安的义举,却被颠倒黑白成为他身后的罪名之一…… 单论瞭望台此物,乃是有益于仙门百家、天下安危之事,他自然赞同,只是一来,自己出门游猎之事已准备妥当,行囊也备好,近日便会宣称闭关再以云游之人身份以方便行事,怕是与此事相冲突;二来,大哥、孟瑶他们,对此会如何看待?可能心平气和、不遗余力地促成此事吗?还有,他该去不净世再与二人会面吗? 左思右想仍有犹疑,蓝曦臣索性起身去寻忘机,且,联合四大家族也少不了云梦江氏一份,于此事上,也许无羡亦有独到看法呢。 缓步走近静室,在门外轻唤一声后,片刻后听见房内有人回应,蓝曦臣便推开门,举步入内。下一刻,踏进门内的蓝曦臣定睛一看,诧异地看着房中这般场景,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表情。 他弟弟蓝忘机正坐在房中一角,监督两个小孩各自头顶着一本书在那罚站。 他弟妹无羡坐在案桌前,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执笔,看都不看在纸上狂写一气,呷一口酒后再换上一张纸继续,粗略一扫案上那写好的一沓,似乎是,呃,家规? 真是气氛和美的一家人啊。 魏无羡抬头见蓝曦臣立于门前不语,左手举起酒壶便道:“大哥,要一起来喝一杯吗?” 蓝曦臣额角滴汗:无羡,家规真的禁酒。 既然蓝曦臣言道有事相商,小阿苑与小景怡的受罚干脆告一段落,蓝忘机又告诫几句后,便唤来门生将两个小孩送了回去。 蓝忘机起身与蓝曦臣一起坐到了案桌旁,将桌上的笔墨和魏无羡已经抄好的那部分家规安置在书架上,又没收了他拎在手上的酒壶后,才准备好用具开始一丝不苟开始煮茶。 被拿走了所剩无几的酒壶,魏无羡佯装叹了口气,动作了一下,改成斜着身子支着腿,颇为无聊地歪坐着看蓝忘机煮茶,视线黏着他的动作半点也不移开,竟也看出些别样意味。一时间,魏无羡只觉映在眼中那执着茶勺的手像是精雕细琢的美玉,看在眸中的双眼垂眼而睫如鸦羽,突然就懂了什么是“眉目如画,容姿似雪,清雅出尘”。 蓝忘机似有所感,回眸一看,二人视线甫一相遇,他便看到了魏无羡眉欢眼笑的模样,也下意识地柔和了面容。 坐在一旁本来还想问问那两个小家伙犯了什么错的蓝曦臣:……我是不是不该在这里? …… 直到手中执杯、闻着悠悠茶香,蓝曦臣才从自己打扰了弟弟夫夫间相处气氛里的不自在中脱身出来,又轻饮一口连同心中的小疑问一起咽下后,蓝曦臣决定直说,来都来了还是早些说完早些告辞罢了。 蓝曦臣看了二人一眼,将袖中的信件放在案桌上,道:“方才我收到子轩兄来信,信中说到了共建瞭望台之事。” “瞭望台?”魏无羡心下好奇,前些日子大典会面时金子轩似乎也没见提到的吧?怎会在此时突然提及?便拿了信打开大致看了一遍,只是信中也没写是何原因。 蓝忘机放下手中茶杯,道:“不是良时。” 眼下金鳞台内斗未平,莲花坞首要在招揽人才、培养可用之人,云深不知处还有藏书阁等地亟待重建,不净世赤锋尊的刀灵也是隐患所在,四大家族如此,又遑论其余仙门?瞭望台如此工程数量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建成,还需从长计议。 魏无羡放下信件,也拿了一杯茶水灌下,“的确不是好时机,八成金子轩那斯被些不长眼的人挑衅了,年轻气盛咽不下去,就急着想做出些成就来证明自己吧。” 想想那只金孔雀的脾气,大约只要有人说上几句‘投了个好胎、占了嫡位’、‘无功无德、无资无历的毛头小子’此类的话,他就能气得炸毛给人看。而若是瞭望台若能建成,不拘是领头人还是主事者,名声威望加身,金鳞台上那些壁画也有得刻了。 “不过,瞭望台工程浩大,前期准备定然不少,就算现在开始谋划,怕是动工时间也要排到一两年后了。” 蓝曦臣点头,‘金光瑶’以仙督之位号召百家,也用了五年之久呢。 魏无羡又道:“大哥犹豫的,可是是否与金子轩一起到不净世与聂宗主、孟瑶相见?” 蓝曦臣手上动作少顿,片刻后,道:“恰如无羡所言。” 蓝忘机闻言,轻轻皱了下眉,也将目光放在了自家兄长身上。 魏无羡道:“依我所见,大哥此行当去。一来,说到底很多事都还未发生,便是长歪的树还活着的时候,拉一把也有机会再扎此根了,又何况人?二来,此等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若得大约现在可能已经有腹稿的敛芳尊全心相助,能省不少功夫不说,对他本人也是行善积德好事。再说,就算这些都没有,好歹结拜了一场,去看看敛芳尊在不净世过得如何,也是情理之中的么。” 蓝曦臣听完便笑道,“果然还是无羡通透,如此,等会便回信与子轩兄定好时间,事后游猎便从清河开始也是不错。” 魏无羡道:“大哥这话可别叫赤锋尊听见了,聂宗主雷霆之威,怎容得下清河境内有未除邪祟,当然也没什么可游猎的了,啊他们家‘吃人堡’不算哈。” 蓝曦臣:总觉得无羡你这句话才不能教大哥听见。 蓝曦臣还欲再说些什么,无意间见忘机垂眸正摆弄茶杯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话便改成了:“此事还需与叔父打声招呼,我便不打扰忘机你们了。” 魏无羡下意识去看蓝忘机与往日一般无二的面无表情,大哥是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了?眼睛微微一眯,便对蓝曦臣刻意出言挽留道:“这倒不急,大哥,今日可是蓝湛下厨,饭菜很是美味,大哥不妨留下来一起用饭,也权当为大哥践行了。” 蓝忘机斟茶的动作微微一顿,但下一刻又恢复如常。 离出发日期还有两天的蓝曦臣非常心动,只是作为友爱弟弟的兄长之责提醒他摇头婉拒了,笑道:“大典之前,我曾提过,忘机以未备食材婉拒,向来今日的膳食也只备了两人份的吧,我的那份等游猎归来忘机再单独准备如何?” 盯着自家道侣和兄长的调侃眼神,蓝忘机淡定拱手应是。 …… ?小剧场? 四只兔子引发了泼天冤案后,蓝启仁即便了解了前因后果,依旧罚了持身不正、为老不尊的魏无羡三遍家规,以示惩戒,而两个小孩被责令将兔子放回原处,然后回景仪祖母处领罚。这位前辈言道,孩儿们既是动了含光君的兔子,便理当由含光君掌罚。于是便有了一大两小转战静室一同受罚的场景。 魏无羡还好,自知带着小孩胡闹又犯到蓝启仁面前,三遍家规实属正常,对着自家道侣一通撒泼卖乖、讨了一壶酒后,便乖乖抄写去了。 蓝忘机又去教育两个小孩,小豆丁们迫于威势只能顶书罚站与墙角,却是对擅取含光君的兔子一事矢口否认,他们言辞凿凿地说不知道那些白绒绒的兔子是有主人的呀,以为那些可爱的兔子和树上漂亮的鸟儿一样没有主人,所以才想向带着回去照顾/送祖母礼物的吖。 本来阿苑对蓝忘机的印象还停留在‘可以抱腿的有钱哥哥’上,突然被如此严厉对待,实在委屈得很,那双小鹿般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神也透着可怜巴巴的意思,硬是将蓝忘机对比成了欺负小孩的坏人。 对此,蓝忘机硬起心肠,板着脸郑重地告诉他们,“兔子是我养在那处草地,就算不知道有没有它们主人,也该问过大人们再做打算,且想要照顾兔子或者送礼,更应当自己长大后去外面找愿意跟着回家的兔子。” 因抱了两只兔子跑路现在还衣衫不整的小景仪,用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小声辩解,“可……可是,羡哥哥说我们家是不可以养兔子的,他们要都是含光君的兔子,那含光君你也错了吗?为什么你只让他们吃草,不给胡萝卜呢?” 呦,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被自家道侣坑了、而且天天准时喂兔子胡萝卜的蓝忘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对面严苛指责,不禁又强调了一遍:“……它们是我的。” 从这话里似乎听出了执拗意思的魏无羡:含光君也变三岁了,噗~ 第43章 续四十三、 清河。 不净世大门前,今日驻守于此的两名聂氏门生正不敢相信地揉着双眼,不久之前,一道蓝色剑光飞至,从飞剑上落下一人,只见来人身着一身墨蓝色的衣衫,云纹盘口,窄袖束腰,长身玉立如一枝劲竹,好一位气宇轩昂的侠士,仙门之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两位门生尚未回神,便听见这人自然而然地问出声询问:“二位,你们宗主可在?”语气熟稔,似赴约而来。 左边那位门生还在疑问,他们宗主何时又结交了如此一位英豪时,右边的门生却突然俯首行礼道:“可是泽芜君当面?” 此人正是姑苏蓝氏宗主蓝曦臣,此时大约也察觉了自己一身与以往迥异的装扮惹了误会,当下轻笑道:“正是,不知大哥与金家子轩兄可是在了?” 右边的门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家主与金公子已在议事厅等候,您请。”果然是泽芜君,仔细一看,那副面容不正是世家排名第一的?只是今日泽芜君是怎么了,未着家纹袍,也没佩戴抹额,换了身衣服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时之间,竟不敢确认了。 蓝曦臣与聂家赤锋尊聂明玦乃结义兄弟,往来间一向不用多做通报,听闻有约之人已到,对二位门生微微颔首,便径自入了门。 左边那位没认出来的门生望着有如改头换面的泽芜君背影,犹自发愣中,末了久久才道:“我怎么觉得,这场景很是眼熟呢?” 几月之前,他们宗主的另一位义弟,敛芳尊金光瑶,也是如此来的不净世,而且,有来便再未归去。 右边的门生闻言,下意识地一个激灵,赶紧喝道:“闭嘴!家主之事岂有你嘴碎的余地!”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这位可是姑苏蓝氏的家主,想什么呢! …… 守卫门生的纠结心情其他人暂且不知,片刻之后,端坐于议事厅内的聂明玦与金子轩见了蓝曦臣如此穿着,也是吃惊不少。 蓝曦臣步入厅内,见了一礼,道:“曦臣来晚,劳大哥与子轩兄久等了。” 金子轩还礼,“哪里,金鳞台稍近,我不过早来片刻罢了,泽芜君言重了。” 聂明玦示意他入座,待门生奉上茶水后,才道:“曦臣今日怎么做如此打扮?怕是方才我门下守卫都未曾认出吧?” 蓝曦臣笑道:“今日便是定下的出门游猎之时,来大哥此处一议后,便不必转回姑苏了,我不在这段时间会传出蓝家家主闭关的消息,此举也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聂明玦眉头微动,问道:“你一人外出游猎,还要隐姓埋名?” 蓝曦臣道:“怎么,大哥还信不过我?虽说不露身份姓名,但裂冰、朔月皆收于乾坤袋中随身,曦臣不才,总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聂明玦当然并无此意,不过还是说了句‘小心行事’后,再不多言。 见这两位结义兄弟的话高一段落,金子轩道:“云梦江宗主也道近日繁忙无暇脱身,既然这样,稍后亦是完毕便也传书一份至云深不知处便可。” 蓝曦臣道:“如此,多谢子轩兄。” …… 一番简单寒暄过后,三人的谈话便迅速进入了主题。 如魏无羡所料,既然对瞭望台一事都都乐见其成,此次议事,不过是准备事宜相关,计划遍布地区、所耗物力财力初步预计、统筹人员规划等。金子轩不愧是重提这一计划的人,实是有备而来,聂明玦与蓝曦臣见他侃侃而谈的样子,也暗自点头,若后续准备皆能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并金鳞台上那些牛鬼神蛇不会对此计划产生任何不利影响的话,他们并不介意主事之人由金子轩来担任。 蓝曦臣还主动问道,是否有了已经定下的建设之地,瞭望台既是为防妖魔邪祟、保一地平安,实地探查也是必须,他此次出门并无具体规划,领上几处游历一番岂不正合适? 金子轩与聂明玦对视一眼,聂明玦道:“也可,待稍后查看地形图选上一两处。” 议到最后,便说到了瞭望台本身的设计上,他们都是在那空间里走过一遭的,关于瞭望台的所听所闻只那么几句,虽然金子轩也带来了差人设计的图纸,不过,他与蓝曦臣一般,更属意与如今居于不净世的孟瑶所作,到底他才是那个后来建成了一千二百余座瞭望台的人。 聂明玦见他们不说话了,也猜得到是在想些什么,当即便派了门生去后山寻人,“如此好事,我定不会拦着,稍后见了孟瑶当面,你们自与他说。” 金子轩拱手一礼,犹豫道:“瑶弟于此,一向可好?” 聂明玦饮下一口茶水,“好,抄写的蓝家家规和佛经每半月上交一次,字迹圆滑依旧,也越发平稳顺畅,显然是心态平和了不少。” 然后赤锋尊就被打脸了。 门生来报后,他们见到的是精神虽好,却满脸菜色的孟瑶。 聂明玦:“……” 蓝曦臣:“……” 金子轩:“……” 第44章 续四十四、 厅堂之内,一阵鸦雀无声。 敛芳尊金光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面相伶俐俊秀又不失机敏,性情玲珑温和又富有智谋,见面先带三分笑意,说话总有两分奉承,总之,是位很讨人喜欢、就算不喜欢也不会讨厌的人物。 此刻他们见到的这位孟瑶呢,脸上面具一般的笑容已经消弭不见了踪影,难以言喻面色之下的反而毫不掩饰的憋屈感,一副‘只要仇人在眼前就能立马扑上去咬人’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被夺舍了还是中邪了? 孟瑶一路被带到此处,此刻站在三堂之下竟久久无人说话,索性自己先开口。他看了眼面露惊诧的蓝曦臣一眼,暗道一句‘果然’,抬头面对主位上的聂明玦便问道:“赤锋尊,敢问怀桑呢?” 犹如遭到当头一棒的聂明玦且先不提,一向温雅从容的蓝曦臣对此,面上都有些欲言又止,“你如今这般,是怀桑之故?” 虽然不大合适,金子轩很想对孟瑶问上一句‘聂怀桑怎么你了’?原以为在赤锋尊之下,聂怀桑应当碍于自家大哥威严不懂分毫的,岂料这人另一世的杀兄之仇也记得清清楚楚?既然出手了,也没有轻拿轻放的道理吧?所以,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孟瑶,这些日子里究竟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击? 怎么了? 孟瑶‘哈’一声,回想自到了不净世、入住小石屋后的种种,他就忍不住有种想要咬牙切齿一番的冲动。 他当时是真的抱着认命的态度来的不净世,也是真的想要自我反思一回。他从前追求的不过是一份尊重,一份别人再也无法看轻自己的高位,那块石头告诉自己:他做到了;但结果却是,在靠不入流手段爬上去,权势地位的登峰造极过,最终也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了。那样得到一时后又失去所有,又究竟意义何在? 所以他留下了劳烦转交到阿愫手上的信件、带着简简单单的行囊,来到了不净世,给其他人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片清净。 后山的石屋中室内陈设极其简单,不过此处胜在安静,每日抄写蓝氏家规,还有那几本佛经,屋内静坐冥想,院中练武修习,有人来送饭时跟着闲聊几句,倒也算是惬意。 转变发生在第三日后,到了早膳时,他便坐在门前守着前两天送饭的仆从过来,仆从已经换了一个身着聂氏家袍、带着面具的人,一句话也没说、方下餐盒便走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餐盒?,新送来的饭菜果然也换了,餐盒里放着小碗的白饭、三样青青白白小菜,还有一方朴素的黑陶圆盅,里面毫不意外的是一堆青青黄黄的蔬叶树皮草根。 看着这几样熟悉到舌根下意识泛苦的饭菜,不由得他猜测,蓝曦臣是不是和聂怀桑合成一伙的了?不,肯定只是其他的蓝家人。早在空间里的时候,他便知道聂怀桑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肯定还有后手。那他就这么被关在这里按兵不动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聂明玦那句‘破除禁制的后果是什么’也许只是说说,但难保禁制外没有被聂怀桑设下埋伏,一旦他有闯出禁制的异动,很可能就会被顺理成章地血溅当场。若是忍下去呢,他每日抄写的这些都是要送到聂明玦面前的,或可夹带些只言片语?怕只怕第一个经手、发现的也不是那想法简单的赤锋尊? 将这份极具蓝家特色的餐食咽下,孟瑶后悔了,不净世姓聂不止聂明玦一人,而在这个地盘上,另一个称得上交恶的聂怀桑也有足够的本事让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后手什么的暂且只是怀疑,依旧每日抄写、练武、休息,但思过和被算计是两回事,(很可能)被人监视的感觉让他越来越烦躁,还有每天苦味逼人的饭菜,终于在忍了一个月、下定决心破禁制的时候,一直鲜血淋漓的黑猫落在视线内,赤裸裸警告!这是在警告他,这里的确有人在暗中看守他的一举一动! 又忍了一段时间,安静的枯燥、被监视的焦虑不断包围着自己,他只能不断地逼迫自己不停地进入冥想、回神后再没日没夜地专心抄写,直到他突然醒悟,禁制里的确只有他一人,药膳再难吃也没毒死人,其中产生的药性反而将他的身体调养得更好了些——也就是说,他在这里面性命无虞。 想通了这一点,这么长时间的担惊受怕索性让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又开始过起了规律的‘思过’日子。 直到二十几天后,他再次走出禁制、站到了这三人面前。 …… ?小剧场? 被自家大哥摁着当牛做马了数日、好不容易死皮赖脸讨了一日休息的聂怀桑,紧急被唤到议事厅来,就面对了这样一番控诉,只是面带无辜地道: “饭菜确实是我换的,既然敛芳尊要抄写蓝家家规,那自然是云深的伙食更与之相配啊,魏兄都说若是苦行僧吃这些不到一年就立地飞升了,很可能也是敛芳尊的机缘么,为此我还搭上了不少上等药材呢。”当然,也包括用极品黄连代替苦瓜此类~ “送饭菜的人根本没变,就是不小心被毒蜂蛰了脸,所以一直带着面具而已。”当然人家脸受伤了心情不好,不想说话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我可没有多余的人手派出去监视,大哥这几个月里,夜猎、练刀、修习、宗务轮番上阵,身边那几个能差遣的都被我支使得团团转,哪还有空闲的手下啊?” “死猫?不好意思我喜欢的养的都是些鸟雀,从不碰让我的小可爱们害怕的猫猫狗狗,可能是后山上自个犯蠢撞死的野猫吧。” 聂怀桑几句话推得一干二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孟瑶多疑、自己把自己吓了半死,面上还一副‘我很同情你’的表情。 单就说的这些话来看,似乎的确是言之有理,蓝曦臣与金子轩对视一眼,为这种思维清奇的‘道理’哭笑不得的。 可惜诡辩的人似乎演得不太走心,连聂明玦都能看出来明明白白的嘲笑意思。在他面前都敢强词夺理到如此明目张胆,聂明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弟弟犯熊了怎么办? 打一顿就好。 一顿不行?那就来两顿! 面子里子都被人踩了一通的孟瑶在一旁笑得直冒黑气,请问是拳打脚踢的那种‘打’吗?如果是的话,容我先鼓个掌。 第45章 续四十五、 眼看着一场血案即将上演,蓝曦臣和金子轩忙不迭起身拉住聂明玦劝架去了,金子轩憋着笑就没用上几分力气,蓝曦臣念及云深不知处一贯的膳食都能成为‘明争暗斗’的大杀器,然后口中对聂明玦说和的话就变成了‘人后教弟’的建议,笑眯眯地无视了聂怀桑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 大约也是觉得闹的很了面上难看,聂明玦收着气重新落了座,蓝曦臣拉着孟瑶坐好,聂怀桑在他大哥的瞪视下磨磨蹭蹭坐到了金子轩身旁座位。 金子轩轻咳几声,觉得气氛实在太过微妙,瞭望台图纸的事在口中转了一圈并没有说出来,想着还是私下里探探孟瑶口风再说,于是讲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就干巴巴地再说不下去了。 这时,蓝曦臣想了想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普通的木匣,“无羡托我带来的,说是作为怀桑所赠玉石的回礼,于大哥有用。” 聂怀桑一听还有来自魏兄的回礼,顿时来了兴趣,起身快速取了过来,还不忘问上一句‘魏兄近日可好’。 蓝曦臣道:“……自然是好的。”似无羡这般,大约什么时候都能让自己很好吧,还能连带周围的人也能附带的‘更好’了。忍不住想起昨日叔父收到忘机所交的那堆狂草罚抄并‘魏婴提出阵法修改方案一二三’、‘魏婴修复古曲谱四五六’时欲怒不怒、精彩纷呈的脸色,咳,叔父最近就‘精神’了不少,怕是以后还会更‘精神’。 聂怀桑回到座位后便打开了匣子,里面是一件玉器和一封信,他边展信边道:“魏兄的字真是越来越……”说着便没了声,粗略扫过一遍后,还怕自己看错了,又从头到尾仔细看过一遍,这才放下信、拿起匣子里的玉器。据信中所说,这是魏兄偶得灵感所炼的法器,一件由八块刻画好的玉牌拼成的八角玉铃,不过半个巴掌大小,却阵法、符箓,俱全,甚至还包含清心音的音阶,认主之后,有警醒清神的功效……的猜测,具体以认主后使用效果为准,信中还建议在让他大哥试用前先拆开让人仔细检查一番,看看刻画好的东西有没有和聂家刀法心法相克之处,有的话,麻烦再送块玉石重新再做? 聂怀桑无语,确定不是再坑他一块玉石吗? 其他人见聂怀桑看得这么认真,也有些好奇了,聂怀桑便小心托着这小铃举起展示,大致说了一遍此物来历,笑着道:“这可是要系在霸下环首上的,魏兄也不做得大气些,说是偶得灵感,该不会在从兰室檐角垂铃里学来的吧?” 蓝曦臣:似乎的确有可能。 聂明玦:这么秀气的东西系在霸下上?霸下不要面子的吗! 把玩着小小的玉铃,聂怀桑便看着对面的孟瑶似笑非笑边道:“不过,单单看这小东西能有清心音之功效,别的也不用计较那么多了是吧。” 众人:“!!!” 像是没看见他们听了这话后失态的表情,聂怀桑又转头对主位上的他大哥说道:“等家里擅炼器的长老看过后,大哥你将这铃认了主就能亲自去猎妖兽了,让我多歇几天成不?” 金子轩:……魏无羡这人简直有毒! …… 商议之事暂告一段落,金子轩已经告辞匆匆赶回金鳞台,问了孟瑶的意见后,聂明玦将他的居处从后山石屋迁到了离校场最近的一处院子,虽然有点吵,但绝对是除了寝殿、议事厅外,聂宗主每日经过最多的院子。 蓝曦臣与孟瑶一同去了院子查看整理,聂怀桑却火速被暴脾气的大哥拎到了校场,一场充满‘兄友弟恭’的‘指导’开始了。 再见到聂怀桑的时候,孟瑶是在校场边缘找到人的,可怜的聂二少倒立在墙边,面前的地上铺着几张白纸,一方墨,正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着不忍卒视的大字——继被‘指导’后,他又光荣领了第二项任务:倒立默写刀法心法。 “……”无语一阵,孟瑶还是直截了当地道:“你是故意的?故意手下留情、又故意半推半就地认罚?我还以为,怀桑你会一绝后患再否认到底呢。” 聂怀桑哼哧哼哧地接着写,直到写完了一张后,借着换纸的功夫才道:“因为,我大哥还在,所以,你还活着。” “也因为,我大哥在,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更不能否认,即便我没留下任何证据。” 说了两句话,聂怀桑便有些坚持不住了,干脆翻个滚顺势坐在了地上,狠狠穿了两口气后,直直盯着孟瑶半晌,又主动接着道:“你该知道,我大哥这人有时候的确一根筋,轻易不能去犯他认定的对错,若是犯错被他知道了,不论有没有证据,主动认了错、挨过罚就算翻篇儿了,但绝对不能心存侥幸,不然的话,最后算的总账绝对会让人承受不起。当然,这也仅限于自己人犯错而已。” 像是有意为自家大哥鸣不平一般,说话语气都带上了愤慨,“就如你,明明是你在射日之征里自己投的清河阵营,又在后来主动答应的结拜,怎么总是反过来怪我大哥管的太宽?你要是从头到尾都离我大哥远远的、没有一个铜板关系,看他撞见你杀人栽赃后还会不会一直翻旧账!” 孟瑶:若真是这样,我恐怕早就入了轮回,而不是翻不翻旧账的问题了。 不等孟瑶说些什么,聂怀桑自顾自地下了结论,“这次只是个警告,不论你有什么想法,都给我不然藏好了,否则别说是校场旁边,就算你住在我大哥门口,我也有的是要你命的法子。” 孟瑶转身就走,哼,以为老子还会再上当吗,给我走着瞧! 身后传来了某个熟悉的声音,“聂怀桑,你就是这样受罚的?给我起来,再加抄三遍!” 聂怀桑:…… ?小剧场? 蓝曦臣问孟瑶:若不想继续留在不净世,做客云深不知处如何? 孟瑶:多谢二哥,泽芜君好意,一年四季十二个月都是蓝家伙食的日子,恕孟瑶真心过不下去。 蓝曦臣:……惭愧.jpg 金子轩问孟瑶:那瑶弟,回金鳞台怎样? 孟瑶:不怎样,金大宗主金大纨绔金家旁支金家客卿上上下下都清洗完了吗?没清洗完的一堆烂摊子还不如继续和聂怀桑斗智斗勇来得有趣。 金子轩汗颜:……如何斗? 孟瑶表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知不知道!无所畏惧、毫不顾忌明不明白!姓聂的再把老子当猴耍,惹急了本尊就把他名字写在鞋!垫!上!走一步踩一下信不信! 蓝曦臣&金子轩:…… 第46章 续四十六、 孟瑶出去一趟再回到自己的新住处时,院子里已经有了焕然一新之感。 原本清河不净世的风格就是摒弃浮华又简洁实用,舒适大气、不拘小节,这处院子风格自然也是如此,有家仆过来仔细打扫了一番,又将后山石屋中那点用具行李放好便算完成就退了下去。 一起过来的蓝曦臣倒是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便从自己乾坤袋中拿出各种物什按照孟瑶的喜好摆好,进门正对的墙上挂了两幅花鸟图,圆桌上多了一套精致茶具;左侧书桌上摆上了一套文房四宝,临窗添了一架古琴;右边屏风后的案桌放置了一套棋具,边上是一只雕花圆肚的小巧香炉,只是可惜不曾有些花草盆栽之类再装饰一二。 “……”孟瑶微微一笑,打趣道:“泽芜君此刻半副身家怕是都在此处了吧。” 蓝曦臣回了个极符合身上衣着的抱拳动作,“这位公子说笑了,在下一介游历四方之侠士,何须注重此等身外之物。” 孟瑶愣住,没想到蓝曦臣居然还会有说笑的时候,他还真的跟着笑出声了,“泽芜君,若是为了石屋的事,不必如此……” 蓝曦臣抬手制止他的话,“阿瑶,我与大哥提出你来不净世,一来是为了让你脱离在金家的尴尬处境,二来也是希望你能有个不受打扰的地方好好想清楚,但没能处理好你与怀桑之间的矛盾确实是我们的过失,阿瑶你是没错的,很多事都并未发生,不是吗?” 孟瑶沉默,面上也看不出对此有何想法,片刻后抬首直视蓝曦臣道:“既然这样,那……二哥又为何如此?此去是要隐了身份游历吗?又要,受罚多久呢?” 蓝曦臣双手一理,即便未着宽袖缓帶的服饰,动作间也是款款温柔,道:“阿瑶,我是家中长子,自小便被教导如何去当一个家主,如何去评判是非,如何去待人接物,一举一动皆有赞誉加身,一言一行都是名门楷模。但细细想来,这二十多年所历所感实在乏善可陈,没有挫折,也不曾跌倒,连那段‘毕生之耻’的流亡经历也因为遇到了你而有惊无险,比起忘机、比起你还有其他人来,我应当是少了些东西的,而这些却是非入世亲历不可得,所以游历并不是受罚,而是进益和得到。” “阿瑶,生而不以外物喜忧,随本心而活,若你我如此,待我归来,重新相交如何?” “……” …… 在孟瑶看来,既然聂怀桑那点吓人的小把戏已经被当场拆穿过了,他也如愿以偿地换了个安全感更佳的小院作为住所,那他往后在不净世的日子就应当是正常隐居的模式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平常里抄个家规、默段佛经,无聊了可以煮上一壶清茶,再谈谈二哥蓝曦臣临走前留下的琴,或者摆上一局与自己对弈一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闲事莫理,逍遥自在,岂不惬意? 他想惬意,此间主人却并不放他逍遥。 每日清晨,当聂明玦步入校场早练、监督聂怀桑修习时,总会路过院前然后顺带将孟瑶也捎到校场上,大有‘一个弟弟也是教、两个不听话也能训’的意思,尤其是他们一个自诩‘天资差得仿佛娘胎里被狗啃过’、一个自认‘修炼之道启蒙太晚底子太差’,在主张勤能补拙的聂明玦眼皮底下,更是哪个都不会轻易放过。 于是,马步扎得风生水起,倒立练习臂力也实时增加,结束后再将各自的基础刀法、剑法练个成百上千次,时日渐长,生生将原本互不看过眼的两个人操练成能惺惺相惜一时的难兄难弟,竟也真的练出了明显进步之处了。 如此一来,作为监督者的聂明玦更为自得,又为二人加上了与他对练的环节,却在此处遇了阻。练到兴起时,聂明玦用霸下与二人一同对招,即便没有使用灵力,霸下亦是锋芒毕现、威势凌厉,然而刀柄环首处系着的玉铃清音却能泄露刀法路数,硬是让聂怀桑与孟瑶抓住了这点破绽逃过一招半式。修炼狂人赤锋尊岂能容忍自己受制于此,让他们自行练习、不可懈怠,又吩咐人在一旁监督,便一头扎进练功房里去了。 短暂的练功结盟就此解散,聂怀桑与孟瑶又开始了谈笑间你来我往的互坑游戏,不净世上下皆唯恐避之不及。 直到某日,不净世收到了来自姑苏的一封共同夜猎的邀请信。 ?小剧场? 斗智斗勇、不亦乐乎的两人在几个来回的游戏后各有胜负,均成功地再次将对方的一日三餐都坑成蓝家特色药膳,孟瑶吃得苦不堪言,聂怀桑却早早地吃饱喝足还笑嘻嘻在旁边看他继续吃。 孟瑶:聂二你是味觉有毛病吗? 聂怀桑似毫不在意地摇摇扇子:我可是自十二岁便长住云深不知处的人,你以为呢? 孟瑶:失……失策了,原地石化.jpg 第47章 续四十七、 晋陵一带有山名阴陵,山虽不大却久负盛名,素有“阴陵山万丈高,雀鸟难行”之说,虽有夸大之处,也正说明了阴陵地势险要复杂、人迹罕至,传闻曾有人选了此处登山踏青不幸山中迷路,家中仆人寻一昼夜将人找回,这人不见惊吓,反而大叹“夜深人静,明月高悬,幽静迷人”的话。一时间胆大入山寻景者相继而至,因此失踪丧命之人也是屡见不鲜。 魏无羡坐于酒楼雅间之中,把筷子在手中转得飞起,忽而一敲酒碗,道:“然而近十几年来,不知何时起,本地流传山中小鬼抓人食肉的事情竟渐渐增多,慢慢地,山也没人敢进了,连此地百姓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都会说上一句类似‘要被山鬼抓走’的话,可见这山中确有不对劲的地方。” 坐在左侧的聂怀桑道:“既然由来已久,此地或者附近驻镇的仙门世家为何没有解决?晋陵的话,最近的是……” 魏无羡对面的孟瑶饮下一口酒,接了下来:“是青阳姚氏。” “嘁~”聂怀桑一挥折扇,不屑道:“当谁不知道似的。” 魏无羡颇觉好笑,摇着头道:“姚氏以前为何不出手解决尚不清楚,现在么,这次到姑苏要求来此支援夜猎的人就是那个姚宗主了,说是他儿子失踪了,失踪前有人曾在阴陵山附近见过他,便怀疑是山中邪祟所为。” 孟瑶只当没看见聂怀桑那点小动作,只是略表疑问道:“哦?青阳地靠兰陵,私下姚宗主又是兰陵金氏附庸,便是有什么棘手的邪祟,于情于理,都该到金鳞台求助的吧?怎么反而舍近求远、去了姑苏?”如今金鳞台上做主的可是他那位嫉恶如仇的嫡兄,若接了这请求,肯定不会放着不管。 魏无羡道:“哪里没去,去过了的,只是金子轩主事后,向来对姚宗主之流没什么好脸色,姓姚的似乎便趁着金家内部不稳,倒向那些倚老卖老的金氏旁支,就是去了金鳞台,某个金家旁支打着收揽人心的算盘、派了心腹前去,结果修为不俗的五个修士皆是有去无回,事情便闹大了,那姓姚的一看越发不可收拾,便求到云深不知处了,叔父见关乎黎民百姓安危之事,思索之后还是让我和蓝湛两人走一趟了。” “我们出发前,还收到了金子轩来信,解释过前因后果,又着重说了姚宗主好歹还是一宗之主,加上金氏那个老头为了招揽舍得下本,心腹随身携带的法宝也未曾短缺,如此未能解决不说,还都折了进去,事情恐怕不是姓姚的说得那么简单,提醒我们小心行事呢。” 孟瑶心道,金家内部权力更迭,连金子轩这个正子嫡出继任,都有这么些牛鬼神蛇跳出来,看来金鳞台还不是一般的乱了。 聂怀桑拿起酒坛,替魏无羡面前的酒碗斟漫,自己也倒了一杯,“那确实可疑了,不过,你和含光君一起,屠戮玄武都不在话下,又何况区区山中鬼祟,也用不着找我大哥一起来吧?” 魏无羡道:“找你大哥一起,自然有我的道理了,具体情况不止这么简单,不过等老聂和蓝湛回来再说吧。另外,我做的那个玉铃效用如何,总要亲眼目睹下试用的结果的么。” 聂怀桑神色一正,“说到这个,魏兄你是故意的吧,好好的法器做成这般外表来,那玉铃和霸下放在一起实在不搭啊,就和我系在雀鸟脚上的小铃铛似地,我大哥练刀时带出的声都让人不忍心听了。” 魏无羡摸摸鼻子,“呃这个,没有声的吧?我做玉铃的时候,应当是只有外面玉片拼成的钟形的,这样和赤锋尊佩刀放在一起,使用灵力的时候,一部分灵力击打至玉玲上,清心之音微乎其微,除了持刀的人,只有耳力特别好又仔细听的人能捕捉一二,一般人是听不到的……可能顺手磨的小珠子没注意掉了一颗到那个木匣子里了吧哈哈~” 聂怀桑:“……” “……”孟瑶含笑对聂怀桑道:“再叫上一壶酒并一些下酒菜如何?赤锋尊大战夷陵老祖、含光君的场面实在不多见,定要好好欣赏才是。” 魏无羡一愣,“不至于吧?我看老聂脾气也不像传闻那般坏么?” 孟瑶:“怎么不至于?”因为那点声响,练功房的房门可是一连关了多少天了! 聂怀桑不可思议地道:“你从哪看出来我大哥脾气不坏的?” 魏无羡指指同坐一桌的两人,“这不是你们两个都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吗!” 聂怀桑、孟瑶:“……”哪里‘好端端’了! 第48章 续四十八、 是夜,月不明,寒星也零落。 阴陵山中,幽幽的山风吹拂而过,又带起小路两旁树叶间一阵沙沙声,树影斑驳、怪石林立,于选在此时上山的一行人而言,传说中‘幽静迷人’的美景看来是无缘一见了。 五人中唯一没有拿着灯笼的魏无羡装模作样地拉着身旁蓝忘机的一只袖子不放,若有所思地走着,半晌后,突然小声地道:“怀桑兄,你大哥不会还在生气吧?” 聂怀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瞬间就将左右搜寻了一遍,等反应过来是走在他前面的魏无羡在说话时,空出的左手不停拍打自己的胸脯,口中还道:“吓死我啦魏兄,怎么突然说话,我都没个准备。” 魏无羡笑他,“这不山路上有些无聊么,再说说话要有什么准备,哎,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又不是不知我是一贯胆子小。聂怀桑这话将要说出口,然而想想走在最后面的自家大哥,还是吞了回去,道:“我大哥可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没计较,就是没放在心上了,恭喜你啦魏兄,还是你说的对。”我大哥有时候也是能脾气不坏的,不过他猜测,玉铃这回算是个契机,可能小小误会让他于刀道之上又领悟了些什么了吧。 话未说全,魏无羡那头已经痛快地照单全收了,“我看人还是很准的,是吧蓝湛?”说着还接着拉人衣袖的动作晃了两下。 领路的蓝忘机依旧专注看路,顺便‘嗯’了一声。 聂怀桑不得不再次感叹:“夫唱夫随、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魏无羡回头继续聊,“看起来,你们在清河也相处得不错啊,没有掐起来吗?” ‘掐起来’什么的,怎么这么不顺耳呢?聂怀桑边注意着脚下边道:“魏兄高看我了,再说,我大哥眼皮子底下,谁敢啊。” 排在末尾第二的孟瑶,作为被当面议论的另一人,同样对这个词敬谢不敏,倒是也跟着搭了一句,“的确愧不敢当,孟某不过是用云深的膳食果腹数月罢了。” 魏无羡来了兴趣,“在不净世抄蓝家家规便罢了,怎么还吃起草根树皮汤了?哦,怀桑兄的手笔?你们是两人这样,还是就敛芳尊你自己被坑了?” 孟瑶脚下动作一顿,很是后悔自己方才多说的话。 聂怀桑略带得意地道:“愿赌服输么,我是不在意的,倒是敛芳尊自小长于云梦,用餐时颇有些不习惯。” 魏无羡:“所以你们没打起来,就算打赌了是吧?我说敛芳尊,既然是在我们云梦长大,那就该用我们云梦人一贯的口味做赌注吧,跟人比什么蓝家食谱?话说我都不知道,我们云深药膳还有这样的用处呢,不知叔父知道了作何感想,蓝湛你觉得呢?” 蓝忘机无言以对,毕竟是从小用惯了的,他并不觉得蓝家膳食有哪里不好。 孟瑶道:“如此是在下一叶障目了,我也依稀记得,怀桑似是不食辣的吧。” 聂怀桑心中一凛:魏兄你是那一边的?只听声音都能想得到得孟瑶那好似抓到自己弱点、十足把握的微笑表情,顿时咬咬牙,输人不能输阵,自己当年也是去过姑苏那家湘菜馆的人好么,哪里就不能吃辣了?只是将要说话,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包含不耐的声音,“竟是如此松懈,你们是来夜猎的,还是游玩的!” 对夜猎之事,聂怀桑向来兴趣缺缺,不过既然已经被提溜过来了,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引大哥不快,连忙道:“夜猎夜猎,自然是夜猎,咱们不是计划好的么,一路上山,路上能引出邪祟最好,若没引出来,到了山顶便布下招阴旗、设好阵法。大晚上赶路有些无聊么,不过大哥,你和含光君今日怎么去了那么久,不然我们早些到山顶,说不定现在已经完事了。” 说起白日的事,聂明玦也是心头起火,那姓姚的不知隐瞒了些什么,态度一反常态地强硬,以姚家少主安危为由、要求亲自带人同行,被拒绝了还试图暗中尾随,他手中霸下险些出鞘,那些人才缩了回去。难怪今日魏无羡提出他们几人单独行动时,蓝忘机去往姚府打声招呼,魏无羡还请他一道前去了,若只是蓝氏含光君到场,以蓝家人的做派,说不定此刻山脚下已经有姚氏的人悄悄候着了。 只是,比起姓姚的古怪、多了珠子的玉铃,让他更介意的是,从接到夜猎邀请直到此时,他都还不知魏无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第49章 续四十九、 魏无羡叹气,深觉聂家兄弟二人就是个神奇的存在。素有雷霆之威的聂大宗主,一直是个实力嫌弃自己弟弟不成才、没出息的亲兄长,然而又撵又训了这么多年,聂怀桑没掉过一块肉不说,还稳坐世家纨绔公子前排,至今佩刀都还未开锋;聂怀桑对他大哥呢,平日里总是表现得战战兢兢,一副怕他大哥怕得要死的样子,可有时候又会有意无意、有恃无恐地去挑动赤锋尊的情绪,简直是身体力行地在挨揍的边缘不停试探。 心里悄悄腹诽一通,该解释还是说明白的好,他可聂怀桑那般刀锋游走的爱好。 魏无羡道:“赤锋尊还有怀桑兄都稍安勿躁哈,这次的夜猎对象估计不是一时半会嫩解决的,到了山顶后才是重头戏呢。” 