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有病来嗑药啊》作者:白鹤一只   文案:   晏良:要来和我一起搞事吗?唔咳咳咳——   队友们:你他妈都吐血了!!搞个屁!   #我想活下去,可是我控记不住我搞事的心。   内容标签: 七五 武侠 三教九流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晏良 ┃ 配角: ┃ 其它:综武侠,无cp   一句话简介:他想活下去。   立意:自由自在,不拘于世。 第1章 病秧子大哥㈠   晚间风急,携来草木泥土的味道,纵然目不能视,花满楼也知晓接下来只怕是会有一场大雨,正欲站起瓢泼大雨便倾盆而下,将二楼外的花搬进屋内后他持伞下楼,却隐隐约约嗅见血腥味。   花满楼侧耳细听,门外有人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听来便知那人受伤极重,花满楼放下伞循着声音快步过去,那人靠在门外早已晕厥,他将人抱起,入手是黏稠的血。   花满楼是个热爱生命的人,如今有人身受重伤,他不由生气,气那伤人之人,亦替这受伤之人难过。   倘若花满楼看见怀中之人的惨状只怕会更生气,只因这人手筋脚筋俱被挑断,一身白衣已染成血色,看起来狼狈不堪。   夜雨声烦,屋内花香弥漫,花满楼嗅着以往使自己心平气和的清香,此刻却没了心情。   他方才为那人处理伤口,越是处理越是心惊,既惊且怒。他素来心善,如今见这陌生人受了重伤心疼极了,听到那人无意识的痛呼,恨不得自己替他分一半承受。   包扎好伤口处理好伤势已是深夜,花满楼一人难免有些不便,他处理伤势时一直在担心这人撑不住,或许是命不该绝,那人竟是吊着一口气撑住了。   花满楼心里宽慰,又怕他半夜伤情加重,便直接歇在了床边的软榻上,也好照料伤患。   他这一照料便直接照料了十日,期间那人断断续续地发高烧,吐血,花满楼心忧如焚,照顾地更加仔细,上好的伤药都给了这陌生人,终于等到了那人醒来的一天。   晏良醒来时还有些迷,傻不愣登地翻了个身,痛呼出声顿时清醒了许多,越回忆脸越黑,除了那些事还有伤处传来的疼痛。   花满楼在楼下煎药时听见声响上来后晏良已经爬上了床,疼得龇牙咧嘴,看见花满楼后立刻收拾好表情,一本正经地道谢:“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在下晏良,敢问阁下名讳?”   其实他烧得模糊时曾向花满楼道了声谢,他知道自己和花满楼此前素不相识,对照顾他的花满楼很是感谢。   晏良声音沙哑,听来刺耳,花满楼却很高兴,只因晏良的话中仍然充满朝气,这证明对方并未对他目前的情况而自暴自弃。   “我叫花满楼。”花满楼微笑,他顿了顿,“你昏迷已有十日了……若无处可去不如现在我这里疗伤,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晏良眼尖,一眼看出花满楼目不能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顿时好感度爆棚,听了花满楼的提议他也没有推拒,爽快地答应下来:“感激不尽,此恩铭记于心。”   花满楼做这事并不求回报,听到这话只是一笑,道:“我去为你煎药。”   晏良虽不想麻烦他,却奈何有心无力,只能道声多谢后目送这心地善良的青年下楼。   对方虽然目不能视,晏良却发现他行动无碍,想来也有一定能力,只是就这样麻烦人家他于心难安,可他目前一无所有穷光蛋一个,且花满楼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晏良不由得叹气。   听到自己叹气时憋闷刺耳的声音时,晏良立马闭嘴了。   他摸了摸脖子,轻轻一碰便刺痛不已,不知是何人和原主有如此深仇大恨,割断手筋脚筋不说,连脖子也不放过,更别提身上大大小小的剑伤。   【主要任务:找出杀害原主的凶手,□□雪恨。】   系统声音突然蹦出,晏良轻抚着颈上伤的动作顿了顿,   心道系统也太不靠谱,连个名字也不给。   晏良和系统是初次合作,不想狗带的晏良与不想饿死的系统机缘巧合之下勾搭上了。晏良在原世界垂死挣扎了统共二十二年,光躺在床上就躺了十年,各种病年年犯,大病小病不断,好在他家有闲钱养他一个废人,也算勉勉强强地活了下来,奈何天命难为,晏良在一个下雨天撒手人寰。   在下雨天死去其实还挺带感的,更带感的是他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还是免票异世游,以如同如同RPG般的方式。   和系统签订合同时晏良仔细看过条约,各方各面都有提及,现在这情况是原主本身记忆全失没有记忆留下来给他的那种情况。   也不知道系统是怎么和失忆赴死的原主沟通的,竟然同意把身体借给别人,虽然是尸体。   晏良一下想多,不由得头疼,赶忙住脑不再胡思乱想,甫一抬头眼前便掠过一道青色,身着青衫的青年利落地往那椅子上一坐,抬起头笑盈盈地看他:“花满楼果然是个好人。”   晏良不惊不慌,淡定地点头赞同:“他确实是个好人。”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虽然帅气,一双眼睛也炯炯有神,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两条眉毛与他的两撇胡子十分相似。   陆小凤笑道:“我是陆小凤,你呢?”   晏良把注意力从他的眉毛和胡子收回来,道:“晏良。”   陆小凤心中一动,看向他的眼神带了点探究,道:“你从何处来?”   晏良信口胡诹:“从来处来。”   陆小凤差点以为自己在和少林寺的和尚谈禅。   “我忘了。”晏良实话实说,原主确实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晏良看出陆小凤大概知道些什么,也想问他点东西,但不待陆小凤开口,花满楼已端着药碗上楼了。   陆小凤只是望了他一眼,便想叹气,只因花满楼照料伤患也累到了自己,清减了许多,若是花家几个疼爱幺弟的哥哥们知道了想必会心疼极了。   花满楼见了陆小凤也不惊讶,陆小凤一向如此,时不时地跑来晃一圈,朝陆小凤的方向微微一笑,他在床边坐下,问道:“可要我来帮你?”   晏良忙不迭地拒绝,接过药碗表示自己能行,他一向不认输,即便如今手筋被挑断,捧着碗的手瑟瑟发抖也咬着牙一口气灌完了药汁,苦着脸把碗递给一旁微笑的花满楼,叹道:“这药也太苦了点。”   花满楼哂然一笑:“良药苦口利于病。”   陆小凤看晏良苦着脸不由得嘴里泛酸,仿佛他也喝了那一碗苦水一般,心底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想着眼前这青年和穆如风描述的不太一样。   陆小凤笑道:“可要我为你买串糖葫芦?”   晏良眼睛一亮:“那拜托你了。”   陆小凤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他会这么惊喜的答应。陆小凤心底虽困惑,仍是跃下楼去买了一串糖葫芦给他。   晏良只在生病之前吃过糖葫芦,之后的十年便再未吃过那些小零嘴,日复一日的营养餐,他几乎忘了糖葫芦的味道,如今再吃一次竟然眼眶一热,觉得活着真是太好了。   陆小凤看着人吃糖葫芦,心里好奇不已,他虽不认识晏良,但对晏良的脸很有印象。   他看见晏良便想起了来百花楼之前的事。   陆小凤的朋友有很多,姑苏前任穆家家主便是他的朋友,四年前年前穆家家主逝世,穆家二子穆如风成为家主并自愿守孝三年,三年期限早过,穆如风不日前与青梅竹马姜情成婚,陆小凤因与前任穆家家主的交情有幸在受邀之列。   新郎官精神焕发,新娘子美貌动人,可谓是天作之合,所以陆小凤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在本该是新郎新娘洞房花烛之夜在院子里碰见一脸孤独寂寥赏月的新郎官。   陆小凤对穆如风了解不多,只因前任穆家家主逝世后穆家便深入简出,很少在江湖上活动,陆小凤也曾上门拜访过,但总是被以各种理由推脱。江湖岁月催人老,三年的沉默足够让穆家被遗忘。   穆家以铸剑闻名,据传西门吹雪的剑便是前前任穆家家主的遗作,此次穆如风成婚似乎也邀请了西门吹雪,不过也只是似乎,陆小凤是没在婚宴上看见西门吹雪。   至于西门吹雪是否受邀陆小凤不关心,目前最重要的是这场婚礼的主角看起来急需人关心。   “陆大侠。”陆小凤没故意遮掩,穆如风看见他后向他拱手,眉间抑郁之色愈显浓重。   “新郎官不与新娘子待在一块儿,怎么独自出来赏月呢?”陆小凤笑道,“难道月色之美竟能抵得过新娘之美?”   穆如风苦笑道:“在下无心赏月,实在是心情不佳……”   新郎官欲言又止,陆小凤顿时好奇了,心情不好到连新娘子都没心情去看吗?   穆如风似乎憋了很久,如今有一个现成的谈天对象顿时将一直烦扰他的事情一股脑的说出。   原来前任穆家家主与其夫人恩爱异常,只育有一子,那一子便是穆家长子穆江川,但穆夫人生来体弱,生了穆江川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在穆江川周岁之日撒手人寰。前任穆家家主心忧弱子无人照顾,很快便再娶,继夫人诞下一子,即穆如风。   穆江川与其母体质相同,体弱多病,是以前任穆家家主一直把穆如风作为下任家主来培养。穆江川虽与穆如风同父异母,感情却异常深厚,对此也并无怨言,兄弟二人早已约定好守孝期满后便一同壮大穆家,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兄弟二人因一件事闹了矛盾。   “情儿与我兄弟二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我与情儿早已互诉衷肠,谁料兄长亦心悦情儿……”穆如风叹道,“今年年初我将欲与情儿成婚的期望告诉兄长,希望他能为我二人证婚……那时兄长表情很是奇怪,我未多想……”   谁知道他在自己兄弟成婚前夜离家出走了。   陆小凤自然知道穆江川,但却从未见过他,说来也奇怪,他在前任穆家家主在世时也来过多次,与穆江川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从未交谈,倒是见过不少次穆如风,几乎是回回来了便能见上一面,可是交情也没有太深,不过是交谈过几句罢了。   “你不必忧心,穆大公子也许只是一时想不开,也许过几日便归家了。”陆小凤干巴巴地安慰他,这已是家事,家事便不该对陆小凤这个外人倾诉,可穆如风既然说了,他只能想法子安慰他。   ——但这真的不该他来做。   好在穆如风意识到不妥,转而和他闲谈了些别的东西,比如说穆家确实给西门吹雪发了喜帖,西门吹雪的剑也确实是前前任穆家家主的遗作。   陆小凤第二日便早早离开了,他无事可做,索性去了杭州去找花满楼。在百花楼看见穆江川时,陆小凤倒觉得这世界还真是小,说到谁就能见到谁。   穆如风与继夫人面容相似,穆江川却是和他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以一见到晏良,他便认出来这位身受重伤的青年正是穆如风口中离家出走的兄长。   他万万没想到穆江川竟然还编了个假名,甚至还失忆了。   作者有话要说:  10.20   后面有同志指出bug   穆江川和穆如风不是亲生兄弟,但陆小凤却靠脸认出了穆江川。   所以这里改一下,   陆小凤见过穆江川。 第2章 病秧子大哥㈡   晏良觉得自己不行了。   被药逼的。   他正在和花满楼讨价还价:“我好的差不多了。”   晏良诚挚地看着花满楼,“所以别吃药了吧?”   花满楼很坚持:“你还没有好,喝药。”   晏良苦着脸接过药,一饮而尽,悲壮的表情如同在喝毒药。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真认为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吗?”陆小凤看这近日来每日都要上演的场景不由得好笑,“看来花满楼熬药的手艺很高超嘛。”   晏良放下碗屏气凝神不理他,陆小凤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来一串糖葫芦在他眼前晃了晃,晏良眼一亮,就见陆小凤将糖葫芦塞进了自己嘴里。   晏良:“……”   花满楼在一旁听出来二人的动作,无奈道:“陆小凤,你别胡闹。”   陆小凤振振有词:“这不是胡闹,我只不过是在吃糖葫芦而已。”   晏良在旁“哼”了一声,不屑之情言溢于表。   晏良已在百花楼总共待了一月,伤还未完全好,整个人却不耐烦了,强撑着下楼走动勉勉强强习惯了些便想着停药,看起来对那苦药厌恶至极。陆小凤曾偷尝一口,对晏良产生股敬意。   ——这么苦的药能喝下去也是条汉子了。   只是有一点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十分奇怪,晏良手脚筋俱断,已如断手断脚,若非灵丹妙药无法治愈,花满楼本欲寻些良药好为晏良治伤,可有一天晏良突然便下床走动了,虽然踉踉跄跄,但已属奇迹。   纵使惊奇,陆小凤与花满楼也仍为晏良高兴。晏良心知是系统给的额外补助,但还是想吐槽系统也太过小气,不能全部把伤治好也就罢了,治一个伤竟然还是带稀释的。   三人心知肚明,他是活不久了。   晏良本就恶疾缠身,又受重伤,淋雨后能撑下来就不错了。   晏良倒也洒脱,他这命本来就是机遇,只要还能活下去就谢天谢地了。能走动之后他也会帮花满楼浇花,完成系统布置的日常任务获得点数,只不过活动范围有限,系统发布的任务都是些点数很低的小任务,晏良只能看着系统商城里的商品叹气。   陆小凤欣赏晏良的洒脱,花满楼欣赏不来,却无可奈何。晏良即便伤愈,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却是药石罔效,他是天生的短命鬼。   窗外天空一碧如洗,晏良正望着天空出神,忽然听见陆小凤喊他,回过神来看向陆小凤。   陆小凤递给他一封信,晏良挑眉,他那便宜弟弟写信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   陆小凤早就告诉过他原主的事,也和穆如风写了信,穆江川没有记忆留下来,晏良也无从得知穆如风是个怎样的人,但穆如风字里行间都表达了对穆江川的敬重,言辞恳切,既体现了有了兄长下落的开心,又表现了对兄长身体的担心。   只从信里来看,穆如风是个称职的好弟弟。   除了最后说他正在快马加鞭赶来百花楼的路上。   晏良这回也懒得让陆小凤代笔了——他的手现今还使不上劲,若是写一封信便会累得不行。   陆小凤见他没要求代笔写信,看起来还有些郁闷,好奇道:“他写了什么?”   晏良道:“他要来接我回去。”   话音一落,花满楼的眉毛就皱了起来。他不赞同道:“你如今尚未痊愈,不该长途跋涉。”   便是马车条件再好,杭州至苏州路程也不短,这对伤患来说实在是不好受。   晏良晃了晃信:“他已经出发了。”   “他亲自来?”陆小凤感到意外。   晏良点头。   若说关心则乱也好,可一家之主不顾娇妻不顾家业千里迢迢来只为接兄长归家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陆小凤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隐隐感到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他来的正好,正好让他还钱。”晏良笑道,“我在这里也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天,花满楼没赶我出去已经很好了。”   “你怎么只想着花满楼?还有我啊,你别忘了我给你买了好几串糖葫芦啊。”   “几枚铜板而已你真是小气。”晏良震惊脸,“你干脆改名叫陆小气得了。”   “闭嘴吧晏穷鬼。”陆小凤冷漠脸。   两人对视片刻,又看向花满楼,三人一齐笑了出来。   “那花满楼就是花富帅了吧?”晏良调笑道,“有钱还帅,配得上花富帅这个称呼。”   陆小凤乐了:“很有想法啊晏穷鬼。”他转向花满楼,“是吧?花富帅。”   花满楼无奈一笑:“确实如此,陆小气。”   陆小气为了证明自己并不小气表示今夜吃喝玩乐由他报销。   杭州城今夜有庙会,热闹非凡,花满楼和陆小凤参加过多次,因此只有晏良一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不已。陆小凤望着蹿的老远的晏良很是嫌弃道:“他真像个孩子。”   花满楼笑而不语,他侧耳听着人潮涌动,各种声响此伏彼起,夜风拂过,让人心中荡起温柔的涟漪。   三人已走至河边,河面上飘着各色花灯,陆小凤习以为常,晏良却看得眼睛发光跃跃欲试,陆小凤这才想起这对晏良来说应是非常稀奇了。   河畔有人卖花灯,并提供毛笔供人写字,晏良一连买了三个,陆小凤心道他花起来钱还真是毫不手软。正在那腹诽就见晏良递了两个花灯给他和花满楼,陆小凤伸手接过,挑了挑眉道:“我还当你忘了我们呢。”   晏良笑道:“不会忘的,毕竟我用的是你的钱。”   陆小凤道:“所以用起来毫不手软?”   晏良赞叹道:“你真聪明。”   陆小凤:“……”   晏良拿笔很轻,写字也慢,直到花满楼写完时晏良还在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没有开口,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晏良写完后拿出火折子,点燃三个花灯的内芯,花灯上的墨色字迹清晰可见,顺着河流旋转而下,陆小凤瞥见花灯上的句子有一瞬的出神。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晏良放完花灯便很快四处晃悠去了,花满楼察觉到陆小凤一瞬间的出神,关心道:“怎么了?”   陆小凤已收拾好情绪:“我从未想过世界上还能有如此诡异的字。”   花满楼:“诡异在哪里?”   陆小凤:“虽然横不平竖不直歪曲似蜈蚣,可我竟然能看懂。”   花满楼:“如此看来确实诡异,不知是哪位高人的字?”   陆小凤:“晏穷鬼的字。”   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晏良逛到对岸买了糕点和糖葫芦,回头对他二人挥手,三人隔着一条河遥遥相望,脸上都带着笑。   彼时彼刻,月色正好。   晏良望见头顶的一轮明月,想起过往无数次看到的同样的景色。   经久不散的药味,没有人气的房间,电视里吵闹的人声,窗外浓重的阴影,天空中闪烁的繁星,高悬的明月。   真好。   晏良咬了口路边买来的烧饼,将另外买的递给了陆小凤和花满楼,然后又把点心分给了附近的小孩子。   “谢谢大哥哥!”   小孩子们呼啦一声围过来,又嘻嘻哈哈地离开。晏良和他们关系不错,这附近的小孩子都十分喜欢他。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你真大方。”   晏良坦然道:“承蒙夸奖。”   陆小凤:“……”   他发现自己对这般厚脸皮的人竟然说不出话来。   花满楼在一旁笑得开心极了。 第3章 病秧子大哥㈢   清晨,天光微亮,两辆马车停在百花楼前。   为首的马车里一只手伸出来掀开了帘子,那只手骨节分明,手心里狭长的疤痕引人注目。   手的主人下了马车,那是名样貌清秀的年轻人,一双吊梢眼本该是呈冷漠严厉之感,可年轻人微微一笑,倒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晏良下楼时看见这人正欲伸手叩门。   百花楼大门常年敞开,门环作用其实不大,来百花楼的人都不会叩门。晏良心想这人还挺懂礼貌的。   那年轻人看见他时一愣,欣喜道:“兄长!”   晏良愣住了。   这人就是穆如风?   速度未免太快了些,这离收到他写的信也不过五天。   穆如风对花满楼道谢:“多谢花公子,若没有花公子救助,想必兄长已是凶多吉少。”   “举手之劳罢了。”花满楼顿了顿,问道:“你可知晏良为何会受伤?”   穆如风一怔:“……晏良?”   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一旁喝药的晏良,对方板着脸抬眼看向他。   “我自己取的。”晏良神情痛苦地回应,忙不迭地从罐子里掏出蜜饯往嘴里塞。   穆如风回神道:“我也不知为何,兄长一人离家后就再无音信,我……”   他话说了一半,便神色黯然,难掩惆怅。   穆江川离家原因据陆小凤来说是弟弟娶了心上人,这还是穆如风亲口告诉陆小凤的。   晏良安慰这看起来特别伤心的弟弟:“虽然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但我会跟你回去的。”   花满楼眉头微皱,正欲开口,晏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有再说话了。   花满楼大概是想说让他养好伤再走,晏良却想着去穆府看看。   穆江川之死疑窦重重,想要知道起因应该是去穆府彻底查明穆江川离府的原因和离府后的行踪。   晏良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答应穆如风即日启程归家。   陆小凤远远望见百花楼门口的两辆马车,先是疑惑,在瞧见马车上的图徽,心中一动,大步向前进了百花楼。   晏良对他眨了眨眼:“要说再见了,陆小凤。”   陆小凤笑道:“你总算是要走了。”   晏良伤心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不舍之情吗?”   陆小凤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   穆如风上前,对他拱了拱手,道:“陆大侠。”   陆小凤笑道:“又见面了,穆公子。”   穆如风道:“我该多谢陆大侠,若没有陆大侠写信,我是不会知道兄长的下落的。”   他语气诚恳,感谢之意言溢于表。   陆小凤觉得他高兴的太实诚了。   摸了摸胡子,陆小凤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花满楼这里见到晏良。”   晏良在一旁乐了:“你和花满楼都说了举手之劳,那陆大侠可愿举手之劳地帮我把这药碗洗了?”   陆小凤:“……不愿。”   晏良:“说好的举手之劳呢?”   穆如风听着两人斗嘴,神色古怪。   他的兄长……失去记忆后好像变活泼了?   穆如风是个温和有礼的人。   与花满楼的亲和不同,穆如风虽然也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可举止言行之间却透露出礼貌性地疏离。   晏良与花满楼和陆小凤二人告别,穆如风很会做人,晏良没有特意对他提起过,他也拿了谢礼给花满楼,以答收留兄长之恩。   陆小凤对着一旁淡定的晏良微笑:你看你弟弟比你会做人。   晏良亦是回以一笑:那是我弟又不是你弟。   穆如风与花满楼谈完便看见兄长与陆小凤挤眉弄眼,一时心情复杂,道:“兄长,要走了。”   晏良应了一声,“你先上车,我同他们再聊一会儿。”   穆如风点头,向陆小凤与花满楼满是歉意地拱手,“失礼了。”   晏良看着穆如风上了马车,扭头又看向花满楼:“等我回去把家里摸熟了,你来我家做客可好?”   花满楼微笑应允,陆小凤插嘴道:“我呢?”   “收留我的是花满楼又不是你,若是要来也可以,记得带拜访礼。”晏良露齿一笑。   陆小凤:“……喂!”   “你真信了?”晏良挑眉,“我当然欢迎你来。”   陆小凤自然知道晏良在开玩笑,回应道:“你这语气可不像开玩笑。”   晏良道:“到时候拿一些好东西给你们看。”   陆小凤:“我要美酒。”   晏良:“行啊。”   两人又看向花满楼,陆小凤道:“你若有想要的直说便是,晏穷鬼马上就不穷了。”   晏良在一旁补充道:“对,我马上就要成为晏富帅了。”   陆小凤拆台:“不,你没有帅。”   他发现对方知道自己叫「穆江川」后仍然坚持「晏良」这个名字,而他自己也对「晏良」更为接受一些。   花满楼被这两人一来一往逗得直笑,温言道:“我也不缺什么,只希望晏良你能好好养伤,按时服药,别乱跑。”   晏良感动极了:“花满楼……你真好。不像某人只顾着要美酒。”   只顾着要美酒的陆某人在一旁瞪着眼看他。   定下将来去穆家做客的约定,晏良与两人告别,与穆如风一同出发了。   马车外部看着玲珑小巧,朴素无华,进了内部才发现别有洞天。铺满厢面的毛毯,内侧有一软榻可供人休息,中间有一小矮桌,桌面上固定着一只香炉,清新淡雅的花香溢满整个车厢内部,矮桌下层还有几层小屉,里面放着些精致的糕点。   晏良久久默然无语。   这弟弟……真是会享受。   穆如风见他四处打量后便靠着软枕沉默,一时心中忐忑,试探道:“兄长可还对这马车有印象?这是兄长亲自设计布置的。”   晏良没想到这是原主的布置,一时愣住,道:“没有。”他见穆如风神情一黯,忙道:“我虽毫无印象,倒不如你说与我听听,我也好了解下情况。”   穆如风虽失望,仍是一一说了些有关穆江川的事。   穆江川生来体弱多病,却爱好游山玩水,常常离开家四处游玩,性格开朗,兴趣广泛。   晏良听着穆如风的叙述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穆江川的形象,对穆江川心生好感,他们二人十分相似,不同的是穆江川能够四处游玩,而晏良却只是困于一隅不得脱身。   不过……这样的人真的会陷入那无意义的三角恋之中么?   晏良心中有了疑虑,面上却不显,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穆如风聊了些其他的事,穆如风面上带笑,似是回忆又似怀念,介绍的很是详细,却独独避过了他的新婚妻子,青梅竹马。   晏良不想装样子,直截了当道:“我听说你妻子是与我们一同长大的。”   穆如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尴尬道:“确实如此……情儿与我和兄长是青梅竹马。”他顿了顿,恍然道,“是陆大侠说与兄长的?”   晏良点点头,看见穆如风的表情更加难看,心知他怪陆小凤口无遮拦,不过这事本就是他主动向陆小凤倾诉的,按理来说没有理由责怪陆小凤。   穆如风欲言又止,见晏良等着他说话,开口道:“兄长对情儿可有印象?”   “她叫姜情,你的妻子。”晏良说,“陆小凤是这么告诉我的。”   穆如风似乎舒了一口气:“回家之后兄长便能见到情儿了,不必太在意她。”   看来这这弟弟不太希望他在意姜情这个人。   晏良看了他一会儿,直盯得对方尴尬困惑,微微一笑,道:“我有些累了,先休息一会儿,你莫要吵我。”   穆如风点头。   晏良和衣在软榻上躺下,捞了薄被盖上,嗅着清香闭上眼,沉沉睡去。   马车许是经过了一段凹凸不平的路段,马车微晃,却仍是稳稳当当的前行,可见车夫的驾车技艺之精湛。   穆如风靠在车壁上,一改之前温和内敛的形象,双腿交叠,胳膊搭在车壁的木板上,懒洋洋地没个正形,他盯着沉睡之人的背影微微一笑,竟是说不出来的讽刺与嘲笑。   “还是这讨人嫌的鬼样子……”   他喃喃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求收藏,不坑不坑不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哥基佬团团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病秧子大哥㈣   江南一带多水,穆如风念及兄长伤势,特意驾马车而来,要知道陆路远比不上水路迅疾。归程之中穆如风见晏良日复一日的郁闷,只道他不愿坐马车,便改乘船归家,马车便让下人驾了回去。   晏良见他忙前忙后考虑地一应俱全,很是奇怪:“你身为家主为何非要亲自前来?你让下人过来接我便可,不需如此大费周章。”   穆如风诚恳道:“弟弟心忧兄长,唯有亲自前来才会安心,况且长兄如父,这是弟弟的本分。”   他言辞恳切,情深义重,仿佛真的对兄长担心不已。   晏良微微一笑,心道信你才有鬼。   靠着之前完成任务赚得的点数,晏良买了个隐形窃听器,黑科技式360度无死角跟踪目标的那种。   关于犯人的事一点都没了解到,却知道穆如风是个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戏精,晏良很是震惊。   知道这一点后他意识到这人对陆小凤和自己说的话不可尽信,思来想去也只能等到了穆家再查探一番。   穆如风不知道自己的另一面已经被扒了出来,仍然忙前忙后地做二十四孝好弟弟,晏良忍不住夸了一句:“你很厉害,这样不累吗?”   穆如风只当他说自己一人和他回家,面上露了浅笑,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有何累的?能与兄长一同游玩是弟弟的荣幸。”   晏良没话说了,心里却觉得这人这样活着很累,在兄长面前都是装出来的,那这人想必是没有什么知心人了。   这样一想,晏良又好奇姜情是否知晓穆如风的真面目,如果在妻子面前也戴着假面那这人也太古怪了些。   晏良望着河面出神   ,突然有些想念花满楼和陆小凤了。   房内装饰华美,衣柜、梳妆台、桌椅、床被都是崭新的,连那梳妆盒里的首饰也是崭新的。   面貌姣好的女子愣愣地盯着铜镜中映出的人影,忽见镜面荡起一阵波纹,镜中人改换了面容,赫然是一   剑眉星目却面带病容的青年,女子一震,伸手欲触,却在触摸的那一刻镜面破碎,镜中人身影化为碎片。   她所看见的,都是心神恍惚之下看见的幻影。   “不要!!”女子尖叫出声,伸手紧紧抱住铜镜搂在怀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屋外守着的的两个丫鬟虽听见屋内的声响,却只是对视一眼,又凝视前方,面上是一片漠然。   这女子竟是被软禁于此,不得离开屋内,除了必要吃喝,无人管她。   一名玄衣男子远远听见屋里的动静,看了眼手里的信,缓步走至门前,道:“夫人,家主已经带着穆大公子在回来的路上,若不出意外,今夜便会到家。”   “唐央!!你和穆如风不得好死!!”姜情冲到门前,用力拍打着被锁住的房门,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们不得好死!”   她骂来骂去也不过几句话,无非是“不得好死”和“不得好死”罢了,若说咒人的话唐央懂得比她多,也听过比这更恶毒的话语,等到姜情喊累了,他淡然道:“家主希望你能管好你的嘴,不要说不该说的事。”   他顿了顿,微微勾唇,略带笑意道:“家主不介意有一个哑巴夫人。”   他这话的深意令人发冷,姜情颤抖着听这人吩咐门口两个丫鬟到时为她做好装扮,随后离开,她瘫坐在门口,望着方才被她甩开的铜镜,默默地落下泪来。   ……   夜已深,晏良与穆如风并肩而行,有人推开朱红色的大门,两人一同进入。穆宅同那马车一样,外表虽不起眼,内里却是精致优雅,小桥流水,竹林碧瓦,花香四溢。   仆人恭谨地立于两侧,一玄衣青年站在门口,两侧仆人的尽头是一名面容妍丽的女子,身后是服侍她的侍女。   晏良见这架势就知道那姑娘是姜情,随着与她的距离越近,晏良发现这姑娘一直看着他,晏良被看得纳闷,面上不显,展颜一笑,道:“弟媳。”   他微笑时如山间清风,如江上明月,说不出的随性洒脱,还带了些对眼前人的关心,姜情几乎要溺毙于那不经意的温柔之中,冷不丁地对上穆如风的眼睛吓得一哆嗦,强颜欢笑道:“江川哥哥,你回来了。”   “兄长,你平日一直叫情儿为情儿的,不必改了称呼。”穆如风适时插嘴,望向姜情时眉目之间满是情意。   姜情眼神躲闪,虽仍直视着穆如风,却平白给了人一种惶恐的感觉。   ……这过期狗粮怕不是有毒?   晏良犹豫道:“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如今却是不妥。”   穆如风笑道:“那兄长按自己想法称呼便是。”   晏良点头,心里却道你既然让我随便称呼那你插个什么嘴啊。   三人在大厅落座,等着下人上菜。穆如风坐在主位,姜情位于他左手边的位置,晏良最后落座,他在穆如风右手边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穆如风瞥了他一眼,晏良浑然不觉,盯着那玄衣男子看了一会儿,问道:“这位是?”   “他是唐央,兄长可还有印象?”穆如风回道,“他三年前便来了府中。”   “没有。”晏良回得迅速,“我问一下。”   只不过是所有人都是统一服装就这人一身黑不明摆着说“我很特殊我超特殊的哟你快来注意我呀”吗?   厅上一时默然,晏良是不想开口,穆如风却想着这人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可看样子不像,一时很是纠结,而姜情则偏头出神,偶尔偷偷朝晏良投来一眼。   唐央见气氛古怪心中无语,离开大厅去灶房催促下人端菜送饭,晏良盯着他的背影目送他离开,又看了眼穆如风。   他这视线很明显,穆如风抬眼对上他一双清澈纯粹的眼睛,笑问道:“兄长可是十分在意唐央?”   晏良摆摆手道:“不是在意,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府中的职位。”   受陆小凤与花满楼连日来的熏陶,晏良也能分辨习武之人与普通人的区别了。他看唐央脚步稳重,脊背停止,举止之间自成气派,一看便知此人非普通人,再加上穆如风对他的态度不像对待寻常下人,晏良对唐央很是好奇。   穆如风眉心一跳:“他曾救过弟弟,乃弟弟的救命恩人,不是下人。”   正好唐央领着端着饭菜的下人过来,晏良就相当自来熟的招呼他坐下来吃饭,唐央眼皮一阵猛跳,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穆如风,青年也温言让他坐下来一同用。唐央无法,在穆如风右手侧坐了下来。   偌大一个圆桌,穆如风居主位,左手娇妻右手恩人,孤零零地凸出来个晏良,看起来煞是凄凉。   晏良发觉自己有点过于突出,也没在意,他打量了下排排坐的三人,脑海里蹦出了几个词。   左拥右抱。   娇妻美妾。   齐人之福。   晏良打了个寒噤,连忙夹菜往碗里塞。   桌上其余几个人胃口都不大,晏良还在吃的时候那几人已放下了碗筷。晏良放下碗筷后扫了眼桌上的剩饭剩菜,暗道一声可惜,等着人来收拾碗筷。   穆如风大抵有话想同他说,姜情似乎也是,晏良和穆如风朝夕相处数天实在不想在这么晚了还要配合人演戏,至于姜情……两人关系有点尴尬,晏良扯了个借口跟着收拾碗筷的下人去了后厨,只留三人站在大厅里相对无言。   “我先回去了……”姜情瑟瑟开口,怯怯地看着穆如风。   穆如风温和一笑:“你先回去,等我。”   他语调轻快亲昵,犹如对情人的低语,眼中闪着愉悦的光芒。   姜情面色难看地回去了。   唐央看着她消失在长廊拐角,对穆如风道:“她分明对你没用,为何非要戏弄她?”   穆如风懒洋洋道:“我乐意,好玩,不行?”   “那穆江川呢?”唐央又问,“虽然未死也没了记忆,更没有用了,你为何特意去带他回来?”   穆如风道:“我是弟弟,这是本分。”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眉眼间却是满满的抑郁与不平之色。   “我就是想看看这废物能干些什么。”穆如风最后说道。   晏良倚在灶房门口听了他们的对话,面上神情不变,仍然十分感兴趣地看着那些下人收拾灶台。他心里思绪万千,一时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只得出来一个结论。   穆如风怕不是个蛇精病。   晏良漫不经心地想着,他跟着穆如风派来的下人朝他的房间走去,路上偶有下人经过,都十分恭敬地向他低头。他笑着摆手,又把手拢在广袖里懒洋洋地往前走。   姜情从长廊里冲出来,面色苍白,瞥见他后刹住脚步遥遥与他相望。   隔得太远晏良看不清她是怎样的神情,领路的小厮拐了个弯,进了一座小院子,晏良礼貌性地向姜情点头,头一扭,跟着进去了。   姜情望见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强压着想扑进穆江川怀里的冲动,瞥了眼身后的两个丫鬟便快步离开。   在谁也看不见的角落,穆如风将一切尽收眼底,神色莫测,眼底暗色一点点的蔓延。 第5章 病秧子大哥㈤   姜情浑身发抖,她虽刚刚泡了温水澡从木桶里出来,也穿上了衣服裹在被子里,却冷极了。   桌上红烛摇曳,香炉里飘出袅袅香雾,屏风上生机盎然的美景在她眼中如同地狱,笑靥如花的女子也如恶鬼修罗。   那人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姜情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吱呀”一声,那人推门而入,又反手掩上门,对着她温和一笑。   “情儿。”   青年的声音如裹着蜜糖,情意暗涌。他缓步走至床边,拾起一缕她露在被子外的头发,放至鼻下轻嗅,姜情一个哆嗦,惊恐地望他。   因她抬头的动作过大,发丝从穆如风的手心滑下,穆如风眸色一暗,收回手,后退两步居高临下地望着姜情。   “你怕我。”穆如风微微一笑,似春风般和煦,“以前不是很喜欢我么?”   “疯子……你个疯子!!”姜情死死瞪着他,“穆江川是你兄长!你竟然那样对他!你把他带回来想干什么!!”   穆如风还是笑,笑得渗人:“你不说我倒忘了是你放他走的,没想到你竟然能把他送到杭州……你怎么做到的?”   姜情浑身一震,她当初只是趁穆如风准备婚事放松戒备时偷偷放了穆江川出府,没想到穆江川竟然流落到杭州……   穆如风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   转身在身后的凳子上坐下翘了个二郎腿笑眯眯地看着姜情。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拉长了声音,恶意地看着姜情瞬间白了脸色,“娘子,就寝否?”   当初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刻穆如风在院子里对陆小凤胡侃,他万万没想到一直轻视的人竟能放了穆江川出府,还让他找不到踪迹,又气又怒,索性将新娘囚禁起来,恰好陆小凤这个毁了他数次计划的人来了酒宴,穆如风抱着逗他玩的心态对陆小凤胡扯了一番。   他也不曾宿在二人的婚房中,只是在白日寻了空去逗逗对他害怕至极的姜情。   今夜是他第一次到这个房间内,姜情又怕又厌,现今听了他这话面色惨白,往床铺里缩了又缩,只欲避开那高高在上之人的眼神。   ——略带嘲讽和戏弄的眼神。   穆如风看着姜情害怕的样子眯了眯眼,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饮毕后嫌弃地将茶杯往桌上一扔,“你这茶凉了,又旧又老,谁给你的?”   姜情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以往她见了穆如风这副笑若春风的亲和样子只想亲近,可亲眼目睹穆如风对穆江川的恶行后再见他这笑容只觉得可怖。   ——怎么能有人笑着将自己兄长的手脚筋一一挑断呢?   穆如风见她不回应突然没了兴致。   他一直带着假面,面上一直温和有礼,可谁也不知道他心底锁着一头野兽。穆老爷的死是一把钥匙,穆如风扮演了十几年的好儿子,终于挣脱了枷锁,再无后顾之忧。   没有谁能打动他。   “你不用管我做什么,如今你只要做你该做的事,不要妄想说不该说的话。”穆如风微微一笑,“在担心穆江川之前倒不如担心你自己。”   话语中威胁的意味清晰明显,穆如风抛下这话便离开了这屋子,徒留姜情一人又惊又怕,一夜不得好眠。   而这对塑料夫妻玩情趣之时晏良早已泡完澡,一边翻着穆江川的遗物一边听了全程。   立体环音式直播,够刺激。   光是听着穆如风的话晏良便浑身发毛,更别说直接与穆如风相对的可怜小姑娘姜情了。   晏良不由得同情了姜情一会儿,但之后穆如风离开姜情的屋子一路上走也不带停,路上碰见唐央后两人聊了几句,晏良竟听出这人要往他这里来,而唐央劝了几句,穆如风又拐回去同他喝酒去了。   知道戏精本精不会再来摧残他晏良当下放松的坐在扶手椅上继续看穆江川的遗物,穆如风那般对其兄长必然有起因,也许穆江川留下来的东西能告诉他一些事情。   穆江川的房间整洁有序,井井有条,想来有人专门打扫过。   架格上摆着笔墨纸砚和古书文籍,梨花木书桌正对着窗户,窗户外是清池绿竹,一眼望去心神疏朗,墙角处摆着一对圆角柜,圆润稳重。   这房间与其说是卧室倒不如说是书房。晏良想,那张床的存在感与这些桌椅相比太弱了。   谜点太多,想得头疼。晏良调出系统面板,查看了关于这一任务的要求。   【①寻找凶手,包括帮凶。   ②前因后果。   ③报仇雪恨。】   坦白来说穆江川并非被穆如风直接杀死,但穆江川的伤导致了穆江川的死。失血过多或者说是冻死的……   之后系统把在穆江川身体里的晏良传送到了花满楼家。   但系统选择花满楼的理由晏良却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花满楼是这里唯一会无条件地救人吧。   夜风带着冷意扑面而来,明月皎洁,晏良起身关了窗,又熄了烛火去休息。和穆如风在一起劳心劳神,几日下来累得要死,明天还要和穆如风打交道,晏良摸了摸头,有种头要秃的错觉。   他捋了捋收集到的线索。   真凶为穆如风,姜情是二人的表妹,三人之间的关系用箭头概括如下:   穆如风→姜情→穆江川→?   穆如风是折磨穆江川的人,他的手下唐央是知情人。   姜情是被穆如风强娶为妻,并非是穆如风对陆小凤说的什么他二人两情相悦而穆江川痴恋姜情。   他就说穆江川这样洒脱的人怎么可能会溺于情爱呢。   晏良想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结合之前听到的墙角来看,穆如风心悦姜情一事得打个问号。   谁会把心上人吓得瑟瑟发抖啊?   穆如风怕不是个精分。   晏良想起穆如风在他面前表现出的对姜情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就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演技啊?这家伙该不会连他自己也骗过去了吧。   黑暗之中,晏良一人边想边吐槽,想得多了便有些头疼。他旧伤未愈,又舟车劳顿,大概身体的感觉还遗留着,他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晏良眨眨眼,干脆利落地闭眼睡觉了。   穆如风就算想杀穆江川,一路上机会数不胜数,晏良也不担心今夜被人夜袭,睡得理直气壮。   “他睡了?”   穆如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烛火映照在他侧颜上明灭不定。他虽是笑着,眼底却无笑意,一双吊梢眼狭长凌厉,冷漠之感尤甚。   “还真是心大。”   他桌前有一黑衣蒙面人单膝跪地,垂首不语,听了穆如风的自言自语仍然一动不动。穆如风抬眼望他,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你走罢,继续盯着他,别让任何人发现你的踪迹。。”   黑衣蒙面人应了声是,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唐央推门而入,皱眉道:“你莫要将阁里的人用在不相关的人身上。”   穆如风在宣纸上挥毫泼墨,漫不经心道:“他可不是不相关的人……他可是我兄长啊。”   唐央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动了动唇,最后只道:“你莫胡来,无烟阁需要你。”   “我知道。”穆如风对他笑了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君子。”   唐央:“十号的任务失败了,他自尽了。”   穆如风面不改色:“谁来扰局了?”   “陆小凤。”   “又是他?”   这下穆如风皱起了眉,陆小凤三番五次扰局,大大延迟了任务时间。这次更是让无烟阁损失了一名杀手。   难不成这天下所有人都是陆小凤的朋友?   穆如风惊奇不已。   “还有一件事,陆小凤把杀手的剑拿走了。”唐央又道。“他认出了那把剑上的刻印。”   穆如风没说话。   “我对你说过,不要随便留下印记,现在可好?”唐央语带嘲意。   穆如风冷漠道:“那又如何?他若要来便让他来,我有何惧怕的。”   死鸭子嘴硬。   唐央翻了个白眼。   穆如风瞥他一眼,没有追究。   唐央又说了些其他的事,穆如风听了一会儿,两人安排的差不多了,便挥手让人离开。   唐央合上门,长廊上空无一人,院子里有虫鸣之声,明月皎洁。   他快步离开,将一切抛诸身后。   穆如风听着唐央的脚步声远去,盯着宣纸上的墨迹出神。   无烟阁,无烟阁。   无尘世之烟云,弃俗世之浮名。   穆如风勾了勾唇,心想为何不叫弃浮阁呢?   他伸手把宣纸揉做一团,随手往身后一抛。   纸团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穆如风又伸腿使劲踩了踩,嘴角噙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穆如风:去他大爷的穆江川。   姜情:去他大爷的穆如风。   晏良睡得正熟。   之后会把设定全部引出来,话说这文废话好多。 第6章 病秧子大哥㈥   穆如风去穆江川的院子里寻他不得,有下人说穆江川让人带着去逛宅子了。府里的下人早在前家主死了之后就让穆如风找理由打发走了,如今穆家里的下人全是他的人,穆如风问了穆江川的位置,心情颇为愉快的去找他了。   穆江川身体不好,早逝之相,他若是乖乖等死就好,可他偏偏不服。穆江川体弱不能习武,铸剑这费体力的活也干不来,他不服输,十六岁那年咬牙不眠不休铸了把剑,之后又病得不能下床。   前家主捧着那把剑热泪盈眶赞叹不已的样子穆如风现今仍记得很清楚。   一个短命鬼第一次铸剑就铸出了把好剑,穆如风在那之后便听到了更多的窃窃私语。   以及前家主的叹息。   穆家长于制造武器,尤擅铸剑。穆家的家主必须会铸剑,尤其是铸好剑。   穆如风讨厌穆江川。   在得知自己并非前家主亲生子后尤甚。   穆夫人与前家主伉俪情深,娶继夫人也是为了照顾穆江川,继夫人心里不忿,与家丁勾搭上之后春风一度,谁料珠胎暗结,好在前家主并未怀疑这件事。   穆如风的亲生父亲早被继夫人寻了个理由打发了,可也一直受其威胁,穆如风知道后亲自去杀了他。   月黑风高夜,那人在睡梦中离世。   他甚至还记得鲜血从那人颈上涌出,像泉水一般。   后来他也曾多次见过那样的景色,但都不如杀死亲生父亲和挑断穆如风的手脚筋时那般令人印象深刻。   穆如风停下脚步,他看见穆江川正蹲在池子边盯着水里的锦鲤,一脸跃跃欲试。   走水路时那人也是这般神情盯着水里摇曳的鱼,有回甚至差点掉到水里,那时穆如风远远地看着,希望他能那样直接掉下去。   穆如风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穆江川对人十分敏感,当下抬眼望来,展颜一笑,一双眸子清澈纯粹。   ……为什么那时没有挖了他那双眼呢?   穆如风的想法恶意十足,面上带笑:“兄长为何起得这般早?可是不习惯?”   确实太早了,太阳还未升起,只有些微光在天际闪烁。   晏良站起身拍了拍衣服,道:“心里不踏实,想出来逛逛。”   他眼下是一片青黑,面带病容,看起来颇为憔悴。   穆如风担心道:“兄长的房中未点安神香么?”   “有是有,半夜起来后我给灭了,难闻。”晏良说。   所以他后半夜压根没睡。   穆江川经历的一切都在梦里一一向他呈现,前期还算是美梦,后期就是被穆如风关在水牢以及被姜情放走后慢慢死去的事。   晏良心想这样还能对着穆如风笑起来的自己真是条汉子。   穆如风只觉得晏良神思不属心不在焉,想了想,打发了原先领着穆江川的下人,穆如风一边笑着介绍宅子里的景物,一边和穆江川慢走。   晏良双手拢在袖子里,笑意盎然地同穆如风闲逛。如果不去想穆如风心底暗藏恶意,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导游,晏良看哪他便说,介绍的十分详实,可谓贴心小棉袄。   ——奈何是个蛇精病。   唐央望见这兄弟情深的一幕暗自发愁,穆如风的脑回路很诡异,穆江川活着他不高兴,逃了更不高兴,唐央想大概只有穆江川死了他才会放下往事,可穆如风他偏偏不杀穆江川。   “兄长可还记得这里?”两人在一个院子前停下,穆如风笑道,他推开门往里去,“兄长以前曾在这里铸过一把剑,那把剑现今仍在院内,可兄长不妨同我一起看看,也许能想起来些往事。”   那把剑单独的架在架格上,未曾蒙灰,锋利而又凛冽。   晏良见了穆江川铸的那把剑便如失了神一般,画面在眼前一一浮现,如走马灯一般。   体虚的少年挥汗如雨,尽管累得气喘如牛依然倔强不愿服输,工序完成后的欣喜若狂……   穆如风见他神情恍惚,心里一惊,心想穆江川怕不是有所感触一下子恢复了记忆。一时之间心绪翻涌,竟未注意到晏良伸手去拿了那剑,被一声巨响唤回心神。   晏良望着掉到地上的剑,怅然若失。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一把剑也拿不动了。   穆如风见了他这样子便心生快意,可他也拿不准穆江川是否恢复了记忆,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晏良向他微微一笑:“我对这把剑有印象。只是提不起来,你能帮我带回去吗?”   穆如风笑道:“兄长果真喜欢这剑。”   他俯身拾了剑,两人出了院子后碰见唐央,穆如风便把剑给了唐央让他去放在晏良房中。唐央神色古怪的接了剑,忍不住看了晏良一眼,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眼睛。   “有劳了,唐公子。”晏良向他道谢,唐央这个人身份古怪,穆江川只知道他是穆如风在前家主逝世后带回来的,而且两人似乎是旧识。   “无妨。”唐央冷淡地应了一声,和穆如风交换了个眼神,转身走了。   穆如风笑道:“唐央他向来如此,兄长莫要放在心上。”   晏良也笑:“不妨事,唐公子也是性情中人。想来只与你一人交心。”   穆如风听了这话有些刺耳,却见他神色坦然,暗道自己多想,又笑邀晏良一同去用餐,晏良笑着应下。   “江川哥……”   姜情出了院子便看见穆江川,忙出声唤他,待看见从他身后冒出来的穆如风时将剩下的音符咽下,惴惴不安地望向那两人。   穆如风快步上前执起姜情的手,欢喜道:“你来得正好,一同去食膳吧。”   姜情被他执起手时身体一僵,一只柔荑是抽也不是放也不是,浑身不自在极了,又听见穆如风语调亲昵,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晏良,却见他嘴角含笑,目中尽是了然。   晏良:这姑娘也真是不容易啊……   姜情又羞又恼,扭头又对上穆如风一双凌厉的眼睛,又是一惊,腿便软了。穆如风伸手揽住她的细腰,担心道:“你可是不舒服?”   不等姜情开口,又对着跟着姜情的两名丫鬟厉声道: “你们还不快扶夫人回房休息!”   这一系列骚操作又快又狠,不止是姜情,连晏良也未反应过来,三角恋里的一角只露了个面就被扶回去了。   晏良:这波操作我服了。   姜情:……!!!!!!   要不是穆江川和穆如风同姓穆,晏良甚至怀疑穆如风喜欢的是穆江川了,当然他只是想想,谁知道当天中午便知道了个惊!天!大!消!息!   穆江川和穆如风不是亲兄弟!   晏良:……这波操作我不想服。   唐央实在是看不过穆如风的举动,用过午膳后拉了穆如风去书房密谈,书房所在地偏僻,无人可躲,两人谈得十分放心,奈何晏良有作弊器,听得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唐央皱眉道:“你在想什么?”   穆如风翻着书头也不抬,声音低沉:“没有想什么。”   唐央沉声道:“你近月来为穆江川的事已浪费了许多时间,纵使阁中之事无需你费心,可也不该如此。他未失忆前你囚禁折磨他,难道还未解你心头之恨?”他十分不解,“你若是厌极何苦又陪他玩这兄友弟恭的戏码?你真当他是兄长?”   穆如风抬头看了眼唐央,叹道:“我当然恨不得杀了他。可他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就杀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唐央心想你既然想杀人为何不在他未失忆之前杀了他呢。   穆如风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我先前看不惯他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所以把所有的都告诉了他,包括我这个弟弟和他并无血缘关系的事。他的反应太有趣,一时不舍。只是他现在全都忘了……实在是让我感到遗憾。”   “……你想让他想起来?”   “那太麻烦了,索性他如今不过是个废物,就算真的想起来了也不碍事,他逃不掉。”穆如风不在意道,“我不过是最近有些兴趣,等日后烦了杀了他也可以。这府里看穆江川长大的人都被我打发走了,姜情也指望不上,他们两个翻不起大风大浪。”   “你莫忘了姜情曾放走穆江川,别说她指望不上。”唐央皱眉,他不赞同穆如风的行为。   “……姜情太蠢了。”穆如风叹息,想起他们成亲前姜情放走穆江川后竟然找他质问的事,“那回是她的运气,她若识相应该安分一点。”   “随你。”唐央不再谈这件事,转而拿了帖子出来。“花家家主六十大寿,要去么?”   “花家……”穆如风神情莫测,“自然要去,花家在江南一带势力大,能交好就不交恶。”   “你要带上穆江川么?花家七公子不是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若是知道了怕是会想去吧。”唐央随口提了下。   穆如风沉思片刻,微微一笑:“兄长既然想去,我自然要尽力满足他了。”   唐央:“……”   唐央:“又不是你亲哥。”   这不是自找麻烦是什么?既然把人带回来了还带出去,是不是有病?   唐央在穆如风面前一向不做掩饰,面上的神情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你是不是傻”信息。   穆如风微笑着,把他赶出去了。   晏良差点没笑出声,他一个偷听的都觉得穆如风有病,听了唐央的话觉得自己大概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他对穆如风和唐央对话中的“兄长”与“穆江川”并没有对自己的代入感,说到底他是他,穆江川是穆江川,就是在他人眼中自己是什么别的人,但晏良清楚的知道自己和穆江川的区别。   穆江川的记忆对他来说是个纪录片,信息充足,足够他了解现状。   晏良憋着笑了一会儿,唐央从对面走过,脚步稳重。走廊很长,两人之间就隔了个池子,只要不是眼瞎余光一定能瞥见晏良,可唐央就像眼瞎,头也不扭,穿廊而过。   晏良:……   被无视了。   唐央对晏良并无恶感,但也不想和他处好关系,他只是想着晏良迟早要死,如今也是因为穆如风心思诡异难测才苟活于此。唐央一眼就能看出晏良身子骨差极了,最多活个五年就会驾鹤西去,他这命也是捡来了。   晏良也没有想和唐央处好关系的打算,他想的是对方既然听命于穆如风,估计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好感,根据他从那两人的对话来看唐央也不像会配合穆如风做戏的人。   叹了口气,晏良乐颠颠地跑去找姜情了。   晏良知道穆如风不喜欢看见他和姜情待在一起,既然能让他不高兴,晏良十分乐意在去花家之前膈应穆如风。   更不用说姜情姑娘太惨了……遇人不淑还每天担惊受怕。晏良秉持国际人道主义跑去给姜情送安慰了。 第7章 病秧子大哥㈦   姜情对他的到来显然很惊喜,却因周围的仆人而强行压了下来。晏良不好意思叫她“情儿”,但对方又十分排斥“弟媳”这个称呼,就取了个折中的叫法,叫了她“姜姑娘”。   姜情和他聊了两人幼时的趣事,晏良当故事来听,听到有趣处相当配合的露出笑来,姜情的心情好了很多,眉眼之间一直以来积压的惶恐稍稍散去了些。   姜情是穆江川的表妹,姜父临死前将稚女托付给穆家主,他二人年少相识,生死之交,姜妹嫁给穆家主后亲上加亲,姜父对穆家主很是信任。   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穆江川和姜情原本是这样以为的。可谁也不知道穆如风的想法。   从穆江川的视角来看,少年老成的懂事弟弟一朝变脸,言行之间冷酷无情,更将他囚禁折磨。   从姜情的视角来看,亲切温和的玩伴维持了三年的假象在她发现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兄长后也是一朝变脸,把她囚禁起来,性格也愈发古怪。   晏良对姜情微笑,尽力安抚这个饱受惊吓的小姑娘,心里感叹穆如风放在现世妥妥的奥斯卡影帝。   他刚这样想,现世奥斯卡影帝款款而来,脸上带笑,“兄长,情儿。”   姜情身子一颤,不敢去看穆如风的眼睛。晏良大大方方地回应:“我正在让姜姑娘讲我不记得的事呢。”   穆如风若有若无地瞥了姜情一眼,姜情低头不语。他笑了笑:“兄长与情儿久未相见,我倒忘了让你们叙叙旧。不过我有一事要告诉兄长。”   晏良:“何事?”   穆如风:“花家家主六十大寿,发来了请帖。兄长可要与我一同赴宴?”   晏良:“花满楼他爹?”   穆如风颔首:“是。”   穆家与花家同为江南一带的名家,花家名气远高于穆家,花家能看在过去的面子上发来请帖想必也有花满楼的意思在。   晏良之前听到也把原因猜了个十七□□,穆如风亲自过来对他说时他笑得毫不掩饰,心想花满楼太给力了一些,对穆如风说:“去,当然去。”   穆如风微笑:“那弟弟这就让人去准备贺礼,兄长只需安心疗伤便好。”   穆如风转身离开,背对着晏良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姜情。姜情闭了闭眼,在穆如风离开后向晏良道了声身体不适,就匆匆回屋了。   晏良望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也起身离开了。   姜情站在屋内听外面的人离去,委屈难过之情一下涌上心头,眼一眨,泪珠滚滚而落。   她虽少失怙恃,寄人篱下,但穆家待她极好,穆老爷真心把她当女儿来养,此前和两位表兄也是兄妹情深。   倘若她未发现气息奄奄的穆江川,她想必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视如亲兄的穆如风是那样的一副面孔。   无人可以依靠,她只能靠自己。   她的江川哥哥失去了记忆,遍身伤痕。他对着罪魁祸首穆如风笑得亲切而又温和,姜情看到他行走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听着他说话时沙哑的嗓音,对着自己露出的礼貌笑容,心痛如绞。   穆如风如今对失忆的穆江川尽职尽责当二十四孝好弟弟,目前来看并无性命之忧。因此姜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穆如风对穆江川做过的事告诉他。   记忆里姜情溜进地牢,一眼望见的是穆江川晦暗无光的眸子,死气沉沉。   而如今他露出了同过去一样的笑容。   这是她唯一的慰藉。   姜情三步作两步地扑倒在被褥上,任凭泪水沾湿大红喜被。她无比地怀念过往三人相处时满是欢声笑语的日子。   到底为何会走到这番境地呢?   姜情近乎绝望地想着,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过去的一切,然而越是回忆她越是无法自拔的难过。   装饰华美的房内传来极力压抑的悲泣声,门外两个侍女置若罔闻。   晏良孤零零地一人走在竹林间的小路上,听着放在姜情身边的窃听器里传来的悲泣声,慢慢地敛了神色,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花满楼推开窗,窗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亭中人原本正看着湖中的锦鲤四处游弋,听到开窗声转头朝花满楼露了个笑脸。   “你起晚了,花满楼。”   陆小凤调侃。   “是你来早了,陆小凤。”   花满楼脸上也露了笑。   待花满楼到了亭子里,陆小凤对他说起江湖上近两年声名鹤起的杀手组织无烟阁,无烟阁由来已久但一直行事隐秘,近两年却嚣张无比,杀了人之后会在尸体身边留一束花,毫不掩饰地向人宣告杀人凶手是无烟阁的人。   陆小凤在晏良离开百花楼后待了一日也离开了,他的一名故友向他求救,道身边有人被无烟阁的杀手杀了,并且留言道最终目标是他那位故友。陆小凤赶去后花了一段时间找出了那位杀手,可惜杀手最后咬了嘴里的毒囊自尽而死。   花满楼轻叹一声,沉默不语。   陆小凤顿了顿,他本不想对花满楼说起这些事,但此次事件中他得知了让他十分在意的事。在意到想与花满楼一起商量的程度。   陆小凤道: “那杀手用的是穆家锻造的剑。”   花满楼抬眼看他。   “前任穆家家主在剑柄下方会雕一朵梅花。”陆小凤缓缓道,“我亲眼见过。”   花满楼:“你怀疑无烟阁和穆家有关?”   陆小凤:“是。”   花满楼:“穆家是锻造大家,他们锻的剑数不胜数。”   陆小凤:“可那把剑不该出现在那杀手的手里,穆老爷下葬时那把剑是陪葬品,三年前我亲眼看着穆如风把那把剑放进木棺之中。”   花满楼看向石桌上摆着的剑匣,这下不用陆小凤提到的那把剑就在里面。   “我往穆家发了帖子,想必过几日他们就能到达。”花满楼道,“你届时可问上一二,若能解疑就是再好不过。”   陆小凤点了点头。   他二人都希望无烟阁和穆家没有关系,可这把剑摆明和穆家有关系。   花满楼叹了一声:“陆小凤啊陆小凤,你果真是个麻烦。”   陆小凤摸摸自己的胡子,无奈一笑。   他朋友遍天下,朋友越多,麻烦越多,由一个朋友引出来的麻烦和另一个朋友扯上关系的事也不少见。这回亦是如此。花满楼说他是个麻烦他也找不出话来反驳,只能认下。   无烟阁狂妄不羁,行事风格骤然改变让人猜测是否是阁主更替导致。有人曾说无烟阁阁主是名童颜鹤发的老翁,但那也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生老病死听天由命,若是老阁主出了意外自然会有新阁主上任。   而无烟阁行事风格的变化便是最好的证明。   陆小凤道:“这并非我第一次碰见无烟阁。”   花满楼侧首。   陆小凤道: “一年前北疆的天琴教少主,八月前昆仑紫阳楼楼主,皆死于无烟阁之手。我与那两位恰好有些交情,知晓此事后我便追查起无烟阁,三月前我从无烟阁手中救下了蜀中唐门的唐不救和赤日谷的江淼。这回的朋友是碧云坞的坞主。”   花满楼动容道:“这无烟阁似乎毫无顾忌。”   他们所杀的都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看行事风格来看他们毫不担心会被各方势力追杀。   陆小凤道:“我问了大智大通,他只说了无烟阁换了新阁主,但不知道新阁主是谁。”他叹了一声,“我知道江湖上谁也避免不了仇人索命一事,可是为何全部都找了无烟阁呢?”   他没有说的是无烟阁的杀手出手必死人,失败则自尽,不会留下一丝线索。   这对追查的人来说实在是煎熬。   更别论他追查数月,甚至连如何委托无烟阁的方法也不知晓。   这让陆小凤很是惊奇,无烟阁是个杀手组织,若要委托定然有委托的途径,可他却毫无头绪。   如今有了些许线索,却又和新认识的朋友扯上了关系。   陆小凤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求收藏www   老早以前其实在晋江发过文但那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如今删号重来准备认真搞一回   感谢各位留评收藏的大老爷们!!!   爱你们!! 第8章 病秧子大哥㈧   花家是江南一带的富商,和江湖官场的人都有些交情,从发出请帖后花宅附近便一日比一日的热闹起来。寿宴当天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花明站在门前为客人引路,躬身低腰面带笑容,花老爷六十大寿,最需要的就是喜庆,更别说花家上下对下人极好,花明的笑是发自内心,真心实意的。   人来人往自然会有顾及不上的,江明刚为一位客人指了路,回首便看见一辆将将停下的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为首的是名面带病容,一双眸子却闪闪发光的青年。花明一边暗赞这青年样貌俊秀,一边大步走上前,谁料走得急,竟是脚一崴,便要扑倒在地上。   花明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心道要在客人面前出糗,可摔倒在地的疼痛感并未传来,倒是闻见了一股苦涩的药香,随后被人一把扶住了。   “你小心些。”带着些许笑意的沙哑嗓音在头顶响起,江明怔怔抬头,视线从扶住他的手腕上扫过,入目的是蜈蚣般狰狞的伤疤,手的主人正是那面带病容的青年。   晏良扶着面前的小孩站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受惊般地看向他,张了张嘴,有些扭捏道:“小的花明,方才失礼了,望您见谅。”   “无碍。”晏良把隐隐作痛的双手拢在袖子里,他手腕上的伤并未痊愈,方才扶着跌倒的花明一下用了劲,他疼得厉害,面上仍然是一派温和。   穆如风看了晏良一眼,上前递了请帖,对花明笑了笑,道:“在下穆家穆如风,这是家兄穆江川。”   花明眼睛一亮,欣喜道:“原来是穆家主,我家七少爷特意交待了我。”他因遇见自家少爷特意提起的人而笑得开心极了,对上晏良含笑的眼睛后下意识地别脸,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转过头来直视前方乖乖带路。   花明只觉得这穆家大少爷和他家七少爷一样平易近人,更别提对方温柔的抚了抚他头顶,就像哥哥一般让人亲近。可穆家主却不太一样,虽然都是温温和和的笑着,穆家主却给人一种疏离感。他偷偷回头瞄了眼身后的两兄弟,却看到穆家主的神色冷淡地盯着他,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晏良原本正望着花家大宅感叹花满楼家的富裕程度,瞥见花明的动作,想了想,往花明那侧移了移。   穆如风这家伙是有多吓人,竟然能把这么个小孩子给吓到。   陆小凤道:“你终于来了。”   晏良道:“我来了。”   陆小凤叹道:“太晚了。”   晏良也叹道:“你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强了。”   陆小凤:“……”   陆小凤有些郁闷。   只因晏良总能让他接不下去话。   花满楼在一旁问:“你近日身体如何?”   晏良:“吃好喝好睡得也好,就是有些心累。”   陆小凤心中一动:“为何心累?”   晏良唉声叹气:“我家弟弟太成熟了,我又失忆,和他没有一点感情基础,在家里太无聊了。”   穆如风作为家主正在正厅和那些一家之助名门正派的代言人交际,晏良三人此刻正躲在花满楼房中偷懒。   陆小凤试探道:“你家弟弟对你可好?”   晏良眼皮一跳,看向陆小凤,神色古怪:“为何这么问?他可是我弟弟。”   他特意加重了我弟弟三字。   陆小凤默然。   他把装着之前获得的剑的剑匣打开。   那剑匣自晏良进了花满楼的房间起便摆在桌上,晏良刚开始还十分奇怪,如今陆小凤打开了剑匣,晏良却眼皮猛跳。   那是一把长三尺二,宽半指的剑,墨色的剑身上有着金色的纹路。   晏良被剑柄下方刻着的刻印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朵绽放的梅花。   穆江川的记忆里有这朵梅花。   晏良和陆小凤对视,花满楼在一旁沉默不语。   三人似乎在一瞬间被人夺取了声音,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晏良笑了起来:“我和你们说一件事。”   “我想起来了。”   花满楼和陆小凤神色微动,但知道晏良的话没有说完,便没有开口。   “你们知道吗?”晏良叹息,“让我以那副姿态和花满楼相遇的人,是我家弟弟呀。”   这是穆江川的心声。   本该是悲凉的话语。晏良说出来时却带了几分讽刺。   穆江川确确实实地死了,可他的执念仍在。他至死也不知道他的弟弟为何会那样对他,从一开始的痛苦茫然,到最后的绝望。姜情的出现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光芒。   陆小凤与花满楼猛然变色,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晏良隐去窃听器那些事,把他知道的、能说的都告诉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两个友人,把穆如风卖了个彻彻底底。   花满楼和陆小凤神情凝重,晏良用左手拇指蹭着右手腕上的蜈蚣疤痕,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穆如风折磨穆江川的理由无非是嫉妒和不甘,也许还该加上他是个蛇精病。晏良不想去探究穆如风的想法,那就是个神经病,脑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样的。   穆如风的嫉妒是因,穆江川之死是果。前因后果弄清楚了就只剩下报仇雪恨了。晏良一直琢磨着什么是报仇雪恨,真凶是穆如风,帮凶是唐央,难不成两个都要杀了吗?   晏良甚至都没想过向陆小凤与花满楼寻求帮助,可是陆小凤大概就是行走的事故体质,武侠里的柯南君,晏良不想忽悠他,对着他求知若渴的眼神只能把所有的都告诉这两人。   陆小凤没想到疑惑顺利地被解开,可是最终结果却让人震惊。   花满楼担心道:“他没有对你如何吧?”   晏良心里一暖:“没有,他不知道我恢复了记忆。”   陆小凤闻言松了口气,晏良是他的朋友,他当然会担心他。   “你要怎么做?”陆小凤问他。   “报仇雪恨。”晏良回答的毫不犹豫,花满楼微微蹙眉,晏良又道:“我也不急着这一时,毕竟之后的日子还是很长的,我最起码也得把伤养好。”   晏良的喉咙受了伤,声音虽然比最初好了很多,可听起来仍然十分沙哑。花满楼听着他的声音,虽看不见对方脸上的神情,却知道对方的坚定。   他轻叹一声,道:“你既然知道,那便好好养伤,若是不愿回去,你可以住在我家。”   晏良本来就没想过把陆小凤和花满楼扯进来,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答应他的提议。   “我是真不知道陆小凤你竟然会有这样的运气。”晏良扯开话题,对陆小凤调侃道:“我怀疑江湖中所有的人都是你的朋友了。”   “朋友遍天下可不是说着玩的。”陆小凤回应他,面上甚至带了几分自得。   花满楼道:“所以你的麻烦也特别多。”   陆小凤摸着胡子笑了起来,“朋友愿意来麻烦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晏良幽幽道:“等到哪天你朋友麻烦你养他你也高兴?”   陆小凤:“自然…???”   “那我以后就麻烦你了。”他朝陆小凤摊开手掌,微微一笑:“来,给钱。”   陆小凤麻溜地接了一句:“乖,叫爹。”   晏良迅速地收回手,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叫你爷行吗?”   陆小凤:“你若愿意,我也不介意多个孙子。”   晏良:“滚。”   两人斗嘴的间隙,花满楼把剑匣收好后放回了他的床下,整个一成熟稳重的大人样。晏良突然自己和陆小凤斗嘴的两人像个熊孩子一样。   晏良忍不住抹了把脸,被自己的联想给吓到了。   他和陆小凤是熊孩子,那花满楼是什么?   爸爸吗?   不不不,也有可能是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日常的求评求收藏www   我其实也算新人吧hhhh以前虽然也在这里发过文但那些……让人一言难尽   文笔不咋地 脑洞似脱缰的野马2333   今天这章总感觉各种古怪 但要改也不知道怎么改 委屈各位将就一下吧【滚   还有我想把戏精神经弟给拉下来了【捂脸   这人太烦了 让他嗝屁叭【危险发言   感谢各位留评收藏的大老爷们!!   爱你们!!!   muamuamua—— 第9章 病秧子大哥㈨   在花家的这几天晏良吃好喝好睡好,还没有人盯着他。任凭穆如风如何自负也不敢在花家让自家阁里的杀手去盯着他哥,富商大贾、江湖高手在花家来往,武功高强的人大有人在。   晏良猜穆如风心情不是特别好,因为他笑得更假了。   而原因估计是他看到晏良整日和陆小凤花满楼说说笑笑一块玩得逍遥自在心理不平衡了。   穆如风不开心了,晏良就高兴了。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晏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穆江川的记忆是能看出来穆如风对穆江川的嫉妒的。   穆老爷一心念着亡妻和体虚的大儿子,对继夫人和小儿子并不关心。   穆江川性格温和体贴,对弟弟和表妹很好,那时府里的下人没有不夸赞他的。   穆如风幼时比较顽劣,由于小孩子没有受到父亲关注的缘故赌气似的闹腾,可这更衬托出穆江川的优秀。他没有达到目的,后来便认识到自己在穆老爷心中是无法和穆江川相提并论的。   他努力学武,是为了证明自己比起身体虚弱的穆江川更有能力。   在穆江川的记忆里,幼弟兴致勃勃地想要学武不过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对江湖大侠的向往,他自己若非身体原因也有这个想法。   穆如风学习铸剑,是为了向父亲证明他比穆江川更有资格成为穆家的家主。   在穆江川看来,他家是铸剑大家,既然是铸剑的,当然得学会铸剑。穆如风既然姓穆,学铸剑也无可厚非。他相当欣慰,看着穆如风学武用心铸剑认真的样子他心里甚至想自家弟弟真是太懂事了。   是的,穆江川从来都不知道穆如风心里的想法,完全是从傻哥哥的角度来看穆如风的。   无论是谁也不会想到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会想到他的弟弟心里只想着让他去死。   因此穆江川毫无防备。   这也是情理之中。   晏良同情穆江川,不管是为了任务还是别的什么,单单是他借住在穆江川的身体里这一个理由,他都会完成穆江川的愿望。   他如今身体虚弱,半好不好,走十步喘一下,偶尔咳咳血,还出现了头昏眼花的现象。   这些不管是陆小凤花满楼还是穆如风都不知道,晏良在掩饰病情方面得心应手,他以前常常假装自己很好,为了能得到去花园里逛一圈的机会。   晏良自认在掩饰病情方面没有谁能比得过他。   他甚至为此而感到得意洋洋,明知这很古怪,晏良却还是控制不住得意的心情。   他知道那是因为一直以来被视为什么也做不到的人,却骗过了所有人的缘故。   ——他为此而得意。   这在某种程度上悲哀又令人难过。   晏良曾经这样想过。   他现在仍然是这样的想法,却多了些洒脱。   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不求他看破红尘,可在某些事上总是会有更多的理解的。   而他还会迎来又一次的死亡。   「穆江川」命不久矣。   穆如风远远望见穆江川站在花园里盯着绽放的鲜花出神,嘴角噙着一抹笑,阳光洒在他身上,衣服上的银丝线闪着光,原先一直苍白的脸色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也红润起来。   他突然十分地厌倦。   我曾经也把你当哥哥的。   他看着穆江川的侧脸,又像是在看着穆江川身侧的那朵花。   他站了一会儿,走上前去,露出了一贯的温和假笑:“兄长,我们该启程了。”   花老爷的寿宴已经结束,而晏良又在花家待了数天,在陆小凤离开后,穆如风终于能够提出回程的请求了。   晏良把穆如风气够了,想到被关在穆府里的姜情,答应了回去。   来时一同跟随的下人穆如风早早让他们回去了,两人是轻装上阵,一辆马车带上些许盘缠,以及花满楼友情赠送的当地特产。   晏良笑盈盈地向花满楼道别,在马车上也笑盈盈地和穆如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穆如风尽量跟上这人的思路,却还是搞不懂这人怎么能一下从天上云的形状扯到醉仙楼里的红烧狮子头。   怕不是失忆时摔坏了脑袋?   穆如风手持缰绳面带笑容地和身后的晏良谈话,心里的想法却满是恶意。   晏良呵呵一笑,不用想也知道穆如风现在没想什么好事。   两人露过一个小镇,他们来时并没有在这处歇过,返程时由于天色已晚,穆如风问了晏良后便在这个小镇上停了下来,去这镇上的唯一一家客栈订了两间房。   店老板是个满面红光的中年人,接过穆如风的银锭还有些不信,对着穆如风笑笑,咬了咬银锭,满意的收了起来,让一位年轻的小二带他们去了房间。   那年轻的小二弓着背走在前面,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穆如风看了便有些烦,只有穆江川笑眯眯地凑了上去。   穆如风对这人一如既往的行为嗤之以鼻。   此刻正是深夜,穆如风与晏良之间只隔了一面墙。   穆如风听到隔壁没了动静,盘腿坐在床上默默运功。   这小镇位于两个繁华的城市之间,人少难免凄清,连带着这夏季的夜晚也多了丝清冷。   穆如风闭着眼,四周的一切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窗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呼啸而过,不似夏夜之风。   树枝纠缠杂乱,发出的声音惹人心烦,穆如风在这杂乱的声音中隐隐听见了房门被打开时的“吱呀”声。   他猛地睁开了眼。   他的反应实属敏捷,可是那进来的那人比他还要迅速,一把拽下他,将他压制在地上,扼住了他的喉咙。   那人的力度不大不小,刚好是让他发不出声却不至于窒息的程度。   是谁?   穆如风心乱如麻,一时震惊而又恼怒,他自许久以前便没有如此屈辱过了,只因武功够高。可如今的境地却似乎是在嘲笑他过去的自信。   此人来去无形,定然是武功高强之人,也许是江湖上的某位前辈……   穆如风想了很多,对他背对着的那人的身份猜了很多,可这些都在烛火亮起时通通被否决。   穆如风死死地盯着脸侧铺在地上的广袖,上面的绣纹他眼熟得紧。   “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如何?”晏良问他。   陆小凤站在桌旁神色奇怪地盯着晏良,他手里正拿着一根蜡烛。   “啊,我忘了。”晏良稍稍松了松手,对他笑了起来,“被这样扼住喉咙的话根本说不出话来呢。”   “穆……江……川……”   穆如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说得十分吃力。   晏良趁他开口说话时往他嘴里塞了个药丸,接着捂着他的嘴,不让这人把药吐出来。   既然有作弊器的话为什么不用呢?   系统商城就是晏良的作弊器。   迷幻香、废功丹,这些东西应有尽有,而迷幻香证明系统商城出品的物品品质有保障。   从穆如风关上他房间门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幻觉。   陆小凤早早出发便是为了到这家客栈布置这些,他和晏良早就悄咪咪地商量好了一切。   这些花满楼也知道。   因此晏良才会在花家多住了那么几天。   一切都是为了今天。   「穆江川」的遗愿,系统的任务,晏良活下去的钥匙。   “感觉如何?”晏良对着被捆绑起来的穆如风微笑,学着他以前的语气说道:“‘索性他如今不过是个废物,就算真的想起来了也不碍事,他逃不掉。’”   “我可没想逃过。”晏良满意地看到这年轻人的脸上又一次出现了别的神色。   惊疑不定、屈辱、愤怒、茫然……   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匕首,匕首铮亮,映着穆江川惨白的面容。   “报仇雪恨……”晏良喃喃自语。   他发现自己有点下不去手。   此前他从未杀过人,连只鸡也没杀过。   系统的提示蹦了出来。   【报仇雪恨。】   晏良闭了闭眼,穆如风仰视着他,眼里满是讥诮。   活下去。   陆小凤正驾着马车一路北行,向穆家而去。   路上花香弥漫,草木气息清香扑鼻,阳光明媚,陆小凤的心情实在是很好。   可正当他张嘴深吸一口气时,却僵在原地,显得有些滑稽。   他嗅见了血腥味。   陆小凤在花家曾千方百计地试探穆如风,穆如风不动如山,偶尔夸夸陆小凤的灵犀一指顺带夸夸陆小凤的几个朋友,从花满楼说到西门吹雪,再从西门吹雪说到司空摘星,最后又从陆小凤江湖上的风花雪月讲到那些心悦于他的江湖美人。语毕就把话题扯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陆小凤不得不叹穆如风的机敏程度。   陆小凤甚至还对晏良夸了一句穆如风,他说:你这弟弟,去说书也不算埋没了他。   穆如风的嘴,骗人的鬼。   晏良呵呵一笑,意思是我这假弟弟可不甘于当一个说书先生。   陆小凤意会,再看穆如风时就带了些古怪神色。   江湖上杀手组织多如牛毛,或有名或无名,有些口碑颇佳,有些声名狼藉。干这行的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陆小凤一直知道这个江湖上的隐性规定,不管是江湖老人还是年少轻狂的新人,对上杀手组织总是会留几步。   可无烟阁过于猖狂,从一众良莠不齐的杀手组织里脱颖而出,招摇大摆地向江湖人宣告它的存在。   陆小凤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穆如风作为一个杀手组织的头头却那样大张旗鼓的理由。   晏良懒得想也不愿想,从他听到的那些内容来看穆如风成为无烟阁阁主明显有什么隐情,至于大张旗鼓可能是和谁有什么约定。而这个「谁」是谁他也没兴趣知道,在陆小凤问起时他随口道:“还能有什么?他有病啊。”   陆小凤对着这个不正经的答案默了一会儿,对晏良道:“你既然说了报仇,可有什么计划?”   晏良看他一眼,懒洋洋道:“当然是有的。”   陆小凤心里一动:“——”   晏良: “我不告诉你。”   陆小凤:“……喂。”   晏良笑了笑,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他对着陆小凤眨了眨眼,“你知道从这里去我家要经过哪里吗?”   陆小凤一点就通,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   两人悄咪咪地商量好一切,陆小凤没有问晏良的打算,接过晏良递来的东西就启程去了约好的客栈。   晏良是他的朋友,陆小凤当然会帮助他。   可这不代表他能看着晏良杀死穆如风。   “晏良——”他转身掀开帘子,没来得及看清就大喊一声,话音刚落,就看清了马车内的情状。   穆如风脸色苍白,是失血过多后的不自然的惨白。他的手腕和脚腕处正在流血。   晏良正用手绢擦着匕首,神色淡然。   “你……还是下手了?”陆小凤心里奇怪为何他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穆江川回答他:“报仇雪恨。”   陆小凤动了动唇,他看出穆如风并未受致命伤,不过被挑断的手脚筋倒是让他想起了初见时的晏良。   陆小凤一直奇怪晏良明明对穆如风看起来没什么感觉,却一直强调“报仇雪恨”,给他一种开玩笑的错觉,如今看来晏良说的是真心话。   他起初以为晏良恨极了穆如风,可晏良在谈起穆如风时更多的是种古怪的嘲讽,甚至还带了点看不上的意味。   可现在「穆江川」面无表情,瞥到狼狈的穆如风时眼里是冰冷的恨意。   一个人真的能如此掩饰自己的感情吗?   答案是,当然不能。   晏良收回心神,抬眼便看到陆小凤神色奇怪,探究地盯着他。   “干嘛?”晏良把匕首收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不去看地上的穆如风,“被我的帅气姿势迷倒了?”   “呵呵。”陆小凤无师自通,一句呵呵张口就来。   “你还要和我一起去穆家吗?”晏良问他,“那里还有一个唐央。”   陆小凤想起穆如风新婚当日那个一身玄衣的男子。   “他武功如何?”   “比不上你。”晏良揉了揉手腕,回答他。   “我该说承蒙夸奖吗?”陆小凤忍不住道。   “不,你该说承蒙厚爱。”晏良微笑。   陆小凤心想怎么会有这种人,自恋的毫不犹豫空前绝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两人带着受伤的穆如风一起上路了。   穆江川的残念在最后一刻出现,他毫不犹豫地挑断了穆如风的手脚筋。期间晏良的意识处于一个黑色空间内,系统为他上了一节课。   亲自手刃仇人比什么都爽快,穆江川的残念一直隐在系统空间内,虽然本人已投胎转世,但残念仍在,只有亲自动手穆江川才会彻底放下执念。   总归不是我动手的。晏良想。   系统已经提示了任务完成,穆江川执念散尽,晏良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按理来说,穆家的事和他已没有了关系,他也不必再回到穆家了。   晏良想起仍在穆家的姜情。   她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却被关在那个宅院。   晏良希望能够给予那个女孩些许的帮助。穆江川心中只有恨意,他死前已经忘了他的表妹,留下的残念也只有报仇这一执念。   唐央在那之后似乎知道穆如风已经被绑,派了人在路上追堵,晏良用商城特制的迷幻香迷倒了追堵者,并留下了纸条。   纸条确实被带走了,唐央也看见了,因为那之后就没有人来追杀他们了。   当陆小凤和晏良到达穆家门口时,唐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从被掀起的帘子里看见形容狼狈的穆如风时瞳孔紧缩,沉声道:“我倒是看错你了。”   他这句话是对晏良说的,晏良微微一笑,“那你该洗洗眼睛了。”   “你之前说的,我答应你。”唐央看着微微飘动的帘子说。   “你是个明白人。”晏良说,“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府里的人是否已经全部撤走了呢?”   “自然。”唐央闭了闭眼,“你也该信守承诺。”   晏良往旁边挪了挪,陆小凤看他一眼,也跟着往旁边挪了挪。   晏良对唐央比了个“请”的手势。   唐央狠狠地剜他一眼,大步向前上了马车。   晏良在车外喊:“这辆马车友情赠送给你。快走吧。”   陆小凤:“那是我的钱买来的马和车……”   晏良:“回头还你。”   唐央掀开帘子又瞪了陆小凤和晏良一眼,驾着马车径直离开了。   陆小凤道:“他倒是洒脱。”   晏良道:“他若不洒脱也不会把无烟阁阁主之位让给穆如风。”   无烟阁前阁主是唐央他爹,不知道什么原因,唐央没有继承阁主之位,而是给了穆如风。   陆小凤道:“我还是不明白无烟阁到底是如何行事的,那些委托人又是如何委托无烟阁为他们杀人的呢?”   晏良懒洋洋道:“想来是有特殊渠道吧。”   穆府大门吱呀一声,姜情推开门看着门外的陆小凤和晏良惊疑不定。   “江川哥哥……?”她迟疑地发问。   晏良默了默,喊她。   “情儿。”   他笑了起来,似天边曙光,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姜情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10章 开新地图了   虽然已是夏末但仍天气燥热,偶有微风拂过,也愈发使人烦躁。   晏良望着天上的白云,耳畔是蝉鸣之声,树叶沙沙作响,还有稍显急促的马叫声。   “嘶——嘶——”   晏良再一次后悔他怎么就从那户人家里挑了这么一只事儿多的马。   颜值高不代表好养啊。   晏良沉痛地想。   他如今已离开了穆家,正在四处周游。   穆江川的残念离开后他本就没有理由继续参与穆家的事了,可晏良为了姜情而多停留了两月。姜情并非什么也不懂,当初不过是穆如风演技过于高超和手段高明罢了。况且经过这件事后那姑娘似乎受了刺激,日日夜夜发愤图强,不知道在学习什么,晏良替她把以前穆府的老人找了回来,又招了些下人,替她打理好了穆府后便连夜跑路了。   姜情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偶尔会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晏良,像是在透过他看谁。   而晏良讨厌那种感觉。   他能在穆府停留两月已是仁尽义至。   晏良闭了闭眼,扭头瞪向不停嘶鸣的马,没好气道:“我也不知道哪里有水,给我等着,让我休息一下。”   这是一匹白色的马,鬃毛油光顺滑,颜值爆表,一双眼睛的睫毛又密又长,眨眼时如蝶翼微展,就像少女漫画里的眼睛一样惹人心动。   晏良该死的心动了,当即就拍板定案买了下来。   可是这马既娇气又事多,吃草吃不够,走几步就想歇,比晏良这个病号还讲究。   晏良心想他这是买了个祖宗供着还是买了个坐骑啊?谁家的马是这样跟养儿子似的。   年轻的白马跪在地上委屈地又叫了一声。眼睛眨啊眨,闪闪发光。   “叫个头。”晏良拍了拍它的脑袋,语重心长,“你爸爸我也很难的,你偶尔心疼一下我啊。”   “嘶——”   又是一声马鸣,晏良和白马大眼瞪小眼,他意识到这声马叫不是自家的马发出的。   晏良看向大路不远处,尘土飞扬中一匹健壮的白马拉着辆马车不断向这里靠近。晏良瞬间福至心灵。   他叫停了这辆马车,车夫听完他搭顺风车的请求后将帘子掀开一角,晏良瞥见若隐若现的白色衣角,车夫向里面的人低声说了什么,似乎得到了回应,于是答应了让晏良上车,但不可进入马车内部。   晏良爽快地答应了,并把十分不情愿的白马也给拴上了车套,让白马也一同出力。路上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这车夫搭话,晏良虽然耐得住寂寞,可还是想找人说话,让气氛更热闹些。   晏良:“请问师傅,你们要去何处?”   车夫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前方是京城。”   晏良摸摸后脑勺,笑了笑,道了声谢。   车夫不再开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显而易见。   晏良知道有些人脾气很怪,这车夫话少大概是因为主人不允许或者别的什么,因此晏良也没有在意,只是一路跑神划水,偶尔咳咳血,晕晕头,再看一下系统商城里那些他买不起的东西发愁。   当他又一次咳血时,马车内部有人掀开了帘子,递给他一张帕子。   白色的。   晏良看了看白色的帕子,又瞅了瞅白色的帘子,再瞄一眼那人白色的袖子,又瞥瞥那匹白马,心想这兄弟怕不是个白色控。   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晏良伸手接过,笑眯眯地道谢,帕子的主人收回手,一句话也没说。对方收回手时晏良瞥见里面另一个较为清爽的青色衣摆,他意识到这马车里有两个人。   晏良拭去唇边的血迹,望着前方的城镇轮廓,心脏跳动的更加剧烈。   他的时间已经不久了,现在只想能走多久走多久,最起码要在最后的日子里浪个够。   晏良跃跃欲试。   京城,全国最为繁华之地,人来北往,熙熙攘攘。这里有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会有卑微如尘土的贫民,再繁华昌盛的地方也会有光辉遮掩不了的黑暗。   所以小偷什么的还是会有的。   晏良一手拿着三串糖葫芦,一手拿着个火烧,晒着午后的太阳在人群中艰难行走,他旁边的一个赌坊人山人海,街道已被堵住,里面偶尔爆发出猛烈的大叫有欢呼也有咒骂,晏良听到了“西门吹雪”、“叶孤城”、“九月十五”等字眼,脑袋发昏,一时没把人和名字对上号。   耳鸣愈演愈烈,晏良停下来想缓口气,不料有人与他擦肩而过,直把他撞的一个趔趄。那人回头弯腰向他道歉,晏良使劲眨了眨眼,摆摆拿着火烧的手,露了个笑。   司空摘星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这人看起来就是个弱不经风的病秧子,如今满脸是汗,笑得还一副小可怜样,实在是让人不忍。   司空摘星当机立断,把他眼中那病秧子的钱袋子往怀里一揣,也对那人露了笑,拔腿就走。   晏良是在回到客栈之后才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于是他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暗暗诅咒那杀千刀的小偷被人坑。   店小二送菜的时候晏良想起白天听到的事,就顺口问了一句,谁料店小二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好似他不知道这件事是件比怪谈还怪谈的事。   “这位客官您是真不知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事?这可是这几月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事啊!”店小二话多,当下就给他科普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本来是约好八月十五在秣陵的紫金山决斗,可后来又不知为何他们改了日子,就是这个月的十五!”   晏良是知道西门吹雪,据说是前前位穆家家主为他铸的剑,而且他还是西门吹雪的朋友;而叶孤城则是与西门吹雪齐名的剑术有成者。   “剑神对剑仙?很有看头啊。”晏良来了兴致,“那赌坊是在干什么?”   “他们在下赌注呢,如今许多人只是凑个热闹,毕竟那两位都是有名的剑术高手,决斗结果也不是很好预料的。”店小二笑着说,“客官您要不要也凑个热闹去下个注如何?”   “……不了。”晏良原本觉得这人笑起来有点眼熟,听了他的建议后摸了摸后脑勺,叹气,“唉。远离黄赌毒,从小事做起。”   店小二: “……”   他有点懵。   定了定神,店小二躬身后退,笑着拉上了门,“那客官您慢用,小的先走了。”   晏良盯着被他合上的门沉思:这人笑起来眼熟。   他一拍脑袋,店小二的笑容和今天撞到他的那个人的笑容重合在了一起,虽然容貌甚至连身高也不尽相同,可是两人的笑容竟然该死的一样。   晏良大步走至门前想要去追那个店小二,不经意地踩到一个硌脚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他的钱袋躺在门口作躺尸状,上面的灰色脚印鲜明而又醒目。   里面少了锭银子,多了张纸条。   「鄙人偷王之王司空摘星,悯君凄惨,特来归还。」   晏良:“……”   妈的制杖。   他听过司空摘星的名号,但没想到能在京城碰见这偷王之王……可这人忒欠揍了些。   晏良把钱袋拍了拍灰,揣到怀里,先是十分心大的把饭菜吃完后才不抱希望的出去找了之前的那个店小二,结果显而易见,这家店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店小二,掌柜在一旁眼神古怪的盯着他,心里也奇怪这客人为什么会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晏良朝他笑笑,绕去马厩去看了自家的小白,小白马摊在地上嘴里还嚼着草,看见他后懒洋洋地打了个鼻响,算是问好。   晏良:“……”   这马还真是会享受。   他盯着小白马,耳畔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晏良循声望去,一匹骑着枣红大马的少年正看着他,衣着华丽,眉眼间带着股傲气。   晏良微微一笑,侧身让开了路。少年对他点了点头,驾着马走进了马厩,看到瘫在地上的白马后嫌弃地皱眉,并在他的马安静地站在原地吃草时略带得意地瞥了眼晏良。   晏良:“……”   和人家的马比他家的马还真是丢人。   少年和他搭话,虽然言语之间难免傲气,但总得来说还是个挺讨喜的年轻人,晏良认真的听他说话。   “我叫唐天纵,来自唐门。”少年人昂头挺胸,晏良相当给力地称赞一声:“原来是唐门少侠,果真是一表人才,一派英雄气概。在下晏良。”   唐天纵:“你来京城也是为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   晏良:“不过是四处游历恰巧来了京城罢了,此前我并不知晓这两位剑术高手约战于京城。”   唐天纵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猪在跳舞。“我当江湖上无人不知他二人决战一事。”   不才在下,恰巧就是那不知道的一个人。晏良笑而不语。   两人从后院出来,碰上两个并肩而立的年轻人,都是英姿焕发,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意气风发。唐天纵看见那两人眼睛一亮,语气难掩雀跃:“师兄!”   纵然唐天纵是他们那一辈武功最高也在江湖上更为出名的一个人,但他亦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见到师兄们还是会欣喜,也不太会掩饰情绪。   晏良看唐天纵大步走至两人身前,低声交谈几句,三人脸上都难掩笑意,气氛和谐。   那两人向晏良作了自我介绍,一个是唐天容,一个是唐天仪,都是唐门年轻一代的个中翘楚——当然晏良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从三人的衣着打扮、言语之间的自信也能猜出他们在门派中定然是比较讨喜的存在。   四人交换了姓名,随后一同进了客栈,并一同上了二楼的同一个走廊。   总不会是同一个房间吧?   晏良落在后面,看着三人的背影开玩笑似的想着,就见他们在自己的房间对门停了下来。   哇哦,真巧。   晏良朝三人露了个笑,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相逢即为缘分,若有时间一同去京城逛逛吧?”他对着三人发出邀请,笑意盎然。   唐门三人同样有些意外,对着晏良的邀请点了点头,唐天纵朝他露了个笑脸:“好啊。”   虽然只是交谈了几句,但唐天纵对晏良莫名的有好感,和师兄们在一起时他年纪最小总是受照顾,和师兄们交谈时总感觉自己是弟弟一样,但和晏良在一起时却没有这种感受,就像是……和朋友一样相处。   而唐天纵没有朋友。   唐门中人脾气大都古怪——江湖上如此传言,唐门代代相传的傲气和自信,往往容易被误会。   “那说定了。”晏良微微一笑。   晏良不排斥交朋友,无论是萍水相逢还是生死之交,人与人之间正是靠那一点点的交流而联系起来的。   人类是群居动物,是无法孤独的活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大老爷们   我又回来了   我知道上文搞穆如风的速度过快导致很突兀   其实原本关于这个人物还有一大部分的内容   但后来我发现没必要 因为我写陆小凤传奇是为了写里面的人物   而穆如风作为我原创出来的蛇精病戏份有点太多连我自己都烦了……   接下来开新地图,这个地图有点高难度   没写好的话ball ball各位手下留情……   顺便再求一波留评收藏ww   【我这人太不要脸了   尽量回复各位的评论 但偶尔也可能顾不上   而且我这边不知道怎么回事评论明明没有加省略号但发出去后自带了一串省略号…… 第11章 白衣人   晏良到京城时是九月初一,离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之日还有十四日,他是没有方向毫无目的的乱走才来了京城,可包括唐门三人在内的其他江湖人却都是为了这两位剑术高手的决战而来了京城。   晏良在京城待了几日,发现京城中的江湖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江湖人很好分辨,只消往人脸上一望,便能看出这人是普通人还是混江湖的。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名气这么大吗?”晏良望着楼下的马车,忍不住开口了。   他与唐天纵在京城游玩时发现了这家酒楼,在巷子深处,环境清静,也不吵闹,更重要的是手艺上佳。这几日他们都在这里用饭,可今天突然多了些人,即使不算喧哗但比起之前还是吵闹了些。而且看样子这些人还都是为了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决战一事而来。   “那是自然,也就只有你会毫不关心江湖上的事。”唐天纵从盘子里夹起一个辣椒塞到嘴里,头也不抬。   “我又不是江湖人,而且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和平才是第一。”晏良看了看对方盘子里火辣辣的红辣椒,心里一动,也夹了一筷子塞到嘴里,随后辣的直咳嗽,泪眼朦胧的四处找水喝。   “快——快快快——江湖救急!”   唐天纵给他倒了一杯茶,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个傻瓜。“你既然不能吃辣,为何看到辣的偏要去尝?”   晏良叹气,结果被呛到:“我一直想吃辣——咳咳——管不住嘴——唔咳咳咳——”   唐天纵: “……行了,你喝水吧。”   他二人这几日相处下来已是相当熟稔,唐天纵再傲气面对晏良春风化雨的笑容面前也发不起脾气。更别提晏良这人的性格实在是难以言喻,分明年纪比唐天纵大,却有着一颗再年轻不过的心。   虽然有一颗年轻的心,却有一副破败不堪的身体。   唐门擅毒,毒医不分家,唐门中人对药理也颇为精通,见到晏良第一面他就能看出晏良的状态十分糟糕,命不久矣,药石罔效。   唐天纵观晏良举手投足间自有风度,随性而为,恣意洒脱,不是普通人家能出来的。可谁都有秘密,既然朋友不想说,他也不会问。   正出神,他听见晏良毫无波澜的“啊”了一声。   唐天纵眼皮一跳,忽然有股不详的预感。   发出声音的人正手持筷子看着楼下,而晏良手边的栏杆上正趴着一只黑猫。   那是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是这家酒楼养来捉鼠的。唐天纵与晏良来了多回,与这只猫早已混熟,只因这猫是有吃的便是爹的性格,谁给它吃食便能毫不要脸的打滚撒娇外加喵喵喵。   晏良一向是靠着栏杆喂猫,那猫也是机灵,回回都能吃到嘴里,不带剩的。   唐天纵朝楼下望去,一辆华丽马车停在楼下,马车边正有一个白衣人仰头盯着楼上的二人一猫,锦衣华服,面容俊朗。   “你干什么了?”唐天纵问。   “手滑,一块肉掉下去了,不过楼下那位躲过去了。”晏良一本正经地回答,同时向楼下的白衣人招手:“这位兄台,万分抱歉,可要上来一同用饭?”   唐天纵:“……”   那白衣人定定地向上看了一会儿,突然露了个笑:“有何不可。”   他本来一直冷着脸,突然笑起来却也不显突兀,多了几分随和,可眼底的寒意却如同深山寒潭,冰凉彻骨。   晏良的第一反应:这人不好惹,先请顿饭道个歉吧。   唐天纵的第一反应:这人武功不错,看来也是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之事而来。   白衣人并未做自我介绍,上了二楼后径直在晏唐二人桌上坐下,又拿了双筷子开始用餐。   那只黑猫在他坐下时“喵”了一声,轻盈地从栏杆上跃下,在白衣人脚边蹭了蹭,趴了下来。   晏良没忍住弯下身从桌下和黑猫对视,黑猫瞥他一眼,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晏良:“……”   没良心的小混蛋。   “你在看什么?”白衣人发问。   晏良淡定地坐直,坦然自若:“我在看你脚边的猫。”   “你喜欢猫?”白衣人问他。   “是。”晏良点头。   “可它是我的。”白衣人笑了笑。   晏良:“……你的?”   白衣人冷冷道: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   晏良:“……???”   他这反问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唐天纵怒道:“即便不是他的,也没有碍着你。”   白衣人瞥他一眼,冷冷道:“既然是我的,那便不该让别人来喂。”   晏良忍不住开口:“可我喂它有六七天了。”   白衣人:“在这家酒楼?”   晏良:“是。”   白衣人:“这家酒楼也是我的。”   唐天纵:“是你的又如何?我二人可是付过银子的。”   白衣人:“不如何,这猫是我的,这酒楼也是我的,我如今不想让你二人呆在这里了。”   唐天纵怒极,拍桌而起:“你可知我是何人?”   少年人本就是年轻气盛,而这白衣人又摆明了不讲理,唐天纵被激起血气,袖中已备好了暗器。   白衣人冷冷道:“赢不过我的人。”   晏良道:“爱吃辣的人。”   唐天纵:“……”   唐天纵对晏良怒目而视:“你到底是哪边的!”   “当然是你这边的啊兄弟。”晏良笑盈盈地说,“不过今天天气这么好,处处好风光,我们午饭也还没吃,这家酒楼的祥龙双飞、凤凰展翅、麻辣牛肉、明珠豆腐、百子冬瓜、糖醋荷藕琵琶大虾都是很好吃的,不如先吃了再聊。”   唐天纵听这人报了几道菜名,呆立半晌,感觉站着的自己像个傻子,坐下后恨恨道:“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分明是你喂的猫,倒显得我心胸狭窄。”   他直来直去,想什么便说什么,晏良习以为常,给他倒了杯茶消消气,随后看向面前的白衣人:“你若不愿意我和他在你家酒楼用饭我们之后也可以不来,只是这次我们可是先付了银子,让我们吃完这顿再走如何?”   白衣人挑了挑眉,脸上漾开一丝笑意:“你想得倒是挺好。”   晏良:“嘿嘿嘿。”   唐天纵正在泄愤似的吃辣椒,听到这声“嘿嘿嘿”差点被呛到。   嘿嘿嘿是什么意思?就算是笑也没必要把每一声发出来吧??   白衣人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便允许你吃完这顿饭,之后我不希望在这里见到你二人。”   晏良爽快道:“行。”   白衣人来酒楼时已接近正午,彼时晏唐二人点的菜刚上桌,三人商谈好之后白衣人吃了几筷子便没再吃,冷冷地盯着两人用餐。   白衣人从日头正盛等到了日暮西斜,黑猫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最后跳上桌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饭菜舔嘴,对着晏良的诱惑几番犹豫,在主人的冰冷注视下忍了下来。   唐天容与唐天仪来时便见到了这位只坐着但不吃的奇怪人物,他二人先是古怪,唐天纵气哼哼地让两位兄长坐下,又点了几道菜,随后瞪了神色冰冷的白衣人一眼。   晏良憋笑憋的肝疼,一下没喘上气,捂着嘴撕心肺裂地咳嗽了起来。   “唔咳咳咳——噗哈哈——咳咳咳——”   唐门三人:“……”   白衣人冷冷道:“你耍我?”   “非也非也,我这两位朋友特意来这里寻找我们二人,自然要请他们吃一顿饭的。况且我之前那顿还未吃完,算不得耍你。”   晏良喝了口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唐天容和唐天仪虽然是一头雾水,但也察觉到这桌的气氛古怪,当下也放慢了进食的动作。   唐天纵瞥他一眼,让两位兄长只管吃,别的让晏良来解决就好。这人不管是谁都能往死里忽悠,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人一打岔,瞬间就变了味。   白衣人显然也注意到这件事,冷冷地转移话题:“你活不久了。”   空气突然安静了。   白衣人慢吞吞道:“即便我不杀你,你迟早会死,我不想脏了我的手,你若要滚,便趁早滚。”   晏良道:“感谢您不杀之恩?您还真是心地善良宽宏大量呢。不过好歹等我们吃完这顿吧?”   白衣人冷笑一声,起身便走,晏良目送着他下了楼,又拐进了旁边的院子里。   晏良忍不住吹了个口哨:“他很有钱。”   饭桌上的气氛因为这个插曲而有些凝重,唐天纵想了想,道:“你若是有缺的药材,我也许能帮你找到。”   晏良这几日都有喝药,花满楼给的药方,虽然苦中带辣难喝无比,可晏良不想辜负花满楼的一番心意,还是每天乖乖喝药。这几日唐门三人都知道他经常喝药,也知道他的身体情况,只是并没有深入交谈。   唐天容道:“是极,你若有不便我兄弟三人定能帮助你。”   唐天仪见想说的话被两位师弟说了,便在一旁点了点头。   晏良心里一暖,旁人皆道唐门中人难以相处,动辄暗器伤人,可若是真心相待,唐门中人绝对是最好的朋友。   “多谢各位。”他摸了摸后脑勺,道了声谢。   “还有……你们想来碗什锦蜜汤吗?我觉得很好喝。”晏良问。   “……你想喝便喝。”唐天纵面无表情。   他怀疑晏良最后有可能不是病死而是撑死,习武之人饭量都大,可他们兄弟三人谁也比不上晏良的饭量。这人活像饿死鬼投胎,逮住机会就吃。   而且这人一开口,之前的氛围就像喂了狗。   奇特的人。   兄弟三人想法此刻出奇的一致,当喝了新上的什锦蜜汤时,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不错。”   “好喝。”   “若是能稍稍辣点就好了。”   晏良被唐天仪的一句点评差点呛到,回了一句:“酒楼主人不让咱们来了,还有这就是甜味汤,不可能加辣。”   唐天仪扼腕叹息:“真是遗憾。”   晏良不知道对方是遗憾不能再来还是遗憾这什锦蜜汤不能吃到稍辣的,他直觉是后者。   天仪兄弟……口味略重啊。   晏良若有所思。 第12章 任务   窗外阳光明媚,天气晴朗,晏良用了饭,正靠在窗边思考是继续去城门口逗狗还是去巷子里逗猫,系统蹦出来破坏气氛了。   【任务:获取叶孤城「天外飞仙」影像。】   【任务说明:系统将为晏良同志提供摄影机器,请晏良同志提前做好准备。】   晏良同志:……???   系统:有人高价收购绝世剑招,要求仙气飘渺的类型,叶孤城是最佳的选择。到时候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决战时他一定会用这招,希望你做好准备,报酬丰厚,对你和我百利而无一害。   晏良没见过叶孤城用剑,对系统的断言不予置评,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发现九月十五就在四天之后,可他连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决战地点都不知道。   并非他一个人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   说起叶孤城,晏良便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一个人。   昨天中午,他在一个小巷子里附近逗狗,一辆马车缓缓经过,轻风拂开窗帘,晏良蹲在地上摸着狗头与马车里的人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双淡然超脱的眼,就如滚滚红尘外高高在上的仙人一般俯视众生。   系统:你想的没错,昨天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叶孤城。   晏良:……   系统及时的制止了他的回忆,也验证了他的猜想。可晏良却并没有为此高兴,而有种被剧透的憋闷。   谁也不知道叶孤城来了京城,只有晏良知道,而他不能说出口。   就像那些知道了剧情的人看别人为剧情猜来想去恨不得直接把剧情糊那些人脸上一样,晏良纠结地要命。   唐天纵拉开房门,对面的房门也被拉开,他抬眼对上晏良神色复杂的双眼,心里奇怪:“你为何这副神情?发生了何事?”   晏良关上房门,与唐天纵并肩而行,两个人边走边谈。晏良没说叶孤城的事,心里想着估计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只是说他想那酒楼的猫想得紧。唐天纵白他一眼,坚定地表示绝对不会再去那家酒楼了。   “谁家酒楼主人像他一样经营?”唐天纵说起来不久前的事仍是耿耿于心,“位置不好也就罢了,竟然还赶客人,那酒楼迟早倒闭。”   末了他又道:“物似主人形,那人不讲道理,宠物也好不到哪去,你这几天都没去,想必早已忘了你。”   晏良充分的认识到年轻人对那天事情的不满,笑了笑,也没有再提去看猫的事,与他一起去了之前的路边小摊。   那是一家捏泥人的小摊,小摊的主人姓张,手艺高超,他捏出来的泥人与真人除了大小不同之外完全挑不出错处,京城人称其泥人张。   晏良之前和唐门三人路过,他来了兴致,让泥人张为他们捏了四个泥人,晏良选择上色,并订好了时间,唐天仪和唐天纵有要紧事,因此今天只有他们两人去领泥人。   泥人张今天没有出摊,他旁边的摊主说是外出学武的孙子回家了,并好心给他们指路。晏良和唐天纵穿过巷子,来到一个小院子前。   晏良敲了敲门,唐天纵在一旁抱臂看着,木门打开,一名青年神情疑惑,对上唐天纵时猛然变了脸色:“唐天纵!”   唐天纵微微瞪大了眼:“张英风?”   啊,原来是认识的。   晏良点了点头。   泥人张在晏唐二人来前正痛骂一意孤行离家学武的孙子,听到敲门声才住了口让张英风去开门。张英风原本是感激这敲门人的,可发现那里面有唐天纵时他的表情就不太好了。   峨眉派与唐门都是蜀地赫赫有名的大派,若一个门派的弟子外出历练,自然是先在门派所在地区历练。张英风正是在唐天纵外出历练时和他撞上,输给了唐天纵,两人就此结下梁子,见面从不说好话。   可在泥人张面前,张英风乖巧无比,僵着脸勉强算是和善的和唐天纵打了个招呼。   晏良在一旁和张家的小孩玩耍,他抱着小孩玩举高高,小孩咯咯地笑得欢乐,唐天纵看了小孩的笑脸,低声对张英风道:“三思而后行。”   张英风师从峨眉剑派独孤一鹤,而独孤一鹤在数月前死于西门吹雪剑下。思及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一事,晏良与唐天纵心底都隐隐有了猜想,知道张英风特意选择这个时候回故乡与那件事有关。   张英风与西门吹雪同样使剑,单凭名气就能看出两人剑术差距。他若是想找西门吹雪报仇,定然是赢不了的。   唐天纵不忍泥人张到时候失去离家多年终于回来的孙子,因此对张英风说了那样的话。   张英风先是一怔,和抱着小孩的晏良对上了视线。那青年面带笑意,眼底却是与唐天纵同样的担心。   “你不懂的。”张英风轻轻地说,“多谢。”   唐天纵抿了抿唇,少年的神色里带了几分不解。他出师以来顺风顺水,少遇敌手,从未失去过什么,所以不会理解张英风孤注一掷般的固执。   晏良是理解的,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拿了泥人张捏好并涂色的泥人,晏良笑眯眯地向小孩道别,小孩大声说“晏良哥哥和天纵哥哥再见”,唐天纵表情一僵,没料到自己也会被提到,干巴巴地回了声再见后扭头就走,晏良跟在他身后与张英风一起出了门。   “你师弟呢?”   三人出了门,直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唐天纵才转过身问张英风。   “他住在巷子外的那家客栈。”张英风说,“我和他分头行动,去找西门吹雪。”   唐天纵冷冷道:“你赢不了西门吹雪的。你甚至连我也赢不过。”   张英风:“剑与暗器没有什么好比的。”   唐天纵:“那你便等着你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罢!”   张英风咬牙:“与你无关!”   唐天纵与张英风不欢而散,比起过去,这次多了几分沉重。   唐门是家族式门派,师父可以是父亲或是祖父,师兄弟也可以是亲兄弟,对唐门人来说先是亲人再是师长,亲人远甚于师长。   这在别的门派却是行不通的。   晏良对他说:“若是你兄长被人所伤,你定然也无法冷静。”   唐天纵其实已大致想通,可仍然生着闷气:“可他的家人届时也会担心难过。”   晏良想了想:“所以这是没有答案的。”   晏良很少去想原来世界的他死后家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这次他却突然有些好奇。   他和家里人关系一般,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但都是异母同父。父亲生性风流,四处留情,私生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外冒,他作为身体不好的长子,在家族里的存在感为零。死时周围也没几个人,若是知道他死讯后会伤心的……大概只有那唯一的一个妹妹了吧。   唐天容和唐天仪回了客栈后发现自家小师弟心情不是很愉快。晏良告诉他们之后两人哑然失笑,他二人比之唐天纵和晏良多了些江湖经验,自然也有人找他们寻过仇报过怨,这在江湖上是常态。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是输了也是技不如人。”唐天容说。   “正是,你到底是年轻,等几年之后你就会明白的。”唐天仪正尝试往甜汤里滴辣椒油,头也不抬地教导年轻的师弟。   “给,你尝尝。”唐天仪说话的功夫辣椒油已晕染在甜汤上,他伸手一递,递给了兀自生着闷气的唐天纵。   唐天纵默了默,逃也似地从房间离开了:“我去找晏良!”   唐天容:“……”   面对着转而递给自己的甜汤,唐天容强颜欢笑地喝了下去。   唐天仪:“如何?”   唐天容:“还、还行……”   在楼下后厨煎药的晏良听了唐天纵说起这件事,哑然失笑。   唐天仪热衷于将辣与各种不同的味道混合,沉迷于制作黑暗料理而本人还不自知,这几日晏良已充分了解到这件事情了。   他有时还庆幸自己因为嗓子而不能吃辣的原因躲过了品尝的机会。   “我还以为你们兄弟三人口味相同呢。”晏良对着火炉扇着小扇子,苦涩的药味在屋内蔓延开来。   唐天纵倚门而立,虽然厨房内有小矮凳,他嫌弃那样过于不雅,因此坚持站着。   “不一样的。”唐天纵斩钉截铁道,“师兄他比我和二哥更为嗜辣。”   晏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我现在知道了。”   唐门三兄弟简直是他在京城的快乐源泉,三人性格各不相同,每个人看起来都是一副倨傲的样子,可相处的久了就能发现这三兄弟一个比一个的有趣。   这三兄弟里不管少了哪一个,都是种遗憾。   晏良此时此刻是这样想的,而这种想法往往是FLAG升起的标志。 第13章 惨案   陆小凤正在同他的朋友李燕北谈话。   九月十五已近,他到京城正是为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决战一事,恰巧碰见了被人偷袭的李燕北,并将其救了下来。   他们谈起偷袭暗算之人,那人正是李燕北的死对头,城南杜桐轩。他二人相互打赌,打的赌正是九月十五那一战。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月圆夜仍是月圆夜,可紫金巅却不知改为何处。   李燕北将杜桐轩明知他不易被暗算却仍然下了狠手的原因缓缓道来——以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一战为中心,人人都下了赌注,直到昨天上午为止,杜桐轩本以为他自己已十拿九稳。   *   陆小凤道:“直到昨天上午为止?”   李燕北道:“因为昨天下午,情况就已突然改变了!”   陆小凤道:“哦?”   李燕北凝视着他,道:“你难道真的还没有听说叶孤城已负伤的消息?”   陆小凤摇摇头,显得很吃惊:“他怎么会负伤的?有谁能伤得了他?”   李燕北道:“唐天仪。”   陆小凤皱眉道:“蜀中唐门的大公子?”   李燕北道:“不错!”   陆小凤道:“叶孤城久居海外,怎么会和蜀中唐门的人有过节?” *   李燕北道:“据说他们是在张家口附近遇上的,也不知为了什么,发生冲突,叶孤城中了唐天仪的一把毒砂。”   陆小凤听出不对劲:“那唐天仪呢?”   李燕北道:“唐天仪自然也受了不小的伤,但他的同伴受伤更为严重。是个不会武的普通人。”   陆小凤道:“那人是谁?”   李燕北道:“传出这消息的是老实和尚,他说那是个身体虚弱的年轻人。”   既然是老实和尚传出的这消息,那这消息的真实性便没人能怀疑。   李燕北又道:“如今唐家三兄弟正在鼓楼东大街的全福客栈,那受伤的年轻人似乎已经不行了,药味在一整条街都能闻见。”   陆小凤盯着逐渐冰冷的猪头肉,忽然有点想吐。   李燕北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他几欲作呕。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并不是马戏团的猴子,可这些人似乎把在两位剑客之间神圣不可侵犯的决战视为了猴戏,一个接一个地赶往京城,这让陆小凤愤怒极了。   即将决战的分明不是他,被人当做猴子围观的也不是他,可陆小凤却替两位朋友感到愤怒。   这正是陆小凤的可爱之处。   李燕北与陆小凤一起去泡了热水澡,可替李燕北搓背的人却已被城南老杜收买,局势瞬息万变,李燕北被不知名的人提醒,仍然中了毒。   不知名的人只让他去前门外的春华楼去,陆小凤身为李燕北的朋友,自然是一同跟去。   收买李燕北身边人投毒的是杜桐轩,提醒李燕北给他解药的也是杜桐轩。   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杜桐轩明知叶孤城负伤,也为此才暗算李燕北,可这次为何又如此有把握?   *这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叶孤城伴着花香,踩着花毡,自楼梯上缓缓而来,风姿凛然不可侵犯。   六位乌发垂肩,白衣如雪的少女立在他身后,神色恭谨。   他的眼睛亮如寒星,乌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衣裳洁白如雪。   他缓步而来,*如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在座的人都未见过此人,可看到他的瞬间,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少年带着嘲意的声音在左面角落里响起,所有人都看向了那里。   那里坐着两个年轻人,都是面容英俊,衣着华丽的少年郎。他们一直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连陆小凤上来时都没有注意到他们。   “若仙人都是你这般,我倒宁愿当一个凡人。”少年冷冷道,“我那朋友可没有惹你,你竟能下得去手。”   唐门兄弟三人名声远扬,叶孤城已见过唐天仪,看着这两人便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叶孤城道:“我并未对他下手,他自己迎上来的。”   唐天纵道:“那又如何?他如今性命垂危与你脱不开关系。”   叶孤城忽然道:“你不疑惑我为何还活着?”   唐天纵冷冷道:“即便有人为你解毒,我也能让你再中一次,这次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唐天纵心里恼怒,只想着替自家大哥和晏良出口气,可唐天容却敏锐地注意到叶孤城的毒被人解了。唐门毒药,杀人于无形,解药难寻,若有人替他解了毒,此人不是医术高手便是唐门中人。   身为一个靠谱的唐门弟子,唐天容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下对方是如何解了毒的。   唐天容便问道:*“是谁替你解的毒?”*   唐天纵一愣,看向唐天容,神色中显露几分茫然。他想的是既然对方还活蹦乱跳,那便让这人不能再蹦跶下去,从未想过替叶孤城解毒的人是谁。   他到底是年轻,不像他的兄长一般心细。   叶孤城不答反问,神色淡淡:*“本来无毒,何必解毒?”   唐天容道:“本来无毒?”   叶孤城道:“一点尘埃,又有何毒?” *   兄弟俩的眼神变了,叶孤城的话是对唐门百年底蕴的侮辱,也是一个打在唐门“毒药暗器专家”门面上的响亮巴掌。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你可要试试我唐门的尘埃?”唐天纵冷声道,“有本事你别躲!”   唐天容默了一瞬,心里奇怪自家弟弟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无赖的说法……他又想了想,觉得大概是晏良教的。   但说出来不是一般的爽快。   叶孤城道:“我当然不会躲,只因我保证你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兄弟俩更气了。   唐门毒药暗器的厉害不仅仅在于毒,更在于唐门子弟出手的速度。   叶孤城这样说显然是不将他们兄弟二人放在眼里。   “果真是高高在上的飞仙。”唐天纵讽刺。   “动手罢。”叶孤城没有理会,只是淡淡道,“我不躲。”   唐天纵想起晏良对他说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道:“你让我动手我就动手?想得挺美。呵。”   唐天容没想到这个傻弟弟竟然真能对着叶孤城说出这番话,把晏良的无赖劲学了个十成十。   叶孤城显然也有点懵,但懵的不明显。   在场的人都有点懵,包括陆小凤。   他越想越觉得这气人的方式特别熟悉。   这场架最终还是没有打成,不管是叶孤城还是唐门的俩兄弟都没有出手。   可叶孤城未受伤的消息还是传递出去了,下注赌叶孤城赢的人欢天喜地,赌西门吹雪赢的人愁眉苦脸。   叶孤城已经来了,可西门吹雪却仍然不见踪影。   叶孤城道:“西门吹雪在何处?”   陆小凤道:“我不是西门吹雪。”   两人眼神交汇,都带了丝笑意。   叶孤城轻声道:“还好你不是西门吹雪。”   这天仙般的人物像他来时一样慢慢离开,陆小凤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漫上些许悲凉。   同李燕北道别后,陆小凤去了鼓楼东大街的全福客栈,那客栈规模不小,看起来颇为壮观。   陆小凤缓步进入其中,闻见了熟悉的药味。那药味与其他药味混杂,整个客栈充斥着刺鼻而又提神醒脑的诡异气味。   陆小凤揉了揉鼻子,忽然想打个喷嚏。   他确实这么做了。   在问清唐天仪所住的房间后,陆小凤上了楼,敲响了房门。房门打开之时,陆小凤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开门的正是先前在春华楼的两名年轻人中年纪较小的那位。这年轻人没料到一开门迎接他的就是一个响亮的喷嚏,对着陆小凤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陆小凤?”   颈上缠着绷带的青年也向门口看来,看清来人后疑惑地发问。   陆小凤最为出名的不是“灵犀一指”,而是他的“四条眉毛”。胡子像眉毛一样的除了陆小凤,不会有别人。   所以未曾谋面的唐天仪能看出他是谁,陆小凤并不惊讶。   陆小凤微微一笑:“是我。”   “你来这里做什么?”唐天仪扬眉。   陆小凤:“我找一个人。”   唐天仪:“谁?”   陆小凤看向房间内,屋内药味浓郁,可只有三个人。   “我似乎想错了,他不在这里。”陆小凤遗憾道,“不知各位是否认识晏良?”   “你没想错,你是找错了。”   晏良幽幽道。   陆小凤:“……”   晏良从他身后冒出,看起来比数月之前更显虚弱,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胳膊以不自然的姿势垂在身侧。   陆小凤沉默良久,道:“倘若花满楼知道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想必会很生气吧。”   晏良下意识地伸手摸后脑勺,忘了右胳膊负伤,牵动了伤口,艰难地朝陆小凤露了个笑脸。   “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生气了。”   与叶孤城碰上是个意外,晏良也没料到他就陪唐天仪去趟张家口找特制调味料,就撞上了同样在那家店里的叶孤城。   那天下午,阳光明媚,风凉天清,在唐天容和唐天纵纷纷拒绝一起去张家口的邀请后,唐天仪找了晏良。   晏良:“等等,你去那里做什么?”   唐天仪理直气壮:“我前几日同那里的饭店掌柜商量好今日去尝新菜品。”   晏良奇怪道:“那你自己去不也行?”   唐天仪:“我要带几样东西,一个人有些不便。”   唐天容和唐天纵在唐天仪背后对着晏良使眼色,晏良顿悟。   “那掌柜是不是与你口味相同?”晏良问他。   “你怎知道?”唐天仪惊奇道,“他研制了新菜品,我想着带几样给我二弟三弟尝尝。”   晏良:“……”   他和唐天仪身后的兄弟二人对上了视线,那两人神色中隐隐透出无奈,晏良想了想,微微一笑。   “闲着也是闲着,陪你走一趟也行。”   唐天容&唐天纵:……!!   晏良:嘿嘿嘿。   两人便一同去了张家口,谁料到尝完之后,该带的也拿了,却碰上了从外面进来的白衣人。   那白衣人自然是叶孤城,唐天仪不认识他,晏良却还是记得这个天仙般的人物的。   彼时叶孤城面色苍白,手里握着他的剑,看到店里正起身要走的两人时停了下来。   唐天仪暗赞这人气度不凡,晏良却是很奇怪。   他被系统剧透,知道这人是叶孤城,却不明白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唐天仪与他擦肩而过,手里提着一个碗,碗里的汤汁在经过叶孤城时低落在对方的衣角,唐天仪本想道歉,可叶孤城一言不发地就动手了。   晏良见势不妙推开了唐天仪,两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叶孤城大概也受了伤,两人都看见了他白衣上渗出的血迹。   “我本以为能被称为飞仙,叶孤城定然是飞仙般的人物,可他竟心胸狭隘到如此地步!”唐天纵忿忿不平,“不过是几滴汤汁罢了!”   晏良若有所思:“大概那衣裳太精贵了。”   至于「蜀中唐门大公子的朋友性命垂危」的谣言是如何传出去的,晏良想了想,又道:“大概是这客栈的药味太过浓郁了吧?我都说过不用喝药了,平常的药就已经够我喝了。”   唐天仪道:“正是!”   唐天容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想喝也得喝。”   这四人相处的实在是过于融洽,陆小凤心里想着叶孤城的事,也觉得他们实在是有趣。   不过晏良无事,他倒是松了口气。   九月十五的决战引无数江湖人前往京城,人越多,麻烦也越多。   陆小凤有预感,想必到九月十五决战开始前,京城必定会波澜起伏,暗流涌动。   作者有话要说:  “*”内的是原文,之前标了但忘在作话注明。 第14章 意外   晏良听了唐天纵和唐天容在春华楼遇见了叶孤城的事,也知道叶孤城并未如传言中受了重伤。   唐天仪百思不得其解,兄弟三人商量了半天,得出有人为叶孤城解毒的结论,并表示十分想见那个人一面。   “既然能解我唐门毒药,必定医术精湛,对我唐门十分不利。”唐天仪作为唐门大公子下了定论,希望能找到叶孤城同时找到那个为其解毒的人。   唐门三人想找到叶孤城,说干就干,当即动身就去找人,唐天仪将药一饮而尽,推门而走,他的两个弟弟都跟在他身后,神情凝重。   陆小凤:“你应该向唐天仪学学,他喝药比你干脆多了。”   晏良:“他在碗里加了满满一勺砂糖。”   陆小凤:“……或许你可以试试。”   两人对视片刻,一齐笑了出来。   笑够之后,晏良正色道:“叶孤城也是你的朋友?”   “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陆小凤笑容淡了下来,他与叶孤城是在南王府见面的,为了绣花大盗的案子。   他想起了薛冰。   晏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心情,没有再问他们为什么会有那一面之缘,转而问起了另外的事。   “你觉得叶孤城是心胸狭隘之人吗?”晏良问他。   陆小凤微微一愣,无奈地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关心叶孤城?”他顿了顿,道:“我虽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可我并不认为他是那种因为衣裳被弄脏而出手伤人的人。”   晏良没有再说话了,他没有说出口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既然叶孤城不是那样狭隘的人,那他为何会出手伤人呢?   那背后一定有一个理由,而那理由,则是这次决战的关键。   晏良想起系统的录像,叶孤城出现时,系统便第一时刻开启录像模式,它也没想到叶孤城真的会出手,“天外飞仙”被完整的录了下来。   系统卖出一份后保留了一份,晏良受伤当晚疼得睡不着觉,对着录像研究了一晚上。   他出手时的身姿当真是仙气飘渺,宛若飞仙。   可这飞仙却落入了凡尘,染上了俗世是非。   “我也想去再见叶孤城一面。”晏良收回思绪,对陆小凤说,“要不你带我去找他吧?”   陆小凤莫名其妙:“为什么是我带你去找他?”   晏良道:“因为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惊奇不已,晏良这话可以说是对他的夸奖,尤其是他还一脸正经。   晏良又道:“所以若是和叶城主打起来,就麻烦你扛住了。”   陆小凤:“……你认真的?”   晏良:“灵犀一指不是你的成名绝技么?让我看看。”   陆小凤心想认为晏良是在夸他的自己真是个天字第一号傻瓜。   #   叶孤城在郊外的古庙里闭目沉思。   这古庙久未人至,凄清极了,庙里只有一个和尚。   叶孤城知道这和尚是谁,他计划好了一切,不容许出现变数。   胜通和尚一家被霍天青逼至关外,流离失所,至亲分离,却没有报仇雪恨的能力。   这样一个人,若是有人替他报了仇,他会如何呢?   自然是对那人感激涕零,一心想着报恩。   陆小凤便是胜通的恩人。   叶孤城已沐浴过,也换了身衣裳,他把伪造的带着脓血的绷带给了胜通。   只要有人知道叶孤城并非未受伤便好,是谁也无所谓。   可叶孤城心里却希望那个人是陆小凤。   窗外凉风阵阵,屋内是经久不散的衰颓气息。   这与他在白云城时的待遇是天壤之别。   那时有清雅的熏香,强烈而又爽快的海风,一碧如洗的蓝天,幽蓝而清澈的大海,以及在城中欢笑的城民。   叶孤城侧耳听着胜通的动静,确保那和尚不会再来,便翻身从窗户离开,小心翼翼地不留一丝痕迹。   他要去铲除那些不安定的人,为了他的城,为了那个因威胁而被迫答应的承诺。   叶孤城先去了皇城内的破烂地方,太监王总管在那里传递给他信息。   满脸油腻的太监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叶孤城,眼神闪烁,叶孤城冷冷地瞥他一眼,王总管稍稍移了移视线,转而更加放肆的打量起来。   这行为明明白白地告诉叶孤城,他不过是个受人威胁的工具罢了。   叶孤城握了握他的剑,身上寒气更甚。   “那个头牌花魁欧阳情,还有龟孙老爷,公孙大娘,这三人留不得。”王总管声音尖细,一双绿豆眼滴溜滴溜地转着,毫不客气地吩咐叶孤城,“你去把这三人杀了,不要用剑,用王爷给你的毒蛇。”   让一个剑客用毒是种屈辱,可叶孤城只是冷冷地听着,不发一词。   王总管还欲再说些什么,叶孤城没有等这太监继续说下去,他已经受够了这地方的气味与这老太监肆无顾忌的打量,那三人自有人帮他去找,因此叶孤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   叶孤城带了斗笠,也把标志性的白衣换了下来,没人能认出他便是引得诸多人齐聚京城的主角之一。   “给我捏!捏不够一千个别想离开!!”   老人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以往这些都不会引起叶孤城的注意,可这时他却不自觉地朝那处看去。   街边摆着个泥人摊,摊后坐着的青年和老爷子摆明了是祖孙关系,老爷子气呼呼地抱怨着什么,青年陪着笑脸在那里捏泥人。   叶孤城望着那番景象,忆起在白云城走动时也能看到类似的光景。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他收回视线,大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张英风似有所感,抬头望向之前视线来源,那人一身黑衣,手里握剑,已大步走远。   他习剑已不短,能看出此人是用剑的好手,便留意了几分。   “技不如人就莫去丢人现眼,好好把你的剑练好再去□□!”   泥人张心里后怕,若不是有个好心人告诉了他自家这个傻孙子这趟回来是为了□□,想必他又要尝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了。越是后怕,泥人张对着张英风就更加严厉。   张英风不好拒绝自家爷爷,只能苦哈哈地在一旁陪笑脸,心里对那个“好心人”咬牙切齿,隐晦地向爷爷探听那位“好心人”的样貌,奈何泥人张大手一拍拍在他肩上,张英风嘴角一抽,乖乖地低头捏泥人。   如今虽脱不开身,但来日方长,张英风就不信西门吹雪能在决战之日还不见踪影,他若到了那个时刻还不露面,他也不配成为峨眉派的敌人。   张英风沉浸在思绪之中,浑然不觉有人悄咪咪地来到了摊前。   “哟,张英风——?”   少年意外而又故意拖长音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张英风面色一僵,抬起头和那人对视。   唐天纵的笑脸在张英风看来不怀好意,年轻人高高在上,打量着摊上摆着的泥人:“我来看看你的手艺,本来以为很差劲,但也不错。”   泥人张还记得这个客人,在一旁道:“这小子的手艺不过尔尔,客人你也莫夸他了,免得这不成器的小子又自傲了。”   唐天纵道:“既然您这么说了,那我不夸他了。”   张英风想翻白眼,但念着在爷爷面前还是回以僵硬的一笑。   唐天纵站了片刻,便要离开,张英风看到不远处的唐天容和唐天仪,向两人点头致意,心里疑惑,传言里唐天仪和他那个朋友受伤,那朋友不出意外便是那日与唐天纵一同来拿泥人的青年,可如今唐门三人竟是齐齐出动了,也不知那年轻人如何。   想了想,张英风趁他爷爷不注意低声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找叶孤城。”唐天纵回答他,“你也替我注意一下。”   “……为何我要替你注意?”张英风问,“你那朋友无碍吧?”   “……无碍。”唐天纵不确定晏良那状态是否算有碍。   张英风又道:“你们可知叶孤城歇脚的地方?”   唐天纵摇了摇头:“说来奇怪,他中午出场如此盛大,可下午好似不见了踪影。我们还没找到他。”   张英风道:“方才你们来之前,有一戴斗笠的黑衣剑客经过,你不妨去找找那人。”   唐天纵道:“你怀疑他是叶孤城?”   张英风道:“不,我怀疑他是西门吹雪。”   他话一出口,泥人张便耳尖地听到了那四个字,桌子一拍,冷哼一声。张英风急忙推着唐天纵离开,唐天纵心想他找的又不是西门吹雪,一头雾水地走向了他的兄长,同他们一说,唐天容沉思片刻,便下了去找那人的决定。   唐天容:“如今我们毫无头绪,倒不如去试一试。”   唐天仪:“前方亦有客栈,反正也是顺路。”   唐天纵点了点头:“那便听各位兄长的。”   与此同时,晏良正陪着陆小凤与古松居士和木道人去见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是龟孙老爷,龟孙老爷在的地方就会有大智大通。大智大通是两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子,从未有人见过他们,天下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也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一个问题便值五十两银子。   轮到陆小凤问问题时,突然想起了一阵哨声,短促而又尖锐,声音响起的同时晏良也应声而动,向砖窑里丢了个冒气的团状物体。   陆小凤还未反应过来,砖窑里龟孙老爷惊叫一声,从洞口钻了出来。   老爷子心有余悸,瞪着冒烟的砖窑内部大声喘息,陆小凤惊讶极了,他甚至还不知道晏良为何出手,而龟孙老爷为何又一副惊慌不已的样子。   木道人与古松居士也惊疑不定的看向晏良,他们只知道此人是陆小凤的新朋友,并未交谈过多,可晏良的行为实在是出人意料。   晏良摸摸后脑勺,无奈地叹了口气。   龟孙老爷已冷静下来,复杂地望了晏良一眼,道:“多谢。”   晏良微微一笑。   陆小凤一头雾水:“发生了何事?”   龟孙老爷没有回应他,望着洞口看起来犹豫极了,晏良开口道:“我那药只对毒物有害,它如今想必已死了。”   毒物?陆小凤神情凝重起来。   龟孙老爷听了晏良的话又钻回砖窑,里面传出三个老头子交谈的声音,片刻后龟孙老爷捏着一条通体赤红的小蛇出来了。   木道人与古松居士明白过来,看向晏良的神色都古怪起来,晏良只当没看到,只是看着那条蛇若有所思,慢悠悠道:“我以前遇见过这种事,有人以哨音驱使毒物害人,方才听到哨音便下意识地动手了。”他对着龟孙老爷挑了挑眉,“还望见谅,不知大智大通可否受到惊吓?”   龟孙老爷道:“自然是受到惊吓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晏良笑了起来:“那好,您也多少注意一下,不要如这次般被人牵连了。”   龟孙老爷神色微僵,只觉得这青年的笑带了些别的意味,好似知道从始至终那砖窑里只有他一个人一般。   事实上,晏良确实知道。   他甚至还知道暗中偷袭的人是谁。   白云城主,叶孤城。   至于为何知道……   系统商城黑科技了解一下?   在张家口见面时叶孤城骤然出手,晏良受伤后疼的厉害,也没忘记把窃听器丢在叶孤城身上,最初是因为恼怒,可再仔细想想便又察觉出不对,他这次跟着陆小凤来见龟孙老爷,同时也能感觉到窃听器向同样的地方移动,结合之前听到的内容对叶孤城的来意有了猜测,因此才提前兑好特制□□,希望能救下龟孙老爷。   而知晓龟孙老爷就是大智大通的原因,还是黑科技发挥了作用。   那个声音尖细的人吩咐叶孤城杀三个人,龟孙老爷是其中之一,晏良自然要多留意几分,因此也丢了个窃听器,近距离地听呼吸便能听出从始至终只有一人。   系统商城黑科技牌窃听器。   循环利用,绿色节能。   欧耶。   龟孙老爷和陆小凤与晏良一同回了城,这老爷子已是吓怕了,进了城便七拐八拐钻进人群不见踪影,想必是去找地方躲起来了。   陆小凤了解龟孙老爷,因此稍稍放心了,之所以是稍稍是因为他心里还记挂着其他的事。   比如说那个偷袭的人是谁,再比如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去处,亦或是……晏良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神秘。   他叹了口气。   晏良懒洋洋地开口:“怎么了?想起你欠我的一千两银子意识到没钱还我了?”   陆小凤意识到他和晏良来场正经的对话可能性不大。   他又想叹气了。   “你接下来要去何处?”陆小凤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想问的话,“我接下来还要去赴宴,你伤还未痊愈,不若回客栈休息休息。”   晏良笑了笑:“我要再逛逛,稍后自会回去。”   两人在街口分别,晏良边走边想,猛然察觉到有视线注视着他,脚步一顿,晏良抬头向视线来源看去。   是个有些眼熟的白衣人。   晏良思索着,那白衣人却突然丢了块肉下来,从晏良的胳膊边上蹭过,在衣服上留下鲜明的油渍。   晏良恍然大悟。   是那个不讲道理的酒楼主人。   “你可要上来?”那白衣人居高临下地问他。   “你请吃饭么?”晏良仰头问他,语气诚恳极了。   “……不请。”   晏良转身就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唰”地一声,一根筷子钉在晏良脚前。   晏良:“……”   还带强买强卖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4000+了近五千啦   抱歉了各位大老爷们儿 神隐了这么久   之前这文突然出现一溜儿待审 我过了好几天才知道是因为没有完善信息才那样   【因为我不怎么看通知信息那一栏   唉   总是写不出想写的感觉   这章那白衣人又出场惹 也不让大家猜了   是的,没错,那货,就是——   宫九。   哈哈哈哈是不是没猜到呢噗噗噗噗   *   关于叶孤城为何协助南王谋反,各种说法不一,我采取了个人较喜欢的说法   *「因白云城而受南王威胁」   话说,看这文的大家都多大了噻?   成年了咩? 第15章 变动   宫九千算万算也算不透他死于陆小凤手中后,还能又一次睁开眼睛,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熟悉的太平王府。   那日他光着脚走至院中,院内流水潺潺,绿竹冉冉,他望着熟悉的景象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宫九向来不信神鬼之事,倘若上天有灵,为何这世间仍然是触目可见的不平之事?   神灵总是高高在上,悲悯众人却从不施以援手。   庄周梦蝶,亦或是蝶梦庄周?   若这真是梦,实在是一场叫人提不起兴趣的梦。   宫九的接受能力很高,笑够之后便接受他死而复生之事,纵然荒谬,但这确实是真的。而这个时间段,陆小凤——他的仇人,正在和霍休斗智斗勇。   一切如记忆中进行,可唯一的变数便是本该早早死去的穆江川。   宫九和无烟阁有些交情,他甚至知道穆如风是无烟阁阁主,也知道穆如风亲手杀死了他的兄长,可他死而复生之后,本该死去的穆江川和陆小凤花满楼有了交集,并活了下来。   宫九看着面前神色自若的青年,微微眯起了眼。   “你分明是穆江川,为何要自称为晏良?”   晏良没想到他凳子还没坐热,饭菜一口未吃,就听见了这个白衣人问出这样的问题。   “行走江湖哪个没有个假名?”晏良盯着受伤的胳膊沉思,下意识地忽悠他,“出道也是要有个艺名的。话说原来你认识我啊。”   宫九没有理那些听不懂的内容,只是道:“穆如风之事可与你有关?”   晏良抬头看他,慢吞吞道:“你认识他?是,与我有关。”   宫九突然笑了笑:“你倒是狠心。”   晏良不语,他没搞懂这人是想做什么。   “我是宫九。”这白衣人终于作了自我介绍,却并未接着之前的话问下去,转而问起了别的事。   “你是否见到了叶孤城?”宫九问。   “没有。”晏良审视着这来历不明的白衣人,心里奇怪,并暗暗警惕起来。“为何这样问我?”   “我当你已见过他……原来还未曾见过么?”宫九似是喃喃自语,他望向远处,隐隐能看见坐落在荒郊的一座破庙,宫九面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对晏良道:“紫禁之巅,月圆之夜,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紫金……紫禁之巅?   晏良茫然脸。   宫九微微一笑,这笑容为他添了几分诡异,晏良手脚冰凉——   “啊,我衣裳穿太少了,好冷——”青年忽然道,“能请我喝一碗热汤吗?”   宫九:“……”   他挥手让人上了一碗热汤,面色冷凝。   晏良浑然不觉,只是笑道:“谢谢您嘞,这家酒楼也是您的么?”   “是又如何?”   “厨子手艺不错。”晏良对着宫九的冰块脸仍是笑意盎然,“你这回叫我上来,可是意味着你准许我之后去那家酒楼了?”   “不是。”宫九面无表情。   晏良:“……那你叫我上来做什么?”   宫九也说不准他叫这人上来是为何,叶孤城协助南王谋反一事他知晓前因后果,此次事件中死去的人他都记得,可晏良与那些人有了交集后,那些人却平安无事。   比如唐门三子,还有大智大通龟孙老爷。   宫九疑心晏良是借尸还魂之人,纵然不是原本的穆江川,也极有可能是另外的、知晓那件事的人。   他审视着晏良的表情,对方神色自若,比上次相见更显虚弱,想来已到极限。   “你若想找叶孤城,不妨去城郊的一座古刹找一个名叫胜通的和尚。”   宫九垂眸,不去看晏良的表情,语气平淡,“你既然已打破了别人的计划,不妨更彻底一些。”   晏良没问他为什么之类的问题,那太傻了,轻快地道了声谢,他靠在椅子上望着宫九,微微一笑:“走过去太远了,能让我搭个顺风车么?”   宫九:“……”   他从未见过如此蹬鼻子上脸厚颜无耻之人。   “实在是古怪!”唐天仪的话语掷地有声,这青年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发出“啪”地一声巨响,“他既已露面,为何要藏起来?”   唐天容眼疾手快,在兄长拍桌前已端起了碗,仰头喝下最后一口茶,他若有所思道:“确实古怪,他白日里出场时也十分古怪……”   唐天纵心里一动,正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却望见了一辆渐渐靠近这里的马车。   那马车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坐在车前的那个人。   晏良朝坐在茶棚里的三人挥了挥完好无缺的另一个胳膊,笑得欠揍极了:“要上来么?”   唐天纵和他两个哥哥在京城里转了差不多一天,连叶孤城的影子都没看见。如今夜幕低垂,三人已准备打道回府,没想到会见到本该好好休养的晏良,而晏良带来了个好消息。   “里面的宫九大老爷,知道叶孤城在何处。”晏良低声向三人解释。   唐天仪:“他真是个好人。”   唐天纵:“宫九?你的朋友么?”   唐天容:“……能知晓叶孤城的下落,我自然很高兴,但你们不觉得太挤了么?”   四人艰难地在马车前挤做一团,唐天容与唐天纵极力避免碰着两个病号,马车内部有人轻哼一声,晏良权当未听到,笑呵呵地回答了唐天纵的问题:“从如今我们的境况来看,他当然不是我的朋友了。”   “就如唐天容说的那般,宫九他是个好人。”   晏良一本正经地胡扯,身后的车厢里又传来一声冷哼,唐天纵心里奇怪,看了兄长和晏良一眼,侧身掀起帘子,对里面的人道:“不知能否让我的兄长和朋友进去?他们有伤在身……”   唐天纵的话语在看清车厢里的人时戛然而止,他看了看车厢里的人,又扭头和晏良对视,最后他放下帘子,默然无语。   晏良拍了拍他的肩,和蔼地微笑。   “……你是在何处碰见他的?难不成你又去了那家酒楼?”唐天纵忍不住问。   “有缘千里来相会——”晏良答非所问,故意拖长了音调,显得十分不正经,“我与宫九兄相遇,自然是因为我与他之间的缘分引领着我们。”   这下不止唐天纵说不出话来,连带着旁听的三个人也说不出话来了。   “……你这是什么恶心的话!”唐天纵打了个冷颤,“莫胡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晏良无辜极了:“我可没胡扯,这是实话。”   唐天纵还欲开口,马车内部有人开口,语气冰冷:“闭嘴。”   唐天纵:“……!!”   他瞪向晏良,咬牙切齿:你为何要找这么个讨人厌的家伙?!   晏良目光悠远:“嘿嘿嘿嘿。”   唐天纵:“……”   晏良作为朋友来讲,相处起来让人开心极了,可有时候唐天纵却想撬开这人的脑袋,看看他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家伙总是出人意料,有时甚至让人恨得手痒痒。   陆小凤若是知道了唐天纵的想法,大概会举双手赞成的。   他也很想知道晏良的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   话说回去,陆小凤与晏良分别,便去了李燕北家吃晚餐。   那里除了李燕北和他的情人十三姨,还有欧阳情。   原本一切都十分顺遂,还相当和谐,陆小凤稍稍放松了一些,可在厨房里的欧阳情却被人用毒蛇偷袭,陆小凤追了出去,却发现了被人勒死的公孙大娘。   种种迹象表明京城中波涛暗涌,这让陆小凤忧心忡忡。   欧阳情中毒昏迷,可毒性太猛,只能抑制一时,为了救欧阳情,陆小凤决定继续去找叶孤城。   叶孤城既然有能力解唐门毒药,必然有法子解这个毒。   陆小凤遇到了胜通,霍天青是他的仇人,为了报恩,胜通送来了叶孤城的消息。   纵然他不太相信叶孤城一介白云城主会屈居于一座破庙,甚至还故意遮掩他的伤势,陆小凤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他与叶孤城只有几面之缘,可却像是认识了很长时间,陆小凤相信叶孤城与他的想法相同,朋友受伤,于情于理,他都该去探望一下。   那座寺庙只能用一个“破”字来形容,四处漏风,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是叶孤城的落脚处。   胜通领着陆小凤去了寺庙,望见门口的马车时却猛然变了脸色。   陆小凤心里一紧,大步走上前去,那马车将将停下,上面便蹦下来一个人来,因势头太猛还踉跄了几步,陆小凤看着熟悉的轮廓默然无语。   那人抬头,看见他后惊喜地挥了挥手:“哟。陆小凤?”   陆小凤:“……”   怎么老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出来蹦跶了哈哈哈哈   还记得这个沙雕文咩   其实这文别名《论沙雕的传染性》   我就是写着开心的www   emmm这么多天没更掉了几个收藏,不过还是感谢没有取收的小天使们muanuamua——   宫九是重生哒 这样好玩一点 第16章 朋友   狭小的房间内如今挤满了人。   叶孤城坐在床边迎着六个人的视线巍然不动,神色冰冷如窗外的月光。   身为意外中的意外,并且还带来了几个意外的晏良,瞅着空气一时陷入沉默,长叹一声。   “你们为何都不说话?”   陆小凤心想你竟然还敢问。   叶孤城本就是为了避人耳目才躲到此处,若是只有陆小凤一人来了还好,可一下来了六个人,更别说这六个人里有四个人和叶孤城有过节,即便是叶孤城也会有些懵的。   陆小凤眉毛皱成了一团,他面前是有伤在身的叶孤城,身后是不知为何从方才见面起便一直试图用眼神杀死他的宫九,旁边是和叶孤城结怨的唐门三兄弟以及不知为何蹦跶出来的晏良。   只有“愁”这一个字能形容陆小凤此刻的心情。   叶孤城的视线一一从面前的几人扫过,最后对上了隐在后面的宫九的眼睛。   他面上流露出了奇妙的神情。   宫九居高临下地望着叶孤城,勾唇笑了笑。   “别来无恙,叶城主?”   这青年推开陆小凤,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叶孤城默默注视着他,沉默良久,回答道:“世子。”   宫九身为太平王世子,自然避免不了应酬迎合与他同等地位的人;叶孤城身为白云城主,虽远居海外,但仍归朝廷管辖,两人见过几面,纵然没有成为朋友,可还是混了个脸熟。   叶孤城只知道宫九是太平王世子的身份,宫九却知道叶孤城的所有,包括他受南王胁迫而参与谋反的事。   “你不是南王世子。”陆小凤若有所思。   他话刚说出口,宫九便冷冷地瞥他一眼,又看向晏良,道:“看好你的狗。”   陆小凤:……谁是狗???   莫名中枪的晏良:……谁的狗???   唐天纵少年心性,之前便看不惯宫九,如今宫九又对晏良的朋友陆小凤恶语相向,莫名坚持“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唐天纵听了这话便驳了回去:“你说谁是谁的狗?嘴巴放干净点!”   “我说陆小凤是晏良的狗。你能奈我何?”   宫九语气冰冷。   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眼看就要在这房间内打起来,好哥哥唐天仪把唐天纵扯了回来,低声道:“莫生气,有更重要的事。”   唐天容也劝他:“要打出去打,这里地方太小。”   唐天纵按耐下怒气,气鼓鼓地远离了宫九所在的地方,晏良默然无语,他摸摸后脑勺,又想叹气了。   “咱们来说正事吧。”   晏良拿胳膊捅了捅陆小凤,陆小凤上前一步,想了想,对叶孤城问出了作为一个朋友最该问的问题。   “你的伤还好吗?”   陆小凤语气中难掩担心。   宫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盯得陆小凤疑心他是否说错了什么之后,这人讽刺地一笑:“你当真认为他受了伤?”   一语惊人,唐门三兄弟齐刷刷地看向了宫九,唐天仪道:“不可能,我确实伤到他了。”   陆小凤也震惊了,心里似乎有什么连在了一起,想起死去的公孙大娘和胜通送来的绷带,他的神情顿时显得有些凝重。   被宫九抢了台词的叶孤城闭了闭眼,冷然道:“金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暗器既然未伤到人,毒药自然发挥不了作用。   唐天仪道:“那血迹又是怎么回事?”   “假的。”叶孤城似乎已自暴自弃,只是神色间更显冰冷。   陆小凤已知道叶孤城下了很大的一盘棋,可是他却不知道叶孤城是为了什么。   这时陆小凤看到了宫九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他从未听过宫九的名号,更别说此人还是“世子”,若不是南王世子……只可能是太平王世子。   “你知道的比我多吧?”晏良懒洋洋地开口,他看着宫九,“那有劳世子向在场的诸位解释一下了。”   “……你在命令我?”宫九眯起眼,语气冰冷,“若是不想苟延残喘,我倒能满足你。”   晏良摇头否认:“我只是觉得现在太晚了,该就寝了。你来说的话还能省事些,毕竟我一开口就想说废话。”   “在我看来,你方才说的便是废话。”宫九冷冷道,“与其让我来说,倒不如让叶孤城来解释。”   唐天纵神色已满是不耐,他实在是听厌了宫九总是带着恶意的话语,心里对这人也愈发看不惯,听了这话便道:“那你就不要说这些废话,知道就说,不愿说就闭嘴。”   唐天仪和唐天容满脸无奈。   晏良:“加一。”   他摸了摸下巴,心想唐天纵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宫九这么个一看就知道他武力值爆表的人还能这么嚣张。   晏良莫名其妙的话语虽然让人觉得奇怪,但此刻这并不是重要的关注点,所以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向了叶孤城。   白衣剑仙神色冷凝,许是看出了如今若是打起来只会两败俱伤,相当坦诚地说出了他被南王以白云城作威胁被迫协助谋反一事,也道出了南王世子与皇帝样貌神似一事,这一点正是南王敢谋反的关键。   偷天换日,南王倒是有风云之志。   陆小凤已想清前因后果,唐门三人看着叶孤城倒是敬佩起叶孤城为了城民而甘愿忍辱负重受人置喙,宫九不置可否,而晏良把身体的重心移到了右脚上,他此刻疲惫不已,但仍打起精神继续听了下去。   叶孤城是个人物,纵然他杀人作假,却是被人所迫,而且若不是晏良有作弊器,宫九是重生之人,想必今夜来这座破庙的仍然只有陆小凤一人,甚至还会有更多人死去。   活着多好啊。   晏良看着叶孤城,又像是在看着他身后布满污迹的墙壁。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陆小凤身为叶孤城的朋友,自然义不容辞的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唐门三人虽然未明说会帮忙,但言谈间透露出“你若是求我我倒能帮你的意味”;宫九兴致缺缺,他若是想阻止这事是易如反掌,可看着陆小凤神色凝重他心里便感到快意,有什么比看到仇人绞尽脑汁愁眉苦脸的事更快乐呢?   因此宫九在陆小凤望来时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满是恶意的话。   “你求我,我便帮你。”   陆小凤:“……”   他与宫九分明是初次见面,可宫九却对他持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陆小凤心里奇怪,也想了很多,最后仍然毫无头绪,此刻对着宫九恶意满满的话语,他只是道:“世子说笑了。”   既然宫九不愿帮忙,那陆小凤也能自己想办法,并不缺宫九一个人。   晏良看出两人间的对峙,在一旁笑了起来,他困极了,最后他看了眼叶孤城,白衣剑仙眼里分明藏着疑惑,却仍显得凝重。   晏良对他笑了笑,转身就去宫九的马车内部的软榻上休息,以至于里面的几人商量好出来之后,宫九对着软榻上的晏良脸色漆如锅底,其余四个人在一旁使眼色,他们都知道晏良的身体状况,不想打扰这人休息,因此都对宫九悄声说了些好话,甚至连唐天纵也忍辱负重的说了几句。   宫九被烦的不行,浑身冒着寒气在一旁坐了下来。   四人见好就收,也一同坐了下来,他们靠在马车车壁上,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凉凉夜风与车轱辘声。   陆小凤望着从窗口倾泻的皎洁月光,摸了摸他的胡子,微微笑了起来。   叶孤城站在寺庙门口望着马车远去,眉眼间柔和了些许,他向来表情寡淡,如今因心情放松显得有些平易近人,月光如水,更让他的神色更显柔和。   人生而在世,总是要有几个朋友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哼哼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这章的重点是友情www   正剧向不太能写得来 而且同人我感觉正剧向是最难写的 因为原作就够正经了hhh   总是莫名沙雕哈哈哈   还有西门吹雪还没出场 就之前露了个衣角和手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不配有姓名。”   《决战前后》里作为两位重要的男配之一,西门吹雪确实出场最晚哈哈哈哈   还有想知道大家对我写的这个宫九的看法www   “性格复杂”不知道体现了没有   原作宫九不是那种妖孽型美男子可我看的好多同人里都是妖孽的不行来着 第17章 决战   晏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晚,中午到了饭点便被饿醒了,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懒洋洋地收拾一番后推门而出,正碰上陆小凤扯着一个人往斜对面的房间走,嘴里还说着些什么。   斜对面的房间据店小二所说已有人订了,晏良却从未见过那人是谁,这不由得让他对那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他正想着,和陆小凤拉扯的那人听见动静扭头看过来,两人对上视线,晏良恍然大悟:“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啥?”   猝不及防掉马的司空摘星没想到就这对上个视线的一会儿就被曾经坑过的人认出来了。陆小凤弄清两人的因缘后在一旁幸灾乐祸,“被认出来了吧?猴精你不行呐。”   晏良笑眯眯地伸手:“来,还钱。”   司空摘星百思不得其解,非要晏良说出认出他的凭据才还钱,晏良也相当赖皮:“你还钱我便告诉你。”   司空摘星憋着一股气把银子塞给了晏良。   晏良收了钱,慢条斯理道:“我说的是实话。”他顿了顿,又接了下去:“我也不知为何,大概是你的眼睛太显眼了吧。”   司空摘星:“……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陆小凤:“看起来便像个油嘴滑舌的猴精,我觉得他是这个意思。”   司空摘星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起有什么是自己绝对能赢的比试了。   在赢了之后把陆小凤这家伙狠狠教训一通!   三人话归正题,去了斜对面的房间——那正是司空摘星的房间,他从来到京城便一直住在那里,但整日昼出夜归,所以没几个人见过他。陆小凤半夜撞见了从窗户翻进去的司空摘星,相当果断的决定把这人拉下水,两人已经出去耍了一通。   “你时间这么紧竟然还有空来耍我,真厉害啊。”晏良吐槽。   “过奖过奖。”司空摘星谦虚不已。   “没在夸你。”陆小凤面无表情。   司空摘星与叶孤城见过几面,欠下人情,叶孤城在来京城之后便联络过司空摘星,虽未说出请求,却言明届时希望能得到司空摘星的帮助。   “我若知道叶城主做的是要谋反的大事……”司空摘星已去见了叶孤城,纵然心有余悸,却还是相当坦然:“我还是要帮他的。”他既然欠了人情,必然得归还,只是帮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小凤没说话,朋友与谋反之事有关,他不能坐视不理,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还有挽回的余地。   晏良不置可否,问道:“其他人去哪里了?”   陆小凤正色道:“你那三个唐门朋友去找宫九了。叶孤城如今还在那处破庙,他目前还不能暴露。”   晏良点了点头,随后反应过来:“等等,为什么他们去找宫九了?”   “唐天纵想和宫九打一场,他两个哥哥为了阻止他俩便一同跟着去了。”司空摘星插了一嘴。   晏良沉默了一下,转移话题:“决战的另一个主人公呢?”   “为何你不是很想说唐天纵和宫九的样子?”陆小凤忍不住问。   晏良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陆小凤一本正经道:“我也未见过西门,他既然不露面,必然有他的理由。只是他们这场决战怕是不能如期进行了。”   “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迟早会露面的。”司空摘星道,“而且今晚就是决战,他再躲也躲不过今晚。”   “话说他们在哪决战?”晏良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   陆小凤道:“紫禁之巅。”   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晏良默了默,心想这决战地点不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有大事要发生么?   这消息一日内便传遍城内城外,有信息渠道的人都已知晓决战地点的特殊性。   陆小凤已把从殷羡手中拿到的六条绸缎送给了别人。司空摘星明面上受着叶孤城之托听命于南王,也拿到了王总管偷来的绸缎,虽然有点对不起对陆小凤信任有加的殷羡,但为了不让南王势力心疑,陆小凤还是默许了让司空摘星把假的绸缎分给别人。   晏良听他们一上午做了这么多事,由衷感叹:“听你们这么辛苦,睡了一天的我还真是可耻啊。”   陆小凤看了眼晏良,即使休息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他看起来气色还是不大好。   司空摘星从怀里拿出条绸缎塞给了晏良,笑得贼兮兮的:“既然睡了一天,那晚上去看看好戏吧。”   陆小凤怀疑道:“你不是把东西都送人了吗?”   司空摘星对着他笑:“我可未说我把这东西都送人了。”   陆小凤其实不大愿意让晏良去观战,决战必然无法进行,晏良一个身体虚弱的普通人,若出了意外他也不一定能照顾到他。   晏良把绸缎塞到袖子里,对司空摘星的好意欣然接受,同时尽力打消陆小凤的担心:“不看白不看,不会出事的。”   陆小凤摸摸胡子,心知他就算劝也劝不住,也就不再谈这件事,和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串通一气——主要是同司空摘星,晏良就是个旁听的人。   晏良佩服陆小凤能为朋友奔前赴后不辞辛苦,更何况他这个朋友还是位只见了不过一面的朋友。   陆小凤的朋友遍天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晏良感叹,谁不想要一个诚挚友善的友人呢?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肯承认陆小凤是他们的朋友,就体现了这一点。   夜色已深,圆月高悬。   紫禁城内本该一片寂静,但紫禁之巅却站满了手拿各色绸缎的江湖人士。   除却一些十分眼熟的人,如老实和尚、木道人、顾青枫,还有一些人站在角落,戴着檐帽,帽檐压得极低,脸色苍白僵硬,像是戴着面具,显然是不愿被人认出他们本来面目。   陆小凤把晏良提上紫禁之巅,刚站稳就对上了殷羡,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陆小凤,我只给了你六条绸缎。”   殷羡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我知道。”陆小凤苦笑。   “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殷羡手指向紫禁之巅上密密麻麻的人,语气难掩愤怒。   陆小凤叹气:“我不知道。”   殷羡面色黑如锅底,猛地一甩袖,转身便要走,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西门吹雪要见你。”   他语气生硬,陆小凤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个猜想,却并未显露出来,只是默默跟着领路的人去了西门吹雪休息的小屋。   晏良目送陆小凤走远,和殷羡对视片刻,又默默移开了视线。殷羡面色冷凝地离开了这个地方,越走越快。   这哥们,绝对是演得太认真结果把西门吹雪要见陆小凤对事情给忘了。   司空摘星猛地咳嗽起来,颤抖着声音对着晏良伸出手:“乖孙,快扶一下爷爷。爷爷的腰,不行了哇……”   晏良:“……”   “啊,爷爷,我来为你捶捶腰就!行!了!”晏良十分给力的狠锤了一把,司空摘星连忙躲开,伤心捂脸道:“孙儿,你为何要这样对爷爷……”   “你们……在干什么?”   唐天纵远远看见在角落里打闹的两人,赶了过来,面露怀疑:“这……是你爷爷?”   司空摘星直起腰,晏良也理了理衣裳,方才还不正经的两人瞬间变得正经无比。   “不,这是我孙子。”晏良微微一笑。   司空摘星道:“他睡了一天,脑子不清醒。其实我是他爷爷。”   唐天纵听出来这人是司空摘星,松了口气:“我还道你把你爷爷带上来了。”   “所以我真是他爷爷。”   司空摘星对“爷爷”这个称呼坚持不已,唐天纵和晏良默契地无视了。   晏良四处看了一眼,问:“你哥他们呢?”   唐天纵压低声音道:“他们和宫九一起走了。”   晏良有点搞不懂了:“你不是想和他打一架吗?怎么你成了被丢下的那个?”   “我才没被丢下!”唐天纵突然激动了起来,随后反应过来,又压低了声音,闷闷道:“没打成,宫九不知道和我哥他们说了些什么,结果他们就和那家伙合作了。”   晏良:……这不还是被丢下了嘛。   他想笑,又觉得不该笑,于是顶着副奇怪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你,和我们一起混吧。”   “……想笑就笑啊。”唐天纵憋着气。   如今为了两位剑术高手的决战,所有在场的武林人士都兴奋不已,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而又一促即发的气氛,司空摘星、晏良和唐天纵这里的气氛显得十分突出,陆小凤见了西门吹雪,心情沉重的回到这里,望见气氛沙雕化的三人,突然产生了一股不真实感。   那几个人,完全是一副来参观游览的样子啊。   而这一切的□□,都是那个名为晏良的男人。   陆小凤又想起和西门吹雪方才见面时的对话,西门吹雪对家中怀孕的妻子仍然心存挂念,这个时候决战绝不是一件好事。   他突然有些庆幸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此次决战不能举行了。   陆小凤对西门吹雪说了这件事,即便西门吹雪一向淡定不已,听到那件事却仍然免不了震惊。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免不了一场决战,但陆小凤此刻却并不希望那场决战发生在今夜。   陆小凤拍了拍脸,向三人走去,面上带着笑。   今夜,一切都将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失踪人口冒泡   西门吹雪还没露脸 因为他太难写了   下章一定露脸!!   走剧情真心很难写 所以我还是写沙雕日常吧 这章真的是划水   大概再有三章或者两章 陆小凤篇就要完了   主角他就要嗝屁了   老死是不可能的 只能病死了   我真是个过分的亲妈(×)感谢在2019-10-30 23:17:09~2019-11-22 23: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泽清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结束   西门吹雪望着他的剑,诚挚而又坚定。   乌鞘剑古朴而又沉静,透着股肃杀之气。   他曾把剑作为一生的归宿,将一切都奉献给他的剑。   他若是死,也只能是因剑而死。   叶孤城是他认定的对手,先前是他为了妻子而延后了决战的时间,此次也许会因叶孤城而导致这场决战再次延后。   西门吹雪思绪万千,这对执剑者,尤其是对即将面临决战的剑客来说,是大忌中的大忌。   西门吹雪拿起剑,沉默地去向了两人约战的地方。   叶孤城早已等待在那里,西门吹雪与他相望。那人面色惨白,呼吸急促,显然已受了伤。   西门吹雪突然有一瞬短暂的停顿,他死死地盯着面色惨白的叶孤城,握紧了手里的剑。   陆小凤自然已告诉了西门吹雪此叶孤城非彼叶孤城,西门吹雪之所以生气是因这人的行为在他看来是抹黑了叶孤城。   叶孤城岂会如此孱弱不堪?将自己狼狈的一面展现在众人眼前?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向陆小凤,他来京城本就是为了决战,如今却不得不在这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这让他有些不耐。   陆小凤和他对视,眼里藏着笑意。   他虽不该高兴,却避免不了的感到高兴。   此次决战必然无法进行,即便两人在事件结束之后约战,想必也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他的朋友,陆小凤是绝对不想看到这两人失去生命。   西门吹雪又转过脸看向面色惨白的叶孤城,越看越气,冷着脸一动不动。   这场景着实古怪,假扮叶孤城的人在等西门吹雪开口,可西门吹雪却不愿同这假货说话,一时之间陷入僵持。   围观的人不由得疑惑,却没人开口打扰这不明所以的沉寂。   就在这时,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口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四周突然蹦出来一群黑衣人,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将那十二个诡异的假面人制住。西门吹雪也在听见哨声时出了手,顶着叶孤城的脸的白衣人面上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他的动作远远没有西门吹雪的剑快,只来得及捂住脖子,而他即使意识到不对也未能躲过。   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这场对决还未开始就已结束,他们从眼睛所看到的来判断,只知道是西门吹雪出其不意杀了叶孤城,一时之间困惑而又震惊。   西门吹雪吹落剑尖的血珠,神色之中突然多了丝旁人不能理解的落寞。   陆小凤走上前,揭下了「叶孤城」面上的□□,那是个枯瘦的男人。   “还望在场诸位不要妄动,之后便能为各位解疑。”   陆小凤安抚在「叶孤城」真容暴露时躁动起来的江湖人士,殷羡等人也努力维持着在场秩序,好在司空摘星卖绸缎时划水,只卖了所给绸缎的一半,来的人大部分都是相当稳重的人,见情景诡异也在躁动片刻后安静了下来。   晏良摸了摸下巴,他看戏看得也不太得劲,速度太快甚至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倒是见识到西门吹雪为何会被称为“剑神”了。   叶孤城被称为“剑仙”,西门吹雪被称为“剑神”。两人若是真比起剑术也不知谁胜谁负。晏良看向陆小凤,陆小凤眉头微皱,望着皇帝的寝宫,心里有些不安。   此时此刻,叶孤城已杀了王总管,只有顶着与皇帝同样的一张脸的南王世子瘫在地上。   “师、师父……?”   南王世子压根没想到叶孤城能叛变,他难道忘了中毒的白云城城民了么?   皇帝淡定自如,即使与南王年纪相当,甚至有着相似的一张脸,两人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叶城主,辛苦你了。”   皇帝知道叶孤城被威胁的前因后果,之所以知道则是昨天晚上临睡前,太平王世子求见。   太平王世子和皇帝虽然是堂兄弟关系,关系却并不亲厚,皇帝至今还记得幼时和太平王世子见面,被他用着看智障的眼神瞥了一眼,那时皇帝还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年纪小,却对那事记得很牢。   太平王世子半夜来访,显然有极其重要的事,沐浴后正要上床的皇帝默默地又穿好衣裳,打起精神去接见太平王世子。   结果被告知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宫九把「太平王世子」不该知道的事情全推给了叶孤城和陆小凤,至于「太平王世子」为何会与陆小凤结识,宫九把这个锅给了晏良。   通过朋友来认识朋友的朋友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皇帝也没在意这个,那天晚上一夜未睡找人商量如何解决,时间紧急,纵然好好计划了却仍有些疏漏,宫九告诉皇帝这个惊天大消息后便拐了个弯,去外面和陆小凤他们汇合,一晚上来来去去地忙碌奔波,只在天亮前稍稍合眼歇了会儿。   宫九看陆小凤忙得像个陀螺便止不住的快意,因此即使他手下人众多能更省事些,他却并未把那些人借给陆小凤,而是悠哉游哉的看着陆小凤为友人奔波忙碌,直到最后才借出去。当然,他没说那些是他的人,只说是重金雇来的杀手。   而那些人,正是在紫禁之巅收拾了那十二个人的黑衣人们。   这边厢,叶孤城甩去剑上的血珠,听见皇帝的宽慰后垂下了眼:“我本欲协助南王谋反。”   “城主受人胁迫,心系城民,此事非城主之过也。”皇帝很坦然地安慰他。   叶孤城看向南王世子,向来华贵的年轻人此刻面无血色,迎向叶孤城的眼里含着乞求。   南王世子性子坚韧不足软弱有余,本来就不适合当皇帝,但架不住他有一个野心勃勃的爹。向来是儿坑爹,这里倒成了爹坑儿。   叶孤城闭了闭眼,收了剑,不再去看南王世子:“任凭陛下处置。”   皇帝当然不会处置叶孤城,他虽居于深宫,对江湖之事却颇为向往,由他能同意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在紫禁之巅决战一事便能看出他的乐此不疲。但谋反的南王与世子却是一定得处置,暗养私兵,意图谋反,实乃大罪。   总之不管如何,南王想登上皇位的梦是告吹了。把所有相关人员收押处置之后,皇帝让人将陆小凤召开了他的书房。   陆小凤有一瞬的懵逼,按理来说搞定这件事出力最多的是宫九,若是召见也不该是他被召见——陆小凤不知道宫九把锅都推给了他,就那样懵逼地去了御书房。   一堆人都跟去了御书房外面,他们大部分都是和陆小凤有交情的人,一方面是担心陆小凤,一方面则是想搞清楚事实。   陆小凤一个人进去了,随后他和两个人一起出来了。   一身白衣的是叶孤城,而一身明黄色衣袍的不用猜就知道……   ——是皇帝啊!   皇帝这次出来就是为了瞅一眼西门吹雪,先是说了些官方话,把叶孤城洗白了,只说叶孤城为了他而忍辱负重,此次决战不能如期举行,然后对着西门吹雪道了个歉。   “还望庄主见谅。”   西门吹雪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因为面前的人是皇帝而有丝毫紧张。皇帝也不恼,笑着又说了些别的,倒实在是个好脾气的皇帝。   晏良心想这皇帝还挺心大的。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是不可能进行了,皇帝离开后大部分人都离开了,一是按捺不住围观大事件后的激动心情,二是急着将这事宣传出去。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聊了会天,没人听见他们说了什么,若是说两人之间气氛和谐也谈不上,毕竟两人都是个冰块脸,看也看不出啥。陆小凤倒是在一旁听着,那两人谈完之后便各走各的,分道扬镳。陆小凤站在原地默然无语,表情看起来相当无奈,晏良凑过去:“那两位说了什么?”   “「日后再战。」”陆小凤叹气,“我该庆幸他们不是明天就战么?”   “嗯。”唐天纵肯定了他的想法。   陆小凤:“……”   他怀疑唐天纵这是跟晏良学的故意来堵他的。   这次事件结束,勉强算是个好的结局。陆小凤捋了捋事件前后,突然发现晏良才是至始至终贯穿整个事件的人。   他甚至比陆小凤更早找到叶孤城。   宫九也是个意外。   说到宫九,陆小凤看了看周围,问唐天纵:“你的两位兄长呢?”   唐天纵脸黑了:“和宫九一起走了!”   陆小凤默默住嘴。   晏良低声道:“兄长被宫九拐走了,他不开心。”   司空摘星插了一嘴:“别说了,他已经拿暗器了。”   晏良麻溜地把司空摘星捞到身前挡住唐天纵的瞪视。   司空摘星:“喂!”   作者有话要说:  晏良:我真的是主角么?戏份太少了吧。   >   大家留个评吧【捂脸   虽然我总是失踪,但我还是想知道大家对这文的看法啊【太不要脸了   没有评论是没有动力的! 第19章 最后   南王谋反一事了结,叶孤城只在京城待了一日便动身回了飞仙岛。皇帝派人跟他一起回去,南王在白云城的水源中下了奇毒,以此威胁叶孤城,此次南王失败的事还未传出,他的当务之急便是赶回白云城替城民解毒。   陆小凤去送他,晏良心想自己也没事便也厚着脸皮凑了过去。   叶孤城确实风姿隽逸,笑起来时连眼里的淡漠也少了些,与晏良初见他时如同仙人般高高在上的姿态相比,显得平易近人了。他虽然不是实打实地露出了一个笑脸,眼里却含着轻微的笑意,同陆小凤谈完,便看向了晏良,微微颔首致意,便驾马而去,其余人也紧跟而上,留下一阵烟尘。   晏良有些遗憾:“我还想着能和他交个朋友。”   陆小凤道:“待白云城安定后,你可以去那里,叶孤城一定会欢迎你的。”   晏良摸了摸下巴,认真的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行性:“等我去找花满楼耍一趟,我看看能不能去白云城蹭吃……啊不是,看能不能去那里玩玩。”   陆小凤:“你的险恶心思已经暴露了吧?蹭吃蹭喝已经说出来一半了啊喂。”   晏良无辜脸:“嗯?你说啥?”   西门吹雪没有立刻离开京城,因为他的妻子孙秀青快到临产期,只能在京城生下孩子后再做打算。陆小凤去他们的住处看望一番后提了糕点回来,神色颇为怅然,西门吹雪今后的牵挂更多,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晏良没说话,这和他没关系,西门吹雪和他甚至没说过一句话,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紫禁之巅。   张英风还被压着捏泥人,严仁英那时没能分到绸缎(因为唐天纵特意提醒了司空摘星一句),也没能去决战现场,因此他至今还没能见到西门吹雪。   张英风现在还记挂着那个“好心人”是谁,他在晏良和唐天纵之间认定了是唐天纵,但不知道他想岔了。   其实告诉泥人张他孙子是来□□的人是晏良,唐天纵起初是不知道晏良的这个打算,但他目睹了晏良偷偷摸摸地把纸条塞到了泥人张的摊上,因此也把这事记在了心上,去提醒了司空摘星。   因此张英风和他师弟是被两个人给坑了。   说回跟着宫九跑不见的两个唐门小哥,唐天仪和唐天容得知宫九手里有很多资源,甚至有能解唐门毒药的人,便和宫九彻夜长谈,至于谈话内容唐天容表示——宫九这人嘴忒毒了。   唐天容心大不在意,唐天仪不像他弟性子那么直能直接怼回去,越谈脸越黑,宫九则越谈越高兴,他忽然发现了个新乐趣。   重生至今,他从未被激起热情,看见鞭子也生不出什么冲动,甚至一度觉得一切过于无聊,倒不如死了好。   气陆小凤时他便发现了,别人的不如意便是他的如意。看人无语默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就觉得高兴。   三人谈的事勉强算是谈成,宫九舒心无比,唐天容却是黑着脸回了客栈,碰见了唐天纵后十分真情实感道:“为兄知晓你为何看不惯宫九了。”   被两位兄长丢下,本欲摆出黑脸的唐天纵对着兄长咬牙切齿的神情茫然了。   唐天容则是叹了口气:“宫九太气人了。”   “他怎么了?”唐天纵紧张起来,上下打量着唐天仪,试图看出受伤的地方:“可是对兄长下了狠手?”   唐天仪:“没有,只不过是那人嘴忒毒了。”   唐天纵:“……”   晏良对他们和宫九达成的交易并不了解,也没有细问。说实话,宫九此人确实是个谜,不管是他似乎对叶孤城的事尤为清楚,还是他对陆小凤莫名的敌意和那些人手,都让人忍不住探究。   陆小凤自然也是奇怪宫九对他的不满从何而来,可宫九在事件结束之后便隐了踪迹,让唐天容给陆小凤带了一句话。   特意提醒了陆小凤欠了宫九人情一事,让陆小凤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晏良被系统告知过宫九是重生的,却不知道宫九重生前和陆小凤有何恩怨,在陆小凤沉思时随口调侃了一句:“你是不是抢他女人了?”   陆小凤:“怎么可能?我和他此前从未见过,更别说他还是太平王世子,即便他有女人,与我也扯不上关系。”   话是这么说,可宫九又不只是个太平王世子,毕竟皇家姓可不是宫。   陆小凤想了一会儿就没想了,他生来恣意洒脱,若只因宫九而愁眉苦脸便不是他了。   各自商量好去处,唐门三兄弟最先动身了,唐天纵对着晏良虽有不舍,毕竟是他第一个朋友,但仍是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晏良微笑着接了一句:“有缘再见。”   司空摘星早就跑了,临走前不忘捉弄下陆小凤——他把陆小凤的红披风拿走换成了一条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披风。   陆小凤好气又好笑,把披风收了起来心想定要让那猴精披着这披风在城里倒立走一圈。   晏良之所以来京城是因为不认路走错了方向,他本想去找花满楼,但方向错了之后就彻底找不到路了,不过没见到花满楼,却在京城碰见了陆小凤,也算个意外之喜。   事情结束之后周围的朋友也走的差不多了,晏良在京城待够了就想离开,而陆小凤想得更为长远——趁事情还未传开,先去个地方歇着。   于是不管是谁都会接纳的百花楼自然是首选。   陆小凤和晏良便相当愉快地决定去投奔花满楼了。   花满楼对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两位剑术高手的决战不大感兴趣,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比试,一场切磋,可决战始末传开时他还是有些震惊。听到这消息的第二天,陆小凤和晏良便吵吵嚷嚷地进了百花楼。   “花满楼——唷!”   晏良大步上了楼。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花满楼微微一笑。“你精神不错。”   “不不不,我快被陆小凤整成精神衰弱了。”晏良唉声叹气地在一旁做了下来。   陆小凤:“你恶人先告状!到底谁才是那个整人的家伙??”   “我可不像你去一个地方就要去花楼里喝酒玩乐。”晏良说,“洁身自好懂不懂?远离黄赌毒晓不晓得?”   “不懂!不晓得!”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   晏良倒是跟着陆小凤去了趟青楼,被胭脂水粉的味道逼退了出来,那之后打死也不去了。不知道是穆江川还是他本人的缘故,闻不得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   说笑够了之后,晏良去楼下四处逛逛,和之前住在这里时认识的人打招呼,陆小凤将此次事件一一说与花满楼,花满楼听完后唏嘘不已。   若是没有那些巧合,想必决战仍会发生,两人中必定有一人会死。   “除此之外,晏良他……”   陆小凤有些不忍。   花满楼自然是知道的,尽管晏良努力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可呼吸举动间便能看出他身体已到了极限。   花满楼叹道:“我知晓的。”   晏良从楼下拿着烧饼兴冲冲地上来了,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我请客!”   “你请的客就只是烧饼吗?”陆小凤看了看他手里的烧饼,露出嫌弃的表情,“看来你还是个穷鬼啊。”   晏良麻溜地顶嘴:“哪里哪里,比不得陆小气你啊。”   陆小凤:“来时路上有一大半是我付钱的好吗?你不止穷还小气啊喂。”   晏良装傻充愣“嗯?风太大没听清。”   陆小凤:“喂!”   晏良比陆小凤和花满楼更清楚他自己的身体情况,本来穆江川就是将死之人,他借了人家的身体,伤也没养好,也养不好,能多活这几个月就该谢天谢地了。而且还交了朋友,走了很多地方,见了不同的人,这与晏良无聊的上一辈子想比,已经是十分奇妙的体验了。   虽然系统答应他会去不同的世界,但谁也不知道这次死了之后能否再次睁开眼……晏良能够坦然地面对死亡,却不代表他不害怕死亡。   这世界上,总归是愿意活着的人比较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来了hhhh   陆小凤篇结束了   说真的我这写得是真的不太好 剧情太扯 自己也没能力 最开始是试手但越写越觉得自己写得渣 我看看接下去的那篇写得咋样   等我再捋捋思路   希望能练练我这没有逻辑的脑子【捂脸   至于下个故事是啥 猜猜看吧 不是之前的那个顺序了 我把文案上的给删了   或者说有想看到可以在评论里说说 说不定我哪天给安排上了呢_(??ω?? 」∠)_   还有各位大老爷们——   冬天来了 天气冷 注意保暖 不要冻着了muamua——感谢在2019-11-28 16:22:50~2019-11-30 18:2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灵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一)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街边摆着各种小摊,卖各式小玩意,热闹非凡。酒楼里传出人的哄叫声,嘻嘻哈哈的,仔细听便知那酒楼里之所以如此热闹,是因为那说书人讲着包青天陈州放粮一事,不畏王权富贵,明辨是非,新上任的开封府尹便是这样一位大清官。   “且说那包公混进陈州城,在展义士的帮助下抓了那些贪官污吏,开仓放粮——只可惜那无恶不作的安乐侯逃了后至今不见踪影,实在是可惜啊!”   晏良的摊子就在酒楼对面,街道不宽,说书人的声音传得远,他斜靠在椅子上,听了一耳朵对包公的夸赞话语,喝了口茶,便坐直吆喝一声:“算命啦,不准不要钱——铁口直断,一卦五文啦——”   他初到这个世界,便面临着一番窘境——没钱、不认路、还瘸。原主寿限已至,也没有什么心愿,系统和他商量让他走后门投胎,便把身体给了晏良。   晏良意识清醒之后才知道原主是为什么而死,他是被冻死的。因为身有残疾,被家人遗弃,跟着个老乞丐勉强活了到这个年岁,冬日一至,一冻就冻出病来,一病不起。   晏良找了个小破屋,用积分向系统换了些保暖的必需品,缩在木屋里缩了两个月,如今春日将至,天气回暖,晏良便重操旧业来这镇子里替人算命了。   之所以说是重操旧业,是因他之前就兑换了算命看相的能力,在百花楼门口为来来往往的人们算过命看过相,那时不愁吃喝,一卦一文,如今因困境所迫,涨到了五文。   系统商城里的是正宗商品,晏良本来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才兑换的,可当那些灌到脑子里后才知道那是种说不出的感觉。   陆小凤起初还嘲笑他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结果晏良的断言被一一证实,陆小凤便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算命之事这时信的人还是比较多,起码晏良从五日前坐在这里,已有了数十个人来找他算命。   刚开始大多数人看他年轻,不信他,偶有几个有点闲钱的人过来找他也是为了戏弄于他,被晏良好声好气地点出后自是惊奇不已,旁人见了几次,便传来了他的名声。   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收费不贵,据说还算得挺准,白试白不试。   大部分人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找他,晏良也尽心尽力,不管是找猫找狗算姻缘看面相寻良辰吉日的都一一应对,找到失物的人都替他宣扬一番,躲过那些小灾的人逢人便夸他。   但就是那样,找他的人也还没到络绎不绝的程度,因为晏良看起来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晏良呦喝了几句,便没了兴致,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捧着茶水,整个人看起来没个正形。这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此人的能力。   这边厢晏良悠哉极了,那边酒楼上有人盯着他盯了半晌,对着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却做着算命之事奇怪不已,便起了些查探的心思。   晏良一晃神,眼前便冒出来一个白衣人,由于过于突兀,晏良差点没把手里的茶水糊他脸上。   “这位公子……可是要来算命?”晏良心想这人不像是来算命的,一身戾气倒像来寻仇的。   “当然是来算命的,只不过不是我算。”白玉堂眉梢一扬,“我想让你算算庞昱的下落。”   晏良仰头看着他,心道这是要来砸场子,嘴上应得飞快:“这位公子,我可不知安乐侯的生辰八字,如何能算出他的下落?”   “你既然连那些不知生辰的猫狗都能算出下落,为何算不得庞昱的下落?”白玉堂一手捞过椅子在桌前坐下,眼睛紧盯着晏良。“庞昱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畜生不如,即便没有生辰八字想必你也能算出他的下落吧。”   白玉堂这话叫旁人听见,只因问得正是最近大家所关心的话题,便引来了许多人围观。晏良捧着茶杯巍然不动,稳如泰山:“但他也是娘胎里生出来的,总的来说也是个人,与畜生不同。”   白玉堂挑了挑眉:“非要生辰八字不可么?”   “倒也不是不可,具体位置是算不出来的。”晏良实话实说。   白玉堂已认定了晏良在扯谎,眉眼间显露出几分无趣:“那你便算罢,只要算得出,莫说是一卦五文,便是千金我也给得起。”   晏良瞅了瞅他身上的上好面料的白衣,道:“他被人带出了陈州,如今刚逃得生天,往开封去了。”   包拯于陈州开仓放粮,贪官污吏都被抓了,唯独漏了个安乐侯,此事世人皆知;他若是逃出,自然是要去开封找他那个备受皇帝信赖的爹。   晏良这回答有几分取巧,周围的人听了也判定不成,只等着看这白衣人是否会给出千金来。   白玉堂听了之后心想这算命先生还有几分小聪明,手上动作也快极了,取下腰间的钱袋便给了晏良:“虽没有千金,但我日后可补给你。”   钱袋“Duang”得一声落在桌子上,看来这个客人非富即贵,一身上下都显出“壕”的气息。   散财童子啊。   晏良在心里吹了个口哨,手上动作也不停,把钱袋扯开从里面拿了块银锞子揣到怀里,面上带笑:“这位公子,千金倒不必,这就足够了。”   晏良清楚得很,他一个瘸子,还是外来人,骤然得了这么多银钱,必定会引来有心之人,要是跑得不快还会被打,倒不如少拿一点。   白玉堂挑了挑眉,看出他的顾虑,便收了钱袋,转身走了,背影是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晏良只当这少年侠客同多数人一样,来试探他的能力,接下来又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找他算命,晏良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一一应对,一天下来也赚了点钱。   把桌椅寄托在酒楼后院,照常给了五文的保管费,晏良拢着袖子,一瘸一拐地去了东华镇的最东边,那边位于山脚,人迹罕至,他的那个小破屋就坐落在那里。   酒楼里的小二瞧见他的背影,嘀咕一声:“他怎么还住那里?算命算了这么多天,肯定有钱了。”   酒楼掌柜拨着算盘听到他这声疑问,头也不抬道:“他前些日子同我说要攒些盘缠四处走走,当然不会乱花钱了。”   店小二心道一个瘸子要走也走不了多远,正在想着,有人喊了声上菜,他便又急急忙忙地端着菜盘子去了那桌,把先前的心思抛之脑后。   晏良对那两人的谈话浑然不知,走了大半个镇子,看到了他的小破屋。正想推门进去,却听到屋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手一顿,去了屋后。   那人缩在角落,蜷成一团,呼吸急促,听见了晏良的脚步声虽想躲起来,却是有心无力,任由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   他心里一团乱麻,一是在陈州时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二是逃出生天后几经波折吃尽苦头……一时之间又急又慌,竟是径直晕了过去。   晏良盯着这一团泥球,在转身就走和伸以援手两者中犹豫片刻,叹了口气,扯着这泥团的后衣领,又一瘸一拐地往屋内走去。   春雪初融,小破屋只有门前摆了几块砖来做外出的小路,晏良来回一趟,地面被整得泥泞不堪,鞋上也混了泥水,泥团子身上原本还看得出颜色的衣裳彻底告废了。   日行一善,长命百岁。   晏良想着系统的任务,认命地收拾起这泥团子了。   去岁鼠猫之争闹得沸沸扬扬,锦毛鼠白玉堂盗三宝,入皇宫,除奸人,皇帝有心留他在开封府办事,白玉堂却不想被束缚,最终也不了了之。   他嫉恶如仇,向来随心所欲,路上遇见昔年遭兄长搭救的项福,从这人口中得知安乐侯吩咐他去刺杀包拯,怒极后甩了这人面子,却正巧碰见在酒楼里的展昭,两人早已冰释前嫌,白玉堂便跟着展昭一同去了陈州。   安乐侯通缉文书已下,按理来说庞昱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纨绔公子,可四月来却无一人寻得庞昱的下落,甚至连消息也不曾听得……唯一听到的还是一街边算命先生耍小聪明的话。   白玉堂想着陈州之事,又念起了那算命先生说的话。   【他被人带出了陈州,如今刚逃得生天,往开封去了。】   那算命先生这话初听像是投巧,可细想却有几分古怪。白玉堂记着这件事,却并未放在心上。   算命先生之流在白玉堂眼中与神婆类似,都是些招摇撞骗的玩意儿,所说差别则是会做人与不会做人,白玉堂自然不会信晏良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日行一善,长命百岁——是不可能的。   >   来啦 我来啦   这次是《宋朝开封府那些事儿》   不按原著来,时间打乱了,人物还是那些人物 ,如果有雷点还请温和地退出www   是练笔也是学习,总之我是很认真的!   向收藏留评的各位大老爷们表个白飞个吻muamuamua—— 第21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二)   庞昱醒过来的时候晏良正在数他还有多少钱。   替这泥团买药、买衣服已经超出晏良的预算了,而这泥团昏迷不醒,梦中还又喊又叫,昏了两天才醒来。   而且这人醒过来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找救命恩人,而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往外跑。   晏良在床头看着这少年神色惊惶,虽然还是不太清醒,但跑路的意志倒是十分坚定。   然而他几天没吃饭,昏迷时也只少有进食,浑身无力,跑了两三步,“pia”地一声,五体投地。   “你跑什么?”晏良挪了过去,扶他起来。“我好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不来感谢我一下么?”   少年脸上生了冻疮,还有划伤,红紫交加,整个人看起来凄惨极了。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正欲开口,上唇一温,他伸手一抹,染了一手赤色。   流鼻血了。   晏良看他起了一半后跪在那里对着染血的手一副震惊的样子,默了一下,说:“……你先起吧,要谢我也不必行如此大礼。”   这少年估计以前是个富家公子,连止鼻血也手足无措,晏良在一旁指挥他,看他好不容易弄好之后,开口问他。   “你叫什么?”   庞昱眼神闪烁:“于耀。”   “我是晏良。”晏良看他一眼,“你家在何处?”   “开——”庞昱硬生生地憋回去,改口道:“我一个人。”   庞昱看着这青年忐忑不安,这几日他躲着人群,扮成乞丐,能看到他的通缉文书,画像画得活灵活现,让他更不敢露脸。   “你如今风寒未愈,先在我这里歇着吧。”晏良对庞昱微微一笑:“如果你不嫌弃我这里太破了的话。”   庞昱看了看这小木屋,确实有点破,还有点漏风,他从来没有住过这种房子。   “……多谢。”   庞昱第一次对人说谢谢,颇有些不自在。他想了想,又开口说:“……我能帮你。”   庞昱以前仗着父亲和姐姐的威势纵横京师,吃喝玩乐,遛狗逗鸟,过得滋润无比,要他对人说一句谢谢比包拯变白还难。如今经此骤变吃尽苦头,倒是知道了些人情世故。   晏良看出他的一腔谢意,应了一声。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晏良心里对这少年醒来时的举动奇怪无比,甚至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   日行一善日行一善,总不会行一次就运气这么背吧。   晏良十分不确定地思考着。   *   那跛脚的算命先生这次带了个半大少年在身边,又瘦又矮,身上还带伤,一看就是吃了很多苦。   那条街上的人看到后心里了然:看来这就是晏先生买药的原因了。   街上的人都称呼晏良为先生,一是佩服晏良的算命技巧,二是晏良眉清目秀,尽管看起来懒洋洋的,却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这种人多是江湖侠客,文人雅士。   有人为晏良编了好几个悲惨身世,譬如“因受伤而退隐江湖的侠客”、“游走世间的方士”、“家道中落的富家公子”、“屡试不第的举人”等等,让晏良在一一否认之后不禁赞叹古代人民的智慧。   “你为何能算得这么准?”庞昱看了五天,心痒难耐,好奇心起,忍不住问他:“我看你并未卜卦……你就拿了枚铜板。”   “想知道?”晏良挑眉。   庞昱猛点头。   晏良:“商业机密,不告诉你。”   庞昱:“……”   庞昱醒来后的第三天,彻底地和晏良混熟了。   晏良为人随和,和整条街上的人都挺聊得来,上至六十老太,下至三岁幼童,看见晏良都笑得牙不见眼。庞昱则是心大,他逃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能喘口气,就松懈下来。一个随和,一个心大,相处起来自然随便了许多。   庞昱的通缉画像已经传到了东华镇,但画像上的庞昱是个眼角有泪痣,贼眉鼠眼的肥胖子;而庞昱如今瘦了半圈,眼角的泪痣也在逃跑途中因为摔伤而被伤口遮住,整个人看起来就是另外一个人,也怪不得没人认出他来。   晏良曾对着那张通缉像点评:“看起来就不是好人。”   画像上的本尊就站在他身边一起仰头看着:“……嗯、嗯。”   好丑。   丑到不忍直视。   庞昱想想他爹,又想想他姐庞皇后,心道还好他姐不像他爹。   如果庞太师知道他家坑爹的傻儿子嫌弃他爹的容貌,估计会一巴掌呼上去。   儿女都是来讨债的,这句话果然没说错。   远在千里之外,开封府庞太师府内,庞太师快愁到头秃。   他知道自家那个傻儿子是什么德行,除了遛狗逗鸟吃喝玩乐就不会干别的,十六岁的年纪见到女子就跑得远远的,要让庞昱欺男霸女强抢良家妇女那是比包黑炭变白还不可能的事。   所以陈州那个“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克扣赈粮”、“中饱私囊”的人到底是谁???   庞太师愁到头秃,因为自家这个坑爹的傻儿子,他被皇帝停职三月,罚俸半年,虽然知晓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但明面上他确实是被皇帝罚了,还输给了包拯。   这都是什么事!   庞太师气得快要心梗。   顺过来气之后他思来想去心底不踏实极了,在厅堂里踱步走了几个来回还是放不下心,出了门就让人抬轿子往开封府去。   包拯在书房里皱眉沉思,他桌子上摆着陈州案的案卷,由于庞昱不知所踪还没有写上最后的署名。突然,敲门声响起,得到应允后开封府的主簿推门而入,面露无奈:“庞太师想见大人一面。”   包拯:“……本官这就去见他。”   庞太师的烦人程度在朝堂上包公就已经见识到了,但没想到他还能更烦人。   从庞太师被停职在家开始,他每隔两日便会来催包拯,让他快快查清陈州的案子,并且找到庞昱的下落。   这人过来闹个事甚至还有规律,明显找茬的情况让包拯十分无奈,不,整个开封府都十分无奈。   陈州一事确实存疑,包公见过庞昱,虽然被他爹养了一身膘,看起来就一个猥琐的小胖墩,但每次碰见他不是在遛狗就是提着个鸟笼在街上溜达,和人闹起来也不过是为了抢一只鸟,怎么看也不像个会派人暗杀朝廷命官的人。   包拯不信庞昱会有那个胆子,皇帝也不信,但陈州山高水远,也许庞昱被人骗了呢?若是他听信他人谗言,派人刺杀包拯,也不无可能。若不是,他又为何要逃?   疑点重重,包拯手里的线索还是太少。   庞太师见了包拯后立马把手里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你可查出什么了?”   包公面色如常,看不清神色变化:“未有头绪,仍有疑点。”   庞太师展示了身为笨蛋家长的无理取闹:“我每次来你都是这个说法!要你何用!”   包公:“本官尽力而为,还望太师安心等候。”   展昭拿着信从门外进来,远远地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喊着熟悉的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公孙策就站在门口不远处,朝他露出一个苦笑,   展昭同样为庞太师的烦人程度而有片刻的惊讶,停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忙向公孙策走去,把手里的信给了他。   “白兄查到当初包大人进陈州时,有辆马车从小城门离城。”   展昭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一下白玉堂信中的内容,公孙策接过信,细细看了一番。   白玉堂同他们一行人自陈州分别,独自一人查找庞昱的下落,原先一无所获,多方探查后有一个乞丐将曾经看到的事告知于他,白玉堂循着那辆马车,却在太康县失去踪迹。写信时白玉堂正在东华镇,如今大概已经离开了。   公孙策若有所思,转身便把信给了包公,庞太师和包公打了会儿嘴仗,舒爽许多,见两人有要事相商,还挺识趣,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查案,莫辜负圣上对你的信任,若是查不出来……我定会让圣上惩治你。”   包公习以为常:“那是自然。”   庞太师瞅了眼包公黑炭般的面色,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离开了。   三人神色自如,包公同公孙策去了书房商量案情,展昭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到了巡街的时刻,便去准备了相关事宜。   房间内,包公看了信后看向公孙策,问道:“公孙先生有何高见?”   公孙策:“学生以为,那失踪的马车是关键。”   白玉堂与展昭未曾见过庞昱,只当那安乐侯正如陈州传来的消息一般恶贯满盈,世人皆是如此。   但包公与公孙策却知晓并非如此,庞太师是国丈,同时位列太师之位,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说明他并非笨人,虽然溺爱幼子却有分寸,庞昱说不上知书达理,但也没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那辆离开陈州的马车,正是陈州案始末的关键。   包公抚了抚胡须,神色凝重:“看来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找到庞昱的下落了。”   而被无数人记挂着的庞昱,此刻远在千里之外,正面临着一个大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我来啦   好的 这章我方人物出场 ,还有中立方、敌方人物未出场   还有何家劲版的展昭是我心头好ww   真的是剑眉星目帅的一批   虽然后来中年的时候脸大了_(?□`」 ∠)_感谢在2019-12-01 18:48:12~2019-12-06 19:4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咫就 50瓶;许泽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三)   这天上午,晏良和庞昱来到酒楼照旧拿桌椅去摆摊,庞昱熟门熟路地跟掌柜打了声招呼就跑去后院搬桌椅,晏良站在门口等他,顺便和酒楼掌柜唠嗑两句。   掌柜看了看庞昱的背影,笑道:“你这个伙计不错。”   庞昱毕竟被娇生惯养了十六年,言谈举止间透露出有钱人家独有的气质——比如说艰难地吃杂粮粗饼,连很简单的活计也做的一塌糊涂之类。   酒楼掌柜年轻时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猜测他是家中突逢变故才流落街头被晏良捡到,这种人他见多不怪,却惊奇于这落魄公子竟然在努力地适应。   多数富家子弟一朝落魄,往往不能接受现实,怨天尤人忿忿不平者占多数,很少有人能认清现实。   晏良笑了笑,正想开口,一阵马蹄声响起,三匹马带着阵阵尘灰停在门口。为首的青年骑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皱着眉打量着这酒楼,掌柜见状立马迎了上去:“这位客官……”   青年器宇不凡,目若寒潭,但惹人注目的是右额一道蜈蚣疤痕横亘其上,为他添了几分煞气,显得不近人情。掌柜心中一凛,更加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姿态。青年看够后下了马,把马的缰绳甩给另一个人,大步往酒楼里走,吩咐着掌柜:“你这里有何招牌菜,都上一道。”   青年的声音独有特色,有如玉石之声,却冷冰冰的好似冬日西风。   晏良站在门口打量着这个青年,看他往二楼走去,恰巧庞昱扛着桌椅跑过来,听见这声音后脚步一顿,心头茫然一瞬,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听过。   待走至晏良身前,庞昱反应过来,脸色一白,想起他是在何处听到这声音的。   ——那个把他打晕塞进马车里的人。   那青年上了楼,跟着他的两个人牵着马去了酒楼不远处的客栈,而他坐在二楼,恰好对着对面楼下摆摊算命的晏良。   庞昱坐在晏良身侧,低着头,祈祷那人看不见他。晏良玩着铜板侧头看他:“你怎么了?”   庞昱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没,不怎么。”   晏良:……你当我傻啊。   晏良不是傻子,他当然看出庞昱此时的古怪和那突然出现的青年有关,只是不知道两人能有什么联系,还让庞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晏良在看庞昱,庞昱在盯桌面,二楼的青年在看“神机妙算,一卦五文”的旗帜。   那算命先生年纪也不大,却做着这么个骗人钱的事情。   青年眉头一皱,见店小二端了菜过来,便问了几句。   “那楼下之人是何人?”   店小二道:“那人名为晏良,我们都称他为晏先生。”   青年居高临下地望着楼下串铜板的晏良,意味不明道:“先生?”   “他算命很准的,人也很随和。”店小二对晏良印象很好,说到这里不由多说了一句,叹息之情言溢于表:“只可惜是个跛子。”   青年瞥他一眼,让他离开了。   晏良握着铜板对庞昱的反常若有所思,猛然察觉到人的视线,抬头看向视线来源,恰巧和那重新看来的青年对上眼。   确认过眼神,是不好惹的人。   晏良“咻”地转移了视线。   青年眉梢一扬,拿了根筷子灌注真气,直直地朝晏良丢了过去。   晏良盯着插在桌面上的筷子,想起了宫九,对这如出一辙的找茬默然无语。   这年头江湖人都是这样来搭讪吗???   庞昱正心神不宁的纠结,被这根从天而降的筷子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去,捂着腰一脸懵逼。   那青年朝晏良招了招手,显然是叫他上去。   “你先在这里待着。”晏良看了那青年一眼,俯身拉庞昱起来。“我上去一趟。”   庞昱捂着腰坐在椅子上看晏良慢慢地向酒楼走去,心里忐忑不安,他不知晓那青年是否认出了他,也担心着晏良被叫过去的理由。   晏良则淡定得很,进了酒楼,和目睹筷子从天而降的而白着一张脸的掌柜打了声招呼,慢悠悠地上了二楼。   那青年自己一个人坐在桌边,桌面上已先摆了两盘菜。晏良扫了一眼,全是这酒楼奇贵无比的招牌菜,顿时一腔羡慕嫉妒之情油然而生。   青年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晏良坐他对面,晏良从善如流,坐了下来。   “你会算命?”青年问他。   “是。”   晏良心想你这不是废话么他楼下这么大个旗帜不明摆着是算命的吗。   “那你帮我算算,我家中父母兄弟几人?”青年直视着晏良的双眼,眼底含着讽意。   晏良淡定自如:“公子家中没有兄弟,父母双亡。”   青年脸色一冷:“你咒我?”   晏良无辜反问:“我说的可有错?”   青年冷哼一声,没否认。   “再来一个。”青年又道,“我正在找一个人,你可知他在何处?”   晏良沉默片刻,艰难道:“你既未告诉我你的名字,也未告诉我你找的那人的名字,让我如何去算?”   青年冷笑:“不过如此。”   晏良:……这人有病哦。   啊,好烦。比宫九还烦啊这家伙。   晏良伸出手来:“承蒙惠顾,一卦五文。”   青年被晏良的不按常理出牌惊了一下,看他一眼,从钱袋里拿出一粒碎银丢给晏良,道:“你倒是挺有趣的。是叫……晏良?”   “对。”晏良估摸着他是找了店小二问过了。   “我叫徐一为。”青年终于做了自我介绍,但神色仍然很冷淡。   “你好你好,徐公子。”晏良乐呵呵地把碎银子塞进了自己的钱袋。   “我要找的那人你定然知晓。”徐一为拿着筷子指向晏良,语气冰冷。“安乐侯,庞昱。”   晏良看着那根筷子:“嗯——”   “安乐侯逃出陈州,如今下落不明,悬赏金有一千两,你若是能算出来,也不怕穷到如此地步。”徐一为道,“还是说你算不出来?”   晏良干脆利落地点头:“我又不是神,当然算不出来,你若是把人家的生辰八字给我我说不定能算出来。”   徐一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开始赶人:“你倒实诚,行了,走吧。”   晏良从善如流,站起身做了个揖,嘴上说着“多谢公子”,看徐一为冷淡地应了一声,便识趣地下了楼。   到了一楼,掌柜神色紧张地问道:“那位客官找你何事?”   “看我算命技术好,找我算个命。”晏良拍了拍钱袋,笑盈盈地道:“赚了不少。”   掌柜松了口气,江湖中人往往二话不说就能找理由打起来,一言不合就开始挑刺找茬。还好这个客人没找事。   晏良又道:“那桌子被楼上那位公子给戳穿了。”   他的桌椅都是向酒楼借的,这下弄坏了也不知该算在谁的头上,只是看掌柜这副对徐一为敬而远之的态度,想来是不敢找楼上那客人要赔偿的。   果不其然,掌柜闻言,摆手道:“你且先用着吧,我是不敢找那位客人的,不过是一个小孔,不碍事。”   晏良觉得好笑,道:“一会儿我让于耀把那根筷子给你送过来。”   掌柜抽了抽嘴角,看向酒楼对面晏良的摊子,那根竹筷坚定地插在桌子,吸引了无数路人的目光。   “……行。”   晏良又同掌柜说了几句之后才穿过街道走向庞昱,他面上还是带着春风般温和笑容,让忐忑不安的庞昱更加紧张。   “那人说了什么?”庞昱有些心急。   晏良原话照搬:“找我算命,给了不少银子。”   庞昱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这之后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晏良让他把筷子拿过去给酒楼掌柜,也显得十分抗拒,但想着晏良行动不便,还是拔起筷子跑着把筷子还给了掌柜,又急匆匆地跑回来坐回椅子。   晏良心想这孩子还真是不会掩饰啊。   徐一为一直坐在二楼,同他一道的两人后来和他汇合,三人慢悠悠地用完了饭菜,上午来的酒楼,午后才起身去了客栈。   徐一为出了酒楼,正好对着晏良的摊子,瞥见在晏良身侧低着头的庞昱时,眯起了眼。晏良向他挥了挥手,道:“徐公子,慢走呀。”   跟在徐一为身后的两人朝晏良看去,神情古怪。   徐一为看到晏良的笑脸,冷漠地移开了视线,大步向前,三人渐渐走远,消失在晏良的视野之中。   庞昱舒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晏良戳了戳他,庞昱心中一紧,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表现的过于明显。   他僵硬地转过脸看向晏良,有了会被追问的觉悟。   晏良问他:“今晚想吃些什么?”   庞昱:“……???”   “吃、吃肉可以吗?”庞昱呆滞地提出要求。   晏良冷酷无情:“没钱,别想了。”   庞昱委屈巴巴:“那你就别问啊……”   尽管晏良残忍地拒绝了庞昱的要求,但下午收摊之后还是找酒楼掌柜买了些剩下的熟肉,掌柜还挺近人情,多给了一些。   “给于耀多吃点儿吧。”掌柜怜悯地打量着庞昱,对晏良说:“我瞧着他是越来越瘦了。”   庞昱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深有同感。   “所以我这不是来改善伙食的嘛。”   晏良掂了掂肉,份量很足,笑着道了谢,便和庞昱向小破屋走去。   小破屋在镇子的最外缘,一个屋孤零零地伫立在山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十分安静。   庞昱看着晏良的后背,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预感,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夜风骤起。   “于耀……”   晏良的话被夜风吹得支离破碎,庞昱听见他语气平淡地问。   “还是说,我该叫你……安乐侯,庞昱?”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   (单选题)上一章所说的,庞昱正面临一个大问题,指的是什么问题?   A:遇见打晕他的徐一为。   B:被晏良指出身份。   C:A和B   D:其他(可评论区补充)   “答对的人没有奖励,答错的人同样没有奖励!”   >> 第23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四)   庞昱手脚冰凉,晏良的话往他耳朵里灌,心脏砰砰直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晏良转过身看他,幽幽道:“因为你傻啊。”   以为会迎来一顿质问的庞昱懵了。   晏良把他捞了过来,两人勾肩搭背,继续往前方的屋子走。   晏良道:“徐一为说他在找安乐侯庞昱,而你见到他后又是那番表现,不把你跟安乐侯联系起来才怪吧?”   “而且你还真是经不起诈啊,这种情况下咬死不承认才对。”晏良教训他,“那画像与你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你自己不说,谁会知道你是安乐侯呢。”   庞昱震惊不已:“你在诈我?!”   晏良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你傻啊。”   庞二傻表示那时晏良过于正经导致他没去想别的事,只知道自己的身份被人认出来了。   言谈间两人已走至小破屋前,晏良松了手,先踩上那石砖往屋内走。到了门前却奇怪没有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扭头一看,庞昱站在那里笑得傻乎乎的,把“傻”诠释到了极点。   晏良不忍直视:“……你笑什么?”   庞昱应了一声,踏着砖走了过来,嘴上忍不住问他:“你会把我上交官府吗?”   他虽然这么问,却相信晏良不会那样做。若是真的要上交官府今日午后晏良便可以直接问他,拖到现在才问,也是为了避人耳目。   晏良已回头推开了门,听见这话后想也不想地回答他:“当然不会。”   庞昱紧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又熟门熟路地去拿了打火石把火点起。热浪伴着烟气扑面而来,庞昱揉着眼道:“我悬赏金这么高,你要是把我上交官府,能有很多钱。”   晏良凑了过去,伸手对着火取暖,想了想,道:“你要是想让我把你上交官府,明天就可以带你去。”   “别!”   “既然不想那就别说,你这样我真的会心动的。”   庞昱委屈巴巴:“我这不是奇怪嘛……我可是安乐侯啊,他们都说我恶贯满盈欺压百姓搜刮民财克扣灾粮中饱私囊无恶不作强抢民女……”   他把那些描述他的话记得特别清,并且耿耿于心。说到最后,庞昱咬牙切齿,愤怒极了。   晏良乐了:“你做了那些事儿?”   庞昱否认:“没有!”   晏良微微一笑:“我相信那不是你做的。”   庞昱热泪盈眶:“晏良……”   晏良接了下去:“毕竟像你这般傻的人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庞昱的一腔感动全被这句话给压下去了。   两人的相处模式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庞昱心里开心极了,他难得有一个说得来的朋友,这个朋友还相信他,照顾他,比起朋友,更似兄长。   晏良和他围在炉灶旁就着酱菜分吃了熟肉,外面夜风冰凉,屋内因灶火而温暖无比。如今的伙食同庞昱在汴梁相比是天壤之别,庞昱却吃得津津有味,他从来不知道这简单的酱菜配上些熟肉能这么好吃。   说到底庞昱本性不坏,不过是运气不好。陈州之事非他所做,那便是另有其人。   庞昱把他在陈州前后遇见的事都一一同晏良说了。   庞太师本想着让他这傻儿子去陈州赈灾,能捞些名声回来,而庞昱并非主要人员,一同去的户部侍郎孙浩清才是被皇帝直接委任的赈灾官员。庞昱就是个蹭名声的,和他一起去的是庞太师的心腹邱奇。   到了陈州后,庞昱待在陈州府衙内没怎么出去过,一是孙浩清劝着他不让他出去,二是庞昱他不想出去。   “我爹说我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了,庞奇也那样说,而且陈州那么乱,我出去也帮不上忙,所以一直没出去过。”   庞昱闷闷不乐地拿了根树枝捣着炉灶,说到这里抱怨了几句。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了那些事……”   “然后呢?”晏良示意让他继续往下说。   “然后我在那院子里待了两个月,快闷出病来了,就想着出去走走,结果出去之后一堆人追着我丢石子。”庞昱憋屈极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   那天庞昱外出散心被人撵着打了一顿,后来被护卫给护送回去,那时他便感到奇怪,因为一堆人追着他都在骂他,说他不得好死,他爹是个奸臣他也是个恶棍。   等回了府,孙浩清愁眉苦脸地对他说事情暴露了,包拯已经来陈州了。   庞昱心想什么事暴露了啊他什么都没做。   孙浩清还是沮丧着脸,看起来想和他一起等死。   “我那时便想问清他发生了何事,可邱奇过来找我,也说事情暴露了。”   庞昱现在想来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我真的做了那些天怒人怨之事?”   晏良嫌弃道:“不管怎么看,你都被骗了吧。”   庞昱瘪了瘪嘴,又继续说下去:“后来,我就被人打晕了。就是今天见的那人。”   庞昱对着愁眉苦脸的邱奇和孙浩清感到莫名其妙,正想问,就听到有人说话,随后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人说:“别和这傻蛋废话,我这便带他走,你们自己看着办。”   “他竟然说我是傻蛋!”   庞昱忿忿不平。   “你不傻?”   晏良反问。   能在院子里呆两个月,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难怪会被人骗。   “……傻。”   庞昱耷拉着脸。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晏良问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有一个人……他趁赶车的人不注意,把我放走了。”庞昱顿了顿,茫然道:“我不认识那个人。”   一共二人,一人驾车,一人看守庞昱,两个人皆是一身粗布麻衣,打扮成了普通百姓的模样,面容平平无奇,都是看过就忘的类型。   庞昱把一直让他困扰的事说出来后松了一口气。他憋了太长时间,无人可倾诉,他每日担惊受怕地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快要憋出病来,唯有遇见晏良后轻松了许多,这下说出来后更为轻松。   晏良看他又乐呵呵地从碗里拣了块肉,心想这孩子还真是心大啊。   徐一为大概是把庞昱塞进马车后便没有再管了,但他或者说是幕后黑手都未料到运送庞昱的两人中有一人会反水。这才来到东华镇找庞昱。   “你想好怎么洗脱罪名了么?”晏良问他。“现在大街小巷都说你这安乐侯无恶不作恶贯满盈。”   “我、我回开封,找我爹。”庞昱谨慎地回答,“我爹定能帮我洗脱罪名。”   晏良:……还真是简单粗暴啊。   他想了想,道:“我和你一起去开封吧。”   庞昱又惊又喜:“真的?”他话一出口又摇了摇头,“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很危险。”   晏良道:“你想想你是怎么碰见我的。”   这一句话就叫庞昱无言以对。他张了张嘴,又沮丧地垂下了头。   “我本就打算四处走走,与你一同上京正好。”   庞昱鼻子一酸,他听过掌柜提起晏良曾经说过的话,但晏良想象中的四处走走必定是悠闲自得极了。若是同他一路,途中难保遇上些追杀他的人。   “别乱想。”晏良又说。“两个人总好过你一个人上路,而且山高水远,你自己一个人把命丢在路上了也没人知道,一辈子背负污名,你也不想吧。”   这让庞昱感激的同时又有些愧疚。   和晏良相处愉快轻松不假,但庞昱并未忘记回京一事,和晏良刚刚相处的那几天,他见自己未被认出,便一直在想法子让晏良送他回京。   可他自己未提,晏良却先识破他的身份,并对他说要一起走。   晏良见庞昱神思不属,微微一笑,缓缓举高了手,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夹住了碗里的最后一块肉。   并缓缓地塞到嘴里,嚼嚼嚼。   咽下。   庞昱眼睁睁地看着:“啊、啊——!!”   晏良:“嘿嘿嘿嘿。”   *   徐一为从酒楼回到客栈后,一直想着那坐在算命先生身侧的少年。   安乐侯逃走的消息传来后,他们兵分三路,徐一为带着两个人来了东华镇,而其他人则去了别处。   如今不过是稍作歇息,明日还得去打探安乐侯的消息。   他原先在楼上看到那少年时并未在意,那少年又瘦又小,看起来可怜极了,与安乐侯那个肥胖子毫无相似之处。可是后来再一看,徐一为忽然意识到——   要是安乐侯瘦了呢?   安乐侯逃了已有大半个月,对一个正被通缉的娇生惯养的纨绔公子来说,必定吃尽苦头,食不饱穿不暖。   若是安乐侯瘦了,唯一能认出他的只有眼角的那滴泪痣。若是泪痣被去掉,连唯一的标志也没了。   徐一为若有所思。   他去楼下找了店小二,那小二恰巧两天前在晏良那算过命,回答的很利索。   “晏先生人很好啊,识字不说还能算命,就是腿瘸。”   看来晏良名声不错。徐一为再一次认识到这一点,接着问了下去:“我见他旁边有一少年,是他的什么人?”   店小二虽奇怪于为何这冷面客人一个劲的追问晏良的事,可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道:“那少年是前不久晏先生捡来的,得了风寒,晏先生还为他买药治病。”   捡来的?   徐一为眸色一深,道:“那少年叫什么?”   “于……”店小二记不太清,挠了挠头,“于耀……似乎是这个名字?”   徐一为心里有了猜想,面上却没有丝毫显现,给了店小二赏钱,缓缓地上了楼。   他已打定主意明日便再去那算命摊子前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上章答案揭晓!答案是C!   穷还好说,这确实是个问题,但那个“被卖入青楼”是什么鬼23333   晏良是那样的人吗hhhh 第24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五)   翌日。   春寒料峭,清晨仍有雾气弥漫于街道之间。徐一为推窗外望,远处巍峨大山耸立于雾气中,轮廓隐现,显得温柔了许多。   他心情登时好了些。   洗漱后徐一为让两个下属去街上打听安乐侯的消息,而他则是去找了那算命先生。   出乎意料的是,徐一为并未在那里看到晏良二人。   是逃走了还是……?   徐一为皱起了眉。   若那少年真是安乐侯,也不该认识他,他从未将真容暴露在安乐侯面前。   “您可是在找晏良?”   酒楼掌柜见这客人站在晏良摆摊的地方神情凝重,犹豫了下,还是委婉地提醒了他一句。   “晏良平日里是巳时才来,如今还是辰时。”   徐一为:“……”   徐一为冷着脸去了一旁的早点摊子上点了份早点,坐在那里开始吃。   直到徐一为吃完之后又绕着这条街走了个来回消食后,晏良才缓缓而来。   徐一为冷声道:“太晚了。”   晏良:“……”   那少年看起来十分疲倦,打着哈欠去酒楼后院搬来桌椅,徐一为盯着他眯起了眼。   晏良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口:“这位公子,可是找我有事?”   “是。”   徐一为在桌前坐下,那少年立刻面朝下趴在桌子上。   晏良见徐一为盯着庞昱的后脑勺看,连忙打断:“公子想找我算何事?”   “我要算,安乐侯庞昱。”   徐一为还是盯着庞昱的后脑勺儿,看都没看晏良一眼。   “算不出。”晏良毫不犹豫地开口,脸上还带着笑:“从未见过之人,我是算不出的。昨天已经同徐公子你说过了。”   徐一为问道:“那——他是谁?”   他伸手指向趴在桌面上少年,与晏良直直对视,眼里满是审视。   “于耀。”晏良毫不怯场,甚至还反问了回去:“难不成徐公子认为他是安乐侯?”   徐一为冷冷道:“他不是?”   “不是。”晏良否认。   “让他抬头。”   晏良看他一眼,皱起了眉,眼里的笑意消失不见:“你本意便是如此么?”   不待徐一为回答,方才一直趴着的人抬起了脸,神色困倦,眼底青黑一片,“我怎么了?”   徐一为打量着这少年的面容,脸上多冻疮,还有些划伤……最重要的是眼角有一道疤。徐一为只远远见过庞昱几面,将他打晕后也没仔细看庞昱的脸,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安乐侯太沉了。   徐一为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   “是我多想了。”   徐一为丢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脊背挺直,脚底生风,气势汹汹。   晏良望着他的背影,心想总算糊弄过去了。   庞昱确认徐一为走远后又一次趴了下来,他吓得心跳如小鹿乱撞,比昨夜被晏良点出身份还紧张。昨夜他和晏良谈了半夜,商定好等徐一为离开后再动身。在那之前,得消除徐一为的疑虑。   晏良似乎对徐一为的心思了如指掌,昨夜谈着谈着他便说徐一为今日会来,已对庞昱的身份生了疑虑。   庞昱问他为何,晏良却只是笑着夸他自己神机妙算,都是算出来的。   果不其然,徐一为真的找了过来,还咄咄逼人。庞昱对晏良佩服极了,同时又可惜于他身有残疾,要不然他还能向他爹举荐晏良。   而晏良之所以知道还是得益于系统商城黑科技,360度无死角监听器,太阳能充电,循环使用,绿色节能。   欧耶。   能记着把监听器扔给徐一为不也算神机妙算的一部分么?   晏良浑然不知庞昱心里对他佩服无比,心里默默想着如何去开封,只要庞昱的身份不暴露,到达开封不是梦。   他瞄了眼木愣愣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庞昱,再一次试图将这张凄惨的脸和通缉令上的肥胖子对上,发现——毫无相似之处。   庞昱突然发现晏良看着他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真不知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晏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果然是一瘦遮百丑。”   庞昱一瞬间就明白了晏良的意思,一时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惋惜自己失去的肥膘还是坚决的反驳回去。   *   徐一为和他的两个下属在东华镇待了七日,第七日晚收到飞鸽传书,第五日清晨便动身离开了东华镇。   晏良当天中午便和庞昱一块跑路了。   徐一为一行人往北走,晏良想着不能走同一条路,便乘舟向西走了另一条路。   东华镇向西是寿州,他们特意绕了远路,从寿州往北便是开封府。山高水远,路上两人有时露宿郊外,有时找了村庄寄宿。晏良靠着一手算命的本事,勉勉强强没过上入不敷出的日子。   庞·吃白饭·昱说:“等回开封了我让我爹给你银子,不愁吃喝,半生无忧。”   晏良说:“你当包养人呢?回去了先把你那冤罪洗清再说。”   这日夕阳西下,两人行走在田间小路之中,顶着绵绵春雨跑进了一个村庄。   村口摆着个石碑,上面刻有“昙花村”三个大字,气势恢宏。   有道是春雨润如油,一路行来四处可见生机勃勃青绿一片。可进了这村庄晏良便觉得有些古怪——这村庄过于死气沉沉了。   村庄人家门户紧闭,鸡鸣犬吠之声丝毫未闻。除此之外,便是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   有人隐在门窗后面窥视着他们。   那些目光过于直白,毫不掩饰。   庞昱同样感觉到不对劲,轻手轻脚地跟在晏良身侧。   两人在村里走了一会儿,那些视线如影随形,晏良汗毛倒竖,拉着庞昱想往回走——与其在这么个怪村子里借住倒不如睡在野外。   甫一转身,道路两旁的柴扉便“吱呀呀”地打开。开门的是个面容粗糙的中年汉子,那人看着他们俩,神情犹豫,许是见晏良只盯着他而不开口说话,自己便先开口了:“你们可是要借宿?”   晏良笑道:“正是。”   那人又道:“我家里还有空房间,若是不介意不若在我家住一晚吧。”   说话间,那人一直不住地看向晏良举着的算命幡。   晏良笑盈盈地道谢,那人扯了扯嘴角,似是想摆出笑脸,却有些不伦不类。   这人名叫李明丁,因是家中第四子,又称李老四。如今早已成家立业,妻子李氏温婉贤淑,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李二娃。这组合可谓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可是气氛却沉默不已。   李氏见了晏良和庞昱二人,友好地笑了笑,却难掩眉目间的哀愁。二娃抱着个衣服废布做成的球对着两人笑的牙不见眼。晏良对他笑了笑,二娃笑得更欢快了。   李老四看起来欲言又止,晏良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李老四开口便问道:“这位大师……您可通捉鬼之术?”   捉鬼?   晏良正色道:“这村里是否发生了怪事?”   李老四神色一喜:“大师果然厉害,我未说便知晓了。”   晏良:……   是他智商太高了还是你智商太低了?   这村里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有古怪吧?   庞昱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在那之前也为晏良的神机妙算惊叹了一把。   李老四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语序颠倒,激动极了,晏良侧耳听着,听到最后才大致懂了。   昙花村自一个半月前便断断续续的有人在深山中失去踪影,起初他们以为是山中大虫伤人,便召集人手去山里,可自那天起山间便迷雾重重,从这头进了便能从旁边出来,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山间。   后来还是有人失踪在山间,范围还逐渐扩大,起先失踪的是大人,后来便是孩子。   村民失踪的同时,鸡犬等牲畜也在不断失踪。   最后失踪者的家人一合计,发现那些失踪的人都曾深陷梦魇,醒来后精神不振,直道恶鬼索命。   此事过于蹊跷,不知何时城中流言四起,道是十三年前流落此地的女子前来报仇了。   说到这里,李老四叹息一声,而李氏已低头垂泪。   李老四的大女儿,李大丫便是那四个个失踪的孩子之一。   昙花村有百十来个人,此地离寿州城也远,即便找官府报案光是去也需一天,可奇怪的是被派出去报案的人都一去不回,接连派了三人,三人都没了音信,之后便没人愿去了。   除了外出报案的人失踪,其余人都是于日落后在山间失去踪影,如今昙花村村民都在赶在日落前做完一天的活,随后便回家紧闭门窗不再出门。   此法确实有效,十五天来确实没有人消失在山间,这也正是这村子毫无生气的原因。   “那女子是何人?”   晏良弄不明白的便是这一点,如今的事怎么会和十三年前的人扯上关系呢?   李老四对晏良这个陌生人不知缘由的信任,许是憋了太长时间急需向人倾诉,亦或是晏良的长相和那算命幡太有欺骗性。   听到晏良的问题,李老四却嗫嚅着说不出口,和他妻子对视一下方才开口道出那名女子的由来。   那名女子十三年前流落此地,被村子里的一渔夫所救,只是不知为何记忆全失,还有些痴傻。但那女子生得貌美极了,渔夫照顾着照顾着便和那女子成了亲。   两人成婚的第二年,那女子诞下一名女孩。可从那之后那女子便逐渐变了,大抵是想起了旧事,便有些怨天尤人,精神也不大正常,甚至有一次想掐死她的女儿。渔夫不忍,勉强凑合了四年,到底是一夜夫妻百日恩,最后便和那女子商量一别两宽,自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那女子答应之后隔日便不见人影,大家本以为那女子走了,可十天之后有狗在森林里叼来断手,村民在森林里挖出了本该离开的女子。   “那女子……说实话不太正常。”李老四犹豫道。“她……我说不太清。”   晏良若有所思,见夫妇俩在说完后希冀的看向他,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在下不才,也许我能为诸位解决此事。”   庞昱闻言震惊地看向他,一脸欲言又止。   晏良并不睬他,淡定地在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李老四激动地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感激道:“多谢大师,还望大师找出小女的下落。”   他哽咽了一下,又道:“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氏捂着嘴在一旁落泪,李二娃伸手在她脸上胡乱的摸来摸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   晏良心里叹了一声,庞昱见这对父母为他家女儿心忧如焚,不由得想起来他爹和他姐,也不知是否担心他担心得吃不下饭。   如今天色已晚,晏良便和李老四商定明早再去山里探一探。他和庞昱吃了顿农家饭,便去了隔壁房间休息。   月光洒落窗前,晏良望着那轮圆月,心里思绪万千。庞昱耐不住性子,小声问他:“你真的会捉鬼?”   晏良轻声道:“不会。”   庞昱瞪大了眼睛:“那你为何应承下来?”   晏良懒洋洋道:“我虽不会捉鬼,可会找人。”   “你是说——”   庞昱眼睛一亮,好奇心顿起,迫不及待地想追问下去。   晏良瞥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睡觉。”   庞昱:“……”   他迟早要被晏良憋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这次写个小小小案子 会有新队友登场哈哈哈哈   设定时间弄错了,本来昨天晚上就该发的!!   算了说句周五快乐然后蒙混过关吧诶嘿   大家周五快乐!! 第25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六)   昙花村倚着谭华山, 音似字不同。据传是当年一教书先生云游至此,替这村子取了“昙花村”的名字。   《妙法莲华经·方便品》中道:“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诸佛如来, 时乃说之, 如优昙钵花, 时一现耳。”   此时的昙花便是指优昙钵花,此句便是“昙花一现”的由来。   清晨, 昙花村家家户户已飘起袅袅炊烟,雨后的湿润气息伴着饭香在空气中漂浮着。   村长家在村庄中间, 李氏在家中做饭, 李老四带着晏良和庞昱去找了村长。   村长鹤发鸡皮,正值古稀之年,听了李老四对晏良的一番介绍, 显露些许激动之色, 道:“若是晏大师能除了恶鬼, 老朽必定重金酬谢。”   李老四先前已对晏良介绍过, 第一个失踪的人正是村长的老来子,是个屠夫。也难怪村长会这么激动。   晏良笑道:“在下必当竭尽全力。”   不管是村长还是别的村民,说法如出一辙, 都坚信是多年前枉死的女子回来复仇。   晏良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有对那女子的不满咒骂和对未知的恐惧,唯独没有“为何那女子要向他们复仇”的疑问, 便问道:“当初那女子的尸骨被发现后,你们可有报官?”   先前还相对嘈杂的人群一瞬间静了下来。   “报官了,但是官府不愿来,说是太远了。”有人在人群中小声地说了一句。   “正是!”   “官府不愿派人来, 我们便做主把那女人埋起来了,大师可要去看看她的坟墓?”   村民纷纷应和,可分明是他们先挑起来有关那女子坟墓的话题,却没有一个愿意去那坟墓跟前,最后还是一个年轻人带着晏良去了那女子的墓地。   这村里人死去后都埋在一个地方,唯独这女子的墓地在山脚边缘,杂草丛生,坟包上的一块木板已经破烂不堪。   晏良挑了挑眉。   庞昱也觉得这有点过分——那女子莫名其妙横死山中,却连死后也不得好过。   晏良向年轻人问了那女子的丈夫和女儿如今在何处,年轻人愣了愣,迟疑道:“三叔他后来在河边打鱼的时候……淹死了。”   晏良:“……淹死了?”   年轻人挠了挠头:“三婶被发现后他一直神思不属……我爹劝他不要去打鱼了,但他估计是想忘了三婶的事……没听劝。”   听起来倒像个用情至深的人物。   年轻人他爹是那渔夫的二哥,年轻人和渔夫一家也算熟识,如今回忆起来也说得有条有理。   “小柿子她在三叔死了后我爹把她抱过来养了,可是她又哭又闹,后来……跑丢了。”   小柿子便是渔夫的女儿。   年轻人说起来也觉得奇怪:“我们找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找到,村里人说是跑进山被狼叼去吃了……”   这一大家子也太惨了。   晏良叹息。   “啊,大师你要是去山里的话还是小心一些,两天前有个路过的侠客进了山也没出来。”年轻人道:“他不信恶鬼索命,便去了山里,但是没出来。”   这个没人跟他说过啊……晏良愣了愣。   “村长他们估计是怕你知道了不想进去,所以没跟你们说。”年轻人又挠了挠后脑勺,眼神飘忽:“大家都很害怕……”   庞昱有些忿忿不平——尽管村民一开始便说了山中有人失踪,却并未提到那名失踪的侠客,这不明摆着想让人进去么?   晏良一身灰袍,纵然腿脚不便,但气度不凡,那些村民对晏良没有由来的信任,也有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当晏良和庞昱在李老四家吃过早饭后表示他们立马会进山查探时,村民们一个个道谢,几乎要把晏良吹到天上,庞昱差点以为他旁边这个人真的是神仙下凡了。   他们将晏良和庞昱送到山脚,离山道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后便止步不前。   谭华山隐在重重迷雾之中,风中传来十分微弱的气味,似花香,又伴着泥土的气息。   晏良告别了昙花村村民,和庞昱钻进了谭华山。   山路崎岖,都是人为走出的小路。之前下过雨,地面湿润润的,为了防止摔倒,晏良把算命幡丢给庞昱,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树棍,沾了一手朝露。   庞昱抱着算命幡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看晏良一瘸一拐,稍有不慎便会滑倒的样子万分不解,不明白晏良答应下来的原因:“这村里的事和我们没有关系,且山里凶险,我们倒不如直接继续往前上报官府,让官府来管。”   春日已至,枯木逢春,陈花重放,山中树木葱茏,雾气弥漫,往林间望去去只能望见深不见底的灰色。   晏良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飘渺:“既然来了,总得见见那传言中的恶鬼再走吧。”   庞昱想起他昨晚说的话,疑惑道:“你昨天的意思难道不是在说没有鬼吗?”   “鬼,归也。是死去之人重回旧地,许是遗愿未满,亦或是遗怨未消。”   山风清冷,庞昱打了个喷嚏,见晏良一个腿瘸的人走得比他还快,环视四周,打了个哆嗦,赶忙跟了上去。   晏良的声音含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恶鬼作乱,当是人以鬼怪的名义行复仇之事。”   “你算出来的?”庞昱好奇不已。   晏良没来得及回答他,因为前面的树丛里晃动着,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庞昱吓得赶紧贴近晏良,精神紧绷,盯着那处树丛,生怕有什么吓人的东西跑出来。   树丛晃动片刻,里面钻出来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脸上有着蹭出的伤口,怯懦地盯着晏良。   “你好。”晏良挑了挑眉,朝她伸出了手。“你是昙花村的人吗?”   那女孩愣愣地盯着面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迟疑半晌,摇了摇头。   晏良对她道:“你先跟着我们走吧,回去之后再在村子里问问。”   小女孩安静地任晏良牵起她的手,仰头看着他。   庞昱心里想着晏良实在是个大好人,对着小女孩露出个笑脸,又侧头去问晏良:“你准备去哪儿?这山里看不见路,小心迷失在森林中。”   晏良道:“李老四说进山的村民都会在进去之后不明缘由地出来,不出意外我们应当也是如此。”   庞昱想了想,忍不住问道:“那要是出了意外呢?”   晏良语气轻松:“那就听天由命,看能不能找到那些失踪在山间的村民和家畜了。”   庞昱一手捂脸:“……靠你了,别让我在回开封之前就在这荒山野岭丢了命。”   两人沿着山路继续曲折向上,边走边侃,这清冷的山间因两人的声音而似乎有了活力。   庞昱擦了擦汗,感叹道:“回去我爹肯定认不出我了。”   晏良口干舌燥,闻言打量了一下他,点头赞同:“我也这么想。”   庞昱又道:“咱们走了这么久,为何还没走出去?”   晏良垂眸对小姑娘微微一笑:“自然是因为有人想将我们困在此处。”   庞昱:“啥?”   晏良挑了挑眉:“你不觉得我们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圈子么?”   庞昱细思极恐:“……???你刚才说了什么?”   晏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们一直在一个地方打圈子。”   庞昱舌头打结了:“鬼、鬼鬼鬼鬼打墙??!”   晏良点头:“嗯。”   庞昱:“可、可可你说是是是人借鬼的名义作乱??”   晏良:“骗你的。”   庞昱:“到底是哪个???”   晏良神秘莫测一笑,庞昱腿软了,欲哭无泪:“哥——晏哥——良哥——我求你了别耍我啊……”   “哎,庞昱小老弟。”晏良干脆地应了一声,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这山雾中有毒,对人体无害,但能使人产生幻觉。在中毒者看来,自己一直在走,但实际上没有走多远。”   庞昱先是恍然大悟,随后一想又觉得奇怪:“可那些村民都出来了。”   照晏良的说法来看,村民中的也是这种毒,可他们却是进去之后又拐了出来,并未在山间停留很长时间,这同他们的境况显然不同。   “有人稍加引导,他们便能出去。”晏良顿了顿,道:“至于我们至今还未出去的原因——”   “你知道吧?小姑娘。”   他看向盯着自己的小姑娘,微微一笑。   庞昱:……??   庞昱:!!!   “大哥哥很聪明。”小姑娘开口说,“为何会发现是我呢?”   为何会发现呢?   ——当然是有作弊器啦。   晏良想。   “天机不可泄露。”   他很装逼地回答。   “等、等等——晏哥??!?”   庞昱看看小女孩,又看看晏良,实力诠释了平民玩家和氪金玩家的区别为何物。   “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小柿子。”晏良淡定自如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分别向双方介绍,“这位是庞昱。”   昙花村村民淳朴不假,胆小怕事也不假。那女子分明是被村长的儿子所杀,村里人大部分都知晓此事,可他们不报官,只是草草埋葬女子尸骨了事。   渔夫对那女子用情至深,可在那女子记忆全失还半傻的情况下,此人还同那女子成亲,便是欺她孤苦无依人傻貌美。人家恢复记忆之后还不愿放她离开,硬生生地拖了四年。   那女子恢复记忆后想必是十分不喜她那时的生活的。纵然丈夫对她好,可终究不是她所希望的。   她同渔夫协商好了之后当夜便要离开,可是离村那天遇见了村长儿子,那人贪财好色,垂涎女子容貌多年,想着女子便要离开昙花村,恶从胆边生,便下了手。女子与他体力悬殊,拼命反抗的后果便是惹恼了村长儿子……   “我看到了。”小柿子在山道上拉着晏良的手往前走,她要带晏良去困着那些村民的地方,语气严肃,“我娘本来想带我走的。”   她记事早,对此事印象颇深,而且聪慧至极,曾经跟着她母亲学过字,有着她母亲留下的书,自己摸索着制药、制毒。   而小柿子的母亲身份不明,记忆恢复之后断断续续地写书、画图,那本书至今还被小柿子珍贵地保存着。   “那些人都不是好人,他们都知道我娘的事。”小柿子说。   “村长儿子呢?”晏良问她。   “杀了。”小柿子语气冰冷。   庞昱打了个哆嗦。   他觉得这女孩实在是不像十来岁的样子。   晏良:“其他人呢?”   小柿子:“我没杀他们。”   小柿子虽然未杀他们,却把那些人困在一个洞窟,定期投放食物,看他们为了些食物而争吵不休,这如今已成了她的乐趣。   “还有一个人,三天前的那个侠客。”晏良继续问她,“他在何处?”   “他太吵了——”   小柿子的脚步停了下来,而前方有人影自雾中浮现。   *   白玉堂听着自雾中隐隐传来的对话声,冷着脸将面前的树砍倒了。   这地方古怪,村民都道恶鬼索命,可他看来只不过是做了亏心事后惶惶不安下的臆想罢了。   白玉堂为人嫉恶如仇,敢想敢做,而神鬼之说向来为他所不齿,见这村子中了邪般诡事连连,便将开封府一事暂且抛之脑后,欲去谭华山探个究竟——可谁知竟被人困在了这山中,这实在是让心高气傲的锦毛鼠恼火得很。   如今听着风中传来的对话,很吵的锦毛鼠白玉堂冷着脸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你说谁吵?”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终于写到白五爷了哈哈哈哈   实力太弱写不来悬疑推理剧情还没逻辑大家就当晏良脑子太牛批还有系统太给力吧!!   感谢各位留评收藏的大老爷们hhhhh   好的——   这章有个计算题w   【小柿子如今年岁几何?】   A.13岁   B.11岁   c.12岁   D.10岁   E.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算吗??? 第26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七)   “你说谁吵?”   面对白衣侠客的这番质问, 小柿子十分耿直地回答。   “我说你吵。”   晏良见这白衣侠客脸越来越黑,忙出来打圆场:“公子你好呀,还记得我么?”   晏良是记得这个土豪的,因为在这公子之后不久, 徐一为便来问庞昱的下落了。   连着两个人问安乐侯庞昱的下落, 能不印象深刻么?   白玉堂不欲与一小孩子计较, 冷冷地看向晏良,看了几眼, 没想起来是谁,一时之间陷入了思索。   晏良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啊……东华镇那个算命的。”   白玉堂这才瞥见庞昱手里拿着的算命幡, 想起来那时晏良说过的话:“是你。”   晏良真诚道:“相逢即为有缘, 敢问这位兄台名讳?”   青年侠客傲然道:“白玉堂。”   庞昱“啊”了一声。   他当然听过白玉堂,鼠猫之争的主人翁之一,这场争斗始于皇帝的一句戏言, 引来了陷空岛五鼠之一锦毛鼠白玉堂的不满, 由此闹东京、盗三宝、除恶人。但如今他“啊”不是因为见到了传言中的人物而震惊, 而是因为白玉堂和开封府关系很好。   鼠猫之争争来争去什么也没争出来, 白玉堂反倒和展昭成了朋友,这让被白玉堂戏弄过的庞太师吹胡子瞪眼气得心肝疼。   庞昱听了一耳朵来自他爹的抱怨,对这个印象深刻。   意识到之后, 庞昱立马怂了。   怂的表现就是不由自主地往晏良身后缩。   晏良:……这傻蛋。   他咳了咳,脚往后一挪,踩上庞昱的脚, 意欲提醒庞傻蛋别表现的太明显了,庞昱干笑一声,强装淡定地又移了出来。   白玉堂:“……”   晏良猛咳嗽:“咳咳咳咳这是于——”   他才说出一个姓,便想起来他不久前才对小柿子说过庞昱的名字, 一时心里摸不准白玉堂是否听见了。   白玉堂他听见了吗?   他当然是听见了的。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且山间寂静,微小的动静都能放大许多,白玉堂在山里转悠了两天,隐隐约约能听见那些洞窟中村民的争吵与呼喊,今日晏良和庞昱进山后他便听见了两人一路闲谈扯着瞎话往山里靠近。   并未直接点出来的原因则是因为——庞昱他和传遍天下的通缉令上的肥胖子毫无相似之处。   白玉堂早已将通缉令上的肥脸与“无恶不作”、“欺男霸女”、“克扣赈银”、“中饱私囊”的安乐侯庞昱联系起来,印象深刻,骤然见了真货,一时之间无法把那张脸从脑海中去除。   晏良最终还是没说出庞昱的假名,咳了几声便想糊弄过去。白玉堂不动声色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想起之前遇见的那拨人,心里有了计较,转而看向把他困在这山中两日的小柿子。   小柿子道:“我这就放你走。”   白玉堂气笑了:“你放我走?你白五爷是自己出来的。”   他冷着脸:“你把前因后果好好对我说说,我看能不能放你一马。”   小柿子带着三个人去那处洞窟,路上晏良把前因后果说给了白玉堂听,庞昱整个人缩在晏良身侧躲着白玉堂的视线,一时之间气氛古怪极了。   白玉堂便想,这么个傻子,十有八九就是安乐侯庞昱了。   那洞窟易进难出,呈斜状,寻常人进了难以爬出,只有如白玉堂般武功高强的人才能来去自如。于是在其余人是弱、幼、残的情况下,白玉堂当仁不让地下了洞窟,把那些人一个个地捞了出来。   小柿子只杀了村长儿子一人,其余人都是当年明明知晓一切却不发一言的人,她只想惩戒他们一番。   晏良看着那些形容憔悴的村民,问她:“你为何不把村长弄来?”   小柿子道:“他太老了,若是死了不划算。”   她在这时显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酷,言语间对生命的淡漠暴露无遗。   晏良叹了口气。   那四个孩子的父母都有一个共同点,皆为家中有幼子需要照顾,小柿子抱着让那些人痛苦的想法,才会把那些小孩子也引来山中。   被引来山中的与去报官后被引回来的几个人都在这洞窟里,小柿子从离开昙花村开始便一直谋划着复仇一事。   小柿子心思之缜密已不似她那个年纪的孩子,可从样貌来看她却比她的年龄还小。   “你做的不错。”   白玉堂俯视着小柿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谢谢。”小柿子眨眨眼,很真诚地道了声谢。   那些被救出来的人神色萎靡,有些人已站都站不起来了。   晏良让能动的几个人和他一起下山,去村里找人,庞昱不想和白玉堂呆一起,紧跟着晏良的步伐下了山。   当晏良把村里身强力壮的几个人带上山,原地已经没有了白玉堂和小柿子的身影,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对村民们说出小柿子的存在。   昙花村村民对他感谢不已,唯有村长痛哭流涕,他老来得子,过于溺爱,将儿子养成那番脾性,这才造成了小柿子母亲的悲剧。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晏良只能无言安慰他。   昙花村在这个上午终于找回了久违的热闹,晏良和庞昱在村民们沉浸在喜悦中时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村子。   庞昱乐颠颠地抱着算命幡走在晏良前头,嘴里念叨着要回快点回汴梁找他爹,越说越开心。   晏良想,要不是没钱还不认路得靠他,估计庞昱能撒丫子直接跑回去。   庞昱如此兴奋原因有二,一是白玉堂跑没影了,这让一直担心被认出来的庞昱松了一口气;二是他们离汴梁已愈来愈近,只要过了寿州城再往前便是汴梁。   “待我回到汴梁一定要让我爹好好查查是谁在陷害我!”庞昱旧话重提,他一直对自己被诬陷耿耿于心。“邱奇和孙浩清竟敢骗我!”   邱奇是庞太师的心腹,户部侍郎孙浩清是赈灾官员,两人从庞昱的叙述来看显然是勾搭在一起的,如今两人都死在包公虎头铡下,庞昱这一“主谋”也成了逃犯。   可事实上,庞昱什么也没做。   晏良每回想到这傻蛋被人骗到这个程度就忍不住叹息:傻到这程度也没谁了。   陈州赈灾期间中许多人都顶着安乐侯的名号行恶事,不止一个两个,即便百姓们从未亲眼见到安乐侯做那些事,可他们还是信了。   于是这么个一口黑锅硬生生地甩给了庞昱。   晏良瞅着庞昱越跑越远,喊了他一声:“庞昱——”   那声“yu”再瞥见远处树下的一大一小时拐了个弯。   庞昱傻兮兮地回头看他,笑得比天上的太阳还灿烂,他甚至还有些把晏良抛在身后的自得:“喊我作甚?方才上山的时候不是走得很快么?”   他哈哈笑着又回过头往前走,算命幡糊了他一脸,当庞昱把脸从算命幡后露出来时,他脸上还挂着笑。   那张笑脸在和白玉堂的笑脸面对面时,僵住了。   “哈、哈哈哈……”   庞昱快哭了。   晏良在远处捂脸。   得了,这下是真暴露了。   *   白玉堂在东华镇写了信给开封府的展昭后便动身去了光州。   他去那里本就是随便找了个方向出发,却没想到能在那里见到同样寻找安乐侯庞昱下落的两个人。   其实安乐侯庞昱的通缉令发出后江湖上多得是找他的人,可那两人显然不同,行迹古怪,看着便是抱有目的。   白玉堂听墙角隐约听见几个词后便和他们打了起来。一人重伤后服毒自杀,一人逃之夭夭。他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那两人言语模糊,只透露出几个词,让他确定了这两人是在找安乐侯庞昱。   寻常江湖人可不会如此鬼鬼祟祟,也不会在牙中藏有毒囊。   白玉堂将这件事写入信中寄往开封府,却又放不下心便决定去一趟。   至于在昙花村碰见庞昱,这对白玉堂来说实在是个意外之喜。   “庞——昱?”   白玉堂对着那欲哭无泪的少年似笑非笑。   “可是安乐侯庞昱?”   庞昱垂死挣扎:“不、不是……”   晏良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对白玉堂笑了笑,很不走心地夸他:“白五爷好耳力。”   白玉堂问道:“你既然知晓他是安乐侯,为何不上报官府?”   晏良道:“白五爷既然知晓你面前的这人是安乐侯,为何不把他抓起来,反而来问我?”   白玉堂笑了起来:“自然是与你想的一样。”   安乐侯庞昱在两人中间瑟瑟发抖。   *   晏良和庞昱的开封府之行多了两人,晏良飞速地习惯了,而庞昱则为到达汴梁后先去开封府而不是他家这一事实给打击的食不知味。   晏良安慰他:“往好处想,咱们现在好歹能吃饱喝足还不用节衣缩食了。”   陷空岛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寿州城便有陷空岛的客栈酒楼,白玉堂路过寿州从店里借了辆马车,这让一路靠脚偶尔搭个便车的晏良享受了下什么叫做生活。   庞昱看晏良捧着糕点,桌上还有一个鸡腿,陷入沉默,憋了半晌憋出一句:   “哼。”   庞昱为晏良的叛变痛彻心扉,说好的一起回汴梁呢?你怎么能中途抛弃他呢?   “别和我说话。”   他这样说着,把桌子上的鸡腿拿了过来,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肉下来。   晏良:“……噗。”   白玉堂一直听着车厢内的动静,听到这里,便想:庞太师之子竟然是这么个傻蛋,真叫人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哈哈哈哈   这章算个过渡章嘿嘿嘿嘿,下章就能写到开封府啦www   还有关于上一章那个遗留问题,我看了大家的评论,大部分选E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大家会选这个   重点是选A的小可爱们—— 第24章 中有【那名女子十三年前流落此地】 【两人成婚的第二年,那女子诞下一名女孩】   来吧,告诉我小柿子到底几岁_(??ω?? 」   ∠)_ 第27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八)   安乐侯庞昱被捉到开封府啦!   汴梁城的百姓们谈论此事都是喜气洋洋的, 安乐侯庞昱的恶行传遍天下,不管是谁说起安乐侯都要骂一句,顺便希望他早日落网。   “谁捉住他的呀?”有人问。   “是锦毛鼠白玉堂!”传消息的人洋洋得意,虽然他也是从别处听来的, 却说得好似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据说安乐侯吃尽苦头, 瘦得与画像上毫无相似之处, 可锦毛鼠慧眼如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他原来得有多肥?想必是在陈州吃出来的吧!”有人忿忿不平。   “活该!”   “自作孽不可活!”   ……   望仙楼是汴梁城赫赫有名的一家酒楼, 倚湖而立,视野开阔, 许多人都聚集于此, 许多消息也是从这里传出的。   二楼临窗处,一黑衣人听着楼下话语间透露出的信息,面色冰冷。   瘦下来的安乐侯庞昱?   与画像上毫无相似之处?   他瞬间想起了在东华镇遇见的那名少年。   ——还有那振振有词的算命先生。   徐一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眉眼间浮现出意识到被愚弄后的懊恼之色。   白玉堂一直侧耳听着楼下的谈话, 骤然听见一声响, 挑着眉看向声源处。只见那人面色黑沉沉的, 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引来他人注意后收了手,顶着一张臭脸喊人来结账,大步离开了这酒楼。   白玉堂若有所思, 他方才没听错的话那人分明是为庞昱被捉一事而恼火,只是不知为何……他正想着,注意到小柿子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嫌弃道:“你急什么?我又不会缺了你吃食,慢点吃也无妨。”   小柿子嘴里塞满了饭菜,脸颊鼓鼓:“好粗。”   白玉堂:“……”   他自昙花村和这小姑娘、庞昱、晏良一路走来,每回上桌吃饭三人个个大吃特吃如饿死鬼投胎, 显得他自己一个鹤立鸡群,独一无二。   白五爷行走江湖多年,除了行侠仗义时被人以敬仰或嫌恶的目光注视过,还没有如这次一般被人以看奇葩的目光注视。   不止费钱,还丢脸。   也算是独一回了。   白玉堂等小柿子用了饭,便叫店家打包了些吃食带回开封府。   白玉堂回开封府时没人认出来他带着的那个少年便是安乐侯庞昱,所有人都只道锦毛鼠来开封找御猫斗技,他以前做的多了,许多人便习以为常。   包大人收到白玉堂自光州寄来的信后并未张扬,只是暗自记下这件事,同时也彻底排除了庞昱的嫌疑。   如今找庞昱的有三种人,一是江湖中奔着赏金去或是行侠仗义之人,二是官府中人,三是白玉堂碰见的那两个身份不明的人。   包大人本想找到庞昱的下落后再做打算,谁料白玉堂写完信后不过半月便把庞昱给找回来了。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商量之后便决定把这消息放出去,一是告知江湖中人不用再寻,以免伤及旁人;二是向那些黑衣人的首领宣告庞昱在他们手中。   若幕后那人想要庞昱,必然会显露踪迹。   晏良对此颇有微词:“明明是我先找到安乐侯庞昱的,为何拿赏银的是白五爷?”   他说这话的时候懒洋洋地靠在墙角,另一个墙角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庞昱。   庞昱万念俱灰:“注意你说的话,安乐侯庞昱,我,就在你面前,小心点儿。”   包大人虽知庞昱并非陈州案主谋,但世人并不如此认为,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只能暂且把庞昱投入牢中。   至于晏良,作为一个发现通缉犯后没有选择上报官府而是选择护送的可疑人物,他——和庞昱做了牢友。   晏良头一次坐牢,兴致盎然,丝毫不见被牵连坐牢的不满。和庞昱在牢里山侃海聊,把气氛压抑的地牢整得如节目现场般热闹非凡。两人牢房周边的几个酒鬼赌徒起初不愿同他二人说话,可晏良说话有趣,不由自主地便想让人同他搭话,一来二去便聊到了一块儿。   那酒鬼因醉酒后惹事被拘到牢里反思,赌徒则是和人起了争执,也是来反思的。和那赌徒一起来的人因罪行较轻,进来没几天就出去了,走之前还笑嘻嘻地和晏良道别。   白玉堂提着望仙楼带回来的饭菜去探望晏良和庞昱时,便听见了晏良和庞昱的那番对话,扬声道:“我也不缺那些银子,你若是想要给你也无妨。”   “哪里哪里,我说着玩儿呢。”晏良笑着接过白玉堂递来的饭菜。“劳烦白五爷为我们买饭菜,我感激还来不及。”   开封府的牢饭说不上丰盛,晏良馋肉馋得紧,便让白玉堂替他们带些饭菜。   晏良是第一个敢让他带饭的人,白玉堂对他观感不错,如今在开封府除了展昭也就能和晏良聊几句,便替他带了饭菜。带了一回后不知不觉成了习惯,弄得现在开封府里的人见他提着饭菜就一副诡异的神情,展昭见了他来也带着些忍俊不禁的笑意。   包大人则是听之任之,庞太师如今因城中舆论不能亲自来开封府探望他的宝贝儿子,可听了派来看望庞昱的人回去后说庞昱瘦得认不出来的话后第二天便在朝堂上暗暗地怼了一波包大人。   可问题是庞昱他来到开封就是那样瘦啊!   包大人很冤。   白玉堂去送吃食也并非不可为之事,即便制止了只怕会激起白玉堂的好胜心,倒不如任他去。包大人这样想着,便没有制止,而庞昱在这几天确实是稍稍圆润了些。   白玉堂看两人吃得风卷残云一如既往,有点看不下去,便招呼一声离开了地牢。   庞昱注视着白玉堂潇洒的背影,再一次为自己如今的处境而悲伤,泪从中来,化悲愤为食欲,吃得更快了。   晏良掐指一算,深沉道:“莫慌,不出半月咱就能出去了。”   还有半个月???   庞昱完全不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   *   白玉堂出了地牢,在院子里碰见巡街后归来休整的展昭,他刚换下红色官服,换上了一身蓝色常服。   展昭见了他便是一笑:“白兄可是去为安乐候和晏兄送饭去了?”   白玉堂在院中石凳坐下,闻言道:“不过几日,你怎地同晏良称兄道弟起来了?”   展昭性子严谨,虽面上常带几分笑意叫人亲近,可细看便知那笑意只有五分,与人相交却不深交。纵然江湖上声名赫赫,可却无一二知心好友。在入官场后更是与江湖中人少了联系,唯有鼠猫之争后相交的白玉堂常来开封府与他谈天喝酒。   白玉堂正是知晓展昭的性格才奇怪于他对晏良的称呼,嘴上问着,心里也估摸着晏良是否真的如此讨喜。   展昭道:“晏兄性子洒脱,展某敬佩。”   白玉堂道:“……你说的不错。”   洒脱?   这个白玉堂不否认,但他认为晏良更符合“跳脱”一词。   无厘头到让人难以预料他下一秒会说出什么样的话,做出什么样的事。   “牢里的安乐侯你们准备怎么处置?”白玉堂问道。“想来你们都知晓他并非陈州案主谋罢。”   展昭正色道:“包大人认为白兄先前在信里提到的两名黑衣人是关键,如今我们毫无线索,只能等人露出马脚来。安乐侯……只能委屈他和晏兄在牢中待些时日了。”   白玉堂看他一眼:“我最近会留在汴梁,若需援手,尽管来找我。”   展昭微微一笑:“那展某在此便多谢白兄了。”   展昭以江湖草莽之身入官场,非为名为利,是因心系苍生罢了。   虽不为江湖道义所容,但只求问心无愧。   白玉堂厌恶官场,却也知晓展昭的苦心。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如此,便再好不过。   *   徐一为停在一扇门前,门上还贴着腊月二十八日贴的春联,红底黑字,黑色毛笔字内敛极了,却又隐隐约约透出刀剑般的锋利。   正如那院中石桌上同自己对弈的人。   徐一为推门而入,院中石桌旁的青年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头也不抬。徐一为反手关了门,上前在那青年对面停了下来。   青年自顾自地下着棋,偶尔皱眉深思,间或恍然大悟,似乎看不见他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徐一为抿唇不语,他知晓这人的性格,这般反应便是气恼的很,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什么都不做。   良久,棋盘上已无处安放棋子。   青年捻起一颗白子,抬头看向徐一为,眼中含笑:“你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徐一为道:“我在东华镇遇见的少年便是安乐侯庞昱。”   青年把白子放入棋盅,还是笑着:“那为何如今安乐侯在开封府的地牢里?”   徐一为道:“他瘦了许多,我未认出来。”   “那为何白玉堂认出他来了?”青年道,“看来我养的都是群废物,光州的一死一伤罢了,你却实在是叫我失望。”   “白玉堂……什么事都有他。”青年冷笑一声。   徐一为又道:“还有一人,东华镇和安乐侯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瘸腿的算命先生,他在替安乐侯打掩护。”   “算命先生?”青年看他一眼,“你被一个江湖骗子给骗了?”   徐一为沉默不语。   “废物!”   青年掀了棋盘,稀里哗啦的一片,棋子在地上四处滚动。   徐一为还是像块木头般站立在原地。   青年站起身抚了抚额,平息片刻,冷声道:“自己下去领罚,完事儿后自己再去反省反省。”   徐一为对着他的背影低头,道:“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这章唯有嘿嘿嘿能表达我的心情。   嘿嘿嘿嘿。感谢在2019-12-17 20:28:09~2019-12-19 21:5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黎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九)   【你有点消极怠工了。】   晏良半夜从梦中惊醒, 正望着一片黑暗怔怔出神,系统冷不丁地提醒了他一句。   【哪有。】   晏良懒洋洋地撑着脑袋,对面庞昱咂了咂嘴,发出模糊的低语, 看样子在做着好梦。   【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强制任务, 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一件事——】   【想要活下去的话, 我对你来说是必要的。】   晏良听着系统语气严肃,沉默片刻, 问它:【你是不是饿了?】   【……是。】   【不是……你到底是吃什么的?】晏良恰巧闲得慌,起了好奇心便追问系统。【我完成任务能获得积分, 你能从中得到什么?】   【人类的感情, 愤怒、悲伤、喜悦……这些我的能量来源。】系统也认为自己有必要和这人解释一下,以防止像这次从沉睡中饿醒的事件再一次发生。   【我的也算?】   【你的也算。】系统说,【但过于单调会吃腻。】它顿了顿, 又补充了一句, 【你赚的积分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能量……但它不太好吃, 你懂的, 人类的情绪对我来说是大鱼大肉,那积分就是压缩饼干……】   晏良恍然大悟。   所以系统甲方这是半夜来找他这个乙方谈话来了?   一股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晏良沉痛地向它道歉, 并深刻地反思了自己的消极怠工行为,态度诚恳极了。   一直能察觉到这人情绪的系统品着新的食物,一边听着晏良的道歉, 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这苦涩中带着甜辣的难吃……是愧疚和憋笑的结合体吧?   系统郁闷地匿了。   晏良喊了它几声,没得到回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它这是不想搭理他了。   等等,对情绪这么敏感的吗??   他只是偷笑了一下下而已啊???   晏良对系统的食物是人类的情绪这一点产生了深刻的认识。   他数了数如今欠的任务, 之前因为系统没怎么冒泡,他就没当回事。如今重新清算一下,发现完成的任务有护送庞昱回京,解决昙花村消失之谜,还有一些小任务;如今正在进行中的任务则包括探出徐一为的真实身份……   果然——   晏良眼睛一亮。徐一为纵然不是幕后黑手,想来也与幕后黑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想到这里,顿时有些遗憾徐一为离开东华镇时他把窃听器给收回来了。   他那时也没想着找出幕后黑手,只想着把庞昱小老弟送回汴梁然后四处嗨皮,于是就没管徐一为几个人了。   四处寂静无声,晏良摸着下巴想怎样找到徐一为的下落,正在沉思,骤然听见了某人的梦话。   “我——没有!不是我……!”   庞昱在床上翻了个身,脑袋已经垂到床外了,嘴里嘟囔着些有的没的,看起来在做噩梦。   晏良想了想他这几天的睡眠时间,没有去把庞昱的脑袋挪回去。   *   “我脖子……落枕了……”   庞昱捂着脖子愁眉苦脸,他一觉醒来脖子疼得不行,想来是因睡姿差才落得这般下场。   晏良若无其事道:“可要我帮你拧一下?”   “拧??别别别,我怕你把我脑袋拧下来。”庞昱迅速拒绝了。   “我力气可没那么大,你当我是神功盖世的大侠么?”   “那你别用拧这个字啊。”   一旁的酒鬼和赌徒看着他们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虽然知道这少年便是安乐侯庞昱,却实在是不能将他同传言中的人联系起来;而晏良据说是送安乐侯回京之人,乃是与安乐侯同流合污之人——可相处这么多天,两人的性格都挺有趣,叫人讨厌不起来。   “落枕的话找东街的周老头便可以治好了,他精通针灸推拿,我小时候常去他那儿。”酒鬼插了一句。   庞昱一怔,他在牢里待了多日,其余的人知道他是安乐侯庞昱后都不愿同他说话,却都和晏良谈得来。这酒鬼还是第一个对他说话的人。   “周老头技术不错,不过西街的李师傅也还行啊。”赌鬼也紧跟着说了一句。   庞昱:“……多谢……?”   他莫名地有些感动,可不一会儿就反应过来——他一直呆在牢里也没机会去找东街的周老头和西街的李师傅啊。   晏良盯着庞昱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   庞昱性格说不上恶劣,顶多是被宠着长大的少爷性子,如今吃了这么多苦头,也有些收敛。晏良作为和他一路走来的人,对他的变化了解极了。   如今赌徒和酒鬼对他展示了些许的善意,大概也是因为他这段时间内的表现和传言不符吧。   只可惜被人甩了个大黑锅。   此前因为庞昱牢房内总是显得十分压抑,说开后气氛愉快了许多,起码庞昱得知包大人要找他们谈话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展昭进了地牢便听见几个人的谈话声,听起来热闹极了。   他噙着笑打开了晏良和庞昱的牢房,道:“包大人欲找晏兄和小侯爷谈一谈。”   晏良笑了起来,一把拉上仍呆愣的庞昱出了牢房,向隔壁牢房的两人打了声招呼,跟在展昭身后出了地牢。   “白五爷呢?”晏良问他。   展昭道:“白兄今日带着小柿子游湖去了。”   游湖?   晏良心想要是和小柿子一起,游湖得变成吃喝吧?   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包大人那里,庞昱一直做着心理建设,见了包大人那张黑脸就是下意识地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地。   他算是明白不怒自威是什么意思了,这不就是说的这包黑子嘛。   庞昱头一回和包拯面对面,以前是见了就跑,如今则是形势所迫。好在有晏良,庞昱扯着晏良的袖子顶着包大人的目光顽强地站立着。   开封府主簿公孙策和展昭都现在包拯身侧,一文一武,威严十足。   庞昱心里发怵,偷瞄一眼晏良,发现他脸上居然还带着笑。   包大人将两人的神情看得分明,开口让两人坐下后,他问起了晏良护送庞昱回京一事。   晏良和庞昱被白玉堂抓包后路上也对他说过这些事,白玉堂也确实转述给了开封府,只是仍有不清楚之处,因此在朝中事了,包大人便找了两人问话。   包大人先是问了庞昱:“若陈州事与你无关,那两个月里你又在何处?”   庞昱苦着脸把他在陈州前后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有问有答。他是迫切地想洗清自己的冤罪好回家过他的快乐日子,因此十分配合。   邱奇和孙浩清已死,可两人死前都说是安乐侯指使,而庞昱却与那两人的说法迥然不同。   包大人神情凝重,陈州城的百姓不约而同地指出庞昱才是主谋,可若真如庞昱所说,那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黑幕?   晏良在一旁听着顺便捋了捋线索,等包大人问起他时也一一回答,条理清晰,并和包大人谈起了有关徐一为的事。   “打晕小侯爷的人名为徐一为,他在东华镇找我算过命。”晏良喝了口茶。   包大人问道:“你可记得他的长相?”   晏良想了想,道:“他额上有道疤,若是我见了必定是能认出他来。”他顿了顿,又道,“我认为他们和白兄在光州遇见的是同一路人。”   白玉堂在光州碰到那两个黑衣人的时间与徐一为收到飞鸽传书后离开的时间相近,不出意外那些人就是一路的。   徐一为不是主谋者,从和徐一为同行的两人对他的态度来看,是同僚,而非主仆。   只要与徐一为再见一面,晏良有把握找出幕后黑手。   晏良言语笃定,引人相信,但断案最忌一人的片面之词。   公孙策将晏良的猜测记入册子中,又找来笔墨纸砚,让晏良描述徐一为的样貌,欲画张画像,好让衙役去寻。   晏良伸手比划。   “额上有道疤……”   他沉默了。   公孙策持笔看他,疑惑道:“怎么了?”   晏良摸了摸后脑勺,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嘴巴。”   众人:“……”   晏良也很无奈,他能认出来并不代表他能把那人脸上的每个细节都描述出来吧?   除此之外,一般人是不会把只有几面之缘的人的脸给记下来的吧?正常人只能记个大概才对。   公孙策手里的笔放也不是拿也不是,好气又好笑,道:“你可善丹青?若是言语无法描述,你来画吧。”   晏良摇头,道:“除了算命,我什么也不会。”   公孙策默了默,他早年为了断案也曾扮作算命先生,知晓算命一事多与求卜之人心思相关,与天地自然其实无甚联系。可晏良坦荡荡地说出口,却显得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他顿了顿,又看向庞昱,问道:“小侯爷可能描述出徐一为此人的样貌?”   庞昱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能不能,我只一次近距离与他相对,只记得他额上那道疤和一双很凶的眼。”   公孙策无奈,只能自己问着一些细节,听晏良的描述试着画出来,可画出来的成果晏良看着只有五分相像。   最后只能不了了之,那张只有五分像的画像被公孙策给了展昭,让他去给王朝马汉等人看看,若巡街时注意到与这样貌相似的人便来通知他们。   问话结束后,晏良和庞昱被安排住进了厢房,两人房间挨着,旁边便是展昭的屋子。   包大人道:“庞太师今日早朝结束后让本府替小侯爷安排个好房间。”   庞昱感动极了,心想不愧是他爹,一直记挂着他。   晏良瞄了眼包大人黑沉沉的脸色——尽管包大人的脸一直都是这么黑,觉得两人早朝结束后的对话定然不是像包大人所说的那般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w   周六愉快????` 第29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   春风拂柳, 阳光明媚。   白玉堂斜靠在船舱外,一腿微屈,手里拿着鱼食投喂湖中游鱼,眉眼低垂, 嘴角含笑, 说不出的潇洒恣意。   小柿子蹲在船边直勾勾地盯着湖中的锦鲤, 咬了一口手里捧着的糕点。   白玉堂微微侧头,看到她的眼神, 心里一动,问道:“想吃鱼了?”   小柿子:“嗯。”   白玉堂:“……”   他们到汴梁近七日, 白玉堂除了替晏良带饭, 便是带着小柿子逛这汴梁城。汴梁城繁华热闹,景色也美,白玉堂欲赏美景, 而小柿子却只奔着这城内大大小小的美食。   白玉堂无言片刻, 道:“午时我带你去望仙楼吃鱼, 你先吃这糕点罢。”   小柿子模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好。”   白玉堂把手里的鱼食扬远了,看锦鲤们朝那处奋力游去,不一会就围成了一个圆, 争相抢食。   鱼食被吃完后鱼群正要分散,又有人往那处洒了一把鱼食,顿时吸引了更多的锦鲤围在那处。五颜六色的锦鲤上下浮动, 密密麻麻地失去了原本的艳丽,显得刺眼,甚至令人反胃。   白玉堂抬眼看向对面画舫,方才抛鱼食的青年站在船边看他, 道:“兄台好雅兴。”   他说这话时眉目含笑,语调轻快,本该是让人感到亲切的态度却因居于高处而让白玉堂有些不爽。   那青年见白玉堂不搭话,也不显尴尬,问道:“在下赵禄,敢问兄台名讳?”   “白玉堂。”   白玉堂看也不看他。   “锦毛鼠白玉堂?”赵禄拱了拱手,“久仰大名。”   “我怎不知我还有大名可仰?”白玉堂挑了挑眉。   “近日汴梁城上下传遍白五爷捉回安乐侯庞昱的消息,岂不是大名鼎鼎?”赵禄言语中暗含深意,就等着白玉堂回答后继续问下去。   白玉堂不置可否,开封府传出去的消息都说他把庞昱给捉了回来,唯独没有晏良的存在。不过若是将晏良护送庞昱的消息传出,想必也会引起公愤,千夫所指。因此他们才未透露出晏良的消息。   赵禄同白玉堂搭话,奈何白玉堂一直显得冷冷淡淡,他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心里产生几分不悦。   不过是一江湖草莽,还自称五爷,锦毛鼠说的好听不还是老鼠么?   他正想着,对上一旁盯着他看的小柿子。那小姑娘眸色极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赵禄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向白玉堂道别,白玉堂冷淡地应了一声。   赵禄被这冷淡的回应弄得脸色一僵,正对着他们时还眼含笑意,转过身时便冷着脸俯身进了船舱。   他在船舱内想着白玉堂身边的小姑娘。一个小姑娘本不该引起他的兴趣,可是那个小姑娘……   ——他好似在哪里见过。   小柿子抬头看着赵禄的画舫驰远,对白玉堂道:“他不高兴了。”   白玉堂勾唇笑道:“他不高兴与我何干?纵然是皇亲贵胄,我也不怕。”   如果白玉堂没记错,襄阳王世子的名讳便是赵禄。若非之前展昭同他提过一嘴,襄阳王世子赵禄来了汴梁城,想必他听了名字也是认不出来的。   白玉堂不是因赵禄是皇亲而不搭理他,他若是欣赏一个人不管对方是何种身份境地都能相处自如;只是这青年给他的感觉实在是不爽极了。   因为赵禄,白玉堂也没了继续游湖泛舟的好心情。况且和小柿子一起游湖实在是无趣极了,小柿子只会吃,若是人多一些想必会更热闹一点。   两人在酒楼吃过饭,白玉堂习以为常地提着饭菜回了开封府,正待往地牢的方向去,却瞥见一个院子里的两个身影,脚下改了方向去了那处。   “你们出来了?”白玉堂稀奇不已,“可是有了线索?”   晏良向小柿子笑了笑,小柿子跑过去站在他身边仰头看他,跟着重复一遍:“有线索了?”   晏良笑道:“没有,只是庞昱他爹跟包大人说了点话。”   接下来晏良简短地把上午的事情同白玉堂说了一遍。一旁庞昱吃着饭菜点头附和,小柿子直勾勾地盯着庞昱碗里的饭菜,直把庞昱盯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你没吃吗?”他小声问道。   “吃了。”小柿子还是盯着他碗里的菜。   “那你盯着我的碗作甚?”   “就是……看看。”   庞昱:“……”   行,看就看,你看你的,他吃他的。   当晏良提起来徐一为是个额上有疤的青年时,白玉堂叫停了,“你说那人额上有疤?”他想起了昨天碰见的那人。   “没错……你见过他?”   晏良又惊又喜,惊的是过于巧合,喜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功夫,只要知道徐一为在京城找到他便不成问题。   “昨日我在望仙楼碰见过他。”白玉堂想了想那人当时的反应,“他听到庞昱与画像上毫无相似之处时生气极了。”   晏良:“……看来就是他了。”   话是这么说,晏良也不能断定白玉堂见到的那人便是徐一为,直到白玉堂看了公孙先生画的画像后说只有五分相像,晏良才确定那人是徐一为。   “我看这画像也只有五分相像,就是他了。”晏良笃定道。   因白玉堂的发现,包公、公孙先生和展昭又聚在了一起,如今他们正在议事厅商讨此事。   听了晏良的断言,其余人半信半疑,唯有他一人笃定不已,至于庞昱……他全程围观加旁听。   毕竟他们没有亲眼看见徐一为被晏良忽悠走的场景,也不知晓徐一为是如何由怀疑到被打消怀疑的。   晏良理解徐一为的愤怒,因为要是他被人当成傻子忽悠还忽悠成功了,在得知真相后也是会生气的。   如今见过徐一为的只有晏良与庞昱,不能确定白玉堂所见之人就是徐一为。包大人沉思片刻,道:“为今之计,唯有劳烦白少侠在汴梁城中寻你之前见的那人了。晏兄弟……你可愿意随白少侠认认那人是否是徐一为?”   坦白来讲,晏良与陈州案毫无干系,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把庞昱救下,并陪他来汴梁城。包公原先担忧于于他目的不纯,可观晏良言语间气度不凡,且庞昱对他信任有加,想来也不是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晏良笑着应下:“有何不可?能为大人分忧解难,荣幸之至。”   包大人颔首,又看向庞昱,道:“晏兄弟配合查案可以出开封府衙,侯爷你……还是暂且不要出去为好。”   庞昱忙不迭地点头:“我懂的。只要让我吃好喝好就行了。”   包大人道:“小侯爷且放心住下,本府定能还你清白。”   “多谢包大人。”庞昱道了声谢。   包大人颇有些意外,庞昱的变化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眼神清澈,身材消瘦,还长高了许多。更重要的事,面对他时虽仍有惊怕,但恭敬有余。   待几个年轻人离开议事厅后,公孙策轻轻感叹了一句:“庞小侯爷变了很多。”   包公赞同道:“大抵是本性不坏,经此一难也学到了许多。”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该抓紧时间洗刷庞昱的冤罪,还他一个清白。   *   同一时刻,赵禄在书房里沉着脸,他找白玉堂本是为了打听徐一为提起的那算命先生一事,汴梁城内的传言中没有此人的身影出现,正是因为没有才古怪。   白玉堂在光州时还是独自一人,而徐一为碰见那算命先生和庞昱是在东华镇。东华镇与光州两地之间相差甚远,庞昱又是经历了什么才被白玉堂捉住?传言未曾道明此事,只有结果而无过程,这叫赵禄心急气躁。   安乐侯庞昱不足为惧,他就是个傻蛋;赵禄想知道的是那算命先生到底知道些什么,他又对包拯说了些什么。   可白玉堂冷冷淡淡不近人情,却叫他白搭了好脸色。除此之外,白玉堂身边的那小姑娘……   赵禄心里愈急,面上便愈显得波澜不惊。徐一为推门进来时便对上那番脸色,心里一紧,反手合上门走了过去。   “你家中可有姐妹?”赵禄开门见山。   徐一为一愣,眸色一黯:“并无。”   赵禄若有所思,徐一为心里却有些疑惑。他十岁那年流落襄阳,被襄阳王世子捡了回去,按理来说赵禄不该问这种问题,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情况。   “你可还记得你家中的事?”赵禄又问。   徐一为心底隐隐不安,但还是认真回答了他,“时间久远,已毫无印象。”   赵禄又细细看了他一番,良久才道:“许是我想岔了,你下去吧。”   徐一为迟疑道:“可是有什么事……”   赵禄冷声道:“与你无关,做好自己的事便好,趁早养好伤,我还有许多事让你去做。”   徐一为神色一凛,俯首恭敬道:“遵命。”   在赵禄看不见的地方,他眼里的不甘喷薄欲出,可再抬起头时,还是那副恭敬的面容。   徐一为行大步穿梭于走廊之中,步步生风。后背的伤隐隐作痛,可这点痛苦,都比不上他看到父母尸首时的深入骨髓的疼痛。   常言道,外伤好治,心伤难愈。   徐一为心口上的那道伤,从未愈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昨天是冬至,大家都吃饺子了吧?   话说快过年了,这意味着要末考了   我也得好好复习了   高数杀我orz 第30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一)   虽然商量之后定下了目标, 但汴梁城作为国都,商贾侠客贩夫走卒数不胜数,在京城中找一个人犹如海里捞针。   除了晏良和白玉堂寻找徐一为,展昭巡街时和众衙役也时刻注意着街道上是否有同那画像五分相似之人, 可是三日之后仍是收获寥寥。   “他也许离开汴梁城了。”   展昭猜测道。   “不一定。”白玉堂喝了口茶。   晏良没说话,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若有所思。   晏良和白玉堂在街上没寻到人, 展昭则是巡街归来,三人坐在院子里商议此事。   如今能有时间记挂陈州案的知情人里只有他们三人了。包公毕竟是朝廷命官, 每日上朝议事下朝还得审案,公孙主簿则需整理案卷写公文。实在是难以分心, 现下只能等他们找出徐一为的踪迹。   展昭又道:“晏兄有何见解?”   晏良闻言把手缩回了袖子里, 抬眼看他,道:“这个谁也说不准……我想他还在京城。”   “假设白兄见的那人便是徐一为,他知晓庞昱瘦了后显得极为生气, 想必已意识到被我糊弄了。”晏良缓缓地说, “也许是我多想, 他说不定气极了我, 保不准来报复我呢。”   白玉堂挑了下眉:“然后?”   “我有预感,今日酉时我便能遇见他了。”晏良总结了一句。   ……预感?   展昭默了。   白玉堂直截了当道:“你方才是在算这个?我承认你之前算得挺准,但这等重要之事还是莫要随口乱说。”   晏良高深莫测道:“你且等着, 今天必定能碰见他。”   白玉堂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展昭则是若有所思,他其实也不大信算命一事, 只是晏良过于自信,自信到让人觉得不信他才奇怪。   傍晚是否能见到徐一为,晏良的预感是否正确……展昭突然有点期待傍晚的到来了。   白玉堂见他嘴角含笑,心知他的想法, 无语道:“展小猫,你难道真信了他的鬼话?若是这能靠算命算出来我们这几日不都是白费功夫了么?”   展昭咳了咳,正色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许晏兄说得对呢。”   晏良附和:“相信我,没错的。”   “……反正我是不会信的。”   白五爷如此说道。   “哦——”   晏良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   *   日暮西斜,酉时已至。晏良拿着算命幡走在街上,白玉堂和展昭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他……真的有在找么?”   白玉堂看晏良从路边的面具摊上买了个狐狸面具后戴在脸上,一时间有些纳闷。   展昭不确定地道:“……晏兄大概有他自己的想法。”   前方晏良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回首朝两人看了看,狐狸面具笑得狡诈诡谲,随后便加扭头往桥上走。   桥上有一黑衣人低头望着桥下流水,白玉堂与展昭俱是眼力绝佳,自然看见了那人额上的疤。   白玉堂:“……”   还真的有??   展昭已大步赶了过去。   晏良戴着面具,把算命幡背在身后,在徐一为身边停了下来。   徐一为懒洋洋地移了移眼珠子,瞥见一人的灰色衣角,复又垂眸望着水中倒影。倒影中站在他旁边的是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这位公子,可是有何烦心事?”   这人声音隔着面具传来闷闷的有些失真,徐一为没说话。   “如此良辰美景,公子没有什么想倾诉的么?”   狐狸面具锲而不舍地追问。   “你闭嘴。”徐一为冷淡地道,“即使要倾诉也轮不到你。”   “啊呀……”   狐狸面具遗憾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我想多了。”   灰袍人伸手摘下面具,语调轻快。“看来徐公子并不记恨我糊弄你之事,擅自揣摩徐公子的心思,将徐公子想得心胸狭隘,是我不对。”   徐一为猛地抬头看向身边这人,东华镇的算命先生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拿着算命幡,对他笑的和善极了。   “惊不惊喜?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你——!”   徐一为面色难看极了。   展昭原先在桥下观望,见此赶上去拦在晏良身前,把腰牌在徐一为面前一亮,道:“开封府办案,请徐公子随我去一趟府衙。”   晏良感到可惜,展昭速度太快,他还想着把窃听器放在徐一为身上去看看幕后黑手是谁呢。   徐一为僵在原地,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御猫展昭武功远在他之上,更何况锦毛鼠白玉堂也在此处。若是这两人联手,他即使想逃也逃不了。   “为何?”他虽是对着展昭在说话,可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展昭身后的晏良。   晏良微笑。   “安乐侯庞昱。”展昭简短地回答了一句,又接着道:“请阁下随我走一趟开封府。”   徐一为收回视线,冷声道:“我随你走。”   为了防止徐一为逃跑,展昭扣着徐一为的命脉走在前方。   “你这是碰巧。”白玉堂看着前方两人的背影。   晏良耸了耸肩,“随你怎么说,我这就是算出来的。”   “那你为何不早点算?”白玉堂不服气。   “此事需天时、地利、人和。”   晏良也看着徐一为的背影,一颗搞事的心蠢蠢欲动。   *   他们四人回了开封府后惊动了包公和公孙先生,两人听到消息后皆是一惊,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去了地牢。   “展护卫,你们在何处寻到此人的?”公孙先生问道。   展昭瞄了眼晏良,轻咳一声,道:“此事多亏了晏兄,我们跟着他在渡水桥上寻得徐一为的。”   公孙先生疑惑地看向晏良。   白玉堂哼了一声:“他算出来的——照我来看,不过是凑巧罢了。”   晏良摊手无奈道:“我凭本事吃饭,为何总是有些人不信呢——?”   白玉堂挑了下眉:“反正我不信。”   晏半仙深沉道:“迟早有一天,你会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白五爷冷笑一声:“我等着。”   不管是在何处找到徐一为的,现在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找出徐一为背后的人。   徐一为在牢房外从身上掏出了一溜儿的毒药暗器,不经意间一枚玉佩掉在地上,展昭俯身拿起玉佩时徐一为猛地变了脸色,道:“给我!”   那玉佩质地轻薄,碧玉通透成半月状,入手时温润极了,正面雕有一犬,反面刻有“平安”二字。   想来是家中长辈赠予的。展昭被吼了一声也不恼,将玉拾起递给对方。   徐一为伸手夺过,瞪了眼不远处被这处动静吸引了视线的晏良,晏良甚至来不及朝他露一个得瑟的笑,徐一为便转身进了牢房。   啊,可惜。   晏良遗憾地想。   这边包大人预备连夜审徐一为,希望能审出些什么。   普通百姓在庞昱刚被抓回开封府时欢天喜地,可时间一长却奇怪于为何包公没有立马斩了庞昱,已经有谣言道包公与庞太师勾结,在拖延时间。   人言可畏,况且陈州案确实进展缓慢,不止庞太师担心他儿子的安危,朝堂上也有许多大臣对此提出异议。   除了皇帝、包公与庞太师还有后宫的庞皇后相信庞昱,大臣们都疑惑于包公的拖延。   当年包公斩陈世美时可没有这般拖沓,说斩就斩。如今难不成是怕了庞太师么?   大臣之中有人猜出陈州案另有隐情,但隐而不说。包公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庞太师是国丈,不管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只能慢慢等着案件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襄阳王世子赵禄此次上京是为了太后寿辰。襄阳王重病在床,他作为世子自然要代父赴宴并献上贺礼。赵禄是在来京城的路上收到庞昱被捉的消息,到了京城后才和徐一为见面,从而得知他在东华镇与庞昱擦肩而过被晏良忽悠的事。   徐一为办事不力,受了罚,闭门不出养伤三日,出了门散心就被晏良给逮着了。这叫得知此事的襄阳王世子赵禄又掀了次棋盘。   目睹徐一为被带回开封府的护卫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原地,赵禄踩着棋子来回走着,恨声问道:“你说有开封府展昭锦毛鼠白玉堂外还有一个拿着算命幡的瘸子?”   “是。”   “好……好好好!看来这江湖骗子还真有些本事!”赵禄气极反笑,“明日我便去会会他!至于徐一为……希望他有些自知之明!莫坏了我的好事!”   护卫全程眼观鼻鼻观心,权当世子所说之话如耳边风。赵禄这话也不是对他说的,只不过是因为气急了而自言自语罢了。   这边赵禄气得要死,晏良进了院子把手里的面具甩给了庞昱。   庞昱手忙脚乱地接住,看向晏良时一双眼睛闪闪发光:“你们抓住徐一为了?”   晏良笑了笑:“是,想必再过些时日你就能出去了。”   庞昱几乎喜极而泣,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感慨道:“我已迫不及待了。”   接着他开始数出去后要做的事,比如说去遛遛他家的那条大黑狗,亲自去望仙楼吃一顿,听他家的小鸟唱首歌……   “届时你想吃什么,我便带你吃什么!”庞昱立下豪言壮语,“我决不会让你白白为我花钱的!”   晏良微微一笑:“行啊,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想申榜单……但是我的码字速度不允许。   而且考试周太难了orz 第31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二)   皇宫。   赵禄跟着前方的小太监缓缓地走在石板路上。   世人皆道皇宫好, 而皇宫确实好。皇宫外有人吃不饱穿不暖,皇宫内单是皇帝吃顿饭便能花去寻常人家一年都存不下的银两。   皇宫为什么好?   自然是因为皇帝住在那里。   赵禄抬眼望去,大宋的皇帝赵祯立于亭中,垂目望着湖中游鱼。   赵祯着一身白色常服, 听见动静回首, 对赵禄微微一笑。   “皇上。”   赵禄微微弯腰。   当年真宗眼看年过半百膝下仍无一子, 便把襄阳王世子接入宫中预备立储,谁料襄阳王世子进宫不过三月, 便传出刘妃与当今李后有孕的消息。   真宗酒后心喜之下说出诞下太子者立为正宫,由此引出以后狸猫换太子这一风波。可他酒后酣然, 一时间将襄阳王世子忘之脑后, 自那时赵禄在宫中的地位便有些尴尬。   刘妃诞下一子后赵禄便被送出宫,回了襄阳。后来刘妃所生之子六岁染病夭折,真宗悲叹半世乏嗣, 多日不曾上朝。八贤王便把当年陈林护送来的赵祯以世子的名义推到皇帝面前, 真宗见赵祯与他面容相似, 心里欢喜, 当即封赵祯为东宫守缺太子。   真宗最初便是抱着承嗣的想法将赵禄接入宫中,后又因有了亲生子,又将他送回襄阳, 可到最后还不是立了八贤王的儿子?   尽管后来因为包拯澄清当年之事,为李妃洗刷冤屈,赵祯是真宗亲生子一事也水落石出, 可事情未澄清之前,险些承嗣的赵禄显得像个笑话一般。   他离那至尊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却失之交臂。   这怎能不叫赵禄不甘心?   两人在亭中坐下,赵禄神情恭顺, 赵祯唇角含笑,问道:“听闻襄阳王身体抱恙,不知情况如何?”   “多谢陛下关怀。”赵禄先是道谢,随后道,“说来是家仆马虎,没有清扫院中的冰雪,导致父亲滑了一跤,行动多有不便。”   赵祯温声道:“望皇叔早日康复。”   赵禄眉眼低垂,恭敬道:“承陛下吉言。”   赵禄和赵祯关系一般,不似寻常百姓兄弟亲近,但也不是太过生疏。两人闲谈起安乐侯庞昱一事,赵祯随口提了一嘴,道:“包卿家对我说已有了头绪,想来案子迟早会水落石出罢。”   赵禄心里一动,问道:“陈州案的主谋莫非不是庞小侯爷?”   赵祯轻笑道:“别人不知他的性子,我难道还不知道我这小舅子吗?他做不出那等事。”   赵禄道:“有包大人在,必定能还小侯爷一个清白。”   赵祯微笑颔首,他对包拯是信任有加,听了赵禄的话十分高兴。一是为自己识人如炬,二是为别人对自己眼光的赞同。   两人聊了片刻,赵禄便去见了李后,他幼时在宫中与李后也曾相处过一段时日。   李后那时待他极好,可有孕后便渐渐与他疏远了。如今见面也只能说些体面话,赵禄心底讽刺,面上却做足了功夫,恭敬不已。   在宫中用过午膳,赵禄婉拒了李后的挽留——反正那挽留也不过是些场面话,答应下来只会让人尴尬——婉拒之后他便乘车出了宫门。   这几日遇见的似乎一直都是让他心情不好的坏事情。   马车内,赵禄想着近日来一连串的事件,额头青筋直跳。伸手抚了抚额,赵禄闭眼深呼吸,希望能让自己沉静下来。   清风掀起窗帘,街道上的吃食香气被带入车厢中,赵禄闻着有些反胃。他睁眼向窗外望去,却瞧见前方有一个拿着算命幡的年轻瘸子回头看着他。   那瘸子原先一瘸一拐地走着,却在和他对上视线后停了下来,面上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笑容。   赵禄虽然未曾见过晏良,可这时却不知为何,认定了这人便是徐一为所说的算命先生。   徐一为不可能暴露他。   赵禄心里有底,朝那年轻人微微一笑,窗帘子落下,隔开了两人的对视。   晏良望着马车远去,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抹笑。   回到开封府时白玉堂正坐在院子里和展昭喝茶,晏良推门而入时白玉堂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而展昭则是颇为好奇地向他问道:“晏兄出去一趟可有收获?”   说话的功夫晏良已在桌边坐下,展昭伸手为他倒上一盏茶,等着他答话。   “有收获。”晏良笑眯眯地回答,随后问了一句,“近日汴梁城中可是来了位大人物?”   “是。太后大寿,襄阳王世子进京贺寿,大致是六日前。”展昭回答道。   白玉堂想起先前被襄阳王世子搭话的事,不由得挑了挑眉,略带审视的看向晏良。   晏良迎着两人的视线,道:“我今日碰见他了。”   白玉堂和展昭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   “没了?”白玉堂忍不住追问。   展昭的眼神也含着同样的疑惑。   “没了。”   晏良摊了摊手。   白玉堂斜他一眼:“你这收获还真是大啊。”   “多谢夸奖。”晏良淡定一笑。   徐一为昨日傍晚被拘入开封府地牢,包大人连夜审他,可徐一为硬是紧咬牙关不松口。问就是沉默,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一晚上都没能休息,而包大人今天只歇了一会儿便又换了朝服去上早朝。   如徐一为这类人最难对付,不管问什么都不松口,一直跟人耗着。况且他们没有此人与陈州案有关的证据。庞昱作证说听声音认出他来,徐一为冷笑着说这世间音色相近之人数不胜数,就凭庞昱这么个傻蛋保不准还认错了;晏良作证他在东华镇找庞昱的下落,徐一为笑得更冷,反问安乐侯庞昱无恶不作罪无可恕他替天行道与民除害不行么?   话语间把庞昱嘲了又嘲,整个人冷冰冰地坚定不动摇。   包大人不愿施刑逼人就范,而且徐一为有伤在身,动刑后也不一定会把人供出来。   局面僵持不下,晏良大早上的出去闲逛一圈,回来和两人侃了会儿,便提出和徐一为谈谈。   包大人听此请求先是觉得不妥,晏良并非开封府中人,不过是被牵连之人;可想起来晏良为了此事也颇费心思,徐一为更是被他找到的,便点头应允。   白玉堂同样不是开封府中人,但也差不离了,如今也不差晏良一个。   晏良进了地牢和徐一为面对面,其余几个人在徐一为看不见的地方听两人的谈话。   “徐公子,休息的如何?”晏良语带笑意,十分欠揍。   徐一为拿眼斜他,冷哼道:“多亏了你。”   他不知道晏良来找他想谈些什么,但已下了决心,什么也不会对这人说。   晏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谢我。”   “你——”   徐一为的黑脸差点没挂住,他几乎是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厚脸皮的年轻人。   “徐公子可还记得之前在东华镇问过我的事?”晏良神色自若,问道,“你先是让我算你家中父母兄弟几人,可记得此事?”   徐一为没说话,他想起了四天前襄阳王世子问过他的问题。   ——你家中可有姐妹?   ——你可还记得你家中的事?   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徐一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算出徐公子你是家中独子,父母双亡。”晏良缓缓道,“你未否认——”   “是又如何!?”徐一为匆匆打断,紧紧盯着晏良,“我确实是家中独子,父母双亡!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给我找个妹妹逼我就范么?”   晏良奇怪地看他一眼,道:“我算得当然准了,徐公子你并无妹妹。”   “可我没说的是,你父亲有妹妹啊。”   他这话一出口,不止是徐一为,连同旁听的几人都震惊不已。   “你什么意思?不、为何你会知道……”   徐一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此刻他心烦意乱,实在是难以冷静。   “我算出来的。”晏良笑了笑。   徐一为眼角泛红,冷冷地看着他。   晏良无声地说了一句话,徐一为看清口型后猛然变色,既惊且疑。他冲到门边,急切问道:“你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晏良朝他露了个笑,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徐一为一人神思不属、心神难安。   “你对他说了什么?”   白玉堂追问道。   “襄阳王世子。”   晏良也不遮掩,坦荡荡地说了出来。他看向包大人,道:“若是包大人信我,可以去查查襄阳王世子。”   包大人伸手抚了抚胡须,看向晏良时带上了些许深思。   他们几人都听见了晏良简单的几句话便调动了徐一为的情绪,此前徐一为丝毫不为所动,晏良显然知晓些什么。   可他又是从何处得知那些事?   难不成真是算出来的?   倘若主谋者是赵禄,赵禄又是为何要在陈州顶着安乐侯的名头行事?更何况赵禄一直在襄阳,和庞昱并无过节。   众人思绪万千,显然不大相信他的话,晏良也不意外。   氪金玩家和平民玩家之间的区别难免会导致信息不对等,如今他抢先一步,不由得产生股高处不胜寒之感。   晏·氪金玩家·良:氪金,就是这么牛批。   作者有话要说:  氪金玩家:晏良   平民玩家:赵禄、展昭、白玉堂、包大人、公孙先生、徐一为   智障玩家:庞昱   庞昱:??? 第32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三)   徐一为被晏良的话搅得心神难安, 包大人等人也因晏良一句襄阳王世子而陷入困惑。   在陈州顶着安乐侯庞昱的名头行事,显然是抱着陷害庞昱的想法;更何况户部侍郎孙浩清也是与那幕后黑手是一伙的……而赵禄远在襄阳鲜少进京,若他真是那幕后黑手,他又为何与一户部侍郎扯上关系?更不用说庞太师的心腹, 邱奇。   疑点重重, 知晓陈州案前后的几个人除了晏良和庞昱该吃吃该喝喝, 其他人的心思全放在这件事上。   徐一为尤甚,晏良离开后再也没来见过他, 而包公等人也不来审问他,似乎将他抛之脑后了。徐一为既担心他们是否查出了些什么, 又疑虑于晏良当时对他说的话。   他父亲确实有一相差八岁的妹妹……可他们当初都死于那场灾祸之中, 晏良是从何得知此事、又为何突然对他说起这番话?   晏良的几句话搅动一汪深潭,而他对徐一为说那番话没别的意思,毕竟他已经找到了襄阳王赵禄, 之后自己跟着调查那一个就好了。之所以说出来不过是为了让徐一为心神不宁, 好让包大人之后审他能有个切入点。   至于徐一为父亲的妹妹——   “是小柿子的母亲。”   晏良懒洋洋地说。   白玉堂:“……莫要对我说又是你算出来的。”   “正是。”   晏良鼓掌。   白玉堂:……   不信。   “你不觉得小柿子和徐一为有点像?”晏良又问。   展昭在一旁想了想。   小柿子尚未长开, 之前又总是吃不饱, 他与她初见时小柿子还有些瘦,那之后小柿子更是整日和白玉堂待在一块儿,展昭其实和小柿子只见过几面。   白玉堂也在想。   他想了又想, 实在是没能想出他们有何相似之处。   “你们看徐一为时只注意了他额上那道疤,而我不一样——”晏良骄傲一笑,“我、可是根据我算出来的结果, 仔细看了徐一为的脸!”   展昭:“……”   白玉堂:“……”   说来说去不还是算出来的?   *   为了验证晏良算出来的结果,三人专程去问了小柿子。   白玉堂最近要和晏良一起找人,没时间再带着小柿子,她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白玉堂在汴梁的宅子里, 一边学习她母亲留下的书,一边……吃喝。   “大哥哥。”   小柿子看见了晏良,站起来朝他喊了一声。   白玉堂轻哼一声——小柿子对他直呼其名,还鲜少喊他。   晏良上前轻摸她的头,笑道:“气色不错,看来白兄把你养得不错。”   白玉堂:“那是自然。”   三大一小在亭子中围着坐下,晏良又问道:“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中可有什么与身份有关的物事?”   小柿子微微睁大了眼,她盯着晏良看了一会儿,沉默地掏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   展昭是亲眼见过徐一为的玉佩的,凝眉细看起来,先前引起徐一为极大情绪波动的玉佩与小柿子拿出的玉佩颇为相似。皆是碧玉通透,呈半月状。   小柿子看了展昭一眼,把玉佩递给了他。   展昭先是一怔,随后微微一笑,接过细细看了起来。玉佩正面刻有一虎,反面则是与徐一为所持玉佩上如出一辙的“平安”二字。   晏良在一旁气定神闲,白玉堂先前虽未看见徐一为的玉佩,但从展昭略显惊讶的神色中看出了端倪,不想信也得信了。   ——小柿子的母亲大概、也许、可能、说不定、真的和徐一为有关系。   展昭想了想,对小柿子温声道:“可否将这玉佩借予展某几日?待查出来源后再归还。”   他将手伸至小柿子面前,玉佩平放在他的手心上,若是小柿子不愿意便可以直接拒绝后收回去。   小柿子垂眸望着他掌心里的碧玉佩,她一直想知道母亲到底是什么人,又经历了什么,如今展昭主动去查这玉佩为她省了很多事。   “可以。”小柿子点头,“若是查出来历,请你告诉我。”   “好。”展昭微笑应允。   *   这玉佩摆明了和徐一为的玉佩有关系,若想查出徐一为的身份,为今之计只有从这玉佩查起。   至于为何不从晏良所说的襄阳王世子查起——自然是因为襄阳王世子是皇亲贵胄,若擅自调查,引起他人注意,届时便是包公也无法解释。且单凭晏良所说的话不足以成为调查赵禄的依据。   展昭有公事在身,因此只有晏良和白玉堂去汴梁里的玉器店打听询问。   要想打听出这玉佩的来历实在是不容易,他们在城里问了一圈,最后还是汴梁城中赫赫有名的玉器店玉润斋掌柜认出了这玉佩的来历。   “此玉玲珑剔透,均匀细致,质地细腻,温润有光泽,应是和田碧玉。”玉润斋掌柜轻轻舔了舔玉佩,仍有涩涩之感,自顾自地点头,又叹了口气道,“这玉年头已久,也未按照正确的方法保管,真是可惜……”   他叹了一会儿,又想起正事来。便端详起手里的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一看不要紧,看了之后便是一乐。   “这雕玉的方法倒是和我那师兄挺像。”   面对二人人探寻的视线,玉润斋掌柜乐呵呵地指着玉佩正面上的老虎,道:“这虎的雕法用了勾彻和浅浮雕的方法,只有我师兄会这样雕。”   “那这玉佩可是出自掌柜师兄之手?”晏良问道。   “是他了,没错。”玉润斋掌柜点头,“只不过他久居泗水,我与他也多年未见,只有书信往来。”   白玉堂挑了下眉,洪泽湖便位于泗水,他当年因鼠猫之争上京时结交的义兄颜查散年后领命去治洪泽湖水患,他四哥翻江鼠蒋平也一同去了。   白玉堂自告奋勇地要去泗水找找刻这玉佩的老先生,顺道看看他义兄和四哥。   展昭身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不能擅自离京,晏良又懒得赶路,白玉堂便独自一人去了泗水。   白玉堂离京一事引起了襄阳王世子赵禄的注意,如今徐一为被捉,而白玉堂在京中四处询问了一圈后突然离京,不管怎么想都有古怪。赵禄便让人去玉润斋问了掌柜,掌柜没有戒心,笑呵呵地说了他们想知道的事。   晏良和白玉堂没说是要查案,玉润斋掌柜只当他们寻人。想着说出来也无妨,倒让赵禄的手下得了消息回去禀报。   赵禄得知白玉堂去往泗水时右眼皮开始猛跳。   因为他爹,襄阳王,当今圣上的叔叔,往泗水派了一拨人搞事。   泗水城洪泽湖水灾连年为患,民不聊生,大宋为河工消耗国课无数,枉自劳而无功。   这其中正有襄阳王的杰作。   赵禄先前挺放心的,可白玉堂往泗水一去,他不知怎的不放心起来。当夜收到消息后便派分别派了人去泗水提醒,力求快马加鞭赶在白玉堂之前到达泗水。   赵禄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没表露出他是襄阳王世子府上的人。可晏良无时不刻地听着赵禄这边的动静,赵禄一派人出来他就在那里等着往那人身上放了个窃听器。   展昭公事结束后被晏良拉着一起去跟踪那人,他们隐在暗地里看那人变装后打听到消息,又七拐八拐地进了襄阳王世子府。这下赵禄的嫌疑是非常明显了,纵然他和陈州案无关,可如此关心晏白二人在意的事情,甚至掩人耳目,也过于古怪。   展昭将这件事禀报给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引起他们的深思。   包大人想得更远一些,倘使襄阳王世子真是陈州案的幕后黑手,那襄阳王又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   开封府,地牢。   徐一为被开封府中人冷落了两三天,期间因晏良的话心焦气躁吃饭也是食不知味。   晏良去见他时徐一为显得憔悴了许多。   “怎的?睡不好?”   晏良在他面前盘腿坐了下来,两人之间相隔三尺,他能清楚地看到徐一为眼底浓厚的黑眼圈。   徐一为冷飕飕地横他一眼,道:“你之前说那话是何意?”   “字面意思。”   晏良笑了笑。   徐一为此刻十分想踹一脚这个狡猾的算命先生,可他的腿伸不出栏杆之间,伸出去就会卡住。   “白五爷去了泗水。”   晏良说出口时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徐一为眼角抽了抽,道:“你们查出了什么?”   晏良发现他比之前那次显得更为镇定,大概是有了准备。   “你猜?”   徐一为又开始冷飕飕地盯着他。   晏良好心地给了他一个提示,“玉佩。”   徐一为下意识地去摸怀里的玉佩,凝眉看着晏良,道:“展昭只握了一会儿,他能查出来什么?”   “他虽然只握了一会儿,可他记住了样式,遇见相似的玉佩也能认出来。”   “……不可能。”   徐一为低声否认。   “你若是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能让你见一面持有那枚玉佩的人。”晏良对他说,“有得必有失,况且那些对你来说估计也算不上什么。”   凭心而论,徐一为确实想见见晏良口中持有玉佩的人,可他甚至不知道是否有那么个人存在;更重要的是,他不能把襄阳王世子供出去。   晏良站起身,俯视着这黑衣青年,道:“你好好想想……有苦衷对我说出来也无妨。”   徐一为仰头与晏良对视,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一般。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目送着晏良一瘸一拐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求收藏~专栏收藏一下也阔以呀   感谢各位留评收藏的小天使们!!   b站神仙拉郎剪辑鬼王×润玉戳中我了   手和脑子、蠢蠢欲动!   沉迷李洙赫和罗云熙的颜hhhh   ——颜狗,无所畏惧,能嗑就行 第33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四)   徐一为仍然油盐不进, 虽然瞅着有苦衷但这人不说出来晏良也无可奈何;白玉堂去了泗水,展昭这个正经的公务员平日里也有着巡街捉拿犯人的公事,晏良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无趣。实在无趣。”   晏良深沉地慨叹。   庞昱恨不得举双手赞成,他快憋出病来了。这几日一直缩在开封府这边, 活动范围就是这个院子, 只能等人来找他玩。他自己也不能出去, 这叫野惯了的庞昱心痒难耐,恨不得催催包大人让他快点破案。   ——可是有贼心没贼胆, 只能想想。   晏良摸着下巴凝眉深思片刻,一拍桌子, 准备去搞事了。   “我去去就来。”   留下这句话, 晏良挥挥袖子,拿起算命幡,只留下震惊不已的庞昱感叹遇人不淑竟被伙伴抛弃。   “快去快回——”   庞昱喊了一句, 惊觉自己像个深闺怨妇, 一瞬间恶寒不已, 浑身发麻。   晏良刚出门拐了个弯, 闻言往后探出脑袋,丢给庞昱一个复杂的眼神,道:“莫要太依赖于我, 自个儿先玩着吧。”   庞昱懵了,晏良身影消失不见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无师自通吐槽技能, 心里一阵MMP——谁依赖你了!!之前你出去查案他不也自个儿玩得很开心吗??!   完了之后庞昱又有些惆怅,晏良此人无厘头,相处起来除了开心和微妙的心累外没有别的。如果可以,庞昱倒是希望能和晏良一直做朋友。   晏良往开封府后门走——他这几日一直走后门, 途中遇见了几个丫鬟,笑着打了声招呼。丫鬟们知道他是案件相关人员,况且和展昭白玉堂相处的极好,对他也十分和善,笑着应下又红着脸跑开。   能在开封府来去自如,除了开封府中人,如今也就白玉堂和晏良两个了。   两个人都是包大人默许的,衙役见了晏良也只是点了点头,当做问候。   开封府后门挨着条小巷,晏良从里面出来时一直在暗中盯着的几人中有一人急忙去报信。晏良伸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头从小巷子中穿行而过。   盯着开封府的正是赵禄的人,收到消息后他便准备去会会这神机妙算的瘸子大师。   晏良拿着算命幡,一路上也有人来找他算命。晏良走走停停,替丢了金饰的大婶算出丢在何处,给近日遇事不顺的老爷子一个转运符,为一个上官脾气不好的小哥提建议,“偶遇”赵禄时他正在为那小兄弟提建议。   “观兄台面相,心醇气和,是勤恳踏实之辈。只是上官过于严苛,对下属要求极严,小兄弟你应少说多做,用实力说话。”   晏良语重心长。   小兄弟:“……”   谁是小兄弟啊没看到他比你年纪还大么?而且你是算命算上瘾了还是怎么的他明明就没找你算命啊,怎么就把他给捞来了呢?   赵禄的马车停在一边,他把晏良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下了马车后他先是看了看被捞住算命的那个年轻人,面上笑意加深了。   小兄弟浑身一凛,收到赵禄的眼神后便和晏良打了哈哈,安安静静地退场了。   晏良嘴角露出一抹笑,他抬眼看向朝自己走来的青年,道:“公子,可要算命?”   赵禄端详着晏良拿的算命幡,闻言没说话,只是干晾着他。   晏良瞄他一眼,气定神闲。   你不开口,他为何要开口呢?   沉默。   赵禄:“……”   还是沉默。   对手不按套路出牌,赵禄拉不下脸,只能先开口,干咳一声,对晏良道:“之前我与你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你是否记得?”   晏良笑道:“自然是记得的。公子器宇不凡一表人才,见过便不会忘了。”   赵禄对着晏良一双诚恳的眼睛,一时摸不准这人是真心诚意地夸他还是在说些客套话。   “唔,在下赵禄。”   晏良笑眯眯地报上自己的名字,真诚道:“相逢即为有缘,公子有何烦心事不如说与我听听,也许我能为公子解忧。”   赵禄心想他能有什么烦心事,如今让他烦心之事皆因你而起。   想归想,赵禄总不能真的指着这人的鼻子怒骂一顿,他道:“我最近处处碰壁,多有不顺,不知你可有排解之法?”   晏良笑意加深,掐指一算,深沉道:“公子所做之事耗心费神,如今处处碰壁是因为过于劳累,歇息几日便好了。”   呵,说得好听,只要没有你他也不至于这么累。赵禄心底冷哼一声,面上仍然带着春风般和暖的笑容。   晏良又道:“况且人生百载,难免大起大落,赵公子放宽心态,偶尔悠闲一下也无妨。”   灰袍青年语带笑意,赵禄听完后皱起了眉头,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什么,他总觉得晏良话中有话。   “我还能算一些别的,公子不妨再问问?”晏良笑眯眯地说,“一卦五文,便宜不贵。”   “你……可知我的身份?”   赵禄出言试探。   “世子说笑了。”晏良失笑,“方才你已对我说了姓名,我若不知道你的身份不显得十分奇怪么?”   也对。   赵禄想起之前他找锦毛鼠搭话,白玉堂爱理不理,大概是因为知道他是襄阳王世子才不愿搭理,心想也许不该一上来就自报家门。   “世子可还有想问的?”晏良指了指自己的算命幡,笑道,“一卦五文,如今世子问了两个了。”   赵禄:“……”   这人是在说要是没问题了就快点给钱么?   “你急什么,我又不会缺了你的银子。不过相逢即为有缘,你今夜的饭我请了。”   赵禄开口邀请晏良一同去吃晚饭。他想着从晏良口中套出些消息来,比如徐一为在开封府地牢中的情况,开封府对陈州案的了解。   能蹭到一顿饭实属意外之喜,晏良笑眯眯地应下了。   还是在望仙楼。   在这里白玉堂碰见了徐一为,如今晏良和襄阳王世子在这里面对面用餐。   无巧不成书,命运,还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晏良吃饭的间隙如此慨叹,赵禄持着筷子看对面的青年用餐时虽不至于狼吞虎咽,但举手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便知是经验丰富。   ……开封府的饭菜是有多不堪下咽才能叫这家伙像饿死鬼投胎一样??   不知道晏良本就如此,赵禄对开封府的厨房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误会。   两人用餐间赵禄几次试图问出晏良的住处。虽然他知道晏良住在开封府后院,但不引出这个问题他便不能接着问。可晏良先是转移话题,被赵禄转回来后又随口说歇在勾栏瓦肆之地,就是不说出住的地方。   这让话题始终进行不下去,赵禄无法,又将话题引向安乐侯庞昱,义正言辞地批判了庞昱一顿,晏良相当给力地赞同了赵禄的批判。   赵禄:“……”   襄阳王世子他又想掀棋盘了。   晏良浑然不觉对方愈来愈黑沉的脸色,吃过饭后把筷子一放,碗一推,恭恭敬敬且面带微笑地告退了。   “世子,后会有期。”   赵禄盯着楼下一瘸一拐的身影,咬牙切齿。   他竟是什么也没打听到,还白白花了银子请这人吃饭!   *   庞昱见晏良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后脚步轻快,脸上也带着笑,便道:“你遇见了什么好事情?笑得有些渗人。”   晏良把算命幡收了起来,瞥见庞昱面前摆着本书,道:“遇见一个有趣的人,玩得挺开心。还有你这书是哪里来的?怎么突然看书了?”   庞昱唉声叹气:“太闲了,我让展大哥帮我找公孙先生借了本《论语》。如今只能靠这个打发时间了。”   “背到哪里了?”   晏良在石凳上坐下,瞅着摊开的书,念出了最上面一行的字。   “‘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庞昱在一旁点头,跟着道:“其实我以前都背过,我爹逼着我背,不过好多年了,也只能记个大概。”   晏良摸了摸下巴,微笑:“其实我也忘得差不多了。”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来自于不好好学习的人的笑容。   “你若想打发时间,看些话本小说不是更好么。”晏良又道。。   “……我倒是想看那些,可公孙先生那儿肯定不会有。”庞昱憋闷,“而且我也不敢提出来。”   “明日我出去帮你买一些回来如何?”晏良提议。   “好!”庞昱猛点头。   庞太师虽然偶尔会派人过来探望庞昱,可庞昱心里总是不踏实,毕竟他和开封府的人没一个能说上话的。   虽然展昭为人不错,平易近人,可庞昱大概天生和开封府的人处不来,就像他爹一样。   庞昱甚至怕他哪天和展昭说着说着就把包黑子这个词给说出来了,那时候才叫尴尬。   而且他是真的有几次差点说漏嘴了,还是当着包大人的面。   在晏良面前说漏嘴倒是没关系,就是怕在展昭和白玉堂面前说出来,毕竟这两个人都对包大人钦佩不已。   庞昱承认包大人是个好官,如今他也得靠着开封府来破案好洗刷他的冤屈,只是习惯养成了就难以改变,只能尽量避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大家晚上好——   新年第一章 ,字数还是这么少,实在是惭愧惭愧   明天要考试,祝我自己不挂科,每一科都过!感谢在2019-12-29 13:59:34~2020-01-01 20:2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述作 5瓶;叶黎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五)   泗水城, 赤堤墩。   白玉堂打马而过,瞥见一群人挥汗如雨,忙于河工。而观其进程,离竣工也不远了。这样一想, 白玉堂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当初白玉堂为展昭“御猫”之称而进京, 偶遇赴京赶考的颜查散。白玉堂初遇时见他为人正直, 便起了结交之心,化名金懋叔蹭吃蹭喝, 而颜查散则毫无怨忿之意。后来白玉堂亮明身份,与他结拜为异姓兄弟。   颜查散满腹经纶, 于殿试中一举夺魁, 此后仕途亨通。如今正是因包大人保举,皇帝升颜查散为巡按,稽查水灾, 兼理河工民情。   翻江鼠蒋平水中本领高超, 与颜查散因着白玉堂这层联系关系不错, 正巧闲来无事, 便一同跟着来了泗水。   白玉堂一到泗水城,先遇见的就是他四哥。   蒋平远远望见一身白衣驾马而来,先是心里疑惑这身影怎么瞧着这么像他五弟, 再凝神细看,果然是他五弟。   白玉堂也是远远一望,见一面黄肌瘦、形如病夫之人立在衙门的牌匾下面, 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是他四哥。   马匹停下时扬起一阵灰尘,蒋平甩着手,纳闷地瞅着白玉堂利落下马,动作流畅潇洒, 道:“老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不成是想我想得紧,特意来看我。”   “你想多了,我是为查案而来。”   白玉堂牵起马缰,蒋平看他一眼,颇为意外。两人转身进了衙门,蒋平道:“之前听大哥说你跟着包大人去了陈州,我还当你是心血来潮,原来不是么?”   白玉堂笑道:“那次确实是心血来潮。不过这回不是,这回的案子太有趣,我实在是想弄清此事。”   蒋平琢磨着能叫锦毛鼠觉得有趣的案子是有多诡异才能叫有趣。   两人与颜查散碰面后,颜查散先是惊讶,后是欢喜,让人备好饭菜,为白玉堂接风洗尘。   等待的期间白玉堂简短地说了下陈州案庞昱非主使者一事,并道出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查出徐一为的身世。   当白玉堂以略带嫌弃的语气提到“有一个神棍算出襄阳王世子是主谋”时,颜查散与蒋平对视一眼,神色微动。   白玉堂看得分明,问道:“有何不妥吗?”   颜查散道:“义弟所说的神棍,应当算得不错。”   白玉堂:……   颜查散将他治水以来遇见的事一一道来。   颜查散初至泗水城,便有赤堤墩的百姓控告水怪扰民。百姓们本就深受水患之害,可近来水中生了鬼怪,时常出来显形伤人,还将窝棚拆毁,叫赤堤墩的百姓们无处可去。   颜查散第二日登西虚山观水,蒋平带着几名差役去了赤堤墩欲探探水怪真容。当夜水怪露面,几人合伙捉住那水怪后却发现是有人以兽皮覆身,抢掠赤堤墩百姓。   蒋平带着“水怪”回了衙门,颜查散连夜审问,得知这水怪是赤堤墩下游二三里之处三皇庙中的水贼,共有十三人。白日劫掠行船,夜间扮成水怪恐吓百姓。   他们恐吓百姓是为了百姓走后好拆毁堤岸,再一审问竟得知他们是襄阳王的门客,夜间扮水怪吓人是奉命行事。   襄阳王派他们来此地搅乱,一是为残害百姓,二是为消耗国帑;长此以往此处行船绕道,居民远住,届时占了洪泽湖,也是个咽喉要地。   襄阳王有不臣之心——这一事实让颜查散十分震惊,第二日便带上人马,去三皇庙捉拿那剩余的十二个水贼。   十三个水贼的头目名为邬泽,如今十三人都在牢中寄押,待竣工时一同解送京中,归部审讯。好在发现及时,消息未曾传递出去,至今襄阳王仍不知邬泽等人被抓一事。   颜查散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水。   ……晏良那家伙说的还真是对的?   白玉堂听完思忖片刻,道:“如今只待查出徐一为和襄阳王世子的联系,届时有了水贼的口供,想必能落实襄阳王一家的罪名,也能替庞昱洗清冤罪。”   颜查散点头称是,蒋平则问道:“你方才说有一神棍算出襄阳王世子与陈州案有关,不知哪位高人?”   虽然这么问,但蒋平也抱着些打趣的心理。白玉堂提起那神棍时语带嫌弃,可脸上却带着轻快的笑意,想来是与那人相处的极为融洽。   白玉堂闻言道:“那小子可算不上高人,同我一般大,名叫晏良,就是个有些本事的算命先生。”   蒋平意味深长道:“原来是个有本事的算命先生?待回了汴梁,我定要让他替我算一卦。”   蒋平对白玉堂的性子熟悉极了,他不喜神鬼之事,连带着对神婆、神棍等也十分不喜。如今能让他亲口说出“是个有本事的算命先生”,想必是十分投缘之人。   白玉堂一噎,想起之前对晏良说绝不会信他……   颜查散向往道:“能得到义弟认可,想必也有着如义弟与展大人相似的侠义心肠。”   白玉堂:“……”   侠义心肠?展昭确实当得起,晏良可不好说了。   “大人,饭菜已准备好了。可要去用餐?”   有一下人前来提醒,蒋平率先起身,朝门外走去,笑道:“咱们快去吃,老五你吃了之后快些去打探消息,到时一同回汴梁。”   三人一同用过饭后颜查散要去视察河工情况,蒋平也一同去了。白玉堂则找了当地的差役,让他带路。三人就此分别。   那差役自小在泗水城长大,对白玉堂提起的陈老先生印象深刻,是个热衷于雕玉的痴人。可以说当地的所有玉都出自他手。   白玉堂摩挲着小柿子的玉佩,若有所思。   到了陈老先生屋门前,差役敲了敲门,屋内沉寂良久,又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别敲了!这就来!”   话音一落,门便被打开了。开门的老先生鹤发童颜,一身粗布麻衣,神色不愉地看着两人。   差役鞠了一躬,将白玉堂介绍给他。   “这位是颜巡按的义弟,从开封府来的,找您有些事要问问。”   陈老先生有些意外,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是第一次有人来找他办案子。   差役还有公事在身,介绍完之后便离开了陈老先生家。白玉堂跟着陈老先生进了屋子,老人为他倒了一杯茶,随后问他:“你找我有何事?”   白玉堂将玉润斋掌柜的信递给他,道:“你师弟让我带给你的,你看了便知道了。”   陈老先生接过信,拆开信封,看了信里的内容后不由得笑了一声。再抬头时看向他后便问道:“那玉佩给我看看吧,若是我雕的,大概能找出它的来处。”   白玉堂把玉佩递给他,陈老先生接过后看了一眼,便笃定道:“这是许家的玉佩。”   白玉堂没料到他能这么快就认出来,但对他说的话感到惊讶,“是许,不是徐?”   陈老爷子轻哼一声,“我自己雕的还能忘吗?”他顿了顿,神色间显露几分怅然。“况且这户人家……我怕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白玉堂神色一凛,“许家发生了何事?”   陈老先生看他一眼,把玉佩还给了他,道:“许家如今已经不在了,十三年一场大火都给烧没了。”   ……十三年前?   白玉堂眯了眯眼。   “当年许家可是泗水城最引人羡慕的一家了。”陈老先生感叹,“只可惜老天不公,惨遭横祸。”   ……   白玉堂回了衙门,便让人找出有关十三年前泗水城许家火灾的卷宗。   十三年前,许家上下十二口人。许家主、家主夫人、家主之妹与许小少爷,还有八位仆人。十二口人皆死于一场大火,无一幸免。   那徐一为是谁?   倘若小柿子的母亲真的是徐一为姑母,她又是如何逃出那场火灾,并流落到昙花村的?   照年龄来算徐一为只能是许小少爷,可当年清点尸体确实是有十二人。   白玉堂翻着卷宗,盯着那“十二人”皱眉深思。   半晌沉思无果,白玉堂合上卷宗去找了当年负责许家火灾一案的仵作。   只看卷宗是看不出什么了,那便去找找当年亲眼见过尸体、并近距离观察过尸体的人吧。   那仵作十三年前正值壮年,如今已稍显老态,时间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   “许家……?”   魏仵作被猝不及防地这么一问,脸上显露几分端倪,眼神闪烁。   “开封府查案,与许家有关,你若知道便早点说出来,莫要隐瞒。”   白玉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一身戾气让魏仵作额上冒出汗珠。   “我、我说……”   魏仵作擦了擦额头,心道他一个见了这么多尸体的人竟然被一个大活人吓出汗来,叫人知道了怕是会被笑死。   “当年确实是有十二具尸体,大人小孩都有……不过,有一个人,就是许姑娘的尸体。当时尸体已经烧得像炭一样,看不清面容,我检查尸体时从腰部找到一个嵌在肉里的令牌,那令牌上有一个字……”   “那令牌你还留着吗?”   “我给丢了……毕竟是死人的东西……”魏仵作见白玉堂眉头紧皱,吞吞吐吐地又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记得很清楚,那令牌上有字的一面在内侧,字还很清,是‘赵七’二字。”   赵七?赵?   白玉堂下意识地想到了襄阳王那一家子。   “你当初为何没把这件事说出来?”白玉堂冷声道,“许家极有可能是遭人报复,那场火灾并不是意外。”   魏仵作难堪地低下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若是说出来,也有可能遭人报复。”   毕竟是一下子放火烧了十二口人的恶人,纵然当时魏仵作只有个猜想,也是不敢冒险说出来的。   白玉堂无声地叹气,又接着问道:“那许小少爷的尸体你可还记得有什么不对之处么?”   “没有……那确实是许小少爷,年龄身型都一致。”   ……既然如此,那徐一为到底是谁?   白玉堂皱眉,“许家十二口人的尸体是否都烧成了黑炭的样子?”   “是。”   那场大火让一户幸福的人家化为灰烬,当时的知府不作为,将收敛尸体一事全部交给了魏仵作。彼时尸体烧得不成样子,魏仵作又发现了那枚古怪的令牌,害怕是有人寻仇,最终以失火结案。   印有“赵七”二字的令牌被魏仵作丢掉,许家十二口人也长眠于九泉之下,十三年后的今天想要重查此案也无从查起。   白玉堂挥手让魏仵作离开,站在院中望着湖中圆月沉思。   天色已晚,后院中静悄悄的,颜查散与蒋平外出还未归来,白玉堂一人站在院中,静听虫语蛙鸣。   暗处听墙角的小黑人只听见白玉堂叫魏仵作离开,而白玉堂迟迟不走,一时心里疑惑。他正思忖着白玉堂这举动有何深意,头顶袭来一阵阴影,小黑人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狠狠扼住后脖颈,吃痛地跪地。   白玉堂翻墙而过,果然见到了偷听之人,制住他后潇洒肆意地一笑,道:“想偷听白五爷的墙角?没门!”   小黑人这才惊觉白玉堂竟是早就发现了他,特意等他听完后才来捉他。   *   颜查散和蒋平视察归来,白玉堂便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   “这人一路上一直跟着我,方才还偷听我谈话,两位哥哥可要好好替我审审他。”   颜查散盯着最中间被捆成一团的人,陷入了沉默。   他义弟,到底是如何将人捆成这般模样的?   白玉堂撑着门框,眉眼间是止不住的得意。   那人闻言艰难地挪动身躯,看向后方的白玉堂,嘴唇开开合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白玉堂笑道:“你当我未发现你么?白五爷武功可是在你之上,就算你易容换装,气息步伐也是不会变的。”   ……失算失算。   他见白玉堂一路上毫无反应,还当这人名不副实。   这人面上显露几分懊恼,白玉堂瞧得分明,问道:“谁派你来的?”   “襄阳王世子。”   这人果断地出卖了他的主子。   白玉堂:“……你不觉得你太果断了么?”   “我又未把他当我的真主子。”那人撇了撇嘴,一张大饼脸摆出这副神情显得有些辣眼睛,“庞昱可有对你们说过有一个人半路放跑了他?”   颜查散与蒋平不知道此事,白玉堂却是清楚地知道的。   他挑了挑眉,“莫非那人……”   “正是在下。”   那人晃了晃被反捆在背后的双手,道:“把我放了吧?”   白玉堂冷哼一声,“在那之前先报上名来。”   “在下沈淼,许家姑娘是我师妹。”   那人一字一顿地说,绿豆大小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他。   白玉堂:“……”   他想起了小柿子珍视的那本破破烂烂的书,那书上确实记载了许多奇毒。   一个陈州案竟然引出来这么多人……   庞昱,他到底是有多惨啊。   白玉堂如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这里的泗水城,就是江苏洪泽湖那片   感谢各位小天使们为我加油鼓劲,会加油的!还有最后一场考试,考完试就阔以回家过年啦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六)   沈淼遇见许家姑娘时不过十五岁, 彼时许家姑娘十四岁。   他随着师父四海为家,走到哪里是哪里。泗水城西虚山药草繁多,师父发现这件事后便在泗水城内租了个院子,整日往西虚山跑, 还带上他一起去。   沈淼那时叛逆极了, 总是和他师父对着干。那天他被师父带上山, 又偷偷摸摸地跑下来,却在林间迷失了道路。   是许家人把他带出了林子, 自那之后他和许家人便熟悉起来。那是一户幸福美满的和谐家庭,家主与人为善, 为富且仁。   许家姑娘与他年龄相近, 活泼开朗,熟起来之后也跟着他们师徒二人往山里跑。他师父脾气古怪,可对着许家姑娘也发不出脾气。而且许家姑娘天资聪颖, 一点就通, 当她提出要拜师时, 师父很快就同意了。   他们在泗水城待了四年, 比以往停留的时间要长上许多。直到师父收到消息,他们连夜离开了泗水城,甚至没能来得及向许家人告别。   他师父年轻时狂傲不羁, 得罪了很多人,襄阳王便是其中一个。这些年来隐姓埋名云游四海就是为了逃避追杀,离开泗水城后他师父就病倒了。一路奔波外加年老体衰, 沈淼照顾了很长时间才逐渐康复,那之后又过了几年,他师父还是走了。   沈淼埋葬了他师父,感到前路渺茫, 不知归宿;想起泗水城,便生了回去看看的心思。   可他回去后什么也没看到。   即便是他也不能料到,许家人会被他们连累至此。   “为了混进襄阳王的府中我费了很多心思,他们有时候傻,可在不必要的地方却精得很。”   沈淼将他与许家的因缘简单的说了一下,语毕如此总结到。   卸去易容的沈淼看起来成熟稳重,虽谈不上英俊,可一双眼睛十分年轻,有着奇妙的活力。   白玉堂并没有告知他许家姑娘是小柿子母亲一事,而且她也早已逝世;沈淼不知他来这里的目的,只听见了他和魏仵作的对话,得知当年火中丧生的并非许家姑娘,许家姑娘极有可能还活着,说话时眉眼间带着欢喜——他希望许家姑娘还活着。   尽管沈淼的话可信度很高,可白玉堂不能妄下定论,只等着洪泽湖河工竣后同颜查散等人一起回汴梁城。   几日之后,四个月前就开始的工程如期完工。念及襄阳王一事,一行人带上十三个水贼和沈淼,踏上了回汴梁的道路。   白玉堂等人在赶路时,晏良在汴梁城和徐一为整天唠嗑谈人生,徐一为快被这人给烦死了。   徐一为:“不说!说了不说就不说!你能闭嘴么!”   原本性格冷清压抑的徐一为,被激得暴躁极了。   晏良叹气:“我瞧你一个人无聊,特意来找你玩,为何这么不领情呢?”   徐一为努力平静下来:“我又未求你来找我。”   晏良:“你这脾气和襄阳王世子一点都不像。”   徐一为眼皮一跳,冷冷地看向晏良,问道:“什么意思?”   “襄阳王世子虽然也很烦我,可他总是憋着不说出来。”晏良微微一笑,“徐公子倒是坦坦荡荡,我很欣赏。”   徐一为:“……………”   他一时不知是该指责这人明知道自己烦人还来烦他,还是该为他能把襄阳王世子烦的憋闷气而好奇——好奇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你若有苦衷,对我说了便是。”晏良旧话重提,徐一为别开了脸,不想看他。   “襄阳王世子过几日就要回襄阳了,这些日子他甚至没来找人救你,你为什么对他如此忠心耿耿?还是说你……你被他下毒了?所以什么也不说?”晏良好似漫不经心,又似看透了一切,语调懒散,让人听了心烦意乱。   徐一为沉默不语。   “白兄现在已经到了泗水城,你的身份也查到了,早点说出口,快乐你我他。”晏良耐心劝说,“你想见有那个玉佩的人吧早点出来便能见到她。”   “……襄阳王世子,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襄阳王不是。”   晏良的话一针见血,徐一为几乎怀疑他什么都知道。   “他们一家做的是谋反的大事,你包庇世子也得不到好处。”晏良垂眼,徐一为是小柿子仅存的有亲缘关系的人,一生坎坷不平,他希望他们能得到美满的结局。   “该下决断了。”   徐一为沉默良久,问他,“为何你知道这么多?”   他问出这问题,也是变相承认了襄阳王一家意图谋逆。   晏良回答他,“莫忘了我的本职是算命先生,自然是算出来的。”   徐一为:“……”   尽管这人一本正经严肃无比,可他总是忍不住怀疑晏良在胡说八道。   晏良站起身,一手端起小矮凳——他为了能更好的和徐一为聊天而特意找后厨借了小矮凳——一手捶了捶腿,“哎哟我的老腿不行了,今天就聊到这里吧,要是你能在白兄带人回来之前说出来的话会有双重惊喜哦。”   双重惊喜?   徐一为不解。   可以理解为有一个惊喜是晏良口中所说的有玉佩的那人,那另一个又是什么?难不成是白玉堂会带回来的那个人?   晏良端着小矮凳麻溜地出了地牢,和门口的两名衙役打了个招呼后便往厢房走,路上碰见了包大人和公孙先生。   汴梁城繁华,人一多事端也多。大大小小的事数不胜数,如今线索不齐,只有庞昱和徐一为二人与陈州案有关,而徐一为什么也不说。包大人不可能一直将心思放在徐一为一人身上,对于晏良没事就找徐一为谈话表示了微妙的放任态度。   包大人叫住了晏良,在晏良说徐一为态度有所松动时点了点头,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末了包大人对他道:“小侯爷不能出开封府,还请晏兄弟多多开导他。”   晏良点头应下,心想包大人对政敌的儿子也能如此关怀备至,果然是心胸宽广啊。   庞昱确实很闷,即使是话本小说也不能让他开心。晏良回到院子里时庞昱趴在石桌上望着院中的树,双眼无神,浑身散发出颓废的气息。   “振作一点。”   晏良敲了敲他的脑袋。   庞昱移了移眼珠子,自下而上地瞥他一眼,只瞥见了对方弧度完美的下颌线。   “我何时才能从这里出去……”庞昱闷闷不乐地问他,“替我算算呗。”   “我早就算过了,等白兄从泗水城回来后再过一月,你就能出来了。”   “…………白五爷何时才能回来?”   “再过几日。”   “几日……究竟是几日?”   “你猜?”晏良对他摊了摊手。   庞昱发出悲鸣,像只待宰的羔羊。   *   “几日”事实上只有三日,白玉堂等人快马加鞭赶回了汴梁城,他们回来的那天赵禄正好要启程回襄阳。   两方恰巧对上了。   颜查散写了折子上达天听,将十三个水贼丢给了刑部审理,沈淼则是被白玉堂带回了开封府地牢。   皇帝看了折子,加上那些水贼一看刑部的刑具吓得把什么都给供出来了,便当机立断,立刻派兵包围襄阳王府,把准备动身的赵禄给弄懵逼了。   赵禄:????   他做梦都未想到能暴露的这么快,甚至毫无预兆。   按理说他派去泗水城的那人应该提醒了他爹派的那些人啊?为何他还是暴露了?   赵禄压根不知道沈淼就是当初放走庞昱的人,沈淼那时和另一人对换了身份,易容成了那人的脸,藏在赵禄手下的那些人中。   这样一想,赵禄被人坑也不意外。   “赵禄就是个傻蛋,他爹也是个傻蛋。”沈淼盘腿坐在地上,冷笑着鄙视襄阳王一家子。   晏良蹲在他面前隔着栏杆看他,白玉堂抱着刀在一旁站着。   徐一为听到这话忍不住朝对面看去,可是只能望见沈淼的头顶——晏良的身影挡住了一大部分。   晏良鼓掌:“说的好,对极了。”   白玉堂:“……说正事。”   晏良干咳一声,道:“我掐指一算,这位兄台与我身后的这位许公子有着些许因缘。”他说着,以蹲的姿势慢慢挪开了身体,让两人面对面,隔空相望。   白玉堂和徐一为听到“许”时都变了眼神,想法相同——为何这家伙会知道此事?   晏良顶着两人的注视,道:“别问,问就是神机妙算一卦五文。”   ……哦,是算出来的。   沈淼只听见了“许”字,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却又有些期待。   “徐一为?”   他看着一同在襄阳王世子手下做事的人,陷入茫然。   徐一为分明姓徐,莫非是这人发错了音?   沈淼迟疑地看向晏良,眼里满是疑惑不解。   徐一为看到了沈淼卸下易容后的脸,过去的记忆向他涌来,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虽然你并未说出来,但这个惊喜给你了。”晏良看着他,“自己看着办吧。”   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   徐一为心里讽刺极了。   “我想与他聊聊,你们先出去。”   白玉堂挑了挑眉,对徐一为的语气感到在意,晏良朝他使了个眼神,两人一同离开了地牢,贴心地给两人留下了谈话的空间。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忙于考试hhhhh   大家考试一起加油!   不挂科都及格+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第36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七)   两人出了地牢, 白玉堂想起他手里拿着的小柿子的玉佩,便想回去还给她。晏良认为徐一为估计会和沈淼谈个半个时辰,也一同跟去了,路上碰见展昭, 两人便喊住了他。   展昭正是听到颜查散等人回京的消息才匆匆赶回了开封府, 见了白玉堂便问他在泗水城查探的如何。   白玉堂将泗水城中襄阳王派人搅事, 以及他所查到的有关许家的事告诉了他。   展昭思虑片刻,抬脚便想往地牢的方向去。   白玉堂瞄他一眼, 晏良一把将他拉住,道:“那人和徐一为有话要说, 想必等他们谈开后徐一为便能坦言一切了。”   展昭仍觉得有些不妥, 晏良道:“有衙役们看着不会有事,你且放心,和我一起去白五爷的府上吧。”   白玉堂开口道:“你莫忘了是你从小柿子手中借来玉佩的, 要还也当是你亲自去还。”   展昭无奈道:“理应如此, 只是也请白兄和晏兄给展某留点时间换下衣裳, 穿身官袍去白兄府上有点不合礼数。”   白玉堂倚着柱子看他, 挑了挑眉:“我又不介意。”   尽管白五爷不介意,但是展护卫介意,因此等展昭换了衣裳三人才动身去白玉堂的宅子。那里距开封府很近, 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路上白玉堂说起他四哥翻江鼠蒋平也来了汴梁城,如今就在他家待着。晏良摸着下巴想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辅助工具玩水玩的还这么溜,果然是高人哪。   等见了蒋平, 晏良忍不住感叹人不可貌相——看到他的第一眼,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便叫人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翻江鼠蒋平等来了他十分好奇的算命先生,见到晏良时颇感意外——白玉堂并未对他提起晏良是个瘸子,只是他自己常因一副病夫的样貌遭人轻视, 意外之后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和晏良对话后愈发感到投缘。   蒋平笑道:“五弟对我说晏兄弟你是个有些本事的算命先生。”   晏良看了眼白玉堂,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   白玉堂:“……”   他扭头避开两人的视线,同憋笑的展昭对上了眼。   晏良乐呵得不行,白玉堂之前的话掷地有声,可听蒋平说的话原来还是信了一些啊。   “承蒙白兄厚爱——”   秘技·惹恼人之拉长尾音。   “闭嘴。”   白玉堂瞪他。   晏良从善如流地闭嘴。   小柿子自从知道白玉堂拿着玉佩去了泗水城后便每天等着他回来,见了白玉堂后虽然显得很淡定但眼底还是显露几分急切。她年纪不大,在几人眼里还是个小孩子。一个人守着母亲的遗物,一边思考母亲的过去一边怀着仇恨,艰难地活了下来。   直接将事实坦言告之对小柿子来说未免过于残酷,可若是打着为她着想的旗号而隐瞒却更加令人讽刺。   人终究是要成长的。   毫不隐瞒,坦言告之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小柿子心情复杂,纵然知晓自己仍有血缘关系的人存活于世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那人相处,更别提徐一为如今还被牵连进襄阳王谋反一事之中。   此时此刻,徐一为与沈淼隔着一段距离面对面地谈话。   徐一为已向他亮明了身份。   襄阳王是许家灭门案的真凶,可究其根源,若不是沈淼师徒二人,他们一家也不会遭受如此无妄之灾。   徐一为当初从泗水城逃出流浪了很长时间,若不是碰见了外出散心的赵禄,他怕是会孤苦伶仃地一个人死去。襄阳王想谋反,襄阳王世子想当皇帝,虽然大逆不道,可对徐一为来说无所谓。只要能找到凶手,为家人复仇,这是一直以来支撑徐一为的支柱。   说来讽刺,徐一为直到前两年才知道襄阳王是许家的仇人。救下他的是襄阳王世子,徐一为发誓要为他肝脑涂地,献出一切;那之后他为襄阳王世子效命之余也在查当年的案子,直到襄阳王与赵禄饮酒,酒后酣然,谈起当年追杀得罪他的人,同时也为了得到那本秘籍,搭进去了一个手下。   救命恩人的父亲是他的仇人。   得知这一切的徐一为开始犹豫,陷入矛盾带来的痛苦之中。他想复仇,可也想报恩。向襄阳王复仇的最好方法便是是揭露他的狼子野心,但这同时也意味着襄阳王世子也难逃一死。   如今看着沈淼,徐一为想起过去相处的日子。沈淼师徒离开时徐一为早已记事,见了真容也能记起他来。   沈淼万万没想到,徐一为竟然就是当年的许小少爷。他和徐一为相处不多,徐一为寡言少语,沈淼混进襄阳王时他已经变了很多,不管是脸还是性格。   被徐一为叫出名字后沈淼呆呆坐在原地,听了徐一为的一番话,讷讷不知该如何言语。   徐一为:“沈大哥为何不说话?难不成是没想到我还活着?”   沈淼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徐一为哽住,心乱如麻,此时倒有些希望晏良能过来搅和一下。   沈淼踌躇半晌,也将自己一直以来的经历告知于徐一为。他混入襄阳王手下是为了替许家报仇,而之前庞昱也是他放走的,除此之外,他也将在泗水城听墙角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徐一为。   他同样认识白玉堂当初在泗水城的那枚玉佩,魏仵作说当初的尸体并不是许家姑娘的,沈淼便存了几分幻想,想着许家姑娘当初逃了出去,还活着。   徐一为抬眼看他,他知道沈淼的意思,可晏良曾坦白告诉过他持有虎纹玉佩的是个小姑娘,再加上襄阳王世子曾问他家中可有姐妹……他心里已有了猜想。   ——他姑姑已不在了。   包大人与诸位大臣在御书房中和皇帝商谈一晌午,据襄阳王手下的十三名水贼所言,襄阳王与襄阳王世子为了谋得皇位,不仅残害百姓,还私通番邦 不顾廉耻和西夏大辽勾结,立下盟单兰谱,其中有着襄阳王谋反的证据。   襄阳王世子百般狡辩,为自己莫名其妙被围困而不满。他打定主意不承认,毕竟空有口供而无实证。   谁知庞太师拿出了决定性的证据,叫赵禄说不出话来。   当初为了拉拢朝中大臣,襄阳王与许多被称之为奸臣的人接头,庞太师是重点拉拢对象。   毕竟人家女儿是皇后,在朝中的势力还很大,不拉拢他拉拢谁呢?襄阳王想的很美,为了提高拉拢的成功率,他把自己能说的都说了,一一承诺下来。那些信后都有着襄阳王的亲笔签名和印章。   庞太师刚开始确实有点动心,毕竟襄阳王说得太好了。   可后来看着他家傻儿子,想到宫中的皇后女儿,他便歇了这份心思,只是把信收起——以防万一——毕竟谁也不知襄阳王造反后会怎么办。   但他的心腹却早已被襄阳王给收买了。   庞太师间接地把他家傻儿子给坑了。   如今拿出来也是为了和襄阳王划清界限,虽然御书房中的几个人对庞太师拿出那些信持十分微妙的态度,但当务之急是襄阳王谋反一事。证据确凿,襄阳王世子就算在如何狡辩也无可奈何了。   皇帝下了决断让包大人审理此事,包大人将自己的想法说与皇帝。陈州案至今未破,庞昱还在开封府衙里待着,他便想先从陈州案断起。毕竟是陈州案引出了一系列的事情。   皇帝点头应允,诸位大臣出了御书房后庞太师便和包大人谈了片刻,说来说去都是让他快点断案,早日还他儿一个清白。在包大人承诺明日便审理时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回了开封府,包大人得知泗水城许家一事后震怒不已,同时希望徐一为和沈淼能够作为证人一同出庭。   庞昱无罪,徐一为和沈淼都知晓真相。沈淼愿意作为证人出场,因为他求之不得;可徐一为却踌躇不决。   “襄阳王世子于我有恩。”   面对被叫来当知心大夫的晏良,徐一为坦言。   晏良刚吃过鸡腿,身上一阵肉香,听了这话挑眉问道:“所以你不敢出庭作证,只因那样会坐实世子的罪名?”   徐一为眼里显露几分挣扎,大拇指蹭着手里的犬纹玉佩,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傻啊。”晏良说,“有你没你都无所谓,世子和他爹意图谋逆的罪名已经落实了。你若是出庭做个证,到时罪名还能轻点。”   “襄阳王世子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他爹却是你的仇人。”晏良歪着头看他,“襄阳王残暴不仁,你应该知晓。即便不是为了复仇,你难道不想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而供出来么?”   徐一为扯了扯嘴角,道:“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与我何干?”   “天下人与你无关,那为何襄阳王世子就与你有关了?”   徐一为张了张嘴,心想你懂什么。让他能够在流浪后吃饱饭穿暖衣的是赵禄,在不知晓真相之前他曾发过誓的。   “我不是你,我不懂。”晏良似乎知道他的想法,道:“可是你不能死。”   徐一为抬眼看他,眼里的挣扎与犹豫一览无余。   “你还未见过小柿子。”晏良对他说,“她已经知道你了,不想见见她吗?”   当然想见。   那是他仅存的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啊。   徐一为摩挲着手里犬纹玉佩,思绪万千,良久才道:“你好烦啊。”   作者有话要说:  把时间捋一下   【十七年前】:   许姑娘(小柿子的母亲)14岁   沈淼15岁   徐一为6岁   襄阳王世子11岁   【十三年前】:   许姑娘(小柿子的母亲)18岁   沈淼19岁   徐一为10岁   襄阳王世子赵禄15岁   小柿子是十二年前出生的   (许姑娘和渔夫成亲的第二年)   【现在】:   许姑娘已故   沈淼32岁   徐一为23岁   赵禄28岁   >>   我自己都快弄混了……年龄以后还是不要算出来了orz知道大致的就好了   还有徐一为这个人 他想得还是很多的 有点矛盾的一个人 第37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十八)   包大人终于开始审庞昱了。开审当天, 府衙外人潮涌动,能来的都来了,大家都想亲眼看着庞昱遭到报应。   可惜的是,堂上的情况实在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庞昱不是陈州案主谋、他是被陷害的;而陷害他的人是当今圣上的堂哥, 襄阳王世子赵禄。   早就注意到襄阳王府被兵包围的百姓们茅塞顿开, 恍然大悟。   襄阳王世子并未出庭, 他如今还被困在府中。徐一为与沈淼道出实情,随后引出十三年前泗水城许家一事;又有陈州案的相关人员为庞昱作证, 大事件一个接一个地蹦出,听到最后诸位听众只知道:安乐侯庞昱是无辜的, 襄阳王想谋反。   这让期待着安乐侯庞昱被就地正法的百姓们群脸懵逼, 毕竟大家一开始只是希望恶有恶报替天行道,谁知引出来襄阳王谋反一事。   包大人当然不会出错,他能公开审理此事自然是有皇帝的授意。堂上庞昱喜极而泣, 旁听百姓震惊不已, 议论纷纷, 直到审理结束众人散去, 三两成群地讨论着离开了。   其他人怎么想庞昱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终于能回家了。   待审完陈州案他的罪名被洗清后的第二天,庞昱兴奋地收拾好衣物——庞太师一开始就送来给他的, 装好书册——晏良买来给他的;向包大人公孙先生与展昭告别后庞昱忙不迭地离开,一刻也不想呆在开封府衙了。   他等这天从去岁冬天等到今年春末,心不可耐, 迫不及待,一扫昨日在堂上的怯懦,整个人焕发了新的光彩。   晏良瞅着他兴奋地收拾东西,送他去了后门, 庞太师派来的马车在那里等着。   庞昱上了马车,从帘子后探出脑袋,对着晏良问道:“你要来我家玩玩吗?”   晏良倚着门框,问他:“管吃管喝?”   庞昱:“管够。”   两人相视一笑,晏良大手一挥,麻溜地上了车:“走。”   路上庞昱提起他爹曾被白玉堂戏弄过,所以即使想向白玉堂表达谢意也不能邀请他去庞府。   “白五爷估计进了门就会被我爹叫人赶出来。”   车厢内装饰华美,一看就一个壕字。晏良打量着车厢内部的景象,默默地将其和宫九的那辆同样华丽的马车对比,闻言道:“也得能赶出来。”   庞昱一噎,白玉堂当初在皇宫也来去自如,杀人题字也没被发现,更是深夜摸到庞府戏弄了他爹,想来没有谁能阻挠他,把他赶出去更是不可能。   到了庞府,庞太师看着清减了许多不复当初离京时健壮的儿子,心疼地让下人去准备饭食。   庞昱自认为自己较以前那样一身肥膘如今的身型已是十分中规中矩,不至于过分的胖。可庞太师瞧着他却觉得他瘦成了皮包骨头,把襄阳王骂了一通,还悄咪咪地唾弃了一番开封府衙内的厨房——不管干什么都不忘带上对头也是十分厉害了,骂完之后又向晏良道谢。   晏良笑着说不过举手之劳,然后把庞昱夸了一通。   在孩子父母面前总是要多说好话的。晏良深谙此道。   庞太师听看望儿子回来后的下人说了过,庞昱也写过信,他身边有一个瘸腿的算命先生,当初是他护送庞昱回京——尽管中途碰见了白玉堂被逮住了,可仅仅是这一点便让庞太师对晏良的第一印象不错。   交谈之后更是欣赏,不骄傲不自满,举止进退有度,更重要的是他和庞昱相处自如。   庞家已出了个皇后,庞家只要不作死,百年之后仍能无忧。庞太师不求他家傻儿子能有太大的出息,只希望他能一生安康。只是到底是缺了个能够引导庞昱的人,庞昱此前识人不清、心气骄纵、无所事事与庞太师的溺爱脱不开关系。如今晏良从天而降,显然是引导庞昱的最佳人选。   这样一想,庞太师看晏良的眼神就亲切了许多,晏良面色如常。庞昱看看他爹又看看晏良,总觉得气氛迷之古怪。   三人一同吃过饭,庞太师将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让庞昱带着晏良在府中转转,他还得向他女儿说一下庞昱已经回来的消息。父女二人为庞昱担心不已,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   晏良道:“你爹对你很好。”   他嘴里这样说着,却是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渣爹。   庞昱听了骄傲地挺胸:“我爹对我和我阿姐都很好。”   庞太师虽然好美色,府中也多美妾,可对儿女却是好得没话说。   晏良脸上带着笑,开玩笑似的道:“所以你可别又被人给骗了,到时候你爹估计又得为你费心费神。”   庞昱摆摆手,相当心大:“我以后就跟着你了,你总不会骗我吧。”   两人交谈间经过一处庭院,院中碧竹林立,池塘中有锦鲤游曳。   晏良停下脚步,望着湖中的游鱼,沉默不语。   庞昱往前走了两步才注意到晏良落在了后面,回头看他时却见青年神色怔忪,紧抿着唇。对方很少如此沉默,两人在一起时能侃天侃地。庞昱不由得去想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可想起来那句话时又觉得奇怪,毕竟那句话他们已经以开玩笑的态度说过多次,往常晏良会笑着应下,偶尔也会假装嫌弃。   可这回似乎不大一样。   这么漫长而又突兀的沉默,从来不曾出现在两个人的对话之中。   晏良沉默许久,抬头看向庞昱,开口道:“我——当然不会骗你啦。”   青年语气轻松,面上绽开笑意。   庞昱盯着对方的那张笑脸,确定那个笑容愉快而又自然后松了口气,只道是对方又玩心突起,故意戏弄于他。   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庞昱佯装生气地抱怨了几句,并未将其放在心上,那之后他带着晏良去看了他心心念念的小鹦儿——那是一只绯胸鹦鹉,眼神凶恶,羽毛艳丽。庞昱不在的日子里它被下人们养得很好,听见庞昱叫它,歪了歪头,在庞昱伸过去的手上狠啄了一口。   晏良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庞昱捂着手盯着小鹦儿好气又好笑,叹息不过分别数月它就将主人忘的一干二净。   庞昱在汴梁的日常便是遛狗逗鸟,除了小鹦儿外他还养了只名为二狗的土狗,也被养得油光水滑。   晏良摸着二狗的狗头,瞅着它那甩来甩去如同装了电动马达的尾巴,对庞昱道:“你起名的水平,真是差啊。”   二狗也太接地气了些。   “……”庞昱没好气道,“那又如何?若是你大概也与我水平相同。”   晏良不置可否,他过去对各种动物的毛过敏,尽管喜欢,却很少有能接触到动物的机会。庞昱看晏良手上动作不停,生怕他把二狗捋秃,连忙制止。   夜色将至,晏良瞅着天色不早,便说自己要回开封府衙一趟,和包大人有事相商,没有在庞府留宿。庞昱想着来日方长,请吃饭报恩也不急在一时,便让府里的马夫送晏良回了开封府。   晏良掀起帘子笑眯眯地同少年道别,放下后懒洋洋地顺着车壁滑下,瘫在软榻上。   看来庞昱之后是不能跟着他混了啊。   晏良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任务,遗憾地想。   【最新任务:救下白玉堂。   奖励积分:10000点。】   系统第一次发布关于拯救他人生命的任务……即便它不发布,晏良也会想方设法的救下白玉堂的。   晏良赶回开封府衙,包大人正在和公孙先生商量有关襄阳王的事。   皇帝下旨的速度太快,襄阳王世子被围困,襄阳王想必也早已收到了消息。打草惊蛇后再想捉住那条蛇的难度相当于困难模式。   皇帝的想法是直接派兵进攻襄阳。包大人却觉得不妥,襄阳王的恶行罄竹难书,以往也有他欺压良民的消息传入京中,可皇帝敬重他为皇叔,寻常官吏也因他是皇叔而不敢违抗,也不知其底细。   晏良见了白玉堂抬手招呼一声,在他身边站定。   白玉堂白天来开封府衙时不见晏良与庞昱,现在见到晏良后问道:“庞昱回去了?”   晏良点头道:“是,他还对我说想邀你也过去玩玩。”   白玉堂想起往事,笑了起来,夜色朦胧中展露出少年人独有的意气。   “我若是去了,怕是会被庞太师赶出来。”   晏良也笑:“你和庞昱莫不是心有灵犀?他对我也是这般说的。”   白玉堂被他的心有灵犀弄得浑身发毛,道:“白五爷我可不会被赶出来,若是离开也是我主动离开才是。”   晏良拍手道:“这下白五爷你和我心有灵犀了,我便是这么对庞昱说的。”   白玉堂:“……”   这人今天是和心有灵犀过不去了么?   屋内包大人与公孙先生仍在谈话,白玉堂与晏良在屋外闲扯了一会儿,展昭巡街归来,见到他二人后展露笑颜,温和地问好。   他在街上听到了庞昱回府的消息,没见到庞昱也不惊讶,只是道庞小侯爷历经坎坷,如今沉冤得雪得以回家,想必是高兴坏了。   晏良笑了笑:“他是真高兴坏了,等日后有机会你二人多找他聚聚,毕竟是共患难的交情了。”   白玉堂“哼”了一声,道:“他若是还如过去那般无所事事整日游手好闲,我是懒得理他的。”   展昭无奈地看他一眼,道:“庞小侯爷心性率真,想必会有所改变。”   白玉堂应了一声:“那你日后闲了多和我去见他,莫要自找差事,徒增辛劳。”   展昭:“……”   晏良一直在一旁听着,闻言笑了起来:“对啊,展昭你也要多休息,若是我没记错,今晚的巡街你不必去。”   可展昭还是去了。   展昭道:“如今襄阳王世子被擒,以防万一,需严加防范。”   晏良笑意加深,道:“可你也需注意身体……待襄阳王事了,你多休息。”   展昭心中一动,暖意盈生,笑着应下了。   他们只当晏良今日送了庞昱回家,故而没有提起他自己今后去找庞昱之事,谁也不曾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晚上好~   下章这个世界完结   晏良难逃一死【。感谢在2020-01-06 17:53:01~2020-01-07 23:0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碧玉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神机妙算晏半仙(完)   天子加封颜查散为文渊阁大学士, 特旨巡按襄阳,同去之人中有公孙先生,有白玉堂与蒋平。晏良是在皇帝下旨后同颜查散与包大人商量之后自愿跟着去的。   按理说晏良自庞昱洗脱罪名后便与官府没了关系,他是去是留都无所谓。可晏良却对襄阳王一事十分上心, 理由也十分合理, 让人难以反驳。   “我既然已牵涉其中, 身为大宋子民自然义不容辞。襄阳王残暴不仁,一想到荆襄地区的百姓深受其害, 我便心痛如绞。”   晏良义正言辞,说话间眉头微皱, 忧心忡忡。   任谁也无法驳他一番好意, 况且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晏良执意如此, 包大人与颜查散只能同意。   一行人准备好后就此启程上路。颜查散回京不过几日, 就又动身离开。晏良对他钦佩不已, 心底估摸着皇帝是瞅着颜大人年轻身体棒还有一腔热血, 所以才如此重用他。   白玉堂对晏良要去襄阳的事不解极了,听了他的一番正当的理由也觉得无法反驳。虽然晏良平时不着调,可白玉堂能看出来他确实是那般人。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 可要是具体说哪里不妥又说不出口。   白玉堂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可有瞒着我的地方?”   晏良惊奇不已:“为何这么说?我对白五爷你可是掏心掏肺,自然是没有了。你这话说的简直是狼心狗肺。”   白玉堂怀疑这人在骂他,并且有证据。   “你不是会算命么, 可有算算此去襄阳会发生何事?”白玉堂不想搭理他那番话,换了个话题。   晏良掐指一算,道:“我掐指一算,算到此次襄阳之行收获丰厚, 襄阳王伏诛,皆大欢喜。”   白玉堂看他真的是随随便便掐指一算,再一次觉得这人是在胡扯。   白玉堂:“你这算命本事是向谁学的?我看与寻常算命先生不同。”   晏良:“别问,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天赋异禀。”   白玉堂对他的谜之自信与故作高深嗤之以鼻,没再问了。   汴梁至襄阳路途遥远,一行人连日赶路才在几日之后到达襄阳。颜查散甫一上任,控告襄阳王的呈子数不胜数:霸占地亩,欺弱霸善,强抢民女……等等不一而足;荆襄一带皆位于他的魔掌之中,更是有原荆襄官员的眷属失了当家人,向颜查散控诉。   颜查散与公孙先生安置好众人,期间言语被襄阳王的探子听去,回去禀报襄阳王。襄阳王怒极,暗道日后为帝必叫这包黑子与其门生好看。同时吩咐人手,加强防备,派了更多的人去看守冲霄楼。   襄阳王毫不担心被困在京城的赵禄,赵禄年近而立,与他这个父亲之间矛盾激化。襄阳王当初送赵禄入宫便是抱着真宗死后自立为帝的想法,赵禄则是不甘与帝位失之交臂,两个人都想当皇帝,自然会有矛盾。   襄阳王自认宝刀未老,若是当了皇帝也不愁后继无人,不缺赵禄这么一个。如今赵禄先被捉,他不紧张,却有除掉心头大患的舒畅,已开始畅想日后为帝的盛状。   沈淼说得不错,襄阳王是个傻蛋,襄阳王世子也是个傻蛋,谋反就谋反,竟然还搞内讧。   晏良知道襄阳王谋反时就想起了上一个世界南王谋反一事。南王好歹是一心一意想让他儿子当皇帝,而且人家硬件设施还不错;襄阳王则是和儿子弄内讧,而且硬件设施差劲。   颜查散与公孙先生忙于料理公事,只能先派人暗地里四处打听情况,好几波人分头行动。   白玉堂独来独往惯了,查探消息得心应手,轻车熟路。晏良则是贴近民生,以本职出场,从市井生活入手,靠一卦五文的招牌吸引了一些人,并大致拼凑出了襄阳王在当地的情况。   大宋实行强干弱枝,以文治武的政策,若说襄阳王有多少兵他还真没有多少。但他招纳了许多江湖人为他效命,百姓们谈到那些人都惧怕不已,那些人为虎作伥,同样干着欺男霸女的事。   襄阳王将罪证盟书藏匿于冲霄楼之中,严加防患,建造冲霄楼的工匠都在完工后都被灭了口。襄阳王虽然干得隐秘,可一下失踪了那么多人,皆是被襄阳王召过的工匠,百姓们心知肚明,却惧于其权势,不敢上报。   晏良听了一耳朵襄阳王的暴行,听得越多便想早点送襄阳王升天。白玉堂同样如此,他打听到冲霄楼内设有八卦铜网阵,机关重重,而他自己精通机关术,便想着去冲霄楼内探一探。   晏良彻夜难眠,一个人亮着烛火拿着笔写写画画写了半宿。天光微亮,他熄了烛火,门外一闪而过一道黑影,晏良推门出去,看见白玉堂立在院中,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一双亮如星子的眸子。   晏良问道:“出去偷吃了?”   白玉堂正要揪下面巾,闻言瞪他一眼,道:“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晏良配合道:“敢问英明神武白五爷,今晨去了何处?”   白玉堂一晚未睡,精神振奋,也不再和他打岔,将自己夜探冲霄楼的事说了一番。   “我去得有些晚了,时辰不够,只来得及在外面看看。”白玉堂想起冲霄楼外的那些人,嗤笑一声,笑的是襄阳王,“他还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可不是嘛,人家还准备再进一步来陷害钦差大人呢。晏良在心里默默地补充。   几日后,襄阳王派人来盗颜查散的印信,晏良早有防备,提前通知众人,把两个用声东击西之计的人给逮住了。   公孙先生当红脸,晏良当白脸,诱逼着二人说出襄阳王的谋划。那两人对机关之术一窍不通,只能说出如何进冲霄楼,要说冲霄楼内部的机关却是支支吾吾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白玉堂心高气傲,心想自己之前去的时辰不对,如今提前去定能入内破了那八卦铜网阵,拿出盟单兰谱。   晏良瞥到白玉堂自信十足的笑脸,心里叹气。   白玉堂说干就干,早日拿出盟单兰谱襄阳王的罪名便能定下,届时襄阳王如何狡辩如何巧舌如簧也无力回天,毕竟铁证如山。   傍晚方至,白玉堂便准备动身去襄阳府,若是颜查散与公孙先生知晓必然会制止,他谁也没通知。   晏良在他翻过墙头落地时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和善地微笑:“哟,带我去呗。”   白玉堂:“……”   白玉堂心想他刚才听到动静就不该停下来,他就该狠狠地一脚踏上去。   “你难不成还通晓机关之术?”白玉堂拎着晏良朝冲霄楼去,身姿潇洒迅疾,在房顶之间起起落落,同时还不忘问问题。   晏良伸手扒拉被风吹进嘴里的头发,道:“不懂,但我能算命,带我去保管不亏。”   白玉堂心想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因为晏良不管是什么,都能扯到算命一事上。   两人不再对话,一路沉默,到了冲霄楼。避开巡视的人,晏白二人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   晏良小心翼翼,白玉堂虽然也是,可两人小心的地方不同。   晏良不能阻止白玉堂入冲霄楼,只能陪着他一块来。   白玉堂此行只有一个目的,拿到盟单兰谱;晏良的目的则是确保白玉堂拿回盟单兰谱后平安回去。   冲霄楼内机关重重,按乾、坎、良、震、巽、离、坤、兑的卦象排成,门户曲折,不知尽头。   白玉堂在前面探路,晏良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喊他。   “白兄。”   白玉堂正为冲霄楼内连他也堪不破的种种机关而凝眉沉思,听到这一声喊,回头看着晏良,眉头微皱。   “何事?”   晏良向后走了几步,指了指身后方才经过的窗户,从袖中掏出一个匕首,从窗缝插进去,竟是慢慢将窗子拆了下来。里面是个小隔间,中梁上以一根绒线悬着一个小小的锦匣。   白玉堂看着晏良的一系列动作,心跳加速,待看清那个锦匣时微微瞪大了眼,能在冲霄楼中被如此保护,必定是盟单兰谱了。   “你怎知……”他刚问出口便没再继续问下去,此时多说无益,既然找到了盟书那当务之急便是赶快离开这地方。“你小心一些,拿上盟书我们一起走吧。”   晏良神情奇妙,笑了起来,白玉堂心里一紧。   “我掐指一算,此地机关诡谲,若想拿走盟书,必定会触发机关。”   晏良一边说着伸手够到锦匣,拽了下来。滚板一翻,底下尖刀锋芒一闪,白玉堂看着晏良径直落了下去,消失在他眼前。   锦匣朝他面上甩来,白玉堂匆忙接住。看着前方空落落的一片,耳畔有利器刺穿血肉的声音,白玉堂罕见的茫然极了。   不过是片刻罢了……   发生了什么?   机关被触发,楼外人声嘈杂,有人高喊着放箭,顿时一阵箭雨落下。   “白兄,走吧……”   晏良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有气无力,“比起土葬我更喜欢火化……”   外面的人朝这处逼近,白玉堂开始痛恨起此时他的无能为力。   晏良闭上眼,呼吸渐弱。   白玉堂已离开了冲霄楼,他即使难过,可也分得清好坏。   与其一起被捉住,倒不如拿了盟书回去快点捉住襄阳王。   真是不想死啊。   晏良最后这样想着,意识沉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这个故事完了。   因为时间设定错了刚刚才发现并改过来orz   在忙火车的事情一直没看   已经是第二天了   【土拔鼠尖叫   今天还是会更哒   【完结后前来补充:前两个世界的番外在51章,标着番外的那一章_(:з」∠)_】   感谢在2020-01-07 23:00:27~2020-01-09 00:0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照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一)   身为一个纨绔, 该干什么?   低级纨绔,遛狗逗鸟,无所事事,如庞昱一般。   普通纨绔, 调戏良家妇女, 入青楼, 不学无术。   高级纨绔,即使他不学无术, 整日花天酒地,只要他风流倜傥, 面如冠玉, 也有人喜欢他。   说白了就是靠脸。   一个高级纨绔,家境殷实,首先, 会和原主的家人产生无法避开的联系;其次, 会面临各种被招惹的佳人。   更何况原主还是个四处留情的大土豪。   仅仅是这两点便让晏良头疼, 浑身都疼。   原主外出郊游, 路上碰见劫匪,虽然未死于劫匪之手,却在逃跑时脚一滑, 脑袋磕在石头上,一命呜呼。   晏良得知原因时十分心疼这倒霉孩子,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太让人心疼了。   原主名为池修远,他的遗愿是剿灭山上的劫匪。死前除了这件事之外什么都没有想,一心一意只念着报仇雪恨。   事实上这个不用晏良来完成,池家因大少爷受伤而震怒, 给了知府大把银子去剿匪。他醒来时杀人无数的劫匪头头已经被捉进牢里等着秋后问斩了。   晏良深觉自己无用,一面养伤,一面尽心应对池家父母与几个弟弟妹妹的慰问与担心;期间陪着池修远一块儿胡闹的小厮多次提起某某佳人非常担忧他,暗示他写信安抚,或者给点银子。   晏良很光棍地选择了啥也不给,养伤的那一个月缩在池府内,把自己经此一难后看破红尘深感红粉佳人皆骷髅的的观念潜移默化给池家人。   这种转变对一个高级纨绔显然是好的,池家人乐于见到这种转变,为此欢欣鼓舞。   当晏良伤愈出门,光是在街上走一圈就能碰见脸红地看着他的大美人后,他认命地同各位佳人们说清了一切。   理由还是那个理由,爱信不信。   晏良相当地冷酷无情。   早已对池修远芳心暗许的姑娘们顿时心碎了,笑盈盈地迎接,哭啼啼地赶人。晏良的“渣”之名号名扬当地。   一个月后,打着洗涤心灵周游各地的旗号,晏良如愿地搬出了池家,重操旧业。   池修远虽然是长子,但一心只想着玩乐。池家父母也很开明,二儿子于经商一道颇有天分,他才是池家未来的当家人。晏良的所有要求几乎都能被被满足,此次离家,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按时写信。   晏良心情复杂,他从来没被「家人」如此要求,这样亲切的、温馨的要求……与过去的他毫无关系。   尽管不习惯,可找到暂居的地方后他还是认真地写了回信,让人送回去。   说是暂居,也就是住在客栈里。游山玩水,逍遥自在。   池修远一心玩乐,不问旁事,全然不知江湖与朝堂之事。晏良四处乱走,听得最多的是江湖上的消息,也渐渐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江湖背景。   正教少林、武当、青城、五岳,魔教日月神教,两方冤冤相报,势不两立。   各派人物太多,晏良只记了个大概。不过也许他自己有着吸引可疑人物的体质,他没去搞事,事来搞他了。   晏良重操旧业,拿着算命幡顶着张帅脸一本正经地喊“一卦五文”,特立独行,吸引了相当多的客人。   送走一位算姻缘的江湖女侠后,晏良为这张脸引来的烂桃花又一次惆怅起来。   他正在那惆怅,有人敲了敲桌板。晏良先是瞥见那人骨节分明的手,再抬头去看了那敲桌子的人。   那人自上而下地俯视他,许是阳光太耀眼,晏良微微眯了眯眼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晏良笑道:“这位姑娘可是要来算命?看相算命算姻缘,在下都能干。”   那位姑娘听了他的话似是一怔,随后在桌前摆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坐定后盯着晏良,问他:“看相,你能看出来什么?”   晏良心里觉得这个场景谜之眼熟,面上神色如常地端详对方的面容,可惜的是脂粉太多,只能看见白惨惨的一片。   饶是晏良对妆品两眼一抹黑也能看出这位姑娘显然不大会化妆,观其眉眼娇俏不足可英气有余,脸部线条凛冽,细细一看——这是个男人。   晏良:“……”   他咳了咳,道:“我能看出姑娘不大会化妆。”   姑娘——东方不败点头道:“正是。”   他前些日子便听说这城里来了个算命先生,算得准不准不好说,面若潘安却是人人都认可。   年纪轻轻却当了个算命先生,仅仅是这一点便引人好奇。东方不败过去因任我行的猜疑而自宫修炼《葵花宝典》,习成后虽然将任我行囚禁于西湖水牢,自己也当了日月神教教主,可心态方面却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此时这个时候,他刚刚明了自己的那番变化。东方不败看着青春靓丽的女子,便会产生嫉妒之心,嫉妒她们有着自己没有的东西。甚至连看男人时也不知不觉用了女子的视角去看。   东方不败观察了这算命先生多日,他样貌俊美不假,对谁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样子。温柔的人总是引人亲近,东方不败已对这人产生了些许好奇之心。   此次便是想看看这算命先生有多大的本事,东方不败并不指望这人能噼里啪啦地一顿说,他若是真能说出一大堆话才奇怪。   但晏良说看出他不大会化妆倒叫东方不败有些意外。   他下了黑木崖以来,一直都是这副装扮。分坛的人不敢过问,街上行人也不会说破,至今堂堂正正地指出来的只有晏良一个。   晏良看到这姑娘笑了起来,似乎是惊讶,又似愉悦。   不由得头皮一紧,总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姑娘可还有想问的?信我不亏。”晏良摆出面对顾客时最诚恳的态度。   “没了。”   东方不败语气平淡。   “……那,一卦五文。”   晏良暗示他。   东方不败默了默,掏出银锞子递给对方。   这人长着一张仙风道骨的脸,气质出尘,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认为此人不食人间烟火视黄金如粪土了。   晏良越发觉得面前这姑娘瞅着他的眼神奇怪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东方不败又问。   “晏良……。”   晏良在用真名和原主之间的名字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选择用自己的名字。   他不想代替别人活下去,可是他确实是用了人家的身体。   “敢问姑娘贵姓?”   秉持着礼尚往来,晏良收敛心神,笑着问他。   “免贵,姓东方。”   东方姑娘没说出全名,晏良虽然知道他是个男人,但想着他做女子打扮肯定是有缘由——谁不想当个女装大佬呢?总之和他无关,便没有点明,只是在他来时还以姑娘称呼他。   东方不败知道他住的客栈后偶尔会去找他,让他看看胭脂铺新出的脂粉。两人相处的十分和谐,起码明面上是十分和谐的。   晏良在东方不败来找他看胭脂时十分想拒绝,现代时不同口红色号在他眼里全是一个颜色,除了红就是红,要让他去挑胭脂根本是找错了人。   东方不败的眼光也不大好,胭脂粉成堆的买,也成堆的往脸上抹。两个对化妆一窍不通的人整日胡搞,晏良看着银子大笔大笔地往外花,心疼极了。   大概是感受到晏良的心痛,老天送来了人形自走化妆机。   “池郎君,可还记得奴家?”   美人含羞带怯,晏良冷酷无情地反问他:“你谁?”   大美人神色中难掩震惊:“池郎君竟然忘了奴家?你分明对奴家说过、你说……”   晏良接茬:“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大美人:“……”   这戏还让人怎么接下去哟。   晏良瞄着对方看不见的系统面板,上面一行新的大字,红色加粗无限循环:【别让他跑了。】   系统在脑海里噼里啪啦地解释:【这位是因为时空乱流被卷到了这个地方,如今技术部正在修理通道。这人喜欢乱跑,你看着他别让他跑了,到时候修好了就送他回去。】   晏良发出疑问:【他?He?】   系统被这猝不及防的英文给整懵了,缓了一会儿才回答他:【男的。】   晏良敬仰地看了这大美人一眼。与东方姑娘相比,面前这位显然是一位成功的女装大佬。   王怜花:“……”   王怜花来到此界是因为一场十分罕见的暴风雨,来到此间已有两年。他无论在何处都不会让自己处境难堪,虽然此事过于稀奇,但王怜花还是靠着一身本事在这个世界混得风生水起。   池修远与他的一个身份曾有过共饮一壶茶的交情,当初晏良一个个地约姑娘说清时王怜花恰好分身乏术,便没有理会他。后来才听说这人和所有的红颜知己都划清了界限。   王怜花在这里碰见池修远是个意外,扮作女子戏弄于他却不是个意外。   但未能成功戏弄他是真意外。   尤其是这人对着他说“你谁”与“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时,罕见地让他对不上戏。   晏良与王怜花面面相觑,晏良想了想,道:“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你说了我好想想。”   晏良是真的没想起来这张脸是谁,美是美,可他不感冒。池修远记忆里有关那些佳人的记忆他只随便看了看,这么长时间早就忘了。   王怜花终于确认这家伙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呵,第一次有人能在见过他之后把他忘了的。   王怜花对着他冷笑一声,道:“自己想。”   晏良:……就是想不起来才问你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不走剧情线 这次不会很长   写东方不败和王怜花   不知道能不能把我脑袋里的给写出来orz   ooc难以避免 我尽量写得不崩成完全不同的人   上章大家都说太惨了……抱歉!!   可我贫瘠的脑袋那时候全是虐的结局(看我哪天脑个番外出来 第40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二)   晏良最终还是想起了这位大美人的名字, 勉勉强强地将脸和记忆中的人名对上号,系统把人家的真名告诉了他。可池修远所知道的大美人的名字是雨泽。   晏良疑惑于雨泽姑娘、这大老爷们儿为何来找他,便委婉地提出了这一疑问。毕竟对方之前那番含羞带怯以及表现出来的被抛弃后的失落,十分容易引人误会。   雨泽姑娘娇俏一笑, 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奴家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之前未能应邀, 奴家遗憾极了。能在此偶遇,实在是天赐的缘分。”   哦。   说白了就是想玩。   晏良淡定地点头, 全程忽视面前这面貌姣好的美人说话间不经意的小动作。尽管这些小动作,如贝齿轻咬红唇、捋起散落的发丝, 在旁人看来是风情万种, 但在晏良眼里,一个词就可以形容。   啊,这人明明是个男人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出那样羞耻的动作啊。   羞耻度爆表啊喂。   本尊不觉得有什么, 可知道这人真实性别晏良完全没有必要地为王怜花进行了无谓的担忧。   晏良:这个人……难不成是在向他搔首弄姿么?   王怜花见对方一脸不忍直视, 想起过去池修远在这时会有的表现, 不动声色地停下了那些小动作。   晏良:“……雨泽姑娘, 我在外行走用的是晏良一名,还望雨泽姑娘能称呼我为晏良,莫要再唤我池郎君了。”   “晏良……是个好名字。”   王怜花意味不明地一笑, 先前展露出的少女所拥有的娇气已消失不见,多出了些冷淡。   晏良注意到这一点,没有发表评论, 只是邀了「雨泽姑娘」一同去吃个午餐。   晏良的算命摊子就在酒楼对面,将东西摆好,两人并肩进了酒楼。   王怜花,人称千面公子。   两年前于江湖中显露头角, 不过短短几月,便打出了自己的名号。来路不明,此前从未听过他的名字。江湖传言中,王怜花玉面朱唇、惊才绝艳,尤善易容术,涉猎极广。   ——这是晏良所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中有关王怜花的信息。   此等人物若是能发现他的不对劲也毫不意外,并且晏良除了在和池修远有关的人面前外会稍加掩饰,面对别人时从不遮掩,自由自在。   只要目前不让王怜花乱跑,等着技术部的人把通道修好,送走王怜花他就能继续嗨皮了。   两人顺着楼梯往二楼走,晏良忍不住戳了戳总是掉线的系统,【多久能修好?】   系统:【技术部效率太低,反正一个月内是不可能好了。】   晏良摸着下巴思考该如何让王怜花(雨泽姑娘)带上他同行,或者说如何让王怜花自愿与他同行。   东方不败在二楼临窗处看着一前一后上了楼的二人。看到神色温顺的雨泽姑娘时神色冷淡了几分。   王怜花看到他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名男子,身为易容变装高手的职业素养让他在心中对东方不败的女装打扮品评了一番。   结果是——一窍不通,毫无技巧。   晏良看见东方不败,正要抬手招呼,听见身侧传来一声清晰地嗤笑。   他抬手的手默默地放了下来。   ……嗤笑就算了,但是笑得这么大声不是明白着找事么?   东方不败听得清楚极了,冷冷地看向王怜花。女子眉目如画,娇俏可人,与他视线碰撞,也并不害怕,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发现自己此刻竟是嫉妒那名女子的。嫉妒她能理直气壮地不屑于自己的这副装扮,只因她自己拥有足够的条件来轻视他人。   东方教主并不知道「她」是个大老爷们儿。王怜花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他装扮成何人,那一刻他便是那个人。   即使东方不败武功高强,独步武林,未辨出王怜花的真实性别也不奇怪。除了靠作弊器的晏良,谁也认不出他来。   东方不败移开视线,向晏良扬了扬下巴,道:“过来。”   他总是捏着嗓子以扮作女子声音的娇柔,但不知技巧,听起来尖细刺耳,显得不伦不类。   晏良习以为常,王怜花眉头微皱,随后娇声道:“晏郎君,奴家能与你和这位姑娘一道用餐吗?”   高下立见。   一个尖细刺耳,一个婉转如莺啼,即使是傻子也能迅速判断出哪个声音更好听。   晏良要是没察觉出来王怜花有意为之的话,他就是个傻子了。   “当然能。”晏良对他微微一笑,率先落座,同时对着东方不败微微一笑,道:“这位是雨泽姑娘,我的一个朋友,东方姑娘定会喜欢他的。”   东方不败不语,看着雨泽姑娘缓缓而来,落座,摇曳生姿,袅袅婷婷。   “不知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王怜花即使对着东方不败,面上也着羞涩,柔声问道。   晏良心想刚才笑了人家的难道不是你么?   他对此人的厚脸皮感到欣赏。   东方不败:“……复姓东方。”   他侧脸看着雨泽姑娘的面容,被那张年轻自然的脸刺痛了眼。   “东方姐姐。”雨泽姑娘轻轻一笑。   “……”   东方不败倒了杯酒,一口闷。   晏良本以为东方姑娘和王姑娘见面时,气氛会相当和谐。   一位是水平略次的女装大佬,一位是王者级别的女装大佬,共同话题应是数不胜数才对。   可晏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十分诡异。   食不言,寝不语。晏良虽然没有这个习惯,可东方姑娘和雨泽姑娘都有这个习惯。   一顿午饭,就在诡异的气氛中沉默地结束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晏良丝毫不被诡异的气氛影响,一个人解决了大半的饭菜。   用过饭,东方不败便让晏良同他一起去胭脂铺看新上的胭脂唇脂。   晏良心里拒绝,看到王怜花,灵机一动,道:“我看雨泽姑娘的妆容自然美丽,雨泽姑娘与我们一同去吧?”   东方不败侧头看向被邀请的人,没有打断自顾自提出邀请的晏良。   王怜花迎着两人的视线,怀着看好戏的想法,欣然同意。   *   当地胭脂铺的掌柜看到晏良与东方不败时,脸上露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   他就等着这两个财神爷来呢。   待看清晏良身侧的另一个女子时,他看向晏良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想不到啊,这人原来还知道正常的女子长什么样子。   晏良顶着掌柜的视线看东方姑娘挑选胭脂,总觉得老板误会了什么。   王怜花在一旁看着东方不败挑胭脂,对方什么都不知道,说是挑,根本是每样都拿了。   他几乎能想出来这人是如何将脂粉毫无技巧随便往脸上涂抹的。   后面的房间是为贵宾级客户准备的试妆间,这个贵宾级客户只有东方不败一个。掌柜起初不乐意将胭脂卖给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但后来在银子面前低下了倔强的头颅。   这次雨泽姑娘一同进去,晏良相当自在地在外面等着他俩。毕竟他确实一窍不通,去了也是碍事。   “那位姑娘可真是个美人呀。”掌柜凑过来同他搭话,言语之间带着点暧昧。   晏良知道他说的是王怜花·雨泽姑娘,听了这话道:“两位都是美人啊。”   掌柜看着他:“……当真?”   晏良:“当真。”   掌柜心想这位公子也是样貌出众之人,为何唯独看上了那位东方姑娘呢?   晏良又道:“那两位是我的朋友,还望掌柜慎言。”   掌柜闭嘴不言了,他听出这位客人不想进行这个话题。   房间内东方不败盯着铜镜里的妆容奇特的自己,将视线移了移,去看镜中映出的王怜花的面容。   王怜花在他身后站着,和镜中的东方不败对上了视线。   他笑道:“我来为你化妆?”   东方不败没有拒绝:“有劳。”   王怜花对这位东方姑娘十分好奇,他头一回见到一心一意爱女装的男人。   卸下妆容的「东方姑娘」分明是个样貌英俊的男子,却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不能入眼的女子。   王怜花早就察觉到东方不败屡次三番的打量他,不是男人对貌美女子的欣赏,而是以女子的视角来看他。王怜花见惯了这种视线,但这次却是来自于一个女装男人,实在是叫他觉得有趣。   他一面想,手上动作不停。东方不败闭着眼,睫羽微颤,良久才听到雨泽姑娘对他说:“好了。”   东方不败睁开眼,盯着镜中人。   面部凛冽的线条被柔化,脸上没有了浓厚的脂粉,镜中人不管是以女子还是男子的视角来看,都是个大美人。   两人出了门,晏良毫不意外东方不败的变化,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很美。”   东方不败没说话,付了钱,胭脂铺的老板瞠目结舌,手握银子,心下奇怪为何那东方姑娘为何之前扑了这么多粉,明明稍加装饰就美极了。   他先前弄不清这东方姑娘的性别,毕竟不男不女,雌雄莫辩,这回见了真容却当她是个身型似男子的女子了。   晏良临走前被老板拉着道:“我收回之前的话,晏公子你艳福不浅呢。”   晏良:……艳福???   ……你还是收回这句话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9 16:58:14~2020-01-10 13:4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裴行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三)   是夜, 月明风清,流光皎洁。   东方不败端详镜中自己的面容。   白日里雨泽姑娘为他画的这副妆容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夜风吹过,有人出现在他身后, 立定后低着头沉默不语。   “你说。”   东方不败不再捏着嗓子, 语调冷淡地命令身后那人。   “教中诸事顺利, 只是杨总管杀了几个人……”那人欲言又止。   “无妨。”   杨莲亭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一心想往上爬。尽管因察觉到东方不败对他的微妙态度而反感, 却仍然曲意逢迎,颇有些忍辱负重的意味。   东方不败提升他为总管, 一是有排除异己的心思, 二是他颇为欣赏杨莲亭一心往上爬的态度。此时他对杨莲亭并无情意,只有三分欣赏以及些许的好感。   虽然因修炼《葵花宝典》心思、行为趋向女性化;但此时东方不败处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变化,却迟疑于自己此时变化的阶段, 十分矛盾。   “有消息称千面公子王怜花也到了谭阳城。”   那人又继续说下去, 说到了近两年声名鹤起的王怜花。   日月神教分坛众多, 情报网十分畅通, 在正派之中也安插有卧底,没有他们得不到的消息。   东方不败微微侧头,似是在回忆这王怜花是何人。   王怜花于两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之上, 名声大噪。而他名声大噪的原因则是他杀了许多正派弟子。说来可笑,那些正派弟子打着正派的旗号却干着些龌鹾之事,混赌场抢女人甚至还有人侵占百姓田亩。王怜花杀了那些人倒也算替天行道。   正派将他视为魔道中人, 立下诛杀令,可魔道与此人毫无干系,连魔道魁首日月神教也不曾见过此人。   彼时东方不败夺得教主之位不久,安抚镇压教中众人, 教中人皆在江湖上收敛了许多。他只听了些隐隐传来的消息,对王怜花此人并无了解,也不大感兴趣。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后东方不败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那人又说了些不大重要的事,东方不败便挥手让他离开了。   他又呆坐了片刻,定定地看着镜中人,随后让小二上了热水,轻轻地把脸上的妆容洗去。   晏良和雨泽姑娘都知道他的性别,可从未表现出对男人扮作女子的震惊……亦或是,嫌恶。   只是不知换回男装打扮时那两人会有何反应。   *   第二日,晏良和王怜花见到了恢复男装的东方不败。   王怜花先于东方不败来找晏良,他来之前,晏良正想着如何才能跟着王怜花一块儿行动。   若是直接对他说“我跟你走”保不准会被怀疑居心不良。更何况对女孩子不管是说“我跟你走”还是“你跟我走”都是一件十分失礼的事。   ……虽然晏良不是很在意失礼不失礼这回事了。   而且王怜花还不是女孩子。   谭阳城有三家客栈,晏良,王怜花和东方不败三人分别住在不同的客栈里。这算是相当巧合了,就三个客栈,恰巧三个人还能住在不同的客栈里。   晏良知道三人住在不同的客栈里时,心想明明住在不同的客栈里竟然还能遇见,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命中注定。   他和那两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亦或是天意弄人,这个说不准,不过东方不败和王怜花的相遇倒真的有种命中注定的意味。   正当他想到东方不败和王怜花两个女装大佬相遇会产生的化学反应而发笑的时候,王怜花缓缓而来。   一袭绯衣,摇曳生姿,袅袅婷婷,眉目如画。   王怜花笑着唤他:“晏郎君。”   晏良也笑着回应:“雨泽姑娘。”   两个人对着笑。   直到晏良笑得脸僵了,王怜花才收敛了笑容,道:“我看你今日生意不大好。”   晏良道:“太早了,客人们一般午后才多起来。”他露出一个笑,“雨泽姑娘可要我来为你算一卦”   “奴家倒是不知道池郎君何时会算命看相了。”王怜花意味深长地道,“既然郎君你能摆出神机妙算一卦五文的招牌,想必颇有自信,那便劳烦你为我算一卦了。”   随后王怜花看着晏良掐指一算,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雨泽姑娘想必是遇见了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困于此事不得解决。但雨泽姑娘生性洒脱,肆意而为,并没有十分困扰。”   王怜花:“……”   千面公子文武两通,除此之外天文地理、医卜星相、丝竹弹唱等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他于卜卦一道自然也是颇为精通,可从未见过能这样随便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来的。何况这人随便看了看他的脸,更重要的是他这张脸还是他易容出来的脸。   ……而且他说的还不错。   王怜花来了兴致,道:“你说的不错,不知你可有解决之法?我虽然并不为此困扰,但到底想解决的。”   他说话时有意改变了语气与称呼,晏良察觉到这一点后没做反应,若无其事道:“当然有解决之法,只是不知姑娘你能否接受。”   “你不说我怎知我能否接受?”   王怜花有点期待此人说的解决之法了。   “要解决此事,需贵人相助。”   “哦?那贵人在何处?”   晏良露齿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怜花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敢说出口:“你是说你便是那贵人?”   “是。”   “那你该如何助我?”   “对姑娘来说大概有些难以接受,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让姑娘你与我同行是否太为难你了呢?”晏良试探性地提问。   “……你想让我与你一同行动?”王怜花一时摸不准这人的想法,他如今是做女子打扮,若对他有所求大概只是因着这张脸了……可池修远不是才找了他那些红颜知己划清界限不久么?   晏良道:“若是为难,我跟着你也行。”   虽然毫无区别就是了。   王怜花确定了一件事,晏良显然是想跟着他,虽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但……十分有趣。   东方不败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晏良远远地就瞥见了一袭红衣朝这里走来,他起初以为是新的生意,正想把还未做出回应的王怜花赶走让位子,再一细看——这潇洒的步伐、不俗的气质、张扬的和王怜花撞衫的红衣——恍然大悟,对着走来的东方不败露了个笑脸。   “东方公子。”   晏良微微一笑。   东方不败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晏良似乎有种不管是什么事情由他做出来的话都会显得理所当然的魔力。   对着恢复男装的他也一脸坦然。   王怜花坐在一旁瞅着对方那身和自己颜色相近的红衣,微微挑眉。   昨天东方不败穿了身紫色衣裳,女子的服装穿在他身上再加上那副诡异的妆容显得不伦不类,今日卸了妆穿的红色衣服却是将线条勾勒的十分明显,英气逼人。   “东方公子来得正好,方才我与雨泽姑娘说与我同行一事,不知东方公子之后想去何处?”晏良问他。   东方不败道:“去处未定。你二人可是要一同上路?”   “我是想与雨泽姑娘同行,但不知雨泽姑娘的想法如何。”晏良嘴上答着,和东方不败一起去看王怜花。   “我之后要去福州府,你若是想跟着我也无妨。”王怜花道,“我很好奇你会如何助我脱离困境呢。”   东方不败昨日已听习惯了雨泽姑娘对晏良时一口一个奴家郎君,今日突然见她改了称呼,心道两人之间大概是发生了什么。   比如互相倾心,已互诉衷肠。   东方不败认为自己想得不错。   他武功不低,可以说是独步武林,自然能看出雨泽姑娘也是个高手,甚至与他不相上下。东方不败既然能看出雨泽姑娘武功虚实,他相信雨泽姑娘也看出了他的本事。如今只是互不点明罢了。   但是他没认出来的是——   人家压根不是女的。   晏良应下王怜花的话,看着东方不败道:“东方公子若是去处未定,可要与我二人一起?三人结伴同游,想来是件妙事。”   王怜花半垂着眼,听了这话没做表示。   东方不败道:“为何要邀我?你们一同去便好了。”   “我与雨泽姑娘和东方公子颇为投缘,朋友之间一同游玩不是应当的吗?”   ……虽然除了是朋友这件事,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有点想看两位大佬之间的对决。   王怜花眯起了眼,池修远可是把「雨泽姑娘」当作红颜知己,从未说过两人是朋友。他侧头看向晏良,若有所思。对方脸上带着笑,清秀俊雅,温温和和的。   不一样啊。   东方不败则是对他这句突如其来的朋友给惊了惊,虽然他自己拉着晏良四处去逛,可其中蕴含的心思连他自己也不甚明了,从未想过两人会是朋友。   “此事不急,我还有些时日才会动身去福州府,不是急事。”王怜花开口道,“东方公子可以考虑考虑。”   东方公子表示他可以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感jio我好拖沓,各种意义上orz   个人看法,东方教主起初肯定是会有点矛盾的,毕竟也是有过七个小妾的男人(虽然不一定都那啥过)   ——真的是个人看法哦   不支持的话还请温柔的发表意见w感谢在2020-01-10 13:43:30~2020-01-11 23:4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当初就不该下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菡云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四)   东方不败考虑的结果是与晏良和王怜花一起去福州府。   他出教在外, 有杨莲亭打理教中事务。杨莲亭虽然只是一个总管,但教中人因他是东方不败直接委命而不敢违背于他;除此之外,教中人多是东方不败的眼线,若是杨莲亭或某些长老做出不利于日月神教与东方不败的事情, 东方不败也能收到消息。   既无后患, 也有时间。再加上本来就是外出散心, 与晏良相处的也算愉快,一同行动也无不可。东方不败便答应了下来。   “你与雨泽姑娘此前是何关系?”   东方不败先入为主的以为晏良与宇泽姑娘是情人关系, 可在谭阳城的这几天看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不像情人,他能看出人相处随意中还带着点儿试探。   他之前想的两人互诉衷肠竟然是想错了。   晏良知道他的意思, 想了想, 道:“雨泽姑娘之前是我的红颜知己,现在是我的客户,当然也是朋友。”   东方不败:“为何现在不是红颜知己了?”   晏良:“……因为朋友比红颜知己更亲近……?”   啊, 扯不出来了。   他伸手去拿茶杯以掩饰扯不出瞎话的尴尬, 茶沿方至唇边, 王怜花冒了出来, 幽幽道:“ 因为郎君你变心了。”   “噗咳咳——”   晏良呛到了。   “雨泽姑娘。”   东方不败向对方点头,雨泽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风姿绰约。   王怜花看他一眼,在一旁坐下, 问道:“你既然来了,是否意味着你要和他一同上路?”   “是,今后劳烦雨泽姑娘了。”东方不败对待他时总是显得有几分客气, 一是对方实力深不可测,二是他实在是无法喜欢上此人,莫名的嫉妒心理让他只能以平静的态度来对待她。   王怜花对这人的疏离与客气习以为常,笑道:“有何劳烦的?大家都是朋友。”   他并非头一回对人说出“朋友”这番话来, 往往虚心假意,随口便能说出来亲密的话语。   晏良好不容易缓过气,听了这话忍不住去看他。王怜花注意到他的视线,偏头朝他笑了笑,晏良看着那张齿白唇红、闭月羞花的俏脸,十分地想把这人的马甲拉下来。   “看着我作甚?莫不是回心转意了?”王怜花挑了挑眉。   晏良呵呵一笑:“雨泽姑娘还是好好睡一觉吧,精神不振可是会出大错的。”   东方不败在一旁听着两人话中有话,端起茶盏喝了口水。   果然,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管怎么看都十分奇怪。   目前的状况是:晏良必须跟着王怜花,直到通道修好;王怜花怀疑晏良的身份,但想不明白为何明明是一个人但表现却不一样。   王怜花在与晏良的相处中渐渐抛弃了「雨泽姑娘」的娇怯设定,两个人心知肚明,但就是以「好想急死你」的模式不说破。   两人的想法诡异的重叠,且用一句话就能概括:   ——看你什么时候掉马。   不过照两人的犟劲,掉马也是遥遥无期了。   话说回头,三人一起去福州府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王怜花来三人约好的酒楼之前已备好了马车,如今东方不败答应了一同上路,便在吃过早饭后启程了。   王怜花之所以要去福州府是因为福威镖局总局在那里。   数十年前林远图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少有敌手,并在那之后创立了福威镖局。只是他似乎未将辟邪剑谱传于儿孙,如今福威镖局虽然生意遍天下,可于江湖上的地位却是日落千丈,已不复当年威势。   王怜花精通多门武功,其中有多数门派不传之秘;他在此世无所事事,听到原来世界所没有的武功,便想着打发时间去学一学。   在青城派学习催心掌与松风剑法时,听到了昔年青城派掌门长青子输于林远图的事迹,王怜花才生了兴致去学这辟邪剑法。此事被当事人隐瞒了下来,江湖中鲜有人知。   说来也奇怪,林震南明明有着辟邪剑谱这等绝世武功,竟然还能将祖传的产业福威镖局经营成一普通走镖的。   王怜花撑着下巴看着一旁的晏良,三人轮流驾马车,此刻东方不败正在车外握着马缰,车厢内只有他们两人。   王怜花本来是以自己女子的身份想着不用去驾车,可晏良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堆欠揍的话,概括一下就是朋友之间应平等交流,就算是女子也不该存在偏见——硬生生地让「雨泽姑娘」也分担了驾车的任务。   若非知晓自己没有露出马脚,王怜花几乎真的要怀疑这人认出了他的性别。   连东方公子这个实力深厚的人都没认出来,池修远这种会在看相时盯着别人的假脸说得振振有词、还不会武功的前纨绔怎么可能会认出来。   王怜花想的很对,唯独算错了结局。人家有作弊器,不用找到破绽就能认出来。   可惜他不知道,而晏良也乐得看这人傻不愣登地自以为是。   王怜花盯着晏良。   自从他刚才提了一嘴要找福州府的福威镖局,这人就一副惆怅的表情。   憋着问题不问向来不是千面公子的作风,王怜花直接问道:“你不想去福威镖局?”   晏良瞄他一眼,道:“我可没这么说,只是福威镖局和我家有生意上的往来。”   王怜花:“福威镖局与你家关系很好?”   晏良:“勉勉强强,起码我爹寿辰林家会送寿礼。”   池家和福威镖局有生意上的往来,交情也不错,即使池修远这个大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也见过林家人的。   听到王怜花要去福威镖局时,晏良便把有关福州府的消息从记忆里扒了出来,想起池修远和林家也算熟人,一时之间有些头疼。   他不大愿意见到池修远的熟人。   王怜花是个例外,这人自己都有着多重马甲,在这种人面前掩饰毫无意义。   惆怅。   “话说,你去福威镖局总局干什么?若是有镖需要护送,谭阳城不就有一家分局么?”晏良又问。   “我没有需要护送的东西,只是想去那里看看。”王怜花看了他几眼,忽地哀叹道:“晏郎君你对奴家真是愈发冷淡了,之前还会称呼奴家为雨泽姑娘的……如今竟只剩下你、我了,晏良君当真如此狠心?”   绝色佳人以手掩嘴,语调凄凉,哀怨极了。   晏良:“……”   他成功被恶心到了。   “……不满意的话,我可以换个称呼哦?”他顿了顿,道:“小甜甜?小宝贝?小心肝?心肝宝贝开心果?小亲亲?小雨雨?小泽泽?小雨泽?若是不行,每天换一个这种称呼如何?”   王怜花:“……”   他也被恶心到了。   两个人瞪着对方看了一会儿,晏良率先扭头作呕吐状:“呕——”   假呕几声,晏良靠着车壁一副虚弱的模样感叹:“哇——这简直是我有史以来做的最恶心的事。”   “彼此彼此。”   王怜花皮笑肉不笑,冷飕飕地盯着他。   晏良盯着车厢上的木板,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感觉到。   车厢外手握缰绳驾马而行的东方不败从两人对话时便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如今里面陡然沉默下来,他定了定神,又想起方才一连串的小字开头的称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是笑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笑了的。   东方不败十二岁入日月神教,此前父母健在时家中贫困,为了谋生日日夜夜忙于各种活计;入了日月神教后又忙于勾心斗角急着往上爬,鲜少有如此安心之时。   也许此次外出散心是个不错的选择,遇见这般有趣的人物。   东方不败心情很好地想。   晏良与王怜花这场两败俱伤的试探就此终止。晏良心想要是这人再用雨泽姑娘的娇柔怯懦设定来恶心他,他就用那些称呼以同样的方式恶心回去。   但王怜花的厚脸皮能力远超晏良所想,与他不相上下。   此后在路上一口一个晏郎君叫起来显得亲密无间,王怜花甚至还会在外人面前将晏良营造成一个风流的负心汉,而他自己则是一个被丈夫嫌弃的悲惨妻子。   晏良和他对戏对得十分嗨皮,一切以恶心到王怜花为目标。若王怜花是有位负心汉丈夫的悲惨妻子,那晏良就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负心汉该有的表现。   东方不败被牵连进两人的对决之中,并被分配了许多奇怪的角色。   ……比如说妻子红杏出墙的对象。   晏良当然知道东方不败是日月神教的教主,却没有多害怕。他心大得很,东方不败既然没有亮明身份那也没必要对他挑明此事。   王怜花也猜出了东方不败的身份,那身气势不是谁都能学来的,复姓东方且武功高强,此间江湖唯有日月神教教主一个了。   三人看透不说透,要说彼此之间暗流涌动也谈不上,毕竟没有利息上的牵扯,相处起来也算开心。   被安上奇怪角色的东方不败坦然地接受并且十分愉悦,尤其是这两人互相把对方恶心到之后假呕的时候,他心情更加愉悦。。   虽然不知道晏良与「雨泽姑娘」杠上的原因,但东方不败与这两人同行,确实是十分放松。连练《葵花宝典》带来的副作用对他的影响也减弱了许多。   两败俱伤的对决完全没有进行的必要,但三人乐此不疲,本来若是快马加鞭只需几天的路程,三人硬生生地拖长成了原来的两倍,走了半个月才到福州府。   作者有话要说:  郑重地说一件事   这篇文要入v啦   会有倒v章节,七万字开始倒v,倒到今天这一章,25~42   明天1.14星期二入v,会有万字更新掉落~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感谢一直以来陪着我的小可爱们,虽然我咕的次数不少,但还是有小天使一直看了下来。谢谢~mua~   这是第一次写长文……要知道我以前只是个自割腿肉为爱发电的小短文渣写手来着orz 如今生活所迫还是要恰饭滴   因为是第一篇长文所以剧情节奏很微妙,所以还请多多见谅感谢在2020-01-11 23:40:33~2020-01-13 10:53: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封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飘飘的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五)   福州府的福威镖局赫赫有名, 一个镖局便占了很大一块地。在城门口也能隐隐约约望见西边坐落着一座建构宏伟的宅邸,还有两根旗杆,两面旗帜迎风招展,威风极了。   晏良驾着马车进了城, 先是问了福威镖局的地方, 又去找了一家福威镖局附近的客栈, 名曰来福客栈。   王怜花在车厢内道:“晏郎君莫非是为奴家着想才特意找了这家客栈?”   又来了。   东方不败伸手捻了块桂花糕。   马车慢慢行驶在青石板上,哒哒的马蹄声十分清晰。晏良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缰绳, 听了这话应对自如:“雨泽姑娘说的不错,在来福客栈歇脚的话去福威客栈也方便些。若非我臂力不足, 我倒是想把雨泽姑娘扛着走进福威镖局呢。”   “看来晏郎君太过于体虚了, 奴家可没有多重。”王怜花掩嘴笑道。   晏良:“不不,雨泽姑娘你可是有两匹半马的重量,莫要太自卑了呀。”   两匹半?两匹马加上一匹马的一半?   王怜花算了算, 道:“郎君你说笑了, 奴家怎会有那么重呢?”   晏良笑道:“我就是说着玩的啊。”   王怜花:……被绕进去了。   晏良半晌没听见里面说话, 握了下拳, 并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以此来庆祝他的胜利。   势均力敌。   东方不败看着对面雨泽姑娘暗沉沉的脸色,如此评价。   哒哒的马蹄声还在继续, 前方有一个拐角,从那里拐进去就是那家来福客栈。晏良轻挥马缰,想让两匹马走快一点。哒哒声加重, 并且愈来愈急……愈来愈近?   晏良顿觉不妙,急忙拉住缰绳试图让马停下脚步,可一甩一拉马匹根本停不下动作,在惯性的作用下仍在往前移动。   拐角处骑马的少年看见两个马头露了出来, 也急急忙忙地拉住缰绳。他第一次在街道里骑着这匹枣红大马,此前一直骑着小马练手,应对不急且操作不当,枣红大马不大舒服,甩了甩身子。少年一时不察,被甩了下来,狠狠摔在拐角处,面对着三匹马的马蹄。   情况危急,少年下意识地捂住眼,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情。   晏良眼瞅着一团黑色被甩在地上,与此同时身后的车厢里蹿出来两条人影,一个人拎开了那黑衣少年,一个人去制住了那匹失控的枣红大马。   拎起来黑衣少年的是王怜花,制住马的是东方不败。   晏良忍不住鼓掌:“干得漂亮!!”   王怜花将那少年丢在一旁,看向高坐在车上的晏良,有点看不顺眼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道:“你下来。”   晏良:“不下。”   东方不败听着两人对话,把枣红大马安抚好,转过身道:“先去客栈吧,之后再去福威镖局。”   王怜花点了点头,正要和东方不败一起上马车,那被救下的少年见他们要走,忙道:“多谢各位大侠相救,你们是要去哪家客栈?我到时候上门道谢。”   “区区小事,不谢也无妨。”王怜花朝他笑了笑,俯身钻进车厢。   东方不败和晏良清楚地看见那少年被王怜花对着笑了一下后,脸红了起来。   晏良:“……啊。”   东方不败:“……”   “雨泽姑娘,魅力真大。”   重新上路后,晏良没由来地夸赞了一句。   王怜花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一同出行半个月,一路上也多有男子对「雨泽姑娘」表达爱慕之意。晏良往往会长吁短叹,一副痛心的样子。   若是没能从这人的态度中猜出点什么王怜花就是个傻子。虽然不知为何,这人显然是知道他的性别。   东方不败也不是傻子,王怜花能从晏良的态度中看出这人知道自己的性别,那东方不败也能从点点滴滴得到真相。   「雨泽姑娘」已是可有可无了。   王怜花注意到东方不败看着自己,侧头朝他柔柔一笑:“东方公子这般看着我,可是爱上我了?”   东方不败摇头道:“雨泽姑娘想多了。”他浅浅一笑,“只不过是为雨泽姑娘的魅力之大而有些惊叹。”   王怜花:“……”   他顿感这样下去不行,他一个「弱女子」会被这俩狼狈为奸的人给调侃死。   待到了客栈,三人订了房间,各自修整片刻后,晏良推开门想透下气,自己这边的门刚打开,对面的门也应声而开。   晏良看着对面的红衣美青年,陷入沉默。   他默默地又合上了门。   “刚才……雨泽姑娘的房间里出来了一个男人呢。”   “——是错觉啊。”   晏良对着房门喃喃自语。   “不是——。”   王怜花强硬地推开了对面的房门,隔着门缝和晏良对视:“我就是雨泽姑娘。”   晏良死死地抵着门,语气毫无起伏:“哇,一个男人竟然自称是姑娘——可是撞坏了脑袋?”   东方不败听到动静,也推开了门,正好瞧见旁边房间门口的状况,红衣青年的侧脸陌生极了。   “雨泽……?”   东方不败虽然知道他是雨泽姑娘,但对着那张陌生的脸实在是说不出口姑娘那个称呼。   “是我。”   王怜花松开了抵着门的手,对着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可有觉得惊讶?”   “有点,但早有预料。”东方不败真心实意地赞叹他,颇有些意味深长,“你易容术之精妙我从未见过。若不是晏良一路上言行之中多有暗示,我怕是认不出的。”   王怜花:“……”   他看向晏良。   晏良迎着他的视线,道:“我算出来的。”   “胡扯。”   “爱信不信。”   王怜花恢复真容,其英俊潇洒之程度不输高级纨绔池修远与东方不败,以往盯着他的视线由男人们变成了姑娘们。   只是他这一变化狠狠地伤了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年的心。   且说那黑衣少年目送晏良一行人远去,忙起身牵了马,一手捂着被摔疼的屁股,一步一步地往前挪,看到马车在客栈门口停着,记下了客栈的名字,只等着到时候去道谢一番。他还没回去便碰见一群在找他的镖师们。   镖师们看见他那副模样,又惊讶又疑惑:“少镖头你去了何处?为何这般惨状?”   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龇牙咧嘴的笑,“我从马上摔了下来,可疼死我了。”   众镖师忙扶着他进了屋子,林震南正因为他偷骑大马出去而生气,王夫人柔声安慰着他。两人见儿子好好的出去却如此狼狈的回来,好气又好笑,让他先去了房间敷药。   林平之将出去后发生的事说给父母听,林震南听了便道:“你先养好伤,待能走了再去上门谢谢那几位。”   林平之点了点头,又道:“我听他们说要来我们家的镖局,大概是有生意要做。”   林震南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别想这些了,先养伤,生意上的事你爹我自有安排。”   他在床上躺了两天,实在是耐不住性子,再加上伤得不重,林震南便允许他下床走动了。   刚能下床,林平之便迫不及待地带了谢礼,去来福客栈找那些人。镖师们已打听到这附近的来福客栈有三个新来的客人,都是样貌出众之人,颇有名气。   他想起之前的那名英姿飒爽的红衣少女,微微红了脸。   晏良握着串糖葫芦,靠在窗口望见不远处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昨日那个运气不太好的黑衣少年,他身后的人都是些孔武有力的大汉。   他嚼着酸中带甜的山楂,看清了那黑衣少年脸上不自觉显露出的欣喜神色,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房间,却被房门阻挡了视线。   晏良:……有好戏看了。   显而易见,这黑衣少年被王怜花救下,又因王怜花的嫣然一笑而春心萌动了。   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啊不对,蓝颜祸水才对。   王怜花一大早上就出去逛了,此刻不在来福客栈,东方不败也有事外出。晏良自己一个人呆在客栈里无所事事,系统今天也息了声未发布任务,如今来了现成的乐子便来了兴致,下去和这少年见了面。   林平之只觉得这人对他太过于热情,他先是作了自我介绍,向这人表达了之前被救下的谢意。晏良听到他是福威镖局林镖头的独子林平之时有些讶异,心里嘀咕着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么,也对他做了自我介绍。   “在下池修远。”   林平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他一心想着再见一面昨天的红衣姑娘,便没放在心上,问道:“不知昨日与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在何处……?”   晏良想了想,不忍心去纠正他话中的姑娘并非姑娘:“……那位姑娘如今不在客栈,他出去了。”   林平之有点小遗憾,又四处看了看,想起来昨天还有一个人,问道:“昨日还有一位公子,他也不在吗?”   “他俩都出去了。”   林平之有些忐忑:“……他二人是一起出去的么?”   “……”晏良想了想,道,“也许吧,我不大清楚。”   ——因为睡懒觉,起得晚。醒来时那两人已经不在了。   少年之心裂开一条缝。   昨日那牵住马的男人同样样貌不凡,若是与那位红衣姑娘是伴侣,也是天作之合。   林平之只是觉得那女子英姿飒爽,与他母亲颇为相似,再加上「雨泽姑娘」年轻貌美,叫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有些许心动;如今幻想破灭,虽然沮丧,但没有太过伤心。   他又道了几声谢,晏良看他神思不属,一副气馁的模样,没告诉他自己和他父母认识。   有时间亲自上门去拜访一下吧。   毕竟这家人的运气不大好。   晏良望着他凄凉的背影,为他扼腕叹息。   虽然他母胎单身不止二十年,但勉勉强强也能领会到失恋的痛楚。   大概就是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这样的心情吧。   *   东方不败和王怜花不像晏良一样无所事事,他二人都是有着大事业的人,从不晚起,一大早上便出去则是有事业上的事需要了解。   东方不败是去和日月神教的人接头了。   他虽然有听到教中的消息,但没多用心去管。实力上的自信与此前给予教众的威压,让他对目前日月神教的现状十分满意。尽管仍有几个不省心的家伙会来烦他。   “教中发生了何事?”   东方不败望着湖面上漂浮的树叶,漫不经心地发问。   福州承影湖,如今正是夏季,游船众多,东方不败所在的游船缓缓地漂在角落,随波逐流,存在感微弱。   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   他身后那人存在感十分微弱,恭恭敬敬地将近日来教中发生的事一一禀报,东方不败看似不在意,却有仔细听着。   “杨总管抢了一名女子……纳为妾室。”   杨莲亭……?   东方不败挑了挑眉,他此刻想起杨莲亭心中已没有多大波澜。即便原本有几分隐秘的暧昧心思也在和晏良王怜花两人的相处中抛之脑后了。   “除此之外……圣姑七日前独自一人下了黑木崖,如今在洛阳。”那人说出这句话后颇为忐忑,瞄着东方不败的背影等着他的反应。   任盈盈身为前任教主的女儿,如今的圣姑,在教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大家心照不宣,任盈盈若是不经过东方教主的同意就离开黑木崖绝不是件好事;可他们又不敢强硬地阻拦一意孤行离开黑木崖的任盈盈。   东方不败坐起身,道:“她可有说离教的理由?”   “圣姑说教中太闷,她待不下去。”   东方不败冷冷道:“她自小便在教中长大,如今还嫌弃起生长之地了?”   他不敢说话。   职业素养与经验告诉这位小哥,此刻憋住不说话就是绝对正确的做法。   东方不败确实有些动怒,他对任盈盈手下留情,让她继续待在日月神教当一个高高在上名不副实的圣姑,没有把她送去和她那个爹作伴,已是便宜了这小姑娘。可她竟然嫌弃教中太闷?是不喜欢他处于他掌控下的日月神教么?   不识好歹。   东方不败冷哼一声,道:“还有何事,继续说。”   “还有一事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放言追杀千面公子王怜花。”他迟疑了一下,继续道,“王怜花似乎一直隐藏身份藏在青城派中,将青城派绝学松风剑法和催心掌都偷学了去。”   东方不败微微扬眉,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似乎是门派中一名优秀的弟子下山后久久未归,余沧海派人去查,结果查到那人是王怜花。王怜花毫无遮掩……他似乎有意留下线索。”   东方不败笑了起来:“他当然是有意的。”   青城派出了个优秀的弟子,下了山后却一去不回,本来担心的是会损失一名出色的弟子,结果却是被外人学去了门派中的绝学……   真想看看余沧海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正派自诩为武林正道,擅自分了阵营,明面上看起来威风凛凛,实际上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那千面公子做得不错。   东方不败心情十分愉悦。   站在船上禀报的小哥听见他这句话,心里有点疑惑——教主这口气似乎与千面公子王怜花十分熟悉。   消息传达给教主之后,他功成身退。瞬息之间身影便从游船上消失了。   初夏的阳光明媚又耀眼,东方不败立在船边,在太阳底下盯着湖中自己的倒影看了片刻,察觉到来自于前方毫不遮掩的视线,抬眼望去,与对面似笑非笑的红衣青年对上了视线。   东方不败毫不意外,他甚至有种“终于来了”的送了一口气的感觉。   王怜花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狡黠地一笑。   两条船并在承影湖的角落里随着湖水微微晃悠。   东方不败饮了口酒,辛辣醇厚,余韵无穷,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酒。”   “莫非日月神教教主未曾喝过如此好酒”   “纵然如此也比不得大名鼎鼎的千面公子见多识广。”东方不败回敬他。   王怜花问道:“你何时认出来我的?”   东方不败:“方才认出来的。”他也问,“你又是何时认出我的?”   王怜花:“方才听那黑衣人喊你教主时认出来的。”   认出和猜出可不是一个概念。   他们只不过是之前略有猜想,在方才得到验证罢了。   王怜花倚着船舱:“我听你教中发生了大事,可要离开福州府么?”   东方不败又饮了一口酒,道:“不是什么大事,迟些处理也无妨。毕竟我是与你二人一同来此处的,若是才来便离开未免太失礼了。”   他顿了顿,又道:“青城派的事你准备如何处理?”   王怜花:“不做处理。纵使他们跑遍天下,我若不想让他们抓住,他们也是绝不能抓住我的。”   东方不败不置可否,笑了笑:“我日后该如何称呼你?雨泽姑娘?怜花公子?或者说是……心肝宝贝开心果儿?”   王怜花看他一眼:“你这是同晏良学来的?”   “是。”东方不败回答的十分爽快。   “晏良……”王怜花意味不明地勾唇笑了笑,对着东方不败道,“你若是想这么叫我,我也不介意。”   “我说笑罢了。”   日月神教教主与千面公子互相点明身份,两人皆不为正道所容且颇为投缘,即使点明了身份相处起来也毫无压力。   晏良看两人出去后一块回来,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想了想,恍然大悟。   这是马甲掉了啊。   三人之中最清清白白不隐藏身份的是晏良,毕竟他有着“池修远”这一层身份,他也将这件事告诉了二人,可谓一清二楚。   但身为见过池修远,并且以「雨泽姑娘」的身份作为池修远的红颜知己,王怜花清楚的知道池修远与晏良之间差了太多。   池修远不学无术,耽于玩乐,沉迷女色;晏良不着调,假正经,还会算命。两人除了一张脸外毫无相似之处。   他至今还不明白晏良到底是何人。   “我直接叫你王怜花吧?”晏良对王怜花说,“雨泽姑娘有四个字呢。”   意思是三个字叫起来比四个字更省事些。   王怜花被这人问都不带问,完全没想过循序渐进的直球给震住了:“……你有本事为何不直接叫我怜花?”   “不想。”   晏良的理由无懈可击。   晏良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因为他看起来并不意外。事实上,在平常的相处中也能看出他的态度。   “不要小看我神机妙算一卦五文的招牌。”晏良的解释永远是那几句。“没有我算不出的东西。”   “你既然能算,那便替我算算辟邪剑谱在何处吧。”   王怜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东方不败自听到王怜花偷学青城派武功后便猜到他来福州找福威镖局极有可能是为了昔年名动天下的辟邪剑法,骤然听见他对晏良直截了当的问出这个问题,忍不住在一旁看起了好戏。   他也奇怪于晏良自称为神机妙算,并且还真的神机妙算。   王怜花这个问题相当合他心意。   晏良被两个人直勾勾地看着,不慌不忙,微笑道:“此事,天机不可泄露。若想知晓,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便是去福威镖局上门拜访一下。   *   来福州府的第四天,三人去了福威镖局。   福威镖局恰如其名,威风堂堂,远看就足够宏伟,近看则显得更加气势非凡。   仅从外表便能看出福威镖局经营之盛,听起名声在当地也颇有盛名。   可在江湖上只有镖局盛名鼎鼎算不了什么,若是没有相当高明的武功迟早会把镖局的盛名败坏。   如今的福威镖局便趋向于这一阶段。   不止王怜花好奇为何福威镖局有着胜敌无数的辟邪剑谱却仍然逐渐没落,晏良与东方不败也有好奇之心。   晏良是想着,也许正是这辟邪剑谱才让林家惹来杀身之祸。   林震南与池修远年前才见过一面,对池家的纨绔大少爷印象颇深,如今再见面却觉得他变了许多。   脸还是那张脸,可通身的气质变得与此前截然不同,以往若说是玩世不恭,如今便是一种超脱物外的出尘之气。   林震南暗道自己多想,亲热地和池修远打招呼,而青年进退有度地应对,风度翩翩,他这才发现池修远确认变了很多。一时之间有些感慨,待看见林平之瞪着和池修远同来的二人中的一名红衣青年后更为感慨——什么时候他家孩儿也能懂事点就好了。   随后一想池修远弱冠之后才懂得收敛懂事,而平儿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又放下了感慨的心思,让林平之带着三人去逛逛镖局中的各处场地。   池修远带来的两人皆是样貌不凡,除此之外武功深厚,想来是江湖高手。虽不知池修远一个商家子弟如何会认得武林中人,但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林震南想得很美,让他家儿子去和三人打好关系。林平之年纪不小,与三名青年年纪相差也不大,想必十分处得来。   林震南与池家关系不错。但和池家大少爷之间到底是隔了一层,不去让平辈相交。   林平之被他爹给予了一个艰巨的任务,若是往常定然积极应下并保证完成任务,可现在他盯着王怜花。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之前是两男一女,这次是三个男人……有两个男人还在,那女人呢……?   林平之心里的猜想喷薄欲出——   “别想了。”   王怜花打断他内心剧烈沸腾的想法。   “你那天见到的是我。”   林平之看向晏良。   晏良点头:“是他。”   他又转头看向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看着他:“是他。”   一颗少男心彻底碎成渣渣了。   “他易容术十分高超,能把你易容成你爹都认不出你的样子。”晏良好心好意地解释。   王怜花冷飕飕地看他一眼。   晏良只作不觉。   林平之收拾好心情,开始带着三人在镖局里转悠。自豪而又骄傲地介绍着演武场、后花园、兵器库……   他确实该自豪的。   福威镖局承袭曾祖余荫,如今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只是大家都念着的是昔年林远图带领的福威镖局。如今林震南手下的福威镖局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若是福威镖局中仍有人修炼辟邪剑法,那福威镖局断不至沦落到将来的那种地步。   晏良心里想着事,对林平之问道:“你武功如何?”   王怜花看他一眼。   林平之惊讶又有点小激动:“一般般吧。”   晏良从兵器库里抽出来一把剑,递给他:“来,耍耍。”   林平之看看剑又看看晏良,没料到这个展开。   方才不是还在讲解么?为何突然让他练剑了?   “辟邪剑法是我家祖传的,密不外传。”少年振振有词。   “我又不学。”晏良理直气壮,“我只是好奇当年林远图大侠的辟邪剑法是如何厉害,你耍一下,我欣赏欣赏。”   林平之同样想知道当年他曾祖父是何等威风,明明是一套剑法,当年的福威镖局无人敢惹,如今的福威镖局却没有了当年的威势。   最后是些许炫耀的心思占了上风,林平之拿起剑使出了他家祖传的辟邪剑法。   王怜花看了片刻,顿觉索然无味。   这剑法实在是平庸极了,甚至远不及青城派松风剑法有气劲。为何青城派的余沧海会想要这套剑谱?   若这便是江湖称赞的辟邪剑法,此界江湖真是无可救药了。   东方不败起先兴致缺缺,可看剑招被一步步地展示出来,他渐渐变了脸色。   任我行给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是当年魔教十长老攻华山抢来的秘籍,其中多有残缺,因“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一警示,魔教中只有东方不败一人练成了。他为了练功反反复复地研究了《葵花宝典》,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其中的内容。   ——林平之使出的剑法细看平庸,只是因缺少了重要的精髓。那缺少的精髓,也是东方不败所持有的《葵花宝典》上所缺的。   林家的辟邪剑谱竟然和葵花宝典有关系么?   东方不败皱眉深思,恍然间想起林远图、此人一生只收养了名义子。   原来如此……。   犹如醍醐灌顶,东方不败想明白了一件事。   林远图与他是同一类人。   等三人在林家用过晚饭后回了客栈事,晏良让小二抬了木桶来房间,准备好好休息一下。小二刚离开,他伸手关门,东方不败闪身进了他的房间。   晏良手还搭在门后,无言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东方不败。   “你来做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算一卦。”东方不败盯着他。   木桶内升起阵阵雾气,晏良道:“你不能等我洗浴完再来找我?现在可是私人时间。”   东方不败道:“我等不及了。”   若是不弄清这件事,他怕是今晚不得好眠。   “发生什么了?”晏良觉得不对劲。   “与你无关。”   东方不败的语气十分生冷。   向上直冒的水蒸气渐渐弱了下来。   水快要凉了。   “你说吧。”   晏良靠在门上,不解地看向对方。   东方不败道:“你替我算算林家的辟邪剑谱到底在何处。   晏良:……这个?   他定了定神,道:“一定要知道?”   “是。”   “福州府向阳巷林家老宅。”   东方不败登时便翻窗户离开了。晏良瞅着一摇一摇的窗扇,认命地上前把窗户合了起来。关好窗户,转身后却又发现王怜花立在门后。   晏良:……能不能让我好好洗个澡??   王怜花将晏良房间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和晏良对上视线后挑了挑眉,道:“辟邪剑谱真的在那处?”   “在。”   晏良放弃了洗热水澡的想法,只能等着人走之后再让小二加点儿热水。   “为何他比我还急着找辟邪剑谱了?”   这是王怜花最不解的一点。   晏良摇了摇头。   东方不败一夜未归,晏良在王怜花离开之后把门窗紧闭,终于好好的洗了个澡,同时心底暗下决心,以后洗澡绝对要趁早。   *   东方不败找当地日月神教暗中布置的人问清了向阳林家老宅的位置,半夜偷偷摸了进去。   林家老宅门窗紧锁,但各个地方一尘不染,想来林家一直有认真清扫。   晏良的话似是而非,说是在这林家老宅之中,可这老宅能藏东西的地方多之又多,又该从何找起呢。   东方不败发现自己罕见地有点莽撞。若是以往他绝不会不明不白地行动。   辟邪剑谱与葵花宝典有渊源一事让他过于激动……他想知道辟邪剑谱到底是什么,可现今想来他即便拿了辟邪剑谱也没用。   东方不败静立片刻,仰头看向房顶。   他此刻正在佛堂。   佛堂中摆着林家先祖的牌位,他抬头向上看,借着月光,目力所及之处有一不明显的怪状。   如他所想,那正是辟邪剑谱。   东方不败将那本书收入怀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家老宅。   已是凌晨,断断续续地有人起来。拴在门口的狗大声狂吠,有主人出来制止,却正好瞧见从林家老宅里冒出来的人影,顿时打了个激灵,一下清醒了。   早上,林震南收到老宅有贼进去的消息后忙赶去了老宅,可四处清点却发现什么东西也没少,疑惑不已。   与此同时,福建福州府福威镖局林家人的老宅被人偷了的消息也在渐渐江湖上传了开来。   俗话说,三人成虎。不知何时,渐渐的有人说被偷走的是林远图所创的《辟邪剑谱》。   这个传言一出口,许多人便信以为真。   “那小贼来无影去无踪,武功高强,既然什么都没偷,那想必偷的是比金银财宝更重要的东西……定然是那《辟邪剑谱》了!”   “来无影去无踪,那他怎么还会被人发现?”   “林震南武功不高,他练的辟邪剑法压根不是正宗的,定然是林远图将真剑谱藏起来不让子孙练了。”   “………”   各种猜测数不胜数。有说对的,也有彻彻底底说错的。   比如——   “拿了《辟邪剑谱》的是千面公子王怜花!之前青城派对他下了追杀令也是因为他偷学武功!!这次定然也是他!”   众人深信不疑。   青城派为了得到《辟邪剑谱》为此此密谋多年,如今囊中之物被王怜花(他们以为)夺走,新仇旧恨加起来是算也算不完,更是恨王怜花恨的要死。   然而,   这次还真不是他。   王怜花这回是躺着也中枪。   任谁也想不到,夜探林家老宅的是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   “将被偷走的是《辟邪剑谱》这件事传出去的是你吧?”   王怜花对着晏良问道。   城中传言众多,可信度十分低,王怜花听着江湖中人胡乱猜测,觉得《辟邪剑谱》被偷一事是被人有意传出去的,而非有人猜出来的。   晏良没有否认:“林家拿着辟邪剑谱不是件好事,与其这样倒不如让他们离开辟邪剑谱。”   王怜花若有所思:“你……是为了救他们?”   他知道晏良偶尔做好事,尽管那些好事在王怜花看来毫无意义。   晏良点头:“差不多。”   “你倒是好心。”   王怜花嗤笑一声,将来之事谁也说不准,晏良却是一心一意地十分断定。   “东方呢?”   晏良又问。   “没回来。”   东方不败之前那晚出去后便一去不回,晏良一度怀疑那人是不是跑丢了。   他们等了几天也没等回来东方不败,对方这便是不告而别了。   晏良十分不解东方不败到底从辟邪剑谱上看到了什么,若真要说的话,他的不对劲就是在看到林平之用出辟邪剑法后开始的。   江湖传言不能尽信,尽管旁人为《辟邪剑谱》被人偷走而哀叹,但林震南夫妇并不为此伤心。《辟邪剑谱》在他们手中如烫手山芋,有害无益,更何况此前他夫妇二人甚至不知道老宅中有《辟邪剑谱》。他们甚至不大相信是王怜花偷拿了《辟邪剑谱》。   林震南夫妇不信,林平之却是一心一意地相信了,在王怜花与晏良面前忿忿不平地抱怨,立下豪言壮志——   “我定要让王怜花归还《辟邪剑谱》!”   王怜花笑眯眯地看着他。   晏良:“噗。”   他喷笑出声,收敛好神色,为少年鼓劲:“不错不错,我看好你。”   林平之被鼓励得精神大振,对着王怜花本尊笑得十分开心。   王怜花: “……”   他念着这小孩什么也不懂,没有和他计较。   晏良看着林平之,这是个充满活力的少年,他几乎不能将面前的人和偶然间瞥见的未来一瞬中浑身肃杀的青年对上号。   时间是把杀猪刀。   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林平之这头猪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被王怜花嫌弃地推远了。   *   辟邪剑谱未能拿到手,此次福州之行没有半点收获。   王怜花已不想在福州待下去了,他说出这话后晏良问他接下来想去何处,王怜花道:“去洛阳。”   晏良毫无异议,只要王怜花不乱跑,他去哪都无所谓。   林平之对他们的离开有点舍不得,但心态很好地送他们离开了。临行前还送了许多当地特产,热情十足。   离开了福州府,晏良一人驾着马车,有点小惆怅:“只剩下两个人了,有点不习惯呢。”   王怜花轻哼一声,不作评论。   晏良戳了戳系统:【还有多久?】   【还有大半个月,这个我也说不准,你安心等着吧。】   ……系统的回答从来没有过一个精确的数字,暧昧而模糊。   晏良闲得没事,有一搭无一搭地和王怜花聊天:“为何想去洛阳了?”   王怜花道:“我家在洛阳。”   虽然并非此界之洛阳,但风光美景相似,起码能以作聊慰。   晏良点头道:“洛阳是个好地方。”   王怜花不是非要回去不可,左右在哪处他都是一个人,自由自在,不受拘束,那这样在何处也都无所谓。   可是人非草木,并非无心。   熟悉的景色却是陌生的人,到底会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王怜花在车厢内垂眸,忆起晏良此前对他说过能助他脱离困境,轻笑一声。   晏良那次说了那番话之后便没了下文,倒是「跟着他走」是确确实实地实现了。   这样也无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大家好!!   人生首次入v不知道该说什么好orz   一起快乐吧~感谢在2020-01-13 10:53:00~2020-01-14 09:3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0瓶;ko↘ko↗da~yo~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六)   洛阳位居天下中心, 交通便利,经济繁荣。晏良驾着马车进了城,王怜花在车厢内将帘子掀开一角看着外面替他指路,颇有些贵公子和他的马夫的感觉。晏良看着沿途的景象感叹于当地的繁华, 但顺着王怜花的指挥却是越来越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了。   王怜花的这套宅子在洛阳城西郊, 他初来此处得了银子后特意买下的。在原来的世界, 王怜花在洛阳的同样地方也有着一座庭院,他和他母亲曾居住在那里。此处清静, 少有人来,王怜花买了这套宅子虽然并不长住, 但还是有几个下人在这里照料。   晏良惊叹于王怜花的适应能力, 独自一个人在异世还能混得风生水起,除了厉害已经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   他又想了想自己,不是蹭吃就是蹭喝, 就是一恰软饭的……和王怜花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两人就此在洛阳歇下, 王怜花的宅子太过清静, 晏良又喜欢热闹, 安顿好之后便重操旧业,拿着个算命幡走街串巷,□□解难, 顺便感受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洛阳城人来人往,消息畅通,晏良这日在城内逛了一上午, 便去了附近的酒楼解决午饭。   中午酒楼里人满为患,小二对着晏良有些为难,知道晏良不介意拼桌后看到角落里有一桌只坐了两人,过去问了问, 得到同意后便把晏良安排在了那里。   那两人分别是一老翁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晏良朝两人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那姑娘眉眼灵动,看起来颇为羞涩,朝晏良点微微颔首;她身侧的老翁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做回应。   饭菜还未上桌,晏良见那姑娘不住地往斜倚在墙角的算命幡上瞥,笑道:“姑娘可要算一卦?一卦五文,不准不要钱。”   对陌生女子说这话委实孟浪,寻常人见了只怕要鄙视晏良一番。但晏良行得端做得正,一心只想着营业。   这姑娘戴的首饰精致优雅,身上的衣裳仅仅是看着便能看出质地上佳,一看就有钱,能赚钱为何不赚呢。   她好奇道:“为何这么廉价?莫非是算的不好?”   “物美价廉嘛。”   晏良丝毫没有被质疑业务能力不行的不悦,轻快地回答她,“反正不贵,要不要算一卦?”   “有道理。”姑娘点了点头,“但我没有想算的。”   “那也无妨,我只是问一问。”   晏良微微一笑,恰巧这时小二端上来饭菜,他也没了继续对话下去的想法,一心开始享用美食。   酒楼人杂,有人等饭菜时闲谈,离他们这桌隔着一桌,闲谈内容还是近来的王怜花窃辟邪剑谱一事,尽管酒楼内嘈杂无比,说话的那几人的大嗓门还是非常独特。   晏良听他们胡乱猜测,猜测中混着事实,半真半假。   江湖上对王怜花窃得《辟邪剑谱》的这一谣言深信不疑,自然是因为王怜花有前科。而且王怜花看热闹不嫌事大,始终不曾出面否认,虽然未直接承认,但在他人看来便是承认了。由此王怜花在江湖上恶名更甚,甚至有人将他划分为与日月神教同等的魔道中人。   林远图当年威震江湖,辟邪剑法如今在各大门派掌门人之间威名仍在。如今《辟邪剑谱》被人偷走,林家人却听之任之,有人嘲笑林震南曲目寸光不知轻重,却没人想着去为难福威镖局。   他们都盯着王怜花去了。   就连已经开始让门派中的弟子们练习辟邪剑法的余沧海也放弃了找福威镖局事的想法,全心全意地想着如何从王怜花手里抢到《辟邪剑谱》还不被其余几个正派截胡。   余沧海之师长青子当年败于林远图剑下,郁结于心,早早逝世。余沧海立誓要替师父一雪前耻,但林远图也早就死了,他欲雪耻也无处可雪,一门心思全放到了辟邪剑法上。现今王怜花拿走辟邪剑谱,余沧海也没有必要再盯着林震南了。   不止余沧海想要,五岳剑派也想要。五岳剑派名虽一体,实存芥蒂,各自都派了弟子去找王怜花。江湖之中多有妄想一飞冲天的人,寻找王怜花的人只多不少。   此刻在酒楼里谈论王怜花的人便是一些在找他的人,只是王怜花在洛阳城以王雨泽的名字行事,且他从未在江湖上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一大波人皆如无头苍蝇般地找他。   “魔教行事向来乖张毫无顾忌,此次辟邪剑谱被偷他们竟然未掺一脚奇怪至极。——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王怜花就是魔教中人,魔教已经有了辟邪剑谱!”   说话的人得意洋洋,自认想得不错,他这个没头没脑的推论也成功地把一桌的人给绕进去了。   因为细想一番还真的挺有道理。   一楼有几桌明显是江湖人,晏良一眼望去发现大部分人都显露几分恍然大悟。   “……噗。”   晏良闷笑一声,为他们的脑洞感到敬佩。   辟邪剑谱如今在东方不败手里,这也意味着魔教确实有辟邪剑谱。绕来绕去结果还是找到了真相。   不知道王怜花得知自己突然成了东方不败的手下会有何想法。   晏良为此暗搓搓地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把今天听到的事好好的跟王怜花说一说。   他对面一老一少都听到了晏良的笑声,那姑娘看他一眼,眼里带着审视。   这姑娘正是魔教圣姑任盈盈,她自然知晓王怜花不是魔教中人,可也疑惑为何日月神教这回没有掺一脚进去。她本就是厌倦教中诸事才下了黑木崖,对最近的神教现状了解甚少,也不知道王怜花是否真的加入了神教之中。   晏良注意到任盈盈的视线,对着她微微一笑,道了声告辞,拿起一旁的算命幡起身去柜台处结账走人了。   任盈盈看着桌子上晏良那边干干净净的碗碟,发现这人不知何时竟然把饭菜都吃完了。   晏良结了账出去继续走街串巷,一来可以消食,二来有些人吃了饭闲得慌,会抱着耍耍的心态来找他算个卦。晏良已经整理出规律来了,经验丰富。   他走了几条街,有几个人抱着耍耍的心态来找他算一卦,点明了要算王怜花的下落。   晏良:“……”   晏良自然不可能说他们找的人如今就在洛阳城内,只说自己能力不足云云。虽然引来了些鄙视,说他就是一江湖骗子,晏良心大没在意,说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他白天忽悠走一波问王怜花下落的人,晚上回去就对着王怜花说起这回事,并把酒楼里那人的推论绘声绘色地重复了一遍。   王怜花:“……”   他对此间江湖人的脑子又有了深刻的认识,并对此嗤之以鼻。   王怜花并非只看不上此界江湖人,他……还看不上原来世界的江湖人。   “到时候你见了东方得叫他一声教主大人呐。”晏良笑着说,“他也许还会给你个职位,比如左护法?”   王怜花懒得理他。   “你为何不对那些人直接说出来?”他问。“说出来我又不介意。”   晏良义正言辞:“如今我住在你家,断不能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而且只有五文,不划算。”   王怜花:“……”   重点是后面那一句吧。   两人自到洛阳城以来便没有整日呆在一起了。毕竟有了固定居所,不像之前一同上路吃住一起,晏良喜欢往外面跑,王怜花则是需要经营“千面公子”的势力。   那些人会把江湖上的信息以各种渠道传递给他,虽然比不上日月神教手底下的庞大,但用起来十分顺手。晏良在洛阳城中走街串巷听到的消息,都是滞后的,王怜花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觉得麻烦没对晏良说。   虽然他也知晓,晏良明白他早就知道了那些事。   对着晏良,王怜花心里总觉得微妙,他原先不觉得此人会是他的朋友,可和晏良相处自然,两人的性子里都有点热爱搞事的成分在,是真的投缘。   只是他不知道晏良到底计划着什么。   王怜花早就让人查过池修远遇劫匪一事,甚至还怀疑过他是否是有人调换身份假装的,但查出的结果是此人就是池修远。他也看过晏良后脑勺上的疤,被头发遮着,撩开便能看见。   但晏良绝不可能是池修远。   王怜花甚至想到了借尸还魂,可他自己也不大信神鬼之说……尽管他如今身在异世,他还是不信的。   晏良知道王怜花对他身份的质疑,但他也有顾虑,不能说出系统的存在只能说自己能帮他,以此来跟在他身边……但是系统太不给力,技术部迟迟未把通道修好,他也不能把王怜花送回去,越发显得他居心不良。   若是可以,晏良倒是想向王怜花和盘托出。他不喜欢也不愿对朋友隐瞒,特别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了【土下座   还有关于更新这个问题_(:з」∠)_   我尽量日更 ,但可能会晚,然后就是周六日会二选一休息一天   【不敢把话说太死怕有事会打脸orz   还有、日万太为难我了orz   就算他美 我等屁民也是配不上的   只配和日三相亲相爱【。感谢在2020-01-14 09:31:28~2020-01-15 21:0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4409280、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苏格2037 43瓶;纯爱追不完 28瓶;苗苗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七)   江湖上把王怜花和日月神教捆绑在一起, 日月神教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   有些蠢货当真以为王怜花便是神教中人,原先奇怪于为何教主为何不派人去找辟邪剑谱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甚至还得意于神教之威风,竟然连王怜花此等人物也属于神教,接连的向东方不败拍马屁, 夸耀既然有了辟邪剑谱定能一统江湖云云。   拍马屁从古至今向来是上下级组织中的传统与惯例, 只是日月神教中人这回却是拍到了驴屁股上。   他们能如此犯蠢也有东方不败未否认的缘故——辟邪剑谱确实在他手中, 是否承认都无所谓;不否认王怜花并非神教中人一事则有许多原因,一为看看王怜花的反应, 二为王怜花确实是个人才,若能纳入魔教之中也是件好事。   东方不败拿了辟邪剑谱后便直接回了黑木崖, 林远图将辟邪剑法写在一袈裟上, 袈裟却又藏在一本佛经之中,佛经又藏于屋顶,可见林远图心思缜密慎重。   他拿到手后却罕见地不知所措, 若是将剑谱带回客栈, 以晏良和王怜花的性子定是会叫着要看的, 看了之后保不准会猜出些什么。东方不败费心将自宫一事隐瞒, 自然不愿让他二人发现端倪,于是没有再回去。   不告而别虽然失礼,但总好过被指出痛处。   东方不败斜倚在雕花木椅上, 一个胳膊撑在扶手懒洋洋上,看起来恣意极了。   杨莲亭进了大殿,就见他这副潇洒的模样, 心里一紧。   “教主。”   杨莲亭恭敬地俯首,不知东方不败突然叫他来是为了何事。   东方不败回教以来又重新管理教务,却从未见过杨莲亭一面,也没对他进行评断, 但他自己却想了很多。   杨莲亭当然察觉到东方不败离教前待他有所不同,本想着凭此一飞冲天。事实上确实如此,升为总管,获得实权,可东方不败回来后却又变了个样子,这叫他既不甘心又忐忑不已。   “杨总管,听说你纳了一房小妾?” 东方不败垂眸看着桌面上那本佛经,头也不抬,语调平缓,听不出其中蕴含的感情。   “本座之前出门在外,未来得及送上贺礼,杨总管想要些什么?”   杨莲亭冷汗顿时出来了,坑坑巴巴道:“属、属下没有想要的……承蒙教主厚爱。”   他心里琢磨着是教主看不惯他娶了一房小妾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教中的各个长老后院中皆是佳人众多,也不差他一个,莫非教主当真有龙阳之好……   东方不败眉梢微扬,看向难掩慌张的杨莲亭,“你慌什么?莫非是看不上本座的贺礼?”   若是看不上的话根本不是慌张而是不屑了啊!   杨莲亭只觉得教主在有意找茬,莫名其妙之余又更加慌张,努力平复心情道:“属下绝无此意,只是教主日理万机,不必对属下费此心思。”   东方不败瞅着他慌慌张张解释的样子,顿觉索然无味,竟然有些怀念起和晏良王怜花二人相处的日子。   他顿了顿,收回心神,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杨总管,本座此前对你也算重用,你若识趣,还是得好好替神教办事。”   这话似是威胁,又似上司对下属的平常慰问。杨莲亭心里一紧,虽然还是摸不准东方不败的心思,却恭恭敬敬地再次俯首,什么也不敢再想了。   “承蒙教主厚爱,属下自当为神教、为教主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方不败轻笑一声,心道他这漂亮话说得倒是很好听。   “你既然有此心,那便希望杨总管如你所说,为神教做出一番贡献。”   他又说了些场面话,整个人就是一好好上司,稍稍敲打一番后便让杨莲亭退下。杨莲亭经此一事,将此前东方不败对待他时态度微妙的事压下心底,再也不敢乱想些什么。   东方不败望着他的背影,又垂眸看了看那本辟邪剑谱,几番思量,还是将它连同《葵花宝典》一起收了起来。   如今再揪着这事不放也毫无意义,东方不败已是日月神教教主,武功大成,已经无所畏惧了。   他将两本秘籍藏好,又起身去了后院。当年为了往上爬,美人、美酒是应酬的必需品,东方不败后院中如今有七个美妾,俱是容貌绝佳、声如莺啼的娇俏女子。   七位美妾见了他又惊又喜,隔着一段距离围着他嘘寒问暖,毕竟东方不败已数月不曾踏入院中,这对靠着他讨生活的几个人提心吊胆,生怕被抛弃。   院中脂粉气息太浓重,东方不败坐在院中,看七名女子为了讨好他各显神通。分明都是十分出色的女子,却为了他一人放低了自己,东方不败突然有些烦躁,喝了盏茶便离开了院子,徒留她们忐忑不安。   晏良与王怜花告诉他身为男子能有多么恣意,可这些姑娘却告诉他即便是女子也不是都会让人羡慕的。   若是让东方不败为一人委屈自己,他绝不会如此做的。   晏良曾在旅途中说过如今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生为女子并非件好事。东方不败彼时虽未说话,心里却不大赞同,如今见了自己后院里的小妾是这般模样,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那时说过的话了。   东方不败幼时在村中生活,确实是有人家将女婴抛入河中溺毙,只因那孩子不是个男孩。   他想了很多。   黑木崖的东方不败思绪万千,甚至开始思考起男女之间的地位问题,将在思想上进行一个质的变化。   晏良全然不知东方不败的思想变化,他吃瓜吃得十分乐呵。   王怜花闲着也不忘搞事,见东方不败未叫人出来澄清也猜到了他的心思,于是也不否认,四处散播「拿着辟邪剑谱的王怜花」的下落。在江湖谣言中,王怜花天南地北的跑,一会儿出现在南海,一会儿出现在北疆,可以说是神出鬼没了。   而本尊则和晏良在洛阳笑眯眯地看好戏,明着乐。   整个江湖因王怜花乱成一锅粥,门派之间冲突屡生。   晏良感叹:“你真是蓝颜祸水啊。整个江湖为你而狂。”   王怜花已习惯于这家伙乱七八糟地改词,听了这话斜他一眼,道:“若是羡慕,我立马就能让江湖上传出辟邪剑谱在你手中的消息。「王怜花因参透辟邪剑谱,将其又传给一个拿着算命幡招摇撞骗的池家大少爷了」——你觉得这个如何?”   晏良对其中一个词颇有微词:“招摇撞骗是怎么回事?你如今还不信我么?”   王怜花不置可否:“初次为我算卦时,你对我说,若想脱离目前困境,需要你跟在我身边。可如今你跟着我也有快三个月,我仍困于此处,未能脱困。”   他望向窗外的一株栾树,顿了顿,道:“你这样叫我如何信你?”   晏良撑着下巴看他,王怜花聪慧无比,虽然多有猜测,可未验实之前它只能是猜测,不能成为事实。   “天机不可泄露,时机未到。”晏良叹了口气,也没了心思再装什么高深莫测,直截了当地道:“你等了两年,不差这几个月。”   他站起身,俯视着王怜花,虽然居高临下,却并未给人威压之感。   “相信我呗,我算命可有不准过?”   王怜花微微抬头看向他,晏良背对着窗户,看不清神情。   “……我信你。”   晏良许是被此事搅得没了心情,道了一声想出去逛逛便离开了房间。王怜花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晏良出门时踉跄了一步,停了片刻才带上门。   【喂——统啊,你太狠了吧!】   晏良出了房间,踉踉跄跄地往前走,慢吞吞地挪着脚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感知到。   因为婉转泄露相关信息,晏良被给予了点击惩罚。   【不能泄露!】   系统心底也有点小愧疚,可只能强行装恶人,【王怜花这般聪明的人物,你只说出来一点他便能猜出来!】   【我不说他不开心,说了你又不开心,我也很为难啊!】   晏良其实是觉得无所谓的,但看系统难得露面,想着多和它唠唠。   【你、你下回别这样做了……】系统气势弱了下来,毕竟王怜花迟迟没能回去是技术部的锅,和晏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会有下回了。】   晏良因疼痛而语气有些生硬,系统更加愧疚,想法子安慰他:【其实你这个程度的点击算好的了,当初我有一个前辈,它手下的一个宿主,每到一个世界必定泄露一点事情,点击力度也越来越大,那人后来被电出了感觉,不受电击不舒服……】   晏良:【……你在安慰我?】   他哭笑不得,这是在鼓励他多受电击么?   还有那个人,也真是个神人了。   系统猛点头:【嗯嗯!!放宽心!!】   它向来话少,晏良是它第一个相处起来不操心还很舒服的宿主,这次安慰人虽然没有一点技巧,但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晏良咧嘴笑了笑,心情好了许多。   【承你吉言。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后来那个人,成了M。   感谢各位小天使捧场~   在下十分抱歉!!   上一章才讲了尽量日更结果昨天就没更、十分抱歉!   虽然说是尽量但是还是感觉打脸了orz   (速度太快了_(:з」∠)_)   我我我我我我努力存个稿吧【。   趁还没开始面对春节的狂欢尽量多存点   奥利给!!!!感谢在2020-01-15 21:02:13~2020-01-17 01:0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八)   晏良与王怜花之间仍未说开, 但彼此心知肚明。   王怜花未将自己来自于异世告诉晏良,可他莫名地认为晏良知道他的来历。一路走来,两人互相调侃对戏,多有试探, 晏良似乎也没想着费心掩饰, 之前的那次对话算作变相的承认, 同时隐晦地向他透露出了点消息。   晏良承认他知道王怜花的来历,且告诉对方自己确实是能送他回去。   那次对话之后两人的相处模式一如既往, 晏良心大,他甚至还为将事情透露出去而松了一口气。   系统知道他是因为对王怜花有所隐瞒而有点小愧疚, 它没有身体, 却有着人类的感情,理解晏良的心情但无法以甲方爸爸的角度赞同他,因此只能在那时给予了电击惩罚。   两人的相处模式, 三词以蔽之, 曰:“互侃、吃瓜、看戏。”   互侃不用提, 吃瓜看戏则是到洛阳以来的新乐趣。   江湖人为了寻找王怜花, 跟着王怜花泄露出的消息天南地北地跑。洛阳作为一个经济繁荣的重要城市,即使王怜花并未传出他在此处的消息,还是有人跑到了洛阳来找他。   洛阳本就人多, 江湖人又易生事,洛阳城中已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骚乱。   晏良也成了骚乱中心之一。   晏良曾被人拉着问王怜花的下落,他三言两语地忽悠过去, 还被质疑了业务能力。这算是比较温和的反应,此次他遇见的几人脾气不大好,当晏良好言好语地说他并不知道王怜花的下落时,三人中为首的大汉眉毛一竖, 大声道:“你莫不是有意在耍我?!既然算不出,为何要说你自己神机妙算?”   晏良好脾气地解释:“这位壮士请息怒,我这不过是黔驴之技,纵然希望能助各位一臂之力,奈何力有所不逮,还请各位壮士谅解。”   三个壮士俱是虎背熊腰,粗眉大眼,凶神恶煞,为首的人一开口,他们周围就空开了一大片,也围了一圈人。   那位壮士怒道:“说到底你这般拿着个算命幡就招摇撞骗的神棍根本不能信!若是真的得道高人怎么会收钱!?年纪轻轻竟然就做这坑蒙拐骗之事,莫要遮掩了!”   其余两人随声附和,他们因受到关注而显得洋洋得意。周围围观的群众则是窃窃私语,他们之中有人找晏良算过命并成功地解决了问题,十分相信他。只是那大汉说的话初听确实有几分道理,晏良的年纪相貌和多数人印象中长胡须的算命先生不符合,到底是容易让人心疑的。   晏良瞄了一圈,发现斜对面酒楼二楼,王怜花手持酒盏,一脸看好戏地神情。   ……要不还是直接把那家伙指出来吧。   晏良想。   他叹了口气,道:“这位壮士说笑了,我当然不是得道高人,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一卦收五文。按壮士你所说,得道高人既然不收钱,我收钱说明我不是得道高人,既然我不是得道高人,力有所不逮不也是情理之中么?”   王怜花:“……”   他勾起嘴角,看着晏良又开始胡扯。   “……你、你莫要狡辩!”   那人被绕了进去,脑袋一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和他一起的两人见情势不对,上前一步,“果然是江湖骗子,说得头头是道!大哥你莫要信他胡言!”   气氛紧绷,眼看一触即发,周围人皆道这算命先生怕是要好好吃一次苦头。正当一人欲夺走晏良手中的算命幡时,有一把剑横在了那人眼前。   剑柄上缀着剑穗,剑鞘上刻着简单的花纹。   众人顺着那把突然出现的剑看去,只看见一个杏衫小姑娘扬眉瞪着出手的那人,道:“我方才便一直看着,你们分明是无理取闹,莫要欺人太甚!”   这姑娘顶多十五岁的样子,活泼可爱,个头小气势却很足,忿忿地盯着那个汉子。   那汉子看到她腰间的令牌,令牌上面刻着独特的纹案,他微微变了脸色——那是华山派的令牌。   晏良侧脸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眸光微闪,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   他笑着压下小姑娘的剑,对那三人道:“各位壮士,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不出千面公子王怜花的下落……”他抬眼瞥了瞥斜对面楼上的本尊,继续道,“我也很惭愧,毕竟千面公子这般嘴毒心恶之辈窃了辟邪剑谱,对武林危害极大,若能力足够,我定会帮各位一把。只是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还望各位谅解。”   他对着这些人瞎话张口就来,言辞恳切,态度温和。围观群众中所有人都将天平倾向了晏良那边,那三个找事的人本就是为了发泄一下多处碰壁的闷气才找上了晏良这个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人。   只是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还有人出来解围——尽管是个华山派的小姑娘——但华山派名扬天下,他们三人不过是江湖中微不足道的存在,一直以来行走江湖努力避免和大门派的争斗。   “既、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兄弟三人便饶你一次!下不为例!”   三人撂下狠话,恶狠狠地瞪了晏良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围观群众渐渐散去,有几人隔着人大声安慰了晏良几句,那是曾找他算过命的人。晏良笑着向他们点点头。表示自己无事。   人群散光之后,晏良又看了看对面楼上的王怜花,对方眼带笑意,整个一幸灾乐祸的样子。   晏良朝他一笑,收回眼神,转身对着身侧一直没走的小姑娘,温言道:“多谢女侠相助,我叫晏良,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我叫岳灵珊,是华山派弟子。”   小姑娘昂首答道,自豪无比。   晏良神色一动,道:“莫非姑娘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之女?”   “是我。”岳灵珊眨了眨眼,笑着道,“你知道我?”   晏良笑了笑,道:“岳掌门「君子剑」美称名扬四海……我怎会没听说过呢?”   岳灵珊点头,言语之间自豪更甚:“你说的也对。”   岳灵珊此次下山历练,岳掌门不放心爱女独自一人下山,便叫华山派首席弟子令狐冲同她一块儿。   他们今日才进洛阳城,在事件发生地不远处一家客栈订房间,岳灵珊向来不管这些事,趁她大师兄在和掌柜谈话时偷溜出来,围观了一会儿,见晏良处境不妙,忙见义勇为,来了一场“英雄救美”。   晏良与岳灵珊对话间令狐冲已发现小师妹不见,赶来时正好看见晏良与小师妹相谈甚欢的场景。晏良先看见了令狐冲,两人对视一瞬,令狐冲出声唤道:“小师妹——”   岳灵珊吐了吐舌头,对着走来的令狐冲笑了笑,道:“大师兄。”   令狐冲听岳灵珊将事情道来,好气又好笑,小师妹初次下山,一心想着行侠仗义,此次也算得偿所愿了。   他和这名叫晏良的算命先生短短谈了几句便觉颇为投缘,心生欣赏之意。只是来的匆忙,还有许多事得准备,令狐冲便在聊了几句后和岳灵珊告辞了,晏良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怜花趁机丢了粒花生米过去,晏良后脖颈一重,咬牙切齿地从衣领处把花生米夹了出来。   他捏着那粒花生米,头也不抬,转身便上了楼。   “你看戏看得很开心嘛?”   晏良在王怜花对面坐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先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然后才是质问。但因为气势不足,这句质问也显得飘飘忽忽的。   “不错,还挺开心的。”   王怜花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脸上带着笑,反问了一句,“你说千面公子嘴毒心恶,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还能有假的。”晏良仗着周围没人,懒洋洋地回答他,“对一个可怜兮兮的算命先生见死不救,还承认看戏看得很开心,你说此人是否是嘴毒心恶之人?”   王怜花道:“即便千面公子不救你,你也死不了。不是有那华山派弟子英雄救美了么?”   晏良趁他在说话把一直握在手里的花生米弹了过去,不出意外,王怜花轻轻一撇头,躲了过去。   “别躲。”   晏良早就料到会被躲开,可真的被躲开了却还是感到遗憾。   王怜花瞥他一眼:“你若想偷袭我,还早了二十年。”   晏良道:“这不是偷袭,报仇的事能叫偷袭吗?叫明攻。”   王怜花懒得理他。   “歪理。”   他又看了看晏良,问道:“那两个华山派弟子,你算出来什么了吗?”   晏良抬眼看他:“为何这么问?”   王怜花:“你对着那两个华山派弟子笑得很渗人。”   渗人倒没有,只是以王怜花的视角来看显得意味深长。   晏良想了想:“他们和林平之有关。”   竟然这么坦白地说出来了?   王怜花一下有些意外,他以为晏良不会说出来。   “这是我算出来的,说出来也无妨。”   晏良的话意有所指,王怜花觉得自己摸到了那么点儿边。   ——不是算出来的,就不能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   我来了=3=   早睡早起呀感谢在2020-01-17 01:00:24~2020-01-18 21: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醉不羁、墨明棋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醉不羁 13瓶;白衣宁馨 10瓶;巍巍一笑澜为情 8瓶;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九)   洛阳城, 绿竹巷。   东方不败下了马车,弹了弹衣袖才抬眼望向前方这片绿油油的竹林。   前方有一老翁站在竹林小道深处远远地与他相望,望见他时微微躬身,迎接他的到来。   这老翁是绿竹翁, 他师父唤任我行为师叔, 他则叫任盈盈一声姑姑。任盈盈与他关系好, 下了黑木崖便直奔洛阳来找他。绿竹翁居于绿竹巷,虽然是神教中人却从不过问教中事务, 一直隐居在此。即使在任我行还是魔教教主时,他也甚少在教中露面。   东方不败与他关系一般, 只是日月神教的圣姑下山, 他作为教主于理于情都需来探望一番。因此在处理好教中事务,藏好辟邪剑谱与葵花宝典后,东方不败也下了黑木崖, 特意来了趟洛阳。   “教主。”   待东方不败走至他面前时, 绿竹翁不咸不淡地唤了他一声。   绿竹翁性子冷淡, 随心所欲, 对东方不败这个日月神教的教主也冷冷淡淡。   东方不败毫不意外,神色自如地点了点头,接下这声招呼, 与绿竹翁并肩走入了绿竹林后的院子之中。   院中地上摆着几个竹器,东方不败扫了几眼,发现是些竹篓子, 随意地赞叹了一句:“你手艺不错。”   绿竹翁淡淡道:“多谢教主称赞。”   东方不败听到琴声,旋律悠扬,看向声源处,问道:“是盈盈在练琴么?”   “是。”   东方不败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 又问:“她平日里练习多久?”   “两个时辰。”   东方不败若有所思,笑了起来:“整日呆在这里练琴,未免太无趣,不若陪我出去逛逛。”   任盈盈看到推门而入的东方不败后惊喜不已,忙离开琴前,道:“东方叔叔,你怎来了?”她又嗔怪地绿竹翁说道,“为何不对我说呢?”   “你突然下了山,我当然会担心你了。”东方不败亲切道,“莫怪绿竹翁,是我让他不对你说的。”   他对着任盈盈的时候十分亲切,任谁也不会想到他把面前这姑娘的父亲、日月神教的前任教主囚禁于杭州西湖地牢底。   随后东方不败邀任盈盈一同去洛阳城中走走,任盈盈欢喜应下,告别绿竹翁后与东方不败一同上了街。   她年纪不大,不管看起来如何成熟,到底还是好玩的;绿竹翁不能陪着她四处乱跑,如今东方不败一提出来她便十分开心。   东方不败在黑木崖上思考多日,虽然几近明透,却始终觉得有所不通;此次下山一是为看望任盈盈,二是为散心一事。   他因修炼葵花宝典而心思转变时,最初羡慕的女子便是任盈盈。任盈盈彼时正值豆蔻年华,如今仍是青春靓丽,所有东方不败曾希望却不能得到的事物,她都有。   可纵使她是名女子,却仍然受制于身为神教教主的自己。   东方不败望着前方任盈盈的背影,想通了一件事。   无论性别,有权有势、能力充足才不会受制于人。   如今再想想,他的那些羡慕嫉妒之情简直毫无意义。   正当东方不败为想通了此事而愉悦时,他察觉到有人自上方朝丢了东西。   东方不败偏头躲过,顺势夹住那粒暗器(据手感来看是粒花生米),抬眼望向丢东西的人——   酒楼二楼,两人探着脑袋看着他。   从武功水平来看,丢花生米的是王怜花没跑了,晏良笑眯眯地将手伸出栏杆对他挥了挥,声音不大:“东方兄。”   东方不败挑了挑眉,没料到这世间竟然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上来吗?”晏良笑如春风,十分亲切,“好久不见了上来喝一杯?”   王怜花在一旁嘲讽他:“你喝了一杯便倒,竟然还敢邀人喝酒。”   晏良:“我不喝够一杯便好了。”   东方不败看向任盈盈,小姑娘看看晏良又看看他,看起来有些不可置信。   “随你东方叔叔上去一趟?”东方不败笑着问,“那两位是我朋友,此次相见是意外之喜。”   任盈盈惊奇不已,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晏良看见楼下东方不败叫住任盈盈转身进了酒楼,他又转眼瞅了瞅王怜花,道:“你总玩这个好玩么?上次是我,这次是东方。”   王怜花收回视线,对着晏良道:“好玩,特别是砸你的时候。”   晏良:“我也觉得好玩,你现在下去一趟,让我也玩玩呗。”   王怜花:“想得美。”   啧。   武功高了不起啊。   晏·弱鸡·良哼了一声。   东方不败带着任盈盈上了楼,径直去了他们那桌,看着桌上的饭菜扬了扬眉,“说是要请我喝一杯,怎么只有这么点儿菜?”   “等你上来自己挑啊。”   晏良回答他,看了眼任盈盈,笑着打了个招呼:“还记得我吗?”   任盈盈一下看见两个陌生男人,一时之间有些羞涩,但听了晏良的话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我记得你。”   “她是盈盈,任盈盈。”东方不败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见过?”   王怜花眯了眯眼,他记得日月神教前任教主叫任我行,也姓任。   “见过,有过一桌之缘。”晏良将之前和一老一少拼桌的事说了说,道,“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东方你和任姑娘是叔侄关系。”   任盈盈察觉到面前这两人大概是知道东方不败的身份的。   东方不败不置可否,叫来小二点了几个菜,小二离开后他才道:“你们为何会在洛阳?难不成是特意来等我的?”   他看着王怜花说的这句话,之前他在福州听人禀报信息,那人说了任盈盈去往洛阳一事。那时王怜花便在一旁偷听,东方不败相信王怜花是听到了这件事的。   王怜花闻言冷笑一声:“你想太多了,只不过是我家在洛阳罢了。”   东方不败不气不恼,道:“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句话不错,我还当咱们再也见不到了。”   “只要你不做贼心虚便好了。”   王怜花意有所指,东方不败听出对方说说的是《辟邪剑谱》,但他不可能把秘籍掏出来给王怜花,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怎会做贼心虚呢?毕竟大家都是一路人。”   江湖上传言,王怜花已投入日月神教麾下,和东方不败同流合污。   这个传言还是出自于处于传言中心的两人,除了结果,起因过程都是假的。   王怜花觉得自己为了看热闹而使出的这一招似乎把自己也给坑进去了。   晏良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故作深沉地慨叹:“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自作自受罢。”   自作自受王怜花冷飕飕地瞥他一眼。   任盈盈心思通透,将前前后后联想到一块,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这人便是王怜花。   而且和她东方叔叔关系不错。   任盈盈十分意外,东方不败和晏良与王怜花交谈时很随和,在教中时甚少显露出这般随意的姿态。即便是与童百熊相处时也有着些距离,她一眼便能看出相处模式的不同。   东方不败独自一人爬到如今这般地位,身边除了童百熊偶尔相助别无他人。童百熊是恩人,是大哥,是下属,却不是朋友。   王怜花是近年来江湖上的大人物,东方不败则是神教教主,这两人认识倒没有什么。任盈盈想通之后,看向晏良,目光在他身侧的算命幡上停留片刻,有些不解——晏良此人不会武,还是个算命先生,到底是如何和这两人认识的?   晏良注意到她的视线,对她微微一笑,任盈盈忙收回视线,腼腆地笑了笑。   王怜花看着她若有所思。   *   四个人用过饭,东方不败又陪着任盈盈逛了一圈,送她回绿竹巷后又去了趟王怜花在西郊的宅子。   绿竹巷在东城,而王怜花的宅子在西郊,一来一回耗费时间不短,东方不败登门时王怜花与晏良在院中摆好了几桌小菜,还有些酒。   “果酒是谁的?”   东方不败嗅见两种混杂在一起的酒味。一种是女儿红,一种是普通的果酒。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是晏良的,问这话是明知故问。   “我的。”   晏良盯着王怜花,幽幽地承认。   “别盯我,是谁之前喝了杯竹叶青便倒了?还是我把你架回去的。”   王怜花看都不看他一眼,朝东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下。   东方不败道:“还有我。”   晏良:“…………即便如此,歧视也是不对的。”   王怜花横他一眼:“若是歧视可是连酒都不会给你准备。”   晏良彻底没话讲了。   他开始反思,是什么让这两个一开始还有点互相看不惯的人开始合伙嘲他了。   三人坐下喝酒,间或吃点小菜。圆月高悬,月光如水,夏夜之风徐徐吹来,携着院中的花香,树木的清香,令人沉醉。   几人谈起白天跟在东方不败身侧的任盈盈。   “她是任我行的什么人?”   王怜花直白地问道。   东方不败坦然道:“女儿。”   王怜花讽刺道:“我若是你必定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东方不败想到至今仍被关在西湖地牢中的任我行,没有计较王怜花的语气恶劣,而是赞同道:“你说得不错。”   王怜花:“……???”   他纵然有人手收集江湖之中的各路信息,他也不知道任我行还活着的消息。王怜花因意外来到这边的世界时,东方不败已将任我行囚禁于西湖地牢,消息紧封,少有人知晓任我行还活着。   晏良在一旁笑了起来,东方不败看他一眼,两人对视片刻,东方不败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果然知道。   东方不败饮了口酒,心里却并不感到意外。   东方不败一路与晏良相处,不止受晏良影响,心境发生了些变化;还看出此人一直念叨着的算命一事大概是真的。   晏良为人处事的方式在不知不觉中给予了他些许启发,对方有种奇特的魔力,将四周的一切都拉入自己的节奏之中,给予人影响。东方不败对晏良观感很好,若是能做朋友自然是好的,只是他知道的太多了。   东方不败甚至摸不准此人是否知晓他一直隐瞒之事。   若是知晓……   东方不败一下止住了如同脱缰野马般的思路,心道若是他知晓,自己也没办法杀了这人。   他也舍不得杀这般有趣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www   番外的话,等这个世界完了就更番外,七五番外肯定得写,话说有想看第一个世界番外的吗?   想要的话说一下~到时候都放出来w   话说今天早起的时候,打开手机一看,推送的全是武汉新型肺炎的消息,浙江新疆后来还有韩国……   大家注意身体啊 冬天感冒发烧了最难受了(其实只要是生病就难受orz)感谢在2020-01-18 21:33:50~2020-01-20 18:2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明棋妙 7瓶;没有人! 5瓶;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十)   三人喝酒喝到半夜, 晏良率先挨不住睡意,丢下酒盏,简单地洗漱之后就麻溜地跑回房间会周公了。   王怜花和东方不败精神得很,习武之人精力充沛, 彻夜未眠对他们来说不是件难事。   三人之间活跃气氛的往往是晏良, 如今晏良不在, 一时之间有些无言。   王怜花想了想,单刀直入:“为何你拿了《辟邪剑谱》便跑了?那明明是晏良告诉你的消息——堂堂魔教教主, 竟然私吞,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东方不败握着酒杯的手一顿, 他垂眸盯着杯中漾开的涟漪, 问道:“你想要么?”   “你难道忘了我最初说过的话?”王怜花冷冷道,“本就是我先提起去福州福威镖局,我也对晏良说过让他算辟邪剑谱的下落。你当时就在旁边听着, 知道此事, 却半路截胡。如今竟然还问我这种问题?”   若说王怜花有多生气, 他也没有特别生气。   他在原来世界中已独步武林, 此间也少有敌手,并不是非辟邪剑谱不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看看当年无人能敌的辟邪剑谱有何出色之处。   若说此前只是有点小小的兴趣, 那东方不败在拿辟邪剑谱之前的奇怪表现、以及拿了之后便跑反而让他对辟邪剑谱的内容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除此之外,东方不败拿了东西便跑的这个操作确实让人有点生气。   王怜花压根没想到东方不败拿了东西就会跑,毕竟这人此前从未表现过想要辟邪剑谱的想法。尽管对方当时的表现不对劲, 他也想过东方不败还会回来。   东方不败听出来王怜花在意的地方,他回应道:“我不会给你的。”   冷酷无情,直截了当。   王怜花:“……”   王怜花没料到东方不败的反应这么冷酷,一时摸不准这人在想什么, 对那秘籍的内容也更加好奇了。   东方不败又道:“若你实在想知道,去问晏良吧。”   他忆起晏良之前与他对视的那一眼,似看透一切般的温和。   王怜花侧头看他一眼,问:“如今你就在我身边,与其让我去问,倒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他顿了顿,“你不能对我说么?”   东方不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不能。”   王怜花把酒坛推了过去,他带着审视看向这人:“若是我知道了会如何?”   “若是你知道了,那代表晏良也知晓。”东方不败面无表情地提起酒坛,又倒一杯。   他盯着从坛口汩汩流出的酒液,淡淡道:“所以你最好别去问。”   他言下之意十分明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晏良是否知晓此事;若是王怜花去问晏良并得到了答案,那便证明晏良知晓此事。   可是东方不败不愿意说出口的事,自然也不想让人知道。   王怜花冷哼一声,将酒坛从对方手中夺过,道:“对着酒的主人这般说话,你这人态度太差了。”   谈话就此终止,两人此后没再开口,说起来算是不欢而散,各自将剩下的酒解决完之后便回了房间——王怜花让府里的下人给东方不败收拾了一间房间出来,东方不败也是在此过夜的。   第二天,晏良起来的时候已是巳时近午时,洗漱后出了院子正巧碰见王怜花,丑时睡下辰时便起来的青年嘲笑他:“你是猪么?”   晏良抚了抚额头,觉得头昏沉沉的不对劲,但没细想,回应道:“在下可不像千面公子你精力充沛,在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   王怜花心道你一个算命看相身份不明的能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才有鬼了。   他想了想,没有去问那些东方不败不愿说出来的事。   东方不败一早起来便离开了,他本来就是为了看望神教下山的圣姑,碰见晏良与王怜花是意外之喜。洛阳城之大,不可能一天内逛完,东方不败已决定斩草除根——除的根不是任盈盈,而是如今被囚在西湖地牢底的任我行——在那之前,他需陪着任盈盈身体力行地描绘出一个好教主、好叔叔的形象。   晏良知道东方不败离开后颇为遗憾:“好不容易重逢,为何不把他留下来多待一会儿呢?唠嗑唠嗑也行啊。”   王怜花想起昨夜那场不算愉快的谈话,冷哼一声:“他这几日还会留在洛阳,你要找他自己去找,别拉上我。”   晏良怀疑地看他一眼:“你俩……发生了什么?”   王怜花冷笑着否认:“什么也没发生。”   晏良:“……”   果然发生了什么。   王怜花不愿去找东方不败,连带着也不想和晏良一同行动了。   “要去你自己去罢,我忙得很。”   晏良叹了口气,丢下一句“我去外面吃饭了”便麻溜地跑出去,王怜花看着他扬起的发尾消失在门口,咬了咬牙,心道这人也太不给面子了。   ——劝他一句会死么?   这边王怜花对晏良毫不犹豫地抛下他选择了去找东方不败而恼羞成怒,晏良出去之后却没有去找东方不败,而是直接去了家酒楼吃饭。   那酒楼老板已对他十分眼熟,亲热地招呼他一声,晏良笑着点点头,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靠栏杆处。那处是个好位置,既能避光,又能看到楼下来来往往的人,从城门处而来的人抬头便能看见他。   晏良点了几样菜,等了一会儿,楼梯处上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正是华山派首席大弟子令狐冲和华山派掌门之女岳灵珊。   令狐冲看到临栏处和蔼地对他笑着的晏良,怔了怔,岳灵珊已欣喜地向他打了声招呼:“晏大哥,好巧呀!”   三人自之前那场“英雄救美”事件后也在晏良走街串巷算命时遇见过几次,偶有谈话,只是不曾如此面对面地长谈。   令狐冲看见晏良时不知为何有种错觉——对方是有意等着他们的。他那时有片刻的犹豫,只是小师妹太率直,直接上去打了招呼,即使有些迟疑,也只能坐在一起了。   尽管有些疑虑,但这疑虑也在和晏良交谈片刻后烟消云散了。   若此人当真居心不良,估计也不会特意等着他们了,早早说出来便是。   令狐冲谈得高兴,本想让小二上酒,他兴致一上来就想喝酒,虽然酒量不是太好,但十分爱酒。   令人遗憾的是,晏良表示他不能喝酒。   “我酒量太差,一杯倒,你自己喝吧。”晏良笑着摆手,“果酒倒是可以喝。”   令狐冲可惜道:“本想与晏兄不醉不归……”   岳灵珊不大高兴地看他一眼:“这才午时,师兄你一喝酒就会醉上大半天……不是人人都像大师兄你一样喜欢喝酒啊。”   令狐冲被抱怨了也不恼,耐心听着她说话。   晏良看着他们二人若有所思,眼角一瞥,瞥到远处驾马而来的一群人,他探出脑袋看向为首那人。   来了。   晏良盯着那人愈来愈近,那人察觉到来自上方的视线和一个莫名其妙突出来的脑袋,抬头与晏良相望。   那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正是福威镖局少镖头林平之。   林平之认出晏良,惊喜地瞪大了眼,由于不能立即停下,只得大声朝他喊道:“你等我!”   “明日此处再见!”   晏良对他喊了一声,目送他带着身后一群人驾马而去后,收回了脑袋。   他收回视线往前一看,发现岳灵珊也伸着脑袋,与他之前的姿势一样,想来是好奇和晏良说话的人是谁。   令狐冲没看到林平之,只是看着身侧的小师妹有些无奈,好奇她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岳灵珊还探着脑袋望着林平之的背影,脑海中还印着那少年抬首时惊艳的容颜。   那人长得真好看呀。   岳灵珊想。   大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晏良想着,默默地喝了口茶。   岳灵珊终于收回脑袋,问道:“晏大哥,那人是谁呀?”   “是我一个朋友。”晏良笑着说,“他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   岳灵珊讶异道:“是被王怜花偷了辟邪剑谱的福威镖局?”   “……是。”   听到王怜花的名字后,晏良有点想笑。   辟邪剑谱被偷一事确实在江湖上掀起巨浪,令狐冲陪小师妹下山前,华山派掌门特意叮嘱过他要注意查探《辟邪剑谱》的消息,如果能拿到最好。   岳不群给出的理由十分符合正道一贯的形象:“王怜花如今与魔教勾结,辟邪剑法若落入魔教手中必定于苍生武林有害,只有在我们手中才不会危害百姓。”   说到底只是私心作祟,可是理由确实正直极了。   令狐冲此时对岳不群敬重有加,自然是深信不疑。可他和岳灵珊下山以来,有关王怜花的消息四处乱飞,他们也去了几个传言中王怜花现身的地方,都失望而归。   如今听闻晏良说那少年是福威镖局的少镖头,令狐冲心想若是能问问这位少镖头,也许能得到些江湖传言中没有的消息。   只不过他再怎么问也是得不到消息的。   因为江湖上的传言都是假的,而且林平之、整个福威镖局什么也不知道。   身为最先把假消息传出去的人,晏良瞅着令狐冲若有所思的神情,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晚了……   其实可以早一点的orz只是半路被叫去帮忙了,用一个小时剥了一大锅鹌鹑蛋   过年了就是忙呀   还有真的要注意身体呀、武汉的还有各个省份的大家,做好防范啊   微博推送的消息看得我心慌   我还是在荆州呢_(:з」∠)_感谢在2020-01-20 18:23:41~2020-01-21 22:5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十一)   林平之此次来洛阳是为了向他外祖父贺寿, 由于他父母还忙于处理镖局中的事务,便让林平之先带着寿礼来洛阳。洛阳金刀门掌门人王元霸,是林平之母亲王夫人的爹,其家世在洛阳是一豪霸。   晏良与林平之在那家酒楼见了面, 随后领着他去了王怜花府上。林平之对还能遇见他而感到惊喜, 毕竟此前晏良与王怜花离开前并未说他们的去处。   王怜花见到林平之本来是觉得无所谓的, 没有惊喜。少年年轻气盛,活力满满, 他看了之后虽然说不上欣赏,但也不讨厌。   只是林平之年纪轻轻, 毫无自觉的作死能力就已经达到了十分高的等级, 令晏良也有点自叹弗如、甘拜下风。   和王怜花晏良二人唠嗑几句后,便提起来「偷走他家祖传辟邪剑谱并和魔教同流合污」的千面公子王怜花。   少年义愤填膺:“虽然我爹娘他们不关心辟邪剑谱被偷走一事,他们甚至还不信是王怜花偷走了辟邪剑谱, 可江湖上所有人都在找他, 王怜花既然没有否认, 那定是他偷了辟邪剑谱!可恶!”   「可恶的、偷走辟邪剑谱的、没有否认的」王怜花冷冷地看着这个对他直呼其名的小傻子。   晏良手捧茶盏, 佯装淡定,耐心地听他说话。   小傻子继续义愤填膺:“我最初本以为王怜花纵然杀了人,但杀的都是些恶人, 他也是个大侠——可他不仅偷学青城派的绝学,偷了我家的辟邪剑谱,竟然还和魔教同流合污, 实在是令人不齿!”   晏良:……唔哇,天降大黑锅。   令人不齿的王怜花似笑非笑。   对于林平之毫无自觉地把王怜花贬了一番的行为,晏良乐见其成,但他年纪还轻, 若是因作死而早早丧命未免太过可惜。出于关爱他人珍惜生命的这一宗旨,晏良在林平之还想继续说下去时好心截住了。   “确实如此,千面公子实在是令人不齿。”   晏良义正言辞,对林平之的话表达了深刻的认同。   坐在一旁的千面公子瞥他一眼。   林平之又道:“如今江湖上王怜花的消息漫天飞,只是谁也没能找到他。”他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听说了王怜花在洛阳的消息,才想着来为我外祖父贺寿时顺便找找他。”   晏良和王怜花对视,对方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晏良了然:假消息中夹着真消息,暴露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你若找到王怜花又能做什么呢?”王怜花本尊饶有兴致地问他,“以你目前的武功甚至赢不了我,你觉得你能从他手中抢回辟邪剑谱么?”   林平之被问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王雨泽的武功高强,甚至连当初一同来了福威镖局后来有事离开的东方也是武功高强之辈,这些林平之不仅仅是自己看出来的,甚至连他父亲林震南也叮嘱他要和这两位打好关系。   “那我也得先找到他……”林平之说,“我自己的武功肯定赢不了他,可是也不能让他被别人寻到。”   江湖上所有人都想着得到辟邪剑谱后据为己有,没人想过找到辟邪剑谱物归原主。   林平之一路走来,听了许许多多畅言若得到辟邪剑谱后的必定如何如何的话,对于所有人默契地无视原主人福威镖局而不满恼火。   晏良心道就算你找着了王怜花也拿不到辟邪剑谱啊,那秘籍压根就不在人家手里。   王怜花若有所思,晏良看他那副表情就猜到他大概要做些什么了,不由得蠢蠢欲动,有点期待他会选择怎样的搞事方式。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扭头,心照不宣地露出一抹笑。   搞事走起。   *   几日之后,「千面公子王怜花」于平定州发话,据亲眼目睹之人描述,千面公子一身红衣,张扬恣意地——说了一大堆日月神教的坏话。   他说东方不败过河拆桥拿了辟邪剑谱就跑,当初说好平分结果一毛不拔,如今他已和东方不败恩断义绝,再也不见老死不相往来。   晏良听到这个版本时,心里就一个想法——这是什么负心汉与痴情郎的故事啊。   “东方不败对你有恩么?”晏良笑着问他,揶揄之意言溢于表,“还有要与他恩断义绝是不是太过了?”   “闭嘴。”   王怜花脸色黑如锅底,对此间江湖人的脑袋又有了深刻的认识。   ——一群蠢货。   不过这个消息一传出去,还是十分有效果的。   起码原来找王怜花的人全部调转方向,去蹲日月神教了。   日月神教没人敢惹,只能隐晦找事,五岳剑派等正道人士也开始思考起合力讨伐魔教了。   东方不败初听此消息是黑木崖派人来传递给他,彼时他仍在洛阳,摸不准王怜花的想法,便没有去找他。待听到历经转折终于传来洛阳的版本时,他才去找了王怜花。   东方不败登门拜访,下人们似乎早有准备,恭敬地将他迎入府中。   院中只有王怜花一人,东方不败见了他便道:“不是说与我恩断义绝再不相见老死不相往来么?”东方不败微微一笑,“为何还把我迎进府中?”   王怜花呵呵一笑:“想出去现在就给我滚。”   两人心照不宣,未提起之前那场不欢而散的对话,东方不败来此一是有好奇为何王怜花突然把锅甩回来,二是这传入洛阳城的消息实在是好笑。   如今玩笑开完了,东方不败便直接问起了他有点在意的问题:“此前你未否认也未辨认,为何突然说与我恩断义绝一事?”   “我懒得陪你玩了,不行?”   王怜花理直气壮,他也该理直气壮。毕竟从始至终他除了有个动机,和辟邪剑谱失窃一点关系都没有。   东方不败还当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不想玩了。   “行。”   “你今后有的忙了,正道那些人似乎想讨伐日月神教……”王怜花幸灾乐祸,“祝你好运。”   东方不败:“……”   虽然他知道这件事,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为何如此令人不爽?   两人互怼时,晏良正伏案写信,并和系统有了一场深刻的谈话。   他来洛阳也有一段时间了,来洛阳后就写了一封信,池家父母对他担心不已,写了信来催他。   晏良的心情十分矛盾,他自己父亲是个渣,母亲早亡,面对池家父母的爱意当然会感到温暖,可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用了人家儿子身体的游魂野鬼,活不久也无法回应,总是有些无所适从。   【既然你成了池修远,有照顾他父母的义务。】   系统其实不大理解晏良纠结矛盾的心情,那味道并不好吃。它同僚的宿主对此适应性良好,积极地承担责任与义务,每一个人都努力活出新的人生。   【如果你不喜欢有父母的,下回可以看情况选择……虽然是综合条件之后随机分配的,但有漏洞可以钻。】系统絮絮叨叨地安慰他。   【我不是因为这个……不对。】   晏良有些烦躁。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很卑鄙,不愿成为别人眼中的那个人,可他自己却用着那个人的身体。   前两个世界没有与原主牵绊极深的人,即使是姜情、他也在被发现端倪后逃也似地离开了穆家。第二个世界,原主是个孤儿,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他在那个世界活得最开心。   【我无法理解你的烦恼。】系统坦言,【这是仅此一次的奇遇,你遇见了我应当开心才是,我遇见你也很开心。和你一起在不同的世界旅行,也是件开心的事情。即使是与原主有着牵绊的人,你凭着自己的意愿随意去交往就好了。】   【不过,所有宿主中除了原主有委托的,大家普遍认为应当处理好原主的人际关系,亲情友情爱情之类,并会主动去做。】   晏良不置可否,他放下笔,任凭信纸上的墨迹被窗外灌来的风吹干。那上面的字龙飞凤舞,随意极了。   晏良特意模仿了池修远的字迹,池家父母从来不曾疑心过他的身份。   墨迹风干之后,晏良将信纸装入信封,揣在怀里出了门。   东方不败抬眼看见院子外路过的晏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这边也没注意到,不由得有些惊讶。   他挑了挑眉,看向王怜花:“他怎么了?”   王怜花想起对方拿进屋中的信纸信封,对着东方不败挑衅般地一笑:“不告诉你。”   那表情似乎在说:你能奈我何?   东方不败:“……”   这人太记仇了。   晏良送完信,再回来时正好瞧见东方不败和王怜花人手一根筷子对着舞,气势汹汹,筷子身形如电,几乎看不清了。   晏良惊叹:……两个傻子,活的。   他站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问系统:【还有多久?】   系统知道他问的是通道的事,觉得自家宿主心情不太好,忙戳了戳技术部的同僚,得到回应后高兴地回应:【还差最后一个步骤,大概明天你就能把他送走了。】   那就好。   晏良将这些天来的事情一一想来,发现并没有什么遗憾的事,在心里下了决心。   ——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这是仅此一次的奇遇,你遇见了我应当开心才是,我遇见你也很开心。和你一起在不同的世界旅行,也是件开心的事情。   #可爱系统 在线告白#   【以上是我胡扯的】   卡、卡文了……   明天绝对要完结这个故事!   后天上番外!!感谢在2020-01-21 22:58:45~2020-01-22 19:5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陆吾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不胜人生一场醉(完)   通道修好了。   晏良在心里想着该如何对王怜花说出口, 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我突然发现你之前不让我说出口——完全没有意义啊。】晏良后知后觉。【要是我想送王怜花回去,肯定得告诉他我是要送他走的人吧?他迟早会知道我的事吧?】   【不、不说出口也可以……你发挥一下忽悠的技能把他忽悠过去……】   系统说到最后没声了。   照王怜花的性格来看,必定会究根结底问清楚。   【说到底、他来到了这个世界,已经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了啊。】   晏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系统听了也微妙地认为有道理, 无法反驳。   【总、总之, 我和你的合同、还有我的存在绝对不能暴露出去!就算他问了你也不要说!】   晏良谨记系统的教训,一脸严肃地敲响了王怜花的房门。   王怜花推开门, 就见这敲门的家伙一脸严肃地说——   “想回去吗?靓仔~”   王怜花:“……”   虽然有点在意对方说的那句话,但这人顶着一脸严肃无比的神情却以十分诡异的语调说话, 让他想狠狠地把门摔回去。   千面公子一向是行动派, 扯了扯嘴角,王怜花对晏良露出一个笑,“啪”地合上了门。   晏良感受着扑面而来的风, 眨了眨眼。   ……起了反效果?   一不安就容易不着调的晏良摸了摸鼻子, 又敲了敲门, 道:“我开玩笑的, 别这样!”   王怜花在房间内细细想了想晏良刚才说的话,再一次推开门,盯着晏良面露不悦:“好好说话。”   晏良本想用愉悦的语气将话题引出来, 但奈何甫一开口就遭到了摔门,心里为出师不顺而叹气,郑重地开口道:“咱俩明人不说暗话, 想回去吗?”   王怜花看他一眼,眉头微皱,靠在门框上若有所思地将晏良打量了一番,道:“不是说天机不可泄露么?怎么这么快就坦白了?”   晏良任他打量, 闻言摸了摸后脑勺,道:“这不是……时机成熟了。”   王怜花没问他是什么时机,只是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池修远。”   晏良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他想,如果王怜花想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只能尽力在不违背合同条约,然后告诉他。   王怜花又问道:“你真名便是晏良?”   “是。”   王怜花得到答案,忽然一笑,笑得晏良有些莫名其妙。   他若无其事地接着之前晏良的问题回答道:“回去的事暂且不急,我在这边还有些事情处理。”   晏良心里一动,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好啊,走之前要不要把东方叫过来聚一下?”   王怜花心想之前不是才聚过么,可看到晏良的眼神时他顿了顿,移开视线,道:“随你。”   *   那之后三人确实好好聚了一下,晏良做东,去酒楼里点了几个好菜,再上几坛好酒。   东方不败心里不解,但还是赴宴了。   他已从王怜花连日来的动作中看出些许端倪,毕竟将好好的情报网送给了他,还变卖了些产业。王怜花不说,他也不会问,若是问了……估计也只会得到个“不告诉你”的回应。   晏良显然知晓王怜花那些动作的缘由,东方不败知道他们之间最开始便一直存在着隐隐的试探,中途因为他的离开而错过了试探的结果。自洛阳城重逢之时,东方不败便发现晏良与王怜花之间已没有了隔阂。   如今三人的重聚与初次在洛阳城重逢后的那场夜饮意义不同,东方不败也猜到了。   王怜花只是在宴席上随意地提了一句,说他要离开了。   那一天之后,王怜花的身影从洛阳城中消失了。   无论在何处也找不到他,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东方不败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觉得荒谬。见晏良神色自如,东方不败便猜到他知晓原因,于是直接问了他。   晏良回答道:“他回到故乡去了。”   东方不败没问王怜花的故乡在何处。   他莫名地想起了相遇之初,晏良对王怜花说若想脱离困境,必须和他一同行动的话。   晏良在洛阳城又待了几日,便启程回了池家,留给东方不败一个地址,让他闲得发慌的时候可以去找他耍耍,并叮嘱东方不败一定不能暴露身份,因为他家里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东方不败心情微妙,但还是把地址记了下来。   两人就此别过,东方不败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之人,只是有点可惜今后不能再和晏良王怜花二人胡扯来打发时间了。神教里那些事儿、以及王怜花甩回来的锅,都叫他今后有的忙了。   晏良从洛阳慢悠悠地驾着马车回了池家。   池家父母对他嘘寒问暖,几个弟弟妹妹也担心不已,晏良按着池修远的方式应对,将旅途中种种事迹笑着娓娓道来,他十分会讲故事,几个小孩子听得入了迷。   池家父母问他为何突然家,因为一开始他说的便是云游天下,如今离家不过四月,他就又回来了。   晏良调笑道:“孩儿思念爹娘,外面的花花世界比不上家中温暖,爹娘这么问莫非是嫌弃我了?”   池家父母瞪他一眼,道:“就是嫌弃你了!”   晏良笑得十分讨好。   他并非不愿意与池家人相处,只是不习惯罢了。   池修远是池修远,晏良是晏良。   就算他有着池修远的记忆,池修远的面容,他还是他。   晏良一直记着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过去。他不想把最初的自己忘记,却又用着别人的身体活下去。   他知道这想法矛盾又可笑,但他不会改变。   奉养池家父母则是出于些许微妙的负罪感。   杀了池修远的分明不是晏良,系统甚至不明白晏良那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是从何而来。   但那之后,它偶尔从沉眠中醒来,发现晏良已经活成了池修远的模样,除了不寻花问柳。   这不是一件好事。   *   东方不败离开洛阳城后先去了西湖畔的梅庄地牢,任我行已被囚禁了四年,见到他后难掩恨意与鄙弃。   昔日威风凛凛的神教教主落得这般下场,不得不说是天意弄人。当然,也有他自作聪明的缘故。   东方不败好好欣赏了一番前任教主的“英姿”,兴致勃勃,即使被此人大骂阉人也不面不改色。   “任教主当初可曾想过有如今这般下场?”   东方不败眼底冷意森然,任我行冷哼一声:“错信于你是我之过,要杀要剐随你!   “那便……如你所愿。”   东方不败笑了起来。   “我本欲废你武功,让你在山林中了此残生。”青年慢条斯理地说,“可是任教主一心求死……”   东方不败语音未落,任我行便瞳孔紧缩,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当然知晓东方不败修炼葵花宝典后武功已独步天下,任我行便是被东方不败亲手打败并囚禁于此。但如今从杀意与气势来看,东方不败武功显然又精进一层。   除此之外,他意识到东方不败是真的准备杀了他。   不该如此……他若要杀早便杀了,何苦要等了如今?   任我行惊疑不定,十分想知道东方不败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如此转变。   东方不败笑盈盈地看着任我行,微微俯身,道:“多谢任教主当年提拔之恩,若非任教主慧眼如炬,我如今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苟且偷生呢。”   他对着狼狈不堪的任我行一口一个“任教主”,讽刺嘲笑之意明明白白。   “所以……还请任教主安心上路。”东方不败伸出手扼住手脚被铁链捆住的任我行的喉咙,与其力道相反的是他轻柔的语调,“神教、盈盈,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你……!”   呼吸渐渐困难,任我行眼前发黑,仍是死死地盯着东方不败。   良久,东方不败松了手,任我行的头颅无力地垂下。   东方不败冷冷地看了这了无声息的尸体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   晏良在池家断断续续地听到江湖上传来的消息。   正派们商量了两年,终于选择在一个良辰吉日合力围攻日月神教。   但他们惨遭打脸,东方不败一人便杀了数百人,其中甚至有五岳剑派的掌门。   正道败退而归,日月神教名声更盛,无人敢撄其锋芒。东方不败于围攻当日展现的武功有人认出与当年林远图的辟邪剑法神似,更加让人对辟邪剑谱产生向往之心。   东方不败又向武林昭告:他已将辟邪剑谱烧毁,如今武林中只有他一人知晓辟邪剑谱的内容。若想学得辟邪剑法,必须先打败他。   其气势之猛,语气之嚣张,让一心念着辟邪剑谱的几位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但是没人能打过东方不败。   江湖中至此平静了许多。   晏良听到这些消息时,身体已出现衰弱征兆。   大概是身为外来者的缘故,他活的时间越长,身体便会越差。   第一个世界不仅与穆江川身受重伤有关,也与世界自然的排斥有关。第二个世界……则是他没能活到身体开始衰弱的那一刻。   后来,池修远的二弟已经接手了池家的声音,几个弟弟妹妹也长到了成婚嫁人的年纪。   晏良强撑了几年,看着他们一一成家。   最后,他看见了从夜色中踏月而来的东方不败。   对方容姿一如当年,站在他身侧垂首看着他。   晏良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完啦!!   这个结局我是比较满意哒www   还有这个世界大概不会有番外了   关于这章晏良的纠结……大家不要觉得他想的多。   我自己在看快穿文的时候也看的很爽,但对有些主角毫无芥蒂地接手原主的人生有点在意【但是作者大大们还是写得非常好的!!!!】   虽然看得爽,但还是会在意orz   明天上番外~感谢在2020-01-22 19:55:42~2020-01-23 22: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誰 10瓶;雨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番外   【花有重开日】   晏良在百花楼待了几个月, 勉勉强强将身体调理好了。   虽然说不上恢复到能原地三十个后空翻的程度,但起码能跑能跳了。   晏良不是能闲得下来的性子,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就决定把握机会出去逛一圈。   告别花满楼,晏良上路了。   出发不久, 他便遇见了宫九。   对方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将穆如风的近状告诉了晏良, 穆如风已经是个废人, 几次想寻死,但都被唐央阻止。如今是唐央在处理无烟阁的事务。   宫九以平淡的语气将他们的事缓缓道来, 若有所思地看着晏良的神情。他仍然十分在意晏良的身份,希望能看出些破绽。   晏良心里复杂极了, 点了点头, 表示他知道了。   宫九看向晏良的两个手腕,上面的疤痕狰狞扭曲,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为何穆如风的手脚筋被挑断后残废了, 你却仍然活蹦乱跳?”   ……说活蹦乱跳也不对。   宫九看着他, 晏良目前的情况, 用一个词来形容是回光返照。   晏良将手拢进袖子里, 面不改色地胡扯:“吉人自有天相。”   “……好一个吉人。”宫九似笑非笑,“依你所说,我也是吉人了。”   晏良露齿一笑:“你当然是。”   重生之人, 不是吉人是什么?   两人对视片刻,都看出对方的言外之意。   试探到此为止,晏良在这个镇子里待了几日, 便又动身向南走了。   向南走正是蜀地,晏良想到唐门的三兄弟,便登门拜访。   唐天纵惊喜不已,晏良将他遇见宫九的事提了一嘴, 少年瞬间黑了脸:“你碰见他了?”   “嗯。”晏良评价道,“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唐天纵对这句赞同不已,宫九正是从唐门离开后遇见了晏良。在那之前,宫九和唐门谈有关合作之事——他手里有能解唐门毒药的药师——在唐门期间,他把唐天仪和唐天纵气了个半死。   至于唐天容……他从来没把宫九的话放在心上过。   “宫九对着我哥说他坏话大哥他竟然笑!”唐天纵抱怨起他大哥的没心没肺,“他竟然还请宫九喝他的特制辣汤!!”   唐天容爱辣,也乐于分享。   晏良:“……宫九他喝了吗?”   唐天纵:“他没喝!!他竟敢嫌弃我大哥的手艺!!”   晏良:“……”   他忍不住想,之前嫌弃自家大哥手艺的,不正是你们兄弟二人么?   真是……感人肺腑的兄弟情。   唐天纵自顾自地生着闷气,瞥见晏良憋着笑,羞恼道:“想笑就笑!别憋了!”   晏良若无其事地道:“我没憋。”   唐天纵瞪他一眼,又接着问他:“你之后有何打算?”   晏良想了想,道:“随便走走。”   唐天纵陪着晏良游览了当地的名胜古迹,开心之余又忍不住担心晏良的身体情况。   晏良反过来安慰他,说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唐天纵心道看你这面色一点也不像身体倍棒啊。   分别时,唐天纵对着晏良几番犹豫,见晏良眼带笑意,而两个哥哥一脸揶揄,惊觉自己这犹豫不决的样子愚蠢至极,气势汹汹地将自己配的药包塞进晏良怀里,道:“我见你的药快用完了——这是我自己配的!你之后继续喝吧!”   “……好,多谢。”晏良胸口一阵闷痛,接住滑下来的药包,方才幽幽道,“你力道有点大。”   唐天仪、唐天容:“……噗。”   唐天纵:“……你快走啊!”   晏良麻溜地上了马车,和三人挥手告别。   随后他去了南海的白云城,白云城已经安定下来,在那里他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在白云城比试捕鱼技术,叶孤城是见证人。   这两个家伙为了捉弄对方,竟然把叶孤城也给拉上了。   两人一副接地气的渔夫打扮,而身边是一身白衣贵气十足的叶孤城,晏良感觉眼睛有点痛。   两人比试的内容是:十天之内,谁捉的鱼最多,谁是赢家。   输家需要穿着那身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披风在白云城内倒立走一圈。   那条披风,是当初司空摘星离开京城时用来偷换陆小凤的红披风的那条。   晏良到达白云城的时候,正是两人开始比试的第五天。   晏良对他们两个别出心裁的玩法久久无言,缓了缓才问道:“目前谁捕的鱼最多?”   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看向叶孤城,晏良也跟着看了过去。   叶孤城迎着三人的视线,淡淡道:“司空摘星。”   陆小凤唉声叹气,司空摘星眉开眼笑。   晏良:……这三个人,好闲啊。   ——第二天,觉得这三个人好闲的晏良也一同去围观了。   天空湛蓝纯粹,海风腥咸,一眼望去亦是无边的深蓝。   晏良不自觉地道:“真好。”   叶孤城微微侧脸看向他,晏良对他笑了笑:“我没见过海,这是第一次。”   叶孤城点了点头,他不爱言语,只能如此回应。   此时此刻,陆小凤把渔网一甩,一条被缠在里面的鱼落在两人中间,挣扎滚动。   叶孤城:“……”   晏良:“……”   两个人面面相觑。   那条鱼,成了四个人的晚饭。   五天之后,陆小凤赢了。   司空摘星没想到陆小凤能半路反超,震惊归震惊,但愿赌服输,仍是披上那条披风,在白云城中顶着无数路人的视线,倒立着走了一圈。   陆小凤在一旁幸灾乐祸,全程监督。   晏良再一次感叹:这两个人,好闲啊。   在白云城过了一段蹭吃蹭喝的日子后,司空摘星收到委托后最先离开,晏良也准备继续去下一个地方,陆小凤想了想,决定与晏良一同上路。   两人告别叶孤城,开始返程。   旅途劳顿,晏良身体虚弱。即使再怎么小心,还是免不了生病之苦。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他本就身体衰弱,回到百花楼时,晏良整个人已经飘飘欲仙,几欲升天。   花满楼微微难过,晏良坦然接受:“我知道我活不久,能在走遍这么多的地方后回到这里,更合我心意。”   这世间万物,晏良还有许多未曾见过。   比起过去只能躺在病床上,什么地方也不能去,现在这样好很多了。   陆小凤麻烦事缠身,解决了事件之后必定会来百花楼整理心情,说些江湖上的趣事。   晏良死时,天气晴朗,秋高气爽,和他第一次死时大雨磅礴电闪雷鸣是完全相反的天气。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花满楼在他身侧安静地坐着,闻着空气中的花香,听着虫鸣鸟叫声之中渐渐微弱的呼吸声。   *   【盛年不重来】   清明时节雨纷纷,白玉堂提着一坛酒走在山间小道上。   山路崎岖,空气湿润,触目所及之处皆是生机勃勃的一片绿色。   酒是女儿红,金红颜色浓浓香,倒了碗内会挂碗,犹如琥珀一般的女儿红。   晏良的骨灰在山顶的墓中,白玉堂记着他死前最后说的话,攻破冲霄楼后抢出了晏良的尸身,选择了火化。   白玉堂仍然记得那一夜的场景。   晏良去拿盟书时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已知晓拿到盟书后会发生什么,却仍然义无反顾地将盟书拿出,丢给了白玉堂。   山河失色,星月无光。   白玉堂眼睁睁地看着晏良落下去,彼时已然没有回转之机,他只能拿了盟书后迅速离开冲霄楼。   倘使晏良没有跟去冲霄楼,死在冲霄楼的大概是他了。   晏良想必是算出来了。   白玉堂想到晏良常挂在嘴边的算命看相,不得不承认对方可能真的有那么点本事。   在泗水城时白玉堂已向他四哥蒋平,义兄颜查散认可了晏良的算命能力。可等回了汴梁城后,因拉不下脸且时间紧促,而没有亲口对他说出口。   他缓步而行,以往这点山路不过瞬息之间,可此刻白玉堂却不愿早早的就到了山顶。   晏良与他同岁,二十来岁,正是人一生当中最好的年纪。   拿到盟书后证据确凿,襄阳王伏诛,许许多多与其有关的旧案都被揭露出来。上至朝野,下至市井,所有人都为襄阳王的暴行而震惊。   晏良的名字湮没在一个接一个的案件之中,了无声息。   白玉堂替包大人办事不求回报,他认为这些不过是尘世浮名,只求问心无愧罢了。   可晏良从始至终和那些事情没有扯上关系,他唯一做的事就是护送庞昱回了汴梁城,他也可以不跟去襄阳,但是晏良还是跟去了……然后,死于非命。   ——到底是意难平。   白玉堂登上山顶,望见了那孤零零的土包,土包前立着块石碑。   石碑上的字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白玉堂字如其人,潇洒恣意,也隐隐与晏良性子相似。   他揭开酒封,自己饮了一口,酒液顺着脖子流下,冰凉入骨。   “给你。”   白玉堂伸手抹了下嘴,将酒倾倒在晏良墓前,看酒液一泄而下,神色怅然。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友人逝世大抵也是其中之一。   白玉堂横行江湖,自在逍遥,见惯生死别离。   晏良之死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白玉堂的哥哥白锦堂,亦是他曾送走的人。   白玉堂凝视着墓碑上的晏良的名字,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说些什么。   所有的话语,终化作一声叹息,消逝在凛冽山风之中。   白玉堂将晏良死于冲霄楼的消息带回汴梁城,庞昱不信,可是白玉堂的神情不像在说假话,他不得不信了。   庞昱那时回忆起两人最后相见时,晏良那微妙的反应。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死了。   庞昱难过极了,晏良于他是兄长,是朋友,是处于困境之中对他伸出援手的恩人。   他甚至……没能来得及好好报答他。   庞太师也感到遗憾——他初见晏良时已打定主意让晏良好好引导自家的傻儿子,可对方英年早逝实在是天意弄人。   展昭赶至襄阳后才得知晏良死于冲霄楼的事,彼时他只觉得难以置信,晏良不会武,怎会死于冲霄楼呢?在襄阳若是与襄阳王一事扯上关系,最多也是打探些消息罢了。   可是,他确实是丧命于冲霄楼的铜网阵之中。   天意弄人。   展昭带着庞昱行走在山间小道上,而庞昱手里提着一篮祭奠品,已经开始喘气了。   庞昱想来祭奠晏良,求了他爹庞太师好一会儿才同意让他和展昭一同上山,因此白玉堂才早于他们二人到达山顶。   登上山顶后庞昱望见那座坟墓,鼻子一酸,还是感到难过。   白玉堂带来的酒坛倒在墓前,而带来酒坛的人却不在墓前。   展昭望了一圈,发现白玉堂站在墓的不远处望着天边流云,发现他看过来后,向他微微颔首。   展昭对着他笑了笑,和庞昱一起去晏良的坟前烧了纸钱。   庞昱盯着那些在火中变形的纸钱,眼眶微红。   他偷偷伸手用袖子抹了把脸,抽了抽鼻子。   展昭温和地看着他。   灰烬被风卷起,飘飘忽忽地飞向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所以最后是灰烬被风吹走的】   我!!写着写着,突然想开虐了orz   来吧!猜猜我明天写什么~   各位小天使除夕夜快乐啊!今天发红包啦啦啦~感谢在2020-01-23 22:29:54~2020-01-24 21: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次元财迷、花花今天秃了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明镜亦非台(一)   万里无云。   太阳白日里尽情地向世界散发他的魅力, 如今已近傍晚,晏良的头上仍然隐隐发烫。   不是羞的。   是晒的。   晏良伸手摸了摸光滑发烫的头顶,迎风感伤:这熟悉的触感,真是令人怀念。   他小时候经过一段时间的化疗, 有段时间一直没头发, 后来化疗结束, 头发才渐渐长了回来。时隔多年,又感受到这熟悉的触感, 十分怀念。   原主是莆田少林寺的一个小和尚,现年十七岁, 出家七年, 法号无机,好吃懒做,在寺中的存在感极弱。   所以此人因何而死实在是个谜。   晏良看了眼系统面板, 明晃晃的几个大字:【找出杀害无机的凶手。】   下面还有一个接一个的日常任务。   系统说无机早已走后门投胎转世了, 对凶手也并不在意, 只要能投到个好人家就心满意足了。但出于对晏良人身安全的考虑才特意发布了这个任务。   晏良很感动, 摸着自己滑溜溜的脑袋把原主无机的记忆捋了又捋,发现毫无线索。   ……这不是更危险了嘛?   杀了无机的人见他没死不知何时还会出手,而他毫无头绪, 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   晏良此刻站在太阳底下,盯着他醒来时所看见的那棵树。   无机死于毒药,毒发时孤身一人去后厨偷食, 孤零零地死在了这棵树下。   也许该感谢下毒的那人没下什么剧毒,起码无机死时毫无痛苦。   晏良颇有些讽刺地想。   院子外隐隐有声音传来,是三个小和尚,都是莆田人, 因家境贫寒,被父母送上了少林寺。   “无花师兄回来了!”   “真的?”   “快去!”   声音渐渐远去,晏良想了想,也出了院子远远地跟在几个小和尚身后过去了。   无花与无机关系不算亲密,但无机对他观感很好。莆田少林寺、乃至江湖中所有人都对他欣赏不已。   只因他容貌姣好,惊才绝艳,弹琴、烧菜、诗画、下棋,均为天下第一绝,号称“七绝妙僧”。   这样的人除了用“完美”来形容似乎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他了。   但是,天湖大师册立未来掌门时却没有选择无花,而是选择了无相。   无相性子敦厚,除了比不上无花,在少林寺中也很有人望。   晏良到了庙门,远远望见一个人,身姿俊逸潇洒,面带温润笑意,一身月白僧袍不染尘埃,对着小和尚们笑得温和极了。   他将记忆里的人和这个人对上面容,最终确定这人就是无花。   无花将手里的几串糖葫芦递给几个小和尚,抬眼望见无机站在树下看他,向他走去,道:“无机师弟。”   晏良心中感叹无花确实气度不凡,比无机记忆之中的形象更为立体,也更为……遥远。   他点了点头,笑道:“无花师兄。”   无花是天峰大师亲自抚养长大,在寺中地位很高,来去自如,比寻常弟子多了些自由,且交游广阔。此次下山也为无机带了些甜点,正是无机在他临走前偷偷对他说过的食物。   可惜无机已经不在了。   晏良心里有些难过,面上却还是笑着接了过来,微笑道:“多谢师兄。”   无花微微一笑,向晏良道别,转身去看望天峰大师了——他下山多日,回来后自当向亦师亦父的天峰大师报备。   晏良心想这倒有点像普通的家人一般,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点高兴。   他掂了掂手里的纸包,看向盯着他的几个小孩,笑了笑:“要吃么?分你们一半。”   “吃!”   小孩子到底是年纪小,虽然对一直好吃懒做还小气巴巴的无机突然大发善心而惊奇,但瞅着甜食还是巴巴地跑了过来。   无花回首望了眼被小和尚围在中心的无机,眉头微皱。   ……为何他还未死?   作为下毒的真凶手,无花十分迷惑。   纵然毒发缓慢,可这么多日,也早该死了。   无花心里迷惑,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又收敛神色,重新挂上一副温和的欺骗性极强的表情,缓步向天峰大师的居所走去。   不过是一个蝼蚁,待接下来之事结束,再料理此人罢。   无花如此想到。   晏良后背一凉,打了个喷嚏。   ……看来有人在念叨他。   无花此次回莆田少林寺,正是为了消除证据。   消除证据的唯一方法,便是杀了将他抚养长大的天峰大师。   天峰大师已是这世上除了石观音之外唯一知晓无花是天枫十四郎之子的人,只要他一死,即使楚留香再如何猜想也得不到证据。   无花心中毫无犹豫,他被天峰大师收养时已经记事,还记得他死去的父亲天枫十四郎,以及如今在大沙漠中养男宠的石观音是他母亲。父亲的遗命言犹在耳,无花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它。   他已杀了许多人,包括自己的亲弟弟,不差天峰大师一人了。   无花缓步而行,任谁也无法想到这谪仙般的人物心中所想满是恶意。   晏良将甜食分出去许多,自己拎着剩下的回到了无机的卧房——准确来说是他与其余弟子的共同卧房——这庙里除了无机总是偷懒,其余人都有着固定的安排,譬如念经谈禅迎接香客替香客解签之类,所以现在这个时候,这个院子里还是很冷清的。   莆田少林寺位于山上,山路崎岖,不管是上来还是下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无机整日游手好闲,习武也不认真,体力虚弱,鲜少下山;这样一看,毒杀无机的只可能在这少林寺中。   晏良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这是系统面板上的几个日常任务之一——他一边扫一边再一次思考起来。   尽管之前没有想出头绪,但多想想总比什么都不想好。   无机的身体中仍有毒性残留,虽然不会再一次致死,但长此以往对身体危害极大。晏良要是想活蹦乱跳地久一点,还是需要找出下毒之人,拿到解药。   他刚一这样想,系统冒泡了:【商城里有万能解毒丸,便宜不贵,好吃又甜,买几个呗~】   晏良当然知道商城里有万能解毒丸,但既然有一个任务是找出凶手,倒不如找到了凶手直接从他手中拿。   勤俭持家的晏良拒绝了系统的推销。   系统化身推销员:【还有假发哦!以假乱真还你一头漂漂亮亮的秀发~】   晏良伸手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可耻地心动了。   等找出凶手,吃了解药,他就还俗奔向那花花世界,云游天下,吃喝玩乐。   系统察觉到宿主的想法,十分欣慰,上一个世界晏良多有顾虑,这次大概能好好玩乐了——它也能吃到更多美味的情绪了。   一人一统畅想美好未来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低沉的木鱼声。晏良怔住,手里握着扫帚的动作停了下来,只听得木鱼声停后,有人朗笑道:*“少林藏经,名重天下,大师们可以借给我瞧瞧么?”*   有人来偷经书了?   晏良握紧了扫帚。   外面声响不断,晏良站在墙角屏住呼吸,只听到有人飞快接近,趁那人一跃而下时将扫帚挥了出去。   那人惊讶之余也不忘躲过袭击,足尖在扫帚尖上一点,轻盈地落在晏良对面。   两人在阴影之中对视片刻。   晏良收起扫帚后嗅见空气中微微散开来的郁金香气息,心中一动,想起无机记忆中无花曾说过的一个人。   无花交游广阔,在寺中说起江湖上的名人轶事,多有提到盗帅楚留香,事迹有趣,即便是无机这般除了对食物外什么也提不起兴趣的人听了之后也十分神往。   楚留香来去如风,留给人们的只有淡淡的郁金香气息。   此刻,晏良闻着郁金香的香气,不由得将来寺庙中的那人和楚留香对上了号。   如今已是傍晚,烛火未明,禅院中一片寂寥,而这黑暗又使这寂寥显得更加凄苦。   楚留香看着对面这少年和尚手握扫帚,对他能在一片黑暗寂寥中能耐着性子扫地而感到钦佩。   能耐得住寂寞的人绝非常人。   楚留香不知道的是他面前这个人是懒得去拿烛火,反而对晏良敬佩不已,但事情紧迫,他只来得及丢下一句“失礼”便又一点脚尖,飞身从此处离开,去往了西面天峰大师所在的院子。   晏良望着他的身影,想起这人之前喊的话,心想那处似乎不是藏经阁。   翻过这道墙,应当是天峰大师的居所,按照惯例,无花此刻应当在为天峰大师泡茶。   楚留香和无花应当是朋友才对,不说偷经书一事,为何举动如此鬼祟?   晏良有些迷惑。   待他出了禅院,看见楚留香和无花一前一后的从他面前走过,气氛微妙。   楚留香看到晏良手里的扫帚,对他微微一笑。   无花也是对他温温和和的一笑,跟在楚留香身后往后山走了。   晏良立在原地,目送这两人离开,总觉得那两人之间气氛就像是要互殴了。   山风带来泥土的气息,晏良打了个喷嚏,望向夜空,掐指一算,算出过会儿就要下雨,忙拎着扫帚又跑回了院子,从卧房里拿了把油纸伞,去了众僧吃饭的地方。   后山,楚留香和无花之间的互殴已开始了。   暴雨倾盆而落,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霹雳声不断。   楚留香将无花的招式一一化解,又躲过了最后的暗器,无花只能认输。   最后时刻,他想到不知为何还未毒发身亡的无机,如今阴谋已然暴露,无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无花和楚留香进行了有关“法律”与“制裁”的讨论,最后竟是吞毒自尽。   楚留香望着他的尸身,神色黯然。   少林寺僧人众多,楚留香和无花从天峰大师的居所走出自然有许多人看见,两人在后山的动静不可谓不大。楚留香在暴雨中顶着数百名僧人惊怒的视线,抱着无花的尸体,来到了天峰大师的居所前。   天峰大师站在屋檐下,神色悲凉,他已猜到无花的预谋,但到底是他养大的孩子,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可无花宁可自尽也不愿回头是岸。   天峰大师让楚留香离开了。   楚留香沉默地和天峰大师对视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晏良一手撑着伞,咬了口手里拿着的果子,在僧人群中看楚留香悲伤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晏良:……就吃个饭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开启~   新晋职业:算命的和尚(bushi)   希望新型肺炎能控制住!!大家都要好好的~感谢在2020-01-24 21:57:44~2020-01-25 20:5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目心 6瓶;我想产粮 5瓶;夏目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明镜亦非台(二)   无花师兄死了。   天峰大师没有对少林寺的僧人们说明缘由, 只让人将无花好好安葬。   众僧能看出无花是服毒自尽,纵然不解,也未去追究楚留香的责任,又因无花是自尽, 只能以普通方式安葬他。   晏良听着寺中的安排, 在一旁打下手, 当他看着泥土一点一点地将无花的棺木掩埋时,那种不切实际的感受又一次向他袭来。   晏良回忆起初见时那风姿俊逸的白袍僧人, 还是无法相信对方竟然就这样死去了。   从那晚天峰大师的表情来看,天峰大师显然知晓无花自尽的原因, 但他不说, 寺里的僧人们也不是会随意讨论的性子,无花下葬之后短短几日,寺庙内又恢复到了过往的寂静。   尽管疑惑于为何无花会自尽, 晏良却没有忘记他找凶手的那个任务。   无机和寺里众僧关系一般, 他既不会去讨好也不会表露对别人的厌恶, 同理, 别人对他虽然看不上,却不会故意找茬甚至杀人。   没有追求,只求有口饭吃, 这样的人不管怎么想也不会吸引到他人欲将其置之死地的仇恨值吧?   晏良在寺里兢兢业业一改往常无机偷闲躲静的作风,让许多僧人对他改了印象,只当他因无花之死而难过, 毕竟他们都知道无花常常替无机带些山下的食物。   他在寺中隐隐约约有了存在感,与众僧人的接触也多了起来。   在与寺里的僧人一一交谈相处过后,晏良沮丧地发现,这寺里的每个人都不是对无机下毒的凶手。   本就交流甚少, 无机只是懒,又不是欠抽,也不会有意去找茬……谁这么狠心要对无机这个佛系咸鱼下杀手?   晏良也考虑过是杀人灭口,但无机的记忆里没有关于撞破什么大事件的内容。   凶手迟迟找不到,晏良不想刚来就嗝屁,无奈之下只能从系统商城里买了解毒丸除去剩余的毒性。   系统又开始推销:【假发~假发~】   晏良瞅了瞅自己剩余的点数,十分沉痛:【……买!】   既然找不到凶手,那便先不找了。   晏良择日向天峰大师道明还俗的想法,天峰大师闭目不语,沉默了好长一会儿,天峰大师才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寺里许多人对他突然还俗十分不解,此前无机似是收敛性子,预备一心向佛了,如今还俗与之前的表现完全合不上。   晏良只对他们说贪恋红尘佛心不稳,处理好还俗的相关事宜,潇潇洒洒地下山了。   他本想下山后重操旧业,转念一想一个和尚刚还俗就开始算命未免太说不过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待过了些时日出了莆田境内再重操旧业。   莆田位于福州南部,晏良向北去便到了福州。不出他所料,当地并没有一个叫福威镖局的镖局。   说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纵然山水景物相似,可人不同。   *   晏良从福州经过,继续向北走,直到离莆田少林寺远远的他才拿出自己算命幡开始工作。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样貌白净,极具欺骗性,戴上假发后再加上通身的气质,如果端坐桌后不言语时颇有种飘飘欲仙之感。   ……但问题是他没有端坐,也没有不言语。   “一卦五文啦——不准不要钱啦!”   他拉客喊人喊得贼六,且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引来了许多人的视线。   晏良继续喊:“神机妙算!一卦五文!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闹市中人声鼎沸,晏良喊了一会儿就息了声,安安静静地等客人上门。   他等了一会儿,有一个老爷爷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晏良忙起身将凳子摆正,扶他坐下后又坐回椅子,耐心地等他说话。   老爷子被晏良之前的动作给暖了心,此刻望着晏良的眼睛,竟蓦地落下泪来。   他已年老体衰,鹤发鸡皮,一双眼睛浑浊暗淡,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悲痛无比。   晏良慌了,手足无措,他于安慰人一道全无经验,半站起身来,笨拙地开口:“这位大爷……若是有事直说便是……莫哭了……”   对着别人他能舌灿莲花胡扯张口就来,可对着这般伤心的人实在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老爷子只是看着晏良这个年纪的少年,又被他的举动所感染,触景生情之下才情不自禁地流泪。见晏良手足无措地安慰他,伸手擦了擦眼,道:“大师见笑了。”   晏良见他情绪稳定下来,坐了回去,耐心地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知是出于倾诉还是真的想求助亦或是两者都有,老爷子将他孙子失踪一事向晏良道来——他来晏良的摊前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否算出他孙子的下落。   老爷子姓李,妻子早逝,他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过得清贫极了。直到儿子成家立业后才好了许多。谁料世事弄人,孙子出生四年后,李大爷的儿子外出做生意时碰上山匪,丢了性命;儿媳忧虑成疾,也早早逝世,只剩李大爷和他孙子相依为命。   李大爷的孙子名叫李乾清,失踪时正是十七岁,从小为生计奔波,失踪前对李大爷说要出去做生意,一去就是两年,连封信也不曾写过。   “他一封信也不曾寄回……以前到了地方就会寄信报平安,也不会走很远,如今两年了……我实在是担心极了。”李大爷叹气。   晏良道:“您将您孙儿的生辰八字告诉我,我替您算一算。”   听李大爷的话,他孙子李乾元想必是遇到了什么事,毕竟两年未归且一封信也没寄回来,也许遭遇了不测。   李大爷将孙子的生辰八字告诉了晏良,看他掐指一算,将一枚铜板向上抛起。   晏良看了落在桌面上的铜板一眼后笃定道:“您孙子还活着,如今在西北方向。”   李大爷怔怔地看着,有些迷惑晏良算命的速度过快,又听到少年继续说道:“只是他如今处于困境,不得脱身。”   “这、这该如何是好……?”   李大爷对晏良信任有加,听得此言顿时慌了。   晏良想了想,瞄了眼系统面板,上面适时更新了新任务:【找到李大爷的孙子李乾元。】   他便对李大爷微笑道:“我去帮您找您的孙子吧。”   李大爷先是惊喜后是不安:“这   这可使不得……老头子没那么多钱。”   晏良心想他看起来长了一张很欠前的脸么,对李大爷道:“您不必担心,我本就是四处云游,去哪都无所谓,替您找您的孙子也不过是顺手罢了。”   不过若是将寻找孙子摆在前面,四处云游倒成了顺便的了。   李大爷感激不已,他知晓晏良说这话只是为了让他心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给了五文便说要再拿些东西给他。   晏良连忙推拒,说了一堆让李大爷无法反驳的话,只能无奈离开。   一开张就来了笔大生意,果然是开门红啊。   目送李大爷离开,晏良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助人救人全凭心意,有时对待别人的谢意总会不知如何是好,特别是如李大爷这般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的人。   太重了太重了,禁不住嘞。   晏良理了理心神,心里计划启程之事,又看看天色——已经近正午,现在走务必会露宿野外,倒不如明日早早启程,于是便决定了在这七贤镇歇一晚。   他那摊子前的动静从一开始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众多人之中有一人未曾看他,只是侧耳听着他那边的谈话声。   如今晏良的摊子一安静下来,那人便没再细听,慢悠悠地开始吃起他面前的花生米了。   晏良想了想,见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便起身去了最近的那家小酒楼。   一楼已经快坐满了,晏良本想上二楼,但摸了摸瘪瘪的钱袋,他望见有一桌只坐了一名青年,便上前询问道:“你好,请问我能与你拼下桌吗?”   青年温和道:“当然可以,请坐吧。”   晏良第一次和青年对视时便发现了对方目不能视,就像他当初一眼便看出花满楼目不能视一般。   那青年眉目含笑,温和有礼地与晏良攀谈:“我听你声音,想必你便是外面那位一卦五文的算命先生吧?”   晏良笑了起来:“你听到了?”他点头承认,“是我。”   他没追问为何是“听到”,而是顺着自己的问题回答了。   这叫原随云有些意外。   他平日里因目不能视而受尽他人怜悯,问出那个问题后他也有了被问及眼睛的准备,甚至想好了如何回应。   可对方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意料。   也许此人一贯如此出乎意料,比如说明明中了无花的毒,却没死;再然后便是还俗后改行去算命了。   原随云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为何是一卦五文?我听你今日的生意不大好。”   晏良笑道:“一卦五文虽然太廉价,但不也有个词叫做物美价廉吗?开门红之后肯定会财源滚滚,若是价太高了恐怕还会阻挡我发财呢。”   原随云明知他说的都是些歪理,却还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有趣……少林寺弟子都是如他这般歪理张口就来么?   原随云嘴角噙着笑,对晏良这个前少林寺弟子产生了些许兴趣。   晏良也对面前这青年产生了些许好感。对方温文尔雅,再加上同是盲人,与花满楼的相似点让他对这人的好感度一开始便有点高。   若非找李大爷孙子的事情迫在眉睫,晏良倒是有点想和原随云交个朋友加深下感情了。   可惜。   晏良十分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哲学符号好厉害啊哈哈哈哈   感谢各位留评小天使对我的爱↘意↗   大家也别乱跑,安心看文,吃喝玩乐,出去的话一定要做好防范~   其实我一天真的很闲,在老家时间充足极了,因为都不让串门了嘛……但是我码字的速度实在是太令我心痛了orz   【虽然也与我偶尔情不自禁划水摸鱼有关……   这几天日更可以保证……因为有榜单哈哈哈哈哈(狗头)   感谢在2020-01-25 20:55:51~2020-01-26 21:0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02238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明镜亦非台(三)   晏良遇见的那位盲眼青年名为原随云, 他初来此间,无机不问江湖俗事一心只向吃喝,并不知晓原随云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争山庄」的少庄主。   两人交谈片刻,交换了名字, 晏良便回去工作了。临近傍晚时他收工回了客栈, 路过那家酒楼时, 不出意料地发现原随云已不再那处了。   第二日,晏良去找李大爷借了一件信物, 以免找到李乾清却不被信任。李大爷将寻得孙子的希望尽数寄付于他,临别前又多次道谢, 言尽感激之语。   依晏良所算, 李乾清如今虽处困境,但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夜长梦多, 还是尽早赶去为妙。   晏良离开李大爷家后便骑马出了七贤镇, 刚出了七贤镇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马车边站着一个人。   晏良望见那人的面容后勒住缰绳, 白马嘶鸣几声,在原随云身前停了下来。   他在马上俯首看向原随云,调侃道:“你难道是在等我吗?”   原随云微微一笑:“晏兄说笑了, 在下并无神机妙算的本事,只是有些东西忘在了客栈,让人去替我拿了下。在此处遇见晏兄, 实属意外之喜。”   晏良本就是开玩笑,见原随云一本正经的解释,笑了起来:“确实是意外之喜,不知你要去何处?”   “在下四处云游, 去处不定。”   原随云眉间含笑。   晏良笑道:“若非我此刻有要事在身,也许能与你一同上路呢。”   原随云笑而不语,晏良又道:“我时间紧迫,先走啦。”   两人挥手告别,原随云侧耳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唇角那丝笑意若隐若现。   一个常年在山上的和尚,究竟是如何学会了算命看相之术?甚至还会骑马……   “——啊欠!”   晏良在马上打了个喷嚏,浑身一冷。   ……有谁在念叨他?   柔顺丝滑的假发迎风飘扬,晏良扶了扶假发,又加快了速度,并为系统出品的假发套的稳固度而在心里给了个好评。   *   晏良发现,李大爷的孙子不知道为何跑到大沙漠里了。   他算命只算了个大致方向,心想只有方向也不行,便又耗费重金从系统商城里购买了个寻人专用仪器,将李大爷给他的长命锁塞进去一分析,仪器给出方位竟然是沙漠里面。   沙漠啊……   还好买了这个假发,要是进沙漠一晒,恐怕一辈子也长不出头发了。   晏良摸了摸头顶柔顺丝滑的假发。   披星戴月,日月兼程十余日,晏良已经赶到了沙漠边缘。好在他想到沙漠中少水,已经提前准备了足够的水和干粮。   小白马已经成了小灰马,晏良有点心疼,摸摸它的头,小白马乖顺地蹭了回来。   沙漠边缘有个镇子,晏良牵着马找了户人家拜托他们收留几日,并给了足够的银子,承诺到时候出了沙漠领回白马时还会再给些银子。   这个镇子只有贫穷极了,因临近沙漠,少有人来,交易不便,靠着镇上唯一的一口水井艰难度日。   晏良不愿将白马骑进沙漠,尽管他自己未曾进过沙漠,但也知道沙漠诡谲多变,不能凭着常理在其中生存。   只是若要他一人进沙漠,显然也不可能。   晏良踌躇片刻,去这镇子里的客栈问了问哪里有能进沙漠的人。   客栈掌柜看了看晏良脚边的大袋子,问道:“你要去沙漠?”   “是。”晏良点头。   “这里没人会去沙漠。”那客栈掌柜淡淡地说,“但我有一匹骆驼,你若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下它,它便是你的引路人。”   ……一百两?   晏良默了默,重复一遍:“一百两?”   “一百两。”   掌柜面无表情。   ……你咋不去抢呢?   晏良:“我看起来像是有一百两的样子么?”   掌柜摇头:“不像。”   晏良:“……不像你还说一百两?”   掌柜不语。   晏良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扒了出来,现银加物件也只勉勉强强凑够二十五两。   掌柜见他确实掏不出东西来了,冷冰冰的脸上绽开笑容,对着晏良伸出了手:“这些便够了。”   晏良怔怔地看着他,恍然大悟,这人是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钱,才给出了一个极高的价钱,让他来凑,凑得越多越好。   “……受教了。”晏良伸手将钱塞给他,塞到一半又收了回来,“你把那骆驼牵来让我看看,看了我再给你。”   掌柜笑得像朵菊花,跑到后院将骆驼牵了过来。   这骆驼养得油光水滑,确实是条好骆驼。   晏良和这条骆驼对视,它眨了眨眼睛,睫毛扑扇如蝶翼微展。   晏良心里一动,将钱给了掌柜,掌柜点了点,满意地把绳子递给了他。   “我也走过几趟沙漠,沙漠中你若是想歇息,可以去一家客栈。”掌柜提醒他,“那客栈里有吃有喝,倚着石山,背风而建,你若望见那石山下的客栈,毋须犹豫,进去便好。”   这么好心的么?   晏良挑了挑眉,朝他一笑,拿起那一麻袋的水袋,牵着骆驼出了门。   而他身后,掌柜摸着手里的财物,望着一人一骆驼的背影笑得不怀好意。   这掌柜与当地沙漠一霸“半风天”勾结多年,他从对当地情况不甚熟悉的外来者身上扣钱,还会将那些没有引路人的外来者坑去沙漠中半风天开的客栈,狼狈为奸,赚得盆满钵满。   他高价卖给晏良的骆驼经受过训练,出了这镇子里的客栈便会将骑者带往沙漠中的那间客栈,一点点的将人带入坑中。   而掌柜之所以再坑了晏良这么多钱后还要将晏良坑入客栈,是因为他瞅着晏良那身容貌气质便笃定了晏良是个富家少爷,反正就是不缺钱。   晏良浑然不知奸商掌柜擅自给他贴下了“有钱少爷”的标签,只是跟着寻人仪器上给出的方位,骑着骆驼在沙漠中艰难行走。   沙漠白天炎热,夜里寒冷,昼夜温差极大。   第一夜晏良和骆驼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当晏良见到沙漠中升起的太阳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比火还要热烈的颜色,气势磅礴地撞碎天幕,跃上地平线。   ——这趟不亏。   这样艳丽的景象定然一生也难以忘怀。   晏良骑着骆驼在沙漠中走了五六日,骆驼带着他到了一家客栈。   那客栈倚着石山,石山挡住风沙,客栈却还是建得异常坚固。   晏良下了骆驼,望见客栈墙上的四个大字:“馍馍清水,干床热炕”。除那四字之外,更加引人注目的是那门上垂下的棉帘子,油光发亮。   他这几日有意识地省水喝,如今还剩下一点。   晏良心想若是这家客栈的主人好心的话他倒是可以借点水……毕竟他确实穷得只剩人了。   不过既然是那奸商掌柜推荐的客栈……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店。   晏良未抱太大希望,将骆驼栓在外面,拿衣袖包着手去掀那帘子,掀开一半,他还未来得及去看店内的景象,迎面飞来一个木凳。   晏良忙钻了进去,还未站定,迎面又飞来一个势头极猛的茶壶。   晏良:这恶劣的待客方式……果然是那奸商掌柜能推荐过来的。   纵然懵逼,晏良一个刺溜还是躲过了这茶壶,在一个人身边站定了。   那人是个驼子,他身侧站着的人则有一脸麻子。   那两人都齐齐看着他,晏良被看得莫名其妙,悄声问道:“你们为何看我?”   “麻子”看了“驼子”一眼,驼子对着他摇了摇头。   此人绝不是和一点红约在此处见面的人。   楚留香对晏良这张脸有点印象,当初他为了无花一事闯少林寺,一名少年和尚曾经拦住过他,而当楚留香将无花的尸体还给天峰大师时,这少年和尚在僧人群中撑着伞,咬着一枚果子看他,与周边人的表情全然不同。   他忍不住去看这少年的那头秀发,纵然夹着沙子,可光滑柔顺,不似假发。   晏良注意到“驼子”的视线,默了默,心想他这套假发有这么假么?还是说太美了?   “驼子”和“麻子”没有回答晏良的疑问,转头又去盯着店中央的打斗。   就在瞬息之间,这客栈的窗外已有人摆起了弓箭,箭头直勾勾地对着黑衣人的咽喉,他若是一动,必定难逃一死。   晏良:……这店好可怕。   黑成这个样子了,就算用漂白剂也漂不回来了吧。   对黑店不必手软,晏良这样一想,心安理得地溜到柜台后面,往水袋里灌满了水。当他揣着灌满水的水袋往回走时,那“驼子”和“麻子”神色古怪地看着他。   晏良对他们微微一笑,蹑手蹑脚地从柜台边上绕了过来,虽然极力小心,但胳膊肘还是不经意间碰落了摆在柜台上的一个茶壶。   “哗啦”一声脆响,晏良立在原地,心底一沉。   店中本就气氛僵持不下,晏良碰落的茶壶成了安静下来的信号,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柜台边的晏良。   晏良看向店内的众人,微微一笑,道:“下午好?各位用过饭了么?”   这句普通的问话用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显得奇怪,可唯独用在这般场景下,奇怪无比。   而问出这话的人一脸坦然,好似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话再正常不过了。   楚留香不由一笑,他当初闯少林寺,也是如此与少林寺内武僧问好的。   一点红冷冷地看着晏良,他方才已注意到了这闯进来的人,如今因他而打乱了这副局面,一点红有点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娇笑声,那声音的主人已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是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红衣姑娘。   那红衣姑娘先进来时便瞧见了众人视线中心的晏良,顿时眼睛一亮,对着晏良柔柔一笑,道:“这位小公子长得真好看。”   晏良笑道:“多谢姑娘,比不得姑娘你好看呢。”   红衣姑娘俏脸一红,跺了跺脚,嗔道:“我看你挺正经的,竟然也是个登徒子!”   楚留香有点惊奇。   和尚原来也能夸姑娘夸得这么认真吗?   晏良因这姑娘来是替他解围,贫了下嘴,面对这姑娘的娇嗔,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了。   红衣姑娘转而同一点红谈起话来,晏良在一旁听了一耳朵,知晓了那无人难敌的黑衣人名叫一点红,他来此处也是和别人约在此处相见。   当一点红答应和红衣姑娘走时,那红衣姑娘将“驼子”和“麻子”的长相嫌弃了一番,甚至想杀了他们,被一点红给拦下了。   红衣姑娘轻哼一声,又看向晏良,媚眼如丝:“这位小公子……不若你跟我回去吧?”   晏良:……为什么???   红衣姑娘道:“公子也夸我好看了,大抵也是喜欢我的吧?……你这长相想必我师父也会喜欢呢。”   楚留香和姬冰雁对视一眼。   这红衣姑娘口中的师父想必就是石观音了。   晏良:“……我若是说不愿呢?”   红衣姑娘微笑道:“那小公子你便会落得这店里人的下场。”   她方才已杀了数人,店内血泊中躺满了死人。   血腥气息弥漫在店内。   晏良从善如流:“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声明:我,莫得基友。   所以昨天那个自称白鹤基友的家伙劝你早日自首啊哈哈哈哈哈嘎嘎嘎   妈诶天降基友啦,我看到那条评论想是不是忘了大明湖畔有个基友还在等着我呢哈哈哈xswl   一日十更太为难我了(狗头)   【将3000+平分成十份,大家jio得这个可行吗】感谢在2020-01-26 21:01:10~2020-01-27 21:5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蓝樱千沫 5瓶;碧玉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明镜亦非台(四)   门外停着一艘船。   晏良望着那艘船微微瞪大了眼。   他身侧的三人亦是如此, 神色中难掩惊讶。   船通常只用在水中,可面前的这艘船显然不是用于水中的船。   晏良:想上去。   能在沙漠中行走的船,他可从来没有乘过。   “我的这匹骆驼,也能跟着一起上去么?”   当长孙红领着几人想要上船时, 晏良提出来请求。   楚留香三人忍不住回头看向底下的那名少年, 对方竟然对上船毫无不愿, 眼中藏着跃跃欲试的急切,望望船, 又望望客栈门口栓着的那匹骆驼,意思十分明显。   晏良又道:“二十五两的银子, 我舍不得丢在这里。”   长孙红愣了愣, 笑道:“那匹骆驼原来是你的么?二十五两的银子未免也太贵了,莫非是什么好品种的骆驼?”   晏良摸了摸后脑勺,笑了笑:“被那家客栈的掌柜给宰了一笔……不过骆驼很好, 沙漠难走, 我能到这里都多亏了它呢。”   几人:“……”   一匹识路的骆驼不奇怪, 但这匹骆驼知道如何从沙漠中走到一家黑店, 就很奇怪了。   长孙红被逗得笑了起来:“你这糊涂鬼……人家怕是宰你一次不够,还想再宰你一次呢。”她对着晏良嫣然一笑,“既然它如此贵重, 你去把它牵过来吧。”   她没说出口的是,即使这匹骆驼没有被人夺走,但这骆驼的主人只要上了船, 也无法长久和它待在一起。   晏良如愿牵着骆驼上了船,船舱里出来的三人一眼便瞧见了一匹眼睛扑闪扑闪的骆驼,骆驼旁站着的几个人倒成了陪衬。   无花扮成的吴菊轩是个獐眉鼠目的猥琐之辈,但谈吐却优雅无比, 甚至还和长孙红这个大美人是夫妻。   晏良总觉得被人称作吴菊轩的人对他十分留意。   沙漠中黄沙漫漫,大船已经开始行驶,风沙“刺刺”地从船身上刮过。   晏良对楚留香等人和石观音以及无花之间的恩怨情仇完全不了解,贴着他家小驼驼安静如鸡。   吴菊轩一眼便认出扮作“驼子”的人是楚留香,一点红既然将楚留香带上了船,必然不能再利用他了。   点明楚留香的身份后吴菊轩便让人将他们丢入船舱,对着晏良反倒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你为何把他带回船上?”吴菊轩这话是对长孙红说的,神色间多有不耐,“你已有了我,难不成还想着要一个?”   长孙红娇柔一笑:“寻常人对着你我总是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我纵然喜欢你,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小公子长得这么俊俏,不止我喜欢,想必师父也会喜欢呢。”   吴菊轩脸色不大好看,旁人只当他被妻子戴了绿帽子而发怒,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长得俊俏的小公子”曾是他师弟。   还是个被他下过毒,却没死的师弟。   “你非得把他留下来么?”吴菊轩冷冷地说,“长得好看的男人数不胜数,底下那个楚留香卸去易容也当得上一句美男子……这人杀了罢。”   底下的楚留香无奈苦笑,不知是否该为被那獐眉鼠目的吴菊轩夸赞而感到高兴。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你让他待在船上又有何妨?”长孙红声音清脆。   晏良对着几人看过来的视线,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此人来路不明,目的不知,你将他带上船小心坏了大事。”   吴菊轩看晏良的眼神犹如看死人般冷酷。   长孙红微微歪头看着晏良:“你为何来了沙漠?”   晏良:“找人。”   “找什么人?”   “我替一位老爷爷找他的孙子。”   骆驼身上绑着个麻袋,晏良说话间解下麻袋,从麻袋里掏出一个棍子。   那棍子上绕着一块黄布,吴菊轩冷冷地看少年将布展开,当他看清黄布上的内容时,眉毛抽了抽,神色古怪。   那黄布上绣着两行大字,“神机妙算,一卦五文”。   晏良拍了拍算命幡,开始介绍:“神机妙算,一卦五文。那位老爷爷的孙子失踪两年,我算出他在此处,特意来寻他。”   吴菊轩:“……”   吴菊轩再次确认,这张脸确实是少林寺的那个无机和尚,两眼距离也完全一致。   ……所以,一个和尚是怎么在还俗之后开始算命的?   船舱底下的楚留香也陷入了同无花同样的疑惑。   姬冰雁瞥见他脸上的神情,探询地看向他,楚留香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船板上的气氛因晏良的发言而暂时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长孙红笑着看他,而吴菊轩眉头微蹙;龟兹国的两位叛臣对中原风俗知之甚少,见到传闻中的「算命」有些新奇。   “一卦五文……便宜不贵,来算一卦?”晏良问。   此情此景,能说出这般没心没肺的话的人,不是装疯卖傻便是真的没心没肺。   吴菊轩神色古怪,正欲开口,一阵香风袭来,他变了脸色,恭恭敬敬地看向来人——   来人正是石观音。   吴菊轩与长孙红恭敬地拜见,那两位龟兹国的叛臣却已被石观音的美貌惊得说不出话来。   晏良靠着他的骆驼,只看见一名女子从天而降,衣袂飘飘,貌若天仙。   这位大概就是他们口中说的石观音了……   晏良若有所思。   石观音同几人谈过话,商谈了龟兹国一事后才看向一直旁听的晏良。   晏良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手里的算命幡迎风招展,偶尔会将他的面容遮挡。   视线被黄布遮挡的瞬间,晏良松了口气,算命幡移开时他脸上还是带着笑,临危不乱。   石观音笑道:“这位小公子长得很俊俏啊。”   晏良笑而不语。   她看向站在吴菊轩身侧的长孙红,道:“你把他带到船上,可是不满意你夫君?”   长孙红道:“徒儿自然对夫君满意的很,只是见这小公子长得俊,猜想师父您怕是会喜欢这样的……”   石观音似笑非笑,不言不语地盯着长孙红,直把她连同他身侧的吴菊轩也看出一身冷汗来,方才悠悠道:“你有心了,把他也带回去吧。”   她看也不看晏良,已直接定下了晏良的去留,完全把他当作了物件。   晏良安静如鸡,一语不发。   石观音是从另一艘船上来到晏良所在船上的,那艘船停泊在不远处。   晏良在被丢到那艘船上之前,又一次提了要求:“能让我和我的骆驼待在一块么?”   吴菊轩瞥他一眼,揪起晏良的衣袖把他甩到了对面船的船板上。   晏良余光瞥见底下慢慢走上船梯的楚留香三人,那三人皆是抬头看着他。   他摔在船上白衣少女的脚边,皱起了眉。那白衣少女面上被白纱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居高临下地望他一眼,向一旁挪了几步。   那骆驼慢悠悠地跟在一点红身后顺着船梯走上了船板。   晏良撑着地爬了起来,这船上此刻只有五人与一匹骆驼。   那白衣少女冷冰冰的,将他们丢入底下的船舱之中,而骆驼被留在了船板上。   晏良和其余三人在船舱底下瞪着眼相互看。   楚留香的易容已被卸下,晏良看见这张脸便想起了少林寺中见到的楚留香。晏良摸不准楚留香是否还记得他,楚留香却直接问道:“小师父可还记得我?”   晏良怔了怔,反应过来:“我如今已还俗,盗帅不必叫我小师父,称呼我为晏良便可。”   楚留香点头,沉思片刻,又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神机妙算,一卦五文。我为一位老爷爷找他的孙子。”晏良又重复一遍,神色坦坦荡荡不似扯谎。   姬冰雁冷冷道:“你一个和尚为何还俗后还干起了算命先生的行当?怕不是为了钱财而在骗人罢?”   姬冰雁当初为了做生意,纵然机智,却还是免不了被人骗。因此对晏良这种神棍十分看不上,言语也多显尖锐。   楚留香无奈地看他一眼,因姬冰雁问的问题也是他想问的,楚留香便默默地看向晏良。   晏良总觉得这质问谜之熟悉,想起白玉堂,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爱信不信,我就是算出来的你能奈我何?”   姬冰雁:“……你!”   楚留香看出这少年没有恶意,看到姬冰雁气极,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引来姬冰雁的狠狠一瞪。   一点红在一旁不发一言,因被擒而沉重的心情变得松快了一些。   他们身处困境,气氛本该凝重极了,却因楚留香的大笑而轻松了许多。若是不知他们处境的人进来一看,怕是也会被他们所感染。   船舱与船外只有一板之隔,曲无容站在船板上,缓缓地摸着身边的骆驼,耳畔是自底下传来的爽朗笑声。   大船前方隐隐有人影浮现,曲无容看着风沙中显现的人影,船舱中大笑的楚留香也望见了那个人影,惊讶道:“那是小胡!”   胡铁花,盗帅楚留香的好友,同姬冰雁三人闯荡江湖,留下「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的美誉。   她垂眸看了眼从楚留香三人身上搜出的物件,飞身下了船,轻飘飘地落在沙漠上。   晏良从舷窗处望见曲无容的身姿,若有所思。   楚留香望着胡铁花,对方正大声和那白衣姑娘说着什么,他把曲无容当成了石观音。   “他想必又喝酒了。”楚留香有点气,“果然是老酒鬼,他迟早会因喝酒误事。”   “何来迟早?他早已误事许多次了。”   姬冰雁也气,他一气便说话不留情面。   一点红看着他们两人生气,正当这时,他却注意到那自称为晏良的还俗和尚凑过来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道。一点红明显感受到真气开始顺畅起来。   一点红:“………???!”   这生疏的手法……让一点红有种这人是在拿他练手的错觉。   曲无容返身回船,发现船内静悄悄的。   她眉头一皱,向船舱中走了进去。   曲无容推开楚留香等人所在的房间,里面空荡荡,不见人影。   她心里一紧,慌张起来,转过身想去找逃跑的几人,却看见那几个人站在她身后的木阶上看着她。   楚留香摸摸鼻子,对她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待在家里……好闲啊orz   一天颓废度过   不想码字(狗头)   #就算我是只鸽子,大家也会宠我的对吧#感谢在2020-01-27 21:55:22~2020-01-28 22:4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衣宁馨、懿 10瓶;娴雅 3瓶;书虫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明镜亦非台(五)   胡铁花瞪着眼看船上的几人已有了好一会儿了。   他此刻躺在船板上动弹不得, 只能憋屈地看着几人在他边上商谈。   龟兹国国王让三位武士押着财物,陪同胡铁花去与石观音做交易换回极乐之星。那三位武士却已存叛变之心,对胡铁花下了药。   制住曲无容后,楚留香和姬冰雁把中了药的胡铁花搬上船, 姬冰雁一踏上船板便松了手, 对着胡铁花的怒视冷笑不语。楚留香则比较贴心, 轻轻地把胡铁花的上身放下来。   胡铁花躺在船板上暗自生着闷气,姬冰雁不理他, 楚留香对着他无奈一笑,又接着和其余两人一同谈话。   哼。   胡铁花倔强地不愿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之中, 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咕噜噜的转, 发现被楚留香介绍那个还俗的和尚不在此处。   说起来那小和尚还俗不久,为何一头乌发光滑柔顺极了?看起来也不似假发……   胡铁花东想想西想想,就是不去听不远处几人商谈的有关极乐之星的话题, 楚留香看他还是生着闷气, 苦笑一下, 正欲开口安慰他, 却听见船舱木阶处传来一声闷响。   几人都看向那处,晏良手放在袋子上,迎着他们的视线露了个笑, 语气轻快:“我找了些吃食,来吃么?”   袋子撑得满满的,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些”吃食。   楚留香笑道:“原来你是去找食物了?多谢。”   先前楚留香和姬冰雁把胡铁花抬上船时只看见了气氛古怪的一点红与曲无容, 晏良却不见人影。一点红说他去了船舱,如今对方带着一大堆食物上来,倒是解了楚留香心中的疑惑。   曲无容冷冷地看着几人从袋子里拿出水果、干粮,眼不见心不烦, 别过脸不去看,却正好对上一点红的视线。曲无容心一颤,迅速移开了视线,想起对方那句话。   一点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曲无容,晏良抬眼望见那两人,又默默地低下头去拿水果——他之前在船上就是因为这个才跑到船舱中搜刮食物的。   他在这两人中间就是一三百瓦的大灯泡,闪闪发光,照耀着整艘船。   楚留香不看身后也知道身后是什么场景,想起之前曲无容被风吹落面纱时露出的面容,心里一时之间情绪复杂。   石观音因嫉妒秋灵素的美貌而以残忍的方式毁了她的容貌,曲无容想必也是因美貌而受嫉妒,也被毁了容。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狠心恶毒的女人?   他有些出神,手里却仍在往麻袋里伸,冷不丁触到一冰冷且硬邦邦的事物,疑惑地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重,很大的黄金块。   他低头往麻袋内部看去,水果干粮被拿尽后,底下的事物显露出来,是和楚留香手中一样的黄金块。   楚留香:“……”   晏良的语气仍是那么轻快:“金子,要么?”   姬冰雁道:“你还俗之后便忘了不义之财不可取的道理么?”   晏良振振有词:“我听你们说石观音不是个好人,她的财物想必是不义之财,我取了她的不义之财,那便是不义之不义之财。”他连着说了四个不义之财,最后总结了一句,“就只是普通的财物罢了。”   双重否定表肯定,没问题。   姬冰雁瞪着他,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能将歪理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之人。   胡铁花瞧见姬冰雁的神情,大笑起来:“死公鸡,没想到你也有说不出话来的一天!”   他得意洋洋地笑着,仿佛将姬冰雁憋得说不出话来的是他自己一般。   姬冰雁随手将一个果子塞进他嘴里,对他冷笑一声:“只能说话有何开心的?如今你甚至无法说话。”   胡铁花:“唔唔唔唔!!”   楚留香将黄金块又放了回去,不提一个还俗的和尚为何干起这种活来轻车熟路,而是伸手拿了个果子,道:“你和石观音一事本没有关系,不必跟着我们去她的老巢。”   姬冰雁冷冷道:“先不说他不必跟着我们去石观音的老巢,如今我们连怎么去石观音的老巢也不知晓。”   晏良之前解了几人的穴道后,他们将船上的人一掌劈晕后藏了起来,待曲无容上船后又将她制住,如今这艘船停在沙漠中一动不动。   楚留香闻言看向曲无容,白衣少女冷着脸和他对视,一语不发。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神机妙算,一卦五文。”晏良打破了沉重的气氛,突然拿出自己的算命幡,挥了挥,黄色的旗帜迎风招展。   “我可以算出你们想去的地方。”   “……这个时候了你还胡闹?”姬冰雁冷笑,“莫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胡闹。”   年纪小?   事实上已经奔三的晏良眨了眨眼,笑道:“原来在你眼中我年纪很小么?多谢多谢。”   ……谢什么谢!   姬冰雁终于发现自己要想和这人好好的来一场对话是件难事。   他们对晏良关于他年龄的话而对他的身份又有了一层猜测,但那目前不是重点,重点是该如何去石观音的老巢。   晏良像模像样地掐指一算,顶着四个人的视线(除了胡铁花,他所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是天边白云所在之处),伸手一指,高深莫测道:“向西北方向前进。”   姬冰雁冷冷道:“那是西南方向。”   晏良收回手,从善如流:“是西北方向,方才是我随手指的。”   曲无容神色微动,只因这少年指的方向确实是石观音的老巢所在的地方。   一点红注意到她的变化,想了想,从船板上揪来一个被他们打昏的大汉,道:“审审便知晓了。”   那大汉既怕石观音,又怕被他们的威胁,最终还是受不住眼前的压力,十分委屈地指出来石观音老巢所在的方向,并被迫承担了开船的责任。   审讯结果让楚留香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只因那大汉指出的方向确实是西北方向……大船也确实在向西北方向行驶。   晏良“哈”地一笑,说不出的嘚瑟,姬冰雁听了只觉得刺耳无比。   “有何好得意的?想来也是随口说的吧。”   姬冰雁语气冰冷。他总觉得这人不可信,来路不明,还懂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解了他们的穴道,那可是石观音研究出来的点穴方式,常人难以解开。   晏良竖起食指,摇了摇,语重心长:“靠本事吃饭,为何不能得意?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姬兄还是信了吧。”   姬冰雁:“……谁是你姬兄?别擅自认亲。”   楚留香和胡铁花一个看得开心,一个听得开心,姬冰雁性格冷傲,常年语气冰冷,如今竟然被一陌生少年激得多话起来,实在是件妙事。   “晏小兄弟要为那位老爷爷找的孙子,他如今在何处?”楚留香笑了一会儿,想起正事,开口问他,“石观音的老巢必定凶险重重,你还是趁早下船去找他吧,不必与我们一同去了。”   晏良神色有点微妙:“我要找的那人,他也在西北方向。”   而且看寻人仪器上显示的距离……李乾清就在石观音的老巢之中。   楚留香一怔,不由觉得过于巧合。   大船还在行驶,晏良又拿了个果子开始啃,其余几人也吃了几个。   沙漠中水果是难得之物,石观音的船上却有如此之多,这已显示了她庞大的人力物力以及财力。   晏良啃着果子,看着楚留香问出了他一直十分疑惑的问题:“我一直想问一件事,那天香帅你和无花师兄发生了什么?”   楚留香动作一顿,苦笑道:“你不知道么?”   “不知道。”晏良摇了摇头,“掌门没有说,他只叫我们安葬无花师兄。”   楚留香叹了口气:“天峰大师不愿说,我也不大愿说。”   无花自尽,他是天枫十四郎之子,以及他所做的一系列事情却并未在江湖上传开。   楚留香在解决无花之事后便直接回了船上,又因苏蓉蓉三人的事匆匆忙忙赶来大沙漠,且不愿提此事,导致江湖上只传开妙僧无花暴毙的消息。   晏良不解,可看楚留香难掩惆怅,便没开口追问。无花风姿卓绝,晏良只是奇怪他为何自尽,但知情人既然有不愿说出口的苦衷,追问也没有意义。   “晏小兄弟还俗……可与无花有关?”楚留香问道。   晏良挑了挑眉,道:“我贪恋红尘,无花师兄不在,便没了给我带吃食上山的人了。”   姬冰雁看着他身侧摆着的果核,冷笑一声:“不是贪恋红尘,是贪吃吧?”   晏良:“差不离差不离。民以食为天,不吃不成佛。”   姬冰雁:“……你真的是和尚么?”   晏良:“小僧已经还俗了。”   姬冰雁:“少林寺有你这样的弟子简直是个笑话。”   晏良:“我如今已不是少林寺弟子。”   小姬对着这少年和尚似乎总是火气很冲。   楚留香在一旁听他们唇枪舌战,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铁花则是心痒难耐,他听着身侧传来的对话声已按捺不住想去看姬冰雁面上神情的冲动。   他自己常被姬冰雁气得说不出话来,如今难得有机会,纵然那个人不是他,他也得起身瞧瞧。   楚留香瞧见他脸上的神情,又把一个果子塞进胡铁花嘴里:“小胡,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也没用。”   “他急的可不是何时能动,而是看我面上的表情。”姬冰雁冷冷开口。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看胡铁花因这句话又和姬冰雁吵了起来,在一旁无奈的笑。   他们要闯的分明是如同龙潭虎穴般,可此情此景,倒如同去郊游一般。   晏良靠着舱壁,懒洋洋地看着船上的几人,心情愉快。   不管在何处,果然还是热闹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管干什么,都不能和小钱钱过不去,我想通了,所以——   本鸽子来搜刮你们的晋江币了(狗头)   话说这章快码完的时候看了下原作,震惊而又绝望的发现我记错一段情节,只能删掉重来……   一千多字……   【生无可恋.jpg】感谢在2020-01-28 22:41:21~2020-01-29 22:3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目澪 2瓶;樱花之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明镜亦非台(六)   沙海茫茫无边, 纵然几人刚开始还算精神充沛,但时间一久,太阳光愈来愈猛,他们便很少开口说话了, 而是少言少语保持体力。   大船在漫天风沙中缓缓行进, 他们却遇见了正被十来个黑衣大汉围攻的王冲与石驼。   王冲是龟兹王招来的门客之一, 他之前一直跟着受了刺激奔逃走的石驼,如今围攻他们的人正是石观音的手下。   胡铁花身上药性已经消去, 他正愁没处活动手脚,当即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晏良拿棍子戳了戳还没发现的掌舵大汉, 叫他停了下来。   胡铁花英勇登场替他们解了围,救下了王冲与石驼。三个人上船后大船继续行驶,几人交谈片刻, 得知王冲真名为柳烟飞, 而被石观音折磨逃出后被姬冰雁救下的石驼则是当年华山七剑之首皇甫高。   楚留香犹如醍醐灌顶, 惊觉石观音是当年东渡扶桑, 与天枫十四郎结为夫妻并诞下两子的李琦。   李琦在扶桑因奇遇而学得绝世武功,返回中原报仇,石驼有那般遭遇只因他师承华山和他英俊的外表。   楚留香将他总结的信息缓缓向其余几人道来, 晏良识趣的没有凑到跟前参与,望着被风沙逐渐掩埋的黑衣人的尸体,转而去和那掌舵的大汉搭话了。   “为何那些人生死不惧, 你却被威胁了一下就跳反了?”   晏良递给大汉一个果子,嘴里也啃着个果子,态度亲和。   那大汉悄悄地看了眼面色如霜的曲无容,伸手接过果子, 道:“他们已深深爱上了石观音,将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她。”   晏良吭哧吭哧啃果子:“你没有么?我见过她,大美人呢。”   “……我没有。”大汉叹了口气,“我与她是云泥之别,既然无法触碰,便不会抱有幻想。而且……她行事实在是太过狠毒了,我喜欢的是宜室宜家温柔心善的姑娘。”   晏良惊了:竟然这么理性的么???   他连手里的果子也忘啃了,呆呆地看着大汉,良久才道:“那你为何会成为她的手下?”   大汉咬了一口果子,长叹一声:“我学武不成,也无家财,恰好有一个朋友要来沙漠走镖,我便跟着一块来了……镖队在沙漠中遇见了流沙,死了很多人,多亏石观音我才活下来。要想在沙漠里继续活下去,我只能听命于石观音。”   他似乎很喜欢叹气,话也多了起来。   但他确实该叹气。   石观音没有杀他们而是把他们收为手下已是天大的仁慈。   “我叫晏良,你叫什么?”   晏良同情地问。   石观音门下弟子皆为女子,在她那里所有男人的地位甚至连畜生都不如,尤其是不合石观音审美的男人。   这大汉难得有人说个话,也听过楚香帅的美名,心想既然已经出卖了石观音,倒不如指望这些人心善带他回去,便说了自己的名字。   “吴飞。”   晏良见他三两下把果子吃完了,又丢过去一个,看吴飞伸手接住,若有所思的又接着问了一个问题:“你在石观音那里,见过一个叫李乾清的人么?”   吴飞惊讶地看向他:“你认识李乾清?”   曲无容早在晏良说出“李乾清”三字时便疑惑地看向他。随后听到吴飞疑问的几人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他们说话时并未遮掩,楚留香等人交换信息时听得清清楚楚,吴飞的那声疑问显然是因他认识李乾清。   晏良似乎没有察觉到旁边的视线,仍然十分淡定:“他是我认识的一位老爷爷的孙子,失踪了,我来找他。”   “两年前我朋友的镖队在沙漠中捡到了他,他被人诳进沙漠骗了钱财,后来跟着我们又遇见了流沙。只因他样貌俊美,石观音喜欢他喜欢得紧,之后我便不知晓他下场如何了。”   吴飞虽然这样说着,却悄悄地看了眼曲无容。   晏良默了默,道:“石观音果然喜欢年纪比他小的人啊。”   李乾清两年前可是只有十七岁啊……他现在这个身体也只有十七岁。   这是该注意的地方么……   楚留香也默了。   曲无容冷声道:“你把这些话都说出口,是想死得更惨一些么?”   她这句话是对吴飞说的。   吴飞对石观音以及她的弟子都有惧怕之心,不敢看她。晏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不必害怕,香帅在此,定能解决石观音,还你自由。”   楚留香:“……”   他摸了摸鼻子,看着吴飞寄予厚望的眼神,对这突如其来的厚重期望有些哭笑不得。   晏良看向曲无容,她旁边的一点红冷冷地看着他,晏良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一个友好而又亲切的笑容:“曲姑娘想必是认得李乾清的吧?刚才我提到他的名字时你看过来了。”   言辞温和,距离适中。   莫得问题。   ……所以红兄你能别再盯着他了么?   晏良觉得自己被狠狠地塞了一口狗粮。   “他早已死了。”   曲无容语气冷淡。   “……曲姑娘别骗我啦,他没死。”晏良笑了起来,“我既然知道他在这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还活着呢?”   曲无容神色微动,她紧闭着嘴,已说不出话来。   李乾清确实活着……石观音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便厌倦了李乾清,只因他到底是年纪轻,不通技巧,满足不了她。   李乾清不想死,他还要回去找他爷爷,便央求着石观音给了他一个为女孩子们做事的活计。   烧饭炒菜洗衣种种,他几乎已将能干的事都干了。   石观音们的女弟子有时会欺负他,李乾清在那里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   可他却仍旧坚持了很久。   曲无容目睹了李乾清抛弃尊严跪伏在石观音脚下卑微地哀求活下去的机会时的场景,石观音那时漫不经心的、高高在上的、将他视作玩物的态度已深深印刻在曲无容的脑海之中。   知道晏良找的那人是李乾清时,曲无容先是惊讶,随后却是替李乾清感到高兴。   她当然不可能说出来自己的心情,只能咬着牙不说话。   晏良叹了口气。   吴飞不知道李乾清的下落,曲无容知道却不愿说……他只能在石观音的老巢中找了。   *   大船拐进重重叠叠的石峰之中,在一处石坳停了下来。   吴飞跳反跳得很彻底,将那石峰中设有阵法一事也说了出来,甚至还提到那些罂粟花和□□能迷惑人的心智。曲无容冷冷地看着他将所有的一切都抖落出来,心里甚至疑惑为何此前一直没看出来这人心思不在石观音身上。   吴飞虽然知晓有阵法,却不知道走法,而当年拼死逃出的石驼却记得走法。那样的经历他一生也难以忘怀,晏良看着他的面容,心里难过又愤怒,想到李乾清也有可能成为那个样子,心里不由得更加难过起来。   他的心情从不表现在脸上,见到那些如同行尸走肉般只知道扫地的俊美青年们时,晏良更加深刻的认识到了石观音到底是何等狠毒之辈。   他们受了吴飞的提醒,经过罂粟花丛时都屏住了呼吸,顺利的走过去,只需再走几步便能完全走进石观音的老巢。   晏良瞄了眼寻人仪器,地图上清楚地标明了李乾清所在的位置,他便道:“我去找李乾清,你们自便吧。”   他这话说的有些冷酷无情的意味,胡铁花震惊地看向他:“你要自己走?”   姬冰雁原本因晏良的话而看向了他,听到胡铁花这声疑问又冷冷地白了胡铁花一眼。   ……这个不是重点啊,小胡。   楚留香问出了关键的一点:“你认得路吗?”   “我只知道李乾清在何处,这里七拐八拐,我若是去找他也有迷路的可能。”   晏良知道自己这下吸引的怀疑不止一星半点,但这个时候再计较这些压根没有,更别说此前他也没想着掩饰过。   “所以,我先走一步。”   晏良朝几人竖起大拇指,笑如春风,随后将一个小瓷瓶丢给了楚留香,“你们若是被人围攻,可以用这个,只是普通的迷香,不会死人。”   胡铁花迷惑地竖了下大拇指,不解道:“这为何意?”   那少年实在是个谜。   楚留香接住小瓷瓶,看晏良扯着吴飞头也不回地便跑了,叹了口气。   晏良拉着吴飞就跑让这汉子懵了一下,跟着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行动?香帅武功高强,跟着他更安全一些。”   “没听过人多麻烦也多么。”晏良边跑边回答他,“虽然我这一跑,石观音有可能因我不见而发怒,但比起我显然香帅更能吸引他,只希望他们能随便编出个理由,说我死了也好,总之糊弄过石观音就好了。”   “可你武功不高,而石观音的弟子皆是武功高强之辈。”   吴飞很耿直。   “……武功不高,可我有药。”晏良被噎了一下,“解毒丸、废功丹、迷香我都有,有什么好怕的。”   吴飞总觉得晏良过于自信,可他如今已是和他穿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与其质疑晏良倒不如相信他。   他们穿过几个洞窟,东拐西拐,在一个院子后门停了下来。   晏良看了眼寻人仪器,上面显示李乾清正在这个院子里面。   两人悄悄地贴在后门上,屏住了呼吸。   “姑娘,我该死,冲撞了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原谅我……”   说话的人是个男人,声音沙哑,语气之间满是哀求,伴随着说话声的还有不间断的磕头声。   “你该死?那你为何还像条狗一般这样活着?恶心!”   这声音充满了恶意,可说话的人听声音分明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磕头声越磕越响,那人的念叨声也越发无序,已接近崩溃的边缘,而那女孩子的话语也更加恶毒。   晏良按捺不住,一脚踹开木门,冲了进去,那姑娘来不及反应,迎面一阵香雾,她眼前一花,摇摇晃晃地昏倒在地上。   吴飞傻不愣登地站在门口,晏良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方才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晏良便冲了进去。   跪在地上的青年抬起脸来,呆呆地看着晏良。   他骨瘦如柴,一双眼睛昏暗无光,像是布满灰尘的镜子。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头发也乱糟糟的,能看见的地方几乎都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痕。   “李乾清,我叫晏良。”晏良扶他起来,轻声开口,“我为你爷爷来来找你。”   名为李乾清的青年迟缓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极力理解晏良所说的这件事。   “你先和我走……”晏良难过极了,但面上很镇定,“等回去就好了。”   李乾清听到“回去”时眼睛亮了起来,犹如热烈燃烧的火焰,反手抓住了晏良的胳膊,力气极大。晏良皱眉,吴飞快步上前想让他松手,却听见李乾清一字一顿道:“杀了她……!杀了石观音!”   字字泣血,恨意十足。   晏良怔然,外面有人声响动,他便道:“当然杀她,杀了她再回七贤镇。”   李乾清手上的力道渐松,却仍然抓着晏良的胳膊。   吴飞将那女孩子藏进缸里,扶起门,三人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晏良半扶着李乾清,埋头往前走,吴飞不经意间瞥到晏良面上的神情,却发现对方那是难过的似乎要哭出来一般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爸爸晚上好!!   儿砸又来搜刮你们的小钱钱了(就算是鸽子也是能搜刮一点点点点点的……)   早睡早睡,莫要熬夜,熬夜秃顶还伤身。   祝大家都有一头像晏良良的假发一般的秀发~感谢在2020-01-29 22:39:41~2020-01-30 23:0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理理理子、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明棋妙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明镜亦非台(七)   吴飞还记得两年前李乾清的模样, 年纪轻轻,眉清目秀,开朗爱笑。即使被人骗了财物丢在沙漠,可一双眼睛却仍然澄亮无比, 不见丝毫阴霾。   现在都李乾清半疯半醒, 逃跑的路上嘴里念念有词, 晏良隐隐听出他是在念叨求饶的话语,偶尔还有杀了石观音等无序的话, 他此刻全部的心神放在该如何逃出这个地方。   三人面前出现一个岔道,按来时的方向应是往右边走, 而李乾清握着晏良的胳膊, 指着左边,执拗地念叨着石观音的名字。   石观音在那个方向。   李乾清知道石观音的院子,他当初为了求得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去讨石观音欢心, 扮成小狗, 将这整个地方的路线都记住了。   他此刻脑海中什么也没有, 得知能够回去后, 他脑海中只有杀了石观音这一个想法。   若石观音不死,将是他一生的噩梦。   晏良垂眸看见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伤痕,抿了抿唇, 扶着李乾清便往他指的地方走去。   吴飞大惊失色:“你当真要去杀石观音?凭你的武功杀不了她!”   晏良回首看他一眼:“李乾清想去。我既然答应了他爷爷,自然要让他没有遗憾的回去。”   吴飞咬了咬牙:“你们这是去送死,既然找到了他那便直接回去!李乾清神志不清, 想必忘了石观音的可怕之处……我知道,所以我们快逃吧!”   “你先找个地方躲着,石驼和楚香帅他们在一起,等我找到了香帅再来找你, 到时候再走。”   “你——!胡闹!”   晏良的固执己见让吴飞无可奈何,望着两人逐渐走远的身影,吴飞挠了挠头发,咬咬牙,狠下心来跟了上去。   “横竖不过一死,说不定我也能发挥一点作用!”   晏良心乱如麻,怎么杀石观音他想了一个开头,之后该如何去做完全计划,仅仅是想努力实现李乾清的请求。   他从来没杀过人。   闯荡江湖死人是常事,可晏良此前是个躺病床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即使和系统签了合同在不同的世界中成为了别人也从没有杀过人。   挑断穆如风手脚筋的是穆江川而不是他。   他交的朋友们大多数都有着江湖匪气,白玉堂嫉恶如仇,杀的人都是恶人,东方不败与王怜花言语之间也将杀人视作普普通通的一件小事。   晏良不赞同,却不会否认。   可让他亲手杀人,他却会犹豫不决。   花满楼不喜欢随意杀生之人,晏良喜欢他对生活的态度,也希望成为他那样的人。   但此时此刻,晏良确实是想杀了石观音。   即使晏良不知道两年前李乾清的模样性格,但从对方现在的状态来看,他知道对方在这里定然是如同生活在地狱之中。李乾清不是唯一一个,此前肯定也有别的人,他们的尸骨也许就埋在他们脚下。   这里是地狱,那石观音便是恶魔。   穿过这个石窟,前方便隐隐亮敞起来,晏良和吴飞对视一眼,动作更加小心起来。   看清前方院子里出现的景象后,两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院子里躺着近十个女孩子的尸体,死法惨烈,有被勒死的,被拧断脖子,被剜了眼……   每个尸体上都有张翠绿的纸条,晏良冷着脸捡起一张,纸条上写着十个字: “楚香帅笑纳,画眉鸟敬赠”。   晏良脸色更黑了。   他将那张纸条握成一团,狠狠地扔远了。   吴飞又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窥着晏良面上的表情,他骤然见到这场景所受惊吓不小,惊吓之余也只觉得“画眉鸟”下手太为狠毒,因此也无法理解晏良生气的理由。   晏良的表现一开始很随和,和谁都能谈得来的开朗,之后便是决意去杀石观音的固执,如今却又因这些被杀的女孩子而生气。   吴飞发现自己竟然摸不透晏良的想法。   李乾清也看见了院子里惨烈的景象,怔愣半晌,竟然痴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泣不成声。   他哭着笑着,踉跄着向前走去,好似已将晏良和吴飞的存在抛之脑后。   晏良大步上前扶住他,听到李乾清喃喃自语:“镜子……打碎镜子……”   镜子?   晏良茫然了一瞬,将他说的话记在心里,扶着李乾清,紧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吴飞轻手轻脚地绕过地上死状惨烈的姑娘们,也上前扶住李乾清。   这处院子十分偏僻,那些女孩子不知道死去了多长时间,至今还没有人发现,出了院子也人迹寥寥。   与此同时,楚留香正和石观音在密室中对峙。   楚留香见到石观音的第一面,便惊叹于她的美貌。   可天仙般的外表下,却是恶魔般狠毒的心肠。   石观音的房间内有一个等身大的镜子,一尘不染,在这柔和的房间内显得十分突兀。   楚留香看着镜中的石观音,镜中的石观音对着他嫣然一笑,柔声问道:“我美吗?”   “美。”   楚留香诚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你为何不走近一些?”   石观音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道:“古人有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倒希望你能来亵玩我……”石观音向楚留香走近,笑意盈盈,身上的衣裳边走边掉,靠近楚留香时她身上已不/着/寸/缕。   “你当我不知晓曲无容已被你们制住了么?”   “石夫人天香国色,聪明过人,我当然知晓。”楚留香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这让石观音十分满意。   “只是我不知你既然知晓,却不点明的原因。”楚留香又道,“甚至还将我带到这里。”   “我为何要点明?”石观音笑道,“左右你们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不必我说,你也知道。”   楚留香道:“我有一事十分不解,你既已报了仇,为何不回去与天枫十四郎团聚?”   “……良辰美景,你非得问这煞风景的话不可吗?”   石观音脸上显露些冷意。   “石夫人聪明过人,难道猜不出我为何说这煞风景的话?”楚留香笑意悠然,接着道,“自然是我不想与你春风一度……毕竟你的儿子可是与我同岁啊。”   晏良和吴飞扶着李乾清到石观音的密室外时,听到密室中传来的激烈打斗声。   李乾清在晏良想要进去时抓住了他的手,死死地盯着晏良的眼睛,只说了两个字。   “镜子。”   他脑海中已隐隐有了印象,可长时间不与人说话,只知道来回念着那几句求饶的话,如今竟然忘了该如何将想说的话表达出来。只能不断地重复“镜子”二字。   晏良与他对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便掀开那一层层轻纱,钻了进去。   楚留香与石观音打得难分难舍,而前者明显处于劣势。   楚留香无心分顾其他,没有注意到偷偷摸摸潜进去的晏良;石观音纵然注意到了,却不以为然。   待杀了这不识好歹的楚留香,再将那些人都杀了……   “咔嚓”一声脆响,镜子破碎,落到地面又是一阵刺耳的声响。   石观音怔住,呆呆地望向破碎的镜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楚留香趁机点住她的穴道,石观音倒落在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晏良。   晏良冷冷地看着她。   “你为何不杀她?”   晏良问楚留香。   他这句话是纯粹的疑惑。   “我没有制裁她的权利,制裁她的应是法律。”   楚留香回答晏良,慢慢走上前去,走了一半却停了脚步,惊讶地看着石观音逐渐白骨化的身躯。   没有人能制裁她,唯一能制裁她的只有她自己。   正如她爱的只有自己一般。   楚留香蓦地想起不久前同样在他面前自尽的无花。   李乾清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望见那具白骨,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吴飞没拉住李乾清,犹豫片刻,也跟着进来了。   楚留香看见了他身上的伤痕,下意识地看向了晏良,少年看起来难过极了,道:“他是李乾清。”   *   他们出了密室,欲与姬冰雁等人汇合时,却看见了一路的尸体。   那些尸体都是石观音的女弟子。   楚留香捡起尸体上翠绿色的纸条,看清了上面的字,默然不语。   这又是一个冲他来的大麻烦。   晏良的脸色已黑如锅底,楚留香看了他一眼,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相处不过一天,但他已看出这少年是个心地善良的、会让很多人喜欢的人。   心地善良的人看见这番景象都会难以忍受,更不要说一直在寺庙中吃斋念经的和尚了。   ……但晏良的身份却又有可疑之处。   楚留香想,若是有机会应当同晏良聊聊。   同姬冰雁胡铁花汇合之后,得知楚留香已杀了石观音,石驼这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竟也落下泪来。   他们乘船离开了这里,直到又遇见了龟兹王和黑珍珠的手下;随后又遇见了龟兹国的两位叛臣以及吴菊轩。   当楚留香说出石观音已死时,吴菊轩猛地变了脸色。   他不敢相信石观音竟然就这样死了。   楚留香望着吴菊轩,轻叹一声,点出了他的身份:“无花大师。”   两人对视一眼,吴菊轩骑马便跑,一直在一旁候着的晏良和吴飞默默扯紧了绳子,他摔了个狗啃屎,嘴里灌满了沙子。   无花:“……”   晏良神色恹恹地和吴飞并肩蹲在一旁看楚留香将无花捆绑住,叹了口气。   楚留香在船上和他简短地谈了一下,并将无花自尽背后的真相都向晏良坦白了。   这让一直以为无花是个好人的,甚至心生向往的晏良有些无法接受。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原来是这个道理么。   晏良:……想见花满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30 23:01:50~2020-01-31 23: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嘤嘤嘤、与子成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流年、鱼儿、Yez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明镜亦非台(八)   告别龟兹王后, 楚留香等人便要离开沙漠,吴飞自告奋勇地掌舵驾船,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他苦熬了两年,如今石观音一死, 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片沙漠, 无论在哪里都比在这鸟不生蛋的沙漠强。   曲无容与一点红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情投意合,两人一起坐在在船上的一角, 不说话也没有什么亲密的动作,但偶尔视线交汇到一起时眼里却会露出笑意。   蝶香雁三人组、柳烟飞和皇甫高一起坐在船边, 偶尔交谈几句, 船上的气氛十分和谐。   除了晏良与无花之间。   