孟瑶道:“所以魏公子,你是知道这山中邪祟是什么的吗?” 聂怀桑想起白日里魏无羡对一起夜猎的原由似是欲言又止,略一思索便得出了与孟瑶同样的结论。这却是奇了,难不成知道是什么邪祟、又预知姚宗主几时会找上云深不知处的么? 魏无羡果然肯定道:“若我所料不错,在此作乱的应当是伥鬼,伥鬼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此答案一出,其他人皆是一惊,连蓝忘机都忍不住侧目,出发前,魏婴只道此处不止又厉鬼邪祟,很可能还有妖兽相生,邀请一同,可以看看玉铃清心效用如何,还能趁此机会探下赤锋尊刀灵的底。 又是一阵呼呼的风吹过,吹得懵懵的聂怀桑只觉一阵凉,“那个,魏兄,‘伥鬼’是个什么鬼,要不你还是说说吧。” 魏无羡觉得今夜过后,说不定聂怀桑又要被送到云深不知处上课了,连伥鬼都不知道,当初课业是怎么结业的?“‘为虎作伥’这词你总知道的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丧命于食人妖兽口中的人,化为厉鬼后又成为妖兽的爪牙,引诱他人至其巢穴,供妖兽吞食,此类厉鬼称为‘伥鬼’。” 聂怀桑道:“还有这种妖兽?不对,这种厉鬼?” 魏无羡点头,“嗯,死于妖兽之口的冤魂若要化为厉鬼,生前定是受到了非常痛苦的折磨,因此,转化成功的伥鬼凶残程度非一般厉鬼可比,而且一旦成了伥鬼,就再不能踏入轮回,所以伥鬼一般没有灵智、只知作祟行凶,也就没有度化一说;再者,高阶妖兽之下才能诞生伥鬼,二者相辅相成,若妖兽实力强悍,那伥鬼就更不好对付了。” 聂怀桑道:“对付此类,没有各个击破的说法,只能将妖兽和伥鬼一次一网打尽,是这样吧?” 魏无羡道:“不错,我们正好分工合作。到时候呢,我和蓝湛对付伥鬼,那妖兽就交给你们了。” 孟瑶又道:“那魏公子又是如何得知是伥鬼的?恐怕连姚宗主也是不知的吧?”否则应该也就没有金家旁支急功近利折了五位下属这一出了。 魏无羡笑道:“敛芳尊还真是不论何时何地都想得这么周全呢,我会知道,自然有我的理由。还记得在空间里、我结丹的那时吧,不是有三只厉鬼的怨气被我用光了?回来后他们便对我认了主,大典前,曾有不怀好意之人假借欲投身鬼道,到莲花坞大门前竖起了好大一面旗子,江澄气得要死又没又抓到证据,我便派了其中一只鬼跟了上去,结果就跟到姚宗主身边喽。” 隐去了另外两只鬼到现在还一直待在金鳞台以防万一的事,魏无羡继续道:“也是因为那小鬼跟着姚宗主的,所以姚公子的事也就知道个大概,不过也足够我猜出其中七八分了,当然,要是我多虑、并没有什么伥鬼妖兽的话,就当一起出来游玩的也行啊,回头我请你们吃烧鸡,晋陵这独特的烧鸡还有酥梨可是远近闻名的呢。” 难得遇到能伴生伥鬼的妖兽,聂明玦对这些弯弯绕绕并不感兴趣,还是接着方才的话问道:“这妖兽与伥鬼,莫不是棘手到你夷陵老祖与含光君都无法解决的地步了?” 魏无羡闻言,并不拿自谦那一套,把这话当作赞赏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当然不是了,这里邪祟真的是妖兽与伥鬼一类的话,我另有他用。不知赤锋尊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引厉鬼入刀身与刀灵形成制衡的法子?要是注定不能轮回的伥鬼能找回神志,便是这法子最合适的厉鬼了。还有,我这内丹依旧不知从何用起,但后来我想想,世上除了灵气结成的金丹、怨气凝聚的阴丹,不是还有妖气生成的妖丹么?何况能与伥鬼共生,这妖兽不止品阶大到有妖丹,还是应当是妖气、怨气共存的妖丹,与我这般情况很是类似了。如此,你我各有所得,两全其美呀。” 蓝忘机听闻妖兽能与魏婴有益,心中便开始盘算,此时对赤锋尊说,妖兽他来负责便可,还来不来得及。 早早将手压上刀柄上、充满干劲的聂明玦:岂不是哪一个都不能砍了? 孟瑶:就因为不能直接灭绝,才更不好办吧。 聂怀桑:现在才说个清楚,魏兄真能沉得住气。 第50章 续五十、 “就这里吧。” 几人沿着上山的路蜿蜒而上,并没有走到山顶最高处,而是按照魏无羡的意思,选了一处高度合适的地方,相对平整、视野开阔,是个极合适设好阵法来等着猎物送上门、还不妨碍打斗的好场地。 提醒聂怀桑和孟瑶受灾外围后,魏无羡居中、蓝忘机与聂明玦一左一右,三人各自一站便守住了三个方位,魏无羡双手手腕一翻,瞬间各斥出几张符篆,那些黄符各自悬浮在指定的位置,符光自现间,阵法已成。 接下来,魏无羡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面黑旗,旗上还是空着的,随手接来一片迎风吹落的树叶,引气划过右手食指,就着流出的血迹在上面抹出几道纹路,画成的是便是能召唤阴陵山中所有邪祟的招阴旗,也被投掷到场地中间的半空中。 然后,魏无羡举起陈情,唇中送气,手指轻抚,幽幽笛音扬起,婉转悠荡,发出的却是让低阶妖魔鬼怪斥退的指令。 不同品级的召阴旗,有不同的画法和威力,魏无羡此时以血画就的招阴旗能吸引山中所有阴灵、冤魂、凶尸、邪祟,辅以陈情笛音斥退受召而来低阶的部分,而布好的阵法作用则是在于围困。 如此,万事俱备,只待妖兽与伥鬼自投罗网了。 严阵以待之下,几人守着阵法、旗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阵法刻意留出‘大门’的对面的树林中已经传出了阵阵阴风、沙沙响动,阴暗不明的最后一点月光也被乌云遮住,只留带来的三个灯笼的光亮还在闪闪烁烁。 厉鬼特有的嘶叫声响彻前方树林,只听这声音就知道不是个好对付的,魏无羡面色一凝,对左边的蓝忘机试了一个眼色。 下一刻,一个黑衣男人身形一闪,已经越过‘大门’,停在了招阴旗的正下方。即使光亮不足,腥臭味扑面而来后,守阵的三人也能瞬间确定了厉鬼的位置,蓝忘机左手一翻,忘机琴已被托在掌中,刻不容缓,泠泠奏了几响,厉鬼当下便是行动一滞。 对面的魏无羡定眼一看,这厉鬼两眼猩红,衣袂和蓬乱的头发无风自动,颈肩、腹部竟然还有铜钱大小的血窟窿正不断往外淌着血水,正是标准的死于猛兽之口,可他却一时想不出什么样的妖兽能咬出这样的伤口。 魏无羡还在疑惑的间隙,招阴旗下的厉鬼全身已经怨气暴涨,双手五根指甲暴长数倍后,手掌翻过、指尖成爪,转向了传来琴音的蓝忘机方向,口中的叫声也越发凄厉。显然忘机琴音寥寥几响,也只镇住了这只伥鬼片刻,更激发了他的凶性。 魏无羡见一旁的蓝忘机一手拨动琴弦、一手执剑,还显得游刃有余的样子,稍稍放心了些,继而又向左边的聂明玦打了个手势。在他看来,方才那黑衣厉鬼的几声叫,不单只是为显出凶性,里面包含的召唤之意更加明显。 伥鬼能召唤什么,自然是伴之而生的妖兽。 聂明玦左手将刀柄握紧,冲着魏无羡点了点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放过一丝一毫能捕捉妖兽行迹的动静。 边缘处的孟瑶正看得入神,聂明玦、蓝忘机两人的实力,毫无疑问是当代玄门百家仙首中的顶尖,他做过聂明玦的副手、一同上过战场,甚至还被挥刀相向过,自然知道威名赫赫的赤锋尊刀道的威力。而蓝忘机,则是一直传闻实力在蓝曦臣之上、逢乱必出的另一种高修为,此刻这种单手与厉鬼相斗、丝毫不落下风的情形,让他根本无法移开目光。 他一直觉得自己比起这些世家子弟,也不过是输在了出身上,若他也有这种自小受教的机会,定然不会比他们差。但今天这场短短的打斗告诉他,二者之间的距离,看似咫尺,其实天涯。 沉思中,后背突然感觉被戳了几下,吓得头皮一炸的孟瑶猛然回首,却是聂怀桑用他腰间的刀在作怪。 瑟瑟发抖的聂怀桑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 那只厉鬼,凝目盯着另一边还在严神戒备的聂明玦,可不短传入耳中的鬼吼鬼叫还是让他一阵阵地胆战心惊,忍不住戳了下身旁看得认真的孟瑶,小声道:“那个什么,我们俩,究,究竟是跟过来,干嘛的?早知道这么吓人,就是躺在地上打滚,我,我也不跟着来啊!” 孟瑶刚想说,最吓人的还没出来吃人妖兽还没出来呢,下一瞬间,眼角余光就瞥见聂明玦举刀的身影已经有了动静。 第51章 续五十一、 此时,乌云遮月,两点星光暗淡,几个灯笼的烛光也早已熄灭,但并不妨碍被备战已久的聂明玦侧身一让,将突然而至的妖兽放入阵内,然后提刀拦下,一人一兽对峙片刻,妖兽一声带着震慑的嘶吼响彻上空,两方便缠斗起来。 好身手!魏无羡忍不住暗暗喝彩,方才他都还没反应过来,早就蓄势待发的聂明玦就已经向妖兽迎战了过去,果然猎妖兽的经验十分老道么。 当魏无羡看见聂明玦迎战的带着一身斑斓花纹的妖兽时,倒是明白自己反应为何慢了一步了,因着脚下有柔软厚实的脚垫,老虎走路都是悄无声息的,这只虎类妖兽自然也是如此。同时不免也松了一口气,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伥鬼伴生的高阶妖兽就是虎类的话,倒是不用担心阴陵山中还有其他高阶妖兽也被招阴旗引来了,徒惹后顾之忧了。 正待将上空招阴旗收回,极其恐怖的狗叫声爆发在他耳边,魏无羡差点当场魂飞天外!他几乎是肝胆俱裂地忍住了直冲云霄、狂奔喊‘救命’的冲动,仅存一丝的理智在脑海中叫嚣提醒,此刻是何时何地何事。 魏无羡哆嗦着逼自己冷静下来,从心中不停念着的‘蓝湛’里稍微吸了点胆子,顺便给还在于厉鬼相斗的蓝忘机一个充满惊惧的安抚眼神(蓝忘机:……)后,才逼着自己再去细看一番阵中和聂明玦你来我往的那只妖兽,然后被惊得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清楚看见阵中这头妖兽张着血盆大口发出狗吠般的嘶吼时,露出上颚中一对寒光闪闪、足有两寸有余的獠牙!再寻到妖兽身后明显迥异于老虎的尾巴,瞬间便对阵中妖兽的真实‘身份’了然于心了。 这不是什么虎类妖兽,而是‘彘’兽。 异志曾载,山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虽然吧,听起来挺有来历的,看起来也有些吓人,但见这彘兽被老聂撵来赶去、越发暴躁的模样,想必没什么他来插手的余地了吧! 在连绵不断、震耳欲聋的狗叫声逼迫下,魏无羡不自觉地连连后退,后来干脆如此这般地说服了自己一通,收了招阴旗便缩到聂怀桑、孟瑶二人身后去了。 聂怀桑&孟瑶:“……” 原本负责掠阵、驻守阵法的魏无羡这么干脆利落地退出了,打斗中的聂明玦、蓝忘机尚未感觉到有什么影响,一开始就没被分到什么任务的聂怀桑、孟瑶已经无言以对了。 “……”其实也非常心惊胆战的聂怀桑看着缩在身后、似乎有些瑟瑟发抖的人,莫名就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了,忍不住道:“魏兄,你不该去到阵中,伺机助我大哥还有含光君一臂之力的吗?” 魏无羡小心翻了一遍身上,也没找到什么合适堵耳朵的东西,干脆抬手捂住双耳,带着几分底气不足道:“你觉得他们需要吗?这两个要来有用的,自然只能他们慢慢磨了,不然我把锁灵囊,还有封恶乾坤袋给你,等会儿磨够了,看准时机收了就行。”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这头蠢猪,不是,蠢彘声音这么大、还一直叫个不停啊!! 救命啊!此时他万分后悔,为什么没让小鬼打探清楚这山中究竟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跑来夜猎! 孟瑶: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吧。 聂怀桑见状,便知魏无羡怕狗的毛病的确是无药可救了,好在这头整体类虎、其实四不像的妖兽不是真的狗,想了想,对着场中因为要顾虑抓活的妖兽而束手束脚的聂明玦喊道:“大哥,你先把这头东西打得叫不出声来。” 既然只是叫声像狗,让它不叫就行了吧。用来装高阶妖兽、凶煞厉鬼的封恶乾坤袋和锁灵囊,是随随便便就能接的吗? 这话倒是替聂明玦提了个醒,不能打杀,打个半死、揍晕了总是无妨。 阵中遍体鳞伤的彘兽早已被逼得章法全无,行动间只靠蛮力硬闯了。聂明玦抓住机会,一个侧身让过,随后立即便调转刀锋,霸下的刀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到了妖兽后颈,彘兽最后一声吼叫落下,庞大身躯也随之轰然倒地。 没了惊天动地的狗叫声,站直了又是一条好汉的魏无羡若无其事走了出来,封恶乾坤袋祭出,倒地不起的彘兽就没了踪影。 受伤不浅的彘兽一经受封,伥鬼本身的行动与煞气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魏无羡又转向还在周旋伥鬼的蓝忘机叫道:“蓝湛,看我,快看我!” 蓝忘机一直分神在他身上,只是一时间腾不出空来,闻言立刻抬头看去,却见魏无羡手中特制锁灵囊往空中一抛,缠斗许久、行动间已经几分滞缓的伥鬼,就这么被趁机锁了进去。 左手封恶乾坤袋、右手锁灵囊,魏无羡呼了口气,笑着道:“好了,只待找时间对着锁灵囊里的伥鬼再问灵清楚,就算夜猎圆满了,现在可以下山吃烧鸡去了!” 蓝忘机已经收拾好忘机琴与避尘剑,一副准备已妥的样子。 孟瑶:“……”似乎有些虎头蛇尾了。 聂明玦:“……”罢了,至少打得还算痛快。 聂怀桑抬头看看已经微泛白光的天边,现在这个时辰,应该没有烧鸡可买的吧?难不成魏兄还想打个山鸡再走? PS:彘 (《山海经》中的怪物)浮玉之山,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牛尾,其音如吠犬,其名曰彘,是食人。 这里借用下,本来想写成暴戮白虎的,隐约记得有人已经写过这个了,再为了篇幅个字数考虑,选了个山海经里的。 第52章 续五十二、 后来,还是没有来得及去打上一只本土山鸡。 魏无羡对此正跃跃欲试的时候,蓝忘机提醒他,事已至此,却还不算结束。 他们这趟夜猎是应姚宗主诉求,妖兽与伥鬼固然是为祸一方的妖邪当除之,但兰陵金氏的五位修士、以及传闻中在山里的姚公子,总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孟瑶道:“这山中黑雾蒙蒙、巍峨险峻,想要寻人踪迹,怕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魏无羡摇头:“那倒用不着慢慢去找。先前说过,我是安排了一个小鬼将在姓姚的身边的,因此才根据些蛛丝马迹判断山上有伥鬼,我们抓到的彘兽也是这山里实力最为强大的,虽然姚氏的人明显没有言尽,但十有八九就是我们抓到的一兽一鬼了,问个灵探探底再去找,肯定能事半功倍。” 其他人没有什么异议,反正此时也没有更多线索,先问灵也不耽误什么。 蓝忘机解下古琴将要动作,魏无羡突然一把拉住了他,将自己身上穿得黑色外袍脱下铺在地上,这才允许他家蓝湛席‘地’而坐。蓝忘机看他一眼,依言坐了下来,下摆整齐地铺开,刚好覆了地上的黑衫,然后将古琴稳稳横于膝盖上。 魏无羡把收着伥鬼的锁灵囊放在蓝忘机面前,这锁灵囊是他寻了特殊材料制成的,即便伥鬼收于其中,也不妨碍对它问灵。 蓝忘机扬手,一串弦音从指间流泻而出。他只弹奏了短短一段,右手便撤离了琴身上方,凝神望着仍在颤动的琴弦。 半晌,琴弦颤动,弹出了如金石崩裂般的四个音。 见蓝忘机眉头微皱,魏无羡便道:“怎么是这个表情,你问了什么了?” 蓝忘机道:“年岁几何,何方人士。” “那它答的什么?”问灵此曲乃是姑苏蓝氏绝技之一,聂怀桑本是好乐之人,第一次亲耳听闻这等灵曲,实在好奇得紧,一时间竟忽略了答话的就是方才叫声凄厉渗人的伥鬼了。 蓝忘机道:“十八岁,青阳姚氏。” 几人面面相觑,伥鬼竟然就是失踪的姚家公子? 魏无羡道:“蓝湛,那你再问问他,为谁所害。” 蓝忘机依言弹奏,聂明玦道:“你这话是何意?那伥鬼身上几处伤口,明显是彘兽獠牙所伤,必是死于兽口,还有什么可问的。” 聂怀桑拉了下他大哥的袖子,道:“大哥,魏兄说的是‘为谁所害’,不是‘因何而死’,好比有人将他送入兽口,那死因是妖兽,被害之因就自然是遭人陷害了。” 聂明玦:…… 问了这句的蓝忘机正好此刻得到了回应的琴语,慢慢地解道:“吾父所害。” ……这么说的话,姚宗主害了亲子又唱了出贼喊捉贼?虎毒尚且不食子,姓姚的身为一宗之主,整日里打着名门正道的旗帜,竟如此畜生不如、人面兽心! 聂怀桑:妈呀不过是顺着魏兄的话往下接了句,要不要这么准啊? 聂怀桑听了这四个字,又想起方才伥鬼那般狰狞模样,不免心有余悸,想了想,对魏无羡问道:“魏兄怎知其中别有内情?” 魏无羡道:“猜得,我不是说了,姓姚那厮曾经暗中指使修一帮鬼道者闹到莲花坞门口的么,若他自身半点不沾,难不成笼络那些鬼修仅仅是为了伺机陷害我吗?就像那位金宗主,觊觎阴虎符而不得,便召鬼修去炼一样,一个道理罢了。” 孟瑶再听这话,面上已经不见半点异样了,反而接着道:“姚家的确有一位公子,不过自小便深居简出,若不是突然失踪之事闹大,恐怕还没人知道这位姚公子的存在吧。” 自古有人被害而亡,除了倒霉透顶的飞来横祸,不外乎被妒、谋财、夺宝、寻仇、封口这些原因,父子相残之事虽骇人听闻,此时既已暴露,日后自有公正人心为之平冤。眼下当务之急,还有五位兰陵金氏的人还下落不明。 魏无羡示意聂怀桑拉好满身戾气、已经整刀待发的聂明玦,别说他这样去杀人见血非常不妥,就是青阳姚氏,在仙门百家之中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世家了,这么冲下山砍了人家宗主,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魏无羡转向蓝忘机,道:“直接问吧,看他知不知道那些修士的下落。” 蓝忘机依言而奏。撤手之后,另一根弦锵有力地一弹,蓝忘机译道:“知。” 魏无羡:“……再问,他们在何处。” 蓝忘机继续奏问,这次的回应较长,蓝忘机听完,对魏无羡道:“山之北,有一沼泽,沼泽之下,覆有有一洞,兽居于此,洞底寻之。” 魏无羡很是不解,传闻彘兽常居于树丛灌木之中,怎么可能跑去洞底? 第53章 续五十三、 魏无羡一向涉猎颇广,但就算是只知常识的人都知晓,将洞底当巢的妖兽不是没有,很多水生妖兽就是如此,还有当初暮溪山底那只老王八那样的凶兽,那家伙是在吃饱了撑得睡着后,把自己埋在深不见底的洞穴中冬眠去了。但他们刚抓得这头彘兽既不是水生,又用不着冬眠,跑到洞底去趴窝干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们按照那几句还算明显的提示找到洞底的时候,有了答案。 …… 他们按照那不甚详细寥寥几句,找了不短的时间,才找到疑似之处。那片沼泽地看上去并不大,周围有低低矮矮的灌木和不知名的野草纵横交,若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这么块地方。沼泽地上隐隐冒着些黑气,偶尔会有有两个黑泡冒出然后‘啪’地炸开,看上去就是毫无生气、普普通通的沼泽,魏无羡却辨出一丝怨气在慢慢从中渗出,单凭这点已经能确认其中确有古怪了。 在边上一阵左看右看,魏无羡捡起一块足够重的石头,对着沼泽中间位置扔了下去,石头悄无声息的陷了进去。 看到这个结果后似是愣住了,须臾他又想着,不然在周边找找有没有什么洞口之类的?没道理彘兽和厉鬼都能出没的地方,真的是个实心沼泽地吧?来都来了,总要找找看的。还未行动,耳中却捕捉到了一声轻响。魏无羡连忙转向蓝忘机问道:“蓝湛,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蓝忘机点头,的确有声音,像是石头落地一样‘咚’地一声。 魏无羡道:“那怎么办?难不成我们要清理,或者干脆也从这沼泽上跳下去吗?” 一直默不作声的孟瑶听了这话,悄悄看向聂明玦,聂怀桑跟着眼珠一转,也看了过去。 果然,聂明玦不负所望地道:“白费那些功夫作甚,让开。” 不明所以的魏无羡下意识地听从,拉着蓝忘机便一起让开了。 下一刻,只见霸下出鞘,蓄满灵力、布足威势,横砍竖劈几刀,便是一阵草树乱飞、岩石崩落,好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几人定睛再看,面前那块沼泽已经不见了,只有四周散乱稀落的腐泥污渍在昭示着存在过的痕迹,原先那处已经裸露出一个黑黝黝、阴森森的洞穴来。 不过几下动作,在聂明玦看来十分举重若轻,见洞口已现,佩刀也不必还鞘,他就率先御刀进洞去了,聂怀桑和孟瑶也见怪不怪,随在他身后依次跟了上去。 还愣着的魏无羡被蓝忘机拉上了避尘,还最后看了眼面目全非的地方,久久无言。我单知道老聂能徒手将人砸成肉泥,却不知有刀在手这人连一块沼泽地都能带底掀翻,还是对霸下的力量一无所知啊。要是早早就知道的话,肯定不会做玉玲这般不威武霸气的装饰扣在霸下上的,要刻起码也得……刻个蝴蝶结的么! 到了洞底,他便再没功夫去想东想西了。很难想象,潮湿的沼泽地下竟然会有一个如此干燥的山洞;也很让人惊讶,几乎是五十余丈的洞穴里竟然真的布满疑似彘兽活动的痕迹,还有零乱各处的兽骨、甚至人骨……如此,难怪那般高的洞口再覆上沼泽后还能透出怨气来了! 聂怀桑跟着走了一会儿后,小声道:“魏兄,一般来说,彘兽是不会在这么深的洞里活动的吧?”说完才惊觉自己得到了在场几人的瞩目——洞底空旷,就是说得小声,也变得大了。 聂明玦道:“想说什么便直说。” “……”聂怀桑便直说了,“一路走在,洞中石壁之上多见凶兽利爪痕迹,又有许多……枯骨,按理来讲,不论是彘兽还是其他,都是不该出现在这处洞底的,所以我猜测,那头彘兽是不是被人刻意关在这儿的?”有人在这深山瘾洞里,秘密圈养了一头食人妖兽,而那些骨头,就是投喂的证据。魏无羡能听非人之言,所以才向他求证如此匪夷所思猜测的真假。 魏无羡并不答他话,正侧耳,似是凝神细听着什么,片刻后走到一处单膝跪地,俯下身,土面忽然微微拱了拱,一只骷髅手臂缓缓地破土而出。魏无羡伸出一手握住了它,将唇凑到这只骷髅手边,轻声细语,然后静默,仿佛在聆听什么。半晌,右手拇指指甲在食指曾以血画符留下的小伤口上一弹,一滴血珠准确地落在了骷髅手臂,瞬间便被吸收不见。魏无羡微微颔首,那只手随意又欢快地扬了扬,又缩成了一个花苞,重新钻回地底去了。 感觉两个肩膀一阵恶寒的孟瑶:“……” 同感周身凉飕飕的聂怀桑:“……” 魏无羡站起身来,拂去身下泥土,道:“往前直走,有一处能通山谷的石潭缝隙,最近新来的都在那边。” 聂怀桑:新来的……?! 蓝忘机抓过他的右手,用袖子撕成一截绷带,给他小心地包扎了食指上的小伤,小心地打了结,末了也没放回去、就这么拉着走了。 魏无羡被他的动作哄得开心,忍不住用包好的手指挠了挠蓝忘机的手心,得到看过来的目光后,又回了个勾人的轻笑才作罢。 …… 沿着洞底越往前走,越能慢慢看到些野兽撕咬过的新鲜血痕肉碎,以及那些依稀能辨别出才材质的衣料碎步,看得人很是毛骨悚然。走到尽头的确有一汪水潭直通外界,那透出光亮的缝隙似乎原本很是狭小,像是最近才被撬开潭底的石块才变成能通过的半人高左右空隙,以彘兽大小来说,勉强能通过。 水潭边果然躺着几个身着金星雪浪服的人,孟瑶上前查探,五人都是进气比出气少、只剩一口活气的那种,致命伤全部都是丹田处深深的獠牙血洞,怕也是救不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吃饱了的彘兽想留下余粮的菜刻意如此的。孟瑶小心将续命的丹药喂给几人,这种情况下多活一时半会也不知是不是好事。 魏无羡几人站在一堆还算新鲜的碎肉残渣不远处,见那衣服碎料,与伥鬼身上的有些一致,大约这就是姚公子身死之处了吧。但更加骇人的是,临近的墙壁上以人血画就的歪歪扭扭的字迹,算作临终遗言的话来看,姚公子被扔在此处后,竟然是自愿入兽口! 几人连蒙带猜,大致捋清了一些东西。姚公子的确是姚宗主亲子,但却从未被当做亲子看待过,也是姚宗主派人将他扔进此处洞穴的。 在姚宗主还不是宗主的时候,姚氏不过一个小家族,姚老爷子空有壮大家族的野心,但苦于没有实力,更无足够财力支撑,好在有一子,虽同样天赋不甚绝佳,头脑倒有些灵活。姚宗主少年时娶了一名商户独女,顺理成章地包揽了商户万贯家财,自然有了招揽客卿、向大家族投诚的本钱,但他本人自恃为仙门世家子弟,对那商女并无半点真意,连她难产而亡后也没被葬入姚家祖坟,连同诞下的子嗣也毫不在意。为了名声着想,只派了一名老仆照料婴儿,还时常克扣吃食以做出孩子早夭的假象。这孩子也命大,又幸得老仆善心,竟也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得以慢慢长大。 然好景不长,老仆病逝,小孩自己也身体病弱,又一次重病之时,姚宗主出了这一子外多年不曾再有子嗣,好歹顾及那点血缘留了他条命在,便遣了医者去看。医者草草诊治一番便罢,后来姚宗主问起时,答了句娘胎里带出来病症,又道可惜,若不是天生体弱,小公子那身根骨实在是修炼的好苗子。 被自己当成一生最耻证明的孽种竟然天赋很好,姚宗主对小孩也越发苛待,借重病的机会喂下了能让人慢慢毁去底子的药,却还是让他熬着活了下来。 后来,姚宗主偶得一邪修之法,寻一实力强大、于人大不的妖兽,喂以阳气旺盛、天赋上佳的生人血肉,配以独特的修炼心法,能擢升人的资质天赋。为此,姚宗主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暗中计划,喂给姚公子的也从败坏身体的药变成了温养为主的,俨然已经将其视为修炼之法的材料了。不久之后,一次偶然,他遇到了同其他妖兽相争、两败俱伤的场面,比较一番便选择了看起来药效更好的虎类妖兽,秘密投放在了阴陵山这处洞穴之中,也是从那时起,山中小鬼食人的流言在这一带慢慢散布了起来。 随着年岁渐长,被圈禁长大的姚公子有了反抗之心,姚宗主因为时机未到只是不伤性命教训便罢,于是,一次次地逃跑又一次次地被抓回,直到最近。 射日之征里,姚氏抓住了机会站对了阵营,又暗中报上了兰陵金氏,战胜后更是得到了不少好出,这越发增长了姚宗主的野心,于是百凤山围猎煽风、点金阁里暗中点火、金鳞台上大放厥词,为了从兰陵金氏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更为了让自己有更高的声望和名声。 但事情在某一日突然就变了,叛变的夷陵老祖成为蓝、江两家联姻的筹码,他暗中推动的‘讨伐’和成功后的‘名就’破灭,金家反而分裂、陷入内乱之中,派出鬼修去云梦捣乱差点被识破,又不止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四大家族之人弄得没脸……这一切都让他变得没法再忍耐下去,此刻姚公子再次伺机逃脱被抓回后,他终于将这最后一味‘药材’投入圈养妖兽的洞底。 只是有了开头,结尾却不如他所料。被投入洞的姚公子心有滔天恨意,在石壁上画出遗言后,自入了兽口,死后当真怨气冲天阴魂不散,还化为还能汲取彘兽妖力的伥鬼,开始了对姚氏的报复。 将亲子送入兽口后的第三天,姚府中一旦有人外出,便会像鬼上身一般被控制着进了阴陵山,而且一去不回。姚宗主自己身上保命法宝不少,又有邪修秘法在身,暂且无事,可姚家门下其他人却不能出门一步了。心生惧意的姚宗主不敢独自上山,便到了金鳞台求助,后来又求到了云深不知处了。 …… 聂明玦狂躁的怒气早已升腾,怒火几欲冲天,想到昔日还曾与此等畜生共处一室、交谈了了,更是控制不住马上就要冲去砍了这人渣的冲动,聂怀桑在一边安抚得焦头烂额,频频向孟瑶递话使眼色,却没有半点回应。 死死拉着自家大哥一条臂膀的聂怀桑见状,竟然又抽的空来转头去看孟瑶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孟瑶还真认真答了他,“啊,只是突然觉得,也许我该谢谢金光善不杀之恩?” 暴动停滞了一瞬的聂明玦:“……” “……”聂怀桑意识到这人也是个不靠谱的,赶紧转移道魏无羡那边去,“魏兄魏兄,你觉得姚公子这事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魏无羡心中也感慨颇深,当初,他被温晁抓住后,也是抱着死后化为凶煞厉鬼、再日夜纠缠岐山温氏上上下下的想法的,他被扔进了尸山地狱中喘着气爬了出来,真是灭了岐山温氏。这位姚公子心怀滔天恨意入了兽口,真的成了厉鬼回魂索命去,又有何不可? 魏无羡有所感,蓝忘机更不会无动于衷,心中一阵阵钝痛之下,果断上前去拉住魏无羡的手,紧紧不放。 魏无羡抱了抱他,又站直身体,缓缓地取下了腰间的陈情转了一圈,道:“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被害了命的前去亲自索回!”说完便解开锁灵囊放在左手中,在伥鬼即姚公子显形、将要发狂前,右手执笛短促又阴森地吹了几段音,泛红的双眼中一片森然寒意,“谁让你变得生不如死,你就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给你这个权利,清算干净吧!” 得了令来,一直没有理智只有凶性的伥鬼点头作礼,然后在得意又畅快的鬼叫声中消失不见。 第54章 续五十四、 山谷里,看着移出来的五位重伤昏迷的金家修士被陆续带走,魏无羡又回头看了眼连同底洞与山谷的水潭,便招呼着其他人,也准备走向外面、出山去了。 身旁的蓝忘机看他一眼,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只色泽鲜艳的苹果递了过去,魏无羡咧嘴一笑,也不接过来,就着蓝忘机拿着苹果的手便是咔嚓一口。 孟瑶悠悠踱着步过来,笑道:“魏公子好生巧思啊。” 嘴里还含着苹果肉的魏无羡,“啥?” 跟在聂明玦身边的聂怀桑见状,便道:“白日里,不对,应当算是昨日了,昨日让我大哥和含光君到姚府走的那一趟,验证了姓姚的心中有鬼,也算是众目睽睽之下给他的一个警告,而且引着他派人暗中尾随的妙招,如此,既不会有人来妨碍我们夜猎,缺人手时下山一抓,咳,呼和一声,便有的是来效劳的人手了,如此可谓是一招多得呀。” 魏无羡将嘴里的那块苹果嚼吧嚼吧咽了下去,颇为无语地道:“我说二位,是不是太抬举魏某人了?我说我纯粹是不想见到姓姚的那搬弄是非的小人出现在眼前,你们信吗?” 蓝忘机见魏无羡不打算将他手上的苹果接过去,便又转着将还未咬到的另外一边对着魏无羡面前,方便他再凑过来继续咔嚓一口,同时还应道:“我信。” 魏无羡给了他一个‘还是二哥哥好’的暧昧眼神,然后对着眼前的苹果继续咔嚓。馋了一晚上的烧鸡都没吃到,还是多啃几口苹果解解馋吧。 “信,魏兄说的话,自然是要信的。”聂怀桑还是觉得魏无羡这一举动别有深意,不过到了此刻,深不深意的,也没什么好探究的了,他只要知道,他大哥都亲自去姚府一趟了,山下还敢有尾巴跟上来,姚宗主果真是那般非同凡响的么。 真信还是假信的,魏无羡都只当没听见,将蓝忘机手上的苹果啃剩下的苹果核拿过来扔掉,还贴心地拽着蓝忘机的手指在自己胸前的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拉着人往前走了,“走了走了,眼看着都快天亮了,咱们也该回去休息休息补补觉了。” 聂明玦拔刀的动作一顿,是不是还又什么没收尾的? 孟瑶:是这人又忘了,还是我听错了什么? 聂怀桑:“魏兄,我没听错吧?就这么……结束了?” 魏无羡一回头,颇为无辜地道:“没错啊,我们阴陵山来,一是出去山中作祟的食人妖兽,”魏无羡看了眼腰间的封恶乾坤袋,回想起里面彘兽声若洪钟的狗叫声,还是免不了打了一个寒颤,“二是找到失踪的姚公子和金家修士的下落,现在当然算是都达成了啊,哪里有问题吗?” 彘兽的确是被揍得凄凄惨惨还被收了,但后者……这样也算?聂怀桑问道:“魏兄你派出去的伥鬼呢?不管了吗?” 魏无羡道:“本老祖下的令是让罪魁祸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都留了姓姚的一条命了,还待怎么管?” 聂怀桑听得一愣,跟着想起来,是哦,这种人都留了命在,是无法再管了。 魏无羡转身拉着蓝忘机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虽说是不伤性命,但也不改由着姚公子,怀桑兄啊,待天亮之后,劳你带上锁灵囊再去姚府一趟,看看情况,若事态不可控,就早些带着姚公子回来好了。” 聂怀桑张了张嘴,愣着问道:“为什么是我?” 魏无羡佯装叹气道:“我若去了,你确定姚府上注定不小的乱子不会被安在‘居心叵测’的夷陵老祖身上?至于含光君,如此风光霁月不染尘埃的人儿,怀桑兄当真舍得让他去和那些人虚与委蛇?” 聂怀桑抖落一声鸡皮疙瘩,那可是靠近三步以内就会被冻死的含光君,他可没有那胆子去‘舍不舍得’。 “……况且,伥鬼可是与你大哥的霸下有大用的,你不该出点力吗?” 对我大哥有用,那不是该他自己去吗?转头看了眼他大哥,想想这人到姚府后‘一刀在手、人头跟着走’的场景,从跟着山上到此刻都算是‘闲逛’下来的聂怀桑果断觉得这话言之有理,不就是也去姚氏府邸走一趟吗?交给他聂二爷没问题!当然转头看向同样闲在那边的另一人,有人相伴一起那就更好了。 孟瑶却问的另一件事,“那几位被姚氏之人带走的金家修士?” 魏无羡道:“那五名修士已经重伤如斯了,那几个姚家人都是能御剑的,让他们直接送到金鳞台不行吗?” 孟瑶犹豫地道:“青阳与兰陵虽近,但这几人也不是多可靠的人,未免多生事端,还是将人交到青阳城中金家驻地为好,他们送人到金鳞台才能确保将人交到子轩兄长手中。” 至于收到人的金子轩能不能趁此机会将旁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打压下去,就要看他自己的手段了。只是方才虽然已经这般交代了,总是还要亲眼见了那几人完好到金家驻地才好……孟瑶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聂明玦,不知他是否准许。 聂明玦道:“不过看着交个人,去就去了,难不成还要本宗主跟着?” 孟瑶:……这倒不用。 聂怀桑心知是方才在洞中,孟瑶给那几人喂下丹药的举动让他大哥有些改观了,至于改观的结果如何,呵,拭目以待了。 魏无羡才不管他们后续如何安排呢,对他而言,既然有人管了,这阴陵山之事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这个屡屡被针对的夷陵老祖还真没打算送佛送到西去。蹭蓝忘机的避尘直到了半空中,对下面几人喊道:“看来不怎么同路了,那我们先走一步了,客栈会和啊。”话音刚落,二人身影便已经远去了。 聂明玦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磨磨蹭蹭的了。”便领着聂怀桑、孟瑶也下山去了。 第55章 续五十五、 虽然前面话说得很满,回去休息、睡个觉补个眠什么的,但在这天蒙蒙亮的时刻,搭着避尘吹了一阵晨间的凉风,又遥远天际处早已慢慢晕染出一片生机,忙碌了一夜的魏无羡突然就觉得那点困意消散得无影无踪了,还来了些听风赏景的兴致,特地让蓝忘机放慢了御剑的速度,好让他多看会儿眼下难得的晨间景色。的确算是难得了,毕竟按照他一贯的作息来算,平日里的这个时辰,应当是将将入睡才对。 此次山中夜猎,细算下来倒也不是多累,既然魏无羡想赏景,蓝忘机自是奉陪的。二人御着剑慢慢出了阴陵山,往几人歇宿下榻的镇上飞去,临近了城门,又索性下了剑来悠悠走在了入城的路上。 树影婆娑在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林间初醒的鸟儿发出清脆欢快的鸣叫,还有偶尔早起入城的村民走动间带起肩上扁担的吱呀声,却反而更显得四周寂静悠深,让魏无羡又想起空间中那段‘自己’关于隐居的描述。他和蓝湛的居所,建在一处人烟稀少山清水秀之地,蓝湛织布做饭管账,他打鱼种地夜猎,更妙的是,现在也这般归隐的话,便是连小的也不缺了,想到这,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后悔没将小阿苑一起带出来,不然这次就可以先过个归隐的瘾了…… 蓝忘机陪着魏无羡在路上漫步,走着走着这人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悄悄笑出了声来。见他高兴,蓝忘机也不打断他,只是一个没注意,魏无羡竟拐到了路边草丛之中,蓝忘机这才及时将人拉回,“何事如此高兴?” 被抓了糗,魏无羡也不恼,抬手搭上蓝忘机的肩,指尖顺便绕着一缕头发玩儿,“二哥哥想知道?” 蓝忘机看着他道:“想。” 见他说的这么直白,魏无羡便也干脆道:“那我告诉你呀,我在想咱俩归隐后的日子呢,也许还能捎上阿苑小崽儿,也是有模有样的一家三口了是不是呀?” 虽然不知道魏婴是怎么想起归隐之事的,蓝忘机听了确是有些愧疚,兄长不在,现下实在不是归隐的时机。 魏无羡见蓝忘机面上些微的表情,一下便猜到他心中所想了,绕着头发的手中忍不住伸过去挠了挠下巴,笑着道:“二哥哥,我不过想起来就这么一说,日后若真想归隐,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么,快些进城寻些吃食祭一祭我们五脏庙如何?” 蓝忘机应道:“嗯。” …… 因时辰尚早,便是入了城,开门做生意的铺子还不是很多,魏无羡硬是靠着灵敏的鼻子东寻西嗅,找到了巷子里一处已经冒气热气的馄饨摊来,兴致高昂地拉着蓝忘机在摊子上一同坐了下来,点了一荤一素两大碗馄饨。 摊主早起做生意十来年了,第一次见两位神仙般的公子坐在他这种路边小摊上用饭,觉得自家小摊子都瞬间光彩照人了起来,一边激动得不能自已,一边手脚麻利地做好了两碗热腾腾地馄饨端了过去,“馄饨来了,二位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再唤小老儿一声就行。” 魏无羡抽出两双筷子又递了其中一双给蓝忘机,闻言便对摊主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大爷您这儿能加点辣吗?” 片刻后,摊主偷偷看了眼这位客人倒了大半的辣椒末、已经变得鲜红一片的馄饨汤,一脸惊骇,如今仙人都是这么重口味的吗? 重口味的魏无羡吃得很是畅快,还不忘招呼被摊主忽略的清淡口味的仙人蓝忘机,“果然我的眼光不错,这馄饨味道的确够劲儿,蓝湛你的素馄饨怎么样?要不要来碗鲜肉的?” 蓝忘机暗道这是鼻子嗅出来的,算不得‘眼光’,面上还是答了句‘尚可’便继续吃自己的素馄饨了。 蓝忘机答了两个字,魏无羡就像得到了多高的回应一般,边吃边抽空说个不停,再就着独属于自己的‘秀色’佐味,三碗够劲儿的馄饨硬是足足吃了大半的时辰,直到巷子里逐渐热闹起来又引了不少人注目,这才结账离开。 吃馄饨吃出了兴味来,魏无羡还想再在长街上多逛逛,然而左看右挑了一阵后,终究还是没能逛得下去。因他与蓝忘机相貌出众,两人也算是习惯了走到哪儿都引路人侧目的情况,但今日,那些目光之中,稍一分辨,便能察觉到其中不少并相同的自以为隐秘打量。 晋陵这处小镇上的修士远比他想象的要多,鱼龙混杂,此时已经在街上穿行往来了。 