晏良盘腿坐在无花身边,相距一臂;李乾清就在船舱的一个房间中昏睡,而这里能清楚地听到船舱中的动静。   无花的易容还未卸去, 他方才一头栽到沙中, 头发上还有未拍落的沙尘, 而吴菊轩那张辣眼睛的脸上摆出了一副沉思的表情。   其余几人都从楚留香口中得知晏良与无花是师兄弟关系, 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那两个人。   无花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无机师……”   晏良不待他说完,截了他的话茬, 道:“不是无机,是晏良。”   无花:“……晏良师弟……”   晏良:“不是师弟,我如今已经还俗了。”   无花:“……你为何还没死?”   晏良深吸一口气, 瞥他一眼,冷冷道:“下毒的果然是你。”   “‘果然’……你原来早就知晓自己中毒了么?”无花温文一笑,“不知你是怎么解的毒?要知道那毒的解药只在我手里。”   晏良定定地看着他,无花微笑着与他对视, 只看见晏良一副惨不忍睹的神情扭开了脸,嫌弃道:“你莫非还认为顶着这张脸能笑的像朵花一样?”   无花:“……”   他确定了,这人根本不想和他说话。   晏良的心情很差,楚留香将无花的事说给他听时,晏良便想到给无机下毒的极有可能是无花。他在寺里找了这么多天,唯独没有想到过死去的无花身上。   他甚至还为无花可惜,毕竟人家风华正茂却英年早逝。无机记忆中的无花自带佛光,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都宛如佛祖降世。   晏良问出了至始至终都困扰着他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下毒?”   无机除了吃喝,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更别说牵扯进无花的阴谋之中。   无花悠然道:“当初你曾从我房间里捡到一个银飞环,纵然你不知道那是何物,但我不会让我的计划出现任何一个漏洞……”   无花学了他父亲天枫十四郎留下的秘籍,其中便有忍术九大秘功,而用到银环的是九大秘功之一的死眷术。   所以无论无机知不知道,即使忘了,他都得死。   晏良觉得可笑,怪不得他怎么扒无机的记忆想从其中找到线索却毫无头绪,只因无机压根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早已忘了。   “你还真是谨慎。”   晏良讽刺他。   “谨慎有何不好?”无花依旧笑意盎然,“我已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你能否回答我的问题呢?”   晏良不想看他,假笑一声:“我生来百毒不侵你信么?”   无花微微一笑:“你可记得你十四岁那年,偷吃了后山毒果子的事?”   晏良:“……”   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因为晏良明显被哽住的样子,无花笑得更为畅快,那张脸也更加猥琐更加獐头鼠目。   晏良感觉自己的眼睛要瞎。   他默默地挪远了一些,嫌弃之情言溢于表。   无花的笑容僵在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对面几个人的视线过于灼热,让无花有种自己被当作猴子的错觉。   晏良也尴尬的要死,胡扯一通结果被点出来是胡扯,他只能板着脸作严肃状。   “噗。”   姬冰雁没憋住,笑出声来。   胡铁花毫不客气,已大声笑了起来:“你若是想忽悠他为何不想个不会被驳回来的理由?”   晏良幽幽道:“我忘了。”   “你若不是百毒不侵,又是如何解的毒?”   胡铁花纯粹是好奇才问出了这个问题,并无恶意。   只可惜解了毒的是晏良,而不是无机。   晏良回答他:“从别处买的解毒丸。”   “可无花不是说只有他有吗?”胡铁花疑惑。   无花在一旁面无表情。   “我买的。”   晏良实话实说,但他没说是在何处从何人手中买的。   胡铁花本就没指望着对方把所有的事一股脑儿的告诉他,晏良能说出来一半显然很好了。   楚留香看着对话的两人,面上含着笑意。   晏良自从得知无花所做之事后看起来受了相当大的打击,短短时间内似乎已经振作起来——尽管看起来似乎是通过打击无花而振作起来的——楚留香对此颇为欣慰,他初次得知无花的真面孔受到的打击也不小。只因无花此前给人的印象太为深刻,两副面孔一对比,便会显得荒谬,让人难以置信。   由于吴飞离心似箭,开起船来稳中带皮,大船不过半日便到了沙漠边缘,众人休整片刻,便要分开了。   一点红与曲无容、柳烟飞与皇甫高下船后便离开了,临行前都向楚留香表示了感谢。   楚留香要将无花上交官府让“法律”来审判他,晏良迫切希望能见到无花被审判的那一刻,但他要将李乾清送回七贤镇,且李乾清的身体实在是有些虚弱,他还得好好照顾他。   楚留香心思通透,他看出晏良的心结,临走前当了一回知心大哥:“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希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亦是如此想的。但我从不会让我自己成为给予恶报之人,纵然犯下恶行的人是多么的残忍狠毒,我也绝不会越过法律去制裁他。”   “你如今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钻牛角尖,好好的思考一下。”   楚留香言语温和,态度诚挚,这让一直在心中纠结于此的晏良隐隐松了口气。   他笑了起来,给予了楚留香感谢:“多谢,我会好好去想的。”   众人分道扬镳,晏良带着李乾清不急不缓地向七贤镇行去,他拿石观音的钱财买了辆马车来更好的照顾李乾清。   吴飞一开始与他们同行,后来经过他的故乡,他便拿着石观音的财物置办了田地房屋。只要踏实肯干,后半辈子生活无忧。   晏良和李乾清继续南行,速度比晏良来时慢了很多。   李乾清遭受的创伤不止身体上的,还有精神方面的创伤。半疯半醒,偶尔沉默不语,偶尔疯疯癫癫的又哭又笑。   他甚至开始害怕起接近他的女子。   一开始晏良并没有发现他这个问题。   直到有一次,晏良在客栈里订房间,李乾清不知为何跑出马车,撞上了一个经过的姑娘,尖叫出声,几欲崩溃,好在晏良反应快,冲出来制住并安抚了他。   心理上的创伤是最难以痊愈的,晏良知道这一点,只能尽自己所能全力的安抚并照顾好李乾清。   这也是他们归程速度缓慢的原因,晏良写信让信客将找到李乾清的消息带回了七贤镇,李大爷收到信后喜极而泣,并将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好好地打扫了一番。   晏良寄回去的信里并未说清李乾清如今的现状,只因他写信时李乾清在一旁将手压在信纸上,近似哀求地看着他。   晏良便没有将李乾清的现状写进信里。   “你好好养伤,等回去了你自己说。”   晏良对他说。   李乾清默默点头。   李乾清的精神状态在晏良的照料下却是在渐渐好转。他并非彻底疯了,只是溺于那段记忆中不能挣脱。   石观音及她门下的弟子将他当作畜生指使羞辱,即使李乾清已逃出生天,可每每回想起那段时间他便浑身颤栗,害怕不已。   他感激将他救出地狱的晏良,他本以为自己也许一生也无法逃出那里,仅仅是凭着回去见爷爷这一个固执的信念而坚持了下来。   天不负人愿,晏良伸手将他拽出地狱,照顾他,安抚他。对方有着让人安心的奇异魔力,让李乾清安心不已。   此恩此情,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李乾清开始思考起如何回报晏良的恩情。   晏良并不知道李乾清心底对他的谢意。李乾清表情寡淡,他只注意到了对方气色逐渐转好,并为此而感到高兴。   李乾清身上的伤按时涂祛疤膏,疤痕已渐渐消去;所吃的饭菜也逐渐多了起来,身上也长了些肉,不复沙漠中的骨瘦如柴。   害怕女子这方面不能急着掰正,那段时间确实是创伤,不能轻易忘却。李乾清知道自己的毛病,纵然害怕,但精神稳定后却还是试着正常的接触女子。   但与女子对话时还是避免不了心里的惧意。   晏良安慰他:“你不必急着如此,循序渐进,慢慢来。”   李乾清那时只是默默点头——他对着晏良似乎只会默默点头,很少说话。晏良习以为常,心里还觉得欣慰,能够做出回应总比之前念叨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好。   去七贤镇的途中,晏良除了照顾李乾清,也开始认真思考起武功这个问题。   他总想着随遇而安,遇见困境也能忽悠过去。可是看见那些女孩子的尸体、面对石观音时的无能为力,都让晏良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晏良和无机有相似之处,都有点懒。   但不同的是,若是晏良定下了目标,他便会全力去做。   晏良已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便下了决心,先练好无机记忆里的少林功夫,那有无机原本打下的基础,之后再练别的功夫也会更加得心应手。   李乾清偶尔也会跟着他练几招,但他身体表面上看起来养好了,内里却很虚弱,练了不一会儿便出了一身汗,往往只能中途放弃。   他看着咬牙坚持的晏良,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一月之后,晏良和李乾清到了七贤镇。   李乾清的容貌较两年前变得更为成熟,李大爷看见他时微微愣了一下,恍然间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儿子,回过神时李乾清对他笑得开朗极了,一如离开之前。   “爷爷,我回来了。”   李大爷下意识地想回一个笑脸,可嘴一咧,眼泪滚滚而落。   李乾清的眼睛也红了。   晏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为他们感到高兴。   美好的大团圆结局固然俗套,可有谁不喜欢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挺喜欢香帅不杀人的原则的,虽然他在女人方面有点渣(比如说睡过之后就不认……)   ↓这是原文里香帅对无花说过的话,超喜欢他们对峙的那段嘿嘿嘿   【楚留香缓缓道:"我只能揭穿你的秘密并不能制裁你,因为我既不是法律,也不是神,因为我并没有制裁你的权力。"】 第60章 明镜亦非台(九)   将李乾清送回家, 晏良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李大爷对他万分感激,毕竟一开始仅凭着算出来的结果就说要去找人,即使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晏良身上,心里还是会有些许怀疑。   晏良在七贤镇多待了几天, 看见李乾清和他爷爷生活安定下来之后便准备动身继续云游四海了。   李乾清认为自己还没有回报完晏良的恩情, 对他将要离开一事十分不舍, 挽留了几句,晏良笑着拒绝了。   “你好好的活下去就是对我最大了回报。”   少年的话坦率而又真挚, 李乾清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澄亮清澈, 就像他当初在绿洲中看见的湖泊。   “……多谢。”李乾清缓慢而又坚定地回答他, 笑了起来,“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两人就此分别,晏良带着李大爷塞给他的一些特产, 驾车离开了七贤镇。   从沙漠离开一月有余, 江湖上已渐渐传开石观音已死一事, 盗帅楚留香在江湖上的声望更上一层。但让晏良意外的是, 无花从楚留香手中逃走了。   无花所做的事、以及他与石观音和天枫十四郎的关系都被抖露出来,当年倾慕无花的人有多少,如今骂他的人便多少, 甚至更多。   无花当年在江湖上美名远扬,反差过大,一下子便成了人人都要骂一句的过街老鼠。   江湖传言里并未说无花因何逃脱, 晏良记挂着这件事,听闻楚留香每年冬至前后都会去松江府的掷杯山庄吃鲈鱼脍,便决定去掷杯山庄问问这件事。   只是如今到冬至还有一段时间,晏良便放慢了车程, 计算着到时候一到松江府便能遇上楚留香。   于是晏良再次重操旧业,挣钱养家糊口的同时不忘继续练武。之前锻炼了一个月,成果是身体好了很多,干嘛嘛棒,吃嘛嘛香,让晏良有种自己也许能在这个世界多活几年的感觉。   事实上即使他再怎么努力锻炼,世界还是会排斥他,这真的只是种错觉而已。   原随云再一次遇见晏良的时候,晏良还是如他们初见时一般,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正在替一个江湖侠女看手相,嘴里说着一些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   原随云就在他对面的酒楼二楼,侧耳听着晏良的念念有词。   他对面坐着一位样貌平凡的少年,冷眼看着楼下的晏良,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   原随云虽然看不见对面人的面色,但从那轻微的鼻哼中听出了对方的不屑。   他不仅露了个笑出来,缓缓道:“你要请他上来吗?”   样貌平凡的少年看他一眼,道:“想请他上来为你算个命么?”   原随云微笑不语,那少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略有些烦躁的下了楼,在晏良的摊子前站定。   晏良刚送走那位女侠客,摊前便来了位玄衣少年,看起来年纪很小,十五六岁的样子。   “你想算什么?”   晏良语调轻快地问他。   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我家公子想请你上去一坐。”   晏良顺着他轻举的手掌看去,原随云在二楼临栏处“望”着他。   少年看见这人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起来,欢欣之情溢于言表,甚至是近乎于迫不及待地跑上了二楼。   他站在晏良的摊前,疑惑于为何此人会在看见原随云时表现的如此开心。   原随云也有点疑惑,但他面上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和晏良打了个招呼:“晏兄。”   “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晏良的开心在语气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原随云笑而不语,在心里揣测这人对他如此热情有何用意。   大多数反派都有那么一两个特点,比如在最后关头非要逼逼叨,“反派死于话多”就是这个理;   再比如心思叵测,容易想东想西,用个高级点儿的词汇来形容就是深谋远虑,胸有城府……   但事实上,晏良——他毫无用意。   花满楼乐观豁达,热爱生命,晏良喜欢他对待生活的态度;和原随云交谈晏良便忍不住想到花满楼。   他们显然是十分相似的两个人。   晏良并不知道原随云温和外表下的是冷酷无比的心肠,他不是见一个就怀疑一个的人,相反,他极容易被外表迷惑。   正如当初仅仅见了无花一面,晏良便认为无花当得起“妙僧”之称,心里也对他产生了些许向往之意;他此刻对原随云也是如此。   如果仅因被欺骗了一次而不相信他人,那样未免过于可怜。   晏良不是个可怜的人,所以他即使被无花的假象蒙骗了一次,也仍不改一片赤诚之心。   原随云捉摸了半天捉摸不透,便放下这回事,若无其事地笑道:“先前在七贤镇,你说要替李老先生找回孙子,是否已找回他了?”   晏良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他又想起了在沙漠里遇见的事情,那些女孩子的尸体,伤痕累累的李乾清……   替原随云喊晏良上楼的少年此刻也缓缓而来,踏上二楼台阶,抬眼便望见晏良忧郁地回答:“找到了。”   原随云察觉到他的不开心:“既然找到了那应该开心才是,为何晏兄听起来心情不大好?”   “能找回李乾清,我当然开心。”晏良回答他,“只是在找他时发生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   玄衣少年已走到桌边坐下,闻言看向晏良,饶有兴致地问:“发生了何事?”   原随云“看”他一眼,玄衣少年没有搭理他。   晏良也看他一眼,道:“我在沙漠里遇见了香帅。”   原随云惊讶道:“江湖上传言楚香帅打败了石观音,难道你当时在场么?”   玄衣少年:“竟有此事?”   早就知晓沙漠里发生了什么的两个人非常给面子的假装惊讶了一下。   这俩货演技高超,是放在现代能拿奥斯卡小金人的那挂。   晏良完全没发现他们真诚的应付,叹了口气,道:“我当然在场,但那不重要。”   玄衣少年:“……”   那最重要。   晏良继续道:“李乾清——李大爷的孙子,他被石观音拐走,在那里很是受了一番折磨。”   原随云眉头微蹙,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心里的想法却想着截然相反:那又如何?   晏良:“还有一个……画眉鸟,它把石观音的弟子都杀了。”   玄衣少年问道:“那又如何?石观音的弟子都不是好人,她们之中想必也有人折磨过你说的李乾清,死了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么?”   他话里带刺,戾气极重,晏良抬眼看了看他,复又垂下眼睑,缓缓道:“纵然她们不是好人……可也不该白白丢了性命,死得那般惨烈。”   呵。   玄衣少年心中冷笑一声,已不想再和这人谈下去了。   果然是和尚,即使还俗了也丢不了那些没用的同情心。   “即使有罪……也不该由法外之人制裁。”   晏良说完了话,自己又开始沉思起来。   天真而又可笑的想法。   原随云和玄衣少年的脑电波同步,除了对晏良观点的鄙视和鄙视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哪个不是法外之人?   原随云在晏良抬起头时端起茶盏饮了口茶,而玄衣少年则是毫不掩饰面上的冷漠。   晏良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是我的错,说了这么扫兴的话。”   “你也知道么?”   玄衣少年冷笑一声。   这兄弟似乎看不惯他……?   晏良有点懵。   原随云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温和地笑着向晏良介绍了玄衣少年:“他是田实。”   “田实”看他一眼,原随云对着晏良微笑。   晏良问他:“你年岁几何?”   田实皮笑肉不笑:“十八。”   晏良对着那张笑脸,确认了这人确实不喜欢他的事实。   原随云又问了晏良今后的去处,晏良将自己大致的计划说了出来,期间提到无花,言语之间带上了些难过和沮丧,让田实多看了他几眼。   原随云微笑道:“你我虽然目的地不同,但可以同行几日,不知你意下如何?”   田实在一旁假笑了一下,没有发表意见。   晏良本来就想交他这个朋友,听了原随云的提议点头同意了。   *   夜晚。   房间里烛火微摇,地面上的影子摇摇晃晃变了形。   原随云洗浴完,刚穿上衣裳,有人便推门而入。   他皱起了眉,冷冷道:“你非要挑这个时候来么?”   来人正是白天对晏良嫌弃无比的玄衣少年,听了这话也没急着回答,而是先合上了门,靠着门框问道:“你为何要把他拉上?”   “与你无干。”原随云警告他,“你的命是我救下的,劝你最好听话一些。”   “若是江湖人知晓温文尔雅品行敦厚的原少庄主私底下是这个性子,想必会不敢相信罢?”   原随云突然笑了笑:“你是最没资格说我的人,无花大师——”   “田实”正是被原随云派人从楚留香手中救下的无花。   无花被有意挖苦,面不改色:“我的面具已被剥下,你若是不悠着点儿,离面具被人揭下也不远了。”   “戴面具的是你,不是我。”   原随云傲气十足。   无花假笑一下,心想这人怕不是面具戴的太久竟然以为自己没有面具了么?   原随云心想这人果然是因为连着栽了两回而开始胆小怕事起来……说什么妙僧无花,分明是一个小人。   两个反派都看不起彼此,使劲在心里贬低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1 23:01:18~2020-02-02 23: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植物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明镜亦非台(十)   三人顺利组队同行, 真心实意高兴的只有晏良一人。原随云心怀不轨,而化名田实的无花则是无所事事地看蝙蝠公子怎么戴着面具勾搭晏良。   原随云对晏良算命看相的本事很感兴趣,他原先只是当作看好戏,毕竟找失物算姻缘可以瞎扯, 但对方信誓旦旦地揽下了找人的活计——甚至还真的把人给带回来了。   七贤镇的人通知他之前, 原随云已知晓了沙漠中发生的事情, 惊讶之余则对晏良口中一卦五文的算卦产生了些许好奇。   晏良不知缘由的对他观感很好,原随云向来会充分利用任何有利条件, 外表也极具欺骗性。   因此在晏良算完命后,上酒楼用完饭后捧着热水发呆时, 原随云把握机会, 疑惑地发问了。   “不知晏兄算卦的本事是从何处学来的?”原随云似是怕晏良误会,又紧接着解释,“说来好笑, 我当初其实是不大信你的, 只因我见惯了江湖上招摇撞骗的神棍……但晏兄似乎算得很准。”   晏良摸了摸下巴, 想起一直不信他的白玉堂, 笑了起来:“你不信也是应该的。”他顿了顿,回答了原随云最开始的问题,“我从一个人那里买了一本书, 买来之后自己钻研学习。”   无花在一旁扯了扯嘴角,他记得此前在沙漠中,这人回答胡铁花的问题时也是说从别人那里买来的。   ……他在这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 可是从未听过那般人物。   无花不信,原随云也不信。   晏良自认为说的没错,系统的存在不能暴露,可他也确实是从系统商城中买的。   那位“别人”, 当然是系统了。   原随云循序渐进,问不出的问题便果断抛弃,继续发问:“我若是让晏兄帮我算一卦,除了生辰八字是否还需要别的什么?”   “你要找我算命吗?”晏良来了兴致,“其实有生辰八字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只是算出来的结果会不大精确。”   原随云心中微动:“……只要晏兄想算,便能算么?”   晏良回答他:“是,但我一般不会主动去算。”   他抬眼看了看原随云,对方神色坦然,晏良又道:“一卦五文,给钱才算。”   无花笑着问道:“那你可有在没人给钱的情况下替人算卦?”   晏良想了想,道:“有。”   比如说当初为了庞昱的案子;还有初见女装东方教主时……因为对他一个武功高强的高人女装而有些摸不着他的心思,不想踩中雷点便偷偷算了算;还有林平之小公子家里的那些事……   这人看起来似乎想了很多。   无花瞅着少年面上的神色,心底若有所思。   无机久在山中,认识的人只有寺中的僧人,无花原先对这人不甚在意。尽管此人是与他同辈的少林弟子,但无机好吃懒做,一直没被赶下山除了掌门有意无意地放水还有这人很会见风使舵,在寺中说不上人人讨厌可也说不上人人喜欢。   无花和无机的表面关系很好——他和寺中所有人都是如此——若非无机那日闯入他房中捡到银环,他是绝不会下手杀人的。   无花可以说是极为了解无机生平的人——所以,他疑惑的是,无机(晏良)为何会想这么多?   无机(晏良)还俗不过三个月,三个月的经历之中能遇见多少人?又能经历多少事?   不是人人都能像楚留香一样走到哪就能惹上一身的麻烦。   况且这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能惹麻烦的……   无花看了看嘴角含笑的原随云,默默止住了自己的想法。   他错了。   这人一下山就惹了一身骚,才三个月就让蝙蝠公子盯上了他,这惹的麻烦还不大么?   无花在一旁幸灾乐祸。   他的计划被楚留香破坏,假死到了沙漠投靠他母亲石观音又被楚留香逮住,原随云救无花出来是希望他能为其做事……但无花其实觉得无所谓。   原随云因眼盲不甘平庸,蝙蝠岛是他的心血;但无花一开始的阴谋是为了完成父亲天枫十四郎的遗愿,他自己并无多大的追求。   没有追求的人生就像咸鱼一般。   晏良注意到了无·咸鱼·花莫名其妙的情绪,心里古怪,将视线移向对方,无花面上含着清浅的笑意,神色自如。   晏良:……   他又看了看同样嘴角含笑的原随云,莫名一颤,后背发凉。   ……有谁在念叨他?   原随云温和道:“你手中的水再不喝,会凉,趁早喝了吧。”   晏良恍然回神,将温水一饮而尽。   无花看了原随云一眼,又懒懒地移开了视线。   他是真搞不懂原随云在想些什么……比他还更加深不可测的人。   *   仍是一个夜晚。   三人各订了一个房间,晏良去楼下找小二吃宵夜去了,而热爱夜晚群聚的两个反派瞅准机会又蹲在一个房间深沉地开始讨论。   原随云:“你可认识他说的那个人?”   无花:“不认识。为何问我?”   原随云:“为何我从未听过他说的那个人?若是有那等算命本事,怎么会将它传给一个和尚?”   无花:……和尚怎么了?   无花:“我没听说过,但他的解药也是找一个人买的。”   无花被原随云救了之后以表诚意,将他遇见的事都对原随云说了出来。当然,原随云也通过自己的信息渠道早已知晓了这件事。   原随云沉思:“也许那两人是同一个人。”   无花:“……你不在意他哪里来的钱么?”   原随云看他一眼,浅笑:“他口中的‘买’并不是用钱买,毕竟他下山之后过了段时间才开始算命,也许是用了什么作为交换。”   无花:“……你说的对。”   不愧是蝙蝠公子……他就不该提出自己的意见。   *   当年晏良和东方不败、王怜花同行,期间十分热闹,斗嘴挑刺找茬,开心不已。   这回和原随云、无花同行,原随云性格温和,不像晏良一样活泼;三个人的旅途尽管不是很热闹,可也别有一番趣味。   但,无花有话要说。   不知为何,也许是因为他一开始对晏良表现出不喜的原因,晏良对待他时和对待原随云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某日,他们途经一个小镇,而天色不早,便决定在当地的一家客栈休息。   “想吃什么?”   晏良自告奋勇地说要帮他们去带些吃的回来。   原随云微笑道:“晏兄想吃些什么,帮我也买一样就好了。”   无花道:“随便买些就可。”   晏良两手空空的走,提着满满的东西回来。   他给自己和原随云买了两碗粥和几样小菜,给无花带的却是两个青果子。   原随云:“……”   无花:“……你是不是看不惯我?”   晏良:“没有,这不是你说随便买些就好,我便随便买了些果子。”   无花:……「些」???   就两个能叫些吗??   而且这也太随便了吧??   还是原随云看不过,好心地分了些菜给无花。   无花:“………………”   他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晏良,又看了看面带温润笑意的原随云,筷子一摔,揣着两个果子出了门,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了。   晏良背对着原随云望着无花的背影,原随云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到晏良望了很长时间。   在晏良转身坐下时,原随云迟疑道:“不知晏兄为何要那样对他?田实虽然脾气不好,但人不错。”   晏良笑道:“他看不惯我,我也想欺负他,这不两全其美吗?”他对着原随云眨了眨眼,从怀里掏出一个烧饼,“等咱们吃完之后,你把这个烧饼给他。”   两全其美……美在何处?   原随云漫不经心地想着,面上展露了温和的笑意,轻声道:“我还道你真的要让他饿一晚上呢。”   晏良微笑不语,心想就是要饿他一晚上啊。   等吃过饭,原随云拿着那张烧饼,向晏良告别,转身走向隔壁的隔壁的无花的房间。   走廊灯火暗淡,原随云已习惯黑暗,步伐稳重。晏良垂眸望着原随云脚底的影子,闭了闭眼,合上了门。   原随云敲了敲门,温声道:“是我。”   木门应声而开,无花坐在桌边看他,道:“门关上。”   原随云反手合上门,将手里一直拎着的烧饼丢了过去,烧饼在桌面上发出了“pia”的声音。   无花挑了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原随云:“你师弟给你的。”   无花:“……他不是随便给我带了些果子么?”   原随云:“他说你看不惯他,他也想欺负你,两全其美。并让我给你带这个烧饼。”   无花:“……”   “两全其美,美在何处?”   无花发出了疑问。   原随云淡然道:“不知。”   烧饼早已凉透,无花不信晏良没想到这一点,这样一想,那人还是有意欺负他。   无花沉默半晌,道:“你还真给我带过来了?”   原随云道:“毕竟是你师弟关心你,我当然要替你捎带一下。”   无花假笑:“捎带着过来恶心我?你若真是好心,倒不如替我把这个烧饼给楼下小二重新炕一下。”   原随云笑而不语,无花和他对视了片刻,撇过头不想看他了。   在他们隔壁的隔壁的晏良的房间,关心无花的好师弟,忧郁地叹气。   没能对原随云问出口。   ——他和“田实”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呀   感jio迫害无花好过瘾hiahiahia   还想再继续迫害下去o(〃'▽'〃)o感谢在2020-02-02 23:03:31~2020-02-03 21:0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十千沽酒 4瓶;伽蓝雨的城 3瓶;植物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明镜亦非台(十一)   翌日清晨, 街道上雾霭弥漫,空气中冷意森然,但已有早点摊开工了。   江湖众生,黎民百姓, 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活下去。   晏良起得很早, 客栈里只有小二和掌柜的对话声。他从走廊中穿行而过, 有意放轻了脚步。   无花睡意浅,醒得比晏良更早, 将门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同行多日,他自然知晓晏良这是去练武了。   在寺中不练, 整日偷闲躲静, 还俗之后却开始练上了,真不知这人到底想了些什么。   无花讽刺地微笑。   他等晏良的气息消失,让店小二送了水上房间, 洗漱完毕后将东西一放, 也出了门。   这客栈二楼本就没住几个客人, 走廊上空荡荡的。原随云的房间房门紧闭, 里面一片寂静。   不愧是蝙蝠公子,连他也不知这人是何时离开的。   无花转身,慢悠悠地下了楼。   原随云此刻正在蝙蝠岛的一个据点听他的属下汇报最近所收集到的消息。   其中便有掷杯山庄庄主左二爷的女儿左明珠大病一场醒来后自称为施茵;而施茵却是与左二爷反目成仇的施孝廉的女儿, 并且施茵在左明珠病愈之时因病去世了。   原随云的属下很敬业,已查出左明珠身患离魂之症是假,所作所为皆是她和施茵为了能与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而设下的计划。   施茵的心上人是个戏子, 但左明珠的心上人却是左二爷世仇薛衣人的次子,薛斌。   薛衣人当年闯荡江湖号称“血衣人”,无人敢撄其锋。更重要的是,薛衣人的弟弟, 薛笑人是一杀手组织的首领。   原随云的耳目遍天下,当初楚留香为了一点红和曲无容而和黑袍客立下的约定,他当然也知道约定的内容。   看来事情会变得很有趣。   原随云坐在窗边,窗帘被风吹起,他垂眸望着楼下,缓缓勾起嘴角。   若是楚留香去薛家查探消息,保准能遇到如今装疯卖傻的薛笑人……   不经意间,晏良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之中。   于是原随云便想起晏良要找楚留香问有关无花的事情。   原随云算了算时间,他和晏良再同行几日便要分道扬镳了。   冬至将至,楚留香若是不改计划仍是会去掷杯山庄吃鲈鱼脍,到时大名鼎鼎的楚香帅定会找出真相……   蝙蝠岛上最新的拍卖会即将开始,原随云此次便是要带着无花去巡视他的产业,以后若是他不在岛上时,可以让无花来替他管理岛屿。   若是晏良赶得快些,也许还能插一脚。   原随云想。   走在冷风中的晏良打了个喷嚏。   ……又有人在念叨他?   *   无花去外面逛了一圈回到客栈时碰见了双手满满的晏良。   他看见对面那人便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张烧饼,至今仍躺在他房间的桌子上。   回去要赶快丢了,看着碍眼。   无花想。   晏良相当自然地朝他走近,语调平和,好似昨天欺负过他的事从来没有发生一般地问他:“你吃过了吗?”   无花挑了挑眉,悠悠道:“不曾。”   晏良丢给他一个纸包,无花接住。热乎乎的,一股……包子香。   两人并肩而行进了客栈,无花似笑非笑:“为何今日不给我一些果子了?”   他特意加重了“些”字。   晏良懒声道:“因为你不曾说随便带一些啊。”   无花:“我若是不说,你便会给我带除了青果子之外的食物么?”   “不是。”晏良否认,又接着道,“是除了青果子和烧饼之外的食物。”   无花又想起来在他桌子上躺着的那张烧饼。   “你买的是什么馅的?”   晏良:“猪肉大葱馅。”   无花:“……”   无花虽然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但也不贪口腹之欲,他在少林寺中待了多久,便吃了多久的素。   即使下山之后也是如此。   “你我同行多日,你莫非没发现我只吃素么?”无花冷冷道。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二楼。   晏良在他自己的房门前站定,对着无花微微一笑,温言道:“我的是猪肉大葱馅,你的是白菜馅……以后和人说话,把话听完。”   最后一句话教导意味十足,也很欠扁。   无花:“……”   谁让你断句断在这么个地方。   晏良注视着无花的眼睛,双瞳剪水,眼神清亮,放在那张平凡到极点的面容上有些许的违和感。   他笑了起来,轻快道:“昨晚实在是对不住了,你看你,对我态度那么差,我当然会生气了。”   无花:“……所以你解气的方法便是欺负我?让我饿一晚上?”   晏良:“不是有烧饼吗?”   无花:“你叫原随云拿给我时,它已经凉了,你觉得我会吃?”   晏良:“嘿嘿嘿。”   无花:……呵。   *   原随云回到客栈时,晏良已经吃完了猪肉大葱馅的包子。   对方并没有特意掩饰脚步声,晏良听见走廊上的动静,推开了门,对着站在楼梯口的原随云道:“我今早给你带了早点,但你回来的太晚,所以我和田实帮你解决了。”   原随云温和笑道:“多谢,晏兄有心了。我已在外面吃过了。”   晏良点了点头:“吃过就好。”   原随云没有说他去了何处,晏良也不会追问,正如他没追问无花的去处一样。待休整片刻,三人收拾好东西,再次出发。   暮秋正是万物萧条的时刻,前些日子看时只是叶子深了些的树木,如今再次看见同样的树木时,树叶却纷纷扬扬的落下,树枝上的叶子也少了很多。   晏良手握缰绳,在车前看着纷纷扬扬感叹道:“这叶子掉的真快。”   无花哼笑一声,秋日落叶之景别有一番魅力,只有晏良这种没有品味的人才只会随便感叹一句“掉的真快”——若是兴致高雅之人,定会感叹一句——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原随云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音色疏朗。   无花:“……”   “我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象那幅景色。”原随云道,“纵然萧条落寞,却别有一番灵气。”   晏良笑了起来:“还是原随云懂得多,我可想不到什么诗句来描述。”   无花:“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晏良:“……你跟着说什么?”   无花掀开帘子对他假笑:“为了衬托你的无知。”   晏良懒得理他了。   原随云在车厢中,眼前是一片黑暗,不见任何光亮。而他已在这黑暗中待了十数年。   无花和晏良的谈话对他来说实在是种折磨,即便他知道那两人并非有意,可是仍会不甘——为何唯独他身处黑暗之中?   原随云三岁因病失明,这世间万物于他而言犹如他人匆匆一瞥;可不同的是,别人还能继续看下去,唯独他深陷黑暗。   无花放下帘子,不经意间瞥到原随云面上的神情——尽管是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可看起来总有点古怪。   原随云察觉到他的视线,对他微微一笑:“怎么了?”   无花:“……没什么。”   车厢外,晏良听见两人简短的对话,微微垂眸。   再行三日,到了秋水镇,他们便要分路而行。   晏良早已知晓“田实”就是无花。   当初他凭借着一双眼睛认出了司空摘星,如今自然也能凭眼睛认出无花。   本该逃走不见踪影的无花和原随云搭上了线,晏良一开始以为原随云不知晓无花的身份(毕竟无花易了容),可相处了这么多日,他却开始疑惑原随云是否知晓无花的身份了。   若是在分别前点明无花的身份……原随云会怎么想呢?   相处这么多天,晏良已经看出原随云和花满楼不是同一类人,他们的相似之处也许只有盲眼与良好的修养罢了。   花满楼热爱生命,对世间万物都抱着温和的善意;可原随云纵然温和,言行之间却还是会透露出冷漠。   晏良并不是说原随云做的不好,即便是他自己也不可能像花满楼一样,花满楼这样的人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最初发现这一点时,晏良有点难过,随后意识到自己的难过不管是对花满楼、还是对原随云来说都过于失礼。   将感情寄托在他人身上、甚至希望他人成为自己希望是的那个人,这样的想法太过卑劣。   正如他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那般,他是他,原主是原主。每个人都是不同的。   若是原随云知晓晏良的担忧,想必只会觉得讽刺。毕竟他自己最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更别提无花本就是他从楚留香手中救下的。   晏良正在出神,无花钻了出来,对他道:“该我了。”   晏良抬眼瞅着他,惊奇不已:“你竟然如此主动?”   无花微微一笑:“你若是不愿意,继续驾车也无妨。”   晏良果断地把缰绳塞进了无花手里。   过了一会儿,无花道:“你为什么不进去?”   晏良靠着车框,懒洋洋道:“今天的天气不错,晒晒太阳。”   无花不说话了。   尽管已是暮秋,今日的天气确实好到令人惊奇。   不似暮秋,竟似盛春。   车厢中,原随云伸手掀起帘子。阳光倾泻而入,秋风凉凉,草木腐败的气息钻入车厢之中,逐渐弥散开来。   放在窗边的右手被阳光抚摸着,暖和极了。   青年沉默半晌,右手缓缓地由掌变爪,似是要握住什么东西一般。   ——他的手心里空无一物。   无法抓住的东西、甚至无法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观点,原随云和花满楼的不同大概就是:   花满楼即使无法看见阳光,但会用心去感受;原随云也看不到阳光,却会因无法看到阳光而不甘。   啊啊啊啊!!!我在说什么啊!!!   总之就是看待事物的观点不同吧! 第63章 明镜亦非台(十二)   秋水镇往北是松江府, 当地商业繁荣,水路畅通。   晏良也问过原随云等人之后的去处,知道他们要往东海而去,去见识一番海上风光。   原家的江船停在码头, 原随云计划乘江船至河口, 再乘海船入海。船、人手, 该准备的他早已准备好了,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场即将在蝙蝠岛上举行的拍卖会。   晏良思考了三天, 终于决定向原随云坦白。   他去找楚留香,本就是为了问为何无花会逃走。如今无花就在他身边, 若是不把无花捉住带过去, 未免有点说不过。   晏良大大方方的向原随云提出了问题。   就连原随云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率直,无花更是惊讶。   晏良问问题时,三人刚在酒楼包厢中用过了饭, 围着桌子当吃饱没事干的咸鱼。   到了秋水镇后, 晏良说着分别前颇感不舍, 便在秋水镇的一家酒楼里叫了一桌酒席, 并且特意照顾到无花的口味,在他面前摆满了素菜。   原随云已察觉到晏良似乎有所谋划,而那家酒楼本就是原随云手下的产业, 他也不担心晏良会弄什么小动作,相当自然的落座。   无花看着面前的素菜,有些无言, 心情还有点复杂。   只因他面前摆着的都是些他曾多吃了许多次的食物。   无花虽然不贪图口腹之欲,但偶尔碰见味道好的也还是忍不住多吃一些。左右不必再守那些清规戒律,也不必再拘束自己。   晏良没有注意无花的表情,他自己就是一个贪图口腹之欲的俗人, 记住桌上有多少菜压根不是件难事。   原随云吃了几样菜,也察觉出来了。   摆在他面前的菜式确实都是他喜欢吃的。   他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晏良埋头苦吃——他吃饭时一向心无旁骛——没有看到原随云面上的神情。   待吃过饭,包厢中陷入沉默之中。   晏良便是在他们正在休息时开口的。   此前原随云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耐心地等待晏良开口。   “你知道你身边的这位田实,是妙僧无花吗?”   晏良开口问道。   无花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听着,好似晏良问题中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原随云微笑道:“我知道。”   晏良有些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果然如此”,他看了眼无花,无花朝他一笑。   “你为何要把他带在身边?”晏良疑惑不解,“和他有仇?”   无花:“……”   为何会猜到有仇这点?   无花忽然意识到,晏良竟然还认为原随云是一个好人。   若是和他有仇,却不愿杀他,只能将其留在身边……这似乎挺符合晏良这些日子以来向他们展露的观念。   不杀人,交以律法处置。   原随云失笑道:“我和他并无仇怨。”   晏良瞄了眼无花,无花这回没看他,而是望着窗外,高冷似天仙。   “晏兄是何时认出无花大师的?”原随云紧接着追问,他似乎对这一点很感兴趣。   晏良诚实道:“我们同行的第一天。”   无花:“……”   原随云笑道:“竟然是一开始就认出来了么?看来无花大师的易容术不甚高超啊。”   无花:“……”   你个瞎子有什么资格说他易容术不高超。   原随云似有所觉,若有若无地朝无花那边看去。   无花看着窗外的风景,神色自若。   晏良在这时否认道:“他易容术很高超,我没有一下子就认出他。”   无花:……谢谢你啊。   司空摘星、王怜花都是易容高手,晏良和他俩混的多了,也能看出来一点好坏。无花的易容术确实算不错的了。   原随云道:“你我即将分别,晏兄突然点出无花的身份,不知是何意?”   无花开始看戏。   晏良坦荡荡道:“把无花押着去见香帅。”   无花笑道:“你武功平平,即使下山之后练得勤了些,也赢不了我。”   晏良也笑:“所以我给你下药了啊。”   无花不信:“你何时下的?”   饭菜上桌后晏良未曾碰过一下,无花自认自己的眼神还没瞎到看不见的程度。   晏良笑如春风:“我先来的酒楼,你们来之前我已偷偷溜进后厨,专门对你的菜下了药。”   无花:“……”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原随云一眼。   原随云面上仍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十分有耐心地听他们对话。   无花笑得古怪:“你……只对我下了药?”   晏良点头道:“是。”   傻子。   无花在心里嘲笑他。   原随云忽然道:“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让无花大师伏法?”   晏良道:“他该接受惩罚。我不求你的想法与我一样,但请你能将无花交给我。”   原随云微微一笑:“我若是不愿呢?”   晏良一怔,原随云面朝着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悠悠道:“在下有一事……”   晏良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连对方接下去的话也听不太清了。   他伸手撑着脑袋,努力瞪大眼睛望向原随云:“你——”   舌头好像打结了一般,想说的质问迟迟不能说出口。   最后印在晏良眼中的是原随云一如既往的温和笑脸。   “磅”的一声,晏良彻底闭上了眼,趴在桌边,不省人事。   无花想着晏良昏迷前的表情,颇有些遗憾:“你真该看看他的表情……估计没想到你会是对他下手的人吧。”   原随云浅笑着“瞥”他一眼,无花识趣地转移话题:“你一开始便发现了他的谋划?也对,这般简陋,被发现也是应该的。”   “他对我太过放心……哈。”原随云嗤笑一声,“是把我看成了别人才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花笑道,“不愧是蝙蝠公子。”   原随云听出他这声恭维并非发自肺腑,浅笑道:“劳烦无花大师把晏兄装入麻袋,我们休整片刻,即日启程。”   无花:“……”   这人竟然支使他?   打又打不过,只能听其命令。   无花拽着晏良的领子将其塞入原本便在角落的一个麻袋里。他原先还奇怪这家酒楼为何如此不合礼数,在角落摆个麻袋,原来是原随云早已准备好了。   无花对晏良的观感很古怪,脸还是那张脸,但却与少林寺时的无机想比仿佛变了一个人。   若是像他一般带了面具倒也好说,奇怪的是寺中的无机好吃懒做偷闲躲静,而还俗后他懒洋洋的没个正形——这面具带了与不带又有何区别?反正在以苦修为主的寺庙中这两种类型还是一样不讨人喜欢。   无花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晏良,对方脑袋还露在麻袋外面,一头秀发柔顺地铺在脑后。   这假发……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无花自认自己的假发不似晏良的那般逼真。   他伸手欲将对方的脑袋塞进去,不知碰到了哪里,也许是力道有点大,晏良的那顶假发眨眼之间就落了下来。   无花:“……”   无花看着他光溜溜的头顶,沉默地将假发又给他带回去了。   假发的触感十分逼真。   这样似乎也能理解晏良为何在还俗之后不愿留长发了。   *   晏良醒来的时候很茫然。   眼前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寂静之中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手脚都被捆着,身上的东西似乎也被搜走了。   他试着翻身,然而翻到一半便被卡住,右肩在上方的木板蹭过,徒劳无功地落下。   晏良又上下挪了挪,当头和脚接连触碰到木板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有可能正躺在棺材里。   晏良:……这要有幽闭恐惧症不得被吓死。   他此刻的姿势是头顶木板,翻身不行,但能上下移动。头顶的假发不知为何掉了,而头皮有一股凉意。   晏良猜到头顶那块木板大概被打了个洞,让他不至于憋死。   既然憋不死,那便可以使劲搞了。   晏良放下心来,开始在这棺材里半吊子的左翻右滚,棺材被带动起来,和周围的东西碰撞发出“哐哐当当哐当”的声音。   黑暗中时间流逝的速度难以估摸,晏良不知道自己翻滚了多久,但两边的胳膊疼得厉害。除此之外,翻滚期间难免碰到头,晏良的头也被撞得一阵发晕。   “有谁在吗——?”   晏良开始发问。   他等了等,没人回应。   没人就好。   晏良戳开系统商城的面板,理直气壮地预备作弊。   没人在旁边看着那就可以出来之后就溜了,顺便再看看原随云在搞什么鬼。   想起原随云,晏良就叹了口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黄雀也太会伪装了。   就是不知为何要把他困在这里,难不成是为了替无花消气?   晏良在系统商城里点了兑换匕首,手上立马便出来了一把匕首。   晏良试探性地轻握了一下,入手了是冰凉的匕柄。   他上身和手捆在一起。晏良拿匕首割断绳子,割断后先动了动胳膊,感觉血液开始顺畅地流通后,便预备拿匕首划开这个棺材。   他找准方位,手里握着匕首,正要一刀从身侧的木板捣下去,外面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里隐隐含着笑意,正是原随云。   晏良的动作止在那里,不敢戳下去了。   他竟然不知道原随云何时出现在外面,连气息也是对方开口时他才感知到。   且听声音,原随云似乎就站在棺材的旁边。   虽然知道原随云的武功高,但竟然高到这种程度……   晏良嘴里发苦。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呀   一开始晏良对原随云的印象是:“温和的好人,像花满楼”(有花满楼的好感加成)   认识到花满楼和原随云的不同之后的印象是:“温和中带点冷漠,是个好人”(花满楼的好感加成还在)   被药倒之后的印象是:“不知道在搞什么+武功竟然这么高+虽然不知道想什么也许还是个好人”(花满楼的好感加成稍稍降下去了)   之后还会再变……然后就开始难受啦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像会有好感度的攻略游戏】   *   话说今天,本来列好的章纲,准备码的时候发现连不上,又重写了一个|·ω·。)   什么时候我才能练就时速3000哇,1500也可啊 第64章 明镜亦非台(十三)   仅凭自己的实力是无法打败原随云, 晏良向来有自知之明,因此在这种条件下他缓了缓,相当自然地开口:“没有干什么。你把我困在这棺材中,我自然要想办法逃出去。”   他的声音因隔着木板而闷闷的, 但语气中的闲适仍是十分明显。原随云微笑道:“你不问我为何要把你困在此处么?”   晏良道:“替无花出气?我本以为你和我已是朋友, 看来仍然比不过无花在你心中的地位。”   原随云失笑道:“你竟然以为你和我是朋友?”   晏良反问:“不是吗?”   原随云轻叹一声:“晏兄似乎过于自以为是了些。”他顿了顿, 再次发问,“你既然会算命, 为何没算出自己会落得这般下场?”   呦呵,问到点上了。   晏良道:“我算不了自己的命。”   因为「他」早已死了。   原随云只当这是和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 又听见晏良问道:“方才是开玩笑的, 你能说为何要把我困在这里吗?我和你就算不是朋友,但也不是仇人。”   “因为我看不惯你。”   原随云缓缓道。   晏良惊了,还有点小受伤:“……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原随云突然沉默了下来, 晏良将耳朵贴在木板上, 听到了对方平稳的呼吸——这还是在对方没有掩饰的情况下。   “你若是讨厌我, 为何还要邀我一同上路?我没记错的话, 先邀请我的是你。”晏良不解,他真的搞不懂原随云的想法。   “若是不喜欢我,大可以江湖再见。”   原随云道:“这世上人人都有好奇心, 你莫非以为自己的变化无人知晓么?”   晏良心肝一颤,暗道要翻车,但面不改色, 他认出了无花的身份后也没想过掩饰,即使被指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对我感到好奇?”晏良反问,“那你又知道我的什么变化?”   他问出这问题时心里已有了猜想,原随云的身份绝不止无争山庄少庄主这么简单, 定然有奇特的信息渠道。   “你在无花死后不久还俗下山,出了莆田少林寺境内便开始算命。这也就罢了,可言行举止如同变了一个人般,算卦一算必准——”原随云问道,“你觉得这变化不能引起人的好奇么?”   晏良沉默:……好像还真的能引起人好奇。   两人隔着副棺材板对谈,谈的时间甚至还不短,很快就要进入白热化阶段。   原随云继续发问:“我有一事十分不解……”   他话说到一半,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敲门的人恭敬道:“丁枫已将蓝太夫人迎接至船上,并说有一事禀报。”   晏良心中一动。   原随云眉头微皱,吩咐道:“稍等片刻,我这就去。”   晏良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原随云吩咐完之后便没再开口,他现在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原随云动了起来,缓步向外走去,他打开门的时候,晏良听见了外面的风浪声。   “你即使从棺材里出来了也无处可逃。”原随云丢下亲切的忠告,“我现在不会杀你,所以你最好安静地待在这里。”   现在不会杀……不代表之后不会杀。   晏良坚定沉默是金的原则,安静如鸡。   待原随云合上门后,晏良估计他已经走远,相当果断地继续拿匕首去捅身侧的木板。   他从刚才与原随云的对话中有了隐隐的熟悉感。   正如多年以前,他与穆如风对话时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甚至比之更甚一筹。   匕首削铁如泥,木板一下被戳烂,晏良握着匕首顺着划下去,麻溜地拆开剩余的地方,成功地坐了起来。   时间不等人,早跑早完事。晏良割破脚腕上的绳子,有些狼狈地从棺材里跨出来,待站定后随手从一边的床上割下布将匕首包起塞入怀中。   这房间装饰简单,但床上用品与精美的家具都隐隐透着股壕气。连晏良方才用来包匕首的布也是上好的布料,柔顺且丝滑。   晏良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离门越近,听到的声音便越大。   涛声阵阵,腥咸的海风从门缝中灌了进来,晏良头皮一凉,惊觉自己忘了把假发带上了,忙去从黑漆漆地棺材里把假发捞出来带上。   晏良靠在门上听了听,他虽然武功没有无花和原随云高,但耳力还算可以。门外并无人走动,晏良轻轻推了推门,门上挂着的锁磕在门上,发出了声响。   晏良:……竟然还挂锁??   他认命地又匕首的外装,从缝隙中插了进去,轻轻一挑,削铁如泥的匕首将锁闸划开了。   门锁坠地,晏良推门而出,头一伸出去,迎面走来两个水手打扮的大汉。   晏良:……啊呀。   他当机立断,掏出药粉朝两个汉子面上洒去,在“哐咚”的倒地声中头也不回地撒丫子狂奔。   他离开约有半刻钟的时间后,无花易容成的“田实”绕过拐角,看到走廊上躺着的两个大汉和门前地上的铁锁,沉默一瞬,淡定地推开房间门。   映入他眼中的是被拆坏的棺材和地上的碎木渣。   无花:……   跑得真快。   他将事情告知了原随云,对方神色微妙,吩咐人手去找搜找晏良后,笑着对无花道:“你认为他是如何逃出去的?”   原随云身侧的丁枫不愉快地盯着无花,无花习以为常地无视,从上这艘船以来,丁枫便一直将他视为眼中钉。   无花:“用匕首划破了棺材。”   原随云:“他那匕首是从何处得来的?”   无花:“不知。”   原随云:“门口看守他的那两人如何了?”   无花:“被药倒了,昏迷不醒。”   原随云:“我记得他身上的东西都被搜出来了。”   无花:“我不记得。”   丁枫因无花的回答看起来似乎更加不愉快了。   原随云似有所觉,对丁枫道:“你去安置好蓝太夫人,莫让晏良冲撞了他们。待安置好后,你去找紫鲸帮帮主,剩下的你看着办。”   丁枫神情一振,得意地看了眼无花,大步离开。   无花含笑目送他离开,转过头便问道:“蓝太夫人……莫非是那位江左医神蓝太夫人?”   原随云似笑非笑:“你若这样认为也无不可。”   无花思忖片刻,决定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原随云虽然救了他,却并未明确要求他做些什么。连让他帮忙照看蝙蝠岛也是随口一提,无花是不信的,他更相信另一个可能。   比如说,将他卖给别人。   自从楚留香将无花的事情公之于众,官府对他下了悬赏令,甚至还有人称他为妖僧。   想捉住无花去领赏金的人数不胜数。   “无花大师。”原随云又道:“你可知丁枫方才对我说了什么?”   之前无花在房间里待着,丁枫找原随云禀报时他没在一旁听着。   可惜的是,无花晚了一步。   无花抬眼看向他:“他说了什么?”   原随云笑道:“楚留香和胡铁花跟着蓝太夫人的船只……你觉得他二人之后会如何?”   无花:“……”   楚留香,竟然又是楚留香。   无花笑道:“他二人定然会登上这艘船,揭开你的面具。”   原随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楚留香纵然赢了你,但以他的实力却赢不了我。”   言外之意即无花也赢不了原随云。   隐晦被怼,无花笑得和善:“你且等着。”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楚留香,若是轻敌则会落得同他母亲石观音一般的下场。   当初无花扮作吴菊轩时曾忠告石观音除掉楚留香,但石观音沉迷楚留香的男色,没有接受这个建议。如今旧事重演,无花这回可没有提醒原随云的打算了。   *   此时此刻,晏良正在二层的船舱中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行动着。   他方才从关着他的房间里出来,正欲用轻功上高处远观一阵,却发现自己被点了穴道,真气滞涩,手法和石观音一样。   石观音的点穴手法为她自己所创,被点穴的人虽然无法运气,但行走自如。而晏良的解穴手法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得来的,是套装,由于带有特定地指向性比平常的贵了一倍。   还好无花并不知道那时是他解了楚留香他们的穴道。   自己替自己解完穴道后,晏良感叹了一句。   解了穴道后晏良如愿跳高了一些,将整艘船一览无余,只是他本打算趁还没人发现动静没闹大时先去舱底找备用小舟逃脱,但这艘船又大又广,他竟然不知从哪里去舱底。   船板上已渐有人声,晏良侧耳听着动静。正在搜查晏良的水手们也分了人去舱底守着船,顷刻之间,这艘船便警戒起来。   晏良想起方才在顶上望见的大海,夜晚中的大海不复白天的深蓝,那是似乎要将所有吞噬的黑暗。   他心里此时记挂着很多。   晏良勉强算是和原随云撕破脸皮,他有预感绝对不能被抓住。但他唯一不明白的是,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目前的这种情况。   即便原随云不愿交出无花,也不用这样做,大可以药倒他之后带上无花一块走。   还有原随云一直未能说完的话,对方想问的问题显然是同一个问题,就是时机不太对。   非得文绉绉地说一句有一事不解导致话被打断,若是直接说你为什么×××还好一些,这样也许能说完。   晏良非常想知道原随云到底想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家忽然变天,前两天还是大太阳天,妈诶今天可冻死我啦   大家洗个澡,扣手机,睡觉觉,晚安好梦么么哒=3= 第65章 明镜亦非台(十四)   楚留香登上那艘从暴风雨中突然出现的船只时, 敏锐地察觉出船上的气氛有点古怪。   尽管水手们都朝他们六人展露了亲和的笑容,却又表现的很惊讶。   船上荡漾着悠扬的琴声,琴声之优美,让楚留香想起了从他手中逃走的无花。   谈琴的是位白衣少年, 那少年在他们朝房间走去时便停止弹奏, 向门口走来。   胡铁花预感他们即将会开始一段文绉绉的对话, 心生不耐。他直来直往,也了解楚留香, 便不打算参与到两人的谈话之中,向房间内看去。   里面坐着两名少年, 其中一人让胡铁花既惊又喜, 叫道:“晏良?你怎在此处?”   楚留香听到胡铁花的叫声,心中一惊,抬起眼望向房间内部。   那灰衣少年赫然是先前自沙漠一别后便未曾见过的晏良, 对方看起来脸色苍白, 一副虚弱的样子。   晏良对着看过来的两人露出了一个笑脸。   他身侧坐着一位面貌平平无奇的玄衣少年, 看见楚留香与胡铁花后微微皱起了眉头。   楚留香心道这少年似乎不大欢迎他们的样子。   胡铁花不管这些, 他惊喜不已,一屁股坐在晏良身边。   晏良很上道地给他拿酒盏倒酒,亲切地问候他:“吃了没?”   胡铁花对他的上道很欣慰, 盯着从酒坛中流出的金黄色酒液,回答他:“没吃,我和老臭虫在海里漂了半天。”   那玄衣少年在一旁别过了脸, 看起来似乎不大开心。   楚留香看得分明,他注意到晏良在这船中十分随意,显然待的时间不短。   原随云听着身后的动静,笑容依旧, 将白猎、英万里、张三和金灵芝也一一邀进房中,众人落座。   他们来的很巧,厨房中正在准备饭菜,人一下多了六个,原随云便吩咐下去让他们再多准备一些。   九个人围着圆桌交谈,交谈期间原随云点明了楚留香与胡铁花的身份。   众人一一交换了姓名后他们这才得知原随云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时才意识到他是个瞎子,空气中一时陷入沉默,而原随云神情自如地表示他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身上。   众人皆欣赏其心胸之开阔,楚留香也心生赞赏之意。唯有那玄衣少年的表情古怪,似笑非笑,似乎另有意见。   楚留香心里奇怪,却听见原随云对着他和胡铁花道:“晏兄时常与在下说起两位在沙漠中的壮举,今日有幸相逢,实在是欣喜万分。”   晏良和他身侧的玄衣少年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晏良笑着喝了杯酒,面上染上一层薄红;玄衣少年也在笑,却笑得古怪。   胡铁花酒量不好,却爱极了酒,坐下之后不过一会儿便喝了数杯。听到原随云的这句话,大力拍了拍晏良的肩膀:“你竟然这么崇敬我吗?在原公子的面前这么夸我哈哈哈嗝。”   他说到最后竟然打了个酒嗝,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   晏良方才仅喝了一杯,也显露出醉意来,面色红的像猴屁股,胡铁花拍他时他正在喝第二杯。其力道之猛,让晏良猛不防地呛到,弯下腰一阵猛咳。   那名为田实的玄衣少年冷漠地往一旁挪了挪,没有半点递手绢的打算。   席上因这个意外而有些慌乱,原随云面露担忧之色,田实看他一眼,安慰他:“他呛到了,咳一会儿便没事了。”   楚留香看着这三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晏良很快便止住了咳嗽,淡定自若地抹了摸嘴。胡铁花愧疚地看着晏良,认错认得飞快,这也正是他的可爱之处。   “你没事吧?我对不住你……”   “没事。”晏良很镇定,反过来安抚胡铁花,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豪爽道:“小胡!给我喝!不醉不归!”   他面色红通通的,眼神迷离,显然醉得不轻。   胡铁花和他干了一杯,两人喝了个痛快。   饭菜一一摆上桌,其余的人也开始了吃喝。他们乘着棺材在海上漂了很久,滴水未进,早已饿得要死。一时间桌上只有碗碟碰撞之声。   晏良酒量差极了,方才喝了一杯便昏昏沉沉的,又接连喝了三杯,终于不胜酒力,倒在胡铁花的酒杯之下。   原随云听见桌上一声“哐咚”的声音,了然道:“可是晏兄又喝醉了?田实,你把晏兄扶回房间罢。”   田实应了一声,半扶着晏良告退了。   晏良半搭在田实身上,嘴里模模糊糊地念叨着什么,踉跄地跟着田实的步伐离开,从楚留香身侧经过。   楚留香听见了晏良念叨的话,他说今日天气很好。   他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回首叹息道:“我之前见他时,他还不是这副样子。”   之前的晏良眼神清亮,精神抖擞;可在这船上再见的晏良却略显颓废,甚至还开始喝酒了。   原随云正欲答话,胡铁花便道:“他定是尝过一次后便再也忘不了酒的滋味了,酒这么好,谁会不喜欢他呢?”   楚留香无奈道:“你莫要只顾着喝酒……吃点菜。”   原随云接着道:“晏兄这几日心情不大好,一直借酒浇愁。”他叹了口气,“只是借酒浇愁愁更愁,我也不知他心里到底塞着什么事……似乎与妙僧无花有关。”   席上顿时陷入寂静之中,众所周知,无花是楚留香捉住的,也是从楚留香手中跑掉的。   楚留香苦笑道:“竟然是因无花么……他大概还是没想透。”   英万里一直记挂着无花的案子,之前在船上一直不曾找住机会问,如今既然被引出了这个话题,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何无花会从香帅手中逃脱?以香帅的实力,并不会出如此纰漏。”   从棺材中上船的六人中,只有英万里隐瞒了捕快的身份,而是报上了“公孙劫余”的假名。   楚留香知晓他的身份,也理解他的想知道真相的迫切,坦然地解释道:“当初我和小胡本欲带着无花归案,将他上交官府。但在途中遇见了李玉函夫妇,被卷入神水宫事件之中,分身乏术,一时不查,被其逃脱……无花并非独自逃走,是有人协助他逃脱。”   英万里道:“助无花逃脱之人,香帅可有头绪?”   楚留香道:“并无头绪。”   最开始楚留香本以为是组织了杀手组织的黑袍客,后来得知那黑袍客便是薛衣人,但薛衣人否认了这一点。如今他确实没有头绪。   英万里不说话了。   他确实是个很敬业的捕快,令人尊敬。即使在追踪重要案犯的情况下也不忘另一个犯人。   这场谈话让席间的气氛有些冷凝,好在觥筹交错间气氛有热闹起来,胡铁花对气氛的变化丝毫没有感觉,喝够酒后便毫不客气地开始吃了。楚留香竟然有些羡慕他的好胃口了。   待用过饭后,众人都显露了疲态,原随云叫人为六人安排了房间,并把他们分别带了过去。   楚留香本想去看看晏良,但原随云却道晏良此刻应是睡得很熟,楚留香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和原随云站在船边,暴雨已然停歇,只是大海此刻仍如深不可及的黑色深渊,楚留香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不知原公子是如何与晏良碰上的?”楚留香问道。   “晏兄还俗下山后不久我便遇见了他,相处短短一日便极为投缘,只是他后来要替李老先生找他的孙子,我便与晏兄分开了。”原随云说的话半真半假,这样最是难以分辨,“后来他送李公子回乡,我因家里的生意又与他碰见了,他看起来不大开心,又因无处可去,便说与我一同出海游览。”   楚留香想起分别前晏良对他露出的那个笑容,心里的古怪感愈发奇怪。   “看来我明日需与他谈谈……”楚留香似乎只是无意义地感叹了一句。   原随云微微笑了笑,并未发表意见。   楚留香向他道谢:“若非原公子相救,我们大概要在海中漂流的更久。多谢。”   原随云笑道:“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仅仅是短短地谈了一会儿,楚留香便对原随云心生好感。对方进退有度,举止得礼,正是一翩翩佳公子。   两人谈了一会儿,楚留香去了原随云安排给他的房间。房间装饰简洁,但各类用品显然都是佳品。   胡铁花的房间本应在他隔壁,可这人却鸠占鹊巢,登堂入室地坐在楚留香房间的凳子上。   “我果然还是不明白你们文绉绉的到底能谈些什么。”胡铁花见了他便感叹。   楚留香道:“我也不明白你为何在席间喝了一坛酒,现在还抱着一坛酒在喝。”他在胡铁花的对面坐下,“喝酒误事,你还不懂这个道理么?”   胡铁花道:“我不懂,也不想懂。喝酒便是喝酒,什么也不该考虑。”   楚留香叹道:“你说的不错。”   只是晏良似乎考虑了很多的样子。   他与原随云分别后,在路上碰见上船时惊讶地看着他们的水手,那些水手说晏良神机妙算,算出今日会有暴风雨,并且还会有六个人上船。   那些水手正是因算卦应验了而感到惊讶。   楚留香想到晏良醉意朦胧地从他身侧走过时所念叨的话,一时不太明白晏良是真醉还是假醉。   是在暗示什么……还是说只是普通的醉话? 第66章 明镜亦非台(十五)   话说回头, 无花扶着晏良回到了他的房间。甫一进门,晏良便挣脱开来,狼狈地跪在了地上,呼吸急促, 声音压抑。   无花冷眼旁观。   他其实也没想到原随云会对晏良下毒。原随云在晏良的饭菜中除了迷药, 还加了毒药。那种药不知是什么原理, 药性发挥时会令人生不如死,唯有定期服下解药才能逃脱痛苦。   *   两日前的夜晚, 晏良虽然从棺材里逃了出来,但于船中迷失方向之时, 药性突发, 当即狼狈跪地,未能反应过来便被水手捉住。   无花原先还奇怪原随云为何一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模样,待看见狼狈不已的晏良时他瞬间了然。彼时晏良忍着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蔓延开的疼痛, 跪伏在原随云脚下, 满头大汗, 即便如此他也未曾发出痛呼, 不愿向原随云求饶。   原随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晏良疼痛之余瞥见那张笑脸,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原随云目不能视, 无花在一旁窥见了晏良的神情。   当初在酒楼中,无花亦是在一旁冷眼旁观。那时少年意识到下药的是原随云时,是用一种迷茫而又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原随云。   而此刻伏倒在原随云脚下的晏良, 即使冷汗淋漓,却仍然执拗的咬牙瞪着原随云。眼中隐隐藏着明悟一切的通透和……难过。   毒发之时疼痛难忍,犹如万虫噬心。原随云意外于晏良的忍耐力——对方即使在痛昏之前也不曾求他。   后来再毒发时,晏良开始喝酒, 他酒量不好,喝了之后很快便醉了。他宁愿喝酒强行忍痛逃避,也不愿向原随云低头。   无花不知是该嘲笑他的固执,也不知是该佩服他的倔强。同时无花也觉得奇怪。   ——无机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原随云友情提供了各种各样的酒,晏良已不想和他说话,每每见到原随云必定冷面相对。   短短两日,晏良便被毒药折磨的虚弱极了。喝酒可以暂时缓解疼痛,但有时他喝上头便不管不顾的大叫一通——船上的水手们正是听了他酒后的醉话,才会对楚留香等人上船而表现出惊讶。   楚留香上船前,晏良已向原随云承诺什么也不会说出口。在海上漂流多时而精疲力竭的楚留香等人没有了能反抗原随云的能力,即使楚留香能与原随云抗衡一二,也仍是强弩之末。   原随云很满意晏良的识相,尤其是对方因楚留香等人的安危而对他说了两天来的第一句话。   如今,无花冷眼看着晏良痛苦不已的模样,没有丝毫扶他起来的意思。无花本就不是心善之人,他当初能为了谋划而杀掉亲生弟弟,更是欲将知晓他身世的天峰大师灭口便已证明了他的无情。   因此,「无机」这么一个本就关系平平的师弟,即使同行多日,无花也并不认为他与晏良之间构筑了多么深厚的感情。   没有上去冷嘲热讽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晏良跪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攀着一旁的凳子勉强站稳了,跌跌撞撞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多谢……”   晏良朝无花露出一个晕乎乎的笑容,无花无法分辨那其中到底蕴含了怎样的感情,也不理解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为何要朝他微笑,甚至还能对他说出感谢的话语。即使醉了,也能对他这个冷眼旁观的人表达感谢么?   难不成是被折磨疯了?   无花漫不经心的、冷漠的想着。   晏良蹬掉鞋子,艰难地爬到床上,颤抖着将被子覆在身上,蒙头在被子中蜷缩起来,好似已不打算再同无花说话了。   若是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像往常一般谈笑自如,那才是最为奇怪的反应。   这两日晏良喝了酒便会蜷在被子里发抖——那并非由于害怕,而是因毒发时带来的疼痛难以忍受所造成的颤抖。   无花习以为常,一言不发地关门离开。   *   待确定人已走远后,床上如同装了电动马达的被团停止了抖动。   晏良闷在被子里长长的舒了口气。   再抖下去可真要抖成帕金森患者了。   他只毒发了两回,剩下的包括刚才那个都是装出来的。 第二回 毒发后晏良趁在床上蒙着头时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万能解毒丸。解无花下的毒时兑换的那几个药丸都被搜走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在确认了毒发时的症状和时间后才服下了解药。   晏良在黑暗中摸了摸下巴,他为自己的演技而感到些许的自豪。   无花和原随云似乎都没看出他在演戏,晏良把这个原因归结为他们都不像自己切身体会过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和他与生俱来的演戏天赋。   如今晏良只有在床上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他到底是忍不住算了算原随云的身份,结果令他十分受挫。   又是识人不清惹的祸。   两人初见时晏良曾以开玩笑的态度提过给原随云算一卦,原随云委婉拒绝,并说他如今并未有不顺心之事,与其提前知晓未来所发生的事情去回避不如堂堂正正地去面对。   对方这番话叫晏良十分感动,之后再见也仍记着这句话,再也未提算卦这件事。   这回吃了个闷亏,晏良要是再不算便是个傻子。除了算命,他也把沉寂多年的、可敬可爱的窃听器给派了出去。   360度无死角全程窃听,无杂音,不断电——因为它是电池版——窃听器为晏良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晏良痛定思痛,决定改掉这让他栽了个跟斗的毛病。   上个世界太过顺风顺水,除了东方教主千面公子这两人让他与江湖产生了联系,其余方面他和江湖没扯上太大关系。后来更是安心地当一个二十四孝好哥哥好儿子。   这让他险些忘了自己还是个有纯天然作弊器的氪金玩家。也让他忘了江湖上并非人人都是好人……他遇到的有趣的人太多,见了原随云又因花满楼的好感加成后看他便自带了一层滤镜。   晏良:惆怅,想锤死自个儿。   石观音确实狠毒,晏良生气归生气,甚至陷入困惑,但绝不会因她一个人而改变看人的观点。   他相信这世间还是好人多一些的。   原随云是蝙蝠公子一事让晏良感到挫败,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靠着作弊器开始探索这艘船的秘密。   当初住院时本以为可以出院撒欢,但随之而来又被检查出了新的病症,已经充分锻炼了晏良的心理能力。   两日已经足够晏良摸清这艘船的构造,监视器跟着水手们已将这艘船上的所有角落都拍下来传给晏良,这船上每个角落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船上有多少人他也知道:比如原随云的那个名叫丁枫的手下此刻便在船上躲着楚留香等人,船舱里华山派掌门与她的弟子们等等。   如今席上原随云对着楚留香信口胡扯的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原随云之演技与晏良相比也不遑多让,起码晏良此刻对他面不改色地说自己因无花一事而心有忧虑而佩服极了。   楚留香的声音毫无破绽,晏良听不出对方此刻的想法。不过依他一己之见,认为以楚留香的聪慧,也许能猜出自己的意思,即使未曾猜出,想来也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   待他们吃过饭,原随云与楚留香倚栏对谈。他们谈,晏良听,边听边为原随云的厚脸皮与其精湛的演技而惊叹。   可与他一挣奥斯卡小金人奖啊。   再加上一个无花,三足鼎立呢。   “看来我明日需与他谈谈……”   楚留香发出了如此感叹。   晏良:来来来!!快来找他谈!   毒发会持续半个时辰,晏良算着时间,确认过了半个时辰后便从床上翻身坐起,下床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夜色深重,窗缝中灌进海风,晏良走至窗边,将窗门打开了一点。海风冰冷,晏良又在被子中捂了一身汗,风一吹,便打了个哆嗦。又瑟瑟发抖的合上了窗。   大海的夜晚与白天相比截然不同,在原随云这艘船上所看见的大海与当初在飞仙岛海边所看见的大海亦有所不同,想来是与心境有关。   晏良隔着一扇窗户,闭了闭眼,又一次去想象蝙蝠岛的模样。   蝙蝠岛想必是像它的名字一般,阴暗、不见光芒。   他已经想过很多次了。   自从算出原随云是蝙蝠公子,晏良便将其自称蝙蝠的原因与他的眼睛联想到了一起。   原随云,无争山庄的少庄主,温文尔雅,性格敦厚。这样的人本不该是蝙蝠公子,可原随云偏偏就是。   花满楼与原随云的相似之处在他们的眼睛,不同之处也在他们的眼睛。   花满楼的眼睛里藏着星星,那是他热爱生活的象征;原随云的眼睛里含着寂寞萧索之意,那正是他因眼盲而不愿热爱世界的体现。   晏良看原随云从不提眼盲之事,便自然而然的认为对方也是如花满楼一般洒脱之人……可双方所承担的重量本就不相等,两人又怎么会是相同的人呢。   晏良叹息,又灌了一杯水——他只顾着喝酒,肚子也没填饱,原随云不会特意安排他饭菜,他只能以水止饥。   晏良:……肚子饿,想恰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辽   并没有漏一章_(:з」∠)   是我笔力太差,写得不好OTZ   16号之后大概会有点忙……要是24点之前没更那就是鸽了,因为学校要直播授课……我当初选课选的可满了嘤嘤嘤   能更就不鸽,以上!   感谢在2020-02-07 23:06:02~2020-02-08 21:1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祁笑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明镜亦非台(十六)   楚留香到原随云船上的第一天,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了晏良。   在那之前,他一直想着该如何去见晏良一面。对方显然是想暗示他些什么,但仅凭那些线索,楚留香只能推断出对方目前的处境不太妙, 以至于晏良只能委婉地暗示他。   这艘船的主人是原随云, 晏良却在这艘船上略受制肘。那是否表明, 原随云有古怪之处呢?   楚留香思绪翻涌,但面上丝毫不显。   他开始在船上逛了起来。   胡铁花大早上的便不见踪影, 依早上楚留香听见的动静,想必也是去船上逛了……至于不拉上他的原因, 想必是佳人在侧, 无心喊他了。   船上的水手们看见楚留香时都带着温和的笑意,楚留香也含笑颔首。   他不得不承认,这船上的水手们正如船的主人一般, 带着温文儒雅的气质。   船很大, 楚留香从船头走到船尾便花了很长时间, 这还只是一层, 上面还有第二层。   楚留香望见台阶,正欲抬脚往上走,看见上面下来了一个人。   两个人一高一低, 站在木阶上对视。   楚留香收回脚,作了一揖:“田公子。”   那少年正是昨夜扶醉酒的晏良回屋的田实,样貌平凡, 但举止得礼,言语温和。他也作了一揖,对楚留香笑道:“香帅。”   两人闲话家常般地谈了些话。从昨夜田实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楚留香本以为对方是个极为冷淡的人, 但交谈间,对方显得很有耐心。   当楚留香提出想去看看晏良时,田实更是笑着应下,转身带着楚留香又上了二层。   楚留香与他并肩而行。   二层的房间有两边,晏良的房间在最深处,他们穿过长而空荡的走廊,来到了门前。   田实敲了敲门,温声道:“晏公子,香帅来看你了。”   里面无人回应。   田实疑惑地皱眉,伸手又敲了敲。   楚留香盯着紧紧闭合的门,想象着里面可能会有的景象,余光瞥见田实侧首看了他一眼。   “晏公子——”   田实又叫了一声。   “哎——在这儿呢——”   少年回应的声音响亮而又清脆,近在咫尺。   ……就在他们身后。   楚留香转身,田实也一道转身。   晏良扒在栏杆处,对他二人笑得灿烂。   “…………你做什么去了?”   田实发问,楚留香注意到他的声音中有些忍无可忍的意味。   “我饿了。”晏良理直气壮,利落地翻过栏杆,踏在地上,他手里还拿着两个果子。   田实:“那你为何会从——这个地方出现?”他瞥了眼晏良翻过的栏杆,意思很明显。   晏良:“我太饿了,又累又疼,懒得再走过一段长廊和台阶再穿过半段长廊去厨房。”   楚留香含笑看着他们俩对话。   田实:“所以你宁愿翻下去,也不愿走这短短的一段路?”   晏良:“是。”   田实:“……”   眼见着对话趋向冷场,楚留香好心地出来救场,微笑道:“你今日气色看起来不错。”   晏良朝楚留香笑了笑。   田实看着晏良,身侧楚留香的意图他清楚得很,识相地告辞:“晏公子与香帅久未相见,今日重逢想必有话要说,在下先告辞了。”   晏良丢给他一个果子,笑盈盈地向他挥了挥手:“给你一个果子,慢走不送。”   田实伸手接住,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红果子,对晏良假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留香和晏良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默契地收回视线。   两人深沉地对视。   晏良叹道:“你来了。”   楚留香很配合:“我来了。”   晏良又叹道:“你终于来了。”   楚留香也叹:“我来晚了。”   晏良道:“知道就好。”   楚留香失笑道:“你心情不错。”   晏良笑了起来:“因为你来了。”   他们站在走廊上对话,谈话声并未有意压低,田实并未走远,听得清清楚楚。   楚留香与晏良下方的一层,原随云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无花下了木阶,往左一瞥,便看见原随云嘴角噙着悠然的笑意站在他们下方。   ……不放心?   无花停下脚步远远看着对方,他转身想走,但原随云已经若有所觉地朝他这里看了过来。   原随云对着他的方向露出来一个笑容。   无花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   二层弯下腰便能看见底下的人,晏良和楚留香注意到底下的动静,并未向他们打招呼。他二人初次配合便十分默契,之后又从海上风光扯到沙漠奇景,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又从昨天喝的酒说到今天早起时头疼,但喝酒喝上头确实很爽,难怪胡铁花爱酒如痴;最后提到胡铁花,便问了问他们离开沙漠后的经历——   楚留香一一告知,并将他们流落至此的原因说了出来。   晏良听到了“紫鲸帮”和“丁枫”,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底下。   他的话题十分宽泛,有可能之前还说着这个话题,马上便又换了个话题。楚留香应对自如,晏良也忍不住赞叹对方的思路竟然能跟上他的脑回路。   “一点红和曲无容呢?”   晏良和那两人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也是全程围观了他们的恋爱模式,被喂了一嘴的狗粮。   楚留香微笑道:“我不知他二人此刻在何处。但他们相伴而行,如今应是在游览这大好河山。”   晏良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为他们而高兴:“待回到陆上,我也要去。”   楚留香心中一动,想起昨夜原随云对他的说法,察觉到该提起这个话题了。   “昨夜,原公子对我说,你因无花的事心里不大舒服。”楚留香似是不经意般,自然而然的问道,“仍是想不明白么?”   晏良想了想,回答他:“想不明白。”   楚留香道:“何处想不明白?”   晏良问道:“香帅对自己的朋友杀人一事怎么看?”   楚留香怔了怔,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我自己不会杀人……但不能改变我的朋友、以及其他人的想法。”   晏良道:“我亦如此想过。但是,若那个朋友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即使他杀了许多人,香帅会如何做?”   楚留香想起了无花,认真道:“即使他是我的朋友,他也应交由律法处置。”   他所想到的那个人,此刻正站在底下,无声地冷笑。   晏良道:“若你的那个朋友,是个嫉恶如仇,但下手从不手软、只杀恶人的人呢?即便如此也仍要将他绳之以法吗?”   他看起来是确确实实地为此迷惑不解。   楚留香看着他。   “凭心而论,我不愿将第二位朋友交以律法处置。”晏良又道,“尽管都是杀人,但我仍然还是会有私心。”   “香帅你曾对我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晏良垂眸向下看,原随云的衣角被海风吹起,微微飘动,“若报应迟迟不来该如何?”   楚留香正欲开口,底下的无花便插了进来,朗声道:“那你便成为他的报应。”   上面的两人弯下腰和下面的两人对上了眼。   无花只觉得晏良和楚留香的讨论毫无意义可言。除此之外,他打断两人谈话的原因是这两人说话说得太多了。   原随云并不在意他们说了什么,但无花在意。   以他对晏良的理解,对方显然不是轻易会认输的人,说了这么多话,定然透露出了一些他未曾听出来的消息。   无花可不想在这茫茫大海上被楚留香点出身份,连逃也无处可逃。   晏良弯腰看着他,笑道:“不愧是田兄——想得通透。”   无花回以一笑,他注意到楚留香若有所思地看着晏良,又看了看他和原随云。   楚留香站直身体,笑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不应强求,田公子可知晓这个道理?”   无花道:“自然知晓,但我不信。”   晏良心想,你念的十几年的佛经怕不是都白念了。   亏这人还是妙僧无花。   楚留香又道:“不知原公子意下如何?”   原随云一直面带温和笑意,敬职敬业地做一个贴心装饰品,被问到后思索了一下,微笑道:“我亦不信。”   晏良跟着道:“我也是。”   楚留香定定地看他一眼,道:“我看你在这点想得挺通透,那到底有何处想不透呢?”   晏良道:“我与香帅分别后对你的那番话日思夜想,稍感通透却仍然有些不懂,但如今见了你,我终于想明白一件事。”   楚留香道:“何事?”   晏良认真道:“我不会杀人,但会适当发泄郁闷的心情。”他顿了顿,“上交官府前,定然要揍他一顿的。”   比如说揍个半身不遂之类的。   晏良冷酷地想。   楚留香默然,他本以为晏良说出不信因果报应那番话时便是赞同了田实的回答,还是下了杀人的决心。但……晏良的回答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甚至有点危险。   难道这便是原随云昨夜对他说的,晏良所想不明白的事情吗?   可是从方才对话到现在,晏良已经自己下了结论,想得透彻极了。   楚留香心里思绪翻涌,面上带着微笑。   晏良感激不已地向他道谢,递给他一个果子,道:“重逢即为有缘,接下吧。”   楚留香接过后含笑道谢,并未急着吃,而是握在了手里。   无花眯了眯眼。   晏良俯首看他,又丢下去俩,懒洋洋道:“盯着我做什么?一个不够非得要一些吗?”   无花笑了笑:“毕竟是晏兄给我的,自然是愈多愈好。”   晏良道:“别多想,之前给过你一个。现在给你的两个之中,有一个是原随云的。”   原随云笑道:“多谢晏兄。”   无花掂了掂手里的果子,递给了原随云一个。   谈话就此终止,楚留香已察觉出晏良并未说完,但他却不能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8 21:19:23~2020-02-09 23:5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娴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明镜亦非台(十七)   他们谈话时虽然说不上言辞锐利针锋相对, 但你来我往间,气氛已然隐隐僵持起来。   水手们察觉出气氛的微妙,早在他们开始谈话时便离得远远的。   晏良心道原随云果然是御下有方——连无花也对他言听计从。   实际上只是不想和原随云闹掰的无花,在原随云告辞之后也紧跟着离开了。   楚留香和晏良一起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看了有一会儿, 待看不见后才收回了视线。   楚留香握着那枚红果子, 他本来疑心这是晏良给他的信息, 但对方接连给了田实和原随云,也许并非是他想的那般。   他如今确实是明白了晏良的处境不太妙, 但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沦落至此。也不大明白原随云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若是直接发问,显然不是很好的打算。   楚留香道:“我忘了问你, 李公子状态如何?”   晏良道:“我送他回家了, 状态不错。”   但外伤好治,心病难愈。   楚留香明白这个道理,心底轻叹一声, 没有再去追问。   两人并肩在船中逛了起来, 晏良说那些话本就有说给原随云和无花听的意思。这船上到处都是原随云的耳目, 即使那俩人不在, 晏良也不能将一切坦白道出,只能隐隐提个醒。   他相信楚留香看出了自己的提示。   晏良和楚留香逛了一会儿,碰见了胡铁花和金灵芝, 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向他们走来。胡铁花看见他们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和金灵芝绕着转圈圈,对着吵。   晏良懒洋洋地站在一旁看戏。船上清冷寂静, 晏良虽然未被限制行动,但他若想找人搭话,会回应他的人寥寥无几。   楚留香六人一上船,这船上就热闹了许多。原随云也挂起了那副亲切的笑脸, 好似真是个热情好客的主人。   午后吃过饭,水手们要休整半个时辰。   张三闲得没事,便找他们拿了渔网,乘了艘小艇,靠在船边捕鱼。   晏良也闲,跟着他也找水手们要了根钓竿和一些鱼饵,屁颠屁颠地也下了小艇。   张三对他不甚了解,但见他和楚留香胡铁花都认识,对他自来熟的举动并未发表意见,甚至还很欢迎。   直到他瞥见了晏良甩钩时的姿势。   张三大叫:“你钓过鱼吗!!?”   晏良诚实地摇了摇头,道:“我插过鱼。”   张三是个捕鱼好手,也有一手的烤鱼技巧。他看见晏良这样毫无技巧的甩钩方式便忍不住纠正,晏良虚心求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再去甩钩时姿势也十分漂亮。   张三欣慰极了,两人一个钓鱼一个捕鱼,倒还显得十分和谐。   楚留香在上面看着他们两人,嘴角噙着笑。   原随云看不见,但他能听见。   于是表情更加虚假了。   张三布下渔网,还有心和晏良闲谈。   “等捕了鱼,你尝尝我的手艺。”   晏良盯着水面,想到曾经吃过的各色制法的鱼,点头道:“好。”   遗憾的是,张三没能捕上鱼,反而捕上了四个□□裸的女人。   晏良:“……”   他觉得自己该脸红一下,可他看着四名姑娘的身子,毫无感觉。   这四名姑娘呼吸微弱,已是奄奄一息。原随云便道这船上有一位蓝太夫人,是江左医仙。若是求她一求,或许能救这四位姑娘。   窃听器并没有关于这件事的内容,晏良心中疑惑,他总觉得这是原随云的阴谋。   他跟着众人一块去了蓝太夫人的房间。   胡铁花看见房间中的高亚男时惊讶不已,楚留香也很惊讶。   他们昨夜上船并没有和高亚男碰见,如今在这艘船上意外相见,十分震惊。   晏良不惊讶,他已经摸清了船上所有人的身份,面不改色地在一旁看着。   蓝太夫人救人不让男人围观,尽管胡铁花再怎么震惊,也不得不乖乖退了出来。   楚留香叹了口气。   他已经有许多事情不明白,所淌的水也愈来愈深。   晏良深沉地拍了拍他的肩,一副过来人的大哥模样。   而事实上,这俩人是半斤对八两,惹麻烦的能力谁也不想比过谁。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曾预料,那四位姑娘是来袭击枯梅大师的,而枯梅大师临死前也夺走了她们的性命。   高亚男心急气愤之下欲袭击原随云,而原随云一招流云飞袖便轻轻松松地化解了。   晏良感触颇多。   花满楼也会一招流云飞袖,两人施招时的姿态神情颇为相似——从容潇洒,不带半分烟火气。   原随云注意到他的视线,微微侧脸,但因胡铁花的质问而不得不应付对方。   晏良触动心事,心情复杂。   听到原随云的解释之后更是觉得厌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原随云道他曾听说海南东瀛处有采珠女,自小锻炼在水中闭气的能力,因水中压力大,也锻炼出了过人的力气。   晏良心道就你知道的多。   这茫茫大海,为何她们会来这船上刺杀枯梅大师?自然是有人安排,安排的人除了原随云还能有谁?   晏良即使不算,也能猜出来这是原随云设的计谋。更别说,算了之后算出枯梅大师只是假死。   身为设下阴谋的人,原随云旁观时也面不改色,若无其事,甚至还能淡定地参与对话之中。   即便楚留香想怀疑他,也找不出可疑之处。   *   晏良离开了那间舱房,在甲板上瞎逛。   直到他在船舷边看见了无花。   无花倚着船舷,一身黑衣,秀发迎风飘扬。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无花如今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也掩盖不了他那身光风霁月的气质。   无花似乎有意等他,晏良懒洋洋地在他身边站定。   “靓仔,在等我?”   无花:“……”   他没去计较晏良那古怪的称呼,问道:“你和楚留香说了什么?”   晏良懒洋洋道:“你不是和原随云都听见了吗?现在来问……难不成怀疑我不守承诺?”   隐晦地将消息透露出去可不叫失信,能猜出来全靠楚留香的本事。   无花不置可否,低笑一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什么未没听出来吗?原随云心思缜密,想必那时便听出来你在暗示楚留香了。”   他仗着如今大多数人都在枯梅大师的舱房附近,甲板上无人,便光明正大地和晏良交谈。   晏良淡定道:“我说什么了?没有证据,还请莫要瞎说。”   无花没有搭话,他自己也觉得稀奇。   他们分明撕破脸皮,可如今却还能如此平和的在此谈话。   无花自认自己能看透人心,别人却看不透他;可对着晏良,他本以为对方是个一眼便能望透的人,但晏良却屡屡出乎他的意料。   无花为何会站在此处,是否是有意等他,晏良都不在意。看了看天色,他便说了声告辞,回了房间。   他现在一心想着弄清原随云的计划——至于弄清之后,自然是如先前对楚留香所说的一般先将原随云狠揍一顿。   原随云的给人的感觉十分矛盾,晏良即使已经将他和花满楼区分开,但对方还是会在不经意的地方展现出相似之处。   尽管总的来说,还是欠揍的一方较多。   枯梅大师的葬礼当下午便举行了,是水葬。   天色暗淡无光,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众人沉默的参加完葬礼,便在吃过晚饭后回了房间。   发生了这件事,谁也没有吃喝玩乐的心情了。   晏良一直未曾露面,这让楚留香有些担心,吃了饭便想去看看晏良。胡铁花心里因高亚男和枯梅大师而急得慌,但他也奇怪晏良是否出了什么事,便跟着一块去了晏良房门前。   楚留香敲了敲门,门里有悉悉索索的声响。他敲门声刚落,里面的细碎声音也消失不见。   “谁?”   晏良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沙哑极了。   “是我,还有小胡。”   楚留香朗声道。   他们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晏良慢吞吞地开了门。   胡铁花道:“你为何开门开的这么晚……”   待他看清晏良的现状后顿时说不出话来。   晏良取下了假发,脑门上全是汗,唇色苍白,面无血色。   他身后房间内,桌上摆着一坛酒和一个碗。房中有股酒味。   楚留香担忧道:“你身体可好?”   晏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里有点小内疚,毕竟他一点事也没有却让人担心他。   但做戏做全套,晏良沙哑着声音道:“没事……白天吹风,有些着凉。”   话音刚落,他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晏良:……竟然还真的着凉了?   气氛一时很尴尬。   胡铁花放下心来,拍了拍晏良的肩膀,道:“只是吹个风就着凉,身子骨未免太弱了。”   晏良笑道:“小胡若是担心我,直接说就好,不必如此迂回。”   胡铁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想得美,你既然有时间喝酒,想必病得不严重,还缺我的关心吗?”   楚留香在一旁微笑。   晏良道:“缺,怎么不缺。”   楚留香和胡铁花见晏良只是有些着凉,便放下心来。和晏良又闲聊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晏良倚着门,深沉叹气。   明日才能到蝙蝠岛,他还需再演一次……在被子里闷出汗可不是件值得享受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概勉强算早吧www   大家晚上好,祝夜生活愉快~感谢在2020-02-09 23:55:52~2020-02-10 21:0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娴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明镜亦非台(十八)   雷声阵阵, 暴雨倾盆。   晏良坐在桌旁自顾自地喝酒,为了不让原随云再闹些幺蛾子,他不能去找楚留香等人;但这船上他也没几个能说的话上的人,只能自斟自饮。   此情此景, 让晏良想起了自己最初迎来死亡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所以他才讨厌一个人。   晏良面无表情地喝酒, 脸颊通红, 眼神却清亮无比。   他放在船上的监视器晃晃悠悠地乱转,晏良懒洋洋地瞥着, 平静和谐,似乎不会发生大事件的样子。   直到他“看见”本该死去的枯梅大师挟持了金灵芝, 而胡铁花和高亚男在甲板上见了面。   晏良心中一紧, 耐心地看着事情继续下去。枯梅大师似乎并无伤害金灵芝的意图,但她们本不该认识……那便说明她们是一伙的。   “咚咚。”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   晏良疑惑,敲门之人似是知道他的想法, 温声道:“是我。”   晏良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有点不想去开门了。   “请晏兄开门。”   原随云语气平缓。   晏良几乎能想象到对方面上的神情。   他认命地上前开了门, 原随云身后是瓢泼大雨, 开门的瞬间海风直直地往屋里吹。   船身晃荡不已,晏良扶着门,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原随云神情悠然, 浑然不受如今情状的困扰,道:“蝙蝠岛即将到了,还请晏兄与我一同上岛。”   晏良深感自己武功的贫弱, 道:“你如何在楚留香面前将我带上岛?我若不愿你又如何?”   原随云温和道:“晏兄不妨有些自知之明。在下若是想将你带上岛,即使你不愿也无能为力。”   晏良:“……”   这是什么人呦,竟然能顶着一张笑脸说出来这样鄙视人的话。   晏良双手抓住木门,强硬道:“你有本事来啊。能把我带上岛算你赢。”   原随云:“……”   他利落地一挥袖, 晏良反应迅速但仍有所不及,硬生生地扛住了这一掌,在冲力下双膝跪地,发出了响亮地“咚”得一声。   原随云会三十三招武功,个个都是精通。晏良这个半吊子根本应付不了他。   船身在风浪中摇晃愈加剧烈,一声巨响,船的晃动停止,但甲板上却传来了骚乱声。   原随云听到了,却没急着去甲板上问询,而是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晏良。   晏良手掌微颤,原随云这一掌威势极大,他的右手已几乎没了知觉,胸口一阵闷痛。并且原随云还未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原随云不说话,晏良咬了咬牙,道:“我跟你上岛,但如何去?”   原随云满意地微笑,他听出晏良语气中隐含的不甘,感到了说不出的快意。   即使他是个瞎子又如何?任这人如何洒脱骄傲,在他面前还是得低下头来。   原随云慢条斯理道:“你到时只需说,愿与我一同上岛便好。”   晏良:……什么鬼??   原随云又道:“你现在下船,到甲板上等着。”   “……好。”   *   大船触礁了,甲板上一片慌乱。   楚留香在暴雨中向远处望去,望见的只有一片黑暗。   原随云姗姗来迟,知道大船触礁后神色凝重,与楚留香交谈几句,觉得去前方探路。   对方轻功高绝,听声辨位,足尖轻点几下,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晏良和无花一道来的,楚留香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胡铁花刚赞叹完原随云的轻功,便见到了面色苍白的晏良,道:“如今下着雨,你怎么出来了?”   晏良淡定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看我能否帮上一二。”   无花凉凉道:“你别不是来添乱的就好。”   “呵呵。”   晏良想翻白眼,但他忍住了。   无花瞥他一眼。   即使如胡铁花这般迟钝的人,他也察觉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楚留香若有所思,他在意不是两人之间的气氛。而是晏良拢在袖子中背在身后的手。   原随云探路完毕,轻飘飘地落在甲板上,平和而又沉稳。   前方那座岛屿便是蝙蝠岛,蝙蝠岛上的引路人紧跟在原随云身后便来了,架起了一座绳桥。   当楚留香等人表示要走第二条路时,晏良举起了左手,拉长声音道:“我要走第一条路。”   楚留香顿了顿,看向晏良。胡铁花已疑惑道:“为何不与我们一块走?”   晏良知道胡铁花是好心,毕竟认识的人一起有个伴更安全一些。但是他只能选择这一条路。   “小胡这么关心我,我很欣慰啊。”晏良拭去并不存在的泪水,对胡铁花笑了起来,“我先上去探个路,等到蝙蝠岛上你们来找我。”   胡铁花笑骂:“你就这么缺关心?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蝙蝠岛派来的黑衣女子在一旁默不作声,似乎在看好戏一般。   只听见原随云微笑道:“若是晏兄同意,在下可以捎带晏兄一程。。”   晏良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我自认武功平常,但走个绳桥还是可以的。”   原随云便道:“那便好。”   无花冷冷的、悄悄的哼了一声。   晏良拿胳膊捣了他一下,无花眼角一抽,别过了脸。   少林寺功夫重拳法与掌法,棍法稍次。任何习武之人都需练习轻功,无非看谁练得精通。   无机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晏良虽然中途拾了起来但也没能达到原随云与楚留香那般程度,不过与其冒着被原随云丢下的危险他倒不如自个儿冲一把。   晏良朝楚留香点了点头,第一个上了绳索,身姿飘逸。胡铁花惊奇道:“他轻功也不错嘛。”   楚留香点头附和,却并没有错过晏良运气时不自然地停滞。   尽管晏良极力掩饰,但有心人还是能看出来的。   楚留香正是那个有心人。   几人一一踏上绳索,最终甲板上只剩下了水手们和楚留香、胡铁花、张三与金灵芝等人。   晏良头也不回,也不往下看,须臾之间便到了岩石上。他甫一站定,胸口闷痛加剧,忍不住咳了起来。   原随云悄然无声地在他身畔落下,担忧道:“你无事吧?”   晏良喉口一阵腥甜,对罪魁祸首原随云伪装的担忧表示无感,敷衍般地回答了事:“无事,多谢关心。”   从那艘船上来这岛上的有原随云、无花、华真真、高亚男和晏良,并且英万里也暗中跟来了。   晏良不知道原随云是否知晓英万里藏在这黑漆漆的岩石之后,但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为英万里打掩护。   “怎么进去?”   晏良站直了身子,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不着调的语气。   黑衣女子冷冷地看他一眼,对着岛上的几个人道:“跟我来。”   当晏良借着火折子看见那洞窟处的摆设,一时无言。   ……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坐一趟缆车?   黑衣女又冷冷地看晏良一眼,道:“还请这位公子熄了手中的火折子,蝙蝠岛中禁止任何有光亮的东西。”   “那我也应禁止进去了?”晏良调笑道。   黑衣女子一怔,晏良便得意地说:“因为我,闪闪发光啊。”   无花:“……”   他沉默一会儿,淡淡道:“是你的脑袋吗?”   晏良:“不,是我这个人的魅力。”   黑衣女子看晏良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晏良识趣地吹熄火折子,黑衣女子向手下一示意,便有一黑衣人上前将晏良手中的火折子拿走了。   *   他们乘着那个铁盒样的东西如风一般极速下滑,若是反应不及只会狠狠摔到地上。   晏良不用反应,因为原随云早在他和他挨在一起时便点了晏良的穴道,待即将到达时原随云便直接提溜着晏良飞了出去,轻轻地落在地面上。   别人在黑暗之中需适应一段时间,可原随云却不需要那短短的时间,只因他早已习惯了黑暗。   晏良被颠得难受,甚至开始了耳鸣。   不同的领路人为不同的人领路,原随云和其他人分开之后替原随云领路的人便恭敬地弯腰,道:“岛主。”   原随云将晏良丢在地上,道:“这是这次的商品,已喂过药,看好他。”   那人虽然疑惑为何此次会有一个人作为商品,但作为下属话少也是职责之一,便点了点头。   无花问道:“我呢?”   原随云道:“你若是也想当商品,可以继续问下去。”   无花闭口不言了。   晏良动弹不得,只听见原随云又吩咐道:“你让人去洞口守着,今夜有只老鼠跟了过来,明日还会有好几只。”   他竟然知道?   晏良不由得佩服起原随云的耳朵了。   同时又免不了叹息。   原随云听见了那一声叹息,微笑道:“你叹什么?为他们而可惜?”   晏良坦诚道:“为你而叹。”   原随云沉默了。   这人莫非是在可怜他?   哈。可笑。   “与其为我而叹,倒不如好好想想你之后的处境。”原随云给予了亲切的问候,扭头便走。   无花从晏良身边经过时丢下了一声饱含嘲讽之意的轻笑。   晏良丝毫不在意,也在黑暗中静静微笑。   待被留下的原随云的手下拎着晏良拐进一个拐角时,晏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实施了抱大腿就地滚摔技能。那名手下的脑袋狠狠磕在地上,来不及反应便晕了过去。   晏良双掌合十,慈悲道:“阿弥陀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但晏良做了充分的准备,将各种各样的都考虑到内。好在原随云只选择了点他的穴道而不是打晕他,若是打晕了他也满含歉意地提前叫醒了系统,让可爱的系统来叫醒他。   至于点穴这事,晏良充分利用了自己的作弊器,用积分兑换了“仿真人皮”贴在身上,在手感上做了手脚。原随云以为他点的是穴道,其实稍微偏了那么一点,没能点到穴道。   这岛里的人都穿着一身黑衣服,黑暗之中定是分辨不了谁是谁的。   晏良思虑片刻,把昏迷过去的人拖进一旁的角落,将他身上的外衣和自己身上的换了一套,随后把他的头发打乱了。   他起身便拎着那人继续前走,往前碰见了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沉声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晏良学着那黑衣人的声音道:“是岛主带来的新商品。”   黑衣人显然讶异极了:“这回竟然有人?”   晏良没理他这句话,道:“岛主让人去洞口守着,你把这人带回去关着,我去洞口抓老鼠。”   那黑衣人依言接过,丝毫不曾起疑。   晏良与他背道而行,顺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那洞口拐。   洞口处空无一人,英万里想必是十分谨慎,也在听着这处的动静。   晏良屏息静气,耐心地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英万里才乘着缆车往下而来。   英万里是听到此处没了动静确定无人了才乘车下来,谁料他将跃下去,却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英万里又惊又怒,还来不及质问,便听见拦住他的人小声道:“是我,晏良。楚香帅的朋友。”   “……晏小兄弟?”   英万里仍是十分戒备。   “别待在这里,先跟我走。”晏良理解他的警惕,小声安抚他,“相信我。”   英万里心中怀疑,但想到若是蝙蝠岛的人也不会和他说这么多废话,便跟在了晏良身后。   晏良手里拿着兑换来的手电筒,亮度是最低档,能看清前路也不至于太过显眼。英万里从未见过这样的照明事物,纵然稀奇却也不曾表现出来。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继续说话,晏良用手写的方式告知了英万里一些信息。   英万里知道原随云是蝙蝠公子时大惊失色,原随云犹如霁月清风,任谁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去。连英万里初见他至今,也只觉得他是个年少有为的年轻人。   两人沉默不语,直到他们看见了灯光晃过时一闪而过的影子。   晏良心中一紧,瞬间关了手电筒,和英万里一起盯着影子闪过的那处。   双方陷入了静默,晏良率先打破了沉默,用了本音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让你带回去的人呢?”   他这话是试探,若是对方不知道这件事那便是别的人,凭他和英万里定然能制住这人;若是之前那个人……只能趁他没反应过来之前制住他。   总之就是搞晕他。   但出乎晏良意料的是,那人谁也不是,正是华真真。   华真真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可是晏公子与公孙先生?”   华真真听过晏良的声音,记得很清,便问了出来。   “华姑娘?”   晏良先是意外,随后了然。   他知道华真真并不是枯梅大师的弟子,而是监督华山掌门的监督员。在这里碰见她也并不算意外。   三人交换了信息,当晏良告知华真真枯梅大师并没有死一事时,华真真也并不显得意外。   她意外的只有晏良似乎什么都知道一般。   晏良就算想解释此刻也不是该解释的时机,便什么也没说。   华真真也不去追问,谁都有隐情,原随云既然能是蝙蝠公子,那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他们交谈几句,大致确定了彼此的目标,便定下了分头行动的方案。晏良贴心地给两人塞了小药瓶,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洒药粉吧……这个时候大家就不要纠结卑鄙不卑鄙了。”   话粗理不粗。两人收下,真诚地向晏良道谢。   三人就此分道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订阅留评的小天使~   我jio得今日的字数还阔以(狗头)   我已经想好下个世界写什么了!!迫不及待的想开始写hhhhh 第70章 明镜亦非台(十九)   系统有点惆怅。   虽然每个世界的身体随机性更高, 但它已钻研出了规律。这个世界它有意选择了无机——无亲无故,除了有个仇人——它本想着晏良能在这个世界里玩得很嗨,它自己也能吃到更多美味的“食物”。   可一觉醒来,它自己是吃到了美味的食物, 可晏良过得显然不太开心。   欢喜、难过、愤怒、冷漠、惊讶……不同的感情有不同的味道, 但种种情感杂糅在一起, 味道十分微妙。   黑暗之中,晏良摸黑扶着墙小心翼翼地走着, 华真真临走前提醒了他这洞窟内所有的一切都在蝙蝠公子的掌握之中。若是可以,最好不要发出光亮。他便把手电筒收起来了。   晏良不喜欢这样的寂静, 便开始找系统唠嗑了。   【叫醒你真是抱歉啦, 睡得怎么样?】   【很好哦。】系统感觉到晏良此刻的心情很愉快。【你之后要去做什么?】   自带的程序会将晏良的所作所为记录下来,系统知道了晏良的经历,一边为他而担忧, 一边疑惑他接下来的举动。   【去揍原随云和无花一顿。】晏良果断地回答他。   系统想了想, 还是不大理解为何晏良说的不是“杀”, 而是“揍”。但晏良回答时显得很畅快, 所以它贴心的不去问。   【你应该掌握一门绝技,比如用武器。】系统很中肯的建议他,【虽然你碰见的人大多数都能相处的来, 但如果还像这次一样无法反抗,可能会死的很快。】   ……统啊,你可真实诚。   晏良笑了起来:【好啊, 你推荐一个?】   【剑。】系统说,【你还记得之前高价收购绝世剑招的悬赏吗?那位悬赏者虽然买了叶孤城的剑招,但是似乎并没能融会贯通。】   晏良挑了挑眉。   当初他虽然录了录像,但同时也受了伤……他还记得那场景的。那位悬赏者学不会简直是在意料之中。   【如果是你的话, 一定能学会!】系统振振有词,完全相信晏良。   【天外飞仙是叶城主所创……我也学不来的。】晏良哭笑不得,【你高估我了,而且我也不大想用剑。】   【那你想用什么?】系统被驳回提议后也不恼,十分认真地追问。   【……棍吧?】晏良不太确定地说,【出剑流血,用棍揍人感觉很爽。】   系统先是一惊,而后肃然起敬:它忘了晏良提倡揍,而不是杀。   【我这就给你去找。】系统丢下一句话便没再吭声,晏良想了想,没去打扰它。   他派出去跟着原随云的窃听器将那边的动静全数传给了他,那边如今正准备筹办第一次拍卖会。晏良心道自己此刻并不急着去揍,倒不如等楚留香他们来了再说。在那之前他应先将这洞窟逛个明白。   路上有遇见巡视的人,蝙蝠公子的手下都是沉默寡言之人,见面了顶多点点头。晏良一开始藏在暗处摸清了他们巡逻的规律,待时机成熟后便悄无声息地打晕了一个人,将那个人当作原随云吩咐要捉的“老鼠”交给了别人,并成功混入巡逻的队伍之中。   黑暗之中谁也看不见谁,晏良一连碰见了两人,沉默不语的蒙混过关。   蝙蝠岛的洞窟内七拐八弯,若是人工凿出想必也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而原随云如今也不过是弱冠之年,可蝙蝠公子的名头却由来已久……   若是原随云将此番心计用在正途上,也算得上年少有为。   晏良叹了口气。   除了原随云和无花的恶行,晏良更为难过的是他们戴上面具后与揭下面具前截然不同的为人。   反差太大,不叫萌,叫怖。   晏良装聋作哑蒙混过关,如入无人之境,绕着这一层走了一圈,竟然真叫他找到了一个小洞口。   洞外水声阵阵,偶有微风传来。晏良俯身钻了进去,同时再一次打开了手电筒。   这里通着大海,又呈坳状,里面停着一艘小艇。   这显然是原随云为自己备下的后路。晏良仔细想了想,岛外那艘大船已触礁,船底受损,开是开不了了。   那艘大船里还有艘小艇,加上这艘小艇只有两艘。   晏良很想坑原随云一把,比如说把这艘小艇凿个洞。但综合考虑之后只能放弃,晏良选择在小艇上设下了个简易机关。   只要有人上船触动了机关,那东西便会喷出迷药,到时候想走也不了。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晏良麻溜地继续在蝙蝠公子的据点之中打探情况。   从洞口处乘缆车下来到达的是蝙蝠岛的最底层,最底层有一整排房间。晏良不经意间路过,听到其中传出男女欢爱之声,默念罪过罪过便大步离开。   若说最底层为负,上面三层便为正。   晏良找到了上第一层的路,运功飞身掠上,为此胸口又是一阵闷痛,想揍原随云的心情也愈发强烈。   第一层亦是有人巡视,晏良悄无声息地混了进去,跟着人将这一层摸熟;第二层亦是如法炮制。   等到该去第三层时,晏良算了算时间,想到楚留香他们该来了,便又去了那个洞窟,等他们下来。   但在那里他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无花。   想必是原随云充分利用,也有无花欲一雪前耻坑一把楚留香的原因,所以无花才会在此处。   晏良思忖着,听到上方缆车滑动的声音,趁无花耐心等待时,出其不意,用手电筒直直地往无花面前一送。   无花才习惯黑暗,便被这强光晃花了眼,下意识地眯眼,而晏良则狠踹对方后膝,压在了无花身上。   晏良知道自己是投巧,若不是无花大意,他是绝对无法制住对方的。   缆车上的几人见了底下一闪而过的亮光,皆是心中一紧。   落地后他们在黑暗之中对峙,谁也没开口。   晏良已经点了无花的穴道,如今对方是动弹不得。   他轻声道:“是我。”   楚留香心中一动,见胡铁花要开口忙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开口。   晏良将事情简短地写在了楚留香的手心,更是点明了自己手里的这个人是易容后化名为田实的无花。   楚留香倒也不觉得十分意外,他反而更重视眼前的情况。   【你想去做什么?】   楚留香在晏良的手中写下字。   【揍他。】   晏良回写。   楚留香:“……”   *   无花迟迟没有回来。   原随云额角直抽,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丁枫知道原随云的心情大概不太好,心里不由得怪罪起无花——若是他定然能好好的完成蝙蝠公子布置的任务……纵然是妙僧也不过是输于楚留香之手的败犬。   英万里被人捉了回来,晏良此刻也应在囚牢之中……只有华真真一直不知踪影。   “你再加派人手去巡视。”原随云吩咐他,随后道:“将那两个商品带上来,即刻准备第二次拍卖。”   丁枫领命下去,不一会儿却又急匆匆地回来了,俯身对原随云悄声耳语道:“那两个商品,是我们的人。”   原随云惊怒到失语,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自己是何处出了错,第一层与第二层却同时亮起了火光。   火势凶猛,光亮强烈。所有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原随云冷冷地坐在中央的椅子上,丁枫在他身侧神色怔愣地看着这一切。   晏良一只手里握着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捆着的是无花的手腕。   晏良已狠狠揍了一顿无花,无花的易容已经被卸下,英俊的脸蛋鼻青脸肿,神色冰冷。   “我来揍你了。”晏良缓缓道,“原公子。”   原随云冷笑:“你以为我是你身边那个废物吗。”   众人慌乱不已,原随云以旁人难以相比的轻功向上飞掠而起。   晏良仰头看着他飞远,看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你要去追他吗?”楚留香问。   “不用追。”晏良神色冷淡,“他若想离开这座岛,只能坐船。只要在外面等着定然能碰见他。”   *   岛外日暮西斜,海水泛着金色的光芒。晏良和无花站在岩石上望着夕阳,并肩而立。   参与拍卖会的二十来人吵吵闹闹不知在吵些什么,晏良和无花离那处较远。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晏良对无花说了到这座岛后的第一句话。   “……”   无花沉默以对。   他迎风负手而立,身姿潇洒,好一个端端君子。   然而他脸上青紫交加,负手也只是因他双手被捆在身后,只能负手而立。   “我从不食言。”晏良继续发问,“对吧?”   无花完全不想搭理他。   晏良还想开口,却看见原随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突出的石块之上,与他们只隔了两丈之远。   而两人身后不远处,高亚男和一个藏在人群中的人正欲动手,却被早有准备的楚留香与华真真一齐制住了。   原随云神色悠然,似乎毫不知晓身后发生的事情。   “枯梅大师是你的人吧?”晏良慢吞吞地开口,“你不来救她们么?”   原随云悠然一笑:“你们不会杀人,在下若去救她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晏良懒声道:“你投一次也无妨啊。”   夕阳下原随云更显风姿俊逸,衣袂飘飘仿若羽化登仙之人临风而去。   晏良定定地看着他。   “你到底在看谁呢?”原随云察觉到晏良的视线,问他,“在下有一事不解——你似乎把我当成了别人?”   晏良恍然惊觉这才是原随云一直想问却屡屡被打断的问题。   “……看我一个朋友。”晏良坦诚地回答他,“最初因你二人有些相似,我看见你便想起了我的朋友。但你们从本质上讲毫无相似之处。所以我要向你说一声抱歉。”   “你的歉意真是廉价。”原随云冷冷道,“你那朋友莫非与我一样也是个瞎子,以致于你将我和他联系起来?可笑至极。”   “……他确实是个瞎子。”晏良淡淡道,“他是世家公子,会一招流云飞袖。”   原随云神色冷淡下来。   “他叫花满楼。”晏良道,“是我的救命恩人。”   “若真有这般人物我怎会不知?”原随云道,“便是愚弄我也要有个限度。”   晏良道:“我并未愚弄你,花满楼是我的朋友……我也曾经把你当作朋友。”   原随云不置可否,晏良瞥见那下方的石坳中有一艘小艇晃晃悠悠地飘出来了。小艇上躺着两个人。   无花也看见了那艘小艇。   “你跑不了了。”无花忽然开口。   原随云眉头微皱:“你又知道些什么?”   “你小艇上的人都昏迷了。”晏良接过话茬,“我布下了机关。”   楚留香叹道:“你下来吧,原公子。”   原随云侧耳细听,确实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如今已是在劫难逃。   “我绝不会让你们折辱于我。”   原随云向来高傲,即使此刻也不愿认输。晏良理解他的不甘与高傲,却不能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金灵芝怔怔地看着他,留下泪来。   她爱着的也许是原随云的高傲与倔强,也爱他风度与才气……可是如今,原随云已然无处可逃。   “带我走吧……”金灵芝流着泪走上前。   原随云对着她温和一笑,张开双臂迎接她。   楚留香轻叹一声,伸手拦住了金灵芝。   原随云突然发现自己四肢发麻,动作迟缓起来。   晏良幽幽道:“我站在上风向,而你,站在下风向。”   他手里赫然是一个小药瓶,粉末随风一股脑儿地飘向了原随云。   无花全程看着,丝毫没有提醒原随云的打算。如今看到这个结局,他因被晏良揍了一顿而恶劣的心情顿时愉快了很多。   回去的船上,晏良把原随云狠揍了一顿。拳拳到肉。   系统刚冒出来想通知晏良一个好消息,便被这人间惨景给惊住了。   变、变了??   系统还记得最初晏良连挑断穆如风的手脚筋都不愿下手,如今对比一下,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显然变了很多。   变了总比一直不变好。   系统惊讶之后便是欣慰——若是之后晏良还如这回遇见了原随云般的人物。大概也不会再被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再更一章就是(二十),这个世界也快完啦   其实这篇写的时候总是有那么点不得劲,自己都觉得我写的是什么垃圾玩意儿……OTZ   会努力学习怎么写的,晋江大神保佑!   感谢在2020-02-11 22:06:58~2020-02-12 18: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与子成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目澪 5瓶;理理理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明镜亦非台(完)   英万里已通知了他的同僚, 两艘载着将近三十人的小艇在海上漂了一会儿,便碰见了官府派来的海船。   楚留香作为江湖中享有盛誉的人,全权和官府对接此事。那三十人中有某一灭门案的凶手,勾子长亦在其中, 他二人也早已被英万里与楚留香制伏。   短短时间便经历了这么多事, 晏良心累, 身体也累。索性把一切抛之脑后,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 再醒来时大船已经离陆地不远了。   系统将商城里武器类商品翻了个底朝天,排除筛选后终于找到了它自己满意也认为晏良会满意的棍类武器。   低调而不失奢华与内涵的玄铁棍, 立起可齐眉, 手感舒适,重量适中;除此之外还能缩短,可进可退, 还不会流血——还有比这更好的棍类武器么!   晏良试着耍了耍, 用着确实很顺手, 不经意间想起了童年偶像, 齐天大圣孙悟空。   【谢谢,我很喜欢。】   晏良很满意。   世间万物皆可为武器,摘叶飞花亦能伤人, 连折凳烛台等家用品亦能伤人于不备。但若是没有精厚的内力,摘叶飞花只能是笑谈;折凳烛台也不是随处可见——综上所述,随时可放可取的武器简直是阴人必备的绝佳选择。   尤其是这根棍子晏良他用着顺手。   【要为它取个名字吗?】系统问他。   晏良灵机一动:【黑箍棒——】   【驳回——】系统对这一眼就能看出出处的名字感到窒息, 【说出去不会感到难为情吗?】   【……“神棍”如何?】晏良又想了一个,【神棍的武器叫神棍。】   【……】   系统不知道是该吐槽这人竟然称自己为神棍还是该吐槽他取的那个名字。   晏良见系统没有反对,便拍板定案,将“神棍”定为了新武器的名字。   系统无言以对, 默默地将一块扒出来的棍法交给了晏良——名字什么的都是身外浮云,只要自家宿主能充分利用好便足够了。   *   大船又行了一日,在最近的一处码头停了下来。   蝙蝠岛上被逮着的几个人被官府中人一并带走,晏良没有去送别,而是看着官府的马车远去。   他觉得自己要是在临行前送别原随云和无花,估计会被认为是在看笑话。   不远千里远赴蝙蝠岛的二十来名江湖人士向楚留香告别后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们为了某个隐秘而赶往蝙蝠岛,却两手空空地归来。使他们落得这般下场的正是他们自己,一是贪欲,二是愚蠢。   金灵芝上岸之后便被金家的人接走了。胡铁花神色落寞地看着金家的马车远去,当天晚上拉着楚留香、张三和晏良在房中喝了一夜的酒。他第二天醒来后便好像忘了这回事一般,同张三和晏良去捕鱼。   至于楚留香……他遗世而独立,风姿绰约——被客栈掌柜的女儿给缠上了。   晏良如愿吃到了出自张三的烤鱼,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手艺很好。若非张三极力拒绝,晏良几乎要拜他为师。   “说什么拜师不拜师的,你想学我便教你,学成了便是你的了。”张三笑嘻嘻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不像小胡一样只知道吃,一点也不为我着想。”   胡铁花横眉竖眼,气哼哼道:“哪回你烤鱼不是我带的酒?竟然嫌弃我了。”   晏良为了美食而叛变,举手道:“这回的酒是我买的!”   胡铁花目瞪口呆地看他,佯装失望道:“你、你竟然——!!”   楚留香好不容易脱身来到他们烤鱼的地方时,远远地便看见三人笑得欢快。他立在原地,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胡铁花先看见了楚留香,等他到了近前便道:“老臭虫竟然舍得抛下美人来找我们这些糙汉子,真是稀奇。”   “比起美人,老臭虫更舍不得花蝴蝶。”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在他身边坐下,笑意盈盈。   胡铁花一噎,他在嘴皮子方面永远比不过楚留香,但总是不长记性。   晏良和张三聚精会神的蹲在一边,一个看一个教,似乎将两人遗忘在一边。   正如楚留香在胡铁花和张三斗嘴时从不开口,张三在他们两人斗嘴时也不开口,好似个哑巴一般。   晏良则是全神贯注,虚心求教,脑子里只有怎么学会烤鱼,以求以后若是穷得只剩人时也能喂饱自己。   他学得很快,将张三的烤鱼手艺学了个六七成,张三夸奖晏良天资聪颖,是个烤鱼的料——尽管胡铁花说他不大明白就烤鱼这点小事竟然就能被夸天资聪颖——但晏良欣然受之,并得意洋洋地向胡铁花炫耀。   楚留香觉得晏良实在是个奇妙的人,但他的朋友们也都十分奇妙因此楚留香并没有追问对方是如何解了原随云下的药、又是如何躲过原随云在蝙蝠岛之中来去自如的。   晏良早就打算若是楚留香问起来,他便折中的回答一下,但直到分别前,楚留香也未曾问过他曾猜想过的问题。   晏良为此松了口气,他不想欺骗朋友,但又因合同规定而不能泄露信息。楚留香不问正是随了他的意,也叫晏良有点感动。   四人分别后,晏良继续拿着算命幡在江湖上乱逛,同时不忘练一下棍法。   至于练的方法……是路见不平拔棍相助。晏良练得太嗨,以至于他在江湖上行走几个月后,渐渐有了名声,并在茶楼里听到了有关他的传闻——而晏良出名的缘由与他专揍恶人并将罪无可恕之人上交官府有关,特征则是他手中的玄铁棍与算命幡。   再后来被晏良救下的人问了玄铁棍的名字,晏良随口一说,“神棍”的名字便在江湖上传扬开来。   江湖人似乎不给人安上一个称号就不满意,没有称号的江湖人便算不上知名。   楚留香人送美名“盗帅/香帅”,胡铁花有“花蝴蝶”之称,薛衣人亦有“血衣人”之称……晏良的武器名在江湖上传扬开来后,他自己便被人送了“神棍”的称呼。   旁人说起“神棍”皆说的是假托鬼神的骗子,痛恨鄙夷;唯独说起晏良的“神棍”时心情复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将自己的武器取名为神棍呢?更何况那人还是个算卦看相很精准的算命先生。   “神棍”一词安在晏良身上似乎有了另外的含义。   晏良对自己被人怎么评价毫不在意,路见不平拔棍相助已经成了他的日常。偶有慕名而来的人与他比武,晏良也欣然接受,赢了则免费为那人算一卦,输了则收五文钱有偿替对方算一卦。   赢了输输了赢,武功精进不少,还能赚钱,晏良相当满足。   出于维护少林寺名声的考量,晏良从不在人前透露出自己曾是少林弟子一事。至今知道他是少林寺弟子的只有楚胡姬、一点红曲无容,以及吴飞与李乾清。   晏良满江湖乱跑时去过兰州,姬冰雁和他只有斗嘴的情分在,若非胡铁花也一同去了,只怕姬冰雁会直接赶走登门拜访的晏良。   对于不请自来的胡铁花和晏良,姬冰雁只觉得头疼。   他将晏良的取名水平狠狠地嘲笑了一番,晏良总是能找机会让他说不出话来。而胡铁花很乐呵的在一旁为晏良叫好。   ……姬冰雁的头更疼了。   *   晏良也碰见过曲无容和一点红,那时恰逢庙会,三人擦肩而过,点头致意。   晏良为他们而高兴,一点红与曲无容过去的人生算不上美妙,但他们两人相伴而行,互相扶持,一定能获得幸福。   他也顺路去看了吴飞,对方娶了一位理想中的妻子,晏良到达那天离吴飞儿子的满月日还有六日,吴飞对他的到来很惊喜,留他下来参加自己儿子的满月宴。   小孩乳名“平平”,见人便笑,圆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晏良在平平满月宴当天喝了很多酒,他只有在原随云船上时逢场作戏喝过很多酒,那时有纾解郁闷之喜,但此次纯粹是因为开心。   告别吴飞一家后,晏良去七贤镇看望了李乾清。   李乾清已过及冠之年,两人重逢时对方正是二十一岁。他看起来更为成熟,眼中也亮起了光,似乎对一切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李大爷和李乾清都还记得晏良,他本来只是想远远地看一眼他们,若是生活的好便悄悄离开;但外出回来的李乾清一眼便认出了晏良,欣喜地邀请晏良去屋中坐坐。   从和李乾清的交谈中晏良得知自李乾清回家后,他爷爷许是因放下了心结,身体便每况愈下。李乾清正是在抓药的店里看见晏良后认出了他。   李乾清家贫困潦倒,家徒四壁,晏良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治病的药,并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掏出来给了他们爷孙提升生活水平。   但李大爷病入膏肓,即使晏良兑换的药再怎么有用,李大爷也只是撑了两年,唯一算得上慰藉的大概只有李大爷逝世时毫无痛苦,嘴角含着笑。   那两年里晏良总是往李家跑,七贤镇的人都说李大爷多了个孙子。每逢有人打趣他也笑盈盈的应下。   说他同情心过剩也好,闲得没事也罢,晏良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   在这个世界,晏良活了很久,比以往的都要久。   器官衰竭的症状显现之初,晏良还在江湖上算卦看相外加行侠仗义;直到实在不行之后,他才找了个大晴天,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闭上了眼睛。   太阳温暖,空气中有草木的清香,耳畔有鸟儿啼鸣,微风拂过。   晏良的意识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勉强算是个半番外,明天开启新世界~   今天晚了真是对不住OTZ   因为我这边久违的是个晴天,家里人一起去田里面逛了逛(人很少,田地很广的)   一逛就是将近四个小时,所以没来得及码字~十分对不住各位小天使!感谢在2020-02-12 18:01:20~2020-02-13 23:3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目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人间一枝花(一)   晏良这回的身体是个病秧子。   他醒来时头疼脑热, 手脚冰凉,耳鸣阵阵,眼前发晕,这久违的感觉几乎让晏良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然而这房中的摆设告诉他并非如此。   系统不待晏良出声便主动用积分兑换了能短暂性安抚他的药, 担忧地看着晏良坐起身后将药丸一口咽下。   等耳鸣头晕稍稍缓下来后, 晏良深呼吸放松片刻, 感觉自己好了很多。   醒来时原主的境况让他想起许久以前孤独赴死的事,晏良缓了缓, 开始接受原主的记忆。   原主名为晏慎独,字良——这叫晏良有些意外, 两人某种意义上也算同名。   晏慎独如今年方二十二, 年纪轻轻便考中了举人,上京参加会试。   只是会试条件艰苦,虽是春季二月举行, 今次这场会试好巧不巧的下了一天的雨。   晏慎独自小体弱, 一路进京赶考, 为了省钱也没怎么养身体, 到了京城后更是一心一意准备会试,熬夜伤身积下了病根——会试后他便一病不起,又因没钱买药, 加之无人照料,竟是在病了一个月后于睡梦中离世。   与他一同赴京赶考的两人是他的同学,但与晏慎独的关系不大好——晏慎行过于优秀, 却没有配得上他那身才华的地位与钱财,自然会引来他人的嫉妒。   他们三人一同租了个小院子,三人平摊,晏慎独却被排挤到一个背光阴湿的房间之中。晏慎独谨小慎微, 不愿与人发生冲突,只能受着。   恶劣的环境、落下的病根、无人看顾、贫穷的钱袋导致晏慎独的病越来越重,昏沉沉的死了。   晏慎独记挂着他的会试成绩,他自幼父母双亡,与一个弟弟相依为命,幸亏有一好心的邻居招抚一二,但他们兄弟二人仍免不了受同龄人欺辱。   他的遗愿则是能继续考中进士,并且照顾好他的弟弟、报答那位邻居……同时还有能成为一位好官。   晏慎独多受欺辱,却不愿他人遭到与自己相同的事情,希望能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   他心地善良,天资聪颖,本该前程似锦,却因时运不济而无法实现愿望。晏良同情对方的不幸,但这也意味着他自己的自由建立在晏慎独的不幸之上。   但正因如此,晏良必须要好好活下去。   *   晏良缓了一天,开始安心备考。   他有晏慎独留下来的记忆,但知识还需自己融会贯通,而字迹也需仿个一段时间。   为了调养好身体,晏良在学习之余练起了棍法。习武搭配商城里的药剂,不出一月,晏良的气色便好了很多。尽管说不上面色红润,但已不复先前病重时的惨白。   与晏良合租院子的两位同学偷偷地嘲笑他,说他脑子出了问题,这个时候不去学习却沉迷武艺……说是偷偷,但只要仔细去听都能听见。   这两人明明一开始便知道晏慎独病重,一个月里装聋作哑就等着晏慎行死。如今晏良生龙活虎,他们倒还不乐意了。   晏良原先懒得理他二人,直到那两人见他每回都是一语不发,竟然开始在他面前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完全把晏良当成了个傻子。   他们三人是同乡,那两人知晓晏慎行家里的情况,话说的很难听。   晏良笑着在两人面前亮出了自己的本命武器,直直地指着那两人。   “再说一句试试?”晏良问。   说得最凶的书生被晏良那身气势吓到了,坑坑巴巴道:“君、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莫胡来!!”   “……你莫非以为你自己是个君子?”晏良气笑了,“在人背后嚼舌根,如今指桑骂槐——这是君子该为之事?”   “你!”   那人又怕又怒,盯着晏良手中举着的短棍,却不敢还嘴。   晏良分明看起来弱不禁风,豆芽菜一个,他们两个身体健康的人本不该怕他却不知为何心里发怂。   这场冲突以院门被敲响而终止,那两人奔着去开门,晏良收起神棍转身回了房间。   敲门的人是来邀请那两人去京城中的最有名的望月酒楼一聚。   会试之后,京城中最为活跃的人便是这些文人才子,要么聚会,要么饮酒做对,以展示他们的风流才气。   晏慎独病重时与外界隔绝,没钱没财,那些事与他无缘。晏良来了后沉迷练武与学习,亦不会参加那没什么卵用的聚会。   那两人因在晏良面前发怂而心有不甘,索性趁晏良不在而将他黑了个透,凄凄惨惨戚戚地道晏良如何脾气古怪不识好人心云云……   酒会上除了外地来京赴考的举子,亦有京城当地的世家子,当事人不在那两人是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一来二去之下,晏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人留下了坏印象。   锻炼学习之余,晏良也会去附近的书局里找些抄书的活计赚钱养家(因为一个举人莫名其妙开始算命过于古怪),晏良仿写晏慎独的字迹仿出了成果——因为有过经验。   他的字写得好,再加上一张帅脸,且温和有礼进退有度,那书局的老板每回看见他必露出笑脸。   晏良对两个同乡以棍相向的六天之后,他跑到书局还书。书局的老板以奇妙的神情看着他,犹疑中带着不可置信。   晏良不动声色,离开前书局老板拉着他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晏兄弟,你可是惹上什么人了?”   晏良真心实意地发出了疑问:“何来此问?”   他到这个世界以来一心一意备考,怎么可能惹上人——   啊,还真有。   晏良想到和他同住一个院子里的两位同乡。   “来我这书局里的学生们提起你时十分不屑,都说有一位名叫晏良的举人欺压同乡对同乡恶语相向……”老板忧心忡忡,“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但你不如向人家道个歉……人言可畏啊!”   晏良心中一暖,笑着应下后便告别离开了。   他知道书局老板是认真的在为他提建议,但道歉——是不可能的。   揍还差不多。   上个世界中,晏良已经认识到有时候光耍嘴皮子是不管用的。和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道理,有些人就是欠揍。   晏良很想把两位同乡摁在地上揍一顿,但以防东窗事发于仕途有碍,他选择了另一条路线。   *   “在下晏慎独,字良。”晏良笑如春风,对席上的众人说道,“各位随意称呼罢。”   席间众人的表情一时间显得很微妙。   他们凭借传言中所描绘出来的晏良是个刻薄尖酸之人,贼眉鼠眼一看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由于“晏良”此人的名声大噪(坏的方面),众人却连本人一面也未曾见过,便有人凑热闹试着派人去叫了晏良。本以为那般不合群的人会直接拒绝,谁料派出去的人和晏良一起来了。   见到晏良时,谁也没把他和“晏良”联系起来。有些学生也在书局中与晏良见过面,印象深刻。   晏慎独容貌出众,晏良自带潇洒恣意的气质,旁人看了压根不会将他与欺压同乡的刻薄之人联系在一起。   席间沉默半晌,又重新热闹起来,大家喝酒吟诗作对,开心不已。   晏良什么都不用解释,只需露个脸,在考生们有意无意地询问时坦言直说,就能让他们自己脑补出真相。   抛下重病的同乡去喝酒,在同乡背后嚼舌根,当着同乡的面指桑骂槐把人当傻子——欺压同乡的从来不是晏慎独,而是那两人。   晏慎独的两位同乡神色紧张,一个劲儿地喝酒,想必已预料到之后的结果——但他们早该在胡说八道前便有这个觉悟。   那两人从小欺压晏慎独,对晏慎独的性子可谓十分了解。当初胡说八道也只是为了泄愤,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变化这么大——明明在租住的院子里整日一张晦气的死人脸。   要是让晏良来回答这个问题,他想必还是会顶着张死人脸回答:   ——对着这两个恶心的家伙还能笑出来才有鬼吧。   酒过三巡,晏良见他们问的差不多了,真相也脑补的八九不离十,便随口扯了个理由离开了酒楼。   坐他对面的那人也跟着一块下了楼。   夜风拂过,星辰漫天。   晏良迎风打了个喷嚏。   跟着他下来的那人紧接着也打了个喷嚏。   一前一后,有点尴尬。   晏良回首,那人摸了摸鼻子,尴尬而不失礼貌的一笑,作了自我介绍:“在下李寻乐。”   晏良眨了眨眼,道:“在下晏良。”   李寻乐其实不大愿意参加这些聚会,只是先前已婉拒多次,这回实在是没有借口了才来赴宴。看到晏良离开,李寻乐灵机一动也跟着他走了。   “有喝酒的时间倒不如多看些书。”李寻乐发自内心的感叹,“如今会试结果还未下来,他们便这么沉不住气……到时殿试又该如何度过呢。”   沉迷书籍的晏良深深地赞同:“你说的对。”   两人并肩而行,走了一段时间才发现他们顺路。晏良与人合租的院子在巷子深处,又窄又小;而李寻乐的院子宽敞又明亮,低调而不失奢华。   看到李寻乐的院子时,晏良心动了。   “李兄可愿与我同租?”得知李寻乐一个人住在那院子里后,晏良提出了请求。   李寻乐想到晏良的处境,笑道:“当然可以,若是有需要今晚便可以搬过来。”   他只在酒席上听了听,再看下众人的神情,便能猜出晏良与他两位同乡之间关系并不算好。如果能帮助到晏良,李寻乐十分乐意让他搬来自己的居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沉迷游戏,差点就鸽了   当初玩楚留香用的华山小姐姐六天内升到lv.83后把它给卸载了,楚留香变成一梦江湖后又下回来玩了个太阴(这个只升到lv.5)后来又给卸了——前两天又把它给下回来了用的武当小哥哥——   当初说“好无聊啊除了捏脸没啥有趣   的”的我,终于真香了!!   请叫我白境泽(。   ——我!!要嚎一声!!!   方思明我太可了!!!他是我新晋老婆!!   并且突然明白了all向的美妙之处——   【all侠真的太好嗑了(bushi)感谢在2020-02-13 23:37:54~2020-02-14 21: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腐羽安 10瓶;娴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人间一枝花(二)   晏良搬入李寻乐住的宅子后才在交谈中得知那宅院是他家的产业, 家中也有从家中带来的下人。   环境清幽,是个静心学习的好地方。   晏良和李寻乐出于各种原因而一心备考,再加上同住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方又是性格坦荡的人, 晏良少了同乡的膈应, 心情也愉快了很多。   相熟之后, 晏良也得知了李寻乐家中的情况。   李寻乐是河北保定人氏,三代中已出了七位进士, 他父亲亦是一位探花郎,就盼着能出家中能出一位状元, 将希望寄托在两位儿子身上。   李寻乐说起他如今正闯荡江湖的弟弟李寻欢时, 无奈而又好笑,但言语之间可见兄弟二人关系亲密。   晏良想了想晏慎独的弟弟,晏慎明。那孩子今年十三岁, 似乎因处于叛逆期的缘故和晏慎独的关系不太亲近, 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些矛盾。   而晏良迟早得与晏慎明见面, 想了想兄弟二人的相处模式, 不由得有点头疼。   若是他这回考中了进士,到时候把晏慎明接入京城,再想想怎样培养感情吧。   晏良心里做了打算, 之后便一心一意地开始备考。李寻乐只觉得连自己也比不上对方的认真,不由得被晏良带动,亦是一同跟着学习起来。   只是晏良认真学习是为了嚼碎晏慎独脑中的知识, 而李寻乐本就惊才绝艳,学习之后更是好上加好。晏良偶有不会的问题向他请教,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心里愈发觉得和李寻乐一起住是最好的选择。   和那两位同乡住是自找膈应,共同退步;和李寻乐住则是神清气爽,共同进步。   晏良练棍时,李寻乐也会在一边看着,偶尔也谈起他家那个闯荡江湖的弟弟。他弟弟幼时受异人传授飞刀之技,如今闯荡江湖整日不归家,如今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气。   江湖啊。   晏良想起上一个世界拿着神棍纵横江湖的那些日子,不由得心生怀念。   *   会试揭榜之日,榜前人山人海,而晏良和李寻乐相当光棍地在后院烤鱼。   李寻乐盯着滋滋冒油的烤鱼,咽口水:“……晏兄好手艺。”   晏良将烤鱼翻了个面:“过奖过奖。”   晏良本打算等午后人少了再去看看晏慎独的成绩,李寻乐也有这个打算。但李家大少爷丝毫不急,他带来的李家下人却急得冒火,一大早上便去了榜前候着,看到名次后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通知他们俩。   晏良为人和气,李家下人喜欢他,便顺道把晏良的名次也看了看。   李寻乐考中会元,而晏良考得也不差,与李寻乐隔了几个名次。   晏良向李寻乐贺喜,又多为他烤了条鱼。李寻乐礼尚往来,提供了各色调料。   晏良和李寻乐对视。   良久,晏良深沉点头:“我懂。”   他当初吃张三烤的鱼,只吃了一口就爱上了。如今当然能理解李寻乐。   李寻乐也点头:“不愧是晏兄。”   ……若是不看两人面前摆着的东西,只听见对话,大概会认为这两人在谈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   会试结果出来之后,考中的人欢天喜地,落榜的人垂头丧气地收拾包袱返乡。晏良的两位同乡便在其中。   那晚聚会之后,参与的人得知他们极有可能误会了晏良,心里纠结又复杂。京城的考生之间自有信息交流的渠道,他们很快便得知了晏良搬去和李寻乐同住。   李家三代内在李寻乐之前已出了五位进士,其中李父当年因姿容出众,又有真才实学,被点为了探花。   李家在京城十分有名,李寻乐作为李家长子,在京城的世家子中亦是十分有名。众人相信李寻乐的人品,既然李寻乐能与晏良交好,想必晏良也是位品性高洁之人。   晏良又一次在自己丝毫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品性高洁之人。   会试之后紧接着便是殿试,晏良自认自己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至于出现了会试与殿试里出现了同一位考生水平却天差地别的情况。   只是到底不是同一个人,思维方式不同,晏良对殿试的结果有点没谱。   殿试当日,晏良心如止水,应答如流。   考都考了,总不至于连一个官位也排不上。   晏良的想法宛若咸鱼。   殿试之后晏良和李寻乐很有默契地不提考试内容,反而放飞了自我,用烤鱼来慰劳自己。   晏良提供手艺,李寻乐提供食材和调料,李府众人都吃得满嘴流油唇齿留香。   烤鱼香味浓郁,香飘十里,李府旁有一人经过,又一次闻见了烤鱼的香味,便停下了脚步。   他跃上屋顶,借着月光看清了庭院中围着吃鱼的众人,庭院中央有一灰袍青年站着烤鱼,袖子挽起,额上已有了汗。   看样子似是烤了相当长的时间。   他站在屋顶,并未掩饰,正在烤鱼的青年不经意间抬眼,正好瞧见了他。   两人隔空对视,那青年又若无其事地垂下头继续烤鱼去了。   ——这人想必就是最近与李寻乐同住的晏良了。   他已猜出青年的身份,晏良和寻乐皆是十分出众之人,也京城的考生中略有名气。他上酒楼喝酒,不止一次听见了两人的名字。   晏良啊……   他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想起了那场奇遇。在另一个世界,他遇见的那位“晏良”。   *   殿试两日后考核结果出来,皇帝在金銮殿传胪点名,钦点了状元、榜眼和探花——结果叫晏良十分意外。   李寻乐是状元,榜眼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而他却是探花。   晏良:……真意外。   意外之余,晏良也很高兴。尽管不明白皇帝是怎么排的名次,但他觉得位列第三也不错,相当自在地接受了这个成绩。   朝廷在放榜后第三日举行琼林宴,宴请新及第的进士。   皇帝熟知如何笼络人心,宴上将新及第的进士们夸赞了一番,说了些场面话,大意是希望他们能为朝廷做贡献。   进士们当然感激涕零,晏良也随大流跟着一同说了些谦虚的话。   在这个世界,皇帝是天,是九五之尊。晏良即使懒得做这些事情他也不得不做,好在皇帝只是露个脸便会离开,这让晏良有点放心。   谁料皇帝临走前看向晏良,突然道:“朕这探花郎点得果然名副其实。”   晏良蓦然被点名,丝毫不见慌乱,作了一揖。   皇帝看他神色自若更加满意,笑着离开了。   历朝历代都有探花郎需长得俊朗的传统,皇帝点探花时有人将考生中样貌出众之人的名字呈给了他。   而李寻乐和晏良皆为样貌出众之人,皇帝在两人中间犹豫了一会儿,点了晏良做探花郎。   从考卷上看李寻乐的答案更为优秀,晏良稍稍次之。但那日殿试时皇帝对晏良印象最为深刻,当然,是指外表方面。   其他人都知皇帝是个颜控,但晏良之前一直不知。晏慎独一心沉迷学习,他来了之后更是废寝忘食的读书。   皇帝走后,晏良一直琢磨着皇帝为何突然对他说那句话。   ……总不可能是看他出神在提醒他吧?   晏良自认自己即使出神也不会被看出来,一时之间竟然搞不懂皇帝说这句话的意思。   在琼林宴结束后回去的路上,晏良对李寻乐说了自己的疑问。   “你说陛下是不是看出来我走神了?”   晏良不确定地问。   李寻乐震惊:“你竟然走神了?”   李寻乐完全没看出来当时就站在他身侧的晏良在走神,还为晏良不慌不忙的姿态而感到敬佩。   晏良见他震惊便放下心来,既然连李寻乐也没看出来他在走神,想必皇帝说那句话也不是敲打的意思。   李寻乐震惊过后,见晏良一副放松的神情,哭笑不得:“敢在陛下面前走神的进士,想必只有你一个了。”   晏良嘿嘿一笑。   李寻乐无奈地为他解释,同时奇怪道:“这传统沿袭多年,即使你不知陛下点的探花郎多为样貌出众之人,也该知道这传统才对。”   晏良笑了笑:“但我不知我竟然算得上样貌出众。”   这句是真的。   晏慎独穷得吃喝都是问题,怎么会有闲钱去买镜子照。而晏良来了之后不会去买镜子,只是从众人的眼光中判断出晏慎独的脸长得不错。   李寻乐哑然失笑,想到晏良的家境,倒也理解晏良的这句话。   马车缓缓前行,晏良靠着车壁计划着之后的事情,他需要把晏慎明接过来与他一起住;可他目前穷鬼一个,抄书也没攒下来多少钱,要是自己找房子住只能在梦里去找了……   晏良将自己想将弟弟接来京城的打算告诉了李寻乐,他继续租李寻乐的房间,但要多租一间,租金再加一倍。   李寻乐欣然同意,但拒绝了晏良多付租金的提议,笑着道:“你我之间不需如此,京城居住不易,之后一直住在我那里也无所谓。”他顿了顿,又道,“晏兄若是觉得说不过去,也可以展露下你的手艺。”   哦——这是在暗示他多烤鱼吗?   晏良和李寻乐对视一眼,一齐笑出声来。   “既然是李兄的一番好意,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一枝花”,花就是探花郎啦   还有王怜花要久违的出场了嘿嘿嘿   继续嗨皮~   还有我错了,一梦江湖太香了   今天码字时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女票思明兄_(:з」∠)_脑子里全是他,想写文,ri。   这,难道就是恋爱吗(。)感谢在2020-02-14 21:50:36~2020-02-15 19:1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正十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人间一枝花(三)   琼林宴之后, 一甲三人会被直接授予官职,入翰林院从事文职,培养能力,熬资历。状元授予翰林院修撰的官职, 而榜眼和探花授予翰林院编修的官职。   晏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当上公务员, 心情十分微妙。   微妙归微妙, 但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工作。翰林院的前辈们和和气气,给予提点, 循序渐进地让他们学习。   晏良忙于工作的空闲也去找了当地声誉良好的镖局,让他们去晏慎独的老家将晏慎明接来京城, 先付了定金, 等见到人了再付剩下的钱。   他本想亲自去接,但路途遥远,请假一事也相当麻烦, 晏良只能选择了相对保险的方法。那镖局声誉良好, 再加上有晏良的重金要求, 镖头拍着胸膛应下了这件事。   接晏慎明进京一事安排好之后, 晏良继续勤恳工作,充分将咸鱼翻身之力投入到工作之中。   翰林院的同僚都十分好相与,与他们同届的榜眼刘长旻比他们年纪稍大, 也更为成熟。   尽管从真实年纪上来讲,晏良才是最老的那个。   与翰林院的同僚熟悉之后他们也会组团去喝个小酒,听个小曲。   这日, 晏良和李寻乐下了班,回家换下官服,又出门去了和翰林院的同僚约好的酒楼。   晏良看着头上的那块牌匾,陷入沉默。   “你……知道红袖阁是青楼吗?”   晏良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李寻乐的表情不太好:“……不知道。”   他们此前约的一直是普通的酒楼, 吃顿饭各回各家还能联络感情;这回有人组织了聚会两人想着还是老样子便应下了。   ……谁能想到是青楼呢。   晏良无言过后抬腿便往里面走——来都来了就算是青楼也得吃了再回去——李寻乐却悄悄拉住了他的胳膊,晏良疑惑地扭头看他。   “真、真的要进去吗?”   李寻乐的耳朵有点红。   晏良:“……”   晏良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青楼的老鸨便迎了上来,其他的姑娘们也拥着两人往里走。   “可是晏探花和李状元?哎呀果然真人比听来的更俊朗呢,两位快快上楼,其他官爷们都来了,雨泽姑娘今日可是为了一睹状元郎和探花郎同意陪侍了。”   老鸨话不停,李寻乐慌了:“等、等等!我……”   反抗无效,李寻乐求助般地看向晏良,晏良却想着老鸨口中的“雨泽姑娘”而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被拥着上了二楼的一间厢房,晏良推门而入,房中答应参与聚会的人早已坐齐,就差他们俩了。   屋内琴声动听,如山间泉水叮咚。香炉烟雾袅袅升起,嗅着气味似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丁香。   房中央有一位红衣姑娘端坐,姿色秀丽,低垂着眼轻抚琴弦。   红衣姑娘抬眼向他看来,柔柔一笑,似弱风扶柳,双瞳剪水,情意绵绵。   晏良右眼皮猛地一跳,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凉意。   “雨泽姑娘确实姿色秀丽,晏兄倒也不必如此盯着人家吧?”   刘长旻笑着打趣,其他人也哄笑起来。   晏良看起来很不好意思,朝那雨泽姑娘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我失礼了。”   雨泽姑娘羞怯一笑,柔声道:“晏探花不必介怀。”   晏良笑了笑。   待坐入席间,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地打趣,说那雨泽姑娘想必已折服在晏良的风姿之下,晏良笑着当作夸奖应下了。   “李兄为何脸红了?莫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有人打趣李寻乐,一人起头其他人也跟着打趣。晏良和李寻乐对比明显,便有人笑称晏良年纪轻轻想必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辜负探花郎之称。   “我确实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李寻乐纵然极力掩饰,但通红的耳朵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众人看着他,都笑了起来。   雨泽姑娘并非唯一一位陪侍的人,还有其他三名姑娘在一旁倒酒陪侍。   当雨泽姑娘红着脸为晏良倒酒时,不经意间碰到晏良的手指,受惊般地收回了手,又含羞带怯地看向晏良。   晏良:“……”   他朝这娇羞的姑娘笑了笑。   并感觉到一种诡异而又微妙的熟悉感。   他们聚会都是谈些漫无边际的事,很少讨论政事。但这回谈着谈着刘长旻却提起了皇帝不久前新任命的西厂督主,说了几句便被一位前辈打断了,刘长旻恍然惊觉,立马转移了话题。   朝廷官员私下不可妄议政事,刘长旻此回却是破了例。   晏良对朝廷上的事不大关注,听到刘长旻谈起这件事,想了想,只记得那位厂公似乎叫雨化田。   大家心照不宣,不再提这件事,喝酒吟诗,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晏良跟着一同喝酒,却觉得有点头秃。   雨泽姑娘总是含羞带怯地看他一眼,他看回去时又低头不看他。   晏良被看得毛骨悚然,其他人都偷偷地朝他笑,连李寻乐也在笑——他们笑的含义大概类似于当了媒婆促成好事——晏良露出一个尴尬而又有点惆怅的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摩挲着酒盏,雨泽姑娘的视线时不时地朝他移来,晏良憋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侧首朝雨泽露出了一个笑脸,两人视线对上了。   “姑娘可是姓王?”   晏良温声问道。   雨泽姑娘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讶异,回答道:“小女子姓池。”   哦……姓池……   晏良面无表情:“哦。”   “池雨泽……是个好名字。”   他给予了十分中肯的评价。   “晏探花过奖了……”池雨泽忽然面露忧伤,“可名字好又如何,终究是一上不得台面的风尘女子……”   晏良缓缓执起池雨泽池姑娘的一双柔荑,温声道:“若是姑娘愿意,在下愿为姑娘赎身。”   雨泽姑娘惊讶,却摇了摇头,哀戚道:“小女子配不上晏探花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探花愿为小女子赎身,这番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晏良微微一笑,轻声道:“雨泽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在下当不起光风霁月一词,雨泽姑娘过奖了。”   李寻乐茫然地看着他们俩,这两人发展成这副局面似乎水到渠成,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雨泽姑娘嫣然一笑道:“晏公子莫要谦虚了。”   行,你装,你演,你继续演。   晏良笑意盈盈。   两个人对着笑。   晏良叹道:“今日见了雨泽姑娘,在下方知倾国之色是何等绝色。”   池雨泽低下头,显得十分羞涩。   晏良正要开口继续演下去,便听见对方又小声道:“若是晏探花执意为小女子赎身……也不是不可。”   晏良:……这个情节还没完么?   只见这风流潇洒的探花郎遗憾道:“……实在抱歉,我忽然想起我如今身无长物,穷鬼一个,家中还有一幼弟需要照顾,想必是没有足够的财物为雨泽姑娘赎身了。”   雨泽:“……”   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两人对话的众人,本以为能见证话本里才会有的才子佳人喜结良缘的佳话,却不料最后是这么个结局。   ……而且这理由还是如此朴实,充满了生活气息。   晏良收回手,倒了一盏酒,轻轻地、温柔地道:“若是你愿意等我……就喝了这盏酒。”   他的声音是如此温柔,眼神缱绻而又缠绵,又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坚定。   雨泽心口一堵,伸手将酒盏接了过来,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相携着离开了红袖阁,临走前晏良深情地与雨泽姑娘对视一眼,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众人以为晏良十分伤心,还好心地安慰他。   晏良难掩惆怅,笑着说自己无事。   安慰来的更加猛烈,而刘长旻尤甚,表情同样是十分惆怅,看起来也有个很长的故事要讲。晏良被刘长旻的手掌拍得肩膀疼,但知道他是安慰,只能受着。   众人分开后,晏良和李寻乐走在回家的路上。李寻乐心想晏良即使说着自己无事,想必还是难过于无法为雨泽姑娘赎身一事。   这世间两情相悦却能携手一生的人少之又少,李寻乐见晏良对雨泽一见钟情,不由得踌躇,希望能助他得偿所愿。   但是以晏兄一身傲骨,想必不愿接受他的帮助……   李寻乐心里思绪纷杂,侧首窥向晏良,本以为会见到对方惆怅而又悲伤的神情,却不料晏良嘴角含笑,眉眼弯弯,好似遇到了天大的喜事一般。   李寻乐:……????   晏良注意到他的视线,发现自己高兴的过于明显,忙收敛了神色,然而眼中的笑意却无法消去。   李寻乐迟疑道:“晏兄似乎很高兴?”   晏良微笑道:“遇见了一位故人。”   李寻乐疑惑不解,他们此前一直在红袖阁中,若是碰见了故人……会是谁?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晏良的那位故人正是红袖阁中的雨泽姑娘。   ……这样说也不对。   硬要说的话,雨泽不是名姑娘,而是位男子,还是他认识的一位前辈。   他二人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在院中见到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石桌旁,云影遮住他的面容,唯有月光照出了他的一侧衣角,绯色鲜艳夺目。   “你们走的太慢了。”   那人毫不客气地道。   李寻乐一惊,这声音分明是红袖阁的雨泽姑娘。   晏良懒洋洋道:“毕竟谁也不像你武功盖世。这短短的距离对你来说不成问题,对我俩来说很是问题。”   乌云渐渐移开,那人的面容也显露在他们面前,却不是李寻乐以为的雨泽姑娘。   李寻乐怔怔地看着他,试探道:“王前辈?”   王怜花与李寻乐的父亲虽然年纪相差甚远,却是至交好友。李寻乐幼时也曾见过他几面,如今再次相见,却觉得王怜花一如当年,容颜未改。   王怜花朝他点了点头,拍了拍石桌,道:“过来坐。”   他说这句话时,用了本音。   两人依言在桌边坐下,李寻乐向晏良解释他和王怜花的关系,晏良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李寻乐适时地提出疑问:“莫非王前辈便是红袖阁的雨泽姑娘?”   王怜花在江湖上称“千面公子”,李寻乐心道那位雨泽姑娘想必是王前辈易容成的。   王怜花漫不经心地道:“今天的雨泽姑娘是我,我只是找雨泽借了身份。”   晏良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王怜花眉梢一挑,道:“你只会这一句吗?”   晏良想了想,诚恳道:“我不得不说,你这故事设计的一如既往的恶俗。”   李寻乐:“……?”   王怜花呵呵一笑:“你还真是一点没变啊。”   晏良谦虚:“哪里哪里,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李寻欢乃是位世家公子,历代缨鼎,可以说是显赫已极,三代中就中过七次进士,只可惜没中过状元,到了李探花这一代,膝下两位少爷更是天资绝顶,才气纵横,他老人家将希望全部寄托在两位公子身上,只望他们能中个状元,来弥补自己的缺陷】   ——以上摘自百度百科。   我写的时候想“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看百度这个介绍有点纠结 是老李探花之前已经有了七位进士,之后才有了三位探花;   还是包括李寻欢在内的三代中有七位进士,   今天有小天使点了出来,我就又搜了搜,网上有“一门七进士,叔侄五翰林”的意思是“一个家族出了七位进士,其中有叔侄五个官居翰林”——   然后我明白辽   我想岔了   应该是“包括李寻欢在内的三代中有七位进士”。   写错了,万分抱歉OTZ   已经改啦,各位小天使晚安~感谢在2020-02-15 19:10:40~2020-02-16 20: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柳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人间一枝花(四)   自晏良送王怜花回到这个世界, 已经过了三年有余,他有时想起那场奇遇,仍觉恍若梦中。   王怜花在那边的世界待了两年,回来时却得知自己只不过消失了一年罢了。好在他的那些手下们大多忠心耿耿, 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王怜花当初回来后先是对一些人杀鸡儆猴, 又去应付了沈浪朱七七这些朋友的追问,这才安定下来。   两年不见, 江湖还是老样子,比之那方世界除了人物不同, 依旧净是些蠢货。   他此次上京, 一是有看看好友的长子能否考中状元让好友得偿所愿,二是他为追查江湖上近来发生的怪事。   得知晏良考中了探花时,王怜花一时兴起, 趁他们去红袖阁时借了雨泽姑娘的身份试探对方, 中途他说出自己姓“池”时便暗含试探之意, 而晏良在那之后的动作无一不表明了他确实是当初那个世界的晏良。   能与他无缝对戏, 还面不改色地想方设法恶心他的唯有晏良一人了。   晏良感叹:“我就说怎么这雨泽姑娘笑起来如此渗人呢。”   王怜花回敬:“我还想这探花郎怎么看起来这么蠢呢。”   李寻乐欲言又止,王怜花与晏良相处融洽,显然便是晏良此前所说的故人, 他便有些纠结于他与晏良的关系了——   晏兄与王前辈以同辈相交,可王前辈却是他父亲的好友,两人亦是同辈论交……   那与晏兄同辈相交的他又是什么?   李寻乐的纠结一眼便能看出, 王怜花心道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正经,对他道:“何必纠结这点事?朋友便是朋友,何来辈分之说。”   李寻乐恍然,却见王怜花说完后若有所思, 转头又对着晏良道:“你既然与我这侄儿以同辈相交,那你也是我的侄儿了。”   李寻乐:“……?”   不是王前辈你说不必纠结辈分的吗?   晏良:“……你想说什么?”   王怜花:“叫叔叔。”   晏良:“你不如去睡觉,做个梦,梦里什么都有。”   这久违的互怼于两人来说恍若隔世——事实上对晏良来说还真是隔世,算来算去,他已将近三十年未曾见过王怜花了。   王怜花早在另一个世界,便明白晏良的身份不简单。如今故人重逢,纵然面容已改,却仍是熟悉的配方。   ——若说不高兴,自然是假的。   晏良不说,王怜花也不会去问,正如当年他不问东方不败为何拿走辟邪剑谱,“池修远”为何会自称晏良。两人心照不宣,对李寻乐解释两人相识的原因则是说了一半——   “他落难之时,是我助他脱离困境。”   晏良面不改色。   王怜花忍不住看他一眼,又一次为这人的厚脸皮而感到微妙,却也没有否认,毕竟确实是晏良送他回到了这里。   李寻乐便不再问了,反而相当热情地邀请王怜花住下,他尊师敬长,即使王怜花与他的朋友同辈相交,但在此之前却是他父亲的朋友,仍是他的长辈。   王怜花欣然应下,就这样在李府住了下来。   晏良与李寻乐照常兢兢业业地上班,下班,本该一切和和美美万事如意,京城内却因王怜花和晏良演的那场戏而出现了一个接一个的缠绵悱恻的故事。   新晋探花郎与红袖阁的花魁雨泽姑娘一见钟情却未能终成眷属以及各个魔改版的故事……   不过短短三日,故事由最开始很简单的“探花郎没钱为花魁赎身”传成了“探花郎与花魁本就是青梅竹马,雨泽姑娘幼时遭人拐卖流落红袖阁,如今旧人重逢,一眼便相互认出却因身份的差距而不能在一起”的悲伤故事;更别提中间还有许多魔改版本。   晏良听到的最新版本既狗血又恶俗,又甜又虐,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然而事实上真正见过的只有那时在场的几人罢了——所以晏良十分纠结京城人民是如何将一句话就能概括的故事给扩写成了长篇连载小说。   “我错了。”晏良深沉地感叹,“论恶俗,你比不上这京城百姓。”   王怜花懒得理他。   李寻乐在一旁无奈的苦笑,同时又因想到他们将要去的地方有些踌躇。   他们一行三人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正是红袖阁,去看望那位雨泽姑娘。   由于探花郎与花魁的故事广为人知,已严重影响到了雨泽姑娘本尊的生活。许多人都想去一睹雨泽之芳容,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入了探花郎的眼。   王怜花闲得没事,便想凑过去看个热闹,今天趁晏良与李寻乐回家,拉着两人就要去红袖阁。   三人在红袖阁前站定,路人们暧昧而又兴奋地看着近来在京中感人至深的故事的主人公,晏良和王怜花神色淡定,李寻乐却僵在原地,耳朵通红。   晏良和王怜花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伸手拉过李寻乐就往里面走。   李寻乐猝不及防:……??!   红袖阁的老鸨看见晏良后眼睛一亮,脸上堆起了亲昵而又热情的笑容,迎了上来,道:“探花郎可是要见雨泽姑娘?”   晏良面对老鸨的热情十分镇定,点头道:“是,有劳您了。”   “哪里哪里,老身还得谢谢您呢!”   老鸨连忙推辞,亲自带着三人上了二楼里侧雨泽姑娘的房间。   因为探花郎与花魁的爱情故事吸引了许多人,红袖阁的生意这些天来可谓蒸蒸日上,晏良在老鸨眼里就是天降财神爷,对待晏良时热情似火也是这个原因。   三人进了房间,老鸨在他们身后把门关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真正的雨泽姑娘端坐琴后,眉目如画,一身张扬的红衣却穿出了些清冷的意味。   她与王怜花扮成的“雨泽姑娘”截然不同,本尊孤傲如梅花,“王雨泽”却娇羞如杏花。   晏良忍不住看了王怜花一眼,王怜花察觉到了那眼神的意味,大意是——   你瞅瞅,毁人形象了吧。   三人坐下来后,雨泽姑娘上前为他们倒酒,举止端庄,与王雨泽那时“不经意间”碰到晏良的手指后脸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晏良又看了王怜花一眼。   “有话直说。”   王怜花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如何把这么个清冷美人演成了娇羞娘子的?”   晏良悄声问他。   王怜花:“……”   清冷美人?   呵。   雨泽姑娘娇笑一声,道:“晏探花谬赞了。”   她不笑时却如冬日寒梅,声音却又娇又媚,微笑时则如牡丹花一般鲜艳夺目。   孤傲与娇艳出现在她身上却不显得奇怪,好似她天生如此。   晏良哑然,雨泽姑娘风采动人,他确实被惊到了。   王怜花笑得很得意。   玩笑过后,王怜花问起了雨泽她近日的情况。   王怜花对雨泽有救命之恩,两人暗中一直有联系,若非如此雨泽也不会将身份借给王怜花去耍晏良。   雨泽姑娘先是抱怨了一番许多人为了看看能让探花郎倾心的女子是何种容貌而来烦她,见王怜花只是笑,便转移了话题,说起正事。   王怜花近些年来已不再江湖明面上走动,却仍暗地里关注着江湖上的动静。   自去岁夏初开始,江湖上便出现了莫名横死之人,虽多为江湖中作恶之人,但也有遭牵连之人。   王怜花总是很闲,闲得不行,便想看看这替天行道的是何等人物,于是插手追查此事——尽管这追查也是有一搭没一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手下的人收集消息,而一切线索都指向了京城和苗疆。   雨泽常年待在京城,而红袖阁又是最为鱼龙混杂之地,消息繁杂,然而假中掺真,真中带假,总是会有些有用的情报的。   雨泽将收集到的信息说与王怜花时,晏良和李寻乐在一旁对弈。   王怜花带他们来此处本就没有避着他们的想法,但李寻乐很有责任感,坚持非礼勿听,晏良见他无聊,便拉着他开始下棋。   若是有人来了这间屋子,看到火遍京城的两位主人公各做各的事想必会十分失望吧。   王怜花听了雨泽提供的消息若有所思,京城内这几日并没有出现什么大事,唯一能称为大事的只有探花郎火遍京城的风流韵事了。   雨泽见王怜花想着想着,眼角漏出一丝笑意,为对方斟酒的动作一顿,复又恢复了常态。   她正欲开口,便听到了走廊上毫不遮掩的动静,并且直直地朝这个房间而来。   王怜花收敛了神色,眉头微皱。   房门被人大力推开,推门人推开门后便立在门旁,紧接着又有一人缓缓走入屋内。   那人身着飞鱼服,眉梢微挑,面色白皙,一身煞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四人。   晏良虽然不认得他,但却认得他那身衣服。   那人将房中四处打量了一番,又将四人细细看了看,待看到与雨泽姑娘对坐的王怜花,而晏良却与李寻乐对弈,眼中闪露一丝意外。   “李状元与晏探花……真是好兴致。”   他微微一笑,声音沙哑。   晏良很想谦虚一把,说句“哪里哪里”,但求生欲与目前的状况制止了他。   那人瞥他一眼,让人上前将这房中搜了个底朝天,搜了半晌无果,那些人又全回到他身后。   “是我打搅你们了,各位请便。”   临走前看了四人一眼,丢下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那人带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那人走后,红袖阁的老鸨冲进房间想安抚几位贵客,但看到房中的景象后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絮絮叨叨地将方才那人的身份说了一通,又好声好气地说些留客的话,雨泽姑娘浅笑着应和。   方才那人正是西厂厂公雨化田,如今在皇帝面前颇为受宠。   晏良自然听过西厂厂公的大名,不由得好奇他来这红袖阁的原因。而老鸨则说是要追查案犯的缘故才如此大幅搜查。   案犯?   晏良也听了些王怜花和雨泽姑娘的谈话,不由得看向王怜花,对方微微眯眼,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也许西厂得知了不会传来这风月之地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试着写剧情……【捂脸】   如果之后出现了智障情节还请温柔的对待我(我也尽量不写智障剧情)   还有,绿jj的网,太抽了,我家这么好的网,发出去硬是给我拖长了十分钟(估计还不止)感谢在2020-02-16 20:22:43~2020-02-17 23:0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与子成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明千盛 4瓶;梦君 2瓶;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商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人间一枝花(五)   西厂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老鸨进来将雨泽安慰一番后便离开了,只是临走前看着晏良的神情颇为古怪——那是如同看着负心汉一般微妙中带着不解的神情——当初与王怜花同行,他作为“美貌妻子”的“负心丈夫”已对这种视线十分熟悉。   京城皆道探花郎心系红袖阁的花魁,连红袖阁的老鸨亦是如此认为, 如今探花郎时隔多日来见花魁, 却任由同行之人坐在花魁面前, 自己却与状元郎对弈——不管怎么想,都是件古怪的事情。   简直叫人疑心探花郎是否真的心悦花魁。   也难怪那位西厂督主会觉得意外。   待老鸨走远之后, 房中一时寂静下来。   老鸨临走前的那个眼神十分深刻,不止晏良察觉到了其中的意味, 其余人也看了出来。   探花郎心悦花魁之事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一开始便是晏良和王怜花闲得发慌演出来的一场戏——晏良与真·雨泽姑娘今日才是初次见面, 若是真叫晏良对着雨泽姑娘执手相看泪眼不止失礼简直是脑子有坑。   良久,晏良叹道:“我这个探花郎怕是要从痴情郎变成了负心汉了。”   王怜花道:“何来‘变’之说?你本就是负心汉。”   “难为你还记得这个角色。”晏良撇了撇嘴,“我这个负心汉还在此处, 也不知当初的糟糠妻在何处。”   “你要想名声再臭一些也无妨。”王怜花似笑非笑, “明天我就能给你变出来一个糟糠妻。”   晏良忙制止:“别!我洁身自好哪里来的糟糠妻!”   “你不承认糟糠妻……莫非是想着当初那位红杏出墙的美娇娘?”   王怜花恍然大悟。   当初晏良、王怜花与东方不败三人同行, 晏良被赋予过负心汉的设定, 王怜花是他红杏出墙的妻子,东方不败则是红杏出墙的妻子的情人。   晏良面不改色地怼了回去:“我谁都不想,就想你。”   “比起心系于你的糟糠妻, 你竟然更喜欢红杏出墙的妻子吗?”王怜花假装自己什么也未听见,并佯装讶异,“既然如此, 我好人做到底,明日便让你见一见她。”   晏良毛骨悚然:“……你别!”   王怜花笑笑不说话,眼中透露出狡黠的意味——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晏良默默地看着他,心想兵来将挡土来水淹, 大不了见招拆招,就不信坑不了这人。   两人你来我往,李寻乐在一旁听得直乐。   晏良和王怜花毫不留情地互怼显示他二人交情之深,李寻乐对这一点已有了深刻的认知,听着前辈和友人互怼,而他自己旁听——李寻乐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有趣极了。   王怜花正对着李寻乐,将他唇边的笑意看得一清二楚,心道这大侄子简直傻得一眼能看透——和他爹一个样。   雨泽一直在一旁安静垂首听着,她对这个能让千面公子特意易容试探的探花郎很感兴趣,今日相见……他确实是一个十分特别的人。   寻常人怎会和千面公子谈笑风生呢。   两人胡扯了一通,又说起方才那位气势非凡的人。   晏良想了想,才想起那人正是不久前刘长旻在这红袖阁中提过一嘴的西厂督主雨化田。   雨化田作为万贵妃与皇帝眼前的红人,已火遍大江南北。即使晏良不去主动了解,但在这京城中还是能听见他的名字的。   尽管自从“探花郎与花魁的爱情故事”传开后,晏良的名字被百姓们念叨的更多了。   西厂全称西缉事厂,皇帝年轻即位不久时便设过一次,但因当时的西厂厂公行事嚣张毫无顾忌,众大臣上疏历数其罪状,皇帝为其罪状而心惊,革除西厂,废黜了那位厂公。   时隔多年,皇帝被他那宠妃吹了枕头风,脑袋一热,重设西厂,并任命雨化田为西厂督主。   雨化田虽为宦臣,却在讨万贵妃欢心一事上颇有技巧,万贵妃也乐意给他一个职位。他因年纪轻、又是一个太监,被任命为西厂督主时引发朝廷震动,之后又因其举动口诛笔伐,被杀鸡儆猴之后改为暗地里骂他阉人。   一年以来,雨化田风头极盛,在民间的名声却极差。   王怜花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却也知晓雨化田杀鸡儆猴所杀的那些“鸡”不是什么好鸡。   王怜花随口提了一下,晏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他们查的是什么案子?”   雨泽姑娘告诉王怜花的消息中并未提到有关西厂办案的消息,可西厂的督主却带着人跑来了这红袖阁,动作如此之大,定然会打草惊蛇……除非他们本就有意为之。   问题是,西厂办的案是什么案?   *   这个疑问直到第二天才被解开。   晏良与李寻乐早早地去翰林院勤勤恳恳地工作,休息之时,刘长旻凑过来对他们说了两日前发生的事情。   京城中的礼部侍郎死了。   死状惨烈,尸体被人发现时已然腐臭生蛆,在此之前,礼部侍郎因病告假在家中歇息。   这消息今日一大早便传得沸沸扬扬,一堆人讨论此事,将礼部侍郎死时的惨状描绘地活灵活现,仿若亲眼目睹。   翰林院中不止刘长旻与晏李二人谈这件事,其他人也在谈此事。   朝廷重臣莫名横死,自然会引人注意。   “为何此事今日才传出来?”   李寻乐疑惑道。   晏良跟着点了点头。   刘长旻低声道:“昨日西厂的人追查案犯闹得很大,压不住了,也不知是谁把消息传出来的。”   惨死之人为朝廷重臣,且死状古怪,没有人想同这事扯上关系,雨化田揽下了这个案子还受了一番皇帝的嘉奖。   晏良在心中揣测雨化田大摇大摆去了红袖阁的原因,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听见刘长旻叹道:“不知是何人与程侍郎有如此深仇大恨,竟下了这般狠手。”   李寻乐道:“世事难料,只希望雨督主能早日破案,还程侍郎一个真相。”   刘长旻笑了笑,却显得有点勉强。   下午翰林院收工,晏良和李寻乐与刘长旻同行了一段路后分道扬镳。刘长旻的居处离翰林院很近,而他二人却要再往西走,一直以来权当锻炼,每日走一走,倒也十分和乐。   路上李寻乐说起他家弟弟李寻欢寄来的信,那信中说他正带着父亲让他捎来的东西赶来京城,大概半个月之后便会到达京城。   李寻乐此次高中状元,老李探花高兴不已,特地叫在江湖上浪得飞起的小儿子带着东西去京城看他哥哥。李寻欢也为他大哥高兴,便应下了这件事。信送到李寻乐手中时他已出发了许多天。   李寻乐一家确实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晏良若有所思,想到估计也在来京城路上的晏慎明,不由得有点头秃。   兄弟俩人关系不好,慎明弟弟也正处在叛逆期……这可怎么打好关系啊。   晏良正发愁,右眼皮猛地一跳。   这熟悉的感觉……   晏良将左右看了看,他们说话间已走到了李家附近,周围的建筑和人们也十分眼熟。   “晏郎君——!”   这声呼喊中既有看到光明的欢欣,又带着历经磨难的疲惫和难过。   ……更要命的是,这声音该死的耳熟。   这分明就是当初与东方不败同行时“王雨泽”用过的声音。   晏良怔怔抬头,前方一身杏色衣衫的姑娘如天山上不染尘埃的雪莲,眼睛清澈明亮,却含着盈盈欲滴的泪。   等等、这姑娘是什么设定来着?   晏良面上神情怔忪,心中却翻来覆去地将这姑娘的人设想了想。   “花、花姑娘?”   晏良似是难以置信,呆立在原地,看这杏衫姑娘朝他走进,在她扑去他怀中时伸手一拦,怔怔地望着她,怅然道:“你……既然抛下我,与东方兄离开,为何又回来找我?”   花姑娘哀切道:“东方公子他……”   她欲言又止,竟是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李寻乐站在一旁,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晏良神色猛然一变,惊疑不定道:“东方兄如何了?”   “东方公子、东方公子他抛下我回家成亲了!”   花姑娘嘤嘤嘤哭泣,简直是闻者心疼见者同情。   晏良扶着她的胳膊,神色怔忪,目光悠远,似是在回忆什么事情一般。   沉默良久,晏良缓缓地松开了花姑娘的胳膊,凄凉道:“你当初……弃我而去,我彼时一无所有、本以为你与东方兄是两情相悦,他能照顾好你,可是……”   “晏郎君……”   花姑娘十分感动。   “当初你弃我而去……”晏良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直直地看着她,眼中盛满了难过,“为何如今还要来找我?可是以为我仍心悦于你?”   花姑娘神情怔愣:“晏郎君……”   晏良与她对视一眼,如同被灼伤一般飞快地收回视线,逃也似地从她身前绕过,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埋头走近了前方的李家宅子。   “还请花姑娘自重。”   花姑娘失落地望着青年的背影,怅然地叹了口气。   “我……当初并非有意抛下你的……”   她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巧是能叫周围侧耳偷听的人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   李寻乐踌躇半晌,试探道:“花姑娘……你今后欲去何处?”   王怜花抬头与他对视,发现他这大侄子,完全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他父亲的好友。   王怜花:“……”   这傻侄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今天课多码字晚   所以作话不多说了   大家晚安!感谢在2020-02-17 23:01:30~2020-02-18 23:5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呓语狂言 2瓶;理理理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人间一枝花(六)   花姑娘最终还是跟着李寻乐进了不远处的宅子, 神色黯然,显然是因晏良的话而伤透了心的模样。   李寻乐离二人最近,近距离围观了他们那感人至深的对话。对花姑娘的身份毫无疑心,甚至还在心里感叹晏良竟然有过如此动人心魄的爱情经历, 面上也不由得显出来些许慨叹之色。   旁人眼见状元郎将那貌若天仙的花姑娘带入府中, 面上还带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慨叹, 不由得联想到方才那场景所透露出的信息——   这探花郎,果真是风流倜傥, 不负探花之名。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闭合,花姑娘的杏色衣衫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都沉浸在方才上演在他们面前的故事之中, 大街上一时之间显得很是寂静。   “……果然是探花郎。”不知是何人喃喃感叹了一句,“那位花姑娘貌若天仙,确实能与探花郎相配。”   “可探花郎不是心悦雨泽姑娘的吗?”   又有人提出疑问。   “照我来看, 探花郎显然对那花姑娘还有着旧情, 雨泽姑娘怕是……”有人哀叹一声。   门外的人讨论着与探花郎有关的爱情故事, 而门内晏良却趴在石桌上笑得肩膀直耸。   李府的下人眼见探花郎埋头走进院子后便趴在桌子上, 心中便有些疑虑:晏公子莫非是在哭?   纵然想上前询问一番却不知从何开口,好在他家的大少爷不一会儿也跟着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位杏衫姑娘。下人们对视一眼, 安静地退下了。   李寻乐进了院子后看到晏良的模样时第一时间也是这个想法,心里奇怪,但凑近之后, 却听见了青年压抑的……笑声?   李寻乐:“……晏兄?”   李寻乐有些忧虑,他过去曾听闻有人受了刺激后得了失心疯……与晏良此刻的表现颇为相似。   王怜花眼睁睁地看着晏良趴在桌上笑得像个傻子,而李寻乐却比他更像个傻子似的在担心晏良。   “别担心。”王怜花没好气地道,在石桌旁坐了下来, “他笑一会儿就好了。”   李寻乐懵了:“……???”   王怜花意识到自己方才用的还是花姑娘的声音,便又道:“是我。”   “王、王前辈?!”   李寻乐惊讶地看看晏良,又看看他面前的杏衫少女,脑中突然蹦出了昨日王怜花与晏良在红袖阁的斗嘴内容,恍然大悟:“花姑娘便是那位红杏出墙的妻子?”   王怜花眼角一抽,道:“你记的倒是挺劳,可昨日既然听到了,为何今日没认出我来?”   李寻乐:……谁能想到前辈你猝不及防来这一出呢。   “因为你演得太好了。”晏良笑得肚子疼,撑着桌子坐直了,语带笑意:“我若没见过‘花姑娘’,第一眼想必也是认不出来的。王怜花……你真是个人才。”   李寻乐默默点头,他方才在一旁围观,当真以为晏良和花姑娘有着一段悲伤而又令人同情的过往,正因如此,才会对被晏良抛在身后的花姑娘心生同情,上去搭话。   现在想想,他对花姑娘说话时,花姑娘看着他的眼神确实有些奇怪……他们只交谈了几句,花姑娘便说要向晏郎君解释真相,跟着他进了宅子。   对于王前辈即使到最后也没放弃维持“花姑娘”人设的行为,李寻乐实在是不知该佩服还是无奈好。   “花姑娘……”王怜花又一次听到了这个称呼,终于忍不住道,“我可不记得我说过这个姓。”   “你那时用的是雨泽姑娘的名字,但本尊就在这京城之中,我和「她」的故事传遍京城,我总不能继续叫你雨泽吧?”晏良微微一笑,“更何况你貌若天仙,‘花’之一姓配你岂不是绝佳?”   王怜花轻哼一声,有些意外晏良如此坦率地将夸奖的话说出口。   “而且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你这张脸啦。”晏良又道,感情真挚,“今日一见,十分怀念。”   每一个朋友,他都记在心里。   本以为分别后如天上参商,再难相见,能在这里见到故人,晏良自然是高兴的。“王雨泽”那张熟悉的面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晏良再次回忆起那场三人同行的旅途。   晏良这一发直球叫王怜花很是惊讶,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移开了视线。   晏良能坦率的将高兴的话语说出口,王怜花却不是那样的人。但有些事之间,无需多言,彼此之间自然明了。   *   晏良和王怜花能弄出那些事来就是闲得慌,左右不过是新晋探花郎的红颜知己又多一个,王怜花坑起晏良毫不心软,那之后晏良的风流名声又起,他在翰林院中也屡遭同僚打趣。   晏良以此为理由曾向王怜花索赔,那日他刚练完棍在休息,王怜花此前一直在旁边看着,听到晏良的话后,相当爽快地答应了给予赔偿——   第二日,京城中又传出了花姑娘和东方公子离去后的经历,悲惨凄凉,且东方公子与花姑娘都有着苦衷才会离晏郎君而去。   晏良:……这算什么鬼的赔偿!   王怜花称这故事将重心移到花姑娘与东方公子的身上,如此晏郎君的身上的重担便少了很多。   晏郎君:……谢谢你哦。   自从花姑娘千里赴京来找探花郎的事在京中传开后,探花郎的美名再次传扬开来,甚至隐隐有压过“礼部侍郎逝世”的趋势。   百姓们的生活离不开衣食住行,再那之外,还需一定的趣闻打发时间。探花郎年少俊美,且与两位貌美的姑娘牵连不断,其中有着一个接一个的缠绵动人的爱情故事。   晏良听过民间的讨论内容,听时十分感叹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与脑洞。   有人赞同探花郎和花魁在一起,振振有词:“探花郎和花魁可是一见钟情!我姑姑的哥哥的侄儿的朋友的朋友是晏探花的同僚,他亲口说的!”   而站探花郎和花姑娘的人更加振振有词:“花姑娘姓花,配探花郎岂不是天作之合?更别说当初探花郎显然对花姑娘余情未了,旧情复燃只是迟早的事!”   “你们莫说了!是男人应两个都要!”   ……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概括一下就是人人都在为探花郎的风流佳话而兴奋,更有甚者有人写了话本在坊间传阅,主人翁依旧是探花郎和两位姑娘。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两位姑娘,是同一个人。   王怜花啊王怜花,你可真是个祸水。   晏良感叹着,瞅着着面前的话本,饮了口茶。   祸水本水伸手将晏良面前的话本抽走,皱着眉翻了翻,又扔回桌上:“东西准备好了,该你了。”   晏良从善如流,从石凳上起身,挽起袖子,开始——烤鱼。   王怜花闲来无事,突发奇想,拉着晏良让他烤鱼;李寻乐积极响应,烤鱼的工具准备的应有尽有。   “你怎么知道我会烤鱼?”   他好奇地问。   王怜花朝屋顶扬了扬下巴:“殿试结束那晚,我在那里看见了。”   “那个大半夜站屋顶上吹风的傻子是你?”晏良惊讶。   王怜花:“想死吗?”   晏良改口:“你到底有多少张脸?”   他那天在屋顶上看到的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王怜花傲然道:“你莫不是忘了我被人称为千面公子?”   千面公子,自然不止一张脸。   李寻乐听得一头雾水,王怜花将殿试那晚他来过此处的事情说与他听,晏良在一旁补充,并暗示当初他就是因王怜花大半夜爬人屋顶像个傻子一样他才会看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王怜花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晏良只当没感觉到。   晏良的烤鱼技术早已锻炼的炉火纯青,得心应手;他烤的鱼外焦里嫩,香味四溢,在宅子外便能闻见。   雨化田就是在三人刚开始吃鱼时走了进来。   他目光冷淡地打量着院中的景象:院中央摆着架子,石桌上摆着三盘烤鱼;白衣李状元与灰袍晏探花,还有一位杏衫姑娘围在桌边,手持竹筷,惊讶地看着他们。   李寻乐作为宅院的主人,勇敢地站了起来,疑惑地向这位不请自来的西厂督主发问:“雨督主来此,有何贵干?”   雨化田与他对视,却忽视不了他身后发生的事情。   ——那位杏衫姑娘悄无声息地将自己面前的烤鱼与李寻乐的那盘烤鱼互换了,而探花郎则是一脸淡定地旁观着。   雨化田:“……”   他缓了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淡道:“打搅了,西厂找李修撰和晏编修有事相询。”   晏良心中一动,想到今日休假没来上班的刘长旻。   雨化田强烈要求他们去西厂谈话,晏良对着自己只吃了一嘴的鱼十分不舍,李寻乐更是一口没吃,看起来比晏良还沮丧。雨化田没法,冷着脸叫两人端着盘子拿着竹筷上了西厂的马车。   李寻乐的欢喜之情显而易见,雨化田看清了他眼中的笑意,忍了又忍,才忍住没说出他那盘烤鱼已被那杏衫姑娘换了的事。   雨化田:……这人到底有没有发现他自己那盘鱼比之一开始的明显小了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王怜花:侄子那条鱼比我的大,趁他没看见赶紧换换。   晏良(看戏):口意——   李寻乐(诚恳):雨督主有何贵干?   雨化田:……你倒是看看你身后啊。   感谢在2020-02-18 23:56:47~2020-02-19 22:5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目澪 5瓶;呓语狂言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人间一枝花(七)   雨化田不是个多话的人, 在马车上微微阖眼,摆明了一副不愿在马车上多谈的模样。   这正好随了车上另两人的意,晏良有预感到西厂之后会更加没时间吃鱼,便打定主意要趁还在马车上时赶快解决掉手里的烤鱼;李寻乐想法与他相似, 但吃了几口后才迟钝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这条鱼怎么比之前小了些?   李寻乐迟疑地开口:“晏兄……”   晏良头也不抬:“花姑娘与你换了。”   李寻乐:“……原来如此。”   好歹是他的长辈……换就换了吧。   李寻乐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鱼, 轻轻叹了口气, 动筷吃了起来。   雨化田眼微阖,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先是因李寻乐终于发现烤鱼被换了而心情微妙, 同时因他们提到的“花姑娘”而想到了方才在李府院中瞥见的杏衫姑娘。   探花郎与两位姑娘的风流佳话连雨化田亦有所耳闻,若他没想错, 偷换烤鱼的杏衫姑娘便是传闻中的花姑娘。   传闻不可尽信, 雨化田深谙此理,心里将那杏衫姑娘的身份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便暂且搁置了。   晏良吃得快, 李寻乐还在慢条斯理地挑刺时他已经将筷子一放, 靠着车壁开始咸鱼瘫, 周围弥漫着悠闲自在的氛围。   三人分明是在同一个车厢之中,一张矮几将双方分隔开,犹如楚汉河界, 两侧的气氛泾渭分明。   马车中飘着烤鱼的香味,帘布被掀起一角散味,盘筷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十分明显。   雨化田睁眼, 一眼便望见了晏良满足地瘫靠在车壁一角。   而对方身侧的李寻乐则是脊背挺直,抬手间也显得一本正经。   雨化田当日在琼林宴上望见了那一甲三人,三人各有特色,可三人中唯有晏良一人尤为出挑。彼时晏良身姿如松, 与众人言笑晏晏,举手投足间皆是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琼林宴上的探花郎与他面前这个懒洋洋的青年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探花郎人前人后两副模样,状元郎却是从始至终都显得一板一眼。   雨化田心想为何这人会在他面前摆出来这副懒洋洋的姿态,莫非是不把他当外人?   晏良似有所觉,微微抬眼,对着他展颜一笑。   雨化田收回视线,丝毫没有回应的打算。   晏良也不恼,继续懒洋洋地瘫着。他不知道雨化田找他和李寻乐是想问些什么事,但能让西厂督主特意来找他们的事定然不是一件普通的事。   西厂最近正在追查的则是礼部侍郎于家中横死的案子,若是找他们定然也与这件案子脱不开关系。   晏良若有所思,刘长旻今日告假没来……他心中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待李寻乐解决完烤鱼后又过了一刻钟,马车在西厂前停了下来。   雨化田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他们身上都沾染了烤鱼的气味,三个人顶着一身的烤鱼味从门口守卫面前经过进了面前的院子。   西厂位于阴处,寂静而又阴森森的,透着股凉气。   雨化田带着他二人直往后院去,脚步不停。李寻乐心中疑虑,他同样疑惑于雨化田所要询问之事,随着四周景物变化,空气中也隐隐有清香弥漫开来,雨化田在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前停下了脚步。   屋外有一个以布蒙住口鼻的小太监,雨化田朝他示意了下,那小太监急忙奉上了三块布。   待看见晏三人蒙住口鼻,小太监伸手将门推开,雨化田领着他们走了进去。   晏良在蒙上那块布时心中便有了觉悟,因此看见了房中景象后反应不是太大,只是紧紧闭嘴。   房中躺着一具面容被划烂的尸体,已腐烂生蛆,细看之下能看见在皮肉中翻滚蠕动的白色蛆。而那人身上的衣裳赫然是绣着鸳鸯的青色官服,是正七品文官的配置。   李寻乐初次见到这情景,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胃中一阵翻滚,几欲作呕,微微躬身,面色难看极了。   怪不得叫他们蒙住口鼻,怪不得这院子里有着古怪的清香……   清香是为遮掩腐臭,蒙住口鼻是为以防闻见那气味。   晏良沉默地拍拍李寻乐的后背希望能安抚他,李寻乐脑子里全是方才看见的尸体模样,不止胃中难受,心里也难受极了。   雨化田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待两人冷静下来后轻飘飘地开口道:“你二人与刘长旻最为相熟,能否确定这尸体的身份?”   李寻乐心头一颤,惊疑不定地看向雨化田,对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垂眸盯着那具尸体,又问道:“我听人说你们三人最为熟悉……既然如此,能认出他来吗?”   晏良神情微妙,抬眼看了看雨化田,才俯身将那具尸体细细看了看。   “是他。”   晏良指着那人颈侧的一点红痣,那处皮肤完好,只是红痣比他之前瞥见时颜色深了许多。   雨化田微微扬眉:“只凭这红痣你便能确定是他?”   “此人身量与刘兄相同,且有这点红痣。”晏良慢吞吞地道,“判定这尸体是刘兄,不过是我一己之见,若是雨督主另有高见也无妨。”   刘长旻孤身一人赴京赶考,与诸位考生少有往来,与之前的晏慎独是同一类人,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刘长旻很有钱,有钱到一个人便能在京城中租一个宅子。   入翰林院后因为三人同为一甲,比之翰林院的其他同僚与晏良和李寻乐更为亲近;但也并没亲近到能将家中的情况告诉他们,尽管看起来十分热情,却总是如同隔着一层纱一般,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感。   撇开那莫名其妙的疏离感,刘长旻是一个热情而又质朴的人。   晏良心中几番思量,最终仍是未将话说出口,雨化田见他们说不出个所以然且李寻乐面色惨白,便提出让人送他们回去。   李寻乐出了那房间时便忍不住在一旁呕了出来,刘长旻尸体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心里又痛又难过,毕竟前些时日他还和刘长旻有说有笑……谁料今日再见竟是天人永隔。   晏良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复又侧首看向一旁神色冷淡的雨化田,问道:“刘兄之死,可与雨督主追查的礼部侍郎之死有关?”   雨化田漫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将晏良眼底的难过一览无余,道:“与你们无关,有些事知道的愈少愈好。”   晏良收回视线,没有再开口了。   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回答……雨化田将他们带到这里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送他们回去的马车还是载他们来时的那辆,晏良看李寻乐上了马车后往后挪了挪,挪到了雨化田的身侧。   “雨督主在怀疑谁?”   晏良轻声问他。   雨化田淡淡道:“你知道什么?不知道的话莫要胡猜。”   晏良又问道:“为何雨督主不能断定那尸体的身份以至于叫来我和李兄?”   雨化田瞥他一眼:“因他面容被毁,无从认起。”   这回答丝毫不出晏良的预料,雨化田显然不想多谈,晏良此次尝试没能得到回应,便放弃了,转而说了声再见便上了马车。   雨化田站在原地望着马车驶远,待看不见后才收回视线,转身进了身后的大门。   马车中气氛十分沉重,矮几上摆着碟筷,李寻乐将方才吃入腹中的鱼尽数呕出,此刻腹中空空如也,却毫无食欲,嘴里发苦。   晏良活了这么多年,安慰人的本事是一点也没练出来,只能无言地看着李寻乐郁郁不乐。   连他自己亦是心中沉重。   刘长旻的死状与传闻中礼部侍郎的死状相同,这两人的死因之间必然有所联系,可一个是新科榜眼,一个是朝廷重臣,两人之间又能产生什么联系?   晏良盯着自己的手,陷入了疑惑之中。   王怜花在晏良和李寻乐被带走后慢吞吞地将烤鱼解决了,满院寂静之中,他一个人缓缓地动筷,说不出的寂寞。   晏良和李寻乐回来后,王怜花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神情中的怪异之处,将视线投向晏良,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晏良将他们在西厂中见到了刘长旻的尸体、且死状与那位礼部侍郎极为相似一事说与他听,王怜花若有所思,他看了看闷闷不乐的李寻乐,没有第一时间将话说出口。   李寻乐因刘长旻之死而颇为悲痛,王怜花知道他不过是一时之间没缓过来罢了,便存了几分让他好好休息的念头。   夜晚,王怜花和晏良并肩坐在屋顶上赏月。   风清月朗,确实是绝佳的赏月时分。   “你怎么想?”   晏良懒洋洋地问道。   王怜花追着在江湖上惩恶扬善之人的踪迹来到了京城,可来了京城后却没再发现那人的踪迹;礼部侍郎横死的消息传来后他注意到传闻中礼部侍郎的死状与江湖上横死之人死状相似。   “若是今年的新科榜眼死状如你所说,也许杀了礼部侍郎的人和他的人,正是我追查的那人。”王怜花概括了一下。   晏良:“那你有得到什么消息么?”   王怜花回答得很快:“没有。”   晏良:“……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京城中鱼龙混杂,我不会在这里安排太多人手。”王怜花顿了顿,接下来说的话满是傲气,“这些事本就与我无关,追查他不过是闲来无事罢了,并非有意为之。”   王怜花的言外之意是能追就追,追不到就随他去。   晏良心道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王怜花没变,他却变了。   王怜花听他笑完后沉默不语,瞥见了晏良面上的神情,眉头微皱:“你别告诉我你要追查这件事。”   晏良坦然承认:“是。”   王怜花看了他半晌,神色莫测,良久才道:“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3=   昨天实在是顾不上啦,网课可太愁人了   大家要爱惜头发呀   ↑来自秃头作者的真诚告诫,头发是真的越来越少了……想当年我头发真的超级多……惆怅。感谢在2020-02-19 22:57:44~2020-02-21 19:22: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LOVEYOU 10瓶;小锦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人间一枝花(八)   翌日清晨, 晏良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后便拿着棍子开始练武,晏慎独身子太弱,而他这些天来练武确实有了些成效,面色红润了许多。   王怜花起得也很早, 懒洋洋地在一旁看着晏良练棍。   他看了很多天, 能看出棍法中的门道颇深, 只是不大明白晏良是从何处得来那棍法与长棍的。   于王怜花来说,他与晏良分别不过三年有余, 可他却不知晓于对方而言,他们分别了多久。   在他离开之后, 晏良和东方又经历了什么呢?   他本不打算追问晏良的经历, 可是昨夜谈话后,王怜花却发现晏良变了。并非因友人变化而不喜,只是好奇对方因何而变。   晏良本就是一个谜, 一个引人好奇的谜团。   王怜花望着晏良, 青年额上冒汗, 眼神明亮澄澈, 即使与“池修远”有着不同的面容,但眼睛里的光却是一样的。   晏良使出最后一式,将棍子立在身前, 缓了缓,握着棍子偏头朝王怜花露了个笑脸:“为何这么看着我?莫非……千面公子心悦于我?”   “有些人啊,总是做梦, 做的还是白日梦。”王怜花嗤笑一声,“谁说我看得是你?我看的是你手上的棍子。”   晏良望了望手上的玄铁棍,终于想起来他似乎还没对王怜花介绍过自家的棍子,便开口介绍道:“它叫神棍。”   王怜花:“……神棍?”   晏良:“嗯。”   不, 就算这人变了,但脑子绝对没变……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有坑。   王怜花冷漠地想。   晏良在他对面坐下,又问起了有关礼部侍郎的事。昨夜他们说着说着便扯远了,但晏良还是对王怜花的信息渠道抱有十足十的信任。   ——当初在异世王怜花一人便混得风生水起,如今在土生土长的世界只会是好上加好、更胜一筹。   不出晏良所料,尽管王怜花昨夜说着没在京城安排太多的人手,但他自己来了京城也有一段时间,查那些事情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王怜花在得知礼部侍郎死状后便去调查了一番,他虽然嘴上说着与他无关一切是闲来无事,但还是去调查了。   礼部侍郎姓程,家中有娇妻美妾,享尽齐人之福;为人恭谨有加,行事谨慎,说白了就一个字,怂。在京城中声望平平,生时无人在意他,死后亦是如此。   但他却是人前人后两张脸的典范,王怜花深查了一些,被恶心到反胃。   ——礼部侍郎在外人面前谦和有礼,行事谨慎,实则在家里常以惩罚下人出气,醉后伤人鞭笞殴打是常有的事,他家里的娇妻美妾小厮丫鬟,都曾被他打过。王怜花偶然间窥得后院景象,几名小厮丫鬟胳膊、后颈上都带着仍能看出痕迹的伤。   晏良便打算从礼部侍郎的妾室查起,王怜花听他说得一板一眼,便泼了他一盆冷水:“你有那查探的时间么?话说在前头,别想着让我帮你。”   “……”   晏良无言以对,毕竟苦逼上班族和无业游民的时间完全没有可比性,他如今工作结束后剩余的时间顶多能烤几条鱼或者去吃顿饭。   王怜花对他笑得不怀好意:“你若是想我帮你,求我。”   晏良:“你怕不是在做梦。”   李寻乐出了房门,习以为常地看见晏良和王怜花在院中相对而坐地唠嗑,他朝两人笑了笑,道了声早安。   经过一晚的休息,李寻乐已整理好心情,纵然心中仍然记挂着刘长旻的事,却也明白干着急是没用的。   等用过早饭,晏良和李寻乐步行去了翰林院,街道上已有了烟火气,两人并肩而行,默契地没有提起昨日发生的事。   只是短时间内两人怕是没有心思去烤鱼吃了。   昨日刘长旻尸体的惨状冲突性太强,尽管他们告诫自己不要回想却还是忍不住去想,想起来之后又觉得反胃。   翰林院中似乎无人知晓刘长旻身死的消息,晏良想着怕是西厂将消息瞒了下来,却不料午后便有人将消息带入了翰林院之中。   刘长旻身死,与礼部侍郎程侍郎死状一致,这叫险些将程侍郎死亡之事抛之脑后的百姓们又重新想起来这个案子,京城百姓议论纷纷,翰林院中也有人谈论此事。   据传,雨化田已向皇帝领命查案。如今西厂身负重任,一个是礼部侍郎,一个是新科榜眼,于情于理,都应找出凶手。   晏良看翰林院中的人面带忧色地谈论,不由得奇怪于雨化田的做法——他本以为雨化田掩人耳目地将他们接入西厂去认尸是因不愿将刘长旻横死的消息暴露出来,可是一天不到的时间竟然就传了出来……难不成还是有意为之?   *   王怜花不愿帮他,晏良很光棍地想着自己去刘长旻的住处看看,但在那之前他得想办法忽悠走李寻乐。   若是他对李寻乐说了要去刘长旻的家,李寻乐说不定也会跟着一块去,但晏良并不很想带着他一起去。   晏良和李寻乐并肩在街上走着,街道上不住的有人将视线投注于他二人,晏良习以为常,心不在焉地想着该如何对李寻乐开口。   随后无需他开口,他们便遇见了不请自来的西厂督主,对方十分冷酷地为晏良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仍是昨天那辆十分朴素的马车,那辆马车在他们身边停下之前,晏良和李寻乐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今晚吃些什么。   他二人短时间内是没有吃烤鱼的心思了,一说起烤鱼便忍不住回忆起昨天见到的刘长旻的尸体,回忆之后便更加没了食欲。   雨化田耳朵尖,听见了晏良和李寻乐的谈话,在车厢中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在二人身侧停下。   晏良看着一柄乌鞘剑掀开窗帘子,车厢内坐着的人正是昨天才见过的雨化田。   两人视线交汇,晏良眨了眨眼。   “上来。”   雨化田看着晏良,言简意赅。   晏良麻溜地上车,李寻乐想跟着上车,雨化田拿剑横在车门口,道:“李修撰不必上来了。”   “……”   李寻乐无言地与他相望。   雨化田神色冷淡,不容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李寻乐同晏良对视一眼,无奈地下了马车,晏良在车中朝他挥了挥手,轻快道:“李兄先回去吧,记得给我留饭。”   雨化田在他身后发出了声轻哼。   李寻乐担忧地望了望车厢内部,只望见了一处若隐若现的衣角,他收回了视线,朝晏良笑了笑,看他放下了帘子后又目送着马车远去。   车厢内,晏良靠着车壁上,对着雨化田一笑:“雨督主想带我去何处?”   “去刘长旻家中。”   雨化田不急不缓地道,他似乎永远是那般模样,泰山崩前而不改于色。   “雨督主怎知我想去刘长旻家里?”晏良拍掌道,作恍然大悟状,“啊,莫非雨督主与我心有灵犀?”   雨化田不理睬他的玩笑话,反而直截了当地道:“你昨天想了却没说出来的,现在可以说了。”   “……”晏良摸了摸下巴,“我的表情有那么明显么?”   “你昨日问的我三个问题,如果你说出来我不知道的消息,我可以回答你。”   雨化田打量着坐没坐相的探花郎,神情微妙。   晏良:“……”   他对死活不接话的雨督主有些无奈,只能自己接着对方的话说下去。   “等我到了刘长旻的家里,我再说与你听。”   雨化田微微挑了挑眉。   马车在刘长旻的宅子前停下,晏良下了马车便发现周围有西厂的人守着,他意识到要是自己独自一人来了这里也仍然免不了再和雨化田见面。   刘长旻租的宅子有点偏,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别有洞天。雨化田将这宅子的租金对晏良提了一嘴,晏穷鬼震惊不已,因为这宅子的租金远远高于晏良此刻的全副身家。   “他哪里来的银子?”   雨化田大步往刘长旻的卧房走,晏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同时不忘发出疑问。   “这该问你。”雨化田头也不回。“你与他最为熟悉,难不成他没对你说过这些事?”   晏良坦诚地回答他:“他从来不提家中的事,我只知道他幼失怙恃,在他叔叔家长大。”   雨化田已派人去了刘长旻的故乡打探,听了晏良的话若有所思,却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打算,只是在前方点了点头,便闭口不言。   刘长旻的房间的地面上仍然有着那黏糊糊的痕迹,晏良看见地面上的痕迹后抬头看向了雨化田。   雨化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刘长旻的尸体是在地上发现的。”   “谁发现的?”   “一个小贼。”   那小贼见这宅子里没人,便想进来偷点小钱,翻了几个屋子后没得到一点财物,破罐子破摔地跑进了刘长旻的房间,撬开门便看见了地上的尸体。   他看见尸体后没想着报案,而是胆战心惊地逃走了,第二日再偷东西却偷到了雨化田的手下身上,小贼为了活命将遇见尸体一事供了出来。   雨化田听到那人的死状,便将其与自己手上的案子联想到了一起,见过尸体后便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晏良将整间房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雨化田冷眼看着,他本以为晏良一个书生只是装模作样地查探,直到对方不知从何处掏出来一个短棍,再一眨眼后短棍又变成了长棍。   雨化田:“……?”   晏良跪在床边,用神棍将床底里侧的东西扒拉出来,那是一支墨玉簪。   雨化田盯着那支墨玉簪,感到了些许的不愉快——为他的那些手下办事不力而不愉快。   他明明吩咐过这些人好好搜,竟然连一根玉簪也能落下……啧。   晏良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将墨玉簪捧在手里打量,半晌无果,将神棍塞回袖子里,向雨化田伸出了空着的那只手。   雨化田控制自己不去看对方的袖子:“……何意?”   “有布吗?这支玉簪我感觉很重要,包起来。”   晏良动了动手指,意为催促。   雨化田无言,看了他一眼,将桌布撕下一角甩给了晏良。   这下轮到晏良无言了。   晏良:……还真是省啊。   他这个穷鬼都没见得有这么省。   作者有话要说:  晏良看起来是把神棍塞到了袖子里,实际上是给放到系统空间里啦   但雨督主不晓得这件事hhhh   *   李寻乐(爬马车):嘿咻,好了。   雨化田(伸剑挡住):你不用来。   李寻乐:……???   >   晏良(掏棍子):好了。   雨化田:……?   晏良(塞棍子):好了。   雨化田:………??? 第80章 人间一枝花(九)   晏良拿桌布将玉簪裹好后虚握着它在这屋子里又转了几圈, 雨化田全程旁观,他心道若是再叫这人找出来线索,那他回去便得好好惩罚下他手下搜屋的那些人。   随后他便见这青年转了两圈,又在床边停了下来, 俯身在床头嗅了嗅, 捂着鼻子回首道:“这上面的味道你们发现了吗?”   “……”雨化田不作回应, 上前俯身在那处嗅了嗅,一股腥味直冲入鼻, 他黑着脸站直,半晌没说话。   晏良开玩笑:“莫非你在回味?”   “……”   雨化田瞪他一眼。   那味道不仔细去闻是闻不见的, 除非低头凑上去使劲闻, 闻见之后气味又十分销、魂,饶是雨化田也被冲得受不住。   晏良甩着袖子使劲挥了挥,空气流动起来, 雨化田忍无可忍, 从他身边离远了些:“别甩了。”   晏良依言停下, 道:“我以为你这样会好受点。”   雨化田:“若是你不把袖子对着我的脸甩的话, 我很乐意。”   晏良后知后觉,按照方才那站位,他甩起袖子就有可能甩到雨化田脸上, 便十分不好意思地朝对方笑了笑。   “这气味如何?”   雨化田本意是问他这味道和刘长旻之死有什么关系,谁料晏良一怔,回答他:“难闻。”   雨化田:“……我是问你这气味和刘长旻有何关系。”   晏良干咳一声, 从善如流道:“这气味我曾在刘长旻身上闻见过,但我闻见的是种比这更淡的、且用了药草香遮掩的气味。”   若是刘长旻身上有这异味,自然需要用其他味道遮掩。晏良闻见那味道时正是某日在翰林院中抱着书去书阁,未能看清前路, 被树枝绊了一跤,经过的刘长旻扶了他一把。   短暂的接触间晏良闻见了他身上腥味夹杂着药草香的古怪气味,那时刘长旻松开手后,对晏良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你昨日可在他身上闻见了……”雨化田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   昨日尸体的腐臭味太过浓重,即使有这气味大概也是闻不见的。   晏良接着道:“你不好奇这味道从哪里来的么?”   雨化田十分微妙地看他一眼:“这很重要?”   “重要。”晏良果断地说,“红痣和身形可以捏造,死人也可以,唯有气味不会。”   雨化田眯起眼:“何意?”   晏良:“死的人确实是刘长旻,却不是新科榜眼。”   “你是知晓真相还是随口胡说?我早就说过,不知道的事莫要胡猜。”   雨化田皱眉,他只觉得这探花郎看似什么都懂,实则只会胡扯。   “雨督主不是让我说出昨天没能说出口的想法吗?”晏良坦坦荡荡,丝毫没有被看轻的恼火,“这便是我的想法。”   雨化田已经开始想他带过来的这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而把这人带过来的自己怕不是脑子也进水了。   “为何这么说?”   雨化田决定再给晏良一次机会,好歹也是今年的新科探花,不至于随随便便地开口下定论。   晏良颇显踌躇,他已从雨化田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端倪,若是自己说出答案保不准会被丢出去——但是,不光棍的话,他就不是曾经名扬江湖的晏神棍了。   “我说了你淡定点儿。”   晏良说。   “……你说。”   雨化田心想这能有什么好不淡定的——   “我算出来的。”   他听见晏良如是说。   雨化田:“……”   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不失礼地将晏良、将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请出去了。   *   王怜花只看见李寻乐一人回来时有些意外,李寻乐将路上碰见了雨化田一事说与他听,说到自己明明爬上了车却被雨化田拦下时显得闷闷不乐。   王怜花心里好笑,得知雨化田未说会将晏良带往何处时在心中想了想他们可能会去的地方——无非是程侍郎宅子或是刘长旻的住处——所以他也不急,反而李寻乐面上带着担忧。   “那位雨督主又不会吃了他,你急什么?”   王怜花撑着脑袋看他这傻侄子。   “可雨督主为何不叫上我?”李寻乐最为不解的便是这一点。之前的西厂曾大肆诬陷官员将人捉入牢中,如今这位雨督主掌控下的西厂虽不似之前行事毫无顾忌,可有先例在前,仍是止不住地让人担心。   王怜花想了想,没将答案说出来打击他。   那人想必是觉得李寻乐派不上用场吧。   傍晚已至,晏良仍未归家,而李寻乐和王怜花已早已用过了晚饭。   李寻乐思忖着雨督主找晏良有何事——若是和刘长旻有关,为何昨日不说,今日独找了晏良一个?   ……莫非是怀疑晏良与刘长旻之死有关?   王怜花看不下去李寻乐忧心忡忡的模样,正好闲得无聊,便提出他出去找找晏良,若是晏良还活蹦乱跳他便把人带回来。   李寻乐疑惑道:“前辈又怎知他们去了何处?”   王怜花不甚在意:“你不必担心,我心中自有定论,大不了都去一趟。”   他离去时仍做“花姑娘”的打扮,李寻乐望着前辈袅袅婷婷而去,心中总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当日在街上见过“花姑娘”的人很多,这些时日他住在李宅附近的人也都知晓,当他从李宅走出时,便有人将视线投注于他。   王怜花早已习惯了来自他人的视线,无需对视便能分辨出其中蕴含的情感。   种种情绪概括起来便是兴奋、好奇……类似于看见了话题主人公之一的兴奋。   在那许多视线之中,有人紧紧地盯着他。   王怜花心中不耐,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衫少年抱臂环胸倚着客栈的门框看着他,眼中含笑,唇角微勾。   看到他的第一眼,王怜花心里便产生了反感。能叫他第一眼就讨厌的人定然是无论如何也处不来的人,王怜花仅仅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青衫少年看了看他去的方向,微微眯起了眼。   王怜花先是去了最近的地方,刘长旻的宅子。他早就打探到了刘长旻的住处,本想着等西厂的人走了后来这里探查一番,谁料今天因晏良打破了计划。   刘长旻租住的宅子外那些西厂的人还守着,门口停着辆马车。王怜花远远地望了眼,便寻了个空处去了后院想翻进去,却听见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等、等等!!我说的是实话!”   晏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诚恳。   王怜花在墙下站定,侧耳听着,颇有些看热闹的样子。   “我不信。”   雨督主的声音冷冰冰的,似是天山上终年不化的雪,将声音主人的情绪展示的淋漓尽致。   “让我信一个新科探花是神机妙算的算命先生,你倒不如让我信母猪能上树。”   王怜花乐了,这雨督主说话还真是有趣……只是母猪不能上树,这新科探花倒真是个神机妙算的算命先生。   院中似乎静了一瞬,随后王怜花便听见雨化田道:“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王怜花朗声道:“我进不去。”   他这声音柔中带娇,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自他口中说出如同撒娇。   ——是的,“花姑娘”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掉马,这是王怜花身为易容高手的职业素养,是不容亵渎的尊严。   雨化田听了那声音不由得一愣,来人和他预想中的并不是一个人……连性别也不一样。   晏良无言,心道王怜花这家伙来就来了竟然还要继续演……他这回可没有心思陪着演了。   雨化田心里奇怪,却还是开了后门让人进来,冷冷地打量着这位只有过一面之缘的“花姑娘”。   花姑娘柔中带怯,悄悄地看了眼站在门边的雨化田,待望见晏良时眼睛一亮,飞也似地扑入晏良怀中,像只杏色蝴蝶,姿态窈窕。   晏良稳稳地扶住她,温声问道:“你为何来了此处?”   花姑娘温温柔柔地仰视着他,道:“你昨日说要来刘榜眼家中查探……我想着你大概会来此处,便瞒着李大哥悄悄来了。”   晏良:嗯,是李寻乐担心他,所以王怜花才来了。   “外面这么多守卫,你又是如何到了那外面的?”晏良循循善诱,问出了雨化田想知道的问题。   花姑娘迟疑道:“有一位绯衣公子带我绕过了那些守卫……我问了他的名讳,可他不曾告诉我。”   雨化田微微眯起了眼,问道:“你是在何处碰见那位绯衣公子的?”   “我、我在一家客栈门口遇见他的,是来福客栈。”   王怜花随口把来时路上碰见那青衫少年的客栈名扔了出来,那少年看着便令他不大舒服,倒不如让西厂的人去找下那人的麻烦。   就算衣裳颜色不一样……若是那少年有秘密,以西厂的能力总归能发现些不对劲的地方;若是那少年没有秘密,便不会引起西厂的注意。   晏良见王怜花说的煞有介事,忍不住纳闷,那绯衣公子摆明了就是在说王怜花自己……怎么还真的有个客栈名?就不怕被查出来是胡扯的吗?   雨化田若有所思,对花姑娘并不在意,反而深深地看了晏良一眼,似乎在琢磨些事情。   晏良与花姑娘相互扶持,看起来又弱又小又可怜。   “你们走吧。”   雨化田似乎想完了,挥手让两人离开。   晏良和王怜花对视一眼,稳中带疾,动作一致地往外走。   雨化田站在院中望着刘长旻的房间兀自沉思,心中想着晏良之前说过的话。   那位花姑娘来之前,晏良曾对雨化田说:“——你不如让一只狗闻闻这床上的味道,看能不能找到有这气味的人。”   晏良说出这话时毫无前因,莫名其妙便蹦出来一个后果,雨化田怎么可能信他。   只是晏良说得振振有词……   雨化田又想起那日在花魁红袖房中见到的另外一名绯衣青年,他本以为那青年会在今日追着晏良来此处,可来的人却是和晏良那位与案件毫不相干的红颜知己。   众多线索交杂在一起,实在是令人烦躁。   作者有话要说:  听见“花姑娘”的声音时——   晏良:我才没心思陪你演啊。   花姑娘出场时——   晏良:真香。   #演戏上瘾了hhhh 第81章 人间一枝花(十)   门外守着的几人看见晏良和王怜花出来后有一瞬的懵逼, 他们盯着探花郎身侧的姑娘,开始疑惑雨督主到底带了几个人进去。   晏良亲和地朝车夫微笑:“雨督主让我们回去,劳烦大哥你送我们一程。”   车夫盯着王怜花,心中有些踌躇, 正在僵持之间, 雨化田大步从门里走了出来, 吩咐道:“你送他二人回去。”   晏良朝雨化田笑了笑,扶着低头怯懦不已的花姑娘上了马车。   雨化田注视着两人, 忽然想起一件事,在晏良爬上马车后开口道:“那支簪子, 给我。”   晏良动作一僵, 心道早不想起来晚不想起来偏偏在他们要走的时候想起来,万分沉痛不舍地从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簪子递了过去。   王怜花从缝隙之中窥视,只看见晏良手中躺着一个被桌布包裹的物品。不出意外, 那便是雨化田口中的簪子了。   王怜花:……为何是用桌布?   雨化田打量着晏良面上的神色:“你莫非不想把这簪子给我?”   晏良打哈哈:“哪有, 我不过是一时忘了罢了。”   雨化田接过被桌布包着的墨玉簪, 警告道:“这个案子与你无关, 你最好不要涉及其中。”   晏良:……把他带到这里的不就是你么。   腹诽归腹诽,晏良笑盈盈地应了下来。   “晓得晓得,督主放心。”   雨化田总觉得这人的回答十分敷衍, 可他的笑意却显得十分真挚。   但敷衍也好,真挚也罢,雨化田懒得追究。   他往马车里面看了一眼, 车帘阻挡了他的视线,雨化田想了想,放弃了心中的打算。他本欲问问“花姑娘”可知那位绯衣公子的去处,但那人来无影去无踪, 想必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   马车起步,晏良友好地向雨化田挥了挥手,没有收到回应也仍然笑眯眯的,马车从雨化田身前驶过后,晏良放下了帘子。   碍于车夫是西厂的人,晏良和王怜花在车厢中一言不发,使眼色交流,互相瞪了半晌,被自己傻到了,收回了视线。两人安安静静地苟到了马车在李府门口停下的时刻。   晏良这人偶尔叫人摸不着头脑,但在大部分人面前仍然是一个谦和有礼的好青年。具体表现在他笑盈盈地向车夫道别,并让对方替他向雨督主问声好。   他纵然平日里一直懒懒散散的,正经起来时却不会让人觉得意外,恍若合该如此。   车夫大哥淡定地点了点头,驾车离去。   晏良目送马车远去,直至车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方才收回视线,他偏头一看,王怜花早就进了院子去向李寻乐报喜。   李寻乐等了好久,如今看两人平平安安地回来便放下了心,问了些晏良的经历。晏良只说是被拉着去了刘长旻的宅子,李寻乐便不再追问,只道希望雨化田能早日将杀害程侍郎与刘长旻的人捉回。   晏良不想让他担忧,在一旁附和,将雨化田夸了一番,说找到了些许线索,也许破案指日可待。   王怜花不置一词,心道就凭西厂怕是捉不到幕后黑手。   那幕后黑手一路上京,途中杀了不少人,来了京城却只杀了两人,显然有所计划……估计身份也掩藏的很好。   千面公子如是想。   吃完迟来的晚饭后,晏良趁李寻乐早早入睡后拉着王怜花在屋里唠嗑,顺便商量案情。   晏良的话一说出口,王怜花便想当自己未曾听过。   “考中榜眼的人不是刘长旻,死的人是刘长旻。”   晏良如是说。   王怜花:“…………”   “……别跟我说你是算出来的。”他艰难地开口。   “呀,果然你与我是心有灵犀,不点就通。”   晏良赞同了他的想法。   “你说。”王怜花懒得接话了,只是让晏良将他算出来的东西说出来。   千面公子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他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但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被剧透后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心情。   晏良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纸,叠了很多次,皱巴巴的。纸上写着不知是谁的生辰八字。   西厂虽然搜了刘长旻的屋子,但一张纸太过平常,搜查的人并未在意,晏良瞅见之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纸塞到了袖子里。   “我趁雨督主深思的时候把这张纸藏了起来。”   晏良理直气壮地说出了这番话。   “我虽然不知道这生辰八字是谁的,可是掐指一算,这生辰八字的主人早就死了。”晏良又接着说,“他死于殿试之前。”   王怜花神色微动:“……你又如何确定这生辰八字是刘长旻的?”   “我也不大确定。”晏良懒洋洋地道,“可是你想,假如这生辰八字的主人便是刘长旻,那他既然在殿试前便死了,那参加殿试并考得榜眼的人又会是谁?”   “你既然不大确定,为何如此断定?”王怜花没放过晏良话语中的「假如」一词,“假如是假如,莫要胡猜。”   晏良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话说的和雨督主一样。”   “……你不会把你这个猜想也说给雨化田了吧?”   王怜花想起他听墙角时听到的那段对话,似乎明白了为何雨化田的声音听起来如此冷。   晏良点头:“嗯。”   王怜花:“……”   晏良浑然不觉王怜花的复杂心思,又将自己在床底捡到了墨玉簪的事和闻见了床上的怪味一事说了出来。   谈起那支玉簪时,晏良显得十分遗憾,他本想着凭那支玉簪去京城里的玉铺里问问看能不能找到线索,谁料就差那最后一步雨化田竟然想起来了。   而雨化田看着也不像是会把查到的结果说给他听的样子。   “愁啊。”   晏良为白白让出一个线索而感叹。   王怜花想着晏良说起的床上的怪味,心不在焉地道:“你把那来路不明的消息给了雨化田,该愁的是他才对。”   晏良撇了撇嘴:“可你不也把假消息给了人家?绯衣公子分明是你,你当着雨督主的面说瞎话还面不改色,我那好歹有可能是真的。”   “你也说了有可能。”王怜花回击,“小心人家白白查了一通回头找你麻烦,指不定还怀疑你是凶手的同谋。”   晏良坦坦荡荡:“我不是同谋,而且他们不会白查,最起码那个簪子是我找到的。”   王怜花轻哼一声,简直不明白晏良的迷之自信来源于何处。   他和晏良唇枪舌剑,但心里却一直记着晏良提起的那怪味。   江湖中人皆道王怜花如今鲜少在江湖上走动,只因甚少传出千面公子的事迹。可事实上,王怜花只是懒得大肆张扬了,还是有在江湖上走动的。   他当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追着那位一路锄恶杀奸的人上京,途中知晓那人极可能来自于苗疆,用蛊术杀人。王怜花当年亦与苗疆之人有所交往,他认识的人中曾提到过:赤日谷之人以身饲蛊,身上有着各种虫蛊的腥味。   刘长旻是南昌人氏,南昌与苗疆相隔千里,他绝不可能是赤日谷门下。若是命案的凶手真是赤日谷门下之人,在杀了刘长旻之后一直睡在刘长旻的床上,将那身腥味染上了床……   ……保不准晏良的猜想真的有可能?   王怜花想到此处,瞥了眼晏良,对方凝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说,刘长旻身上的腥味是什么东西染上的?”   晏良蓦地发问。   王怜花面不改色:“我怎会知晓。”   他不打算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赤日谷的消息,原因大概类似于:不说不说就是不说看你怎么办。   晏良似有所觉,问道:“你追查的那人与苗疆有关,那你可知苗疆有什么东西会让人身上沾染奇怪的味道么?”   王怜花淡定极了:“未曾听过。”   晏良叹了口气。   刘长旻的尸体腐烂发臭,他当时没能闻到腥味——倒不如说是压根没敢闻——翰林院里的刘长旻身上有着与床铺上相似的腥味……唯一能肯定的是刘长旻确实在那张床上睡过。   ……可他知道刘长旻在那床上睡过又有什么用!   王怜花瞅着晏良垂头深思,疑惑他在想些什么,正要开口,便看到晏良猛地抬头,对他道:“有一件事我忘记对你说了。”   王怜花挑了挑眉:“何事?”   “雨督主问了你和我的关系。”晏良回忆,“他带我去刘长旻的宅子,便是为了等你。”   王怜花并不意外,从雨化田只带走了晏良、并且似乎早有预料似的隔着墙对他喊话——尽管雨化田并没有发现来人就是他自己要等的人——王怜花便猜到雨化田极有可能有意引他露面。   所以“花姑娘”才会说是一个绯衣公子带着她绕过守卫们来了后院。   “你怎么说的?”王怜花问。   晏良神情微妙:“我说那位公子是一位江湖前辈……和雨泽姑娘相识。”   王怜花掂量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结合那日雨化田见到的场景、以及“绯衣公子带着花姑娘绕过守卫”这一消息,会显得很微妙。   直白点说,能更加让人脑洞大开。   王怜花:“你这话说的倒是投巧。”   晏良:“彼此彼此。”   他言下之意是王怜花忽悠雨化田的那番话说的也很投巧,和他自己的话也对上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笑得贼兮兮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到新封面了吗hiahiahia   由灵魂画手,我,亲自制作哈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2-23 20:17:19~2020-02-24 18:2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人间一枝花(十一)   晏良和王怜花两人合作起来坑人坑得毫不手软, 一个对雨化田说了一堆看似很有道理实则屁证据都莫得的消息,一个在苦苦寻找自己的雨督主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忽悠了他一波顺带坑了个看不顺眼的人——这两个家伙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   晏良自认自己想得没错,将消息给了雨化田的他就是一个奉公守法协助办案的好市民;王怜花则是搅浑水看热闹,更何况他甚至隐隐察出晏良的猜测是事实的可能性极高, 也乐得看雨化田忙碌。   如今雨化田手下派去查刘长旻的人仍在回来的路上, 他还需查“花姑娘”说的来福客栈以期得到那位绯衣公子的消息, 除此之外还有刘长旻床上诡异的味道,床底下找出的那支墨玉簪——他确实挺忙碌的。   尽管无需雨化田亲自出马, 他有可靠的手下——但是从晏良找出了西厂没有搜查到的墨玉簪,这个可靠也许存疑——他的手下自会替他办事, 但众多信息交杂, 难以分辨也毫无头绪。   综上所述,雨督主实在是太惨了。   晏良不知道雨化田的忙碌,雨化田显然不会将查到的信息告知于他, 晏良甚至不知道雨化田为何会想引出王怜花。但对方不说, 晏良自己也在想方设法地去查案子。   在那之前, 他有必须要解决的事件。   #晏探花之喜新厌旧事件#   之前晏探花与雨泽姑娘、花姑娘缠缠绵绵爱恨交加的故事在京城中火了一把, 只是后来花姑娘在李府久住,便有人道晏探花与花姑娘旧情复燃,雨泽姑娘已是桥畔黄花了。   你看看, 自从花姑娘见了晏探花后,晏探花可是一次也未曾去过红袖阁了,这不摆明了已将雨泽姑娘抛之脑后了么?   自古男儿多薄情, 空负佳人醉不成。   探花郎风流潇洒,京城百姓乐得看他与不同姑娘的爱情故事,左右主人公不是他们自己,看了热闹也唯有替雨泽姑娘叹息一声遇人不淑云云。   莫名其妙背上渣男名号的晏良不胜其扰, 这日想起来这回事,便决定先在众人面前将晏探花与雨泽姑娘的关系撇清,尽管这只可能让他渣上加渣,但和两个姑娘有牵连倒不如只和一名姑娘有牵连。   更何况这两个姑娘一开始就是同一个人,若是再这么传下去,会对雨泽姑娘本尊产生困扰。   于是等下班回了家,晏良换了身衣裳准备去趟红袖阁,与雨泽姑娘撇清关系,义无反顾地为自己的渣名上再洒一层渣渣。   临行前,王怜花哀其花心:“你这人真是喜新厌旧。”   晏良冷漠地道:“两个人都是你啊,何来喜新厌旧之说。”   站在晏良面前的王怜花仍是一身杏色衣衫作“花姑娘”打扮,王怜花道雨化田如今正在追查自己,他打算在雨化田停止追查后再改露真容——这个理由十分正经,让人无法反驳,李寻乐信了,晏良不信。   依晏良来看,这人显然是演戏演上了瘾,没感到无趣之前是不会卸下易容的。   ……虽然他自己也是差不离的。   王怜花扮作“花姑娘”时十分敬业,但那是在外人面前;当只有他们三人时,他会猝不及防地用回本音,各种声音举止来回切换毫无压力,晏良习以为常,可苦了李寻乐——他总是会被吓一跳。   王怜花逗不成晏良(他甚至没能逗成功过),便去逗李寻乐。   晏良对此给予了“无聊”这一评价,尽管他也是看戏看得很乐呵的唯一一位观众。   如今李寻乐在一旁看着王前辈和好友你来我往,想到“花姑娘”俏丽的面容之下是江湖上颇有名声的千面公子、是自己父亲的好友、他的前辈,便觉得有点胃疼;心中再一次佩服起能面不改色地和王怜花对戏交谈的晏良。   晏良和王怜花胡扯了几句,望了望天色便挥袖子准备动身,王怜花在他身后道:“可要我跟着一同去?”   晏良头也不回,丢下了他的答案。   “带着旧情复燃的新欢去见旧爱,你想让京城百姓对我的误解更深吗?”   王怜花……他还真的想。   晏良推门而出,目的地十分明确,正是他久久未去的红袖阁。   尽管晏探花的风流佳话传遍京城,但见过晏良的人并不多,从李府往红袖阁,中间的一段路上很少有人看他,唯有在出发点与终点,盯着他的人最多。   晏良顶着红袖阁周围商家客人的视线,淡定地走进了红袖阁的大门。   红袖阁老鸨见到他时瞪大了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晏良朝她笑了笑,道:“在下想见雨泽姑娘,不知她是否有空?”   他说这话时眼中带了三分无奈与怅然,令人遐想。   老鸨反应过来,面上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有位公子不久前点了雨泽姑娘……探花郎不若再等等?”   她刚说完这句话,二楼便有一位黑衣少年走了下来,他已将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下了楼便朝两人道:“我已经出来了,若是你要去找她的话便去吧。”   老鸨忙迎了上去,此次这黑衣少年提前出来了,她便担心是否是雨泽姑娘服侍不到位。黑衣少年面带笑意,对她说他与雨泽姑娘相谈甚欢,只是家中有事这才提前出来了。老鸨这才放下心来,亲热地送这黑衣少年出了门,晏良目送着他离开,又迎上了老鸨的笑脸。   雨泽姑娘身为花魁,身价不菲。晏良第一次来此处是和众人平摊,第二次则有土豪王怜花,这次想见雨泽姑娘晏良只能自己出钱,他掏了银子后一边心疼自己的钱袋,一边上了二楼雨泽姑娘的房间。   途中老鸨悄声对他道:“方才那位小公子已经连着三日都来见雨泽了,探花郎你可要小心啊。”   晏良无奈而又忧伤的笑,并不言语。   雨泽姑娘仍然端坐于古琴之后,房间内微风阵阵,床纱被风吹起。晏良发现房间里的窗户被打开了,一眼便能望见窗外的蓝天绿树。   雨泽姑娘朝他一笑:“晏公子。”   晏良点了点头,回之一笑:“雨泽姑娘。”   老鸨早已悄悄地合上门离开了,晏良在桌边坐下,将自己欲与“雨泽姑娘”撇清关系的想法说了出来,。雨泽姑娘点头并表示理解,她自然知道如今京城盛传的晏探花与花姑娘的二三事,不用想便知道那位花姑娘是王怜花。   “公子他……不来吗?”   雨泽姑娘若有所思。   “他如今沉迷扮花姑娘,不能来。”晏良回答她,同时将王怜花让他带的话说给了对方,“王怜花说若是有人问起他的身份,直说便好。”   雨泽姑娘动作一顿,心中为晏良对王怜花直呼其名而惊讶,但还是说了最要紧的事:“前两日,西厂已派了人来问我,我并未说出公子的名讳,只说了他曾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有何不妥?”   ……唔哇,雨督主的动作可真快。   晏良感叹,而且雨泽姑娘的答案和他二人的忽悠之语连在一起时竟然神奇地能圆上。   “没有不妥。”晏良露齿一笑,“说得很好。”   “那我便放心了。”雨泽姑娘轻轻一笑,又道,“晏公子今日来找我是与‘雨泽姑娘’告别,我为公子弹奏一首曲子可好?”   晏良点头应允:“好啊。”   雨泽自幼颠沛流离,唯有遇见王怜花后得了栖身之所,她自愿入红袖阁做花魁,有报恩之心,亦是希望王怜花能多看她一眼。可王怜花张扬肆意,雨泽于他来说不过是偶然间善心大发,随手救下的一个人罢了,并不会让他停下脚步。   她本以为,王怜花到了京城之后,两人会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只是他不来。   不能来,总比不愿来好很多。   雨泽姑娘轻抚琴弦,琴声悠扬,悦耳动听,只是难掩其中伤悲。   那位黑衣少年是雨泽姑娘的一位故人,故人重逢,不由得回想起往事,心绪纷乱不宁,在琴声中体现出来。   晏良在一旁喝茶,并不看她,而是盯着窗外的绿树上的叶子,似乎能将那片叶子看出花来。   ……安慰人他可是一点也不擅长啊。   晏良深沉地想。   虽然能感觉出雨泽姑娘的心情不大好,但晏良无能为力,只能强装淡定地喝茶听琴,结束后相当自然地向雨泽姑娘道别。   雨泽姑娘起身送晏良到门口,晏良向她微微颔首后便转头离开了这屋子。   旁人只见晏良神色怅然的离了红袖楼,便开始猜测晏探花与雨泽姑娘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说了些什么,你猜一下我猜一下,众说纷纭之中便传出了晏探花与雨泽姑娘情断义绝的消息。   当然,这消息是在几日之后才传开的,但此刻晏良深感自己的决定机智无比,最起码他少了个麻烦,尽管也为此背上了无中生有的渣名。   而远在京城十里之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向京城而去,晏慎独的弟弟晏慎明坐在车厢之中,心中充满对即将见到中了探花的哥哥的欢欣和别扭之情。   他万万没有料到,在京城中他先见到的不是他家大哥,而是他的“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雨化田:线索太多,不知该从何下手。   晏良&王怜花:嘿嘿嘿嘿。   *   下章开始祸害弟弟(bushi)感谢在2020-02-24 18:28:45~2020-02-25 19:0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暖`云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人间一枝花(十二)   还在城门口的时候, 晏慎明便听见了城内的喧闹声。   那声音意味着热闹与繁华,是一直在山村中忍耐寂静的晏慎明所不曾经历过的。   马车缓缓通过城门,晏慎明掀开帘子,怔怔地望着街道上的繁荣景象, 人来人往, 街道边摆着不同的摊子, 各色店铺令人眼花缭乱。   晏慎明不由得看花了眼,待反应过来之后, 他又悄悄红了耳朵,放下了帘子。   李寻欢接住了被放下来的帘子, 笑道:“京城果然繁华, 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城里逛逛。”   晏慎明纵然和李寻欢相处了十来天,可他本就是话少的性子,再加上来了陌生的地方心中忐忑, 便只是点了点头, 并未开口。   他不开口, 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期待在京城生活的日子, 但想到他家大哥,又很是别扭。   晏慎明与大哥分别前闹了矛盾,尽管以他对大哥的了解, 他大哥定然未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可晏慎明心中却仍然含着歉意。   李寻欢抬眼打量着对面的新朋友,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会显得忧心忡忡。   与大哥相见应是高兴还来不及,可他这位新朋友却紧紧抿着唇, 一副严肃的样子。   和自家大哥相亲相爱毫无叛逆期的李寻欢,大概是难以理解正处于叛逆期的弟弟和兄长之间那僵硬的关系的。   晏慎明与李寻欢的相遇是场意外,晏良委托去接晏慎明进京的就一个人,主要是想着就接个人, 没啥财物总不会倒霉地碰上劫匪被抢;然而镖局大叔去时顺顺利利毫无阻碍,两人回来时却碰上山路滑坡,不得已绕了道,在新的路上好巧不巧地被劫匪拦下了。   他们孤立无援,更重要的是身上还真没什么财物,眼看着要命丧于劫匪砍刀之下,路过的李寻欢英勇登场,救两人于水火之中。   将那些劫匪扭送官府之后,李寻欢与他们两人交换了信息,谁料无巧不成书,他们的目的地相同、且据镖局的那位大哥所说,李寻欢的兄长与晏慎明的兄长是好友。   连李寻欢也忍不住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感叹完毕后便邀请他二人一起上路。   人多总有个照应,更何况李寻欢初入江湖,已混出了些名声,接晏慎明上京的人也隐隐听过李寻欢这个江湖新起之秀,在征询过晏慎明的意见后,他们便一道上路了。   李寻欢长于晏慎明,但年纪相差不大,两人相处得还算愉快。   镖局的那位大叔熟门熟路地驾车驶往李府,晏慎明和李寻欢便坐在这辆马车之中。这辆马车后跟着的马车中则载满了寄托着老李探花之欣喜的各类物品。   李寻欢将窗帘子撑了起来,街道上的场景一览无余,喧闹的人声也听得更加清晰。   纵然晏慎明强压着心中的兴奋,一双眸子仍是闪闪发光,眉梢眼角都带着跃跃欲试,李寻乐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且说那晏探花和红袖阁的花魁雨泽姑娘情断义绝,和花姑娘双宿双栖,可谓是多情似无情,白白辜负了雨泽姑娘的一腔情意啊!”   经过酒楼,贴合社会实际取材的说书人正以今年的新科探花为主角,说着他与两位姑娘的爱恨情仇,短短几日已经有了全新的狗血版本。可谓是没有最狗血最恶俗,只有更狗血更恶俗。   那说书人苦练多年,先练的便是声音,其嗓门之大,连晏慎明这般从未练过武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两名少年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晏慎明:晏探花……不正是他大哥吗?   李寻欢没料到一进京先听到的便是朋友大哥与两位姑娘的风流佳话,心情很是微妙,第一想法便是这晏探花果然不负探花之名。   晏慎明比李寻乐更加心情微妙,一时之间竟然哑然,不知该作何评论。   马车从酒楼前驶过,晏慎明只听了几句,但仅仅几句便让晏慎明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两位少年一路沉默着到达了李府。   马车在李府门口停下,李寻欢跳下马车,轻敲大门,等了片刻,有下人前来开门,李寻欢对这个十分熟悉的小厮露出了微笑。   下人们开心地将他二人迎了进去,又让和李寻欢一道的车夫将马车驾入后院。与此同时,有名小厮将剩下的银钱给了镖局的大叔,那是晏良提前给了他,以防晏慎明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到达京城。   晏慎明还在心里想着他大哥的那位“花姑娘”,注意到小厮给出去的银子,便有些为他们家的金库发愁。   虽然知道让人从京城去接他会十分费钱……可这银子已远远超出了晏慎明的预料。   镖局大叔向两位少年翻道别,揣着银子驾车回来了镖局驻地。   李寻欢并未来过京城的宅子,下人们为他二人铺床,他便拉上晏慎明跟了过去。   晏慎明亦步亦趋,同时打量着这院子内的景象,说不上富丽堂皇,却是幽静质朴,行走于其中之时似乎连心也一并沉静了下来。   晏良与李寻乐如今还在翰林院上班,要下午才能回来。   晏慎明得知后心中有点失望,但跟着李寻欢在宅子中逛了几处地方便彻底将那点失望抛之脑后,嗨了起来。   他到底是一个年轻的小屁孩,对没见过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与热情的。   王怜花去外面遛了一圈,回来后便见到两个少年蹲在池塘边喂鱼。   晏慎明和晏良的脸十分相似,一张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带了几分稚气;李寻欢一家都长得好,父子三人面上都有着相同的痕迹,更重要的是都有一身读书人才有的儒雅气质。   王怜花远远地望了一眼便笑了。   有的玩了。   晏慎明盯着池塘中游曳的锦鲤,它们姿色艳丽,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李寻欢丢下了一把鱼食,一群锦鲤聚在一起,简直要晃瞎人的眼睛。   晏慎明抓起一把鱼食,试探性地想丢一下,便听见身侧有人笑道:“它们早上已被喂过了,不若晚上再喂吧?”   晏慎明向身侧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杏色衣衫,笑意盈盈的姑娘。   “你好啊。”   这位姑娘向他打招呼。   *   这位姑娘便是晏慎明在酒楼门口听见的那位与他大哥有着一段情的花姑娘,晏慎明没料到能在这里见到他,李寻欢也很意外。   “我与晏良情投意合,不久便要成婚啦。”   花姑娘神情羞涩,但仍然十分大胆的说出了这番话。   晏慎明讷讷半晌,方才僵硬道:“大、大嫂?”   他心中仍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以至于话没过脑子便说出了口。   花姑娘惊讶地看着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叫得太早了,我和他还没成婚呢……你若是想叫先叫也无妨。”   晏慎明耳朵涨得通红,花姑娘眼中笑意更浓,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等你大哥今日回来了,想必会很开心吧。”   对,会开心的说不出话来。   王怜花将两个少年忽悠的不知天南地北,当真信了他们面前的这位花姑娘便是晏良的心悦之人。   李寻欢毫不起疑,一来是因王怜花易容技术之高超江湖上少有人能看出,二来他也不认为有人会闲得扮作女子戏弄他们,更何况这位花姑娘在李府中来去自如,想必他大哥也是允许的。   然而,这世上是真有人会闲到扮作女子戏弄人。   王怜花就是个中翘楚。   下午的时候,李寻乐一人回了家,在门口听了消息得知两位少年一起到了这里,心生欢喜,便快步走至院中,却不料见到了一幅几乎闪瞎了他的眼的画面。   院子里摆着烤鱼的工具,三人围在架子旁。   “花姐姐!”   李寻欢对着花姑娘——他父亲的好友——如此喊着,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大嫂,这个该如何处理?”   那名少年与晏良有几分相似,显然是晏良的弟弟了。   杏色衣衫的花姑娘言笑晏晏,看起来亲切无比。   将两名少年对花姑娘的称呼听入耳中,李寻乐望着那幅画面,罕见地产生了欲回头离开这院子的冲动。   然而,他晚了。   李寻欢已望见了他,迎了上来:“大哥!”   晏慎明向李寻乐望去,神色中带了几分腼腆;而花姑娘则似笑非笑地与李寻乐对视。   收到了“不能暴露我的身份”这一信号的李寻乐,无奈地苦笑,被自家弟弟拉着一同上前。   “晏良不回来吗?”   王怜花瞥了眼十分期待的晏慎明,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晏兄说要去买些小零嘴,便让我先回来了。”李寻乐对着晏慎明一笑,“他说想着这几日你便会来,特意去买的。”   晏慎明和李寻乐的视线相触,笑得有点难为情,但心中是止不住的高兴。   王怜花看在眼里,不置一词。   晏良这家伙想必是找了个借口去查案子了,昨天也是找了个借口撇开李寻乐,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溜达找线索,纵然有替弟弟买零嘴的原因,查案也是一个重要因素。   王怜花想的没错,此时此刻,晏良买了零嘴在街上溜达时,遇到了着送上门的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OTZ   Q:前辈戏太多怎么办?   A:配合演出,力争上游。   感谢在2020-02-25 19:03:22~2020-02-26 23:39: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默喵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人间一枝花(十三)   晏良忽悠走李寻乐后先是把官服脱下换了身不太显眼的衣裳, 毕竟那身绿色搁哪都十分晃眼——虽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换衣服不大雅观,但好歹是躲在巷子里换的——为了获取信息,这是十分有必要的。   换下的衣裳用用布包起来,晏良背着包袱就上街去打听线索了。   当然, 在那之前晏良也没忘了去替他家的便宜弟弟买些小零嘴。   这几日查探下来, 晏良已隐隐摸到了些头绪。   他放在程侍郎府中的窃听器其府中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传递给他, 晏良听明白了程侍郎曾闹出过人命。   程侍郎性子暴虐,人前一面人后一面, 被他虐待致死的那位小妾正是自红袖阁里从良的一位姑娘。   那些仆人们骤逢主人横死,心乱如麻, 程夫人不让他们乱说, 但仍是忍不住讨论此事。晏良是从他们一连串的恶鬼索命的对话中猜出来程侍郎曾杀了一个人。   那姑娘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尸体被草草埋葬了事,程侍郎府中的人对此事闭口不言。   这巧合叫晏良忍不住思忖, 如此想来似乎也能明白为何雨化田会大张旗鼓地去红袖阁……想必是怀疑杀了程侍郎的人是红袖阁中人, 若不是也极有可能是与红袖阁有关的人。   晏良肩上背着包袱, 手里提着买的甜食糕点, 一身灰色衣衫隐在人群之中实在算不上显眼。   ——所以这一直盯着他的视线又是从哪里来的?   晏良心中有些不太妙的预感,他想起了曾经的宫九,曾经的徐一为。   在低头继续走与抬头看向视线来源之间, 晏良选择了抬头去看。   谁料他什么也没看见,客栈二楼的窗户都紧闭着,晏良所感受到的注视如同错觉。   晏良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又继续往前走。   他不认为那是错觉。   晏良能够轻易地分辨出来他人视线中所蕴含的感情,若是方才那视线向寻常人的视线一样他只会无视,可那视线……带着黏稠的恶意,如同盯上了猎物的捕猎者。   他是猎物, 那人则是捕猎者。   这含着恶意的视线来得莫名其妙,晏良在心里将自己最近的行为反思了下,并没有做什么会招致憎恶的事情。   ……不。   晏良想起来这些日子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不由得默然。   旁人不知真相,只会对听见的、看见的信以为真,晏良如今和雨泽姑娘情断义绝,确实是有恋慕雨泽姑娘的人说他不识好歹。   难不成那视线的主人心悦于雨泽姑娘?   晏良没有头绪,只能胡乱想想。将这想法压在心底,晏良目的地十分明确,他要去——   红袖阁。   去红袖阁打听一下那位死于程侍郎之手的姑娘。   有人看清了他去的方向,微微变了脸色,心中对晏良又是失望又是愤恨,暗道自己看人看走了眼,气得想当场杀了他,又因想到这几日西厂对自己的追查而勉强将这念头按了下来。   晏良感知到这深深的恶念,打了个喷嚏,随后摸着下巴陷入沉默。   ……果然是刚才那人在念叨他吧?   往前再拐一个弯,直走一千步的距离,便是红袖阁。   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晏良机智地选择了走近道,才会如此迅速地到达红袖阁所在的这条街上。   当他拐弯时,线索主动送上了门,甚至无需晏良再去红袖阁。   这几日被晏良和王怜花挖的坑整的够呛的雨督主像之前两次一样,坐在马车之中,伸手撑着帘子,一脸晏良欠了他钱的模样,冷若冰霜道:“上来。”   晏良从善如流,麻溜地上了车。   甫一上车,晏良便察觉出马车还是同一辆马车,但车厢内的气味却不大一样。   他问出了口,雨化田为晏良注意到压根没用的地方而脸黑,但还是简短地解释了一句:“有狗上过这辆马车,去味。”   晏良眨了眨眼,笑盈盈道:“看来雨督主有听取我的建议,不知有何收获?”   雨化田眉头一皱,心情不大愉快。只因晏良提供的信息确实让他得到了些线索,这让原本不信晏良所说的那些“猜测”的雨化田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若非他已彻彻底底地将晏良与李寻乐查了个透,弄清了这两人和两起命案毫无关系,雨化田早就将两个人押入西厂的牢中。   晏良耐心地等雨化田说话,对方抬眼瞅了他一眼,道:“我去查了那支墨玉簪的来历。”   晏良适时地露出虚心求教的神情。   “我派去刘长旻故乡的人回来了,刘长旻家境贫困,他叔叔无子,在刘长旻父母双亡后将他接入家中,供着他读书考科举。”雨化田悠悠道,“那支墨玉簪是他父亲的遗物……你可知我还查到了什么?”   晏良在心里想着“家境贫困”,听到这个问题收回心神,问道:“什么?”   “刘长旻进京路上,因那支墨玉簪被贼人看上,险些丢了性命,是一位青衣少年将其救下。”雨化田道,“他们在茶棚相遇,据那茶棚的主人所说,那青衣少年出手救下他后两人一同出发了。”   “只是自离开茶棚之后,刘长旻落脚的每个店里便只有刘长旻一人的消息了。”   雨化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反问道:“你怎么看?”   晏良心道有话直说便好,为何非要弄些悬念呢?   只是想归想,晏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长旻家境贫困,可在京城中却一个人租了栋大宅子。以晏良平日里对他的印象,刘长旻丝毫未曾显露出拮据的样子;纵然说不上花钱大手大脚,可也能算生活无忧。   “他租房子的钱来源很可疑,其次是那位救了他的青衣少年。”晏良说。   雨化田接着道:“先不提那位青衣少年,我让狗闻了刘长旻床上的气味,在来福客栈里找到了有着同样气味的床铺。”   来福客栈???   晏良记得这个名字,“花姑娘”用来忽悠雨化田的一个客栈名——他想着这是王怜花胡扯的,没想到竟然真被雨化田找到了线索。   雨化田微微挑了挑眉:“你这几日一直在街上逛,竟未去过来福客栈吗?”   看来他的动静被西厂掌握的一清二楚呢。   晏良笑了笑,道:“没有。”   “我此时再问你,想必已有些晚了。只是我还是想知道雨督主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晏良拉长了音调,说不出的欠揍:“之前雨督主不是对我说,让我莫要牵涉此案么?”   雨化田因他的语气而眼角微抽,闻言冷笑一声:“我本当你确实与此事无关,才好意提醒你。可你扪心自问,你当真与此事无关?”   晏良扪心自问了下,真诚道:“无关。”   这是大实话。   但雨化田不信,他已经被晏良王怜花二人给忽悠错了方向,猜测半真半假,他自己以为自己想得很对,当下便直截了当道:“那位与雨泽姑娘相识的绯衣公子,不止是与雨泽姑娘相识,想必与你也有着颇深的交情。我说的可有错?”   晏良沉默了一下,道:“不错。”   “你那日虽然只对我说了雨泽与绯衣公子相识,却并未说你与他的关系。”雨化田眼中锋芒一闪而过,“那位绯衣公子既然会带着花姑娘绕过守卫去寻你,想必不止是心悦于雨泽姑娘,他与你交情颇深,也担心着你。”   “……不错。”   晏良在心中挣扎片刻,选择为损友王怜花维护他的马甲,假装自己未曾听见“心悦于雨泽姑娘”那句话。   晏良一脸便秘的神色被雨化田看作真相被揭露时的无奈,雨化田相当畅快。   如果雨化田知道绯衣公子与花姑娘是同一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   按照雨化田所看到的景象,他的说法没问题,然而有问题的是他话里的四个人物有两人是同一人,从始至终只有三个人。   “但我可以保证,那位绯衣公子和两起案子绝无关系。”   晏良信誓旦旦。   雨化田瞥他一眼,道:“这我自然知晓,只是不想看你因隐瞒我而沾沾自喜。”   事实上,雨化田还真的怀疑过王怜花。   只是他绝对不会说出口。   找错凶手的事说出来可太丢人了。   晏良闻言又是默然,先不说他并没有沾沾自喜——好吧确实有点看热闹的窃喜,但不止是他还有王怜花那家伙和他也是同样的心情——更重要的是,雨督主你还是被忽悠着啊。   绯衣公子可就是在你眼前蹦跶过的,还和他演了双簧啊。   晏良心痛地想。   “绯衣公子与此事无关,并不代表雨泽姑娘也与此事无关。”雨化田为晏良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而感到愉悦,尽管他愉悦错了地方。   晏良没想到会和雨泽姑娘有关,但想到程侍郎杀死的小妾正是红袖阁的人,便正色问道:“能否向我透露一二?”   “我既然让你上了马车,自然会说。”雨化田看了他一眼,“暂且不提雨泽姑娘,你可听说过苗疆赤日谷?”   晏良没弄明白为何会从雨泽姑娘跳到这个话题,同时为那熟悉的名词而感到微妙:“……苗疆?”   王怜花不正是追查着这个来了京城么?   “苗疆赤日谷之人以身饲蛊,身上常年有着各种虫类的腥味,为掩盖此味,他们会用药草遮掩,只是那异味深入骨髓,难以消去。”雨化田说到此处,扬了扬眉:“你算的不错,翰林院中的刘长旻并不是原来的刘长旻了……想必是救了刘长旻的那位青衣少年。”   晏良:“…………原来如此。”   他不信王怜花那家伙在自己的地盘还能不知道赤日谷的事,没对他说显然是摆明了看热闹。   损友,果然是损友。   晏良为自己方才没有在雨化田说绯衣公子的身份时直接把他的身份揭露出来而心痛。   亏他还想着即使是损友也要互帮互助,可互帮互助的显然就不能叫损友了。   双倍的心痛,可真是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信息的掌握程度,按大小排列如下:   王怜花>晏良>雨化田   雨督主是真的惨hhhh   感谢在2020-02-26 23:39:22~2020-02-27 22:2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人间一枝花(十四)   先将王怜花看热闹的事放置在一旁, 晏良把自己从雨化田口中听到的消息捋了捋。   已知:当初上京赶考的刘长旻曾遇见过一位青衣少年,而翰林院中的刘长旻却是身上有着异味的赤日谷之人;   除此之外,程侍郎杀了他的一位小妾,小妾是从红袖阁中从良的, 也许、可能、大概和雨泽姑娘有点关系。   两位死者除了死法一样之外毫无联系, 杀死刘长旻的极有可能是那位冒牌货, 杀死程侍郎的则是认识那位小妾的人、或者说是和雨泽姑娘认识。   马车慢悠悠悠悠地行驶,晏良不知道马车要驶往何处, 他现在也没心情想这些,只因雨化田在提了苗疆之后又继续说起了:“我问了老鸨, 程侍郎杀死的小妾在从良之前是雨泽的侍女。”   晏良的猜想被验证, 这意味着程侍郎之死极有可能和雨泽姑娘有关,保不准就是人家派人去杀的。   但他想不明白,为何刘长旻会死。   晏良靠着车壁, 懒洋洋的没个正形, 雨化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掀开了帘子, 两人一齐往窗外望去——   这马车仍然在红袖阁的那条街上,看样子仍是要去红袖阁。   他们在马车上没有谈很久,如今雨化田似乎说完了想说的话, 终于向晏良说清了自己来找他的原因:“你去问雨泽,程侍郎之死和她是否有关系。”   晏良疑惑:“我?”   遇见雨化田之前晏良便打算来红袖阁问程侍郎杀死的那位姑娘的事情,如今雨化田大方地提供了信息, 他便想着不必再去了。更何况一开始他便没想过要再见雨泽姑娘,他想见的只有老鸨。   “你去。”   雨化田简洁地回答他。   “雨督主手下这么多人,为何非要我去?”晏良不解,“我与雨泽姑娘——”   他忽然顿住, 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来。   雨化田见了他这副神情,若有所思,难不成“晏探花与雨泽姑娘情断义绝”这一传言是真的?   晏良干咳一声,试图将方才那未说完的话遮掩过去,道:“让我去总得给我个理由,毕竟我、我和雨泽姑娘如今……咳咳。”   “你和她有旧情,若是你去问,她定然会说出口。”   旧、旧情?   晏良对着雨化田那张脸,实在是无法将他和王怜花搞的那些事对他说出口。   说和探花郎有旧情的不是雨泽姑娘,而是那位江湖前辈;花姑娘也不是花姑娘,还是那位江湖前辈……   晏良有预感,要是自己将那番话说出口,迎接他的将是难以想象的后果。   虽然一个薄情郎去问被辜负的姑娘不太靠谱,但在被暴打一顿和再渣一点,晏良选择了后者。   马车在红袖阁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中停下,晏良跳下马车,直直地朝红袖阁而去。   青年把身上的包袱和提的纸包都放在了车厢中的小几上,似乎默认雨化田会为他看好这些东西,并且等着他回来。   雨化田安静地等了半个时辰,晏良姗姗来迟,显得十分气馁:“雨泽姑娘不愿说,她说若是想知道大可以将她押入牢中。”   那句话显然是对雨化田说的。   雨化田点了点头,似有似无地打量着晏良面上的神情,遗憾的是,他什么也没能看出来。   “我送你回去。”雨化田不再提这件事,他似乎将雨泽姑娘的事抛之脑后了。   “麻烦了。”   晏良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   *   马车在李府门口停下时已近傍晚,暮春将过,太阳落得还是很早的。   晏良肩上扛着包袱,手里提着纸包,直接跳了下去,站稳后又掀开帘子朝车厢里的雨督主露出笑脸,说了一声再见。   雨化田微微颔首,毫不留情地伸手将帘子从晏良手中拉了下来,丝毫没有回赠一句的想法。   马车离开后晏良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转身去敲门。   在门口得知了晏慎明已经来了京城后,晏良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正经起来,去了后院。   他才穿过石门,便听见了李寻乐满是无奈的声音:“花姑娘……   晏良心里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难不成王怜花在晏慎明面前还扮着花姑娘?   晏良转了个弯,院中央的景象呈现在他面前。   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晏慎明,对方长得和晏慎独很像,也向他望了过来。   晏良顿了顿,露出了笑容:“小明,你来啦。”   兄弟之间虽然在晏慎明处于叛逆期时关系有点紧张,但称呼并不会因为这个改变。晏慎明从小到大就被他哥叫做小明。   小明少年看到他面上的笑脸,僵站了一会儿,最终见到大哥的欣喜敌抵过了心中,快步迎了上去:“大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大嫂等了你好一会呢。”   他叫起大嫂来那叫一个流畅,好像花姑娘真的是晏良他妻子一样。   王怜花和晏慎明在短短两个时辰内便培养出了深厚的情谊,晏慎明甚至想若这花姑娘真是他的嫂子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李寻乐迫于前辈的压力,苦兮兮地在一旁看着王怜花欺骗小可怜,偶尔还会被赶鸭子上架对几句戏。   李寻欢察觉到他大哥的表现不对劲,猜出花姑娘的身份有疑,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何他大哥会放任花姑娘在李府长住,而且这花姑娘确实毫无恶意。   他们四人等到天黑才看见了姗姗来迟的晏良,对方原本看见晏慎明后脸上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但听到晏慎明的话后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晏慎明疑惑不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自己口中的大嫂,花姑娘与晏良遥遥相望,眼中含笑。   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微妙。   李寻乐后退一步,抬手放在李寻欢的肩头,他总觉得接下来的场景会极大的震撼两位少年。   李寻欢疑惑的望了自家大哥一眼,又看向隐隐对峙的两人。   晏良缓了过来,上前将手里的纸包递给晏慎明,笑着道:“你喜欢吃的绿豆糕。”   晏慎明接过,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吃过了吗?”   晏良问他。   “吃了,是大嫂亲手下厨,还吃了烤鱼。”晏慎明回答。   “……她烤鱼做的不好,明天大哥给你露一手。”   晏良对少年话中的大嫂十分有意见,但没有指出来,只是贬低了一番那人的烤鱼手艺。   晏慎明眨了眨眼,心道他大哥似乎没怎么烤过鱼啊……   “你这话说的真过分。”花姑娘叹了口气,“我等了你好久,你明明只是替小明买零嘴,为何回来的这么晚?”   晏良露齿一笑:“我去了红袖阁。”   李寻欢&晏慎明:“……???”   红袖阁不是青楼吗?   这样大胆地说出口真的不要紧吗?   晏良用行动表示这完全不要紧,幽幽道:“我发现,我还是无法接受你。”   渣,这是真的渣。   李寻欢想。   “所以你给我变回去吧。”晏良用一种头疼胃疼浑身上下都疼的表情看着花姑娘,“雨督主今天又来找了我——他误会极深,哪天你和我去找他说清楚。”   “你为何不自己去?”   “为了在雨督主想揍人时把你推出去。”晏良呵呵一笑。   两名少年人听得一头雾水,王怜花见他俩实在是懵逼,大发慈悲,相当利落地转身往脸上一抹,复又转过身来——   那是个十分俊秀的青年。   在王怜花去屋里换衣裳的时候,晏良坐在石桌旁为两位少年讲起了他和王怜花搞出的那些事儿。   李寻乐适时补充,李寻欢也因此得知这位花姑娘便是多年前江湖中颇有盛名的千面公子王怜花,而他也是自己父亲的好友。   王怜花只与幼时的李寻乐见过几面,李寻欢出生后他便没怎么去过李园了。   不愧是王前辈,易容术如此精湛。   王怜花是大多江湖少年的憧憬对象,李寻欢亦是其中之一,得知真相后又是佩服又是敬仰。   晏慎明的心情比之李寻欢更为复杂。一是大嫂没了,二是他竟然对着一个男人喊了一下午的大嫂,三是这个男人扮起女人来竟然毫无破绽,四是京城中传的都是些假的……   小明少年想了很长时间,最终看到换上男装且身量拔高的“花姑娘”,只能在心中感叹一句:江湖人的癖好都这么特别的么?   天色已晚,晏慎明为了等晏良才等到这个时辰,如今见了晏良,困意顿生,便回去睡觉了。   李寻乐和李寻欢也回去休息了,临走前李寻乐向晏良问了雨督主的事,晏良笑着说雨督主找到了线索,只是需他协助,总体来说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王怜花看着晏良忽悠走李寻乐,跟着他一块去了后厨。   晏良没吃晚饭,去厨房开小灶,他蹲在地上捣鼓土灶的时候,王怜花靠在一旁的门框上懒洋洋地看他生火。   “你去找雨泽了?”   灶火映在晏良的脸上,他的眼睛里闪着火苗,王怜花只听见晏良幽幽道:“去了。”   他听出晏良有话未说完,便耐心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是不是有些事没告诉我?”   晏良不知何时转头看向他,语气幽幽,火光映在他脸颊上了,为他增添了一丝诡谲。   空气中只余灶中的噼啪声,以及外面的虫鸣。   王怜花注视着晏良的双眼,粲然一笑:“还挺多的,你想知道哪个?”   晏良:…………   竟然还不止一个???   晏良深刻认识到王怜花在这个世界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大佬级别的人物。   他还在外面偷听晃悠的时候人家轻轻松松地就知道了他苦苦追查的消息……厉害厉害。   晏良蹲得有些腿麻,看火烧得差不多后站起身开始炒菜,没有接着王怜花的花继续去问。   王怜花挑了挑眉,有些好奇晏良此刻的想法,而后转念一想,晏良这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若是追着说话便是输了,当即气定神闲地继续靠着门框看晏良炒菜。   灶房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王怜花这是第一次见到晏良下厨,对他从何处学了这手厨艺而有些在意……也许与他学了烤鱼方法一事有关。   晏良随手炒了两碗小菜,用剩下的饭拌了拌,捞了个小矮凳捧着饭碗持着筷子坐了下来。   他总是做出与他那身气质相反的举动,分明有着一身出尘脱俗的气质,却干着比谁都接地气的举动。   王怜花耐心地等着,看着晏良似笑非笑,待看到晏良那接地气的举动后眉心一跳,无语至极。   晏良贴心地问了一句:“要吃吗?”   王怜花:“不吃。”   晏良便带着“那你就看着我吃吧”的表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饭解决了。   期间王怜花就站在那里看晏良,看着看着他便觉得自己果然是闲出病来了。   “没想到你有看人吃饭的癖好。”晏良擦了嘴,洗了碗,诚恳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但作为被看着的那个人,我想说你还是别看了,太渗人了。”   “你吃都吃了,说这又有何用。”   王怜花心道就以你那吃饭速度看了也和没看无差别。   和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晏良终于问出了王怜花略期待的问题。   晏良:“苗疆赤日谷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王怜花点头承认,了然道:“是。雨化田告诉你的?”   晏良深呼吸,以此来平复复杂的心情:“程侍郎府中的小妾曾是雨泽姑娘的侍女,你也早就知道了?”   王怜花点头:“没错。”   晏良再一次深呼吸:“那你可知道那位赤日谷的弟子在何处?”   “这个我不知道,他满京城的乱跑……我只知道他总是会去见雨泽。”王怜花这下否认了。   晏良呵呵一声,他也知道那人会去见雨泽姑娘,现在、此时此刻就在雨泽姑娘的房间之中和雨泽姑娘谈心,顺便还说了他的一些坏话。   之前雨化田叫晏良去红袖阁里询问雨泽姑娘,老鸨见了他便大叫,晏良不得不顶着所有人的微妙视线英勇的再一次走进雨泽姑娘的房间之中。   晏良告诉雨化田的话并没有作假,雨泽姑娘初见他时眼睛微亮,看到晏良是一人来时一双星眸又暗淡下来,随后面对他的询问只是沉默以对,在他离开之前才说出那样一句话来。   “若是实在想知道,不若将我押入牢中。”雨泽姑娘笑着道。“既然是让晏探花来,想必不是什么要紧事。”   晏良无法,只得回去禀报。   当然,去雨泽姑娘房中也不是白去的,晏良充分利用了黑科技,把监视器放在了雨泽姑娘的房中。   如今晏良急着去看和雨泽姑娘认识的人长什么样,问出了疑问又因王怜花的反应而心痛——主要是他为这么个损友而忽悠了一位比他高品级的官——当即便义正言辞地表示他因王怜花的行为而心梗,要立马去休息,同时让王怜花明天早起对他说一下雨泽姑娘的故事。   王怜花对他那个理由嗤之以鼻,但天色确实不早了,他应下晏良的要求,又嘲了晏良几句,和他分头钻进了房间。   *   时间回到晏良开始吃饭的那刻,白邈又换了个易容去见雨泽姑娘。他对自己的易容很有信心,即使是千面公子想必也看不破他的易容。   雨泽姑娘见了他便是一声叹息,道:“你为何又来了?”   白邈看出她不大高兴,想起下午看到的晏探花,微微皱起了眉。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雨泽姑娘苦笑不语,她不愿将王怜花和晏良演的戏暴露给白邈,在白邈提起这些事时一直是无言。谁料对方以为沉默便是默认,似乎因这京城中愈发古怪的谣言而对晏良和那位花姑娘心生不满。   与晏探花有着情缘的分明都是王怜花假扮的人,和她毫无关系……如今这样子即使是雨泽也未曾料到。   “我本以为他是个好人……但既然选择了与你一刀两断,为何又来找你?”   白邈喃喃自语,神色中充满了对晏良这个不在场的人物的恶意与失望。   雨泽幼时颠沛流离,曾流落苗疆,被赤日谷谷主捡回去当养蛊的药人。药人需要培养很长时间,雨泽每日痛苦地忍耐着,直到她碰见了白邈。   白邈是赤日谷的少谷主,日日夜夜看着雨泽备受折磨,心生不忍,将她放走。那之后雨泽伤痕累累地奔逃,被王怜花捡了回去。   这次白邈外出来京,扮作刘长旻时在红袖阁里见到了雨泽,一眼便认出他来。那之后便总是来红袖阁,“刘长旻”死了之后也用不同的脸来看她。   雨泽感激他,可看见他便想到那些如同地狱的日子,两人关系说不上十分亲近,但也能算得上是朋友。那日雨泽拜托他去查从良之后未曾写信回来的侍女的下落,白邈查得真相,这才怒而杀了程侍郎。   雨泽望着白邈,对方今日又换了一张脸,看起来年轻而又朝气蓬勃。   雨泽沉默地看了他半晌,轻声问道:“你为何要杀了刘长旻?”   晏良曾问她“那人为何要杀刘长旻”,雨泽闭口不言,她也不甚明了为何白邈会杀了刘长旻。   如今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白邈的神情扭曲了一下,眼中透露出悲凉:“不是我杀的他。”   雨泽心中一惊,用黑科技听墙角的晏良也是心中一惊。   “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   白邈显然有很长的话要说,但楼下响起的动静打断了他的追忆。   在众多惊叫之中,白邈听见了直直地朝此处而来的脚步声、以及犬吠声。   白邈猛地变了脸色,甚至来不及看雨泽一眼便冲到窗边,向下一望却望见了底下防守的黑色人群。   他低声咒骂一句,望了眼雨泽,扬手将雨泽打昏,又从她的梳妆台上扒拉了些金饰银饰,冲到窗边翻身上了房顶。不知是谁一箭射中了他的右腿,白邈闷哼一声,反手洒出毒烟,几个起跃便消失在屋顶之上。   雨化田此刻就站在红袖阁的楼外,望着那小小的人影,拧起了眉。   与此同时,被狗遛着的西厂公务员撞进雨泽姑娘的房间,只看到了一地狼藉,以及昏迷在地上的雨泽姑娘。   晏良往雨泽姑娘房里放监视器的同时也没忘了友情赠送一个给雨督主,西厂里的动静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雨化田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些,直接在今天晚上带着狗去捉人,谁料还是被跑了。   晏良佩服雨化田的机智,只是他来的不太是时候——再差那么一点点,白邈便能说出刘长旻死亡的真相了。   好在雨泽姑娘房里的监视器跟着白邈跑了,晏良看白邈跃过数个房顶,钻进了一家客栈的窗户。   监视器将那附近的场景拍得清清楚楚,晏良认出那正是他下午经过时好受到恶意视线的地方。   果然是他。   晏良记下那个地方,又转眼去看雨化田那边。   雨化田踏着一地狼藉在雨泽姑娘的房中转了一圈,视线在乱糟糟的梳妆台上停留许久,又将视线移向仍然昏迷不醒的雨泽姑娘。   老鸨在门口胆战心惊地望着房中的景象,当雨化田将视线移向雨泽时她的心脏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只因雨化田的表情像极了下一刻就会拔剑。她差点就冲上去抱着雨化田的大腿喊“官爷您看看你和我家雨泽都姓雨大发慈悲高台贵手饶她家姑娘一命”了。   雨化田没有拔剑,他只是冷冰冰道:“将她带回去。”   老鸨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大、大人,雨泽她是被牵连的啊,我也不知道那个财大气粗的客人会是案犯,这事和雨泽没关系啊!”   雨化田冷酷无情:“我是督主还是你是督主,带回去!”   晏良感叹:瞅瞅这霸气侧漏的样子,不愧是大官。   白邈打晕雨泽显然是想让她和自己脱离关系,减轻雨泽的嫌疑,但他不知道雨化田早就怀疑雨泽,雨泽也没来得及说晏良今日来找她是为了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之举罢了。   晏良大致能猜到雨化田的想法,无非是引蛇出洞引君入瓮,但白邈显然也不一定会如他所愿。   晏良闭了闭眼,将事情又捋了一遍,顿时放下心来。   将两个监视器与他的联系暂时切断,晏良闭上了眼,沉入梦乡。   他睡得很熟,只是有人却是彻夜未眠,被右腿上的疼痛折磨的够呛。   白邈本以为自己以身饲蛊多年早已习惯了疼痛的侵蚀,可西厂射的箭上不知涂了什么,令他疼痛难忍,只能咬牙闷呼。   箭头上有倒钩,若是强行拔出只会加重伤势,但若是不拔出后患无穷。白邈向来是一个能对自己狠下心的人,当即便咬着毛巾用匕首将箭头连同肉一块剜了出来。   白邈总是随身带着药物,待一切弄好后他已是大汗淋漓,天边已亮起晨光。   将房中会引来误会的东西都藏好,白邈这才有余心思考雨泽的安危,他心想此次出谷,遇见的净是些不顺心之事,简直比在谷中还要不顺心。   这念头一冒出来,白邈便摇头否认了。   这外面再怎么麻烦,也比在谷中时好上一百倍。   他又困又累,不知不觉竟然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第86章 人间一枝花(十五)   白邈沉沉睡去时, 晏良已经睁开了眼。   他懒洋洋地躺了一会儿才翻身下床,收拾好自己之后才走出房门。   王怜花已等在院中,他又换回了花姑娘的装扮,似乎打定主意继续演下去了, 对方挑眉看着他:“你起晚了。”   “是人都是会偷懒的。”晏良将偷懒的话说得理直气壮, 令人无法反驳, “勤快这么久是时候该休息了。”   王怜花很久之前便见识过晏良说起歪理来面不改色,也不想在这个点上纠结, 便简短地将雨泽的身世告诉了晏良。   昨晚他已承诺了向晏良说这事,而且晏良也知道了他有隐瞒, 若是继续瞒下去也没什么热闹好看的了。   王怜花是在苗疆捡到雨泽的, 小姑娘形容狼狈,在瓢泼大雨中踉踉跄跄地奔逃。   那时白邈趁谷主外出时放跑了雨泽,甚至驾着马车送她出了赤日谷, 又走了好几天。   直到谷主回谷之后发觉真相派人追赶他二人, 白邈身为谷主之子, 不会死, 只是若雨泽回去了迟早会死;白邈便让雨泽一人逃走,他自己跟着追上的人回谷了。   那之后孤身逃跑的雨泽遇见了王怜花。   这些都是王怜花隐隐觉出真相后去红袖阁见了雨泽后,雨泽亲口所说。   王怜花懒得管谁是谁杀的, 且白邈和雨泽认识,他便不再插手管此事,如今晏良问了, 他便开口说了出来。   晏良听后若有所思,抬眼瞅了瞅王怜花,忽然意识到对方大概并不知道昨夜雨督主去了红袖阁把雨泽姑娘带走一事。   白邈昨夜狠心剜肉治伤,力竭沉睡, 想必对方醒来后便会得知雨泽姑娘被雨督主带走一事,届时也会明了自己之前的所做皆是徒劳。   晏良心中思量了一番,下人们喊他们去用早饭,便不再提此事,用过饭后告别两个少年,他和李寻乐一起步行去翰林院了。   说到他们的工作时间,晏良便很郁闷,全年少休,除了下午那点时间压根没有其他空余时间,以至于他偶尔想去钓鱼陶冶情操也没这个时间。   晏良忍不住怀念以前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咸鱼生活,固定的、一成不变的生活实在不适合他。   李府内晏良和李寻乐走后,被留下来的一大二小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   王怜花今日又易容回了花姑娘的面容,晏良和李寻乐习以为常,只是李寻欢和晏慎明显然有点不太习惯。   “花姑娘”微笑时身上全然不见王怜花的影子,让人忍不住怀疑昨夜见到的那人是梦中之人。   王怜花大手一挥,带着两个少年去京城中逛。   “毕竟我是你大嫂啊。”   花姑娘对晏慎明笑着说。   晏慎明:“……”   他对着那张脸,实在是不能继续喊出“大嫂”这个称呼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晏慎明四处张望着,面上偶尔会露出新奇的神色,有时看见不认识的事物,李寻欢为他解释介绍。   王怜花跟在他们身后,面带笑意。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看小孩的姑娘……倒十分对得起他给自己的设定。   街道上人来人往,他们走了一会儿后买了些新鲜的小玩意。不远处便是客栈,王怜花注意到门口有西厂的人守着,从客栈对面经过时他看见里面西厂的人和客栈掌柜说着什么,随后便牵着一条狗上了楼。   王怜花心里疑惑,想到晏良说他和雨化田见过面,还去过红袖阁,心中不仅有了些头绪。   往更热闹的地方去后,王怜花听到了路人谈论“红袖阁花魁遇贼人,西厂放跑了那人还把花魁带回了西厂”。   雨化田的动作很大,想必正是存着让人去找他的想法。   王怜花若无其事,继续跟着两个少年在街上逛。   晏慎明听见了路人谈论的话题后神情怔然,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甚至不自觉地抬头看向了王怜花。   昨天晏良已对他们解释过,与晏良一见钟情的“雨泽姑娘”和旧情复燃的“花姑娘”都是王怜花,如今正牌的雨泽姑娘有难,可王怜花却似乎毫不着急的样子。   晏慎明不会遮掩,王怜花看得一清二楚,心道晏良的弟弟性子和他一点也不像,随后便想起晏慎明并非晏良的亲弟弟,顿了顿,抬手弹了晏慎明的额头:“别多想,有话回去说。”   晏慎明捂住额头,迅速转头看前面。   李寻欢捧着一个精致的竹艺品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王怜花挑了挑眉,李寻欢见状忙解释道:“这是带回去给我表妹的,她喜欢这些。”   王怜花了然点头,李寻乐说过他家弟弟和住在他家的表妹有婚约。   一路上走走停停,王怜花听到的消息也不少。比如白邈中箭、这些人此刻便是在找他。   王怜花饶有兴致地猜想白邈的下落,若是白邈轻易被抓,他大概会觉得可惜。虽然未曾见过那名叫白邈的赤日谷少谷主,但王怜花对他的评价不低。   被王怜花以及许多人惦记着的白邈此刻正靠着床杆睡得昏昏沉沉。   白邈黎明时分才入睡,如今睡了还不够两个时辰。只见他眉头微皱,面色苍白,猛地睁开了眼,眼里带着绝望。   他做梦了。   梦中有暗无天日的狭小房间,永无止境的鞭笞,冷冰冰的斥责。   他试着动了动,伤处一阵刺痛,若是不好好养伤只怕会残废,只是西厂的人保不准正在追查他,不躲不行。   街道上人声喧哗,白邈皱着眉穿好衣裳,又换了易容,待休整好后便收拾东西直接下了楼将房间退了。   二楼上有人缓步而下,白邈只顾着和掌柜说话,而忽视了这个看起来十分平凡的男子。   男子瞥了眼白邈,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白邈也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微微闭了闭眼,转身朝红袖阁的方向走去。   他在路上看见了西厂的人,西厂的人这回查他几乎是人手一条狗,只是白邈这些天多个客栈都去过,他们找起来也十分麻烦。   好在白邈这回换了个气味来遮掩身上的味道,也有意避开了西厂巡查的人。   白邈心道这身异味简直给他惹来了大麻烦……若是可以,他倒是不愿有这身养蛊的本事。   “西厂的人把雨泽姑娘抓到牢里了……”   “我听说昨天晏探花去了红袖阁,难不成和他有关?”   “你说什么呢,昨天夜里西厂的人去捉贼,那贼人就在红袖阁里,雨泽姑娘是被牵连的!和探花郎一点关系都没有!”   ……   白邈停下了脚步,他将街边几人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意识到自己昨天所做的事徒劳无功,雨泽还是被带走了。   雨化田行事他有耳闻,雨泽落到对方手里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白邈的腿伤处一抽一抽的疼,太阳光逐渐强烈,他却面色苍白,浑身冰凉,全身上下的温度一点点的流失。   他还是一个……废物。   *   王怜花和两名少年满载而归,回府后晏慎明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那位雨泽姑娘不是王大哥的熟人吗?”   “是,我对她有救命之恩。”王怜花反问,“你想说什么?”   “你不会担心她吗?”晏慎明问,“我听路上的人说……西厂手段很残忍。”   晏慎明自小察人眼色,看出王怜花并不在意雨泽被抓一事,十分疑惑。   王怜花似笑非笑:“她无需我担心,西厂的督主不会杀她。”   雨化田只想着引蛇出洞,在蛇出来之前是不会杀雨泽的。   李寻欢年纪较大一些,认为王怜花自有想法,乖乖地在一旁坐着听一大一小谈话。   晏慎明思考了一下,不再开口。王怜花这下但有些看不透晏慎明在想些什么了——这点倒和晏良相似了些,有时能猜透,有时猜不透。   他们在府中偷闲躲静,此刻翰林院中社畜晏良却在勤勤恳恳的工作。   李寻乐见晏良神色忧愁,便出言安慰之,晏良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沉重的叹了口气。   他将雨化田那边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并不担心雨泽姑娘的安危,倒不如说他担心的是白邈。   毕竟白邈看起来太可怜了。   从白邈昨夜未说完的话来看,刘长旻之死背后另有隐情。白邈之前所杀之人皆是恶人,连程侍郎亦是死不足惜之人,唯独刘长旻是个实打实的好人。   白邈扮成刘长旻时极力模仿后者的举止脾性,晏良不得不承认和刘·白邈·长旻相处时并不反感,白邈那时对他亦无恶感——   对方那时在客栈二楼盯着他时的视线却满含恶意。   晏良唯独想不通这一点。   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么?   白邈那时的视线至今回忆起来仍然让晏良头皮发麻,恶意到达极限便是杀意,白邈那时显然是想杀了他。   晏良此刻只盼着快点下班,他好去找白邈。   *   阴暗的牢中,雨化田坐在雨泽面前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他可曾住过来福客栈?”   “不知道。”   这个问题显然很重要,只因雨化田听到雨泽的答案后微微凝眉。   “我现在已经派人去搜他了……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只是这个问题关系着他在京城中杀了几个人。”   雨化田冷冷道。   雨泽羽睫微颤,她恍然想起昨夜白邈语带悲凉地说刘长旻不是他所杀。   “……并未。”   雨泽轻声道。   “他说那客栈离李府近,若是住在那里保不准会被认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那个不是防盗,是我这个憨批复制粘贴了两遍OTZ今天这回我有点“字数统计”(。)   是的,app还是超级抽,我快被那些正在加载中正在×××快搞疯了   绿吉吉啥时候能升级一下啊,唉。 第87章 人间一枝花(十六)   晏良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走着, 监视器显示白邈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等饭菜,对方换了一张脸,神色怔怔地望着桌面发呆。   如今雨泽姑娘在西厂中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威胁,她说出的那个消息让晏良和雨化田都十分意外。   雨化田只能让人先停止搜查。他派人时只是让人去了白邈逃离的方向搜查, 有人在一家客栈里找到了染血的布料和被折断的箭枝, 却没找到人。   如今多了个线索, 意味着还有他们没发现的事情。   白邈既然没有住过来福客栈,那来福客栈中的异味又是从何而来?   晏良猜测住过来福客栈的那人想必也是赤日谷之人, 结合白邈对雨泽未说完的话,杀死刘长旻的想必正是那个人。   两起案子, 两个凶手。   只是不知道为何同为赤日谷之人, 白邈却没和那人一起行动。   前方传来饭菜的香味,晏良到了白邈所在的那家酒楼。他摸了摸身上的钱袋,进去之后点了两盘便宜的菜, 让人送到二楼, 随后便向楼梯处走去。   当他踏上二楼的台阶时, 有人将视线投注于他, 晏良蓦地回头看向视线来源处。   一楼有十余人,都在低头吃饭,单独成桌的只有三人。晏良特意注意了那三人, 但看不出破绽。   他脚步顿了顿,把监视器放出来后继续往上走。   方才那视线,晏良十分熟悉。   正是昨日他所感受到的, 满怀恶意的视线。   二楼。   白邈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堆散发着热气的饭菜,他盯着那些饭菜看了一会儿,伸手拿了双筷子。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白邈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瞳孔微缩,随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夹菜。   那人一身灰衣,正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又一次忽悠走李寻乐,换了身衣裳来找白邈的晏良。   晏良上楼时有意避开了和白邈的对视,在白邈移开视线后才看向白邈所在的那个角落。   对方这回穿着黑色衣裳,让晏良想起那天去找雨泽姑娘说清此事时遇见的黑衣少年。   他顿了顿,在白邈前面的桌子上正对着白邈坐了下来。   白邈一抬眼便能看见晏良,而对方此刻显然因晏良的注视而不太自在,微微抬眼看了看他,晏良朝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白邈冷漠地低下头不再看晏良。   他因晏良的行为而对其产生恶感——白邈是因晏良辜负了雨泽后却还是去找了雨泽而感到不满与失望,进而产生了恶感。   晏良与那位花姑娘旧情复燃而与雨泽姑娘一刀两断,这无可厚非;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偏偏在与雨泽姑娘一刀两断之后又去招惹她。   言行不一之人是白邈最为讨厌的人之一。   晏良正好占了这一条。   即便之前再怎么对晏良抱有好感,白邈看到晏良的行为之后,那些好感也直接降下来了。   白邈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筷子。他现在心里记挂着雨泽,伤口又隐隐作痛,没有心情去吃饭。   点那么多菜是因为他在赤日谷里常年吃着单一的食物,出谷后见了从未吃过的食物,便对吃产生了兴趣,看到饭菜心情也会好很多。   但此时这么多饭菜摆在面前,白邈却提不起兴趣。   白邈呆呆地看着,猛然察觉到头顶多了些什么,抬起头来却发现晏良不知何时坐在了他对面。   白邈:“——!!”   白邈暗自心惊,他竟然没有发现晏良的动作,莫非是他太大意了?   晏良对着白邈疑惑中又带着警惕的视线,笑道:“你好。”   白邈不明所以:“……你好。”   晏良的笑容让他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但想到这人从未见过他的真容,便放下心来,神色冷淡的应付着晏良的问好。   晏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截了当道:“把我当作陌生人也太过分了吧?刘兄——”   他那声“刘兄”拖长了音调,显得欠揍极了。   白邈险些打翻桌边的饭菜,惊疑不定地看向神态自然的晏良,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定了定神,冷淡道:“你认错人了。”   “我既然直接点明了你的身份,便不会被你糊弄过去。”晏良乐了,“和我谈谈。”   白邈无言地看着晏良,终于意识到此人确确实实地认为他便是刘长旻。   ……这人到底怎么发现的???   白邈在心中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   氪金玩家与平民玩家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莫得钱,就别想着赢氪金玩家。   晏·氪金玩家·良和白邈对视了一会儿,无奈地打断了沉默的氛围:“别发呆了,和我聊聊——杀死刘长旻的是谁?”   白邈收敛神色,冷淡道:“你认错人了。”   晏良:“……”   不是,你都露出那种表情了还要否认吗?   白·倔强·邈沉默地与晏良对视,打定主意不承认。   “你是想我找雨督主借一条狗来认你,还是直接承认身份?”   晏良乐呵呵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如果想抓你的话我早就通知雨督主和他一块儿来了。”   白邈眼神微动,终于开了尊口,对晏良说出了第四句话:“小人的话不可信。”   晏良:……小人?谁???   莫名背上小人的称号,这下轮到晏良无言了。   “……何来此言?”   晏良纳闷极了,他似乎没有得罪“刘长旻”。   “你——”白邈气极,怒道:“你言行不一,既然选择了你那位花姑娘为何又要去招惹雨泽?你竟毫无自知之明?!”   晏良:“……”   天降黑锅,他可真冤。   白邈的声音因气愤而有些大,为晏良端菜上楼的小二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向角落里的两人。   白邈注意到他的注视,紧紧抿着嘴,面色阴沉。   晏良瞅了他一会儿,转身朝小二露了个笑,让对方将饭菜摆到两人的桌子之间。   小二胆战心惊地下了楼,只留下楼上安安静静的两人。   晏良拿了双筷子,慢条斯理地回应了白邈的质问:“你若是想知道真相,待吃完饭后随我回李府,那里有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和雨泽姑娘一清二白,从未一见钟情过。”   “你若是想设陷阱,不必如此狡辩。”白邈嗤笑一声,“你当京城里的人眼睛都是瞎的吗?”   晏良无言以对:京城百姓眼不瞎,但他和王怜花比较闲。   “我不骗你,你随我回去便知道了。”   晏良只能这样说。   这下不把王怜花的马甲揭下大概是不可能了,只希望白邈知道真相后能对他改观,顺便能平心静气地和他谈一场。   晏良吃相稳中带疾,他吃得太香,导致白邈的食欲被勾起,也吃了一些果腹。   值得一提的是,晏良特意问了白邈,得到同意后在白邈古怪的注视下将白邈点的菜也解决了一半。   白邈更气了,紧跟着晏良的筷子,将剩下的菜全解决了。   他们起身离开时,桌上的菜肴被扫荡一空。   白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为了和晏良较劲,吃下了许多食物,心情也好了很多。   晏良率先下楼,见白邈呆在原地,道:“和我一起走吧。”   白邈思忖一番,想到此人和李寻乐不会武,他身上又养着蛊,若是晏良当真没有和雨化田事先联系,他到时也能全身而退。   这样一想,白邈便跟在晏良身后下了楼。   一楼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晏良余光注意到那独坐一桌的三个人都不见了。   他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当那满是恶意的视线再次投注在他身上时,监视器显示了视线的来源。   那是个和另外三人坐在一个桌子上的男人,样貌平凡,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人。   晏良让监视器凑到那男人跟前,这时白邈已经走到他身侧,因为腿上的伤势而眉头微皱。   “要我背你吗?”   晏良真心发问。   “……不必。”   白邈的回答十分冷漠。   在他们离开后的酒楼,那名样貌平凡的男人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朝同桌的三人道:“我家中有事,各位大哥慢吃,我先走了。”   另外三人笑着朝他摆摆手,待这男人走后低声交谈起来:“他可真大方,就是替他捡了个锦囊便请咱们吃饭。”   “不吃白不吃,他钱多,也不差这点钱。”   “也是。不过我看他点了这么多菜,他自己吃得倒没有多少。”   “他爱吃不吃,反正他不差钱。”   那男人走后便远远地跟在了晏良与白邈身后,他面容平凡,在傍晚的夜色中更显平平无奇,存在感十分弱。   晏良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心里对这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只等再看监视器的历史记录验证一下。   顾及到白邈的腿伤,晏良有意放慢了速度,但白邈显然不大愿意接受晏良的好意,冷哼一声:“你不必顾及我,况且小人的好意于我来说太过沉重。”   晏良无言以对,先前埋下的因,成了如今的锅。   白邈加快步伐,晏良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大步跟了上去。   晏良:“你不疼吗?”   白邈:“不疼。”   晏良沉默:……可你脸上都冒汗了呼吸都不稳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晚好。   祝小天使们早睡早起,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三月里来那个百花香~乡下的油菜花都开了,然后各种飞虫也多了……   现在白天都不敢开窗了OTZ感谢在2020-02-29 20:55:52~2020-03-01 23:0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扬婉兮 10瓶;Lily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人间一枝花(十七)   白邈太倔犟, 晏良无法,只能带着他走了近路,同时将身后跟着的男人甩开了。   那男人见失了踪迹,立在原地无声地笑了一会儿, 又离开了。   晏良没有在那古怪男人身上花费多余的心思, 带着白邈回了李府。   李府里几个人都等着晏良, 李寻乐不是傻子,这几日察觉到晏良总是往外跑, 心里奇怪,便问了王怜花。   王怜花懒得替晏良打掩护, 瞄了眼期待忐忑的三人, 把晏良这几日出去的动机说了出来。   晏慎明的表情很微妙,甚至微微皱眉,似乎对晏良查案这一行为很不高兴。   此时, 晏良和白邈回来了。   白邈见了院子里的四个人, 有点惊讶。他以为最多只有“花姑娘”与李寻乐两个, 看到两名少年后十分意外。   晏良向他介绍了两位少年, 白邈眼角微抽,抿着嘴在原地站着,他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晏良还有闲心向他介绍人。   “这位是白邈。”   晏良又说。   王怜花了然, 看着两人似笑非笑。李寻乐迟疑片刻,跟着做了自我介绍:“在下李寻乐。”   白邈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随后板着脸看向了晏良——他从没晏良说过自己的名字。   晏良朝他一笑, 向王怜花那处扬了扬下巴:“你名字是他告诉我的。”   王怜花爽快道:“是我又如何?”   此刻白邈也察觉出晏良与“花姑娘”之间全然不似外界所说的“旧情复燃”的有情人,仅凭他二人的对话便能看出他们熟识已久,并无丝毫情意。   李寻欢看出情况不对,和晏慎明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围观。   李寻乐则是一头雾水, 晏良带来的这个人似乎是王前辈认识的人,但是……为何气氛这么古怪?   “我知道她。”白邈冷淡道,“你的小情人。”   晏良:“……”   王怜花忍不住看向晏良——他还以为晏良既然把人拉来了这里,定然将事情和他说清了。   晏良瞪着他。   白邈继续说道:“我与她从未相见,她如何得知我的名字?在这京城之中,只有雨泽……知道我的真名。”   “你若是想扯谎,这谎话也太假了。”白邈盖棺定论,随后质问道:“你昨日去找雨泽莫非就是为了此事?果然是个小人!”   晏慎明在一旁不高兴地瘪嘴,对白邈的印象好感降到了最低点。   晏良无言以对,白邈的逻辑莫得问题,照着对方思路想他确实是个又渣又卑鄙的小人。   ……但是兄弟你这思路从一开始就歪了啊。   王怜花悠然道:“是雨泽亲口告诉我,我再告诉晏良的。你想岔了。”   白邈:“你一个姑娘怎么去红袖阁见雨泽的?况且雨泽又怎会将我的事告诉你?”   王怜花似笑非笑,晏良怎么看都觉得他实在幸灾乐祸,无奈地向白邈解释:“他不是姑娘,他是个男人。”   “雨泽大概对你说过我的名字。”王怜花适时开口,语调悠然,“我是王怜花。”   白邈被这清澈的男音震了震,随后又因对方说的内容而彻底说不出话来。   当初他与雨泽重逢,雨泽将自己与白邈分别后的事情道来,他知道王怜花是雨泽的救命恩人。   这样一想,雨泽将事情告诉王怜花也无可厚非……白邈压下心中的些许失落,又冷声道:“那晏良和雨泽一见钟情也是假的么?那是我亲眼所见。”   晏良在他怔愣时跑到房间里搬了个椅子,白邈冷汗直冒,肉眼可见的虚弱。   谁料他刚出房门,便再次听见了白邈的质问。   晏良把椅子放在白邈身后,在白邈警惕的注视下,沉重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和我一见钟情的雨泽,也是他。”   白邈:“……你胡说什么!?”   晏良贴心道:“你先坐下。”   白邈瞪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坐下晏良便不说话,只能咬牙坐下。坐下后确实好受了很多,只是接受了晏良的好意总叫白邈有些不自在,于是他面上神情更为冷淡。   晏良心想自己昨天才对两个少年说了他和王怜花闲得发慌而搞出来的事,今天还得重复一遍——实在是烦得很。   “你说。”   晏良向王怜花示意,王怜花不大情愿,懒洋洋地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和晏良一见钟情的“雨泽姑娘”、旧情复燃的“花姑娘”都是王怜花,从始至终晏良都在和王怜花对戏。   “你莫非真把京城里传的那些故事信以为真了吗?”王怜花嘲讽他,“道听途说不可信,三人成虎你不知道么?”   晏良:……你还真敢说啊,演得最欢的那个不是你吗。   虽然……他自己也是半斤对八两。   白邈胸口起伏,被告知真相后又被人嘲讽,他又懵又气,但念及此人是雨泽的救命恩人,只是闭口不言,用着古怪的视线看向两人。   他想问晏良和王怜花图什么,让谣言绯闻在京城中四处传播,甚至还带上雨泽——这样有什么好处?   白邈眼中的疑惑过于明显,王怜花大发慈悲好心好意地解释道:“不过是闲得慌罢了。”   白邈:“……”   他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俩人的“闲”。   将单方面的误会解开之后,晏良诚心实意地问了白邈有关两起案子的事情。   白邈起先不太乐意——他过来只是想听听晏良有什么好狡辩的,为何非要带他来李府——尽管到达李府后得知的真相太出乎意料,但来这里并不不代表着他会信任晏良、从而将真相告诉对方。   晏良看出他的不乐意,微笑着把院门给堵上了,然后拍了拍王怜花的肩膀,对白邈道:“你跑不了,倒不如直接说出口——王前辈很欣赏你。”   王怜花:“我说过么?”   晏良:“我说过。”   白邈如今腿上有伤,飞是飞不出去了;王怜花在江湖上颇有盛名,白邈出谷将近一年,听过王怜花的名头,明白在受伤的情况下他不大可能敌得过王怜花。   他正在思考用蛊逃走的可能性,便见到晏良慢悠悠地从广袖中掏出了一个瓶状物体。   “我知道你精通蛊术……”晏良微微一笑,“这东西可以杀虫,不想让你家的小可爱们白白送命,就乖乖坐那儿,和我谈谈。”   王怜花瞥了眼晏良手中的东西——细长,最上端有着古怪的突起——他从未见过。   晏良这明目张胆的威胁让白邈说不出话来,同时对晏良口中“杀虫的东西”半信半疑。   晏良又道:“街上有个人一直跟着你,你知道么?”   他问出这句话后便从白邈的眼神中知道了答案,白邈并不知道有人跟踪自己。   白邈张了张嘴,又瞪了眼晏良,这才将有关刘长旻的事向他们说出。   当初白邈出了谷,顿感天下之大,江湖之广,遇见了赴京赶考的刘长旻。刘长旻家境贫困,被贼人盯上墨玉簪时死死地护着,白邈心生触动,便出手相助。   白邈和刘长旻一见如故,他自己并无目的地,便和刘长旻一道上京;路上有意遮掩自己的行踪,同时不忘行侠仗义——他因为多年的教养眼中容不下沙子,见一个恶人便杀一个,因此才会杀了程侍郎。   晏良听到此处便觉得不对劲,耐心地等着白邈继续说下去。   白邈与刘长旻一道上京,他自己不缺钱财,也乐意提高刘长旻的生活水平,为此受到了刘长旻的多次感谢,到了京城后白邈借给了刘长旻银子,让他亲自去租宅子。   这也是刘长旻家境贫困却能租栋大宅子的原因。   从始至终白邈都没有在别人眼里露过脸,他这么谨慎也有他的原因——他是私自出谷的。   俗称,离家出走。   不过白邈更乐意称其为“叛逃”,或者是“脱离师门。”   晏良微微挑了挑眉,对杀死刘长旻的凶手有了猜想。   白邈没有告诉雨泽他是离家出走的,因为他想雨泽大概不愿意回忆起赤日谷中的事情,他自己也不想提。   杀了刘长旻的是追杀白邈的人,白邈那日从外面回来,在自己的床底下找到了刘长旻冰冷僵硬的尸体。   白邈一眼便看出刘长旻死于赤日谷门人之手,发狂般地在京城中翻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丝毫线索。   那时正是会试结束后不久,晏良算了算时间,发现那会儿他还在忍着那两位同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白邈眼中漫上水雾,他将这些压在心底,内疚而又愤怒,对牵连刘长旻的内疚,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对杀人者的愤怒。   刘长旻死后他鬼使神差地替刘长旻考了殿试,谁料中了榜眼。白谷主曾让人教他读书,白邈不喜欢那些训练,读书读得很认真,他也许天生是一个读书的料,知识掌握地很牢靠。   自考中榜眼后他一直不能脱身,只能暂时保持那副模样,一边暗中查找杀害刘长旻的凶手。   “我发现长旻的尸体后把他安葬在城郊。”白邈低垂着眼。   “那尸体……?”   “那人挖出来放在了我的房间。”   当初“刘长旻”没去翰林院是因有人打晕了他,并把他丢在了城郊。白邈自昏迷中醒来后发现已是日暮西斜,待回去后才发现刘长旻的尸体被发现了。   “可是你写信告假了……”   李寻乐在一旁问道。   “我从未写过信。”   白邈语气生硬。   晏良心想杀了刘长旻、把白邈打晕之后还替他写告假信——那人还真是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爱妃们,朕来了——   俺鸽了一天,别打俺(。)   咕咕咕咕咕。感谢在2020-03-01 23:03:49~2020-03-03 19:5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晞、奇奇怪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人间一枝花(十八)   “你知道那人是谁么?”   和白邈一同在小巷子里行走时, 晏良问他。   “不知,无论他是谁、何种样貌,他都是白王八的走狗,我也不想知道。”   白王八是白邈他爹, 赤日谷谷主。当然, 白谷主并不叫王八, 那是白邈给他爹的昵称。   画风清奇而又直白纯粹的昵称,完美的展现了白邈对他爹的厌恶。   晏良一提到赤日谷, 白邈就报之以厌憎的神情,一口一个白王八。丝毫不在意骂他爹为白王八连带着把他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倒不如说, 白邈甚至一同厌恶着身为白谷主之子的自己。   白邈不愿意提白王八、啊不是,白谷主,晏良也不会不看气氛地去追问, 如今两人在小巷之中偷偷摸摸的走则是为了让白邈去一家客栈。   李府中房间很多, 李寻乐也乐意提供房间, 但晏良想着如今白邈正在被追捕, 让他住在李府难免会引来麻烦,便带着白邈出来找客栈了。   王怜花为此嘲笑过晏良办事不过脑子,晏良理亏, 忍声吞气地任他说了一通,尽管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用“花姑娘身体娇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这个情郎自然是为他着想才带着白邈回来见他”怼了回去。   白邈在事发之后不离开京城是为了找到杀了刘长旻的凶手,可多月以来, 毫无头绪。   晏良估计那人就是跟着白邈的平凡男人,白邈找不到他,正说明了他的隐蔽能力极好。除此之外,前些日子他去红袖阁的路上所感受到的恶意视线也是那人的。   两人找了家小客栈, 晏良送白邈进了房间,他的举动过于自然,白邈十分不自在,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会告诉雨督主的。”   晏良临走前告诉白邈,笑意盎然。“你先安心养伤吧。”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塞到白邈手中,道:“若是疼痛难忍,这药可以止痛。”   白邈虚握着手中冰凉瓷瓶,不明所以,一为晏良如此自然的举动,二为晏良从袖中掏出了这瓷瓶——他记得这人方才拿来威胁他的东西也是自袖中掏出并塞回袖中的。   晏良又是朝他一笑,合上门,慢悠悠地离开了。   白邈看着瓷瓶神情晦涩,最终没有服药,而是小心地放了起来。   他过去受过许多伤,剜肉带来的疼痛比起万虫噬心之痛算不了什么……他只是不喜欢疼痛而已。   晏良告别白邈,在客栈门口站了一会儿,监视器里显示那个平凡脸男人如今正在明月桥畔……离李府不远。   他想了想,转头便向明月桥处走去,准备去会会这位白王八、啊不是白谷主的走狗。   天色已晚,街道上亮起灯火,热闹不减。   晏良远远地便看见那一身青衣面容平凡的男人站在桥畔,他缓缓走到男人身边,与他一同盯着河中倒影。   倒影中男人见到晏良后眼中浮起笑意,晏良也笑。有过路的孩童丢下石子,水面漾起涟漪,揉皱了水中两人的笑脸。   “探花郎好兴致。”男人悠悠开口,“这么晚了竟然孤身一人闲逛。”   “阁下认识我?”晏良佯装惊讶,“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男人笑意加深,抬首看向身侧的探花郎,道:“探花郎丰神俊朗,见过一面便不会再忘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在下白予,探花郎想必未曾听过我这小人物的名字。”   晏良微微睁大了眼,笑道:“我有个朋友也姓白呢,真巧。”   白予挑眉:“……确实巧。”   晏良:“说来奇怪,我这朋友的爹竟然叫白王八……你说奇不奇怪?”   白予失笑:“谁家小孩起名叫王八的?这不是连孙子也一块骂进去了?”   “想来是贱名好养活吧……这名字倒是挺衬我朋友他爹的。”   晏良还是笑。   白予面不改色,笑容可掬。   他看着面前的灰衣探花郎,暗自思忖自己是否露出了马脚、若是确实有破绽,又是何时被发现的。   自始至终他与探花郎在这桥畔是第一次见面,任凭晏良如何聪慧,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查出端倪。   要知道白邈那个废物和西厂的那位雨督主还没抓到过他的尾巴呢。   白予自傲又自负,确认自己毫无破绽之后便以更加自然的态度同晏良说话,道:“你那朋友的爹叫白王八,我倒有点好奇你那朋友的姓名了。”   “哦,我朋友叫白鳖。”   晏良面不改色地胡扯。   白予:“……”   饶是他做好了准备,听到此处也还是忍不住隐晦地瞪了晏良一眼。   这探花郎真是令人厌恶。   令人厌恶的探花郎毫无自觉,笑着道:“我觉得挺有趣的……想必我朋友他爹也是个心大的,你说呢?”   白予点头应和,但看样子不大想继续这个话题,两人交谈几下白予便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晏良也巧妙地配合他。他们从河中的游鱼谈到江南鲈鱼,又从江南水乡谈到塞北风霜,最后又从塞北的雪谈到黄山的月。   白予从未见过如此话多之人,谈到中途他便发现对方化被动为主动,他不得不跟着谈到最后。   如今与晏良对视,白予若是再不发现此人或许得知了他的身份,他便是个傻子。   可是这人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白予眉头微皱,心底因事情脱离掌控而漫上焦躁感。他于神色中显露一二,晏良看了仍作不觉,笑盈盈道:“我与白兄一见如故……不如我请你喝个酒?”   白予意味深长地道:“求之不得。”   两个心怀鬼胎的家伙当即拍板定案,勾肩搭背、啊不是一前一后去了附近的酒馆。   白予他其实不爱喝酒,但为了看看探花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委曲求全隐忍负重地跟着晏良来了酒馆。   晏良他——也不喝酒,主要是晏慎独身体差,喝酒伤身,因此他在这个世界没怎么喝过酒。   这便导致了酒上来后,两人对着一坛酒,面前各自摆了酒碗,却没一个人倒酒。   晏良:“……”   这人竟然不喝酒的么???   既然不喝酒答应下来干什么???   白予:“……”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多个世界以来的经历给了晏良一种错觉,对江湖人说喝酒,管你生人熟人,喝了之后就是朋友,还能挖出点消息。   晏良干咳一声,拍开酒封,给自己倒了一点,朝白予一笑:“喝?”   白予盯着晏良酒碗中那浅浅的一层:“……喝。”   晏良浅酌便止——就那点酒也只能叫浅酌,白予则是将半碗酒一饮而尽。   “白兄好酒量!”   晏良鼓掌,而白予只想把手里的碗砸他脸上。   ——就这点酒、算什么好酒量!   白予愈发确定了这人是存心气他。   且他想的不错,晏良确实不怀好意。   此人是赤日谷门人没跑了,但晏良却疑惑白予和白邈的关系——同姓白,莫非是亲属关系?   赤日谷并非像唐门一样是家族式门派,弟子各个姓都不一样,而苗疆的姓又多又杂,白姓也是多年演化而来的姓。   晏良毫不遮掩地打量着白予,白予自然能察觉到,心里隐隐不耐烦起来,甚至开始思考若是将此人直接打晕带走是否有可能。   他能看出来探花郎习武,也能看出这人习武不过三月,左右是敌不过他的。   白予这念头方起,晏良便站起身来,他略带审视地看向青年,为这高度差而心生不悦。   “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晏良笑着告别,“他日有缘再会。”   白予心生警惕,待晏良离开后便抓紧时间离开了这家酒馆。晏良的离开毫无预兆,之前的那番对话和请他喝酒如今看来更像拖延时间,白予谨慎地隐匿身形,在黑夜之中奔走。   夜风冰凉,白予从离开那家酒馆到现在,并未碰见一个可疑人物,他暗道也许是自己多想,转身进了一个小巷子,待从墙角冒头时,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黑衣人。   雨化田冷冷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逼近了。   白予回头,身后站着个一脸看好戏的青年,而他身侧站着的是不久前说有事告辞的晏探花。   白予选择了从王怜花那边逃走,一是晏良不会武功,二是与多人相比两人更加容易攻破。   但白予不知道花姑娘是王怜花,也不知道晏良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探花郎,他是一个有作弊器的探花郎。   蛊虫从地上蔓延开来,前赴后继地奔向巷口的两人与巷子深处的黑衣人们。   “滋——”   晏良淡定地掏出强力杀虫剂,雾气自喷口喷出,地上的虫子倒了一大片。   白予一惊,但动作不停,仍是十分凶猛地向两人扑去。与此同时,他身后的西厂公务员组成的捉拿团中放的箭射中了他,还很鸡贼地射中了他的脚踝。   男人一个踉跄,扑在了地面的蛊虫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破碎声。   白予清楚地听见在一片脆响之中有人“啧”了一声,紧接着是晏良的声音。   “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晏良语带笑意,说不出的欠揍。   西厂的人麻溜地凑过来将白予捆绑,白予恶狠狠地瞪着晏良,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但知道被人装上马车,他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只因雨化田卸了白予的下颚。   “我不会再追究其他的。”雨化田道,“但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碰见这个人的。”   晏良望天,道:“月黑风高夜,该歇息了——咱们明日再谈。”   雨化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身上了驶来的马车,风一般地离开了。   王怜花幸灾乐祸:“看你怎么解释。”   晏良心大得很:“问就是天机不可泄露。”   作者有话要说:  朕来了,诸位爱卿接驾吧   由于近日来朕嘴馋得很,朕得说出来让大家一块嘴馋——   想恰火锅,章鱼小丸子,奥尔良烤翅,烤面筋,鸡排,蛋糕,甜点,热干面,自助烧烤海鲜,烤冷面,臭豆腐,铁板烧,铁板鱿鱼,板栗,灌汤包,关东煮,双皮奶,奶茶,春卷,麻辣烫,手抓饼,肉夹馍,馍夹菜,鸡蛋灌饼,卷凉皮,红豆饼,生煎包,寿司,锅巴土豆,串串香……   日,更想吃了   感谢在2020-03-03 19:53:27~2020-03-04 23:4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菱曦 8瓶;楚天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人间一枝花(十九)   白邈心烦意乱, 夜里辗转难眠,腿伤屡屡被牵动,他想了想,还是拿出晏良给他的小瓷瓶, 从里面倒了粒药丸。   药丸先苦后甜, 白邈稀奇不已, 而咽下药丸后伤口的疼痛隐隐减轻,睡意袭来, 白邈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夜无梦。   他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白邈呆了呆, 望见窗外隐隐约约的亮光, 惊觉自己睡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好觉。   白邈洗漱后下了楼,听见客栈中小二们讨论着西厂督主捉到了杀害程侍郎和刘榜眼的人,如今还在审他;并且雨泽姑娘也被放出来回了红袖阁。   白邈莫名其妙, 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 怎么那凶手便被捉住了?   他思忖片刻, 出了客栈便直接去往红袖阁, 他担心雨泽,纵然心中想着此事定然与晏良脱不开关系,仍然选择了先去见雨泽。   白邈并非对雨泽心怀爱慕, 他对雨泽的感情十分复杂。   雨泽是他亲手救出的,也是他唯一一次反抗白谷主所做出的选择。雨泽平安无事,意味着他当年做出的选择并没有错。   对白邈来说, 雨泽是一种自己心有正义的象征。   雨泽今日凌晨才回了红袖阁,白邈去见她时她才沐浴完毕,身上带着花香。   “你不要紧吧?”   白邈一上来便紧张地追问,雨泽看着他那张与白谷主相似的脸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在心底微微一叹。   “无碍。雨督主通情达理,并未为难我。”雨泽朝他一笑。   白邈已上下打量过她,听闻此言更加放心,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道:“没事就好。”   “我是没事了,你呢?”   雨泽看着直直站着的少年,无奈道,“你既然腿受伤了,就不要乱跑,去床边坐着吧。”   白邈不甚在意:“这点小伤,不碍事。”   他一步一顿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转而问起雨泽有关外面所说的“真凶一事”,雨泽看他一眼,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雨泽一直被关在地牢中,昨夜雨化田突然带了人出去,押着一个人回来,其他人都说那人便是杀害程侍郎与刘长旻的真凶。那人样貌平凡,似乎是易容而成。   将那人带回来之后雨化田便便让人送她回红袖阁,而此前雨化田在问得白邈并没有歇在来福客栈后就没再搭理过雨泽。   白邈听到此处不由得纳闷,雨化田一开始想捉的便是他,为何突然换了个人?   “据说此事与晏探花有关……”   雨泽看着白邈,轻声说道。   白邈与她对视,笑道:“我见过他……还有那位花姑娘。”   雨泽神情微滞,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白邈继续道:“你不对我说出他们的事情有可原,毕竟王怜花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雨泽道:“……是我对不住你。”   白邈笑容苦涩:“你莫要这样说……对不住你的是我。”   “我这张脸,你看着定然是十分心烦……可是我想见你。”   雨泽每每看到白邈那张与白谷主神似的脸,总是会回想起十年前白谷主高高在上、一脸趣味地俯视在蛊虫中翻滚哀嚎的她,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两年。那样的日子如同地狱。   她知道白邈的难处,当初白邈曾被白谷主逼迫着在一旁看着她。纵然白邈彼时是被逼迫,看她时眼里含着泪水,说不尽的悲伤,但对雨泽来说,他和白谷主是一样的。   白邈趁白谷主出谷,带她离开,雨泽心怀感激,可多年后重逢,白邈与白谷主的面容愈发相似,雨泽见到他很高兴,可是那张脸无时不刻地在提醒雨泽——她曾身处地狱。   雨泽对王怜花是感激,外加爱慕之情;对白邈的心情却是一言难尽。   如今白邈直白说出,雨泽无言以对。   两人之间沉默半晌,白邈站起身道:“你既然没事,那我先走啦。”   他在雨泽面前极力表现出开朗的模样,雨泽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口。   白邈出了红袖阁,在门前呆站片刻,在街道上游荡起来。他不想回客栈,客栈里太过沉闷;若是去找晏良了解案情,那人此时应是在翰林院。   京城之大,他竟然无处可去。   *   晏良一整天都在想该如何解开晏慎明的心结。   昨夜王怜花和他回府的路上顺口提了一句晏慎明似乎对晏良乐于助人的事不大开心的样子,是真·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你弟不喜欢你做好人好事”。   晏良先是莫名其妙,而后一想,便豁然开朗,明白了晏慎独和晏慎明的矛盾是从何而来的。   晏慎独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但他多次因这心善而遭有心人欺骗,以致晏慎明对哥哥的行为抱有怨言,这也是兄弟二人矛盾的起因。   尽管是晏慎明单方面的闹矛盾,他哥完全没把两人分别前说的事放在心上。   晏良认为事情告一段落,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一下知心大哥哥,完全不把昨夜雨化田说的话放在心上。   问就是神机妙算,当然,不问更好。   事实证明,晏良不得不在雨化田面前的展示自己的忽悠之术。   他和李寻乐回到府中,雨督主已在院中等候多时。   王怜花今日换下了花姑娘的打扮,也坐在一旁悠然饮茶。两个少年被王怜花从后门赶出去了。   雨化田打量着王怜花,昨夜他与此人不过是打了一个照面,未曾交谈过,今日在这院中也只说了几句客套话。   令他不解的是,为何这人在李府中来去自如,好似主人一般。除此之外,与晏良旧情复燃的花姑娘也不见踪影。   王怜花淡然饮茶,一派高人风范,实则心里发笑。雨化田揣摩着此人的身份,十分谨慎。   晏良踏进院中,便看见了这幅令人瞩目的场景。   雨化田看向他,道:“随我去一趟西厂。”   晏良:“……可以不去么?”   雨化田反问:“你说呢?”   晏良:“可以。”   雨化田眼角一抽,冷声道:“你想得美。”   想得美的晏良刚回家转身又上了西厂的马车,王怜花神色自然地跟着一同进了车厢,雨化田瞥了他一眼,没有制止。   李寻乐有样学样,爬了一半,雨化田伸剑一拦,道:“你不必去。”   李寻乐:“……??”   这场景过于眼熟,李寻乐无言地下了车,站在原地可怜兮兮地看马车远去。晏良不忘掀开帘子探出脑袋向他告别,然而脸上的笑意却十分灿烂。   王怜花看晏良笑着坐回车厢,忍不住道:“你能别笑得这么开心么?”   晏良瞅着他:“别说你不想笑。”   王怜花:“不想笑。”   晏良:“别以为我瞎,你笑了。”   王怜花:“你瞎。”   晏良:“……”   雨化田:“……”   他开始思考和晏良斗嘴的这人到底是何人了……晏良一个书生,为何会认识这样的人?   “晏编修何不向我介绍下你的朋友?”雨化田盯着王怜花,问的却是晏良。   晏良看向王怜花:“快,向雨督主介绍一下你自己。”   王怜花送给他一个优雅而不失矜持的白眼,对雨化田道:“王怜花。”   三个字,简洁明了。   雨化田了然,千面公子是这江湖上的传说,他自然有所耳闻,没想到今日能见上一面。   他神情一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千面公子之所以被被称为千面公子,自然是因为其精通易容术,无人能识得其真容。   雨化田想到进李府的院子时,院中只有三人,王怜花与两位少年。   那不见踪影的花姑娘……   “花姑娘……在何处?”   雨化田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晏良十分诚恳地回答了他的疑问。   饶是雨化田向来镇静,发现自己被面前这俩货给骗了后也难以保持冷静。   “你们——”   王怜花扬眉:“我们——?”   雨化田黑着脸不说话。   晏良心想还好王怜花跟了过来,要是他自个儿对雨化田说出真相,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可喜可贺。   果然是大佬威力大。   *   白予想见晏良一面。   他百思不得其解,晏良到底是如何发现他的。   要知道两人面对面地交谈不过是昨天那一个时辰,此前晏良甚至没见过他。   白予十分不解,雨化田也想知道,便把晏良带了过来。   晏良瞅着白予,对方的视线一如既往地满是恶意。   王怜花在一旁俯视着白予,他看见白予的第一眼便对他心生不喜,由此也确定了此人正是当初在来福客栈门口的青衣少年。   纵然不是同一张脸,但这恶心人的气质还是一样的。   “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白予厉声质问。   “你猜?”晏良存心气他。“所若是实在想知道,说出你和白邈的关系。”   白予神色扭曲:“你果然见过了那个废物杂种!”   晏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白予许是心中有所不满,将自己对白邈的憎意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晏良从分散的话语中拼出了白邈的身世,得知后默然良久。   ——白邈他爹真是个王八。   作者有话要说:  俺老白来也——   这章内容提要其实还有另一个版本:#孤家寡人李寻乐#   发现七字真言的美妙之处(狗头)   大家晚安~今天大发慈悲不打小吃名了   【因为太累了OTZ   还有终于写到第90章 啦   去年九月开的文竟然这个时候才到90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3-04 23:41:43~2020-03-05 23:4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鼻涕鱼 5瓶;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人间一枝花(二十)   白予初见白邈时, 对方正跪在地上受着鞭笞,咬着牙无声哭泣。   白予知道在庭中跪着的是白邈,是白谷主之子,也是他将来的竞争对手。   大雨滂沱之中, 除了雨滴声, 只有一下接一下的破空声。长鞭划出一个又一个的弧度, 地面上漫开血色,顺着雨水流到白予脚边。   他放跑了谷主的药人, 犯了错,自然该受到惩罚。   那场鞭打持续了很长时间, 久到雨停天晴。直到最后, 白邈也直挺挺地跪着,后背上已无一丝完好的皮肤。   对白邈的惩罚并不止是鞭打,鞭打之后还有其他惩罚, 白予只是听了个大概, 那之后白邈被吊着一口气, 半死不活地活了下来。   白予后来时常会想, 白邈怎么不直接死了呢?   若是白邈死了,白谷主尽心培养的少谷主便是他白予了。   白予和白邈是一同作为少谷主来培养的,白谷主对他二人的培养方式截然相反。白邈出了一点差错, 便会被给予严厉的惩罚,而白予无论做什么都会有奖赏。   但最终白谷主却选择了白邈。   白予为此不解——白邈作为一个心软、叛逆、无能的废物,怎么会比得过他?   论蛊术, 白予自认自己仅次于白谷主;论武功,白邈也比不上他;论心思,白邈永远改不了他那妇人之仁,总是容易心软。   莫非那点血缘关系当真如此重要?若是念着血缘, 为何又要将他从谷外带来赤日谷?   白予心有怨言,却不敢向白谷主抱怨,对白邈的鄙夷日复一日地加深,白邈彻底反抗偷跑出谷时,白予甚至懒得去追,心里想着让白邈就此销声匿迹,他不在了,成为下一任谷主的便是自己。   但白谷主派他出谷追查白邈,未明言如何处置,白予索性自作主张,预备杀了白邈,他自个儿回去。   当然,在那之前自然要好好戏弄白邈一通。   谁料蹦出来一个晏良,搅乱了白予的计划。   晏良凑出事实,与白予对视,神色微妙:“你杀了刘长旻只是为了戏弄白邈?”   “是又如何?他那个废物交到个朋友便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你可知他看见刘长旻的尸体时是什么表情么?”白予冷笑,“他竟然哭了,哭得像个傻子。”   晏良温和道:“给我憋着,信不信我也让你哭得像个傻子。”   白予考虑到当前的形势,不服气地闭上了嘴。若是眼神能杀人,他想必早将晏良杀了一万遍。   晏良还记得白予之前的问题,见他乖乖地不说话,便道:“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你看人的时候完全不会掩饰情绪,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白予自来福客栈被西厂的人发现后便换了家客栈,那之后白邈也去了那家客栈。   那天晏良感受到的满是恶意的视线来源于白予,彼时白邈也在他隔壁的房间看着晏良。   仅凭视线便能认出他?骗谁!   白予不忿,还想继续追问,晏良却站起身来抬腿就走,王怜花瞄了眼白予,跟着一块儿走了。   徒留白予一人在牢中大声追问。   两人走出大门,王怜花听着身后的声音,似笑非笑地看向晏良:“不止吧?”   晏良很光棍地承认了:“不止。”   王怜花:“不可说?”   晏良:“不能说。”   王怜花没揪着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而是伸手指向前方,笑意盎然:“对着雨督主也不能说么?”   雨化田站在他们前方,因王怜花伸手指他而不愉快地皱起了眉头。   晏良语塞,步伐慢了下来,王怜花脚步不停,很快便走到了他前面。   王怜花回首看他,只见晏良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雨化田在此处等着他们便是想问晏良,他不在意白予到底杀了几个人,只想知道晏良为何会突然写信让他带人去捉白予。   一开始,雨化田以为晏良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书生,是才子佳人故事中的主人公,光明磊落,不可能有什么秘密。但随着接触愈多,他发现晏良身上有太多谜团。   雨化田看着慢吞吞地走至他面前的青年,道:“你知道我想问的。”   “知道。”晏良点头,十分诚恳地说,“督主可信算命之术?”   在说出系统商城和用算卦忽悠过去,晏良选择了后者。   雨化田眼角一抽:“你当我是傻子?”   王怜花在一旁看好戏,看晏良怎么把雨化田忽悠过去。   晏良开启长篇大论模式,力求将雨化田忽悠成功。他说了很多,充分利用了脑海中的那些知识,但重心就是离不开“算命”一词,雨化田听到最后不耐烦起来,也懒得追问了。   晏良不想说实话,他总不能逼着对方说出来。反正来日方长,只要晏良在京城中待着,迟早会露出马脚。   雨化田将两人赶出西厂,这次甚至没派马车车送他们回去。   晏良痛心疾首:“没用了就扔掉,雨督主可真是冷酷无情。”   王怜花:“有本事你当着他的面说。”   晏良干咳一声,转移话题:“你说他信了么?”   王怜花嗤笑一声:“明知故问——他怎么可能会信?”   两人之后走走停停,踏着暮色往来处去,晏良买了满满当当地一堆零嘴,还有些食材。   王怜花帮着提了一些,心情十分微妙。   但要是说出为何感到微妙,他却说不出来。   他,王怜花,千面公子,头一次如此充满生活气息地跟在人身后当一个提东西的人。   晏良望见前方的果脯店,大步走了进去,一进门便看见了正往外走的白邈。   白邈手里提着纸包,面色更显苍白,他也看见了晏良。   等晏良买了桃干和杏干,两人一起出了店。   白邈踌躇片刻,试探性地问了有关“真凶”的事,晏良看他一眼,将白予的事情说了出来。   白邈恍然大悟,心里却很是难过。他和白予交集甚少,白予厌恶着他,可白邈却对白予没什么感觉,因此他也无法理解白予为什么要牵连无辜之人。   若是看不惯他直接杀了便好……   白邈心情沉闷,晏良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将果脯塞到他手上,道:“不开心,吃点这个。”   白邈加入了晏良和王怜花的队伍。   王怜花见他只提了一些东西,很自然地将自己手里的塞到了白邈的手里,对着一头雾水看着他的白邈微微一笑,道:“你拿着。”   白邈茫然:“……给我了?”   王怜花:“不,等回去了再还我。”   白邈:“……”   说是不敢说,打又打不过。白邈只能认命地抱着王怜花强塞给他的东西。   晏良过意不去,便拉着他一道回了家。   他们回去的时候李寻乐正和两个少年蹲在池塘边喂鱼。   王怜花在雨化田来时将两个少年赶了出来,但两人因为担心,并没有跑远。在外面晃悠一圈回来后却只见到了李寻乐,从而得知晏良和王怜花被雨化田带去了西厂。   晏慎明闷闷不乐,他知道自家大哥又像过去一样总是好心办事却只能惹来一身的麻烦,而他并不喜欢那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当了官,好好做事就好了,为何还要牵扯到那些事情之中呢?既不能赚钱,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只会招来麻烦罢了。   晏良回来后便看出晏慎明不太高兴,心想开导人什么的他也没经验,就算有过弟弟妹妹也是关系平淡要么一块嗨要么一块耍,带人玩他有经验,但开导人这块儿不对口啊。   他为此有点发愁。   等烤架摆好,晏良亲手烤了条鱼,率先放到了晏慎明的面前——年轻人嘛,该吃吃该喝喝,想那么多做什么呢,等年纪大了就知道了。   晏慎明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将脑子里的事情暂且抛下,大朵快颐起来。   皓月当空,院中冒着烟火,微风拂过,烤鱼的香味飘出小院,飘得满街满院都是。   李寻欢和晏慎明埋头大吃,李寻乐在一旁替他们挑鱼刺,王怜花站在晏良身边指点江山,两人斗着嘴,你一句他一句,不把对方气死誓不罢休。   白邈坐在桌边看着面前摆着的鱼,桌上还有着果酒,他愣了一会儿,默默地尝了一口后便停不下来了。   他作为“刘榜眼”时,曾被晏良和李寻乐邀请过,但白邈拒绝了,那时说着日后有空再聚……如今也确实是聚在一起了。   白邈想到刘长旻的叔婶,心口闷痛。是他牵连了刘长旻,若是他未曾与刘长旻相遇,刘长旻便不会死,刘长旻的叔婶也会欢天喜地地迎来刘长旻考中进士的消息,而不是死讯。   身边有人站定,白邈抬头看向来人,是王怜花。   王怜花瞥他一眼,在桌边坐下,同时使唤起晏良,得到了拒绝的回应。   晏良忙活的间隙余光瞥见王怜花和白邈说了些什么,等他再抬起头时王怜花已经走过来十分自觉地端走了一盘烤鱼。   晏良大叫:“我还一条未吃,你这是第二条了吧!”   王怜花溜得飞快:“有劳你了,明日本公子给你些赏钱。”   “明日再给?太晚了!”晏良冷笑,“要给现在给!”   王怜花脚步一顿,无言地看向晏良。晏良神色坚定地与他对视,王怜花从怀中掏出银锞子丢了过去,对方接住,声音响亮地道谢:“有事再来!”   王怜花:“……你就不能有点志气么?”   晏良:“你想要我有什么志气?拽着你的袖子让你把鱼还回来吗?打又打不过,你给我银子就完事了,这不皆大欢喜嘛。”   王怜花心道你打不过但你说得过啊。   最起码此刻他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  朕来了   这个世界下一章就over了   还有给大家推荐一首歌!!   ——《Hikari》——   日剧《好医生》的主题曲,这剧也超好看,我当初看一集哭一集   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听听,温柔治愈系哒~感谢在2020-03-05 23:41:04~2020-03-06 20: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是一个友人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人间一枝花(完)   事情告一段落后, 白邈在京城中又呆了半月有余,便启程去了南昌。他对刘长旻抱有歉意,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为刘长旻照顾他的叔婶。   雨化田和白邈见过两面, 从白邈不自然的走动中猜出此人便是当初从红袖阁逃走的人, 但他并未追究此事。   白邈直到出发去南昌前也未和白予见过面, 彼此之间都不想见面。他告别了晏良等人,向南昌而去。   晏良又回归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好在人多,也很热闹。他和李寻乐从翰林院回家, 再所有人一块浩浩荡荡地出门去街上闲逛。   晏慎明接触了许多未曾见过的事物, 晏良在吃喝玩乐一事上十分大方,钱就是用来花的,攒一半用一半, 迟早能攒出些家底的。   小少年因新事物而惊喜之余, 对晏良堪称大手大脚地花钱方式感到忧心忡忡。他家大哥过去总是省吃俭用, 把好的东西都留给他, 如今有了闲钱对自己也大方起来,他本该感到高兴,但又害怕攒不下钱。   晏慎明隐晦地表达对他们家财产的担忧, 晏良失笑,只是让他放心,但晏慎明仍然忧心忡忡, 甚至学着晏良去找书局的老板抄书——他以前跟着晏慎独一块那些蘸水木棍的练字,拿着毛笔苦练了几日后也写得像模像样了一些。   晏良任他抄书,也不去制止。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一身顽疾, 在被世界排斥的情况下他活不了多久,顶多十年。晏慎明的担忧根本不会成为现实。   至于慎明弟弟的心结,晏良没和他深谈过,只是潜移默化开导他。   李寻欢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当初与晏慎明相遇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晏良认为两个年纪相近的人谈话估计会很有效果。   中年老大叔和小孩可是有代沟的啊。   晏慎明纠结于帮助人会引来一身麻烦,并且对自家大哥乐于助人的行为十分有意见。他与晏慎独在这方面截然相反。   若是有人处于困境,在冷眼旁观与伸以援手中,晏慎明选择前者,而晏慎独则会选择后者。   晏良同样选择后者。   人各有志,只能让弟弟先放宽心,毕竟也没有谁求着让他帮,只需理解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就好。   王怜花倒是觉得晏慎明的想法很有趣,拉着晏慎明不知道在谈些什么,过了几天,晏慎明开始叫王怜花师父了。   当天晚上,晏良被王怜花叫住了,两人一起站在后院的角落对话。   “我与你这弟弟颇为投缘,我收他为徒你不介意吧?”   尽管是征询的话语,从王怜花口中说出却十分理直气壮。   晏良摊了摊手:“你都让他叫你师父了,问我做什么。”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你既然收了他做徒弟,好好教他。”   王怜花瞥他一眼,心想这人这话说的像是在托孤……   “你怎么死的?”   王怜花忽然问他。   晏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叹息一般地道:“你就不能迂回委婉一点么?……病死的。”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晏良和王怜花说起之前的事也没了顾忌。故人重逢,本该有很多话要说,他们却很少提到在他们相遇的世界里发生的事,晏良是有意避开,王怜花也懒得追问。   如今王怜花主动问起,晏良便隐去系统相关的事,将其他事摊开说了。   其实不说也不要紧,王怜花早已猜出一大半,晏良如今提起来也不过是在验证王怜花的猜想。   听完晏良说起他离开后那边发生的事情,王怜花慨叹道:“真遗憾。”   他遗憾于未能亲眼见到东方领着日月神教和那些名门正派对峙的场景,想必会是十分壮观。   将自己在那边的势力送给东方不败,王怜花并不觉得可惜,与其交给满是伪君子的五岳剑派,倒不如给和自己谈得来的东方不败。且据晏良所说,东方不败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成功地搞了事。   王怜花不知道晏良是什么,无论是鬼神也好,精怪也罢,都这并不影响他和晏良做朋友。   他的朋友很少,晏良算是其中之一。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房间。   晏良安心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王怜花踹开了他的门,叫他起床和他家弟弟一起学习。   “我想了想,左右都是教徒弟,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顺便也教下你。”王怜花理直气壮,“先叫我一声师父。”   晏良蜷在被子里盯着他,呆了半晌方才幽幽道:“你就是想比我高一个辈分吧?”   王怜花似笑非笑:“叔叔和师父,选一个。”   自从昨夜得知晏良已经是个老中年后王怜花便记挂上了这件事,年纪上比不过起码辈分上要比得过,让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喊自己叔叔、或者师父,实在是让人愉快。   这个人是晏良就更加令人愉快了。   王怜花想得很美,但他忘了晏良的脸皮之厚与他不相上下,晏良很光棍地选择了全都喊。   晏良和晏慎明一块喊王怜花叫师父,毫无芥蒂,比王怜花还自然。   就是不知为何晏良非得加上王怜花的姓,一口一个王师父,偶尔还喊他一声老王叔叔。   王怜花初听之时心中甚为嘚瑟,回之以“乖侄儿”、“乖徒儿”,然而听得越多便总觉得晏良的称呼意有所指,猜又猜不出,问了晏良也是一副十分诚恳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李寻乐和李寻欢被带着,几次对着王怜花失口喊出“王叔叔”,喊着喊着,两人连“王前辈”也不喊了,王怜花成功收集到三个大侄子。   晏良有跟着系统商城里的药典学习制药方法,王怜花的毒术医术并不在其中,他想着能多学一点便多学一点,把自己用积分兑换来的秘籍塞给了王怜花,和晏慎明一块儿学起了《怜花宝鉴》。   王怜花见猎心喜,当下也抽出时间认真研习晏良给他的秘籍,以致李府中整日弥漫着药味,令人误以为府中是否有谁生了病。   王怜花够狗,恰逢花姑娘的身份也早就被该揭穿的人揭穿了,他也没了继续演下去的兴致,趁着药味正浓,散播了花姑娘重病的消息,过了几日又传出花姑娘离京养病的消息。   花姑娘来得轰轰烈烈,去得悄无声息。   晏良不得不陪王怜花演完了最后一场戏,百姓们并不在意花姑娘是否离开,他们在意的是这场恋情的结果,也不会有人闲得发慌特意去调查探花郎和他的小情人的故事。   众人信以为真,花姑娘就此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之中,但也有人不信。   雨化田就不信,花姑娘是谁他还不知道吗?   某日他从宫中出来去西厂的路上,碰见了王怜花带着两位少年在茶棚下喝茶,仅是看了一眼他便明白京城百姓又被晏良和王怜花两人给忽悠了。   雨化田便有些担忧——晏良与江湖人牵连过多,李寻乐的弟弟更是如今在江湖上因使飞刀而小有名气的李寻欢,这样对朝廷真的好么?   雨化田纵然行事嚣张,在朝堂上没有什么好名声,但他确实是个关心国事的好臣子。   好在晏良并没有让雨化田失望,晏良在有限的时间里发挥余热,力求为百姓谋福利。他不止是为了完成晏慎独的愿望,而是他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义的。   晏慎明不想考科举,他向往着如李寻欢一般恣意江湖。晏良见他这样便放开了干,切切实实地成为了一个好官。   王怜花曾让晏良辞官,但晏良拒绝了,王怜花便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带着李寻欢和晏慎明又开始在江湖上浪。   李寻乐和晏良两个人在京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官一升再升,起得愈来愈早睡得愈来愈晚,晏良总是有种错觉——他在这世间所剩不多的生命一点点的在飞逝的时光中随着日益稀疏的头发而减少。   他曾揽镜自照,为自己的头发而哀叹。   李寻乐看到后在寄给李寻欢等人的信中将此事写了进去,随着回信一起被寄来的还有一大坨生姜,一袋黑芝麻,还有特制脱发的茯苓散。   量很足。   晏慎明和李寻欢的信中说了他们在外面遇见的事情,问候了一下两位大哥,最后发表了有关脱发的意见。   李寻欢写:大哥你也要注意头发。   晏慎明写:大哥,秃头不要紧,可以用生姜黑芝麻茯苓散治。   王怜花写:秃驴。   晏良当即就把王怜花的信扔地上了。   李寻乐哭笑不得。   *   晏良和李寻乐在官场苦熬时,王怜花带着两个少年去了很多地方,也回过保定李园见过老李探花,还去南昌见了白邈。   白邈作为刘长旻的朋友在他叔婶旁买下一个小院子,细心照料着他们。   刘长旻的叔婶移情于他,待他如亲子,白邈从未享受过来自父母的关爱,他们的爱护曾让白邈手足无措,心里的内疚也日复一日的加深,只能更加贴心地照顾他们。   白邈见了他们三人,对这一组合感到心情微妙的同时也不忘留下他们吃饭住宿。   见识了南昌的风土人情之后他们继续满江湖乱跑,李寻欢小李飞刀的名声更胜,而晏慎明作为王怜花的亲传弟子也渐渐有了名气。   他们甚至还去见了沈浪——曾与王怜花同处一个江湖的大侠,沈浪与朱七七欲往扶桑,见了王怜花后便出言邀请,王怜花想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嗝屁的晏良以及年纪还小的晏慎明,拒绝了沈浪。   沈浪和王怜花既是死敌,又是好友,两人的关系并非一句话能概括的了,见王怜花拒绝,也只是道若是有空可以出海去见他们。   “若是有机会,我也想见见那位晏探花。”沈浪笑言,他听晏慎明说了王怜花在京城中干的事,对那位能和王怜花狼狈为奸的晏良十分好奇。   “等你有机会了再见罢。”   *   李寻欢乐于助人,路见不平总是会飞刀相助,这为他引来感激的同时也招致了怨恨,   当王怜花带着他们去了关外时,听到消息的人前来围堵李寻欢,王怜花让他二人自己解决,同时自个儿跑去找他的外甥。   白飞飞自沙漠中失去踪影,王怜花便没有再见过她了。   但前些日子他却收到了白飞飞写给他的信,信中说自己命不久矣,有一幼子希望他能代为照料。   好歹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王怜花便来了关外见她。   白飞飞形容憔悴,已不复多年前的娇俏,见到王怜花后神情也冷冷淡淡的,只是让阿飞走到他面前。   “他叫什么?”   王怜花看着面前这神情倔强的小孩,他怀中抱着一把小木剑,大概七八岁的样子,但考虑到他在关外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想必比他展现出的样子更大。   “阿飞。”   白飞飞咳了一声。   王怜花:“姓呢?”   白飞飞凝视着阿飞的背影,目光温柔:“他无姓。”   她沉沉睡去,王怜花和阿飞都知道她不会再醒来了。   埋葬了白飞飞之后,王怜花让阿飞跟着自己回去找晏慎明和李寻欢,结果发现多了一个人。   “在下龙啸云。”   男子对着王怜花十分忐忑,恭恭敬敬地作揖。   阿飞看了看龙啸云,又看了看王怜花。   王怜花点头,在龙啸云回了房间后问剩下了的两人:“他是怎么回事?”   晏慎明道:“我们快解决李寻欢的仇人时,他路过帮我们解决了剩下的人。”   王怜花抱以无所谓的态度,没再追问,将阿飞往两人面前轻轻推了推:“这是我外甥,叫阿飞,你们想怎么叫都可以。”   晏慎明眼睛一亮:“阿飞……弟弟。”   他为终于有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而高兴。   阿飞固执道:“我叫阿飞。”   晏慎明:“弟弟。”   阿飞:“我叫阿飞。”   ……   两人这样来回了几句,王怜花一巴掌拍上晏慎明的脑袋,道:“别吵了。”   晏慎明:“……是,老王师父。”   李寻欢在一旁忍笑。   *   王怜花对无名小卒没有兴趣,第二天在龙啸云找他们之前便带着三个小辈离开了,倒是李寻欢觉得过意不去,写了信让小二给龙啸云。但江湖之大,他见过许多人,能记住样貌姓名的不过寥寥,龙啸云并非出类拔萃,过几年李寻欢便会忘了他曾见过这样一个人。   王怜花一行又去了京城,彼时晏良已经快到极限,见到他们显得相当高兴。   晏慎明长高了一些,李寻欢更显成熟,而王怜花还是一如既往的那张脸,岁月似乎在他身上停止了流动。   “你老了。”   王怜花听到晏良对自己近似惊叹的问候,给予了回应。   晏良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沉痛地点了点头:“我老了,老王叔叔你还年轻呢。”   他后来身体每况愈下,皇帝让御医替他看病,得出了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结论,皇帝无奈之下只能同意了晏良的辞官请求。   晏良安心等死,剩下的半年多的时间每日晒晒太阳,看小孩们打打闹闹,偶尔也会有些官场上的朋友来看他,无论好意恶意,晏良永远温和以对。   雨化田带着药材来看望他,神情复杂,又有几分惋惜——这几年和雨化田培养出一些默契的晏良知道他在惋惜什么,若是晏良死了这朝中会少一个干实事的臣子,但生死有命,他只能惋惜。   晏良总是会在晒太阳时闭上眼,有数次他们都以为他死了,心慌地推了推之后却还是得到了晏良的笑脸。   这次也是一样。   晏良安详地闭上了眼,晏慎明下意识地想要推醒他,但王怜花伸手拦住了他的手。   于是晏慎明知道,晏良不会再醒过来了。 第93章 寄长风(一)   这回的世界让晏良感到十分意外, 比自己的身份还要令人意外。   上一个世界他为官近十载,熟读史书,尤为关注宋仁宗那年代的事。史书上记载有包拯,有庞籍, 却没有展昭与庞昱。   但这个世界却有他们。   晏良瞅着面前的书, 他在上面找到了展昭和庞昱的名字。尽管只是微不足道地提了一下, 对晏良来说却意义重大。   ……但也只能是意义重大而已。   晏良很心塞,想到自己的身份后又有点趋向于心梗。   他, 从一个被压迫阶级,成功晋升为压迫阶级。   他这次的身份是宋徽宗他儿子, 赵桓。   与宋仁宗时期隔了将近百年, 若是这样他的朋友们想必已不在人世了。   晏良叹了口气。   就只差那一点……只要再往前,他就能和朋友们再次相见了。   系统蹦出来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即使见了他们也不能与他们相认的。】   它认为自己有必要安慰难过的宿主,却不明白对方在明知不能相认的情况下为何还是想与朋友们相见。   晏良更郁闷了。   ——对, 签订的合同里明文规定不能主动去说。   上个世界王怜花认出他来后并没有追问, 他接受能力强, 究其原因是当初他曾意外去过另一个世界, 送他回去的是晏良,自然隐隐约约知道晏良的不同之处。   而晏良在他的其他朋友面前只是一个神棍而已。   晏良不会因此事而萎靡不振,难过之后还是一条好汉子, 趁养病的功夫他将如今宋朝的情况给捋了捋。   与他在史书上看到的差不离——便宜老爹沉迷琴棋书画与美人,朝中奸佞当道,外有金人虎视眈眈——令人十分头秃的现状。   系统给他提建议:【你可以选择当皇帝, 或者死遁。】   晏良默默笑了笑,没说话。   赵桓没有什么大志气……作为一个皇子来说十分罕见,人家只想当咸鱼。   晏良的咸鱼是四处乱跑偶尔搞点事,会时不时翻身晒太阳的咸鱼;但赵桓的咸鱼是真咸鱼, 连翻身也懒得翻的那种咸鱼。   如此咸鱼的赵桓却在被封为太子不久掉入池中,感染风寒,就此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晏良如今便是打着在养病的旗号安详地偷懒——赵桓不受他爹宠爱,说好听了是行止端凝,说差了是木讷寡言,可他为了不被他爹彻底厌弃却学得比谁都认真。   只是学得认真并不代表他爹会对他亲近起来。   赵桓过于木讷,完全不懂投其所好,赵佶对待那些派马屁送礼物的大臣有时比对待嫡长子还亲密。   晏良在住处里养了几天病,等风寒痊愈后他进宫向便宜老爹请安。   东宫与皇帝的御书房相隔甚远,晏良穿越了大半个皇城才到了御书房。   请安这事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就是麻烦。   赵佶整个人透出股文艺中年的气息,晏良看他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皇帝,反而像一个艺术家。   晏良在看赵佶,赵佶也看着他。   赵佶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病愈后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却有了些说不出的变化。   他打量了下晏良,道:“太子是不是瘦了些?”   晏良恭敬道:“是有一些。”   赵佶想了想,道:“回去多吃点。”   晏良差点被这接地气的话给逗笑了,回道:“是。”   随后赵佶又谈了些别的事,他自认自己这个时候还算个贴心的父亲,见到太子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晏良打蛇随棍上,趁皇帝老爹心情不错的时候委婉地表示了自己想搬去宫外住的想法——赵桓原本就住在宫外,只是封太子后又搬入了东宫——赵佶先是微微皱了皱眉,等着晏良继续说下去。   晏良先是表达了自己被封为太子的惊喜激动兴奋感激之情,将赵佶夸了一通;随后表示他既然当了太子,自然要为皇帝老爹分忧,他居于宫外可以贴近民生,感受京城风光,亦能皇帝老爹在京城中找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并同时保证不会耽误了学。   晏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百用不爽,更何况他正说到赵佶的心坎上了。   他平日里被一些大臣送个东西会被朝堂上的人怼,偶尔想出个宫也得偷偷摸摸地出,这个皇帝当的实在是憋屈。   赵佶有颗向往自由的心,见晏良言辞恳切,情意真挚,心想若是儿子孝敬他这个父亲百官也许说不了什么……说不定只能顺着夸太子有孝心。   不正经的皇帝自然能做出不正经的决定,赵佶大手一挥,爽快地应了下来。   他平日里因太子木讷愚钝而对他颇为不喜,相较于长子,他更喜欢才华横溢的第三子。但太子今日所说正合他意,赵佶看太子便顺眼了很多。   “你有这个心很好,只是莫要太贪玩。当了太子后便莫辜负朕的期望。”   赵佶一本正经地说着告诫的话语,浑然不觉他自个儿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晏良恭恭敬敬地应是,直到赵佶无话可说,挥手让他离开后才告退。   赵佶偶然间抬首望见太子的背影,恍觉其身姿潇洒,竟生出些风流姿态。   他暗道奇怪,太子分明还是原来的太子,怎么病了瘦了后竟然让他想起了那些江湖人?   不过这背影倒是好看,不愧是他儿子。   赵佶满意地想。   *   太子搬入东宫不过三月有余,竟然在病愈后与皇帝见了一面后便搬出东宫,这叫朝臣有些迷茫,忍不住疑心皇帝是否对太子不喜,以致于想反悔了?   赵佶在太子搬出东宫后的第二天,在早朝上将太子搬出宫的原因说了一遍,打消了朝臣们对于皇帝是否厌弃太子的疑虑。   皇帝大意是他家太子心系百姓自愿搬出东宫贴近百姓生活,言语之间并未显露出丝毫不满,他当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思,只是将太子夸了一番。   一个“爱民”的太子,就算他之前不大受宠,木讷无趣,纵然不合礼法,可皇帝既然夸奖,太子也搬了出去,朝臣们只能跟着一块夸奖他。   赵桓还不是太子之前是定王,在皇城外有府邸,晏良搬出宫就是搬到了那里。   在皇城内多有桎梏,晏良在太子府邸里自由了许多,每日完成太傅和武师的课业,余下的时间随他发挥。   晏良找了个空闲的时间,严辞拒绝了护卫跟随的提议,跑出了府邸在汴梁城中开始浪。   晏良去了开封府衙,望着熟悉的景象,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当年的庞府也换了牌匾,被赵佶赏赐给了别人。   此间江湖中没有了御猫,没有了锦毛鼠,京城中流传的是晏良未曾听过的江湖名人。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晏良遥遥望着曾经的庞府,想起来他与庞昱最后的相见。   他直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告别的话语。   曾经的庞府成了如今的神通侯府,晏良盯着那四个大字,心中酸涩。   陌生的灰衣少年站在远处望着神侯府,这让神侯府的两个护卫很是奇怪,但那少年只是在远处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起来不似要惹事的样子,他们便记下了少年的样貌,只等主人回来再说。   灰衣少年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与此同时,少年前方也驶来一辆豪华的马车,执辔者有三,个个锦衣华服,那正是神通侯府的主人,方应看小侯爷的马车。   手持缰绳的三人警惕地看了朝他们直直走去的晏良一眼,只见这灰衣少年看也不看他们,从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马车内的小侯爷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掀开窗帘子漫不经心地往外看了看,正巧对上陌生少年的侧脸,对方眉梢眼角莫名地带有悲凉之意,神色怅然。   待回府后,两个护卫向方应看禀报那灰衣少年不久前一直站在侯府不远处望着侯府的事情,方应看若有所思,想起少年面上隐隐约约的悲意,心中浮现了些许兴味。   ——若是来寻仇的人,应是恨意十足才是,为何那少年却是一脸悲意?   寻仇的人来找他,方应看并不意外,但那少年来了神通侯府却是一脸悲意,见了他这马车更是毫无反应——由此可见,灰衣少年并不在意神通侯。   从他一直盯着牌匾来看,倒不如说他在意的是神通侯府。   有趣。   *   被小侯爷认为行为有趣的晏良此刻正走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浓浓的烟火气将晏良从难以名状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纵然已经接受了朋友们有可能不在人世,但确切地感受到后,仍然会感到难过。   晏良在人群中叹了口气。   系统面板忽然在他面前蹦了出来,上面发布了最新的任务:   【任务:救猫。】   【描述:在你前方的小巷子里有一只被遗弃的幼猫,请将它带回去。】   系统尝了口宿主的新情绪,被苦到了,特意发布任务来安慰一下可怜兮兮的宿主,希望他能开心一下。   晏良眨了眨眼,感受到了来自于系统的关心。   他跟着系统的指挥,在小巷子里找到了蜷缩在角落里还未睁开眼的幼猫。   小家伙是只白猫,叫声微弱,瑟瑟发抖。   晏良心里一软,轻轻地将它捧起,带回了家。   系统:【你准备给它取什么名字?】   晏良想了想:【小家伙通身雪白,不如叫它大雪吧。】   系统:【……】   它本以为宿主经过多年的文学熏陶,品味应该有所提升,可这取名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新世界新气象,这回养只猫~   撸猫喝茶顺便养个老(×)   养老大概有点困难   还有我查了查资料,古代太子出宫很困难……这里权当我瞎扯吧,看着顺溜就行惹OTZ感谢在2020-03-07 19:50:09~2020-03-09 14:4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 65瓶;音时雨无 10瓶;英影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寄长风(二)   晏良这人很招动物喜欢, 大雪还未睁开眼,便一个劲地往他手上蹦,喵喵叫着,委婉而又缠绵。   他的心都要化了。   课业结束后晏良便蹲在猫窝前逗猫, 喵咪喵咪的叫着, 整个一猫奴。   赵佶在不久之后也知道了太子养了一只猫, 不觉得不悦,反倒觉得惊喜, 隐隐约约还有点嘚瑟。   朝臣中有几个总是和他作对,连他养鸟造山也要同他对着干, 如今太子养了一只猫, 简直是表明了和他是一样的立场。   ——就养就养,你不让养我偏养。   于是晏良见到了从皇宫来的太监,对方向他传达了赵佶想见他养的那只猫, 让他去宫中时捎上猫。   晏良:……这皇帝可真是烦呐。   烦归烦, 晏良还是带上了自家大雪去了宫中。   赵佶在御花园的湖心亭中等着晏良, 见到他手中的大雪后先是问了名字:“这小家伙叫什么?”   晏良如实回答:“大雪。”   赵佶奇怪道:“它这么小, 怎么也得叫小雪吧?”   晏良笑道:“正是因为太小了,所以儿臣希望它能长大一些,健健康康的。”   赵佶点了点头, 道:“这样也好。”   他忍不住伸手去逗猫,大雪蹭蹭赵佶的手,发出娇弱的喵叫。   养只猫……好像还挺不错的?   赵佶在心里想。   “神通侯求见。”   亭子外的小太监大声喊道, 赵佶收回手,让人领着神通侯来亭中,同时对晏良说道:“过会儿来的人是神通侯方应看,你还未与他见过……留下来见见他罢。”   赵佶当年本是想与方应看的义父方巨侠交好, 但方巨侠迟迟未有回应,最后是其义子代父受封。小侯爷面如冠玉,十分符合颜狗皇帝赵佶的审美,更何况这人还十分懂得讨他欢喜。   晏良闲暇的时候了解了此间江湖的事,但人太多,他也懒得记,只知道神通侯方应看是个江湖高手,与皇室和江湖都有联系。   而且这人的神侯府还是曾经的庞府。   赵桓作为皇子和神通侯从未见过面,只因他对江湖上的事敬而远之,且一直缩在府中,见的人总是那几个。   晏良抱着大雪,和它一起看着缓缓而来的白色人影,那人手里提着一个木箱,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稚气,显得率真无邪。   方应看向皇帝行了礼,便略带疑惑地看向晏良,赵佶适时解释:“这是我儿赵桓,你应当未见过他,今日你二人认识认识。”   小侯爷向晏良拱手,笑道:“原来是太子殿下……臣确实未曾见过您,久仰大名。”   他的视线微微向下移了移,对上了晏良怀中的白色幼猫,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   晏良默默一笑,没有回应,如果是平常这人对他说久仰大名晏良能扯一堆话还回去,只是方应看显然是来找赵佶而不是来找他唠嗑的。晏良看得清楚,很识相地当自己不存在,只见小侯爷将木箱放在桌上,轻轻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各色颜料。   “这些是由臣在各地寻来的矿石精制而成的颜料,特来献给官家。”   方应看笑容稚气,天真无邪。   赵佶大喜,木箱子中的颜料各异,除了他常用的甚至还有他未曾见过的颜料,对方应看的好感一下上升,一口一个爱卿,肉眼可见地兴奋。   ……不愧是艺术皇帝。   被急着想试用新颜料的赵佶赶走后,晏良走在出宫的路上,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方应看面上带着笑意,脚步轻快地与晏良并肩而行,向他搭话:“不知太子殿下的猫叫什么名字?”   “大雪。”   晏良回答他。   “殿下的猫通身雪白,大雪倒是个好名字。”   方应看夸奖。   晏良有些搞不懂这神通侯说这话的目的了,难不成这人也是个猫控?   他正纳闷,便听见方应看似是漫不经心地道:“臣方才说与殿下是初次相见,并非实话……”小侯爷顿了顿,含笑看向晏良,“前些日子,臣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   晏良微微扬眉,他确实记得那日从神通侯府离开后有辆马车经过,车里的人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原来马车里的人是小侯爷么?”他惊讶道,“果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   方应看笑道:“臣与殿下确实有缘,只是不知殿下可是有何心事——?为何在臣府前站了半晌?”   晏良早已做好了准备,面不改色:“我前些日子重翻史书,对庞太师与包大人十分感兴趣,便忍不住去了开封府衙和昔年的庞府看了看。”   “原来如此。”   方应看似乎相信了晏良的答案,给予了暧昧不明的回应。   晏良懒得管这人是信还是不信,等出了皇宫,两人互相道了声虚伪的再见,各自钻进马车各回各家。   ——不得不提的是,方应看这家伙的马车竟然比他这个太子的马车还豪华。   壕气壕气,比不起。   晏良回府之后先将大雪安置在猫窝中,之后才去上课。   去皇宫拜见赵佶前晏良已完成了太子太傅的课业,如今只剩武课了。   武师对赵桓的要求不高不低,总是怕他磕着碰着,但即便再怎么放水,赵桓还是做的马马虎虎。   但那些对晏良轻而易举,他特意让武师在射箭课后加了棍法课,随后把自己的那套棍法书伪装一番,假装是自己找到的秘籍,强烈要求学习上面的心法与棍法。   武师对一向咸鱼的太子忽然振奋表示十分感动,并在研究了棍法书后强烈鼓励晏良去学习,并为他进步神速而惊讶不已。   晏良任其感动惊讶,继续勤勤恳恳地练棍法——尽管那些招式已印在脑中,但晏良还是希望能保住小命一条,至少不要死的那么早。   之前分析情况他忘了一点,除了金人、奸佞、不靠谱的皇帝,这里还有江湖。   晏良想到这个世界的江湖就觉得头秃——他当年在这个世界时,这里的江湖可是很简单的啊?哪里像如今一般全是各种势力门派还搞对峙……   其中翘楚大概是“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这俩门派竟然还是在汴梁城中——当初也没有几个门派敢在京城中立足的啊???   晏良没想到仅仅过了近百年,这江湖就发展的这么嗨了。   ……虽然他当初也没在这个世界待多长时间,一年不到就嗝屁了。   晏良抱着保住狗命的念头练完了棍法,之后沐浴洗去身上的汗味,告别了仍在沉睡的大雪,他熟门熟路地溜出府,目的地十分明确——   他要去书坊里找记载了展昭等人事迹的书。   这几日他偶有闲空便在京城中的书局里翻书,只是书局众多,书量之大,对晏良来说有点困难。   晏良已经逛完了两个书坊,今天要去的便是第三个书坊。   即使不能与朋友们相见,去祭拜一番也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晏良走进了书坊的大门。   展昭当年不知为何辞官归隐,白玉堂的名字比展昭出现的名字还要少,晏良看的书中对他们的描述只有寥寥数笔;庞昱则是作为庞太师的儿子被提了一嘴,最后似乎是回了单州成武老家。   晏良心想总有人闲得蛋疼会将江湖事迹记录下来,他若是仔细找定然能找到记载朋友们下落的书籍。   系统完全不理解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他面对的有可能是冰冷的墓碑,只会徒增悲凉罢了。   不解归不解,系统也没有泼自家宿主的冷水,只是缩在角落里看他翻书。   直到暮色四合,晏良合上书,一手揉着眉心,惆怅地将手里的书放了回去。   他找到的书中虽然有记载江湖轶事的书,但大多数记载的皆是些近些年的江湖事,对过去的事提都不提,偶有提及也是一笔盖过。   晏良将找到的两本书给了钱,往兜里一揣,出去后也不急着回府,晃晃悠悠地在街上闲逛起来。   如今正是初春时节,他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细雨绵绵而下,微风携着湿气与花香扑面而来,缠绵中带着说不出的冰凉。   晏良抬头望天,乌云盖顶,偶有雨丝落在脸上,他掐指一算,拔腿就跑。   他跑了没几步头顶便一阵咔咚声,紧接而来的是稀里哗啦的雨声。   晏良忙一手遮头,一手护紧了坏里里的书,只是他到底是反应太慢,奔至远处的屋檐下时后背已淋湿了。   他出门时仍是艳阳天,谁料在书坊中待了一下午,就变天了。   如今晏良湿淋淋地站在屋檐下,狼狈不堪,他将湿透的地方拧干后便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柱子上一靠,将周围的情况打量了一下。   檐下躲雨的不止晏良,这条街的的各个屋檐下一眼望去尽是些躲雨的人,灯火葳蕤,在雨幕中显得飘渺极了。   他看完了人,又望着白茫茫的雨幕,知道这雨不一会儿便会停,便盯着白幕开始发呆。   有人影自雨幕中撒丫子狂奔而来,他来时路上的各个屋檐下躲满了人,见晏良身侧有空位,便埋头奔至晏良身侧,带来一身水汽。   晏良懒洋洋地看着他。   对方撑着腰缓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朝晏良露出一个轻松而略带不好意思的笑脸。   晏良看清他的样貌时顿了顿,也回以一个笑容。   这少年的长相让他想起一个人。 第95章 寄长风(三)   晏良若是想与一个人打好关系轻而易举, 在和少年聊了几句后,少年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庞瑾。”   少年如是说。   晏良笑道:“我叫晏良。”   庞瑾听到后露出了奇妙的神情,似是惊讶,却又夹杂着别的情绪。   “这雨下得真大。”晏良感叹, “我出门前分明是个艳阳天, 毫无预兆。”   庞瑾点头赞同, 他正是因为今日天气好才出了客栈在汴梁城中闲逛,结果大雨忽至, 他和小厮在奔跑的人群中分散了,如今只能在这陌生的地方等雨停。   他这样想着, 面上便露出些许忧色。   “不要紧的, 这雨再下个两刻便会停了。”晏良道。   庞瑾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晏良为何会如此笃定。   他只当晏良是随口一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和晏良转而又聊起别的。   两人都是健谈的人, 对着瓢泼大雨竟然谈上了头, 庞瑾独身出远门, 毫无防备之心,只觉晏良此人句句合他意,心里便忍不住窃喜, 当年他祖父在外遇见了一个叫晏良的朋友,难不成他也能交到一个叫晏良的朋友?   庞瑾一高兴,便忍不住说出了他祖父有个叫晏良的朋友一事。   晏良笑意盈盈:“真巧。”   可不是巧吗, 刚想着过去的朋友,朋友的孙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而且祖孙俩遇见的晏良还都是同一个人。   如果可以,晏良希望这样的巧合多来点。   晏良没有追问有关庞瑾祖父的事,毕竟一个陌生人突然追着自己问家事, 即使再心大也会觉得奇怪。   庞瑾和庞昱十分相像,连笑起来的傻样也与他祖父颇为相似,但庞昱不会武,庞瑾却练了武。   晏良瞄着庞瑾手心中显露的剑茧,若有所思。   雨停后已是傍晚,天色已暗,晏良问道:“你住在何处?若是顺道一块儿走吧。”   庞瑾欲言又止,在晏良疑惑的视线中道:“我住锦里客栈……”   “我不认得路。”   少年苦兮兮地说。   晏良:“……巧了,我没听过这客栈名。”   庞瑾震惊:“你不是京城人吗?”   晏良无奈道:“我是,但谁说京城人一定得认路了?”   皇帝不也是京城人吗,人家也不一定能认得路。   更何况赵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这些天凭着以前的记忆转了一圈也只去了几个有印象的地方,锦里客栈这个名字他却是连听都未曾听过。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回了家,晏良和庞瑾两个人站在街边无语相对。   晏良想了想,向一个路人问了锦里客栈的位置,锦里客栈正好与太子府邸相反,他便与庞瑾道了声再见,分开而行。   他碰见了故人之孙而心情愉快,穿过两条街后晏良转弯,正巧对上苦兮兮地站在角落里的庞瑾。   晏良:“……锦里客栈不是在城西吗?”   庞瑾见了他如见救星,扒着晏良的胳膊不松手,哭诉道:“我以为我能走回去的!”   据庞瑾所说,他记着那位好心人指的路线,认真地往住处走,谁料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正苦恼着又见到了晏良。   “我不会认路!”   庞瑾大声。   不认路和不会认路是不一样的。   晏良懂了,这家伙是个路痴,难怪之前欲言又止。   想着这家伙好歹是庞昱的孙子,晏良当了回好长辈,领着庞瑾回了锦里客栈,途中数次将走错路的庞瑾揪回正道。   “……你既然不认路,为什么还跑来京城?”   晏良忍不住问他。   “我爷爷的朋友葬在京城外的山上,我是来替他扫墓的。”   庞瑾回答道。   晏良沉默了一瞬:“……那位叫晏良的朋友?”   庞瑾点了点头。   晏良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等到了锦里客栈,庞瑾的小厮正站在门口心急如焚地等待着他,见庞瑾平平安安地回来后对着晏良千恩万谢,还想着叫辆马车送他回去。   晏良婉拒,笑道:“路不远,就当做锻炼了。”   庞瑾试探道:“明日你可有空?不如咱俩再约个时间见见?”   晏良应了下来:“明日申时我来找你。”   向主仆二人告别,晏良转身往太子府邸走。   扫墓……   晏良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心里想着庞瑾之前说的话。   他心里百味陈杂,踏着夜色沉默地回了太子府邸。   府中早已因太子回来的比往常较晚而派出人去找他,见太子平安归来,下人们皆松了一口气。   太子自从病愈搬出宫外便显得活泼了许多,总是往外跑。在课业上也被老师多加称赞,连官家也因太子发现的新奇玩意儿而稍稍对太子热情了些。   晏良见他们一脸放松,知道他们担心了许久,便歉然道:“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众人受宠若惊,忙摆手道这算不得什么。   晏良笑了笑,道:“今日下了雨,我回来的便晚了些。这样吧,今后我若是出去,会带人出去,不会让你们再担心了。”   他这样说也是有考虑自个儿总是往外跑保不准会被有心人揪住这点告诉皇帝,毕竟光是太子这个身份就是一个大麻烦,带一个人往外跑也算说得过去。   夜深人静之时,房中亮着烛火,微黄的烛光将房中映成暖色。   晏良趴在床上,看大雪轻轻咬着他的手指。幼猫的牙齿还没长齐,只有麻痒的感觉,并不疼。   【你今天的心情很复杂。】   系统冒泡。   【我希望你能开心一些,这不仅是出于对能量的渴求,还有对你的关心。】   【谢啦。复杂当然是复杂的,但我其实也不怎么伤心,只是有些……意难平。】   晏良回应它。   【人生难免一死,我大概算是幸运的。今晚睡明日醒,还是一条好汉子。】   系统感知到晏良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那般,便放下心来,和晏良又唠嗑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晏良瞅了瞅咬着自己手指的大雪,又想到系统,总觉得自己像是养了两个宠物。   *   第二天,晏良他又一次被皇帝召进了宫。   晏良纳闷,按理说太子进宫的日子就那固定的几天,这连着两日都喊他进去又是怎么回事?   等到了皇宫,晏良才知道有人把他这些天一个人往外跑的事给报了上去。   晏良说生气也不生气,他也懒得去找上报的那个人,毕竟一国太子总往外跑确实不像样,那人出发点也许是好的。   赵佶虽然因此事叫了太子入宫,但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只不过是为了装装样子,毕竟他自个儿就是偷跑出宫跑上瘾的主。   “你若是想出去逛,多带些护卫。”   赵佶见了晏良便先说了这句话。   晏良点头称是。   赵佶又道:“太傅说你近日学业进步,对你夸赞有加,你玩归玩,莫要搁置学业。汴梁城确实热闹,但江湖人太多,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还是死对头,太过危险了。”   “儿臣知晓。”   晏良点头。   赵佶想了想,将手中的画笔搁下,问道:“你武艺学得如何?”   晏良谦虚道:“中下水准,比不得江湖上的高手。”   他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点信心的,就算遇见了打不过的人,还有当年制的药,反正是死不了的。   赵佶道:“你若是想在汴梁城中平安无事,还是得好好练武。”   晏良听了他这一串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赵佶这话说的显然是对汴梁城中的危险深有体会,甚至还心有余悸,一直在强调汴梁城中很危险。   如晏良所想,赵佶去年年末偷溜出宫去了城中的青楼,正巧碰见江湖人斗殴。他险些被牵连进去,自那之后没再敢出宫,见太子总是往外跑,便忍不住替他担心。   至于突然想起来这回事则是因为他又心痒了。   家花不比野花香,纵然后宫佳丽三千,儿女遍地,赵佶也独爱宫墙外花花草草。   听太子在京城中四处乱逛时,赵佶隐隐约约还有点羡慕,他可不像太子,出个宫都得被人管着,因此很是理解太子出门不带人的行为,但京城中确实乱,赵佶可不想太子被卷进江湖纷争之中——到时候他只怕又会面对铺天盖地的折子,赵佶怕这怕得很。   紧接着赵佶又随口将今日早朝时诸葛神侯道太子既封,应早日入朝听政一事说给了晏良听,这些事自有人准备,他只是提前知会晏良一声,好让他能有个底。   政事与兴趣之间赵佶的选择永远是后者,他对待政事的敷衍显而易见。   晏良看在眼里,等离开皇宫后坐在马车上时,他忍不住想:要不篡位吧?   如今的大宋于腐朽中已显颓势,且满是蛀虫,若是再继续下去,只会沿着他所知道的轨迹发展,北宋灭,南宋起。   他掀开帘子,看见沿街的热闹场景,欣欣向荣,一片繁华。   天空一碧如洗,微风携着花香穿过大街小巷,一如当年他初至汴京、在白玉堂的马车中所见到那般。   谁也不忍心放任这样的景色消失。   锦衣少年于马车中望着街道上的景象,睫羽微垂,不知为何显露出悲天悯人的意味,有人看在眼中,有人记在心里,有人不屑一顾,亦有人冷眼旁观。   然而,他只是在想——   篡位这事儿难不难呢?   要是没弄好保不准直接丢了小命啊。   任谁也想不到当今太子,此时此刻脑中竟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想归想,晏良也明白篡位这事不可能。他一没权,二没势,就是个空头太子,就算想要篡位大概连篡字还没写完就被逮住了。   晏良放下帘子,又懒洋洋地靠在厢壁上,闭上了眼睛,暂且不去想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10 11:40:33~2020-03-11 11: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脑袋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寄长风(四)   庞瑾他家在京城有旧宅, 过去也曾跟着他祖父和父亲来过汴梁城,之所以住在客栈则是因为旧宅需要拾掇拾掇。   晏良上午学习练武,下午有空了就去找庞瑾,三天后也熟了起来。庞瑾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能带着自己逛京城的小伙伴, 谁料晏良对京城也不了解, 两人没头没脑的瞎逛, 倒还算愉快。   只是庞瑾的路痴程度超乎了晏良想象,偶尔一个不留神, 庞瑾就跑不见了。   “你又走错了。”   晏良伸手拽住庞瑾的衣领,在他拽住庞瑾之前, 这家伙正一脸迷茫地看着路上人来人往, 还想继续往更远的地方走。   庞瑾惊喜地回头看他,道:“你果然又找到我啦!”   晏良:……又又又,你也知道是又啊。   京城繁华, 两条腿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将京城逛完, 更别说庞瑾这人总是乱跑, 有时候连晏良也分不清哪是哪, 还得找人问路。但无论何时何地,晏良总能在庞瑾走不见后在奇妙的地方找到他。   庞瑾稀奇不已:“你怎么知道我在哪的?”   晏良说得高深莫测:“我算的。”   庞瑾一乐:“我爷爷说他那个朋友也是个算命的,当年一路给人算命看相, 带着他上汴京。”   晏良笑了起来:“这说明你我有缘。”   两人逛累后进了酒楼,叫了些菜,在二楼临窗处找了个位置, 坐下谈话时,庞瑾多说了一些他的事。   比如庞瑾师承展昭,他这回来扫墓带了白玉堂和展昭的刀与剑。   庞瑾的剑,正是展昭的巨阙。   再比如他这次进京, 一是为了替爷爷的朋友扫墓,二是为了见识这江湖。   庞瑾与他父亲和爷爷不同,他自小便对江湖充满向往,不求出人头地,只希望能身处江湖,见识一番当年御猫与锦毛鼠所在的江湖。   “我知道,御猫展昭,锦毛鼠白玉堂,还有国舅爷庞昱。”晏良笑言,“你身世不凡呢。”   庞瑾惊奇道:“你听过他二人的名号?我见这京城中提到的净是些近些年来的江湖豪杰。”   “当然。”晏良笑嘻嘻的,“我在书上看到了御猫和锦毛鼠,这两人的绰号太有趣,便忍不住多关注了些……话说回来,庞小侯爷当年受襄阳王世子陷害在外逃亡时,不应是白五爷将他捉回去的吗?”   “不是不是,当初晏爷爷捡到了我爷爷,带着他上京,快到汴京时才遇见了白爷爷。”庞瑾否认道,“只是晏爷爷与陈州案无关,包大人才没有将他的事情透露出来。”   晏良听着少年一口一个晏爷爷,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如此,难怪你方才说是那位与我同名的晏大爷带着你爷爷上京。”   庞瑾将他的事说了出来,晏良也不好不说,尽管他向来没心没肺,也知道若是将太子身份暴露出来不是件好事——即使他想直说,但在暗中跟着他的护卫仁兄是不会允许的——晏良只能掩去真实姓名,将赵桓的家庭情况透露出来。   庞瑾虽然察觉出晏良有所隐瞒,但自己也不是什么香饽饽,与晏良相处的也算开心,便没有揭穿直问。   他知道江湖人都会因为种种原因而顶着假名行事,但他自己行的端坐的正。更何况即使晏良是在用假名糊弄他,和晏爷爷的名字一样也算是种缘分。   晏良便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庞瑾与庞昱虽然有相似之处,但庞瑾显然比当年的庞昱玲珑多了。   *   除去与庞瑾相处所带来的慰藉,大雪也让晏良的心情十分愉快。逗逗猫,再和庞瑾在汴京中闲逛,晏良每天都心满意足。只是开心的时光永远是短暂的,在有关人员料理好了太子上朝的相关事宜后,晏良开始上朝听政了。   上朝的第一天,晏良全程旁听,只见朝堂上文臣个个舌灿莲花,说着一堆瞎话。   晏良耐着性子听他们讲政事,讲民情,讲赵佶的画,讲了一堆破事儿,直到早朝结束后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讨论了什么。   说政事却丝毫不提边境金人作乱,讲民情却只提京城中的繁荣昌盛,反而把赵佶的画夸上了天。   众人退朝后,晏良作为太子被一些大臣围住,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场面话,问太子对于第一次上朝的感受,晏良很谦虚地说受教了,将他们应付过去。   可不是受教了嘛,就那几个人为这个国家担忧,其他的全是蛀虫,其中蔡京与傅宗书尤甚。   诸葛正我便是在晏良应付完那些没事找事的大臣时出现在他面前的。   “太子殿下。”   诸葛正我行礼。   晏良知道他是诸葛神侯,他曾与赵桓在宫中有过几面之缘。   晏良回礼:“太傅。”   诸葛神侯是当朝太傅,亦是武侯后人,积威甚重,有人称他为太傅,有人称他为神侯。晏良选择叫他太傅。   毋须多言,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往外走,诸葛正我问起太子今日早朝的感受,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太子的神情。   只见太子殿下犹豫片刻,眉头微拧,看起来不大愉快,他道:“我没听懂他们讲了些什么。”   诸葛正我:“……太子殿下何来此言?”   太子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轻声道:“讲了相当于没讲,这样的废话听懂也没用。”   他这话已是逾矩,但声音极轻,诸葛正我耳力非凡,将太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诸葛正我侧首看向太子,终于觉出他今日一直觉得违和的地方——过去的定王赵桓木讷寡言,今日太子仍然话少,眼中却亮着光。   直到两人于皇宫外分别时,诸葛正我也未追问太子殿下说那句话的意义。   不必追问,太子殿下的态度已然十分明确。   ——他不喜今日的早朝。   而诸葛正我也不喜。   近些年皇帝赵佶越发昏庸,被奸臣小人蒙蔽双眼,只见盛世,不见盛世之下繁殖蔓延的蛀虫。   诸葛正我向皇帝提议让太子上朝,正是为了看一看太子的态度。若太子心怀天下,可辅助之;若他如其父一般,诸葛正我却没想好该如何做。   好在太子并未辜负他的期望。   诸葛正我有些欣慰,皇帝昏庸,若太子是个好的,对大宋也有益。他想归想,也并未直接认定太子是个可铸之才,只待今后在朝上对太子殿下多加观察。   他计划的很美好,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太子在朝上被提及到时一直用“我知道了”、“你说的对”、“原来如此”来给予回应,且下了朝还去找皇帝蹴鞠画画逗鸟。   几日下来不见太子展现出心怀天下的情怀,只知太子愈发受皇帝宠爱,父子二人玩得一个比一个嗨。   太子更是因苦练了一手好字而被皇帝夸赞,皇帝稀奇道他从不知太子写得一手好字,太子谦虚地道是苦练多年的成果。然而他如今不过十五岁,写的字风流恣意之余又有颜筋柳骨之韵,皇帝因而对他更是喜爱。   诸葛正我站在堂下看父子二人明晃晃地不谈正事,大多数大臣跟着一同夸赞贺喜,心里是止不住的失望。   大宋莫非真的没有明主了么?   *   被诸葛神侯放在心上多日的晏良,如今正面临着窘境。   “你说该往哪走?”   庞瑾问。   “扫墓的是你,不是我。”   晏良回答他。   “我不认路。”   庞瑾说。   “我也不认路。”   晏良说。   两个人站在城门口望着前方的巍峨青山进行了一场无聊的对话。   对话结束后晏良和庞瑾皆默然。   庞瑾今天准备好了扫墓的物品,将他祖父说的路线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预备去扫墓。   晏良下了朝来找他,加入了他的对伍。   庞瑾没带小厮,坚持自己第一回 一个人去祭拜晏爷爷得自己带着东西去,这样才能显示自己的诚意。   中途加入队伍的晏爷爷默默表示只要你别在祭拜他的途中跑丢了就好,诚意什么的并不重要,人到了就好。   如今晏良右手抱着祭拜用的女儿红,左手握着白玉堂的刀——展昭的巨阙剑正在庞瑾腰间——他看着庞瑾再一次从怀中掏出画有路线的纸张后,对着上面的线条陷入沉默。   “明月山……在哪?”   庞瑾问。   “不知道,但我猜它是我们面前的两座山之一。”   晏良诚实地回答,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你不是京城人吗?”   庞瑾问出这句话后便明白自己是白问了,从他们没头没脑地在京城中闲逛就可以看出来晏良这个京城人是个假的。   晏良回以一笑。   庞昱画的画很烂,给庞瑾的纸上只有两团墨迹,墨迹下有着扭曲的线条。   晏良试着算过自己的坟地,但总是有迷雾挡着一般,只能算出了他的朋友们葬在何处。   庞瑾是纽带,因此晏良才能在见到他后知道朋友们葬在何处,但对他自个儿的墓地却是两眼一抹瞎,算也算不出来。   庞瑾这个路痴还不大靠谱。   城门口不远处有一个茶棚,茶棚下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个人,晏良和庞瑾商量了一下,决定去茶棚中问问茶博士。   “明月山?”   茶博士很是稀奇地打量面前的两人,伸手为他们指出明月山的位置,正是两座大山中左边的那个。   “右边的那座山是玉泉山,是金风细雨楼的地盘,你们别走错了。”茶博士给予了衷告,“还有近些日子明月山上有大虫,你们最好还是别去了。”   两人只是道谢,并坐下来点了茶以表谢意。   “你知道晏大爷的墓在哪吗?”   晏良懒洋洋地问他。   “知道。”庞瑾斩钉截铁,“我以前来过,就是笔直地往上走,到了山顶就是晏爷爷的墓!”   晏良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庞瑾摸了摸脸:“……你为何这般看我?”   晏良意味深长地一笑:“前两日,你和我在东大街上走,那也是一条笔直笔直的路,你还记得我后来是在哪找到你的吗?”   庞瑾无言以对,默默地喝了口茶水以掩饰尴尬。   那天庞瑾又一次和晏良失散,晏良是在小甜水巷巷口找到他的。   两个地方隔了不止是一点距离。   空气一时陷入沉默,两人却忽然听见一声轻笑,皆看向发出笑声的人。   如今已是初春,春和日暖,那人却仍裹着一身皮裘,面色苍白,唯有一双眸子像余烬中的火焰,闪着寒光。   见两位少年皆扭头看他,那年轻人大大方方地朝他们露出一个微笑。   两人也都回了个微笑。   他们的交流仅限于此,只因晏良和庞瑾很快就喝完了茶,重新拿起物品向明月山出发。   他们身后的茶棚中,苏梦枕目送两位少年渐行渐远,眼中浮现出笑意。   少年人的活力如春日之花,总是会令人愉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晏大爷这个称呼#   晏良:我叫我大爷,莫得问题。   #关于祭拜晏大爷这回事#   晏良:我拜我自己,可真有趣。感谢在2020-03-11 11:59:10~2020-03-12 13:2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君长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荧惑守心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寄长风(五)   两人在山脚下找到一条小道, 蜿蜒曲折,不知尽头。   晏良为了预防庞瑾在有路的情况下还走错,充当了领路的角色。这让他几乎以为扫墓的是他,而不是庞瑾。   山林中氤氲着未散开的雾气, 阳光从新木交叠的枝桠中倾泻而下, 晏良垂首看着身上的阳光与阴影, 想起当初他和庞昱为了昙花村而上谭华山,并在那之后被白玉堂逮住。   如今他仍走在山间小道上, 恍若旧日重现,只是身后跟着的少年却不是故人, 前方也不会有白衣侠客砍了树出现在他面前。   等到了晏爷爷墓前, 庞瑾拍了拍衣服,随后把那坛女儿红和展昭与白玉堂的刀剑摆在墓前。   晏良在一旁看着墓碑上的字,恣意潇洒, 正是白玉堂的字。   庞瑾道当年展昭辞官后, 曾与白玉堂一同抵御西夏李元昊, 后来战事平息, 西夏向宋称臣,展昭和白玉堂就此在江湖上隐去踪迹。   ——他们是朋友。   庞瑾如是说。   也是他的朋友。   晏良想。   祭拜自己是件十分微妙的事情,晏良见庞瑾在拔除杂草, 也跟着一块拔草,并在清扫完毕后上了一炷香。   “你爷爷每年都会来吗?”   晏良问。   “以前是。”庞瑾想了想,“只是后来身体不大好, 便没怎么来了。”   晏良眼角微弯,看着袅袅的烟雾,静静地微笑。   等上坟结束后,两人收拾好东西下山, 经过茶棚时两人因上下山一趟有些口渴,便又拐进茶棚喝了碗茶。   茶棚中那位年轻人已经离开,连同与他坐在一桌的两个汉子也不见了人影。   “你们没有碰见大虫吧?”   茶博士还记得他们,见两人平安无事地归来,便关心似的问了一句。   “没有,大概是因为运气好吧。”   庞瑾乐呵呵地回应。   等在茶棚喝完了茶,两人继续往城中走,穿过城门时已是傍晚,晏良望着漫天红霞,道:“我饿了,你呢?”   “我也饿了。”   两人对视一眼,勾肩搭背地去了一家酒楼。   这个时候他们的运气便不太好了。   江湖有言,“六成雷,四万苏”,意即天下豪雄有四万人归于苏梦枕门下,但按比例来说,却有六成以上归附于雷损堂下。   苏梦枕便是金风细雨楼的楼主,雷损则是六分半堂堂主。前者与朝廷官衙交好,后者则于武林和绿林中稳扎根基,分庭抗礼,各有千秋。   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总部都在汴京,因挣地盘而起的争斗多不胜数。   庞瑾和晏良便好巧不巧地赶上了一场双方为争夺盘口时起的争斗。   晏良问:“想吃什么?”   庞瑾思考了一下:“吃鱼吧。”   晏良道:“你请客?”   庞瑾拒绝道:“没钱了,你请。”   两个为口腹之欲而认真思考对话的家伙闯进了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对峙的现场。   晏良正伸手掏着钱袋,嘴上还在嘀咕:“那家酒楼很贵啊,我家很穷的。”   