阴陵山山中小鬼吃人的流言虽广,其实并未引起多少修士注意;姚家公子失踪,有姚氏的人在,也没有其他硬要来分杯羹的人;兰陵金氏助力之人有去无回的消息传出,胆小怕事之人退散,反倒有不少欲借机扬名出风头的人蠢蠢欲动;待到含光君、夷陵老祖邀请赤锋尊来此夜猎的行踪确认,更是大批之人快速聚集于此,若不是含光君、赤锋尊亲至姚府言明不与其他人一同,怕是阴陵山山脚也早就被踏平了。此时一夜已过,这些围拢过来的修士自然早早出门打听消息,究竟是什么邪祟能让这三位修为高深的仙首一道夜猎呢。 察觉其中玄机,沐浴在街上众人眼光中的魏无羡不得不放弃了逛街的想法,果断在他们并未引气更多围观之前拉着蓝忘机溜了。这些人可真是,既然都没了夜猎的机会,还一股脑地聚过来作甚! …… 第56章 续五十六、 在长街东游西逛的想法未能成行,不想太过惹人注目的两人且先回了客栈休憩,也不过将将过了晌午,魏无羡惦记着蓝忘机清晨只吃了一碗素馄饨,二人又不是累得很了,便一同出了房门打算点些饭菜,好在房中用餐。两人走到楼梯处正待下楼,却在转弯时无意间注意到一处靠窗的隐蔽处,见了聂明玦正一人占一桌,桌上几样小菜并不怎么动,反而喝着茶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 魏无羡心觉好奇,干脆又拉着蓝忘机坐了过去,自顾自倒了两杯茶,“聂宗主,怎么一个人在此?” 聂明玦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暗道不一个人在这,难道还要多找几人煮茶论世不成?虽然诸事之后,他与魏无羡算不上陌生,但也没熟悉到随意聊天畅谈的地步,手上动作顿了下,将自己的茶杯倒满后,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他也猜得到,魏无羡这话问的大概是怀桑和孟瑶,应当是觉得他们二人一个武力低微,一个心思深沉,此次到晋陵来,又没带以往得用的下属,他这个做兄长的总归该看着其中一人? 只是想起自己方才暗中看到的一幕幕,聂明玦冷哼一声,那两人多能,又哪里用得着别人来操心了! …… 清晨下山之后,聂明玦心血来潮,突然借口有事要办,果断下了分三路进行的决定,不等二人多说什么便明面上一走了之了。留在原地的孟瑶一愣,微笑着与聂怀桑道了句‘客栈见’的话,也御着剑追着护送金家伤员的修士而去。 第一次做化明为暗这种事的聂明玦略一权衡,将慢了一步的聂怀桑作为盯梢的目标。孟瑶的办事能力他一向了解,倒是自己这蠢弟弟让他难得有了些好奇心。这段日子以来,虽然聂怀桑处理琐碎宗务还算是有模有样,但方才在山上,魏无羡轻而易举地就将护卫并收回伥鬼之事交予他,而怀桑还貌似浑不在意地接了,如何让他能不在意。其中缘由,怕是只等他‘不在场’的情况下,才能‘看’得刚清楚了。 于是,不过在周身布了隔音障、又稍注意隐匿身形的赤锋尊,就这么潜心关注着眼下独自一人的聂怀桑。 只见聂怀桑在原地站了一会,便转身进了路边树林深处去了。 聂明玦:…… 聂怀桑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还在自家大哥的眼皮底下,蹭到一棵大树后面,又左右瞧了瞧确认周围的确无人影踪,就立刻抬手将佩刀解下靠在树上,从乾坤袋中取出最能显示聂家嫡系身份的家纹袍换上,各类香囊扇套佩环齐腰,却又显得考究无比,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似是对自己的装扮满意极了,聂怀桑点点头,这才御着刀往城中姚府的方向而去。 暗中看了个清楚的聂明玦啪得一声捏碎了一截树枝,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姚府中,前一天赤锋尊才雷厉风行地来过一趟,就是此刻他随口扯了句‘养的鸟雀飞进来’的瞎话,混乱中,认出他身份的姚氏家仆也没敢硬拦着不让进。 聂怀桑到得很巧,姚府中此时正乱成一团,他留意听了几句便理了个大概来,差不多就是家主因山中邪祟之事一夜未眠,清晨之时不察遭邪祟入了身,此刻还因煞气入体而昏迷不醒,能主事的客卿和旁支众人想尽办法也无济于事,一致认为家主无力回天后,就在一旁明刀暗枪、争权夺利了起来。就是认出他来后,不但不收敛,反而认定面软可欺的聂二公子身份贵重又置身事外,还主动拉着人做见证。 聂怀桑:姚氏不灭、天理不容啊。 聂怀桑一面不时添上两句看似模棱两可、实则火上浇油的话,让堂上众人你来我往越发乱成一团;一面还分神盯着榻上煞气侵体到已经抽搐的姚宗主,琢磨着伥鬼可是听了夷陵老祖的话,要留这人性命的,但做到什么程度还不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眼看这些乱糟糟的姚家人都快将姚府正堂房顶掀翻了,姚宗主的面色也接近青紫色,浑身抽搐的症状倒慢慢停了下来,猜测姚公子是不是目的达成了。于是,心中暗暗估算一番后,面上做出乐善主人却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表情来,然后对着堂中众人透露一向行事周全又几月不曾露面的敛芳尊也在青阳的消息,其中知晓姚氏乃金家暗中附属事实的客卿被点醒,嚷着要寻求敛芳尊救助家主、主持公道,有心阻拦的其他人又一窝蜂跟了出了门外继续接着‘理论了’。 在金家驻地交代好护送重伤修士又细细询问金鳞台近日现状的孟瑶:…… 聂怀桑便趁机摸到塌边打开锁灵囊,收回伥鬼的临了,才知道自己不知道使用的咒语,无语一阵,眼见姚宗主面色都快接近死人一般的青灰色了,求神拜佛似的念叨了一通‘姚公子姚小爷好了吧够了吧夷陵老祖有命要你即刻跟我回去了’的几遍咒,竟然真的把伥鬼给念进去了。 收回了伥鬼,又大概检查了一遍挺尸中的姚宗主,发现是煞气侵蚀严重,一身灵脉也是混乱不堪、灵气无法寸进后,才放心出去在府中装模作样找了一遍不存在的鸟雀后,心安理得地等着看敛芳尊来姚府‘主持公道’了。 算是正大光明站在屋顶上还没人发现的暗中观察者聂明玦:狐假虎威、浑水模样,连锁灵囊都不知道怎么用,聂怀桑是活腻了吧! 不过看在那些个姓姚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作呕的份上,且先记着。怀桑孟瑶两个一肚子坏水的搅在一起,这些人必定是讨不了好,憋气的聂明玦忍不了再多浪费时间看下去了,将蠢蠢欲动的霸下斥起,瞬间便没了踪影。 …… 自己看得有多噎得慌这回事,聂明玦显然没打算和魏无羡,或者蓝忘机多说上几句,不去看面前魏无羡毫不客气拼桌吃喝的模样,聂明玦寻了话问蓝忘机道:“曦臣近日可有消息?” 蓝忘机答道:“兄长前日传信,已是到了益州,其他便不知了。” 那日在不净世画出的几处瞭望台考察地点,便有蜀东一带、益州附近的一个,蓝曦臣应当是在用自己亲历的方式实地考察去了。聂明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接下来,这处饭桌上又是一阵风过闻声的安静,连魏无羡用膳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下来。 好在不多时,楼梯上便见到了聂怀桑与孟瑶联袂二来的身影。聂怀桑一瞧见了这桌,还未走近便叫嚷道:“魏兄,打个商量,若下次再一起出门夜猎,好歹也准许带上几位客卿门生啊,走这一趟可累死我了。” 下一瞬,随着又一次咔嚓的声音,坐在桌边的聂明玦手中的茶杯再次成了碎片。 孟瑶:…… 魏无羡很无辜,“可是送到不净世的帖子,也没写你的名字啊。”说让你跟来的你和谁说不行么。 看着他大哥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些,聂怀桑上前递过去锁灵囊,讪笑着认怂:“我刚刚什么都没说,魏兄继续吃哈。” 魏无羡冲他翻了个白眼,将手放在那只锁灵囊面上,把脉一般地把了一阵子,嗯,果然如他所料,煞气尽除、怨气未散,好得很了。 第57章 续五十七、 不净世,家主议事厅中。 聂怀桑埋首在堆满宗务的案上忙活了一阵,又忍不住接着桌上卷宗的遮挡悄悄抬起头去注意坐于主位之上的聂明玦的动作,才偷看了第三眼,果然他大哥又一次毫不留情地将手中正拿着的书‘唰’地一下扔进了边上的火盆里! 聂怀桑盯着焚书的火焰不放,只觉自己的小心肝也处在被烈火焚烧的煎熬之中,痛到让他快要忍受不住了。聂怀桑猛地咬住嘴唇,咽下几欲出口的痛呼声,碍于大哥的威严,连冲上去为心爱的话本留个‘全尸’也不能,徒留阵阵哀嚎在心底盘旋:我的绝版《佞臣传》嘤嘤!! 看那火盆中的灰烬也能看出,被烧的书已经不是第一本了,聂明玦手下动作并不停顿,继续从面前的案上取过下一本他自某人藏宝阁里收缴来的‘绝版珍藏’,瞪着封面上不知所谓的书名就开始运气,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翻开第一页,正要‘检阅’,似乎注意到了聂怀桑的魂不守舍,立即便斥道:“心不在焉地作甚,还不快继续批阅宗务!” “噗。”堂上的第三人,正坐在聂明玦右下手、聂怀桑的正对面大的孟瑶忍不住笑出了声,位置之便下,他自然是将这二人的动作、表情尽收眼底的,连正在抄写的佛经都不知 何时停了下来,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这等笑料,果然不净世的日子还是有点意思的。 “是,大哥。”聂怀桑拖着嗓音委委屈屈地应了一声,转头就恶狠狠地瞪了孟瑶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果然是送过去的佛经太少了是吧! 下一刻,聂明玦又对着孟瑶道:“你也是,蓝家家训背好了吗?今日的佛经抄完了吗?哪里来的空闲偷笑!” 孟瑶作正经受教的模样,道:“是,赤锋尊。” 聂明玦:一个两个都不学好! …… 离阴陵山夜猎之行已经过去了大半月,聂明玦三人先一步回了不净世后,在聂怀桑的懵逼中,他的日子又迎来了一波水深火热。 原本,尽管聂明玦抓了不少聂怀桑的‘把柄’,再怎么狠训也不过练武、习刀,加上处理部分宗务。在他的强硬之下,也不知是真的没有天赋,还是仍旧没能转过弯来,怀桑的刀法虽已练熟,到底还是有其形而无其神。聂明玦气过一阵,要求练刀要每日不缀后,更多的精力放在监督他基础武学之上,力图要让自家弟弟摆脱类似‘不经摔’、‘不经打’、‘不禁吓’的种种骂名,然而聂怀桑又在这方面‘得天独厚’了起来,训练之下,除了身体结实了不少外,其他还是一直收效甚微,动不动便受伤喊疼、呼天抢地,竖子实不可教! 这次夜猎回来后,聂明玦更鲜明地感觉到,到别人家使绊子、耍暗箭之前还要换身行头、摆好架子的蠢弟弟似乎已经掰不回来了,忍无可忍地将聂怀桑平日修炼翻了倍,又搜进了他引以为豪的隐秘藏宝阁,找到了这些不堪入目的‘珍藏’,于是就有了以上处刑般的审阅、焚书的画面。 聂怀桑:至少我的字画、瓷器、折扇都还在,等等大哥求把《奸妃录》给我留下啊啊啊! 一趟夜猎,日子翻天覆地的,孟瑶也算上一个。聂明玦在穷追紧盯聂怀桑的时候,也没忘了他,练武场上时常能见到二人一同挥汗如雨的场景,抄写也不是禁闭在小院子里自行安排了,已经变成和被宗务淹没的聂怀桑一起在聂明玦眼皮底下写写画画,抄完当场就能被逐页检查,外加抽查背诵还有延伸提问。这大概是外出的表现让赤锋尊还算满意,才做出的改变吧。孟瑶起先还挺适应,几本书来来回回抄得熟了,除了量多了些,也不算难熬,修炼默写都有伴,笑料也有的看,不是很过瘾吗? 然而聂怀桑也不是好惹的,转头就从不知哪个旮旯寻来各种深奥难懂、晦涩拗口的经书混在了聂明玦准备的经书里,又送到了孟瑶的案头上,还被不明所以的聂明玦下令认真抄写、潜心研读。 抄到蒙圈的孟瑶:真的研读出来老子估计也离遁入空门、立地成佛不远了啊摔! 没看过一句完整佛学谒语的聂明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聂怀桑哼唧,来啊,谁怕谁了! …… 回忆起大半个月艰苦奋斗的日子,聂怀桑与孟瑶对视一眼,达成暂且休战的信号,又艰难地将注意力从新落入火盆中的《奸妃录》上收回,小声哔哔道:“半月都过了,魏兄和含光君还不见踪影,也不知道他们几时才能到清河,晋陵到这儿有这么远吗?就算是一路游玩过来,也该到了吧?” 提起这事,回想起魏无羡那声吊儿郎当的‘老聂’,聂明玦也是眉头一皱,“他们二人总归有分寸,魏无羡留下单子上的物品准备得如何了?” 聂怀桑道:“回来便加紧准备了,各类丹砂符箓器具一准备妥当,两百年份的槐木也找好了,又让人连刀带墓移了一座祭刀堂到后山,绫罗绸缎都有,珍珠玉石不缺,冰蚕丝分量不多,还在四处收集……”说着说着,聂怀桑就消了音,前面的那些还算勉强沾边儿,后面那些算是怎么回事?! 孟瑶道:“金鳞台上形式已然明了,还差些最后清算得关头,听说子轩兄长今日往返莲花坞次数颇多,想必是与江姑娘婚事已定了吧。” 聂怀桑闻言恍然大悟,他倒是有些日子不曾留心这些方面的消息了。所以江姐姐即将出嫁,魏兄这是在给自家师姐攒嫁妆吗?不过,就是没有这事,他也想提江姐姐出一份嫁妆的。 忽然,孟瑶对上首的聂明玦试探道:“大哥似是并不反感魏公子如此?” 聂怀桑一愣,聂明玦云淡风轻地瞥了孟瑶一眼,但并未对他称呼有所表示,就事论事地道:“为何要反感?若他真能解决我聂氏疑难,那便是恩同再造,不过是些俗物,何足挂齿。” 聂怀桑:‘俗物’都是从我藏宝阁出的,大哥自然‘不挂齿’了是吧,真是不知柴米贵→_→ 看来比起暗地里的居心叵测、阴谋诡计,明面上的明码标价、来往交易聂明玦还是很能接受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只要接下来不作死,这几个月的‘规规矩矩’大约,差不多能让他过去那点事儿的影响削减不少了?孟瑶垂眸,拿起手中的茶盏喝了口茶,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小剧场? 便在此时,守卫来报,镇上长街不少铺子里都碰上了两位外地人,不仅不付钱,还报上了聂氏二少的名号,特此请示是否要将人拿下。 居然有人敢吃白食吃到聂家头上了?聂怀桑兴致勃勃地道:“哦?什么样的两人竟有如此胆识?” 守卫答道:“一位寡言少语的白衣修士,和一位爱笑的黑衣公子。” 聂怀桑:就是方才说到的那两人没跑了,天底下又几人能将他们‘拿下’的? 聂明玦&孟瑶:曦臣/二哥若知道此事,该作何感想? 肯定又是魏兄的玩笑!无语一阵,聂怀桑挥挥手,让守卫拿着他的钱袋子去镇上付钱,顺便迎下贵客去了。 第58章 续五十八、 待到在议事厅中见了蓝魏二人当面,聂明玦三人便能明白,为何临近不净世仙府镇上百姓都没认出这两人来,别的不说,至少几大家族的家纹还是认识的。 只是,蓝忘机一身白衣没错,却不是蓝家仙首所穿的家纹袍,额间没有佩戴一并未佩着卷云抹额,背在身后的忘机琴被遮住,本人的仙剑更没有带在身边,能识得他是个修士,恐怕也是见他气质出尘、飘然若仙的了;魏无羡穿戴的是一身黑衣,头发已经向从前那般用根红色的发带扎成了张扬肆意的马尾,再加上本人面上爽朗不羁的笑容,鬼笛陈情又不在身边,如此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只听过各种传言的人,很难认为他就是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夷陵老祖。 聂怀桑一挑眉,“魏兄,忘机兄,你们是这是一路微服私访来的吗?”明明分开时,他们还不是如此穿着的呢。 魏无羡端起案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而后一挥手道:“啧,什么微服私访啊,当时姓姚的中了招不久,青阳一带就流传起了人是为我所害的传言,要是不稍作掩饰,哪里来的这大半月逍遥日子?” 聂明玦道:“怎么,姚氏那些丑事见了光,剩下的人又忙于内斗,还有人借此污蔑于你不成?” 想起算是灵脉尽毁、修为全无的姚宗主,孟瑶轻笑,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虚假传言,不是么。 魏无羡已经算是背锅背习惯了,更何况其中虽有姚公子复仇的始末,但姚氏之事确是他占了主因,“很多人都只看结果,又怎会费心去明理其中缘由。不过,他们也只敢暗地里说说了,是非对错自有天知地晓,不犯到本老祖眼前来,我也是能当做不知道的。” 聂明玦点点头,打算吩咐下去,让副使掌控好清河及周边的言论,青阳距离清河不算远,如此颠倒的流言,他定然容不得在清河传播。 聂怀桑摸摸重新回到自己腰间的荷包,总而言之,这也不是打着他旗号吃霸王餐的理由啊。 魏无羡注意到他的动作,很自然地道:“不是你说的欢迎我来清河做客?我这是给你一尽地主之谊的机会呀。” 聂怀桑:……我谢谢你? …… 几句寒暄后,聂明玦便和蓝忘机交谈起来。明面上宣称蓝曦臣闭关、实则是在外游历中,蓝家一应事物均有长辈蓝启仁及二公子蓝忘机主持,而近日先有由几大家族牵头策划的瞭望台一事,准备工作已经缓步进行中,后来青阳姚氏多行不义自遭冲击动荡,他作为聂氏宗主自然有与蓝交流探讨一番的必要——尽管聂氏宗务大部分已经聂怀桑在处理,而蓝家主要主事者是远在姑苏的蓝启仁。 虽然他们所议之事并不拖沓,二人交流也是言之有物、据实中肯,但大概魏无羡还是没有那种耐得住性子理事的本领,听了一阵便借要检验他胶带置办物品的理由,便要与聂怀桑一同出去。 聂怀桑痛快推开了一桌子的宗务,又对着他大哥面前那些被收缴的珍藏用眼神表达了一番依依不舍后,才领着魏无羡出了厅堂。 看得出魏无羡没打算即日立刻闭关研究,聂怀桑也没觉得要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就带人先参观自己的藏宝阁,还有准备得那些‘俗物’去了。 魏无羡对聂怀桑传说中的‘藏宝阁’算是好奇已久,闻言便赞同道:“这个好,说起来,我偶然间得了块奇石,比不上怀桑兄那两块玉石珍贵,倒也胜在新奇有趣,便当作回礼如何?” 聂怀桑有些惊喜,那两块玉石的确珍贵,但夷陵老祖亲手所出的风邪盘、招阴旗、戮魂幡更是难得,再加上后来挂在霸下上的玉铃,绝对值了,没想到还有回礼?能让魏无羡说是奇石的,那肯定是有称‘奇’之处的啊。 魏无羡拿出一个普通的木盒,打开后指着里面那块黑突突的石块道:“此石名为‘灵璧’,色如墨玉,天然神韵,扣之有道,所以又称‘音石’,怎样,入得你那藏宝阁吗?” 聂怀桑果然很喜欢,当即便捧着木盒去到自己的寝殿了。 七拐八绕入了一处隐蔽的偏室后,魏无羡左右观察一阵,各类书画折扇、瓷器美玉,样样皆是精品,果然称得上是‘藏宝阁’了。看了几个来回后,魏无羡问道:“怀桑兄,怎么不见你那些‘绝版珍藏’?” 聂怀桑正在一旁找合适放置灵璧的上好木匣,闻言心中又是一痛,忍不住控诉了一通他大哥这些日子来的暴行,说得那叫一个投入,简直闻者伤心啊。 魏无羡:老聂居然能忍到如今才烧,难怪方才在厅堂之上闻道些纸糊味呢。 暗暗同情一阵后,魏无羡又道:“不对呀,你不说清河境内九成以上的书店书画纸笔铺子都是你的吗,你大哥就只烧书没派人砸了你的铺子?那你不是再让人送来就行了吗?” 控诉完了,聂怀桑心情也缓和了些,点头道:“是啊,可是那些是绝版的啊,就算再送也没有一样的了!为什么不砸铺子……原来那几间店铺,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呃,只要我没在里面杀人埋尸,我大哥一般是不会动的。”似乎,自己爱看话本的爱好,还是受阿娘的影响呢,后来才会上瘾一般发展到如此之多。 魏无羡一愣,险些忘了聂家这兄弟二人并不同母了。不过,绝版被烧了,那是挺可惜的了。 ?小剧场? 藏宝阁中,魏无羡拍拍聂怀桑的肩,将他拉到角落里,附到他耳边小声问道:“那你那些珍品春宫也被烧了吗?” 聂怀桑一惊,“魏兄你这是开玩笑了,若是让我大哥搜到那些珍品,我还能有腿在!”转而又道:“魏兄,这是送过去的一箱子都看完了?再要些新的?那我这儿可没现成的,得让人特意送些才行。” 魏无羡搓搓手笑了笑,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俨然已经忘了大典之日‘秘籍’铺地的后续了。 聂怀桑想了下,还是没抵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问道:“所以魏兄,‘倒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姿势?” “……”魏无羡:“……好哇,原来你当时偷听了是吧?!” 聂怀桑连连摇头,面带惊恐地辩解道:“当时在空间的时候,我手掌受伤了,所以才没办法把耳朵捂严实的!这真的不能怪我!” 魏无羡:不但偷听,还敢问!不怪你怪谁! 第59章 续五十九、 隔日,到了巳时的尾巴,魏无羡准时无比地从榻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梦游一样地摸下床,结果东摸西摸一阵,却是没有寻到平日里都会坐在一旁等他醒来的蓝忘机,倒是消了自己的睡意,又随意舒了个懒腰后人才清醒了点,看了看周围布置,这才想起他们昨日已经到了清河,休憩的地方是不净世的一处客苑。 蓝忘机人虽不在,该准备的是一样不少,洗漱的用具清水具在,居室中的桌案上也备好了装有早膳的食盒。魏无羡上前一看,果然见着了压在食盒底下的字条,知道了蓝忘机这会儿在不净世练武场上后,便飞速洗漱完毕,又囫囵用了些食物后,又拿了早饭里苹果边慢慢啃着,边出门寻人去了。 这是魏无羡第一次不净世来,出了院门随意找个守卫问了练武场方向后,便放缓了脚步,在左顾右看地逛了起来。 各大家族的仙府中,云梦莲花坞是依湖而建,于人间烟火之中,热闹而又平和;蓝氏仙府坐落于姑苏城外一座深山之中,虽非伽蓝,却得一派寂寥的寒山禅意;兰陵金氏的金麟台,地处兰陵城最繁华之处,玉宇琼楼,高台细墁,极尽奢华。相比之下,清河聂氏的不净世,也是极具家族风格,仙府依山就势而建,整体呈兽头纹形,外表大气磅礴,内里也是简约厚重,置身其中,便令人胸中一股霸气油然而生。 这种‘舍我其谁’的豪情,实在让人想立刻亮刀打上一架的冲动,大约也是聂家的特色吧,哦,二公子聂怀桑是个例外。 这种想法,在到了练武场上情景后达到了顶峰。校场边缘处,聂怀桑与孟瑶正在扎马步,两人都是满头大汗的样子,可见是已经练了不短的时间,但他们二人却像没空理会自己似的,盯着场中你来我往、正在交手的二人。 那是聂明玦与蓝忘机正在切磋。聂明玦刀法凌厉,招式挟威重沉,蓝忘机剑法灵动,动作几分飘逸之中又面面俱到,点到为止的切磋中,二人也是战得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两位如今仙门百家之中实力顶尖的两位仙首过招实在少见,魏无羡眼光一时间也被这场打斗吸引了去,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得出精彩之余二人皆有保留之后,暗暗又分了一丝注意力开始观察起聂家这处占地极大的练武场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极为显眼的存在——正对着校场大门的另一边处着这那面大鼓,想起聂怀桑曾经透露的话,忍不住摸摸下巴,赤锋尊打鼓的场面,不知能否有缘得见了。 突然间,耳边响起一句大喊,“魏兄小心!”魏无羡没来得及明白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下意识地使了个柔软之极的铁板桥,就此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刀锋,人却用力过猛之下,噗通便躺到地上了。 原来,在他走神之时,比武的二人打斗已经偏向了他的方向,聂明玦手中霸下一记横劈使出,蓝忘机跃起避过,倒是迎面冲了魏无羡而去了。 蓝忘机心头一紧,避尘剑也来不及收,便快速掠至还躺着的魏无羡身边,小心扶起他,“魏婴,没事吧!” 魏无羡就势躺在蓝忘机怀中,小心揉着腰背,哼着道:“哎呀,我的老腰,差点断了!” 蓝忘机:“……” 聂明玦:“……” 还能说出这句话来,那就是没事喽。聂怀桑喊了方才那句后,扎马步的后劲一撤便坐到了地上,此时也是四肢瘫软,后怕之余,最先想的却是,魏兄说得‘腰断’真的因为方才的意外吗?想想当年求学时,这人爬上跳下、飞檐走壁的绝佳身手,和此刻蓝忘机的沉默不语,这实在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早就趁机站直了的孟瑶正擦着汗,他对夷陵老祖是属于闻名已久却没见过几回真人动手实力的,比起聂怀桑的天马行空,他更认为,大哥的刀法威势果真更为精进了! …… 因着上午的一摔,几人一同用午膳时,魏无羡都还时不时地做着揉腰的动作,后来干脆借了同坐一位的蓝忘机左手放在自己腰后帮忙,惹得已经道过谦的聂明玦频频侧目,几次三番要请医生过来问诊,却毫无例外都被魏无羡拒绝了。 聂怀桑很想对自家大哥说,这人绝对是毛病犯了,借机撒娇呢,然而怕自家大哥下不来台,只能不断对魏无羡示以‘适可而止’的眼神。 当着其他人的面,魏无羡也知不好太过,与自家道侣达成某种共识后,便替蓝忘机收了手,轻咳一声,引着其他人谈起正事来。 第60章 续六十、 魏无羡要说的自然是他们这次来清河的主要目的,也就是他曾经说过的聂家的刀灵问题。 先前从空间那处天书石璧便得知,清河聂氏与其他仙门世家不同,修的是刀道,立家先祖又是屠夫出身,修仙问道中难免血光,实力高强而修为有成的聂家先祖的的佩刀,无一不是戾气和杀气都极重。几乎每一位家主都是走火入魔,暴体横死。而他们性情暴躁,也与此有很大的关系。他们佩刀的躁动尚能由主人压制,可在主人死亡之后,它们无人管制,就会变成一把凶器。聂家先祖便以即将尸变凶化的死尸与佩刀共同下葬,刀灵会压制死尸的尸变,而同时这些尸体也能缓解刀灵的需求和狂气,维持现状,相互制衡。这就是最早祭刀堂的由来。 当初在空间听到其实原委的时候,魏无羡便曾提出从鬼道入手的猜想。即将尸变凶化的死尸属鬼类,厉鬼凶灵同样也属鬼类,那么以厉鬼凶灵代替祭刀堂中那些死尸,只要配上阵法稍加控制,操作得当的话,很大程度上应该也是行得通的,这样还能省了祭刀堂如此费时费力更重要的是容易惹人注目的存在,相比起来轻省多了。 聂明玦听了大概、慎重考虑后,同意让魏无羡一试,阴陵山夜猎归来后便让人连刀带墓移了一座祭刀堂到后山,一应材料用具皆准备妥当,魏无羡一路走到清河来也寻到了基本合适的怨鬼。 相比起曾经聂家先祖、如今已是无主的佩刀刀灵作祟问题,魏无羡自认来日方长,一计不成还能再试一招,总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就算最后没能彻底解决也还有祭刀堂这条后路呢。他更在意的是,如今聂明玦的上品仙器、已然开始躁动的佩刀霸下。 刀法修炼以及霸下的问题,聂明玦本人,还有如今的聂怀桑都很清楚,魏无羡只略提了提,遍实事求是地道;“当然,以方才校场上本人亲自感受的那一刀来看,赤锋尊和霸下的目前只是有些微的痕迹,若往后没有其他外因,再加上玉铃的效用,可以说短期内是并无大碍的。” 聂氏修刀道之人暴戾之气过重,受持佩刀练出刀灵后也难免杀伐之气,而这又会作用到主人身上,使之性情暴躁越深,周而复始,直至持刀之人走火入魔。 但若当事人修身养性不再受刺激,又有刻画了清心音阵法及功效的玉铃从旁辅助,刀灵的躁动不会再反作用到主人身上,自然能有效地缓解问题。 魏无羡想表达的意思,其他人也可从中听得明白,魏无羡继续道:“但若是想在霸下上,也用上我说的法子,引阴邪厉鬼到刀身里和刀灵相互制衡,仅仅是我目前的猜想,最终也不一定能成功的。毕竟霸下不比现在祭刀堂里那些已经无主的佩刀,它们需要的是镇压,而赤锋尊的应该还没有弃刀不用的想法吧?如果失败了,霸下还能不能完好都不可知;若是侥幸的确成了,那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后续隐患,甚至也保证不了。”这就是他提前明码标价,不愿与清河聂氏就此人情纠葛的原因。虽然他对这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十分感兴趣,但佩刀与仙剑一样,可是修仙之人立身之本,一个不小心就会结成仇怨了的,“所以,还请赤锋尊再仔细考虑一番。” 聂明玦听了这话,忍不住伸手向腰间佩刀的位置探去,没摸到自己的佩刀。他此刻还坐在堂中上首,霸下也被放在他身后的刀架上了。 聂怀桑暗中注意到了聂明玦的动作,与自己尚未开锋的佩刀不同,霸下是他大哥自少时便一直在身侧的佩刀,陪着一同夜猎征战、惩奸除恶,这才有了如今实力正盛的清河聂氏,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如今要用这认主的佩刀来赌一个未知,难以取舍也是实属正常。虽然干涉不了自家大哥的决定,但他又如何能放任或许,不,极大可能会危及大哥性命的存在?!“魏兄,你曾说,阴陵山上的伥鬼,也就是姚公子的厉魂与我大哥有大用,就是说它是用在霸下上的吗?” 魏无羡道:“不错,我问过了,姚公子死后化为厉鬼,他的执念除了报仇雪恨外,还有除魔歼邪、不愧一身修为天赋的一面,这点从他没有直接害过人命,后来尽除煞气,自身怨气却是未散,也能看出来。而且,他是不入轮回的伥鬼,就算不如此,往后除了成为孤魂野鬼、最后烟消云散外,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下场。” 还是那句话,万事俱备,只待佩刀主人点头首肯了。 第61章 续六十一、 事关霸下和刀灵,原以为聂明玦怎样也需要时间考虑的,不是十天半个月,起码也得一天十几个时辰吧?然而,当天刚过戌时未过,魏无羡便在客苑里等到了前来拜访的聂明玦。 魏无羡:原来老聂这么信我的么? 聂明玦:…… 午时散了席后,聂明玦随身佩好霸下,回来自己的寝殿。他并没有午休的习惯,但一天三次擦刀的事,一向习惯独自在寝殿进行。 聂家从第一代先祖开始起,就这么过来了,道有所成的先辈无一不是情日益暴躁,最后发狂爆体而亡,死后佩刀还要作祟人间,闹得家族不得安宁。若是没有那天大的机缘,他也该是其中一员。 如今一个改变的契机摆在眼前,他会犹豫,却不会拒绝。 清河聂氏,既不能改道他途,那么由他、由霸下做那探路先驱,又有何不可。这是他身为聂家之子、一宗之主不可逃避的责任。尽管,失败的代价是他这个习刀之人,再无寸进,从此无刀。但他更坚信,跟着自己一路披荆斩棘的霸下,这次也一定焕然新生。 他本是干脆利落之人,早已打算好隔日一早就带着佩刀到客苑去,但今日擦拭佩刀也不必例外。只是手上还未动作,便接到一方很是眼熟的丝绢,附带一个不敢说话、眼中忐忑又乞求看着他的小可怜似的聂怀桑。 聂明玦被看得眼皮一跳,他握了握拳头,试图稳住自己,免得一时冲动,把蠢弟弟揍得半身不遂,照顾蠢弟弟、接回宗务、无颜列祖列宗的后果实在太重。 好容易说服了自己视而不见,继续擦刀的动作,又见尾随二号孟瑶也双手奉上了更适合擦拭清洁的棉布巾。孟瑶想得周全,从无字天书里得知,‘自己’害了聂明玦的法子就是从刀灵入手的,如果这路被彻底封死,不止聂明玦没有后顾之忧,他自己在各个方面上也都会好过很多,至少聂怀桑还有蓝家不会再太防备他。至于是否会成功?那可是能炼化阴虎符、炼出鬼将军温宁的夷陵老祖,起码一半的把握是有的吧?足够去拿上赌注去拼了。所以大哥,棉布巾更好擦哦,擦完就把霸下送过去,过些时日就能迎回来继续擦了哈。 聂明玦:……这是丝绢还棉布巾的问题吗! 连训练翻倍都不管用了,向来以脾气火爆著称的赤锋尊简直被两人如影随形、欲语还休的目光磨得没了脾气,执拗地对峙了一个下午,又不能真的将两人揍个半死再踢回去,最终忍无可忍地带着两个跟随的尾巴,来这里给出答复了。 客苑之中,心累的聂明玦坐在魏无羡的对面,双手平齐,将佩刀霸下递过,“劳烦费心了。” 魏无羡正襟危坐,将桌面上一只酒碗移到对面,肃声道:“那么,赤锋尊,请先放出你的一碗血。” 聂怀桑:诶?! 孟瑶:改造佩刀却要用血,是何道理? 门外二人惧是一怔,一旁的蓝忘机听了也侧目了一瞬,倒是下了决心的聂明玦二话不说,手心在霸下刀锋一抹,对准酒碗就放了个满满当当。 院外扒着门框的聂怀桑忍不住红了眼眶,魏兄,拜托了。 …… 然而,将自家兄长看得无比重要,在每日越渐沉重的修炼、更加冗繁的宗务中,艰难地挤出空闲来暗中跟进炼刀进展后,聂怀桑这种交付重托、满怀信心的情绪不过几日便漏了个干净。 虽然客苑被交代除了他自己和蓝忘机外禁止有人入内,但在其他方面,魏无羡没有闭关试炼,也不见召集聂氏族中擅长铸刀的大师集思广益,就这么白日出门逛街溜圈、喝酒耍玩,晚上回来倒是一头扎进院子里闭门不出,但三更半夜地还传出阵阵琴笛合奏是怎么回事? 光靠花天酒地(并不是)、歌舞升平(也没有)、重情好色(特意新收集的‘珍藏’又被划拉走了)就能改炼好霸下吗?当然不行啊,所以魏无羡魏无羡从懵逼的聂怀桑那儿先拿回了自己的报酬、抽空将准备给江厌离添妆的护身法衣做了出了,法阵、咒术自己设计好,再由聂家的裁缝一针一线细细绣了上去,加上制衣材料是质地极佳的冰蚕丝,由此做出的成品简直完美。 而霸下这边,除了又要去了三碗聂明玦鲜血之外,没再被探到有任何进展…… 聂怀桑怀疑自己交友不慎,就是连孟瑶都开始思考,这会是不是所托非人了,魏无羡这番行事简直是大写的不靠谱啊。 不敢打扰魏无羡,二人组团悄咪咪地去问了蓝忘机,得到了‘无碍’、‘魏婴自有分寸’的回答。 聂怀桑&孟瑶:并没有放心好么。 不过,再怎么质疑,也是开工没有回头箭,更不能半途而废的。 漫长又短暂的几十天过去,这日,在蓝忘机的小心跟随下,顶着两个厚重黑眼圈的魏无羡,包含兴奋地走到校场上,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聂明玦将霸下双手奉上。 聂明玦接过霸下不语,他的佩刀是上品灵器,可谓与主相通,虽然通的不一定是好的方面,但此刻拿在手中,刀身眼色更为暗沉的霸下宛如一潭死水,没能反馈给自己这个主人一点波澜,那么,是失败了吗? 魏无羡并未注意到聂明玦面上涌动的波澜,只是兴奋到有些不正常,“老聂,用你的血抹过刀锋。” 聂明玦皱着眉头,照做了。可诡异的是,涂在刀锋上鲜血居然被霸下吸收了,刀身像是有了人体一般的血管经脉一般,吸收了主人的鲜血后,又缓缓地开始变色,刀身之上,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如同血管一样的红色花纹,而持刀的聂明玦甚至感觉到了由手中的霸下传来的一阵一阵的脉动,甚至觉得自己正在握着一个活物,实在妖异非常。 聂明玦眉头未松,又看向魏无羡,示意他给个解释。聂怀桑也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跟着看了过去。 魏无羡并没有理会,又让聂明玦输入灵力安抚霸下,等到刀身血纹退去,又喊了‘蓝湛’,蓝忘机会意,退后几步,又手上掐诀,避尘当即出鞘,与聂明玦手上的霸下擦身而过。这次众人看得更清楚,就算并未用血开锋,刀身也在瞬息之间再次布满了红色血管,就像是遇到强劲对手被唤醒一般。 魏无羡道:“霸下被改造后,一般刀灵和伥鬼在其中相生相克,刀的外表看起来就如同一般兵器一样,毫无灵气。但一旦受到主人以血为媒达成的召唤,刀灵和伥鬼会听从主人的号令,刀身复活,一致对外;又或者,打斗中没有收得主人鲜血,却遇上了实力强悍的对手,刀自身也会主动辨别而复活。而且,如今的霸下认主且与主共生,老聂你生龙活虎,那它状态巅峰;主人发生意外、再无生气,刀也会自动封存,变为废铁钝刀。” “不过,基于原本就躁动除怨的刀灵,和新加进去的曾与彘兽为契的伥鬼,还有如今嗜血的秉性,很明显的,这把刀不再是上品灵器,或者说,称呼它妖刀更为准确,妖刀之首——霸下。” 第62章 续六十二、 听了那震耳发聩的一通话,聂明玦握着刀柄的手是松也不是、紧也不是,横眉瞪眼的模样几乎要将眼前这个大放厥词的人盯出一个洞来,重重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你、再、说、一、次!” 魏无羡眨眨眼,心头那阵极度的兴奋感消退过去,因为过度疲惫导致有脑子有些眩晕的脑子也终于缓慢恢复思考,半晌后,对还在克制情绪的聂明玦道:“那什么,我才刚睡醒,还什么都没说,对吧?” 聂怀桑:“……”居然敢这么说,魏兄你真可以的。 沉默一阵,蓝忘机收好避尘剑,上前道:“魏婴已经多日不曾安眠,既然霸下已经归还,那就先带他回去休息了,聂宗主,敛芳尊,聂二公子,告辞。” 孟瑶:“……”所以,到底是没睡醒,还是没睡着? 对蓝忘机的话,魏无羡很是配合,立刻就是一副摇摇晃晃、几欲晕倒的模样,然后十分准确地歪倒在蓝忘机身上,装个死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聂明玦黑着脸不说话,聂怀桑只能艰难地抹了把脸,配合着演完这出戏,“含光君……不必客气,还是休息要紧,这些时日也是有劳魏兄了,待魏兄恢复了精神,大哥和我必登门拜谢。” 蓝忘机点点头,然后一手环上魏无羡的背,微微俯身,另一手去抄其膝弯,抱着人十分平稳地走了。 被悬空抱在了自家道侣坚实手臂中的魏无羡莫名觉得这动作有些眼熟,太累的结果便是一直回到床榻上,也没想起那句‘没说让你这样抱?’,就在身旁之人轻柔地拍拍背中睡了过去。 …… 校场之中,三人依旧站在那儿纹丝不动,气氛却是尤为僵硬,聂怀桑不敢拿过霸下,只能小心拉过自家大哥又一次被划伤的手掌,一边用自己近日随身常备的损伤药膏涂好,一边小声道:“大哥,魏兄就是随口那么一说,霸下如今既无妖气,也没有邪性,哪里算那什么啊,是吧。”添了伥鬼又死认主,最多算是邪兵么,当然这话,他是不敢说的。 孟瑶也道:“兵器本无正邪,霸下既然注定只会认大哥为主,又不会再有反噬,其他细枝末节便没必要在意。” 道理都懂但就算听不得霸下和妖邪沾边儿的聂明玦,给了这两个敢对他说教的家伙一个凌厉的眼神,吐出俩字:“继续!” 同时打了个哆嗦的聂怀桑&孟瑶:……大哥眼神都变了,好可怕!今天还能活着走出校场吗! …… 引发了校场了一次惨案的魏某人,畅游在梦乡中而对此一无所知,因这段时间过度消耗心神与精力,蓝忘机又在室内点燃了助眠安神的熏香,魏无羡一觉醒来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对着窗外大亮的天光懵了一阵,魏无羡又开始习惯性地去寻平日里都会守在床边、这次也毫无意外的人,然后对着沐浴在晨光中显得脸更加好看的盛世美颜,道了声‘早安’。 蓝忘机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回了声‘早’,上前扶起魏无羡做好简单的清洁后,又打开案桌上的食盒,取出一碗温热的白粥盯着他用完,正好此时门外聂家家仆端进来一碗黑乎乎地闻着味儿就知道非常苦的汤药过来。 魏无羡一惊,抽着嘴角将两手都藏进薄被中,又用眼神不断示意,拒绝喝药的意思再明细不过了。 蓝忘机并准备再次重谈‘不急于一时’、‘不可太过劳累’的劝诫,而是端着药碗的动作无声回复一句‘抗议无效’,以实际行动表达他一意孤行的后果必须被承担的事实。 魏无羡:QAQ …… 聂怀桑来拜访的时候,恰好是魏无羡喝了药又喝下第二杯清水去苦味的场景,一看桌上已经空了的药碗便猜出了原委,心中不禁对魏无羡更加感激,“这段时间劳魏兄受累了,我那还有些上好的补身药材,稍后也一并送过来。” 魏无羡呛了下,在第三杯茶水中吹了一串泡泡,连忙搁下茶杯拒绝道:“可别,还是算了吧,这药已经够苦了。” 聂怀桑并不强求,“那我吩咐医师调下汤药味道吧。” 调味什么的,魏无羡舌根似乎又泛起那种无与伦比的苦又夹杂一丝丝诡异甜味的蓝家草根树皮汤味道,果断拒绝了聂怀桑的提议,主动问道:“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正在和敛芳尊在校场上训练吗?” “今日休息,我大哥一早就亲自出门夜猎去了,”似乎怕他误会什么,聂怀桑又紧接道:“昨天晚上接到的上报,就在清河境内,顺利的话今日傍晚前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我再和大哥一起过来道谢。” 魏无羡并不在意这个,反正不管谢不谢,报酬已经全部拿到了不是?“你大哥今天就能回来,你还敢偷懒啊?” 昨天几乎被训下去半条命、现在还浑身酸痛的聂怀桑:…… 聂怀桑选择立刻进入正题,“魏兄,我来是想说,不必将我大哥昨日的反应放在心上,我大哥实力更上一层楼,从此以后不必再担心刀灵发作问题,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了。” 昨天校场上听到这个说法的时候,聂怀桑的确十分震惊,可震惊过后,见大哥后来还是将霸下随身携带了的,又觉得歪打正着。不可否认的是,大哥他长时间一来,认知上是有着某种偏见的,至少曾经‘未来’种种迹象现实,他有过‘邪魔外道得而诛之’的想法,说过‘娼妓之子无怪乎此’的话,不管何人何事下的,既然如此认为,他自己就该有一部分激化了仇怨因果的责任。而经此一事,等大哥完全接受全新的霸下后,‘非常道但行正义事’的观念也该根深蒂固了。 如此,不正是一举多得吗? “就是吧,‘妖刀’二字说上一次就行,可别再提第二次了!” 清醒无比的魏无羡:“啊,什么妖刀,我不知道啊。” 聂怀桑:“……” 第63章 续六十三、 聂怀桑这个‘后来’被世人称为‘一问三不知’的人,如今居然被人提前抢了口头禅,深深体会了一把‘不知道’三个字的杀伤力后,他自己还被怼得无话可说。 对面的人是魏无羡,旁边还坐着人家名正言顺的道侣,确定就算是在自己地盘上还是惹不起后,聂怀桑忍着满头黑线告诫自己不能对着这人挖坑后,果断又换了个他们都感兴趣的话题,“魏婴近日繁忙,想必还不曾知道些外界的消息吧,特别是金麟台的,要听听吗?” 金麟台的事,由于自家师姐的关系,以及‘彼世’被算计的经历,魏无羡的确很关心,甚至早前还专门派了小鬼去金麟台盯着以防万一,不过他给小鬼们吩咐的又是有特殊情况再汇报过来,一直以来各种事缠身分去了不少注意力,都是想起来才会问两句,所以知道的情况反而比别人欠缺些。 虽然知道得少,但并不妨碍他根据先前来清河的路上听到的那些零零散散的闲言碎语猜上一猜,“金子轩已经动手了?” 聂怀桑给他递了个‘料事如神’的眼神,道:“金麟台的这场内斗里,随着金光善一病不起,子轩兄面对的局面虽然杂乱,但在他自己的势力、孟瑶留下的人手、还有他外家的支持下,一直占有压倒性的优势,那些一直在捣乱叫嚣的所谓旁支长辈不遗余力在浑水摸鱼,还捡着什么家主属意之人不是子轩兄的废话当鸡毛令箭,金夫人和子轩兄碍于金家脸面又一直对他们束手束脚,直到姚宗主,哦,现在已经没有姚宗主了,原就是个投机取巧的三流家族,上次夜猎的事情传开后也不到两月,姓姚的没了修为还吊着一口气呢,那点家业就被各怀鬼胎的客卿和旁支瓜分殆尽了呃……” 说着说着又跑了偏,聂怀桑摆着手道:“不对,我要讲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当了彘兽储备粮的那五位金家修士,当时不是被安排送回金麟台到子轩兄手里的吗,最后还是没能救活,死在了与擅自下令的金家旁支长辈对峙的当场,兰陵金氏这次清洗也彻底开始了。不过那些旁支手段也不少,竟然挖出了金光善和乐陵秦氏秦夫人的秘辛,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明目张胆地要嫡支退位让贤。 最后结果就是,追随金光善多年、一直率上下附属兰陵金氏的秦苍业家主怒而叛出,自立门户,宣布与兰陵金氏势不两立;金家上蹿下跳、蠢蠢欲动的旁支,连同已经疯癫的金子勋一脉以少数资产的代价被分了出去。兰陵金氏这样的大家族居然也会有分支的时候,子轩兄还真有手腕的。” 内斗等于内损,金家经此一役,也是实力大减,但到底底蕴财富还在,金子轩这位如今的代宗主行事作风素有佳名,又传出与云梦江氏联姻将近,再加上避居清河的敛芳尊也尚且安在,到底还是保住了大家族的地位。 金光善的龌龊事曝光,秦宗主自立门户是意料之中,能分家成功也是一种切割家族毒瘤的有效方式,但同时,二者后患无穷也是不可避免的,甚至因此,某些明面上的算计不会减少,暗地里阴谋还会让人更加防不胜防。魏无羡接过蓝忘机重新倒得一杯温茶,捧在手里并不喝,沉着脸想着,师姐日后还是要嫁到金麟台的,若真如此,这样岂不是更加麻烦? 蓝忘机见此,知道他在担心江厌离,便道:“金公子与师姐自有分寸,我们再多加看顾便是。” 聂怀桑也跟着点头,却是有些好奇,“金麟台形式并不算稳,为何江姐姐大婚会选在这种时候?” 魏无羡想起其中原因,面上也有些放松,“还不是因为我那外甥,虽然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但师姐和金孔雀可是一直盼着小金凌早早出生的。”彼世的金凌出生便无父无母,这一世,就算再艰难,这对父母也是想相伴着照顾金凌长大的,当然还有他大舅大舅妈,还有二舅。 聂怀桑道:“好像是哦。”就是时间算起来不大对的上,也不知是不是那位骄矜的金小公子了。不过,如此形式下,江姐姐大婚,他更该添上一份力了。 魏无羡又问道:“秦宗主脱离兰陵金氏之后,敛芳尊,没想着要回去吗?” 聂怀桑道:“他大约是没这个意思的。” 夜猎回来后,察觉到金麟台形式严峻,孟瑶便做了准备,那丑事爆出,还是没忍住出手让人护住了秦夫人和秦愫,还联系上了她们,但秦愫知道真相后心灰意冷,自觉无颜面对曾经的未婚夫、实际上的亲兄长,拒绝了孟瑶的帮助,带着秦夫人娘家一处乡下别苑,再没有出来过。 孟瑶的这些动作都没有避开聂家人,聂怀桑也知道得清楚,所以,这段时间两人气氛前所未有的‘平和’。聂怀桑心道,至少在这事上,他是不会去揭人伤疤的。 ?小剧场? 魏无羡问:怀桑兄啊,霸下都变成这样了,要是你大哥出门砍人的时候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拿去大做文章,怎么办?我岂不是问心有愧了? 聂怀桑折扇摇得飞起:本公子是谁,坐拥清河九成书店纸笔铺子、掌握全清河全部话本的人,我大哥别说用个变色刀,就是拿把菜刀,我也能让全部的人知道那是神兵利器! 魏无羡:……老实说,你那话本铺子只在清河吗? 聂怀桑:是书店! ‘菜刀’(并不是)聂明玦:╰_ ╯ 第64章 续六十四、 对于自家师姐的婚期已定,还是定在如今兰陵金氏正值一团乱麻刚解、实际上还是暗礁险滩之际,重重担忧之下,哪是蓝忘机一句‘自有分寸’便能劝解,得了,干脆还是早些回莲花坞,做足了准备再送师姐出嫁吧。 这么想着,魏无羡也就直接和还在聊天的聂怀桑这么说了,“对于无主佩刀的刀灵作祟,我这些天又有了些其他想法,等我琢磨琢磨、再更完善些不迟,还有槐木,可以的话最好再寻些年份更久的。后山那座祭刀堂先放着吧,也不急于一时,等你大哥回来,再看看霸下没什么问题,我和蓝湛就先告辞了。” 聂怀桑点点头,表示记下了,眼下金、江两家的大事,才是当务之急。不过,脑子一转弯,他都惦记着要去要去云梦做客多久了,上回道侣大典也就稍微转了一圈,还没好好游玩过呢。正好趁着这次江姐姐出嫁,自己又计划要送上一份厚礼,要不,一起同行去?还能躲开宗务和累死人的训练,岂不快哉! 聂怀桑当即眼冒星星地表示:魏兄,可否加上我一个? 不止一次邀请人到莲花坞做客的魏无羡对此没什么意见,道:“怀桑兄想来,莲花坞自然开门迎客,但是你大哥同意吗?而且,我们还要先回姑苏走一趟。”没记错的话,这位如今在不净世可不是什么逗鸟画扇的闲人了。 “要不,我先去莲花坞和江兄江姐姐一起等你们?我自己也是认路的。”聂怀桑很自信,就差将胸脯拍得蹦蹦响,“我大哥那里,等他回来我就去说,放心,肯定会同意的。” 魏无羡耸耸肩,随他去了。突然决定要回去,总是要收拾下的,给师姐备好礼物,提前拿过来的报酬,还有这些天写写画画又还没整理完的手稿,林林总总还真不少。 …… 说是要等外出夜猎的自家大哥回来,直到灯火初上,聂怀桑也没着见人影,不应该啊,不是说只是凶尸作祟的吗,大哥肯定一刀就能解决了的,更何况这次还带着几位随性下属。但这么久还不见人,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聂怀桑吩咐大门前守卫注意动静,自己也等在正殿前,决定再过一个时辰还不见人,就带人去寻。 好在又等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人来报家主回来了。 聂怀桑心下一松,快步向门前迎了过去。途中,远远便见到了龙行虎步而来的聂明玦,嚷着道:“大哥你没事吧,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你们到底……”说话间已经跑到了人面前,口中的话却是消了音,夜色灯光之下,聂明玦看起来还算无碍,但身后的几名属下一改平日装扮,每人都各自披着一身黑色斗篷,严严实实不露半点,明显是在遮掩着什么,就连见到他问礼的话都是病入膏肓似的瓮声瓮气。 聂明玦正沉着脸,一见他来,便斥道:“你来干什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聂怀桑还懵着,压根就没听聂明玦说话,用手里的折扇,小心地挑开其中一个下属的兜帽,只一眼便吓得跳开了去,又连忙蹦到聂明玦面前,上上下下、左查右看一番,确定大哥真的没事了,才挥着手让身后的守卫去请医师,心有余悸地道:“大哥,怎么回事啊?他们这是中毒了?” 光是脸,都肿的像是几百斤的胖子,肤色也是不正常的紫灰色,还隐隐有些难以言喻的味道,不是中毒,还能是何种解释? 聂明玦脸色黑得快要滴出墨汁来,显然这次阴沟里翻船的确翻得不轻,才入大门时便传信去找医师,这时也没阻止聂怀桑重复的话,斥了声‘滚回去’就继续带着人往正殿走,聂怀桑哪能放心得下,也跟着一起了。 …… 厅堂中,医师诊断后,冷汗津津地回禀道:“宗主,属下无能,只能断出几位副使是中毒,却认不出是什么毒,不知……” 聂明玦冷哼一声,道:“他们是被不知名毒蜂蛰了,最怪异之处是蜇人的毒蜂以凶尸筑巢。” 医师听了大惊,又回头仔细诊断过后,还是无所头绪,言道只能暂时施药止痛,说完当下便躬身不敢再起。 聂明玦示意先施药给他们止痛,那些毒蜂毒性如此之大,再迟写怕是又性命之忧。他在回来前就已经及时寻外面的医师诊治过,也是同样的结果,哪会怪罪医师什么,但还是不甘心,狠狠拍了下椅子扶手,瞬间木屑飘飘落地。 聂怀桑心中也焦急,见了医师动作,忽然间又出声阻止了下来,道:“这类关于凶尸的怪事,兴许魏兄能知道呢?贸然用了药,谁知还会不会弄了更严重?大哥你们再等片刻,我这就去找魏兄过来!” 聂明玦一听觉得有理,又觉得聂怀桑找人动作慢,直接点了守卫带着中毒的几人,疾速往魏无羡和蓝忘机客居的小院奔去。 第65章 续六十五、 眼下亥时未至,因此蓝忘机与魏无羡整理好东西有各自洗漱一番后,暂时还没就寝,魏无羡正歪靠在榻上,看起来似乎是在随意整理着还算有用的手稿,身上大敞的衣襟、缭乱披散的黑发,还有时不时瞟上一眼房内另一人的眼神却不像是那么回事。 魏无羡本来就没打着什么安分的心思,晚膳前又被喂了一碗药汤,到现在嘴里还苦巴巴地,马上就要到他们能‘搞事’的时间了,不作点幺蛾子出来,怎么可能?不过,他在这边酝酿了这么久,蓝忘机依旧坐在床下桌案边上慢慢翻看着一本书,连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难道自己这么快就失宠了? “咳咳,”魏无羡轻咳两声,用正经无比的声音道:“蓝湛,今天老聂还没回来,咱们明天当面辞行就走吗?会不会,不太好?” 蓝忘机手上的书有翻过了一页,“不会,赤锋尊不是拘礼之人。” 魏无羡心道那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比得上他压在身下的那本珍本‘秘籍’吗,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顺着话到:“是吧,不过他那刀用的怎么样了还得问问……” 话还没说完,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和一阵阵呼喊:“魏兄,含光君,开门,快开开门!” 魏无羡被惊得一个机灵,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同放下书本的蓝忘机对视一眼后,蓝忘机起身道:“我去开门。”往前走了两步,又补上一句:“衣服穿好。”说完便出去开门去了。 等人踏出了房门,魏无羡才憋不住地哈哈大笑,然后谨遵小古板道侣吩咐地整理好衣襟,还嫌不够似得又将外袍也给披上了。 门外一群人的脚步声还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含光君,失礼了,实在事态紧急,要找魏兄帮忙,这才不得已打扰了你和魏兄。” 蓝忘机已经到了室内,见魏无羡穿着整齐地坐在案桌边,这才收回视线,领着人突然而至的这群人一同入内,“无妨,请坐。” 聂怀桑没顾得上坐下,连忙和魏无羡又见了礼,直奔主题:“魏兄,劳烦你帮忙看下这几位,他们都是跟着我大哥出门夜猎去的,但是被凶尸身上的毒蜂蛰了,医师一时半会也束手无策,你看看能有什么解毒的办法吗?” 聂怀桑简单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带头进来的聂明玦便沉着脸不发一语,他们到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但眼下也只剩魏无羡此处可能有办法了。 这些人进了门来,魏无羡就察觉到其中几位似乎有些不对劲,听了聂怀桑的话,便起身走到其中一人身前,小心去掉他头上的兜帽,仔细看了一阵,又喊道:“蓝湛,多点几盏灯来,亮堂些,我好看清楚点。” 聂怀桑听了便急声道:“我来我来。”到这时才注意到,屋子里只在小案桌上留了一盏灯,想必是留着睡前看会书的吧,那他们来得时机岂不是不太好,没有打断什么吧?心里杂七杂八地想着,手上动作却是不慢,接过守卫递过来的引火符,快速将房内各处的灯都点上,一时间房中亮如白昼。 魏无羡又看了看,中毒是人都是多处浮肿,中间紫黑色最严重的的地方还能看清黑痣般大小的黑洞,应该就是被蛰到的地方,心下思索片刻后,道:“去准备,糯米加大蒜、生姜捣烂取汁,现行涂抹,再用蛇油膏敷上,最后找些菊花叶捣烂、敷贴好,应当就能消肿、暂时延缓毒性了。” 跟过来的医师赶紧记下,念叨一边后,又为难道:“糯米、大蒜、生姜膳食房都有,蛇油膏修行之人不常用,但也算是药材能找得到,菊花叶虽是常备但只有晒干的,一时半会地,属下不知到哪去寻啊?”不净世里没有养花种草的习惯,这点干叶子还是他老人家拿来炮制明目汤药的呢,难道要到镇上扰民去? 魏无羡拿出救急的法子,他们不净世却凑不上药材?聂明玦脸色更不好看了,几乎忍不住张口就要痛斥药房失职。 聂怀桑见此,忍住心中快要滴血的痛,艰难张口道:“菊花叶我有……我寝殿里,有几株紫龙卧雪和瑶台玉凤,侍从知道摆在哪,去取来便是。”中毒是虽然不是大哥的左右手,也算得上得力助手,而且毒蜂毒性这么大,事急从权么,以后还可以再买嘤! 聂明玦:……拿花中珍品当药敷,蠢弟弟到底是多有钱? 众下属:二少威武。 原本想说到后山随便拔两颗野菊花的魏无羡:……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穷人魏无羡边咂舌边向聂怀桑比了个甘拜下风的手势,又加上一句:“白菊花效果更好。” 一无所知的聂怀桑:哦,起码我的紫龙卧雪保住了T-T …… 不管怎样,药材问题算是解决了,聂家众人动作很快,一炷香后,还是在这处小苑里,中毒的几位修士都已经在医师的帮助下敷上药了。 聂怀桑眼睁睁看着他宝贝了许久的几盆花被撸得光秃秃,很是不忍,便坐到魏无羡身边说话去了,“魏兄,你方才说,这法子只是暂时延缓毒性?” 魏无羡正装模作样地捧着方才蓝忘机的那本书,答道:“是啊,这算是个土方,我又不兼修医道,也没有亲眼看见那毒蜂什么品种的,只能用这通用的法子来延缓了,虽然暂时止住了,但要彻底拔毒,还是要看医师的本事。” 聂家医师:老夫无能,愧对家主哇! 聂怀桑方才就见了当成诊治情况,此刻又见自家医师快哭出来的模样,就知道这毒棘手到什么程度了,那么能拔毒的医师,恐怕唯有一人能有把握。 聂怀桑想了想,看了眼聂明玦,有些犹豫的模样让聂明玦又是一阵火起,“有话就说!” 于是,聂怀桑就说了,对着魏无羡正色拱手道:“魏兄,在去莲花坞做客前,不知是否有幸先去趟乱葬岗?” 魏无羡一愣,“你们要去找温情是吧,原先这么去也行的,但我和蓝湛离开之前在山下布了防御山外人靠近的阵法,你们上不去的吧?” 蓝忘机道:“救人要紧,你与他们一道回去,姑苏我自去便可。” 魏无羡想了想,他回云深不知处也没什么大事,蓝湛一人回去也没什么大问题,便道:“那好吧,等云深的事处理好了,你来找啊,对了,把阿苑也带上。” 蓝忘机点头道:“嗯。” 聂明玦对他们二人道:“多谢。”聂怀桑还有正敷着药的几人也都跟着道了声谢。 魏无羡连说不用,治不治的还要看温情,他作为去乱葬岗的带路人,可不好承了这声谢。又看了受伤几人一眼,魏无羡问道:“不过,你们怎么会遇上鬼王蜂的?” 众人闻言愣了下,聂怀桑一呆,也问道:“‘鬼王蜂’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魏无羡解释道:“你没听过也是正常,这名字是我起的。一般毒性大的毒蜂就有让普通人致命的危险,毒蜂在尸体上筑巢繁衍后除了本身的虫毒还会带上尸毒,这种就是尸蜂,而我将以腐肉为食、在三个以上高阶凶尸的躯体中筑巢过的大毒性毒蜂叫鬼王蜂,乱葬岗里就有,但在乱葬岗外面,还能碰上能将修为高深的聂家人毒到这种程度的鬼王蜂,依我看,老聂你有必要再叫人顺着往下查探一番。” 聂明玦点点头,当场便吩咐了下去。 聂怀桑心情很复杂,不知从何时起,魏兄这声‘老聂’的称呼越叫越顺口,连当着大哥的面都照说不误,偏大哥还一副默认的样子,他俩真的没有人被夺舍了吗?要是被不认识的人听见了,会不会认为其实‘老聂’是长一辈的人?虽然大哥外表长得比较着急,但其实也并没有大那么多啊。 聂明玦并不知聂怀桑心中想法如此‘危险’,对这次堪称毕生之耻的事件着重交代给门下客卿后,又和魏无羡聊了几句改造后霸下的使用情况,这次砍杀凶尸遭到一群鬼王蜂袭击,还是霸下在手才让他免遭于难的,可以说除了醒刀时比较妖异外,各个方面都突飞猛进,用起来也更加契合了。 聊了许久,中毒的修士们都敷好了药,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患处的浮肿已经消了大半,未免还有反复,几人又商定了明日一早出发的时间,便一起告辞了。 房中只剩下魏无羡和蓝忘机后,两人又交谈一阵,便一同休息了。 ?小剧场? 孟瑶是在第二日发觉聂怀桑又没去训练时发觉不对的,问了府中守卫几句后,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到了正厅,果然见聂明玦已经整装待发了。 孟瑶便上前,问能不能一同前去。聂明玦盯着他看了一阵,答应了。 时辰已到,众人在不净世大门前汇合后,就准备启程了。但在准备出发的当口,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 既是为寻医问诊,肯定是越快越好,如此一来,出行的方式非御剑莫属。 然而魏无羡现在是没办法的御剑的,而蓝忘机要先回姑苏,并不同路,魏无羡也不想蓝忘机为了送他绕上几个来回。 那该如何是好呢? 若由聂明玦带着,蓝忘机并不愿意,而赤锋尊本人也别扭;聂怀桑来捎带,蓝忘机依旧不同意,聂怀桑本人表示瑟瑟发抖;那,孟瑶来带?蓝忘机还是不同意,而魏无羡却怕平常都是缠在腰间的软剑恨生走到一半被压断了。 一番集思广益后,聂家家仆临时从附近镇上寻了顶轿子,将两边的抬杆加长加厚,又选了四名修为深厚的聂家修士边抬着走。 于是,魏无羡就体验了一把坐着轿子在天上飞的新奇,而后不得不感叹一声:聂家人真会玩。 聂-会玩的聂家人-怀桑:我真没这么玩儿过! 第66章 续六十六、 一到乱葬岗山脚下,轿子都还没停稳,魏无羡就迫不及待地跨了出来,原地深吸了几口气缓和一阵后,才踏实脚步带着一行人往山上走。有些事真的不试不知道、一做吓一跳,虽说四个屈尊抬轿的聂家人都是头一回,但其实走得挺平稳的,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个被抬着的人居然还有晕飞轿的毛病,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就是吧,好像不管过了多久,乱葬岗上依旧是阴沉沉地怨气弥漫啊。 等身上那阵晕乎乎的劲儿过去了,走在自己老巢地盘上的魏无羡才回过味来,当着众人的面装模作样地道:“这还是本老祖生平第一次坐的轿子,也是道侣大典后首次回乱葬岗来,不知道算不算是那什么,民间说的回门?那位再回莲花坞,等江澄知道后,是不是得派个八抬大轿迎我了嘿。” 聂家下属:每个字都听清楚了,怎么连起来就不懂了呢? 黑峻峻的山地,山上不知是死是活的树都是黑色的,偶尔能在山地之中瞥见一点白,不知是附在土里的腐骨,还是什么古怪的树根。在魏无羡身侧的聂怀桑正看得认真,突然听了这话,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从哪接。回门?这是真把自己当嫁出去的人了是吧?就算是,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联的姻,从他们清河到乱葬岗,算是回得哪门子‘门’?以及,你敢将这话等含光君来了再说一遍吗? 被拐跑了思维的聂怀桑嘴角抽了抽,沉默片刻后才道:“魏兄,你回莲花坞敢让江兄派轿迎人的话,江兄就敢当着你的面把莲花坞大门关的紧紧的,顺便在关门前狠狠踹你两脚,肯定是往死里踹的那种。” 魏无羡摸了摸下巴,顺着聂怀桑的话想了下,倒是不无,不对,是十分有可能啊。然后魏无羡回头给了个聂怀桑一个不屑的眼神,“没有大门我不会翻墙头吗?而且,说得好像江澄踹得到我似的。” 聂怀桑:……你厉害你说的算。 孟瑶是第一次到乱葬岗附近来,从到了山脚下后看到的那围着乱葬岗的咒墙、和沿着咒墙布起的阵法,就是靠着这些镇压了乱葬岗满山的邪祟怨气的吗?或者里面还有其他的阵眼法宝?如果不是此刻正急着上山,魏无羡也不大可能允许,他甚至还想仔细探查一番其中的奥秘。不过太过好奇也不是什么好事,可惜了。 想了想,孟瑶道:“魏公子,薛洋……便是在这乱葬岗上吗?” 魏无羡边走边检查着山道两边,除了多出些有人走过的行迹外,其他是一点没变啊。随意点了头,答了句孟瑶的话道:“是啊,我们从那出来第一天薛洋就准时到了这,临走前我将他托付给了温情和温宁,不知道薛洋那小子在岐黄神医一手银针之下有没有讨得了好?” 孟瑶想说,当初薛洋可是凭借那身鬼道上的天赋才会被招为兰陵金氏客卿的,将他留在走势遍地的乱葬岗就这么放心吗?然而下一刻,在看到对面一行疑似巡逻中的高阶凶尸远远便朝着他们这些人俯首行礼后,孟瑶就知道不用问出口了,这是夷陵老祖的不言而喻的自信吧。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被凶尸行礼了的聂家人:…… 在魏无羡挥了挥衣袖后,那队凶尸像是得令一般又渐渐走远了,众人这才继续往山上去。聂怀桑感慨道:“想必对薛洋来说,就算讨不了好,在这乱葬岗上也有不少乐趣了,倒是比某些人强上许多。” 孟瑶心道,要是某人不有事没事便找人抬杠,我的乐趣会更多。 听了他们一堆的废话,聂明玦此时突然道:“怎么,在我手底下很容易讨得到好吗?” 几乎每天都被训到腰酸腿疼的聂怀桑&孟瑶:……容不容易讨好什么的,大哥你心里真的没点数? 凶潮暗涌的天就这么被聊死了,碍于终止话题的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接下来的一段路上,一行人很好地诠释了什么叫安静如鸡、闷头赶路。 好在过了不久,他们便看到前方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隐约似是一处农田模样,魏无羡便指着前方笑着道:“到了到了,前面就是那群人干活的地方了,再往上些就是住得地方。算算时间,他们上午应该还没收工呢,也许用不了再到前面就能见着人了。” 果然,再沿着路走了一会儿,被打理得像模像样的农田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还有穿着粗布衣衫在田里劳作的人,以及坐在树桩凳子上的温情,和站在他身边的温宁。 温情早早便注意到了上山来的这些人,走到近处了又在众人面上扫视了一眼后,对着许久不见的魏无羡道:“方才察觉山下阵法有异,阿宁便让一队凶尸下山检查去了,竟是没想到,是你回来了,怎么不先传个消息上来?” 魏无羡对她展颜一笑,“想给大家一个惊喜么,多日不见,情姐近来可好?” 第67章 续六十七、 惊喜?温情又看了魏无羡身后那群人一眼,对久不行医的医师来说,送上门来的病人,的确也算是惊喜的一种? “自然是好,要是日前某人大喜之日路过乱葬岗,没在乱葬岗上引出一场凶尸同嚎的把戏,我们肯定会更好。”温情面上不显,说话可是毫不留情,想想她那时还算着时间暗自祝福他苦尽甘来,转头这山上就被这人引得怨气四溢、鬼叫此起彼伏,她当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都已经亲自将嚎叫不已的弟弟绑起来,又带人避入伏魔洞里去了。即便后来证明只是虚惊一场,可也将人吓得够呛,要不是那天是他大喜之日,她一定亲自打上门去!行事之前就不知道先送个消息的? 魏无羡一愣,也想起来那天自己在乱葬岗上搞出的动静,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抬手摸摸鼻子,好像,的确有些欠考虑。 站在一旁的温宁倒是挺高兴的,虽然他那脸上也着实看不出什么高兴的表情,“公子,都好,我和姐姐,还有山上的大家都好。公子也过得的好吗?含光君怎么没一起,还有阿苑呢?” “呀,温宁你现在话说得很顺了嘛,”魏无羡心说这才是久别重逢的样子么,面似惊讶地取笑了温宁一句,才正经回答道:“本老祖这么春风得意,肯定更好啊,等晚两天蓝湛和阿苑都来了,你还能当面看看是好在哪呢!” 温情冲他翻了个白眼,当着阿苑的面‘春风得意’?多日不曾受到银针伺候甚是想念了是吧。眼见魏无羡还是一起上山的这群人介绍的想法,又不想听这人再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来,温情就这么略过魏无羡直接自己问了,“聂宗主、聂二公子、敛芳尊,不知今日前来此处,有何贵干?” 聂明玦拱手道:“温医师别来无恙,今日前来实则有事相求。我这几位下属一时不查身中顽毒,还望温医师能出手相救。” 温情回了一礼,心中有些狐疑,有魏无羡带路,就只是解毒而已,何必这位赤锋尊屈尊亲至?不过以这人一向为人处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便就是如此了?“聂宗主言重,行医救人乃是天职,承蒙聂宗主看得起,温某定当竭尽全力,诸位,请。”温情并不打算浪费时间,直接就要带人到前方房屋住处。 如此干脆利落的行事,正合聂明玦心意。心中再次肯定了温情医师一脉人品心性后,便带着身后的下属一同再往前去。有夷陵老祖作为中间人,求医定然不成问题,但远的不说,先前魏无羡大闹金家斗妍厅时,他还曾当众说过有失偏颇的话,如今为下属有求于人,还什么表示都没有,清河聂氏哪来如此厚颜。 魏无羡没想跟上去看什么银针扎人的肉疼画面,上前几步拉着温宁想再多问几句乱葬岗的情况,那时候是真没出什么乱子吧?温宁配合着他的动作,僵硬着凑过头去,两人便开始小声说起话来。 温情走了一段了,见方才自己身旁的温宁没跟上来,转身便低喝道:“温宁你还站在那干什么,还不跟上来帮忙?” 温宁很茫然,见聂家那些气势非凡、随时都能除魔歼邪的人也和姐姐一同看过来,又吓得僵住,结巴着道:“啊,我……我也要去?” 温情不容反驳地道:“好好说话磕绊什么呢,谁要吃了你吗?我马上救治不止一人,你就不知道跟过来帮着点!” “哦。”温宁抱歉看了眼魏无羡,半点不敢拖拉地赶到温情面前,然后低头送过去给姐姐戳了一手指,一行人这才继续往前走了。 自觉跟在大哥身后的聂怀桑:莫名有种还是大哥和蔼可亲的错觉。 魏无羡:……一段时间不见,温情这女人脾气见涨了吧。 ?小剧场? 聂明玦并聂怀桑、孟瑶去过空间的三人知道,乱葬岗上温家人所谓的‘干活’是真的在干活,种田的那种,随行的其他聂家人却并不清楚。 到了乱葬岗上,包括几个中毒之人全都暗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彼此间眼神都格外锐利,心中不断刷过成排的忠言:干活?莫非前面就是夷陵老祖的炼尸场?若真是如此,即便宗主一时遭受蒙蔽,我等定要拼死劝得宗主明察秋毫、为民除害! 然而走过阡陌之间,看着在田间劳作、寻常百姓一般的温氏余孽,赧颜过后,又齐齐在心中大吼:传言误我、宗主威武! 待到温神医特地召唤的帮手弟弟到了近前,又见他亦步亦趋地走在身旁,众下属又整齐划一地愣了好一会儿:宗主,凶尸!高阶凶尸!会说话的高阶凶尸! 聂家宗主正在与了解前情的温神医你来我往的交谈,并没空理会孤陋寡闻的一众下属。 被盯到差点瑟瑟发抖的温宁:委屈巴巴.jpg 第68章 续六十八、 哗啦啦地一群人跟着温情继续往上山去了,魏无羡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要问话的人被这么连吓带吼地带走,在心中默默同情了温宁一瞬,又看了眼留下来没跟着一起走的孟瑶,似是在奇怪他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孟瑶用他张很占便宜的脸回了微微一笑。 魏无羡:…… 魏无羡干脆不去管他,转身在旁边田地里那些还拿着锄头茫茫然的人里扫了一圈,终于又认出来一个熟面孔,想了一会儿,冲人喊道:“四叔,过来下,有个事问你。” 四叔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锄头便连声答应着快速走了过来,尽管上次和这位名声在外却对他们有救命再造之恩的魏公子说话,还是数月前两人论酒的时候,但此次再见,四叔已经少有什么害怕的情绪了,到了近前,也只是有些紧张地问了句‘有何吩咐’。 魏无羡道:“也没什么,我就问下……” 话只说了个开头,就被这片田地尽头转弯处传来的喊叫声盖了过去,“老太婆,今日份的活儿老子已经提前干完了,你答应老子的事儿呢,什么时候兑现?” 这声音很是耳熟啊。 魏无羡山石后那地儿,对四叔问道:“这声‘老太婆’,教的是阿苑外婆,还是温情……嗯?”前者是不敬这儿年纪最大的长辈,后者是挑衅乱葬岗上如今的掌权人了吧?薛洋,胆子这么大了? “呃,这个……”对于这个问题,四叔也很难回答的呢。 魏无羡:好的,我明白了。 似乎是奇怪今天挑衅的话怎么没起到往常那般引火烧身的作用,等了好一会儿的薛洋终于没忍住现身出来一探究竟,然后就看到了站在田埂边上的魏无羡和四叔,还有一旁似乎在看戏的笑眯眯的孟瑶。 薛洋:“……”这两个从哪冒出来的? 魏无羡双手抱胸,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薛洋,穿着粗布衣衫,手里还像模像样地拿着一把锄头,看起来也不像是逃脱了温情魔爪、在乱葬岗称王称霸的样子啊,“看你这模样,也没多长个三头六臂来,还敢当面喊温情‘老太婆’,怎么就没被扎成刺猬呢?” 薛洋僵住:“……”没当面,老子在石头后面喊的! 魏无羡又道:“所以,温情说了什么了,居然还能让你这个小流氓乖乖干活?” 就算隔得远远地,也不妨碍薛洋因此对魏无羡冷哼一声:“与你无关。” 魏无羡笑嘻嘻地道:“怎么能是无关呢,说出来好歹也算是出奇制胜 好主意吧,还是,温情的确很擅长带孩子?”擅长将人带成温宁那挂的? 四叔:“……” 薛洋面色涨红,似是被气的很了,“姓魏的你若嘴巴实在不干净,那老子来动手帮你清清!” 孟瑶干咳一声,道:“魏公子,温姑娘待嫁之身,薛洋正是志学之年,如此所言确实不大合适。” 魏无羡听了也觉得方才所言不妥,是以并不将薛洋的话放在心上,“好吧我说错话了,所以,到底是什么法子?”前半句算是安抚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薛洋,后半句是对四叔问的。 四叔也的确知道,“平常的话,薛公子是为了能多看看凶尸,不过今日是情姑娘下山采买的日子,应当是想多带些甜食吧。” 薛洋:“……”他转身就走。 老子不奉陪了还不行吗。 孟瑶:啊,果然不出所料。 魏无羡:……忘了这个家伙嗜甜如命了。 魏无羡又道:“多看看凶尸是怎么回事?” 四叔道:“薛公子对凶尸很感兴趣,情姑娘就说不干活不准吃饭更不准看凶尸,干完一天的活只准看一个时辰的凶尸,一段日子下来,薛公子已经能指使凶尸替他干活了,只不过总不到半个时辰,凶尸不是自己跑了就是被就阿宁叫走,久了就好像较上劲了,事还是会做,就是隔个几天……”就会来这么一出,大约少年人还是不怎么习惯山上枯燥吧。 魏无羡点点头表示懂了,要想生活过得去,没事总要找顿收拾呗。不过,还能指挥山上凶尸干活,这小子真可以啊。 见魏无羡像是在走神,四叔顶着田里其他人的眼神,大着胆子小心问道:“公子,您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咱把活干完就该回去吃饭了。 “有!”魏无羡严肃道:“四叔,你酿的那些果子酒,能喝了吧?” 四叔眼睛跟着一亮,连声道:“能,能的。” 孟瑶:这人先前想问的,应该不是酒的事吧? ?小剧场? 午膳时分,暂时充作药房的那间屋子还是没打开,魏无羡便提着一只还没拍干净泥巴的酒坛子敲门进去了。 打下手的温宁喊了一声,闻到酒味,温情还在给人施针,也抽空说了一句,“喝得这么凶,可见便是成了蓝家人,那几千家规还是没管得了你。” 魏无羡当然不会说‘便是没管住,也被限制得够呛’的话,毕竟他的蓝湛还是掌罚的,偶尔过过瘾可以,却也不能太过不是么。 拿下巴点点中毒的几人,魏无羡问道:“如何?拔毒可算还好?” 温情没好气道:“当然还好,大家族的修士,被毒蜂蛰了当然都知道应该当场便拔去毒刺,他们几个每根毒刺都准确拔了一半;中了蜂毒消肿止痛法子也不错,就是耽搁有些久了。不过放心,就算如此,到了我这儿,也没得让他们再横着下山的道理。” 魏无羡将这话捋了一遍,然后笑着道:“多谢神医夸奖了,我也觉得我那法子挺有用的。” 温情:“……”所以唯一可圈可点的还不是来自聂家人? 众下属:“……” 察觉气氛不对,温宁赶紧道:“我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聂怀桑拿扇子遮脸道:“对,是这个意思我大哥也不会放在心上。” 聂明玦:“……” 第69章 续六十九、 魏无羡站在那儿,是等着温家人上午的劳作告一段落后,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才与孟瑶一起溜溜达达往山顶上去的。 到了他们居住的那片居住的山头,就算一旁树林里依旧挂着几个红红的灯笼,魏无羡也差点没认出地方来。 原本那些歪歪扭扭、仅供遮风挡雨的小棚屋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以早就建好的他和蓝湛那间屋子为中心的、一座座像模像样的小木屋。屋前那么点空地也仔细规整过了,种上的东西除了些简单的蔬菜,大部分都是些常用的草药;屋后那点地方呃没放过,挖了个不大的池塘,里面不知是收集的雨水还是挑上来井水,不过有池塘四周设好的聚灵阵法,煮沸后再正常使用应当是没问题的。 看样子,没了来自外界那些仙门百家虎视眈眈、咄咄逼人,便是身在世上乱葬岗,温家这些人也能在温情的带领下,各处仔仔细细安排,过出几分世外桃源的日子来。 聂家人那边有温宁聂怀桑在,想必没什么大问题,午膳过后,魏无羡也就慢下心来领着孟瑶逛了一圈自己也陌生许多的住地,越看越觉得,他们这些人在这里过得不错,自得其乐,这样就好,自己以后也会极尽所能将这份和乐延续下去。 不知觉间,魏无羡二人便逛到了伏魔洞前。 因着洞口早已设下禁制,站在洞口前也感觉不到那阵阵阴风,但直面洞前,孟瑶也依旧觉得一阵莫名阴冷从脚底窜上,再联想起曾听过的相关描述,如此,这处洞窟是何处已是不言而喻了。 孟瑶道:“伏魔洞?” 魏无羡道:“没错。”说着便抬手一指边往前走上两步边道:“虽然没在这儿刻个碑写个字什么的,但伏魔洞还是很好认……”的吧? 扑通一声,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完,魏无羡就掉下了洞前一人深的坑里,然后带起一阵漫天尘土。 孟瑶:“……” 如此大的动静,将山上闲着的温家人都给引过来了,众人沿着坑围成一团。然而,坑里没散尽的尘土还在飞扬,围着的众人根本看不清底下什么情况,只能七嘴八舌地在那喊人问话,唯恐魏无羡掉下去摔出个好歹来。 坑底断断续续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咳咳咳,这什么玩意儿,为什么,咳咳,本老祖伏魔洞前挖坑深坑?!” 四叔在边上半窘迫半着急地跟他解释,“就是公子您刚走的时候,薛公子经常到这儿来,情姑娘就吩咐挖个坑在这了,原先里面还撒了能让人丧失力气的迷药,呃现在时间就了应该散去不少了吧?公子您还能上来吗?” 魏无羡:“……”擦,我说怎么手脚发软呢,就是摔得突然也不该这样啊,原来温情布下的迷药! 孟瑶:“……噗。” 这时,踩着点刚回来吃饭的薛洋见了,顿时哈哈大笑,“让你们坑我,结果魏无羡也被坑了吧,最好也让他在坑里面呆上十几二十个时辰才更圆满呢,哈哈哈~” 孟瑶笑着道:“所以,成美,你真的被坑得掉下去过、还中了迷药在坑底呆了几乎一日一夜?” 