庞瑾不信:“你要是真穷还会每天跑过来找我玩?”   晏良紧接着拿出了钱袋,抬头道:“穷和找你玩又不矛盾……”   两人转弯,便听得破空之声响起,一把剑直直地朝他们飞来。晏良反应迅疾,拔刀将剑拦了下来,气势凛冽。   飞剑被劈成两截,落在地上发出几声叮当的脆响。   晏良没急着看前方发生了什么,而是先看了眼手里握着的刀,若有所思。刀刃的反光映在他眼中,更衬出他一双亮如繁星的双眼。   他再抬眼,却发现庞瑾已经拔剑冲进了混战的人之中,古剑巨阙发出铮鸣声,它自展昭逝后已沉寂许久,如今是头一回被庞瑾用于实战之中。   剑意如人,展昭的剑意凛冽如冬日的雾凇,庞瑾的剑意却温和如春日消融的雪。   晏良站在原地没动,他想了想当年庞昱的怂劲,恍然大悟——庞昱是怂,庞瑾是猛。   祖孙俩在这点上完全相反啊。   这场胜负参半的混战结束后,庞瑾心满意足地将剑收入剑鞘,为自己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而隐隐自豪——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江湖吧?   他能看出这是两拨人,并选择了帮处于弱势的那方。处于弱势的那方中有他们之前在茶棚中碰见的三个人中的两人,而那位披着皮裘的年轻人却不在其中。   挂彩的两人向庞瑾道谢,他们也还记得这两位在茶棚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   庞瑾谦虚地摆手,然而心中却嘚瑟不已。   那群人离开后晏良抱着刀问庞瑾:“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庞瑾道:“不知道。但我帮他们与他们是谁无关,路见不平,理应出手相助。”   “你,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晏良沉痛地拍了拍他的肩。   庞瑾一头雾水:“……?”   他很快就知道晏良口中的大麻烦是何意了。   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坐在他们要去的那家酒楼里,两人进了酒楼便被人邀请至二楼雅间,苏梦枕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们。   苏梦枕已听了回来的两人对此事的禀报——这起争斗并没有他的授意,他本人对此事并不知情,那只可能是六分半堂引起了那场争斗。   他对将两位少年牵连进来感到些许歉意,在楼上望见两位少年往酒楼里走,便想请他们进来坐坐。   “在下苏梦枕。”   年轻人如是说,他此时显得冷淡极了,不像之前在茶棚轻笑时那般平易近人。   他向来是一个少笑的人,之前却在茶棚里被晏良和庞瑾的对话逗笑了。   庞瑾先是茫然,随后惊讶——梦枕红袖第一刀,苏梦枕名动天下,他自然是听过的。   晏良则是微微笑着,丝毫不感到惊讶。   苏梦枕的视线在晏良抱着的刀上停留了片刻,他用刀,自然能看出这把刀材质普通,一般而已。   庞瑾此时还未意识到他参与了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争斗之中,只是对能见到传说中的人物而开心,高高兴兴地介绍了自己,晏良跟着也道出自己的名字。   苏梦枕道他们吃的这顿饭会被记在他账上,算作谢礼,并以表歉意。   短暂的交谈几句后,苏梦枕便离开了,他与人有约,那人稍后便会来,苏梦枕是寻了空才来与他们相见。   房门被合上,庞瑾在椅子,坐下,他高兴过后听到苏梦枕提起六分半堂,便明白了晏良之前那话的意思,叹道:“这就是你说的大麻烦?”   “是,大不大?”   晏良朝他眨了眨眼。   “大。”庞瑾顺着他的话回答之后,笑了起来,“但我不后悔。”   既然有人愿意请他们吃饭,两人点起菜来毫不客气,一连点了数个菜,在等待上菜的途中庞瑾看见白玉堂的刀一直放在晏良手边,想起对方之前拔剑时的迅疾,问道:“你用刀吗?”   晏良挑眉:“不,我使棍。”   他说着,从广袖里掏出来一个玄铁短棍。   庞瑾正奇怪为何对方袖子里放了个短棍而他却没发现,就见短棍眨眼间伸长了。   晏良迎着庞瑾的视线,笑道:“要看吗?”   庞瑾狂点头,接过玄铁长棍,惊奇不已地研究,中间的机关十分精妙,他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究竟是什么原理。   “这棍子可有名字?”   庞瑾问了一句。   “有。”晏良瘫在椅子上懒洋洋地回答他,脸上带着笑,“神棍。”   “神什么?”   庞瑾怀疑自己耳朵大概出了问题。   晏良很有耐心地重复:“神棍——就是你想的那个神棍。”   庞瑾嘴角一抽:“你取名字怎么这么随便?”   晏良不置可否:“我要是真随便的话连名字也不会起。”   饭菜上来后晏良噌得坐直,和庞瑾同时握住了筷子,开始大朵快颐。   与他们相隔四个房间的雅间之中,苏梦枕等来了他要等的人。   “苏楼主。”   诸葛神侯向他颔首。   苏梦枕站起来向他行了一礼,不仅是出于江湖后辈对前辈的礼节,更是出于对诸葛正我的尊重。   在庸者满座的朝堂之中,诸葛正我是少见的明白人。   金风细雨楼与朝廷官衙交好,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苏梦枕对朝堂上的人抱有好感,他见不得那些明明身处高位却从从不为大宋分忧之人。大宋飘零,前景堪忧,可身处高位之人恍若不觉,仍是歌舞升平。   诸葛正我与苏梦枕此次相见正是为了谈边境金人作乱,可大宋的军队却一退再退之事。纵然明面上金国未曾发动战争,但一直若有若无地试探着大宋的底线。本该护卫边境的军队隐忍不发,怒而反抗的却是些江湖人。   “连云寨大当家戚少商前些日子带人击退了金兵。”苏梦枕面色肃然,“但边境的官兵却给金人赔礼道歉。”   他未曾见过戚少商,但彼此之间惺惺相惜,得知此事后更为欣赏对方,也对大宋的官兵更为失望。   诸葛正我眉头微皱,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低叹。   吃着大宋百姓种出的粮食,却干着讨好敌人的事……这实在是令人失望,并且无奈。   沉默片刻,苏梦枕道:“不知神侯认为太子殿下如何?”   诸葛正我道:“太子殿下自上朝以来……他与陛下父子情深,今日在朝中被陛下夸赞了他的书法。”   说出这话后诸葛正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本以为看中了个好苗子,谁料这苗子还是个歪的。   苏梦枕之前已从多方渠道了解了太子的表现,今日向诸葛正我问这个问题只是为了得到更加确切的答案,对方的回应落实了他的猜想:   ——太子殿下并无治国之才,和皇帝是一个德性。 第98章 寄长风(六)   晏良与诸葛正我碰面的时候他刚和庞瑾出了雅间的门, 正要下楼。   他们将点的菜肴都吃完了,桌上盘碟空空如也,两人摆好椅子,拿上刀剑, 推门而出。   庞瑾眼睁睁地看着晏良将名为神棍的长棍缩短后往广袖里一塞, 衣袖仍飘飘如风, 举手投足间好似袖中无棍。   晏良抱着刀瞅他:“你在看什么?”   “看你的神棍。”庞瑾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晏良的袖子, 被躲开后也不气馁,抬眼看向晏良, 问道:“你的武器到底放在了哪儿?”   晏良懒洋洋地笑道:“你猜?”   庞瑾一噎, 道:“不猜!”   苏梦枕为他们选的雅间在楼梯口,而苏梦枕和诸葛正我则在最里间。   两人出来时晏良和庞瑾正在下楼梯,只有两位少年的谈话声隐隐传至二楼。   诸葛正我听到声音后神色微变, 步伐不由得快了起来。苏梦枕不明所以, 但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同时在心里思忖那两位少年是否有何可疑之处, 竟让神侯如此急切。   待他们走下楼梯后,慢悠悠地走着的晏良和庞瑾正站在门口对话。   晏良靠在一旁的门上,问:“你说该往哪走?”   庞瑾思考后笃定道:“往左!”   晏良也很笃定道:“你没救了。”   没救了的庞瑾垮着脸, 悲愤道:“难不成往右?”   晏良乐了:“你就没想过是往前面走吗?”   庞瑾:“……没有!”   过了一会儿,庞瑾又道:“真是往前走?”   晏良微笑:“不是,是往右走。”   庞瑾:“……”   他们两个的对话十分有趣, 言谈随意,一看便知两人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诸葛正我望着灰衣少年的背影,从声音中认出了这位十分活泼的少年正是当朝太子。   太子在朝中一向显得温和而又腼腆,从不对政事发表自己的看法, 只是一味的应和着——诸葛正我曾对此十分失望,几乎认为那日太子的低语是他的幻听。   如今太子殿下却站在酒楼门口与一个少年人谈笑风生,举止随和,平易近人。   诸葛正我的神情十分微妙。   晏良不经意间瞥见身后不远处的人影,回头一看,正对上诸葛正我满含深意的视线。   晏良:“……”   这可就尴尬了。   庞瑾见晏良回头后僵着不动,也跟着回头,先看见的是苏梦枕,忙谢道:“苏楼主,我们吃完了,多谢您啦。”   苏梦枕道:“不必如此,本就该我向你们道谢。”   他隐晦地看了眼晏良,却见对方的神情很是微妙,与他身侧的神侯对视。   晏良朝诸葛正我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后又向苏梦枕道谢,同时道别,得到回应后拉着庞瑾往旁边一拐,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诸葛正我收回视线,问道:“不知苏楼主是如何方才那两位少年相识的?”   苏梦枕将他们的相遇的缘由说了一番,随后道:“可是有何不妥?”   诸葛正我低声道:“那位自称晏良的灰衣少年,正是当朝太子。”   苏梦枕听到此话,不觉讶然,他只道晏良与庞瑾是初入江湖的年轻人,万万没料到晏良竟是当朝太子。   一个他方才下了定论,断定其为无治国之才的太子。   “他看起来……并不像太子。”   苏梦枕眉头微皱。   诸葛正我自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亦是如此想的。   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   太子殿下本殿将庞瑾送回了他家,并把白玉堂的刀还给了庞瑾。   “要用马车送你回去吗?”   庞瑾抱着刀问道。   晏良总是拒绝让人送他回去的提议,他这次并不抱多大希望。   果不其然,晏良摆手拒绝了。   庞瑾扒在门边,瞅着晏良的背影,回想起来之前在客栈里苏梦枕身边的那个大叔,他记得那人看晏良的表情十分微妙,晏良的反应也很奇怪。   送他回来的路上晏良一如既往的懒散,似乎并不担忧,那便说明他们不是敌人。   但不是敌人,为何两人的反应这么奇怪?   庞瑾见晏良的身影消失,合上门转身进了院子,若有所思的思考了一会儿。   “……”   想不出来。   庞瑾很快就放弃了思考——晏良是他的朋友,这点总没错,光是晏良每回和他出去玩后还不辞辛苦地送他回来,就足以让庞瑾对他信任有加了。   被庞瑾信任有加的晏良双手拢在袖子里,懒洋洋地走在通往太子府邸的路上,直到他看见小摊旁有一个面容普通的男人。   晏良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走上前去拍了拍他,那人肌肉紧绷,顺着晏良的意思,与他并肩而行。   “丢下你真是对不住。”晏良道歉,“偶尔我也会有不想被跟着的时候,还望你多担待啦。”   这位老兄正是晏良挑中的平日里跟着他的人,晏良今日出门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要和庞瑾去给人上墓,便甩开了他。   但他却在庞瑾家附近等着晏良。   护卫老兄听到晏良的道歉后便是一惊,战战兢兢地不知该作何回应,晏良无奈地笑了笑,道:“我这么可怕么?”   “不、不是。”   护卫老兄谨慎地回答。   晏良看了他一会儿,道:“算了,咱俩分开走吧,你想在哪里跟着我都行。”   护卫老兄暗中长舒一口气,静悄悄地退下,藏了起来。   晏良:……这么明显也太过分了吧。   等回了太子府邸,晏良逗了会儿猫,便去洗漱,洗漱后又麻溜地躺上床,搂着被子思考——   哎呀,在苏楼主面前掉马了,这可咋整呢。   诸葛正我和苏梦枕能约在一块谈天,关系显然非比寻常,一定会把晏良的身份说出来。   他想了想,估摸了下这些天对朝堂的了解程度,以及刷到的皇帝好感,感觉到了开始搞事的时候了。   太子对朝廷的事一概不知,晏良在朝堂上刷皇帝好感之余,也将朝堂上的大臣和派系认认真真地分析了一遍。   有奸佞,有忠臣,有中立方,还有墙头草。   他这个太子如今是仅剩的佛系咸鱼方。   如今咸鱼也该翻下身了。   *   蔡京本以为太子和皇帝是一个德性。   这几日早朝上皇帝和太子那叫一个父子情深,皇帝更是把太子的字和他的字相提并论——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大臣,两人的字能有可比性么?   就算太子字写得再好,他也是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   蔡京是个文人,有着文人的傲骨,他当然接受不了自己的字和一个年轻人相比。   但皇帝在那儿,蔡京只能挤出笑脸,对着羞涩微笑的太子说出一番恭维的话。   可笑!荒唐!胡闹!   然而今日早朝,太子殿下却用行为表示,他能更可笑,更荒唐,更胡闹。   早朝上,蔡京出声否认了一位将军的进言,那位将军道边境金人作乱,应大力击退之。   蔡京道儒家以和为贵,道家坚持无为而治,以此来反驳那位将军的进言。   赵佶信道教,有些意动。   武将不比蔡京一颗狐狸心,硬是找不到反驳的话,又气又恼 。   诸葛正我暗叹,正欲开口,晏良在这时蹦了出来,舌灿莲花,硬生生地将赵佶偏向蔡京的心又给拽了回来。   大意是人来我不揍有失大国风范,要揍就揍狠点,若是不揍回去只会让人看笑话,被人轻视。   语气诚恳,态度真挚。   蔡京气得直吹胡子,晏良的那些话句句与他的话对应,每一句都被怼了回来。   傅宗书和蔡京明面上关系不好,但暗中早已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太子会突然蹦跶起来,但下意识地不想让太子如意,于是为了盟友,傅宗书又站出来说了一通。   赵佶快愁死了。   他觉得两边人说的都很有道理,但实在下不了决心,眼见着底下分成两派,隐隐约约快要吵起来,便喊了诸葛正我,让他发表意见。   诸葛正我自然然是同意太子的意见,义正言辞地发表了他自己的看法,尽管这看法与太子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佶是个墙头草,最近又更为喜欢太子,便同意了武将所说的将金人揍回去的进言。   蔡京心肝疼。   他忍不住思忖太子殿下突然发难的原因,却摸不着头绪。   下了早朝后,晏良被皇帝叫住,与他一同去了蹴鞠场。   晏良之前投其所好,在赵佶面前秀了脚球艺,赵佶好感度瞬间直升。毕竟这是个因为一个小厮蹴鞠踢得好就将人家封为太尉的皇帝,更别提晏良还有血缘关系的加成,赵佶对他愈发喜爱。   晏良换了身轻便的衣裳,与赵佶踢了个爽。   皇帝如今已隐隐偏向了他,但对蔡京傅宗书之流仍然信任有加。   晏良倒不是多想做皇帝,皇帝虽身居高位,却多受桎梏。晏良想走遍天下,若是让他安安静静地待在皇宫之中,根本是不可能的。   但赵佶这个皇帝实在是不大靠谱啊。   方应看来时,便看见太子殿下望着天边的云彩,面色平静,想法难测。   赵佶和晏良踢完蹴鞠正在歇息,满身大汗,他却难得的十分畅快。晏良不会顾及到赵佶是皇帝这回事,振振有词,说要玩便玩得痛快,拘于身份没有丝毫趣味——   这话也说到赵佶心坎上了。   方应看这回来还是为了送东西,他要送的是狼毫笔,用鼬鼠尾部的毛制成,宜书宜画。   他知道该怎么讨好皇帝,顺毛捋就对了。皇帝喜爱绘画写字,他便找来上好的颜料与毛笔。   赵佶捧着毛笔喜不自胜,欣赏了一番后看向了晏良,眼睛一亮,道:“这狼毫笔不如给你吧?你字写得好,多写写。”   晏良眼角一抽,忙推辞道:“这是神通侯献给您的,儿臣不能要。”   赵佶喜欢这狼毫笔喜欢的紧,但又想赏给太子一些东西,便看向方应看。   方应看适时开口,一脸天真道:“太子若是喜欢,臣可以为您再寻来一支狼毫笔。太子与陛下父子情深,用同样的笔,亦是场佳话。”   晏良这下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着应了下来,道:“麻烦小侯爷了。”   宫中已有人备好热水,晏良沐浴换衣出来后发现方应看还没走。   “陛下回御书房了,让臣陪您出宫。”   青年在亭中的桌子上撑着下巴,笑得无辜极了。   晏良懒洋洋地看他一眼,回以一笑:“好啊,咱俩一起走。”   方应看对今日早朝发生的事略有耳闻,对太子的为人愈发看不透了。   他在京城中有情报网,自然知道太子搬出宫后遇见了一个叫庞瑾的少年,和那人成了朋友。   方应看更是不止一次,于不经意间瞥见太子殿下和那名为庞瑾的少年说说笑笑,举止随意,丝毫看不出他是当朝太子。   此次方应看同太子搭话,太子笑盈盈地回应,两人看起来一片和谐,只是仍有些微妙。   “臣若是寻得狼毫笔,必将亲自送往太子府上。”   临分别前,方应看诚恳地道。   “好。”晏良应下,“麻烦你了,方小侯爷。”   方应看不知为何从那声小侯爷里听出了些许怀念。   太子怀念的是小侯爷这个称呼,而不是他这个人。   方应看愈发觉得新奇起来。 第99章 寄长风(七)   太子殿下的立场自那日早朝后便显得愈发鲜明起来。   屡屡驳回蔡京一党的言论, 虽然并非次次都能如愿,但太子殿下仍是十分坚定,且从各个方面考虑来看,太子殿下所提出的意见皆是于大宋有益。   只是于大宋有益的前提却是对大部分人有弊, 他的做法侵犯了许多人的利益, 但太子殿下仍旧一意孤行, 用最真挚的语言将皇帝忽悠得听了他的话,面对他人的试探也滴水不漏, 不露丝毫端倪。   本以为是歪苗子的人竟然是大尾巴狼,这让某些人心肝疼。   大尾巴狼晏良深谙为官之道, 当年在朝堂上和李寻乐十分默契, 怼人于谈笑之间,后面还有雨化田兜着。他很擅长分辨别人的想法,知道该怎么和老狐狸们斗的同时还刷皇帝的好感。   太子未立之时, 不愿依附于蔡京派系的王公贵戚以神通侯方应看为首, 组成了名为“有桥集团”的势力, 且隐隐与蔡京一党有分庭抗礼的趋势。   如今太子显露锋芒, 有人倾向太子,有人仍坚定不移地依附于蔡京一党,亦或是有桥集团。   晏良他才懒得管谁站谁不站, 只要他还是太子的一天,他便能站在朝堂上,谁也管不了他。   因为忙着和老狐狸们斗嘴, 晏良有很长时间没能去找庞瑾玩,某日得了空闲,便带上大雪去见庞瑾了。   大雪几个月里从一个小幼崽长成了大家伙,并隐隐约约真有向“大”这方向发展的趋势。   庞瑾见到晏良时, 先看见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他头顶上的那团白色不明物体。   “……这是你说的大雪?”   庞瑾眼角一抽。   “嗯。”晏良把大雪从脑袋上抱了下来,大雪喵了一声。   “今天比较闲,带它来找你耍耍。要抱一下么?”   庞瑾伸手接过,大雪温和地在他手上蹭了蹭。他便决定不去追究晏良隔了这么多天才来找他的事,抱着大雪,道:“你忙的时候我已经把京城逛的差不多啦。”   晏良挑眉:“我没用了?”   庞瑾点头:“你没用了。”   晏良佯装难过,转身就要走,走了三步,又回过头来问:“你不喊住我吗?”   “我没喊你不也停下了吗?”庞瑾朝他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   两人重新勾搭到一块,便决定继续去外面逛逛。   晏良不在这些天,庞瑾和他带来的小厮一起在京城中没头没脑的乱逛,但仍出现了走的太远后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家的情况出现。   “京城里的人都十分乐于助人。”庞瑾感叹,“许多人都为我们指过路。”   晏良正想笑他,就听见庞瑾又接着道:“苏楼主为我们指过路,还有神通侯也为我们指过路呢。”   晏良沉默片刻,问:“神通侯?”   “对呀,没想到神通侯这么平易近人。”庞瑾道,“神枪血剑小侯爷,和我想的不大一样。”   庞瑾作为太子民间的朋友,不同的势力分予了他些许关注,然而通过这些天对庞瑾的观察,他们却毫无收获。   除了曾祖乃是仁宗岳丈,当年的庞府是如今的神通侯府,手中剑是名剑巨阙,名为庞瑾的少年并无任何出彩之处。   ……硬要找出来一个亮点的话,大概就是这人实在是不会认路吧。   无需想方设法就与庞瑾数次偶遇的方应看小侯爷表示,他从没见过这样路痴的人。   因在意太子而来了城中数次、亦与庞瑾数次偶遇的苏楼主表示,如今他每回来汴京城中,都忍不住想会在何处碰见庞瑾。   今日苏梦枕看见庞瑾时,也看到了他身侧抱着白猫的灰衣少年。两人脖子上挂着草帽,手里提着渔具,看样子是要去钓鱼。   太子殿下与名为庞瑾的少年言笑晏晏,其神态之轻松,让欲上前搭话的苏梦枕迟疑了片刻。   这些日子,太子殿下用行为表明了立场,苏梦枕为自己曾武断地判定他无治国之才而感到抱歉。   诸葛神侯在那之后曾对苏梦枕说过,太子是因对朝堂诸事不甚明了,不敢贸然发言,才做出那番模样。   苏梦枕正在迟疑,一声凄厉的猫叫响彻云霄,紧接着是犬吠声。   从苏梦枕的视角看去,太子的白猫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裳,在太子肩头弓着身子对路旁的黄毛犬嚎叫。   “汪汪汪——!”   “喵嗷——!!!”   晏良和庞瑾盯着黄犬看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走了几步——两个小家伙的声音更大了,黄犬还跟着晏良走了几步。   晏良:“他们这是……一见钟情了?”   庞瑾:“……也许?”   ——不管怎么看,那完全不像一见钟情后该有的表现吧。   苏梦枕听清了两人的对话,一时无语。   等两位少年安抚了受惊的大雪和那只黄犬后,苏梦枕出现在他们面前。   “苏楼主,又见面啦!”   庞瑾喊他。   晏良坦然的与苏梦枕对视,假装自己不知道苏梦枕知道了他的身份。   太子不愿暴露身份,苏梦枕便如他所愿,以最平常的态度对待他,也顺着他的意思直接喊他的名字。   晏良举止随意,却丝毫不显失礼,反倒引人亲近。   苏梦枕察觉到了晏良对待自己与庞瑾并无特殊之处,他对这番好意自是欣然接受。三人闲谈,倒像旧友一般。   庞瑾举了举手中的钓竿:“我和晏良要去城外钓鱼,楼主要和我们一起来吗?”   晏良也晃了晃手中的木桶,用征询的眼光看向苏梦枕。   苏梦枕微微瞪大了眼,不知是该为一国太子和朋友去钓鱼而惊讶,还是为自己竟然被邀请一同前去而惊讶。   总之就是非常出乎意料。   从私心出发,苏梦枕是想和晏良多谈谈的,只是近日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冲突日益激烈,楼中诸事需他费心。苏梦枕只能歉然婉拒,在短暂的同行交谈后与两位少年分道而行。   庞瑾望着苏梦枕的背影,疑惑道:“说来奇怪,之前我想在京城中见苏楼主一面,却始终见不到。自城外茶棚中见了后,在哪都能遇见苏楼主。”   晏良想了想:“大概是没了我带路后你乱走的缘故。”   庞瑾:“可是你为我带路时咱们也是在四处乱走。”   晏良一想,发现还真是这样。   于是他道:“看来我不在你身边时,你更有机会见到江湖名人。”   庞瑾点头赞同:“对,所以你走吧。”   晏良笑着把木桶塞给了他,道:“那你拿着。”   庞瑾手忙脚乱地抱住木桶后抬首望向晏良,只见这人两手空空,肩上蹲在白猫,含笑看他,风光霁月。两厢对比之下他显得十分……土气。   “给你!”   庞瑾忿忿不平把两支钓竿甩给他,晏良伸手接住,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正好木桶提着沉,钓竿比较轻,谢谢你啦。”   庞瑾发现晏良气起人来是真能把人噎得说不出话来。   汴河穿城而过,晏良和庞瑾去的是位于城郊的河段,那里人少,他们钓鱼时也不会有人打扰。   ——本该是这样的。   他们到达那里时,已经有一个白衣年轻人握着钓竿在岸边盘腿坐着,头颅低垂,一动不动。   两人在那年轻人的远处坐下,晏良很有耐心地教庞瑾该如何甩竿,他们埋头忙活时大雪在草坪上四处探索。晏良回头看了它一眼,知道不会有危险,便没去管它。   大雪初至郊外,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广袤的世界,对一切都抱有极大的兴趣。它扑腾着在草地上捉蝴蝶、追螳螂,草坪上转眼间便出现了一些浅坑。   晏良和庞瑾忙着甩鱼竿,没顾上它,等万事俱备只欠鱼上钩后两人往远处一看,只见大雪在那白衣人身侧探头探脑,跃跃欲试。   那白衣人低垂着头颅,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被一只猫盯上了。   晏良见大雪玩得开心,便不打算叫它回来。而庞瑾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那人我似乎在哪见过。”   晏良眯着眼睛晒太阳,问道:“难不成他也替你指过路?”   他发誓,他问出这话只不过是为了调笑庞瑾,谁料庞瑾作恍然大悟状:“是!”   晏良认真地道:“我能与你在汴京相见,简直是奇迹。”   庞瑾:“……钓你的鱼去吧。”   尽管这人一脸认真,但庞瑾还是觉得这人在嘲笑他。   庞瑾与那年轻人相见时他刚和小厮走散,迷茫不知归途,便问了在一旁蹲着的白衣年轻人,年轻人很友善地替他指出了正确的道路。尽管他顺着年轻人指的方向后走了一会儿后又再次迷路了。   “你辜负了人家一番好意啊。”   晏良评价。   庞瑾哼哼唧唧地不说话,望着远处的白衣人发呆。   ——他蹲下与那白衣年轻人交谈时,对方从始至终都未扭头看他,且声音极轻。   大雪在白衣年轻人跟前看了一会儿,片刻后试探性地将爪子搭上了白衣人的大腿。年轻人睁眼看向它,与它对视。   “喵?”   “……”   “喵!”   晏良听见了远处的动静,懒洋洋地睁开眼看过去,大雪蹲在白衣年轻人的肩头,几乎和那白衣人融为一体。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一人一猫闪闪发光。   庞瑾看看那边,又看看晏良:“你家大雪要抛弃你啦。”   晏良看他一眼,喊了大雪的名字,就见大雪跳下年轻人的肩头,跳着蹦着向晏良跑来。   “喵——!”   事实证明,大雪是不会抛弃晏良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衣年轻人就是狄飞惊狄大堂主啦哈哈哈哈哈哈   ↓   【狄飞惊】   年轻、孤寞、潇洒且带一种逸然出尘的气质,狄飞惊好看得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狄飞惊。   这个永远抬不起头的少年是权倾京城的「六分半堂」的大堂主,人人都唤他「低首神龙」。   白衣,低头。那是他的标记。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狄飞惊可以是天下人的知音,但天下人却不一定能够了解狄飞惊。   ——以上摘自百度百科~   温老先生笔下许多角色的人设都特别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还完全不会撞人设。   而且他的小说都是人人人人人人刀刀刀枪枪人人,剧情是有的,但总感觉有点水。   最后还坑了……感谢在2020-03-14 10:16:40~2020-03-15 13:5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斋渡 5瓶;shine 2瓶;时光泅渡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寄长风(八)   大雪磕磕绊绊地奔向晏良, 差最后一步时一脚踩歪,翻滚着来到了晏良面前,并在之后喵喵叫着钻进了晏良怀中寻求安慰。   晏良伸出一只手摸它,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 笑了起来, 庞瑾撑着脸歪头看向委委屈屈的大雪, 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清风徐来,绿柳拂波, 花香袭人。   ……这样就很好。   晏良望着飘飞的柳絮,如是想。   两人一猫临河而坐, 气氛温馨, 更显出远处的白衣年轻人的孤寂。   狄飞惊垂眸看着水面的漾起的涟漪,清风携来晏良与庞瑾有一搭无一搭的对话声,单凭两人闲适熟稔的语气, 任谁也想不到其中一位会是当朝太子。   六分半堂已在金风细雨楼安下了细作, 并买通了苏梦枕身侧的花无错与余无语。狄飞惊自然知晓苏梦枕这几日总是往京城不止是为其楼中事务, 还为了见一个人。   据狄飞惊所知, 接触过庞瑾的除了苏梦枕与方应看,还有神侯府的追命。   且他们并非主动与庞瑾相遇,而是货真价实的偶遇。   连狄飞惊也是在自己丝毫没有预料的情况下, 被庞瑾问路。   ——太子殿下显然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狄飞惊在得知了庞瑾迷路的次数后,如此评断。   如今在河畔与两人偶遇依旧出乎他的意料,但他没有上前打扰的打算。狄飞惊不怕寂寞, 也不讨厌热闹,对这样简单的相处模式亦是无感。   狄飞惊比晏良和庞瑾早来一个时辰,但一条鱼也未上钩,反观晏良来的半个时辰内已经钓了两条鱼。   大雪蹲在木桶边缘歪头盯着桶中摇曳的鱼, 猝不及防地伸爪,激起的水花溅了两人一身。   晏良任它玩水逗鱼,握着鱼竿,听庞瑾说他在这些天来在京城里遇见的趣事,比如遇见了一个在医堂替人看诊的小兄弟,在一个低价卖字画的年轻人那里买了一幅山水图……   晏良听他将京城逛的差不多,便出声道:“你这都快把京城逛完了,我是真没用了?不行,难得我有空,你还有哪里没去,我带你去。”   庞瑾哼了一声:“都说了你没用了……不过我还真有个地方没去过。”   晏良来了兴致,问他:“哪里?”   庞瑾干咳一声:“小、小甜水巷。”   小甜水巷中尽是秦楼楚馆,俗称烟花之地。   晏良很意外:“你去过呀。”   庞瑾一愣,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去过,就听见晏良慢悠悠地道:“你有一回迷路,我就是在小甜水巷巷口找到你的。”   庞瑾:“……这能叫去过!?”   晏良见他又恼又窘,便不再逗他,问了他想去小甜水巷的原因,庞瑾吭哧半晌,才道他在话本子上看江湖英雄多与红粉佳人在青楼中相遇,并在相遇后谱写出一曲荡气回肠的恋歌。   晏良:“噗。”   庞瑾:“……喂。”   “你小小年纪就想去小甜水巷?”晏良乐呵呵地问庞瑾,他可记得庞昱当年说他从来没去过烟花之地,没想到他孙子竟然这么猛。   “小小年纪——你也不见得比我大多少啊?”庞瑾对他的措辞十分有意见,“你今年几岁了?”   晏良面不改色地编瞎话:“我是永远的二十二岁。”   庞瑾看着晏良那张嫩脸,不可置信:“你当我瞎?”   晏良从善如流地改口:“好吧,其实我今年十七岁。”   今年十七的庞瑾满意地点头,道:“你分明是与我同岁嘛。”   晏良晏爷爷别过脸偷笑。   狄飞惊听清了两人的对话,对太子殿下报出的年龄感到微妙——若他没记错,太子殿下今年应是十五岁才对。   他并非有意去听,只是他耳力极佳,且两位少年坦坦荡荡地对话,丝毫不在意会被人听见。   那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定下了今晚一同去小甜水巷的约定。   又一个时辰过后,他听到那边隐隐传来动静,有人向他奔了过来。   那位总是迷路的少年抓着一尾鱼在他身侧蹲下,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你替我指过路,这尾鱼算是谢礼,多谢你啦。”   狄飞惊不抬头,而是轻声道:“不必谢我。”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纵然未抬头,却也不显得失礼,能听出满满的诚意。   庞瑾笑着将用力扑腾的鱼放到狄飞惊身侧的木桶,又同他说了几句话,便起身朝晏良那处跑了过去。   两位少年离开河畔,狄飞惊瞥了眼在木桶中游曳的黑鱼,又将视线移向了水面。   *   回了庞瑾他家后,庞瑾让家里的下人准备了各色调料。晏良将几条鱼去鳞刮内脏后,开始展现他的手艺。   庞瑾觉得很不可思议,晏良一身贵气,怎么想也不像是会烤鱼的主。可对方动作娴熟,如同做了许多次一般,简直令人惊讶。   不止是他,连同暗中的护卫老兄亦是难以置信——当然,两人觉得难以相信的点完全不一样。   护卫老兄看着一国太子为庞瑾烤鱼,烤了还不止一条,连同庞瑾带来的人都分到了太子亲手烤的鱼。   他惊讶归惊讶,但仍默默地暗中观察,身为太子选择的护卫,无论太子做出什么样的行为,他只需安静地保护好太子就足够了。   因此即使太子和庞瑾在吃完鱼后勾肩搭背、不务正业地去了小甜水巷,护卫老兄也只是静悄悄地缀在两人身后,跟着他们去了小甜水巷中最大的青楼。   眼见着太子和庞瑾进了楼中,护卫老兄在外面打量了一圈,看中了青楼外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他飞身藏入树冠之中,视野中能看见和庞瑾勾肩搭背的太子殿下。   护卫老兄微微松了口气,倚着树干稍稍松懈了会儿,却在重新警惕起来后猛然察觉到了身后的陌生气息。   “是我。”   那陌生气息开口,让护卫老兄安下了心——   这人是他的同僚,与他同是王公贵族的护卫。   ……是大宋皇帝的护卫。   护卫老兄默默回头,和他身后的同僚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又安静地收回了视线。   他的这位同僚既然在此处,那便说明官家又耐不住寂寞,再一次出来寻花问柳了。   此时此刻,太子殿下正懒洋洋地站在庞瑾身后,看庞瑾面红耳赤地被姑娘们围着,也不上去替他解困,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庞瑾瞅着同样被一堆姑娘围着却淡定自若的晏良,心里纳闷——这人明明和他一般大,怎么像极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浪荡子?   两人被拥着上了二楼,晏良终于看够了热闹,找了老鸨说清了要求。他朗眉疏目,神仪明秀,老鸨看他心喜,应得飞快,笑盈盈地带两人往里间走。   晏良说话慢条斯理,总是含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如春风般和煦。   赵佶正让一位姑娘为他斟酒,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持盏,着迷地看美人一双柔荑轻捧酒壶,酒液自壶口缓缓流出,水声潺潺;却不料冷不防听见十分耳熟的声音,手一抖,酒液尽数浇至他手背,顺着皮肤低落在矮几上。   他这些日子愈来愈喜欢听太子说话,因此可以断定,自走廊传入屋中的声音,是太子的声音。   美人心中一慌,又急又惊,忙掏出帕子替赵佶拭去手中酒液。赵佶看她一眼,一边想着屋外的声音,一边又想安慰惊慌的美人,便让在一旁随侍的米有桥去外面看看。   米有桥也听出了太子的声音,收到赵佶的眼色,适时地开门,正巧对上双手揣在袖中,懒洋洋地从门前经过的太子殿下。   他猝不及防地开门,让庞瑾吓了一跳,晏良和庞瑾一道看向开门的人。   米有桥:“……”   晏良:“……”   他看着面前的老人,又望见了屋中央的赵佶,沉默片刻,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赵佶看了看他身后探头探脑的少年,又看了眼十分没个正经样的太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米有桥开门后便默默地退在一旁,任凭父子俩对视。   赵佶很快便收回了视线,想了想,温和道:“你去玩吧。”   庞瑾还没弄明白两人的关系,便听见了赵佶的这句话,心中更加疑惑。   他将两人看了又看,惊觉晏良和屋中那人面容有几分相似。   晏良站直了身子,恭敬地行了一礼:“是。”   两位少年迅速地从赵佶的屋前离开,赵佶心里还想着方才太子不经意间展现的姿态,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   若是可以,他也想和朋友们大大方方地出去玩。   米有桥窥见赵佶面上的向往之色,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赵佶的心思很好把握,无非是书画玩乐,但这回米有桥却不知道赵佶此刻是被太子殿下的何处给戳中了心思,竟然露出了这种向往的神色。   晏良和庞瑾在屋中坐下,相对沉默了半晌,庞瑾这才试探道:“方才那人……是你哥?”   晏良否认:“是爹。”   庞瑾:“……”   父子俩同时逛青楼,还逛到了同一家,并碰了面——这运气……何止差,简直是差极了。   “他不会责备于你吧?”   庞瑾替他忧心,晏良倒是不在意,道:“不会的,他既然说了让我来玩,就是让我来玩。”   庞瑾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家的父子关系真奇怪,若是我爹,他定然会让我背论语——”他顿了顿,又推翻了之前的假设,“我爹压根不会来青楼,更不会和我撞上了。”   晏良耸了耸肩,笑道:“我爹和我一样就是喜欢玩。”   庞瑾心想就算别人家的爹和别人玩,也不见得会在青楼碰见后这么自然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面有事,所以周三周四大概更不了了OTZ   这里请个假   这文一直是能更就更哒   因为作业一整天都对着电脑,眼睛疼,大家也要注意用眼哪   不管是近视的还是没近视的,大家都要保护好眼睛   晚安~感谢在2020-03-15 13:51:18~2020-03-17 23:4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电暖 5瓶;40512892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寄长风(九)   庞瑾只当晏良和他爹是一对奇怪的父子, 见晏良本人都不放在心上,便在之后将此事抛之脑后。   美人为他二人斟酒抚琴,房中点了熏香,夜风又带来楼外的花香。   晏良一手持着酒盏, 一手撑着脑袋往外面看, 他盯着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微微眯起了眼。   护卫老兄总觉得太子在看他。   随后太子微微一笑,向他这个方向举了举手中的酒盏, 映证了他的想法。   太子本不该知晓他的藏身之处,但太子却好似一眼看出, 并且做出了这般意味不明的动作。这让护卫老兄有些犹豫——太子殿下似乎越发让人看不透了。   晏良收回视线, 他承认自己是故意那样做的——毕竟那位护卫老兄并非原太子的忠诚手下,而是某位幕后黑手安插在太子身边的棋子。   护卫老兄一直以来只是默默地作为棋子暗中观察,直到晏良选择让他跟着自己。对方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晏良如今做出这番举动既有喝了酒后有点飘的缘故, 也有方才见了米有桥而心情微妙的缘故。   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希望那位幕后黑手对他这意味不明的行为做出各种揣测, 并为此想东想西、心焦如麻。   庞瑾一直想知道在江湖传奇中出场率最高的青楼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如今亲身体验了一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你总是来这种地方?”   庞瑾看晏良在美人堆中混得风生水起,惹得美人们娇笑连连, 终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对方看起来像极了情场老手,并且姑娘们相较于庞瑾,显然更加喜欢晏良。   晏良很奇怪:“为何这么说?我平日里忙得很, 没空来这儿。”   上一个世界倒是会和李寻乐抽空去红袖阁看看雨泽姑娘,顺便替王怜花捎信。但这个世界倒是从来没来过青楼。   庞瑾看他一脸诚恳,半信半疑,如果这人天生就招姑娘喜欢……也太令人生气了。   晏良后知后觉, 露出了一个嘚瑟意味十足的笑容,庞瑾见了他那张笑脸就知道他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忙出声道:“你过会儿是要和你爹一起回家?”   晏良看透不说透,顺着庞瑾的话回答他:“不敢不敢。”   庞瑾窃笑,自认自己揣摩出了晏良的心思——和亲爹在青楼中相遇,不管怎么说还是会尴尬的吧?   因此为了避免父子同时离开再相逢,庞瑾提议早点回去,顺便在夜市中逛逛。晏良心想难得有空,不玩个通宵简直对不起他先前的辛苦,便假装不知庞瑾的窃喜,同意了庞瑾的提议。   经过赵佶门前时,房中琴声阵阵,欢声笑语不断,庞瑾窥着晏良的脸色,意外地发现晏良一脸淡定,恍若不知房中和姑娘们嬉闹玩乐的是他亲爹。   两人出了青楼,去了不远处的夜市。夜市上十分热闹,灯火通明,恍若白昼。庞瑾兴奋地乱逛,晏良本想装着一副大人样看住他,但见他逛的开心,心痒难耐,在憋了一会儿后跟着一同嗨了起来。   白天庞瑾提到过他在一个低价卖字画的青年那里买了幅山水图,晏良在他家烤鱼时看了一下,不得不承认确实画的很好,从字迹中能看出题字者是个颇有风骨的人。晏良彼时便提了一嘴,也想去买幅画送给一个人。庞瑾便说有空了带他去找那位青年。   那青年摊位不定,总是四处乱跑,晏良想了想庞瑾可怜的认路能力,相当果断的拒绝了他这提议。   古有云:人生何处不相逢。无需庞瑾带弯路,晏良今夜在夜市中有幸见到了那位青年。   晏良刚和庞瑾在路边看了杂耍,人手一个大包子继续往前走,那青年端坐在角落,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两人从他摊前走过,庞瑾余光瞥见人影,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扯着晏良去了那青年摊前。   “小哥你好呀,还记得我吗?”庞瑾拉着晏良,很友善地同他打招呼,“前天我们见过的。这是我朋友,他也想在你这买一幅画。”   那青年神色冷淡,微微颔首,表示他记得庞瑾。   晏良心里想着买幅画贿赂下赵佶,免得他明天抽空追究自己去青楼这事。低头看着青年桌前上摆着的字画,看了一会儿,挑中了一幅花鸟画:“我要这个。”   那青年为他包装画的间隙,庞瑾问晏良买画的原因,晏良想了想,回答他:“送给我老爹,你懂的。”   庞瑾乐了:“贿赂你爹?”   晏良耸肩:“对啊,他喜欢花鸟画。”   庞瑾嘿嘿傻笑,晏良瞅着他,大致猜出了这人的想法,接过卖画青年递来的画,转手又传给了庞瑾,迎着少年的疑惑视线,淡定道:“我送你回去,你帮我拿着。”   两人给了钱,又在夜市中逛了一圈,满载而归。   归的当然是庞瑾家,大雪被人照顾的很好,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味。但见了晏良,仍是欢心雀跃地蹿到了晏良肩头。   庞瑾看了看天色,又一次不抱希望地提出派人送晏良回去的建议,而晏良不出他所料,再一次拒绝了。   “难不成你家在皇宫里么?”庞瑾终于忍不住指出了这个问题,他到底对这些天自己不知该去何处见晏良而感到不开心。   他自认两人相处这么多天,也算是朋友了。可是谁交朋友连朋友的住处都不知晓的?   “知道你家在哪莫非会出什么大事?”   晏良双手揣在袖中,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笑道:“我家不在皇宫里面,知道我家在哪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你若是想来我家,也不是不可以,只希望你不要太惊讶就好了。”   庞瑾撇嘴,心道有什么好惊讶的。晏良便紧接着补充道:“等我把家里的事给解决了,再带你去我家。”   庞瑾哼哼唧唧地应了下来,站在门口送晏良离开,顺便伸手摸了摸端坐在晏良肩头的大雪,向一人一猫道别。   “记住你说的话。”庞瑾提醒他。   晏良点头:“晓得晓得。”   告别了庞瑾,晏良抱着大雪往太子府邸走。他走了小路,黑漆漆的巷子中看不见尽头,那位护卫老兄隐藏在身后的黑暗之中。   晏良抱着大雪,晃晃悠悠地在黑暗中行走。   堂堂太子耽于玩乐,半夜归家,显然是刺杀的好时机。   晏良这些日子在朝堂上与人结了仇,他很光棍地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两败俱伤。   今日晏良得空出门,还毫无防备地在街上乱逛,蔡京一党瞅住机会,派了人来刺杀太子。   赵佶儿女成群,其中三子赵楷尤为出色,也与赵佶最为相像。在太子崛起前,赵楷是赵佶最宠爱的儿子。   赵楷与太子相差一岁,比当今太子更为天真,也更容易操控。   太子如今像个老狐狸一般,若是太子即位,蔡京一党的地位定然不会像如今一般。因此,傅宗书与蔡京商量后,便决定刺杀太子——赵佶的儿子那么多,并不缺一个易操控的太子。   被派来刺杀太子的人如今隐在黑暗之中窥视,他摸清了太子回家的路线,特地来此地堵太子。   纵然太子确实是做着为国为民的好事,但他效命于傅宗书,是傅宗书招揽了他,他自然得为傅宗书做事。   晏良漫不经心地顺着小道走,对身后护卫老兄的营业水平感到了同情。   天凉了,该炒人了。   太子殿下深沉地想。   被派来刺杀他的那位仁兄在前方待机,眼见着晏良即将经过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武器,只待一招毙命。   晏良悄无声息地掏出神棍,将那武器拦了下来。   兵器相撞后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尤为刺耳。   大雪“喵嗷”了一声,在晏良怀中炸成了毛球。晏良一手握着神棍,一手安抚着受惊的大雪,对黑暗中的攻击者露出微笑:“出来见一面?”   那人正惊疑于晏良从何处掏出长棍,听了晏良隐隐藏着笑意的话语,皱起了眉头。太子不慌不忙,甚至还以悠闲的态度向他这个刺杀者提问,纵然对方并没有讽刺他的意思,但他还是隐隐觉得难堪。   月光从云层中洒下,将太子殿下面上的温和笑容展现在他面前。   刺客屏住呼吸,预备抛弃武器,悄无声息地退场,却在后退一步后发现了不对劲——他浑身酸软无力,眼前隐隐发昏。   刺客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在甩袖时顺势将迷药挥出去的晏良循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来到了那人面前,掏出火折子看清了刺杀者的面容。   青年头发微卷,紧紧抿唇,恶狠狠地盯着他,看起来十分不开心。   晏良回头望了眼黑暗中隐隐显露身迹的护卫老兄,友善地喊他过来:“我不怪你,这位小哥武功比你高。你帮我把他带回去。”   护卫老兄紧张而又忐忑地上前,将地上昏迷过去的青年扛了起来,跟在沉默不语的太子身后回了府邸。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懵半疑地在心底回忆方才发生的事。   对护卫老兄来说方才发生的事不过是转眼间发生的,他甚至不知道太子是何时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也不知道那刺客为何昏迷,直到听见兵器相撞声时才明白有刺客——但可以肯定的是,太子殿下的实力深不可测,比之他扛着的刺客更甚。   他望着太子殿下的背影,竟从那闲适的姿态中看出了些许胸有成竹的自信。   护卫老兄将今夜的事记下,预备之后向主人汇报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白汉三又回来辽!!!   各位乡亲父老们好,久等啦——   忙了两天家里的事还没搞好,不过估计能缓两天www   ——   全场最欧:庞瑾。   见过方小侯爷、苏楼主、王小石、白愁飞、诸葛神侯、追命、米有桥,更是见过了大宋皇帝,估计就是抽卡能抽到ssr的类型叭hhhh   但晏良也不差,因为要把顾惜朝扛回去了wwww某种程度上更欧一些感谢在2020-03-17 23:47:56~2020-03-20 18:2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山无客 43瓶;捧书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寄长风(十)   顾惜朝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捆在椅子上, 一只白猫蹲在他面前的桌上,歪着头看他。   记忆逐渐回笼,顾惜朝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太子的做法出乎顾惜朝意料,据傅宗书得到的消息, 太子武功平平, 平日里上的课也只是普通的课程。   他正在思忖, 身后传来了太子的声音,懒洋洋的, 隐隐带着困意。   “你终于醒了……咱俩聊聊呗?”   太子殿下的语气十分和蔼,只是顾惜朝无法看到背后太子的神情, 也无法判断太子的用意。   他选择沉默以对。   “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   太子打了个哈欠,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太子向他走近,声音中的困意愈发明显。   “是蔡相吧?……或者说是傅宗书?”   蔡京与傅宗书明面上关系并不好, 甚至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但他们俩实际上早已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顾惜朝对太子以如此平淡的语气断定了蔡傅两人的关系而感到疑惑, 同时愈发觉得太子绝不止在朝堂上表现出来的那般。   太子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晏良见刺客不回答也不恼, 踱到桌前,捞过椅子在顾惜朝面前坐下,趴在桌子上瞅他:“你叫什么?”   顾惜朝沉默不语, 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太子。   “你为傅宗书办事倒不如为我办事。”晏良明目张胆地挖墙脚,尽管是十分诚恳的话语,可当他趴在桌子上以懒散的姿态说出时, 却又像是在说笑一般。   “我等你醒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再过两个半时辰,我就得上早朝。”晏良慢吞吞地说,不知从何处掏出了顾惜朝的神哭小斧, 摆在了桌面上。   “你若是答应为我办事,我便会给你你想要的;若是不答应,傅宗书想必是不会对一个失败的刺客施以援手的。”   顾惜朝不得不承认晏良说的很有道理。   他对傅宗书的秉性莫得十分清楚,若是太子于朝堂上指认自己,傅宗书与蔡京只会落井下石。   “太子殿下连我是何人都不知晓,为何想招揽我?”   他冷声发问。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晏良道,“能被他们招揽过去的人都是些人才,正好我也懒得去找人为我做事……你这不是现成的送上门来的嘛。”   顾惜朝被噎了一下,竟然找不到话回应这位没个正形的太子殿下。   他顿了顿,终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道:“小人一介草民,说出姓名想必会污了太子您的耳朵。”   晏良撸着猫,很耐心地听完了顾惜朝满含讽刺之意的话语,回答道:“不会污,你说我便听。”   “……在下顾惜朝。”   晏良默念了一遍,夸道:“好名字啊。”   顾惜朝只是略带讽意的笑了笑,不说话。   “如何,同意为我办事了么?”晏良夸完后旧话重提,并极力推销自己,“我现在手里没人,连挑的护卫也是别家的,你要是来为我办事,好处一定少不了你。”   “我若是因为你的条件而为你办事,保不了今后亦会为了别人的条件而背弃于你。”顾惜朝慢条斯理地道,“你当真要拉拢我?”   “只要我能满足你的需求,你便不会背弃我。”晏良很有信心,“我既然选择了你,便会相信你。”   顾惜朝心中微动,心想这太子信心十足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傻子。   “你可知我想要什么?”   他问。   “你说了我不就知道了。”   晏良用与之前同样的句式来回答他的问题。   顾惜朝眼角一抽,只觉得太子什么都没想过,空有毫无缘由的一腔自信。   他自幼看尽冷暖,承颜候色,自然能看出太子殿下所言非虚。对方显然是情真意切,确实是诚心邀请他为其做事。   权衡利弊之后,顾惜朝点头同意,看重他的太子比起不信任他的傅宗书更有吸引力。顾惜朝不惧世俗评断,若是能出人头地,即便是临阵倒戈,他也愿意。   晏良见他同意后便起身为他解绑,其速度之快让顾惜朝甚为惊讶。直到晏良把绳子收好放在桌上并坐回原位时,顾惜朝还愣愣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良喊人将顾惜朝带到一旁的客房,向顾惜朝点了点头,便打着哈欠合上了门。   不过片刻,太子屋中的烛火熄灭,整个院中只有走廊上侍从手中的灯笼亮着暖光。   顾惜朝沉寂片刻,跟着那位侍从去了他该住的房间。   太子殿下对他似乎过于放心了些。   顾惜朝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件好事。   *   赵佶昨夜睡得晚,又怕朝臣说他,便顽强地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地上了早朝。   有人得知了昨天太子与官家在青楼相遇的消息,对今日的早朝甚至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然而令他们失望的是,官家在早朝上只是一语不发,对待太子的提议也欣然同意,看起来对太子十分满意。   偶尔看向太子,甚至还会露出十分微妙的神情,若有所思中夹杂着些别的情绪,独独没有愤怒。   太子殿下笑意盈盈,言辞温和有礼地怼了一波人,末了抛给傅宗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傅宗书心里一突。此前他忍不住瞪着平平安安活蹦乱跳的太子殿下看了好一会儿,如今收到了太子意味不明的眼神,想到迟迟未归的顾惜朝,对昨夜发生的事感到好奇。   直到早朝结束、太子被皇帝叫到后宫,傅宗书也没听见太子提起遇刺一事,他不由得怀疑起顾惜朝是否临阵脱逃,亦或是被太子捉住了。   诸葛正我将太子与傅宗书的互动看在眼里,瞥见蔡京面上的不愉,疑惑的同时亦有些忧虑——太子殿下锋芒太过,难免招致怨恨,他或许得与太子深谈一场了。   晏良跟着赵佶来到御花园,将昨夜买来的画卷献给了他,赵佶心里记挂着昨夜与太子同行的少年,接过画卷后并不急着打开看,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昨夜与你同行的公子,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   晏良道:“他不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是儿臣在京城中交到的朋友,并不知晓儿臣的身份。”   赵佶有些意外,忽然想到立太子以来,很少见到太子与哪位朝臣走的极近,即便是诸葛太傅也只与太子交谈过一两回,但也仅限于交谈罢了。   “原来如此……你既然与他交朋友,便好好相处。我不会干涉此事。”   他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打开了晏良呈上的画卷,瞥了一眼后顿时移不开视线,惊喜道:“这是哪位大师画的?”   晏良微微扬眉,道:“是儿臣昨夜在夜市中买的。”   赵佶对那幅花鸟画爱不释手,端详着看了半天,忍不住道:“这孔雀细腻逼真,花草生机勃勃,一看便知是高手,或许你见到的是位颇有闲情逸致的高人。”   晏良不置可否,想了想那年轻人的模样,一点儿也不觉得那人有什么闲情逸致。   赵佶见猎心喜,对着画欣赏了半天,随后向晏良提出请求,希望晏良能让他见到这位画花鸟画的大师。   晏良道那卖画的青年摊位不定,但今后一定时刻注意着,必定让他与那位高人相见。   交谈过后,晏良顺口提起了有一个名叫顾惜朝的人来了他府中,一语带过,赵佶迫不及待地想捧着画去研究,便随意点了点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未放在心上,一旁的米有桥却放在了心上。   米有桥对顾惜朝这个名字感到了些许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太子招了位名为顾惜朝的谋士的消息传出后,不同的人反应也有所不同。   傅宗书气到心肝疼——他万万没有料到顾惜朝不是临阵脱逃而是临阵倒戈了!   方应看从跟着晏良的护卫那知晓了那晚发生的事情,听到这消息后想到蔡傅一派会有的反应,不由得发笑,同时亦对太子的实力有些摸不着底。   苏梦枕与诸葛正我得知此事后便去查了名为顾惜朝的人是何人,结果令人惊讶。   顾惜朝两年前高中探花,却被人指出出身贱籍,当堂被除去功名。此后籍籍无名,四处碰壁,直到半年前投入了傅宗书门下,成了傅宗书的门客。   苏梦枕不知顾惜朝是怎么从傅宗书的门客成了太子的谋士,思来想去也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但唯一能肯定的是,太子殿下知晓顾惜朝的来历。   若非如此也不会选择顾惜朝。   诸葛正我亦是如此断定,当日早朝太子与傅宗书的隐晦对峙,定然是与顾惜朝有关。   然而苏楼主与诸葛神侯只想对了一半。   晏良确实知道顾惜朝是蔡傅一派的人,却并不知道顾惜朝曾考中过探花。   “你曾考中探花?”   晏良听顾惜朝讲他过去的故事,听到此处不由得乐了,顾惜朝只见一人一猫齐刷刷地盯着他,不由得莫名。   “是。”   晏良笑了笑,这让顾惜朝更加不解。   顾惜朝同意为晏良办事后,晏良便相当爽快地炒了之前那位护卫老兄,让顾惜朝做他的护卫,而那位护卫老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太子府邸中当值。   太子对他很是信任,只是这信任毫无来由,未免让人不安。   晏良道:“本来我只想着你是被傅宗书看中的人才,没想到你竟然曾考中探花……看来我挑人的眼光不错啊。”   顾惜朝:“……”   他对晏良关于“挑人的眼光”抱有疑问,不管怎么看,太子只是截胡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探花二人组#   #组队出道#   #他,狗得一批,会和他们迸出怎样的火花?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我瞎写的(狗头)】感谢在2020-03-20 18:25:52~2020-03-21 18:11: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石兰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寄长风(十一)   晏良将自己要为他老爹找画师的事同庞瑾提了一嘴, 庞瑾先是为他发愁该在何处寻找那位画师,却见晏良毫不在意,无事一身轻的模样,便问他:“你不急么?”   晏良双手撸猫, 一本正经道:“该急的不是我, 是我老爹。”   庞瑾:“……你不为你爹着急么?”   “不。”晏良顿了顿, 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而且我知道他在何处。”   庞瑾下意识地问:“他在何处?”   晏良伸手一指:“东北方向。”   庞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天边云层叠叠,偶有飞鸟掠过, 除此之外便是高低起伏的房屋。他迟疑片刻, 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晏良一笑:“我算出来的。”   庞瑾:“……哦、哦哦。”   晏良又道:“等咱们吃完饭,我就去那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那位画师。”   庞瑾愣愣点头,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但晏良信誓旦旦, 且之前确实展现过自己的算命本事, 纵然觉得不对劲,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旁喝酒的追命憋笑憋到内伤,见两位少年一本正经还要继续对话, 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公子,你指的方向是西南方向,并非东北方向。”   他实在是忍不住笑, 连带着话语中的笑意也显而易见。   庞瑾无言,晏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两人一同看向坐在庞瑾身后的青年,那人不修边幅, 放荡不羁地倚在桌边,朝他们眨了眨眼睛,笑容灿烂。   此前追命为庞瑾指过路,庞瑾听声音认不出来,但见了人后便认出他来——庞瑾很少见过能像追命般豪放不羁的人。   追命朝他笑了笑,道:“看来小少爷你还记得我。”   庞瑾点头道:“你送我回家,我当然记得你。”   相逢即为有缘,追命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他是诸葛神侯的三弟子,诸葛神侯与他四个弟子声名在外,即使是庞瑾也听过追命的名字。   相互交换了名字后,追命抱着酒坛挪到了晏良那桌,坐下时对晏良眨了眨眼睛,晏良淡定地回以一笑。   追命心道这太子年纪轻轻竟然能这么淡定,果然是少年老成,难怪世叔对太子颇为看重。   他做出如此论断的原因既有平日里诸葛神侯同他们师兄弟四人谈起太子时的态度,亦有方才太子一脸高深莫测的说他算出来的、同时还有太子面不改色地对他说出了假名的缘故。   追命知道与庞瑾同行的少年是太子,却不知道太子会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太子分明知道他的身份,却仍能以如此自然的态度对待他,这让追命莫名地高兴。   单凭这短短的交谈,追命便对太子心生好感,第一印象十分高。   追命对晏良的好感度在与两位少年笑谈后再次噌噌噌地往上涨。庞瑾不知晓太子的身份,和晏良相处时自然极了,追命看在眼里,知道太子是真的把庞瑾当朋友。   一个平易近人、愿意和普通人交朋友的太子,显然比不知人间疾苦的皇帝好很多。   三人一拍即合,在酒楼里点了菜,围在一桌一起吃了顿饭。追命嗜酒如命,他喝的酒比吃的菜还多,庞瑾震惊地看他,甚至忘了扒饭。晏良全程淡定自如,他见多识广,对追命的嗜酒如命表示不过如此。   等三人恰过饭,晏良充分地利用了白来的人力——   “庞瑾就交给你啦。”晏良很诚恳地对追命说,“我要去找我家老爹想见的那位画师,他就麻烦你了。”   庞瑾:“……??”   追命笑着点头:“好啊,交给我。只是不知小公子你,去东北方向还是西南方向找呀?”   晏良一本正经:“当然是去东北方向找他。”   庞瑾憋不住了:“为何不问问我的意见?”   晏良看他,从善如流:“你想怎么回去?”   庞瑾顶着两人满是揶揄的视线,道:“……麻烦追命大哥送我回去吧。”   分别时,晏良将手边的两把油纸伞分给了他们,对着追命疑惑的视线振振有词,道他先前掐指一算,算出今日下午会下一场雨。追命纳闷地看庞瑾相当自然地接过伞,直到和晏良分别后,他也不大理解为何一国太子竟然喜欢算卦……还说的煞有介事。   虽然太阳被云层遮住了……但并不代表一定会下雨吧。   追命的念头才冒了出来,惊雷一响,大雨倾盆而下,而庞瑾早已不慌不忙地撑开了伞,仰头看着他。   “……他算得挺准的?”   追命接过伞,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嗯。”庞瑾深沉地点头,“我起初只当他说着玩的……”   ——谁料到晏良算得准。   追命看他一眼,思忖片刻,问起了庞瑾和晏良认识的缘由,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庞瑾便相当爽快地说了出来。   庞瑾被人套话期间,晏良跟着算出来的结果往东北方向行去,大雪蜷在他怀中探着脑袋望外面的雨幕,喉咙里发出新奇的咪咕声,同时紧紧地扒住了晏良的衣襟。   晏良一手撑伞,一手揣猫,出现在了苦水铺之中。   苏梦枕只见重重雨幕中有一人持伞而来,灰色的身影几乎溶于雨中。来人不急不缓,面容被油纸伞遮挡,唯有怀中露出了一条白色的尾巴。   他心中一动,灰衣、白猫,据他所知,只有晏良会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只是不知为何太子会出现在此处。   苏梦枕查出金风细雨楼中六分半堂安插的细作,今日来苦水铺正是为了惩戒叛徒。   那道身影愈近,苏梦枕便愈发肯定来人的身份。只见太子在那檐下躲雨的老婆婆那停了一会儿,将白猫往怀里拢了拢,伸手将伞递给了那位老婆婆。   那位老婆婆惊讶地看着他,想必不曾料到继人给了她银子后,又有人给了她伞。   灰衣少年将伞递给了老婆婆,朝她展颜一笑,提着裤腿便往屋檐下跑。他先看见了苏梦枕,惊奇之后便朝他露出个笑脸,在苏梦枕身旁站定。   “我来找人。”   不待苏梦枕发问,晏良便坦白地开口了。   他看向不远处的两名年轻人,对着之前那位画师笑了笑:“我找他。”   苏梦枕忍不住看向那边的两人,他方才与他们有一场有趣的对话,不知太子为何想要找其中一人。   他才这样想,太子便对他道:“我家老爹喜欢这位公子的画,希望能见他一面。”   苏梦枕恍然:“……原来如此。”   晏良这话既是对苏梦枕的解释,同时也是说给白愁飞听的。他看向白愁飞,道:“不知这位公子可愿见见我家老爹?”   白愁飞自晏良出场时便揣测着此人的身份,在见到苏梦枕与他相处的熟稔时,对晏良的身份感到了不解。   不是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却能让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以如此态度相待,其身份定然不一般。   白愁飞:“如今下着雨,我没伞。”   晏良:“再过两刻,雨就会停了。”   白愁飞忍不住怼他:“你为何说的如此肯定?”   晏良很淡定:“我算的。”   白愁飞:“……”   白愁飞顿了顿,又道:“我总得知道我要去见何人。”   晏良想了想,正欲开口,便见之前接了他伞的老婆婆飞身跃起,掠了一半后便栽到地上,伴随着重重地落地声,地面上激起了水花。   苏梦枕带来的两人瞬间警戒,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位老婆婆,与此同时,两边残垣倒塌,露出了后面的两排劲弩,粗略一数,至少有四百支。   苦水铺是六分半堂的重地,苏梦枕来此本就犹如深入虎穴,他想到至今未归的花无错——花无错本该去捉那位叛徒,将他带到自己面前——如今两人迟迟未现身,莫非是花无错已遭遇了不测?   白愁飞与王小石早已在残垣断壁倒塌时跃到了交战范围外,看着对峙的双方。   晏良站在苏梦枕身边,与他一同位于对峙中心,面对这番场景也仍不慌不忙。   他看着僵躺在水洼中的老婆婆,又是展颜一笑:“伞上有毒,你中招了。”   包围着他们的弓箭手都忍不住看向地上那位老婆婆——这位老婆婆并非普通的老婆婆,她是祈连山豆子婆婆,身上的破毡名曰“天命无衣”,粘上便会全身溃烂而死,她是位使毒的高手。   亦是六分半堂堂下的老人。   这废墟里共有四拨人,一是为杀苏梦枕而设下陷阱的六分半堂,二是包括苏梦枕在内共有三人的金风细雨楼,三是旁观的王小石与白愁飞,四则是来意不明的晏良。   当然,此时此刻晏良在六分半堂眼中是来意不明的人。   豆子婆婆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只能难以置信地瞪着晏良,她曾以这副模样欺骗了许多人,也杀了许多人,万万不曾料到还能有被人阴的一天。   ——最令她不解的是,连苏梦枕也不曾认出她,为何这少年会将有毒的伞递给她?   晏良抓住想要乱跑的大雪,没搭理豆子婆婆的视线,而是将两边的弓箭手扫视一遍,对苏梦枕道:“我在外面碰见了你楼中的两人,把他俩药倒了。”   “你最好还是再仔细和那两人谈谈。”晏良说的很委婉,苏梦枕听出了他的暗示,默默点了点头。   花无错,大抵也是叛徒之一。   他此刻也懒得想为何太子会知道这么多事,如今没了出其不意威胁他的人,苏梦枕便连同其他两人将弓箭手们都解决了。   大雪不喜欢淋雨,晏良便抱着大雪靠在柱子后,探着脑袋往外望,与废墟外的两位年轻人对上了视线。   王小石朝晏良露出了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白愁飞则是冷冷地看他一眼,别过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今天称了□□重,我这两个月里吃了睡睡了吃,竟然没胖!   虽然本来也没多瘦hhhh感谢在2020-03-21 18:11:56~2020-03-22 23:2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然公子 30瓶;玖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寄长风(十二)   雨停的时候, 废墟中站着的人只剩下了六个人。   晏良带着苏梦枕去苦水铺废墟外的缸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花无错与那个叛徒。   苏梦枕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勉强压下喉中的痒意,他向晏良道谢,晏良看着他, 微微点头。   晏良在苦水铺外遇见花无错, 他看出其中关窍, 以防万一将两人药倒后塞到了缸中。   苏梦枕抬眼看向晏良,沉默片刻, 仍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为何晏公子会知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事情?”   他没料到花无错是叛徒,但更料不到的是, 太子为了找人出现在这里后替他解围。   太子似乎什么都知道。   晏良摸着大雪, 心想自己要是说出来估计苏楼主不会信,更何况那也不能说——他总不能直接说,他为了找人让监视器在这周边探路, 结果看到两个人凑在一起偷偷摸摸嘀嘀咕咕地商量些什么吧?   听到苏梦枕的名字晏良就觉得不妙, 再继续听又听到了六分半堂的名号, 晏良想着就算药错了也没什么, 只是迷药也不会死人,便悄摸摸地出手,把两人药倒后塞到了缸中。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但看苏梦枕的样子, 好像还真碰上了那个“万一”。   苏梦枕神情凝重,显然是想起了可疑之处,晏良甚至隐隐觉得他有点难过。   晏良不会安慰人, 更何况苏梦枕也不是需要安慰的人。因此晏良只当不觉,认真地回应了苏梦枕的问题:“我不能说。”   苏梦枕也认真地回答了他,干脆利落地回了个好字。晏良就喜欢他这样的爽快人,两人谈了一会儿, 晏良婉拒了苏梦枕派人送他回府的提议。   王小石虽然听着他们谈话,眼睛却看着晏良怀中的白猫。白愁飞神色冷淡的听晏良和苏梦枕谈话,对晏良的身份猜了又猜,却还是猜不出能让金风细雨楼的楼主礼遇有加的人会是什么身份。   江湖中并没有姓晏的名人。   苏梦枕带着六分半堂的俘虏出了苦水铺,晏良对他道要同那两位年轻人谈谈,让他只管回去处理楼中事物。   他与两位年轻人擦肩而过,苏梦枕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此时也不是该问名字的时候。因此苏梦枕只是朝他们微微颔首,带着人离开了。   晏良立在废墟中与废墟外的两位年轻人对视,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在下晏良。”   王小石笑容明朗,道:“我叫王小石。”   两人一齐看向白愁飞,青年眉头微皱,但仍是道:“白愁飞。”   晏良抱着猫朝他们走近,边走边道:“我家老爹想见一下白公子,不知白公子何时有空?”   白愁飞不答反问:“你看我像是很忙的样子吗?”   晏良心想这大兄弟脾气不太好啊……   王小石不明白为何白愁飞心情突然就不愉快了起来,明明方才躲雨时白愁飞还笑得很开心。他朝晏良歉然一笑,收获了一个温和的笑脸。   晏良没纠结白愁飞的语气,见对方并不拒绝去见他家老爹的邀请,便商量了下明日见面的时间,道他届时会派马车去接白愁飞。   王小石眼巴巴地瞅着晏良,晏良和他对视,团了团手里的大雪,道:“我老爹住的地方不让陌生人进,对不住啦。”   白愁飞跑了下神——他在思考这江湖、京城中是否有哪家姓晏的大户。   等再看向身边的两人时,白愁飞发现王小石已经开始抱着晏良怀里的那只白猫,摸了又摸,蹭了又蹭。   “它有名字吗?”王小石问。   “有的,它叫大雪。”   晏良垂眸看着在王小石手中打滚卖萌的大雪,心中对它自来熟的程度表示震惊。   白愁飞:“……”   三人出了苦水铺,晏良站在巷口又说了一遍明日会派人来接他的事,白愁飞不耐烦地听他讲,末了将大雪从王小石手中抱出,塞到了晏良怀里。   晏良揣着有些受惊的大雪,又同王小石说了几句话,白愁飞在一旁不发一言,对性情率真的王小石能和晏良聊到一块儿并不惊讶。   晏良同王小石聊了一会儿,得知了王小石是在京城中的回春堂做药师,不免想起了庞瑾此前曾提到在一个医馆里遇见了一个年轻药师。   他心里不大确定,便没提这回事,在向两人道别后便与他们分开了。   王小石虚握着手,望着晏良的背影十分怅然,似乎在回想大雪的手感。白愁飞看不下去,拉着王小石便离开了这个地方。   两人回了客栈,白愁飞为傍晚发生的事而夜不能眠,将那些事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白愁飞心有远志,苏梦枕名声在外,他自然是向往过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与其相识并扬名天下。   只是晏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却一副与苏梦枕这般人物十分熟稔的模样,难免让人抑郁——他苦苦追寻的事物,对他人来说触手可得。江湖名人,随意交游,而白愁飞甚至连见也难见得一回。   白愁飞有预感,此次答应晏良的邀请,或许会成为他出人头地的捷径。   然而他再怎么对晏良的身份多加猜测,也没料到晏良会是当朝太子。   第二日,晏良派来的马车接了白愁飞去皇宫,白愁飞一开始不知道马车要去何处,他也不愿问车夫,便将车帘子掀开一角,记着周边的景物。   马车行的愈久,周围便愈来愈安静,白愁飞打量了一会儿,心跳逐渐加快——   马车在宫门处停下来时,白愁飞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面上不显,冷淡且镇定地下了马车,瞧见一身正装的晏良在宫门处站着等他,两边的护卫不住地往白愁飞脸上看——他们好奇这个让太子殿下等待的人到底是何人。   车夫下了马车向晏良行了一礼,晏良微微侧身避开。白愁飞只听见车夫对自称晏良的少年的称呼:“太子殿下。”   白愁飞面上镇定,走至晏良身前,半晌说不出话来。   今天没有早朝,但晏良为了见他的皇帝老爹,不得不暂且抛弃宽松舒适的灰袍,换上了繁重的正装。   他在这里等了并没有多久,几乎是卡着时间到这里等白愁飞。   晏良向青年点了点头,语气相当自然:“马车不能进,劳烦你跟我走一趟了。”   白愁飞无言地与他同行,瞅着晏良一副相当自然的模样,几乎要怀疑这人昨夜有向他介绍真实身份,而自己并未听见。   “……你并未说你是太子。”白愁飞道。   晏良四处张望了下,见周围没人,便双手拢在袖中,懒洋洋地走路。他听了白愁飞的话,回应道:“不必我说,你这不知道了嘛。”   白愁飞心道这能一样么?   “可你甚至未对我报上真名。”他又接着道,“「晏良」是假名。”   晏良振振有词:“我在皇宫外是晏良,在宫内才是赵桓。你没看苏楼主也是这么叫我的吗?”   白愁飞不想和他说话了。   这人总是能找角度刁钻地回应他的话。   赵佶提前收到了太子的消息,兴奋地在御书房内等待着白愁飞,等见了白愁飞后喜悦之余又多了几分欣赏。   ——原因无他,白愁飞姿容潇洒,才情过人,正是赵佶欣赏的类型。   赵佶欲与白愁飞交流绘画技巧,晏良瞅着没自己的事,便告退了,临走前丢给白愁飞一个鼓励的眼神:大兄弟!相信自个儿,出人头地不是问题!   白愁飞抽了抽嘴角,佯装未察。   赵佶这人看见喜欢的东西就走不动道,更别提他痴迷绘画,如今有人与他聊这个话题便闭不上嘴,拉着白愁飞叭叭叭地一通说。白愁飞深知这是他的机会,便耐心地同这位大宋皇帝交流绘画技巧,几乎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交代给了对方。   他们俩在书房里叭叭叭,晏良朝守在御书房外的米有桥露了个笑脸,便麻溜地出了宫,回了太子府邸。   白愁飞有赵佶看着,不是被赵佶派人送回客栈,就是被赵佶留在宫中。无论哪个,白愁飞都无需晏良担心了。   难得的没有早朝的一天,晏良决定继续出去找庞瑾玩。被追命送回家的庞瑾指不定连家底也被套出,晏良虽然不担心这回事,但还是认为自己有必要再去问问庞瑾说出了多少——看看庞昱的孙子和庞昱比,到底哪个更好忽悠些。   他乐呵呵地回了太子府邸,换了灰袍后抱着大雪又出了门,无巧不成书,方应看终于在时隔一月后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上好狼毫笔”来见晏良了。   晏良看着前方这辆华丽丽的马车,隐隐肝疼——他简直好奇方应看到底在宫中、在太子府邸中安插的具体人手,怎么每回来的都这么巧呢?   方应看一手撑着窗帘子,探着脑袋朝晏良微笑:“太子殿下。”   他的笑容天真烂漫,无邪纯真,是极易将人蒙骗的表现。   晏良和怀里的大雪一齐看他,一人一猫同时无言。晏良同方应看对视片刻,重拾奥斯卡小金人级演技,回给对方一个温和真挚的笑脸:“方小侯爷,真巧啊。”   方应看毫不脸红,点头附和:“是啊,真巧。”   作者有话要说:  【和白王二人分别后】   晏良:啊,忘了说我是太子诶。   白愁飞(纠结疑惑):那人谁啊?   王小石:想再摸猫。   *   【第二天再见时】   晏良:哦,我是太子。你知道了。   白愁飞:……早说啊!   *   【被方小侯爷堵住】   晏良(笑):好巧。   方应看(笑):好巧。   晏良:巧你妹。感谢在2020-03-22 23:29:30~2020-03-23 21:4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说他不秃 10瓶;只是一个友人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寄长风(十三)   方应看热情地邀请晏良上了马车, 并打算送他一程。晏良欣然同意,上了马车后同车夫说了下目的地,随后接过方应看递上来的毛笔,打开看了看, 笑道:“有劳小侯爷费心了。”   方应看笑得有些腼腆, 道:“这是臣应该做的。”他顿了顿, 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想去何处?”   晏良合上盖子,将笔盒塞入袖中, 抬头看他,也笑:“去我一个朋友家, 小侯爷应当见过他的。”   方应看佯装思索:“……不知太子的朋友是哪家公子?”   晏良移开视线, 笑着看大雪在车厢中四处探索,道:“小侯爷曾为他指过路。”   方应看恍然大悟:“原来那位总是迷路的小公子是太子的朋友。”   晏良点头:“是呀,你说巧不巧?”   方应看:“确实巧。”   大雪在方应看身侧蹲下仰头看着他, 方应看和它对视一眼, 伸手欲摸, 大雪却自发地凑近蹭了蹭他的手心。   晏良看见后对大雪不认生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小家伙似乎对着谁都能卖萌求蹭。   方应看微微挑眉,再抬眼时笑意诚挚:“殿下的猫长大了很多,臣记得当初见它时, 它还是个瘦瘦的小家伙。”   晏良乐得和他谈这些,怀念道:“确实长大了很多……现在晚上睡觉还会把我压醒。”   方应看:“……原来殿下是和它一起睡的么?”   晏良拉长了语气:“深夜一人独眠难免孤独寂寞冷,有大雪陪着倒也不错。”   方应看想到他曾听到过的消息——太子拒绝了某些人献上的美人——原来是不爱美人只爱猫吗?   马车缓缓行驶, 方应看再三观察之后,确认了太子从傅宗书那儿挖来的墙角顾惜朝并没有跟着太子。   此前跟着太子的护卫是方应看安插的人,顾惜朝倒戈向太子后被太子选为了护卫,之前的那人至今仍在太子府邸中当差。   顾惜朝前不久便不见人影, 想来是太子派他去做了什么事,却并未张扬。   能躲过京城诸方势力的耳目,太子显然不止其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   当然,若说不可貌相,方应看与晏良可谓是旗鼓相当,半斤对八两。   两人在马车上进行了一场友好的谈话。方应看谈到今日被接入宫中的画师,是为试探昨日苦水铺之事;晏良滴水不漏,能说的都说,不能说的就不说,坦坦荡荡。方应看惊奇于晏良的坦诚,又好奇于对方未做解释的部分的真相。   方应看不得不承认晏良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他与太子在宫中的谈话就像普通臣子间的对话,如今出了宫,太子与他交谈时却显得随性了许多。   太子甚至直接让他叫自己的假名,方应看自是婉拒,选了个折中的称呼,叫他为晏公子。   这样让方应看有种错觉——他真的是晏良的朋友。   然而事实上,他们只交谈过几次罢了。   马车在庞瑾家门前停下时晏良和方应看刚结束了一场友好的对话,晏良抱着大雪下了马车,向门口的小厮露出来一个微笑。那小厮兴冲冲地进了屋内报告,而晏良则是看了眼方应看,问他:“小侯爷不走吗?”   方应看笑了笑:“我想见见晏公子的朋友。”   庞瑾听到小厮报告晏良乘着辆很华丽的马车来了,纳闷又疑惑地出了门,却见晏良抱着大雪站在那辆华丽的马车旁和马车中的人对话。   庞瑾定睛一瞧,看出马车中探着脑袋的人正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方应看小侯爷。   方应看抬头看他,朝他笑了笑:“小公子可还记得我?”   庞瑾猛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道:“记得记得,是小侯爷送这家伙过来的吗?多谢您啦。”   被称为“这家伙”的晏良笑着瞥他一眼,庞瑾只做不觉,而方应看对庞瑾的话感到讶异,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少年,顿了顿,道:“既然晏公子到了你朋友家,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晏良百无聊赖地点头答应,庞瑾则是目送着马车启程离开,晏良握着大雪的爪子拍了拍掌,道:“别看了,我又来找你玩啦。”   “你真是忙的时候特别忙,闲的时候又特别闲啊。”庞瑾嘀咕了一句,不忘问昨天晏良说起的事,“你找到你家老爹想见的那位画师没?”   “找到了,还和苏楼主偶遇啦。”晏良道,“我今天是真的闲,不若去找个人一起出去玩吧?”   庞瑾十分好奇晏良到底是什么身份,有时忙得不见人影,有时又闲得发慌,只是两人之前定下过约定,他便不打算追问,只等着哪天晏良主动对他说出口。   他跟着今日是真的闲的晏良去了一家客栈,见到了曾为他指过路的年轻人。   晏良看着相认的两人,默默撸猫,不由得感叹京城实在是太小了。   王小石见晏良一人,便问起了白愁飞,晏良道白愁飞被他老爹拉着在讨论绘画的技巧,让王小石安心。   庞瑾也在琢磨着京城实在是太小,他认识的好多人竟然不知为何也同晏良认识了,果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么?   三个有缘人结伴出游,王小石来京城来了半年,比庞瑾和晏良更知道京城中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便带着他们去玩。   晏良跟着两个年轻人在京城中四处乱跑,他玩得很开心,只是苦了那些暗中跟着他的人。   六分半堂的人发现了蔡京一党的人,有桥集团的人暗中观察,而蔡京一党的人还暗戳戳地计划着该什么时候出手。   被各方势力盯上的晏良莫名浑身一凉,抱紧了怀中的大雪,心想自个儿要是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保不准会直接丢了性命啊。   *   三人玩了一天,心满意足地分别了。晏良送了庞瑾回家,走在去往太子府邸的路上时,碰见了昨天与他见过一面的追命。   追命倚着墙壁,笑嘻嘻地同他打招呼:“太子殿下好。”   晏良已经从庞瑾口中得知了昨天发生的事——庞瑾那个憨憨确实把家底都透出去了,连两人一同去给「晏爷爷」上坟的事也说了出去。   对庞瑾来说为祖父的旧友上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他可以对送他回客栈的晏良说起这件事,自然也能对为他指过路也送他回家的追命说起这件事。   但对晏良来说却有些微妙,他就怕有些有心人知道后瞎想,顺便堵住他谈谈这回事。   此刻追命来堵晏良却不是为了「太子的假名与他朋友祖父的旧友同名」而来堵他,而是因为诸葛正我想见他。   诸葛正我在深思熟虑后,决定与太子来一场深刻的对话。太子如今立场明确——他站在蔡傅一党的对立面,却从不向朝中其他派系的大臣表明态度,.即便对着朝堂上隐隐与他站成一队的大臣也是温温和和的。   对待诸葛正我亦是如此。   只是太子下了早朝后要么是去后宫中与官家蹴鞠写字,要么是急匆匆地回府学习课业……诸葛正我即便想找太子谈一场,也鲜有机会。   因此,昨日诸葛正我在得知追命送了太子的朋友回家,便拜托他在庞瑾家附近堵人。   追命成功地见到了太子,他认为太子知晓自己的来意,便在打了声招呼后笑嘻嘻地等待回应。   晏良沉默一瞬,认命地走上前去,懒洋洋道:“追三爷好。”   无需多言,追命带着晏良甩开了跟踪的人,去了一家酒楼,诸葛正我在二楼雅间中等待着他。   酒楼中,诸葛神侯耐心地等待着太子,默默想着接下来要对太子说的话,纵然有些大逆不道,但考虑到大宋的境况,他不得不说。   无情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他并未见过太子,仅从世叔与追命对太子的描述、以及某些大臣对太子的讨论,在脑海中勾勒出了太子的形象——那是一个温和而又随性的少年,一个作为太子,平易近人,会成为仁君的少年。   对话声自楼道中响起,无情听见了追命爽朗的笑声,以及陌生的少年音——   “有空了你带我喝酒啊。”   太子殿下如是说。   无情默默地想他得想法子减少追命的喝酒次数了——怂恿太子喝酒,是个臣子该做的事么?   追命浑然不觉自己大难在即,笑吟吟地推门而入,将晏良迎进屋中,随手捞了两把椅子拉着晏良一块坐下,兴致勃勃地向两人邀功:“我把太子带来了。”   晏良矜持地颔首:“各位好。”   大雪相当自来熟地跳到桌上蹲下,望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喵”了一声。   两个大男人看着它时眼神都柔和了一瞬,复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诸葛正我郑重道:“太子殿下愿意来见我,是否表明了您对我要说的话有所猜想?”   晏良将双臂摆在桌上,正色道:“是。太傅请讲。”   “如今大宋飘摇,官家无所作为,太子殿下您是如何想的?”诸葛正我目光如炬,“我观殿下不喜蔡京一党,不与其同流合污,却也不与其他大臣交往……您莫非想一直这样下去么?”   晏良摸了摸鼻子,笑道:“我自然是不想的。”   “那殿下为何总是孤身一人?您若是将与朋友玩耍的时间放在结交人脉上,凭殿下的资质,想必蔡京一党也不敢贸然行刺您了。”   “因为我懒。”晏良回答的十分干脆,“我既然是太子,迟早会是皇帝。结交人脉于我来说过于麻烦,我不喜欢带着目的性的交往。”   他顿了顿,又道:“只要我家老爹不厌弃我,我便仍是太子;只要我还是太子,他们便奈何不了我。况且,我这个太子做的出色了,自然会有人站在我这边。”   月光隔着窗纱映在太子脸上,少年眼里亮着星光。   “太傅您与苏楼主不正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太子殿下如是说。   作者有话要说:  朕来也   大家晚好=3=   好好休息,明天该上班的上班,该上网课的上网课~感谢在2020-03-23 21:43:41~2020-03-24 22:4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光泅渡者 19瓶;被石兰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寄长风(十四)   太子过于自信, 自信到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的话初听之下并无问题,还有那么一丝道理,然而细想之下却又有点不对劲。   ——太子殿下未免太心大了些。   诸葛正我缓了缓,道:“……殿下说的有道理,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官家耳根子软, 殿下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晏良明白诸葛正我的担忧, 如今他已和蔡京一党撕破脸皮,而赵佶还天真地不知朝堂上早已暗流涌动, 有时甚至还会拉着蔡京和晏良一道赏画写字。   “我晓得。”晏良笑道,“太傅相信我, 我很高兴, 但有些事强求不得。”   赵佶如今对晏良信任有加,对他不过分的提议都会欣然应允,晏良除了与朝臣少有往来, 处理公事却是一本正经, 挑不出错。   诸葛正我无奈, 太子殿下和赵佶性子不同, 却同样的随意。纵然随意的方面不同,但身为臣子,诸葛正我倒希望这对父子能正经一点。   如今诸葛正我想说的话因为晏良的回答不必再说, 只因彼此间心知肚明。诸葛正我思索片刻,问道:“不知殿下为何要招揽顾惜朝?他应是傅宗书的人。”   晏良没有问他为何会知道顾惜朝是傅宗书的人这样的傻话,解释道:“我身边可用的人不多, 连挑的护卫也是别人家的,顾惜朝这样的人才送上门来,招揽他既能气傅宗书,也能让我多一个得力助手, 我当然要招揽他啦。”   诸葛正我:“……”   这句话槽点很多,他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顿了顿,诸葛正我决定当作不曾听见太子有关“能气傅宗书”的话,而是问了最令他在意的一点:“殿下身边的护卫是别人家的?您可知他是谁的人?”   晏良笑吟吟道:“是方应看方小侯爷的人。”   无情在一旁凝眉,他与神通侯方应看有过交集,知他并非其表现出来的那般人畜无害,与朝中人联系颇多。太子身侧有方应看的人,并不让人意外。   无情沉思时诸葛正我接着问晏良那个护卫如今的下落,晏良道那护卫如今还在他府里办事,他的护卫已经换成了顾惜朝。   诸葛正我放下心来,他认为太子做的没错,若是直接将那护卫处置了,难免会引起方应看的不满,但同时又对晏良直接任用顾惜朝办事而感到忧虑。顾惜朝背弃了傅宗书,保不准亦会为了别的物什背叛太子。   晏良看出他的忧虑,很爽快地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整个人都带着股莫名其妙不知缘由的自信。   诸葛正我心道晏良这番话和苏梦枕简直如出一辙,两个年轻人在这方面竟然有相似之处。   他心中慨叹,浑然不知晏良只是偷懒不想拉拢人——对晏良来说,顾惜朝就是傅宗书送到他眼前的人才。   “顾惜朝如今在何处?”诸葛正我想见见顾惜朝,“殿下为何不邀他进来?”   晏良摸了摸后脑勺,道:“他现在不在我身边,前些日子就启程出京了。”   诸葛正我:“……顾惜朝不是您选的护卫吗?”   顾惜朝外出,也就是说,太子身侧一个能保护他的人也没有,而太子还连着两天得了空闲跑出来找他的朋友玩,在京城中乱跑。   晏良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身边无人可用,就让顾惜朝为我出去办事啦,我家老爹也知道的。”   诸葛正我忍不住扶额,他发现太子总是能做出出乎他意料的事,说出出乎他意料的话——顾惜朝离京一事连他也未曾听过,更遑论知晓官家与太子在此事上的交流——也许太子与官家私底下的关系好到连他也不明晰的程度了。   晏良继续道:“顾惜朝想出人头地,所以我让他去边境作一番实事,我同皇帝老爹提起这回事,他便给了我手诏,让顾惜朝随意去做。”   他寥寥数语便概括了这件事,诸葛正我发现自己高估了官家和太子的随意性子:官家随意地把御诏给了太子随意招来的谋士,太子随意地同意了顾惜朝离京——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不正经的太子在结束这场深谈后便起身告辞,大雪看到他站起身来,忙抛弃了方才还与它深情对视的无情,身姿矫健地跃上晏良肩头,居高临下地对着下方的三人“喵”了一声。   无情的视线跟着大雪,最终停在了晏良脸上。少年太子笑意明朗,道了声再见便转身离开,追命看看屋里的两人,又看看晏良的背影,很懂事地跟着晏良出门送他回府。   屋内无情与诸葛正我心情复杂地对今夜发生的事交换了看法,末了室中沉寂片刻,诸葛正我问无情:“你认为太子是否可以为君?”   无情迟疑了下,点头:“我认为他可以。”   只是如今的太子年轻,不知晓何是为君之道,性子随意,行事间显出几分少年意气。   *   年纪很大的少年太子被追命送回府邸,简单的洗漱后便上床躺尸。大雪兴奋地在他身上四周打滚,晏良趴在床上想了一会儿,按住在自己脑袋上蹦迪的白猫,掀开一旁的被子滚了进去。   大雪蹲在他胸膛上歪头盯着他看了他一会儿,亲昵地将爪子拍他脸上,连着拍了四下,最后送给他一个轻吻和一声软绵绵的喵叫,在一旁卧了下来。   晏良借着月光看了看日益壮大的大雪,对自己今夜的睡眠质量感到忧心。   第二日,晏良上早朝,盯着双黑眼圈与诸葛正我在宫门口见了面。   诸葛正我心中微动:“殿下您昨夜莫非没休息好?”   晏良以袖半掩脸,打了个哈欠,道:“昨晚我家大雪把我压醒了。”   误以为太子是因与他谈话后而彻夜考虑国事的诸葛正我沉默了,良久才道:“殿下与您的猫是一起睡的啊。”   “嗯。”   晏良点头。   大雪白天玩得累了,晚上睡觉总是不自觉地往他身上蹭,晏良还在习惯这件事。   早朝上晏良又和蔡京怼了一波,全程面带笑意,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错来。赵佶心不在焉,对晏良的话给予的全是赞同的回应,即使蔡京与傅宗书多方夹击,赵佶也不改其意——他压根都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改什么改,总之太子说的没错就对了。   下了早朝,赵佶朝晏良挥挥手,让他跟着去后宫。   晏良把蔡京嫉妒羡慕恨的眼神抛之身后,跟着赵佶到了御花园,白愁飞坐在亭子里画画——他昨天被赵佶留下来了。   赵佶喜爱白愁飞的一身才华,已经封了他为翰林图画院的侍诏,同时还想赏赐他,却不知该如何赏赐。晏良被赵佶拉过来是想让晏良为他提个建议。   白愁飞人如其名,只想一飞冲天,小小的一个侍诏并不能满足他。更何况他虽然擅丹青,但更希望能凭借一身武功崭露头角出人头地。   晏良和白愁飞对视,眼神交流一番后,他对赵佶说了一番话,成功地忽悠了赵佶答应让白愁飞在他手下办事。   赵佶心想难得太子找他要一个人,给他也无妨。若是今后再想找白愁飞,可以直接去找太子。   他对白愁飞道:“太子说你在外面还有一个朋友,今日你便跟着他出去见见你的朋友,之后的事太子会为你安排的。”   白愁飞不留痕迹地瞥了眼一旁笑意悠然的太子,稽首作揖,恭敬地应了声是。   赵佶焦灼于练习白愁飞教给他的技巧,像模像样地问了下晏良的功课,便将两人打发走了。   晏良慢悠悠地走在出宫的路上,白愁飞瞅着他的懒散模样,微微皱眉:“你在想什么?”   他这话毫不客气,晏良佯装惊讶:“我可是太子哦?你说话太不客气了。”   白愁飞冷哼:“那你看看你自己,像个太子吗?”   晏良垂下眼,看了看自己揣在袖子里的手,诚实道:“不像。”   不像太子的太子带着白愁飞乘马车回了太子府邸换了身衣裳后,又带上大雪出门。   白愁飞看着那只白色的大猫,道:“你总是带着它。”   晏良握着大雪的两只爪子拍了拍:“它这么好看,我舍不得丢下它啊。”   大雪朝两人“喵”了一声。   王小石今日在回春堂替人看诊,他担心白愁飞担心了一整晚,见到白愁飞很是高兴。两人在外面等了他一会儿,王小石兴冲冲地向他们奔了过去。   他先和白愁飞交谈了几句,随后便和晏良热热闹闹地谈了起来,白愁飞见两人一副熟悉的模样不由得有点纳闷,晏良适时地解释:“昨天我和我朋友来找王小石玩啦。”   白愁飞批判他:“不务正业。”   晏良笑嘻嘻的:“你来帮我务可好?”   白愁飞冷冷地看他一眼,不搭理他。面对晏良时,他总是会忘记这人的身份,只因这人平易近人的不像个太子。   晏良见他不回答也不恼,他说的正是心里话,白愁飞是个大人才,和顾惜朝一样,不用白不用。   他不务正业,让别人来帮他务不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给手机换了个新字体,看着超舒服哒感谢在2020-03-24 22:49:08~2020-03-25 23:21: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白 10瓶;墨默喵呜、小朋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寄长风(十五)   尽管晏良这个太子不靠谱, 但白愁飞不会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晏良提议让他来太子府邸住时,白愁飞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两人进行了有关王小石安排的谈话,白愁飞原本是和王小石一起住在客栈中, 如今他答应了去太子府, 总得对王小石说清这回事。白愁飞说到他和王小石相识的起因——他们在湖北黄鹤楼下的街道相遇, 那之后被卷入了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争斗之中,晏良听到此处微微扬眉:“你们和金风细雨楼这么早就有交集了?”   “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名扬武林, 碰见他们的人并不奇怪。”   白愁飞想起了之前在苦水铺见到的苏梦枕,微微垂眸, 他虽然替金风细雨楼的人办了事, 但那人显然不会在苏梦枕面前提到自己。   像苏梦枕这般位居高处的人,是不会有闲心去了解那些没用的消息,即便入了耳, 也不会放在心上。   晏良敏锐地察觉到白愁飞突然抑郁了一瞬, 不知道这人又想到了什么东西, 但对方想什么是对方的事, 晏良还是接着说:“要不你和王小石一块来我家里住。”   白愁飞收回心神,皱眉看他:“你不是想隐藏身份么?小石头去你府中,定然会知晓你的身份。”   晏良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我迟早得说,况且我正想和庞瑾说这件事呢。”   白愁飞略一思考,便知道晏良口中的庞瑾是那夜带着晏良来他摊前买画的少年, 如此想来他似乎得感谢庞瑾。若非庞瑾带了太子来买画,他也不会在皇帝面前露脸。   晏良:“对啊对啊,感谢庞瑾吧。”   白愁飞:……   晏良顶着白愁飞的死亡视线麻溜地告辞,让他在王小石下班后带他回太子府邸, 而他自己则要去找苏梦枕。   白愁飞眼见着他将找苏梦枕、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这件事说的像去朋友家拜访般自然,愈发坚定了出人头地的信念。   晏良挥别了白愁飞,便往汴京城郊外的玉泉山走,金风细雨楼正是位于玉泉山上。   他已经对着诸葛太傅将苏梦枕划分到了他这边,总得过去表示一下,而且晏良也有点想了解下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现状。   自从太子前两日插入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争斗中坑了六分半堂的人、破坏了针对苏梦枕的陷阱后,六分半堂的人便开始注意起太子来,外加太子总是满京城乱逛,找到太子易如反掌。   派人跟着太子是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的指示,只因先前傅宗书派人刺杀太子不成,蔡京便让六分半堂寻找机会下手。雷损彼时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直到太子搅局。   太子横插一脚,导致六分半堂针对苏梦枕的计划泡汤,如今金风细雨楼手中还有六分半堂的人质,这叫人如何不对太子生恼?   现今太子往玉泉山去,六分半堂的人自然不能跟进金风细雨楼的辖地内,望着太子的背影,迟疑片刻,返过身回去向上头的人禀报了。   苏梦枕正在和杨无邪商量他们手中六分半堂的人质该如何处理,便有信鸽飞来,纸上写着山脚下有一灰衣抱猫少年求见。   晏良到达玉泉山山脚后便向那儿守着的仁兄打了招呼,十分诚恳地表示了想见苏梦枕一面。信鸽飞去又飞来,山脚的守卫打开纸条看了看,带着晏良上了山腰金风细雨楼的驻地。   从山脚往上望,只能望见丛林中若隐若现的建筑一角,愈往上走,金风细雨楼全貌便逐渐显露出来   当晏良到达山腰时,苏梦枕已出了正厅,在门口等着他,向他颔首:“晏公子。”   苏梦枕自小身罹重疾,体质羸弱,之前在雨中对敌耗心费力,今日再见,他脸色苍白了些,但仍是笔直地立在楼前,眼中火光依旧。   晏良握着大雪的爪子朝苏梦枕挥了挥,笑吟吟地问好:“苏楼主。”   苏梦枕只将遇见太子的消息告诉了身边的几个人,他一向用人不疑,不曾料到身边的人会有六分半堂的间谍,如今太子便是晏良的消息已经传出,苏梦枕在审过那些间谍后得知此事,对晏良抱有几分歉意。   他见了晏良便将其迎入会客厅,对此事先向晏良道了歉。晏良毫不在意,道:“他们迟早会知道,毕竟我有空就找庞瑾玩,再傻也会发现的。”   苏梦枕不得不承认晏良说的对,甚至还为对方明知此事还心大的往外跑而默然。   大雪毫不怕生,见晏良和苏梦枕开始谈话,便从晏良怀中跳下,开始探索陌生的环境。   晏良看了它一眼,握了握两双爪子,见它兴奋又高兴,便没管它。苏梦枕跟着看了一会儿后也收回视线,问道:“晏公子来找我做什么?”   晏良道:“昨晚诸葛太傅找我谈话了。”   苏梦枕看他,等晏良继续说下去。   只见太子殿下摸了摸鼻子,坦荡荡地道:“我对太傅说,苏楼主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苏梦枕明了晏良的来意,淡淡道:“太子因何如此肯定?”   他此时改换称呼,便是打算认认真真地和晏良来一场对话。苏梦枕知道赵佶不是个好皇帝,而太子平易近人,却不大靠谱,行事叫人摸不着头脑。   晏良一本正经道:“因为诸葛太傅是我这边的,苏楼主又和诸葛太傅是一伙的,那你当然也和我是一伙的。”   苏梦枕:……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苏楼主心怀天下,我家老爹指望不上,你不如试着相信我。”晏良语调轻快,笑意盈盈,“毕竟我才是太子啊。”   苏梦枕听他相当自然地说官家指望不上,再听他之后说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无言地看着他。   晏良很诚恳地与他对视,苏梦枕沉默半晌,道:“太子殿下信任我,是我的荣幸,若是殿下真能像你自己说得那般,我便是你这方的。”   若晏良做不到,苏梦枕便不会再支持他。   晏良笑道:“苏楼主愿意站在我这边,是我的荣幸才对。”   苏梦枕定定地看着少年太子的笑脸,随后移开了视线。他不希望自己又一次错信于人,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太子不会让他失望。   俩人谈完了掏心窝子的话,晏良随口问起苏梦枕对六分半堂奸细的处置,苏梦枕面色微沉,看了眼晏良,道:“他们还活着……你来的不是时候。”   晏良对苏梦枕加的一句话一头雾水,他们刚刚还谈的很愉快,怎么就成了来的不是时候了?   “今日六分半堂总堂主会来,他来找我要他们的人。”   苏梦枕神情沉重。   雷损实力不凡,愿意来玉泉山要人,这既是示威也是炫耀,苏梦枕虽已想好了应对的法子,却还是为被雷损轻视而不愉。   苏梦枕是狂傲的,他的傲气不允许有人轻视他,那是对他的侮辱。   晏良撑着下巴在一旁看他,问道:“若是雷总堂主来了,我要躲一下吗?”他顿了顿,又恍然道,“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躲好像也没用。”   苏梦枕疑惑地偏头看他,似是在问为何六分半堂的人会知道他在这里。晏良适时地解释:“我没说么?六分半堂的人一直跟在我身后,看见我往玉泉山来了后便离开了,我估计他是回去禀报了。”   苏梦枕:“……你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殿下以后有事还是早点说为好。”   晏良摸了摸后脑勺:“好。”   由于晏良突然说出来的事情,苏梦枕便不打算让晏良避开了。如今他和太子结成同盟,倒不如直接向六分半堂宣告,同时也能让蔡京一派忧心几日。   他们转移阵地,去了正厅等六分半堂的人,期间玩嗨了的大雪东跑西跑,晏良的视线跟着它转,苏梦枕闲的没事,也跟着一起看它。   六分半堂的人来了,只是来的人却不只是雷损,与雷损同行的人还有一个白衣年轻人。   苏梦枕深深地望了眼那位低头地年轻人,向雷损迎了上去,道:“雷总堂主。”   雷损也回道:“苏楼主。”   雷损向苏梦枕介绍了他身侧的年轻人——即使他不说苏梦枕也知道那年轻人便是六分半堂的大堂主狄飞惊——苏梦枕反过来也介绍了晏良,当然,并没有说出晏良的太子身份,虽然他们都心知肚明。   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老大谈话,晏良无所事事,在一旁看他们打机锋,而狄飞惊则是在一旁浅笑。   雷损长袖善舞,心机深沉,苏梦枕最是讨厌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交谈间隙,他随意往旁边瞥了一眼,只见晏良正抱着大雪往狄飞惊面前凑……   苏梦枕:……   他瞬间收回视线,不想再往那处看了。   大雪伸脚戳在狄飞惊膝上,尾巴不经意间从他脸上蹭过,它喵了一声,开心地打招呼。   “喵~”   “公子还记得我吗?”晏良亲热地同狄飞惊打招呼,“我们一起在河边钓过鱼。”   狄飞惊垂首看着大雪,轻声道:“记得。”   他当然记得。   记得太子的声音,和面前的这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  苏梦枕:……太子太不正经了。   感谢在2020-03-25 23:21:29~2020-03-26 23:0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音时雨无 10瓶;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寄长风(十六)   苏梦枕在和雷损东扯扯西扯扯, 礼貌而又疏离。然而晏良浑然不觉新盟友的良苦用心,还在抱着大雪和狄飞惊唠嗑,狄飞惊竟然还给予了回应。雷损心下奇怪,回头望了一眼, 便瞧见太子的那只白色的肥猫在狄飞惊的腿上打滚。   晏良注意到他的视线, 朝他微微一笑, 雷损面色深沉地看他一眼,转过脸又同苏梦枕继续说话了。   太子在这里并不是太子赵桓, 而是苏梦枕的朋友晏良,雷损这个六分半堂总堂主不搭理对头的朋友, 再正常不过了。   晏良被无视了也不恼, 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大雪在狄飞惊腿上蹦迪,狄飞惊伸手摸着大雪。   “它长大了。”   狄飞惊说。   “对,长大了。”   晏良撑在椅子扶手上看着在狄飞惊腿上打滚的大雪, 感叹:“它挺喜欢你的。”   狄飞惊只是垂眸看着腿上的白团子, 笑着不说话。   当苏梦枕仗着手里有六分半堂的人而向雷损提出不平等条约后, 无奈应下的雷损的表情很难看。毕竟有理的是金风细雨楼, 被苏梦枕逮住这一点薅了毛是他理亏。   而这一切都是拜太子赵桓所赐,雷损看着晏良的眼神十分不友好。   雷损和狄飞惊带着人质走了,晏良摸着大雪看苏梦枕, 青年眉梢眼角都带着轻快的笑意,整个人都生动了许多。   晏良听了一耳朵,知道苏梦枕这下狠狠地坑了把雷损, 从他那里要来了京城中数个盘口的管辖权,所以也不意外苏梦枕的开心。   “恭喜恭喜。”   晏良贺喜,苏梦枕朝他微微颔首,眉梢的笑意淡下了。   晏良提出要离开时, 苏梦枕欲派人送他回府,他觉得麻烦便拒绝了,苏梦枕面露不赞同的神色,道:“如今蔡京还盯着你,殿下应当考虑到自己的身份。”   晏良忽然反应过来,笑道:“苏楼主认为我面对刺客毫无反击之力吗?”   苏梦枕一语不发地看他,眼神告诉晏良,是的。   之前苦水铺晏良用的是迷药,并未亲自出手;再之前晏良用棍击飞顾惜朝武器的事除了他身边的护卫老兄和方应看,并没人知道,而他昨夜才向诸葛正我解释身边的护卫是方应看的人,诸葛正我还未来得及和苏梦枕说这回事。   苏梦枕只当那天是太子身边的护卫替他解决了刺客。   晏良认为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还是有还手之力的,苏楼主。”   苏梦枕不大信,在他看来这只是少年人的嘴硬,据他查到的消息,太子只是在搬出宫后开始习武,满打满算也才半年。   且看着太子总是跑出府玩的德行,武功水平想必了了。   “苏楼主知道顾惜朝吧?”晏良略带自得的又接着说道,“当初他来刺杀我,是我打败他的。”   苏梦枕神情微动:“不是你的护卫吗?”   晏良道:“不是,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忘了说,那位护卫老兄是方小侯爷的人,不过方小侯爷的人水平一般,甚至敌不过我。”   苏梦枕:……   “……殿下身边的护卫、是方小侯爷的人?”苏梦枕艰难地发问,“你现在的护卫是谁?”   “招揽了顾惜朝后我让他当了我几天的护卫,但后来他离京了。”晏良笑着道,“我现在没有护卫。”   苏梦枕在此刻,体会到了和诸葛神侯一样的心情。   ……太子至今还未出事,实在是个奇迹。   苏梦枕道:“以后这种事,殿下还是早点说为好。”   他嘴里说着这样的话,总觉得自己似乎才说过一般。   晏良想到他们刚谈时苏梦枕也说过这样的话,莫名地有些心虚,点头应了下来。   他尽量、争取一下,毕竟那些事对他来说真不是事儿。   *   晏良突然说出来的这个消息让苏梦枕更加不放心,坚持派人送他回府,晏良没法,只得答应。   然而当晏良出了门后,苏梦枕却跟了上来,对晏良道:“我陪你一道回去。”   晏良道:“使不得使不得,太麻烦你啦。”   苏梦枕态度强硬,晏良无奈地和他一道下了山。   山下停着金风细雨楼的马车,车夫早早地收到消息等在那里。苏梦枕和车夫谈了一会儿,和晏良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夏风吹起帘子,苏梦枕望见了与玉泉山相邻的明月山。   傍晚时分,暮色苍茫,明月山映着斜阳,远望可见飞鸟掠翅而过,化作远方的一道黑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苏梦枕想起他初见太子与庞瑾时,两位少年便是在问明月山。他思及此,偏过头看向晏良,却见少年望着明月山,神色不明。   似慨叹又似怀念,却又隐约带着笑意。   苏梦枕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看向了在马车中翻滚的白猫,它东跑跑西跑跑,在抓过晏良垂在地上的袖子后又跑过来咬苏梦枕的袖子。   苏梦枕看着它,不自觉地温柔了眼神。   *   到达太子府邸后晏良跳下马车,礼貌地邀请了苏梦枕进去一坐,苏梦枕想到晏良身侧有方应看的人,便打算进去看看,应邀而下。   此时此刻,白愁飞正和王小石在太子府的花园里看花。   王小石结束了回春堂的药师工作后白愁飞便带他回了太子府,途中说出了晏良的真实身份以及晏良的老爹是大宋皇帝。   王小石惊讶不已,晏良的举动让人难以看出他是个身份尊贵的人,如今听白愁飞说出的真相,他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晏良同意让他们住在太子府邸,也令人难以置信。   太子府门口的护卫早就收到了晏良的叮嘱,也认识白愁飞,见白愁飞带了王小石回府也不作评论。而太子府的下人们恭敬地将他二人迎入府中,为他们收拾好了房间。   白愁飞和王小石的房间相邻,当他们在院中逛了一圈后,白愁飞注意到院中还有另一个铺好的房间。太子府中的下人道那屋中住的是太子的谋士,顾惜朝顾大人。   将顾惜朝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白愁飞和王小石去花园中打发时间。   “你今后便要为太子办事了么?”   王小石问。   白愁飞点头,他把王小石当朋友,有些话也愿意同他说。   王小石感叹道:“晏良……他不像太子。”   世人眼中,皇室总是高高在上,与平民百姓之间隔着一道鸿沟,双方本应在两个世界。   可是晏良却是跨过了河,两岸来回跑的皇室异类。   不谈身份,只谈为人,晏良也是一个极好相处的人。   白愁飞不语,同晏良相处时,他总是会忘了晏良的身份,因此他明白王小石的意思。   晏良进府后一旁的下人向他禀报白愁飞和王小石已经来了,他便带着疑惑地苏梦枕去他们的院子中找那两人,路上给苏梦枕解释了一下他口中的白愁飞和王小石正是那日苦水铺里他见到的两个年轻人。   “你想招揽他们?”   苏梦枕问,他心里对太子不过三天就把人邀入府中住的速度感到诧异。   “不是想,是已经招揽了。”晏良回答,“我觉得苏楼主和他们见见比较好,以后或许会接触的更多。”   苏梦枕不置可否,只是默默跟着晏良去了白王二人的院子。   那院子很是清静,就在太子的院子旁,两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晏良踏进院中,听见动静的两人抬头便看见了他和他身侧的苏梦枕。   “呀,你们来啦。”晏良捏着大雪的爪子朝他们挥了挥,“觉得环境如何?不习惯的话可以换哦。”   王小石心痒痒地凑了上去:“环境很好,不用换啦……我能再抱抱大雪吗?”   “好啊。”晏良伸手递了过去,而大雪也亲昵地在王小石手臂上打了个滚,滑到他怀中。   白愁飞和苏梦枕看着两人相处自然,心情复杂,他们对视一眼,相互间点头致意。   白愁飞看见了苏梦枕,便明了金风细雨楼是站在太子一侧。他希望能向晏良证明自己的能力,便在四人坐下谈话时,说出了自己的发现:“你府中有别人安插的人。”   晏良微微扬眉,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看见有人放飞了信鸽。”白愁飞缓缓道,见晏良神色自然,问他,“你知道?”   晏良承认了:“我知道。”   白愁飞:“你不管?”   晏良摸了摸鼻子,看向在王小石怀里打滚的大雪,道:“人太多,管不了……除了方小侯爷的人,还有六分半堂、蔡京的人。”   苏梦枕眼角一抽,心想这太子府简直像个筛子一般。   白愁飞一针见血:“只是因为你懒得管吧?”   苏梦枕若有所思地看向晏良,而对方的表情告诉他确实如此。   晏良耸耸肩,笑道:“反正我死不了,与其惹怒他们,倒不如少一事,还轻松些。”   ……说白了就是懒。   “你现在还活着简直是奇迹。”   白愁飞毫不留情地道。   他说出了苏梦枕与诸葛正我的心里话。   苏梦枕默默地在心里赞同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白愁飞:你现在还活着简直是奇迹。   【金风细雨楼苏楼主给了一个赞】   【神侯府诸葛神侯给了一个赞】感谢在2020-03-26 23:00:54~2020-03-27 19:13: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永远喜欢鹤丸国永 10瓶;醉生梦死勿恋笑 8瓶;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寄长风(十七)   白愁飞说话实在是不客气, 但晏良脾气很好地未追究,这让三人愈发觉得太子不像太子。   苏梦枕在太子府留下吃了顿晚饭,晏良也喊了苏梦枕的车夫进府吃饭。   太子府以往冷清极了,今日却热闹了许多, 八人圆桌边上围着五个人和一只猫。   大雪蹲在晏良身旁椅子上吧唧吧唧吃饭, 白愁飞看不见它, 却能听见从那处传来的咪呜声,而坐在它身旁的晏良还时不时地从桌上为它夹鱼。   晏良察觉到他的视线, 抬头朝他扬了扬筷子,笑嘻嘻道:“看我作甚?想让我为你夹菜?”   白愁飞冷哼一声:“吃你的吧。”   王小石乐了, 在一旁笑得毫不掩饰, 苏梦枕看他一眼,低头借手中的动作掩住了微勾的唇角。   他们吃过饭,晏良送两人出门, 苏梦枕上了马车后又掀起帘子朝他颔首。晏良倚在门框上笑吟吟地看他, 道:“等我跟庞瑾说了我的身份, 苏楼主再来一趟吧。”   苏梦枕疑惑:“来做什么?”   “我给你们烤鱼啊。”晏良笑道, “届时大家一起来我府上,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苏梦枕想起不久前他见到太子和庞瑾一块去钓鱼的事,失笑道:“好。”   晏良目送着苏梦枕的马车驶远, 转过身后将视线移向了此前在他身后院中扫地的小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把人盯得抬起脸看他才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你做的不错, 继续扫吧。”   那小厮迟疑不解地点头回应,但太子从他面前经过后他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一沉——太子这番话像是对他的敲打,可他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说这话?   小厮一头雾水, 心里隐隐不安起来,夜深人静时将今天太子府的消息传递出去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太子脾气好,一向不管事,这太子府中这么多人也没见着他逮出来几个……反正这些不该他想,一切让小侯爷去想吧。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方应看借着烛火看信鸽带来的消息,他桌上摆着五张微卷的纸条,内容不一,但唯有一点相同——太子都曾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并在之后说出了鼓励的话语。   方应看展开一张纸条,似笑非笑地看着上面的字迹,突然有些好奇太子府中其他人安插的人手是否也像他们一样被太子如此对待了。   太子显然是有意为之,为了向他们宣告什么。   只是方应看却摸不准太子的想法,对方今日见了苏梦枕,并和苏梦枕一道回府吃饭,他猜或许是两人聊了什么才导致太子做出这番举动。   方应看数了数,发现晏良竟然已不知不觉拉拢了些不知名的人。   比如顾惜朝、白愁飞、王小石……   这些人此前籍籍无名,但太子拉拢他显然是看中了他们的某些才能。   方应看在深思,其他人也在深思。   晏良不仅仅对方应看的人敲打了一番,他对路上不同势力的人都说了些敲打的话,就是为了让他们闹心。   蔡京一党、六分半堂的人和有桥集团的人都被晏良敲打了一番。   这是晏良要开始搞事的宣言。   接下来的早朝上,晏良充分发挥了上个世界的怼人之力,上个世界有雨化田在后面兜着,这个世界太子这层身份便是他的后盾。   朝臣至此方知之前的太子还算温和,太子这下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纵然仍是面带笑意,不疾不徐,但话里话外都明摆着要和蔡京对着干。   赵佶乐呵呵地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他这个外行人只晓得看热闹。太子思维清晰,有条有理,往往能把和他对着干的人堵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让人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   有人隐晦地向官家说起这回事,赵佶的反应却十分平淡,他觉得这都不是事。   太子的谋士顾惜朝在边境崭露头角,手中有着官家的御诏;太子府的门客白愁飞与王小石同江湖名门金风细雨楼愈走愈近,同时也在为太子办事;而太子本人则与诸葛太傅在朝堂上一唱一和。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势大,深受官家信任,连诸葛正我也站在了太子那侧。   官家甚至在朝堂上明晃晃地说有事大可以找太子商量,一副撒手掌柜的模样。   蔡京和傅宗书气得心肝疼,有桥集团的方应看与米有桥则是全程冷眼旁观,看太子一点点地侵犯蔡京一党的利益,太子暂时还未对他们动刀,但那一日迟早会来。   太子年纪轻轻,却像个狐狸般令人看不透。   太子所为之事于大宋有利,而朝堂上并非人人不知世事,不断地有人向他投诚,倒真应了太子先前对诸葛正我说的那句话:只要他做的出色了,自然会有人站在他这边。   白愁飞只看见他劳心费力,便问他:“你这是为了什么?”   身为太子,他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甚至可以像他爹一样不务正业,找个喜欢的事一直做下去。比如养猫,或者是交朋友,亦或是出去走走。   晏良只是笑道:“我既然是太子,自然得担起这个责任。”   “只因你是太子?”白愁飞问,“若你不是太子,你便不会这么做了?”   晏良苦恼地看向他:“你想让我说什么?让我说我这样做是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为了大宋繁荣鼎盛永不泯灭?”   白愁飞抿唇不语,他这些日子同苏梦枕接触颇多,知道苏梦枕心有沟壑,胸怀天下,晏良与苏梦枕在这一点上似乎有共同话题,甚至连王小石也是如此。   这天下当真如此重要吗?   他们一出生便有了自己苦求而不得的名声与荣华富贵,何苦再为了这天下劳心费力?   白愁飞为太子做事,只为了出人头地,且有朝一日名扬天下。他所做所为不过为了出人头地罢了,不明白也看不懂晏良等人的想法。   晏良靠在椅背上定定地看着他,直把人看得不耐烦了,白愁飞偏头瞪他一眼,晏良才缓缓开口道:“想不通就别想了……毕竟以你的年纪还看不懂啊。等年纪大了就晓得了。”   白愁飞气极反笑,他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冷笑:“……你有资格说我年纪小?”   晏良顶着他的视线坦荡荡地回应:“有!”   白愁飞:“滚!”   这场对话不过是他们忙碌时的一段插曲罢了,晏良和人熟起来后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都不成问题,白愁飞对着他总是会被气出粗鄙之语——譬如“滚”、“滚”、“滚”……好吧只有滚而已。   太子以其平易近人随性而为而讨人喜欢,但有时又过于讨打。   王小石看白愁飞被气出“滚”字时总是在一旁偷着乐,白愁飞向来冷静自持,狂傲不羁,鲜少会被人气成这样。   晏良把他们当朋友,王小石知道这点,同晏良相处起来后更加随性。正如对方所说,在宫中时他是太子,但平日里他只是晏良。   顾惜朝和晏良仍有书信往来,顾惜朝写他在军中的事,有了官家和太子作为后盾,他做起事来少了许多阻碍,由此更知权力的美妙之处。晏良回信,慰问一番并给予指示后写自己招揽了新的人才,下笔随意,写他和白王二人关系好,并把白愁飞一被他气到就会说“滚”的事写到信中。   顾惜朝收到晏良的这封信后有了危机感,再次回信后便写的更加认真,事无巨细,一一禀报,完美地向晏良展示了他的忠诚。   晏良再次回信,放了两张信纸。先是表达了他对顾惜朝所作所为的满意,又写了些针对军事的安排;在第二张信纸上,他写:“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有危机感了,不过别怕,只要你好好做事就好了,毕竟你和他们都是我招揽的人才嘛哈哈哈。”   大意如此,总之十分欠揍。   顾惜朝边看边拿着笔准备写回信,看到此处,莫名一噎,斟酌良久,又找了一张信纸,憋闷且用力地写下了一个“滚”字。   晏良收到信后瞅着那张大字叹息,道他如今简直毫无太子威严了……言语之间满是假到极点的怅然。   白愁飞在一旁很想说“你有过那种东西吗”,但他望了眼顾惜朝的“滚”字,决定闭口不言。   太子府中种种事情其他人都有门路知晓,方应看一边想着太子明知府中有人却不清洗一番,一边觉得晏良与他招揽的人相处模式十分有趣。   也许诸葛神侯和苏梦枕正是看中了太子的这点,才决定支持他。   方应看漫不经心地想。   有桥集团在朝堂上是中立派,米有桥同蔡京一党与神侯府井水不犯河水,但方应看却不是。   他是金人与大宋间的中立派。   方应看有「谈笑袖手剑笑血翻手为云覆手雨、神枪血剑小侯爷」的称号,其中血河神剑承自他义父方巨侠,但乌日神枪的绝技却是为金主所赠的女真皇族绝学。   若是有朝一日大宋灭亡,凭借与女真皇族的关系,方应看仍然会是他的小侯爷。   大宋灭或不灭,都与他无关。   所以方应看只是冷眼看着太子一派在朝堂同蔡京斗智斗勇,只当看猴戏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27 19:13:42~2020-03-29 14:4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誰、神様 10瓶;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寄长风(十八)   庞瑾最近总是听到朝堂上太子如何如何, 蔡相如何如何,纵然当年曾祖父是仁宗的岳丈,但他如今是一平民老百姓,皇室朝堂之事与他扯不上关系。   他比较担心的是晏良那家伙又失踪了, 虽然有人过来送信给他, 晏良在信中说家里的事很忙, 等事处理了再来接他去家里玩……但是,庞瑾完全不知道这人忙得什么, 晏良也未在信中明说。   庞瑾便忍不住琢磨起晏良的身份来,神神秘秘偷偷摸摸遮遮掩掩……难不成晏良是哪家的大公子?   他纠结了很久, 直到晏良忙里偷闲去找他时也没个头绪。   晏良去找庞瑾那日天气晴朗, 没有早朝,赵佶又沉迷于方应看献上去的新事物没空找太子蹴鞠写字唠嗑,所以晏良抱着大雪来找庞瑾, 预备这回带着庞瑾去太子府烤鱼吃。   他这回没走正门, 扛着大雪跃上墙头, 蹲在墙头上喊人:“庞瑾——庞瑾哎——”   庞瑾还在屋中整理衣裳, 便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推开门后正对上蹲在墙头笑嘻嘻地向他招手的晏良,沉默一瞬, 走至墙边仰头看他,哼哼唧唧地不说话。   “我来找你玩啦。”   晏良俯视着他,笑意盈盈。   “你终于来了, 事儿忙完了?”庞瑾仰头,看到了晏良肩头的大雪,道,“大雪又肥了一些。”   晏良跃下墙头, 轻巧地落在庞瑾身侧,大雪紧紧地抓着他衣裳。   “还没呢,今后估计会更忙。”他回应庞瑾的疑问,同时向他那边伸出胳膊,大雪迅疾地顺着晏良的胳膊滑到庞瑾怀中,庞瑾伸手接住,胸口一闷,险些没站稳。   “……你都喂它吃了什么?”   晏良很无辜:“照常吃喝罢了,它这不是吃多了。”   大雪在庞瑾怀中打滚,使劲蹭,喵呜声不断,庞瑾揉着它也蹭了回去。   晏良在一旁拢着手看他俩,道:“今天去我家烤鱼吃吧。”   庞瑾毫不意外,揶揄道:“终于舍得让我见见你的金屋了?”   晏良一脸坏笑:“对啊,让你见见我的金屋。”   苏梦枕清晨收到太子的信鸽,信中邀请他去府中烤鱼,他想起第一次去太子府上,太子送他出来时说的话。   庞瑾是太子的朋友,也是唯一不知晓太子身份的人。   苏梦枕捏着信纸,垂眸思考片刻,放下信纸,推门而出。   白愁飞和王小石被晏良指派去街上买鱼,街道两侧摆满了摊子,鱼腥虾味远远便能闻见。   王小石看见这样热闹而又杂乱的景象,不由得想起了他与白愁飞初见时的场景。那日黄鹤楼下的市集亦是如此热闹。   两人挑好鱼,他们买了好几条,卖鱼人高兴极了,问他们可要帮忙将鱼清理干净。王小石迟疑时,白愁飞却已点头应下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愁飞对王小石说道。   王小石看着被剖膛开肚的鱼,点头。   神侯府也收到了太子的信鸽,然而只有追命应邀而去。诸葛正我和其他三人都有事,毕竟也不是谁都像太子一样一闲起来就偷懒,追命是神侯府的例外,他想着太子府会不会有好酒——自从那日带着太子见了无情与诸葛神侯后,他一天的喝酒量便被无情严格把控着,已经许久没喝个够了。   追命与苏梦枕在太子府门口相遇,彼此间见了都有些惊讶,追命笑嘻嘻地打招呼:“苏楼主也是来尝太子的手艺的?”   苏梦枕点头致意。   太子府的护卫被晏良提前告知过,认得两人,便任他们进府。   两人进了府,在后厨找到了白愁飞和王小石,他们正在切鱼。   追命乐了:“殿下指挥你俩来做这?他呢?”   王小石握着菜刀看他:“他去找庞瑾啦。”   白愁飞狠狠切下一块鱼肉:“他偷懒去了。”   苏梦枕有点想笑,但追命毫不掩饰,直接大声笑了出来,白愁飞见追命幸灾乐祸,强硬地把菜刀塞到他手中,逼着他去切肉。   追命握着刀把不可置信:“……我是客人啊!”   白愁飞:“是客人又如何?”   追命祸水东引:“……你怎么不给苏楼主?!他也是客人!”   白愁飞看了苏梦枕一眼,青年神色矜持,但眉目间暗含笑意。他便道:“客人也有尊贵之分。”   追命气结,认命地开始切肉。白愁飞拉来王小石,和苏梦枕一块站在门口看他切。   厨房内刀声震天,咚咚声接连不断,追命悲愤道:“你们欺人太甚!”   王小石心有歉意,然而白愁飞拉着他的手腕阻止他上前,只能站在原地看他,但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   白愁飞和王小石此前已处理的差不多了,留给追命的并不多。听到院中传来的声响时追命恰好切下最后一块鱼肉,他听到声音便仗着轻功高绝往外跑,想向晏良告状,但看到院中的几人后一时说不出话来,脑海中一片空白。   此时苏梦枕等人也从厨房中出来,看见了院中的四人一猫。   庞瑾抱着大雪一脸懵逼,而他身侧站着位垂首的白衣年轻人,还有个衣着随便笑容天真的青年。   笑容天真的青年天真地打招呼:“苏楼主,追三爷。”   按理说苏梦枕应该回个笑容,毕竟对方城府极深,不笑着回应他总觉得什么都会被看穿,但此时他却笑不出来。   晏良双手拢在袖中,朝他们展颜一笑:“多了两个人,鱼买了几条?”   王小石傻不愣登地回答他:“十条。”   晏良算了算,加上配菜刚好够吃,便点头走了上去:“好了,来烤鱼吧。”   追命在他从身畔经过时一把拉住他,用眼色问他发生了什么。   晏良摸了摸鼻子,深沉地给予回应:他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都是庞瑾的锅。   ——   他们先遇见的是方应看方小侯爷。   晏良和庞瑾出了府,穿过一条街,碰见了方应看那辆华丽的马车。   小侯爷撑着窗帘子对他们露出天真的笑容:“庞公子,晏公子。”   晏公子淡定地看他,庞瑾上前一步,欢喜地打招呼:“方小侯爷!”   “你们要去哪里?”方应看很亲和地道,“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庞瑾看向晏良,用眼神询问。晏良笑着回应:“不远,不必劳烦小侯爷你了。”   庞瑾脑一抽,发出邀请:“晏良要在他家烤鱼,方小侯爷可要一块来?”   晏良:“……”   他对庞瑾征询的视线回以友善的微笑,这增强了对方的信心,继续向方应看发出邀请。   方应看诧异,随即失笑,应了下来:“好。”   由于晏良说路不远,方应看纡尊降贵,决定与他二人一道同行。   庞瑾同他搭话,言语之间多含敬仰。方应看是江湖中神话般的人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能在京城中与这位神话交谈。方应看很有耐心地回应他,神态天真,笑容可掬。   晏良保持着诡异地沉默在前面带路。   接下来,他们一行三人便遇见了狄飞惊。   晏良被身后一个憨憨和一个狐狸的对话搅得心痛,抬头往上望想透口气——他这是跟白愁飞学的,那家伙没事就望天,虽然天是很好看,但白愁飞若是没人打断他能望天望一个时辰。   他往上看,看见了上方垂首往下望的狄飞惊,两人直直地对上了视线。   狄飞惊的眼睛很明亮,晏良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   年轻人向他露出一个微笑,晏良下意识地回以一笑。   庞瑾,这个憨憨,见晏良抬头不知道笑啥,也跟着往上瞅,一眼看见狄飞惊。   晏良没来找他这些天,庞瑾遇见了狄飞惊许多次,虽然还不知道名字,但已经混了个面熟。他见了狄飞惊,便上去打招呼,晏良和狄飞惊之前在玉泉山见过,对方知道他的身份,晏良于情于理都得上去打招呼。   方应看笑着跟在他们身后,对太子如此坦荡荡地进去六分半堂的地盘而感到惊叹。   到这时都是很正常的、朋友间或者说是熟人间的打招呼。   庞瑾很奇怪,问他俩:“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了?”   晏良道:“之前为了忙家里的事,和他见过一面。”   庞瑾突发奇想,对狄飞惊道:“咱们都见过这么多次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正巧晏良请客,方小侯爷也来,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晏良家吃饭吧。”   晏良再一次对庞瑾征询的视线回以友善的微笑,于是庞瑾继续向狄飞惊发出邀请。   狄飞惊应了下来。   ……他应了下来。   路上庞瑾问狄飞惊的名字,狄飞惊诚实地道出,庞瑾懵了,方应看和狄飞惊,两个江湖神话都被他碰见还邀请一块去晏良家里吃烤鱼,连做梦也不敢这样做。   他懵了一会儿,又想到晏良说曾为了家里的事和狄飞惊见过一面,一下没想通,直到晏良带着他们走到太子府,庞瑾才懵逼了。   晏良是太子……难怪方小侯爷会送他,难怪晏良会因家里的事和狄飞惊见面。   ……但是太子赵桓今年才十五岁啊?   庞瑾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   “这就是我们相遇的始末。”   晏良手里捧着盘碟,一本正经地作出总结。   追命:“……”   苏梦枕:“……”   白愁飞:“……”   他们三人追着晏良来了后厨,是想问清楚晏良在来时路上干了些什么才会带回来方应看和狄飞惊,但得知事情始末后只能沉默。   追命陈述了一个事实:“他们是你的对头。”   晏良很光棍地道:“不要紧,他们俩总不可能直接在太子府里杀了我。”   白愁飞冷声道:“你就算不死在太子府里,也会因心大死在京城之中。”   晏良虚心接受批评,然而下次还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写日常放松一下OTZ ,把庞瑾拉出来走个过场hhhh   感谢每一位为我加油鼓劲的小天使!!   muamuamua——   评论区的各位比我还给力,之前几章大家写的小剧场笑死我了hhhh我自己都写不出来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3-29 14:47:25~2020-03-30 09:5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陌 7瓶;浅晞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寄长风(十九)   王小石在院中和那三人唠嗑, 他和庞瑾也有多日不见,正被庞瑾拉着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晏良府上。   “我是最后知道晏良那家伙是太子的人??!”庞瑾气急败坏,奋力批判晏良,“太不讲义气了!”   王小石安抚他:“晏良这些天确实很忙……他这不是刚有空就来找你烤鱼了嘛。”   庞瑾:“我在意的是鱼吗!?我在意的是他明明比我小竟然还说和我同岁!”   王小石:“……诶?”   狄飞惊在一旁笑, 而方应看被庞瑾这诡异的逻辑给惊住了, 听见狄飞惊的一声轻笑, 忍不住看他一眼——狄飞惊似乎知道庞瑾的意思。   不讲义气的晏良和苏梦枕捧着盘碟姗姗来迟,他身后是被当作苦力的追命和白愁飞, 他们扛着烤鱼用的工具。   庞瑾气呼呼地质问晏良:“你今年几岁?”   晏良视线游移不定:“……你猜。”   “——还用猜吗!?”庞瑾大声指责,“你分明十五!”   他痛心疾首:“你为何要对我说你十七!   大雪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从庞瑾怀中爬上他肩头, 看看晏良,又歪头看看庞瑾,毫不犹豫地跃到地上, 吭哧吭哧地顺着王小石的腿往上爬。   王小石捞起它揉了揉, 和它一块围观两人关于年纪的争执。   晏良仰头望天:“不过是年纪而已……就两岁, 不要紧。”   庞瑾斩钉截铁:“很要紧, 以前我把你当朋友,这下可以把你当弟弟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默默看向这个要把太子当弟弟的家伙,眼神十分微妙。   晏良心想这辈分已经乱得不行了啊……都成一团毛线球了。   为了安抚庞瑾, 晏良张口就喊他哥,同时让他过来帮忙,庞瑾毛被捋顺, 屁颠屁颠地去打下手。   方应看好奇地在一旁围观,他虽然听了跟着晏良的护卫的禀报,但还是头一次见到晏良亲手烤鱼。看了一会儿,他难掩心中讶异, 明白了那护卫描述太子烤鱼时的惊讶,只因晏良的动作过于熟练,似乎做了许多遍一般。   但据他所知,太子第一次烤鱼,是在庞瑾家中。   如今这是第二次。   晏良瞥他一眼,懒洋洋地将鱼翻了个个,香味溢散开来,方应看忽然笑道:“殿下好手艺。”   晏良谦虚道:“过奖过奖。”   “我之前倒是不知道殿下会烤鱼呢。”方应看又道,笑容天真。   晏良:……那护卫不是你家的难道是他家的么?   “现在你知道了。”   晏良和蔼的微笑。   方应看了他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视线,伸手帮忙翻了块鱼肉。   追命在一旁闻着香味,自告奋勇地提议要去酒窖中拿酒,晏良看着撒丫子就跑,总觉得今天太子府的酒窖会惨遭洗劫。   等烤完鱼,每个人都分到了许多。追命一手拿酒,一手端盘,乐呵呵地在石桌旁坐下,看太子在烤架后和庞瑾说着什么,两个少年吵吵闹闹,满是烟火气。   王小石手里端着两个碟子,一个是他的,一个是狄飞惊的。他将碟子放到狄飞惊面前,得到了一声感谢,王小石肉眼可见地不好意思起来。   白愁飞瞥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苏梦枕,也帮苏梦枕拿了一张碟子和一双筷子,得到了苏梦枕的一声道谢。   两手空空的方应看:“……”   追命明着乐,暗想自己回去后定要对世叔和师兄们说说方小侯爷在太子府中被冷遇的事。   方应看凉凉地看他一眼,自己起身去拿了。   晏良正和庞瑾谈话,庞瑾手不停,嘴也没闲着,问道:“我以后该叫你赵桓还是晏良?”   “叫晏良吧。”太子毫不犹豫,“毕竟我是以晏良的身份与你认识的。”   庞瑾随口问了一句:“你这假名是随便取的?”   晏良若无其事地笑:“对啊,随便取的。”   他那想不起长啥样的渣爹大概真的是随便取的。   方应看就在此时来的,闻言好奇地问了一句,庞瑾便说了出来,他是真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之前也对追命说过。   在场的其他人都有耳朵,因此都听见了太子的假名和庞瑾爷爷的朋友相同,且庞瑾师承当年的御猫展昭。   ……虽然除了白愁飞和王小石,其他人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   方应看很捧场:“那庞公子的剑便是传说中的古剑巨阙了?”   庞瑾骄傲点头:“正是。”   晏良不忍直视:……傻小孩,人家早就知道了。   方应看瞄了眼一旁的晏良,只见太子神情懒散,眉眼微带笑意,一时之间摸不清太子的想法。但他自己此时此刻心中倒是只有一个想法:庞瑾这般天真到有点蠢的人,到底是哪里入了堂堂太子的眼?   为何不是别人,偏偏是庞瑾呢?   偏偏是祖父为仁宗的小舅子,且祖父的朋友与太子取的假名相似的庞瑾。   小侯爷端着盘子朝太子微微一笑,收获了一个友善的微笑,他转身往石桌那儿走,莫名想起了当初在神通侯府外初见太子时、少年略带怅然的神情。   聚众吃喝,几个人吃的心满意足,追命甚至笑言他来时已做好了吃炭鱼的打算,却没料到太子的手艺如此之好。   晏良得意洋洋地受着几人的夸赞,谦虚地表示一般罢了。对此,庞瑾与白愁飞一同表示了不屑。   晏良:“……我是太子哦?”   庞瑾:“略略略。”   白愁飞:“呵。”   晏良看着吃得很香的两人,又一次叹息自己这个太子威严不在。   狄飞惊与苏梦枕简短地交谈了几句,两人都是少话的人,但在太子府中很明智也很有默契地选择了不谈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纠葛。   这让一直在旁边等着看热闹的方应看方小侯爷有点遗憾。   王小石和白愁飞坐在桌边喂大雪,大雪东蹭蹭西蹭蹭,蹭吃蹭喝,吃得满嘴流油,末了很没良心地抛下喂它的几个人跑到晏良脚边,动作迅捷地跃上晏良腿上卧下,摇着尾巴闭上眼,喉咙中发出了舒适的咪呜声。   晏良对着几人的视线,露出了有些欠揍的笑容。   “它喜欢我,我也没办法啊。”   众人纷纷对晏良的欠揍行为表示了谴责,包括但不限于冷哼、无视、苦笑、羡慕。   晏良权当作那是他们的嫉妒,嘚瑟地看了回去。   等吃完鱼,苏梦枕与庞瑾留下,追命抱着酒坛子在道别后飞也似地离开了。   晏良派了马车送方应看和狄飞惊回去,由于只有一辆马车,方应看与狄飞惊不得不同乘一辆马车。   方应看道:“太子殿下生活俭朴,只有一辆马车,看来我得向您学习了。”   狄飞惊撑着窗帘子垂首看着晏良怀中的大雪,白猫朝他喵了一声,在晏良怀中打了个滚,他不由得微笑起来。   方应看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晏良,只见晏良笑道:“我这马车只用来去宫中,平日不常用,不像小侯爷一样每回出门都要乘马车呢。所以小侯爷不必向我学习。”   方应看:“……”   他明确地感觉到自己被怼了,但却不能发作,只能粲然一笑,回应道:“那我便不学了。”   “有空再来——”   太子殿下在车厢外如是说,声音传入车厢中,方应看靠在厢壁上,看狄飞惊朝车外微笑,应了一声“好”。   马车缓缓行驶,方应看向狄飞惊搭话:“狄大堂主还会再来太子府上么?”   “太子殿下烤的鱼不错。”   狄飞惊答非所问,但意思显而易见,因为太子烤的鱼好吃,下次还会再去。   “确实——太子殿下的手艺很好。”   方应看对这点倒是很赞同。   传闻中的狄飞惊是个豪气干云的奇男子,连方应看也是头一回见到他,但见了他却觉得其与传闻不符,却又不会令人惊讶。   “狄大堂主应太子之邀,莫非是改了主意,想为太子办事?”   方应看佯装天真,直截了当地发问。   狄飞惊波澜不惊,一派淡然,并纠正了方应看语句中的错误:“我应的是庞瑾之邀,而非太子。”   方应看从善如流:“大堂主知道庞瑾是太子的朋友,应太子朋友之邀来太子府,是想为太子办事?”   狄飞惊回答道:“我为六分半堂办事,不为别人。”   方应看闭口不言,只是望着垂首的狄飞惊,若有所思。   晏良目送着马车远去,抱着大雪转身进府,院中苏梦枕与白愁飞低声交换信息。苏梦枕留下是对晏良有话要说,今日几个大人物齐聚太子府上,蔡京一党定然收到消息,保不准拿此大做文章。   “六分半堂与蔡京是同党,你不应该邀请狄飞惊来府里的。”   苏梦枕语重心长,纵然他欣赏狄飞惊,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忘记狄飞惊六分半堂大堂主的身份。   白愁飞补充:“还有方应看。”   庞瑾在一旁溜达,听的一头雾水,他不懂什么朝堂纷争,只听出苏梦枕等人似乎不大欢迎狄飞惊和方应看,不由得有些踌躇:“是我邀请他们的……可是做错了什么?”   但他分明见苏楼主和狄大堂主吃鱼时还进行了一番友好的对话啊?方小侯爷也和追命大哥抢了鱼吃。   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庞瑾不解,又有点忐忑。   苏梦枕看庞瑾一眼,少年神情忐忑,他心里一软,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白愁飞则是闭口不言,只是看着晏良拍了拍庞瑾的肩膀,没心没肺的笑道:“不要紧,他们总不可能哄着我家老爹让他给我治个罪名吧?”   王小石在一旁点头:“不要紧的,官家如今听谁的话还不一定呢。”   晏良和他击了个掌。   “不愧是小石头,深知我心哪。”   庞瑾瞅了瞅一本正经的苏白二人,又瞄了瞄不大正经的晏王二人,明智地选择了安静如鸡。   白愁飞:“……你俩正经点。”   晏良惊奇:“我还不够正经吗?”   白愁飞上下打量了下这位太子,意识到这人是发自内心的疑惑。   他顿时不想说话了。   晏良把白愁飞气的够呛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捞着庞瑾往外跑,让苏梦枕留下坐坐,并指挥白愁飞照顾好他。   白愁飞站在原地看着两位少年的背影没动,勤劳的小石头殷勤地去倒茶,他们又围在桌边坐下来后白愁飞才憋出来一句:“他是不是傻?”   王小石疑惑:“傻吗?不傻啊。”   白愁飞看他:“你也傻,小石头。”   苏梦枕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大雪,默默饮茶,不说话。   *   两人走在小巷里时,庞瑾突然开口了。   “你为何不早点对我说?”   庞瑾问他。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纵然庞瑾面上不显,状似不在意,可他仍然因自己是最后得知晏良身份的人而有些不开心。   晏良摸了摸鼻子,歉然道:“我希望在你面前,我只是晏良,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但那样的话,我认识的只是作为晏良的你,而不是赵桓。”   “我是晏良。”晏良很认真地说,“你只要把我当作晏良就好,赵桓是太子,但晏良不是。”   庞瑾察觉到他的认真,看他一眼,又看向了自己腰间的巨阙,想了想,道:“好,那你在我面前,只是晏良。”   晏良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庞瑾偏头瞄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   送了庞瑾回家,晏良回到太子府后向院中的三人打了声招呼,跑到书房中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王小石在门口疑惑地看晏良心情愉悦地写字,不解:“有什么急事吗?”   苏梦枕和白愁飞也在往书房里看。   晏良面上带着笑意:“我想起来顾惜朝不在,他吃不了我烤的鱼,我给他写信说说,顺便画条鱼给他。”   白愁飞:“……你想让他再回你一个滚吗?”   晏良嘿嘿一笑:“我这是鼓励他早日回来吃鱼,他定然会感受到我的心意。”   此时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顾惜朝坐在马上垂首看着下方的青年。   塞外风沙漫天,一不小心便会被迷了眼。   顾惜朝问道:“你便是戚少商?”   那青年仰首笑道:“我是戚少商,阁下想必是新来的将军、顾惜朝了?”   顾惜朝傲然道:“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想不出来了OTZ   加、加更有点困难……今天4000奉上,别揍俺   我也想和大家有个三位数币或者以上的交易!我也想要小钱钱!!但是!我时速特别慢QAQ   Please forgive me_(??ω?? 」∠)_感谢在2020-03-30 09:52:40~2020-03-31 12:59: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滟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途 40瓶;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21瓶;晴楹七月 20瓶;墨默喵呜、瑶阿瑶 10瓶;小朋友 5瓶;时光泅渡者、破酒毒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寄长风(二十)   顾惜朝与戚少商喜相逢, 彼此间引为知己,连着许多天都心情愉悦。   他收到太子寄来的信时还有些奇怪,转念一想或许是朝中出了某些变故,略带急切的打开后看了信中的内容后只想把信甩地上——不正经的太子画了一条鱼, 在下面写他和几个人吃烤鱼的事情, 并鼓励他早日回京, 好好工作。   顾惜朝好气又好笑,心道这人到底是有多闲才会给他寄这样的信, 又对太子邀请了狄飞惊和方应看的行为而感到不赞同,回信时斟酌良久, 将自己这边近日发生的事一一写入信中, 末了表达了对太子写这些无聊事情的无语,并谆谆教诲,让他好好学习。   太子没个正形, 写信也随意得很, 顾惜朝同对方来往多次, 纵然只是寄信, 却也逐渐没了拘束。   顾惜朝遇见太子之前颠沛流离,承颜候色,即使傅宗书大发慈悲招他为门客, 可实际上仍然因他的贱籍出身而轻视他。即便他曾高中探花,却因出身而不得重用。   太子不问身份,上来便让顾惜朝为他做事, 彼时顾惜朝心想在傅宗书那儿也是籍籍无名,刺杀太子失败后他自己也讨不到好处,既然太子向他伸出手,倒不如碰碰运气。   ——他这回运气罕见的好了一回。   任凭傅宗书这个权臣如何势力滔天, 只要太子还是官家亲选的太子,顾惜朝作为太子的谋士,便能拥有足够的权力。   不谈出身,只看才华,亦不傲慢,顾惜朝曾想过有朝一日得遇伯乐,而太子正是他理想中的伯乐,甚至更甚一筹,他从来没有比之前更满意他的选择。   “太子原来是这般人物?”戚少商兴致勃勃地发表意见,“若我进京,定然要去见见他。”   顾惜朝将太子写了信的事同戚少商提了一嘴,戚少商便对太子产生了些许好奇之心,顾惜朝便拣着不重要却有趣的事情说了说,这让戚少商对太子更加好奇了,直道若是进京要去见太子一面。   戚少商是连云寨大当家,在江湖中亦是小有名气,顾惜朝从太子的角度出发自然是想法设法地将此人拉入太子阵营;但从个人的角度出发,他把戚少商当朋友,已和戚少商互相引为知己,将对方拉入太子阵营的事情已成功了一半。   晏良收到顾惜朝的信后乐呵呵地将这件事对苏梦枕说了,苏梦枕惊奇不已,戚少商带人退金兵他仰慕对方已久,竟没想到顾惜朝能和戚少商谈得来。   他没见过顾惜朝,只知对方在边疆做事雷厉风行,甚合他意,还能与戚少商谈得来,想必也是位出色的人才。   苏梦枕转念一想,又改了想法——倒不如说被太子看中的人都有其过人之处,譬如白愁飞与王小石两人各有所长,同他们合作时也十分愉快。   晏良的高兴显而易见,苏梦枕心里奇怪,便问他:“你为何如此高兴?”   “因为顾惜朝找了个好帮手。”   晏良笑吟吟的。   苏梦枕却觉得太子的高兴不仅仅是因为顾惜朝找了个好帮手。   等他看见晏良往外走,路上碰见抱着书籍的白愁飞与王小石时为两人大声鼓劲,苏梦枕方才明了太子的高兴是为招揽了一个人才、又有了能帮他做事的人。   “你去哪里?”白愁飞不爽地问他,“别说你又要去找庞瑾。”   晏良很无辜:“我是要去办正事,不要把我说的像是整天玩乐一样。”   听到晏良说要去办正事,院中的几人都默然了。   之前他们几个在太子府中聚众吃鱼,被蔡京一党以此为借口向官家进言,道太子擅自结交江湖人士,隐晦地抨击太子结党营私。蔡京等人本是想借官家之手打击太子,谁料官家的关注点与众不同——他在早朝上什么也没说,下了早朝后却叫太子去后宫为他烤鱼。   据从宫中烤完鱼回来的太子陈述,赵佶表达了对他能邀到几位江湖名士的惊讶,并无任何不满之意。   自从吃过晏良烤的鱼,赵佶闲着没事就会让晏良进宫露一手。   这就是晏良口中所谓的“正事”。   苏白王三人目送着太子迈着欢快的步伐离开,心中对晏良如此高兴的原因约莫有了底——这人估计是想着又能偷懒了才如此高兴。   *   晏良很乐意替赵佶烤鱼,宫中一切皆为上品,连鱼肉也是精挑细选后送入宫中的。他帮赵佶烤鱼,自己也能一饱口福。   赵佶早已备好东西在老地方等着他,晏良搬着板凳坐在边上烤鱼,赵佶也跟着搬了个矮凳坐在一旁盯着滋滋冒油的鱼。   “唉。”   赵佶叹气。   晏良有点想装作没听见,但赵佶早已习惯了向他倾吐心事,这回不等晏良追问便又说出了心中纠结的内容。   “朕,近来心烦得紧。”   赵佶如是说。   晏良心想就算你不说光是从你叹气的次数就知道了啊。   他知道赵佶在心烦些什么,无非是朝臣中有人劝赵佶好好工作莫要在花费心思在绘画逗鸟上——那些人和他站一边,但也没放弃把赵佶扳回正轨,每次早朝乐此不疲,最近因为太子的对比劝告变得更为激烈。   赵佶刚开始当皇帝时也想当一个好皇帝,但时间久了便觉得当皇帝劳心又费力,还占据了他的时间。   蔡京等人的阿谀奉承使赵佶向艺术!皇帝的方向一去不回。大宋繁荣昌盛,赵佶自认无需自己继续费心,这既有他人蒙蔽的结果,亦有他自己不愿去看的原因。   如今朝堂上对太子的夸赞声日益增加,赵佶看太子年轻俊秀,做事有条有理,今日找来太子除了让他为自己烤鱼,还有便是想同他谈谈。   他看向身旁的太子,温黄的火光映在太子脸上,少年盯着炉中火,神情懒散。   自从那日在青楼相遇,晏良私下与赵佶相处便多了些随性,而这正是赵佶亲口要求的。   “太子……”   赵佶开口,欲言又止,晏良侧脸看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的如何?”   晏良:……   这是一道送命题,不管是答还是不答,都很难。   皇帝老爹,你这问题超纲了啊。   赵佶看着晏良,认真地等待着太子的回答。   “儿臣并无资格评断您。”   晏良给予了暧昧的回答。   “那太子认为谁有资格评断朕?”   赵佶追问。   晏良答:“后世之人。”   赵佶盯着他瞅了一会儿,收回视线,长叹一声:“唉——”   晏良很想装作没听到。   赵佶之后便没再提这件事,耐心地等晏良烤好鱼后捧着烤鱼吃得满嘴流油,唇齿留香,对太子的手艺再一次赞不绝口,直道太子照着古书秘法烤鱼一点就通,果然是天资聪颖。   他借着夸晏良的功夫把自己也隐晦地夸了一遍,然而转头又见太子一脸认真地吃烤鱼,他与对方在对待食物的态度上相形见绌——赵佶心中奇怪为何此前不知太子竟然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思及此,顿觉自己过去对太子的喜好知之甚少,只因其木讷寡言而不喜他。   于是赵佶又叹了口气。   晏良无可奈何地抬头,心道这皇帝老爹怎么这么多愁善感,难不成是因为有一颗热爱艺术的心吗?   赵佶见太子抬头,郑重其事地说出了自己在心中酝酿多日的念头——   “太子,朕欲效法尧舜禹,禅位于你。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赵佶顶着一嘴油,深沉地发问。   不远处随侍的米有桥听闻此言心中大惊,赵佶做事没头没脑但向来有迹可循,唯有这次忽然谈及禅位之事连提也未曾提过。   晏良不着痕迹地瞄了眼米有桥,复又看向面前的中年大叔,沉默不语。   这人问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很不如何。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佶紧紧地盯着晏良,等待着他的回答。   “……请您三思。”   晏良憋出来这么一句。   他实在是无话可说,虽说一开始就抱着把赵佶的好感度刷上去,看能不能让这人提前把皇位让给他,谁料好感度刷上去了,赵佶却不按套路出牌——在晏良的预想中,赵佶若是让位想必得在几年之后,在那之前他可以继续当太子,处理政事之余玩个够。   赵佶说出这话说的太早,让晏良罕见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还没玩够呢。   “朕说出这番话,便是三思后的结果。”赵佶正色道。   “……若是您心意已决,儿臣没有意见。”晏良也正经起来,“儿臣定不会辜负您的期许。”   米有桥用余光瞥着两个手里拿着烤鱼,在这种情况下敲定了禅位之事的家伙,莫名地感到微妙。   不正经的父子俩连商定这般严肃的事情时也不正经极了。   等告别赵佶,晏良心情沉重地回了太子府。   太子府中诸葛正我正在与苏梦枕商谈近日朝中蔡京等人的动向,见他进宫回来后心情不大愉快,心提了起来,王小石上前出声询问,就见晏良唉声叹气地道:“我家老爹想禅位于我。”   几人惊讶不已,却因晏良的表现而有些疑惑。   白愁飞不解就问:“……你不该高兴吗?”   晏良沉痛道:“我还没玩够呢,怎么来得及高兴。”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噶好——   今天和朋友聊天,有一个表情包发挥了很大的作用,给大家瞅瞅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是你的节日哦.jpg】   大家,愚人节快乐(狗头)感谢在2020-03-31 12:59:53~2020-04-01 22:1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26198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扬婉兮 115瓶;柴鹜子 50瓶;紫灵、小楼望断 30瓶;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29瓶;微暖不生冰、流年、临时 10瓶;Lily 5瓶;碧玉妆、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寄长风(二十一)   蔡京本以为自己看透了赵佶, 却不料赵佶和太子一样深藏不露——禅位这么重要的事他此前竟然未曾表露一丝痕迹,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在朝中提起这件事。   蔡京惊在当场,反应过来后慌忙出言劝告,道太子年轻, 应当再多加历练。话说了一箩筐,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信了。   自太子入朝以来, 太子的行为有目共睹,没有人不会承认太子做的比官家还好。最起码太子一言一行皆是为百姓为大宋, 即使是蔡京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比赵佶更适合当皇帝。   但蔡京不愿也不允许如今的太子成为皇帝,太子还是太子时便和他对着干, 若是太子当了皇帝, 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任凭蔡京如何劝阻,多管齐下,他的党羽也跟着劝, 赵佶却不改其意, 坚决要将帝位让给太子。   那日早朝吵吵闹闹, 蔡京一党接连不断地向赵佶进言。太子一脉乐见其成, 偶尔有人阴阳怪气地同蔡京一党怼一句,而太子本人却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围观,好似话题的主人公不是他一般。   蔡京看向太子, 少年向他露出一个友善和蔼的笑脸,年长者回以咬牙切齿的表情。   赵佶被激动的大臣们吵得耳朵疼,一锤定音, 让身旁的小太监宣布早朝结束,自己迫不及待地往后宫跑了。   禅位的相关事宜自有人准备,晏良缩在府里撸着大雪心事重重。   白愁飞恨不得踢他一脚:“你都要当皇帝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只因为没玩够?”   大雪从晏良怀中探出脑袋,盯着白愁飞喵了一声, 白愁飞看着整个身子都塞在晏良衣裳中的大雪,莫名地有股无名气袭上心头,来回走了一两步以抒发那股无名气,便听见太子幽幽道:“对啊,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白愁飞:“……”   更气了。   王小石进了门,便看见白愁飞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神色冰冷,一副气极了的模样。而晏良坐在台阶上笑着喊道:“我说笑呢,别当真啊。”   王小石了然,明白是晏良又说了什么话把白愁飞气到了。   白愁飞向王小石点了点头,不开心地离开了这个院子。   王小石在晏良身侧蹲下,和对方怀中的大雪对视,没急着说话。   他现在想来仍觉不可思议,与当朝太子成为朋友,他连想也未曾想过。王小石当初是怀着闯一闯的心思前往汴梁城,在黄鹤楼遇见白愁飞后结伴同行,经历了半年的不得志后遇见了庞瑾,进而被晏良招揽,又结识了许多大人物。   纵然知道晏良是太子,但与晏良相交却总是容易忘记他的身份。如今晏良要当皇帝了,王小石才恍然想起,他这位朋友是大宋的太子。   王小石多情、善感,得知晏良要当皇帝后心中便多了几分踌躇。   天子与太子,一字之差,却有所不同。   晏良和王小石一起看着大雪,大雪被两人盯着也不害怕,继续打滚撒娇喵喵叫。   王小石开口:“你会是个好皇帝。”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晏良懒洋洋地笑着,不否认:“承你吉言啦。”   他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我一个人是当不好皇帝的,需要你们帮我才行。”   “不管是小石头你,还是苏楼主,白愁飞,顾惜朝,还有诸葛太傅他们,你们都会是我的助力。”少年情真意切,诚意十足,“是太子、是皇帝之前,我是你们的朋友。”   王小石心里一暖,略带腼腆地低头,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我去找庞瑾说一下我要当皇帝的事,就麻烦你们处理公务啦。”   晏良站起身,笑吟吟地丢下一句不负责任的话,便飞快揣着大雪攀上墙头跳了下去,王小石只听见了少年的笑声隔着墙愈传愈远。   站在院门外的白愁飞大步冲进院中,看到空荡荡的只有王小石一人的院落,面色黑到极点。   王小石看着白愁飞,青年察觉到他的视线,表情一僵,解释道:“我不像他那样,方才只是去喝了口水。”   他不像晏良一般说跑就跑,即使被气走了也还是会回来。   谁成想回来后听见晏良对王小石说了那样一番话,白愁飞心里古怪,便停在院外等他二人谈完……结果晏良说完就跑。   王小石一本正经地点头:“原来如此。”   白愁飞:“……”   他严重怀疑小石头是跟着晏良学坏了。   *   庞瑾从外面逛了一圈回来,将今日早朝的事听了个大概,回到家里仍然有些不可置信。   府里的小厮和他闲谈,庞瑾心不在焉,小厮说没想到官家要禅位啦,据说太子是个很好的人啊,不知道太子当了皇帝会怎么做呢云云。   庞瑾心想你说的太子就是每回闲的没事就过来找你家少爷玩的人啊,太子会怎么当皇帝你家少爷我不知道啊。   两人在院子里交谈,晏良蹿上墙头,蹲在高处向两人打了个招呼,笑容灿烂:“呦,我来找你玩了。”   不见其猫先闻其喵,一声缠绵的喵叫先传入他们耳中,之后才看见从晏良怀中探出脑袋的大雪。   小厮热情地打招呼:“晏公子,你来啦!”   晏良蹦下墙头,站稳后笑着应了一声:“我来啦。”   小厮热心地去为晏良端茶,庞瑾看了他一眼没制止,而是借着小厮不在的空闲询问晏良来找他的原因。   晏良在石桌旁坐下,大雪从他怀中跃出,蹲在石桌上向庞瑾喵了一声打了个招呼。他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我平日里除了找你玩,还能找你做什么?”   “你也知道你来找我就只是找我玩啊。”庞瑾撇嘴,“但这回不只是来找我玩吧?官家不是说要禅位于你吗?”   晏良很惊讶:“我家老爹禅位于我和我来找你玩有关系吗?”   庞瑾:“……没关系?”   大雪看看庞瑾,又看看晏良,伸出脑袋去蹭晏良的手,晏良瞄它一眼,笑眯眯地为它顺毛。   白猫喉中发出咕噜咕噜声,舒适地眯起了眼。庞瑾面上一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和你是朋友,这和我的身份没有关系。”   晏良温和地说,他在此时显得从容极了,这让庞瑾有种错觉,对面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年是他的长辈。   ——事实上,这还真不是错觉。   晏爷爷看着好友的孙子,心想这傻小孩苦恼的样子和庞昱还挺像的。   庞瑾哼哼唧唧地不说话,恰逢小厮端上茶水,两人沉默着饮完茶,庞瑾这才开口道:“我也把你当朋友。”   晏良朝他微微一笑。   *   收到消息的方应看专程在太子府和庞瑾家的路上蹲太子,在等了一个时辰后,他如愿看到了晏良从庞瑾家的方向出来。   两人对视,晏良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选择向方应看走来。   他爬上马车,大雪还记得方应看,发出一声温柔的喵叫,愉快地向方应看打招呼。   “殿下不怕我伤害您吗?”方应看天真地发问。   “我为何要怕你?”晏良的视线跟着在马车中乱窜的大雪,懒洋洋地反问了回去,“你会伤害我吗?”   “我当然不会伤害您。”方应看虚伪而又恭敬地回答他。   晏良抬眼看他:“你说你都吃过我烤的鱼了,就不能看在烤鱼的份上坦荡些?”   “我不坦荡吗?”   方应看惊讶而又疑惑。   晏良看着他不说话,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马车缓缓行驶,两人之间弥漫着略尴尬的氛围,只有不停的车轱辘声和大雪偶尔发出的咪呜声。   方应看顿觉无趣,但还是很坚强地不愿揭下天真的面具,无邪地笑道:“我此次来找殿下,正是为了向您贺喜。”   晏良对方应看的坚强肃然起敬,正色道:“谢谢你啊,你高兴吗?”   方应看一噎,依旧很坚定:“我自然是高兴的。”   “真的?”晏良贼兮兮地一笑,“方小侯爷既然为我而高兴,那你便说明你是向着我的,你向着我,想必愿意为我办事吧?”   方应看:“……”   这是在拉拢他?   晏良不待他回话便很干脆地点头承认:“我就是在拉拢你,小侯爷一表人才英武不凡风流倜傥芝兰玉树,若是能为我所用自然是极好的。”   “殿下说笑了,我为大宋子民,是神通侯,但凭殿下差使。”   方应看诚恳的好像和女真皇族通信外加友好往来的不是他一般。   大雪逛了一圈后又在晏良腿上盘下,钻进他怀中拱了拱,伸出爪子把晏良的右手搭在身上,等晏良开始摸它后才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喉咙中发出了咕噜声。   晏良一边为它顺毛,一边给予回应,笑吟吟道:“既然小侯爷你这么说了,以后就麻烦你啦。”   方应看确认了一下,发现这人是认真的。   “……”   但他不是认真的。   晏良一锤定音:“以后小侯爷你就是我的人了。”   方应看:“……我若是叛宋呢?”   晏良:“揍醒你。”   方应看:“……”   作者有话要说:  晏良:以后你就是我(这边)的人了。   方应看:你想得美。   ——   方应看:我若是叛宋呢?   晏良:揍醒你。   方应看:……你想得美。感谢在2020-04-01 22:17:05~2020-04-02 19: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20瓶;啊吧啊吧啊吧 10瓶;破酒毒缙 3瓶;时光泅渡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寄长风(二十二)   “小侯爷心思通透, 也知趋利避害之理,我如今是「利」,小侯爷可愿趋向我?”   “殿下为何这般说话?您为君主我为臣,大可以直接要求我。”   方应看觉得很有趣。   “我如今是同你敞开讲了, 你不如也坦荡些?”少年人无奈地道, “我若是直接要求你, 将要事委任于你,我怕你背后捅刀啊。”   方应看微微扬眉, 对少年的“背后捅刀”颇有微词。   “况且小侯爷还说要叛宋,保不准真有那日。在那之前, 我总得让你亲口答应为我办事。”   方应看心道指不定真有那日, 饶有兴致道:“我答应你又如何?你能给我什么?财物、名声、权力?这些我都有。”   “我能给你一个朋友,给你一个好皇帝,会让你留名青史, 后世之人谈起你会敬仰你, 尊重你。”   “你认为我缺这些?”方应看略觉讽刺, “朋友我不需要, 后世之人如何评断我与我无关,无论是流芳千古亦或是遗臭万年,我亦不关心。”   “你当然不缺, 但这是我能给你的。”太子说道。   方应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殿下是为了什么?为大宋?为自己?”   太子殿下说道:“为天下苍生,为黎明百姓, 为盛世太平,为大宋福运绵长。这些话多说无益,不过是些漂亮话罢了,我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安度余生, 在这世上痛痛快快地走一回,从容赴死。”   方应看心中一动,往车壁上一靠,打量着对面的年轻太子,陈述了一个事实:“殿下今年十五岁,年轻有为,何来余生之谈?”   太子笑了起来:“不是有英年早逝这个词吗?”   直到马车到达太子府,方应看也未明说是否要为太子办事,但少年毫不在意,他还没有心大到认为仅凭一张嘴便能把方应看忽悠成自己的人。   而方应看想着他那句颇有深意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眼见着晏良掀开帘子要下车,便出声道:“殿下对庞瑾的态度很特别。”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啊。”晏良回头看他一眼,笑意盎然,“小侯爷若是想让我对你特别一些,也可以做我的朋友。”   方应看回以一笑:“你想多了。”   回避问题的晏良麻溜地进了太子府,被看到方应看马车的白愁飞逮住一通训,晏良看似乖乖低头听训,实则和王小石眉来眼去,白愁飞看在眼里,也懒得继续训他了。   顾惜朝远在千里之外,骤然收到太子密信,起先以为那家伙又写了些无聊的事情逗他,再看完写着正事的信纸后,顾惜朝开始看第二张——漫不经心的、随意的措辞——不出他所料,直到他看到了最后一句。   「我爹要禅位给我了,恭喜我吧,但我还没玩够呢。」   顾惜朝:……   明明是最重要的事情却被晏良随意写在信的末尾,这让顾惜朝又是莫名一气。   晏良的消息传的早,之后又过了几天,该知道的人都收到了朝廷官方的消息,不同势力间因着这事而沉寂下来。他们摸不准赵佶的想法,风流天子说一出是一出,这回突然要禅位也令人奇怪。   戚少商随口问了一下,他知道顾惜朝是太子的人,也从他之口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个不正经的太子形象,只是那位不正经的太子忽然要登基,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那人说没玩够。”   顾惜朝扯了扯嘴角,头疼地向戚少商抱怨,“他总是让我生气。”   戚少商哑然,却愈发想见见那位太子了。   *   禅位大典自有人准备,晏良处理公务之余还会被赵佶叫到皇宫畅想一下今后当太上皇的舒适日子,晏良心痛地说着虚伪的话,他为自己牺牲的时间而心痛。   半个月后,禅位大典开始,过程隆重又繁琐,不管是赵佶还是晏良都累得够呛,但赵佶想到禅位后他便成了太上皇,此后可以随心所欲,连带着对这繁重的步骤也觉得无所谓了。   太子登上王座,群臣山呼万岁,赵佶恍然间想起自己登基那日亦是这般景象。   如今太子比他登基时还年轻些,也更为出色。   太上皇看着年轻的皇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所有人都看着新任皇帝,心中思绪万千,不尽相同。   诸葛正我心中激动,面上不显,只流露出些许欣慰之意;蔡京咬牙切齿,却只能仰望着皇帝。   碧空如洗,天朗气清,旒珠遮挡住年轻皇帝的面容,少年的嘴角噙着笑意,他的视线从下方移至远方,远方碧色空蒙,可望见汴梁城在的明月山与玉泉山。   方应看作为神通侯,有幸来此观礼。他此刻站在下方,仰望着高处遥不可及的少年,却莫名想起了那日与太子的对话。   太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切都看在眼里,方应看看不透他。   正如此时此刻,被旒珠遮住面容的皇帝的神情,同样令人看不透。   *   晏良打着一手好算盘,一心想着勤勤恳恳干几年便抛下皇位去看他的朋友们,在那之前他需要培养一位合格的继位者。   他盯上了赵佶的第三子,赵楷。   赵楷年纪更轻,才华横溢,若是好好教导必能有所作为。因此在即位半年后他便让赵楷入朝听政,对不同人马的疑惑和惊讶给出令人无法辩驳的答案——   “我家弟弟年纪轻,才华横溢,自然是要好好任用他啊。”   若说晏良和赵楷的关系有多好,也并没有很好,赵佶的子女中鲜少有关系亲密的兄弟姐妹。   赵楷自然是惊疑不定,但天子之命,不敢不从。他入朝听政后也会被晏良委以重任,一边一头雾水一边又觉得他这个皇兄脑子进了水。   不止赵楷觉得晏良脑子进了水,白愁飞等人亦是如此,在白愁飞看来,晏良分明是把到手的权力在一点点地拱手让人。   “你傻啊。”   白愁飞只有私下里对着穿灰衣撸着大雪笑吟吟的晏良才会如此毫不客气的说话。   “我不傻。”   晏良脾气很好地反驳。   诸葛正我找他谈话,见晏良心意坚定,纵然不解,但仍是听之任之。其他人也问过他的想法,但晏良只是说想让自己省事些。   少年天子任用的都是起于微末之人,譬如白愁飞、王小石、顾惜朝之流,与诸葛正我等老人一同与蔡京一党相抗衡。明事理的天子靠人格魅力吸引了许多有志之士,没有人能拒绝平易近人的皇帝。   在晏良的治理下,大宋比之赵佶时更为昌盛。晏良很乐意听取他人意见,遇见双方僵持不下的情况,晏良会从自己的角度定下一个方案,而那个方案结合了两方的优点,利大于弊。   对待总是来试探的金人,晏良相当果决地命令打回去,顾惜朝有他做后盾,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带着军队把金人打了回去。   晏良借此教导赵楷,该打就打,求个屁的和,是对方先来招惹他们的,打回去才是正道。   打不过?   那就把军队锻炼到能打过的程度。   赵楷虚心学习,他聪慧至极,已隐隐明白晏良属意于他。再加上晏良拒绝了各色人等献上来美人,晏良让他入朝听政的目的显而易见。   晏良知道便宜弟弟心中疑惑,便找了个机会将自己的打算偷偷同赵楷提起,笑着拍他的肩膀,鼓励他。   赵楷愈发觉得皇帝兄长大概是脑子进水了。   蔡京一党见赵楷受重用,试图搭上他这条线,但每一个试探的人都被晏良以不同的方式给忽悠走了。偶有搭上线的人也被求生欲极强的赵楷严词拒绝了——他皇兄都说了皇位以后是他的,再和他皇兄的对头搭上线,他是不是傻?   晏良乐见其成,看着蔡京一党人越来越少,每天都十分愉快。   六分半堂与蔡京一党关联颇深,蔡京失势后,六分半堂十分懂得趋利避害,甚少干涉朝堂之事,一心一意当他的江湖老大哥。   若是可以,雷损倒是想向天子投诚,只是六分半堂的死对头金风细雨楼明摆着与天子是一伙儿,雷损自然不愿与苏梦枕共事,投诚一事就此搁置。   方应看则是因为晏良培养赵楷的行为想了很多,晏良对他说过的话并没有对其他人说过,知道晏良这样做的原因的只有赵楷与方应看。   由于晏良对待金人毫不留情面的政策,金人连连败退,女真皇族向方应看求救,他收到女真人密信的第一天晚上,有人敲响了他的窗户。   方应看警惕地推窗,他在房外布置了人手,不应该有人绕过重重阻碍敲响他的窗户。   许久未见的年轻天子一身灰衣,揣着手在窗外向方应看微笑,他身后的庭院角落中瘫着一堆黑色的不明物体。   “小侯爷,好久不见。”   晏良笑容灿烂。   “……好久不见。”   方应看沉默一会儿,天真地微笑,转过身去打开门,将晏良迎了进来。   “您来做什么呢?”   方应看对着他叫不出官家的称呼,只是用着敬称,发出疑惑而又纯真的疑问。   “我来揍醒你呀。”   晏良笑着回答他。   方应看一噎,坚持不懈地维持着他的人设:“……原来您还记得那时说的话?”   “对呀对呀,我记得呀。”晏良说,“所以我来看看你的决定,再考虑是否要揍你。”   方应看不喜欢晏良的说话方式,这让他隐隐感到了嘲讽。   他从袖中拿出信,展开,上面的字迹被烛火映得隐隐若现。方应看向晏良露出一个微笑,缓缓伸手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火舌摇曳着将信纸吞噬,灰烬一点点地落下,他松开了手。   “这样您也要揍醒我吗?”   方应看问。   晏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舍得从袖中伸出手,递给他一包点心,道:“不揍了,这个给你。”   方应看盯着那包点心,陷入迷惑:“……?”   “跟着我,有糖吃。”   晏良丢下这一句话后拔腿就跑,飞快地蹿出窗户,徒留方应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罕见地沉默了。   人走了良久,方应看才好气又好笑地关上了窗户,熄了灯回床睡觉,任凭院子里那些办事不利的人躺在地上睡觉。   晏良踏着夜色溜回宫,绕开护卫和太监进了寝宫,大雪还蜷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他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才钻进被窝中,大雪的周围温暖极了,晏良将它揽进怀里,闭上眼,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想不到内容提要该写啥了,就介吧   方应看:您来做什么呢?   晏良:来揍醒你的呀。   ~呀~呀~   #气白莲的方法,就是比他更白莲#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昨天的大懒汪同学——   【谁上都可以啦】真的太有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的时候真的快笑疯了   精辟!Nice!感谢在2020-04-02 19:55:03~2020-04-03 22:0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滟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寄长风(完)   顾惜朝回京面圣那日, 天子亲临城下,迎接他。   戚少商随行,在马上遥遥望见城门下的年轻天子。   那人身姿挺拔,眉目含笑, 一身贵气, 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顾惜朝在年轻人前方停住, 一跃而下后大步上前,他们也有几年未曾相见了, 但对上眼的瞬间顾惜朝却恍然间想起了那年夜晚云影过后,月下笑意悠然的少年。   “你回来了。”   晏良开口, 笑容如旧。   “臣……回来了。”   顾惜朝思绪万千, 垂下眼睑恭敬地行礼,行了一半便被晏良扶住。   晏良总是想方设法地避开他人所行之礼,顾惜朝这是第一回 向他行礼, 却被晏良制止了, 心中微妙。   顾惜朝此次回京是为述职, 待一切安定后晏良在后宫中重新见到了他, 以及同他一道的戚少商。   两人见到晏良时,晏良正坐在矮凳上捣鼓烤炉,见了他二人笑嘻嘻地打招呼, 让他们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   晏良脖子上挂着一团白色,顾惜朝盯着看了一会儿,分辨出那白色是当年太子养的那只白猫。   年轻天子站在城门下时出尘脱俗, 如今坐在此处却满身烟火气。戚少商为天子的前后反差而惊奇,在对方为他们烤鱼后这点惊奇达到了顶点。   “我知道你馋我烤的鱼馋得紧,所以特地为你烤鱼,如何?是否非常感动?”   晏良手里握着烧火棍, 一本正经地发问。   顾惜朝抽了抽嘴角,顺着他的话回答:“感激不尽,谢谢您。”   晏良摆手:“咱俩间何必这般生疏,就算这么多年不见了,对我来说你还是那天晚上被我药倒的顾惜朝啊。”   顾惜朝:“……”   戚少商对晏良的话很感兴趣,面上显露些许好奇之意,晏良便拉着他将当年顾惜朝与他相遇的始末告诉了他。末了两个人一齐看着顾惜朝笑了起来,顾惜朝冷着脸吃鱼,心里却莫名地有些开心。   他也说不上为何开心,或许是因为今日天气晴朗,或许是晏良一如既往,亦或是他的朋友们相处愉快。   晏良为他的朋友烤鱼的消息传至赵佶的宫殿,沉迷绘画写字的太上皇当即便决定去蹭一顿,赶往了他们烤鱼的地点。   这下不止戚少商一个人惊奇了,连同顾惜朝也跟着一块惊讶不已。   赵佶熟门熟路地搬了小矮凳在晏良身侧坐下,熟稔地吩咐晏良烤鱼,并从他脖子上抱过了大雪,缩在一旁一边撸猫一边同顾戚二人搭话。   顾惜朝僵硬地回应,赵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道:“你便是顾惜朝?当年太子向我提起你时,我还没来得及见你呢。”   事实上,两人早已见过。当年顾惜朝因贱籍出身被除去功名,赵佶甚至连他的脸也没记住,如今见了本人也想不起来曾有个探花被他除去了功名。   顾惜朝心中苦涩,当年堂上他被指出出身,备受羞辱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可是赵佶显然不记得他这个小人物了。   此时晏良烤好了鱼,喊了赵佶一声,止住了话头。   戚少商看赵佶与天子像寻常人家的父子交谈——赵佶道自己苦恼于如何将事物画的更逼真一些,天子嗯嗯啊啊的附和并提出建议——他不由得有些慨叹,世人皆道皇家父子无真情,可这对父子却十分亲密。   顾惜朝看着他俩,心道还好如今的皇帝是赵桓而不是赵佶,若是赵佶,他想必永无出头之日。   不止顾惜朝如此庆幸,忠于赵桓的臣子都也曾这般庆幸过。   天子不爱美人,不嗜美酒,不骄奢放纵,除了养猫烤鱼外没有别的爱好,尽管有时候会偷懒,但正事上却比谁都认真。   公正且无私,仁爱而正义。   有天子如此,乃大宋之幸。   苏梦枕近些年心情畅快,晏良的政策甚合他意,纵然偶尔意见不大相符,晏良总是能想法子说服他。   他的身体不好,久病不愈,全靠一口气勉强撑着。晏良为他把脉后为他开了个药方,道按他写的方子治病保准继续活个四十年。   彼时苏梦枕二十有五,听闻晏良大言,一笑置之。他病了许多年,求遍天下名医而不愈,早已不报希望,但对晏良的好意欣然接受。   苏梦枕不问晏良药方来源,白愁飞一个劲地追问,晏良露出一个高深莫测地笑容,道是他一个朋友教给他的。   什么朋友?   白愁飞再问,晏良却只是笑着,不说话。   ——一个再难见到的朋友。   王小石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晏良的神情近乎于难过与怀念,十分复杂。   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的纠葛斩不断理还乱,晏良登基后很霸道地插手,叫两方吵不起来——因为他把第三方也给拉进来了。   对此,有桥集团的首脑方应看小侯爷表示有话要说。   有句话那样说: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三足鼎立,不管哪一方想搞事都得掂量着办。   晏良挨个找他们谈心,循循善诱,平易近人,迫于天子淫威,雷损不得不做出了不轻易搞事的承诺。   彼时狄飞惊坐在一旁,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大雪在晏良膝上踩奶,踩了一会儿后瞥见狄飞惊,攀上晏良的身子顺着他的胳膊爬到狄飞惊怀中,蹭了蹭,并喵了一声。   雷损脸黑了,他此前从不知狄飞惊竟然会对猫感兴趣,即使知道狄飞惊不会背叛他,也还是对天子用猫勾搭人的方法而愤怒。   狄飞惊如他自己所说,忠于六分半堂,六分半堂如今因势所迫不得不放下与金风细雨楼的纠葛,他便不再为斗金风细雨楼而费心,甚至偶尔同苏梦枕在街上遇见,两人还会并肩走一程。   方应看虽未明言答应为晏良办事,但在他们遇见难处时也愿出手相助。   对此晏良揶揄他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很想要的嘛,方应看笑着应付了过去,那些事对他有利无害,他自然要去做。   庞瑾自晏良即位后不久便离开京城回了单州老家,他来京城一为见识下汴梁的繁荣,二为替晏爷爷扫墓。回了家后便出去闯荡江湖,十年的时间已在江湖上打出了名号,人人都知庞瑾师从御猫展昭。一时间御猫与锦毛鼠的名号又重新在江湖上宣扬开来。   晏良身在京城,偶尔会收到庞瑾写来的信,对方和他爷爷在这点不同,庞昱是想方设法地不惹事,而庞瑾却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惹事。   晏良看着信中庞瑾的言语,在结合江湖上的传言,笑到不能自已。   他想着等自己闲下去了一定要去找庞瑾耍耍。   *   晏良当了十年皇帝,十年期满,他决定将皇位让给赵楷。   众人不解,十年前的少年天子如今已然长成,风姿凛然,眉目间的少年意气一如往昔。   “十年很长了。”青年眉眼弯弯,“接下来的十年我要去逛逛这大好河山,见见我的朋友。”   苏梦枕以为他在说庞瑾,但晏良知道他说的朋友中还包括了其他人。   “你若是想做便去做吧。”苏梦枕回应了他,晏良本不该被拘于深宫之中,他天性向往自由,但却还是当了十年的皇帝。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晏良一点点地将蛀虫消灭,实施新的政策。   如今是禅位大典的前夕,他们聚在昔年的太子府中,晏良抱着愈发懒散的大雪,对众人展露笑颜。   “我家弟弟和你们也很熟啦,麻烦你们帮他了。”晏良说。   赵楷愈发出色,他性情温和,愿意听他人的意见,会是个好皇帝。   但诸葛正我却还是觉得遗憾,他十年来与晏良合作,完成了年轻时的心愿,收复失地,扬大宋之威,晏良是他理想中的皇帝。   只是如今晏良心意已决,且大宋发展态势良好,诸葛正我也到了年纪,便没有出言劝阻。   晏良在禅位大典前夕邀请他们在旧太子府一聚,像过去一样为他们烤鱼,比之当年,太子府中多了许多人,他们明白这是晏良的心意。   太子府中很热闹,追命很熟练地从酒窖中拿出酒来,被无情逮住问了一通,诸葛正我和其他的两个弟子在一旁看着;苏梦枕与戚少商相谈甚欢,顾惜朝与狄飞惊坐在一旁相对沉默;而白愁飞和王小石仍是被指挥着帮忙,忙碌不已。   恍若旧日重现。   大雪懒洋洋地趴在晏良怀里,炉中的火光将它的毛映成了橘红色。   方应看在晏良身侧蹲下,炉中柴火噼啪声不断,他和晏良一起盯着炉中的火光。   “接下来的十年你要去逛这大好河山,那这十年之后呢?”   方应看问他。   “……谁知道呢。”晏良懒洋洋地回答他,温暖的炉火让人昏昏欲睡,“这个不好说啊。”   方应看侧脸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道:“我是为你办事,不是为你弟弟办事。”   晏良:“别啊……帮人帮到底,顺带帮下我弟弟也可以。”   方应看不语,晏良偏头看他,笑了起来:“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方应看也扭头朝他笑了笑,两个人对着笑,比谁笑得天真。   胜利者是方应看,晏良揉着脸认输了。   “十年后,我要见到活着的你。”   方应看说。   晏良点头答应:“好。”   赵楷对皇帝大哥如此果断地让位颇有些不可置信,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在他大哥身边学习了十年,赵楷也明白了他哥的性子。   面对晏良的嘱托,赵楷点头应下,心情复杂,他见了晏良备受爱戴的样子,也希望自己能成为他大哥那样的人,便在心里立下决定——一定要成为一个名留千古的好皇帝。   *   晏良放下担子无事一身轻,禅位大典第二日收拾包袱带上大雪向他的朋友们告别后驾车离开了京城,临走前很欠揍地说了一番不要想他还是会回来的话,收获了白愁飞的一个眼刀。   前程路漫漫,晏良重新拿出神棍,像之前的某个世界一样开始行侠仗义,很快便闯出了「神棍」的称号。   那个给自己的玄铁棍取名叫「神棍」的人,同样是个算命的人才。   江湖上的人找他切磋,向来是有输无赢,那人还特欠揍地为输的人算命,有好有坏,且在不久之后都被验证了是正确的。   江湖上传言只要见到了穿着灰衣、抱着白猫的青年,会猝不及防地从袖中掏出玄棍的,那青年定然是有着神棍之名的晏良。   晏良远在京城的朋友们听闻「神棍」之名,皆是默然。   他们当然见过晏良那根总是会从袖中抽出来的玄棍,名字古怪,连材质亦是十分奇特;他们也见识过晏良的算命本事,对晏良坦荡荡地顶着神棍的名号行事说不出话来。   若要概括的话,大概是槽多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吧。   当年白愁飞曾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思问晏良,问他若不是太子,没有这层尊贵的身份会如何活下去,晏良答曰:靠算命挣钱活下去。   如今晏良真的成了替人算命的神棍,白愁飞的心情十分微妙。   晏良在祭拜白玉堂与展昭后去了单州找庞瑾,见到了他爹,庞昱的儿子庞正。   庞昱的儿子比之庞昱更为稳重,若说性子像谁,晏良觉得他和庞太师十分相像。   庞正知道晏良的身份,对待他总是十分拘谨,他们表面年龄相差甚远,晏良稍稍亲近了些,他便十分严肃地婉拒。   晏良无法,只能继续和庞瑾混,但庞瑾在一旁看到晏良看他爹的眼神,不知为何觉得奇怪,他爹也是那样看自己的。   晏良跟着庞瑾去庞昱墓前祭拜,墓碑干净极了,能看出有人细心维护过。   庞瑾上了香,在庞昱墓前说了些家中的事,想抬头看向晏良,却在望见晏良面上神情时顿住了。   他曾经数次见过晏良面上的这番神情,檐下躲雨初遇时、他提起御猫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时、他拿出巨阙剑和无名刀时、在明月山祭拜「晏良」时,晏良面上都曾隐隐流露出这般神情。   庞瑾收回视线,并未打扰他。   晏良有时候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有时却情绪外露,一眼便能看出。   *   十年前庞瑾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成为一方大侠,如今晏良跑出来闯荡江湖,两人便结伴而行,行侠仗义。   他每年都会去为朋友们扫墓,展昭无后,晏良那时为找到他的墓费了一番力气。   白玉堂葬在白家墓园中,晏良第一次是偷偷摸摸地去祭拜,第二次便是跟着庞瑾一道在白家看守墓园的人面前露了脸,此后独自前来也不会有人阻止他。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用这八字来形容如今这番情状,是最好不过。   江湖上只道神棍晏良和庞瑾一见如故,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早就认识。   庞瑾与晏良同行了两年,遇见了喜欢的姑娘,带那姑娘回去成亲。那姑娘性情率真,开朗活泼,和庞瑾待在一起,两人每天都笑得牙不见眼。   晏良跟着去庞家喝喜酒,祝福他们。   他自己不会喜欢上某个人,但很高兴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楷勤勤恳恳,一心为当盛世明君,名留青史,他治下的大宋繁荣昌盛,名扬四海。   大雪十五岁时寿终正寝,晏良带它离京时已是晚年,五年间它仍然一如往昔活蹦乱跳,但岁数一到便显露了疲态。晏良垂眸看着呼呼大睡的大雪,想了很久,决定带它回了京城,在客栈中住了七日,大雪闭上了眼睛。   晏良选择将它葬在明月山上「晏良」坟旁。   返程时,方应看在山脚下等着他,晏良站在山道上遥遥与山脚的青年人相望。   “晏良是谁?”   方应看仰头问他。   “是我。”   晏良垂首望向他,眼带笑意。   方应看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收回视线,不再追问,只让晏良和他一道回城中去。   晏良嘴贫:“小侯爷一心记挂着我,特地来接我回城,我十分感动。”   方应看笑容天真而恳切:“对啊,我听闻您回汴梁城的消息以为你会来找你的朋友们,谁料您只是不声不响地在客栈中住下了。”   晏良语塞,靠着车壁不说话,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除了方应看谁也不知道晏良回了汴梁城,晏良心道方小侯爷还是像过去一样地不知往哪安插了什么人,这江湖上的动静似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晏良跟着方应看再次回京,这回直接住在了神通侯府,方应看被赐宅院后并没有大肆修整,神通侯府中依稀能看见当年庞府的痕迹。   晏良和朋友们一一打了招呼,被白愁飞用嫌弃的语气吐槽了他的神棍称呼,向来少笑的苏梦枕见到晏良后面上也漾出一丝笑意,王小石得知大雪寿终正寝后显得有些难过,晏良安慰了他。   顾惜朝和戚少商不常在京城,晏良在江湖中闲逛时也曾碰见过忙碌的两人人,同行过一段时间后又各自分开。   晏良和追命拼酒,立下不醉不归的豪言壮语,醉后和追命趴在桌子上对着傻兮兮的笑。   他也去宫中见了赵楷,便宜弟弟眼底的黑眼圈十分明显,晏良莫名愧疚,贴心地为他制作了安神助眠的熏香,送给了他。   赵佶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见到晏良后拽着他让他烤鱼,越活越年轻,每日写写画画好不自在。   晏良并未在神通侯府久住,同朋友们打了个招呼,待了一个月,他便又打算离开京城,继续在江湖上行走。   他此世活不长久,自然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得痛痛快快,随心所欲。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晏良向朋友们道别后,出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完啦——   其实这章总觉得写得不太满意,感觉还有很多没写出来,却又不知道怎么写……   蟹啊。   关于明天的那章哈哈哈我明天想写个后世番外,让我写吧!!   真哒,我一直想试着写写后世番外,所以明天不开新世界就讲讲后世的事www   感谢在2020-04-03 22:08:45~2020-04-05 13:4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花说他不秃 32瓶;时光泅渡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6章 后世番外(一)   #818那个咸鱼又沙雕的皇帝#   1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妈呀我看宋史看宋钦宗那时代的文人诗词表示对宋钦宗感兴趣死了   怎么能有这么有趣的人呢!!!竟然让那么多大人物写诗写词写文章吐槽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L 恰火锅   每回看到讲宋钦宗的贴我就开森, 虽然被讲烂了,但他和他那时代的人和事真的是逗死了   4L 小天使保护协会   看见咸鱼又沙雕我就点进来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晏良哥哥又被cue了   5L 狼崽子   等下、宋钦宗不是姓赵吗   楼上的晏良哥哥我咋记得是一个很有名的侠客   6L 蛋炒饭加老干妈   这个我知道!   顾惜朝在日记里写赵桓的假名是晏良!!前些日子被扒出来了!!   7L 高速退学   我记得晏良是宋明宗时期很有名的侠士,其实那年代的什么江湖侠士都很多, 但很有名还传下来的很少   晏良能被后人记住大概是因为他那个“神棍”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8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对2333333我能记住晏良就是因为他那令人槽多无口的武器名和江湖称号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宋钦宗本帝, 宋史上对赵桓禅位后的那十年间记载很少, 只说他离京云游四海了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人家用假名去闯荡江湖了哈哈哈哈   9L 狼崽子   卧槽原来如此吗???我刚知道!!谁发现的??   10L 你,爱我吗   楼上是刚村通网吗哈哈哈哈哈是一个特别喜欢宋钦宗的人扒出来的, 据说是多方考证,把那个年代的所有诗词文章都翻了个遍, 还去找那个年代名人们写的信, 总之超级用心,那人还是个挺年轻的帅哥哈哈哈哈   →[URL]   这是那人的围脖,他做了长图还上传了文件, 那条围脖现在还是置顶状态哈哈哈哈哈哈   11L 狼崽子   感谢十哥, 我刚从山上下来, 这就去补   12L 晏良他老婆   自从看了那人整理的资料, 我觉得我更喜欢我家晏良哥哥了   能文能武还有趣,宝藏哇   13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4L和12L的姐妹让我想起一句话   追帝,了解一下?   14L 你是我的大宝贝   瞬间历史变饭圈辽哈哈哈哈哈   15L 凉拌黄瓜不要瓜   一本正经宋钦宗沙雕咸鱼宋钦宗偷懒气人宋钦宗摞挑子不干宋钦宗神棍无敌宋钦宗爱好烤鱼宋钦宗平易近人宋钦宗大宋之幸宋钦宗   唉呀编不下去了, 自己码着码着也觉得宋钦宗这人太特殊了,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像他一样这么接地气啊哈哈哈哈哈哈   16L 高速退学   一看楼上就知道是老饭圈了哈哈哈哈,还对宋钦宗特了解哈哈哈哈哈   17L 恰火锅   特了解+1   完全无法否认吧好么哈哈哈哈哈哈   18L 小天使保护协会   说到烤鱼, 我真想知道宋钦宗到底烤的是有多好吃,怎么那时代的人都写过他烤的鱼啊   19L 凉拌黄瓜不要瓜   重点不应该是宋钦宗作为皇帝怎么总是用烤鱼去招呼人家吗233333   20L 黑魔仙   我倒觉得重点是为啥他一个皇帝烤鱼烤的这么溜,无师自通吗   21L 小天使保护协会   晏良哥哥天资聪颖,一学就会。我看宋史上说宋钦宗是对着古书研究过就会了   22L 蛋炒饭加老干妈   我也看到了, 一学就会啊,至今只能做好蛋炒饭的我太羡慕了   23L 黑魔仙   还真是无师自通??   24L 高速退学   无师自通的宋钦宗在学会烤鱼后爱上了用烤鱼来收拢人心   既可以自己吃,还能收拢人心   艹啊这是什么接地气的沙雕皇帝哈哈哈哈哈   25L 凉拌黄瓜不要瓜   我记得宋钦宗朝和宋明宗朝的名臣,都是宋钦宗忽悠来的吧?   26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别用忽悠这个词   是靠人格魅力吸引来的(狗头)   27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对对对,人格魅力   28L 小天使保护协会   我也是被晏良哥哥的人格魅力吸引的(狗头)   29L 晏良他老婆   我也是被他的人格魅力(沙雕)吸引的   30L 你,爱我吗   他有趣的灵魂吸引了我   31L 凉拌黄瓜不要瓜   那我改一下说法——宋钦宗朝的名臣都是他靠人格魅力(忽悠)吸引来的吧?   32L 蛋炒饭加老干妈   deideidei史书记载顾惜朝在为太子办事前是傅宗书的人,被派去刺杀太子后因为太子的人格魅力而临阵倒戈了   还有小侯爷方应看也是   我看他在宋徽宗那时候就一中立派,宋钦宗一登基立马帮忙去了   33L 恰火锅   hiahiahiahiahiahiahia还有苏梦枕白愁飞王小石,都是大人物啊   34L 尼古拉斯靓仔   还有狄飞惊哇,诸葛神侯的四个弟子也是   35L 元气少女秃头侠   不止他们,还有好多人   比如张叔夜李纲韩世忠之类的,都是名臣呢   36L 葬爱家族族长   我觉得宋钦宗怕不是有火眼金睛,咋他招揽的人都是些人才呢,还很忠诚   37L 恰火锅   大概就是人格魅力吧   港真史书上从来没记载过宋钦宗咋咋咋,只说了他养猫烤鱼偶尔偷个懒,除此之外把他夸得像花儿一样   什么公正无私,威仪悉备,敬事节用,克慎成宪,肃敬而承上之类的,都安他身上了。   而且这样好的男人竟然一生未婚!!   38L 晏良他老婆   谁说他一生未婚了?   我,他老婆。   现役的。   39L 凉拌黄瓜不要瓜   楼上醒醒   40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但凡有点花生米   41L 黑魔仙   但凡有个人能扇醒你   42L 尼古拉斯靓仔   活在当下吧   43L 晏良他老婆   ………你们好讨厌!   44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妹该醒了   要真按年纪来说,他是你祖宗辈的了哈哈哈哈哈   45L 恰火锅   说回来,为啥他一生未婚啊?   难不成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46L 尼古拉斯靓仔   真有人做过这种猜测,但他是皇帝啊,就算喜欢男人也不要紧啊,你看汉哀帝,对董贤喜欢到想把皇位让给他呢   宋钦宗从来没显露过喜欢男人吧   47L 凉拌黄瓜不要瓜   结合楼上姐妹说的哀帝和董贤,再联系到宋钦宗当了十年皇帝摞挑子不干把皇位让给了他弟、宋明宗赵楷……   诸君,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48L 黑魔仙   哦?说来听听?   (狗头)   49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哦~?   50L 小天使保护协会   我来说吧   ——骨科了解一下?   51L 恰火锅   骨科也未尝不可啊hiahiahia   52L 凉拌黄瓜不要瓜   宋钦宗登基才半年,就让他弟入朝听政,好多专家都认定宋钦宗刚登基就想着禅位给他弟了,这封建主义兄弟情也太微妙了   对吧?   53L 蛋炒饭加老干妈   还有我扒资料,扒出来白愁飞的一篇文章,他在文章里写宋钦宗从宫中回太子府后,不太开心地说了他爹要禅位给他的事,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太子说:“还没玩够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愁飞写得很隐晦,但我感觉他很想揍那时候的太子殿下哈哈哈哈哈   54L 元气少女秃头侠   是我我也想揍哈哈哈哈哈哈别人都想当皇帝,就他觉得没玩够哈哈哈哈哈   55L 晏良他老婆   我也看到过这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6L 葬爱家族族长   人家本来就不想当皇帝,所以早就找好了接班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封建主义帝制接班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艹   57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哈哈哈哈哈哈哈艹宋徽宗和宋钦宗这对父子两个人都超逗   我看宋史,讲赵佶要禅位,特地把太子叫来宫中让他烤鱼,问了两个问题,被太子忽悠过去了,最后捧着鱼说:“太子,朕欲效法尧舜禹,禅位于你。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我看到这超好奇太子咋想的哈哈哈哈我觉得他很不如何   爹:“我不想当皇帝了,给你当你觉得咋样?”   儿:……………不咋样。   哈哈哈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58L 恰火锅   卧槽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本来就好笑楼上姐妹一加工更好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59L 小天使保护协会   这对父子简直就是那么多皇帝与太子中的奇葩   宋徽宗沉迷画画不想干了之后让给宋钦宗,宋钦宗一开始就不大愿意干十年后把皇位给了宋明宗   宋明宗实惨哈哈哈哈哈哈   皇位这么好继承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60L 尼古拉斯靓仔   是真的奇葩哈哈哈哈宋明宗也挺有趣的,据说他在宋钦宗时期一直在朝中听政,有一年偷偷去考了殿试——   结果他中了状元哈哈哈哈哈   才华横溢一表人才啊真的   61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对宋钦宗直接点了他做状元,朝臣劝说他皇室子弟中了状元难免会惹人闲话,让他另点榜眼做状元,把他弟点为榜眼,但宋钦宗:“我就不,我弟有真才实学,干嘛要把他往后推一名?科举不就是为了公正?我弟这么有才,干啥不点他做状元?”   没人说的过他,于是那年的状元是他弟赵楷哈哈哈哈哈哈   62L 凉拌黄瓜不要瓜   宠弟狂魔宋钦宗   可以再加一个了哈哈哈哈哈   63L 尼古拉斯靓仔   奇怪的设定增加了hhhhh   64L 恰火锅   我看史书上总是他说服别人,几乎没有别人说服过他   我喜欢这样意志力坚定的人   65L 小天使保护协会   有主见的皇帝谁不呢   很少有皇帝做到他这样的吧   66L 晏良他老婆   脾气还很好,养猫   虽然不知道他长啥样,但肯定是个温柔的人   不愧是我老公   67L 葬爱家族族长   楼上的姐妹们突然变了气氛   但66L一下又给拉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68L 黑魔仙   醒醒吧66L的姐妹   69L 小天使保护协会   对啊,晏良哥哥明明在我床上   70L 蛋炒饭加老干妈   都醒醒   实不相瞒,我也姓晏,我祖宗叫晏良   71L 凉拌黄瓜不要瓜   连楼主也喝上头了   72L 尼古拉斯靓仔   【泼水.jpg】   73L 晏良他老婆   好,我醒了   74L 小天使保护协会   这水太冷了   75L 蛋炒饭加老干妈   等我裹紧我的小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今天不能一下把脑子里想的全码出来   脑洞似脱缰的野马一样,越想越多。   本来以为可以结束了但控制不住脑子   要是继续码下去的话没时间学习   所以分成两部分吧_(:з)∠)_   今天是【1L~75L】   对不住辽   【宋徽宗——赵佶】   【宋钦宗——赵桓】   这个就是历史上本来的   钦字的寓意还挺好哒   然后【宋明宗——赵楷】   这是我自己想的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4-05 13:43:23~2020-04-06 18:05: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断的小仙女 40瓶;回眸一笑百媚生 20瓶;风暖`云眠 10瓶;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8瓶;藏 5瓶;时光泅渡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后世番外(二)   76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看来都醒了   其实宋钦宗是真有人格魅力的一个人   和那几个有名的大臣都是朋友   顾惜朝白愁飞王小石都是起于微末之人, 但宋钦宗用起他们来很放心啊   还和苏梦枕这样的大人物也是朋友   77L 元气少女秃头侠   你们没发现,宋钦宗这样很苏吗   磕cp磕起来很上头啊   78L 尼古拉斯靓仔   终于有人提到这个了   我看之前大家只提到兄弟骨科   以为大家不想谈呢   79L 黑魔仙   谁不想谈呢?   好多宋史圈大佬对宋钦宗又爱又恨   因为他像个海王一样每个人都和他是朋友,谁也不晓得哪位是他真爱啊   80L 恰火锅   估计是真把人当朋友吧   顺带一提,我站侯帝   81L 尼古拉斯靓仔   我站白帝   82L 蛋炒饭加老干妈   ……我站all帝   83L 元气少女秃头侠   楼主, 我和你反了诶   我站帝all   84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就算是对家……因为太冷我也觉得无所谓了【捂脸.jpg】   85L 小天使保护协会   我站顾戚   86L 晏良他老婆   我站帝我   87L 凉拌黄瓜不要瓜   我站苏帝   88L 黑魔仙   我站顾帝   89L 今天下午吃烤肉   我站狄帝   90L 四十个后空翻   我站苏狄和白王, 钦宗孤芳自赏   91L 高速退学   竟然开始说cp了???   嗯我站白苏和侯帝   92L 蛋炒饭加老干妈   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站帝我的姐妹你不是被泼醒了吗(狗头)   93L 晏良他老婆   我又睡了(狗头)   94L 凉拌黄瓜不要瓜   万物皆可组cp, 更别说史圈这么多的人了   磕史圈最虐啦,见不到真人, 只有史书记载,史书也不全   还好我磕的cp挺甜的   我也磕侯帝哈哈哈哈哈哈   “小侯爷”这个称呼太戳我啦   95L 黑魔仙   和宋钦宗组成的cp里就没有不甜的吧?   大家知道雪帝吗?   宋钦宗那只猫和他的cp   96L 尼古拉斯靓仔   哈哈哈哈哈这个我知道   有个大佬画手书, 猫妖×钦宗   “转世千年, 你仍然是我的主人”   97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卧槽我竟然不知道这个???   听起来好带感啊哈哈哈哈哈   98L 狼崽子   我看了【海晏河清】的置顶围脖回来啦,他总结的真的超全,感觉更爱宋钦宗辽   99L 高速退学   又一个迷上宋钦宗的人来了哈哈哈哈哈   100L 蛋炒饭加老干妈   狼兄回来了啊, 是不是学到了很多呢(狗头)   101L 狼崽子   学到了(狗头)   能被这么多名臣吐槽, 果然很有人格魅力   102L 小天使保护协会   狼兄不说我竟然忘了这楼的标题是#818那个咸鱼又沙雕的皇帝#哈哈哈哈哈哈哈   103L 黑魔仙   卧槽我也忘了哈哈哈哈突然开始说cp了艹   104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实不相瞒, 我也差点忘了   105L 尼古拉斯靓仔   明明是楼主本主   106L 高速退学   干啥啥不行, 歪楼第一名   107L 凉拌黄瓜不要瓜   正回去正回去正回去   说到沙雕,从宋钦宗用烤鱼收买人心就有点沙雕了吧   还有他和顾惜朝写的信哈哈哈哈哈大家应该都看过吧哈哈哈哈哈   忒欠揍哈哈哈哈哈   108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咸鱼大概就是指他当了十年皇帝就摞挑子不干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109L 狼崽子   每个人都吐槽过他,公认的咸鱼   我记得顾惜朝写了首诗, 写的是晏良找他去钓鱼,那时候我还想他竟然和晏良是朋友,结果才晓得晏良就宋钦宗   这样一想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哈哈哈哈哈一国皇帝去找宰相钓鱼   110L 元气少女秃头侠   白愁飞写过一篇文章, 写宋钦宗又跑没影了,我猜是不是宋钦宗抛下公务去找顾惜朝钓鱼去了,这连起来了啊哈哈哈哈哈   111L 葬爱家族族长   不用猜了,史书上有记载的哈哈哈哈哈哈就是那样哈哈哈哈哈哈   112L 黑魔仙   这是什么有趣的皇帝啊!!爱了爱了   113L 蛋炒饭加老干妈   有趣的灵魂wwww   114L 今天下午吃烤肉   但是想到这样有趣的人只活到了四十岁就有点可惜, 他爹和他弟都活得很久   115L 狼崽子   【嚎啕大哭.jpg】   太扎心了吧   116L 恰火锅   我就知道每个钦宗的话题楼里避不开这个点1551   117L 四十个后空翻   英年早逝也太虐了吧啊啊啊啊啊啊   118L 黑魔仙   历史上没具体说他得了什么病,只说是回京后待了两年就不行了……也不知道到底得了什么病会早死   119L 凉拌黄瓜不要瓜   唉,自古红颜多薄命   120L 小天使保护协会   本来还挺开心的……唉,都过不去这个坎哪   121L 蛋炒饭加老干妈   我们这些后世的人都觉得难过   他的朋友们不得更难过了啊   122L 狼崽子   我刚看的那些资料   讲宋钦宗死后,宋明宗大赦天下,他的朋友们都很难过,顾惜朝白愁飞还有好多文人都写了文章怀念他们   123L 恰火锅   方应看小侯爷也传下来了一句话,但我没太看懂   【钦宗崩后,神通侯尝望明月山叹曰:“五年短矣!”】   124L 四十个后空翻   我也不知道他那五年是啥意思   是不是他俩私下里的小秘密   125L 蛋炒饭加老干妈   估计是吧……   他们俩据说关系也挺好的,好像宋钦宗中间回来过一回,先见到的就是方应看   126L 凉拌黄瓜不要瓜   钦宗中间回来是为了安葬大雪   本来是准备安葬完后就离开的,但是碰见了方小侯爷,所以才去见了他的朋友们   127L 今天下午吃烤肉   总感觉他多情却又薄情   128L 黑魔仙   多情却又薄情   莫名觉得很符合啊   129L 高速退学   我不觉得   多情且深情才对   他和他朋友们又不是就在中间那年见了一次,平常在外面也有见啊   顾惜朝和白愁飞出门办事,碰见了晏良后还写日记写文章记下来了   苏梦枕王小石都写过吧   130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我就觉得他是个温柔的人   131L 蛋炒饭加老干妈   又双叒叕来了!!!好好唠嗑叭!!太虐啦!!   我最看不得“你死了,留我独活”这种虐到极点的梗哇T T   132L 恰火锅   楼主你别概括啊1551具体概括后更虐了   133L 葬爱家族族长   历史谁也改不了   我们这些后人记得他就好了   134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对啊对啊   135L 四十个后空翻   我们记得他就好   所以来换个话题吧   对王导说要拍以宋钦宗赵桓aka晏良为主角的电视剧,大家咋样想?   (狗头)(狗头)(狗头)   136L 黑魔仙   不咋样想,我怕他把沙雕还咸鱼的宋钦宗拍成了霸道总裁   之前那个《倾世之恋》,我不承认里面的霸道总裁是宋钦宗   我家宋钦宗明明是个沙雕!!!   137L 今天下午吃烤肉   说起《倾世之恋》我就来气,它不愧它的名字,真他妈倾了一个世界   倾了我的世界!!   霸总型宋钦宗就算了,它竟然无中生有,强加了一个女主角   女主角人设讨喜就算了,那姑娘的行为看得我满头问号   138L 你是我的大宝贝   现在的都这样   虐恋情深,脑子必须都有坑   是几角恋来着?宋钦宗宋明宗方应看苏梦枕白愁飞王小石顾惜朝狄飞惊好像还有戚少商,好像就这了吧   说实话结局是宋钦宗抛下皇位和女主云游四海我还觉得挺惊讶的……看剧的过程中我一度以为会n批   139L 蛋炒饭加老干妈   那部剧太垃圾了   颜值还可,剧情人设太垃圾了   我看了一眼就不想看   140L 凉拌黄瓜不要瓜   好多大佬直接无视女主了   你们懂的   141L 小天使保护协会   无视的好   本来就没有女主   142L 晏良他老婆   如果王导要根据新发现来拍剧,感jio我晏良哥哥会占比较重   143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既是皇帝也是侠客,就这一点都可以揪着拍   我当初也没想到宋钦宗竟然会是侠客晏良,一直以为是两个人竟然是同一个人   知道之后对宋钦宗这个人更感兴趣了wwww   144L 小天使保护协会   我也!!越了解越喜欢!   145L 蛋炒饭加老干妈   我倒希望王导能好好拍……不知道编剧是谁,没传出来   146L 晏良他老婆   既然要拍历史剧好歹尊重历史吧,阿西巴,去他的谈情说爱   沙雕咸鱼事业型男主不香吗   147L 葬爱家族族长   楼上那微妙的前缀是什么鬼233333   148L 恰火锅   不知为何无法反驳哈哈哈哈   149L 你是我的大宝贝   宋钦宗十五岁登基,二十五岁禅位   虽然沙雕又咸鱼,但从他的政绩来看确实是事业型男主诶   150L 狼崽子   大家都默认宋钦宗是个咸鱼又沙雕的皇帝了吗……我觉得这人其实还有点腹黑吧,也很冷静的   151L 恰火锅   要是不冷静怎么可能把蔡京一党压下去呢,大家都这样说不过是因为比起冷静腹黑方面沙雕咸鱼更令人觉得有趣吧hhhhhh   152L 凉拌黄瓜不要瓜   妈呀越聊越喜欢他   有趣的灵魂,捉摸不透的想法,平易近人的态度,沙雕又咸鱼的生平   简直不像封建社会的皇帝   153L 今天下午吃烤肉   我也觉得不像   历史上像他一样的皇帝、甚至是人都少之又少   好多人都认为他不该生在那个时代,却又适合那个时代   154L 狼崽子   不止现代当代,宋钦宗之后有很多人都是他的迷弟啊,有很多人都喜欢他   155L 你是我的大宝贝   几乎没有污点呐   不爱美人,不爱财物,爱好还很接地气,钓鱼烤鱼养猫   佛系咸鱼诶   156L 恰火锅   每回讨论宋钦宗,吐槽完之后都会不由自主地夸他啊哈哈哈哈   157L 凉拌黄瓜不要瓜   这也是人格魅力吧   以前我只知道晏良是顾惜朝的一个朋友,顾惜朝写文写诗吐槽他,以为他们关系很好,知道晏良就是宋钦宗后再看顾惜朝的诗词文章,都能发现他吐槽的其实就是宋钦宗诶   把他在边疆时期写的有关晏良的诗词文章,名字一替换,就成了吐槽宋钦宗的了   关系好到可以随意吐槽呢   感觉有点羡慕   158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和宋钦宗在太子时期认识的人,都没有不和他关系好的啊   据说苏梦枕和狄飞惊当时的门派是对头,但他们竟然还一起在太子府中吃过太子的烤鱼   159L 蛋炒饭加老干妈   还有神通侯方应看,前期他不是中立派嘛,但是他竟然跟着去了太子府   这不是摆明了要站在太子那边嘛hhhh   160L 恰火锅   不管是从友情还是基情方面来看,都超好啊!能让这么多人在太子府中吃烤鱼,果然是人格魅力的作用!!   161L 小天使保护协会   其实正史上那时候应该挺紧张的,太子和蔡京一党不是直接开撕了嘛哈哈哈哈哈哈就这样太子还有闲心出去拉人来吃鱼也是心大   162L 今天下午吃烤肉   心大得没法说哈哈哈哈哈   163L 葬爱家族族长   那场烤鱼宴留名青史了啊   宋史上把宋钦宗烤鱼的次数记得超级详细,宋钦宗在位期间就是他的烤鱼史   164L 黑魔仙   你们看他烤鱼这么好,为啥出去闯荡江湖没开个烤鱼店呢   还是靠算命挣钱的   165L 凉拌黄瓜不要瓜   楼上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哈哈哈哈   算命带师宋钦宗   166L 尼古拉斯靓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算命带师可还行哈哈哈哈   据说还算得很准233333   167L 今天下午吃烤肉   烤鱼店得在固定位置开,算命想往哪跑都可以,不耽误他玩哈哈哈哈哈哈   168L 月亮睡了我还不睡   果然是“神棍”哈哈哈哈哈   169L 葬爱家族族长   这人槽点太多了哈哈哈哈哈哈艹   170L 狼崽子   槽点多+23333   ……   楼越盖越高,所有人都谈论着那个沙雕又咸鱼的宋钦宗,【海晏河清】收到了新的赞,从留下评论的人那里知道了这个帖子。他闲得没事,便点开看了看。   如今的人与宋钦宗隔着千年的时光,仅凭史书揣测,宋钦宗本人到底是怎样的人物,众说纷纭。   没有人讨厌他。   不同的人谈论着宋钦宗,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网线那端打下这些字的人的欢乐。   【海晏河清】漫不经心地拖着鼠标,心情复杂,他看了一会儿,对着这些提不起精神,正想退出帖子,却瞥见了中间的一层回复。   【我班里有个同学也叫晏良哈哈哈哈哈他有个棍子也叫神棍哈哈哈哈哈艹妈呀太巧了hhhhhh和皇帝做同班同学说出去可长脸了哈哈哈哈哈】   【海晏河清】呼吸一滞,眼中亮起了光。   于此同时,晏良抱着手机看帖子,扒拉了下,将里面的内容看了个大概,神情十分微妙。   ……原来他是个沙雕吗?   咸鱼不否认,沙雕不对吧?   晏良十分迷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新世界,绝代双骄www或者综点别的   这篇是综武侠,但晏良肯定会继续走下去,所以这个番外里他本人在后世里出场了www   我不一定会写晏良的系列文,只是我想写的有很多,我自己也说不准会怎么写   还有【海晏河清】这个人,我想过写他为主角的文,但只是脑洞_(:з」∠)_前文出现过,大家可以猜猜他是谁,很好猜哒,以后说不准会写他   【这里厚脸皮地推一下已经决定下本开的衍生预收——   《通关全靠肝[综恐]》   男主祁肆,外号“祁莽莽”,稳准狠,下手快,同样是无cp男主文   大家感兴趣可以戳进专栏收藏_(:з」∠)_】   还有算命带师宋钦宗?大宋之幸宋钦宗?沙雕咸鱼宋钦宗?……昨天那章里中间应该带着爱心,但绿吉吉似乎自动省略了,   混过微博的大概都知道这个哈哈哈哈哈我也是最近才学到,所以试着写了写wwwww   其实真要在微博下看到这个会有点闪眼hhhhh爱心颜色太多了感谢在2020-04-06 18:05:52~2020-04-07 16:1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荧惑守心 38瓶;啊吧啊吧啊吧 14瓶;破酒毒缙 5瓶;时光泅渡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谁家少年郎(一)   晏良在上个世界的最后闭上眼时, 他正一个人躺在金风细雨楼后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苏梦枕在前厅和人议事。对他而言,闭上眼后只是沉沉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血色。   ……是真的血。   四周是半人高的草, 空气中弥漫着血气混杂着草木泥土的气味, 远处有鸟鸣声传来。晏良使劲眨了眨眼, 试图让自己看清眼前的景象,然而这一行为除了加重脑壳疼并没有什么用, 他眼前还是一片血红。   晏良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止痛剂喝下, 止住了痛后试着从草丛里爬起来,翻身翻了一半又啪叽一声摔了回去。   即使疼痛被止住了,但力气还是不够, 甚至因这个动作而有隐隐的痛感传至身体各处。   晏良因此脑壳狠狠一震, 身上不知是何处的伤口又溢出血来, 空气中腥味加重。   系统既心疼又愧疚, 晏良如今的身体情况并不至于丧命,此刻它没有为他调整身体状态的权力,它难过极了, 讷讷地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晏良上个世界为它收集并提供了非常丰富的情绪粮食,也完成了发布的任务,系统曾想过今后一直这样也未尝不可, 谁料新世界随机分配的身份会是这番境地。   晏良隐隐察觉到系统的心情,他自己觉得无所谓,出言安慰了一下便强撑着从草丛中半坐起来,仅仅是这么个动作便觉得脑袋发昏, 眼前隐隐发黑。   他如今的样貌既狼狈又吓人,远处驾着马车的姑娘骤然望见晃动的草丛中冒出来个满面鲜血披头散发的人头,受了惊吓,手一抖,前方的白马猛地加快了速度,车厢也狠狠地颠了一下。   驾车的姑娘心里一惊,便听见车厢中传来了一道冷漠而又灵动的声音:“怎么了?”   那姑娘又急又气,生怕惹得车厢中的女子生气,放缓了驾车的速度,恭声回应道:“前方草丛里有个人突然出现,奴婢受了惊吓,望大宫主恕罪。”   车厢中的人正是绣玉谷移花宫大宫主邀月,听闻驾车姑娘的解释后少有的未追究,而是淡淡地吩咐她让她继续驾车。   驾车的姑娘心下一松,暗自庆幸还好大宫主因救了那江枫公子而心情愉快,不追究她的责任。   她二人都未在意也不屑留意于那草丛边突然冒出的人,驾车姑娘继续驾车,眼看着离那形容狼狈的人愈来愈近,那人却猝不及防地开口了。   “姑娘,能劳烦你载我一程,去这附近的医馆吗?我受了伤,动不了。”   那人声音沙哑,说不上动听,却含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邀月听见这声音后眉头微蹙,本不欲搭理外面那人,但靠在窗边的江枫借着缝隙往外看见了狼狈不已的晏良,心生不忍,便朝邀月温声道:“邀月宫主,我看那位兄弟身受重伤,能否让他也上车?”   青年温文尔雅,即使身受重伤也仍不改其风度,被这般人物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邀月鬼使神差地让那驾车姑娘将草丛中发声的人带上车来。   “多谢姑娘。”   驾车姑娘一脸嫌弃地半扶着晏良进了车厢,晏良好脾气地道谢,他现在看谁都昏蒙蒙的罩着一层血雾,即使进了车厢也看不大清江枫和邀月的面容。   他进了车厢后又向邀月道了声谢,并说了自己的名字。邀月看他形容狼狈,十分不堪,心中不喜,微微颔首后移开了视线。   晏良靠着车壁,眼前发黑,他看到马车车影前吃了些药,只是止住了血,其他还需治伤后等时间恢复,此刻脑袋昏昏沉沉,微微恍神后脑子里的弦一松,头一歪,竟是直接昏睡过去。   江枫之前被人围攻,多亏邀月途经后出手相助才得以死里逃生,如今也是身受重伤,见晏良昏昏沉沉地睡去,也有些昏昏欲睡,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同样靠在车壁上沉入梦中。   邀月一人坐在中间,看着两侧熟睡的男子,莫名地有些心烦。   若是只有江枫一人还好,可看这形容不堪的男子的睡相,着实令人不悦。   晏·灯泡·良兀自沉睡,像个LED灯一样闪耀着破坏气氛的光芒,浑然不觉自己被初见的人嫌弃得不行。   *   晏良醒时所在的那条路正是通往绣玉谷移花宫的路,他昏迷不醒,邀月不欲耽误救治江枫的时间,索性将晏良也一并带到了移花宫中。   移花宫的弟子见到邀月带回来两个受了重伤的男人,惊奇不已,但邀月向来冷酷严厉,她们不敢多加谈论,只是照着邀月的吩咐抬着两名男子跟在邀月身后进宫。   怜星收到邀月回宫的消息便一直在等她回来,邀月自长阶下缓缓而上,身姿飘渺似云中仙。怜星朝她展露笑靥,邀月无论对谁都冷漠不近人情,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向前。   怜星被留在原地,笑容甜美,眼睛却望见了被女弟子们抬上来的两个男人。   她一眼便望见了被小心翼翼抬着的江枫。   江枫风度翩翩,气质温文,白衣上所沾染的血迹为他增添了一丝别样的魅力。纵然此刻昏迷不醒也仍风姿迷人,移花宫弟子向来与世隔绝,不见外男,即便如此也曾听闻“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枫的名号,见了本尊后方知世人并未过分夸赞,江枫确实担得起这个称呼。   与江枫相比,形容狼狈、看不清面容且衣衫褴褛的晏良与他是云泥之别。女弟子向来喜爱整洁,见晏良浑身泥泞,下意识地心生不喜,可怜晏良还在昏睡就被移花宫的女弟子嫌弃了个遍。   怜星望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身跟在邀月身后进了内殿。   她此时此刻脑海中全是青年那张俊雅不凡的面容,可抬眼望见邀月的身影,怜星又强压下悸动的心情,再次展露了如往常般稚气的笑容。   系统默默蹲在晏良的意识空间里,它收集到了周边人的情绪,对所有姑娘只看到了江枫而忽视了自家宿主而感到不开心。   宿主这么好!这么可爱!竟然有人嫌弃他!!   昏睡了一天一夜的晏良醒来后收获了一个委屈巴巴的系统,对方气呼呼地向他抱怨着那些女子对他的嫌弃,晏良懒洋洋地瘫在床上,听它在脑海中一通说,末了还反过来安慰它。   从系统的不平中晏良得知了马车中的女子是大宫主,男子是名为江枫的“天下第一美男子”,这里还有位二宫主。   对于系统所不平的有人嫌弃他一事,晏良自己觉得无所谓,别人是否喜欢他是别人的事,他喜欢谁也是自己的事,不可能每个人都像朵花儿样谁都爱。更何况她们还为他疗伤,被姑娘们讨厌嫌弃总比一来就死了好上百倍。   系统被安抚后平息了下心情,发布了任务。这回晏良没有原主的记忆,脑海中除了自己的事空荡荡的一片,系统的任务与此有关——查清身份,了解原主身受重伤的原因。   除此之外便是些查探了周围情况后发布的日常任务,但这些即使系统不发布任务,晏良也会去做。   如今晏良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为他治伤的姑娘简单地替他收拾了下便离开了,所有人都只记得在离宫中昏迷不醒的江枫,没有人关心同江枫一道被带来移花宫的晏良。   晏良一步三停顿,颤颤巍巍地走至门边,推开门撑着门框往外看,门外百花齐放,绿树成荫,貌美的姑娘并肩而行,低声交谈。   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冷着脸向晏良走来,开口道:“你醒了?”   晏良笑道:“我醒了,多谢姑娘。”   “你若要谢,应谢我家宫主。”白衣姑娘神色冷淡,“你先回屋,待我向宫主禀报该如何处置你后再来找你。”   处置……   晏良对这措辞感到微妙,但并未放在心上,而是厚脸皮地提出了请求:“可以不进屋吗?我只在外面坐坐。”   白衣姑娘瞥他一眼,勉强答应了:“莫找其他姑娘说话,莫要出这个院子。”   晏良点头应下,他如今脸上因伤而缠了一圈绷带,只露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眼。那姑娘被他一看,心莫名一跳,但想到她为这人包扎伤口时面上的狰狞伤疤后又觉得反胃,便冷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晏良敏锐地察觉到白衣姑娘一瞬间的嫌弃,心里无奈,而系统早已不开心地为晏良抱起不平来,他更加无奈了。   又一次安抚了气呼呼的系统,等对方去吸收食物以泄愤时,晏良坐在庭院中的桌边伸手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思考他在这个世界遇见的事情。   系统向他报告了这周围全是女弟子,那白衣姑娘更是明确说了不让他去找姑娘搭话,由此可见这地方对待男人的态度很微妙。   晏良猜出了此处的规矩,同时明白那位大宫主只想带江枫回了移花宫,他自己只是顺带的。   看来得感谢那位江枫兄弟了啊。   晏良很深沉地想,心中充满了对那位让自己顺带被救的江枫兄的感激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话说大家都猜是方小侯爷吗OTZ   这样搞的我都不敢说海晏河清是谁了_(:з」∠)_   前文不止指【寄长风】的内容,我指的前文是昨天那章之前的所有章节   …………   大家,还记得李乾清吗   我的原创角色_(:з」∠)_楚留香世界中被石观音看上,在沙漠里困了两年后被晏良救下的那位李乾清   海晏河清里的晏指晏良,清是李乾清   我的好猜是指名字方面……但是好像并不好猜T T   我那时候写李乾清,写着写着觉得他的设定hin带感——   于是,我脑洞大开,暗戳戳地想了很多   【李乾清→→→→→→→晏良】   我很爱单箭头/届不到的爱/救赎/执念/终此一生的单恋这种设定,所以我、想过写李乾清的文   关于他的心路历程有并不存在的1568字,都在我的脑子里   猜错的同学!对不起!是我脑洞太大!!!   但是我能保证,晏良绝对无cp!!   【晏良绝对不会爱上某个人,他爱的永远是大好河山天下风光人间盛景。】   (对不住OTZ)感谢在2020-04-07 16:18:12~2020-04-08 21: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滟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然公子 20瓶;啊吧啊吧啊吧 14瓶;恶魔的温柔 10瓶;时光泅渡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谁家少年郎(二)   邀月早将那满面血污的人抛之于脑后, 若非有人向她禀报,她怕是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人。   “让他早日收拾了离开绣玉谷。”邀月冷声吩咐,“若是言行稍有逾矩,杀了他去做花肥。”   怜星在一旁垂首, 她知晓姐姐只想去见那江枫, 对旁人提不起兴趣, 连将那不知姓名的男人带入移花宫也是为了江枫。   定下规矩的是邀月,破了规矩的仍是邀月, 怜星作为二宫主,却不敢提出质问。   那白衣姑娘得了邀月的指示, 正欲回去安排晏良, 转身却与看见了面色苍白的江枫,相貌英俊的青年站在殿门口,对殿中央的几人笑得温和。   邀月见他忽然出现, 对看顾江枫的人办事不利让他出现在此处而颇为不悦, 江枫浑然不觉, 他并未听全她们的对话内容, 只是温和地笑着向邀月道了谢,随后提起了在路上遇见的那位身受重伤的男子。   “那位叫晏良的公子不知在何处?……我与他境况相似,不知他现今情况如何。”   江枫对着邀月面露感激, 同时又因这个请求而有些不好意思。   白衣姑娘迟疑地望向邀月,而邀月看她一眼,道:“把那人带到离宫, 让他不必急着走了。”   江枫疑惑,而白衣姑娘却遵从命令恭敬地退下,江枫朝殿上的邀月与怜星微微一笑,便跟在白衣姑娘身后离开了此处, 回到了他醒时所在的地方。   空荡荡的宫殿中,邀月独自坐在殿上望着江枫的背影,神色莫名;怜星悄悄瞥了瞥邀月,复又垂眸,姐妹两个并不多谈有关江枫的事,但怜星已明白她姐姐对江枫一见倾心,甚至想将他长留在移花宫中。   江枫毫无所觉,他那日在马车上初见晏良时看出晏良受伤较他更重,连年纪也比他小上一些,如今受邀月相助,安定下来江枫便忍不住担心起晏良。因此他很果断地决定跟着那白衣姑娘去找晏良,而不是像邀月所说那般在离宫中等待。   晏良半趴在石桌上神游物外,等来了白衣姑娘和江枫,他之前因满脸血被遮挡了视线,并不知道江枫的模样,但见到跟在白衣姑娘身后的青年,他便知道这青年是江枫了。   移花宫中唯一的男人、还长得好看,只能是江枫了。   江枫路上同白衣姑娘搭话,已知道了她的名字,他在石桌旁坐下后十分认真地向她道谢:“多谢易姑娘。”   白衣姑娘姓易,名遥清。晏良有幸在江枫向易遥清道谢后得知了她的名字,笑盈盈地也向她道谢。   同样是笑着真诚地道谢,两人给人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   于是,晏良再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   他没放在心上,而是在易遥清离远后同江枫交谈。从江枫口中他得知了这个世界的江湖情况,对他所处的这个地方也有了大致了解——绣玉谷移花宫,只收女弟子,是武林禁地。   ……这样一看,江枫的处境很危险啊。   晏良如是想。   江枫对晏良似乎不了解江湖事而感到疑惑,问起缘由后晏良半真半假地解释:“我大概是脑袋受了伤的缘故,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了。”   “连为何受伤也不记得了吗?”   江枫微微睁大了眼,面上显露些许忧心的神色。   “不记得了。”晏良撑着脑袋,懒洋洋地笑道。   从少年袖中伸出的胳膊上满是绷带,脖颈、脸……几乎是裸露在外的部分都缠绕着绷带,由此更知其伤势严重。   江枫正直善良,作为年长者自然而然地对他产生了关怀之心,如今眼见着晏良这番惨状,甚至失去了记忆,为对方心痛的同时也愤怒于伤人者下手狠辣。   他正沉思间,忽闻一声腹鸣,抬眼望向晏良,少年从绷带缝隙中露出的双眼含笑,对方坦坦荡荡道:“我饿了,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呢。”   江枫一愣:“我醒来后有位姑娘为我准备了吃食……你没有吗?”   晏良:“……没有。”   这差别对待叫晏良十分心痛,其他方面倒无所谓,但人是铁饭是钢,即使长得不好看,最起码救了人之后考虑下伤者的胃啊,饿死了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在晏良向易遥清表示自己饿了后,这姑娘肉眼可见地不耐烦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吩咐人为他准备吃食。   晏良好脾气地道谢,似乎没有察觉到易遥清与这院子中的其他姑娘对待他和江枫时截然相反的态度。   他不在意,江枫却注意到了。   江枫心中百味陈杂,又有些羡慕晏良毫不在意的心态,见晏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吃饭,便起身告辞了。   晏良坐在石凳上同他告别后目送着青年渐行渐远,盯着对方清隽的背影,他觉得自己隐隐摸到了那么点边。   特地将他和江枫分开安置,那位叫邀月的大宫主估计十分喜欢江枫。   晏良懒洋洋地扒饭,他手上没劲,握着筷子的姿势显得不伦不类。易遥清远远望见他那副模样,心中不喜,晏良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向她笑了笑。   尽管看不见晏良的脸,但易遥清还是知道他笑了。   这人似乎是个很爱笑的人。   易遥清移开视线,她听见了晏良和江枫的对话,自然知道晏良自称因为脑袋受了伤而记不清以前的事。   但晏良脑袋清醒还是不清醒,都和她没关系。   晏良慢悠悠地吃完了饭,本想自己去收拾,但被易遥清嫌弃行动不便,让其他的侍女去收拾盘碟,而让晏良乖乖地待在这院子中,不准他乱跑。   晏良试图为自己争取一下外出的权利,但易遥清很冷酷地拒绝了,油盐不进。   “我不能去找江枫兄吗?”   晏良发问。   “不能。”易遥清冷酷极了,“你既然入了移花宫,自然要守移花宫的规矩。”   “……他能来找我,我不能找他?”晏良想伸手摸后脑勺,然而胳膊抬了一半又疼得放回原处。   易遥清:“这是宫主的决定,你得守规矩。”   任凭晏良如何争取劝说,易遥清坚定地不允许晏良四处乱跑,并将他移花宫中需要遵守的规矩一一说给他听,末了转身就走,不欲与他多谈。   谈了半天也没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丝丝权利的晏良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又望向四周,悠悠地叹了口气气。   这地方太小,不够他耍啊。   晏良存在感太弱,又被困在这里不能乱跑,其他侍女不会找他谈话,晏良也因答应了规矩不能找她们谈话,只有易遥清为他换药时偶尔会与他交谈,但即使交谈了也只是寥寥几句。   他无所事事地在移花宫中养伤,整日闲得发慌,甚至开始怀念起以前撸着大雪和朋友们胡侃的日子、在外面乱跑的时光。晏良试着通过易遥清去见见邀月或者怜星,让她们同意自己离开移花宫,但易遥清总是用“宫主没空”等话来应付他。   与江枫分别的十天内他没再见过江枫,也没见过邀月与怜星任意一位,晏良似乎被所有人遗忘在了这个角落。   不过比起如今被囚禁在离宫中的江枫,晏良倒觉得他被所有人遗忘实在是个绝妙的事情。   易遥清虽然未对他透露江枫的事情,但晏良那日见江枫后偷偷掐指一算,算出江枫月德生辉红鸾星动,桃花运亦是桃花劫,如今见不到人了除了被囚禁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经过短暂的修养,他脸上已经不用再缠绷带了,晏良伸手轻摸着脸上的伤口的痂,若有所思。   ——长得太好也不是件好事啊。   江枫因容貌被邀月囚禁,而原主受重伤亦与容貌有关。   他面上的伤是用匕首所划,又重又狠,比之身上其余各处的伤口,脸上的伤下手更重。   额上、双颊、下巴,甚至是鼻梁,都被人带着满满恶意划伤了。   系统恨不得自掏腰包为自家宿主从商城里买治伤祛疤的药,但晏良很心大地不在意这件事,系统疑惑又委屈地问他为什么,晏良给出了答案:“要是伤治好了我这张脸太帅了怎么办?我到时候想离开大概也离开不成了。”   系统想到江枫,莫名地觉得晏良说的很有道理,但仍然十分坚持祛疤一事,同晏良商量好离开移花宫立刻买药祛疤,晏良笑着应下了。   他说这话不过是玩笑话,晏良是考虑到他待在移花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中若是突然出现祛疤膏,定然会引起怀疑。   晏良脸上全是未痊愈的伤,狰狞可怖,以致这本就人迹罕至的地方人影更少,只有易遥清会为他上药。   今日易姑娘照往常为晏良触不到的后背上药,晏良胳膊撑在桌子上,从铜镜中看着易遥清,再次提出了请求。   “能劳烦易姑娘同大宫主和二宫主说一声,准我离开吗?”   易遥清低垂着眼为他上药,空中弥漫着药草香,闻言抬眼望进铜镜,铜镜中面容狰狞可怖的少年眼中带笑,直直地与她对视。   “你用了移花宫的伤药,穿了移花宫的衣物,吃了移花宫的粮食,竟然还想着离开么?”易遥清淡淡道,“我与你说过不止一次,耐心等着宫主对你的处置。”   “移花宫救我收留我,我感激不尽,但我身无分文,只留我在移花宫中毫无用处,不若让我出去挣点钱报答下你们的恩情。”   晏良一本正经,面不改色。   “你如何挣钱?”易遥清反问,“你如今脑袋空空,怕是会投钱而不是挣钱。”   晏良正欲开口,便听得屋外响起了一道娇柔婉转、满是稚气的语声。   “你便是不走也行,移花宫还是养得起你一个闲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晚了_(:з」∠)_   今天满课,所以很晚,各位小天使见谅OW<感谢在2020-04-08 21:52:39~2020-04-09 23:50: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闻人有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0瓶;shine 2瓶;淼淼之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谁家少年郎(三)   易遥清听到这声音忙放下手头的事, 推门后对着门外的怜星恭敬地行礼。   “二宫主。”   怜星笑容稚气,眼神灵动,如情窦初开的少女,说不出的娇柔稚嫩。她看了眼恭敬垂首的易遥清, 又看向桌边半裸着上身的晏良, 笑道:“你和她聊得倒是开心。”   易遥清头低得更低, 看起来恨不得钻到地缝中,晏良大大方方地回应:“我实在是太闲了, 如今不管是谁,只要能和我说话, 我都会很开心的。”   怜星笑道:“我同你说话, 你也开心?”   晏良:“开心,若是能让我离开,我就更开心了。”   “我听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怜星道, “脑袋空空, 你离了移花宫也活不下去, 倒不如在这里住着, 即便你又废又闲,移花宫还是养得起你。”   晏良半裸着上身,此时正值初季, 他忍着冷和怜星胡搅蛮缠,眼见着对方又将话题拐回开头,他果断而又坚定地道:“我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 脑袋空空,但还是知道我现在觉得冷了。”   易遥清眉心一跳,深觉晏良找死,而怜星因晏良的话多看了他几眼, 少年的后背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既有鞭痕,也有刀伤。   “你为何不穿上衣裳?”怜星道,“露着给我看?”   晏良无奈:“二宫主光临之前,易姑娘正在为我上药,还未上完您便来了。”   易遥清忽然被cue,头低得更低,怜星瞥她一眼,让她去为晏良上药。易遥清快速而不失稳重地为晏良上好药后又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当木头人,晏良向她道谢后穿上衣裳整了整,这才转过头看向怜星。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怜星盯着他的脸,“明明记得名字?”   晏良道:“只记得名字。”   他顿了顿,反过来问她:“二宫主找我来是做什么?难不成只是为了同我说话?”   “我姐姐懒得管你,让我来处置你。”怜星笑道,“你希望我如何做?”   “放我离开。”晏良接话接得很快,恳切又诚挚,“我又废又闲,留着我也没用,不如让我走。”   怜星打量着他:“看来你脑袋真是坏了,竟然敢同我这样说话……”她语调变冷,“我偏不让你如愿,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晏良:……   明明是你先问他的啊??更何况不这样说话该怎样说话?五体投地吗??   怜星像她来时一般飘飘而去,晏良瞪着她的背影感到困惑——就这?就这!?   她到底来干什么的???   晏良问易遥清,易遥清白他一眼,搪塞他:“我等不知宫主心思,也不敢擅自揣测。”   尽管她自己也对怜星的举动一头雾水,纳闷极了。   他们俩在这边纳闷,怜星离开晏良所在的院子后犹豫片刻,转身去了离宫。   江枫在不久前见过晏良后,隔了几日就向邀月提出了告辞,他路上遇袭,家中下人以及江湖上的兄弟怕是会担心,江枫便想着赶忙回家,让家人朋友们放心。他言辞温和有礼,邀月却骤然翻脸,将江枫困于离宫中,摆明了不叫他离开。   邀月对江枫百般照顾,她一生也未曾像这般对别人好过,怜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便默默地在一旁看着。   今日实在是心烦极了,怜星见邀月同江枫谈话,俊男美女,赏心悦目,她便想起了据说毁容了的晏良,抱着连自己也不懂的心思来见他。   结果见了晏良后她却更不开心了。   那人分明容貌已毁,重伤难治,怎得好似无事人一般?他这情况分明比残废还不如。   怜星幼时与邀月抢摘桃子,被姐姐从桃树上推落,导致左手与左足受伤,她也成了个残废。怜星因残疾而自卑,最见不得晏良那般坦然自若的模样——分明比她还不如,为何却比她还坦荡?   她心里堵得慌,来了离宫,邀月早已离开,怜星站在院子外看着院中的江枫。青年神色郁卒,眉头微皱,为自己如今的境地而心忧,怜星犹豫片刻,缓步上前。   “……怜星宫主。”   江枫分得清事理,知道困住他的是邀月而非怜星,见了她后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和地向她打招呼。   怜星道:“你与其想着离开,不如先养好伤。”   江枫之前试过劝说怜星,让她去劝她姐姐放他离开,但怜星却总是回避这个话题,如今再谈,他便识趣地不再说此事,而是问起了晏良:“不知那位叫晏良的小兄弟如何了?他伤势比之我更重,如今是否好了些?”   怜星想起晏良活蹦乱跳说话坦坦荡荡的模样,道:“好了许多。”   江枫笑了起来:“那便好。”   怜星也说不准自己对这人的心思,但江枫笑了,她便开心。   两人短暂地交谈后怜星便离开了此处,她纵然想多留在此处,却不敢违背邀月的意思,临走前吩咐离宫中的侍女花月奴:“月奴,好好照顾江公子。”   花月奴低头应是,怜星最后又看了眼江枫,转身离开,她心事重重,出了宫殿却看见了邀月。   “……姐姐。”怜星藏在袖中的左手微微握拳,“你一直在此处吗?”   邀月不回答她,但她接下来说的话表明她此前一直待在外面,也听见了她与江枫的对话:“晏良是之前那个男人?他还没离开?”   怜星道:“姐姐之前因将公子想见他,说了让他不必急着离开。他这几日一直在移花宫中待着养伤。”   邀月若有所思,怜星摸不透她的想法,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   “你去见了他?”   “……是。”   “他人如何?”   “话多……”怜星想了想,“他失忆了,胆子很大。”   邀月道:“他说了什么?”   “他想离开移花宫,我对他说移花宫还是养得起一个闲人的。”怜星不敢有丝毫隐瞒,将事情都一一说了出来。   邀月问道:“你想养他?”   怜星大惊:“妹妹不敢……我只是不想让那臭男人如愿。”   邀月不再开口,转过身离开了这地方,怜星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   三日后,晏良见到了邀月,对方因他的脸而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之色,晏良心道你嫌弃就嫌弃,倒是赶紧让他离开啊。   他本以为邀月大驾光临是终于想起来他这么个闲人,让他离开了,谁料邀月高高在上地吩咐他,让他养好伤,并允许他可以在移花宫中走走,但明里暗里都提醒他闲了去找江枫聊天。   晏良:…………????!!   邀月的操作让晏良感到不妙,隐隐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但目前打是打不过——他闲来无事缩在屋子里修炼内功心法,水平稍有提升,但比起邀月怜星还是不够看——晏良想着活动范围能扩大一些总比困在那小院子里好很多,便爽快地应下了。   移花宫居于绣玉谷之中,山中繁花似锦,女弟子们皆是少话之人,宫中寂静而又冷清。晏良被允许可以在移花宫中行走后,他先是在宫中四处逛了逛,易遥清奉命看着他。   晏良行事懒散,易遥清同他相处的日子里已多多少少了解了他的性子,但对于晏良获得许可后在移花宫中四处乱跑,如同游玩的行为仍是感到难以置信。   她当晏良已明白了邀月和怜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物,但晏良坦然极了,好似浑然不觉。   连着几日,晏良都在逛移花宫,没有姑娘愿意同他说话,只有易遥清会偶尔回应他一下,晏良将山中的光景看够后才心满意足地顺着邀月的意思去找了江枫。   离宫风景最为秀丽,比起晏良之前分到的那间小院子,十分广阔。江枫虽被困在离宫之中,但仍然能够走动,只是心情十分不愉快,见到晏良后又惊又喜,笑得很开心。   他记得晏良的声音,纵然晏良此刻满面是伤,他也很温柔地不去提这件事,十分自然地与晏良交谈。   晏良受多了冷眼与嫌弃,如今有人罕见地待他如常人,心中竟然有点微妙的小感动。   “我要离开移花宫。”   两人交谈时,江枫试探性地问起晏良今后的打算,晏良如是说。他不喜欢移花宫的气氛,冷冰冰得不似人间。   “邀月宫主准许你离开么?”   江枫眉头微蹙。   “事实上,我醒来后一直想着离开。”晏良深沉地道,“但二宫主说移花宫养得起我这个闲人,不让我走。”   他看了眼江枫,几乎能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一时对江枫这倒霉的运气而感到同情。   江枫听了晏良的话还没太想通,但他明白了晏良很想离开移花宫,当他问起原因时,晏良回答他:“移花宫太冷清了,我喜欢热闹的地方。”   这答案再正常不过,移花宫如世外仙境,但即使是温厚耐心如江枫,在离宫中待了这么长时间,也觉得无趣。   移花宫中弟子皆是冷漠无情,与常人相比少了生气,如今江枫在离宫中能说上几句话的只有邀月宫主的婢女花月奴。   江枫同样想离开移花宫,但他伤势未愈,武功弱于邀月怜星,只能被困在离宫之中。好在晏良找他谈话缓解了他的焦躁不安的心情,晏良为人随性,言行有趣,是个很好的朋友。   他总是能为被困在离宫中的江枫带来些乐子——有一日,晏良从后山的河里钓了三条鱼,过来找江枫烤鱼,烤鱼的香气飘得极远,怜星心中疑惑,在外面一看,看到江枫和晏良两个人毫无形象地围在火篝旁,手里握着木棍,两人言笑晏晏。   晏良满山遍野地跑,易遥清不得不跟着他一起跑,恨不得打断他的腿——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闲不下来的人,针对易遥清的抱怨,晏良理直气壮:“我就是闲不下来,之前在院子里憋了那么久,如今终于能跑了,当然要好好玩。”   “……什么那么久,分明只有十天!”易遥清第一次被人气到,“你若是再这样四处乱跑,你的伤别想痊愈了!”   晏良笑盈盈的,旧话重提:“让我离开移花宫就好了,你也不必再为我费心。”   他虽然在移花宫里乱跑,看似自由了一些,但仍是念念不忘离开移花宫一事。江枫同他相处的时间愈长,便明白晏良绝非甘于困于一隅的人,不忍见他被困在移花宫中,便在邀月前来见他时,提出了请求。   “让晏良离开可好?”江枫问道。   邀月本就被晏良这些日子搞的事弄得心烦,如今江枫提出这个请求甚合她意,可她心里却不大开心。   让晏良接触江枫一开始就是她的意思,如今事情按照她的想法发展,邀月却发现她对江枫的悉心照料,还比不上一个吵闹的家伙。   “你想让他离开移花宫?”   邀月重复问了一遍。   “是。”   “那你答应我,不再提离开移花宫之事,留在这里。”   邀月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费尽心机,她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如今亦是如此。   “只要你答应我留下,我便放那个叫晏良的人离开;你若是不答应,我便杀了他;若是你答应了之后又反悔,即使他离开了移花宫,无论天涯海角,我还是会找到他、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才能离开移花宫_(:з」∠)_   大家莫急莫急   话说我其实挺喜欢怜星的……但邀月完全就是为爱疯魔了,是真冷酷无情感谢在2020-04-09 23:50:08~2020-04-10 15:4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闻人有思、心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谁家少年郎(四)   江枫答应了邀月的要求。   晏良甚至没来得及见江枫一面, 就被邀月命人赶出移花宫。他放在离宫的小伙伴听到了邀月和江枫的对话,邀月的决定出乎他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晏良没想到这人还真的会拿自己威胁江枫。   移花宫殿门外, 晏良扒着门柱, 对面色难看的易遥清道:“让我去见见江枫。”   他身后是隐在山林中的长阶, 山风呼啸而过,少年语气坚定, 星眸闪闪发光。   两人在殿门外僵持,移花宫中的侍女对晏良不感兴趣, 也懒得来“送别”他, 但见到殿外这番景象,斟酌片刻后还是选择向两位宫主禀报此事。   易遥清瞥见人影,冷着脸道:“你先前死活想离开, 如今让你走了你怎么还不想走了?”   “我和江枫兄在移花宫中培养了深厚的友谊, 如今我自然不能抛下他一个人离开。”晏良义正言辞, “好歹让我见他一面, 不行的话让他同我一起离开。”   易遥清蹙眉,既想吐槽他最后那句话前后顺序明显反了,又想把他一脚踹开, 站在原地咬牙瞪着他,急得说不出话来。   她平生从未见过像晏良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无厘头, 懒散,却又无法讨厌他。因而她此时蹙眉,既有晏良太固执的原因,也有担心此处的动静传到二位宫主耳中后以致晏良无法离开的缘故。   她吸了口气, 直直地望向晏良的眼睛,道:“你见不到他,若是想活下去,还是早早离开了好。”   晏良看着她,笑了起来:“不告而别太失礼了,最起码让我和江枫兄道一声再见吧。”   姑娘的心意诚挚,晏良接受她的好意,但不代表他会轻易改变主意——即使不能见到江枫,但晏良也希望有人能够传达给江枫——他知道江枫的难处,也感谢他。   少年笑起来并不算好看,常人注意到的只会是他那张伤痕斑驳的面容,却不会注意到他那双明亮而耀眼的眸子。   被那样的眼睛注视着,易遥清有些难堪地别开脸,心中为自己一开始对晏良的嫌弃与厌恶而感到抱歉。晏良有着奇妙的亲和力,同晏良相处愈久,她便发现晏良是个很好的人——好到不知该如何夸赞他。   怜星来时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身姿飘逸地落地,瞥了眼慌忙低头的易遥清,怜星看向站在殿门柱旁的少年,道:“你为何不离开?”   “我要见江枫。”   晏良对着她重复了一遍。   “要么离开,要么送命。”怜星笑道,“趁我姐姐反悔之前,快滚吧。”   “趁我离开之前,让我见见江枫。”晏良诚恳道。   易遥清头低得更低了。   怜星还在笑,她总是用稚气的笑容掩饰所有想法,谁也看不透她,但晏良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人从来时就一直不太开心。   “你找死?”   怜星笑问,威胁意味十足。   但晏良不怕,他道:“不是找死,只是想同我的朋友道别罢了。”   怜星眸光微动:“你见不到他。”   “我知道。”晏良点头,“所以希望二宫主能告诉江枫,我会替他去他家里报下平安,好让他家人安心等他回家。”   ……江枫回不回得去还不好说。   怜星可有可无地点头,见晏良闭了嘴,问他:“没了?”   “没了。”晏良道,“如果可以让我亲自对他说。”   怜星用行动告诉他不可以,她拽着晏良的后衣领,足尖轻点,带着他往山下而去,徒留殿外的易遥清望着两人的背影茫然无措。   晏良被拎着衣领牵动伤口也不恼,整个人放松又自然。春日山风料峭,他垂首望着脚下飞掠而过的葱茏树木,与层层枝桠间的显露身迹的飞禽走兽。   怜星几个起跃便落在山脚,挥手将晏良丢落在地,高高在上道:“你走吧,不要回来了。”   晏良顺势站稳后双手往袖里一揣,笑盈盈道:“多谢二宫主。”   怜星不愿同他多话,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晏良站在山脚向上望,想了一会儿,也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江枫不会有危险,邀月此时还舍不得杀他,倒不如说被邀月用来威胁江枫的晏良更加危险。   晏良之前与江枫闲谈,江枫告知他家在何处,如今晏良出了移花宫,自然要为他向他家人报声平安。   但在离开移花宫的势力范围前,晏良去了他醒来时躺着的那片草丛。   他在移花宫里待了一个半月,那地方经由日晒雨淋,过去的痕迹都消失不见,晏良跟着系统的指挥再加上一点点印象走到了那处,趴在地上翻了翻,试图找到和原主身份有关的信息。   系统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帮他查探,一人一统将四周翻了个遍,在石缝下找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金红色锦囊,里面装着一小部分的艾草。   晏良小心翼翼地研究了一下,发现中间绣着「风」字。   他不知道这是原主的还是伤人者留下的,思虑片刻,晏良将锦囊收入系统空间,决定先去附近的镇子上歇息,顺便找人看看是否能看出这锦囊的来历。   各方江湖势力惧于移花宫的实力,不敢贸然前来,以致移花宫附近的镇子中平平和和,几乎看不见什么江湖人士。   晏良过于坦荡,他进镇子时望见他那张脸的人大多数都对他投以古怪而又复杂的视线,他没在意,但当晏良发现有小孩子被他的脸吓哭后,默默从袖中掏出了蒙面巾,遮住了脸。   系统为晏良终于从移花宫中跑出来而高兴,它早已自己从商城里买了祛疤药,等他们在镇上找了客栈住下,系统催着晏良涂祛疤膏。   晏良想到路上被吓哭的孩子们,心情沉重地在脸上涂药膏。   以前的小朋友们见到晏良总是笑得开开心心,头一回有孩子见到他后被他吓哭。   晏良有点小难过。   *   他在这镇子上休息一晚,第二天重操旧业,开始算命。   来找他算命的都是些不缺钱的人,拿他做乐子,但晏良还是很敬业地为他们算卦。他边算边走,一天便把整个镇子逛了两遍,两天的时间内镇子上的人都知晓那个面上带上、一直蒙着脸的少年人是个精通算命看相的神算子。   这镇子人少,晏良待了三天,趁他在这里算命的消息传到绣玉谷前离开了这个镇子。   目的地自然江枫的故乡,江南。   他往江南行时注意着移花宫中的动静,江枫被邀月威胁,心中不喜,私下里同花月奴说话较多,晏良见他还算安全,便没有无时不刻地注意那头的事。   重操旧业,晏良靠算命挣了些盘缠,也不忘靠着行侠仗义来练武。他早已将棍法练得得心应手,如今练武只不过是为了适应身体。   由于晏良面上带疤,见了人总是笑,恍若恶鬼,且下手毫不留情,每个遇见他的恶人皆是鼻青脸肿的被扔在官府门口,他行走江湖的期间渐渐传开了「夺命阎王」的称号。   尽管晏良一个人也没杀过,但那些人还是强硬地把这个称号安在了他身上。   此前只顶过「神棍」这个称号的晏良表示心情很微妙,因为不管是“夺命”还是“阎王”,他一个都沾不上边——他只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罢了。   一个人若是成名的十分容易,就会引来他人的注意,更遑论在江湖人眼中,晏良如此轻易的出名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脸。   同样是因为脸,晏良是吓人,江枫是迷人。   晏良有点怀念以前的神棍称号,并试图在接下来的行侠仗义中突出这一点,他懒得为恶人算命,因此会在当地、或者附近短暂地营业一下,希望在赚盘缠的同时将「神棍」的名声打响。   当晏良到达江南时,他有了新的名号。   ——神棍阎王。   晏良:……   不伦不类,还不如「夺命阎王」呢。   移花宫距江南相隔千里,晏良花了一个月到达江家。   江枫富甲天下,一个人守着祖上的产业,他好善乐施,在当地十分有声望。   如今正是傍晚,晏良看着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他找人问了江枫家的具体位置,那人很爽快地指出了方位,并透露出江家的主人下落不明了。   “你莫非是江公子江湖上的朋友?”那人见晏良脸上隐隐的疤痕,下意识地认为他是江湖人。   “是的。”   晏良未与他多言,笑着道谢后便向江家走去。   江家在江南颇有名望,如今江枫下落不明,江家诸人行事却仍是有条不紊,当晏良上门求见时,有人领着他去见管家。   管家得知晏良知晓江枫的下落,面露心急之色,晏良对他说如今江枫前不久被人围攻,受了重伤,难以行动,此前昏迷不醒,如今行动仍有不便,在救下他的人家中养伤——这是江枫在知晓自己大概很难离开后,曾对晏良提起过的说法,为此江枫甚至提前将信物给了晏良。   晏良将江枫的玉佩给了江管家,老人如释重负,握着玉佩向晏良道谢,留他住下,晏良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当他站在厅中和管家交谈时,晏良注意到身后有着情绪古怪的视线,他回头一望,视线的主人是个书童装扮的少年,那人正对上他的眼睛,忙低下头来,不再看他。   江管家喊他江琴,让他带晏良去客房中先歇息片刻,名为江琴的书童恭敬地领着晏良离开了正厅。   晏良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想不出小剧场,所以今天给大家推荐下歌   《天地缓缓》,b站上有李杜手书,是这个做bgm的www   这两天一直循环听,听到快腻了哈哈哈哈   对喜欢的歌一直是循环听听到腻,听到一听前奏就想换下一首的那种程度,歌单上的歌越来越多了_(:з」∠)_   还有《梦行记》,这个也很好听,很有一梦江湖的feel~感谢在2020-04-10 15:46:34~2020-04-11 21:0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谁家少年郎(五)   江琴在前面带路, 他不敢回头去看那似乎年纪比他还小上一些的少年,方才同那少年对视,分明是带着笑的眼睛,他却觉得自己似乎被看穿了一般。   名为晏良的少年面上带疤, 虽然消去了一些, 但看过去仍有些骇人。江琴过拐角时佯装无意偏头望了晏良一眼, 只见他嘴角噙着笑,看着院中池塘里的游鱼。   这人分明穿着一身旧兮兮的灰袍子, 懒洋洋的模样,但整个人站在那里却莫名的有种贵气, 一看便知修养良好。   晏良注意到他的视线, 侧脸朝江琴一笑,江琴忙收回视线盯着脚尖,晏良加快了步伐走至他身侧, 笑着搭话:“你叫江琴?”   江琴掩去眼底的不甘, 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江枫对我说他很庆幸离家未曾带上你, 那次偷袭他的仇人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谁透露了消息。”晏良笑盈盈地道,“还好你没有跟着一同去。”   江枫心一跳,苦笑道:“我家公子心地善良, 他能记挂着我是我的荣幸。但我作为公子的书童,未能在他遭难时陪在他身旁,心里十分难过。”   晏良伸手拍上他的肩, 道:“莫要难过,你家公子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   “……可是我听晏公子说我家公子身受重伤,行动不便了?”江琴试探道。   行动不便……这个当然是胡扯的,不这样说怎么解释江枫回不来的事呢。晏良心里想着, 收回了手,笑道:“我出发时他行动不便,不过一个多月,他大概也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去接他回来。”   江琴忍不住道:“为何不让我家公子写信寄回来?”   晏良脚步一顿,江琴以为他是因谎话被揭穿而不自在,心中略有得意,却见此人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不好意思道:“我忘记他写了信。”   江琴:“……”   江琴能想到的事管家自然也能想到,只是他见晏良一本正经情真意切,纵然怀疑也不敢直问,让江琴带他去客房也是为了让晏良安心。   晏良大大方方地上门拜访,手里还有着江枫的玉佩,除此之外只有口头上的解释,这由不得管家怀疑担心。   当管家趁晏良跟着江琴往客房去的空闲吩咐江家的武丁提高警惕后,晏良与江琴去而复返。   晏良自然不可能有江枫写的信,但他见过江枫的字,能仿得有十成十相像。   管家对着信纸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字迹确实是他家公子的,行文叙事也一模一样,而他问起有关江枫的事时,晏良回答得条理清晰,叫人挑不出错处,管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晏良察觉到这微小的变化,并不意外,但对自己骗了他一事而感到些许抱歉。   江琴作为江枫的书童,比管家更为肯定晏良拿出来的书信是是江枫亲笔,心下大惊,确信了晏良认识江枫、且江枫确实还活着的消息。   晏良就此在江家住下,他明言不会久住,管家心想江湖侠客来去如风,只想着在晏良住下的这几天里好好招待他。   第二天清晨,晏良早起练武后用过管家派人准备的早点,笑嘻嘻地向管家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江家。   他怀里揣着那只不知是谁的锦囊,来江南的路上晏良曾经找人问过,但制作锦囊的布料太过普通,似乎是随便扯块布缝制的。晏良手里只有锦囊这一个线索,他在江湖上打听消息,至今却一点和原主的消息也没听见过。   晏良为此有些头疼。   他算不出原主的身世,系统在这方面什么也不知道,这身份也是结合关键字随机选的,晏良一边担心伤害原主的那人如今是否还在行恶,心里还记挂着江枫的事。   如今江枫在移花宫同花月奴看星星谈人生,感情愈发深厚,晏良在感觉自己实力重回旧日巅峰后,认为自己可以回去接他俩回来了。   晏良在移花宫时同花月奴也说过几句,为两人算过姻缘,江枫与她是天作之合。晏良从前几天开始,打开他的小伙伴时总是不得不加倍快进——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单身狗,并没有听情侣秀恩爱的兴趣,更何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他在外面逛了一圈,赚了些离开的盘缠后拿着算命幡回了江家,迎着江家下人微妙的视线进了门,正碰上眉头微蹙,一脸凝重的管家。   管家见了晏良后道:“晏公子。”   晏良道:“管家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与我听听,我指不定能为你排忧解难呢。”   晏良看起来年纪小,管家放下警惕后对他就忍不住带上了看待小辈的和蔼,见他一本正经,又想那事也不是说不得,便道:“公子的朋友燕南天燕大侠,他今日寄信至此,道他如今正往西北一带去找我家公子,让我放心。我才回了信,让燕大侠去安宜镇见我家公子。”   安宜镇正是移花宫附近的镇子,晏良昨日为了圆谎将具体的位置说了出来。   晏良:“燕大侠?可是燕南天大侠?”   管家点头称是,晏良想了想,道:“等燕大侠到了安宜镇,江公子的伤大概也好的差不多了,他俩可以一道回来。”   管家窥着晏良的神色,发现少年面色镇定,显然是真这么想,心里的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眉头一松,想起白天听小厮说的事,道:“我听说晏公子今日是出去算命?”   晏良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正是,有高人传我算卦看相之术,不说精通,但算得还比较准的。”   若是一个留着长胡须的男人对管家说这话,管家保准信;但晏良看起来太年轻,且一身贵气,同管家印象中的神算子对不上号,因而他听了晏良的话只是一笑而过,接下来又问了晏良之后的打算,两人并肩而行,向后院走去。   晏良道:“我在这城中有要事,还需叨扰几日,望管家莫嫌弃我。”   管家同他说话说得高兴,道:“晏公子为我家少爷传信,我感谢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呢?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晏良笑道:“多谢管家。”   两人渐行渐远,江琴从一旁探出身子来,他将管家和晏良的话全听入耳中,心中思绪万千;一是怕燕南天真会将江枫接回江家,二是为晏良的身份、许是他做贼心虚,他总觉得晏良似乎什么都知道。   江枫外出受仇人围攻偷袭,正是因为江琴偷偷泄露了江枫的行踪。江枫自从结了仇,出行时便会特意遮掩行踪,若非江琴泄露,没有人知道江枫会从那条路上走。   若问江琴为何要泄露待他如亲兄弟的江枫的行踪,自然是为了钱财,除此之外,还有嫉妒。   江琴本以为那么多人去围攻江枫,江枫必死无疑,谁料传来江枫受袭的消息后江湖上却再也没了江枫的行踪。他惴惴不安地等待,却等来了送信的晏良。   他不由得更加提心吊胆了。   江琴听闻不久前江湖中有一位夺命阎王,面若修罗,狰狞可怖,但前些日子这夺命阎王再传入众人耳朵却成了神棍阎王。   有着名为神棍的武器,以及每到一个地方便会留下算命,因此后来「夺命阎王」才会成了「神棍阎王」。   今晨晏良在院中练武,江琴看见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根竖直可齐眉,亦可伸缩,通体漆黑的棍子。   江琴如今见了晏良的算命幡,便断定了晏良的身份,现在更是巴不得他赶紧离开。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急匆匆地拐弯出府,晏良此时正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了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微微扬眉,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派去跟着江琴的小伙伴敬职敬业,将江琴急匆匆的模样全部拍摄下来,晏良悄悄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转而认真地同管家交谈。   交谈间,管家得知晏良想找出一个锦囊的来历后将他引荐给一位对布料、刺绣手法多有了解的老婆婆。   江家在苏州一带产业众多,也经营着丝绸布料的铺子,那位老婆婆是江家的老人,从年轻时便一直在江家的铺子中当绣娘,对天下布匹了如指掌。   晏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找了个空闲时间特地登门拜访,道明来意后将一直揣在怀里的锦囊掏出来递给了那位老婆婆。   锦囊的布料经过风吹日晒后质量已不太行,晏良此前问了许多人,都道布料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布料,因而他一直没能查清锦囊的来历。   老婆婆盯着锦囊翻来覆去看了看,皱眉深思,半晌后摇头,给出了同之前许多人一样的答案。   晏良有些失望,却听见老婆婆又道:“但这绣法我见过。”   “这是风家祖传的绣法。”老婆婆抬眼看向晏良,目光如炬,“年轻人,你和风家是什么关系?”   晏良:“……”   他也不知道啊。   晏良将自己和锦囊的关系掩去不能说的部分,其他皆如实道出,老婆婆略带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神情坦荡,信了七分,将风家的事告诉了晏良。   晏良之所以没能在江湖上打听到有关风家的事,只因风家不混江湖,人就是普普通通一刺绣世家。   老婆婆年轻时同风家的一位绣娘交往甚密,那姑娘相信她,两人在一起绣东西时那姑娘从不避着她,是以老婆婆能认出锦囊上刺绣的手法出自哪家。   “我和她已多年不曾联系,如今也不知她何处。”老婆婆叹息着道,又看了眼晏良,和蔼道,“你若是想找风家的人,可以去庆州找。”   老婆婆是从庆州远嫁至苏州,风家人过去也在那里。   晏良鞠躬道谢,笑着同老人告别后转身离开,出了院门后忍不住扶额——庆州就在西北一带,他虽然没经过庆州,但也算是刚从西北那边来苏州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大家说猜不到晏良这次的身份……   你们当然猜不到了_(:з」∠)_因为他这身份绝代双骄里压根没有,我原创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要是真猜到了大家怕不是住在我的脑子里(。感谢在2020-04-11 21:02:16~2020-04-13 22:0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默喵呜、月瑾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谁家少年郎(六)   晏良回到江家后告知了管家自己已查到了线索, 并向管家表明自己之后还会再去一趟西北,若是可以,他还会再去安宜镇见江枫和燕南天。   管家因他找到线索而替他高兴,说了一番恭喜的话, 问他:“晏公子可是江湖传闻中的「神棍阎王」?”   晏良眨了眨眼, 笑道:“正是在下, 管家是如何知道的?”   “江琴今日外出办事,在酒馆中听说书人说书, 猜出晏公子的身份,但不大确定, 因此只告诉了我。”管家捋了捋胡须, 笑着看向晏良,“没想到晏公子就是神棍阎王。”   管家因江枫的缘故对江湖事也多有关注,自然也听过「夺命阎王」的称号, 但只是略有耳闻, 江湖传言中的神棍阎王面容狰狞, 鲜少有人提及神棍阎王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郎。   比起后来的「神棍阎王」, 「夺命阎王」一称更为出名。虽然晏良面上也有着疤,但比起传闻中描述的面容,晏良长得并不算可怕, 且举止亲和,管家一开始并未将晏良与「夺命阎王」联系在一起。   「夺命阎王」虽然称呼凶恶,但他做的是行侠仗义之事, 管家对此人略有好感,如今将其同晏良对上号,对晏良的好感更甚。   晏良听管家说是江琴猜出来的,忍不住微笑起来:“仅凭说书人讲的内容, 就能推断出我的身份,江琴小哥还真是心思细腻啊。”   他说着,偏头望向十步开外正往此处走来的江琴,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管家说江琴出门办事,晏良知道这人办的不是一般的事,这人是去委托别人赶在燕南天之前找到江枫。   江琴去了苏州城中的一个小酒馆,那酒馆正是江琴同江湖人搭上线的重要地方,他亦是在小酒馆中将江枫行踪透露给江枫的仇人。   两人双眼相对,江琴心中莫名一跳,少年的眼睛明亮清澈,恍若什么都看在眼里。   他最是讨厌这种人。   江琴心里厌恶,面上却露出了笑容。他心里盼着晏良赶紧离开江家,在得知晏良找到了想找到的线索后不由得有些振奋,迫不及待地希望这人赶紧离开,最好滚远点。   晏良知道他的心思,又待了两日,便准备告辞了。算起来他在江家拢共待了六日,管家总认为自己未能好好招待他,当晏良说出要走时派人买了当地的特产,甚至想送他一辆马车。   晏良刚开始推辞了一会儿,拗不过他,便提出一个提议:“我往庆州去,亦是西北一带,不如让人跟着与我一同上路,到时候一起去接江枫回来?”   管家心中一动,燕大侠行事豪爽,却并不懂得照料人,他担心自家公子纵然伤愈也仍身体虚弱,亦曾担忧过,晏良的提议正好说到他心眼上了。   “这、这是否会劳烦晏少侠?”   管家心动了,却又觉得会麻烦晏良,一时很是犹豫。   晏良道:“有何劳烦的?我和江枫是朋友,这点事还是做得的。”   管家知晓他的心意,便应承下来,纠结了一会儿应当派谁跟着晏良去,他先想到的便是江琴,又想起江琴这几日同晏良还算愉快,当下便拍板定案,决定让江琴跟着晏良一块上路了。   他将这一决定说与晏良,少年眨了眨眼,笑意盈盈:“好啊,我和他很投缘呢。”   得知这一消息,并被管家告知了晏良说的话,江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投缘个鬼啊。   谁和那家伙投缘了。   江琴惯会作戏,纵然他并不想跟着晏良,但为了不崩担心公子的人设,江琴咽下一口闷血,同意跟着晏良一块上路。   晏良在江家的第七日清晨,他和江琴驾着马车出发了。   *   一路上晏良遇见不平事总是会停下出手相助,每逢此时,江琴总是缩在一旁围观,江枫和晏良在这一点上很是相似,因而江枫才会与许多人结仇。   但不同的是,晏良的武功很好,即便遇见了仇人也能再把他们揍得跪地求饶。   江琴心中对晏良这一行为颇为不屑,但他亦明白江湖上名声尤为重要,这正是晏良短短时间内便声名远扬的原因。   某日晏良将一堆拦路抢劫的贼匪丢到官府门口,同江琴找了家酒楼点菜。   此时正值傍晚,晏良决定在这个镇子上歇一晚,明日继续上路。江琴毫无意见,甚至还巴不得他这样。他们去的越晚,越能给那些人杀死江枫的机会。   晏良撑着脑袋望着天边的夕阳,眼中含笑江琴心中计量一番,再抬眼看向他时却是微微一愣。   许是与晏良日日同行的缘故,江琴对晏良面容的变化不怎么注意,现今夕阳西下,对方撑着脑袋望着夕阳,面容被染上一层暖橘色,江琴惊觉此人面上的疤已完全消了下去。   消去疤痕的面容白皙俊美,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当得上眉目如画,风姿凛然。   比之江玉郎,江琴面前的少年更为俊秀貌美,与江枫的温润如玉不同,晏良更显得随性恣意。   江琴难掩心中嫉妒,见晏良转头要来看他,慌忙低下头,盯着木桌上的细纹以逃避对方的视线。   晏良回过头看到了江琴头顶的涡旋,默了默,移开视线看向楼梯口,小二正端着菜往他们这桌走来。   对晏良来说,江琴的想法并不难猜,从一开始他就不信任江琴,没了滤镜看人自然会不会漏掉那些小动作。   两人在酒楼用过饭后正往客栈去,走着走着发现街上的人都在往镇中央去,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晏良听到“庙会”的词汇,忍不住问了路人。   路人笑道:“两位莫不是忘了今日是乞巧节?大家这是去看乞巧舞哩,乞巧舞之后还有庙会,可热闹啦,两位是兄弟吗?一起来玩吧。”   晏良笑呵呵地应和着,目送着好心的路人大哥离开后,看向江琴,目光殷切:“一起去吗?”   江琴迟疑片刻,点头:“去。”   晏良最是喜欢热闹,这点同晏良同行多日的江琴已然明了于心,他自己心事重重对玩乐也提不起心思。两人顺着人潮走到了镇子中心,中央已摆起了高台,众多妙龄姑娘穿着绚丽的衣裳在台上安静地等待着。   晏良和江琴被拥挤的人群挤散,两人在人潮中分开,晏良心想江琴也老大不小了,走散了也不要紧,便安心地站在台下等待祭祀舞开始。   他仰头向台上望,眼里闪着晶亮的光。   台上边缘亦有人往下望,一眼望进晏良眼中。   两人对视,那姑娘受惊般地收回了视线。   晏良没在意,于他而言这不过是偶然,是巧合,但于那姑娘而言却并非如此。   锣鼓喧天,钹声阵阵,台上的妙龄女子翩翩起舞,水袖一收一扬,美不胜收。   晏良走遍大好河山,也曾身处同样热闹的场景,像这般在台下望着台上人,纵然不止一次,但每回仍是止不住的开心。   那台上起舞的姑娘不经意间瞥见他面上的神情,心中狐疑,想着台下的少年跳完了整场舞蹈。   晏良心满意足,待舞蹈结束后又钻进人群中去逛庙会。那姑娘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人潮中溜走,不见踪影,思虑片刻,去了个无人的地方换了身衣裳,也朝庙会中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江琴看完了乞巧舞,不用猜也知道晏良如今正开开心心地逛庙会,他心想回客栈也一个人,倒不如逛逛庙会,没有晏良跟在一旁也能玩得开心。   他顺着人海向前走,人潮拥挤,江琴跌跌撞撞地走了一会儿,逐渐心生不耐,只想不管不顾地冲出人群,正在那生闷气,怀中撞入一位绿衣姑娘,那绿衣姑娘痛呼一声,抬眼后羞涩地看向他,媚眼如丝。江琴呼吸一滞,他平生从未见过这般貌美如花的姑娘,任何言语也无法形容她的美丽。   两人甚至来不及对话,便又被拥挤的人群冲散,江琴遥望着渐行渐远的绿衣姑娘,那姑娘一刻也未曾回头看他,直到那姑娘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江琴才怅然若失地收回了视线。   而晏良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包蜜饯,身姿利落地在人群中游走,见路旁有人卖面具,心痒痒,又掏钱买了个狐狸面具往脸上戴。   在能让自己高兴的事上,晏良很乐意花钱。   那位曾在台上与晏良对视一眼的姑娘好不容易在人海中找到晏良,凭着身形与穿着认出他来,却见到这灰衣少年毫无形象地揣着一大堆东西,站在墙角吃糖葫芦。   “……”   此人同她印象中的那人有所不同,她犹豫片刻,走到那少年身前,直直地望向他。   两人再一次对上视线。   少年的眼中有星光,让她想起曾于深夜躺在山坡上所望见的漫天繁星。   ——不是那个人。   她忽然如此在心中断定。   那个人,沉默寡言,不会说讨巧话,眼神黯淡无光,即使在最后也是一脸漠然的神情。   而她面前的少年,纵然有着同那人过去一样的面容,展现的姿态却与那人截然相反。   那时在台上望见他时,她便该明白这一点的。   晏良疑惑地看向走到他面前的姑娘,忽然一愣,视线漂移了一瞬。   ……这姑娘,是个男的诶。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今天第一次知道那种两手各拿一个哐当哐当敲的乐器叫镲(cha三声),别称叫钹(bo二声),涨知识了!!!   知道长啥样但就是不知道名字_(:з」∠)_感谢在2020-04-13 22:05:25~2020-04-14 23:0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染若 89瓶;墨熙浅浅 3瓶;被石兰兮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谁家少年郎(七)   晏良手握糖葫芦串, 和面前的姑娘、啊不是——是女装大佬对视,对方样貌清秀,不知为何固执地盯着他。   “姑娘为何这般看我?”晏良友善地微笑起来,“可是迷路了?”   姑娘眼神中满是探究, 不答话。   晏良想了想, 默认这人是迷路了, 道:“我初来乍到,对这地方也不大熟悉, 若是姑娘想问路,还是找别人问一下较好。”   他没有错过对方眼中的审视与困惑, 猜对方可能认识原主, 选择不动声色。   晏良此刻带着面具,女装大佬是凭着衣裳和身形认出他来,听了晏良的话, 踌躇片刻, 道:“我并未迷路……方才公子可是看过了乞巧舞?”   晏良点头:“看了。”   他大概猜到这女装大佬是方才台上跳舞的姑娘之一了。   那时台上姑娘众多, 晏良倒还真没注意到其中有个女装大佬。   “方才我在台上看见公子, 公子与我一位故人颇为相似,不知公子是否认识一个叫风来的人?”   晏良想到那个锦囊上的风字,面不改色:“不认识。”   “可、可否告知我公子你的名讳?”   “好啊。”晏良笑着道, “我是晏良,姑娘既然问了我的名字,想必也会说出自己的名字吧。”   “……我叫云游。”   他迟疑了下, 还是试探般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尽管这个名字并不是他的真名。   “风来云游,姑娘和你那朋友的名字都是好名字。”晏良笑吟吟的,心中愈发肯定此人和原主有关系。   少年语中带笑,声音传入自称为云游的男子耳中, 他不由得微微一愣,愈发不确定面前这人的身份了。   风来早已死了,这是萧咪咪亲口告诉他的。   萧咪咪不会骗人,亦不会饶风来一命。   两人僵在角落对峙,方才在人群中撞进江琴怀中的女子远远望见两人,心中奇怪,喊了一声:“云游。”   云游回头看她,右手微不可查地握了握,再看向晏良时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在那绿衣女子到来前又恢复了一开始的淡然。   晏良都看在眼里,那绿衣女子由远及近,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云游,朝晏良露出一个笑,她生得极美,笑起来十分迷人。   晏良在面具底下也回了个笑,懒得管这姑娘是否知道他笑了,朝云游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萧咪咪面色一僵,被晏良的反应引出了不好的回忆。   云游上前一步,挡住了晏良的背影,温言道:“我们回去吧。”   他在萧咪咪面前显得温顺极了,收起了在晏良面前的淡然,如同一只被驯化的猫。   萧咪咪收回心神,看着面前的人,满意地微笑起来:“好。”   她这声“好”中满是宠溺。   晏良通过监视器听着两人的对话,心道他们的相处模式不像朋友,也不像主仆……更像主宠。   他在心里琢磨着那两人的身份,又重新在热闹的人群中闲逛起来,浪了一晚上,心满意足地满载而归。   这场庙会不知会持续到何时,晏良回客栈时街道上仍然很热闹,他轻手轻脚地溜进客栈,发现江琴的房间中燃着烛火。   晏良站在他门外想了想,敲响了他的房门。   “晏公子?”   江琴开门,借着昏暗的烛火分辨出这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人正是晏良。   晏良在面具后向他微笑,伸手递给了他一包点心,闲聊似的道:“你何时回来的我看完舞蹈后还买了些点心,也给你买啦。”   江琴伸手接过,道谢:“我回来有半个时辰了,多谢晏公子想着我。”   晏良懒洋洋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你为何不直接叫我的名字?称呼我为公子未免太过生疏。”   江琴一怔,讷讷道:“晏公子是我家公子的朋友,我怎敢直呼你的名字呢?”   “我是他的朋友,难道就不能是你的朋友么?”   江琴虽然看不见少年的面容,却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笑意。   “我一直等着你喊我的名字,可是你总是叫我晏公子——”晏良叹道,“不如试着直接喊我的名字如何?”   江琴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心里不可思议乃至一头雾水,正在思考晏良语中深意却听见对方拖长了语调,轻快道:“天色不早,我先去歇息了,明日希望你能直接喊我的名字。”   江琴目送着少年转身进了旁边的房间,纳闷地关门回屋,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盯着它思考了片刻,最终仍是毫无头绪,挑起嘴角讽刺地一笑。   他连收养自己的江枫也舍得透露消息,怎会因一个相处了连一个月都不到的人而受触动?   *   翌日清晨,晏良出门同江琴打了个照面,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喊他晏公子。   晏良了然,面露遗憾,也不提这回事,两人商议片刻,决定用过早饭便出发。   他们如今离庆州还有一段距离,晏良算了算,发现加快速度到达庆州需三日,再行四日便能到安宜镇。   两人在早点摊子旁坐下,点了包子和粥。等待期间,江琴微微跑了下神,再回过神时,却见晏良从怀里掏出了昨夜买的狐狸面具戴在了脸上。   江琴:“……”   他无言地看着被端上桌的早点,默了默,忍不住道:“晏公子为何戴面具?早点已上桌了。”   晏良移开一侧,朝他笑了笑:“我方才掐指一算,有人要来,不能让她看见我这张脸。”   江琴极力压抑想撇嘴的冲动,露出了一个疑惑的假笑。   晏良没来得及回应他,早点摊子上又来了两位新客人。一男一女,男的俊,女的俏,江琴看着那绿衣女子微微恍神——那姑娘正是他昨日在庙会上遇见的那位。   晏良一手支着面具,一手不忘拿包子,江琴回过神来,看他已经开吃,默了一瞬,也跟着一块吃了起来。   云游和萧咪咪自然是注意到了江琴的视线,两人都没在意,举止亲密地找了个桌子坐下。萧咪咪向云游撒娇,云游很有作为男宠的自觉,低声下气而又温柔地安抚他。   江琴动了动耳朵,忍住了抬头向那处看的冲动,而是抬眼瞥了瞥对桌埋头大吃的晏良,对方面不改色,一手仍支着面具,挡住的一侧正是那对男女的方向。   江琴:……难不成还真算出来了?   他对晏良挂在口上的算卦看相半信半疑,对方从未算错过,但若是就这样相信了难免有些不爽。   ——若是这人真会算命,怎么没指出是他泄露江枫消息给别人的?   事实上,晏良还真算出来了,但没有在到达移花宫之前点出的打算。   两人飞速用完了饭,起身匆匆离开,云游为萧咪咪夹菜时瞥见了离去的熟悉背影,心中一紧,不留痕迹地遮住了萧咪咪的视线。   萧咪咪笑靥如花,恍若不觉。   *   “那位姑娘可是晏公子认识的人?”江琴忍不住问他。   “大概是。”晏良回答他,“但我不认得她。”   江琴一懵,没弄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晏良看他一眼,把戴歪的面具扶正了,俊秀的面容被遮挡在微笑的狐狸面具之下。江琴看着那张面具,心生反感,下意识地转移了视线。   “她认得我,我不认得她。”晏良解释,“此前我面容被毁,大概也和她有关。”   江琴不知道晏良失忆了的事,晏良只告诉过管家和那位绣娘婆婆,他听到晏良的话,心中不解:“为何说是大概?”   有谁会连毁了自己面容的人也不确定?   晏良顿了顿,作恍然大悟状:“啊,你不晓得,我遇见你家公子的时候也是受了重伤,记不清以前的事了。”   江琴跟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也顿了顿,只因他忽然想起此人既然记不清以前的事,为何会知道那绿衣女子是毁他面容的人。   晏良这下没有同他解释,任凭江琴疑惑不解,两人一路走着回了客栈,收拾好东西便决定出发。   这回轮到晏良驾车,他坐在车厢外,手握缰绳,懒洋洋地喊了声“驾”,马车顺声而动,清风拂面,晏良想揭面具,但想到正在出镇路上的那对男女,按耐住了蠢蠢欲动的手。   既然叫云游的小哥不想让他被萧咪咪看见脸,姑且顺着对方的意思来吧。   从客栈到镇口,只有一条路,避无可避,晏良驾着车从那条路上经过,正碰见饭后消食的云游与萧咪咪。   云游见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驾车而来,眼神闪烁,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萧咪咪时却发现她直直地盯着手握缰绳的少年,嘴角噙着笑——云游很熟悉这种神情,萧咪咪看见中意的男人时便会露出这种神情。   云游心中一沉。   狐狸面具从他们身侧经过时,云游低着头,感觉到那人不知为何看了他一眼。   马车驶出镇口,而萧咪咪一直目送着马车远去才收回视线。   她看着那人将视线投注于云游身上,却未将丝毫视线分给她。   视她如无物。   萧咪咪娇笑着对云游道:“那人竟然只看你,不看我呢……你认得他?”   “不认得。”云游忐忑不安,“我昨日是易容扮作了女子,他应当也不认得我。”   萧咪咪意味深长地一笑,并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大家晚好——   衍生不能完全走原著剧情,所以偶尔也是得想些原创人物的www 第125章 谁家少年郎(八)   晏良和江琴两人向庆州出发, 而此时远在移花宫中的江枫坠入爱河。   江枫知晓自己容貌出色,却从不因此自满,他性情温和敦厚,不喜邀月行事之狠辣, 同邀月相对而坐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花月奴不算美人, 但江枫并非以貌取人之辈, 他只知道与花月奴相处时内心十分安静。   邀月再怎么细心照料江枫,有些事却还是不会亲手去做, 离宫中邀月只准许自己的贴身侍女花月奴一人接近江枫,是以花月奴同江枫的接触比邀月还多。   江枫与花月奴日久生情, 两情相悦, 花月奴不忍江枫困在此处,决定带着江枫逃离移花宫。   花月奴自幼侍奉邀月,对离宫中各处了如指掌, 知道离宫下有地道可通至谷外, 同江枫商议两日, 决定了离开的时间, 于深夜从地道中逃出绣玉谷。   晏良在他们开始商议的那天,便加快了行进的速度。江琴不解,问了他原因却只得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   “我掐指一算, 你家公子伤好了,正要同他的桃花离开养伤的地方呢。”   不管是“掐指一算”还是“桃花”,江琴都觉得自己搞不懂晏良的想法, 他原先是不想也不愿搞懂,但如今晏良加快行程对他不利,他不由得想挖开这人的脑袋看看这人到底想了些什么。   晏良已摸清这人的本性,他对此人背主的行为觉得无所谓, 趋利避害,世人皆如此。他交的朋友里也有心机深沉之人,江琴的心思同他的朋友们相比不过尔尔,在他面前连看也不够看。晏良也乐得看对方苦恼纠结,把这当作路途上的一个乐子。   他们加快了速度,以致甩掉了跟在他们身后的萧咪咪与云游。   萧咪咪对感兴趣的男人从不会放过勾引他的机会,更何况晏良的反应让她不爽。她正值双十年华,身段窈窕,姿色艳丽,没有男人能抵挡的了她的魅力。晏良离开镇子当日,她那天下午便也驾着马车,循着他们的痕迹一路前行。   如今晏良甩开了她,萧咪咪在赶路追上与就此停下选择了后者,她不愿车马劳顿让自己劳累,便同云游说出这一决定,这让出发以来一直提心吊胆的青年松了口气——他怕萧咪咪真追上了晏良,又因那张与风来相同的脸而发怒。   与此同时,江枫的结拜大哥燕南天也在慢悠悠地往安宜镇的路上。   他下了山听到江枫失踪的消息心急如焚,写信给江家的同时也往西北一带赶,赶了一半收到江管家的回信,信中给了江枫的具体位置并提到了一位叫晏良的少年,燕南天知道他义弟是在安宜镇养伤后便放松下来,放慢了步伐。   他若是去的太早,保不准他义弟伤还未好,倒不如慢悠悠地去了,到时与伤愈的江枫一道返回江南。   燕南天有意放慢了速度,而晏良紧赶慢赶到了庆州。   晏良与江琴在庆州找了家客栈,那天下午他没急着去城中游玩,而是去找了那位绣娘婆婆之前提到的风家宅子。   绣娘婆婆记忆中的风家是五十年之前的,晏良一开始已做好了什么消息也打听不到的准备,到了风家旧宅,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陌生的牌匾,上面写得字是是“吴”而不是“风”。   宅子里的人望见宅子外的灰衣少年,心中疑惑,走近后看清了他的容貌,惊喜地大叫:“风小少爷!”   晏良一顿,朝他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那一口喊出他“风小少爷”的男人是与风来他爹有过交情的人,见过十二岁前的风来。   “果然是父形子肖,风小少爷长得与风大哥有八分相像,我一看便认出你来了。”对方为他倒茶,又拿了些点心,笑着看向晏良,“你爹身体可还康健?”   男人话多,晏良在一旁点头应和,不过两刻便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风家自二十年前便已没落。风来他爹是个不着调的,那时欠了赌债,为还债将风家旧宅卖给了这姓吴的男人,还了债后揣着剩下的钱带着十二岁的风来离开了庆州。   对方只知道这些,风来父子二人离开庆州后的事他一概不知,但对方却是真心实意关心久别重逢的“风来”,晏良努力回应他,简单告知了对方自己如今是在云游四海,而他爹身体健康这些话。在他家中用过饭后起身告辞,并婉言谢绝了对方派马车送他回客栈的提议。   晏良踏着青石板,借着星光看向一旁缓缓流淌的河流。弄清了风来的身世,完成了系统发布的任务,晏良心中却还是沉甸甸的。   风来同他爹离开庆州后到底经历了何事才会遇见萧咪咪?   晏良想到风来身上的伤,以及名为云游的青年那古怪的反应,心中不由得十分沉重。   他回了客栈,江琴还未回来,晏良扒出监视器看了一眼,发现这人还在酒楼里吃饭,大鱼大肉摆满了桌子。   管家给了江琴些许盘缠,但晏良一直用的是自己算命挣来的钱,江琴见他不提,便悄咪咪地自己用了那些钱,用的还很畅快,丝毫不带心虚和愧疚的。   晏良看他吃得腮帮子鼓撑成一个包,觉得无趣,转过脸又去看江枫和花月奴那头的事。   此时江枫和花月奴已趁夜从地道中逃出了绣玉谷,两人携手在山林间奔逃。纵然前途未卜,但江枫一想到身边的姑娘,心中便有了无限动力。   花月奴亦是如此,当她同江枫相爱的那一刻,她便明白自己没有了回头路。移花宫中没有人敢违背邀月,她是第一个违背了邀月的人。   但她不后悔。   在邀月与怜星发现他们逃走前有五个时辰,足够江枫与花月奴连夜逃出移花宫的势力范围。   晏良看了一会儿,决定去睡觉。   一时半会儿赶不上,倒不如养好精神去接他们。   是以吃饱喝足回到客栈的江琴在看到晏良黑漆漆的房间时不由得有点疑惑,纳闷于晏良到底去做了什么竟然还未回来;纳闷归纳闷,他还是很乐意见晏良有事缠身,若是能放缓速度、或者就此同他分别就更好了。   第二日晏良神清气爽地敲响了江琴的房门,对他笑道:“我事办好了,和你一起去接江枫吧。”   江琴:“……”   他发现只要是和晏良有关的事情,往往事与愿违。   江琴不情愿地磨蹭了一会儿,自认自己遮掩的很好,但一切都被晏良看在眼里,他撑着门框笑了笑,道:“你还没睡醒么?可要我来帮你?”   江琴动作一顿,忙加快了速度——江管家给他的银子还在包袱里放着呢,要是被晏良看见了指不定会被追问,若是解释起来就更麻烦了。   两人很快整理好东西,晏良手下的马儿又开始风一样的奔驰。每逢歇息,晏良必定为它准备上好的马草并安抚它,是以拉车的马精力充沛,以江琴不愿意看到的速度闪电般地行进。   邀月发现江枫和花月奴不见后震怒,派人去追他们,同时也派了人去找晏良——她没有忘记当初曾用晏良威胁过江枫的事。   易遥清正是被派出去找他的人。   “你同他相处最多,应是知道他会去何处。”邀月冷声吩咐,“去找他,把他捉回来,让江枫看看他做出了多么愚蠢的决定。”   易遥清俯首,应是。   怜星在一旁看着下方的易遥清,又想起两个月前移花宫殿门前的少年,当初晏良亲口对她说要去江南为江枫报平安,想来他报完信后已离开了江南。   江枫选择了花月奴而不是她姐姐,这让怜星有些恍神——她原本以为只有邀月能配得上江枫,可是江枫的行为告诉她,他不这样认为。   易遥清领命离宫,站在谷口时茫然极了,追踪江枫和花月奴的人已经分了好几路离开了这里,她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晏良确实说了要去江南为江枫报信,如今一个月过去了肯定早就离开了江家,而那人还对易遥清提过许多他想去的地方,因而此刻她有些踌躇。   易遥清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先往江南,准备碰运气。   她打心里觉得晏良这是糟了无妄之灾,她也不愿将他捉回来,更何况人还未找到,有事不如找了再同晏良说。   任易遥清如何想象,也想不到她找的那人正要自投罗网,驾着马车像往这边狂奔而来。   江枫与花月奴决定绕道回江南,他们身后是一波被派来追他们的移花宫弟子,而此时燕南天正在那条路上一边慢悠悠地喝酒晒太阳一边往安宜镇去;晏良和江琴驾着马车狂奔,他身后还有缓慢而行的萧咪咪与云游;另一边还有江琴偷偷泄露消息的人赶着来安宜镇。   晏良还不知道燕南天与移花宫的事,但也猜到移花宫派人来捉他,一边猜想被派来的人会是谁,一边乐呵呵地看着江琴纠结焦虑。   江琴急得薅头发,硬生生地从飞扬的尘土和哒哒的马蹄声中看并听出来些许欢乐。   江琴忍不住又一次怀疑此人什么都知道,但又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得更急了。 第126章 谁家少年郎(九)   晏良仗着自己有作弊器绕路去接江枫和花月奴, 江琴不识路,听着晏良的指挥和他交换着驾车。他一直为即将到达安宜镇而焦灼,直到某日他们在路旁的茶棚中歇息时,江琴问了茶博士, 才知晓晏良指的路完全不是往安宜镇去的那条。   “安宜镇离此处有百里……”茶博士奇怪道, “你们要是去安宜镇, 应当在那岔路口走另一道才是。”   酷暑炎夏,江琴听茶博士说话时正在喝凉茶, 闻言差点被呛到。他艰难地咽下那口茶,扭头看向一旁悠然喝茶的晏良, 质问的话一出口就弱了六分:“晏公子可知……咱们走错路了?”   晏良乘荫饮茶, 神清气爽,闻言露出了亲切的笑脸:“若是去接你家公子,咱们确实没有走错路;你若是说去安宜镇, 这确实不是去安宜镇的路。”   江琴:“为、为何?”   晏良:“我掐指一算, 你家公子已离开养伤的地方了。”   江琴憋了憋, 憋出一个简单而又蕴含了丰富感情的字。   “……哦。”   两人在茶棚中短暂的歇息期间, 让茶博士舀了些凉茶灌到水囊中。待消去热意后,晏良结了账,提着水囊又喊江琴起身离开。   江琴不情不愿地起身, 爬上马车后第一时间钻进了车厢——他自从知道了晏良脾气好,不会轻易发怒后就想方设法地偷懒。晏良站在车下看着被他牵动的车帘子,懒得和他较劲, 给马儿又喂了些水便驾车离开了这处茶棚。   *   移花宫弟子向来与世隔绝,邀月因江枫和花月奴之事怒极,派出弟子追踪二人。江湖上自然不会漏过移花宫弟子出谷的事,这一消息转眼间便传遍江湖, 人人都在猜是什么让移花宫弟子出谷。   江枫与花月奴深夜出逃,一出宫便改装易容,看着追踪他们的移花宫弟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移花宫弟子亦与晏良驾的马车擦肩而过,白衣姑娘,神情淡漠,晏良一眼便看出那两位姑娘是移花宫的弟子。   他驾着马车在江枫与花月奴歇息的客栈门口停下,江琴纳闷地探头探脑,晏良朝他笑了笑,让他先在马车上待着,自己下车进了客栈。   江琴等了近半个时辰,从窗子中看到晏良和一男一女出了客栈。   那一男一女都有些狼狈,尤其是男子,面色发黄,一身衣裳也脏兮兮的。   那男女上了马车,男子抬眼向江琴一笑,喊了他一声。   江琴大惊:“公子!?你为何……!”   江枫已听了晏良对他的解释,但他信任江琴,便将自己重伤后受邀月相救,又被困在移花宫中的事说了出来,末了执起一旁微笑不语的花月奴的手,笑道:“这位是花月奴花姑娘,日后会是江家的女主人。”   江琴讷讷无言,他被移花宫的事给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又因花月奴这个江家日后的女主人而想到晏良曾提过的“桃花”,愣了一会儿只能贺喜:“恭喜公子,花姑娘好。”   花月奴朝他微微一笑,她将江琴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尤其注意到此人听见邀月欲派人追杀他们时一闪而过的窃喜。   晏良勤勤恳恳当马夫,选择了与移花宫弟子离去时相反的反的方向,在日落前赶到了下一个镇子。   深夜,晏良去找江枫和花月奴商量,江琴很自觉去买吃食。   他们之前并没有谈很多,晏良只是表明了身份,说了些移花宫中只有他们知道的事情,便让惊讶的江枫和花月奴跟着他出了客栈。   “我对不住你。”江枫向晏良道歉,“邀月宫主曾用你威胁我,我那时答应了她,如今却还是离开了移花宫,她派人追杀我和月奴,定然也不会忘了你。”   晏良笑道:“我能离开移花宫是托你的福,你不必向我道歉。”   江枫顿了顿,道:“你和我们在一起,很危险。”   他握住了花月奴的手,两人一齐看向面前的少年。   只见少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笑道:“有什么危险的?即使移花宫再怎么势力庞大,打不过我也是枉然。”   江枫一愣,欣喜道“你恢复记忆了?”   他听晏良说得狂气,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恢复了记忆,为晏良感到高兴。   晏良摸了摸鼻子,笑:“没有,不过我找到和我身份有关的线索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今后作何打算?”   江枫原本想追问,但见晏良神情坚定,便顺着他的话题,道:“现今我不能回江南,若是回去必然会牵累我的家人。”他顿了顿,看向花月奴,道,“我想等事情安定后再回江南,在那之前,我会和月奴在外面找个偏僻的村子住下来。”   晏良撑着脑袋想了想,发现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便道:“我送你们一程,和我一起走吧。”   江枫迟疑:“你自己的事情不要紧么?”   晏良摆摆手:“不要紧,我随时都能继续查下去。而且我们是朋友,为你们做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年言语诚挚,江枫心里一热,同花月奴相望一眼,两人都露出了笑脸。   在江琴回来前,晏良不忘道出江琴的真面目,花月奴了然,而江枫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晏良认为有些事直说最好,若是婉转道出并不是件好事。   “你若是想要证据,我没有,但有得了他泄露出的消息而去安宜镇之人。”晏良道,“你们还是小心为妙,即使是我也不能全心信任。”   江枫将他自己遭仇敌围攻前后发生的事连起来一想,心底已隐隐有了猜测,闻言苦笑道:“你能在离开移花宫之后再回来找我,我不信任你信任谁呢?”   江琴提着食物回来,第一时刻便感觉到房中气氛古怪,但晏良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物,道:“辛苦你了,今晚吃完睡觉,明日再启程出发吧。”   江琴看向江枫,江枫朝他一笑:“听晏良的。”   他又看向花月奴,对方也是朝他一笑。   江琴心底莫名地不大舒服。   *   晏良一个人出面打听到有个地方的村子不大排斥外人,但也并不算十分偏僻,他同江枫和花月奴两人商量片刻,决定去那个地方。   在那之前,晏良忽悠走了江琴,让他回去向江管家报信:“我本以为能将你家公子完好无缺的带回去,但如今情况危急,他和花姑娘不能回去,不如你先回去向管家说一声。至于理由,你看着说吧,不要让管家忧心就好。”   江琴为晏良指挥他而不爽,看向江枫,江枫却只是赞同地颔首同意晏良的提议。   他无法,只能另买马匹动身回江南。晏良看江琴跃上了马背,忽然道:“我记得江管家给你了银子和银票,你家公子和花姑娘身无分文,你不如把那些银子留下来给他。”   江琴看到了马车中的江枫和花月奴,暗中咬牙,跳下马,从包袱里把银子和银票掏出来四分之三,全塞给了晏良。   “不知晏公子准备带我家少爷去何处躲藏?”   江琴不忘出言试探,晏良想了想,毫不犹豫地道:“带他们去青云山下的孝义村。你不要往外说,移花宫的人咱们惹不起。”   江琴一脸郑重地应下,心里想的却是——他不往外说谁往外说?不说才怪。   车厢中江枫愣了愣,花月奴眼中却已泛起了笑意。   ——他们商量去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青云山孝义村。   目送着江琴上马离开,晏良转身又上了车,对两人解释了一下:“我这样说你们莫要怪我,我信不过他。”   花月奴道:“谨慎小心些总是好的,只是不知是否有青云山孝义村这个村子?免得牵累村民。”   晏良眨了眨眼:“我胡扯的,没有这个村子。”   花月奴掩嘴而笑,江枫反应过来,无奈好笑之外又有一丝怅然。   马车行进起来,花月奴看出江枫心里难过,握着他的手安抚他,江枫看了看两人相叠的手,笑了起来。   *   得了江琴泄露的消息去杀江枫的几人在安宜镇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安宜镇最西边山脚下一户姓赵的人家”,这镇子里大多数人都姓张、李,甚至没有一户姓赵的。   “谁告诉咱们这个消息的!?”为首的人大怒,“他怕不是把我们当傻子!”   另一人答话:“是一个姓江的人,据说是江枫他的书童,之前也是他泄露江枫行踪的。”   他们一行人在当地十分显眼,移花宫派出的弟子注意到他们的动静,趁其不备,把人制伏,问他们的来意。   那伙人本就是仗着人多欲杀江枫,但再多的人在移花宫弟子面前还不够看,挨了一顿毒打后乖乖认输,将他们来安宜镇的缘由一一道出。   他们不辞辛劳来安宜镇却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叙述间便忍不住说了些江琴的坏话,移花宫弟子询问了后又怕还有些没问出来的事情,便向邀月请示后将这伙人又带到了绣玉谷中。   一群糟了无妄之灾的人不由得记恨起江琴,一口咬定是江琴让他们来杀江枫。   事实上江琴只是透露了消息,并未明言,但从他连着两回都泄露了江枫行踪一事来看,江琴这举动分明就是为了杀江枫。   邀月厌烦地听他们咬牙切齿后哀声求饶,等确认无遗漏后立即出手杀了这几人。   殿中众人噤声不敢言语,自从江枫和花月奴逃跑后邀月的脾气越发冷厉,稍有不顺便出气,这群人落得这般下场她们并不意外。   怜星垂眸,空气中弥漫着血气,她却在想如今江枫的下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话说最近买了500g的俄罗斯紫皮糖,停不下嘴,三天就快吃完了_(:з」∠)_   最近又称体重,重了两斤   今晚又吃了米饭,配菜里还有土豆   啊!好想减肥!感谢在2020-04-16 23:59:19~2020-04-18 19:2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870340693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谁家少年郎(十)   移花宫弟子出谷的消息在江湖上逐渐传开, 据说她们是为找人而出宫。   燕南天听了一耳朵这样的消息,并未放在心上。他以为江枫在安宜镇养伤,便放慢了速度,整日悠闲喝酒, 偶尔停下晒个太阳, 对移花宫的事情毫不关心。   这日燕南天腰间挎着剑, 手中拎着酒壶,在大道旁的树荫下晃悠悠地走着。已是正午, 日头正烈,蝉鸣声不断, 令人心烦意乱。燕南天半耷拉着眼饮了一口酒, 抬手拭去嘴旁的酒液时望见了远处驶来的马车。   驾车的是个灰衣人,燕南天在远处能看出对方也是一副懒洋洋又没劲的模样。   马车逐渐行近,燕南天望见了那执绺者的面容, 是个年轻又俊美的少年郎。他只来得及看一眼, 马车便从面前驶过, 燕南天瞥见翻飞的窗帘子后有两人坐在其中。   他走了两步, 忽然停住了脚步。   ——那马车中的一人似乎与他二弟有几分相像?   燕南天转身,却见那马车也调转了车头向他行来,马车停下后窗帘被掀起, 露出了江枫伪装过的面容。   江枫欣喜地喊他:“燕大哥!”   燕南天瞪大了眼:“二弟?!”   他看了看江枫,又去看前面执绺的少年,那灰衣少年探着脑袋看他, 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燕南天上了马车,江枫将自己遇到的事同他解释,在讲清了他和晏良的遭遇后又向燕南天介绍花月奴。燕南天听他叙述时默默在心中梳理此事,听到最后大笑着贺喜:“看来我能喝到二弟的喜酒了。”   江枫和花月奴脸一红, 都有些羞涩。   在遇见燕南天之前一直是由晏良和江枫交换着驾车,如今燕南天来了,晏良便顺理成章地将缰绳给了他,自己钻进了车厢之中歇息。   燕南天刚从那头过来,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后算了算距离,确认距离不算太远,若是快马加鞭,在日落前还是能到达那村子的。   晏良热得受不了,手搭在窗边吹风,迷迷蒙蒙间入梦。   江枫见晏良额上有汗,便拿出扇子替他扇风;花月奴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扇子,两人相视一笑,无需言语,便很默契地交换着为晏良扇风。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行驶,晏良梦见了许多人、许多事,然而醒来后梦中的一切都如泡影,毫无印象。   他揉了揉眼,振作起来,车厢中只有花月奴一人,见晏良清醒后贴心地递上了他的水囊,笑道:“燕大哥和玉郎在外面同村长商量。”   晏良接过,朝她一笑,饮水解渴后掀起帘子跳下了马车。不远处江枫和燕南天正在和一位老人交谈,江枫抬首间瞥见了晏良,笑着向他招手。   村长在村东的山脚有旧宅,拾掇拾掇后还能住人,江枫已给了足够的银两。   他们驾着马车去了村东,用了一个半时辰将房屋拾掇干净,随后又向村民买了些食材生火煮饭。   燕南天从河里用剑叉了四条鱼,晏良挽起袖子就准备大展身手。   江枫和花月奴在厨房中生火,浓情蜜意;晏良和燕南天很识相地在院中去鱼鳞剖鱼。燕南天看晏良手艺娴熟,不由得有点好奇,纵然晏良同他一般总是闲适懒散的模样,却贵气天成,不管怎么看也想不到对方会做杀鱼这种事。   他当年初听江枫“天下第一美男子”之名曾产生过轻视之感,后来与其相处,变了想法,明白不可以貌取人,如今见晏良这样反倒有些欣赏。   “我听闻江湖上有位「神棍阎王」,名唤晏良,那人是你么?”燕南天问。   “正是在下。”晏良笑盈盈的,“没想到连燕大侠也听过我的名字,看来我跟有名了啊。”   燕南天道:“揍人后将人上交官府,还会给人算命,即使你不想出名也会出名。”   晏良嘿嘿一笑,不说话。   “你如今出名了,可有亲友来寻你?”燕南天听江枫说过晏良的事,如今江枫和花月奴暂且安定下来,他认为晏良该为自己的事考虑了。   “并无,但我已找到了线索。”晏良停了停,接着道,“等江枫和花姑娘安定下来后我就会去继续追查。燕大侠你呢?”   “我要去会会那位邀月宫主。”燕南天冷哼一声,心底为邀月的行为而不齿,“她虽然救了二弟,却又囚禁他,若是喜欢坦坦荡荡些倒还好,竟做出这等小人行径,我自是要去惩戒她一番!”   晏良心想这大哥可还真是猛,赞同地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   后厨中的江枫听到这话忙出来劝告他先不要去与移花宫对上,两人在一旁交谈,交谈到最后江枫叹了口气,他说不过燕南天,反过来被燕南天说服了。   晏良在他们交谈期间低着头整理好四条鱼,两人交谈完后发现他已经开始烤鱼了。   燕南天嗅见香味,看到烤鱼的卖相后惊奇道:“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手艺,我还以为你不过是说说罢了。”   晏良得意洋洋地把鱼翻了个个儿,道:“等你尝了后再说也不迟。”   江玉郎看着燕南天凑近火堆,心中还是有些忧虑,他自然是相信大哥的实力,但移花宫邀月宫主与怜星宫主亦是武艺高强之人,若是对上了还不好说。   众人吃过饭后都十分疲惫,江枫白天找村民借了被褥,但却只借到了两床,商量后决定花月奴一人睡一床,江枫与燕南天合睡一床,而晏良则是睡在马车中的软榻上。   晏良白天睡了一觉,晚上并不困,他靠在车壁上听着虫鸣风声,默默在心中规划之后的事。   他会回去找萧咪咪和云游,同时还需找机会处理移花宫的那堆糟心事。   *   月落日升,晏良在村子里呆了几天。   期间江枫和花月奴择了良辰吉日成亲。江枫与花月奴皆是上无高堂,如今江管家远在江南,他们只待回江南后再举行婚礼,如今只能在燕南天和晏良的见证下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晏良揣着一兜喜糖准备离开村子,马车他留给了江枫,那本就是江管家给他的;而他自己则是在村中买了匹年轻的黑马。   燕南天没有急事,他要看江枫夫妇安定下来后再离开,便同他们一起站在原地目送少年骑马离开。   短短几日,晏良便同村子里的孩童结下了良好的友谊。没有孩童不会喜欢开朗好玩的大哥哥,更别提这位大哥哥很大方,上能爬树下能摸鱼,还有一手好厨艺。是以村口除了江枫等人,还有好几个小孩泪眼汪汪地送他离开。   晏良骑着马在村口转悠了一圈,看着下面的几个小孩,笑着把糖递给了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   “我走啦,你们分着吃吧。”   “大哥哥还会回来吗?”   孩子期待地仰望着他。   “会回来的,你作为哥哥要好好带领大家啊,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好!”   马上的少年笑容灿烂,又和江枫三人交换了视线,转过身握着缰绳骑马而去。   接下来他该做的事便是找到萧咪咪,弄清她与风来的关系。   此间江湖有十大恶人,而萧咪咪是十大恶人之一,有“迷死人不赔命”之称,豢养男宠,阴险毒辣。晏良知晓萧咪咪的身份后再联系云游在她面前的表现,便猜风来和云游是萧咪咪的男宠。   他猜得不错。   风来云游。   萧咪咪曾经很喜欢风来,对他又爱又恨,连「云游」这个名字也是她特意取的,为的只是让「云游」更与风来相称。   但风来过于固执,不懂得示好,最后总是副死气沉沉的模样,白白浪费了他那张俊美的面容。   某家酒馆,萧咪咪与云游相对而坐,他们此前因晏良加快了速度而懒得去追,便放慢了速度。如今彻底失去了晏良马车的踪迹。   “那个人让我想起了风来。”   萧咪咪突然说道,而正在饮茶的云游被她的话语惊到,狼狈地咳嗽起来。   “你为何如此吃惊?你明明知道风来死了,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萧咪咪笑着看他擦干嘴边的茶水,后微微一笑,柔情似水地问他。   云游僵硬地端着茶盏,喝也不是放也不是,不敢接话。他怕萧咪咪看出了什么,又不敢轻易开口暴露出和晏良有关的事情。   “对了,你和风来似乎关系很好。”萧咪咪道,“听我提起他,你应该十分难过。”   求生欲使云游出口否认:“我和他关系一般,风来得了您的青睐却不识相,我讨厌他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他难过呢?”   “哦?”萧咪咪被逗笑了,“看来当初应该让你亲手杀了他,还能一解你心头之恨。”   云游在一旁赔笑,他也是个俊朗的男子,这样小气的笑容摆在他脸上十分违和。   他打心里盼着萧咪咪一辈子也找不到晏良,即使那人只是与风来有着相同的脸的陌生人,他也不希望萧咪咪找到晏良。   “也不知那人如今在何处,竟然驾着马车跑没影了。”萧咪咪又提起这件事,笑意盈盈,“我倒真想看看他那张狐狸面具下是什么样的脸。”   云游默默饮茶,心底盼着晏良愈走愈远,最好走到了他们追不到的地方。   他这样想着,浑然不知晏良正骑着马来找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个超有趣的东西hhhhh   有个网站叫营销号生成器,试着玩了一下   xswl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可以改主体,事件,另一种说法哈哈哈哈   这个真不是广告,就是觉得很好玩_(:з」∠)_   【晏良活不久是怎么回事呢?晏良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晏良活不久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   晏良活不久,其实就是作者的设定,大家可能会很惊讶晏良怎么会活不久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感到非常惊讶。   这就是关于晏良活不久的事情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在评论区告诉小编一起讨论哦!】 第128章 谁家少年郎(十一)   烈日炎炎, 夏山如碧,鸟语蝉鸣。   在官道边缘有一茶棚,茶棚中只有三四茶客,茶博士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挥着蒲扇, 抬眼一瞥, 却见茶棚外走来一位戴着帷帽、牵着马儿的白衣姑娘。   “来一碗凉茶。”   白衣姑娘开口, 声音清脆,又有点冷淡。   “好嘞~”茶博士从椅子上蹦起来为这女子倒茶, 而那姑娘已将马儿拴在了茶棚外的木栏上。   这姑娘正是从移花宫出来的易遥清,她出宫多日一直往江南走, 走了没几天收到了宫主传来的信, 每个被派出宫的弟子都收到了信,信中吩咐有空闲的人去江南江家逮江枫的书童江琴。   易遥清搞不懂邀月宫主的想法,但她出宫多日一路追查, 在前面几个镇子确实打听到了有一“满面伤疤、面目狰狞可怖的少年”, 但之后她就失去了晏良的踪迹;与此同时她却听到了江湖上有关「神棍阎王」的传言。   那「神棍阎王」名为晏良, 常穿灰衣, 手持玄棍,面上带疤,行侠仗义, 为人算命。   易遥清:“……”   虽然她认识的那个晏良没有玄棍做武器,也没给人算过命,但易遥清一听便确认了那「神棍阎王」就是晏良。   易遥清甚至有点头疼——那人好不容易被放出移花宫, 怎么还大摇大摆地闯荡起江湖来?还当起了神棍。   从传言中「神棍阎王」的活动踪迹能看出晏良去了江南,易遥清收到了宫主的信,她本来就是想去江南碰碰运气,收到信后便想就算找不到晏良也能把江琴捉回去交差。   易遥清心里想着事, 见茶博士将茶端上桌,便摘了帷帽放在桌上,捧着茶碗解渴。她幼时未入移花宫前曾流浪过一段时间,如今时隔多年出宫,见到过去常见的事总有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   她坐在桌边神游,忽听耳畔传来马蹄声,易遥清随便一瞥,瞥见官道上飞扬的尘土,又收回视线。   那黑马在茶棚外停下,马上的灰衣少年一跃而下,将马儿拴在棚外,亲昵地拍了拍马头,朝茶棚内走来。   那少年正对着易遥清,一转身便露出了俊朗的面容,易遥清没有多看,暗自在心中将这少年的面容同那位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样貌比了比,竟觉得这少年更好看些。   若是邀月宫主见了这人……咳咳。   易遥清一想到此处便立马住了脑子,她年幼时入移花宫不过是为了活下去,本就对邀月怜星没有多大的敬重惧怕,如今出谷远离移花宫后她便有些放肆了些。   那俊朗少年笑着和茶博士唠嗑了几句,易遥清隐隐约约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垂眼思虑片刻后再抬眼却见那少年端着茶碗不知何时在她对面坐下了。   他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星眸带笑,朝易遥清眨了眨眼,不说话。   易遥清望着那熟悉的眼睛,心中一动,迟疑道:“……晏良?”   晏良肯定了她的答案:“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在下~”   易遥清神情复杂,想了想,道:“你既然见到了我,应是明白我为何出谷。”   晏良装傻充愣:“不明白。”   易遥清觑他一眼,道:“江枫和花月奴跑了,宫主派我来捉你。你见到我应该躲远些,而不是巴巴地自投罗网。”   晏良一笑,觉得对方比之移花宫时更为活泼了些,道:“可是你现在和我谈话,并未捉我。”   易遥清一噎,又将面前这少年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才坦言道:“你如今同之前不大一样,即使邀月与怜星宫主再见你也认不出你,而我并不想捉你。你若想活下去,还是离我远些好。”   “那你怎么认出我的?”   晏良挑了挑眉。   易遥清对他忽视了自己后面的话而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毕竟是同你相处了一个多月,自然能认出你的眼睛。”   她没说出的是晏良的眼睛明亮如星,微笑时很美,让人想起凉风与星河,易遥清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   晏良自己也能通过看眼睛认出人来,问她这问题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见易遥清回答得很认真,笑着应下,又瞥了瞥那偷偷竖起耳朵的茶博士,道:“久别重逢,你要去哪儿?若是顺路,不如结伴而行。”   他们声音小,那茶博士只是见一前一后而来的男女交谈愉快而有些好奇,并没有听到多少内容,接触到晏良的视线忙转过脸,摇着扇子假装方才竖着耳朵的不是他。   易遥清对晏良的提议感到不可置信,见晏良说完这话后若无其事地饮茶,不由得气道:“你莫非把我刚才的话当耳旁风了?我不捉你是因我不想,但你若想活着还是莫要和我走太近。”   晏良咕咚咕咚灌下一碗茶,把碗往桌上一方,大义凛然道:“我当然想活着,既然提出这个提议自然是我肯定你家宫主奈何不了我。”   “呵。”易遥清忍不住冷笑,“当初是谁满身是伤的被邀月宫主捡回宫?又是谁被怜星宫主拎着下了山?你若当真有敌得过两位宫主的实力,当初便不会被困在移花宫中。”   晏良心道这姑娘还真是一针见血,笑了笑,道:“天高宫主远,一起走一程不要紧。说了这么多,你要去何处?”   易遥清早就明白自己是拗不过他,便道:“宫主派我去捉你,我不知你在何处,便想着去江南找你,前些日子宫主传信,让我去江南捉一个叫江琴的人。”   晏良扬眉:“江琴?”   “他是江枫的书童……”易遥清忽觉少年神情微妙,道,“你知道他?”   晏良:“当然知道,我去江家为江枫报平安,和他一道出门的。”   易遥清疑惑道:“你既然已去了江南,为何又在此处?江琴呢?”   晏良:“我和江琴出门便是为了接江枫回家,但途中遇见了些事,之后又见到了江枫和花姑娘。江琴早就回去安抚江管家了。”   漫长的沉默。   易遥清只能用万万没想到来形容自己的心情,甚至觉得要是和晏良待在一起保不准送命的就是她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被邀月宫主得知后定然不会有好下场。   “……你又要去何处?”易遥清选择性无视了晏良信息量极大的话,“你记忆恢复了么?”   “我找到了和身世有关的线索,正要去找人。”晏良道,“恰巧和你顺路,一起走?”   “……走。”易遥清无力地应了一声,“你要找的人是谁?”   “哦,十大恶人之一的萧咪咪。”   晏良若无其事地道。   易遥清:“…………”   *   易遥清的性子很有趣,若说冷若冰霜她却还是会对晏良翻白眼,比之移花宫时更明显地吐槽他,但又不是热情似火,不冷不淡,相处起来倒比移花宫时更为熟稔。   同行间她见识到了晏良的算命之术和一身好武艺,心中奇怪——毕竟她可以说是最了解之前的晏良,少年那时身受重伤,也未曾提过什么算卦占卜,更不曾在她面前显露身手。   如今分别数月,再见时晏良还是当初那个不着调的晏良,伤势痊愈,面上伤疤皆消,却在有了一身好武艺的同时还懂得了算命。   按「夺命阎王」名声传开的时间推算,此人一离开移花宫便开始行侠仗义,用武器神棍闯出了一番名堂,更在之后靠着算命有了「神棍阎王」的称号。   易遥清便忍不住疑惑此人是否当真失去了记忆,她直接向晏良求证,但晏良很是深沉地告诉她,他当真没有过去的记忆。   然而对于易遥清有关「神棍」和一身武艺的追问,晏良却只是一脸歉然地不说话,甚至转移话题。   易遥清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晏良向来坦荡,既然对方不愿意说,她便不再追问。   夏季燥热,晏良和易遥清前行多日,这天正午两人下了马在树荫下乘凉。前方是官道交岔口,两条大路交汇,道路两旁树木葱茏,草坪茂盛。   晏良盘腿坐在树下,懒洋洋地看着不远处两匹马吃草,一白一黑,相得益彰。   他们如今距江南还有将近三百里的路程,而易遥清却还没有见到过晏良口中和他身世有关的萧咪咪。   “你若是要找萧咪咪,为何不去恶人谷?”易遥清很有原则地站在树旁,就是不坐,问他,“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一辈子也找不到她。”   晏良笑:“谁说我是漫无目的地找人的?”   易遥清原本在望着两匹马,闻言忍不住看他一眼,道:“我说的。”   晏良抬头看她一眼,从袖中掏出狐狸面具戴在脸上,这才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隔着面具而有些失真发闷,但能隐隐听出笑意:“我是在等着她送上门来啊。”   易遥清从一开始便看着他戴面具,险些怀疑这人是不是晒懵了——这么炎热的天气,他竟然还戴面具?   她听到晏良这句十分高深莫测的话忍不住撇嘴,心道不知就是不知,瞎找就是瞎找,装什么高深。   远处有马车驶来,易遥清懒得理晏良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听见马蹄声便回头看了看。马车样式精致,车幔飘摇,驾车的男子头戴斗笠,从腰板挺直。   易遥清察觉到那男子同样漫不经心地往他们这处瞥了瞥,却在看到晏良后微微探了探头,似乎想看清晏良的模样,他看了一会儿,马车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些。   马车从两人不远处驶过,易遥清从飘摇的车幔下看到车厢中坐着一位绿衣女子,样貌娇艳出色,一脸兴味地往外望,正巧同易遥清对上了视线。   随后那绿衣女子视线微移,看向了地上盘腿而坐的灰衣少年。   仅仅一瞬,马车便驶远了,易遥清却没有错过那绿衣女子的眼波流转,看到晏良时如同见到了猎物般地眼神。   晏良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话,恰巧是他身侧的易遥清能听见的程度。   “你看,她送上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刷b站看到白展堂相关剪辑,忽然想起有段时间一说白展堂不知为啥就会想到白玉堂和展昭   白玉堂+展昭=白展堂   脑子里有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等式   还有沙溢年轻时真是一朵花儿_(:з」∠)_   嗯,还有沈腾叔也是哈哈哈哈   军艺校草感谢在2020-04-19 18:08:25~2020-04-20 22:43: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诗酒趁年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朋友、风暖`云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谁家少年郎(十二)   马车驶了没多远又拐了回来, 在两人面前停下。   此时日头正高,易遥清看那驾车的男子恭恭敬敬地从车厢中扶出那位绿衣女子,又摘下斗笠为她遮阳,两人直直地朝他们而来。   绿衣女子样貌娇艳出众, 身姿婀娜, 似弱柳扶风;为她遮阳的男子亦是十分清俊, 倒也符合江湖上“萧咪咪与她的男宠”这一传言。   “公子还记得我吗?”萧咪咪在晏良身前停下,眼波流转, 柔情万千,她看也不看易遥清, 只是望着晏良。“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晏良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叶, 回答她的话时语气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我当然记得你。”   易遥清默默围观了一会儿,她无视了萧咪咪和晏良之间古怪的气氛,转身望向了草坪上低头吃草的两匹马。   作为和晏良同行的人, 她能无视, 但与萧咪咪同行的云游却不能无视。   他举着斗笠的双手微微发抖。   在此处遇见晏良实在是出乎了云游的预料, 他本以为对方早已因为急事远去, 追不上也见不到。   萧咪咪试图靠自己的魅力邀请这位不知真面目的少年一同上路,若是对方答应了证明她的魅力并无问题,若是拒绝则更会让她产生兴趣。   她向来自信, 自认即使是邀月这般比她还为貌美的女人,在勾引男人方面仍旧比不上她。   萧咪咪注视着面前看不见面容的少年,眼波温柔如水, 无数男人曾因她一个眼神而倾心于她,这回应当也不例外。   只见那少年笑道:“我同你是初见,你竟然要邀请我一同上路?不怕我是什么坏人?”   他声音中带着笑意,本该是温和又肆意的话语, 配上那张狐狸面具却多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云游猛地抬眼望向他,迷惑不解。   坏人?   萧咪咪心中嗤笑,这江湖上还没有哪个敢在她面前自称坏人。   “小公子若真是坏人,便不会说自己是坏人了。”萧咪咪浅浅一笑。   晏良:“我不是坏人,你是么?”   萧咪咪:“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晏良:“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会和你走的。”   他伸手揭下面具,微微一笑,道:“我叫晏良,一起走?”   易遥清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在收回视线时瞥见了一脸迷惑又焦急的云游,她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扭头。   晏良手执面具,笑意盈盈。   而萧咪咪望见那熟悉的面容已愣在原地,她缓了缓,瞥了眼一旁不敢看她的云游,朝晏良微微一笑:“你长得与我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只是相似?”晏良笑道,“为何我不能是你那位故人。”   “因为他死了。”萧咪咪道,“我亲手杀了他,还毁了他的容。”   晏良不说话。   萧咪咪话锋一转,直勾勾地盯着晏良,道:“——还是说,你侥幸被人救了?”   她开口时已出掌,气势汹汹,对降住晏良势在必得。萧咪咪情郎众多,他们都教过她几把招式,是以武功出众,对上一些人轻轻松松,无需费力。   她方靠近晏良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萧咪咪身子一转,绕过那道黑影,直扑晏良而去,她虽看出那道黑影是一根短棍,却不料晏良手腕一转,短棍便长棍,狠狠地打在她腰臂各处,毫不留情。萧咪咪只觉腰臂一痛一麻,顿时伸不出手,随后又是一棍,腿上也受了一击,她狼狈跪地,险些摔个嘴啃泥。   萧咪咪出掌已足够快,但晏良比她还快,不止如此,晏良手中的玄棍也出乎了她的预料。   江湖上的声名鹊起的「神棍阎王」萧咪咪自然有所耳闻,如今忽然听了这名字又见了这根玄棍,她惊觉那「神棍阎王」便是面前自称为“晏良”的风来。   云游全程惊住,见萧咪咪落败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却被晏良的话语止住了步伐。   “我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揍你是出于自卫。”晏良转了转手里的棍子,反手将缩短的神棍塞进了袖中,笑盈盈地看向神色难掩惊愕的萧咪咪。   “说吧,你和我之前是什么关系?”   灰衣少年居高临下地发问,亦肯定了自己的身份。   ——他就是风来。   云游脑袋一懵,竟然搞不明白这人到底是谁了。   他初听晏良的名字时并未将「神棍阎王」与其联系起来,同萧咪咪一样,也是凭借武器与身手认出他来。   但风来绝无可能有这般身手。   萧咪咪不答话,她甚至开始露出了委屈又难过的眼神,欲语还休,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不忍诘难于她,说不定还会温柔而心疼地安慰她。   但晏良足够狗,也足够冷酷无情。   易遥清在他们动手时便远远闪开,如今又淡定自如地拐了回来。晏良朝她露齿一笑,又看向云游,相当自然地道:“来,和我一起把她搬到车上吧。”   “——云游。”   被叫破名字后云游惊疑不定地看向晏良,他确认当初自己并未露出丝毫破绽——易容方面他虽非高手,但亦有不被常人看破的自信。   晏良笑意盈盈:“我初次见你就知道你是男人,不要惊讶。”   他说着,反手点了奋起欲偷袭他的萧咪咪的穴道,冷酷又无情。   易遥清在一旁瞅着,心想晏良看起来脾气好,但若是真冷酷起来,竟也会令人甘拜下风。   萧咪咪这般貌美娇柔的女子,连她看着也有些不忍,可晏良好似视若无睹,整个一木头疙瘩。   云游不敢上前,他对萧咪咪又怕又爱,自然不敢做这极易招惹仇恨的事,在晏良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晏良无法,只能喊易遥清来帮忙,而萧咪咪因着两人的动作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她从未尝此屈辱,心中对晏良又多了几分憎恶。   易遥清和晏良合力将萧咪咪塞进车厢后站在马旁对话,易遥清问道:“你找着萧咪咪了,然后呢?”   晏良道:“问和我身世有关的事。”   易遥清点了点头,道:“那我走了,再见。”   晏良微微瞪大了眼:“说走就走?”   易遥清奇怪道:“我傻了才会和你继续走,你招惹了宫主和萧咪咪,难不成还想着无事一身轻?我放你一马已是仁慈,从萧咪咪口中知道你身世后就尽早跑路吧。”   晏良遗憾道:“本来想着和你红尘作伴潇潇洒洒策马奔腾——”   易遥清瞪他一眼,晏良立马改口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尽管说着要分开,但易遥清倒是没有立刻走,她其实对晏良的身世也有点感兴趣,便上了萧咪咪的马车,听晏良盘问萧咪咪。   云游第一次用三匹马驾车,十分不习惯,因而只能在努力把控方向的同时分心听马车里的对话,然而他一心不能二用,在马车差点翻进一旁沟里后他忙收回心思盯着前方的道路,同时为“风来”的变化而疑虑。   马车中晏良懒洋洋地瘫在车角,瞅着姿势古怪的萧咪咪,他已明言自己失去记忆,也去过庆州,此时只想知道他和萧咪咪的关系,因而问道:“劳烦萧姑娘告诉我,我和我爹是怎么碰见你的,你为何又要杀了我。”   萧咪咪委屈道:“你竟然如此狠心?我难受得紧,你解了我的穴道我便告诉你。”   她曾暗中运气试图冲破穴道,然而不知怎的她动弹不得甚至无法运气,这点穴手法诡异至极,萧咪咪从未见过,只能低声下气地求他。   晏良郎心似铁,只是道:“处境困难的是你,不是我。”   任凭萧咪咪如何委婉娇怯的哀求,晏良自巍然不动;易遥清在一旁看热闹,再次感叹起晏良奇怪的特质。   少年分明笑着,但话语十分坚定,不容拒绝。   萧咪咪咬牙切齿,看着少年俊朗的面容,脑海中涌上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当初、风来他爹也是这么不为所动。   任凭她如何哀求,哭泣着乞求他不要离开,那人也是冷漠地拒绝了她。   「你我不过露水情缘,我从未爱过你,为何要为你留下?」   那人牵着年幼的儿子离开,只留给她一个冰冷而又坚决的背影。   风来他爹变卖家产带着儿子从庆州离开后遇见了萧咪咪,曾同她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直到萧咪咪被一名门正派的侠客看上,纠缠于她。   纠缠挣扎间萧咪咪失手杀了那人,引来那门派的追杀,贪生怕死的风来他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处境困难的萧咪咪,在萧咪咪被人羞辱时冷眼旁观。   萧咪咪靠一身好皮囊勾引了看守她的弟子,那少年人放她离开,还死心塌地地为她治伤,教她功夫。   但萧咪咪不会再轻易相信谁了。   她治好伤,杀了那名弟子,又找出风来他爹的下落,亲手杀了那冷漠无情的男人,留了风来一命,只为一解心头之恨。   杀了风来只不过是因为萧咪咪看厌了风来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厌恶了就杀掉,她早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风来的脸同他爹过于相像,萧咪咪毁了那张脸,也将不堪回首的过往藏在了心底。   然而晏良顶着这张完好无损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而她的处境亦是狼狈不堪。   “……我应当将你挫骨扬灰,而不是将你弃尸荒野。”   萧咪咪娇笑着道,分明说着残忍的话语,可语气缠绵得如同情人的低语。   晏良懒洋洋地看她:“我此刻都坐在这里了,你假设还有意义么?”   易遥清看着萧咪咪一噎,默默地在心中佩服起晏良的堵人功力。   作者有话要说:  好嘞——   萧咪咪和风来他爹这点也是私设,毕竟古龙先生只说有「不堪回首的过往」却没具体说是什么_(:з」∠)_   我尽量人物贴合原作ow<   大嘎晚安,我最近因为熬夜熬嗨了再加上对着手机电脑,眼睛酸痛,超难受,大家一定要注意用眼啊!!   眼保健操做起来!!感谢在2020-04-20 22:43:38~2020-04-21 22:1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兰生春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谁家少年郎(十三)   萧咪咪打定主意不开口, 但晏良很无需她承认,只消说出自己推断,便能从萧咪咪面上的神情判断。   无论再怎么演技高超,在身陷囹圄, 心神不定之下, 被问及心事时也难以完美地遮掩神情变化。   萧咪咪又恼又气, 心乱如麻,晏良问了几句, 她虽未承认,但那细小的神情变化却逃不过晏良的眼睛。   “……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行为。”晏良慢条斯理地道, “是我爹对不住你, 但「我」和你应是无怨无仇。”   “你是他的儿子,对我来说即有仇。”萧咪咪恨恨道,“父债子偿, 天经地义。”   “你认为父债子偿, 天经地义, 那不谈我和我爹的事, 你为何还要杀了你那些情郎?”晏良问。   萧咪咪闻言竟然笑了起来,道:“男人信不得,我厌烦了自然要杀他们, 免得他们离我而去——你问这话,难不成是看不惯我杀人?”   晏良道:“当然看不惯,你没听过我「神棍阎王」的名号么?”   萧咪咪一噎, 不知该如何怼回去。   「夺命阎王」现身江湖之初便是因着他将行凶作乱的通缉犯揍了一顿扔给了官府,那人于江湖上亦是颇有名声,纵然悬赏金极高,却没人敢去捉拿他。晏良一战成名, 此后又因相同的行为而声名鹊起——他总是将没人敢也没人能捉拿的贼人要犯狠揍一顿,随后扔给官府。   江湖人煞气重,一言不合就动手,官府拿他们没办法,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江湖人有时为了悬赏金相互狩猎,因而还算相安无事。   但像晏良一上来就揍人并上交官府还是头一个。   萧咪咪想不通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风来为何会有了一身好武功,眼见在这方面说不过他,她便决定从这点开始追问,然而晏良瞥她一眼,在她开口前点了她的哑穴。   “……!”   晏良朝她一笑,欠揍极了。   他猜到萧咪咪想问的问题,懒得扯瞎话来应付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她闭上嘴,还能。   易遥清在一旁围观,见晏良单方面果断地结束了对话,忍不住开口道:“你还真是……铁石心肠。”   晏良无辜道:“这怎么能叫铁石心肠?这叫——”   “不解风情。”   易遥清想出了更合适的词,接上晏良的话茬,言罢还自认很有道理的点头。   “不解风情……这样说也没错。”晏良竟然还点头赞同了,易遥清顿时无语,哪有不解风情的人说自己不解风情的?这样来看这人分明是都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   马车如今是在向江南行驶,晏良半路打劫直接让云游往回拐,易遥清上车也是为了偷懒。晏良彻彻底底弄清了风来的身世,但该如何处置萧咪咪他却多有思量。   他们在傍晚入城,萧咪咪和云游不久前就在城中停过六日。以防之前客栈掌柜认出他来,云游自觉地在相反的方向找了一家新客栈。   于是易遥清忍不住看他。   萧咪咪的男宠、似乎不大喜欢萧咪咪?   晏良随手扯了块布包住萧咪咪的头,在云游订了房间后喊易遥清和他一起把萧咪咪抬进房间。   两人顶着客栈掌柜和小二古怪的视线,抬着萧咪咪上楼。萧咪咪呼吸急促,已然气极,奈何不能动弹还不能说话,连骂也不能骂。易遥清心生微不足道的怜悯,更多的则是幸灾乐祸。   易遥清低声道:“我之前就想问了,你力气也不小,为何非要让我和你一起抬?”   晏良也低声道:“多个人省点力。”   易遥清抬头看了这个懒得不行的人一眼,有点想松手了。   云游亦步亦趋,跟着他们进了二楼的房间。晏良和易遥清站在床边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手一扬,把萧咪咪抛了出去。   响声震天,易遥清微微移开视线,而晏良很贴心地解开了萧咪咪的布巾,面不改色地无视了她的瞪视,伸手点了她的睡穴。   如今房间内清醒的只有他们三人了。   晏良站直身,笑着看向云游,道:“你之后要去哪儿?”   云游有些迟疑,面前的少年太过陌生,和他记忆里的风来完全不是一个人,但对方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也确实和风来有着同一张脸——连后颈上的疤也与风来一样。   此前云游一直对“晏良即风来”一事存疑,直到他方才跟着两人上楼梯,看见了晏良后颈上的浅疤时他才确定了这一事实。   这个陌生的少年,确实是他的朋友,风来。   “……我能和你一道吗?”   云游沉默良久,轻声道。   晏良有点惊讶,道:“当然能,但你要告诉我你的身份,毕竟我现在对你一无所知。”   “……”   云游将自己曾对风来说过的事又原话照搬说给了晏良,并在此之上加了他们后来相熟的契机,以及曾说过的话,他仍试图让少年回想起过去的记忆,但晏良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晏良只能佯装不觉,因为风来毫无留恋,临死时心灰意冷,什么也没留下来。   云游的身份并不简单——他是十大恶人之一“恶赌棍”轩辕三光之子。轩辕三光嗜赌如命,赌起来六亲不认,连父母妻儿也愿做赌注,其“三光”之名即指他赌起来非得“天光、人光、钱光”才住手。   云游正是轩辕三光同萧咪咪作赌时的赌注。   此事过去了两年有余,云游说起这句话时却一脸漠然,好似被父亲抛弃的儿子不是他。   易遥清被惊住,呆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她幼时流落街头,也曾见过父母弃子之事,但那大多数是为生活所迫,可轩辕三光仅仅是为了赌而将亲生儿子作赌注——倒谈不上无法接受,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晏良若有所思,问道:“云游不是你的真名吧?”   云游道:“轩辕老头为我取的名字是天九。”   易遥清和晏良默默对视一眼。   牌九又名天九,说白了就是赌博游戏。轩辕三光果真是爱赌成痴,竟为儿子取了个赌博的名字。   “你更喜欢哪个?”晏良估摸着“云游”是萧咪咪为他另取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择哪个叫他。   他正想说叫他云游也无妨,又想到面前的少年没有风来的记忆,自称也是“晏良”,便改了口:“你叫我天九罢。”   好歹也是叫了十几年的名字,他心里对“天九”的接受度比之“云游”高一些。   见两人交谈完,易遥清伸手指了指床上昏睡不醒的萧咪咪,对方披头散发,姿势僵硬地躺在床里侧,只能看见一抹绿色。   “她怎么办?”   易遥清问。   “上交官府。”晏良答曰,“我看过朝廷的悬赏令,江湖上的事朝廷不管,但她有一回杀的情郎是一位大官的外室子,因而被通缉悬赏了。”   “……就这?”   轩辕天九忍不住问。   易遥清理解他的疑问,她原先也不太理解,但看多了就主动接受了。晏良不会亲手杀人,他奉公守法得不像个江湖人,可却有一身的江湖侠气。   晏良想了想,道:“就这。”   轩辕天九张了张口,又闭上嘴,他心里踌躇,甚至还有点不太理解晏良的做法。   出去吃饭前晏良站在萧咪咪的床边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皱眉深思了一会儿,易遥清几乎以为他终于解风情了一回,谁料这人轻击双掌,俯身将萧咪咪拦腰抱起后——   跪地将她塞入床下,还俯身把人往里推了推,生怕推不到里。   易遥清和轩辕天九站在门口无言看他,莫名地不想知道这人刚才深思思了个什么鬼。   三人一道出了房间,晏良锁好了房门,把钥匙往袖子里一放,开开心心地去街上逛。   易遥清习以为常,轩辕天九却有点惊讶,晏良这番表现与他记忆里的风来毫无相同之处,即使失忆这变化也太大了。   他踌躇片刻,看向一旁买了个糖葫芦吃的易遥清,问道:“不知易姑娘和风来是什么关系?当初我在一个镇子中遇见他时他和另一个少年在一起。”   轩辕天九想问的有很多,比如那少年是谁,救了风来的那人是谁,风来的一身武艺又是谁传授的……但不知为何他不敢去问晏良,因而选择委婉地向易遥清求解。   “……”易遥清构思了一下措辞,“我家主人救了他,我曾照顾过他一个月——其他我也不知,你若是真想知道,倒不如直接问他。”   轩辕天九试探道:“不知易姑娘的主人是哪位前辈?”   易遥清嚼着糖葫芦,看他一眼:“这我不能说。”   轩辕天九愣了愣,却听见易遥清又道:“我初见他时,他便自称晏良。你还是不要叫他风来为好。”   青年又是一怔,回过神后微微颔首,轻声道:“我晓得了。”   他抬头望向前方,名为晏良的少年正站在摊前笑意盈盈地同摊主交谈,时不时拿起摊上的折扇把玩。少年面上的笑意在折扇开合间以及灯火的照耀下十分遥远。   轩辕天九顿时明了,那人不是风来,不是那位沉默寡言的朋友,而是晏良。   作者有话要说:  俺来也_(:з」∠)_感谢在2020-04-21 22:15:23~2020-04-23 23:1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0瓶;渡鸟 2瓶;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谁家少年郎(十四)   晏良废了萧咪咪的武功, 扛着她去上交官府,他当初从江南来去一趟都曾在此地逗留过,那知府不曾见过他,如今晏良这回去时知府听到消息匆匆跑出来见他。   看见晏良的第一眼, 知府一愣, 暗道这人分明是一翩翩少年郎, 实在不像传闻中面容狰狞可怖的阎王爷。想归想,知府同晏良行礼, 他对待江湖人向来谨小慎微,纵然这少年笑如春风, 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也不敢随意地对待对方。   晏良却很是随意,他对这件事看得很重,便留下来将自己捉住了萧咪咪并废了她武功的事说给知府, 知府已提前确认了萧咪咪的身份, 闻言颔首。   两人又商谈片刻, 晏良起身告辞, 在知府的目送下潇洒离去。   易遥清和轩辕天九在客栈里等他,见晏良清清爽爽地推门而入,易遥清问:“搞定了?”   晏良点头:“搞定了。”   他俩一站一坐, 隔着三步的距离相望。   轩辕天九夹在两人中间,觉得气氛说不上来的奇怪。   易遥清见他不问,终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和你俩一起走。”   晏良一笑:“之前好像有人说继续和我走就是傻子——”   易遥清:“谁?我怎不知?”   晏良乐了, 道:“是我记错了,没这个人。”   轩辕天九想起了这两人把萧咪咪往马车里塞后站在一旁的对话,那时他便在旁边听着,如今恍然大悟。   易遥清坐过马车, 有了安详如咸鱼般的经历,心里便嫌弃起骑马了——在如今这个天气既热又闷还烦,吃力不讨好,自然没得坐在马车里爽快。   三人商量好分工,又在城中待了一晚,翌日清晨晏良驾着马车出了城。   这马车是萧咪咪的,但晏良和萧咪咪用起来毫不心虚,轩辕天九更不用说,他身上揣着的钱袋同样是萧咪咪的。   晏良在上路后不久便将自己和移花宫的那些事告诉了轩辕天九,易遥清在一旁附和——她虽然说过不能说,但由晏良来说她倒无所谓。轩辕天九自然是震惊,但震惊过后却是无措,晏良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不要紧,等我们把江琴绑去给邀月宫主,这事估计就能完了。”   轩辕天九:…………不会完吧。   易遥清则是瞥了这位说话毫无根据如同不过脑子的人一眼,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分工驾车,一路前行,晏良闲着没事,和轩辕天九东侃侃西侃侃,轩辕天九总是会认认真真地回答他,这回他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不由得随口问了他一声。   “为何你会扮成姑娘在那镇子里跳乞巧舞?”   轩辕天九坦然道:“我跟着屠娇娇学过易容术,算不上精通,但还算可以,那回是萧咪咪闲来无事,赶鸭子上架,让我去跳舞。”   晏良来了兴致:“屠娇娇……你还认识她吗?”   轩辕天九道:“只是认识罢了,她曾在我家住过两个月。”   晏良若有所思,轩辕天九只跟着屠娇娇学习了两个月,便掌握了易容术,不知该说是学生优秀还是老师优秀,或者说两者皆有之。   屠娇娇容貌成谜,因易容术高超而有“不男不女”之称。轩辕天九的易容不差,甚至可以说水平高,但所有易容术在晏良面前都不够看,他总能很快地分辨出易容下的真人。   例如当初的司空摘星,无花和王怜花。   要说“不男不女”……王怜花也担得起这个称号啊。   晏良想着想着便是一乐,回忆着往事,唇畔展开一抹笑意;轩辕天九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少年分明近在咫尺,却似乎与他隔着天堑,他心里一沉,有些难过地别开了脸。   不管这人是真的失去了记忆的风来,还是顶着风来面容的另一个人,都让轩辕天九十分难过。   *   他们离江南江家愈近,江湖上有关晏良恢复容貌的事便传得愈广。   「夺命阎王」向来面上带笑,只是因着脸上斑驳的伤疤恍若恶鬼;如今恢复真容后揍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毫不留情,唯独笑容变了味道,笑如春风,身姿潇洒,恍若仙人。   有幸见过恢复真容的「夺命阎王」的女侠在提起他时面带羞涩笑意,眼露向往之色,憧憬道:“晏公子风姿俊逸,比之江玉郎亦美上四分。”   能比“天下第一美男子”还美上四分的人,自然引来了许多人的好奇,晏良再一次出名,同出道之初略有相似,靠脸出名,亦是靠脸扬名。   有闲得蛋疼的人为「夺命阎王」编了句子,以表其容貌变化之大。   “夺命阎王恶鬼貌,翩翩少年晏郎笑。”   爱美慕强之心人皆有之,晏良两者全占,行事亦带着别人看不透也难以做到的莫名正直,一时之间希望见到晏良的人呈倍数增长,给往江南而去的三人带来了麻烦。   经过不下五次被人骚扰后,晏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在这炎炎夏日、在下了马车时带上狐狸面具。   “这是你自己惹来的事,早点戴上面具不好了?”   易遥清毫不留情地吐槽,指责他考虑的太晚。   “这是夏天!”晏良震惊,“你想让我闷死吗?”   易遥清不语,她的表情显然是在说:闷不死你。   轩辕天九瞄了眼严严实实的把晏良的脸遮住的狐狸面具,提出建议:“不如把这面具下半部分折了,只挡住眼睛。”   两人看向他,晏良为他的机智而惊叹:“不愧是天九兄!”   易遥清:“不愧是比晏良聪明得多的天九兄。”   轩辕天九嘴角微抽,无奈又无语。   这两人分明就是对着干,他总是会被扯进去。   易遥清与轩辕天九都不是热闹的性子,但晏良实在是个奇妙的人,同他待在一块,即使再寡言的人话也会多起来。   至少易遥清已然彻底放开,像条脱缰的野马一般,全然不复移花宫中冷静寡言的模样——想来本性如此。   从那之后晏良揍人时藏起那半张面具,揍了人之后立马戴上面具跑路,来找他事的人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他们顺顺当当地到了江南江家,易遥清与轩辕天九待在客栈,而晏良则上江家登门拜访。   江管家见到晏良时还有些不敢认,迟疑了片刻,晏良主动开口后老人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江琴虽然说了晏少侠容貌恢复了,但真如同变了个人般,我竟没认出来。”江管家惭愧道。   晏良笑着安慰他,俊朗的少年人笑起来十分讨喜,江管家同他一谈,便忍不住说了许多。   江琴用来忽悠江管家的理由是:江枫伤已痊愈,如今正在和心上人在外游玩联络感情。   江管家一边担心江枫的伤势,一边好奇自家公子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人;晏良顺着他的心思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事情,尽力让他安心。   “我忙完了家里的事,正巧要和朋友们一道外出游玩,途经江南,想到了江琴,不知能否让他也和我们一道上路呢?届时碰见了江枫还能有个照应。”   晏良见时机成熟,提出了请求。   江管家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劲,但晏良说的也很有道理,他亦担心自家公子在外是否有所不便,便点头同意了。   江琴与公子情同兄弟,想来也是愿意去的。   江管家如是想,在江琴回来后笑着告诉了他这一决定。   晏良站在江管家身侧向他和善的微笑,江琴的脸色有一瞬比吃了苍蝇还难看,但眨眼间又恢复了常态,讨好地笑道:“能与晏少侠同行,是我的荣幸。”   晏良谦虚道:“哪里哪里。”   江琴:……嘁。   江琴这人贼心不改,回来后得知最先知晓江枫在安宜镇这一消息的几人还未归来,默默怂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又偷偷摸摸地将新消息传了出去。   他心里畅快,但见了晏良后心情却一落千丈,一是不愿与其同行,二是不明其来意——江管家不知道就算了,但晏良可是亲口告诉他江枫与心上人在青云山孝义镇躲避移花宫的追捕呢。   江琴疑惑又纳闷,趁江管家离开只剩他二人时悄悄地向晏良询问,而晏良一脸沉重地欲言又止,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只让江琴在离开那日告别了江管家后去客栈找他。   晏良的表现很能唬人,江琴心中一跳,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一晚上都没能睡好。   当晚,易遥清听了晏良的转述,有点疑惑:“他真的会来吗?若是不来可要去绑他?”   “他会来。”晏良懒洋洋地道,“他见不得江枫好,江枫若是处于危机他只会高兴得不知东南西北,我说得似是而非,他为了求证定然会来找我。”   正如晏良所说,江琴在约好的那天背着江管家准备给他们的包袱,来客栈找他们。   晏良很狗,先不说易遥清的身份,等轩辕天九驾着马车开始行驶后,他向江琴介绍了易遥清:“这位是易遥清易姑娘,曾经照顾过我的移花宫弟子。”   江琴:“……????!”   易遥清朝他颔首,淡然道:“邀月宫主吩咐我来捉你回宫。”   晏良靠在车壁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也十分赏心悦目。   但在江琴眼中,只有满满的不怀好意。   江琴此时此刻,非常想下车。   然而马车愈行愈快,似乎打定主意不给他跳车的机会,夏风掀起帘子灌进车厢,携来阵阵热气。   江琴心口一堵,心情就像这灌满热气的车厢一样,气闷。   作者有话要说:  #迫害江琴现场#   江琴:……………日。   之后的目标,迫害江琴!   ——   关于“夺命阎王恶鬼貌,翩翩少年晏郎笑”这句,其实一开始那个“笑”我想的是“娇”哈哈哈哈哈哈   “夺命阎王恶鬼貌,翩翩少年晏郎娇。”   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这个哈哈哈哈哈,后来一想晏良他不娇啊,就改成了笑_(:з」∠)_   这个句子我努力押韵了,大家看看就好感谢在2020-04-23 23:15:16~2020-04-24 23:0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荧惑守心 10瓶;贾妮一生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谁家少年郎(十五)   江琴空有不甘与嫉妒, 并无之后与其野心相称的深谋远虑与极深城府,他此时不过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纵然想了很远,却够不上晏良的脑子。   因此被晏良坑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江琴起初还想装作不解, 甚至反过来逼问晏良为何会同移花宫的人待在一块儿, 言语之间颇有为自家公子担忧的意味。   晏良懒得陪他演戏, 便直接点出了真相,叫江琴面色难看, 无言以对。   论武功江琴敌不过他们三人,论谋划他敌不过晏良, 只能憋屈地跟他们一块往移花宫去。   易遥清偷偷找晏良谈过, 劝他和轩辕天九离开,让她一人带着江琴回去——她一开始就只想着把江琴押回去交差。   但晏良笑着拒绝了,他道自己要替江枫和花月奴解决问题, 好歹让他们能安安心心快快乐乐地回家。   如今知道江枫夫妇下落的只有他们本人, 以及见证了他们婚礼的燕南天与晏良;而晏良并没有要告诉易遥清与轩辕天九的打算, 若是邀月追责, 也只会盯着他一个人。   易遥清明白无法改变晏良的决定,便听之任之,不再谈这件事。   移花宫弟子出世的消息渐渐传来, 她们多数性情冷淡高傲,这与移花宫的氛围有关,因而在江湖上惹了许多事, 一时间人人谈起移花宫皆是畏惧不已。   他们从江南出发那日易遥清写了信让信鸽带回移花宫,告知两位宫主她已捉到江枫的书童江琴一事。她本意是想让诸位弟子不再往江南来,但返程时还是遇见了同样被派出来的女弟子。   那姑娘同样是一袭白衣,神色冷淡, 遇见易遥清后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无表现出丝毫亲热之意。   她们交谈片刻,决定一起返程,为此甚至卖了萧咪咪的那辆马车,换了一辆更大的马车。   加上那位移花宫弟子的马后共有四匹马,他们去移花宫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晏良在那位移花宫弟子加入队伍后便聪明地减少了自己与易遥清的交流,江琴看出破绽,意图告状,然而轩辕天九和晏良总是能适时地制止他。   那姑娘曾在移花宫中见过漫山遍野瞎跑的晏良,对那面带疤痕且讨人嫌的臭男人变成了如今的俊朗少年感到十分惊讶,在确认晏良便是江湖传言上的夺命阎王后有一瞬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   按理说,百战不败的「夺命阎王」不可能败于易遥清之手,但晏良为了防止那姑娘生疑,亲口承认自己确实是主动败给易遥清的。   “易姑娘曾经细心照顾受伤的我,只要是她想的,我都愿意满足她。”   晏良诚恳地对那移花宫弟子说道,一本正经。   少年笑如春风,眉目疏朗如月,她只是同少年对上眼便忍不住红了脸,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而易姑娘则是无语地别脸,想起了路上自己和这人数次切磋,几乎被按在地上打的事情——这人怎么好意思说他是主动输的?下手毫不留情,简直是奔着当她老师来同她切磋。   晏良的笑容太有杀伤力,而他本人毫无自觉,移花宫弟子被他对着笑了几下,便羞涩地不愿同他说话,偶有交谈却是冷冰冰的。   易遥清暗叹晏良太有魅力,心中不禁好奇届时邀月宫主与怜星宫主见了他会是何反应?   她向那女弟子解释轩辕天九的来历则说是晏良的朋友,女弟子想着有个驾车的人还省事,便没有多追究。轩辕天九长得也不差——毕竟是能被萧咪咪看上的人,因此那女弟子对他还是有几分好脸色。   江琴则是受足了冷遇,移花宫女弟子知道他曾泄露了江枫的行踪,十分看不起他,对他冷面相对,除了必要的时刻从不对他说话。   那必要时刻即她要从江琴口中逼问江枫的下落的时刻。   邀月认为江琴既然能知道江枫在移花宫养伤,想来是有人告诉了他——那个人只能是晏良;江枫与晏良不过是短短相处一月有余,江枫逃出移花宫后只能向江琴传信,不管江琴是否知晓江枫的下落,邀月都不会轻易放过江琴。   背主之人,死有余辜,在此之前,自然要充分压榨他。   第一次被那女弟子逼问时,江琴下意识地便要说出晏良曾告诉的地点,但转念一想,晏良早就怀疑他,告诉他的地点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想通后江枫嘴一张,就要祸水东引,然而一个字还未说全,后腰两侧便被两个坚硬的物什抵住。   易遥清轻咳一声,手中的剑似是不经意般抵在江枫右腰处;而晏良双手拢在广袖之中,广袖完美地遮住了里面抵住江枫左腰的神棍。   两人一个盯着江琴,一个则是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   与此同时,行驶的马车从一个石块上压过,颠了一颠,车身微晃,江琴更清晰地感受到后腰两侧的硬度。   江琴忍声吞气:“…………他们在青云山孝义村中躲着。”   “青云山孝义村……”白衣女弟子重复了一遍,但她本来就对外面不熟悉,便没有多想,直接写了信让信鸽送回移花宫。   晏良趁她低头写信时和易遥清交换了个视线,两人同时瞥了眼江琴,又将手里的武器向前戳了戳,以便江琴更清晰地感受到威胁。   “江琴兄……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可对得起江枫!”   晏良失望又不可置信地道。   美少年即使难过也赏心悦目,纵然是她逼着江琴说出他家公子的下落,那女弟子也忍不住跟着瞪了眼江琴。   江琴:“…………”   你瞪什么瞪!!你该瞪的是那个演戏的卑鄙小人!   江琴心里苦,还不能说。   只因易遥清和晏良的威胁太过粗暴,迟迟未给他说出真相的机会——他甚至连和那女弟子独处的机会也没有。   只要是下了车,晏良和轩辕天九必定与他一道,如影随形,连去茅厕那两人也会再他想跑时突然蹦出来一个。   简直有病!   江琴被他们三人整得精神衰颓,甚至想快些到移花宫——他就不信晏良几个人到了邀月宫主面前还能天衣无缝地将那些事忽悠过去!   一行人紧赶慢赶,用比来江南时更快地速度返回了绣玉谷移花宫,安宜镇由于移花宫弟子出谷以及活跃而陷入沉寂之中。百姓不敢大声言语,马车穿镇而过,晏良用手撑着帘子向外望,与记忆中的热闹截然相反的沉寂让他微微蹙眉。   绣玉谷中依旧是繁花似锦绿树成荫,但移花宫内部则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寂静。   轩辕天九的存在早被那女弟子禀报给了邀月,因而他也被允许一同上山。   事实上,他本可以留在安宜镇,但轩辕天九担心二人,便十分坚定地跟着他们一道上了山。   晏良恢复容貌一事邀月与怜星有所耳闻,但他变化实在太大,以至到了移花宫见邀月宫主时对方神色微动,眼中显露了些许愕然之色。   怜星望着底下少年的面容,又想起了近来在江湖上传扬的话语。   “夺命阎王恶鬼貌,翩翩少年晏郎笑。”   少年笑意盈盈,风姿俊逸,眉目如画,仅仅是站在那里便是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怜星不得不承认,江湖上说晏良比之江玉郎也美上四分并非虚言,此人确实很美。   邀月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她盯着底下的少年,那少年站在大殿中央,依旧安然自若。与之相比,他身侧紧张而不安的江琴则显得令人看不上眼。   当初晏良在移花宫中同样如此,只是彼时邀月嫌弃他,如今换了张脸却有些不同。   “许久不见,邀月宫主,怜星宫主。”   晏良施施然行了一礼,轻快地开口问好。   “在下晏良,不知两位找我这无名小卒有何要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4-24 23:06:52~2020-04-25 23: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宸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谁家少年郎(十六)   邀月道:“无名小卒?江湖上出尽风头的夺命阎王自称无名小卒未免可笑。”   晏良道:“与名动天下的邀月宫主您相比, 我自然是无名小卒。”   气氛陡然紧绷,一触即发。   晏良态度诚恳,但此时此刻说出这话却挑衅意味十足。   江琴缩了又缩,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晏良在移花宫中同邀月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 邀月心里只有江枫, 对这不知来路面目狰狞晏良毫不在意。那时为了让江枫留下, 邀月用晏良作筹码,晏良在绣玉谷中漫山遍野的乱跑, 上树望远下河捉鱼,她也不多管, 眼不见心不烦。   坦白地讲, 邀月并不了解晏良,对他的印象只有“累赘”、“毁了容”、“烦人”等等,正面印象少之又少, 负面印象则是多得一批。   “你可知我找你是为了什么?”邀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晏良装傻:“我也想知道为了什么——宫主既然准许我离开, 为何又让人将我捉回来?”   “花月奴——那个伺候江枫的婢女, 她带着江枫跑了。”邀月道, “江枫违背了承诺,因而我要杀了你。”   晏良笑了笑,不去问江枫跑了和他有何关系, 这点双方都心知肚明,他只是问道:“邀月宫主就没想过为何江枫会跑么?”   邀月面色一冷,道:“你找死?”   晏良笑而不语, 他只是站在那里微笑,但那笑脸在邀月眼中是满满的讽刺与嘲笑。   江枫宁肯违背承诺,和一个侍女逃跑,也不愿在移花宫中同邀月日日相对。   晏良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没有喜欢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正常的恋情该如何进展。   他行遍天下,走过不同的世界,曾见过不同人之间的爱情。情有独钟,心心相印,两情相悦……这些都是他曾见证过的美满爱情。   邀月追求江枫的方式显然不能让常人接受。   若是有人嘴上说着心悦他,却想方设法囚禁威胁他——晏良只会觉得那人在说笑话。   还是个冷到极点的笑话。   江琴低头盯着脚尖,恶毒地希望邀月能一掌拍死他身侧这个胆大包天嘴上没个遮拦的烦人精。   宫殿中寂静得似乎可闻针落地之声,怜星双手捏着衣袖内侧,为晏良的大胆提了一口气。   殿外晏良的两个小伙伴相对而立,沉默不语——边上人太多,他们即使想说话也说不了。   邀月一心想着找到江枫的下落,只让晏良和江琴进了殿中,甚至懒得管轩辕天九。   因此轩辕天九只能和易遥清沉默相对,偶尔交换个眼神。   有些事无需多言,他俩只靠眼神便能确定彼此看法相同。   ——晏良那家伙嘴欠还不留情,保不准和邀月谈着谈着就反客为主把人惹气了。   不得不说他们很有默契,此时此刻晏良确实把邀月气得不行。   邀月怒极,只想一掌杀了晏良,但念及她还不知道江枫的下落,且晏良还有那么一点用,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江枫和那贱婢在何处?”邀月问道——她问的是江琴,江琴闻言猛地抬头,瞥了瞥晏良,一脸欲言又止。   “你看他作什么?”邀月冷冷道,“青云山下根本没有孝义村,你骗了我。”   “小人不敢!将这一消息告知于我的是他!”江琴伸手指向晏良,为能告状而欢欣雀跃,几乎忘了他此时的处境与晏良相比并不算好。   邀月与怜星看向晏良,少年闲适地站在原地,迎着她们的视线露出了笑脸。   “是,如今知晓他们下落的只有我和另一个人。”   晏良道。   怜星瞬间便想到了一同跟上山的另一个男人,但晏良出口否认了她这猜测。   “另一个人不是天九,是燕南天燕大侠。”晏良笑道,“天九只是我的朋友罢了。”   怜星看他一眼,收回了视线。   江琴听见燕南天的名字时疑惑又不解——晏良始终未曾说过他在路上遇见过燕南天,但目前有更紧急的问题摆在他面前,他便没放在心上,而是趁晏良没注意大声道:“邀月宫主您那位名为易遥清的弟子和这家伙是一伙的!他二人曾合伙威胁我!”   邀月神色一变,她才经历了侍女的背叛,因而极其敏感,江琴的话正戳到了她心上。   晏良瞥了眼洋洋自得的江琴,对邀月道:“易姑娘曾照顾过我,我把她当朋友,也是自愿跟她来移花宫的,至于江琴所说的话——邀月宫主您认为可信么?”   背主之人,自然是不可信的。   “他不可信,你亦不可信。”邀月道,“说出江枫的下落,饶你不死。”   “不劳宫主费心,即使你不饶,我也不会死。”晏良笑着道。   邀月给他的回应是一掌袭了过去,晏良从袖中掏出神棍自如应对。移花宫绝学“移花接玉”,以柔制刚,后发制人,遇强则强,邀月出手快速,晏良本该毫无反击之力;但出乎邀月的意料,晏良内力并不浑厚,只靠着手中伸缩自如的长棍来应付她——   若他只是如此,晏良就不会在江湖上百战不殆,他靠的是技巧与敏捷度。邀月快,他能比她更快。   晏良挥舞着神棍直接迎了上去,罡风骤起,他瞥见了邀月挥袖时露出了一截手臂——上面布满了新伤。   没有人能伤得了邀月,除了她自己。   双方来往几个回合,邀月停住,冷着脸站在原地盯着晏良,问道:“你到底是谁?”   晏良神色自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晏良是也。”   邀月不语,晏良的功力与其年龄并不相配,其前后变化之大足以表明他绝非简单的人物,可观其样貌身骨,他确确实实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不可能是哪位江湖前辈。   “你非要干涉江枫和花月奴的事么?”邀月道,“告诉我他二人的下落,带着你朋友离开。”   在两人打起来的瞬间就跑到柱子后蹲着的江琴闻言变色,晏良的朋友自然不可能是他,若是邀月让晏良离开,他留在此处只会送命。   “宫主——”   江琴前两次没被追究,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再次开口却只来得及说出“宫主”二字便被邀月挥袖甩出的气劲打伤,“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我让你说话了么?”   邀月高高在上地瞥他一眼,目光中满是厌恶。   江琴只觉得头晕眼花,耳鸣阵阵,五窍都流出血来,但邀月的话他却听得尤为清晰,被如此对待却不感有丝毫怨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屈在柱子后喘气。   晏良看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向邀月,道:“江枫也是我朋友。”   “你门外的朋友,和只有你知道在何处的朋友,二选一。”   “不是只有我知道,还有燕大侠也知道。”晏良纠正了她的错误,忽然笑了,“邀月宫主,你看,你又是这样——随便威胁人很好玩么?”   邀月太过高傲,以至自负,用力量来迫使他人屈服于她来说是常态。   殿中气氛又是一冷,晏良字字戳心,怜星几乎不敢相信这人在短短时间内竟然作死数次,惹她姐姐生气。   邀月怒道:“那你来作什么?莫非只是闲得发慌,为了气我而来?”   晏良道:“不,为了让江枫能安安心心地回家。”   邀月道:“他敢!”   晏良道:“他不敢,所以我来帮他。”   邀月冷笑:“你来帮他?怎么帮?杀了我?”   “我不杀人。”晏良看了眼柱子后蹲着的江琴,朝他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对方汗毛直竖,转过脸又向邀月道,“只是希望你答应不再追寻江枫的下落。”   “呵。”邀月对晏良异想天开的话语报之以嘲讽的冷笑,“你凭什么要求我?”   “凭你打不过我。”   晏良道。   邀月:“……”   怜星眼见着情形不对,想同邀月合力杀了晏良,但不敢擅作决定,只能略带急促地喊她:“姐姐——”   邀月扭头看她一眼,扬手制止了她欲前进的步伐,又对晏良道:“我确实打不过你,但江枫——”   邀月停了停,不愿将之后的话对晏良说出来,这一瞬的沉默给了晏良继续说话的机会。   “那你愿意答应我了么?”晏良旧话重提,“不去追寻江枫的下落。”   邀月道:“不愿意。”   晏良:……   察觉到会进入死循环后,晏良改变了方案,很光棍地道:“既然你不答应,那我便一直不告诉你他二人的下落,你自己去找吧。”   天下之大,没个方向也不知得找到猴年马月,即使移花宫弟子个个武功顶尖,但人数有限,不可能所有的弟子都为了江枫和花月奴而出谷。   邀月:“……你找死!”   晏良否认道:“我在十分认真地与你商议,并非找死。”   少年笑意悠然,身姿挺拔,懒洋洋地立在那里,胡搅蛮缠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一本正经而又正气凛然。   怜星一直在一旁看着,直到此刻,连她也搞不懂晏良为何要来移花宫——难不成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为了易遥清这个朋友,自愿来此?   来便来了,却不知怎么想的,口无遮拦,没个底数。   邀月平复着呼吸,晏良是除了那自恃甚高的魏无牙之外唯一让她如此动怒的人——魏无牙天生畸形侏儒,外貌丑陋,却胆敢向她姐妹二人求亲,邀月自然大怒,将其打成重伤。   可她却连晏良的一根手指也碰不到,只能徒增气恼。   空荡荡的宫殿中寂静无声——不,还有濒死的江琴微弱的喘息。   晏良的视线在江琴身上停留一瞬,眼神闪了闪,道:“宫主您非江枫不可么?”   邀月冷冷地盯着他。   “强扭的瓜不甜。”   晏良陈述了一个事实。   “不甜也得甜。”邀月倨傲道。   “……”一   晏良开始思考是否该告诉她江枫已经和花月奴成亲的事,对方若是知道了想来会更气……   人家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即使不甘又能如何?   江枫并不喜欢邀月,一开始的感激在她的囚禁与威胁下也化为乌有,只余惧怕。   这是个难以打破的僵局。   ……   轩辕天九盯着宫殿大门目露忧色,易遥清倚着剑望着天边白云神游物外,两人之间安静而又和谐。   但殿中传来的打斗声破坏了这片宁静,易遥清扭头紧盯着殿门,而轩辕天九不自觉地上前两步,眉头紧皱。   这殿外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其他移花宫弟子,因此两人不敢有太大的反应,只能焦急地等待。   殿内打斗碰撞声不断,这次是第二次打斗,第一回 邀月与晏良仅打了几个来回,动静并不大,但此次是邀月和怜星一同向晏良发动了进攻。   邀月怜星没有武器,全靠“移花接玉”与“明玉功”纵横江湖;但对晏良来说,神棍是他用了许多年的武器,几乎与他融为一体,他用起来得心应手。论内功心法,晏良练的并不比她们差;论实战经验,晏良比她们多之又多,因此晏良赢了。   他下手毫不留情,丝毫没有因对手是女子便留有余地。晏良呼出一口气,心跳渐渐减缓,但四肢百骸都有热血涌动——他打得很畅快。   晏良缓了缓,看了看不远处趴伏于地、狼狈不堪的姐妹俩,盘腿坐了下来。   这个方位他看不见两人面上的神情,但他也懒得照顾她们的心情——在打起来的瞬间,便应该有输赢定论之后的觉悟。   “胜负已分。”晏良道,“邀月宫主。”   先前为破僵局,晏良主动提出了一个建议——他一人迎战邀月怜星姐妹二人,各自立下承诺作赌注,败者履行诺言。   赢家是晏良。   邀月浑身上下各处被击中的地方隐隐作痛,闻言闭了闭眼,咬牙道:“愿赌服输——我答应你,二十年——二十年内我不会去追杀他二人。”   “——但我二十年内必定杀了你。”   邀月郑重地立下誓言,咬牙切齿,恶意如潮。晏良自巍然不动,反而轻叹一声:“二十年……”   怜星强撑着从地上坐起,望向盘腿而坐的少年,对方抱着玄棍,懒洋洋地笑着道:“二十年内我不会死的,把时间改长点——一百年内如何?”   当初立下承诺作赌约时邀月一开始说的是五年,但晏良胡搅蛮缠拉长到了二十年,如今邀月闻他此言气急攻心,怒而吐血,但仍坚定地道:“滚!”   晏良麻溜地从地上爬起,起身时瞥见一旁不知生死的江琴,顿了顿,将神棍恢复原来的大小塞入袖中,走过去将其拦腰抱起——对方毫无反应,已然没了呼吸。   “你还要安葬他?”   怜星扶着邀月坐起,见他抱着江琴的尸体朝殿门走去,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我不安葬的话,你们会安葬他么?”   晏良头也不回地反问,而邀月厌恶地冷哼一声,答案十分明显。   灰衣少年一脚踹开了门,门外天光万顷,山风夹杂着热浪扑面而来。   檐下易遥清和轩辕天九见他现身,先是松了口气,后又望向他怀中的江琴,默了默。   “完事儿了,走吧。”   晏良对他们微笑。   易遥清望向他身后的大殿,门内邀月与怜星已坐回高台之上,目光冰冷地望着殿外的景象。殿中隐隐可见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江琴的轮廓,柱子上有着打斗后留下的痕迹。   邀月的声音穿过空旷的大殿,传至易遥清耳畔,声音不复过去的清冷,而有些压抑。   “你倒是交了个好朋友。”   邀月的话让易遥清惶恐地垂首,轩辕天九微微侧身挡住了邀月冰冷的注视。   晏良回首向里望,他像是在看着高台上的两人,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   “跟着他,定期向我禀报他的行踪。”   邀月吩咐易遥清,她有意说出,殿外的几人都清晰地听入耳中。   易遥清一惊,忍不住抬头,晏良对着她笑了笑。   邀月宫主和晏良达成了未知的约定——易遥清弄明白这一点后恭敬地应了下来。   晏良在山腰为江琴挖坟安葬他后,为他念了段往生咒。   易遥清望天,晏良这人能算命还念经,揍起人来毫不手软——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轩辕天九则是默然,每当发现「晏良」与风来的不同之处时,他心情便十分复杂。   安葬好江琴后,三人离开了移花宫。   移花宫中怜星为邀月涂药膏,神情犹豫,低声问道:“姐姐,当真要放他们走吗……?”   邀月冷冷道:“我说到做到,二十年内必定杀了他,再去杀江枫与那贱婢。”   怜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默然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上来先躺倒向大家道个歉_(:з」∠)_   昨天本来是想更新的,这章从昨天上完课(周日要补课)就开始码,但码了很久,删删减减增增改改,总是感觉写得不如意,所以昨天没能更新……就感觉自己写的是渣渣,大家见谅OTZ   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写文小天才】【不卡文小能手】【日万也不肾虚头秃的天才选手】_(:з」∠)_感谢在2020-04-25 23:57:59~2020-04-27 15:3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宸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谁家少年郎(十七)   江湖传言, 夺命阎王与移花宫邀月怜星二位宫主比武,胜之。   此前晏良因面容狰狞可怖,下手毫不留情,因而有了「夺命阎王」一称;在那之后又因他开始算命, 又有了个「神棍阎王」的称号;恢复了真容后则有了“夺命阎王恶鬼貌, 翩翩少年晏郎笑”的戏言——不管怎么说, 他本就是江湖上的话题,此回因为胜了同邀月怜星的比试, 找他比武的人更多了。   打败了他,便相当于打败邀月怜星, 而晏良年纪轻轻, 是江湖上的新起之秀,江湖人看他总是会不自觉多了几分轻视,因此许多人大摇大摆地来找他后躺在地上听他说算命的结果。   来找晏良比试的人越多, 晏良的规矩也传的越广——若是挑战的人赢了, 他便免费为对方算命;对方若是输了, 他便收五文钱有偿为对方算命。   这与他初闯荡江湖时的规矩恰好是反着来的, 当年他初得神棍,声名鹊起,同样有人来找他比武, 那些人正是促进武功精进的第一批人。   但如今他总是赢的那个。   易遥清吐槽他:“你这分明是强买强卖。”   晏良义正言辞:“没办法,谁让我太强了呢。”   轩辕天九和易遥清都露出了十分复杂的神情——这个人,脸皮真厚啊。   晏良同邀月怜星切磋的结果本不该传出来的, 如此掉面子的事邀月不会主动去说,晏良对这报之无所谓的态度。   但晏良等人离开后不久燕南天闯进了移花宫,发誓要为他二弟出一口气。   邀月怒极,打斗间说出晏良也来过此处的消息, 质问燕南天是否和晏良通了气,打定主意要来惹她。燕南天自然是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他下手——彼时邀月怜星伤势正重,敌不过猛劲十足的燕南天,燕南天手中有利剑,下手亦不手软,以至邀月与怜星皆是伤上加伤。   在邀月的怒声质问下,燕南天得知了晏良曾来过此地,并且立下了约定的事情,心中百感交集,又想到晏良年纪轻轻竟能打败邀月怜星二人,对晏良更为欣赏。   他知道晏良与邀月的约定后也没想着直接将邀月杀之而后快,反倒如来时般风风火火地下了山,只留下内伤未愈又添新伤的邀月咬牙切齿,被晏良和燕南天两人气得心塞。   燕南天去移花宫惹出的动静不小,有人见他满身杀气地闯进移花宫后平安无事的出宫,一时好奇,便找他问,燕南天倒也爽快,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言语之间对晏良多有夸赞。   因此晏良扬名四海的同时,他们也知晓了燕南天与晏良相识。   不少人觉得纳闷——燕南天一个粗人,他结拜兄弟江枫是美男子,晏良也是美少年,怎么就与他交好的人全是长得好的男人呢?   然而事实证明,美男子不止与粗人当朋友,美男子与美少年也能当朋友。   晏良出了移花宫之后便去江枫夫妇居住的村庄接人,将自己和邀月的约定简单的提了一下,让江枫和花月奴安心。   燕南天从移花宫离开后便写了信寄给江枫,江枫自然得知了晏良做的那些事——甚至比江湖上众说纷纭没个定论的那些人更为清楚。   江枫自然是感激他的,但又因晏良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惹来邀月的厌恶而稍稍有些歉疚——一切都因他而起,可他却无能为力。   “二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二十年内她不会来找你们,二十年之后……”晏良扳着手指若有所思,“反正没事儿了。”   如今已是仲秋,江枫夫妇在这村子里待了一季有余,已然习惯了这里的生活,纵然夫妇俩舍不得此处两人的爱巢,但想到江家,江枫夫妇仍是决定过些日子、收拾好东西后离开这里。   村子祥和宁静,小孩见他回来喜不自胜,欢天喜地地拉着他就去玩,晏良想了想,朝易遥清、轩辕天九道:“那,我去了——”   易遥清:“去吧,别回来了。”   轩辕天九:“早点回来。”   晏良被小孩们拉着往前跑,而原地的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一齐笑了起来。   花月奴看着易遥清的笑脸,也忍不住露出微笑——易遥清在移花宫中一直冷冰冰的,如今出了宫显得十分活泼,她虽与易遥清不算朋友,但也为这变化而感到高兴。   他们在村子里待了几日,江枫夫妇收拾好东西他们便出发了——马车是当初移花宫弟子买的那辆容量很大的马车,晏良三人离开时很自然地顺走了,移花宫家大业大,不愁一辆马车。   再次向依依不舍的小孩们告别,晏良驾着马车出发。江枫在江湖上沉寂已久,但见过他的人便忘不了他的面容,江湖虽广,总有些既见过江枫也见过晏良的人。   没有什么比天下第一美男子与夺命阎王是朋友更令人惊讶了,之后江湖上甚至为谁更适合“天下第一美男子”这一称号而争辩起来,但直到他们回到江南,江湖上仍是没个定论。   晏良他自己倒是不在意结果,纯粹是觉得江湖上为此事争吵十分有趣——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却能吵得热火朝天,有些人甚至连他和江枫的样貌也未曾见过,也跟着一块吵,实在是有趣。   易遥清听了他这话便想吐槽,江湖人因为“天下第一美男子”更适合谁而争吵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他本人却觉得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有趣——到底哪个更无聊更无关紧要?   她毫不留情地指出,晏良理直气壮地道:“无关紧要与有趣并不矛盾,更何况一点也不无聊。”   江枫本就视称呼为虚名,一点也不在意这件事,路上与花月奴伉俪情深,不断秀恩爱,几乎闪瞎了三个同行单身狗的狗眼。   他们回到江南,燕南天已早早等在江府中——江枫虽与花月奴在燕南天和晏良的见证下成了婚,但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江枫想为花月奴补一个婚礼,向世人告知他妻子的存在。   江家是江南一带的大户,产业众多;江枫本人温润敦厚在江湖上也有许多交好的人,他成亲时收到喜帖前来参加婚宴的人多不胜数。   易遥清勉强算是花月奴的娘家人,从城东的客栈为她送亲,坐在房间的凳子上看花月奴上妆。花月奴不算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但她有一双温柔如海的深邃眼睛,而此刻,这双眼睛里闪耀着幸福的光辉。   “要幸福啊。”   在寂静的房间中,易遥清开口,给予了诚挚的祝福。   花月奴从铜镜中看着身后的姑娘,轻声应了下来:“好。”   晏良和轩辕天九虽然不是什么娘家人,但也凑了个热闹,跟着她们一路从城东的客栈到了江家。   江枫身穿红色喜袍,眉目间洋溢着满满的欢喜,无论是谁都能从他的举动中看出他此时的高兴与对新娘子的珍视。   晏良站在一旁看着,眼中含笑。他向来喜欢幸福美满的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自然也是件美满的事情。   系统被多种多样的正面情绪惊醒,扒在晏良的意识空间里瞅了瞅外面此刻发生的事情,又回味了下晏良此时的心情,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你想成亲了吗?】   晏良:【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成亲?】   系统:【可你很开心啊?】   晏良:【看到朋友成亲、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当然会开心——之前庞瑾成亲时我同样是这个心情,你应该知道的啊?】   系统一默,恍然大悟——它那回睡的像头猪一样,并不知道晏良那时的心情亦是如此。   【可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按照人类年龄来说确实早该成亲了。】明白晏良并没有成亲的意愿后,系统反倒开始为他操心起来了。   晏良一乐:【我都是老爷爷了,当然年纪不小了,这时候和别人成亲不是耽误人家吗?】   系统扫视了周围一圈看着晏良面露红晕的姑娘们,道:【人家估计不会觉得你耽误她,喜欢你甚至想和你成亲的人肯定很多。】   晏良更乐了,不明白系统为何比他本人还肯定这点,但仍是把系统的话当作夸赞,笑盈盈地应了下来。   江枫与花月奴成亲的消息传到了移花宫,殿中被修补好的柱子又被邀月一掌拍烂。邀月本就内伤严重,燕南天留下的剑伤难治,她气急攻心之下擅用内力,伤势又重。   怜星纵然同样心里难过,却仍是劝解她,但邀月并不领情,听着外面不断传来的消息,知道江枫十里红妆娶花月奴,晏良和他朋友为花月奴送亲,心中抑郁,对晏良更为痛恨——若非那二十年的约定以及晏良的插足,她早已杀了那对狗男女泄愤!   她一气伤更重,以至迟迟不能出谷去找晏良算账,一心想着杀了晏良——晏良越早死于她手,她越开心。   邀月闭关修炼养伤,怜星则在心碎几日后重新收拾了心情——她心悦江枫,但始终不敢告知对方。如今江枫成亲,她只能将一腔情意藏入内心深处。   而被邀月惦记的晏良在江家每日好吃好喝,十分闲适,但他是个停不下来的性子,待了一个月后便告辞离开,易遥清和轩辕天九也跟着一块走了。   易遥清理直气壮:“我跟着你是因为宫主的吩咐。”   轩辕天九则是道:“我无处可去,但和你们待在一块会很开心。”   晏良摸着后脑勺佯装难为情:“看来你们都很喜欢我啊——”   易遥清、轩辕天九:“……”   这样说也不错……但为何这人的说法让人很想揍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不出意外,明天那一章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章啦   有在考虑下个世界,虽然想的很美好但不知道写出来会是什么样子_(:з」∠)_   小天使们晚安~感谢在2020-04-27 15:35:50~2020-04-28 22:5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砂糖吖~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5章 谁家少年郎(十八)   【关于称呼】   自从江枫与花月奴成亲后, “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呼逐渐成为了晏良的标签。   一众因梦中情男成亲的姑娘们心碎移情,再加上晏良比之江枫还美上四分,这转变来的十分快,当初有关江枫和晏良谁更适合“天下第一美男子”的争吵也停歇了, 晏良成了江湖上默认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江枫事少了, 晏良的事却多了。除了为找他比武而来的人, 又多了慕名而来想要一睹他真容的江湖女侠们。   晏良为此有点苦恼:“他们只关注我的脸么?除了脸,武力, 我还会算命啊。”   找他比武的人前仆后继,来看他的人层出不穷, 单单来找他算命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易遥清想起有段时间晏良顶着的「神棍阎王」的称号, 若有所思:“你强买强卖,估计他们以为得找你比武才有机会算命。”   晏良:“照你这么说,我那不是强买强卖, 应当是你情我愿。”   轩辕天九和易遥清想到了一块, 道:“说起来最近似乎没怎么听到过你那「神棍阎王」的称号了。”   晏良摸了摸下巴:“还真是——我倒挺喜欢那个称呼的。”   易遥清:“……那样不伦不类的称呼, 你不觉得很丢脸吗?”   轩辕天九:“……还有, 我一直没明白神棍和阎王到底是如何才被联系到一起的。”   晏良很坚定地表示,他并不觉得丢脸,至于神棍和阎王是如何联系到一起的——   “大概是他们因为之前那张脸想保留「阎王」, 又因为我的武器和算命能力而加上了「神棍」,所以有了「神棍阎王」?”   两人:“……”   好像很有道理。   【关于轩辕天九】   三人的旅途并不无聊,他们满江湖乱跑, 途中遇见过轩辕天九他爹,轩辕三光。   轩辕天九虽然称呼他为轩辕老头,但轩辕三光并不老,正值壮年, 颓废中带着点洒脱。   他们见到轩辕三光时,对方正瘫在土地庙的墙角喝酒。   彼时大雨倾盆,轩辕天九将马车驶入庙檐下,而晏良和易遥清则先下了马车,在庙堂中央的空地里生篝火。   轩辕三光就瘫在那里喝酒,懒洋洋地望着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注意到了彼此,但并没有急着对话的打算。   中年赌鬼看他们生火,勾起了嘴角。他看到人便想赌,正好手痒,起身想去搭话,却在站起身后再抬首望见了眉头微皱,拎着袍角跨槛而入的青年。   轩辕天九注意到陌生的视线,下意识地回看,对上轩辕三光的眼睛后蓦地变了神色。   轩辕三光也很意外,他自然知道萧咪咪被名为晏良的人送往官府,但却从没想过去找自家儿子的下落——依他来看,不长情的萧咪咪想必早已杀了他儿子。   但如今轩辕天九好端端地站在门口,同过去相比成熟了许多,在一瞬的失态后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天九——?”   轩辕三光很意外地喊他,而被叫到名字的青年则是冷淡地应了一声:“是我,看见我还活着很惊讶么?”   “是啊。”   轩辕三光毫不犹豫地点头,拎着酒壶上前几步,用稀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你长高了啊。”   轩辕天九早就明白了这不要脸老爹的脾性,听到他没心没肺的话也不觉得难过,瞥他一眼后撩起袍子在篝火旁坐下,对一脸好奇的两人简短地介绍了一句:“他是轩辕三光。”   晏良看向轩辕三光,对方咧嘴而笑:“想必你便是晏良了吧?”   晏良点头,他瞥见这人搭在身侧的左手,只剩下了拇指与食指两根手指,想来也是赌博时做了赌注。   轩辕三光很自来熟地在篝火旁坐下,他和轩辕天九之间没有什么父子久别重逢执手相看泪眼的戏码,当初本就是他将自家儿子作了赌注,若是如今再去关心反倒更像个笑话。   易遥清和轩辕天九不想搭理他,但轩辕三光和晏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说了没一会儿,便提出来赌博。   轩辕天九原本冷淡极了,闻言感到愤怒,险些失态。   “轩辕老头你——”   “好啊。”晏良应了下来,这让轩辕天九惊讶又有些困惑地看向他。   轩辕三光喝了口酒,笑着看了眼他儿子,对晏良道:“你倒是爽快,老子就是喜欢你这样的爽快人。”   被暗讽不爽快的轩辕天九冷冷地瞪他一眼。   易遥清心道这对父子一点也不像父子,倒像是仇人。   不过能将亲生儿子作为赌注,也怪不得父子之间像仇人。   晏良答应和轩辕三光赌博自然有他的打算,两人手边没有赌具,便选择了最快捷的方式——赌铜板正反。   “你的赌注是什么?”   轩辕三光手里翻着铜板,问晏良。   “我的全部财产。”晏良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又反问他,“你呢?”   “老子身无长物,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想要什么?”轩辕三光问他,“老子用你想要的东西作赌注。”   晏良微微一笑:“我想要你一个承诺。”   轩辕三光略觉诧异,他头一回被人说要他一个承诺做赌注,但仍是爽快地答应了:“什么承诺?”   “你的三光是天光、人光、钱光——”晏良道,“我想要的承诺是,人不光。”   雨声不断,破财的土地庙中一时间陷入沉寂,凉风穿过门窗灌进屋中,捎带着些微凉的雨丝从众人身上拂过。   轩辕天九一愣,百味陈杂,微微闭了闭眼;而轩辕三光则在反应过来后拍腿大笑道:“你小子倒是有趣!你是头一个敢对我这样说的人!好!我若输了必定答应你!”   不管过程如何,晏良当然稳赢。   轩辕三光稀奇不已,没想到晏良年纪轻轻竟然眼睛这么灵,传言果然不假。   他很爽快地认赌服输,道:“如你所愿,老子以后不叫轩辕三光,叫轩辕二光吧。”   “二光听起来不错。”晏良煞有介事地点头。   雨停风止,轩辕三光起身朝几人点头,晃晃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他直到离去前也未曾多看轩辕天九一眼,几人一起交谈时对待晏良似乎比对待轩辕天九更为热络。   轩辕三光脾性古怪,他对欣赏的人能倾心相待,可把家人视作可以抛弃的东西。轩辕天九同他的感情比陌生人还不如,在他答应将轩辕天九作为赌注时,轩辕天九心中的父亲便死了。   他离开后不久,三人熄了篝火,走出破庙继续前行。   他们与轩辕三光离开的方向相反,轩辕天九在驾车离开时向后望了一眼,望见轩辕三光在大道上已化为黑点的背影。   他毫不留恋地收回视线,扬起缰绳,驾着马车离开。   【关于那什么】   邀月养好伤后立马出谷,势要杀了晏良以泄心头之恨。长时间的闭关修炼并未使她心绪安宁,反而使她对晏良的恨意与日俱增。   易遥清兢兢业业地按时将晏良的行踪报告给邀月——在邀月闭关期间是怜星收信——晏良默许,起初听之任之,后来闲了后拿过易遥清写得十分正经的信,自己加上了些无必要的信息。   易遥清:“……你真闲啊。”   晏良握着笔龙飞凤舞地写字,闻言笑得畅快:“闲情逸致嘛,当然闲了。”   ……两个闲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好吧。   轩辕天九在一旁望见了晏良洒脱恣意的字,微微有些恍神,但很快便笑道:“你的字写得很好。”   晏良坦然地朝他微笑,眼中星辰璀璨,笑如清风。   易遥清看他起笔,一气呵成,也不得不承认字是好字,且字如其人。   怜星收到两人合写的信,先是淡然,随后疑惑——上半部分是熟悉的字体,一如既往地讲着晏良的动向;下半部分却是陌生的字体,讲了些小事,写信的人甚至还向看信的人打招呼。   真是奇怪啊。   怜星后来收到了越来越多的信——易遥清和晏良同时用一张纸写信在后来似乎已成了惯例,随着晏良的加入,易遥清写信的内容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这江湖上哪里有美味的饭馆,哪处的景色好看……他们都如同闲话家常般地将其写入信中。   