薛洋脸上得意的表情顿时凝固了,对着孟瑶吼道:“闭嘴,小矮子!” 无辜被坑的魏无羡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不顾还在坑底便叫嚷道:“薛洋,你给我等着,等老子上去的,非要把你踹下来再蹲个三天三夜不可!” 还敢来看笑话,胆肥了是吧!可以个鬼的可以,这小流氓继续去种个十几二十年的萝卜去吧! 孟瑶站在那,一边忍笑,一边劝慰道:“中了迷药怕是不好躁动,魏公子稍安勿躁,先拉你上来再说。” 话音刚落周围一圈的人,各个都伸着手试图将坑底的魏无羡拽上来,如此反而并不得劲,将人松下,选了几人喊着号子重新再来,这才将人拽出坑来。 魏无羡手脚无力地摊在地上,四叔扶着他坐起,接过另外一人递过来的小瓷瓶,又将其塞子打开送到魏无羡鼻前让他嗅了两下。魏无羡只觉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进了鼻子里,立即就让他干呕不止,不一会儿手软脚软地症状就减轻了许多。 薛洋见状暗道不好,他怎么不知道这见鬼的迷药还有解药呢,按照方才他毫不留情的嘲笑,魏无羡能放过他才怪,当下转身就要吵着山下跑,结果没跑两步,一声清亮的哨声一响而过,脚下那处土面微微拱了拱,像是从黑色的泥土里开出了两朵苍白的花,一双骷髅手臂缓缓地破土而出。 下意识收回迈出脚的薛洋:“……”么的能不能有些新意! 魏无羡有些蹒跚地站起来,还敢窥伺伏魔洞殃及无辜?“薛小洋,既然你这么积极要去干活了,那今天地里的事都交给你没问题吧?当然,破例准你一回去召凶尸帮忙哦。”前提是本老祖在此,你还能召得到凶尸的话。 薛洋:“……” 孟瑶:成美,走好。 ?小剧场? 魏无羡到自个的小屋里整理一番又换了衣服,顺便睡了个午觉,直到日仄才又露了面,此时聂家几位修士拔毒也暂时告一段落了,已经溜达过一圈的聂怀桑见了他面,很是善解人意地避开下午那段乌龙,问魏无羡乱葬岗或者夷陵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擅长给自己找乐子的魏无羡没没能在乱葬岗上寻来什么新乐子,便对聂怀桑道要不要和薛洋一块儿种地去,据说薛洋和种萝卜的一众温家人不同,可是独自包下一处种了土豆呢。 聂怀桑表示暂时没啥兴趣种土豆,想了想,问夷陵大街巷子里、他提过的那处旧书店在哪。 魏无羡合理怀疑聂怀桑是不是想将话本铺子扩张到夷陵,不过山上确实挺无聊的,再去拎几打旧话本来备着看也不错,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地准备下山了。 路过的孟瑶心中一凛,一个魏无羡看了旧话本能复原了献舍禁术,一个聂怀桑捧过《佞臣传》就狡诈到耍人团团转,鬼知道他俩凑一起会做出点啥事来?要不去大哥面前匿名告个状?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70章 续七十、 聂怀桑以山上药材缺乏、帮忙买药为由,想同魏无羡一起下山一趟,但不知为何,就算有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蠢蠢欲动的聂怀桑还是被自家大哥聂明玦摁下来了,还附带要么去帮忙种地、要么老实待着不准作妖。 聂怀桑心中不服但别无选择,叹着气也去向四叔讨了一坛果子酒,蹲到魏无羡旁边,两人在整洁宽敞的饭堂前拎着坛子就碰上了。 聂怀桑是喝酒的,虽然没有魏无羡那般好酒量,但兴致来了也会小酌一杯,这还是第一次捧着坛子喝酒,喝完了一口还习惯性地品了品,道:“果然很香,这酒是用什么果子酿的?” 魏无羡笑得与有荣焉,“不知,不过你可以去问问四叔。” 聂怀桑道:“问倒是不必特意去问了,酿酒么,各人有各人的手艺,就是知道,换了人来酿,味道也是不同,等四叔多酿些酒时厚脸多讨几坛也就够了。” 切,那么点果子能酿多少酒?怎么可能多几坛可以讨。 魏无羡不欲与他扯这些,便问道:“方才你大哥说什么了,让你想起来和我一起喝酒?” 聂怀桑道:“没什么,就问能不能下山,结果我大哥不让,魏兄,你说我大哥是不是还在介意从前的温氏啊?我们来的时候动静不算小,趁着这几日再将亲至求医的事传出去,这样日后温姑娘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不是很好吗?我大哥却说不可张扬。” 魏无羡道:“你这法子是不错,将温情放在清河聂氏恩人的位子上,全了名声、多了靠山,日子好过也是可以预见的,但现在这些温家人并不需要,经历过大起大落,尝过人间炎凉,好容易能过几天清净日子,他们更想安安静静地种个地,再将毕生所学著成书,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温宁温情也不想暴露出去。所以,你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聂怀桑怔住,这次的确是他疏忽了。此世的温宁是在空间里被魏无羡唤醒的,出来后也没离开过乱葬岗半步,外界自然不知。而回复神志的凶尸这等几乎等同于复生的事一旦暴露,定会引气仙门百家震动,再生波澜。“可,只要有你还有阿苑在,他们就做不到完全与世隔绝,迟早,都会漏出破绽的呀。” 魏无羡道:“反正近几年,温情他们是不打算再站于人前的了,以后怎么办……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魏无羡说得随便,聂怀桑却止不住内心莫名而起的澎湃,金蝉脱壳、假死遁逃各种瞒天过海的情节飞快掠过,这地方是乱葬岗,温家人又一心想归隐,简直地利人和都有,天时随时都可以安排呀,这样他们还能换个更好的地方种地,起码不会随便挖一铲子就能捡上几块骨头…… 也不知道那句话触动聂怀桑了,居然听完就开始走神。魏无羡摇摇头不去管他,又灌下了一口酒,抹过沾了酒水的唇角,幽幽叹了口气,要是蓝湛在的话,肯定又要让自己别喝多了吧。 聂怀桑已经脑补到温家人换个地方隐居的选址,最好是在清河附近,这样他不管是讨酒还是被打断腿求医都很方便,思绪突然就被魏无羡的叹气声一惊了,“魏兄啊,你这是怎么了?” 魏无羡抱着酒坛子巴巴望着山道的方向,“我想蓝湛了~” 聂怀桑:“……”没记错的话,你们明明是今天早上才分开的吧? 魏无羡继续叹气,“你不懂,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这样算我们都分开好几个月了。” 聂怀桑:“……我确实是不懂了。” …… 魏无羡以为蓝忘机哪怕最快,他也得明天才能见得到人,毕竟从清河到姑苏、再到夷陵,委实是兜了一大圈子,而且回去一趟不光是接阿苑一起过来就算完,彘兽夜猎的经过,那个姓姚的败类猫腻,还有在清河做的事,就算不需要一五一十交待清楚,通个气总是应当的,再加上蓝家宗务里的那些琐碎,便是明日才到,也已经是最高估计了。 可他这望夫石没当到两个时辰,第二坛酒都没喝完、天也没黑彻底呢,就看到他家既水灵又笔挺的大白菜就站在他眼前了,手里还牵着一个嫩生生的小白菜。 “……”魏无羡忍不住抬手揉揉眼,再使劲儿眨了眨,果然人还在,没跑! ‘啪’地一下酒坛子一扔,魏无羡就冲了过去,抱起小白菜就是一顿狂蹭,“蓝湛我想死你啦哈哈哈~” 小白菜:“羡哥哥我是阿苑吖~” 蓝忘机:“……” ……画面似乎有些眼熟,到底是命运的轮回,还是历史的重现? 第71章 续七十一、 魏无羡使劲儿蹭了下小阿苑嫩生生的脸颊,笑着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阿苑啦,快说,想你羡哥哥没有?” 小阿苑捂了下自己的腮帮子,有些害羞地小声道:“想。” 魏无羡哈哈一笑,转而想起来自己方才是喊着谁的名字飞奔的,又朝着蓝忘机的方向,面上笑容更甚地道:“蓝湛你这怎么不说话?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必然是想我的,不然又怎会一天都不到就追过来了呢。”完全将蓝忘机周身几乎凝滞的气息视而不见。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目光深沉,面无表情,口中不忘答道:“想。” 魏无羡随手又掐了一把小阿苑的脸蛋儿,嘻嘻而笑:“蓝湛你真是太可爱了。” 聂怀桑:可爱?这么面无表情毫无波动地说这句话,从哪里看出来的?果然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不过……“魏兄,为什么叫着含光君的名字,呃抱得却是小阿苑?” 魏无羡佯装叹气道:“没办法,大白菜太重了,又不会自己跳过来,只能先抱个小白菜解解馋了。” 聂怀桑:“……”虽然我知道白菜是什么意思,但是魏兄你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真的好么! 蓝忘机听了这句,却是嘴角微微翘起、微微一笑,道:“很好。” 对此,魏无羡回了蓝忘机轻眨了下左眼,若有若无的撩拨间,某种共识就此达成。 一旁的聂怀桑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遁走了,我特么就不该在这里! …… 今天下午温家人没有去下地干活,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对着一堆木头敲敲打打一阵,就做好了一件实用的物件;有的打理着木屋前的小菜园、小药铺;还有的拿着张纸争论着什么问题,再删删改改地记录下来;临近傍晚,饭堂、厨房里随着一阵袅袅炊烟,饭菜的香味也慢慢浓厚了。又是平静而忙碌的一天。 而暮色将合未合时,随着一声兴奋的叫喊声,这群人各有其事的人不一会儿便聚到了一起,看见被魏无羡与蓝忘机牵着走近的小阿苑,都非常兴奋。 小阿苑的眼睛也亮亮的,抬头看了眼蓝忘机,见他点头后,这才松开被牵着的两只手,往前走了两步,屈膝跪地,向阔别数月的长辈们叩拜行礼。 温情站在前方,正受了小侄子一礼。不过几个月再见,阿苑已经身穿蓝家家纹服,头带云纹抹额,个头了又长高了不少,却没见怎么瘦,小模样精神得很,乖巧行礼,眼中也是灵动依旧,蓝家果然教的极好。 行了礼,温情又连忙上前扶起阿苑,细心弹去衣上灰尘,和其他人一起左看右看、嘘寒问暖,阿苑也童言童语地一一作答,偶尔蓝忘机再添上一两句简洁的补充,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将几月以来阿苑的事说了大概。 晚间桌上,魏无羡边喝着酒,便问了几句,自己早上就到了,怎么没一个来他这问阿苑的。 温情一脸的‘对你有什么好问’的表情,然后转向聂明玦道:“几位聂家修士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明日再施针一次逼出余毒,然后按照写好的药方继续服用,外敷的法子魏无羡那套就已经很管用,再有痒痛的症状就接着敷,余下便没有什么大问题。” 聂明玦示礼道:“多谢温姑娘,今日匆忙,待回去之后,聂某便遣人将谢礼送上,以示谢意。” 温情也不推脱,“温某便却之不恭了。” 聂明玦点头,二人又聊了几句,定好再行施针及明日告辞离去的时间,说到兴处,温情大方说了自己特制驱虫药的方子,言及在乱葬岗上都实用非常,夜猎时携带再合适不过。聂明玦郑重记下,以便回去后着医师配置,然后当场换了大碗,要与温情致谢并满饮此杯。 温情看了眼‘酒杯’,微笑表示:要喝酒找魏无羡谢谢。 然后聂明玦就和魏无羡碗对碗地干了起来。 蓝忘机:“……” 聂怀桑:“……” ?小剧场? 阿苑回来了,山上这些温家人都很高兴,轮流抱着小孩儿稀罕了许久,最后被外婆抱着一直到晚饭后都没撒手。 小阿苑坐在外婆腿上,给她讲江家姐姐、小伙伴景仪的趣事,还有自己跟着蓝家哥哥奶奶爷爷学了些什么,老人家听得直点头,笑得没牙的嘴都打开了。说了许久的话,外婆又问‘乖孙孙渴了吗想不想吃再点什么外婆给你做去’。 刚刚吃完两碗饭的小阿苑掰着手指算了下,自己还能再吃一碗的,就一本正经地想了想,道:“大白菜,刚才羡哥哥说想吃大白菜的,要是吃不到会不会哭吖?阿苑不想羡哥哥哭。” 老人家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迈着蹒跚地步子去厨房找大白菜,然后再盘算下用白菜再做个什么菜。 别人不知道,温情还能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吗,登时柳眉倒竖,携着两手指间六根闪着寒光的银针夺门而出,“魏无羡!给我出来受死!” 喝多了的魏无羡还在某处和蓝忘机散步醒酒,突然后背一寒,怎么有种大难临头的错觉? 第72章 续七十二、 由于遭到乱葬岗大佬温情前所未有的一次追杀,第二天,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匆匆检查过山上各处的阵法机关和镇山石兽,就收拾后东西包袱款款准备去莲花坞了。趁着没什么注意,狠狠揉捏了一阵小阿苑的脸颊后,顺便拉上说好要去云梦做客的聂怀桑,三人连仍在山上的聂家一众都没打个招呼,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直到跟着前面黏在一起的二位飞了许久,聂怀桑还是很莫名其妙,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偷跑? 御剑时双飞交流并不方便,当然就算方便魏无羡也没打算和聂怀桑掰扯清楚,跟着走就对了,哪那么多为什么。 靠在蓝忘机身上,魏无羡冲着自己手臂上一个清晰可见的针孔呼了两口气,不服气地道:“嘶,温情这女人下手越来越狠了,这也就算了,咱们讲讲道理,明明是咱俩的锅,为什么又是骂只骂我、针还只戳我?” 那场两方‘追杀’之中,一直充当挡箭牌被逃来躲去的蓝忘机无言以对,只好闷头继续专注御剑。 索性魏无羡自己在背后抱怨的时候,似乎也并不需要谁每字每句地附和他才能说得下去,蓝忘机不接话,他还是能嘚吧嘚吧地自己说个不停,“还有阿苑那个小崽子,真是白疼他了,居然去和温情告状?温情也真是,白菜怎么就得罪她了……” 蓝忘机默默听了一路不知是抱怨还是撒娇的话,姑且不对其中本质妄下定论,只觉得日后小阿苑眼泪汪汪的冤枉脸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御剑之下,三人速度飞快,不久后便到了莲花坞大门口,魏无羡已经将路上说了个痛快的一堆抛诸脑后,跳下剑去就冲向了莲花坞大门口,“师姐!江澄!我回来啦!” 今日大门前当值的守卫恰巧便是之前同蓝忘机一起买过酥饼的门生,正听着不远处大街上一如既往的叫卖声出神呢,冷不防就被突然冲过来的人影吓了一跳,听到声音、辨过身形认出了人,又急忙跟着喊了一声,“公子,魏公子,宗主吩咐您回来了便先到校场去找他!” 绝尘而去的黑衣人朝身后摆了摆手,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另一守卫见此,颇为纠结这差到底算是办好没有,蓝忘机与聂怀桑已经收好了刀剑随后而来,两位门生又连忙躬身行礼,蓝忘机浅浅一颔首示意回礼,便领着聂怀桑进门去了。 还打算带个路的守卫一拍脑门,含光君如今也算你是我们云梦江氏的人,哪用得着带路啊。遂保持着躬身姿态等他们走远,二人又继续值守了。 …… 魏无羡风风火火地赶到校场,还以为江澄是有什么事呢,岂知刚见着了人,话还没说一句,三毒已经迎面破空而来,魏无羡连忙下意识地错身避开,三毒回鞘,江澄挟风而至的拳头又至,魏无羡出手格挡,又迅速将人擒拿锁住,“江澄,我回来不出门相迎也罢了,怎么唱的这出?几月不见,就是这样想师兄我的?” 身手不算倒退,灵力依旧半点没有。江澄心中感受说不清道不明,挣开脱身后,面上还是冷哼道:“听说你这段日子威风的很啊,贵人事忙,连信都不见只言片语,还想让人迎驾?那您怕是进错大门了吧!” 这时蓝忘机与聂怀桑也到了,聂怀桑与二人打招呼道:“江兄,魏兄。” 江澄显然对聂怀桑也在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在魏无羡与聂怀桑身上来回打量了一次,问道:“日前有下属来报,曾见清河聂氏一行人,抬着一顶轿子飞到乱葬岗附近去了,那轿子里坐的是你们当中的谁?” “……”魏无羡转身便走,还拉上看蓝忘机:“啊啊蓝湛,好久不见我师姐了,咱们去找她吧,说不定阿箐也和师姐在一块,那正好将备好的礼一起送过去是吧。” 如此,轿子里坐的是谁显而易见。 江澄恨铁不成钢,“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魏无羡暗自咬牙,江澄你等着,不论是不耗灵力的传送符,还是他内丹的研究,一月之内,本老祖绝对研究出苗苗头给你看! ?小剧场? 多日不见师姐,魏无羡半途丢下蓝忘机,迎上去就是一阵撒娇卖乖,连阿箐小姑娘在一旁都毫不在意,好一会儿之后才将准备好的礼物送出去。聂怀桑也备了礼,跟着凑了过去,指着那些小玩儿意连说带比划地,将江厌离和阿箐二人逗得眉开眼笑。 晚间饭桌上,都是江厌离亲自下厨做得一桌好菜,其中自然少不了莲藕排骨汤。魏无羡自觉与江澄是‘积怨甚深’,于是久违的抢食再次上演,两人更是明争暗斗、损招不断。 清空了所有菜盘后,魏无羡哎呦哎呦地躺在根本没动几筷子的蓝忘机怀里,拉着人家的手安抚自己纠结的胃部,“好疼,我这是岔了气还是吃太快了?” 江澄也是气喘吁吁地,恨恨道:“活该,谁叫你非要跟我抢。” 魏无羡斜眼鄙视,“我要是不抢的话,你能给我留一口吗?” 江澄转头看着旁边的花盆,无声以对。显然两人的想法都是半斤八两。 这时,聂怀桑默默揭开江厌离又端过来的一锅汤,给自己盛了一碗,“可是,厨房又不是没有了,根本没必要抢啊。” 魏无羡&江澄咬牙切齿:就你最聪明,可把你牛逼坏了是吧! 第73章 续七十三、 聂怀桑一直心心念念地要来云梦做客,究其根源,还是源于年少求学时,与魏无羡、江澄初次见面时三言两语留下的印象。用魏无羡的话来说,相比起起规矩比蚂蚁还多的云深不知处,能用一句话就概括得了家训的云梦江氏更显自由,再加上一连串‘划船游水摘莲蓬打山鸡’等听起来就很有趣的活动,云梦此地对少年人的吸引力可不止高了一星半点。 然而,有长兄如父的自家大哥在,聂怀桑就只能属于在一旁看着别人调皮捣蛋,自己蹲在一旁干着急,实在心痒得很了再鼓起胆子暗戳戳悄悄出格过个瘾,以至于几年后的如今终于身处云梦莲花坞,虽然是偷跑来的、依旧有断腿的危险存在,也并不妨碍他油然而生一种即将圆梦的兴奋感。 要问云梦哪最好玩,对此了如指掌的人非魏无羡莫属。于是,隔日早晨,满含兴奋期待的聂怀桑早早守在了魏无羡的小院外,期待大佬一尽地主之谊,让他好生过个瘾。 路过的江家门生:守在院门口什么的,聂家二少到底是什么怪癖? 只是就算他守在院门外了,有蓝忘机在,还是没敢扰了魏无羡这位作息准时准点之人的清梦,安安静静守到了巳时末。 起身后迅速洗漱完毕的魏无羡,在道侣的秀色佐餐之下,美滋滋地填饱了肚子,拍拍肚皮便留下了要与江澄议事的蓝忘机,与聂怀桑勾肩搭背地往外走了。 一早上仅有的一句话还是和蓝忘机互问早安、此刻芒刺在背感觉更甚的聂怀桑:魏兄咱别动手有话好说行吗o((⊙﹏⊙))o. …… 莲花坞同样依水而建,大门挨着码头,走上几步便是数百里的莲花湖,一眼望去,连绵不绝。与彩衣镇那般小桥流水、枕河人家的姑苏风情相比,张扬大气之余又兼‘有容’的特点,不负‘云梦大泽’之名。 聂怀桑想游玩,魏无羡带着他自然第一个就是想游湖玩水的。只是回头一打量这人穿着,并没有多考究,但一身锦衣博带,佩环熏香,纸扇轻摇,很是潇洒不俗,就是与下一刻就能被他揣到水里翻滚的小伙伴形象实在相差太大。 聂怀桑见魏无羡只看着他不说话,也跟着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问道:“魏兄,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魏无羡移开目光,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聂怀桑道:“什么问题?” 魏无羡道:“怀桑兄,你会游水吗?” 聂怀桑一愣,犹豫着道:“这,确实是不怎么会的。”魏兄你别眼带嫌弃地看我啊,清河多山,我一个聂家人,若不特意去学,不擅游水才是正常。姑苏倒是水乡多,但云深不知处也是在深山之中,而蓝家教家规、教夜猎、教仙家族谱,也还是不教游水啊。 得了,看来下湖玩水是没戏了。 魏无羡冲着身后莲花坞的守卫招了招手,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就带着聂怀桑登上了码头一艘客船,往最近的长街去了。 远的不说,莲花坞附近的大街小巷,魏无羡也是熟得很,哪出酒楼的好酒最香醇,哪家小馆子野味菜色更鲜辣带劲,然后全部打包,凑到说书最精彩的茶馆里消磨时光,美其名曰‘听听我们云梦的话本大成别整天盯着那点算来坑去的野史故事’。 听说书的正合聂怀桑心意,然后精神抖擞的聂怀桑就听了满耳朵‘夷陵老祖与我娘亲二三事’、‘含光君与夷陵老祖苦情传’、‘莲花坞秘闻’等等传奇故事。 聂怀桑:让我来听这些真的好吗? 一段时间没回来,钟爱的茶馆说书的竟如此画风突变,魏无羡懵逼过后,全程都在义愤填膺地反驳,若不是聂怀桑拦着,都差点要跳到人家说书台上去了,简直气得要命!江澄是干什么吃的!茶馆还就开在莲花坞大门口呢,就敢这么胡说八道!这跟当着本人的面胡编乱造有什么区别!就算要说,起码也更该写实点吧,明明他和蓝湛之间跌宕起伏缠绵悱恻缘分天定情起三生理了乱再剪也不断的啊! 聂怀桑:好的我知道了,等回去就让人在清河茶馆里说上几段,绝对包君满意! ?小剧场? 既然游水没戏,魏无羡又想到了打山鸡,于是便顺口问了句:“那怀桑兄你射艺箭法如何?” 聂怀桑被问得简直要头冒虚汗了,怎么出门玩耍一趟还要被戳中习武废呢,小声道:“勉强……和精准不沾边吧。” 魏无羡都被他说的好奇了,“那你大哥天天监督你训练,都是在练些什么?” 聂怀桑实话实说道:“体力,拳脚功夫,还有基础刀法。” 基础刀法,还是排在最后的,魏无羡听着就猜出这位兄台估计是练得不怎么样了。魏无羡道:“真诚的建议你,基础刀法接着练,但也可以试着给自己重新找个出路。” 聂怀桑丧气道:“可是摒刀道去修习他途,我大哥肯定会被气道给我一刀的。” 魏无羡冲他摇摇头,“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种刀,长刀短刀,单刀双刀,飞刀柳叶刀,只要你能有所建树,就是水果刀也能练出花来,不是吗?” 聂怀桑自嘲一笑,“魏兄你还不如说是杀猪刀呢,这样还能沾个继承祖业的边儿。” 魏无羡道:“我倒是想说,可你这身板也不像是能杀猪的呀。” 聂怀桑:“……” 第74章 续七十四、 魏无羡就这样和聂怀桑一起,在茶馆里听着说书的胡诌乱扯地消磨着时间,心情很是复杂。 说不高兴吧,其实也没有,云梦这地头上小摊、小馆子以及各种店面,大部分都因为他和以前那些师兄弟的缘故去江家报过账,更不要说被他带着头捉过了鸡、偷过枣儿、药过狗、摘过莲蓬……的了,这条街上多少父老乡亲曾经亲眼见过他事后被人笑笑骂骂追追打打的模样,说上一句看着他长大的也不为过。也是这些人,在他声名最为可怖的时候,见他经过,都还会问一句‘来块饼’、‘带坛酒’的话。 但如今,都开始讲他的野史了是怎么回事?你们不讲那些空穴来风泼污水的混世魔王传说是挺好,但也不用改得这么彻底吧?本人道侣是姑苏人士,但(娘)家还是在莲花坞的好么! 越听越不自在的魏无羡终于在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拉着聂怀桑悄然出了茶馆,就像来时也未引人注意一般,浑然不觉聂怀桑已经由此打开了‘原来话本/说书本子要这样写才更让人喜闻乐见爱不释手’的大门。 …… 魏无羡带着聂怀桑七拐八拐,又到了一处并不那么热闹的渡口,湖上碧波荡漾,不多时就顺流划过来一艘外观精美、刻有云梦江氏九瓣莲的画舫,二人登船而上,果然见蓝忘机、江澄、江厌离和阿箐已经都在了。 几人互相见了礼,又说了几句话后,聂怀桑才反应过来似的,恍然大悟地道:“魏兄,咱们出门前你吩咐守卫的就是这事啊。” “当然,这画舫不错吧。”魏无羡也正倚着窗子往外看,“说好了要紧地主之谊的么,可惜现在不是赏景最好的时候,等到盛夏之时,这湖面上大片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才是美不胜收,乏了划着小船躲在荷叶底下避暑,饿了跳到水里捉条大鱼回去就能加餐,人生一大乐事啊。” 蓝忘机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件‘夏日必备’的乐事。 江澄对此嗤之以鼻,是啊,‘乐事’乐完了紧接而至的就是逃训后的罚跪祠堂。 江厌离听得笑起来,魏无羡说的‘捉’是真的仗着水性好下水徒手去捉,不过也难怪,相比跳河直接将水鬼拖上来,捉条鱼倒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聂怀桑被魏无羡的描述吸引住了,满是憧憬地道:“那到时候我一定要再来一次!” 魏无羡转过头看着他说道:“来是可以来,但你水性不好来了也没用啊。” 满腔热情瞬间被泼冷水的聂怀桑:“……” 阿箐晃着江厌离的手道:“江姐姐,那阿箐要玩,阿箐会游水的~” …… 既然来游湖,那晚饭就地取材才更有趣味,为了迎合骄奢淫逸一把的画舫,取材的方式选择了更为文雅的垂钓,一人一杆,几人坐着小板凳垂钓的队伍几乎绕了船头一圈,还挺像模像样的。 最先有鱼上钩的是阿箐那儿,可惜是条不足一指长的小鱼,阿箐高兴了好一会儿又给放了回去,而后几人的鱼竿便许久也没什么动静,不过他们也不着急,边拿着钓竿边说话也是别有趣味。 阿箐问道:“魏哥哥怎么没带上阿苑一起来玩?” 魏无羡轻哼一声,还是没在师姐面前抖出原委来,只是说道:“阿苑先和他外婆姑姑叔叔们多住几天,回头师姐大婚过后,再去接他。” 说道自己大婚的事,江厌离也不禁羞红了脸颊,好一副待嫁之人的甜蜜模样。 魏无羡早从江澄那儿知道了自家师姐和金子轩的婚事六礼已过其二,不日便会上门下聘,婚期选的良辰吉日也没有多少时日了。虽然二人两情相悦,金子轩如今也算是良配,还有未来大外甥金凌的面子在,但魏无羡和江澄还是觉得不爽,特别不爽。 见魏江二人不约而同地拉下了连,聂怀桑暗觉好笑,面上还是接过话茬道:“那魏兄,你这番安排可有只会一声温姑娘还有其他人吗?” 魏无羡一僵,不发一语地转身看向蓝忘机,他没说,要是蓝湛也没提的话,那阿苑那个娃子不会误会不要他了吧! 果然含光君还是可靠的,蓝忘机不负魏无羡所望地道:“和四叔说过了。” 魏无羡闻言,大大松了口气,高兴得差点扔了手上的钓竿扑倒蓝忘机怀里去。 聂怀桑却是在叹气,魏兄还有含光君帮着留信,他可是真的一个字都没留给大哥就跑了的。 恰在此时,蓝忘机这边鱼儿上钩了,拉上来一看,是一条足有两斤重的鲫鱼。魏无羡抢着上前将鱼提了下来,“哈,今晚的酸菜鱼有了!” 阿箐也凑到跟前看个稀奇,江澄坐在那纹丝不动,堵着气似的一定要钓上一条大鱼来,江厌离在一旁微笑以对,画舫漂在湖面如画,最美妙不过如此。 第75章 续七十五、 难得一起乘一次画舫的几人,对这次的算不上真的骄奢淫逸的游湖都很尽兴,都觉得这样的景象,经常出现个几次,也不错。 江澄是其中的例外。这趟游湖之行并没有带上门生侍从,来的时候是江澄亲自撑得篙、摇得桨;后来几人闲谈垂钓,钓到了足够鱼后,江厌离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全鱼宴,然而其中并没有一条鱼是江澄钓上来的;虽然阿姐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又合他胃口,但吃着其他人钓上来鱼,兼之抢食的人除了魏无羡、还多了一个聂怀桑,这就导致在碟碗撤下桌时,江澄还没吃饱。种种原因之下,晚饭之后,其他人在那闲谈说笑,江澄却只抱着杯茶摆着宗主的架势在那儿闷不吭声。 与之相反的是聂怀桑,截然不同的生长环境之下,聂怀桑对这种游湖方式很是心喜。桌上的每一道菜,他都吃过,但亲自见证了钓起、下锅、上桌的过程后,直让他觉得味道是前所未有的鲜美。也许是江厌离做的菜全都色香味俱全,还兼顾了各人的迥异口味,又或者是在魏无羡及江澄的带动之下,昨天还不解其意聂怀桑也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桌上的‘手快有、手慢无’,饭后又与魏无羡如出一辙地腆着肚子歇食。温馨和乐的气氛之下,聂怀桑和阿箐一起围着江厌离说了会儿话,实在忍不住似的,提出了自己的一直以来的想法——想拜江厌离为义姐的想法。 聂怀桑围着江厌离道,母亲总是围着父亲转,父亲则是守着佩刀和宗务,从有记忆起,他就是个小可怜似的看着大哥的身影长大,然而长兄如父的糙汉子大哥做过最有兄弟情深的事,就是小时候有一次发现他染上风寒,大哥背着他回了寝殿,请了医师诊治,还亲自喂了他两勺药,然后不耐烦地将一整碗灌了下去…… 江厌离对聂怀桑印象很好,很高兴多一个又乖巧有软糯的弟弟,再听了聂怀桑想有个姐姐的想法和缘由后,当场便认下了这个义弟。 这下换成魏无羡更不高兴了,原以为只是几天的抢食,如今变成往后都合理抢食的也就罢了,更重要的事,师姐认了个弟弟,等于他和江澄间接多了个哥哥! ——是的,没错,虽然一向同辈同龄相交的聂怀桑看起来软糯可欺,个子还小小的仅高于孟瑶,但论起生辰大小来,居然比魏无羡还要大上五个月、比江澄大上半岁! 江澄与魏无羡对视一眼,明明白白地传递出‘你丫吃饱了撑的跑去引狼入室’的意思。 气闷的魏无羡转向还在卖乖的聂怀桑:请你圆润地滚回清河好么! 聂怀桑:我不! 聂怀桑对着几人表示:从今天起,他也是有姐姐的人了,明天便传信回清河,让人将结拜礼、给江姐姐的添妆礼以及未来大外甥的预备礼全部送来云梦,他要在云梦一直住着直到姐姐大婚过后。 魏无羡和江澄站起身来,一左一右默契十足地将大放厥词的聂怀桑放倒在地:给你一个重新说话的机会,礼照送,人就慢走不送了(手动再见) 阿箐拦下想阻止的江厌离并敲着竹竿、拿着零食助威:打完了还有好吃的辣鸭脖哦~ 作壁上观的蓝忘机:…… ?小剧场? 画舫到了夜半才靠到莲花坞附近的码头上,各去休息之前,双杰二人进行了一次秘密会谈。 江澄道:“这聂怀桑什么意思?你带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魏无羡摊手道:“他说想领略云梦风情,我便顺势邀他到莲花坞做客而已。” 江澄又问道:“……做客做到连义姐都认了?他这是自己结义,还是代表清河聂氏与我江家结盟?” 魏无羡道:“虽说的确是见过他代理宗务的,不过依照这次和赤锋尊不告而别来云梦的行为看,怀桑这小子还是想当纨绔多于扬名掌权的,不过因为空间的暴露还有防备孟瑶的原因,这才赶鸭子上架。而且,他与孟瑶在不净世都过招过了多少回,恐怕这次跑来莲花坞,未尝没有试探孟瑶的意思。” 江澄道:“你是说,聂怀桑打算给有‘杀兄之仇’的孟瑶一次改过的机会,不斩草除根他真放心?” “他不放心也得放心,蓝大哥和赤锋尊对孟瑶都是修好为主,毕竟说到底,生死与共、同誓结义的还是那三人,很多事也都还没发生。”魏无羡道:“这些都放一边,聂怀桑是可交之人,他想做客,莲花坞也不少一个院子一双筷;他真心认了师姐做姐姐,那师姐喜欢、高兴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论是昔年同窗,还是如今相处,聂怀桑只要愿意,的确都是有本事教人放心结交的,而且叫江澄去驳回自家姐姐的意思,他也做不到,只不过,“总之无论如何,我是不认他做义兄的。” 魏无羡冲他翻了个白眼,“呸,别说他,你明明连我这个师兄都没正经叫过!” 第76章 续七十六、 聂怀桑既已拜下江厌离做义姐,隔日魏无羡便以此为由言之,聂怀桑在莲花坞称得上半个半个主子,以待客之礼相对不合适,便心安理得地窝在自己的小院里与蓝忘机相伴并钻研传送符的改良问题。 先前从清河坐轿子道夷陵的事,被江澄抓住嘲笑了一通,魏无羡便因此上了心。只是他的内丹问题即便彘兽在手,想要找出些头绪来,也非一日之功,现下也不是能安心探究的时候,于是便将重心放在了传送符的改良上。 如今作为上上珍品的传送符虽能顷刻之间将人传送至千里之外,同时也会耗损大量灵力,使用者要费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生生将使用者局限在灵力深厚之人当中。但如果能用什么办法加以改良,让灵力低微的人也能用得上,哪怕传送距离及地点上有所限制,也能省下不少功夫、很是便利了。 魏无羡想着,若能成功,日后他早上可以在云深不知处用完早膳,中午就能到金麟台见见师姐喝碗汤,下午在莲花坞和江澄切磋切磋再巡视一番乱葬岗,晚上又能回姑苏和二哥哥共度良宵,岂不美哉!美好前景在前,魏无羡瞬间化身被吊在眼前苹果所吸引而昂头前冲的小苹果,没日没夜地忙开了。 聂怀桑也不在意,好些时日里,都只是一边去信到清河催着人尽快备好礼送到云梦来,一边时常跟在江厌离及阿箐身旁,帮着即将大婚的江厌离挑选妆奁,赏玩游乐之事早已抛之脑后了。 莲花坞大难之前,因自幼定有婚约的缘故,江厌离的嫁妆早早便备足了的,后来遭逢大难,原先那些珍宝器具也没能避免。后来温家湮灭、莲花坞重建,与兰陵金氏重议婚约后,江澄也一直在尽力为姐姐置办嫁妆。到如今,大件已经大致齐全,只余些许细致物品还需江厌离亲自添置。单从不净世那间藏宝阁来看,聂怀桑在各项贵重精美物品上鉴别欣赏的眼光很是独到,非常人所能及,有他在一旁与江厌离商讨定论,魏无羡和江澄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 然而,远在金麟台的金子轩却不这么想,迫不及待地看完来自江厌离最新的传书后,金子轩只觉会心一击,前有江晚吟,再加上一个魏无羡,现在又多了一个聂怀桑,这三人凑在一起围在阿离身边,媳妇身边还有多少自己的位置? 深觉自己势单力孤的金子轩还是决定早早将人迎娶来才能放心,立刻将手上卷宗一推,去到母亲院中,亲自过问起二人大婚流程。 对这桩婚事一直亲力亲为的金夫人一指头戳过自己儿子的脑门,当初还敢自视甚高,如今知道着急了吧,但还是将相关事宜一项项说给他听。 金、江两家在重新议亲后不久就已经交换了庚谱,前些日子又过了文定,合过二人八字且卜了吉凶后,已经择好几个良辰吉日,只待双方互通声气完成请期便正式送上聘礼。只是依眼下金麟台现状,担任奉送聘礼聘书的人选却是不好定了。前不久,金子轩才借机与族中部分长老划分,连金光善堂兄也就是金子勋那一脉的人都分了出去,又哪有亲近且德高望重的长辈能担任礼宾? 金子轩将如今金麟台上的长辈们过了一遍,选了一位多子多福且不曾与他有过龃龉的旁支长辈,想了想,又加上了还远在清河的金光瑶,不,是孟瑶。 金夫人对此并不赞同,金子轩便道:“叔伯辈分是尽够了,再加上亲近及名望足够的瑶弟,才算正好,瑶弟如今避居不净世,并不掺和金家之事,身后还有清河聂氏的面子在,与之亲近交好,才是明智之举,且瑶弟能力众人有目共睹,若他能回金麟台相助,我求之不得。” 金夫人想说,先前那孟瑶插手秦家之事难道不算掺和?但见金子轩面色坚决也是无法,此事便就此暂定了下来。 ?小剧场? 兰陵金氏派人道不净世传信的时机很不巧,信到之时,孟瑶刚刚带这聂明玦的口信与聂家二少护送重礼到云梦的队伍一起动身了,金家那位叔伯长辈只得独自担任礼宾去往云梦了。又很巧的,因兰陵金氏与云梦更为相近,两只送礼队伍在云梦辖内相遇,金家叔伯本想极力相邀,但粗略看过清河聂氏(实际是聂家二少)备的礼后,什么话都咽了下去。 金家叔伯:瓷器玉石、古玩字画,还是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清河聂氏竟然备下如此重礼,更是敛芳尊亲自护送,究竟是几个意思?到底哪个才是来云梦提亲的? 江澄看了之后,也想亲自问问二傻子聂怀桑,什么时候礼不到的好,非要撞上金家奉送聘礼的时候! 好在孟瑶行事分寸在理,更没有看金江两家笑话的意思,并没有与金家人同行一路,早早联系了聂怀桑,将一众礼品从另一入口送到莲花坞中。 聂怀桑就地分拣,哪些是该入江家的结拜礼,哪些是江姐姐的添妆礼,哪些是要先收好的未来外甥的预备礼,全部让人分类抬走。 孟瑶微笑:“怀桑可是玩够了?” 聂怀桑斜眼视之,“你才玩,眼下江姐姐出嫁才是大事,我定要与魏兄、江兄一道送姐姐出门才是。” 孟瑶表情不变,“才下聘而已,大婚尚余一月,难不成一月都不回?大哥吩咐,积攒下来的宗务还要尽早回去处理呢。” 聂怀桑答非所问地道:“你那以退为进的招数如今倒是生效了,清河、兰陵都混得不错?竟还有空闲做个传话的。你同行夷陵那几日耽搁的家规、佛经都补上了吗?” 孟瑶暗暗咬牙:“……没有你即将要处理的宗务和翻倍的修习多!” 聂怀桑摇着扇子走远,他又不是第一次偷懒,而且大哥都做了这么多年宗主,不净世的人也不敢因此就什么事都不干,有什么好怕的! 一旁,运送礼品过来的二爷下属们瑟瑟发抖中。 第77章 续七十七、 期月已过,忽然而已。兰陵金氏于莲花坞那场声势浩大的奉聘之礼仿佛还在眼前,眨眼之间,一月已过,婚礼大典将至。 一切准备妥当,各项流程也安排周全,早早出了院门的魏无羡、刚刚闲下来的江澄、聂怀桑又一起聚在湖心亭中,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特别是魏无羡和江澄,两人瞪着莲花坞各处红红火火喜庆的装饰运气,只一想到明日还要亲自将最好的姐姐送到别人家,哥俩就有种立马跑去金麟台暴打金子轩一番的冲动。 好在蓝忘机和聂怀桑还尚且保有理智,一左一右拉住两个蠢蠢欲动的人,同样耷拉着眉头的聂怀桑道:“你们别这样,给江姐姐知道了,岂不是让她不开心?” 魏无羡、江澄瞪眼:难不成我们还要欢天喜地、兴高采烈不成? 聂怀桑抿唇一笑,道:“江姐姐与子轩兄两情相悦,寻到了一生最幸福的归宿了;两家又是门当户对,是仙门百家之中顶顶好的一桩亲事,且日后也是时常能见的,于情于理,都该高高兴兴送姐姐出嫁才是。” 沉默半晌,江澄冷哼道:“便宜金子轩那厮了。” 魏无羡愣在那,恍惚想起江叔叔虞夫人还在的时候,江叔叔坐在厅堂里看书擦剑,虞夫人在校场监督他们一众师兄弟修习然后将他拎出来责骂罚马步,师姐每天蹲在厨房里发呆,绞尽脑汁想今天做什么吃的……如果他们都还在,会怎样么送师姐出嫁? 想到这,魏无羡便怔怔地道:“今晚,师姐不好下厨,咱们给师姐做顿饭吧。” …… 魏无羡的提议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赞同,江厌离作为长姐辛苦了这么多年,出家之前,总该教她享享弟弟的福。 几人围绕下厨这件事仔细商议一番后定下了详细的流程。首先,这是给姐姐准备的惊喜,便需要和阿箐说好瞒着江厌离才行;其次,魏无羡因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厨艺,被江澄和聂怀桑异口同声地踢出了进入厨房人手队伍;最后,剩下的蓝忘机、江澄、聂怀桑三人角逐主厨之位,蓝忘机以绝对优势稳坐宝座,给被排除在外的魏无羡狠狠长了脸面。 这一整个下午,内院厨房及其附近的人都被下令回避,取而代之的是玄门世家首位的几人手忙脚乱的身影。江澄和聂怀桑被蓝忘机简洁又不失条理的话指挥得团团转,魏无羡就眼巴巴地趴在厨房窗外,时不时结果蓝忘机递出的几瓣蒜、几颗葱,然后对着那两个比添乱好不了多少的人大肆嘲笑再指手画脚一番,惹得江澄跳脚、聂怀桑不忿,又拖累了蓝忘机处理食材的进度,生生用了往日三倍的时间才做出一桌看起来色香并存的菜来。 …… 闭着眼睛的江厌离被阿箐小心牵引着带到了湖心亭前,睁开眼睛后,江厌离就被映入眼前的景色晃得一怔。这一片湖水之上,漂浮着数盏的莲花灯,与亭子四周挂满的各式灯笼交相辉映,她的四个弟弟正各自站在布置一新的亭中,边微笑边对着她行了一礼。 受了一礼的江厌离就站在那,任由突如其来的喜悦盈遍全身,然后终于忍不住抬手掩住眸中渐渐湿润的色彩。 阿箐见江厌离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笑着拉住她走向亭中,一起落座于石桌旁,等其他人也坐好后,立即迫不及待地作势嗅了一口,“哇,好香的呀,江姐姐,这都是几位哥哥辛苦了一晚上做出来的,你不尝尝看吗?” 江厌离也笑得很高兴,道:“便是不尝,我也知这些是能让人齿颊留香、回味三日的美食,谢谢你们费心了。” 江澄轻咳一声,“阿姐喜欢就好,不过我们也没动什么手,蓝二掌的勺,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江厌离又转向蓝忘机道:“那便有劳阿湛了,我很喜欢。” 蓝忘机又是一礼,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与有荣的魏无羡枪先说道:“不客气师姐,师姐高兴就好~” 江澄怼他,“哪里就要你来‘不客气’,又不是你做的。” 魏无羡自己不觉有什么,舔着脸道:“蓝湛做的那就是我做的,我和我家二哥哥有什么彼此之分,你这个只会添乱的家伙!” 被抢白的江澄一时语塞,气得转头不语。 聂怀桑也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鼻子道:“在厨房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过,这亭子周围的灯笼是我自己挂上去的,还有水上的花灯,是江兄亲自放的。”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江厌离亲自给他们都斟了杯茶,“你们的心意姐姐都知道,也都收到了,谢谢你们。” 阿箐就着喝茶的动作咽了一大口口水,“是呀是呀,哥哥们都真好,都用不客气啊,所以我们能吃了吗?” 几人面面相觑一阵,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魏无羡嚷着道:“吃吃吃,好不容易做好的,当然要吃。” 第78章 续七十八、 不得不说,天赋过人的含光君在厨艺方面同样出类拔萃,虽然比起师姐的手艺来,做的菜手法比较单一,但每一道都是魏无羡的心头好。不过蓝忘机依旧牢记着师姐的嘱咐,没有将某些配料放得过于夸张,所以大家才能吃得很适应,并时不时发表些点评来。 然而其实不怎么能吃辣的聂怀桑并没有包括在内,聂怀桑心中腹诽,明明是位江姐姐做得宴席,为什么要按照魏兄的口味来做?只是自己不是那掌勺之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又仔细看过桌上的每一道菜,口中止不住得口水泛滥,可怜的肚子好似已经在隐隐作痛了。酸辣鱼片、酥炸小鱼、酢辣椒炒土豆片、香辣藕饼、辣汁卤藕,就连名为素三蒸的菜都是红红火火的一片,好在角落还有一道水煮青菜以及尚能入口的莲藕排骨汤可以调节一二,不然难得能蹭上一回含光君亲自做的菜,不能敞开吃个够本岂不可惜? 阿箐来云梦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性子越发开朗的同时,在江厌离的耳濡目染之下,用饭的动作也已经文雅了许多。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的进食速度,一双筷子一会儿伸向酸辣鱼片,一会儿伸向香辣藕饼,被辣到不时小声吁气,还有空腾出口来说话,“真好吃,魏哥哥你每天都吃这么好吃的菜吗?” “……”魏无羡一顿,当没听到是不是‘每天’的问题,马上又兴高采烈地炫耀起来,“那当然,这几个菜还不算什么,蓝湛的得意之作水煮鱼才是我的最爱,那鱼肉细嫩、麻辣不燥、鲜香醇厚、油而不腻,光闻着味儿我都能多吃两碗饭~” 身旁的蓝忘机唇角微微翘起,夹了一块素三蒸到碗里,然后吃下了半碗饭。 江澄三两下嚼完口中的辣汁卤藕,对着魏无羡翻了白眼,水煮鱼,能让这家伙赞不绝口的应该是辣椒煮鱼吧。 江厌离小口喝着一碗莲藕排骨汤,对坐姿挨得极近的蓝魏二人故作忧伤地道:“以前阿羡还说我做的饭菜是最爱,如今是有了更好的了吧。” 魏无羡急忙放下碗,道:“哪有,师姐做的不一样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都爱吃!” 江厌离轻笑道:“逗你呢,师姐知道的,看见阿湛和你都好好的,师姐高兴还来不及呢。” 魏无羡顺势倚靠在蓝忘机身上,笑容在脸上荡漾开来,“那当然,我们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是要天好地好一辈子生生世世都要这么好的。” 蓝忘机空出手来小心揽住他,眉目柔和地跟着‘嗯’了一声。 阿箐:“……” 江澄:“……” 聂怀桑:“……” 江厌离又转向聂怀桑道:“怀桑呢,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个心心相印之人伴你身侧?” 聂怀桑没吃多少却正觉得有些噎得慌,忽然被点了名,还猛地打了一声嗝,吞吐着道:“我……我啊,我不急,长幼有序的么,我大哥还杵在哪,且还轮不到我急呢。”说到自己大哥,又隐约记起在空间之时,大哥似乎曾说过要让他相亲的话,顿时又一哆嗦,急忙向对面的江澄示意道:“倒是江澄更应该筹划起来了,如今魏兄长住云深不知处,江姐姐你又要嫁到金家,江兄一人独守莲花坞,徒留一身凄凉啊。” 江澄怒目:你才凄凉,你全家都凄凉! 魏无羡听了这话,联想曾经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某些女修可怕的想法,顿时身子也顾不上歪了,跳起来就问道:“师姐,上次在云深不知处,不是说好要给江澄相看相看的吗?如今还没什么结果?” 江厌离似是心中有数,边揶揄地睨了眼江澄,边有条不紊地道:“阿澄没有心悦之人,那相看的人就既要能与阿澄情投意合,又要担得起江家主母之责,如此之下,再从玄门百家待字闺中的仙子里挑出适合人选,哪有那么容易,还是需得小心谨慎。”顿了下,江厌离又看了眼聂怀桑和蓝忘机二人道:“不过已经通信到虞山了,又放出云梦江氏有意联姻的消息,算下来,只要聂家大哥不在此时透出结亲之意,应当很快就能有消息了。” 聂怀桑瞬间会意,扒拉了一遍当年世家公子排行榜,曦臣哥不在,忘机兄和魏兄是一对儿,子轩兄和江姐姐成亲在即,若是他大哥现在无意结亲的话,那对江兄而言的确是任君挑选了。只是一抬头,见着江澄那张像极了猴屁股的脸,聂怀桑忍不住也顺着话道:“不一定啊,其实我也挺想要个当家嫂子的。” 魏无羡心里比较了一番,觉得还是江澄这边事态比较严重,当下便道:“老聂那么忙,一时半会儿地也不像是想成亲的样子,不过以防万一,江澄你还是得抓紧点,不然真的娶不到媳妇儿了怎么办?” 聂怀桑想想先前让自己忙成狗的成堆宗务,瞬间木脸,忙什么?忙着坑弟弟吗? 江澄摔碗骂道:“你才娶不到媳妇,滚!” 魏无羡躲过飞过来的筷子,“诶江澄,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我是为你着想,要不然有你受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江澄慢慢站起来,转身瞬间就朝着魏无羡擒了过去,魏无羡自然避过躲开,两人又开始绕着圈风风火火地你追我赶起来。 阿箐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托着腮,眼睛追着他们绕老绕去,这次又多长时间才能分割胜负呢。 下一刻,蓝忘机便侧身揽过魏无羡,挡住了江澄的动作,却是对江厌离道:“师姐,夜已深,该休息了。” 其他几人一愣,是啊,该休息了,等到明日,姐姐就是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子了。 江厌离起身,又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如同往日那般道了别,然后带着阿箐一起转身走出湖心亭,又慢慢走远,再看不到身影。 第79章 续七十九、 翌日,不过寅时稍许,天色才刚刚发亮而已,夜与日交替之际,伴着遥远天边生机的显现,云梦莲花坞早已灯火通明,沐浴在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全府上上下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府上大小姐庭院之中,灯光氤氲之下,一改往日之清幽雅致,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喜庆华丽。 房内,自然也是一派喜气洋洋之色,早已布置得火红一片,侍女们搀扶着洗漱完毕的江厌离坐于镜台前。忽然,敲门声响起,虽新娘的闺房不能随便进人,但江厌离猜到来人是谁,便微笑着应了声。 片刻之后,阿箐依着娇小灵活的身子,咻地窜进了江厌离的房间之内,一道抑制不住兴奋的声音在房中响起,“江姐姐,我来啦,哇,姐姐今天好漂亮呀~”江厌离此时仍是一袭素衣,尚未梳妆打扮,但在这特殊的日子,心情愉悦间,自然是精神奕奕,风采迷人。 对上镜中阿箐那双灵动的双眼,江厌离轻轻抿唇,面色微红地道:“就你嘴巴甜,怎么起得这么早呢?”言语间,也是喜色微现。 阿箐站在江厌离的身后,道:“今日姐姐要成亲了啊,阿箐当然要早点过来陪着姐姐。” 江厌离道:“便是成亲了,姐姐也会常回来,阿箐也可以去兰陵找姐姐。” 阿箐使劲眨眨眼,敛去眼中的低落与酸涩,“嗯,要经常回来哦,姐姐别忘了阿箐。” 江厌离牵过阿箐的手,“傻阿箐,姐姐怎么会忘了你呢?” 阿箐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点了点头,“嗯。” 房门声又响起,一位身着紫衣颇为干练的妇人走了进来,乃是眉山虞氏一位作为全福人的近亲,妇人上前面露温和地道:“阿离啊,该梳妆了。” 江厌离今日不便行礼,便略略颔首道:“劳烦舅母了。” 妇人亦是点头示意,又受了阿箐问好后,边接过侍女奉上的玉梳,拂过江厌离的长发,边道:“劳什么呀,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如今能送你出嫁,再高兴不过了……” …… 晨光曦曦,天色已然大亮,身为宗主的江澄忙前跑后了一个早上,又马不停蹄地开始招待上门礼贺的宾客,趁着片刻间隙,唤来府上管事又问了一遍,“金家迎亲的队伍到哪了?” 管事回话道:“宗主,已经入了水路了,还有半个时辰便到。” 兰陵金氏迎亲行程定的是水路转陆路,按金家一贯家风,队伍极尽浩荡张扬,用金子轩的话来说,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娶了江家好女为妻,天下共证,挚爱一生。 江澄点点头,又问:“魏无羡跑哪去了。” 管事答道:“先前见魏公子跟着检查器具摆设、场地布置呢,不过刚才听门生说……” 江澄催着道:“说什么,那家伙又去做什么了?” 管事小心翼翼地道:“……说魏公子去找麻袋去了。” 江澄狠狠瞪他一眼,压着火气道:“去将他找来!”他当然知道魏无羡这时候找麻袋是什么用处,若换个时间不定自己跟着一起去教训金子轩一顿了,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金子轩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弄得阿姐脸上无光? 受了迁怒的管事低着头连忙应‘喏’,转身正要交代门生找人去,只是一出院门便遇见正主了。 试剑堂外,蓝忘机正收缴了魏无羡好不容易找来的麻袋,牵着他往前走来,聂怀桑跟在二人身后,对魏无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竭力打消魏无羡想在今日揍新郎官一顿的想法。 管事急忙迎了上去,恭敬地说了宗主寻人的话。 魏无羡绷着张脸,抬手挥退管事,三人一同入了厅堂,还未说话,魏无羡便被江澄兜头一训。魏无羡还是觉得不能这么轻易放了金子轩这回,“那大不了不打脸就是了,想想金子轩从小就是一贯的对师姐爱答不理,当年在云深不知处的那些混账话也是随口就说,还有琅邪惹得师姐那般伤心,今日要叫他轻易迎了人走,焉知这厮会不会轻视不珍惜!” 蓝忘机也曾数次激怒魏无羡,甚至大打出手,此刻听了这话,缄口不语中。 聂怀桑想说,子轩兄早已对江姐姐倾心,百凤山后便做足了姿态,又怎会轻视不珍惜。然而一看江澄明显也被魏无羡说动的神色,便明智地闭了嘴,别的不说,就单单当年云深的口不择言,以及后来迫不及待解除婚约的举动,今天挨上亲小舅子的一顿打,也是应该,反正不会打脸么。 此时,金子轩正站在装饰华丽的大船上,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身旁的属下连忙低头避开,新郎官本人却毫不在意,一脸傻笑地道:“我家阿离在念着我呢,交代下去,全速前进!” 第80章 续八十、 辰时三刻,随着迎亲队伍催妆的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一阵,衬得今日之莲花坞越发喜庆连连。 礼乐声、鞭炮声与人声此起彼伏中,已经到了好一阵的金子轩领着众人终于到了莲花坞中江厌离的院门之外,心里一想到他家阿离正穿着嫁衣,在里面等着自己,顿时连身上各处传来的阵阵钝痛都暂时忘记了,脸上不禁泛起幸(sha)福(sha)的笑容。 就是魏无羡和江澄这两位亲舅子下手太狠,还专挑不容易留痕迹的地方打,让他想对阿离喊冤也是不能,实在可气。不过,呃,金子轩看着眼前门扉紧闭的庭院,在心中默默地道:要是接下来他们不再继续下绊子的话,本公子勉强一下,也是可以不告状的。 ……新郎官实在多虑了,看在他方才打不还手的份上,出了口气后,神清气爽的江澄和魏无羡自觉十分大度,已经将他忘到角落里去了,要知道,今儿他们事还多着呢,没那么多空闲。 担当望风并兼职围观一场单方面胖揍的蓝忘机与聂怀桑:…… …… 两心早相知,遮阑故作迟。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晓霞。 内室之中,江厌离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身端庄典雅大红凤尾裙,妆容已抹,发髻已就,只等吉时前催妆声起,再佩戴大吉首饰。而在她身后,以魏无羡为首的四人队伍,连同收下迎亲新郎催妆礼的阿箐一起,五人手中各自拿着一个贴了喜字的紫檀木首饰盒一字排开。 聂怀桑的盒子最先打开,里面是一对简洁大方的金色步摇,整体取金星雪浪花型模样,嵌之以圆润珠玉,坠之以金色流苏,精致非常;蓝忘机的盒子里是一对玉钗,钗头纹有祥云图案,晶莹剔透,莹润如酥,满载喜庆、希冀与祝福;魏无羡准备的一套金色掐丝镶红珊瑚珠花钿、项链,饱含吉祥、幸福和永恒,流光溢彩间,又与步摇及额间所绘花黄相应衬。 作为全福夫人的虞家舅母将这些首饰为江厌离戴好,恰逢门外又响起了一轮鞭炮声,阿箐捧着盒子上前,盒中乃是刻有金家家纹的一枚簪饰、一对耳环,没有过多奢华的点缀,却尽显大方得体、端庄典雅,代表着夫家对新嫁娘品质心性的赞美,又有对新人‘一簪一珥,相伴一生’的美好寓意。 等全福夫人取过一对百子如意纹手镯再戴好,直到此时,新娘才是着装完毕。作为新娘亲兄弟及江氏宗主,江澄上前,奉上一枚紫色银戒,这枚虽不是传自虞夫人的紫电,威力也比之不如,但也是江澄特地前去眉山虞夫人师尊处求取而来,与灵力修为中等的江厌离正为适用。如此,既代表了江厌离在云梦江氏的地位,又能用以防身,两全其美。 …… 庭院门扉缓缓打开,在阿箐及虞家舅母的搀扶下,等待多时的金子轩终于得见江厌离当面,霎时愣在当场。他的阿离今日新妆依旧不算奢华艳丽,也没有浓妆艳抹,却如出水芙蓉般清颜绝姿、颜色无双。 江厌离也一眼便看到了金子轩,一身绯红喜服,金绣繁丽,极致尊贵优雅,眸中漾着从心底发出来的欣喜,对视间让她不自觉地面色微红,看起来比那薄红胭脂还要美上好几筹。 江澄上前,假意咳嗽两声,将愣住的金子轩唤醒,便装作什么也看见的样子领着一行人向祠堂方向走去。 金子轩与江厌离一路相携,脸上如坠梦中的笑颜一直不曾落下。直到二人在云梦江氏的祠堂中,对着先江氏夫妇的画像及牌位拜上三拜,又各自奉了三炷香,金子轩才悄悄吁了一口气,此刻一同身旁之人切实的身影与动作才让他有了更多的真实感,岳父岳母,小胥今日娶得阿离为妻,相濡以沫,执手偕老,此誓共证。 江厌离看着眼前父母的画像,眼中慢慢盈了泪,跪在蒲团之上,久久没有起身。 江澄也上完了三炷香,又俯首拜了拜,道:“阿姐放心,日后我会常来的。” 江厌离笑道:“只你来阿爹阿娘可不喜欢,还是要带着我们江家主母一道才好。” 江澄:“……” 江澄在某些人没忍住的笑声里,又把自己那张嘴紧成了蚌壳,一个字都撬不出来的那种。他其实很想说,自己不过二十出头,哪里就要到被催婚的年纪了。看看聂家宗主聂明玦、蓝家宗主蓝曦臣,不也还是单身一人吗?不过那两人至少还有兄弟族人,不像他们江家……抬头对上父母的画像牌位,江澄想着,就是在这里,先是魏无羡拜别后、又是阿姐出嫁,似乎往后莲花坞的确会清净不少?不就成亲么,成吧。 磕头行礼、辞别父母过后,出了祠堂,虞家舅母为江厌离盖上大红盖头,金子轩牵着红绸带,嘴角含笑将江厌离牵引门前码头,然后弯腰将她抱起,走上了金家迎亲所用的宝船上。 江澄、魏无羡四人作为新娘娘家兄弟依旧跟随,登上早早停在码头上的送嫁大船,在响彻莲花湖的鞭炮声和云梦乡亲的祝福声中,随波而去。 魏无羡站在船头,一直注视前方金家的宝船不放,蓝忘机略显担忧询问了一句。 魏无羡笑了笑,道:“没什么。”他只是不敢想,在他看不得的地方,江澄独自送师姐出嫁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 兰陵城中,金麟台上高朋满座,仙府下的繁华长街之上,今日也是远比往时热闹更甚,天还未暗,灯笼却早已高高挂起,红彩带张结。此次金江两家联姻,乃是兰陵金氏族中大变后第一次大宴宾客,有地位、有名望的仙门名士在仙府里入宴席,小门小派的修士们也凑到了兰陵城中,只为一睹这场注定让世人赞不绝口的大礼。 闲坐于临街的茶楼之上,不似路边那般人声鼎沸,却也是议论纷纷。 一名女修道:“兰陵金氏近来虽遭大变,到底还是四大家族之一,少宗主金子轩也是品貌出众、天资夺目,只待一步便可登得宗主之位,哪里是那云梦江氏的江厌离能配得上的。” 堂中立时便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那江厌离不过中人之姿,天赋亦是平平,性情更是寡淡如水,我看哪,小金宗主短则数月,之多一年,侧室就要迎进门了。” 她的女伴则面带讥笑地道:“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可是江家大小姐,亲弟弟是江家家主,师弟是修为高深莫测的夷陵老祖,江家前几月更是与姑苏蓝氏结为姻亲,且江宗主和夷陵老祖护短得很,兰陵金氏不比往日,哪能一次对抗两人、闹到明面上来,不过独守空闺罢了。” 本是几句微酸的碎语,谈到此处又引来其他修士加入,“呵,姑苏蓝氏怎会容得含光君如此离经叛道,接纳夷陵老祖不过为仙门安危着想,权宜之计罢了,哪能当真?” 女修接着道:“是呀,不过就是如此,江厌离也是够好命了,前世放弃了飞升了才修来的好福气吧。” 谈论间,茶楼外一阵震天鞭炮声响起,众人探首望去,隐隐约约的礼乐声中,兰陵金氏迎亲的队伍正缓步而来,新郎身跨白马在前,新娘乘坐花轿在后,一路游街抛洒碎钱币,普通平民小童们争抢,又是一番喜庆祝福。 不多时,队伍走近茶楼,为首的新郎策马而来,金子轩一身大红喜服比以往更为明俊夺目,眼角眉梢毫不遮掩的喜色流露出,引得街边众多女修纷纷为之倾倒。新郎身后便是一顶八抬花轿,四面红色轻纱,宝盖华顶,朦胧可见新娘手捧宝瓶端坐于其中。 而后仍有马蹄声嗒嗒响起,众人再看去,送嫁的队伍位置从左到右,江晚吟、聂怀桑、蓝忘机、魏无羡四人正并排策马,徐徐跟上。一行人毫不停留,朝着金麟台方向而去,徒留识得几人身份的众多修士愣在当场。 许久之后,茶楼里众人仍在怔忪中,先前那位酸言酸语的女修回神后忍不住叫道:“为什么聂家二少也在送嫁人里?这跟清河聂氏有半个铜钱关系吗?!” 只是这次,再没有人再和她一起搭话了。聂怀桑的确修为不高,甚至纨绔公子名声在外,但在清河聂氏的地位无可动摇,而他既然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清河聂氏确切的立场。 如此一算,清河聂氏、姑苏蓝氏、云梦江氏、兰陵金氏,一家都惹不起,更何况四家一同呢! …… 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闲谈,已经到达金麟台又没听见的一行人是没空去管的,他们自云梦出发,先走乘船走水路,中换了马车和骑马,到了兰陵城外,又换了花轿,紧赶慢赶,总算在吉时前到了。 金麟台正途中,长坡辇道之上,红锦的地毯早已经铺好,站在两旁的仕女,在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的花瓣,落在延绵不断的大红地毯,显示着新人双方无比的尊贵的身份。 这红的让人心醉的颜色,在世家多少仙子眼底,映上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第81章 续八十一、 登得金麟台,一行队伍就此下马落轿,仕女撒下的漫天花瓣之中,新郎与新娘由红绸带牵引在前,亲迎礼乐送嫁等队伍在后,如此走过铺着细墁地面的宽阔广场、金星雪浪连绵成片的花海,九阶如意踏跺层层托起的尊、汉白玉须弥座后,便是气势恢宏、灯火辉煌的大殿,今日拜礼高台、宴客之所便是设在斗妍厅内。 “新人到!” 唱和声伴着礼乐声响起,新人张灯结彩的斗妍厅内,沿鲜红软毯施施然而行,前方拜礼高台之上,金夫人作为新郎高堂一方,正华贵而优雅地端坐其上,出乎意料又情理之中的是,另一方并不见如今金家名义上的宗主金光善的身影。的确,向来以他如今缠绵病榻的现状,便是想出席,也是来不了的。 厅内两侧大小案旁早已座无虚席,目送新人上的台上,魏无羡四人就势入座,其余人等也是各入各位。江澄、魏无羡、蓝忘机与聂怀桑四人是作为姻亲一方送嫁而来,席次自然在前,大约又因四大家族宗主之位亦甚为靠前,都在台下左首,倒也无所谓分开与否,四人作为皆靠近各自家主之位。 又在大厅众修士中引起一阵注目后,聂二公子甫一落座,便对上来自自家大哥不辨喜怒的眼神,一路走来因送嫁而刻意绷住的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似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数年以来早已习惯的怂包气质。 “大……大哥。”小心翼翼地问了礼,聂怀桑战战兢兢中,这是数日前自乱葬岗一‘别’后,第一次再见大哥吧?那什么,是打是骂能给个提示吗〒▽〒 聂明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了手臂。 聂怀桑下意识地用手抱头。 同样刻意绷着脸的聂明玦差点破功,一字一顿地道:“不是打你。” 聂怀桑讪讪放下手,小声试探着道:“谢……谢大哥?” 谢不打之恩吗?聂明玦嘴角抽了抽,好在还记着现在是什么场合,端起案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将手痒想打人的冲动按捺下去,“既然已是想成亲了,便端着聂家少宗主的身份,给我好好表现!” 聂怀桑:“!!!”等会儿你是谁我在哪谁想成亲了!!! 这些时日到底是错过了什么,竟然从大哥口中听到这等不着边际的话?!少宗主那茬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提起了?成亲是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说要成亲了? 凌乱了好一阵,聂怀桑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奈何聂明玦已经转身去与江澄交谈,他又不敢放肆再问……等会,聂怀桑猛然间看向隔了个座位的另一人。 聂怀桑恨得直咬牙:进谗言陷害我的家伙就是你吧,给我等着的! 无所畏惧的孟瑶正对他微笑,端的是温和无害、亲切非常。 另一边,蓝启仁正端着茶盏在和蓝忘机说话,“藏书阁重建已然到了关键时机,此次加固的阵法机关方面,还要你和无羡坐镇主持才好。” 蓝忘机应道:“是,忘机知,定当早日回姑苏。” 蓝启仁看了眼台上的新人,又嘱咐道:“也不在这一两天,你二人便等小金夫人回门宴后再启程便可。” 蓝忘机一顿,道:“是。”蓝忘机看向魏无羡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回门?为何我和魏婴没有回门? 因今日魏无羡又穿戴了江氏长老级别的紫色轻袍正装,并不与蓝忘机座位相邻,但作为几月前蓝家那场道侣大典后,夷陵老祖第一次出席在正式场合,依旧很是引人注目。尽管在场有疑虑有异心之人不在少数,但此刻无论时机、场合都不对,也只能跟着一次又一次地投去暗暗观察的眼神。 对这些若有若无的打量眼神,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魏无羡并不多加理会,只一心关注着台上的新人,只觉得比以往更似花孔雀的金子轩完全没什么好看的,一点也没有自家师姐好看! 台上,新郎挑开了新娘子的盖头,新娘足抵红莲,红衣素手,低头浅眉间,犹见莞尔娇羞,二人举起连心樽喝下交杯酒后,台下又是一阵轰然叫好声。 吉时已到唱和声下,拜堂礼开始。一拜天地,新郎和新娘齐齐向着堂外方向跪下,一同叩首在光滑的地面上;二拜高堂,两人人转身向着喜形于色的金夫人跪下,又是轻轻的向她行礼一拜;而后,又半躬身子,两头相接行了交拜礼。在众人掌声与祝福声中,至此礼成,送入洞房。 第82章 续八十二、 大礼已成,喜宴正酣。这场成亲礼办得盛大,到场观礼的宾客们自然不在少数,因此,新人们在众人见证及祝福声中,循着礼制送入洞房后,新郎不免要回到殿内敬酒,答谢亲朋好友及其他到场宾客。 如此场合,本来其他人自不会不长眼地和新郎过不去,不过喝杯喜酒道声‘恭喜’,再你来我往地互相打着交道,如此便是一片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热闹场面。 但敬酒对象换成是新娘娘家兄弟,尤其是像魏无羡、江澄这般护姐又不怎么看得上新上任姐夫的小舅子时,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魏无羡面前的案桌上,那些与旁人一般无二的珍馐美馔没动上几筷子,不见金家一贯的精致酒壶酒盏,倒是特意让人呈上的几坛美酒佳酿趁机畅饮的举动很是引人注意。 金子轩一身喜气地端着酒杯主动上前,眉宇微醺之中犹有些许傲气,道:“过往种种不必再提,师弟放心,日后我会好好照顾阿离,今日还请尽兴满饮此杯。” 魏无羡挑了挑眉,心道:师弟?金子轩这厮高兴过了头了、喝醉了吧,到底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不必再提’?用当年由此结怨的四个字来敬酒,还‘尽兴’?难道不甘今日那顿揍,来挑衅的吗? 魏无羡随手拎起案上一坛酒,拍掉红封示意道:“好说,那我便尽兴,你随意。”便仰起头一口喝干净了。 金子轩端着小酒盏愣在当场:你不是应该和我碰个杯,然后叫声姐夫的吗? 将这场敬酒官司尽收眼底的厅堂中人,顿时忍不住悄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一旁江澄见此,顿时眉头一抽,从案桌上端了个酒盏,道:“我来与你和一杯吧,不必管他,魏无羡喝酒通常用不了酒杯。” 江澄本意是来解围的,大庭广众之下,总不好高那么僵,然而也没将某人盼着的那声‘姐夫’叫出口。 金子轩的意思,聂怀桑倒是瞧出些端倪来,想着自己今日也是站了娘家人一方,也兴致勃勃地端着自己的小酒杯过来了,“子轩兄,若要与魏兄喝个尽兴有何难,回门宴上定当奉陪啊,届时子轩兄准备的那见面礼,也别忘了我这一份啊。” 并不饮酒、似老僧入定般坐在那的蓝忘机也动了,手持茶盏做敬酒状,“请。” 金子轩:“……”聂怀桑就算了,但蓝忘机这个茶盏是怎么回事? 醒过神来的金子轩无语中,方才那话确实不大合适,但是被怼到下不来台、一声‘姐夫’都没捞着还被预定出去四份见面礼了?只是看看魏无羡桌上那酒坛子,又瞅瞅自己手上的小酒杯,金子轩和面前的三位‘弟弟’举了杯,一口干了。 …… 宴席散去后,留江澄在厅中与金家人作别,魏无羡和蓝启仁等蓝家人问好后,便与蓝忘机先行到金麟台下等人,他们还要赶回去莲花坞,等待后日新人回门宴事宜。 魏无羡边抬头望着夜幕上的好月色,边漫步走下台阶,还没忘记方才宴席上那回事,“蓝湛,你说金子轩他是不是故意的?” 蓝忘机目光一直留意着魏无羡的脚下,道:“是,也不是,即便故意,也该是今日下手太重,想与你交好才如此。” 魏无羡撇撇嘴,“想太多了吧,师姐都嫁过来了,还能如何?”交好?谁家交好还能像他这样‘交’成施恩一般的? 蓝忘机道:“既如此,怎么不应下那声‘师弟’?” 魏无羡道:“交好是一回事,‘弟’就算了,长这么大还没人以‘弟’称呼过我呢,谁大谁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称呼代表的一种江湖地位!” 蓝忘机:…… 魏无羡不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怀桑呢,等会儿还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蓝忘机道:“怕是不会了,方才见他和赤锋尊、敛芳尊一道走了。” 魏无羡听了很惊讶,“怎么没打声招呼就走了?不是说要在莲花坞多住一段时间的吗?他这段时间好像攒了不少东西放在那院子里的吧?” 蓝忘机沉默一瞬,道:“应当会有侍从前来收拾行李。” 魏无羡觉得有些不对,回头看着蓝忘机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不好说吗?” 蓝忘机摇头否定,道:“并非,叔父言道,近日清河聂氏有消息称,少宗主又联姻之意。” 哦,先前还说自己想要个嫂子呢,倒是老聂要先下手给自己添个弟媳了。 等会儿!魏无羡猛地顿主脚步,“都要联姻的话,那岂不是江澄和聂怀桑撞到一起了?那在那些女眷眼中,这两人比较起来,谁胜算高些啊?江澄不会真的娶不到媳妇吧?” 领着人跟上来恰好听到最后一句的江澄:我能把这家伙踢下去吗ヽ(#`Д′)?┌┛〃 第83章 续八十三、 回门宴作为婚礼的最后一项礼仪,金家对此自不会轻忽,江家更是慎重以待。回门当日,莲花坞布置得焕然一新,新擦洗过的大门十分光鲜,门上的铜钉也锃光瓦亮,迎接大小姐新姑爷的家谱侍从早早聚了一起,守在一大早就中门大开的正门前,巳时未至便等到了算双双归宁的新婚夫妻二人。 回门不比当婚当日张扬,但也隆重非凡,随着剑光飞至,金子轩、江厌离二人御剑而来,紧随其后的金家随员携礼品流水一般入了莲花坞,江澄等人迎金子轩、江厌离进门。 江厌离如今已经挽了发,穿了一身纹有牡丹的金色留仙裙,腰间依旧系着云梦江氏九瓣莲银铃,与意气风发的金子轩相携,一边是温柔似水,一边是玉质金相,宛如一对璧人。 魏无羡见了人,第一眼就是仔仔细细看了师姐如何,直到确认师姐面色微红、带着羞涩又幸福微笑,这才真的放了心,连带与金子轩招呼致意时也难得有了好脸色,一时倒让金子轩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新人回门入府第一件事,便是在江澄带领下到祠堂向先父母江枫眠夫妇及列祖列宗牌位前祭拜,二人上过香、祭过祷,如此一番,便全了礼仪、成了嫁女为婿的礼数。出了祠堂,江厌离被阿箐笑着往后院走去,金子轩则是和江澄、魏无羡、蓝忘机三人去了家主书房。 金子轩本来还担心阿离不在,魏无羡和江晚吟身为不太看得惯他的小舅子,婚宴上又有了那么一出,他们还是会像以前那般不好相处,直接将他带到校场也很有可能,结果却是很正式地在书房谈事。 因着不久便要到开宴时间,又无甚太过紧急的要事,江澄也并未多说什么,只大概问了几句金子轩关于筹建瞭望台的进程,以及下一次四大家主相关主事议会定在什么时间。近来大婚之事,并未让金子轩将此事有所搁置,瞭望台筹备事宜虽才数月,不过将将起步还在预算考察阶段,但如此关乎仙门百家各地的大事,筹备事宜也是重中之重,消息放出不久,各种推诿扯皮、投机占利的动作已经不少,由不得他们不小心谨慎。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随意坐在椅子上,听了几耳朵便不再多关注,二人悄悄说起他们的日行安排。既然叔父大人已经提起,藏书阁重建亦是大事,待明日过后,还是早些回云深不知处的好,不过在那之前,还要先回夷陵一趟,到乱葬岗去接小阿苑过来好一道回去,温情应该不会因为离开前那点小事就不让他们带阿苑走了吧?要不,就让蓝湛一个人去接? 正事谈了大概,余下还要等后期和姑苏、清河通信交流再初步订下,金子轩与江澄的交谈便告一段落。金子轩又看了眼还是说话的蓝魏二人,突然问道:“聂怀桑呢,不是还说要备好他的礼,怎么不见他人?没再回莲花坞?” 江澄想起魏无羡那番拿他和聂怀桑比较的话,脸色不禁一沉,只道:“清河事务繁忙。” 魏无羡摸着下巴思考,恐怕不止是‘繁忙’吧?老聂为何突然想起联姻,还不是为他自己而是聂怀桑,又为何行色匆匆连行礼都是拍侍从来收拾的?不过不管这场联姻如何,除了江澄要更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他们要再备份贺礼外,也不会有其他大的影响。 须臾后,几人移步到大厅,一同入了席。云梦一带的回门宴颇有讲究,席上每道菜都有其寓意,其中因‘食藕以愿婚姻美满’的说法,藕菜更是占了大半。 金子轩与江厌离同坐,二人分食成双成对的各色菜品,又一同夹过每一道藕菜,尽显新婚夫妻间甜蜜温馨;没有回门一程的蓝忘机特意与厨房叮嘱过,他与魏无羡的也要分毫不差地比照惯例,因此即便并无察觉的魏无羡在藕夹、藕丸、藕带、莲藕排骨汤等菜盘里加了几勺辣酱,蓝忘机依旧面不改色地一起吃了。 对比之下,同在席上、被衬得很明显形单影只的另外两人便颇有些食不知味。阿箐是心知,日后莲花坞里用餐时间怕是会冷清不少了,不过来了这么久,早就与门生弟子混在一处,自己也要勤于修习,低落一阵后,也不用担心没的热闹了。江澄却是认真想着,为莲花坞添一位主母之事,的确是迫在眉睫了。 第84章 续八十四、 自阴陵上夜猎起算起,魏无羡与蓝忘机出门已是多日,在外这些时日,夜猎游历,闭关修习,又珍之重之地将师姐送出了嫁,此时再回云深不知处,面对这处阵阵钟声、寒山禅意,不免有些恍然似梦之感。 山门前,魏无羡抱着阿苑从避尘剑上下来,在小阿苑即将被改抱为夹的时候,在蓝忘机不赞同的眼光中,又索性一耸肩,把小孩放在地上自己走。自觉是个大孩子的阿苑也很乐意如此,努力绷着小脸、加快迈动步伐,不让自己落下羡哥哥和漂亮哥哥太远。 与驻守的蓝家门生致意后,进了山门的两人也配合着小孩的脚步,在境内慢步。 蓝忘机对魏无羡道:“先去拜见。” 魏无羡道:“自然,我和阿苑也一同,然后再把他送到堂伯母前辈那去。” 蓝忘机点头,“过些时日温情姑娘前来拜访之事,也当与叔父知会。” 魏无羡道:“是应该,毕竟温情身份特殊。” 当日送走回门的江厌离与金子轩后,他们也到了该启程回姑苏的时候,魏无羡犯了懒,借口笑谈道有离开前得罪了温情那一出,若他也在怕是接不回小阿苑了,故而让蓝忘机独自回了趟乱葬岗去接人。没想到蓝忘机将这话当了真,去了一趟带回来的,除了阿苑这个乖娃子,还有温情即将拜访云深不知处的消息。 魏无羡有些好笑地对蓝忘机解释了一遍,又略带疑问,些许玩笑话,温情既然都追着他扎过一回针了,那就翻篇了,应该不会再当真,而且她又轻易放不下乱葬岗上的一大家子,怎么会定下上门拜访的约定呢? 蓝忘机便道,是他以为堂伯母请脉为原由主动邀请的温情。阿苑是乱葬岗上温氏这一脉最小的小辈,如此年幼就不在身边大家本就心存担忧,说的再多也不如眼见为实的好。这趟就当是出诊,当天不会耽搁多少时间,既为堂伯母检查了身体,又能让温情了解阿苑在蓝家的生活,如此也算是两厢便宜。 简言之,就魏无羡以往作风来看,若阿苑的确是从小跟在他身边,温情不让带回来才是人之常情,请温情来亲眼看看,确认在阿苑长大、有辨别能力之前不会让这人手把手教导,才能更让护犊子的长辈更放心→_→ 不过魏无羡全在关注给老前辈请脉的点上,压根没听出来,还想着诊诊也好,最后也给叔父大人也看看,这段时间他老人家也是受累了。 阿苑也是知道情姐姐要来的,小家伙斗志昂扬,正想着要努力修习,到时好好表现一番,这样情姐姐、宁叔叔、外婆、四叔、六叔……肯定都会更高兴的。 …… 两人见过了蓝启仁,将各项事宜互相交流完毕,告辞后将阿苑送回小伙伴景仪那去,当然拜访堂伯母前辈也是要的。 只是小伙伴似乎有些禁不起念叨。 阿苑一边一个牵着他的羡哥哥、有钱哥哥往住所行去,在心里扒拉着自己带回来的小玩具那些能送给、哪些可以两人一起玩,然而途径那片郁郁青青的草地,却被一个挤在毛绒绒兔子中间的糯米团似的身影吓到,眼见那团子还在艰难举着一把青草往一只嘴皮乱嚼的花驴子口中送,阿苑一下惊讶张大嘴巴,又仔细一看,那衣衫凌乱、抹额歪斜的胆大糯米团不正是小伙伴景仪吗! 被上次墙角顶书罚站罚怕了的小阿苑霎时睁圆了双眼,又连忙捂住嘴巴,下意识向有钱哥哥看去,唔有钱哥哥一直板着脸那到底生气了没有?哎,他明天还有能一起读书听学的小伙伴吗? 这次出门没带坐骑的魏无羡对小苹果很是想念,边冲过去边对花驴子张开双手,吓得围着小景仪吃草的兔子们四处逃窜,一腔拳拳爱宠之心几乎溢于言表地喊道:“小苹果,我想死你啦!” 觉得这话很耳熟的蓝忘机:(▼-▼) 小苹果转头狂怒地冲他大叫,随即一蹬后腿冲他尥了一蹶子,魏无羡侧身一歪便避了过去,驴头之下的小景仪却来不及反应,吧唧一下脸朝地栽到了草地上。 蓝忘机:……阿苑的小伙伴是这样的,温情姑娘见了真的会放心吗?寻个时机,该去找堂兄好生清谈一番了。 最终,这段意外以魏无羡和小景仪领罚一个时辰而告终。 被罚站的小景怡:为什么呀?景仪这次又没有要把兔子带回去! 蓝忘机木脸一:云深不知处不可衣衫不整。 被罚倒立的魏无羡:那我呢??? 蓝忘机木脸二:云深不知处不可喧哗、不可疾行。 …… 第85章 续八十五、 和自家道侣深入探讨了一番‘倒立’的奥妙之处后,隔日端坐在藏书阁内软垫之上,按着自己腰部的魏无羡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认知上的欺骗,他单只道云深不知处是个被禅意笼罩的仙府,却没彻底明白,有些时候,山静人却不能静,更别谈只能在忙碌在感受到的那份心如止水了。 藏书阁即将告成,阁内禁制阵法机关需要精通之人坐镇把关,因他和蓝忘机一同担了监督之责,某些方面也可以说他是拿到了进出藏书阁及禁书室并阅览其中藏书卷宗的权限,魏无羡心下振奋,赶紧列了个迄今为止有何停滞不前、亟待研究的问题,好趁机有的放矢地寻找藏书资料,然而不列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哇!自己内丹的探究,传送符的改进,戮魂幡加强版改制,聂家无主佩刀刀灵压制,为师姐炼制预防诅咒的护身符,给未来小外甥准备见面礼,乱葬岗上弥漫的怨气能否改镇压为疏导……泡在书阁中废寝忘食、毫无寂寥禅意可言的魏无羡表示,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多事? 难得魏无羡能案牍劳形到堪比蓝忘机的程度,连某日温情过府都不曾注意,还是得知情况的温情临走前主动要见他一面,才简单关心了几句阿苑还有景仪祖母几句。 温情来得时候很巧,刚赶上阿苑和景仪。起因很简单,两个小家伙眼馋别的大孩子能写字,景仪祖母便拿了小孩用的毛笔给他们做启蒙,两小孩有主意的很,一致要求学写自己的名字,景仪祖母便把他们的名字分别写了两张大字出来,阿苑的是‘蓝愿’二字,景仪的却是‘蓝景仪’三个字,小家伙景仪就这么不高兴地瘪起嘴巴了。 于是前来拜访的蓝忘机与温情就围观了一场前辈以‘人长大了名字都会变成三个字景仪却是早了数十载何其幸也’为中心的讲道理现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让小孩多的脸‘多云转晴’了,只是不一会儿小景怡又因自己独享‘幸运’而对小伙伴感到羞愧,等温情将阿苑以后的字‘思追’写了出来,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两个小孩高高兴兴地去玩墨水,不是,去学写字了。 温情这才和蓝家这位堂伯母问安,老人家颔首赞了句字取得不错,思往昔悠悠,念来者可追,好字。 温情听了便想点头,单从字面上理解成这层含义,的确顺耳,然而一见一旁的蓝忘机也在点头,自己的动作就顿住了,算了,深层意义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 老人家没有注意到温情的小动作,似是知道来意,主动从景仪的名字开始说起平日里照顾小孙子的点点滴滴。景仪的名字是他还未出生时母亲所取,当时还开玩笑说,女孩‘景怡’作名,男孩‘景仪’为字,都很合适,只可惜她在景仪出生时还没来得及取名便难产出世,这才是小孙子有字无名的原因。蓝家家规并未明文不可需娶,但景仪的阿爹从来认为命定之人唯一,再无续弦。也是因此,做父亲的对妻子舍命留下的儿子舍不得严厉,做祖母的也从来只要小孙子求品行端正,有人的时候也要明仪知礼,私底下并不多加拘束。 温情听了这些,反而更加放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对阿苑的期望不过‘安好’二字。蓝家君子之风的确让人向往,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如长大后景仪那般源清流洁又不失天性,她就很欣慰了。 当然详细的就不用对魏无羡细说了,温情见他的确的确很忙,就又嘱咐了一次乱葬岗上很好,不必多挂心。这并不是虚话,前有魏无羡不再亲守乱葬岗,后又清河聂氏大张旗鼓地送上谢礼,明里暗里窥视乱葬岗的视线就撤了不少,且物资充足的缘故,山上众人的生活又改善了不少,又有她看着,不用多担心。 送走留了不少养生丹药数瓶的温情,忙碌了许久的魏无羡火速飞书一封到了清河聂怀桑那儿,老聂给温情送礼?还送得人尽皆知?貌似是个很值得推敲的情节哦~ 魏无羡送出去的飞书很快便收到了回信,也不知是没打听到内情,还在故意装傻,聂怀桑大篇回信都在炫耀在他操控下,就算他大哥自食其言给温情送谢礼,也没人在明面上非议,还顺带在清河及周边为温情神医之称扬名。看得魏无羡很想立马将人抓过来修理一顿,好在信上带来的另一个稍微有点用的消息,止住了魏无羡这个危险的想法。 近来姑苏蓝氏与其他世家往来颇多,连带着蓝忘机也跟着忙了起来,魏无羡还以为是藏书阁既然即将重建完成之故,在为落成典礼做准备,看了聂怀桑的信后,才知里面却是另有玄机。原来如今四大家族嫡支里,蓝忘机、金子轩先后成家,江澄、聂怀桑也传出有意联姻的消息,但比起这二人来,似乎同样尚未婚配的蓝家家主蓝曦臣更合世家和那些待字闺中仙子们期望,其中不少认为有机可乘的家族更是待价而沽,因此即便外界皆知蓝家主正闭关中,也当不了那些没完没了地打探蓝家消息的人。 魏无羡:问题是蓝大哥还在外出游历,蓝家又一向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家规,再怎么打探消息也没用啊。该不会,到最后江澄和聂怀桑都娶不到媳妇吧? 第86章 续八十六、 天色阴沉沉地有些发暗,在一处人迹罕至、非人之物嘈杂之声也无一丝的山谷之中,他正满是茫然地走在路上,这是哪?他又为什么要来这儿? 不等他想清楚,山谷两旁、山壁之上,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钻出来许多面目狰狞的人,正冲着他张牙舞爪,在前方一领头的身形高大、面目扭曲的怪物指挥下,瞬间对着他扑面而来! 陈情立即就唇而发,来啊,除魔破邪他魏无羡还没怕过什么! 择人欲噬的怪兽、应召而来的魑魅魍魉瞬间混战成一团,他还是茫茫然地站在那,不应该啊,他不应该在这里的,那他到底有为什么在这里?恍然间,领头的怪兽竟杀到了他眼前,他不假思索地一挥手,身旁受了指令的邪祟迅速一击,怪兽化为烟雾飘然散去,可邪祟那一击明明是打中了的!等他定睛一看,被开膛破肚的竟是神情愣怔的金子轩! 金子轩!竟然是金子轩!然而此时滔天巨浪袭面而来,动不了分毫的魏无羡再回神时,他周身是断壁残垣的废墟,头顶上是泛着血红色的圆月,而在对面,爬行着无数喘息的妖物和贪婪的怪兽,他下意识地一扬手,一片行尸走肉拔地而起,对面的妖兽已经在慢慢逼近,他却还伸着手不止该不该反击,距离越来越近,他扬着的手已经变掌为拳、指令在即,一句声音不大却太过耳熟的叫喊声炸响在耳边,那声音在喊:“阿羡!” “师姐!”师姐在那边,师姐居然被妖兽围住了!他想冲过去,却却怎么也挪动不了半分,他厉声喝道:“滚开!给我滚开!师姐快走!”只是再怎么喊,也无济于事,到底怎么办?怎样才能救师姐!师姐! “魏婴!魏婴!快醒醒!” 有惊世之音从渺渺处传来,魏无羡心神一震,猛地睁开双眼,在他眼前的是同睡一榻、面露担忧的蓝忘机,魏无羡下意识地想对着他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已是力竭,连牵动嘴角的力气也无。 蓝忘机见他醒来,微微松了口气,抬手去摸了摸他的头,道:“做噩梦了?醒了就好,你身上都湿透了,我去备些水来给你沐浴。” 魏无羡顺着蓝忘机的力道坐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早已一身冷汗,他拉着拉着蓝忘机的手狠狠喘息一阵,又微微摇了摇头,此时此刻,他不想蓝湛离开半步。 蓝忘机无法,只能用薄被将人裹紧,再拿着帕子慢慢擦拭着魏无羡汗湿的脸颊和脖颈,以确保魏无羡不会因此着了凉。 魏无羡愣愣地由他动作,半晌后,小声地问道:“蓝湛,算算时间,穷奇道截杀,还有血洗不夜天,应该就是在最近了吧?” 只这句话,魏婴梦见了什么,显而易见。蓝忘机手上一顿,抿了抿唇道:“没有,你记错了。”见魏无羡不说话,蓝忘机又道:“师姐大婚不过两月有余,若你想,我带你去金麟台看她。” 魏无羡脸上还是如坠梦中的茫然,却接过话道:“……是啊,师姐才刚大婚,我还去送嫁了的,我那小外甥都还没个着落呢。” 蓝忘机应道:“嗯,你太累了,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很多事情慢慢来也不迟,还睡吗?你该好好休息的,醒了后我就带你去金麟台。” 魏无羡望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并不答话,从师姐大婚后,他便不自觉地紧迫起来,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内丹问题不解决,他失控的隐患就一直存在,那个日子越临近,他心里的焦虑感就越重。 他这副样子,只是去不去金麟台另说,但他留在那儿的三只小鬼该用起来了,一定要将师姐、顺便还有金子轩保护得滴水不漏才行。还有那些人,姓姚的,金子勋,金光善,苏涉,甚至金光瑶,没有异动那便算了,但倘若有一丝一毫的不轨之举,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小剧场? 一大清早的,魏无羡难得没有一起身便往藏书阁跑,打发操心的道侣去处理事务,自己哈气连天地去后山草地那喂驴喂兔子去了。 然后他就被驴踢了。 随意一掀后腿就尥了个正着,小苹果自己都惊呆了,原来我这么厉害了吗? 相伴而来的小阿苑和小景仪也惊呆了,小景仪盯着魏无羡脑门上的红肿惊讶地张着嘴,阿苑指着魏无羡手上拿的东西问道:“羡哥哥你是出来的时候被门夹了吗?” 魏无羡小心摸着额头上的伤,嘶嘶地道:“小兔崽子胆儿肥了,敢说我被门夹!” 阿苑一缩头,小心收回指着的手,双眼却没移开,“那羡哥哥你怎么起得这么早,还拿苹果喂兔子、用胡萝卜喂小苹果啊?” 魏无羡脸色一囧,强词道:“我是故意的,羡哥哥睡觉做噩梦了,要被驴踢一下才能赶跑噩梦,明白吗?” 两小盆友信了他的鬼话,齐唰唰转身看向小苹果,那目光就跟见到神仙似的,原来小苹果这么厉害,能赶跑噩梦呀,好了不起! 小苹果:→_→ 魏无羡:…… 多年后幡然醒悟却已经不止一次被驴踢过的蓝思追和蓝景仪:心疼地抱住自己.jpg 第87章 续八十七、 脑门上顶着一处明显的伤,魏无羡不得已放弃主动去找人的想法,叫住路上遇到的一位门生,请他帮忙找一名主事到雅室,自己则是拐着弯路过厨房顺了一枚煮鸡蛋,才到雅室去等人。 这么点小伤,还用不着问医施药,不过在蓝湛看到之前,还是要先消肿才行。 于是,等要找的主事站到雅室正堂中时,看到的就是自家二公子的道侣、鼎鼎大名的夷陵老祖正拿着一枚剥了壳剥了壳的鸡子在额头上滚来滚去的模样,尽管这动作实在不雅,主事也保持着目不斜视、躬身静听的样子候在那。 魏无羡心道,这般谨守规矩,不愧是能云深不知处做好主事的人。 将煮鸡蛋收起来,魏无羡轻咳两声,将自己要打探几个人近况的事吩咐了下去。世大家族在各地都有其打探和流通消息的渠道,姑苏蓝氏也不例外,眼下魏无羡作为蓝家能发号施令之一的人,想知道除了孟瑶外其他几人的近来动作如何,只要交代下去便是。而尚在不净世的孟瑶,飞书一封给聂怀桑就行。至于要吩咐金麟台那三只小鬼行事,那是他认了主的名副其实的鬼将,动动手指而已,不在话下。 主事领命而去,魏无羡得以掏出鸡蛋继续敷他的脑门,没过多久,本该在蓝启仁院子里商议事情的蓝忘机也到了雅室。 就这么被蓝忘机看着,原本敷伤处的手忍不住挠了两下,感受到那块皮肉还微微发热,魏无羡越发觉得自己的样子蠢得没边了。 蓝忘机淡色的眸子盯了盯他,皱着眉拦下他手上的动作,又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要替他上药。 魏无羡摆手道:“不用不用,不过一点小伤,消肿止痛我这鸡蛋够用了,要不是伤的不是地方,平日里我都是懒得管的。” “不可疏忽。”蓝忘机手上不停,片刻间就涂上了好几层药膏,好在药效好,涂上又看不出明显的颜色,魏无羡便由他去了。 蓝忘机将药瓶放在案桌上,问道:“已和叔父说好,即日前往兰陵也可。” 魏无羡指着自己头上刚涂好的地方道:“暂且不用,不过你修书一封给金子轩吧,提醒他加强金麟台还有我师姐的护卫,这阵子我总觉得不太安心。” 蓝忘机点头应下,又和魏无羡说起其他事来。 魏无羡松了口气,别管蓝湛知道不知道吧,反正他是不打算自己将怎么受伤的蠢事说出来的,给人知道夷陵老祖居然被驴踢个正着,简直能笑掉大牙了。 藏书阁大略已经重整完毕,两人正说着要选个好时辰,将藏书再全部好生安置回去时,门生来报,山门前有一黑衣道人自称白雪观弟子,特意递上拜帖,要见他们,现下已经等在雅室外厅。 魏无羡与蓝忘机对视一眼,又接过拜帖快速一览,果然是先前一同在空间里待过的宋岚宋子琛道长,不过这位道长性格严肃,又不苟言笑,突然拜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多思无益,已在外厅,见了便知。 两人一同到了外厅,正在用茶的宋道长还是与当初一般无二,身背长剑,臂挽拂尘,坐姿极正,若不是一身黑衣,倒是与蓝家人浑身气度八成相似了。 宋岚起身与二人相互见礼,又一起落座,“含光君,魏公子,许久不见。” 魏无羡也道:“宋道长也是,久违了。”先前姑苏道侣大典、兰陵师姐大婚,宋道长都送上了贺礼,但亲自前来面见,还是第一次, 宋岚并不多说什么客套话,当面补了几句祝贺之词,便直接道:“此次前来,宋某是想请魏公子帮忙,厚颜讨只风邪盘作用,不知可否?” 魏无羡道:“自身可以,不知这风邪盘……?” 宋岚道:“近来白雪观门下多收了不少弟子及散修,”边说还边用炯炯的眼神看了两人一眼,这才接着道:“有风邪盘做指导夜猎之用,事半功倍。” 这么看人是几个意思?魏无羡恍然想起这位宋道长似乎还曾问过老聂是否有意出家的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很明智地没再问下去,干脆应了下来。 白雪观招收弟子及散修,想必当初说起的要加强观内防御的事,已经在实施了,魏无羡以为他会问及薛洋这个灭了白雪观上下‘凶手’的近况,若问了他也会如实说,反正四大家族里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宋岚并未提及薛洋,而是多问了几句晓星尘,他那便宜小师叔的事,魏无羡叹气,这却是真的不知了。晓师叔出了空间,定是与他们一般回了山中去,只是抱山散人所居之处,他们从来不知,要是晓师叔经此一朝顿悟,他们怕是连此生能否再见也不得知,世间再无‘明月清风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岂不可惜? 宋岚点头,虽然他有预感,不论或早或晚,这位挚友总会下山来的,但并未多说什么。他来,他们便一同行道游猎、除魔歼邪;若不见,同样也是求仙问道的神交益友。如此而已。 第88章 续八十八、 宋道长身为道门白雪观弟子,为人清傲,道法、修为甚是高深,行事秉性皆与姑苏蓝氏门风相合,既已亲自登门拜访,志趣相投的蓝家修士客卿自然没有不结交、再与之清谈一番的道理,因此,即便所需风邪盘魏无羡当日便准备妥当,宋道长依旧在云深不知处住了两日方才离去。 这两日时间,足够各处各地的蓝家人行动起来,按照指令上所言,收集好要调查的几人近况,再据实以录、如数回传汇总至云深主事手上,又被火速集书成册放到了魏无羡总理事物的案桌上。 先啊那姚宗主。如今的青阳已经易了主,被划入毗邻镇上,另一个声名鹊起、作风磊落的世家辖下。几月前,原本的姚氏只因在阴陵山身死后冤魂化作伥鬼的姚公子报复,又在魏无羡、聂怀桑等人几方作用下,几方内斗轻易燃起,加上没了来自兰陵金氏的各种支援,损耗之下实力大减,而作为被直接报复对象的姚宗主,没有及时得到救治,当场灵脉被废、修为被毁,后来更是被姚氏旁支的人趁乱赶出了家门,此次蓝家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最后还是在晋陵一处穷巷才见到的人影,后半辈子落得生不如死、苟延残喘的下场也是可以预见的了。 再来是金子勋此人,作为金家督工虐待穷奇道温氏俘虏的主使者之一,先是被以惨死在穷奇道温家人的怨气为引、魏无羡设下的反噬诅咒所株连而神志不清,后其直系家人参与在金子轩和旁支客卿的争斗之中,在金子轩彻底掌握兰陵金氏大权后,被化为居心叵测的旁支之中,借此一并分了家,虽尚在兰陵城外有一席之地,但经常一言不合便疯疯癫癫地跑到长街上和猫狗对骂,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同样受了诅咒所苦的金光善就更是凄惨,当时在身边客卿的提醒下,的确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诅,只是眼见当初幸存的督工及金子勋那般下场,即便没有查探清楚,就贪生怕死到让门下秘咒师和医师强行解咒,后来虽然保有了神志,但落得性情大变,身体状况也是日渐衰败、每况愈下,直到一场花宴之上,众人眼前,又被当众拆穿炼尸场及其被捣毁之事,一口心血极怒而吐,至此便缠绵病榻、少有清醒。消息上还缀道,最近金家代宗主金子轩在召莫玄羽、秦愫以及身在不净世的孟瑶回金麟台一趟,原因便是金光善恐大限将至,怕是不行了。 自数月前便被金家派人到莫家庄特意关照过的莫玄羽已经到了金麟台,身世被牵扯爆出后一直与母隐居的秦愫自是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而正在不净世帮聂明玦打下手、为少宗主聂怀桑挑选联姻人选的孟瑶看过信后直接扔进废纸篓里,显然不打算多看一眼如此人渣,唯恐再脏了自己双眼。 而那苏涉,与之有‘知遇之恩’的敛芳尊避居不净世后,数次曾在各种宴席场合下遍寻其身影,终无所获。金麟台既无其主,又身为连客卿也算得上的投奔门生,琐碎小事不愿出手,争功大事又没有他插手的余地,深刻地认为自己才华在兰陵金氏也无出路,便自辞请出、另立门户去了。只是自立门户哪有这般轻巧,一来苏涉原是自蓝家脱离而出,为人狭隘擅嫉,二来背后又无人力财力支撑,迄今也无多少正派修士相助,不过身边聚了些同样愤世嫉俗些许修为低下的散修罢了,欲再建起能与姑苏蓝氏叫嚷比肩的‘秣陵苏氏’,怕是遥遥无期了。 魏无羡看过所有消息,又都大致梳理了一遍,轻而易举地得出这些人眼下再无力兴风作浪的结论,这才松了口气,也许他真的只是劳累太过、又心有所患导致的噩梦吧。当然,到金麟台探望师姐还是要去的,不过想想已是收到蓝大哥不日便回姑苏、又定能在藏书阁观礼大典前到云深的消息,嗯,那边大典后再走上一趟,回来正好诸事皆毕,是闭关的好时机,早日解决内丹问题也能早点放心。 这么定下了大致行程,魏无羡端了杯茶,又放松地倚在榻上,慢条斯理地打开了聂怀桑自清河的来信。他不过是去信问了句孟瑶近况,这家伙就给他回了十几页的信纸来,这是又有什么有趣的事写出来让人一起高兴高兴了? 哪料到才粗略看了不到两页,就见到了蓝忘机带来的金家修士,禀报了‘代宗主及其夫人遇袭’的消息。 第89章 续八十九、 遇袭是什么?谁遇袭了? 听见面前的金家修士吐出‘遇袭’二字,魏无羡脑子里空白了一瞬,随之而来的便是数次噩梦里师姐和金子轩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每次都让他宛若凌迟、心神剧颤,不,不会是真的! 拿在手上的数十页信纸不知何时已经四散纷扬,横在膝前的案桌也踢翻了去,又推开堵在那碍事金家人,魏无羡拔腿就要冲着门外狂奔而去,然而惊了一诧的蓝忘机眼疾手快一把便将人抓住,魏无羡下意识去用力想要挣开,却在蓝忘机一贯强悍的臂力下逃脱不得,登时更加恼怒,“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师姐!” 蓝忘机既要抓紧,又要防止弄伤了人,拧着眉头沉声道:“魏婴,冷静点!” 魏无羡骂道:“那是我师姐,我特么怎么冷静!金子轩到底那家伙干什么吃的,千叮万嘱后还能让人遇袭!当初就不该信他的鬼话!” 原本立在厅中、垂首答话的金家修士被方才魏无羡那一冲推到了一旁,着实被夷陵老祖暴怒的样子吓得不轻,本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此刻听了这些污蔑自家宗主的话,心中忠诚压过畏惧,颤抖着握了握拳,大着胆子说道:“魏公子慎言,我家宗主接到书信后片刻不敢怠慢,将金鳞台上下防御得滴水不漏,即便此次出了内鬼,让人混到了夫人面前,也在关键时刻擒获了贼子,岂容眼下魏公子你如此污蔑!” 魏无羡一听,再顾不得禁锢着他的那只手,转身便拎起这位金家修士衣襟,“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 我师姐是不是没事!” 这修士乃是自小便陪伴在兰陵金氏少主左右的随侍,修为平平,但胜在机心灵巧,忠心不二,但此刻与眼中怒火未消、戾气四溢的夷陵老祖对面而视,实在是半点也灵巧不起来,“是……是,宗主和夫人都安然无恙,并无不妥。” 蓝忘机上前将魏无羡拉人的手松开,又带着人到榻上去坐好,见他这回一直乖巧任拉,眉头微松,劝慰道:“方才太过急躁,并未将话听完整,此次金麟台上有惊无险,不止无事,这位金公子还是报喜来的,且先听他把话说完。”人虽无事,但心里还是暗下决心,与魏婴一道走一趟兰陵,原以为噩梦之事算过去了,但从今日如此大反应来看,恐怕并非如此。 魏无羡就这么坐回了榻上,样子还有些懵,他方才确实冲动了些,仔细想想,要是师姐和金孔雀真有什么事,蓝湛怕是早就御着避尘冲向金鳞台了,又哪会优哉游哉地带着人来他面前报信?但遇袭后还要来报喜是几个意思?安然无虞毫发无损就是喜? 这位报喜的金家修士重新站到堂前中间位置,摆好姿势,开始从头解释了。 昨日金夫人与小金夫人婆媳两在一处阁楼上赏景看花,中途遣了金夫人的婢女去取些汤膳点心,再回来时那婢女却换了一个面生之人,小金夫人的女侍便气了警觉之心,喝令那人退后,那假扮婢女的人眼见行迹败露,直接撞上前去将人冲散。小金夫人江厌离的侍女来自眉山虞氏一脉,修为不俗,平日皆作武装侍女打扮,都佩着短剑,当即与之缠斗起来。 哪知假婢女寻了空档直接扔出手中汤品罐子向江厌离扔去,就在人将要被砸到烫伤的时候,一股不知哪来的力量把江厌离拂开,汤罐险险砸裂在脚下,想必汤里也被下了药,滋滋作响的地板上甚至还冒着被腐蚀后的阵阵青烟。那假婢女奇袭一击未成,片刻就被金夫人及女侍擒下。 此时金子轩也匆忙赶到,他方才走在路上,猝不及防被一只涂了毒的暗箭偷袭,电光火石间,那毒箭被什么东西改偏了方向,反而是身侧的侍从受了擦伤中了毒,遣人将侍从带去医治后,便又急忙赶来了母亲妻子身边。 虽然都没受到什么明面上的伤,但暗中有备而来的贼人都用上下毒这般腌臜手段,几人还是让医师好生诊治了一番,也许是因为收到姑苏来信,金麟台的防御加强了不少,他们都甚是安好,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唯独江厌离,医师沉吟许久,言道小金夫人已怀有月余身孕,虽日子尚浅,但因受了惊的缘故,脉象已是明显不少了。如此,家主及夫人遇袭的恐慌还未蔓延,金麟台上上下下就已经开始忙着张灯结彩、欢庆喜事了。 金家修士将来龙去脉说得一波三折,让魏无羡这听众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听完后干瘪瘪地转头看向蓝忘机道:“蓝湛,我……是要有小外甥了?” 蓝忘机点头,“嗯。” 反应了一会儿,魏无羡脸上慢慢又开始带了笑道:“再不到十个月,我就能抱到香香软软的大小姐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大小姐……” 蓝忘机仍旧点头,不管是不是,师姐平安,魏婴开心便好。 说得意犹未尽的金家修士有些傻眼,这可是兰陵金氏下一代嫡子,人人都盼着是个小少爷,怎么魏公子和含光君都说是大小姐呢?一模袖子,想起自己还有宗主信件未转交,便取出双手奉上,“魏公子,这是宗主给您的亲笔信。”这才是重中之重,不然报个喜飞书便成,何须他亲自跑这一趟。 魏无羡接过信,认真看了一遍,收起后道:“蓝湛,我们还是要亲自去一趟兰陵,怕是又要劳烦叔父了,这次速去速回,必不会耽误藏书阁观礼大典。”然后用口型无声解释道,派去金麟台的小鬼被发现了。 蓝忘机点头,将散乱的纸张和桌案收拾好,又去了趟蓝启仁院落说明情况后,便与魏无羡、还有这位金家修士一起出发了。 ?小剧场? 蓝忘机在收拾地上纸张递了过去,顺口问了句,是什么信。 魏无羡随手接过,道:哦,是聂怀桑寄来的,我还没看完呢 然后粗略看过几页后,终是没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喷了。 聂怀桑在信上写得啥?前半部分是在介绍清河少宗主他自己及云梦江宗主的相亲状况。 孟瑶为了坑聂怀桑费了不少功夫,勤勤恳恳收集来一堆世家仙子们画像,然而在到聂怀桑面前,还得先过长兄如父的他大哥这关。 孟瑶:这位张氏嫡女,实乃花容月貌,绝世佳人…… 聂大:太过重色,岂不引得怀桑不务正业! 孟瑶:这位李家姑娘,才华横溢,素有佳名…… 聂大:实在无盐,将来聂家子孙还能看? 孟瑶:这位…… 聂大:如此弱不禁风,如何能照顾得了怀桑、再担起主母之职! 孟瑶:(#‵′) 被宗务埋没、不知不觉就避过坑的聂怀桑:凭大哥单身√ 兰陵小金夫人江澄他亲姐姐及眉山外祖家一同操持下,云梦江家家主斗志昂扬地走上了相亲之路。 江澄:我夫人应该温婉贤淑、勤俭持家,最好有一手好厨艺。 比起下厨更想切磋甩鞭子的虞家表妹撤退。 江澄:我江家主母要家世清白、以夫家为主,且品貌上佳。 某急需贵婿帮衬、欲跻身世家大族的仙门女修士掩面遁走。 江澄:本宗主另一半修为不可太高,性格不能太强,说话声音不要太大。 某仰慕三毒圣手、名声在外的名士女散修怒目:滚! 百忙之中还挤出空闲相亲的江澄:凭实力单身√ …… 信的后半部分则是向姑苏蓝氏及曦臣哥道歉,只因聂怀桑(?)和江澄表现不尽入仙门世家之意,凡有嫁女及联姻打算的世家们都把目标放在了蓝家家主身上,听说各种美人画像宴席请帖都在往姑苏的路上了,要不,魏兄你们写信建议下曦臣哥,迟个一年半载再回来? 第90章 续九十、 由于现任家主金光善此时还在病榻之上苟延残喘,也没有主动让出家主之位的意思,因此,虽然金子轩虽然已是兰陵金氏实际上的掌权人,但大婚后的居所并不是历代家主的寝殿芳菲殿,还是在他原本的寝殿之中。 魏无羡和蓝忘机到的时候,金子轩正围着坐在榻上的江厌离嘘寒问暖、问这问那,江澄坐在室内圆桌边的凳子上,端着茶盏时不时冲金子轩翻个白眼。 尽管江厌离一直和自己夫君有问必答,言笑晏晏,和顺又温柔,但见了蓝魏两人到来,脸上不免笑容更真挚了些,可见某个被即将做父亲的惊喜砸成晕头昏脑二傻子的状态已经维持不短的时间了。 待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到了面前,江厌离伸手点了点金子轩的脸颊,道:“好了子轩,我没事,昨天只是忽然间有些被惊到,现在已经好得很了,放心吧。阿澄阿羡阿湛他们都来了,你不是还有事和他们商量?我也先去厨房看下熬着的汤,等下一起吃饭?” 看了看房里的另外三人,金子轩暂且止住了话,他可不想被小舅子们围观夫妻间私房话。 听到现在的江澄:这厮当我不存在? 想了想,金子轩便顺着自家阿离的话应了下来,不过还是跟着又强调了一便,“阿离你一定站在一边看着就好,让婢女们动手,千万离灶火汤水远着些,不然万一被烫到了怎么办!” 江厌离笑着说了声‘好’,又对魏无羡和蓝忘机道:“你们也放心,遇袭的时候我被护得很好,没有受伤,医师都是诊过好几次了的,小家伙也很好。” 魏无羡笑着说‘好’。既然师姐都这么说了,又亲眼见着人的确安然无事,那他自然没有不应下的。 于是,几人又随着金子轩转到了此间寝殿书房坐下,待婢女上了茶来,简单说了几句,便开始说起正事。 金子轩对蓝忘机和魏无羡道:“我想让阿离到云深不知处住一段时间。” 魏无羡听得愣住,看了眼蓝忘机后,立即就应了下来,“当然可以,不过……”不该会莲花坞吗? 坐在对面的正经娘家兄弟江澄正板着脸,一副等金子轩解释的样子。 金子轩道:“这次遇袭,我已经大致查到是怎么回事了,下手的是那方宵小,也一清二楚,之前是我心慈手软,才让他们有机会行刺,这次我是定要做个了断,不会必不会再简单分家了事,但难保金麟台不会还有有他们的内应,所以我想让阿离。” 言下之意,有魏无羡、蓝忘机、蓝启仁及众多蓝家前辈高人坐镇的云深不知处,比莲花坞更安全,而且云深不知处环境宜人,乐修众多,学医之人也不少,是他家阿离养身的好去处,“当然,一定要有单独厨房的小院,阿离是双身子,还是要多照顾些胃口吃食的,不宜多用蓝家的膳食。”这怕是云深不知处唯一一处不适合有孕之人的理由。 江澄:“……” 蓝忘机:“……” 既然都确定了师姐会来云深不知处,很是高兴的魏无羡并不将这点小问题当回事,“那当然,云深不知处带厨房的院子多的很,我一定给师姐挑个最好的住处,再备上最好最补身的食材。” 江澄见此,冷哼道:“你这‘主母’当的还真称职。” 关于主母,魏无羡早在见到江澄的时候就有话说了,此刻被人主动递了话头,当然不可能就此放过,“主母是家主夫人的称呼,跟我可没半个铜钱关系,我不过多听了几耳朵琐事罢了,倒是你,我们云梦江氏的主母可有着落了?” 眼见魏无羡对自己笑得贱兮兮的模样,江澄这才暗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也不愿在魏无羡面前落了面子,便摆作一脸‘胸有成竹’的表情,道:“我当然……” 魏无羡对他眨眨眼,“当然什么?你不说我都知道,相看几个就掰几个是吧?” “……”江澄表情瞬间凝固了,“你怎么知道?”这丫的不是几个月在云深忙到脚打后脑勺的吗? 魏无羡摊手道:“聂怀桑都知道了,我怎么就不能知道?” 江澄艰难地道:“……那他为什么会知道?” 魏无羡摸摸下巴,“这不是他哥也在压着他相亲,所以就多关注些这方面的事?又或者,他那话本铺子已经开到云梦了?” 江澄:……话本铺子是什么鬼?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 同样想起坐聂怀桑拥话本铺子和某些‘秘籍’的蓝忘机:魏婴是不是和清河书信来往过多了些? 金子轩一脸懵逼:我常常因为脑回路和你们对不上而格格不入。 压根没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的金子轩试图将话题换到正常方向,“咳,魏无羡,遇刺事发的时候,幸得有人暗中相助,但据事后调查来看,乃是非人所为,所以,是不是你……?” 魏无羡承认得很干脆,道:“不错,是我。” 金子轩得了印证,却直呼‘不可能’,“金麟台作为兰陵金氏数百年来立宗仙府,一直设有驱邪避祟的防御阵法,怎么可能有厉鬼凶尸安然无恙藏身其中却一直不会被发现?!” 魏无羡道:“怎么不可能,你也说是驱邪避祟了,若是活人能生魂离体,又或者鬼者不带半点怨戾之气,想要在金鳞台来去自如,又有何难?我留在这儿的三只小鬼你们也见过,就是在空间里被我吸光怨气阴煞怨气的三只厉鬼,为了以防万一,认主过后,我便将他们留在这儿了。” 这一提醒,金子轩和江澄也想起当时是怎么回事了,但仔细一想,还是有疑问之处,“不过,鬼者实力增长,不就是靠的自身怨气吗?那鬼既然能挡开刺杀之人瞄准我的箭矢,相比起当初在空间怨气离体虚弱的魂体,可见是强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魏无羡喃喃道:“你是说纯净的魂体也有相应的修炼之法?那是和修道之人一样,运用灵气?可魂体似乎无法引气结丹的吧?但应该也不是重新吸收怨气使用?那还有其他什么能增长修为的东西呢?还有先前同时结起妖力和鬼力的彘兽,这其中有什么修士不曾了解过的东西?这东西又能不能为人所用……” 又没听懂的金子轩:我什么都没说吧? 江澄对魏无羡疑似入神的状态不是第一次见了,对金子轩道:“这家伙又在异想天开,不用管他。”虽然不是每次都有用,但想得多了,魏无羡总能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的。 金子轩道:“既然那几个鬼对他这么大有用处,那我还能暂时借来相助吗?” 蓝忘机看着身旁的魏无羡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用手指在案桌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对金子轩道:“可以,魏婴最近有些心性不稳,短时间内不适合多作操劳闭关。” “怎么,他出什么事了!”江澄被‘心性不稳’的说法吓住了,往简单里说,会郁结于心、影响根基修为,严重来想,化成心魔也不是不无可能,若是这样,蓝忘机这般小心谨慎才是对的。 金子轩倒是想起前几日姑苏紧急送来的飞书,通篇都是要求他加强金麟台防卫、保护阿离安全的字句,在联想到方才还说到的曾经无字天书所述,似乎明白了魏无羡心性不稳所因为何。金子轩看向蓝忘机,见他点了点头,果然是如此,唉,他这个‘将死之人’都没感觉呢,魏无羡自己却陷入恐慌了,如此,更该将阿离送到云深不知处魏无羡眼底下了。 蓝忘机也是如此想法,或许,到金凌出生、一切尘埃落定后,魏婴便能真的放下了,“我会看好魏婴的,还要请你们多注意仙门之中动向流言,在金凌满月之前,无比不能再有其他事端横生。” 江澄与金子轩对视一眼,点头应下了。 商谈过后,几人一道用了膳,便各自提着收拾好的行礼用具,一同护送江厌离去往云深不知处了。 …… 数日之后,已到姑苏蓝家藏书阁落成观礼大典之日,明面上‘闭关’多时、实则暗中在外游历方才归来的家主蓝曦臣与蓝启仁为首主持,蓝忘机及魏无羡一同待客,在仙门众家见证之下,为藏书阁揭幕。 在蓝家人的一贯固执及魏无羡的吹毛求疵之下,重建后的藏书阁外表看起来与从前一般无二,连窗边的玉兰树、楼前的丛丛兰草,也是和几年前求学时所见分毫不差。 在内里,所有书架的书都是复抄本,在曾经场大火里毁去的,是所有蓝家前辈们齐心协力、日以及日默写而成,抢救的藏书,则是由小辈们仔细抄写而来,原本都在禁书室中严加保管。而禁书室,也不是以前那般戒备松散的禁书室了,魏无羡在其中设下重重阵法,又有擅机关之术的人埋下各类机关,再加之蓝家所用强度最大的禁制,必能保证除了拥有通行玉令以外的人不能踏进半步。不过这些,就不是前来观礼之人所能知晓的细节了。 第91章 续九十一、 身着蓝家校服的魏无羡规规矩矩地和蓝忘机一起出席了观礼,全程面乖巧懂事、面带微笑,成功恐吓到了包括江澄金子轩等人在内的一众各家来客,然后在到后面宴席开始之前,顺利得到叔父大人的允许,自行溜去客苑陪着在云深不知处休养的江厌离了。毕竟等观礼结束,今日或者明日,同样受邀而来的金子轩就会带着江厌离一起回兰陵。 院子里,江厌离正坐在石桌旁执卷细看,听见院门外有些声音,抬头看去,果然见魏无羡视‘不可疾行’的家规于无物,连蹦带跳地进了门来。 “师姐,抱歉我来迟了,还好没错过小金凌听曲的时间。” “阿羡,今日观礼大典才是要事,不必特意赶来的。”江厌离见魏无羡一声云纹白衣,腰间还带着这些时日专门奏曲而从古市里找来的一管白玉笛,许是走动太急,额头上系着抹额已经有几分凌乱了。因着蓝家抹额的特殊,江厌离不好帮忙,便只抬手示意魏无羡自己稍作整理。 魏无羡随意正好抹额,口中还不忘为自己辩解道:“观礼已经结束,余下便是设宴还有清谈了,师姐你知道我一向不耐烦这些,蓝大哥和蓝湛在就行了呗,而且我出来叔父也同意了的。” 江厌离笑道:“就你有理。”算起来,她怀了孩儿的时间并不长,但自从到了云深不知处,阿羡每天都寻些空闲,带上阿湛还有两个小孩儿到她这里,说话奏乐再逗她开心,倒让隔两日便来一回的阿澄和子轩都有些自愧不如了。 魏无羡笑笑,俯下身照例和未出世的小外甥说上几句话,然后解下腰间的白玉笛,吹些小童们喜欢听又或者是蓝家曲谱中于陶冶身心有益的曲子来,一时间,此处小院中岁月安好。 奏曲完毕,魏无羡又拿出尚未制作完成的银铃慢慢打磨。那是要送给小外甥做满月礼的,因为蓝湛不许他操劳过多,便早早开了工,每天花上一些时间,等到小家伙满月了,怎么也能将这银铃做到尽善尽美。魏无羡忙得头也不抬,但还顾着要和江厌离说话,“师姐,你就这样回去,我还是不大放心啊,也不知道金子轩那厮将兰陵那些幕后宵小清理好了没有。” 江厌离道:“哪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相信子轩的能力,再说,阿澄还有你,不是也帮了不少忙吗?” 魏无羡嘀咕道:“早知道就不帮了。”这样师姐还能在云深多住些时日。 江厌离对着他轻笑,“阿羡,你刚刚说了什么?” 魏无羡哈哈着道:“我刚才说,传送符我已经改好了,虽然只能定点传送,但在两端固定之处设好聚灵大阵,配上我改良的传送符,就算修为不高的人也能瞬间传送,虽然使用一次就要隔天才能再次启用,但用在此时正合适,师姐你放心,等我将云深不知处这边的聚灵阵法设置好,立即就前往金麟台布阵,我一定会经常去金麟台看你的。” 门外,趁着宴席间隙溜过来的聂怀桑一手牵着一个半路上遇到的阿苑和景仪,道:“这么好玩的阵法,魏兄,劳烦在不净世也设一个吧?” 江厌离笑笑不说话,世大家族之间再怎么交往过密,也没有将两处仙府设做片刻即可传送之地的道理,若真要如此实施,还要细细筹谋,又岂是一时之事。 魏无羡看向院门口,斜眼视之,“怎么哪都有你。” 两个孩子已经溜进院子里了,聂怀桑取出扇子,故作潇洒倜傥地摇了摇,“哎呀,在里面听那些人清谈论道也就罢了,但用膳,还在姐姐这边的香啊。” 江厌离正和两个小孩一起用着点心,闻言笑道:“好,都有,我让人特意备了呢。” 聂怀桑卖乖道:“谢谢姐姐~” 魏无羡:抢食的又来了→_→ ?小剧场? 夜幕降临,送走了观礼的客人,又安顿好余下人留宿之处,蓝曦臣终于有空和聂明玦及孟瑶说几句话了。 几人虽偶有书信往来,但的确是许久未见了,聂明玦面对如今气度沉稳、干练有加的蓝曦臣,问道:“曦臣,你一人在外数月,可有何收获?” 蓝曦臣笑道:“卸掉身上的责任名号,游历于平民百姓中,实践过逢乱必出,开阔了眼界,懂得了很多从前不曾知道的世情,收获自然是有的,”又看了眼跟在聂明玦身侧的孟瑶,调侃道:“至少,如今衣裳已经能完好无损地洗干净了。” 孟瑶一愣,却是‘毕生之耻’都能拿出来说笑了,可见的确经历了不少。 蓝曦臣随即又略有些困惑起来,“不过,见得再多,我还是不能理解,今日宴上好些家主看我的眼光,为何那么……异乎寻常?” 孟瑶望天,“这个,二哥倒是可以去问问怀桑和江宗主。”不然大哥也行,反正和我没关系。 蓝曦臣:“???” 聂明玦:……洗衣服是什么意思?那些人眼光异常了吗? 送走两人,蓝曦臣又被蓝启仁叫走。 叔父大人指着案桌上那一堆这几日收到的、几乎与人等高的各家画像宴帖,道:“虽我姑苏蓝氏结亲讲究命定之人,但曦臣你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既然各家已经送了过来,曦臣你不妨挑选一些好好看看。” 然后蓝曦臣就变成了:“……!!!” 第92章 续九十二、 江厌离的猜测得不错,魏无羡为了常去看望师姐、来往两地的便利,而提出在云深不知处及金麟台设下能配合改良版传送符使用的聚灵大阵的想法,连蓝忘机那关都没过,就被干脆驳回了。原因很简单,各大世家的仙府建地,大部分都会规定方圆多少里内禁制御剑飞行的不成文规定,其中云深不知处内禁制疾行、金麟台上禁制车马的规定尤为突出,其中不止是为了礼仪规范、权势地位,也有为本家仙府安全的考量在。 既然不能设在仙府范围内,聂怀桑便提议,设在临近各家的镇上即可,一来,除了坐落在兰陵城最繁华之处的金麟台,其他三家在各自建府最近的镇上有驻地,如此还不必再额外增加维护聚灵阵的人手。二来,就是御剑往返两地,到了门下也是要步行的,算不上多费什么功夫。如此,几家之间便如同比屋连甍,既增加了相互之间的交流,又免去了后顾之忧。 魏无羡听完后鼓了鼓掌,赞赏地看了聂怀桑一眼,然后纠正道:“其实江家在莲花坞大门前那条街上也没有设驻地。”莲花坞里的规矩一直都松散地很,连附近的小孩都可以偷溜到校场看练剑,又哪用得着在家门口设什么驻地。 聂怀桑:“……” 聂怀桑的提议得到了一致通过,藏书阁观礼隔日,魏无羡便趁热打铁地拉上蓝忘机开始在几家仙府附近飞来飞去地画图布阵,然后将配套使用的新版传送符一人送了……一张。 魏无羡:这是为我这个灵力低微的人专门设置的,你们这些灵力高强的世家仙首们好意思和我抢吗? 突然觉得受到了某种欺骗的家主们沉默了一阵,齐齐看向聂怀桑。 被魏无羡的厚脸皮惊呆了的聂怀桑:关我什么事! …… 得益于聚灵阵及新传送符的存在,就是暂时无法御剑飞行,魏无羡也时常往来于云梦、兰陵和清河,期间还抽空在不净世住了几日,将用百年槐木做成刀鞘形状、实则有汲怨养魂之效的锁灵囊,将携带怨戾之气的厉鬼收入其中,正好于那些作祟的无主刀灵相生相克,教会聂家几个锻造之才的修士后,就算解决了聂氏列祖列宗的诸多佩刀,撒手不再多管。后来,由于江厌离身子越发重了起来,魏无羡更是除了回云深静室之中和自家道侣‘天天’之外,几乎常驻金麟台,蓝忘机见状,索性与叔父兄长说明后,带着人一同住到金麟台了。 生产之日临近,眼见江厌离已是大腹便便、走动都不方便的样子,金子轩、江澄还有魏无羡都有些着急,几人听多了女子生产犹如踏入鬼门关的话,上蹿下跳地收集了一大堆上品药材,甚至突发奇想地要将温情请下山来,被江厌离好说歹说地劝住,又收到乱葬岗大姐头温情‘虽略有涉猎但并不精通’的回复以及一些益气补元的丹药后,终于消停了下来,但产媪医女奶娘一众精通之人还是不能少的。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中,江厌离怀满发动的时间也很快到来,众人强颜欢笑地送她进了产房,门一关上个个都难掩惶惶之色。金子轩对着房门不停地念叨‘不担心’、‘无碍’、‘所有医师都说阿离怀相好’、‘马上就母子平安了’,念得在廊上走来走去的江澄更加心烦了,还是一旁的金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强行将人按到椅子上坐下才算完。蓝忘机陪着魏无羡站在一旁,和同样聚过来的聂怀桑相顾无言中。 一盏茶,一刻钟……不知不觉间半日已过,当众人越来越觉得每时每刻都难熬到极点的时候,,产房里终于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众人心中一凛,越发紧张起来。 过了一会儿,房门小心打开,面带微笑的奶娘小心抱着怀中襁褓,道:“恭喜宗主,母子平安。”等待已久的金子轩一听,几乎落下男儿泪来,只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儿子后,就在奶娘阻止不及中,一个箭步进了产房去。 “随他去吧。”儿子儿媳感情好,金夫人只有高兴的份儿,说了句便自己接过小孙儿,和奶娘一起细心护着往侧殿去了,那里准备好了一应物品用具,必不会委屈到她的乖孙。 站在原地的江澄魏无羡等人往房里张望了一阵,什么都没看到,互相对视一眼,还是跟着金夫人身后去看小金凌去了。 是的,这个这小家伙,还是以凌为名,一为‘凌者登高也’之意,二也为另一世的大小姐金凌留个念想。 当然,用的字依旧是大舅所取的‘如兰’。 第93章 续九十三、 一直到第三天,魏无羡几人才远远地隔着屏风、避了帷幕‘见’了江厌离一面,侧耳听着房里面金子轩抱着小家伙逗给江厌离看的动静,两人说说笑笑很是甜蜜,说到兴起处,金子轩便道要大办他儿子的七日礼。 魏无羡听得凝神,心道重点来了,无比郑重地拍了拍身侧江澄的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兰陵一带素来有为新生儿举办七月里的习俗,是意在欢迎小生命诞生的一场隆重庆典,‘七’又是小圆满,虽不及‘九’之极数,但确实是对刚出生的小孩儿最好的祝福。 这孩子是金江两家乃至沾亲带故到四大家族之中,第一个家主下一代嫡系血脉,七日礼再如何隆重也无可厚非。然而,几人为了迎接小金凌而提前做足了功课,最看重的是其中一项礼仪:由外祖母要包上九十九对水饺,为婴儿祈福,希冀孩子长命百岁。 虽然无法断言若是小金凌的外祖母虞夫人尚且在世,能否包的出九十九对水饺,但身为大外甥外家的两位舅舅,魏无羡和江澄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大外甥的七日礼隆重圆满的,必不会让小金凌比别人少些什么。然而众所周知,魏无羡一手‘出神入化’的手艺堪比毒药,就算水饺最后并不会进了几天大的外甥口中,其他人也不可能准许这种东西上了台面。于是,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在了江大宗主身上。 虽则在这项上据传是远远胜过了魏无羡,但厨艺于江澄而言,紧紧是能入口的程度罢了,为了能够尽善尽美,江澄已经在厨房‘修炼’了不短时间,传道授艺之人包括但不限于含光君蓝忘机和金家大厨,如今在饺子外形上的修为已是小有所成。当然,被含光君极高的厨艺天赋激发出极强的好胜心却始终没赢过的某江宗主,为未来其他外甥外甥女计,此后将厨艺一项列为江家主母一项重要条件,是为后话不提。 七日礼举行得很是顺利,受邀而来的众人见到了金家嫡孙哭嚎声冲天时见了他爹金光灿灿的岁华咧嘴便笑、闻道他澄舅歪扭喷香的饺子直流口水的名场面,以及金家代宗主金子轩宣读起的名、提前取好的字后,纷纷送上各种夸赞的祝福后,又维持着笑脸接了小孩满月礼的宴请。 喜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先是在修界风声鹤唳之中,惊雷一般爆出含光君与夷陵老祖结为道侣而举办的合籍大典,再来是金江两家联姻空前盛大的结亲仪式,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中重建藏书阁落成观礼才过去不久,兰陵金氏嫡房嫡孙也降世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某些的小家族、小门派为了讨好大家族而恭送贺仪几乎耗了大半家底,并为此由衷地为云梦江宗主、清河聂家二少尚未联姻成功喜极而泣。 不过,即便玄门百家之中某些想通过送上重礼讨好献媚来谋取好处的人私下再如何如何处心积虑,在金麟台的满月礼上也是注定没有姓名的——在场之人有幸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得天独厚’、什么叫‘身份贵重’。 祭拜过祖先的金子轩携妻儿到了宴厅,宴会之上,自是隆重奢华、样样精细,而来四大家族等长辈亲朋的满月礼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其中,当夷陵老祖魏无羡拿出准备已久的银铃系在那小娃娃身上时,众人惊叹之声四起,做工精湛的银铃配上柔光通透的白玉流苏坠子,外表已是精美非凡,其中所含能量更是尤为强劲。有此银铃在,恐怕品级差点的妖魔鬼怪都近身不得,寻常家族得之,当做保命法宝、传家之物都已足够,而如今只是个襁褓小儿的满月礼。 …… 热热闹闹的满月礼过去,等江厌离身子恢复如常,魏无羡终于能彻底挥去徘徊在心间阴霾噩梦,又赖着小金凌好生亲香了一顿时间,便和不拘琐事的蓝忘机一起外出游历了。既不大张旗鼓,也未费心隐藏身份,二人一驴游山玩水,逢乱必出,一路上夜猎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无数。 如此花费了几年时间,慢慢改变自己在民间奇差无比名声的同时,魏无羡由此巩固了自身的修为心境,又验证了一条条由彘兽及三鬼将提升修为之法而衍生出的各种‘异想天开’,最终在乱葬岗深处,得灵气、怨气相生相克之契机,引入体内炼化催动,使得凝结已久的内丹运用转动起来。原以为就此便能恢复从前少年时御剑天涯、仗剑行侠的畅快淋漓,但事实确实以此内丹依旧不能长时间使用自己的上品灵剑随便,因此,被江澄右手三毒、左手紫电逼迫得四处乱窜后,魏无羡扮一扮鬼脸、挥一挥衣袖,又拉着蓝忘机踏上了寻找材料、重新锻剑的旅途。 ?小剧场? 大约是在乱葬岗上见了薛洋种地而受到的启示,不净世中,孟瑶在自己的小院里也开辟了一处小菜园,类似青菜、萝卜、土豆、蔓菁,当季时什么好种种什么,再加上几棵能赏花吃果的果树,如此倒真有些隐居的闲人之风。 小金凌出生后,满月礼孟瑶并没有到场,只托聂怀桑代为送上了一堆银手镯,有小铃铛、一动就能叮叮作响的那种;周岁礼孟瑶依旧没去,却在当天外出一趟,隔日便带回一只嗷声嗷气的黑毛小狗,好好养在了院子里。 于是,当五岁的小金凌跟随父亲去清河找桑舅舅玩耍时,挑食的小家伙好吃好喝了一肚子青菜蔬果,临走还带着一只威风凛凛的黑鬃灵犬。留下菜空犬去的孟瑶站在原地对着聂怀桑笑得冒冷气。 聂怀桑:知道你那大狗是养着送小侄子的,不用谢我( ̄▽ ̄)/ 本来打算自己送的孟瑶:…… 自己不敢在家养狗却怂恿儿子时刻将灵犬带在身边的金子轩会被自家媳妇如何处罚不提,小金凌牵着被他唤作‘仙子’的大狗,将游历归来、便最先奔上金麟台的魏无羡吓得连滚带爬地逃出生天后,魏见狗怂直接冲向不净世找某个小叔叔决斗,其结果便是,夷陵老祖与赤锋尊大战几百回合,魔剑随便与妖刀霸下之名再次震惊玄门百家,始作俑者聂怀桑和挑唆人孟瑶深藏功与名,可喜可贺。 第94章 续九十四(完结)、 人间六月中,正是蝉歌嘹亮、夏意正浓。 早在三月前,定下今年清谈盛会由姑苏蓝氏举办后,众多玄门名士们火速来信建议将大会时间定在了盛夏之时,也不知是不是存了想在云深不知处避暑的心思。清谈盛会举办日期具体在哪几天不过无伤大雅的问题,蓝家人略略思索一番后就定了下来。 近十年来,修界及仙门百家大体上太平无事,姑苏蓝氏又一向克己律身,并不慕强显胜,因此,这场清谈会也不过是谈经论道、辩法寻真,最多再加上一条是否筹备增加修建第二批修建瞭望台的议题——由兰陵金氏主持、三尊牵头规划、四大家族鼎力支持修建的、用于查探偏远贫瘠之地异象的一千余座瞭望台,依投入使用的这几年情况来看,的确效用明显,提出此议题也是顺理成章。 按理来说,在天地仿佛都变成大蒸笼、中伏前后的这段时期里,能坐在有山岚笼罩、雾气弥漫的云深不知处里消消暑、喝喝茶,也没有多少偏重外出射箭围猎等武力比拼的余兴项目,众人应该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和谐状态才是,可偏偏第一天的清谈会上,四大家族之外受邀而来的各家家主修士们就联合给姑苏蓝氏带来了一个难题。 坐于首位的蓝启仁听完众人所说,斥声道:“荒唐!” 家主位上的蓝曦臣也几乎挂不住脸上的微笑,略艰难地重复道:“诸位是说,我姑苏蓝氏尚在修习的小辈们抢了你们的夜猎目标?” 作为有弟服其劳的清河聂氏宗主,聂明玦也是时常外出夜猎、一出门就是个把月的逍遥人士,更是听不得这些胡话,板着脸便道:“夜猎向来是各家公平竞争,若是你们的实力连尚未出师的年少小辈也比不过,就该回去好好反省重修,哪有来清谈会上强词的道理?” 曾经也在蓝家听学过的江澄挑了挑眉,他自然知道,蓝家一向有组织学有所成的小辈以及来姑苏求学的学子们让前辈们带队一同外出夜猎的惯例,跟随的小辈一般都是在十五六岁左右,天赋好修为高的酌情破例到十二岁也可,当年他和魏无羡、蓝曦臣、蓝忘机的彩衣镇一行便是如此。但如今尚在兰室修习的小辈们,担一句品行上佳当之无愧,要说修为术法,还差得远呢,不会也不可能抢得了别人夜猎目标。那这帮人是什么意思?就是真眼说瞎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还是说有其他阴谋?要知道,蓝家蓝思追、蓝景仪,还有他那刚过十三岁的外甥金凌,可都在如今听课那一批里呢。 一心等着尽快尽入第二项议题谈论的金子轩也被众人的说法弄懵了;倒是在自家大哥身后挡个脸、蹭个席位的聂怀桑扇子一扇,猜测或许和魏无羡有什么关系。距蓝魏二人上次出门游山玩水,不是,夜猎除祟,已经过去四个月了,回来的这段时间,貌似魏兄也在兰室混了个教习,好像负责讲的就是夜猎相关内容?小辈们为了攒经验而出门夜猎,对象大多是些寻常邪祟,如此也的确算是和小门小派的夜猎目标重合……如果其中真的是魏兄的原因,那难怪这些人要将清谈会定在酷暑之时了,毕竟天气一凉爽,他们借胆子也不敢当面找的夷陵老祖又要出门浪去了。 一起说出这话的修士们简直有苦难言,互相对视过后,由其中的一位家主出面说道:“蓝老先生还有泽芜君、赤锋尊误会了,并不是……抢了夜猎目标,而是不少修士们每一寻到邪祟所在处,已在当场的蓝家少年便使了某种符、引来天雷将邪祟轰成渣,让我们这些修士们连为祸邪魔的面也没见着。” “对,虽说夜猎各凭身手,可光靠符咒砸出成绩来,算什么正途本事!” “即便符箓乃是修道之人大有所用的东西,那也不能独断使用吧?长此以往自身修为如何能精进?” “蓝家广收门生学子,少年人正值潜心修习磨炼根基的时候,雷符如此厉害,合该玄门中人都能习得才是正理。” …… 欧阳宗主坐于云梦江宗主下手,他是亲眼见过那雷符威力,倒不同于这些人想收归己用的心思,只是纯粹好奇罢了。多年前流传下来的竹简之中,曾有过‘引雷符’这般神奇符箓,但那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了,引天雷用之的术法早已湮灭在万古江河之中,如今乍一出现,又怎能叫人不好奇,特别是他儿子也是这批蓝家求学学子一员,自己还被,咳,‘抢’过夜猎猎物。好奇心之下,当他试图对这种符箓旁敲侧击的时候,他家那以往跳脱顽皮的臭小子立马守口如瓶,再追问还会翻脸不认老子,结果他也就这么被吊着胃口一直到现在。 眼见这些人越说越不像话,想起那些现在还自觉在兰室学习的少年们,蓝曦臣看向叔父,蓝启仁果然召了门生来,沉声道:“去唤思追过来。”门生领命而去。 …… “思追见过先生、泽芜君、含光君、众位家主及前辈。”作为记在夷陵老祖及含光君名下的蓝家嫡系子弟,蓝思追立于厅堂之中,斯文秀雅,仪表不俗,居中镇定,不卑不亢,让人见了便会心生赞许,称道为一位继承蓝氏家风、十分值得喝彩的好苗子。 蓝启仁点点头,直接将方才众人的话大意锁了一遍,然后安抚道:“若是知道其中缘故,据实以说便可,不必多心。” “是,若是问那‘五雷符’,思追知。”蓝思追拱手回话道:“事情要从年节前魏前辈开始授课讲起。那日,魏前辈言道要教我们画符,教的是引火符、疾风符此类,小子们都年纪尚小,符箓一道远没修炼到可以即画即用的火候,魏前辈画符功夫深厚,我们也学的很认真,景仪画出了张能用的半成品,很是高兴,拿去给魏前辈看,随口就说了句‘既有引火,又能疾风,为何没有招雷’的话,魏前辈似乎就记在了心里。四月前,魏前辈回了云深,领了待我们夜猎的任务,最后处置害人邪祟的时候,就拿出了‘引雷符’,小子们很是钦佩又欣喜,就讨了些来,魏前辈没禁住求,给那次考核前五的学生们各发了一张,又再三叮嘱过符箓尚未改良完全,让我们小心使用,我们也谨遵吩咐,只是在夜猎中灭绝邪祟时用上,那五张符箓用完也就没有了。事情就是这样了。” 聂怀桑拿折扇一敲手,确如所料,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啊。 众人:……又是夷陵老祖! 方才一位踊跃发言的修士迫不及待地问道:“‘五雷符’?是一道符能引发五道天雷的意思吗?” 蓝思追斟酌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道:“并非,魏前辈只是觉得‘天打五雷轰’的说法听起来很威风。”如果不是他和景仪拦着,这符咒就要被取名为‘天打五雷符’了,至于金凌,吹了一通‘大舅舅最厉害’后,居然要取个‘暴跳如雷符’的名来,确定未来某天别人用的时候叫出这个名字不会被气得‘暴跳如雷’吗? 心中默默回想了当初取名的官司,也没耽误蓝思追注意观察问话之人的语气表情,这为前辈眼中不容错认的狂热和贪婪之色……是他忘了说,还是前辈没听见‘尚未改良成功’的话。 …… 蓝思追退出厅外,与等在不远处的蓝景仪和金凌汇合,说了方才情况与二人听,末了又问出自己的疑问。 蓝景仪挥着爪子搭在蓝思追和金凌肩头,道:“嗨,能为这事聚众纠结到清谈会上的人,你指望他们多有远见?就像拿着初版的风邪盘总是在寻找邪祟上落后我们一样,只要能用就行,他们才不再乎改良不改良呢。” 金凌一耸肩,松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哼声道:“蓝景仪你别搭着我,会长不高的。我大舅舅的东西,他们再怎么眼热,也用不到!”十三岁的金凌不过半大的孩子,身上还带着满满的少年气,说话间依稀还带着点稚嫩,一身金星雪浪服尤显骄矜却不惹人讨厌,腰间左侧挂着一枚坠着流光白玉的璀璨银铃,右侧却是一把某种磨到圆润银白的兽骨还有兽筋制成的弹弓,都是出自魏无羡之手,可见这位时常出门的大舅舅在金凌少年心中有多大地位了。 蓝思追也跟着放下蓝景仪的手臂,道:“景仪,云深不知处禁仪表不端的,教长辈们看见了,又要罚你抄家规的。” 蓝景仪浑不在意,“我一有空就在抄家规的好吧,抄好的备份足够这个月用了。” 金凌闻言,冲他翻了个白眼,转向蓝思追道:“趁着午休,咱们下山去吧,去山脚那里看看仙子去。” 蓝景仪抬杠道:“仙子那只肥狗有什么好看的,喂小苹果还有兔子们才是要紧事。” 金凌不服气道:“仙子哪里肥了?”要说大舅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怕狗怕得要命,所以云深不知处能养驴养兔子,就是不能养狗,害的自己还要将仙子寄养在别人那里。 蓝思追笑着打断两人无意义的争执,道:“恐怕不行,方才先生和众位家主们说,下午要来兰室旁听我们上课,还是用这点时间预习下功课的好。” 上课有人旁听?以早早进了云深课堂的功课成绩,金凌自然不怕被人旁听,但想想旁听的人里还有自家老爹、澄舅、桑舅、玦舅、羡舅夫……还是有些发憷的,等等,“你爹也来听吗?” 蓝思追顿了下,脸色微囧地道:“含光君自然也来的。”小时候不懂事,对着两位前辈叫哥哥,后来又被景仪带歪着叫尊称,索性就没改过来,不过羡哥哥一向随他,私底下还总拿称呼的事逗他,也就一直这么叫下来了。不过,长大之后,再怎么样,再对着含光君那张脸,他就越叫不出‘父亲’、‘阿爹’的称呼。 蓝景仪附和道:“这种时候,魏前辈的课,含光君不来听才是不正常呢。等会而,下午是魏前辈的课啊,思追你能预习得了吗?” 魏无羡的课是他们最喜欢上的、也是最有惊喜的课,但也是最难做笔记、完成作业的课——上一课能教怎么画符,下节课就能教怎么打山鸡;前一句讲着各类妖兽习性弱点攻击要诀,下一句就能扯到莲花坞门前的莲湖有多大,听到最后,前面学了什么都忘光了好么! 蓝思追望天道:“要不,我们先把前几天先生背诵再复习复习吧。”若先生见了魏前辈是怎么授课的,保不齐就能将人赶下讲台,自己强忍怒火继续讲下去了。 蓝景仪&金凌:“哦。” …… 午时末,兰室之中,原本属于各位学子的案桌旁端坐着众位家主修士,早已等候多时,原本座位是不够的,过道中间还加了不少,放眼看去,济济一堂。有人道:“都午时末了,怎么还不见夷……魏公子来?” 和其他少年们缩在墙角的蓝思追道:“下午的课正式开始是在未时一刻,魏前辈应当还在午休,不过一定不会错过时辰的。” 蓝启仁想着还是派个人催上一催,蓝曦臣却先道:“不过一刻,众位再等上一等。”别人不知,他却清楚得很,一入盛夏,无羡就将冷泉处当成避暑圣地,恨不得吃住都在那里,还时常在其中玩水,咳,修炼,忘机劝过无果,又见无羡的确苦夏,告请族中长辈后,也默认了,只是一进冷泉,就必须从里面设下禁制。叔父前些日子正外出并不知此事,若去催人的门生见了精致捅到叔父面前,怕又是一桩官司了。 好在魏无羡面对小辈们还是要面子的,尚能守时,未时一刻刚过,兰室外就传来他特有的懒洋洋又带着避暑后活力的喊话声,“孩儿们,天太热了,昨天还是蒸笼呢,今儿就变成涮锅了,本老祖掐指一算,这都到大暑了啊,”半睁着眼的人走到台前,掩嘴打了个呵气,道:“知道要怎么过大暑吗?云梦人要喝莲子汤,兰陵人喝暑羊,姑苏这边没什么要吃喝的,但可以斗蟋蟀。有人知道清河那边怎么过大暑的吗?” 台下依旧一片寂静,魏无羡睁眼去看,一屋子挤挤挨挨的修士坐在那,他那些‘孩儿们’正贴着墙根瑟瑟发抖中。 魏无羡:“……” 蓝启仁:“……” 蓝忘机:“……” 金子轩:“……” 江澄:“……” 聂明玦:“……” 众位家主修士:“……” 聂怀桑借着扇子遮挡的动作,大着胆子回答道:“魏兄,清河夏天喝酸梅汤、吃驴肉火烧还有各色面食哦。” 魏无羡眼神呆滞地道:“是吗?我找时间过去尝尝……” ?小剧场? 大约是重聚兰室引起的某种情怀,忽悠完了那堆人,又丢下一堆的‘孩儿’,魏无羡就不顾暑气未散,伙同聂怀桑一起拉着满脸不愿的江澄、带着自动自发跟在身后的蓝忘机,要到山下去常去的那家湘菜馆吃饭去。 吹牛喝酒倒苦水地闹腾到晚凉十分,又拉拉扯扯要去逛夜市,买了一堆要带回去给‘孩儿们’的小礼物,几人路过一处书店,无意间听见其中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哎你看的是哪本啊?好看不好看?看完了那本精彩绝伦的《纵世魔君:我的夷陵老祖》之后,我就没找到什么合心意的书了。” “是吗,我推荐你去看那本《冷面仙君之吾爱》,缘定三生多少痴狂,天上人间不见不休,实乃世间深情楷模啊。” “真的吗?那那本《傲娇晚吟我的嫁》怎么样?” “那本也不错,不过我更推荐你看《泽被苍生?魂断三毒》,世家五公子都是专情之人,是吧?” “好的好的,这两本都要了,还有那本《云屏娇?清城桑君传》也包一本吧。” “好的,承蒙惠顾~” …… 无言以对的蓝忘机:…… 路边,将全部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魏无羡也没放过那话本铺子牌匾上某个眼熟的标记,顿时死鱼眼瞪着聂怀桑道:“怀桑兄,苟富贵、互相旺啊,聂少宗主富贵一场不旺旺魏某人也就算了,在我身上发财是怎么回事?” 终于找到多年来相亲不成功根本原因(并不是→_→)的江澄闻言,立即死死盯住聂某人,恨不得当街就套麻袋暴打一顿,麻哒你不想娶媳妇,我云梦江氏还想要一位主母呢,暗戳戳搞破坏是几个意思?! 聂怀桑瑟瑟发抖: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信吗TAT 第95章 后记 1、 晓星尘抱着浮尘背着剑,站在森林边缘还有些懵懵的,慢慢转身看向身后,所及之处是古木参天、绿波翻涌,独不见他方才还踏步的崇山峻岭、灵秀翠峰。 当年自空间之中回返后,他因其中所闻所感而心中迷茫,曾向师尊抱山散人寻求解惑。师尊看了他良久,却只道‘天之机缘,明于悟心’。问心……吗? 山中岁月悠然,恍惚间数年已过。沉迷坐禅问道、修法炼术的晓星尘已经即将而立之年,早知自己心之所在,选在师尊闭关将出时跪在门前,郑而重之跪又一次作出与自己师兄师姐当年相同的选择、立下无二的誓言。 罢了,都是天意,抱山散人长叹,末了又悄悄松了口气。这么多年来,目睹晓星尘有事没事就蹲在书阁临摹藏色画像,还到处收集各种有趣物什预备成亲礼满月礼添妆礼压箱礼周岁礼……再不走自己这座山都该被搬空了 ̄— ̄|| 送出两个乾坤袋,一个给徒弟防身,一个转送给素未谋面的魏姓徒孙,抱山散人便挥了挥手,走吧,世间之事,非身历其境,又何谈‘悟’也…… …… 一阵林间风吹叶响后,晓星尘跪下身来,对着森林深处的某个方向跪拜三次,然后再次踏上了入世之路。 2、 道法自然,道存世间,道在心中,下了山的晓星尘救世之念依旧,但觉得磨砺自身更应为先,因此不再如另一世的少年那样锋芒毕露,大放异彩,而是尘化作云游道人,一边逢乱必出地除魔驱邪,一边线路弯弯向云梦去了。 嗯,还是先将师尊的乾坤袋及藏色师姐的画像送到无羡师侄手中吧。不在云梦?无妨,那姑苏总该有他下落了,再饶些路而已,不耽搁什么。 3、 也是碰了巧,清谈会后,为了躲开来自仙门世家的各种搅扰,且恰逢满堂荷叶肥美、莲蓬滴翠的季节,于是,魏无羡又双叒叕拖家带口地来莲花坞浪了,这回不止拉着自家道侣蓝忘机,连还在听学期内的三小只都一起拖过来了,美其名曰:夏天没偷过云梦的莲蓬就不叫夏天。 陪同回娘家的蓝忘机自无不可,不知不觉间被造成逃课事实的思追、景仪和金凌是满头问号:有人问过我们的意见了吗? 同样没被知会过的江澄抱臂冷哼。 魏无羡认为并不需要征询谁的意见,自然而然就带人浪到了莲花坞,吃过西瓜乘了凉,就开始拉帮结伙地上蹿下跳,后山打鸟、湖水捉鱼,游了水、偷了莲蓬还不够,兴致上来了还要装水鬼扮浮尸,提出‘比比谁办得最像’的建议。 早已长大成人、成为云梦江氏主事的围观者阿菁:……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魏哥哥还能把自己当成三岁? 已经玩嗨了的三小只顿时僵住,江澄站在一边直骂蠢师兄脑子是不是又被驴踢了,指着思追他们三个身上又泥又皱的家纹袍怒吼,麻哒莲花湖里飘着这种水鬼,四大家族是又要翻天了吗! 浮在水里的魏无羡被骂得一懵,装出可怜巴巴的表情转头向蓝忘机看过去。 蓝忘机提手抵唇,轻咳一声:偷莲蓬可以,装水鬼真没必要。 只是一对上魏无羡满含兴味的眼神,付过莲蓬钱的蓝忘机犹豫片刻,便含义不明地扫了三小只一眼,那边接收良好的思追条件反射一般噗通跳了下去,连带着景仪、金凌也跟着下饺子似地唰唰跳到湖里当水鬼去了。 江澄:…… …… 毫无疑问,此项比试的魁首魏三岁是当仁不让,毕竟他装得太像,撞了搜捕鱼的乌篷船,差点正被来云梦寻人、坐在船上的晓星尘顺手拿渔网装走…… 晓星尘:这只水鬼好生眼熟啊(●.●) 魏无羡:…… 3、 在夷陵小镇上逛了许久,魏无羡和蓝忘机才说说笑笑地往乱葬岗的方向走,魏无羡滔滔不绝地说,蓝忘机是一字半句的回,十几二十句后,就默契十足地相视一笑,一个没注意,两人之间就越靠越近…… 跟在他们身后的三小只:“……” 对于两位长辈一向如胶似漆的相处,看多了又总是避不开的蓝思追无奈一笑,蓝景仪同样习以为常但还是不免抱怨几句,“含光君还有魏前辈,是又忘了我们几个还在了吧?” 金凌撺掇他,“有本事在这说,也有本事走他俩旁边提醒去啊。” 蓝景仪不为所动,“你不也是被魏前辈抛在脑后了,怎么不自己去?” 金凌轻哼一声,要不是蓝愿要来,他才不会跟着呢。因为大舅舅,连仙子都没带在身边,也不知道老爹有没有照顾好。 蓝思追忙道:“马上快到了,我们再快点吧。” 4、 他们没有直接到乱葬岗山上去,早在几年前,昔年往事留言渐渐消散,温情就带着温家人搬到了山下来,在山脚一处更宜居住的地方盖了房子、重新开垦了田地,良田美池药园俱全,往来种作,怡然自乐。 进了一处树林后又七拐八扭,复行数十步,这才豁然开朗,一排排大大小小的木屋现于眼前,坐在前院中整理药材的温情,闻声一警觉,见了来人为谁,顿时惊喜非常。 蓝思追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唤了声:“情姑姑。”蓝景仪和金凌也跟着施礼问了安。 对着半年多未见的侄子,温情也不免面上带笑,自有一番关怀备至,连另外两个小辈也不曾落下。三个小孩都被教导得很好,互相说过一会儿话,便着手帮忙起来,得知院子里的那些都是他们夜猎里壁毒丹所用,更是干劲儿十足。 5、 午时将至,在田里忙碌的温家人外加薛洋都陆陆续续回来,恰好赶得上午饭。 魏无羡、蓝忘机并三个小孩儿,温情温宁还有薛洋坐了一桌,嗯,其他人吃,温宁看。用饭前,魏无羡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话,“我晓师叔下山来了。” 薛洋听得顿住,其他几人不作它话,倒是蓝景仪毫不所觉地接道,“对,没想到魏前辈还有个比自己年纪都小的师叔,不过,晓道长好厉害啊,说话声音好听,修为又高,还能用渔网抓魏前辈呢。” “……”魏无羡恨恨地道:“叫什么晓道长,要称呼晓叔祖知道不知道!” (这样算起来,十几年前就已经是祖辈的晓星尘:= =||) 景仪、思追、金凌:“……” 魏无羡:“还有你食不言的家规呢?就算不怕抄,饭总能堵住你的嘴吧?” 蓝景仪一听抄家规,下意识去偷看一眼蓝忘机,见含光君没有责罚的意思,才小心拍了下自己胸口庆幸逃过一劫,却在心中流泪嘀咕,明明是魏前辈先在饭桌上说话的,结果只他一人要担心被罚家规,实在苦也。 6、 用完膳后,几人还围坐在一起,温情便煮了壶莲子茶,是莲子去皮加些许甘草和糖水煮的,很是清香可口。 魏无羡喝了杯茶,又左右看了看,咳了声道:“这里布置得真不错。” 温情见他装模作样,道:“有话便直说。” 魏无羡便直说了,“情姐,那什么,有兴趣再搬个家吗?” 温情道:“什么意思?为何要般?” 魏无羡道:“我们思追已经长大啦,我与蓝湛一身本事也愿意教他,只是这孩子有自己的打算,言道承训于蓝家,自当遵从族训、恪守家规,不负长辈期望,但同时,他也是‘岐黄神医、妙手温情’一脉的后人,自有向医之心,但他自觉左右为难,为此还愁眉苦脸了好些日子。所以嘛,我和蓝湛同蓝家长辈们商量过,若你愿意,可以在云深那处深山里寻个地方再安顿,一来,那里四周灵气充足,种什么都比在乱葬岗这边的好;二来,住得近了,方便思追两边来回,两方之间也更容易照应些。” 方才乍一听,还以为是有什么变故,缘由乃是如此,温情先松了口气,又看向微低着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蓝思追,这孩子一直懂事得很,虽然改了姓,但两面的亲人都相处甚好,蓝家学业一向繁重她是知道的,但突然提起学医一事,莫不是有什么原因? 蓝思追绷着脸,好好和情姑姑与宁叔叔解释了一番,其实并没有什么原因,虽然有想承担两边责任的关系在,但他对岐黄之术也一直颇有兴趣,从前只是不想辜负蓝家长辈教导、让他们失望,这才精与琴修术法,被魏前辈发现并开导之后,这才让他下定了决心,并没有人要求他只专其一,若自己下得了功夫,能两方兼顾也没什么坏处。 温情点点头表示了解,为了阿苑的确是搬去姑苏更便宜,既然魏无羡和蓝忘机一起来说,那便是万事俱备的了,况且如今早已不是十三年前,给他们换个地方隐居的把握,这两人还是有的。不过,温情又问魏无羡道:“若是我们走了,乱葬岗谁来守?” 魏无羡道:“这你们不用担心,我这次来就是为这事儿,有聂怀桑和金子轩他们在,两人都是有钱的主,一百二十座镇山石兽不在话下,等铸好后安置在山上,再辅以阵法和山下围起来的咒墙,已是足够,不必再守也无妨。” 都计划好了,那就用不着自己操心。温情放下心来,口中却道:“金家不是在牵头增设瞭望台吗?还有余钱支援你这穷乡僻壤的老巢?” 魏无羡‘切’了一声,道:“瞭望台是仙门百家群策群力,又不是其中哪一个大包大揽的,哪里碍着他们拿私房钱来‘支援’了?再说我又没有空手套白狼,不说每年送给他们符箓器具,就说等那引雷符一完善,必定又是他们两家先用上,‘支援’下本老祖的老巢怎么了?” 温情摇摇头,就是不支援,但以如今四大家族一荣俱荣的关系,又怎么会不给用? 7、 温家人商量过后,当天下午就作出了决定,分出部分人先去云深不知处附近找一个适合居住的地方先盖房子,一部分还留在这收拾整理。 众人热火朝天的时候,加在中间的薛洋就显得很另类了。魏无羡说他可以跟着一起走,又或者留在乱葬岗上,这次之后还能准许他进伏魔洞去。十几年来,薛洋一直专研鬼道,如今再使唤山上凶尸已是得心应手,只要温宁不抢‘尸’,召几个手下刨坑种地完全没问题,他还曾试图闯过乱葬岗中心,身受重伤铩羽而归后,伏魔洞就是他这些年最向往的地方了,能进伏魔洞,他一直心向往之。但只剩他一人在乱葬岗的话,日后上哪蹭饭去?难道天天下山到镇子上掀摊子吗? 薛洋朝着嘴里丢了个糖丸子,这是那位六叔看他总是钻到山上禁区后,给他炼的能防阴祛祟的药丸,里面加了很多甘草蜂蜜,虽然甜的怪怪的,但几年下来也习惯了每天嚼几颗。这些温家人,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对他的态度却十年如一日地不变,简直傻的可怜,难怪曾经要被炼成血尸的。 只是,偶尔,极其偶尔,午夜梦回中,他还会想起一些话,‘萍水相逢,垂手相助而已’,‘然现在的你尚且可算安好,便不必太沉郁于过去’,‘饶了我’…… 而现在,这个人下山了啊。 薛洋咬着嘴里那颗糖丸子,突然觉得,乱葬岗上那伏魔洞,对他的吸引力已经没那么大了。既然其他人都搬走了,那自己为什么不下山?他还有大仇要没报,报了仇,等那个人找来,或许还能蹭顿饭呢。不知道那个人做饭手艺怎么样,不过能让另一个自己纡尊降贵地吃了两年,勉强入口,总是能的吧。 8、 薛洋找来说要下山,魏无羡并没有多意外,只是很平静地道:“哦,下山是没问题,但我怎么知道,你还会不会动不动就灭人满门、杀人屠城?你一旦下手了,用鬼道手段是给我找事,不用鬼道保不齐又致使怨气凝发,引邪祟作乱,最后还是在给我找事,既如此,怎么能放你下山呢?” 乱葬岗上日子也没有磨平薛洋桀骜难驯的性子,惯有的嚣张与狂气一如既往,而十几年与人相处的经历带给他多少改变和影响,谁也说不准。 薛洋显然对此早有准备,道:“你可以将你那追踪符打在我身上,或者就算再把骷髅手爪放身上,小爷也不会马上就砸烂它。”总之不报仇不灭满门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魏无羡想了想,道:“不必那么麻烦,我自有打算。” 背后发毛的薛洋:姓魏的要打算什么?! 不等薛洋反应过来,魏无羡手掌之中瞬间能量凝结、下一刻就打入了薛洋左肩里。 薛洋左肩一痛,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左肩之中多了一股不受他控制的力量,正发出阵阵凉意在那处盘旋,竟与丹田之中金丹成隐隐对立之势,让人不寒而栗。 魏无羡道:“对不住了,我保证,那只是炼化后为我所用的怨气,打在你身上,只有随时追踪你位置的作用,不过,只要你下山之后,每三个月内就到四大家族仙府里住个十天半个月,我也没那空闲天天探寻你身在何处。” 薛洋拧着眉头狠狠盯了魏无羡一阵,便一甩袖,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将他用惯了的那具凶尸一起带走了。 9、 说起下山,魏无羡想起另一个同样该下山攒阅历、攒名声的人——温宁,跟着他和蓝湛也好,带着小辈们也行,又或者和晓师叔结伴,总之,温宁也该下山去游历了。 温情对此强烈反对,“绝对不行,阿宁好不容易藏了十几年,出去岂不是功亏一篑?暴露人前后,若是再遭人算计怎么办?!” 魏无羡却道:“温情你想过没有,温宁是凶尸,还是实力强大的高阶凶尸,不出意外,他是能活很久很久的,比你我、比所有人都要存在得久,难道你要让他就这么一直藏下去吗?” 温情转头看着自己的傻弟弟,很有些茫然,弟弟能活很久?可是上次一个没看好,就丢了命,现下还要再送出去,教她怎么放心? “现在好在还有我们看着,但几十年后,一个突然出现的有神志的高阶凶尸,和一个除魔奸邪行侠仗义十几年的高阶凶尸,哪一个更容易被算计?到那时候,你就放心了吗?” 也算是灯下黑,魏无羡自己也是前些日子才想起来,一直以来,温宁看起来几乎与生者无异,但也只是‘几乎,他是最高阶凶尸,不畏一切活人所畏惧的东西,力大无穷,不需进食,但这样一来,寿命上不就就远远优于后者吗? 蹲在一旁的温宁一呆:咦,原来我能‘活’这么久的吗? 除魔奸邪是吧,温情顺着魏无羡的话想了下,既然弟弟能活那么久,总该为傻弟弟计划好养老(?)问题,但她转了个弯,有一个人更适合带着自己弟弟去‘除魔奸邪’——清河那个几乎以妖兽为伍的家主,她这里各种疗伤药解毒丸驱虫药一半以上都是被姓聂的包圆了。左右都是要夜猎的,老聂带个能打又有点特殊的跟班应该没问题?大名鼎鼎的赤锋尊能带在身边的,即便是凶尸,也没人敢说闲话了吧? 魏无羡点点头,要是老聂同意的话,那的确是更好地主意。但是情姐,你是不是有啥事没交代?还能帮你带弟弟,你和老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交情?或者先透个底,等搬到姑苏后,不会没住多久又要搬到清河去了吧? 温情已经去帮弟弟收拾行囊了,压根没空理他。 10、 听见温宁(被)打算去清河,金凌举手道,他老爹有意让还避居在清河的小叔叔重返金麟台,解救下几乎被公务埋没的自己,为此专门派他这个人见人爱的儿子去清河谈谈玦舅和小叔叔的口风,正好同行。 金凌从小就在四家之中来往,这次又是和温情温情他们同路,魏无羡和蓝忘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于是,三小只就此分别。 …… 两个月后,驻守栎阳的仙门世家常氏竟惨遭灭门,此等骇人听闻的邪祟作乱大案震惊玄门世间,各方均派出人手去往栎阳查探案情。 巧合的是,清河赤锋尊聂明玦携宁情、宁琼林、孟瑶、金如兰一行到达栎阳不久,就先后偶遇了夷陵老祖魏无羡、含光君蓝忘机、蓝家子弟蓝思追、蓝景仪,以及师承抱山散人弟子晓星尘、白雪观宋岚、鬼道修士薛洋,一时间,栎阳茶馆酒肆之中各种奇闻异事、爱恨情仇纷纷甚嚣尘上,绕耳三日不绝(被丢在清河处理公务的聂怀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哦~)。 不久之后,围拢栎阳而来的各家修士纷纷返回,满是鄙夷地回禀了原委后,修界之中再无人提起常家被灭门的那堆破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