怜星甚至带了点期待,期待他们会写什么样的信,甚至想过回信——但想到闭关的姐姐,便压住了这个想法。   直到邀月出关,怜星下意识地写信寄了回去。这相当与通风报信,但长时间的看晏良写的信,她对晏良也抱有了一丝好感——那并不是爱慕的好感,而是类似于朋友间的好感。   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晏良也曾打伤过她,但怜星知道那时晏良本可以直接杀了她们。   邀月出关后修整几日,带着一身杀气去找晏良。   她闭关修炼,明玉功再次精进,但邀月能练,晏良也能练,两人开打,邀月再次被打趴在地。   晏良打完后浑身畅快,舞了个棍花,将神棍往地上一插,懒洋洋地撑着它俯视着地上的邀月,顶着对方满是冰冷杀意的视线道:“二十年太短了,所以我说一百年——毕竟二十年内你是杀不死我的。”   邀月:“……滚!”   怜星急匆匆地赶来,看见狼狈不已的邀月,又看到完好无损的晏良,惊觉自己的提醒根本毫无必要。   晏良朝她露了个笑,道:“怜星宫主。”   怜星神情复杂地看他一眼,面上一直挂着的稚气笑脸也不见了踪影。她只是朝易遥清微微颔首,便带着她姐姐离开了。   轩辕天九看移花宫的马车远去,又想起晏良与邀月那场比试,忍不住叹道:“你本可以杀了她。”   关于这点问题三人并没有过多讨论,但易遥清与轩辕天九都知道晏良那莫名其妙的原则——不杀人。   不杀人当然是好的,可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是最应杀的人才对。   晏良懒洋洋地道:“但我不想杀她。”   轩辕天九看他一眼,道:“此刻我很遗憾邀月没有被官府通缉。”   晏良笑了笑:“她没有侵犯官府的利益,也没有惹事,官府自然不敢通缉她。”   易遥清听着两人讨论邀月,一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这两人讨论的可是她所属门派的宫主啊?竟然当着她这个弟子毫无遮拦的讨论?   她心里想着,便忍不住说出了口,其余两人惊讶地看着她,晏良道:“你不早就和我们是一伙的了么?”   易遥清哑口无言。   这么说也没错……但她还是移花宫的弟子啊。   “那这样说,你是间谍啊。”   晏良忽然拍手,作恍然大悟状。   轩辕天九也恍然道:“那你是移花宫安插在我们中间的间谍、还是我们安插在移花宫中的间谍?”   易遥清忍了又忍,大声道:“我才不是间谍!有两方都知晓其身份的间谍么?!”   她拿剑追着率先提出“间谍”这一说法的晏良跑了一圈,瞥见原地笑得直不起腰的轩辕天九后果断抛弃追不上的晏良,一脚踹上了轩辕天九的腿。   晏良看他二人打闹,靠在马车上笑得乐不可支。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说过,不出意外的话,今天这章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章——   抱歉,真的出意外了_(:з」∠)_   名为【脑子里想的很短但写出来却有点多】的意外   本来也可以像之前那样写长一点,但是,时间不够   要是继续写估计就是明天更了   我保证,明天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章   (对不住啦各位小天使,mua一个,原谅我感谢在2020-04-28 22:51:30~2020-04-29 23:0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2瓶;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谁家少年郎(完)   晏良和邀月的比试在后来几乎成了江湖上惯例, 每逢邀月上门,必定会有人围观。两方谁都不在意这件事,但邀月每次出宫都大张旗鼓风风火火,即使不想注意也会注意到。   起初来看热闹的人看完就走, 一边慨叹如邀月这般武功高深之人竟也敌不过晏良, 又想晏良对着邀月那般绝色之人竟也下得去狠手——但绝色美人即使狼狈也还是很美。   移花宫自然不允许有人看见邀月宫主的狼狈模样, 后来再有人听到邀月出谷的消息想去围观往往在两人决战的地方不远处被移花宫弟子拦住。   但他们也狗得很,不让看就不看, 反倒在周围等待,力求要亲眼看到那场比试的结果。   毫无意外, 次次都是晏良胜。   他们看了热闹知道了结果, 心满意足地要离开,晏良却灵机一动,发现了商机。   来确认胜负的人不少, 晏良说要算命, 倒还真有闲不住的人去找他, 几次之后还挣了不少的钱。   这一消息让重伤的邀月知晓, 又是气得吐血,深觉晏良不可理喻。   易遥清和轩辕天九只觉得晏良这操作说不出来的微妙,但晏良收铜板收的乐呵, 掂着钱袋子又去替江枫的两个儿子买些小礼物。   江枫和花月奴在江南正式成亲半年有余,便诞下了一对双生子。   哥哥较稳重,弟弟皮, 两个小家伙幼时贪玩,总是互换身份,还让人说不出谁是谁。   易遥清和轩辕天九都被骗过,但晏良总是能认出来, 他偶尔来了兴致还会配合着一块玩,但弟弟太皮,爬树从树上摔下,眉角划出一道短疤,成了印记。   晏良想着用祛疤膏替小家伙祛疤,谁料他骄傲地挺着胸膛拒绝了,认为那道疤是他胜过哥哥的证明。   那疤不显眼,又短又浅,他父母便没有管他,任他留下那道疤。   但从那之后两人再互换身份却再也骗不了别人了,那道疤也成了身份的象征。   兄弟俩有些苦恼,发现无法再玩这个游戏后纠结了几日,果断抛弃了这个游戏,又想出了新的游戏,并乐此不疲。   —————   花月奴担忧邀月二十年后来寻仇,从小就教两个孩子修习武功,但她只会教移花宫的武功心法,邀月本就是移花接玉与明玉功的集大成者,晏良便和燕南天商议着一起去教他俩,在兄弟俩稍稍长大后也曾带着人出去见见世面。   邀月来找他比试时看见兄弟俩,神色猛地一变,他们长得与江枫十分相像,这让邀月的心一阵刺痛,刺痛过后却又有股茫然无措的微妙情绪漫上心头。   怜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到与江枫面容相似的双生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难过。   晏良和邀月打了一场,邀月心早已乱了,在两个孩子的注视下被晏良打败后更加恼怒,冷冷地看了眼晏良,放下狠话,甩袖离开。   怜星没有急着跟她姐姐回去,而是走到易遥清面前,道:“你要回来么?”   她的视线微微移向晏良的方向,晏良懒洋洋地撑着神棍,向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轩辕天九牵着两个小孩的手,因怜星的话而微微蹙眉。   两个小孩看了看怜星,又看了看易遥清,动作一致地歪了歪头。   易遥清迟疑了一瞬:“我……”   怜星道:“你若是不想回来也可以。”   易遥清有点迷惑,眨了眨眼,不知该如何回话。   怜星看着她,易遥清离宫多年,变化显而易见,如今对视也十分坦然,丝毫不复过去惧怕的模样。   “算了,你好自为之。”看了她有一会儿,怜星方才开口,“按时禀报他的去处。”   易遥清点头如捣蒜,看着怜星翩然离去,转过脸又疑惑地看向两个小伙伴,但他们并不关心怜星的说那些话的原因。   晏良道:“看来你舍不得我们啊。”   轩辕天九也道:“不回去就好。”   两个小孩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喊道:“不回去就好!”   易遥清无奈扶额,但心情却奇妙地愉快起来。   两个小孩跟着他们游历江湖四海,也知晓了晏良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也是“夺命阎王”的事情,对这十分矛盾的称号感到不解。   “晏叔叔你既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为何他们还会叫你阎王呢?阎王长得很丑啊。”   弟弟问他。   青面獠牙、面目凶恶的阎王爷在小孩子眼中奇丑无比,可怕极了。   晏良撑着下巴看两个小家伙,笑道:“我曾经确实很丑啊,满脸都是疤。”   兄弟俩看着他,对着那张白皙俊朗的面容露出了同样的疑惑神情。   “叔叔很好看。”   哥哥说道。   晏良伸手拍了拍两个小孩的头,笑着道:“谢谢——你们想知道在我之前,谁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吗?”   弟弟抢答:“轩辕叔叔!”   轩辕天九在一旁笑了起来,而晏良摇头:“不是。”   哥哥想了想,道:“爹爹。”   晏良鼓掌:“对了!”   知道了他们的父亲曾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有“玉郎”的美称,兄弟两个再回到家,便忍不住缠着江枫去问他当年在江湖上的事迹。   他们稍大一点的时候知晓了移花宫和晏良的约定,以及他们母亲与移花宫的关系,下定决心要好好练武,力求二十年之后决不给邀月来寻仇的机会。   彼时他们已见过数次晏良和邀月的比试,对邀月只有“总是输在晏叔叔手下”这一印象,于是确认了一件事——只要能打败晏良,他们便能打败邀月。   但直到二十年晏良死去前,他们也未能打败晏良,却在二十年后打败了邀月。   ————   晏良也曾去过恶人谷——江湖上有看热闹的人好奇晏良的真实实力,便设了圈套想让晏良钻进去。晏良当然知道有圈套,但还是揣着官府的通缉令进了恶人谷,最后拖着用绳子捆着的三个人出了恶人谷。   恶人谷中有五大恶人,官府只下了杜杀、李大嘴和哈哈儿的通缉令,晏良便没管阴九幽与屠娇娇,而是敲打了两人一番。这两人都是聪明人,也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对晏良的敲打应了下来。   他们盘踞恶人谷多年,正道高手亦不敢轻易入谷,晏良孤身进谷,却没人敌得过他,只有傻子才不会听他的话。   晏良与五个人经过一番恶战后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身上却还是带了伤,他带着伤出了谷,旁人只看见漫天沙尘中染血的身影,易遥清和轩辕天九心中一紧,紧接着又望见了他手中牵着的绳子。   两人陷入沉默。   晏良打倒恶人谷中的五大恶人,并将其中三人上交给了官府,这让江湖人大吃一惊,愈发觉得其实力深不可测,也没有人再敢去惹他。   他在江湖上声名显赫,并在许多年之后成为了江湖上的传说。   晏良来历不明,却有一身好武艺,无人败于他手,这样的人不成为传说谁会成为传说呢?   某个雪天,他们又听到几个人讨论“夺命阎王”的事迹,言语间多有仰慕,有人说他脾气古怪有人说他笑里藏刀有人说他冷若冰霜。   他们听了一耳朵有关晏良为人的猜测,离开那家小酒馆,走了一会儿,晏良忽然叹了一口气。   轩辕天九和易遥清疑惑地看向他,只见对方双手揣在袖中,遥望远方白茫茫的一片,神情复杂,隐隐有怅然之色。   “高处不胜寒哪。”   他叹道。   易遥清对此的回应是飞起一脚扬他一身雪,轩辕天九在一旁默默围观。   ————   二十年内邀月并没能杀死晏良,她强晏良更强,永远也打不过他。长时间的你来我往,以至江湖上一度出现了有关晏良与邀月的赌局,赌注极低,每次都有人猜邀月是否会赢,但晏良赢的次数多了后众人便觉得没了趣味,不再开这个赌局。   晏良也凑热闹为自己下注,赚到了一点小钱,易遥清对他的行为嫌弃不已,批判他这行为磕碜极了,而晏良义正言辞地反驳她说相信自己并不是件磕碜的事。   不知为何很有道理,易遥清一时不知该怎么驳回去,随后才反应过来她和晏良说的压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事情,但那时早已过了堂堂正正反驳的时机,易遥清不由得心里一堵,暗道今后再和晏良争辩她就是狗。   ……然而她后来还是忍不住,当了许多年的狗。   ————   他们的旅途行到一半,在江南江家的隔壁买了件宅子,同江枫一家做了邻居。   逢年过节他们便会回到江南,和江枫夫妇以及两个孩子聚一下,偶尔燕南天也会来江南。   轩辕天九曾同晏良有过数次似是而非的对话——其实不要那些对话,他也早就明白晏良并非风来——有些事直说无益,风来是他的朋友,晏良也是他的朋友。   晏良在这个世界勉强撑到了第十九年,最后几年身体衰弱下来,他便减少了外出的次数,在最后一年开开心心地养老。   易遥清与轩辕天九遍寻名医,希望能治好他这不知缘由的病症,但晏良很快就制止了。   他自己学过医,也数次经历过这种情景,自然不忍看他们白忙一场。   但易遥清道:“不管治不治得好,起码试一下。”   轩辕天九在一旁看他,两人的神情中带着恳求。   晏良苦笑,但还是听了他们的话,按时喝着并不会起作用的药。   最后的最后,他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躺在摇椅上,双手揣在袖中,笑着闭上了眼睛。   易遥清端着药碗踏入院中,发现她的朋友已经闭上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药碗从手中滑落摔碎,随着一声清脆的脆响,苦涩的药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易遥清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落下了眼泪。   轩辕天九抱着蜜饯罐也踏入院中,看清院内的景象后一愣,险些抱不住手中的陶罐。   ……晏良死了?   轩辕天九想起今晨晏良一如既往、懒洋洋的笑容,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又少了个朋友。   ————   邀月得知他快死时茫然又愤怒,赶到江南晏良家时却没有破门而入,而是在客栈里停留了几天,但几天后她便听到了晏良逝世的消息。   他死了。   那时晏良与邀月相见已是一年以前,邀月念着二十年之期将至,力求在最后一年杀了晏良,因此闭关修炼,希望武功再上一层——谁料那次相见便是最后一面,那也是最后的一场比试。   晏良的朋友一脸悲痛,邀月站在客栈二楼看晏良的棺木被人抬着穿过长街,神色冷淡。   既然晏良死了,再过一年,那她便该算旧账了。   这样想着,邀月却怅然若失,心情复杂。   晏良本该死于她手,但他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早早逝世。   直到最后也在气她,不让她如愿。   邀月对那死去的人更为厌恶了。   江枫双生子的武功路数与晏良颇为相似,邀月败于两人之手,回去移花宫后便开始闭关,许多年也未曾出谷。   易遥清后来并没有回过移花宫,邀月似乎遗忘了她,怜星也没怎么联系过她,因此她和轩辕天九就那样在三人一同购置的宅院里继续住了下去,偶尔也会外出游玩。   但两个人的旅途比起过去三人同行,总是有所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个世界完啦——   这里透露一下,下个世界和“故人”有关_(:з」∠)_感谢在2020-04-29 23:03:47~2020-04-30 23:4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楼望断 30瓶;流年、守望 10瓶;被石兰兮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山水有相逢(一)   陆小凤发现花满楼似乎总是能捡到一些十分有趣的人。   虽然他只捡了两次, 那「一些」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一年前陆小凤被人坑去北疆,千辛万苦地解决了案件,从北疆跑回江南想找花满楼安慰一下自己饱受摧残的心灵,却见到了两个伤患。   那场景太过微妙也太过熟悉, 以至陆小凤险些坐空了椅子。   那两人来路不明, 花满楼是在郊外扫墓时嗅见空气中的血腥味, 循着气味遇见了在草丛中昏迷不醒的两人。   花满楼心善,救下了两人, 那两人醒来后报上姓名——一个是展昭,一个是白玉堂。   那两人显然是极好的朋友, 甚至还有昵称——白玉堂偶尔会叫展昭为猫儿, 而展昭则回敬他为白耗子。   白展二人皆是性情率真之人,却绝口不提自身来历,他们不说, 花满楼便不问。只是陆小凤来后同他们相处, 得知了事情缘由, 愈发觉得这与当年的情景竟然莫名地有所重合。   白玉堂与展昭养好伤后便离开了百花楼在江湖上行走, 陆小凤总觉得他们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只因他们去的都是些有着古怪传闻的地方。   如今一年已过,白玉堂与展昭又回了江南去找花满楼, 那时正值清明过后不久,花满楼刚刚从花家祭祖归来,陆小凤随后也来了。   白展二人知晓花满楼是为故友扫墓而在郊外与他们相遇, 猜出两人如今都是为了这个朋友而齐聚于此。   他们闲谈一般的交流着,白玉堂问起他和展昭在江湖上曾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想着陆小凤朋友遍天下指不定认识他,便问了一下。   “那人可使剑?”陆小凤听了白玉堂的描述——白衣、面上带笑——不由得嘴角一抽, 隐隐有了猜想。   “不。”白玉堂否认,“他不曾配剑。”   “……我估计你俩遇见的人是太平王世子,他在江湖上的名字是宫九。”陆小凤给出了答案,眉心一个劲儿地跳,“脾气古怪,下次遇见了别搭理他。”   展昭道:“那人可是与你有仇?”   陆小凤一说起来这个就郁闷不解:“没有!我此前和他无怨无仇,从未见过面,可他自从第一次与我相见便看我不顺眼。”   看不顺眼的后果便是一个劲地给他挖坑,陆小凤为此数次险些丢了性命,那回被坑去北疆也是宫九的手笔。   若非晏良带着宫九同他在那破庙相见,陆小凤是绝不会和宫九扯上关系。宫九对他的厌恶来得莫名其妙,陆小凤一直不明白到底为了什么,即使遇见宫九想追问缘由,宫九也只是笑得意味深长,对他冷嘲热讽,从不说缘由。   陆小凤说起宫九便忍不住想起早逝的晏良,眉眼间便忍不住带了几分怀念。   白玉堂看着他,道:“想来是你不知何时惹了他罢?这世上何来毫无缘由的厌恶。”   “我从未惹过他,他对我便是毫无缘由的厌恶。”陆小凤斩钉截铁,“他对我那朋友虽然谈不上好言好语,却也曾相安无事同行过,唯独见了我好似和我有深仇大恨——自第一次见面就是如此。”   白玉堂一笑:“看来是你太惹人嫌了。”   展昭无奈地看他一眼,随后略带歉意地望向陆小凤,陆小凤倒也没有这么心胸狭隘,只是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十分有趣。   白玉堂悠悠道:“同样都是认识不久,宫九唯独对你看不顺眼,你那个朋友想必是个十分讨喜的人。”   展昭干咳一声,而陆小凤则是想了想,道:“他不讨人嫌就算了,怎么可能讨喜。”   展昭莞尔,从陆小凤的话语中发现他确实与他那朋友关系极好,在此世行走一年,他也同陆小凤的朋友有所交集,便忍不住有些好奇,问道:“你那朋友是何人?莫非是司空兄?”   陆小凤道:“不是司空那猴精,正是我和花满楼此次要去扫墓的朋友,他叫晏良。”   他早已接受了晏良英年早逝的事实,说出口时并不觉得难过,但让他意外的是展昭与白玉堂对他那句话的反应。   误触伤口的歉然在听见「晏良」二字时变成了愕然,展昭怔怔地看着陆小凤,而白玉堂则是神色微变,手中搬花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之前交谈间时正在准备陆花二人扫墓用的物品,花满楼被街边小摊上的老婆婆叫住,拿着两块烧饼上楼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三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我与白兄有一个朋友……也叫晏良。”   展昭声音温和,说出的话语让花满楼微怔。   陆小凤看见花满楼在楼梯处若隐若现的头顶,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道:“真巧。”   聪慧如陆小凤,自然察觉出两人提起他们名为「晏良」的那个朋友时十分微妙的态度——那个人,大概也不在人世了。   陆小凤与花满楼带着扫墓用的物品离开,白玉堂与展昭则留在了百花楼。   二楼空荡荡的,一片寂静。   展昭目送着两人远去,转过身去看白玉堂,对方向来张扬恣意,此时竟显得有些怔愣。   白玉堂抬头看展昭,两人对视一瞬,展昭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蓝衫青年温和道:“白兄,逝者已逝。”   白玉堂一直试着忘记或者说是试着放下,但始终无法忘记那夜那个瞬间,晏良从他面前落入陷阱之中的景象。   若是加上因受西夏人偷袭不知为何流落此地、并在这里所待的一年,晏良已经死了五年,白玉堂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见晏良的名字,因而有些失态。   但听了展昭的话,白玉堂收敛心神,勾起一抹笑,道:“我当然晓得这个道理,你应知晓我非沉溺于过去之人。”   展昭笑道:“我自然知晓白兄的为人。”   但究根结底,到底是意难平。   不管是白玉堂,还是展昭,对待晏良一事上只有“意难平”三字可概括。   这场短暂的对话结束后屋内再次陷入沉默,展昭在白玉堂身侧坐下,而白玉堂顺手为他倒了一盏茶。   春风从窗外呼啸而过,阳台上的花香被风吹进屋内。展昭饮茶赏花,微微笑着,白玉堂则望着天边那朵变化莫测的白云,漫不经心地神游。   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展昭手一顿,白玉堂看他一眼,道:“他俩带伞了。”   展昭对他露出了一个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浅笑。   纵然他们始终未曾找到回去的方法,但时光静谧,没有过去的江湖纷扰,安宁又和谐。   站在晏良墓前的陆小凤为他和花满楼撑起油纸伞,看雨滴从晏良的墓碑上缓缓流淌而下;花满楼听着雨滴滴落,微微闭眼。   ————   与此同时,让几个人都意难平或者怀念的晏良本人,狼狈地从海中爬上海滩,撑在沙滩上咳水。湿发从脸颊滑落,他咳得撕心肺裂,口鼻中皆是海水的腥味,甚至还吐出了沙子。   ——不妙,刚才真的感觉一活过来就要死了。   晏良咳完后仰面在沙滩上躺下,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不时有浪潮打在脚板下,隐隐带来些痒意。晏良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便懒得移动了,在海滩上躺尸。   系统愧疚地冒泡:【事出突然,这个世界有被卷进时空乱流的人,只能让你帮忙找到那些人再等通道修好后送他们回去了。】   晏良晃了晃脚丫子,懒洋洋地回应他:【晓得了。】   系统迟疑一瞬,还是决定告诉他一件事:【这个世界你来过,就是你被花满楼救起来的那个世界。】   晏良晃动脚丫子停住,他心中隐隐漫上了些许期待:【是什么时候?】   系统算了算时间:【……是你死了的五年之后。】   晏良的脚丫子又开始晃动了,他忍不住微笑:【那就好。】   系统察觉到他的心情十分愉快,暗想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便也跟着愉快起来。   远处有人望见海滩上不知生死的人影,脚步一顿,待走近了一看却发现他摇晃着脚丫子,一时有心情颇有些复杂。   晏良正在那儿开心,上方冒出来一个人头,对方神情冷淡地俯视着他。   他眨了眨眼,与那人对视,从脑子中扒出了有关对方的遥远记忆。   这人,似乎、好像是……叶孤城叶城主?   这片海滩附近是叶孤城练剑的场所,白云城城民都知道这个规矩,从不会来此处打扰他。因此叶孤城看见晏良时本是抱有几分警惕心,但和他对上视线后深情相望了一会儿,叶孤城隐隐在心里排除了此人是对白云城有所威胁的这一可能。   “呀,叶城主你好。”   晏良开口问好,语调轻快。   “在下晏良,因海难流落此处,还望您能收留几日。”   叶孤城眼神微凝——比起对方直接道出他的身份,他更在意的是此人报上的名字。   他道:“你先起来。”   晏良依言翻身爬起,站定,同叶孤城对视——他这回有点矮,不得不稍稍仰头才能对上叶孤城的眼睛。   叶孤城看出他身体虚弱,脚步虚浮,绝非练武之人,便对晏良因海难而流落至此的说法信了三分。   晏良跟着叶孤城回了城主府,剑仙还是如晏良记忆中一般不食人间烟火,但当他与对方在白云城的街道上行走,城民向他们问好时,他发现叶孤城的气场变得柔和了一些。   他注意着叶孤城,叶孤城自然也注意着他。   虽然过去叶孤城与晏良交谈寥寥,但对晏良那独一无二的气质仍有印象,如今再见晏良,尽管面容身形并不相同,叶孤城却还是感受到了微妙的熟悉感。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小标题“山水有相逢”,原文:山水有相逢,春风入卷来,望君多珍重,圆月杯中酒。   讲的也是重逢但主要意思是“得容人处且容人”,我太喜欢这个句子了所以单拉出来做小标题_(:з」∠)_   这个世界故人不止白玉堂和展昭,还有其他人呢ww   *   看到大家有说李乾清,李乾清单箭头晏良是我个人的萌点,这文是无cp,如果写到李乾清就会不可避免地写到他的感情线,而且大家喜好不同,所以为了避免这个情况这个世界里的故人不会有他。   但这文完结之后我大概会单开一个他的番外,接《寄长风》后世番外写个小小小小短篇,算是自我满足一下下_(:з」∠)_   虽然说晚了,但还是祝大家劳动节快乐!感谢在2020-04-30 23:42:44~2020-05-02 10:3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卿玉、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山水有相逢(二)   晏良对白云城的记忆在数十年中已经模糊, 但如今旧地重游,过去的记忆似乎也苏醒了。   在城主府的几天晏良显得心情十分愉悦,逢人带笑,笑意诚挚, 短短几日便和城主府的下人们熟悉至极, 这与叶孤城的听之任之也脱不开关系。   叶孤城因为在晏良身上所感觉到的谜之熟悉感而有意关注他, 即使晏良对他的身份含糊其辞并未明说,叶孤城也因自己的实力以及那一点点的在意而默许了对方在白云城中撒欢。   ……除此之外, 还有这人烤鱼的手艺意外的好。   傍晚,城主府后山, 叶孤城与晏良相对而坐, 二人中间是石桌,石桌上摆着三盘鱼。   橘色的暖阳洒在石桌上,盘中的鱼愈发诱人可口。   城主府中一旁陪侍的侍女看着一贯高高在上的城主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吃鱼, 嘴唇油光发亮, 她不由得十分心痛;而城主府的管家则是一脸欣慰——这样的叶孤城让他想起了幼时把脸埋在碗里的少城主, 胃口大, 可爱之余又十分活泼。   晏良的手艺确实好,但绝非会让人上瘾的程度,叶孤城也并非贪图口腹之欲的人, 他之所以一反常态,还有晏良邀请的缘故。   他们在这里吃完了鱼,晏良告诉叶孤城自己今后的安排, 他要去找大智大通问一些事情。   大智大通名扬天下,要想找到他得先找到龟孙老爷,而龟孙老爷的去处无非是青楼等烟花之地。   晏良当初救他一命,但那老爷子吃了亏却不怎么长记性, 还是继续干着一人分饰三角的工作,即使是晏良也感叹这老爷子对黄金白银的重视。   叶孤城只是微微颔首,并在思索片刻后告知晏良龟孙老爷的下落,同时第二天让管家为晏良备马,送他上路。   临别前,晏良好奇道:“城主似乎不在意我的身份。”   叶孤城淡淡道:“为何要在意?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若是什么都要在意,想必活得很累。”   萍水相逢……唉呀。   晏良一乐,翻身上马,俯首向他笑道:“不愧是叶飞仙,心胸宽广。只是有句话叫萍水相逢如知己,我虽然不能当你的知己,但也能当你的朋友啊。”   叶孤城早在晏良说出“叶飞仙”时便眉头微蹙——他倒不至于小气到为这个毫无恶意的称呼而生气,只是这个称呼他曾听见一人说过。   五年前,晏良自江南一路南下在白云城遇见了比试捕鱼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四人一起吃了鱼,而叶孤城偶然间听见了晏良同陆小凤与司空摘星的对话。那时三人吃饱了没事干躺在后山的草坪上晒太阳,晏良闲扯,不知为何说了个“叶飞仙”,叶孤城默默地从进行着“叶飞仙”相关话题的几人视野中经过。   那之后三人都没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个称呼。   但这不代表叶孤城忘了这回事,毕竟他虽有剑仙之名,有剑法「天外飞仙」,却从未有人敢喊他为“叶飞仙”,且时间并不算久远,他自然印象深刻。   听完晏良的话,此人给叶孤城的似曾相识之感愈发明显,这让他有些困惑。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有问出口,只是站在原地目送着晏良远去。   这世上当真会有相似到极点的两人么?   面容可以改变,但生死无可更改,他却见到了与逝者极为相似的生者。   叶孤城望着晏良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转身离去。   白云城中有皇帝派来的人,一切皆因当年叶孤城受南王胁迫而参与谋反,纵然是被迫,他仍有责任,那些士兵算是明面上的警告,也算是一种委婉的信任。   那些人远离城主府,但在叶孤城的默许下对白云城中发生的事情也略有了解,在得知晏良不过是个因海难而流落至此的可怜人后,他们便不再关注这件事情。但那些人中也有宫九见缝插针浑水摸鱼安插的钉子,他将那消息传递给了宫九。   叶孤城虽然不在意晏良的身份,但收到消息后的宫九却有些在意起来。   他自己本就是死而复生之人,晏良比他更为古怪,宫九曾断定其为借尸还魂之人,但对方死得太早,他们只来得及进行一场似是而非且彼此心知肚明的对话。而信上所描述的那个「晏良」,除了面容,皆符合宫九对那人的些许印象。   ……看来得见见那位名叫晏良的人了。   宫九捏着信纸,饶有兴致地想着,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   晏良选择先去找龟孙老爷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若是有异世之人流落此界,必然会显露线索——就像当年王怜花才待了两年就混得风生水起,称呼原样复制粘贴,千面公子还是千面公子。   先找到那些流落异世的可怜蛋们,解决了事情后再去找他的朋友们。   晏良心情愉快地想,凡事不急在一时,不如将任务完成后再与朋友重聚。   大智大通是江湖上的百晓生,有求于他的人数不胜数,而龟孙老爷作为唯一能与大智大通联系上的人,他的下落人人皆知。即便叶孤城不告诉晏良,他也能找人打听出来。   晏良在去找龟孙老爷的路上也留意了江湖上这五年来的情况,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三年前再一次约战,西门吹雪因为有了牵挂而败于叶孤城之手,两人点到为止;唐门三兄弟仍然活跃在江湖之上,与宫九还有联系;陆小凤总是被卷入奇怪的案件之中,花满楼还是在江南百花楼,司空摘星仍然作为偷王之王在江湖上活跃……   这个世界的五年对晏良来说却是数十年乃至上百年,旧友如记忆中丝毫未变,平平安安地活着,这让他不可抑制地感到高兴。   白玉堂与展昭对此地并不熟悉,因而从未张扬,以至晏良从来没听见过他们的名字;更何况,能在江湖上随意一问便能打听到的人物大多数都是本就早已出名的人物,白展二人本就无意张扬,因此他们的名字并未传开。   龟孙老爷最近一年常居苏州,晏良到了苏州径直去当地最大最繁荣的青楼,龟孙老爷刚花完了钱财被困在青楼里等人赎他。   晏良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很好,连二十两都没有,不说赎人了,连问问题的五十两也没有。   他很光棍地决定去碰碰运气——说不定有人已经把龟孙老爷赎出来了呢。   灰衣少年牵着马在青楼门外停下,望着楼内的情景,有姑娘们向他挥舞着手帕脉脉含情地注视着他,少年也只是回以礼貌的微笑。   然后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某个人,拎着龟孙老爷的领子从青楼中走了出来。   那人面色冷凝,十分不愉快,一点也不温柔地揪着龟孙老爷的领子,将其拖了出来。看清他的面容后,晏良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微妙。   ——这叫那什么来着?得来全不费工夫?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有小天使说感觉快完结了……你并没有感觉错_(:з」∠)_   在这里告诉大家,这文确实准备完结了,这是最后一个世界www想着让晏良能开心一下,这个世界为结尾的话勉强算是比较美满的结尾感谢在2020-05-02 10:30:24~2020-05-03 22:1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默喵呜 10瓶;小朋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9章 山水有相逢(三)   晏良握紧了缰绳, 让自己不至于欣喜地冲上前去打招呼。   拖着龟孙老爷的青年注意到陌生的视线,向晏良看来,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青年——白玉堂微不可查地蹙眉, 为那若隐若现的熟悉感而不解。   龟孙老爷艰难地在白玉堂身后扑腾, 他之前同白玉堂有过交集, 「大智大通」并没有给出白玉堂想要的答案,而他自己是不大想和白玉堂打交道的, 只是这回恰巧没了钱,又恰巧被白玉堂赶来赎出青楼。   晏良看看龟孙老爷, 又看看面前这位多年未见的旧友, 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在下有求于龟孙老爷,不知可否与兄台同行?”   白玉堂微微扬眉,思忖片刻, 点头同意:“随你。”   晏良便牵着马跟在他身后走, 他们离开了青楼前白玉堂才松开了龟孙老爷的领子, 让龟孙老爷带着他们去找大智大通。   龟孙老爷在前方捂着脖子带路, 晏良牵着马和白玉堂在后面并行,白玉堂似乎不打算同他展开一场友好的对话,晏良察觉到自己这位误入异世的朋友心事重重, 他想了想,没有开口去搭话。   大智大通在郊外的一个废弃的地窖中与白玉堂和晏良相见,龟孙老爷对着两人说了一番装模作样的鬼话, 在白玉堂不耐烦的视线中和晏良含笑的注视下讪讪地止住话头,他钻进地窖前忍不住多看了晏良一眼——他总觉得这年轻人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意味深长,几乎让他以为对方看清了一切。   然而事实上,晏良确实看清了一切。   他甚至觉得龟孙老爷一人分饰三角, 这马甲捂了这么多年还没掉,实在是件令人佩服的事。   龟孙老爷钻进地窖之中,随后大智大通的声音透过一方小孔传至外面,让他们问问题,白玉堂看了眼晏良,晏良道:“我的事不急。”   白玉堂便掏了五十两丢进去,问道:“无烟阁本部在何处?”   晏良讶异地看向身侧的青年,对方抱胸而立,注意到他的视线后瞥他一眼,又重新盯着地窖口,等待着大智大通的回答。   “塞北一带。”   大智回答道。   “……”白玉堂冷笑,“你当我傻?塞北地域广大,你只道在塞北,这让我如何寻?”   地窖内沉默片刻,大通道:“两个问题,一百两。”   晏良:……老爷子胆子不小啊。   白玉堂早在半年前和这两人打交道时便明了他们的古怪脾气,饶是如此也差点被对方气笑了:“行,这两个问题白五爷我不问了,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王怜花到底是何人?”   晏良:“……!!???”   他再一次讶异地看向白玉堂,青年正往地窖中扔五十两银子,注意到他的视线,白玉堂疑惑又不耐地回看,晏良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干咳一声,以掩饰尴尬和震惊。   白玉堂的视线在晏良身上停留一瞬,地窖中的大智开口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对方道:“王怜花来路不明,但与无烟阁阁主、代阁主相识。他擅长易容,三个月前突然显露踪迹,此前在江湖上籍籍无名。”   晏良想,王怜花此前在江湖上有名就有鬼了。   那家伙根本不是这世界的人好么?   白玉堂为大智给出的答案而陷入沉思,对王怜花的身份隐隐有了不确定的猜想,他想了想,注意到身边的灰衣年轻人又一次将视线投注于他,便忍不住看了回去。   “我问完了。”白玉堂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灰衣年轻人,对方眉眼间自带三分笑意,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但白玉堂并不觉得反感或是不悦。   “你问吧。”   他说着,忽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晏良干咳一声,看了白玉堂一眼,朝地窖中的龟孙老爷道:“我身上没有五十两银子,但有值五十两银子的东西,可否换你一问?”   龟孙老爷在地窖中思忖片刻,这四周荒无人烟,他是不想出去了再和这两个难缠的家伙打交道,便用大通的声音道:“可以,只是你得到答案后最好和你身边的这人一块走,我们不喜欢见人。”   白玉堂闻言冷哼一声,不做言语,但在晏良将视线移向他时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大智大通的要求。   晏良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扔了进去,问道:“最近几年可有像王怜花那样来路不明的人出现在江湖上?”   白玉堂抱胸而立,有些疑惑身边这年轻人的身份了。   这个问题对大智大通来说似乎也难以回答,地窖中沉默良久,大智才给出来答案。   “你身边这位白五爷和他的朋友展昭。”   晏良默了。   ……展昭也来了???   他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一切过于巧合,巧合到像是有人有意为之。   晏良有种预感,被卷入这个世界的人绝不止白玉堂、展昭和王怜花三人,应该还有别人。   地窖中的龟孙老爷心满意足地数着银子握着玉佩,而晏良与白玉堂则离开了郊外,向城中走去。   如今正值暮春,气候多变,天边逐渐乌云逐渐聚拢,凉风携着草木清香从旷野上掠过,草丛摇摆,远处的城门若隐若现。   白玉堂见晏良听到答案后就神情古怪,便问他:“你为何要问那个问题?……莫非,王怜花是你的熟人?”   晏良想了想,道:“是我的朋友。”   白玉堂面色一冷,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冷声道:“那你也是无烟阁的人?”   “我不是。”晏良否认的很快,他微微笑了起来,“我只是找他有事,或者说,找你们有事。”   天色微暗,乌云盖顶,转瞬间大雨便倾盆而下。   晏良说话间便从马儿身上的包袱中抽出油纸伞,大雨落下时他已撑开了伞,在伞下对白玉堂微笑:“好久不见啦,白玉堂。”   被年轻人唤出名字的青年微微一愣,眸中仿佛掠过流光万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见过我?”   晏良道:“见过。”   白玉堂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耳畔雨声不停,雨滴被风吹入伞下,他道:“有话直说,你说你见过我,可我对你没有丝毫印象——不如报上名字,说不定我记得你。”   晏良一乐,他本想委婉一点,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便也给出一发直球:“我是晏良。”   白玉堂:“……”   这直球太猛,震得白玉堂说不出话来。   大雨滂沱,白玉堂险些怀疑自己是否听岔了,但年轻人眼睛明亮,笑意诚挚,坦坦荡荡——他竟当真从其中看出了他所认识的那个晏良的影子。   “……你先和我回客栈。”白玉堂做出了决定,近日来发生的事本就让他心急如焚,这个自称晏良的年轻人更是让他困惑又不解,而郊外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他便让晏良和他一起回城中的客栈。   晏良依言,牵着马跟在白玉堂身侧一同进城,去了白玉堂所住的那家客栈。   两人换了被溅湿的衣裳,晏良又去楼下为马喂了些草才去敲响白玉堂的房门,他在门口拖长了语调:“我来啦——白五爷——”   白玉堂拉开门,神情复杂地让他进房,关上门后转身就看到晏良坐在桌边笑着看他。   “……你当真是晏良?”   白玉堂话一出口,便自己给出了答案,这人当然是晏良,当他说出姓名时白玉堂便明白了那隐隐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对方的行为举止从未有过掩饰,纵使面容更改,仍是能从其举动中看出些旧影。   白玉堂此前一人在房间里想了很久,他和展昭能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那晏良还在这里活着又有何不可能的呢?   晏良朝他笑着,又道:“好久不见啦。”   白玉堂看他,道:“好久不见。”   *   半月前,百花楼被无烟阁的杀手包围,为首之人一身红衣,笑意盈盈,自称王怜花,带走了陆小凤花满楼,展昭欲制止,却不敌那人,同样也被带走了。   白玉堂与其他杀手争斗,赶不及出手,随后又因王怜花的迷药而昏迷不醒,醒来后只看见了空荡荡的百花楼。   对方主动报上了名字,白玉堂对此间江湖不大了解,只知道无烟阁是个有名的杀手组织,想到曾经有过交集的大智大通,便特意来苏州寻龟孙老爷,希冀能得到些许线索。   谁料线索没找到多少,却遇见了晏良,也算意外之喜了。   “你不是会算命么?能否算出来他们的下落?”白玉堂问道。   晏良拖长语调:“白五爷不是说不会信么——?”   “不信也得信了。”白玉堂没好气地道,“你神神叨叨的,我原本只当你傻,谁成想你不傻,竟是个高人。”   世外高人晏神算接受了白玉堂的夸奖,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道:“他们如今不在塞北……在姑苏。”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   白玉堂察觉到不对,询问般地看向晏良。   晏良和他对视,道:“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姑苏的哪个地方。”   他们应是在当年的穆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咯——   王大佬来了_(:з」∠)_   大家还有想见的人吗,我看看我的计划里有没有他或者他们感谢在2020-05-03 22:15:58~2020-05-04 21: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山水有相逢(四)   姑苏, 穆府。   王怜花翘着二郎腿坐在摇椅上晃悠悠地晒太阳,他四月前初至此间,三月前与无烟阁阁主穆如风相遇,并从唐央口中得知穆如风曾有一位异父哥哥, 带伤逃走后再见面便自称“晏良”。   他当时就是一乐, 心道自己和晏良倒是有缘。   唐央所描述的晏良同他记忆里那个又皮又狗的晏良别无二致, 因而王怜花十分确定“穆江川”便是晏良。   他本是看着小辈们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堂,自己又闲的没事, 便欲出海去找沈浪夫妇,谁料再次遇上暴风雨, 半路翻船后来到了此处。   王怜花在哪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此次也不例外,他得知无烟阁与晏良、与陆小凤的纠葛后,灵机一动, 心痒痒地开始搞事。   ——他在穆如风面前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话, 道他曾见过借尸还魂之人, 引导着穆如风去相信他的话语。穆如风本就因四肢俱废, 败于“穆江川”之手成了个废人而抑郁,一度想要寻死,颓废多年后他竟然真的信了“晏良此人指不定还用着别人的身体活着”这样的鬼话。   唐央只道穆如风不寻死就好, 便放任王怜花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带着穆如风去搞事,而他自己则是勤勤恳恳地为无烟阁做事。   无烟阁本就该是他的东西,如今穆如风成了个废人, 无烟阁又回到他手中,唐央并不太喜欢命运开的这个玩笑。   姜情早已嫁人,她一人无法支撑起穆府,“穆江川”死后她便变卖家产, 回了父亲家族的旧地。她变卖的家产被无烟阁买了下来,兜兜转转穆府又成了穆如风的所有物。   穆如风曾想派人杀了姜情,但唐央懒得理他这个没啥大用纯粹为泄愤的要求,放任姜情回了旧地,嫁人生子。   穆如风脾气暴躁,古怪多变,王怜花虽然不耐烦他,但有时很乐意听他讲晏良以及他自己的事情。   看着穆如风那副狼狈又颓废的模样,王怜花感叹、甚至有点欣赏晏良做事未做太绝似乎也不错——比起一死了之,因无能而带来的绝望与悲愤对穆如风这样骄傲的人来说更加无情。   长久的折磨已经让穆如风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只有从内到外散发出的阴郁。   所以这个时候,王怜花选择了呆在外面晒太阳,而不是听穆如风满口抱怨,那样他的心情也不会愉快。   他望着天边流云,想起许多年前晏良曾经对他说要助他脱离困境,一时间竟有些好奇此次助他脱离困境的是否仍是晏良——若是这样,教他再等上两年也无妨。   流云遮住太阳,天色微暗,王怜花起身后搬着椅子进了屋,转头又去找那三人谈话。陆小凤和花满楼是晏良的朋友,但王怜花却并没有听穆如风提起过那个叫展昭的人。   还有那位使刀的白衣年轻人。   *   房间中三人正在推断无烟阁此次行动的原因与目的,陆小凤向并不了解无烟阁的展昭简略介绍了一下当年花满楼曾救助了“穆江川”以及他自己和“穆江川”即晏良与无烟阁的纠葛。   展昭眉头微皱,他听到穆如风挑断兄长的手脚筋时便颇为不喜;花满楼微微垂眸,耳畔响起当年雨夜的阵阵雨声,鼻间似乎萦绕着那带着湿气的血腥味,一时之间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怅然。   “那王怜花又是何人?”   展昭问道。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苦笑道:“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那般武艺高强,医毒双绝,易容精妙之人不该从未听过。   王怜花推门而入,他倚在门口,迎着陆小凤与展昭惊讶的视线,笑意盈盈地道:“你若是听过才奇怪。”   陆小凤为不曾感知到此人的气息而心惊,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回之一笑道:“所以我没听过。”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看他,悠悠道:“你胆子不小。”   陆小凤虚心地接受了这个夸奖。   王怜花反手关上了门,在桌边坐下,盯着花满楼看了一会儿。花满楼注意到他的视线,侧脸,对他微微一笑。   “……”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转过脸又去看对面神情凝重的蓝衫青年——王怜花本意是想问问他们有关晏良过去的事,但在门外听了全部,无需问也知晓;让他好奇的是这叫展昭的年轻人为何对这江湖如此陌生,全部都是一知半解……简直就像他一样。   最重要的是,王怜花听见了陆小凤道:“他的假名和你朋友一样,都是晏良。”   ——此前从未有过交集的人都有一个叫晏良的朋友,这已经不是巧合了。   王怜花对展昭道:“我听见你有一个叫晏良的朋友。”   展昭微微一愣,心中思忖着对方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是。”   “哦……真巧,我也有个叫晏良的朋友。”   三人惊疑不定,不明白王怜花说的是真话还是为了戏弄他们的假话;若是后者则令人生气,若是前者……就不仅仅能用巧合来说明了。   王怜花直视着展昭,意味深长地道:“我来此处已有四月……你们呢?”   展昭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眼底亮起了光,他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意外,但念及王怜花似是与无烟阁为一伙,展昭选择谨慎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道:“展某与白兄来此处一年有余。”   王怜花颔首,展昭追问道:“可否请王公子告知,无烟阁为何将我们困在此处?”   “还能为何,自然是穆如风想要泄愤。”王怜花奇怪道,绝口不提自己也曾在一旁推波助澜、甚至隐隐约约主导的事,“你虽是遭了无妄之灾,但来这一趟也不亏,起码遇见了我,不是么?”   展昭:“……”   全程旁听却听不大明白两人在说什么的陆小凤与花满楼:“……”   饶是展昭也忍不住苦笑:“可我们被困在此处已有八日,只见过你,连那位穆阁主都不曾见过。”   王怜花瞅他,道:“你们见不见他都无所谓,他想见的不是你们,是晏良。”   空气中安静一瞬,他们都知道王怜花口中穆如风想见的晏良应当是其兄长穆江川,因而有些不解。   陆小凤直接道:“可他五年前便不在了。”   花满楼“看”向王怜花,面上显露些许疑惑——他实在是不明白对方为何会说出这番话来。   王怜花又道:“我来找你们时遇见了无烟阁中掌管江湖消息的人,他道不久前有个自称晏良的年轻人出现在江湖之上。”   “可……穆江川已经不在了。”   花满楼轻声道,王怜花愈是提起晏良,他愈是难过,逝者已逝,可王怜花以如此随意的态度提起逝者,让他几乎以为晏良还活着。   是啊,不管是穆江川还是晏良,都已经死了。   展昭想起死在冲霄楼的朋友,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深思;陆小凤神色微妙,他当然听出王怜花话中有话,但若是深想下去,必然会得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王怜花朝花满楼笑了笑,也不管对方是否看得见,只是笑得畅快:“白玉堂和一个叫晏良的年轻人正在来姑苏的路上,你们觉得那个晏良会是谁呢?”   他丢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离去。   他们会怎么想王怜花不管,但一想到晏良正在来姑苏的路上他便忍不住想届时该如何坑一把那位许久不见的旧友——   “阿嚏!”   晏良打了个喷嚏,后背一凉,总觉得有谁不怀好意地在念叨他。   白玉堂抱着刀,他背上还背着展昭的巨阙剑,两人一起蹲在破庙的檐下躲雨,他们身后的寺庙内部是湿淋淋的马车,以及趴在地上休息的两匹马。   上路以来白玉堂从晏良口中已隐隐知道了关于他自己的事,也知晓这大抵是不能多说,因而也不去追问,对晏良说会送他们回去的事只是颔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晏良说他和王怜花是朋友,道王怜花爱搞事,但不会随意伤人,只管让白玉堂放心。   白玉堂愣了一愣,眼神犀利起来:“他知道你的事?”   晏良点头承认:“当初他遇见了和你们同样的事情,是我将他送回去,后来又遇见过他一次,他第一次便猜出来了。”   白玉堂轻哼一声,盯着雨幕若有所思,他本想说些什么,但又想到晏良此时此刻就在他身侧和他一起躲雨,又觉得无所谓了。   晏良丧命于冲霄楼一直是他的遗憾,如今知晓对方曾在他不知道地方活着,并且在这里重逢,纵然仍有一丝丝遗憾,但在旧友还活着的事实面前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果然还是有点不开心。   白玉堂站起身来,抚平衣裳的褶皱,他此时仍望着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的青山,忽然想起今晨晏良练武的身姿,眼睛一亮,俯首看向蹲在地上的晏良缓缓开口。   “等到了姑苏,和我打一场。”   晏良震惊地抬头看他:“为何?!”   白玉堂看他,反问:“你说为何?”   晏良视线漂移一瞬,应了下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嗷嗷嗷嗷我搞错了_(:з」∠)_   阿西巴,脑子有点糊涂以为是今天换榜了   之后尽量补上感谢在2020-05-04 21:17:56~2020-05-06 12:01: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晴楹七月 10瓶;浅晞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1章 山水有相逢(五)   南海飞仙岛。   叶孤城送走晏良后依旧一如既往地过着简单的生活, 这日下午,他照旧去海边练剑,在石崖上望见下方海滩上躺着的人。   对方生死不知,从腰部往下淹在海中, 时不时涌起的海浪则会将他全部淹没。   叶孤城:“……”   这场景有点熟悉, 又有点不太对劲。   他上海滩将这人带回了白云城, 城主府的管家暗自心惊,同时琢磨着自家城主是不是寂寞了——若非如此, 为何连着两次都捡了人回来呢?   一点也不寂寞的叶孤城在吃过晚饭后有下人向他禀报,那躺在海滩上的人已经醒了, 欲向他道谢。   叶孤城想了想, 权当做饭后消食,去见了那人一面。   那人笑容天真无邪,叶孤城却莫名觉得对方不止外表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在下方应看。”对方笑道, “因海难流落至此, 多谢叶城主相救。”   方应看已从侍女口中套出了此处是南海飞仙岛白云城——可他从未听过这个地方, 也知晓叶孤城在不久前救了一位名叫晏良的年轻人。   并且叶孤城曾经有一个叫晏良的朋友。   叶孤城颔首, 他冷淡少语,也不想多说些什么,只是在接受的方应看的道谢后让他先暂且留下修养。方应看有点意外, 照顾他的侍女说起白云城城主叶孤城时言语中多有敬仰与倾慕,他本以为对方会是个不近人情,冷若冰霜之人, 谁料对他这一陌生人竟也如此对待。   在白云城中修养的几日,方应看大致了解了此间江湖上的事情,来这里之前他早已武功大成,江湖上少有敌手。待了解得差不多后, 方应看便提出告辞——他实在是好奇叶孤城所救之人是否是他所想的那人,若当真是晏良,那他盘亘于他心间多年的疑惑便得以解答。   “你认识晏良。”   当他提出告辞时,叶孤城淡淡地陈述了一个事实。   方应看笑着承认,他与白云城中的侍女仆人接触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打听晏良的消息,从众人的言语中拼凑出了晏良的影子;他做这些事时从未有过掩饰,叶孤城能看出来、点出来,他并不意外。   “我有个认识的人,他也叫晏良,与城主所救的人颇有些相似之处。”   方应看道。   叶孤城:……   他只能说真巧了。   方应看欲去苏州寻晏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晏良是他回去的关键。   叶孤城知道他的打算后顿了顿,淡淡道:“我要去万梅山庄,你若是愿意,可以顺带捎你一程。”   方应看笑道:“在下却之不恭,多谢叶城主。”   两人一齐出了飞仙岛,甫一入江湖,便听闻无烟阁将陆小凤和花满楼掳走一事,叶孤城闻言则微微皱眉,他对无烟阁了解不多,只知当年“穆江川”即晏良和无烟阁阁主有仇。   方应看在白云城期间打听消息,自然知晓五年前陆小凤和晏良,以及一个叫司空摘星的人曾在白云城短暂地住过一段时间,听闻此事他便想若晏良真是那个晏良,想必也会去救那两人。   “叶城主要去找他们么?”   方应看在一旁发问,他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开口,但不管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显得十足十的真挚。   叶孤城却道:“此事不急。”   这些年叶孤城居于飞仙岛,总能听到陆小凤被卷入某某事件之中,有时陆小凤的朋友亦会被卷入其中,而次次陆小凤都能顺利解决,若说担忧倒也提不起多担忧。   方应看这下倒有些意外,但不准备多谈,反而好奇地问道:“那叶城主还是要去万梅山庄么?”   叶孤城颔首,随后又道:“苏州在去万梅山庄的途中,你若是想见龟孙老爷到时候便能见到。”   晏良曾告诉过叶孤城他要去找龟孙老爷,而方应看想找晏良,那最好的办法便是去问龟孙老爷。   两人继续前行,在苏州见到了龟孙老爷。   龟孙老爷如今不缺钱,在青楼中花天酒地,被人叫出来时满脸不情愿,但见到持剑而立,神色清冷的白衣剑客后立马收起了面上的不满,一本正经地问道:“不知叶城主找老头子有何事?”   叶孤城道:“找你的不是我。”   方应看接话:“是我。”   龟孙老爷这才看向白衣剑客身侧的人,那人衣着随便,但神态中自带一丝贵气,面上带着笑容,同叶孤城这般人物站在一起也毫不逊色。   龟孙老爷莫名地有点胃疼,总觉得会听到不想听的话。   方应看道:“我不找大智大通,只是找你问个问题——前些日子可有一个叫晏良的年轻人找过你?”   龟孙老爷眼皮一跳,他当然记得晏良——那个不知为何让他有种被看穿的青年、也是曾救过他一命的人,但与那人最后一次相见应是当年京城郊外,那之后对方没过多久便去世了。   方应看提起这个名字,让龟孙老爷回忆起晏良的同时也忽然想起了那位与白玉堂一同离开的年轻人,他迟疑片刻,道:“我只认识一个叫晏良的人,但他多年前便逝世了。”   方应看并不意外,很顺畅地改了个说法:“那是否有一个你不知道名字的年轻人来找你?”   “有,他和另一个人、白玉堂一起离开了。”   龟孙老爷只想快点打发走他们好继续回去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因此自己主动说了出来,盼着两人知道了想知道的事后赶紧离开。   白玉堂——?   方应看恍然,唇畔漫上笑意,心里念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笑着向龟孙老爷道谢。   他还想再问,龟孙老爷却看见商机,只道自己除了方才说的什么也不知道,让方应看去问大智大通,方应看心中不耐,但仍是谦和地答应下来,独自跟着龟孙老爷去了趟郊外的地窖,花费了一百五十两银子得知了白玉堂和那年轻人问的内容、白玉堂与展昭的来历以及白玉堂和那年轻人的去处。   事情结束后天色已晚,方应看回到苏州城中,叶孤城早已在客栈中订了房间。   方应看见到檐下的白衣剑客,上前歉然道:“叶城主,久等。”   叶孤城微微摇头,问道:“你问到你想要的了?”   方应看闻言,顿了顿,脸上绽开的笑容愈发欢畅,叶孤城看在眼里,听见对方笑道:“问到了,还有些意外之喜。”   他不说是什么意外之喜,叶孤城便不追问,两人进了客栈,回了各自的房间洗漱后便歇下了。   这客栈的床比之神通侯府和白云城城主府的床未免太过磕碜,尤其是苏州多雨,如今这个时节房间中漫着霉味。   方应看坐在床边,心里想着从大智大通口中知晓的事情,又想到当年晏良的古怪反应,发现一切都有了答案。   白玉堂、展昭……甚至是那个庞小侯爷,都是晏良的朋友。   怪不得那人会露出那种神情……   方应看已能断定龟孙老爷口中和白玉堂一道的年轻人以及叶孤城短暂收留过的人便是晏良了——他所认识那位晏良。   窗外冷风呼啸而过,方应看望着摇曳的烛火,缓缓地笑了起来。   ——   这边的方小侯爷在念叨着晏良,那边的庞小侯爷则苦哈哈地哄小屁孩睡觉。   他,庞昱,七日前过山溪一脚踩滑落入水中,却从陌生的山溪中爬出——没听过的山,没见过的人,更别谈什么“天下鼎鼎有名的万梅山庄”、“剑神西门吹雪”了。   七日前。   庞昱从山水中湿淋淋地爬出,正一头雾水,在山间撒野的西门和风看见他这个水鬼,脚一滑,又将庞昱踹回水中。   在一旁紧跟着照料少庄主的侍卫们暗自心惊——在庞昱冒头前他们不曾发现丝毫气息,更何况这是万梅山庄的后山,不可能有陌生人出现。   庞·来路不明·昱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吸着鼻涕和侍卫们进了庄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后去见了山庄的主人,他脑子又乱又懵,一问三不知。庞昱起初报上了身份——但管家说皇室从未有过什么小侯爷——他纳闷,接连报上了几个大宋子民都知晓的姓名,却只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以及略带怀疑的眼神。   “那御猫展昭展护卫你们也不知晓么??”庞昱傻了,“陷空岛五鼠?白五爷?”   原本一直在一旁饮茶的西门吹雪听到展昭的名字后终于将视线分给了庞昱,他道:“御猫展昭?”   庞昱对上他就有点虚,往后小小退了一步,点头道:“御猫展昭……他用巨阙剑……你知道?”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颤颤巍巍地发问——这人对展昭有了反应,那大约是认识展护卫的吧?   庞昱来时,白玉堂与展昭已失踪一月有余,如今在陌生的地点见到陌生的人极有可能认识展昭,即使那人又冷又冰,他还是克服了怂,从心地发问。   西门吹雪道:“见过。”   庞昱:“……在、在何处见的?可、可可可有一个叫白玉堂的人和他同行?”   西门吹雪道:“寿辽镇,彼时白玉堂与他同行。”   庞昱虽然不知道寿辽镇在哪,但知晓了白玉堂与展昭活得好好的,微微松了口气,但对上这山庄主人的眼睛后他便又提起心来——他自己还不晓得这是什么情况,放心还太早了。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便移开了视线——庞昱的紧张忐忑一眼便能看出,简单又纯粹,这样的人若是图谋不轨,那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   一问三不知还疑似脑袋有问题的庞昱被留了下来——托了那位受到惊吓的少庄主的福。   西门和风的名字是他母亲孙秀青所取,愿他如风一般自由——孙秀青如今与西门吹雪分居,西门吹雪心向剑道,但妻儿却成了他的牵挂。   小屁孩对庞昱这个从水里面钻出来的人十分好奇,他少玩伴,而庞昱傻里傻气,和他倒也谈得来,交谈几句后西和风便想留下庞昱来当自己的玩伴。   管家答应为庞昱打听白玉堂和展昭的行踪,因而在有消息之前庞昱只能留在万梅山庄陪西门和风玩。   小屁孩大晚上精神抖擞,缠着庞昱让他讲故事,庞昱撑着脑袋耷拉着眼皮坐在床边给他讲故事,说到最后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大一小都昏昏欲睡。   夜风灌进屋中,烛火跳动着,映出了窗边的影子。   风——?   窗户应是关了的……   庞昱伸手揉了揉眼,迷迷糊糊地朝窗边看去——一个脑袋冒雾看不见真容的家伙站在窗户外看着他们。   “咚——!”   “嗷——”   随着落地声响起的是受了惊吓落地的庞昱所发出了痛呼。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吓到结巴的庞昱反手护住床上被惊醒的西门和风,惊恐地发问。   这场景不是一般的吓人。   试想深夜房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来路不明脸上冒雾的黑衣人——不管是谁都会吓坏的吧?   庞昱教科书般的反应取悦了这位深夜来客,他笑了起来:“你叫……庞昱来着?”   见庞昱警惕又惶恐的模样,他道:“我是你身后那小子的爷爷。”   庞昱:……进屋不走正门告诉他你是人家爷爷??   西门和风闻言探出脑袋看向雾中人,大声道:“我不认得你!我爹说我爷爷早就死了!”   莫名其妙被早死的玉罗刹噎了一下,盯着一脸坚定的小孩,陷入无言。   当西门吹雪来时,庞昱和西门和风互相抱着胳膊,而玉罗刹坐在桌前饮茶。凉风呼呼而过,西门吹雪踏过门槛,冷冷地看着桌畔的那人:“你来做什么?”   玉罗刹无辜道:“我来看看我的孙子。”   西门和风可怜兮兮地向他爹发问:“爹,他真是我爷爷吗?”   玉罗刹端着茶盏看向西门吹雪,大有不给出答案就不罢休的意味。   西门吹雪沉默片刻,道:“是。”   西门和风道:“可他为何不走正门?”   西门吹雪看向玉罗刹,黑衣人笑道:“见孙子心急,所以不走正门。”   西门吹雪不言,转身干巴巴地安慰了西门和风一番,又看了眼庞昱,让玉罗刹和他离开。   玉罗刹起身,从床前经过时向一大一小笑了笑,意识到两人看不见他的面容后又招了招手,西门和风好奇地给予了回应,而庞昱视线游移不定——这人脸上的雾古怪极了,他越看越怕。   黑衣人笑了一声,出门前合上了门。   被卷进家族纠纷的庞昱在他们离开后脸一垮,捏了捏一脸疑惑的小孩的脸,嘀咕道:“你家的人为何都这么可怕?”   西门和风歪了歪头:“可怕吗?”   庞昱:“可怕!你爹冷冰冰的,你爷爷——简直、简直——”   他简直了一会儿想不出该说什么,但仍是肯定一个事实——反正那对父子就是很可怕了!   天色已晚,庞昱和西门和风约定了再讲一个故事便去睡觉,他绞尽脑汁地想,西门和风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听;而正厅中西门吹雪正在同玉罗刹交谈。   “你不愿做魔教教主,那便让我孙子来做。”玉罗刹道明来意,“子承父业。”   西门吹雪身周寒气逼人,他冷冷地看向玉罗刹:“他不会做魔教教主。”   玉罗刹道:“那他做什么?学你练剑?然后痴迷剑道,断情断爱?”   西门吹雪知道玉罗刹说的是谁,他望向远处,黑暗中宅院的轮廓若隐若现——他的妻子,孙秀青便住在当中。   “……让他自己决定。”   西门吹雪淡淡道。   “所以你不阻止他写信给叶孤城?”玉罗刹语气古怪,“让对头来教自己儿子学剑?吹雪,你脾气真怪。”   西门吹雪握紧了手中的剑,身周寒意更甚:“轮不到你来说。”   西门和风写信给叶孤城倒不是西门吹雪授意,而是他练字时瞎写,写了些问好的话又让人寄给白云城城主,西门吹雪见他玩得高兴便没有制止。   玉罗刹一笑,道:“你知不知道叶孤城收到信后要来万梅山庄?”   西门吹雪:“……”   这还真不知道。   玉罗刹与西门吹雪进行了一番父子间并不友好也不和谐的对谈,对话结束后玉罗刹去自己的房间,路过庞昱和西门和风的院子,发现庞昱打着哈欠从西门和风的房间出来,拐进一旁的房间。   房中灯火亮了片刻后又被熄灭,整个院子归于寂静。   玉罗刹想到江湖上新出现的人,莫名觉得之后会有很有趣的事情发生。   无烟阁、太平王世子、白云城城主……还有些来路不明的人,不有趣简直对不住他特地来一趟中原。   想着些有的没的,玉罗刹心情愉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勉勉强强算是和大部分人有关联的人,晏良正和白玉堂在野外烤鱼。   烤鱼香气在黑夜中飘远,篝火旁的两人盯着烤鱼,眼中闪着火焰。   白玉堂盯了一会儿,道:“你手艺看起来不错。”   晏良得意洋洋:“确实不错,吃过的人都说好吃。”   白玉堂嘴角一抽:“你这话说的像是有许多人吃过你烤的鱼一样——不过是区区烤鱼,也值得你自满吗?”   “何来区区烤鱼之说?”晏良义正言辞,“单凭出自我手便谈不上「区区」,是意义重大的烤鱼。”   白玉堂无言,但等吃到晏良烤的鱼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艺很好。   “……不错。”   围着吃鱼的两人谁也不知道在姑苏穆府等待着他们的是怎样的深坑,那是某个人费尽心机所挖的——坑。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给西门吹雪的儿子取名字的时候,先确定下来的是西门松——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再看发现西门松简直就像西门庆和武松,一下就想到了hhhhhh   然后用姓名生成器随便取了一个_(:з」∠)_   不太会取名啊感谢在2020-05-06 12:01:10~2020-05-07 22:0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2章 山水有相逢(六)   自从那日见了王怜花, 陆小凤等人便再没见过他。   与此同时,困住他们的院子中来了一位貌美的姑娘,明眸善睐,笑容稚气, 完全不似无烟阁给陆小凤等人的印象。   原穆府中的下人全是无烟阁的人, 个个安静沉寂, 对陆小凤三人的搭话全当做耳旁风,那姑娘却很乐意同他们说话。   展昭和花满楼性情温和, 端正自持,乃谦谦君子, 但陆小凤不同, 他是个浪子。   他若是想讨一个姑娘欢心是最容易不过,陆小凤欲从那姑娘口中探听出消息,然而那姑娘不知是太过天真烂漫还是城府深沉, 陆小凤套话套到最后了却什么也没有套到, 反倒和那姑娘谈笑风生。   “她姓花, 和花满楼你同姓。”   陆小凤对花满楼道。   花满楼常听到那姑娘清脆的笑声, 纵然如今处境不算好,但听别人开心他自己也仍会感到心情愉快。   “这大概也是种缘分。”   他温和地道。   花姑娘道她是王怜花选中的侍女,但她是自己愿意入无烟阁之中, 只因她在等一个人,一个抛弃她的负心汉。   她的郎君丢下她一去不复返,花姑娘需要借助无烟阁的人脉来找到那个薄情郎。   这实在是个令人唏嘘的悲惨爱情故事。   展昭坐在一旁听着陆小凤与花满楼的对话, 心里想着的却是如今不知在何处的白玉堂——他对白玉堂很了解,知道对方醒来后会想方设法地找他们,但却猜不到对方会通过什么途径。   在担心白玉堂的同时,展昭也十分在意王怜花那日所说的话——按对方的说法深想下去, 总能想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和白兄能来到此处,晏良也到了此处也并非不可能……只是,晏良的尸骸是展昭和白玉堂亲手收殓,那个人确实死了。   花满楼略带担忧地将脸侧向展昭那方,他知道展昭与白玉堂有秘密,但鲜少如此情绪外露,这与王怜花和王怜花说的话脱不开关系。   如今三人都中了王怜花的软筋散,身体无恙却用不得内力,以至他们三人只能困在穆府之中。   ——   自苏州往姑苏以来,一路上皆是阴雨连绵,即使雨停了也仍然天色阴暗,冷意阵阵,如今到了姑苏,天色转晴,阳光普照,暖风拂面。   晏良和白玉堂两人在路边买了包子便直奔穆府,而姑苏里无烟阁的人看到白玉堂便赶忙回去向穆如风禀报,穆府中穆如风得知白玉堂身边跟着位灰衣年轻人,便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   他虽然早已知晓白玉堂和一个陌生人一块,但如今那两人就在姑苏城中,今日便能见到那个晏良的事实让穆如风迫不及待起来——   当年【晏良】顶替了穆江川的身份,欺他辱他,更是让他武功尽失四肢俱废,穆如风对晏良的恨意从王怜花说出那番话后便与日俱增,不管是真是假,他已经忍了许多年,即使是假的,他也固执地深信不疑。   王怜花冷眼旁观,看穆如风听到消息后便在穆府中布置人手,力求晏良一登门便将其拿下。   颓废抑郁的青年因这个好消息——对他来说确实是好消息——而一扫往日的阴郁,眉目间带着激动到极点的兴奋。   王怜花空口无凭,不过是一本正经随随便便举了些例子,唐央不信,穆如风却深信不疑——他只凭着臆想和王怜花的瞎话,便断定了晏良、当年的穆江川仍活在世上。   晏良对穆府的记忆早已模糊,他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人,对穆府的记忆还没得百花楼深刻。   虽然知道该怎样走,但两人找路人问了问穆府的近况,晏良得知了姜情后来的去处,一时间竟有些怅然,但很巧妙地将那心情隐藏起来。他当年初来此间,还有些茫然,不愿意顶替别人的身份活下去,也不想因身份而困于一隅,因此在事情安定后便跑路了。   姜情是个聪明的姑娘,即使她不说出口,但晏良也知晓她其实猜出了一些。   他们向路人道谢后再次启程,穆府在城中的东侧,穿过两条街,转了几个弯后,穆府的轮廓出现在他们面前。   有关穆府的记忆渐渐复苏,晏良想起当初他作为穆江川、与穆如风站在大门外时,朱门开启后所看到的景象。   当然,这回想必不会有什么两侧站立的侍女仆人,以及玄衣青年和面容姣好的女子了。   白玉堂伸手握住刀柄,背上的巨阙剑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晃了晃,晏良侧首看他一眼,在白玉堂古怪的注视下笑着上前敲门——   “在下晏良,远道而来,特来拜访,还望穆——阁主开门一见。”   他本想称其为穆家主,可穆家如今只剩穆如风一个人,对方甚至还不是穆家的儿子,若是称其为穆家主未免可笑。   坐在屋檐下的穆如风听闻此言,攥紧了轮椅的扶手,怒火中烧。对已是一个废人的他来说,“穆阁主”这个称呼更为讽刺。   晏良的问好在穆如风看来是对其身份的承认,他心中的怒火混杂着恨意磅礴燃烧,似乎已经看见了晏良向他求饶的景象。   晏良话音落下后门内静悄悄的,他和白玉堂心照不宣地相望一眼,各自拔出了武器——白玉堂余光瞥见晏良从袖中掏出了那个叫神棍的武器,嘴角忍不住一抽,发现自己还是会好奇这人的袖子是什么情况。   朱红色大门在两人握住武器后缓缓打开,门后穆如风坐在屋檐下正对着他们,青年神色阴郁,为即将大仇得报而不可抑制地欣喜,恶意满满。   晏良向他微笑——就像当年在马车上,挑断他手脚筋之前那样笑着。   “你还活着啊。”   晏良对他说。   “这是我该说的话。”穆如风笑了起来,恶意满满,“你这、妖怪——”   晏良不气不恼,笑盈盈地道:“说我是妖怪未免太过分啊……弟弟。”   一句简单的称呼就让穆如风心中怒火更盛,他甚至不敢置信——这妖怪、这来路不明的人、占了穆江川的身体、让他成为一个废人的怪物竟敢还称呼他为弟弟——?   穆如风气极反笑,抬手一挥,围墙各处冒出一堆手握弓箭的人,箭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冷厉的光芒。   他手筋已断,连挥手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十分艰难,做出挥手的动作时也颤颤巍巍,穆如风心思敏感,晏良和白玉堂的注视中蕴藏的情感于他看来全是满满的讽刺。   晏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默默地从身边的马儿身上也掏出了弓箭。   白玉堂:……什么时候放在里面的?   穆如风:“……”   “你有箭,我也有箭。”   晏良撑弓搭箭,对着穆如风笑了笑,松手,箭似流星直冲穆如风而去,在穆如风两步前的被人砍断,剑光凛冽。   持剑者是个黄衣姑娘,面上带笑,就像春日的雏菊,生气勃勃。   她轻声道:“你来啦。”   晏良眼皮直跳,他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短暂地陷入无言之中。   “……花姑娘。”晏良朝她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好久不见。”   两人遥遥相望,古怪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白玉堂:“……?”   穆如风对这场景十分满意:“你这心上人如今是我的人,你若不想她受伤,便放下武器,过来。”   晏良:……什么鬼??   他看了看穆如风又看了看花姑娘,面上的诧异肉眼可见,穆如风对此更为满意,因自己手中有人质而更有了底气,催促道:“若不想她死,放下武器,过来。”   穆如风以为晏良诧异的是【许久不见的心上人如今成了无烟阁的人质】,但实际上晏良诧异的是——王怜花既然把真名告诉了白玉堂,也在江湖上传开,那穆如风应当知晓王怜花是个纯男人,为何还说这花姑娘是他的心上人?   晏良迟迟未有反应,穆如风心中升起疑虑,却听得花姑娘又道:“看来晏郎君你心中……已没了我。”   语调低沉,难掩其中悲凉。   “我一直在等着你。”花姑娘望着门口的灰衣年轻人,似泣非泣,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盈盈欲滴。   美人垂泪,最是令人心痛。   晏良微微垂眸,道:“我……也不想的。”   花姑娘闻言却更加难过了。   “你只道你不想,可为何连一封信也不写给我?……这叫我如何信你?”   晏良:……写个头啊。   他道:“我不想打扰你。”   灰衣年轻人抬起了头,他苦笑着道:“……因为你和东方,是天作之合啊。”   “我与东方只是朋友!”花姑娘似是不敢置信晏良会说出这样的话,大声道,“我一直等着你、即使东方他想带我走,我也未曾答应过他!可你、可你——!”   晏良微愣,沉默片刻,道:“……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云游四海,想去找你,可从未遇见过你。”花姑娘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道,“但遇见了穆阁主。”   “无烟阁势力庞大,若是想找一个人是轻而易举。”黄衣姑娘淡淡道,“我也不求你完好无缺了……只要事情结束后你还活着就好。”   “……所以,你背叛了我?”   灰衣年轻人略带疑惑地发问。   “先抛弃、背叛我的是你,你竟敢说是我背叛了你?”她语气冰冷地道,此前情绪短暂外露,如今似乎将心灵也封闭起来一般。   “你还真是自负啊。”   她讽刺地道。   与此同时,趁人都被安排去围攻晏良和白玉堂而悄咪咪逃跑的三人正缩在后厅的桌布下,他们都听到了外面的信息量极大的对话。   花姑娘只是为了晏良一人而来,因此在今日偷偷给了他们软筋散的解药,他们本可以直接离开,但三人都对“王怜花”口中的晏良十分好奇,因此躲在了桌子下偷听。   爱由心生,由爱生恨。   ——花姑娘想必已恨极了晏良。   陆小凤悄悄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为什么又是我???   >   还有易遥清他们不会来啦,太近了不好写哇   王怜花这次的剧本大概就是因爱生恨并黑化吧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不晓得之后会咋发展(狗头)感谢在2020-05-07 22:04:58~2020-05-09 21: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様 10瓶;燕萝、碧玉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3章 山水有相逢(七)   被花姑娘恨极的晏良似乎是被她那句满是讽意的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盯着花姑娘冷若冰霜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复又无力地垂首,艰难道:“是我……对不住你。”   他看起来难过极了。   不管是听见的还是看见的人,都认为这年轻人在难过。   谁料紧接着他又轻声道:“可你莫非忘了当初是谁和东方在烟火下执手相看么?”   “……是你啊。”   年轻人悠悠叹息, 叹尽无限心事, 道不尽的怅然与悲凉皆隐在那怅然之中。   “若非不经意间望见你二人执手相看, 我怎会误以为你与东方情投意合,怎会弃你于不顾……”年轻人叹息般地说道, “我以为,你和他在一起会很幸福。”   沉默。   漫长的、沉默。   本来以为是负心汉结果却是绿帽王?   白玉堂握着手里的刀, 忽然有些无措——按理来说他本该冲上去打倒穆如风, 救回展昭与陆小凤王怜花,但晏良与故人重逢,真情流露, 他也找不到机会打断两人的对话, 但如今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却找不到话说了。   “……多说无益, 救人为紧。”   白玉堂看着晏良,道。   花姑娘将视线从悲伤的晏良身上移开,看向了开口的白衣青年, 终于想到了解决现状的好方案。   “你扪心自问,我为何会拉住东方的手?”花姑娘冷声问道,在晏良眉心一跳略觉不妙的同时, 她又接着道,“分明是你、是你——”   她迟迟未说出来后面的话,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激动的同时面上也泛起一阵薄红, 更显艳丽。   然而,会心疼美人的陆小凤正躲在桌子下旁听,正对着她的两人都是冷酷IO无情郎心似铁的主,且主人翁之一正因花姑娘未竟的话语而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你既然有了我,为何还要去招惹东方?”花姑娘似是做出了决定,艰难而又隐忍地说出事情背后的真相,“我若不同东方说清,他、他怎会知晓你之前已向我表明心意之事,我又怎会……”   “若非那时东方……我也不知晓你竟然背着我、背着我——!!”   花姑娘睫羽微颤,最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无他,那件事对她来说显然是不能说也不可说,如今吐露出些许信息已是极限,她话说了一半,剩下一半却藏在心里,不愿说。   但仅仅是她所说出的信息便足以令人遐想。   晏良:……啥玩意??!   穆如风呆了,他万万没想到这叫晏良的人竟、竟然还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白玉堂忍不住看向晏良,这花姑娘说得情真意切,即使他不信,也觉得,可信度有点高……   晏良绷不住了,他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花姑娘打断他,哽咽道:“你还想否认么?那你告诉我,他是谁?”   忽然被cue的白玉堂先是一愣,随后意识到那个「他」正是他自己。   晏良和白玉堂面面相觑,白衣青年在意识到自己是「他」之后面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唰”地扬刀指向台阶上的黄衣姑娘,冷声道:“你莫要胡言!我与他不过是朋友!”   晏良闻言心情微妙,心道那家伙和东方都是他的朋友,也不见那家伙编故事时有丝毫留情啊。   他伸手抹了把脸,正色道:“我行的端坐的正,从始至终,我心中只有你一个,不知东方对你说过什么以至你产生这种误会——”   “但如今,我只为救我的朋友而来。”年轻人温和又坚定地道,“还请花姑娘你不要阻止。”   王怜花和晏良对视片刻,发现若是这样演下去简直没个尽头,便接下晏良的戏,果断地把锅甩给了不知在何处的东方不败——只见花姑娘垂眸思虑片刻,犹豫不决地看向晏良,最后又似是做出了决定,道:“不管你和东方所说的话孰真孰假,但你弃我不顾是真,了无音信是真,如今我与你对立,自然也是真。”   晏良注视着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穆如风适时开口,道:“你们真是为我献上了一场好戏——”他语气十分古怪,“没想到晏公子竟有断袖之癖……”   饶是王怜花这般有原则的人也差点笑场,从天而降「断袖之癖」称号的晏良嘴角一抽,怀疑这人是短暂性眼瞎或耳聋,总不可能是他和王怜花的演技出错了。   “……随你怎么说。”晏良心情复杂,但不忘演戏,“即便花姑娘来阻拦我,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果然冷酷无情。”穆如风瞥了眼花姑娘,冷声吩咐道,“你若把他捉住,他之后便随你处置。”   只是在那之前,他得好好折磨这人一番以泄心头之恨。   花姑娘不理他,只是持剑跃起,直向晏良攻去,身姿飘逸,若非一身凛冽杀气,从天而降之时倒真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玄女一般。   晏良反手一棍甩去,气势汹汹毫不留情,真应了他那句“绝不会手下留情”,两人且战且走,且退且战,兵器交错之声震天动地,白玉堂与晏良交换个眼神确认了方案——晏良一人应付花姑娘,白玉堂则在他的遮掩下穿过箭雨,挥刀向穆如风跟前直去。   门口到屋檐下不过五丈的距离,但由于花姑娘的阻碍与箭雨的阻拦,以至跨越这短短的距离也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还没够吗!”   晏良躲避花姑娘攻击的同时还需转棍替自己与白玉堂挡去箭雨,一时间有些分身乏术,眼见着花姑娘愈战愈勇,这场争斗似乎没个尽头,忙出声质问;花姑娘嫣然一笑,回道:“不够。”   晏良:……不够你大爷!   “——我还想活啊!”晏良停住一脚踹在花姑娘腰间,在崭新的黄衣上留下一个黑漆漆的脚印,末了又一棍拦住向他刺来的长剑,反手一转,用蛮力制住了对方挥剑的动作。   花姑娘见势不妙,松手急退,于是晏良一手舞棍一手挥剑,伏下身姿直朝花姑娘而去,白玉堂在他一侧以相似的姿势直朝檐下而去——   晏良被花姑娘拦住,而白玉堂则在离穆如风三步之遥的距离被另一人拦下,双方展开激烈的战斗。   唐央不信王怜花的鬼话,自然也不信他这个人,因而还是照旧给穆如风配了名护卫。   晏良注意到那边的动静,朝王怜花挑了挑眉——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报上真名了结果人家还是不信任你。   王怜花朝他一笑,趁其不备,抬腿就是一脚,在晏良腰间也留下一个脚印。   大厅桌子下的三人听到屋外兵器交接之声,陆小凤与展昭交换了个眼神,又在花满楼手心上写下几个字,等待片刻后三人同时从桌底钻出——白玉堂与那人过招的间隙瞥见桌底下钻出的人影,心中一动,引着那人稍稍离远了穆如风,当那人察觉到不对回首望去时陆小凤已将手搭在了穆如风的脖子上,白玉堂则趁机将刀架在那人脖子上。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   白玉堂与那人过招时都挂了彩,但与王怜花划水摸鱼的晏良身上却只有箭雨擦出的伤痕。   墙头弓箭手已用光了箭支,地面上散落着被砍断的箭,他们即使想射杀陆小凤等人也没办法。   王怜花嫌弃陆小凤等人出来的太早——他还没看够好戏,但见晏良松了口气的模样,便也收了剑,转过身看向屋檐下的几人。   展昭同白玉堂交换了视线,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陆小凤则是略带无奈地开口:“劳烦穆阁主放我们走。”   穆如风咬牙切齿道:“谁给你们的解药?!”   陆小凤不说话,被白玉堂拿刀架在脖子上的青年将视线移向一旁的黄衣姑娘,目光阴沉;穆如风再傻也不会傻到猜不出来是王怜花给了陆小凤等人解药。   但王怜花当初向他道明真实身份时分明说把所有的解药都给了他——   穆如风本以为他对王怜花了如指掌,可所有的信息都是王怜花自己主动告诉他的,可信度不高。譬如王怜花当初为了给晏良挖坑,不惜在穆如风面前推翻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一开始虽以真身出现在穆如风等人面前,但凭王怜花的易容术,若他自己说他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也并非难以置信,知道他自己是男是女的只有他一个。   穆如风一直好奇王怜花为何会想去找晏良,毕竟对方只曾语焉不详地说自己和晏良有仇,当一身黄衣的“花姑娘”一脸悲凉地说出是背弃之仇时,穆如风豁然开朗,“花姑娘”说的不似假话,且原因十分明显——爱恨情仇,这江湖上有什么深刻的感情能比得过这呢?   因此,穆如风信了。   但他不知道王怜花和晏良无怨无仇,有的只是一颗闲不下来的心和想给旧友挖坑的想法。   王怜花很聪明,聪明到在穆如风和陆小凤三人面前的说法完全不同还硬生生地把几个人都成功忽悠了。   当穆如风察觉到真相而想要质问王怜花时,只来得及吐露出一个短促的音节便被王怜花点了睡穴。   王怜花顶着那张姣好的面容朝近在咫尺的陆小凤一笑,挥剑挡掉了朝一旁的花满楼射去的暗器,而白玉堂则立马点了他刀下发出暗器的那人的穴道,对方顿时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晏良抱着神棍站在中央,朝屋檐下的三人微笑。   “是我啊。”   此时此刻,地面上散落着箭支,墙头上围着一群握着空箭的人影,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此时本不该是笑着聊天的时刻。   可那面容陌生的灰衣年轻人站在空地中央,笑意盈盈,语调轻快,像极了他们所认识的晏良。   ——果然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背锅成就再一次达成#感谢在2020-05-09 21:48:14~2020-05-10 22:5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鸢 11瓶;寸锖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山水有相逢(八)   几人短暂地商量后反过来将穆如风和他的护卫扣下来当人质, 让其他人回无烟阁向唐央禀报,将两人丢进陆小凤等人曾待的房间之中后,晏良终于得面对事实——他转过身,看见了神情凝重的三人。   花姑娘站在一旁看戏, 而白玉堂则压根没有上前替他解围的想法, 若无其事地靠在一旁的墙上围观。   晏良组织了语言, 挥手表示放马过来吧——却没有一个人来追问他,花满楼道:“你若是不能说, 那便不说罢……活着就好。”   陆小凤摸着两撇胡子,展昭则是笑着看向晏良, 他们与花满楼的想法一样。   本以为早就逝去的朋友还活着, 这已是一件十分令人高兴的事情,若是在相逢之际还追问对方不能说的问题,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晏良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伸出袖子抹了把脸, 放下手后面上却带了几分踌躇,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展昭看了出来,便道:“晏兄还是尽早去处理身上的伤口罢。”   晏良和王怜花划水摸鱼,只他一个受了伤, 不知真相的几人只当晏良对待心上人不忍下手,最狠也不过一脚踹在腰间;晏良看了看自己身上细小的伤口,他一身灰衣已是破破烂烂不成样子, 而那花姑娘却还是一身黄衣光鲜亮丽。   晏良从马上取了包袱钻进屋中换衣裳,他背上并未受伤,只因王怜花和他划水对打时也有意为他砍去身后的箭支。   花姑娘望着晏良的背影,但直到门合上时灰衣年轻人也未曾回头看她一眼, 黄衣姑娘不由得露出了些许悲伤的神色。   陆小凤看在眼里,出言安慰道:“他既然未对你下狠手,想必心中有你。”   花姑娘敛眸,眼底泪光闪烁,她瞥了眼陆小凤,别开了脸,不愿开口。她不复之前几日同陆小凤相处时的天真稚气,自与晏良重逢,她似乎就变了一个人一般,这让陆小凤有些迷惑于这姑娘的真实性格。   但无论如何,她因晏良而难过不是假的。   陆小凤如是想。   ——然而事实上,全都是假的。   白玉堂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即使这貌美如花的姑娘看起来十分难过,他仍是问出了一开始便感到疑惑的地方。   “你是在何处与晏良相遇的?”   白玉堂问道。   花姑娘不悦道:“我与晏郎在何处相遇与你何干?纵使他如今将你带在身旁,也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质问我。”   白玉堂:“……”   在场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先前花姑娘在与晏良对话间透露出的消息,脑海中亦响起了穆如风曾做出的总结。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白玉堂怒道:“我与他是朋友!你莫要胡言!”   花姑娘不答话,面上显露些许讽刺,而白玉堂气恼得不行以至将心中的疑问暂且抛之脑后,展昭在一旁无奈地安抚。   白玉堂疑惑的是晏良对他说在此世待了两年有余,可花姑娘与晏良显然是相处已久才会有如此深刻的感情,他问两人在何处相遇,本意是为试探这花姑娘是否也是同他与展昭一样来自异世之人——但结果显然差强人意。   王怜花猜到他要问的问题,为了防止设定出错,便直接不答,只等着白玉堂自己去问晏良。   如今无烟阁中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两个人,穆如风和他那名护卫,展昭在从白玉堂口中得知晏良确实有一个叫王怜花的朋友,便出声问了王怜花选中的侍女花姑娘。   “不知王公子去了何处?”展昭温言相问,态度诚恳。   王怜花本尊站在他面前,眼也不眨地道:“他有要事在身,昨日便启程出发了。”   展昭有点遗憾,如今晏良来了,他还想着四人能一道商量在这个世界的事情。   谜团太多,白玉堂便抛下一旁的花姑娘和其他几个人一起交换了这几日的信息,王怜花侧耳听着,又将剧本排了排,删删减减,力求没玩够前不掉马。   如今陆小凤与花满楼以为晏良一直在这个世界,认为晏良与花姑娘和那东方都是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白玉堂与展昭对视一眼,决定将话摊开来讲。   事情的真相其实并非十分令人惊讶,白玉堂与展昭此前确实隐隐显露出不对劲,如今将他们的行为与真相联系起来,陆小凤与花满楼豁然开朗,谈到王怜花时展昭肯定道:“那位王公子定然也为异世之人,与我和白兄相同。”   王公子背对着他们在喝茶。   陆小凤三人将王怜花用来忽悠他们的话说与白玉堂听,如今知晓王怜花即花姑娘的除了穆如风便是晏良,王怜花心情愉快地听他们谈话,暗想之后绝不给穆如风开口的机会,至于晏良……那家伙大约也不会直接揭露他的身份。   ——毕竟都一块演了场戏,总不可能过河拆桥罢?   晏良在伤口上抹了药膏——不知穆如风如何想的,箭上无毒,箭头倒是十分锋利。   他换上灰衣,推门而出,经过穆如风关着的那个房间时脚步顿了顿,又抬腿继续往前走。   当年穆如风也是像这样做了人质,晏良想到此处,忽然有点好奇唐央收到消息后的神情了。   他穿过走廊,来到正厅,花姑娘坐在椅子上饮茶,其余四人神情凝重地围坐在一旁。   晏良跨过门槛,向他们微微一笑:“你们在谈什么呢?”   展昭抬首看向他,顿了顿,问道:“晏兄……不知你和花姑娘所说的东方是何人?”   晏良下意识地看向王怜花——他以为这人早就忽悠过去了,但对方只是别开脸不看他。   “东方……他是我的一个朋友。”   晏良话音刚落,众人听见黄衣姑娘发出了一声冷哼。   ……好像更容易引人误会了。   那么,与“晏郎君”和“花姑娘”都有着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东方,他在哪里呢?   “你要去找一个叫晏良的人——?”   红衣男子饶有兴致地发问。   此人正是故地重游,却在穿过一道门后来到了陌生世界的东方教主。   那扇门连着客栈后门,宫九在楼上亲眼目睹了东方不败从空无一人的门后推门而入。   那家客栈是宫九的店铺,那天亦只有他一人宿在客栈之中。   两人如今正在朝姑苏前进。   宫九见他似乎对那晏良很感兴趣的模样,自己也来了兴致,眼中亮起了光。   “你认识他?”   东方不败笑了笑:“我有个朋友,也叫晏良。”   宫九意味深长道:“说不定我要找的那人,与你的朋友是同一人。”   东方不败不置可否,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对宫九所要找的那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当年他与晏良月下饮酒,第二日晏良便于梦中离世,说到底仍是留有一丝遗憾。那些年他为了神教事务少与晏良相见,数年间重聚的次数寥寥可数。而自王怜花离开、晏良死后,东方不败再也未遇见像他们一般相处随意的朋友。   他一度有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之感。   若是能在此间与旧友相逢,那流落至此似乎也并非件坏事。   ……希望得知自己被两位损友甩锅的东方教主,仍然觉得流落异世并非件坏事。   ——   万梅山庄在苏州与姑苏之间,既是顺路,方应看便跟着叶孤城一道去了万梅山庄,也见到了此间江湖中与剑仙叶孤城齐名的剑神,西门吹雪。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都不是多话之人,但西门和风是个话多的人,他一听到叶城主来的消息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庞昱无奈地跟在他身后,到达现场时西门和风抱着叶孤城的大腿刚刚打完了招呼,回头看见庞昱慢悠悠地走过来,忙大声喊他:“庞昱!庞昱庞昱!你快过来!我师父来了!”   叶孤城:“……”   西门吹雪表情一僵:……师父?   庞昱望见两个白衣人对着散发冷气,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但嘴上还不忘纠正小屁孩的称呼:“你应当叫我庞大哥——”   方应看原本在一旁站着赏花,忽闻一声“庞昱”,心中一动,侧首望去,却见一个面容带着稚气的年轻人向这边走来。   那年轻人……与庞瑾颇有几分相似。   方应看索性直接转过身去,正迎上了下意识看来的庞昱的视线。   庞昱一对上方应看的笑脸心中便不知为何一紧,虽然对方笑得很有亲和力,但庞昱还是凭借多年规避危险的直觉判断出这人不大好惹。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简单地寒暄几句,叶孤城便道明来意,他此次来是因西门和风在信中告诉他说欲拜他为师,略有疑惑,因而特地前来拜访。   西门父子沉默对视,西门和风被盯得有些害怕,身子一缩,躲在叶孤城与庞昱的腿后不出来。   西门吹雪看过自家儿子写的信,但信中并未提他要拜叶孤城为师一事。   “……是两封信……”   西门和风蹲在两人腿后小声开口,西门吹雪明白了,他沉默一会儿,没有追问,而是转身往庄内走,示意他们进客厅再谈。   庞昱怂得不行,见叶孤城朝他微微颔首,忙回了个大大的笑脸,俯身提起蹲在地上的西门和风,悄悄抱怨小屁孩的不讲义气:“你既然敢写两封信,为何不敢对着你爹大声说?躲在后面算什么男子汉?”   “我打不过,等我打得过了我就敢大声说了!”西门和风理直气壮。   叶孤城与方应看并肩而行,听到了身后的对话,心中觉得有几分好笑;方应看也觉得好笑,他倒不是因为西门和风那满是童趣的话而笑,是因事情愈来愈有趣的而觉得好笑。   ——庞昱。   怪不得……晏良会和庞瑾成为朋友。   方应看想到当初在神通侯府外初见,灰衣少年古怪的表现,以及那声“小侯爷”,憬然有悟。   ……原来如此。   庞昱和西门和风蹲在门外望天,屋内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在谈话。   庞昱正和西门和风商量之后的事——万梅山庄的管家已经将展昭与白玉堂的消息告诉了他,但展昭似乎被此间江湖上的人捉走了,庞昱同西门和风说起此事也有事先告别之意。   “我要去姑苏找展护卫和白五爷啦,之后有缘再见吧。”庞昱拿着棍子戳地,言语间流露几分怅然,他在这里只和西门和风混得比较熟,小孩子心性率真,他同小孩相处起来十分愉快。一想到要离开万梅山庄,与此间唯一一个相熟的人分别,庞昱便有些舍不得。   西门和风比他更难过,但见庞昱那副表情,很老成地拍他,因胳膊太短只拍到了他的腿,一脸深沉地道:“庞昱,你不必难过,有缘自会相见。”   庞昱纠正称呼:“我比你大,叫我庞大哥。”   “庞昱。”   西门和风很坚持。   庞昱更难过了,不管是在何处,没有一个人叫过他庞大哥,永远都是直呼其名。   还是展护卫好,总是叫他小侯爷。   庞昱悲伤地想。   另一个小侯爷悄无声息地在庞昱身边站定,见一大一小并无反应,便出声打招呼:“你好。”   庞昱一惊,猛地抬头看向身边的方应看,心脏狂跳——这人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   方应看一点也不愧疚,俯首对他道:“阁下可是庞昱庞小侯爷?”   庞昱又惊又喜:“你认识我?”   方应看答非所问,笑着道:“我认识一个叫晏良的人。”   庞昱面上的表情一僵,忽然沉默了下来,方应看继续道:“我如今要去姑苏寻他,庞小侯爷不如与我同行?”   这下庞昱疑惑了,他不确定这人口中的晏良是否是他想的那个人,因而有些踌躇;但紧接着方应看打消了他的疑虑:“我与叶城主来万梅山庄前问过此间江湖上的大智大通,他们道白玉堂与晏良正往姑苏而去,如今应是到了姑苏。”   能与白五爷同行、名为「晏良」的人……庞昱只能想到晏良了。   庞昱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地问道:“……你贵姓?”   “……”方应看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了对方过于直接的问题,“在下方应看,曾经听过庞小侯爷的名字,也知晓展护卫与白五爷的名号。”   西门和风在一旁眨着眼睛,听他们对话。   庞昱对这叫方应看的人还是有点摸不到底,心里发虚——毕竟这人突然跑到跟前说认识他,而他连对方的名字也未曾听过……   “与在下一同去姑苏,总比孤身一人前去好,路上总有个照应。”方应看真诚地道,“在下仰慕庞小侯爷已久,如今在此间得见是我的荣幸,还请小侯爷信我。”   他的真诚言溢于表,庞昱原先半信半疑,如今他一说,顿时信了八分,还有两分是因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就这样,两人定下了一同去姑苏的约定,叶孤城得知此事时有些意外,但见方应看笑得开心便没有去问,当天方应看便与庞昱一同上路了。   庞昱背着西门和风送的东西爬上马车,从车窗里向小孩挥手,西门和风泪眼盈盈,一副要哭的模样,但仍是十分坚持地对他喊:“庞昱!一路走好!”   小孩奶声奶气,庞昱回喊:“叫大哥!”   “庞昱!”   “叫大哥!”   “庞昱——!!”   西门吹雪心情很复杂——他家儿子自从遇见了庞昱,似乎变得越来越活泼了……倒不如说西门和风只在西门吹雪面前十分严肃。   ——真傻啊。   方应看方小侯爷纡尊降贵,为庞昱庞小侯爷驾车,听着一大一小毫无意义的对喊,在心中对庞昱做出了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  #double 小侯爷#   #小侯爷?   对群像苦手_(:з」∠)_   希望大家不会觉得混乱……感谢在2020-05-10 22:52:34~2020-05-11 22:0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抓到了一只活的小天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5章 山水有相逢(九)   唐央收到了来自姑苏的两封信, 第一封信的内容让他罕见地感到愤怒,但愤怒之余又有几分疑虑。   信纸上字字句句熟悉无比,就连笔迹也如记忆中一般,不同的是多了几行字。   写信之人借此向他宣告身份。   第二封信则是他派去跟着穆如风的人写的信, 两封信由信鸽送来, 而那些杀手中有正在往回赶的人, 也有在姑苏城中暗待时机救回穆如风的人。   若说唐央十分重视穆如风,倒没有多重视, 只是穆如风毕竟是无烟阁阁主,即使这阁主有如废人, 那也不代表唐央愿意看其被人折辱。   所以, 唐央收到信的当天便让人备好东西从塞北出发,直往姑苏而去。   ——   晏良和他的朋友们则待在原穆府中唠嗑叙旧等无烟阁的回应,顺便打回去想救穆如风的无烟阁杀手, 同时烤鱼打下牙祭。   王怜花还是一如往昔, 对演戏乐此不疲, 他很敬业, 兢兢业业地维持着“对心上人又爱又恨,为爱黑化的痴情娘”人设;晏良也很皮,十分配合损友的剧本, 并力图坑回去,将一个“虽然被心上人说是负心汉但实际上有难言之隐的痴情郎”演绎得淋漓尽致——两人情真意切的演,倒还十分令人可信。   陆小凤甚至对晏良感叹道:“我本以为你是石头脑袋不开窍, 原来也会有喜欢的姑娘啊。”   当初两人一同经历过两位剑术高手的决战后,自京城返回江南时,曾一同进过青楼。彼时晏良受不了胭脂水粉的香气,第一回 去时便被逼退, 陆小凤一直以为这人与姑娘交流少,不大招姑娘喜欢。   晏良莫名得意起来:“陆小凤啊陆小凤,你太小看我了,后来我可是被人称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啊。”   当然,这是假的,并没有人那样称呼他。   他二人说这话时花姑娘就在不远处站着赏花,一身鹅黄衣裳如春日里娇美的花朵,微风拂过发梢,发尾轻摇,比之那牡丹更为俏丽。   陆小凤当然是不信的,心道晏良这人嘴上说的好听可在心上人面前也不懂得掩饰,他若当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想必天下所有男人都可称得上这句话了。   ——   晏良和白玉堂相遇之初就聊过他死后的事情,譬如庞昱,小柿子,以及最后襄阳王的事情结局。白玉堂从不提晏良死后他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不说,晏良便不问。   展昭也不提,他心思缜密,和花满楼一样都是十分温和的人,因此不管是花满楼还是展昭,同晏良相处时仍如过去一般。   如今到了姑苏,人也救了,甚至还鸠占鹊巢,反客为主;白玉堂跃跃欲试,要求晏良履行之前的约定。   “打一场。”   “……真的?”   “真的。”   “……”   晏良怀着会被狠揍一顿的觉悟,拿出了神棍。   得知晏良武器的名字时,白玉堂与陆小凤一前一后的反应十分相似,都对晏良的取名水平表达了无言与微妙的不可置信,但两人都不得不承认这根棍子很神奇。   而如今,白玉堂将与拿着神棍的晏良对打。   王怜花在一旁抱臂看好戏,他看出晏良比之过去武功又有所精进;展昭看得很清楚,两人都留有余地,但也丝毫不手软。   刀光棍影间灰白人影一来一往,刀棍碰撞声并不算好听,甚至还有点刺耳,但奇妙的是,没有丝毫杀气。   花满楼侧耳倾听,唇角微勾。   惠风和畅,阳光正好,薰风伴着鸟鸣声携来初夏的清香,花满楼身侧却是满满的烟火气。   晏良与白玉堂战毕,皆是累得说不出话来,晏良缓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大用后索性往地上一趟,丝毫不在意那地面上的尘土;白玉堂拄着刀在平复呼吸,眼见着晏良躺下,犹豫了一会儿,提着刀往檐下走。   展昭已经搬来了两张椅子,正无奈地看着躺在庭院中央的晏良,道:“晏兄若是能再坚持一下便不至于弄脏衣裳了。”   “灰衣裳脏了不打紧,总比白五爷那身白衣脏了好。”   晏良懒洋洋地答话。   白玉堂往椅子上一坐,他累极了,但仍是坚持着道:“这下是我赢了。”   晏良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大声喊:“这不算!咱们比的是武力,不是体力!若论武力我和你应是平手!”   白玉堂不说话,其实若论武力他和晏良连平手也不算——输的是他自己。   晏良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他眨了眨眼,翻了个身欲从地上爬起,站直后忽然发现花姑娘正紧盯着他。   晏良反应很快,面上显露出不自然又略带羞涩的神色,微微别开了脸,完美地诠释了一个因与心上人有误会却还是会在被心上人紧盯着时感到害羞的男子。   白玉堂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晏良是会露出这样表情的人吗?   他在心中反问自己。   答案是……不好说。   情之一字,最为难解,想来即便是如晏良这般没心没肺懒散又随性的人遇见了喜欢的人……也会有所不同吧?   这样一想,似乎也能说的通了。   晏良别开脸从花姑娘面前走过——他要回去换衣裳,而花姑娘在晏良走后不久,也顺着对方的路线迈步离开。   晏良回去换了身衣裳,又去接了水,他蹲在盆边搓洗裳时忽然有点小后悔——这衣裳穿了没几天,应该还能多穿些日子。   将衣裳晾起后晏良揣着手在这宅院中闲逛,宅院里的景象同他印象中相比并没有很大变化,毕竟只是五年的时光。   他去了曾经放着穆江川亲手锻造的剑的房间,剑架已然蒙尘,姜情在离开前把穆江川的剑带走了。   晏良继续逛,陆小凤在关押穆如风和他那护卫的房间外守着,见到他时有些意外,问:“既然你有空来此处,那是你赢了?”   “不。”   晏良揣着手在他身旁站定,道:“平手。”   陆小凤动了动鼻子,他嗅见了皂角的味道:“你洗衣裳了?”   晏良叹着气把自己没有经过考虑就往地上躺的事一说,陆小凤听了一半便幸灾乐祸地笑了。   “你来做什么?”   陆小凤憋不住笑,问话时尾音奇妙地上扬。   晏良伸手指了指房间,道:“找他说些事情。”   陆小凤沉默了一瞬,很快恢复了常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你别又把他气坏了,若是唐央来了怕是会记恨你。”   晏良一乐:“唐央只怕现在就记恨我了,哪用得着等他来啊。”   陆小凤无语:“我说的是这个吗?”   晏良:“只要他不气我,我就不气他。”   此情此景与当初颇为相似,以至陆小凤在晏良说要找穆如风谈话时瞬间变回忆起当初的事。那个时候,晏良挑断了穆如风的手脚筋。陆小凤掀开帘子时,在一片血腥之中,青年的眼神冷漠又冰冷。   两人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晏良想了想,轻声道:“当初挑断穆如风手脚筋的人,不是我,是穆江川。”   果然。   陆小凤微微叹气:“……我猜到了。”   陆小凤离开后晏良在庭中站了一会儿,推门进了房间。穆如风坐在桌边的轮椅上瞪着推门而入的晏良,而他的护卫因花姑娘的药而仍处在昏迷之中。   穆如风只隐隐听见外面的动静,并未听清两人说了些什么,因而只是对晏良露出了防备又厌恶的神色。   晏良在桌边坐下,笑吟吟地看了他一会儿,解了他的哑穴,问道:“你这么讨厌我?”   穆如风冷哼一声,发现这人的视线落在他手腕上时触电般地将手缩回袖中,面上显露些许狼狈之色。   “你看什么?!”为了掩盖那瞬的反应,穆如风咄咄逼人地反问,“这一切皆出自你手,如今见到我这番模样你满意了么?”   晏良的神色很奇怪,他缓缓道:“出自我手……?”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以为的么?”   灰衣年轻人低叹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充满讽刺。   穆如风冷冷道:“听王怜花说起你的事时,我便明白了。当初我从百花楼接回的是你不是穆江川,我说的可有错?”   晏良点头:“不错。”   “穆江川已经死了,你这妖怪占了的尸体,什么也不知晓,因而用失忆的借口来蒙骗我。”穆如风冷笑,“我竟然还信了你。”   晏良好脾气地道:“我一开始确实没有穆江川的记忆,但之后却有了他的记忆。”   穆如风面色一僵。   “——你凭什么生气?”晏良道,“穆江川与你非亲非故,你在气什么?”   “凭你与我无冤无仇你却在占了穆江川的身体后骗我!”穆如风怒道,“你不是他,你有什么资格那样对我?!”   晏良嘴角一抽,发现这人完全没听他之前说的话。   “我承认挑断你手脚筋的是我了么?”晏良反问,“挑断你手脚筋的是穆江川本人。”   “……你胡说!”穆如风被他一口一个“挑断手脚筋”激怒,在意识到晏良所说的话蕴含的意义后,下意识地选择了不信。   “啧。”   晏良咂舌,他一开始就不喜欢穆如风这个人,如今时隔多年再见,这人显然连演戏的心思与余力都没有了。   若非想让这人知晓穆江川并非一死了之,晏良是绝不会来找他的。   “爱信不信。”晏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穆如风,“唐央正在路上,我不会杀你,你好自为之。”   再一次被点了穴道却无力反抗的穆如风面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良合上了门。   晏良合上门后转身便对上了一旁似笑非笑的花姑娘。   晏良:“……都听到了?”   花姑娘颔首:“都听到了。”   两人走到树下望着不远处的池塘,晏良等着王怜花问话,谁料对方只是道:“你若不想杀他,我可以替你杀了他。”   晏良扭头看他,对方神情认真,看不出一丝开玩笑的样子。   “不必了。”晏良道,“无烟阁不好惹,杀了穆如风只怕是会惹怒唐央。”   王怜花盯着池塘里的游鱼,似是不经意般发问:“你死之后,又活了多久?”   晏良算了算,不大确定地道:“……五十余年?”   王怜花悠悠道:“怪不得你棍法又精进了许多。”   晏良一乐:“多谢花姑娘夸奖——其实不止棍法,我在易容术等方面也有所长呢。”   王怜花挑眉看他,晏良笑嘻嘻地道:“多亏了老王师父的教导啊。”   自从晏良死后只有晏慎明会这样喊他。   王怜花毫不矜持地点头应了这声夸奖,他盯着晏良又看了一会儿,问道:“你这身体原名叫什么?”   晏良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晏良醒来时便是在海上,在海里沉浮了一会儿便被海浪冲至沙滩遇见了叶孤城。原主的记忆一片空白,系统也并未发布和记忆有关的任务,只让晏良专心去找来自于异世的人。   王怜花闻言也不多问,晏良能说的都会说,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糊弄他,这样说显然是真不知晓。   作为最先知晓晏良的不同之处的人,王怜花在得知不管是白展二人还是陆花都与晏良有旧时,他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他们皆是晏良的朋友,能同时出现在此处显然并非巧合。   王怜花相信晏良也看了出来,但他既然不说,想来不是件大事。   况且平心而论,这也不是件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上好!   大概要下一章才会出现三人互飙演技的场景_(:з」∠)_   *   我们学校好像是不会开学了的亚子……这几个月一直在家上网课,但琐事很多——倒也不是特别特别忙,但积少成多,事情一多之后就感jio时间过得飞快——   所以,我是能更的话就更_(:з」∠)_   争取五月内完结这篇! 第146章 山水有相逢(十)   姑苏, 穆府。   一辆马车在朱色大门前停稳,宫九跳下马车后望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东方不败随后也在他不远处站定,两人一齐盯着大门。   穆府地处偏郊, 四处树木葱茏, 花香鸟语, 幽静秀丽。如今正是吃午饭的时刻,在草木与花朵的清香之中, 从穆府内传来了食物的香气。   东方不败道:“看来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宫九道:“不,来得正是时候。”   虽然这样说着, 两人谁也没有主动上去敲门的打算。   宫九邀东方不败一同上路, 既是有好奇对方来历的缘故,也有想看看届时晏良与此人相见,两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实际上, 两人并不大合得来。   宫九, 太平王世子, 江湖上的幕后人物;东方不败, 日月神教教主,江湖上的明面反派。   不管哪一个,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   要想让两人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   他们倔强地谁也不愿先去推门, 但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刻,有人从里面推开了大门,正对上门外一白一红的两人。   宫九神色冷淡, 向陆小凤颔首:“陆小凤。”   陆小凤在看到宫九的瞬间就嘴里发苦,他实在是被这个脾气古怪的太平王世子坑惨了,如今在微妙的地点见到了来意不明的宫九,他下意识地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   “……世子。”   陆小凤干巴巴地打招呼。   宫九道:“我来见一个人, 一个你知道是谁的人。”   陆小凤:“……”   虽然知道宫九消息灵通,可这也太灵通了吧?   他摸了摸胡子,苦笑道:“恕我愚钝,不知世子想见谁?”   宫九道:“明人不说暗话,那个叫晏良的人。”   “……没想到世子也知晓明人不说暗话的道理。”   陆小凤嘴角一抽,他每回遇见宫九时追问对方为何针对自己,这人可是说了一堆听不懂的暗话——真想不明白宫九竟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宫九又道:“这位是东方不败,据说是晏良的朋友,你不请我二人进去么?”   东方不败……东方?   两人亲眼目睹了陆小凤的神情变化,由无奈到疑惑再到震惊——这让两个大佬有点疑惑。   陆小凤看着那叫东方不败的红衣男子,那人面容俊秀,略显阴柔,却不会让人反感,一身红衣妖而不媚,气势非凡。   他忍不住想到只见过几面、如今不知在何处的王怜花,那个人亦是着一身红衣。   “你不请我们进去?”   东方不败挑眉,陆小凤神色的变换表露出他知道自己的事,只是他非此世之人……显然陆小凤是从别人口中听过他的名字。   陆小凤回神,摸着两撇胡子苦笑。他本是出去买些食材加餐,但如今这个情况显然不是去买食材的时候。   他微微侧身,将两人迎了进去。   *   “没有鱼了?”   白玉堂捏着筷子,问。   “别问我。”晏良言简意赅,隐晦地提醒他,“陆小凤的那条还没吃。”   展昭和白玉堂一同看向了陆小凤盘中的那条鱼。   花满楼慢条斯理地夹鱼,佯装不曾听见两人的对话。   “算了,不能趁他离开欺负他。”   白玉堂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手。   展昭略带遗憾地放下了筷子,晏良意识到这点后乐不可支,展昭向来冷静自持,他第一次见对方明显地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你若是还想吃,今天下午我还能做。”晏良对展昭如是说,他话音落下,展昭面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但紧跟着便是花姑娘的一声轻哼。   展昭:“……”   晏良:“……”   虽然这样的设定又狗血又微妙,但王怜花似乎十分钟爱,晏良凭着两人之间的默契精准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思,非常上道,温和又无奈地对花姑娘道:“你莫要误会……我早就说过,我和他们都是朋友。”   花姑娘抿着唇不说话,晏良苦笑道:“多年不见,花姑娘你似乎愈发不信任我了,明明以前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信。”   “在你音信全无之后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么?”花姑娘冷冷道,“你压根不在意我,在你眼里我怕是比不上一条鱼。”   ……为什么和鱼做比较??   晏良万般深情地道:“你在我眼里怎么会比不上鱼呢?鱼在我手中是用来烤的,可你我只想好好护着,你看,你的鱼也是最大的。”   花姑娘眼中泛起泪光,她道:“可你宁愿和他们坐在一块也不愿坐在我身边。”   「他们」默默地吃鱼,没有参与到两人对话之中的意向。   晏良接的很快:“我怕你不喜欢我坐在你身边。”   “谁说我不想——”花姑娘气急,然而话说了一半又蓦地住口,面上浮起一层薄红,羞恼地瞪了眼晏良,贝齿轻咬朱唇,可谓是美人如玉。   陆小凤在院子外恰巧听到了晏良与花姑娘的对话,暗叫不妙,但更多的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好奇,他想着,便忍不住回头看了东方不败一眼。   东方不败收到了来自陆小凤的一言难尽的眼神,稍稍起了些兴致,大步绕过宫九与陆小凤,踏入了院子之中。   花姑娘正对着院口,骤然间院外闪入一道红影,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位故人。   两人的视线对上了一瞬,东方不败认出那黄衣姑娘正是当初王怜花扮成的“雨泽姑娘”。   他将视线移向背对着他的灰衣年轻人,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众人只听见花姑娘与晏良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了下来,抬首看向黄衣姑娘,却见对方面上露出了些许茫然不知所措的神色。   “……东方?”   花姑娘喃喃道,似是不敢置信地望着院口的红衣男子。   紧跟在身后的陆小凤心里一紧:果然是同一个人?   作为王怜花剧本里的主人公之一的东方不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与之相比站在东方不败身后的陆小凤与宫九这对不该待在一块的组合就显得不那么吸引人了。   晏良转身,对上了东方不败的视线。   “……晏良?”   东方不败微微挑眉。   晏良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是我。”   凭借之前三人同行的经验,东方不败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俩货在对戏。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和她。”东方不败缓步而行,笑得意味深长,“真叫我意外。”   晏良笑盈盈地承认,花姑娘却冷冷道:“东方,你来是想做什么?”   “……?”东方不败似乎有点疑惑,“我当然是来见故人的。”   “见谁?”   花姑娘问。   “见你和晏良。”   东方不败实话实说。   晏良眼见着似乎没了自己的戏份便伸手倒了杯茶,茶沿方至唇边,便听见花姑娘道:“我和他?怕是想见的只有他,没有我吧。”   “噗咳咳——”   晏良被呛到,震惊地看向王怜花——这人到底是有多喜欢断袖这个设定啊?   东方不败摸不准王怜花设计的到底是怎样的情节,但结合之前的情况来看,如今晏良与“花姑娘”如今的关系显然十分僵持。   ……不过为何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东方教主,陷入了疑惑之中。   “我们很久不见了,不管是你,还是晏良,我都想见。”东方不败道,“你若是有所不满不如直说。”   晏良插嘴道:“花姑娘怀疑我与你有染。”   东方不败:“……为何会这么想?”   “你凭什么问我?”黄衣姑娘笑容冰冷,“晏良说他不曾招惹你,可你那时又对我说他招惹了你……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话?”   宫九在一旁看戏,闻言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东方不败果断甩锅:“我当初所说之事句句属实,莫非比起我你更信任他么?”   晏良一噎,顶着众人诡异的视线苦笑,努力把剧情圆回来:“东方你这是何意?我可不记得我做过招惹你的事情。”   花姑娘冷笑:“事到如今还想狡辩?东方比你可信多了——我一开始便不该信你的。”   晏良似乎是被两人的不信任逼急了,大声道:“可我心中确实只有花姑娘你一人,你连这也不信吗?”   花姑娘怒道:“数年来音信全无毫无下落!你这让我如何信你?!”   ——吵起来了。   东方不败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的角色定位——想来还是同多年前一般,是【红杏出墙的妻子的情人】的设定,但这回似乎变成了丈夫是红杏出墙的一方……   “花姑娘,你莫要生气。”东方不败道,“晏良无法成为你的依靠,但我会陪着你。”   花姑娘闻言看向东方,眼底泪光盈盈,流露出些许感动之色。   嗬!趁虚而入?   好卑鄙!   一旁看戏吃瓜的众人被惊到了,陆小凤早在三人修罗场时便跑到桌边吃鱼;白玉堂和展昭看着看着,心情颇有些微妙;宫九在一旁紧盯着对峙的三人;花满楼却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浅笑——其实他早就知晓了花姑娘即王怜花。   习武之人能从脚步声中认出来人,王怜花自然不会忽略这点,因而易容成花姑娘后在脚步声上也下了功夫,没有一个人认出他便是王怜花。   但那日花姑娘与晏良独处时,花满楼从院子外经过,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再略微思索后想起那正是有要事离开了姑苏的王怜花的脚步声,借此认出了花姑娘的身份。   他并未多听,在判断出王怜花的身份后便离开了院子外。   花满楼想着王怜花既然是晏良的朋友,两人久别重逢,胡闹一下也不打紧,便没有点破……但如今又加入了一个胡闹的人,倒是让花满楼忍俊不禁。   作者有话要说:  来把晏良、花姑娘和东方的故事梳理一下,免得大家忘了_(:з」∠)_(结合六与七的对话会更狗血)   【晏良最先向花姑娘表明心迹,两人情投意合;东方也喜欢花姑娘,在烟火下向花姑娘表明心意,却被花姑娘告知她已与晏良在一起了;震惊的东方透露出晏良曾经招惹过他的事情,花姑娘心中种下了对晏良怀疑的种子。   晏良不经意间望见花姑娘与东方在烟火下执手的画面,误以为他们情投意合,黯然神伤;那之后换了身体,不再联络花姑娘,只是默默地在心中祝福他们。花姑娘迟迟得不到晏良的消息,对晏良的怀疑与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日俱增。   东方在晏良死后曾想带花姑娘走,花姑娘拒绝了他的邀请,云游四海,希望找到晏良的踪迹,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她遇见了无烟阁。   在得知晏良与无烟阁的纠葛后,花姑娘决定告诉他们晏良的秘密,试图借助无烟阁的力量来找到晏良的下落。   但见到晏良后,她却心软了,临阵倒戈反过来坑了一把穆如风。】   ——以上,就是晏良、花姑娘与东方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问题:故事中晏良是否有招惹东方呢?   ……话说就晏良一个人是真人全名出演诶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于世界问题,王怜花的剧本是都在一个世界,但白玉堂与展昭是另外的世界,这点大家都知道了。)   (好像太长了啊)感谢在2020-05-13 20:58:22~2020-05-14 22:47: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7章 山水有相逢(十一)   晏良此刻有点慌。   他向来洁身自好郎心似铁冷酷无情, 谁料临老晚节不保,惨遭甩锅,背上了负心汉和花心大萝卜的称号。   ……啊,还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这种莫须有的癖好。   他的朋友们在一旁围观, 晏良神色挣扎, 只因花姑娘与东方都坚持【晏良招惹过东方】这件事。   “我……从未招惹过东方你。”晏良艰难地道, “可是有所误会?”   东方不败不说话,他可不知晓晏良是否有招惹过东方, 如今只能神情坚定地站在花姑娘身侧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好好想想,若是真有误会应当直接说出来。”花姑娘注视着面带无措的年轻人, 伸手拉住了东方的手腕, 转身离开了这处院子。   他们与穆如风所在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两人去的方向正是穆如风所在的院子。   晏良心道他想个头,本就是莫须有的事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啊。   一黄一红飘然远去, 就像番茄炒蛋一样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住脑住脑。   晏良抹了把脸, 佯装无事地抬头看向一旁围观的人, 每个人的表情都说不出的微妙。   “别乱想!我不是那样的人!”   晏良义正言辞。   陆小凤点头:“我们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你不追上去吗?”   晏良:“……但她不想见我。”   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晏良机智地转移话题,向一直静悄悄地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太平王世子打招呼:“一别经年,世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你这回倒是身体康健。”   太平王世子给予了听起来并不算友好的回应, 冷冷淡淡,话尾微扬。   晏良一笑而过,但作为曾经见证了晏良的身体状况由虚弱到更虚弱的陆小凤与花满却因这句话想起了晏良当初的情况。   花满楼眉头微皱, 陆小凤却面露苦笑——只从这句话,他便能听出宫九显然早就对晏良的秘密有所察觉,这大约也和宫九自身的秘密有关。   宫九看了白玉堂一眼,又看了看展昭, 若有所思,缓缓道:“你朋友不少。”   晏良颇有几分自得:“谁叫我讨人喜欢,人缘好呢。”   陆小凤:“噗。”   晏良:“……喂。”   白玉堂幸灾乐祸地打小报告:“陆小凤说过你不讨人嫌就算了,怎么可能讨喜。”   陆小凤:“……喂。”   宫九冷眼看着,他来此处不过是为了确认晏良的身份来证明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想并未出错,但眼前的景象却出乎他的意料。   晏良来历不明,两次出现在这江湖之中,用着不同的面容,于常人来说应当是既诡异又不合常理,但晏良的朋友们似乎对这件事并未过多介怀……就宫九来看,晏良与陆小凤的相处模式仍如当年一般。   宫九重生至今,虽有人发现了他的变化,却无一人敢问。他亦没有可以告知的对象。   *   东方与花姑娘汇合之后,似乎将合怼晏良作为了乐趣,总是噎得晏良说不出话来;晏良起初无话可说,甚至还有点小委屈——想当初分明是东方和他怼王怜花,如今东方竟是反水投敌了。   但他脑子转的快,坚持自己从未招惹过东方、对花姑娘一心一意的事实,情深义重,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花姑娘一口咬定晏良有断袖之癖,在把白玉堂拉下水后也把其他人拉下了水。   “——我和他们只是朋友。”   晏良不厌其烦地解释。   “可为何你的朋友皆是些男人?样貌还都不错,莫要再狡辩了!”   花姑娘眼中含着失望。   躺着也中枪的几人沉默,被姑娘家夸奖样貌都不错是件好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无法感到高兴。   “我朋友里也有姑娘啊!比如说花姑娘你!”晏良大声道,“我还有一个叫易遥清的朋友!她也是名女子!”   “——你原来还背着我找女人?”花姑娘似是不可置信,“当初你我便是以朋友相称……!”   ……喂。   花姑娘的性格设定完全变了啊!   晏良再次陷入无言,他甚至怀念起当初那个羞怯柔弱的花姑娘了,如今的这个花姑娘……他应付不来啊。   东方不败坐在一旁悠然饮茶,但就情况而言他显然是站在花姑娘一侧的。   现今穆府里的人更多了。   东方不败来了后自然是不会走的,但让陆小凤和晏良疑惑的是宫九也留了下来。   被问起原因时,宫九道:“怎么说……我同无烟阁有些交情,若是我放任他留在此处任你们折辱,届时唐央来了只怕是会记恨我。”   晏良:“……才不会折辱啊,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吗?”   宫九不置可否。   陆小凤是最心情复杂的那个人,即使是在穆府,宫九也毫不掩饰他对陆小凤那来历不明的厌恶。   抱着不一定会得到答案的心态,陆小凤再次问宫九为何会以那样的态度对待他。   不出意外,陆小凤并没有得到答案,只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眼神。宫九懒得搭理陆小凤,转身离开,晏良站在长廊的尽头懒洋洋地望着这端,两人相向而行,交错时宫九神色莫名地看了晏良一眼——灰衣年轻人神色自若,甚至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陆小凤摸着两撇胡子,十分无奈:“我是真不知何时惹了他。”   晏良站在他身旁揣着手,心中对陆小凤也有那么一点点同情。宫九看不惯陆小凤,显然与他重生的原因有关,指不定宫九便是因陆小凤而死,故而有了重生的机会。   谁也没有资格评断宫九的做法,但就如今的情况来看,陆小凤性命无忧,毕竟宫九有无数机会可以报仇雪恨。   “趁他还要待在这里,不如试着和他打好关系。”晏良提出建议。   “……你当我没试过吗。”陆小凤叹道,“他油盐不进,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似乎厌恶我到极点。”   晏良虽然知道宫九看不惯陆小凤的原因,却不能在未征得宫九同意的情况下将真相告知陆小凤。   但陆小凤是他的朋友,晏良便道:“我知道。”   陆小凤侧首看向晏良。   屋檐下的灰衣年轻人揣着手,姿态懒散,但神情认真。   他道:“宫九和我略有相似之处。”   晏良说到此处便闭口不言,陆小凤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知道,你不说自然有你的理由——左右宫九如今似乎没有杀了我的心思,倒不如听之任之。”   “……”晏良也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早知道你知道我知道,我就不说了。”   “……倒是给我说啊!”   陆小凤低喊。   *   晏良和他的朋友们在姑苏相处愉悦,乐得一批。他、东方和花姑娘之间的爱恨情仇几乎已成了常见的戏码。   花满楼在宫九和东方不败来了五日后便决定回百花楼,他出来多日,对百花楼中的花担心不已,陆小凤则作为护卫是送他回去。   晏良和两人约好把穆如风交回去后他便去百花楼,送别了两人。   花满楼出门前对晏良笑了笑,彼时花姑娘正与东方一唱一和气着晏良,看到花满楼那张笑脸的瞬间,晏良了然:花满楼知道了花姑娘的真面目。   虽然不知道花满楼是何时知晓他们的恶作剧,但晏良表示他很乐意看见王怜花露馅。他在在陆小凤与花满楼离开当晚悄咪咪地告诉了王怜花,当对方因晏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与嘲笑而脸色发黑时,拔腿就跑。   ——随后被藏在拐角的东方不败一脚绊了个踉跄。   晏良气愤道:“你们——狼狈为奸!”   王怜花道:“羊,闭嘴。”   ……因此,晏良莫名其妙多了个羊的称呼。   展昭、白玉堂、王怜花和东方不败理所当然的留在了此处,宫九和晏良谈不上朋友,但在穆府待的也相当自在。   除了展昭和晏良脾气好,其余三个人都和宫九不大对付。   毕竟都是各自世界中数一数二的江湖大佬……能和平相处才怪。   穆府并不算大,晏良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总是会和几人猜拳赢了后兴高采烈地拿着算命幡往外跑,在近处热闹的街道上逛了一圈后提着东西回来。   白玉堂神色古怪:“你……还真是悠闲。”   晏良笑嘻嘻地当作夸奖应下。   他们的来处不同,系统和它背后的公司不大靠谱,据说时空通道还没修好,故而他们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展昭与白玉堂心系大宋,却又不能否认他们为能与晏良、与故友相处更长的时间而开心。   王怜花和东方不败则是无所事事,对何时能回去也并未太过在意,照样演着苦情剧来怼晏良。   晏良风雨不动安如山,最后甚至自暴自弃地决定将花姑娘让给东方了,也不再反驳,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这让不搞事就不闲事大的王怜花顿觉无趣,展昭和白玉堂已经习惯了,宫九又不搭理人——他实在是没人可以玩了。   但宫九偶然突发兴致时告知他们的消息让王怜花再次重新燃起了兴趣。   唐央还在路上,但有另外的人也正在朝姑苏而来,且不日后便会到达姑苏。   “……叶城主救下的一个叫方应看的人,在万梅山庄带了一名叫庞昱少年往姑苏来了。”   宫九说这话时,打量着面前几人的神色,尤其注意了晏良的表情。   展昭与白玉堂听见了庞昱的名字,神色中显露几分忧虑;而晏良听见了方应看和庞昱的名字后神色变化不大,只是微微一愣。   ……诶。   晏良伸手捂住了脸。   虽然能见到朋友们很高兴……但这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狼狈为奸,狼和狈偷的是羊,所以被欺负的晏良就是羊了_(:з」∠)_感谢在2020-05-14 22:47:13~2020-05-17 23:16: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滟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然未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山水有相逢(十二)   比起整日在面上摆着天真无邪的笑脸做面子工程的方应看, 庞昱更适合天真无邪这个词。   庞太师老来得子,对庞昱多了几分溺爱。他本人狡黠如狐,庞昱却被养成了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性子。自陈州案后,庞昱成长了许多, 但对上城府深沉的方应看, 仍是不够看, 被套出来许多话。   方应看曾查过仁宗时期的事情,陈州案, 襄阳王谋反案,庞昱作为被诬陷的一员出现在其中, 白玉堂与展昭则是作为包公的得力干将出现, 晏良的痕迹丝毫也无。   庞昱只当方应看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对方又友善可亲,两者加成, 相处几日后庞昱便没了顾忌, 甚至还觉得方应看是个好人。   在这点上, 方应看不得不承认庞昱和庞瑾过于相似了。   都是……有点憨。   就算庞昱有点憨, 但他也憨得值得。   毕竟不是谁都能让神通侯方应看纡尊降贵为他架马车的。   庞昱和晏良同行之后勉强有了点生活常识,但驾车这种活计却还是做不来;当两人上路后不久,庞昱自告奋勇地驾车却险些翻进沟中后, 方应看便打定主意不让这笨手笨脚的小侯爷驾车了。   马车驶过山山水水,在一个雨天到达了姑苏。   庞昱跳下马车,抬头后看见了面前的客栈, 方应看对他道:“今日天气不好,暂且在这里歇下,明日再去城中打听那叫晏良的人在何处。”   庞昱被方应看一路照顾着来,对他信赖有加, 因而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踮着脚跨过水洼蹦进屋中。小二牵着马将马车带去后面安置,掌柜收了方应看的定金后抱着算盘看两人上了二楼。   掌柜并未漏听方应看提起的名字,这城中确实新来了个叫晏良的算命先生,他家里的妻子用五文从那年轻人处得知了不小心弄丢的耳环落在了床底的缝隙之中。   或许他们要找的就是那算命先生……掌柜想了想,若是明日两位客人问起,便说一声吧。   大雨倾盆,天色渐晚,庞昱推窗远望,望见远处接近于黑暗的深灰。   房屋在烟雨朦胧中若隐若现,偶有冰凉的雨丝顺风而来,落在了他脸上。   庞昱垂首,合上了窗户。   第二天,方应看推门而出,庞昱顶着黑眼圈同他问好。   方应看淡定自如,他昨晚听了一晚上隔壁翻来覆去的声响,对庞昱顶着黑眼圈并不感到意外。   “先去问问掌柜。”   “好。”庞昱打着哈欠点头。   掌柜见他二人来问,便说起了晏良的事情。当掌柜说到那年轻人拿着个算命幡算命时,方应看和庞昱同时断定了那人正是他们所认识的晏良。   “晏大师似乎住在城东,那里原来是穆家的宅子,但后来换了主人,两位客官若是想找他不如去那里。”掌柜道,“只是晏大师偶尔会在城中四处走着替人算卦,你们去了不一定能见到他。”   方应看笑道:“无碍,知道他在何处便足够了。”   两人向掌柜道谢后便立刻动身去了穆府,庞昱一路上忐忑不安,又期待又紧张,期待的是也许能见到晏良,紧张的是竟然能见到晏良。   ——还有展护卫与白五爷。   方应看神色自若,他对庞昱只道自己认识晏良,庞昱便只当晏良在遇见自己前和方应看有过交集,但也只是认为他们有过交集而已。   夜雨过后天气晴朗,穆府四周绿树掩映,庞昱深吸一口气,上前叩门。   方应看站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   此处环境自然是比不上神通侯府,但也别有特色。   有人从里拉开门闸,庞昱心中一紧,大门缓缓而开,开门之人……是个不认识的姑娘。   黄衣姑娘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迟疑道:“……这位公子?”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是正对上脸,看清黄衣姑娘的面容后庞昱脸一红,后退数步,在台阶处堪堪停住,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请问此处……是否有一个叫晏良的算命先生?”   黄衣姑娘看了看庞瑾与一旁的方应看,作恍然大悟状:“两位公子莫非是晏郎君的朋友?”   ……晏郎君?   庞瑾心中疑惑晏良与这黄衣姑娘的关系,但还是猛地点头:“正是,不知他是否在家?”   那黄衣姑娘在庞昱点头承认他们是晏良的朋友时表情变得很奇怪,略带委屈,甚至还有了一丝难过。   方应看挑眉。   “两位公子请随我来,晏郎君如今正在后院……”她说到此处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正在和他那些朋友们饮茶赏花呢。”   庞昱听出来她不大开心,却又不知对方为何不开心,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黄衣姑娘意识到自己情绪外露,向两人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我姓花,花悦,不知两位公子的名讳是……?”   庞昱松了一口气,道:“我叫庞昱。”   方应看微微颔首:“在下方应看。”   三人穿过前院,晏良和他的朋友们确实如花姑娘所说,饮茶赏花。   只是……人似乎有点多的样子?   白玉堂与展昭坐在一旁,庞昱一眼便看见了他们。   他二人身旁有一位灰衣年轻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听两人谈话;不远处则坐着一位红衣男子,见到进来的三人后微微抬头,花姑娘加快了步伐,快步走至那红衣男子身侧坐下。   花姑娘对那灰衣年轻人道:“你的朋友来了。”   黄衣姑娘特意加重了“朋友”一词,这让庞昱有点疑惑。   方应看则是略带审视地看向了那侧身对着他们的灰衣年轻人。   那灰衣年轻人听清花姑娘的话语时沉默了一瞬,看了花姑娘一眼,接着扭头看向庞昱和方应看。   展昭早在看见庞昱时便站起身向他走去,眉头微皱,忧心道:“小侯爷是因何来到此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展护卫。”庞昱摸了摸鼻子,被展昭拉着在一旁坐下,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掉进水里,爬出来后就到了万梅山庄。”   “啊,这位是方应看,和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方应看向三人露出了一个笑脸。   晏良把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微微坐直,看着成长了许多的庞昱,眼带笑意。   庞昱当年是十五岁……当年还矮他一头的少年如今已经长高了啊。   晏良欣慰地想。   他又扭头看了眼方应看,这位小侯爷似乎没怎么变,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四目相对。   就算不说,晏良也能肯定对方认出了自己。   花姑娘与东方在一旁看戏,偶尔吃些点心,情意绵绵,只是花姑娘却偶尔会用一种落寞的眼神看向晏良,而注意到花姑娘落寞神情的东方则紧跟着露出落寞的神情。   方应看都看在眼里,虽然不大明白,但不动声色。   晏良为他从屋中搬来椅子,方应看道了声谢,笑容真诚。   他什么也没有说,倒真显得他与晏良仅仅是有过交集罢了。   晏良看他一眼,转过脸又去盯着庞昱,对方正和白玉堂与展昭交代他来此间的原因以及来到此间后的事情,少年一如他记忆之中,除了身量长高了些,面容成熟了些,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庞昱一直能感受到来自于那灰衣年轻人的热切视线,说话的空隙便忍不住扭头看了那人一眼,正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星眸。   他心中一动,又多看了一眼。   白玉堂伸手弹他脑门,道:“不必看了,他就是你想的那人。”   庞昱伸手捂住脑门,看着晏良的眼睛瞬间变亮了。   “……晏良!”   “是我。”被喊出名字的灰衣年轻人笑盈盈地应了一声,挑眉道,“你长大了啊,庞小侯爷。”   庞昱傻兮兮地笑了。   *   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两人,晚饭十分丰盛,待用过晚饭,众人歇息,庞昱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后安然入睡,他隔壁的方应看却迟迟未睡。   更深露重,月色温凉。   窗户被人敲响,方应看起身推开了窗户,晏良揣着手笑吟吟地看着他。   “小侯爷,好久不见。”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当年天子亦是深夜来访,在月下笑着说同样的话。   “……好久不见。”   方应看轻笑一声,却并未将其迎入屋中,撑着窗户看他,问道:“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昔日的太子殿下伸手摸了摸鼻子,无奈地道:“我已经不是太子了,别那么称呼我。”   方应看笑着不说话。   晏良叹了口气:“我自然是来见你的啊,和你谈人生看月亮数星星。”   于是两人翻上了没人的屋顶去谈人生看月亮数星星。   月光皎洁,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说到底,殿下您也只多活了五年而已。”   方应看率先打破了沉寂,缓缓道。   晏良有点纳闷:“……哪有?禅位之后我可是活了十五年啊?”   方应看顿了顿,心道殿下果然忘了这回事。   他自己一人记了多年,可另一人却早已将曾经说过的话遗忘了。   晏良忽然“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当初方应看于禅位前日对晏良道十年之后还要见到活着的他,十年后也确实见到了活着的他,但那之后他也只活了五年。   “我想起来了……”对方歉然道,“但也活得很长啦,我很满足。”   很长么?   方应看笑了笑,不再说这件事,道:“那后院屋子中关的是何人?”   白天方应看又一人去了那家客栈,将马车驶至穆府,从后门驶入,经过了关着穆如风与他那护卫的房间。   能让晏良这般没心没肺的人囚禁起来,那些人显然不一般。   晏良简短地将自己当初在这里和穆如风的事说了说,又交代了他们的计划。方应看听他缓缓道来,不做评断,随后晏良又道他会负责将他们送回去,但如今还不是时候,方应看也不意外,相当自然地接受了。   “我早就知晓殿下您来历不凡,有何好意外的?”   方应看小侯爷微微一笑,声音极轻,转瞬间便被夜风捎走,话语消逝于夜色之中。   晏良看着他,忽然道:“小侯爷如今可是有把我当朋友?”   方应看从未承认过他们是朋友,虽不是朋友,但他过去于朝堂上对晏良一派也多有帮助,故而晏良突发奇想,试图确认对方的看法。   小侯爷却道:“您为君,我为臣,殿下和我之间永远不可能是朋友。”   晏良顿了顿,笑了起来:“但我如今不是君主,你也不是我的臣子。”   “……对我来说,是的。”   方应看也笑了起来。   真是固执啊。   晏良移开了视线,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望向了夜幕上的那轮圆月。   “随你吧。”他道,“但我是把你当朋友的啊。”   “殿下随意。”   方应看道。   作者有话要说: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微妙_(:з」∠)_   各方各面都说不出的微妙   大家晚上好!感谢在2020-05-17 23:16:23~2020-05-18 21:2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囡囡 56瓶;沧海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9章 山水有相逢(十三)   花姑娘又来找茬了。   晏良伤心又无奈, 面前的黄衣姑娘面带羞恼,气鼓鼓地瘪嘴,大声道:“你还说你不喜欢男人!”   “我不喜欢。”晏良苦恼地道,“花姑娘应是知晓的, 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年轻人说起情话坦坦荡荡, 毫不面红, 黄衣姑娘柳眉倒竖,丝毫不为之所动。   “昨夜和那人在房顶上赏月的不是你难不成是我么?!”   “……你看到了?”晏良有点意外, 却没有放在心上,反而伸手握住了花姑娘的一双柔荑, 笑盈盈道, “这些天你总是说我有断袖之癖,花姑娘你是因我而吃醋了吧?”   花姑娘面色不易察觉地一僵,抽了抽手, 没抽出来, 她面前的灰衣年轻人轻声道:“至始至终, 我心中只有你一个。”   “待此间事了, 你我二人离开姑苏,走遍天下山水……”他道,“不知花姑娘可愿意?”   花姑娘怔怔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年轻人的话语真挚诚恳,眼睛明亮如星, 她眨了眨眼,抿唇不语。   院外的几人看见了那番景象,庞昱心中惊讶,悄悄看了眼一旁神色落寞的红衣男子, 心情复杂。   从昨日花姑娘直奔东方而去的样子来看,庞昱以为花姑娘与东方是两情相悦……但似乎并非他想的那样?   东方静立片刻,转身离开,留下庞昱一人不知所措。他又侧首看了看方应看,对方也正好向他看来,两人对上了视线。   方才花姑娘……说的那人应该是指方应看吧?   庞昱心情微妙地想。   白玉堂悄无声息地冒出,拍了拍庞昱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对他道:“有些事,不要深究为好。”   庞昱:……为什么白五爷你看起来好像习惯了??   院内晏良与王怜花在院外的观众离开后相互嫌弃地甩开了手。   “说话就说话,莫要动手动脚。”   王怜花一脸嫌弃。   “还不是为了配合你?”晏良揣着手往椅子上靠,“为了让你不漏馅,我可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啊,如今因你,我晚节不保名声臭得一塌糊涂了。”   “我?”王怜花嗤笑一声,“你自己不也玩得挺开心。”   ……这个确实无法反驳。   晏良望天。   “那叫方应看的是何人?”   王怜花昨夜睡得晚,从窗口望见了屋顶上盘腿而坐的两人,但白日方应看与晏良并未过多交谈,故而他有些疑惑两人的关系。   “他是我一个……不把我当朋友的朋友。”   晏良总结道。   王怜花乐了:“你也会被人嫌弃么?”   晏良懒洋洋道:“他倒没有嫌弃我……我讨人嫌的本事是比不过老王师父你啊。”   “……”王怜花道,“你方才说的那话,便十分讨人嫌了。”   晏良笑得得意洋洋,十分欠揍。   *   由于庞昱求知若渴的眼神太过热切,且方应看也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白玉堂便言简意赅地说了下那三人的故事,言罢庞昱恍然大悟,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东方会是那样的表情。   “……我只在话本子里看见过这样的故事。”   庞昱实话实说,感想真实极了。   方应看也略有些意外——当初晏良在面对各色美人时总是不动如山,永远一副温和笑着的模样,他只当晏良一心一意和那白猫相亲相爱,眼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原来是早已心有所属了么?   此时在众人眼中因望见晏良与花姑娘执手而深受情伤的东方一手一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往他们脚下扔了过去,展昭无奈地抱着剑和白玉堂对视一眼。   被唐央派来看着穆如风的无烟阁杀手在后来也断断续续地试图攻进府中来救他,但府中大佬云集,屡屡失手,总是被狠揍一顿。   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展昭怀疑当日留在姑苏的无烟阁杀手大约早已浑身是伤了,人也用光了,毕竟今日来的两人都是曾经见过的无烟阁杀手。   方应看感兴趣地道:“他们便是无烟阁的杀手?”   展昭颔首:“正是。”   东方不败微微抬头看了方应看一眼,若有所思,道:“这些是昨夜晏良对你说的?”   方应看朝他笑了笑:“是。”   白玉堂将地上昏迷的两个黑衣人打量一番,闻言瞥了眼方应看,思虑片刻后决定先将眼前这二人打发走。   东方不败因为自己一人打败了两个杀手而不愿去干接下来的活,白玉堂便和展昭人手一个黑衣人往外走。   展昭动作和缓地将那黑衣人放在了门外,而白玉堂则是毫不留情地伸手一扔,两人叠在了一起,下面的那人于昏迷中发出一声闷哼。   “……”   展昭看了眼白玉堂。   被看着的那人朝他扬了扬眉,转身进了府中,展昭叹了口气,在檐下朗声道:“诸位还是莫要做无用功了,穆公子与他那护卫平安无事,我们只不过是想见一面唐央罢了,待见到他时自会归还贵阁阁主。”   大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无人回应。   白玉堂从门后探出脑袋,道:“说了也没用,他们不长记性。”   展昭默默地走进院中,合上了门。   他们合上门不久,府外的树林中便蹦出来一个人影,落在檐下后看着两位昏迷不醒的同僚沉默了。   这副情景十分熟悉,曾几何时他也是其中之一。   杀手老兄久违地叹了口气,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犹豫,扛起两人后转瞬间又消失在树林之中。   府内庞昱正欲言又止地试图从东方不败口中套出他与晏良的关系或者故事,但他向来是被套话的那个,套话技巧粗劣不堪,不仅东方不败看不下去,就连在一旁看着的方应看也在心中道庞昱还不如直接问出口来得爽快。   东方不败心中发笑,想到不管是白玉堂展昭还是晏良,他们对待这少年都说不出的亲切,竟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憨到讨喜的人属实罕见。   东方不败便顺着庞昱的意思答了下去,他们三人的故事恶俗又狗血,狗血中透着一丝令人欲罢不能的奇妙魅力,起码庞昱是长了见识。   方应看也觉得自己长了见识。   白玉堂与展昭回到原地,便见那三人各自搬了凳子围坐在一块,而庞昱与方应看聚精会神地听东方不败讲故事。   两人:“……”   白玉堂大步上前,先是弹了庞昱的脑门,又瞪了眼东方不败——他实在是搞不懂东方不败为何如此乐于将自己的故事说出口……那分明是些伤心事吧?   东方不败淡定自若,朝他勾唇一笑,白玉堂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方应看。   对方衣着随便,却自有一身清贵气,不似普通人。   庞昱揉着脑门苦兮兮地站了起来,他虽然憨,但有眼睛,看出白玉堂有事要问方应看,便相当殷勤地给白五爷让了座。   白五爷看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同方应看四目相对。   白玉堂对方应看的身份亦是多有疑虑——只因庞昱只道方应看与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可他与展昭一眼便看出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来路不凡,而他们在江湖上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先前听到晏良曾半夜找他谈过话,白玉堂相信晏良,因而也相信方应看,此时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真与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自然。”方应看笑容真诚。   白玉堂微微皱眉,道:“可我没听过你的名号。”   方应看挑眉:“看来殿下并没有告诉你们他的经历啊。”   哈?   殿下?   庞昱瞪大眼,傻了。   晏良他他他他他什么时候成殿下了????   展昭手一抖,抱紧了剑;白玉堂不动声色地坐直了一些,眼睛紧盯着语出惊人的方应看;东方不败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几个。   众人神色不一,方应看迎着几人的视线依然笑得天真,他道:“在下确实与三位来自同一个地方,只不过是一百年之后的大宋,天子并非赵祯,而是赵楷。”   展昭抓住了重点:“你为何称呼晏良为殿下?”   方应看抱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情,十分轻快地道:“他曾是太子赵桓,当过十年的皇帝,后禅位给了他弟弟赵楷。”   庞昱脑袋当机了。   白玉堂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又是何人?”   方应看笑了笑:“在下乃神通侯,与晏良有过君臣之谊,也与庞小侯爷有些因缘。”   庞昱听到了自己的称呼,眨了眨眼,呆呆地看向方应看。   “当初官家赐给在下的神通侯府,似乎是当年的庞府。”方应看朝他粲然一笑,“在下与晏良初见亦是在侯府门外。”   ……信息量太大了。   庞昱忍不住道:“你为何不早点说?”   方应看面不改色道:“此事稀奇古怪,我怕说出来后你不信,便想着见到了晏良让他亲口告诉你们。”   他顿了顿,叹道:“但我没想到他竟然未将这些事告诉白五爷与展护卫……当年他得知你们已不在人世时可是很难过啊。”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   当初,他们也很难过啊。   庞昱忍不住想。   作者有话要说:  勉勉强强赶上_(:з」∠)_感谢在2020-05-18 21:20:46~2020-05-19 23:5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朋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0章 山水有相逢(十四)   白玉堂突闻此言先是怔了一怔, 待反应过来后心中一突,当即便要去找晏良问清;展昭下意识地伸手,又收回来,沉默地看着白玉堂大步离开。   白衣侠客走了不远, 便撞上另一个白衣人, 神色冷淡的太平王世子后退两步, 打量了一下面前明显神色不愉的青年,又将视线移向了院中站着的几个人。   展昭、东方不败……还有另外两个未见过的人。   白玉堂绕过宫九大步往外走, 宫九侧首看了眼他去的方向,转过脸又看向院内的几人。   “你们……在做什么?”   东方不败纵然震惊于晏良竟然当过皇帝, 但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很乐于为曾经捎他一程的宫九答疑解惑,道:“他要去找晏良。”   展昭在一旁微微颔首。   宫九将视线移向了方应看,对方笑意悠然, 而他身侧的庞昱则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晏良与他的情人出去钓鱼了。”宫九慢条斯理地道, “我来时正撞见他们往外走。”   方应看闻言一怔, 复又恢复平常神色, 并感到些许的遗憾;东方不败亦感到遗憾,遗憾于不能立即看到晏良被质问时的反应。   他二人对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方应看疑惑于为何东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这人之前分明是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去原地找晏良不得的白玉堂又拐了回来, 周身冷气更甚,气势汹汹,庞昱看他时不时地握刀柄, 心惊胆战,觉得对方若是见到了晏良保不准会一刀砍上去。   他从宫九口中得知晏良出去钓鱼,忙追问他们去了何处,宫九冷淡地表示他二人并没有说, 只是相当开心地往外跑了。   白玉堂和晏良也出去钓过鱼,去了不止一处钓鱼的地方,这下连猜也猜不到晏良和花姑娘会去哪一处。   展昭看他又气又急,便出言安抚,白玉堂气归气,但很快便在展昭的话语中冷静下来。   “——待他回来,定要同他打一场!”   白玉堂咬牙切齿地立誓,展昭无奈苦笑,庞昱同样想知道为何晏良什么也不说,他在百年之后,又看到了什么。   宫九看了他三人一眼,又看向一旁神色自若的方应看,问道:“你便是方应看?”   方应看毫不意外,笑道:“正是在下。”   东方不败在椅子上坐下,悠悠道:“没想到这小小的地方竟有三位皇亲国戚……”   庞昱眨眨眼,顺着东方不败的视线看向那位白衣人——昨日他们来时对方并不在穆府之中,但晏良对他提起过有一个太平王世子……   东方不败对庞昱一笑,介绍道:“这位是太平王世子,宫九。”   他紧接着又向宫九介绍了方应看与庞昱,道:“神通侯方应看与安乐侯庞昱。”   方应看适时地向他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脸,尽管他年纪不小了,但驻颜有术,笑起来时仍显得很年轻。   宫九:“……”   那人的朋友还真是……种类繁多。   ————   在那之前的时间,宫九遇见了晏良。   虽然穆府有宫九的房间,但他并不在穆府中长住,一是嫌弃晏良和他的朋友们,二是他到底是有大事业的人,江湖上的重要消息都会从姑苏中的据点中传至他手中。   他收到了有关玉罗刹的消息——西方魔教教主三年前为了测试手下人的忠心,借诈死测出了不同人的心思,彼时倒霉又容易惹麻烦的陆小凤再次被卷入其中,宫九稍稍推波助澜,而结局是陆小凤毫发无损、假的魔教少主身死、魔教隐患被除。   如今西方魔教没了明面上的少主……但据宫九所查,西门吹雪显然才是真的魔教少主。   但西门吹雪痴迷剑道,玉罗刹似乎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孙子身上,屡屡往万梅山庄跑。   西门和风欲拜叶孤城为师,西门吹雪也答应了,故而叶孤城这些时日一直在万梅山庄中住着,不久前才向西门吹雪道别,带着西门和风出了门。   宫九心里念着这些事,在穆府后门遇见了抱着钓竿与木桶的晏良与王怜花。   王怜花对着宫九也懒得演了,漫不经心地点头便算做了打招呼。   “世子可要同我们一起去钓鱼?”   晏良兴致勃勃地邀请他。   宫九毫不留情地拒绝,又看了眼王怜花,道:“你们是要抛下东方?”   花姑娘道:“难不成你心疼他?”   宫九冷冷道:“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有多水性杨花,前些日子还同东方互诉衷肠,今日便与晏良夫唱妇随,我倒是头一回见你这样的人。”   黄衣姑娘哼了一声,道:“莫非你吃醋了?吃谁的醋?”   晏良怀疑王怜花今日是和吃醋过不去了。   宫九对她的疑问回以冷笑,连反击也懒得反击,与花姑娘擦肩而过,进了穆府。   晏良在一旁幸灾乐祸:“人家不理你。”   王怜花瞪他一眼,提着木桶便往外走,道:“我抽出时间陪你去钓鱼,你便是这么感谢我的?”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又不是非你不可。”   晏良双手转着钓竿跟在他身后,一边转一边说,王怜花毫不怀疑这人若是不注意定会将钓竿甩到他身上。   “你何时喜欢上了钓鱼?”王怜花问,“我若记的没错,你只负责烤,不擅长钓。”   晏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以前为了打发时间,和一个朋友去钓鱼,后来就喜欢上了。”   那朋友当然是庞瑾,后来晏良当了皇帝,庞瑾又不在汴梁城,他忙里偷闲,便和闲的没事的朋友去钓鱼,偶尔是王小石白愁飞,偶尔也会是苏梦枕狄飞惊或者顾惜朝,方应看偶尔也会来。彼时大雪在一旁玩水,晏良盘腿坐在河边,手握钓竿,昏昏欲睡,那样闲适的时光……不管何时回忆起来,都令人感到温馨。   王怜花回首看了眼身后笑意悠然的年轻人,发现不管面容如何改换,对方真心笑起来时的笑容仍然一如既往,能让人一眼认出他便是晏良的笑容。   两人路上又碰见了偷袭的无烟阁杀手,速战速决后他们欢欢喜喜地到了河边,用一个半时辰的时间钓了四条鱼,不多不少刚刚好。   但有一点很重要。   那四条鱼都是晏良钓上来的。   王怜花握着钓竿握了一个半时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这么久竟连一条鱼也未钓到,这点不敢置信在看到一旁幸灾乐祸地偷笑的晏良后化作冷酷。他   他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了上去,晏良笑得不能自已,闪身躲开后撞到木桶,又踩上了河岸边的青苔,脚下一滑,连人带木桶一块摔下河去,“噗通”两声接连响起,激起两朵水花。   晏良扑腾两下,捞住木桶后捂着桶口狼狈地爬上了岸,王怜花居高临下,笑得张扬畅快,丝毫不负损友之名,完全没有上前相助的想法。   “……只剩下两条了。”   晏良爬上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木桶里的鱼,遗憾地发现经过方才那件事跑了两条。   “算了,先回去吧。”晏良甩了甩湿哒哒的袖子,注意到王怜花一脸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   灰衣年轻人的眼睛亮了起来,王怜花顿觉不妙,紧接着预感被证实,晏良挥起袖子,水滴争先恐后地向王怜花袭去。   “住手……!”王怜花伸袖遮脸,大声制止,“你已经不小了吧!”   两人都有些狼狈地回到了穆府。   晏良并无内力,以至想靠内力烘干衣裳也行不通,便只想着回到了穆府换件衣裳。   他二人开开心心地回了穆府,这回走的是正门,推门而入后便撞上了白玉堂隐隐含着怒意的眼睛,晏良有点纳闷,试探性地举起了手中的木桶:“我和花姑娘钓了鱼,今晚……吃烤鱼吧?”   白玉堂在看清他的模样后便将怒气按捺下来,只是道:“你先去换身衣裳,我有事要问你。”   晏良罕见地感到惴惴不安,并意识到他如今有点像外出鬼混却被家中的妻子捉住的花心丈夫。   ……他这次是和花心大萝卜这一设定分不开了么?   王怜花接住晏良递过来的木桶,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后,看向了白玉堂,柔声问道:“白公子要问晏郎君何事?保不准我能答的上来呢。”   是的,敬业有原则的王大佬并没有忘记自己如今的人设。   白玉堂只是看了他一眼,隐忍着怒气回答他:“与你无关,即便是你也答不上来。”   王怜花也不恼,若有所思,朝白玉堂微微一笑,转过身便去找了东方不败,并从东方不败口中得知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他心情微妙。   王怜花无法想象晏良当皇帝的模样,对方平易近人,与高高在上的皇帝扯不到关系。   晏良穿过长廊,没有遇见其他人,当他在房间中换了身衣裳后推门而出,门外白玉堂早已好整以暇地坐在庭中的石桌旁,听见推门声后抬头看向晏良,神情严肃又认真。   “白五爷要问什么?”晏良在桌旁坐下,笑着问他,“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玉堂道:“可你没有告诉我你曾当过大宋皇帝的事。”   白衣青年反问:“这也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么?”   “……”   晏良语塞,说不出话来。   方小侯爷啊……不是说好了不能提么。   “是不可说之事?”白玉堂问他。   “是不许说之事。”晏良解释,“并非不可说,我自然也想告诉你们这件事,但不被允许,因而我不能说。”   白玉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既然如此,之后再谈也不必忌讳了吧?”   晏良想了想,点头。   “那便好。”白玉堂放松下来,撑着石桌看他,“若是你有意隐瞒……”   “有意隐瞒……?”晏良小心翼翼。   “我揍你时便不会手下留情。”   白衣青年道。   晏良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有点卡文,感觉这个世界会超过20_(:з」∠   并且变成纯日常了 第151章 山水有相逢(十五)   晏良向展昭与庞昱表达了歉意, 在那之前,展昭带着庞昱和方应看一同上了街,并从方应看口中得知了晏良那些年的事。   “多谢。”   展昭向方应看道谢,他认为晏良不说自然有他的理由, 但作为朋友, 他还是想知道晏良曾经历的那些事, 由方应看说出来的同时也避免了晏良的困扰。   方应看大大方方地接下,和展昭一起看着前面的庞昱, 心里想着的却是晏良得知此事时的反应。   尽管是不许说之事,但不被允许的只有晏良, 方应看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若是晏良得知此事……定然只会无奈地一笑而过, 仍待他如常。   毫不出乎方应看的意料,当他们三人返回穆府时,正在烤鱼的晏良看见三人时拍拍手, 郑重其事地向展昭与庞昱道歉, 白玉堂抱臂在一旁满意的颔首。   晏良并未对方应看提起他们之前的约定, 正如方应看所猜想的那般无奈地笑了笑, 道:“吃鱼吗?”   “……”   一股无力的挫败感油然而生,方应看在心里微微叹气,面上却回以一笑。   “正好我有几年没尝到殿下你的手艺了。”   晏良:“……我如今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 小侯爷不必如此坚持,对我直呼姓名便可。”   方应看从善如流:“那我便叫你晏良罢。”   晏良这下有点小意外,之前的二十多年间他对方应看死缠烂打, 对方仍坚持己见从未喊过他的名字,没想到再见不久竟这么容易就换了称呼。   方应看只是想着今后大抵再无可能相见,不如顺着晏良的心思改换称呼,见晏良闻言后放松的模样又觉得好笑。目送着对方转身回去烤鱼, 方应看在收回视线时撞上了那黄衣姑娘的眼睛,对方同东方不败并肩而坐,两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方应看朝两人一笑,上前在桌旁坐了下来,神色坦然自若。   此时白玉堂正不放心地追问晏良是否还有事瞒着他们,晏良吐槽白玉堂想追问丈夫的情人的正妻,之后笑着摇头:“我怎么会有那么多事瞒着你们啊,没有了——”   他的声音在最后一个字说出时戛然而止。   花姑娘和东方很有默契地看向了语塞的晏良,晏良无言回望。   方应看饶有兴致地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开始看戏。   白玉堂察觉到气氛的微妙之处:“……难不成还有?”   展昭:“……晏兄?”   庞昱:“……晏良???”   庞昱有点慌,他倒不在意晏良是否还有瞒着他们的事情,他在意的是一旁已经开始伸手握刀把的白五爷——   晏良你要不说清白五爷是真的会砍你的啊??!!   晏良比他更慌,看了看斜后侧的花姑娘与东方,又看了看面前手握刀把的白五爷,艰难地做出了选择——他选择把决定权交给斜后侧与他有着狗血又恶俗的交集的两位。   “我确实有瞒着你的事,但与花姑娘和东方有关,他们若是不说,我也不能说。”   晏良情深意切,认认真真地道。   白玉堂索性看向两人,问道:“你们愿意说么?”   花姑娘道:“不愿意。”   东方不败分别看了眼晏良与王怜花,紧接着道:“等花姑娘愿意了,我便说。”   白玉堂转过脸又同晏良对视,晏良无辜回看。   他松了手,道:“算了,不愿说便不愿说。”   晏良小小地感动了一把,白玉堂又紧接着道:“你现在说了我会和你比试,晚说了我还是会和你比试,何时坦白都无所谓了。”   晏良:“……”   展昭和庞昱向晏良投注了同情的视线,斜后侧的两人则幸灾乐祸,只有方应看若有所思地想三人隐瞒的到底会是什么事情,他隐隐有了头绪,但直到晏良烤好了鱼,他也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线索太少,方应看自然想不到花姑娘会是个大男人。   “说起来,世子去了何处?”   晏良想起来宫九。   东方接话道:“他在穆如风那里。”   晏良若有所思,又想到了穆如风,这些天他几乎将那人忘了,算时间唐央不久便要到了。   这边几人聚众吃烤鱼,那边宫九和穆如风联络感情。   当然,在穆如风看来,宫九的到来更似嘲笑。   “唐央很快便会来了。”宫九道,“你苦着脸作甚?”   穆如风咬牙切齿:“与你无关!”   “你便是这么对待盟友的?”   宫九反问。   “……那是我该问的!”穆如风大声道,“你见死不救,有何资格自称为我的盟友?”   一旁穆如风的护卫安静如鸡,他被点了穴道,不能运功,平日里只负责照顾伺候穆如风。   宫九平静道:“晏良不屑于杀你,我这也算不得见死不救。”   穆如风气急,抓起桌上的茶盏便丢了过去,但他手上无力,茶盏在宫九脚下碎开,破碎声刺耳极了。   多年前宫九同此人初见,穆如风演的一手好戏,甚至还谈得上意气风发,如今竟成了只会摔茶盏的废人。   ……世事无常。   宫九垂眸,后退一步出了房间,毫不犹豫地又上了锁,握着钥匙离开了。   房间内爆发出穆如风暴躁的喊声,宫九只当未听见。   虽然对不住唐央这个盟友,但宫九一开始倒也没有多喜欢穆如风,说着避免晏良折辱穆如风,他也只是想看热闹罢了。   ——————   大约是由于那日掉入水中后没能立即换衣裳的缘故,晏良在当晚便开始发热,第二天更是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没劲。   “啊——都怪你啊。”   花姑娘来探病时众人给他二人留下了相处的空间,晏良毫不留情地甩锅。   “是你笨手笨脚才对。”   王怜花给予了反击。   晏良吸了吸鼻子,不想开口。   “……你这次,身体太虚弱了。”   沉默片刻后,王怜花低声道。   作为曾经见证过晏良逐渐虚弱的样子、也知晓晏良活不长久的人。王怜花仅凭此次便发现了不对劲。   以往晏良不管是淋雨还是玩雪,甚至也有过掉入水中的经历,前期晏良都完好无损健健康康,不似这般仅仅落了水便发热。   晏良想了想,道:“大概是付出的代价吧。”   王怜花垂眸。   “……但能见到你们我还是很高兴的。”   他又道。   王怜花懒洋洋道:“你倒想的通透。”   想的通透的晏良笑了起来,赶他走:“我要休息了,争取明日便养好病,你出去玩吧。”   王怜花也懒得揪他话语中的错处,拍拍手后便起身离开,合上门后不出意外地在门外看见了东方不败。   两人走出院子后才开始对话,王怜花问:“听见了?”   “听见了。”   东方不败爽快地承认了。   王怜花便将他后来和晏良又遇见一次的事情告诉了对方,东方不败听到晏良当了探花时微微扬眉,惊讶之余又觉是在意料之中。   “你瞒我瞒得好苦。”   东方不败叹道。   “这是我与晏郎君的秘密,为何要告诉你?”王怜花一笑。   东方不败:“花姑娘对他用情至深,我原来只是个外人么?”   王怜花:“嗯,外人。”   东方不败轻哼一声,懒得计较他的隐瞒了。   ——————   当晏良病好的差不多时,唐央姗姗来迟,冷酷无情毫不犹豫地领着人踹开了穆府的大门,朱红色涂漆间染上了灰色的脚印。   晏良揣着手在庭院中央对他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此情此景亦与当初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双方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唐央咬牙切齿地盯着晏良看了一会儿,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人正是当年顶着穆江川脸的人,对方脸上的笑容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穆如风呢?”唐央沉声道。   晏良伸手指了指旁边,唐央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穆如风与他那推着轮椅的护卫缓缓出现。   穆如风神色懊恼,那护卫更是低着头不敢和唐央对视。   “……你想要什么?”   唐央缓了缓,问道。   “我希望你应下承诺,今后和我有关的事一概不追究。”晏良笑了笑,“不管是我,还是陆小凤与花满楼,只要曾与我有过交集,你都不能追究。”   一言以蔽之,再延伸,晏良自认自己说的很清楚。   唐央冷笑:“你能活多久?待你死了我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比起穆如风我倒更相信你,毕竟当初我只是写信给了条件,你便答应下来。”   晏良提起往事,唐央瞬间黑了脸。   “看来我要辜负你的信任了。”唐央讽刺一笑,他本不会轻易动怒,可对上晏良,仅仅是看着那张笑脸便止不住的恼怒。   当他见到悄无声息出现的宫九时,更加怒火中烧。   “——宫九!”   唐央喊着他的名字,气得说不出话来。   “何事?”   宫九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地回应。   “……你!”   唐央气归气,也知晓和宫九的合作不能中断,因而只能忍声吞气,瞪了眼晏良后便上前推着穆如风离开了,勉勉强强应下了那个约定。   晏良目送他离开,为事情如此顺遂而感到意外,当他们跨过门槛时,晏良想了想,大声道:“放火烧屋犯法哦。”   唐央扭头又剜了晏良一眼,气冲冲地推着穆如风走了。   这穆府本来是他花钱买下的宅子,可以晏良为首的这些人竟然鸠占鹊巢还毫不脸红。   唐央来的快去的也快,合上门后众人围坐在一块商量之后的去处,除了宫九,其他人都需跟着晏良。   宫九与晏良在一旁对话,他扫了眼院中的几人,又看向晏良,道:“你朋友不少。”   晏良笑了笑:“朋友多不好么?”   “你怕是忘了唐天纵和他的两个哥哥。”宫九紧接着道,“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他。”   晏良认真道:“我不会忘,也没有忘。”   “之后自然有时间与他们相见的。”   宫九看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   “唐天纵如今不常在唐门中,你若是想知道他的消息,大可以来找我。”   晏良惊讶:“你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么?”   宫九道:“他从以前开始,遇见我便会来找我比划,我自然得知道他的下落。”   晏良“哦”了一声,意味深长。   ——看来唐天纵的倔劲多年不见愈演愈烈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凑够七个字_(:з」∠)_感谢在2020-05-21 19:06:49~2020-05-22 19: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泽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山水有相逢(十六)   在到达这个世界之初, 系统交代了任务要求后便很快陷入沉睡,为晏良发布日常任务的是系统助手。今天它终于醒自沉睡中醒来,静静地看着外界不发一言。   晏良懒洋洋地瘫在车厢的软榻上,他们已经从穆府离开, 两辆马车, 前后而行海阔天空, 正往江南百花楼而去。   这么多的世界与时间里,系统从始至终便与他在一起, 它既是晏良的甲方爸爸,也是晏良的第一个朋友, 是他的伙伴。   【你很开心。】   系统轻声说。   【嗯。】晏良回答它, 【我见到了很多朋友。】   系统不说话。   【这些都是你做的吧?】晏良问它,【谢谢,还有、会对你有影响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 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只是会被些麻烦的事缠上……大概需要你和我一起分担了。】   【哦, 那就好。】晏良松了一口气, 心情愉快地回应,【麻烦你啦。】   凭晏良与系统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便能明了彼此的意思。   为了让晏良与朋友相见,系统通过漏洞让其他人来到了这个世界, 晏良很高兴,而系统为此则很满意。   它曾有过数位契约者,但大多数人都无法让它满意或者高兴。那些人要么毁了合同, 要么选择了其他的系统。   晏良不挑不闹,脾气好,性格有趣,它偶尔自沉睡中醒来后看到晏良的举动, 会感到高兴。   这么多契约者里,只有晏良一人让系统感到满意。   为此它愿意给予晏良一点奖励,作为让它安安心心睡觉的谢礼。   *   一行人上路不急不缓,庞昱时隔多年再次与晏良同行,高兴不已。当年他们返回汴京城的路上,由于时间紧迫并无多少能玩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相逢,他们终于有了时间来完成当年的约定   晏良和他每到一个城镇便结伴去找些好玩的玩意儿,谁有空便跟着一块去,但晏良和庞昱必定是发起人。   王怜花道:“你已经不小了吧?”   晏良义正言辞:“在下是永远的二十二岁。”   就算二十二岁也早已过弱冠之年了……晏良说起来那些时仍像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但这样也不错,王怜花只揶揄了几句便放人不管,偶尔闲的没事了也跟着一同耍耍。   花姑娘迟迟不掉马,庞昱在花姑娘跟着时便显得有些拘谨,悄悄拉着晏良说让他好好哄哄花姑娘,晏良玩心大起,让他说说该怎么哄,少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晏良低头笑得不行。   几个人中多多少少也看出来花姑娘和晏良、东方不败之间的关系不大对劲,但硬是没想到王怜花身上,方应看更是不知晓王怜花的名字,故而几人对花姑娘的身份只是抱有疑心。   晏良估摸着掉马这事拖的时间愈长,挨的打就愈狠,私下里偷偷摸摸地找王怜花和东方不败商量。   花姑娘坚持己见,只道自己还没玩够;当晏良说起怕挨打时她更是理直气壮地说挨打就挨打,反正白玉堂也舍不得下狠手。   “但我还是会挨打啊!”晏良瞪大了眼,难过又委屈,“你不爱我了吗?!”   “我爱他,从未爱过你。”   花姑娘和东方不败并肩而立,红衣配黄裳,番茄炒蛋组合在阳光下油光发亮,端的是天作之合。   东方不败抬起胳膊搭上花姑娘的肩,对着晏良笑得得意洋洋,一副备胎翻身的张扬模样。   花心大萝卜惨遭翻车,头顶帽子绿得油光发亮,晏良简直想给两个戏精献上膝盖,不愧是大佬,演技方面亦是一绝!   他气冲冲地走了,第二天看也不看那两人一眼,拉着方应看到了庞昱和白展二人的马车上。   白玉堂:“……你们又怎么了?”   这个“又”字非常有神韵,晏良躺尸咸鱼状,悲痛道:“花姑娘说不爱我,只爱东方。”   “……消停会儿吧。”白玉堂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   晏良对答如流。   方应看笑出了声,展昭无奈地笑了笑,庞昱一头雾水。   白玉堂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她到底是什么身份?难不成真和你有过一段情?”   “有过。”晏良百无聊赖,“他不说我也不能说,但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爱玩了点儿。”   只是爱玩了点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白玉堂等人便暂且搁置不想,庞昱见他们谈完,从小几下搬出棋盘,兴致勃勃地邀晏良一同对弈。   晏良撸起袖子坐直,摆出了严肃的神情,道:“我不会手下留情。”   庞昱认真地回他:“放马过来吧!”   几人吵吵闹闹地往江南行,江南百花楼却迎来两位意外之客。   叶孤城带着西门和风到达江南,得知陆小凤最近在百花楼,便登门拜访,同陆小凤打了声招呼。   陆小凤数月前才见过西门和风,小家伙不认生,当时便喊得一口脆生生的小凤叔叔,看见陆小凤时便撒丫子跑了过去抱着他的大腿不松手,又喊:“小凤叔叔!!”   他喊完了又歪头去看花满楼,西门和风只听过花满楼的名字,只因花满楼从不进万梅山庄,但他倒是收到过来自于花满楼的礼物。确认了花满楼的身份后,他紧接着又喊了一声“花叔叔”。   花满楼笑着点头,温和道:“你好啊,和风。”   叶孤城将自己和西门和风待在一块儿的原因简短地向两人解释了一下,陆小凤有点意外于西门吹雪做出的决定,但细想之后又觉得情有可原——毕竟是西门和风自己主动要求拜师叶孤城,而叶孤城也答应了。   晏良曾对陆花二人说过他最初遇见的人是叶孤城,但并未向叶孤城表明身份,此次叶孤城来江南与他们相见,陆小凤便试探性地问起了晏良的事。   “你见过那叫晏良的人?”叶孤城听他提起晏良,反问。   “见过。”陆小凤承认道,“叶城主是否觉得他很熟悉?”   “……确实。”   白衣人缓缓开口,眼睛紧盯着陆小凤,不大明白对方为何会如此发问。   「晏良」早已死去,觉得熟悉也只能是觉得熟悉罢了,死者不可复生,问这样的问题又有何意义?   陆小凤却道:“我若说那人便是晏良呢?”   叶孤城的冰山脸上出现裂痕,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陆小凤,试图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陆小凤十分认真,且花满楼也并未出言否认。   “你见到的晏良便他本人。”陆小凤坦言。   花满楼微微颔首,肯定了陆小凤的说法。   “……”   叶孤城陷入沉默。   他即使想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小凤不会骗人,花满楼更不会骗人。   ……但此事……太过惊世骇俗。   良久,他才道:“想来也是,毕竟领头喊我‘叶飞仙’的只有他一个了。”   陆小凤:“……”   他忍不住摸摸两撇胡子,几乎要无奈长叹了。   晏良啊晏良……你可没说你把旧称翻出来喊了。   花满楼愣了一愣,唇角微勾;西门和风眨了眨眼睛,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开口道:“晏良是叔叔和师父的朋友吗?”   “是啊。”   花满楼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   “那庞昱也是晏良的朋友,你们认识庞昱吗?”西门和风兴奋道。   陆小凤:“……庞昱?”   西门和风道:“之前与飞仙师父一起来的大哥哥和庞昱都是晏良的朋友,他们一起去姑苏找一个叫晏良的人。”   ……飞仙师父?   叶孤城不计较徒弟的新称呼,只是对着陆小凤颔首,陆小凤看了看他,又开始摸两撇胡子:“看来他们都是晏良的朋友。”   他紧接着便将白玉堂与展昭的来历说给了叶孤城,叶孤城同他二人见过一面,之前已有了晏良的先例,如今再听这事便不怎么意外。   ……若说感到意外,他更意外的是为何自己能如此简单的接受了事实。   当晚叶孤城与西门和风去了城中的客栈,与百花楼一街之隔,叶孤城想让西门和风多经历些事,又与陆小凤重逢,便预备在此处多留几日。   每日教西门和风挥剑,再同陆小凤和花满楼饮茶赏花,叶孤城发现在外面多走走似乎也不差。   *   晏良一动身就管不住手,除了系统发布的任务的原因,还有一颗正直的心的缘故,他行侠仗义的次数一多,名字并又一次在江湖上传开。   此前他从白云城出发往苏州,在苏州遇见白玉堂后与他同往姑苏而去,路上曾留下痕迹,但到了姑苏后又在姑苏开始咸鱼日子,热度渐消,如今又因为活动传开了。   他那根棍子太显眼,见过的人忘不了,再加上曾透露过名字,晏良一出手,便有人知晓他是晏良。   在山中挖草药挖了三个月的唐天纵下山没几日便在茶棚中听见了晏良的名字。   他一时之间心绪万千,想起了那位英年早逝的朋友。   大概是哪个同名的后起之秀吧。   唐天纵听着茶棚下的讨论内容,心不在焉地想。   他当初以为……晏良即使身体虚弱,但有他的药,还是能多活上几年的。   结果还真应了宫九那家伙的话……晏良很快就逝世了。   晏良是他初入江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尽管整日懒洋洋的不着调,但晏良坦率又真诚,相处起来愉快极了。   ……所以过了这么多年,唐天纵想起来晏良,仍然会感到难过。   孤身一人坐在茶棚中的年轻人垂首,轻轻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番茄   花姑娘:炒蛋   晏良:花心大萝卜   #番茄炒蛋给花心大萝卜戴绿帽#   大家更喜欢怎么吃呢?(狗头)   果然番茄炒蛋是王道吧_(:з」∠)_ 第153章 山水有相逢(十七)   炎热的夏天, 街道上人影寥寥,蝉鸣声不断。   西门和风趴在窗边,望见了远处晃悠悠驶来的两辆马车。   马车在百花楼门前停下,钻出来几个人。   西门和风一眼便看见了从第二辆马车中钻出来的庞昱, 兴奋地站直了身子, 希望对方能一眼看见自己。   但率先抬头的却是与庞昱前后下车的灰衣人。   那人仰头看见了西门和风, 微眯着眼,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花满楼对他们的到来很惊喜, 也提前从叶孤城和西门和风口中得知了方应看与庞昱的存在,温和地为他们斟了茶。   庞昱一想到花满楼这般出色的人竟然是个瞎子, 对他敬佩不已, 乖乖顺顺地向花满楼道谢问好;方应看笑着道谢,为他惋惜。   当花满楼发现王怜花仍是花姑娘时,他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微微侧首“看向”了晏良;晏良摸着鼻子望天——他自己也没想到王怜花能坚持演这么久, 简直是故意同他对着干。   晏良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在这里活个十来年, 便套尽全部身家在百花楼斜对面置办了一套小楼。   他如今真是两手空空如也, 晏良便又开始算命挣钱,陆小凤看了嘴角直抽,问:“你难不成一直在算命?”   晏良点头承认, 一副自豪又骄傲的模样:“对。”   陆小凤:“……”   他想了想,一个算命的神棍拿着一个叫神棍的武器……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百花楼附近的人还对当年的晏良隐隐有些印象,如今见到了同名同姓还同算卦的人便好奇地凑上了围了几日。但毕竟过了很久, 当年的小孩子对晏良的记忆已然模糊,而大人则是从未将两人联系在一块,无非感叹几句世事无常物是人非。   晏良见到了当年曾缠着他的小孩子,他们已长成了小大人, 而他对他们也只是隐隐有些印象——五年内能忘记的事情有很多,更别提晏良离开此间的时间远远大于五年。   被人遗忘无可厚非,遗忘别人也无可厚非。   叶孤城与西门和风仍待在江南,西门和风与庞昱短别重逢,每日练完剑后兴高采烈地缠着他;而叶孤城闲时则会坐在百花楼二楼打发时间。   当他望见晏良同当地的居民——其中有少年人亦有大人——晏良笑盈盈地同他们打完招呼后露出了略显寂寥的神色时,叶孤城心中一动,隐隐约约明白了当初晏良为何不向他表明身份的原因。   “死了就是死了,当他人已经开始遗忘的时候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这未免太狡猾了。”晏良被叶孤城问起时,神色坦然地说出了自己一开始的想法。   晏良最初并没有表明身份的想法,名字还是晏良,但他不会承认自己便是当初的那个人。   “可你的举止依旧显露了痕迹。”叶孤城陈述了一个事实,“并且在离开前喊我为「叶飞仙」。”   白衣人平静地说出戏称的场景过于微妙,晏良的心情也很微妙。   叶孤城又道:“若是不想表明身份,大可以用假名。你若是顶着晏良这个名字,谁都会想到你。”   晏良十指交叉摆在桌上,正色道:“名字是底线,绝不会更改。”   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有着不同的脸,身形姿态亦不尽相同,晏良几乎想不起自己一开始是什么样的面容。   名字是标记,是象征。   但顶着逝去之人的名字,有着与逝去之人相似的举止,说到底也是一种狡猾的行为。   灰衣年轻人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叶孤城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猜出他的心情。   虽然狡猾又自私……但他果然还是希望被发现。   所以才会对叶孤城说出“叶飞仙”这一旧称。   若非王怜花搞事,晏良是不会下定决心向陆小凤他们表明身份,毕竟他们不像王怜花一开始便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   言尽于此,叶孤城明白了晏良的想法,再谈下去似乎也没有意义,因而他道:“白云城欢迎你。”   晏良抬眼看向白衣人,笑了起来:“好。”   ——————   王怜花掉马了。   在晏良一脚把他踹下水,这人在河畔脱下湿哒哒的外衣从里面掏出来一条鱼后。   从树林中冒出来的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狂放不羁的花姑娘,目光在“她”的胸部上停留一瞬,后知后觉地发现了真相。   暑季燥热,晏良约了他们跑到山间纳凉,花姑娘和东方非要在晏良一旁膈应他,晏良气恼之下一脚将她踹下了水。   听见落水声的几人赶至此处,一眼便望见了这样的一副场景:   东方不败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戏模样,晏良拢着袖子脸上带着笑,而花姑娘则是脱下了外裳,提着鱼,满脸懊恼。   众人:“……”   晏良:“……”   “——这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咬牙切齿。   “就你看到的这回事。”王怜花淡定自如,“还记得我么?”   他用回了原来的声音。   白玉堂脸色一黑,反手握住了刀把,晏良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两人在山间乱窜,愈跑愈远。   罪魁祸首王怜花坦坦荡荡地把衣裳拧干,往身上一套,大摇大摆地便要下山。   展昭跟在他身后,中艰难地发问:“这便是你们和晏良隐瞒的事?”   “是。”   “都是假的。”东方不败补充了一句。   庞昱后知后觉:“可晏良他说和你有过一段情?”   方应看原本在前面也不回地走着,闻言回首看了王怜花一眼。   东方不败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怜花道:“他这么说也不错,但应是……四段情才对,加上今次应是五段情。”   花心丈夫糟糠妻,痴情郎配红杏出墙的妻子,探花郎与花魁,痴情汉子与有苦衷的负心女……   东方不败自然听过他们讲后两段故事,知晓了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安排了莫名其妙的角色。   如今听王怜花提起这回事,他便觉得好笑。   庞昱听了心情复杂,脑袋一热,想也不想地道:“你们好闲啊。”   能做出这种事,除了闲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庞昱后背一凉,默默地缩在展昭身后。   花姑娘和这王怜花……完全不像一个人啊。   下了山后陆小凤得知此事,呆住。   他当真以为花姑娘恨极了晏良,甚至还感叹过问世间情为何物云云,没想到都是……假的?   花满楼面不改色,陆小凤为此有点痛心——原来花满楼就一直看着他在那里感叹么?   太过分了!   被白玉堂拿刀追着砍的晏良偷跑回百花楼,呼哧呼哧地趴在桌子上喘气,白玉堂不久后也紧跟着返回,怒气冲冲地指责晏良太不讲道理——他本以为他们瞒着的是些重要的事,是不可说不许说之事……可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这种胡闹之事!   晏良苦兮兮地道歉,其余几人完全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戏,晏良好说歹说才让白五爷消了气。   叶孤城得知花姑娘的真实性别与身份时不动声色地愣了一愣,面色如常,而西门和风则是相当自然地接受了大姐姐变成大叔叔的事情,转而开始喊王怜花为叔叔。   这年龄等级一下大了一辈,王怜花心情微妙。   晏良嘲笑他:“老大不小了还想让人家喊你哥哥吗?”   “可至今我也没见乖侄儿你喊过我叔叔。”   王怜花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   晏良当即便从善如流地改口:“老王叔叔!”   王怜花听他叫了一下午,还是觉得意有所指,道:“乖徒儿,叫声师父。”   “老王师父。”   “……你非要加老王二字么?”   “你也老大不小了,难不成还叫你小王师父?”   “……住口吧你。”   旁观的几人嘴角一抽,只觉得这两个胡乱称呼的家伙不可理喻。   ————   在江南呆了不久,系统便委婉通知,通道快要修好,让晏良与他的朋友们趁早道别。   他们回去的时间是按来的顺序排的。   白玉堂与展昭先来此界,庞昱虽然来的最晚,但他们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因此能够同时离开。   晏良将他们能回去的消息告诉了他的朋友,几人神色莫名,但坦然接受。   庞昱向西门和风说了自己会离开的事情。   小孩茫然不解:“以后也见不到面了吗?”   庞昱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能来到此处与晏良重逢,本就是绝无仅有的奇迹,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不能不走吗?”   西门和风问。   “……不能。”   庞昱的回答很坚定。   即使这里有晏良在,他也不会留下来,只因他的家并不在此处。   白玉堂与展昭都是同样的想法。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能够与旧友重逢、一解遗憾便足够了。   西门和风失望又难过,但庞昱摸着他的头安慰他,他便吸了吸鼻子,沉默地点头,接受了事实。   晏良靠在墙角,无声笑了起来。   他不是有意偷听,只是正想找庞昱出去钓鱼,却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当年被人陷害的安乐侯已经成长了啊。   晏良想到当初在房屋后面见到的狼狈不堪的泥团子,垂首微笑。   对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迟早是要分别的。   庞昱来时,白玉堂与展昭只不过失踪了一个月,但他们却在这边呆了一年。按正常时间来算,再过不久,庞昱便该行及冠礼了。   晏良从系统空间里扒拉来扒拉去,找出一枚玉制平安扣。   玉,音同昱,也算相配。   在最后的相处时间里,晏良和他们闲谈,谈自己当初当了大宋皇帝的事,和庞昱的孙子庞瑾成为朋友的事。   晏良对白玉堂与展昭后来的了解不多,白玉堂与展昭却道了解的太多也不是件好事,知不知晓都无所谓了。   他们于江南一带游玩,泛舟湖上,并绺桥畔,望星河明灭,见山水绵延。   他们度过了一段过去不曾有机会度过的时光。   临别前,晏良将平安扣送给了庞昱。   庞昱接过平安扣时,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将要再次分别的事实。   晏良揉了揉他的头,道:“虽然不能亲自参加你的及冠礼,但礼物还是能送给你的。”   “愿你长乐无忧,平安喜乐。”   晏良于庞昱来说似友似兄,闻言鼻子一酸,抬头盯着晏良,认真道:“你这次,要好好活下去。”   晏良笑了笑,道:“会的。”   白玉堂与展昭在庞昱身后看着晏良,当灰衣年轻人抬眼看向他二人时,展昭温和地微笑,白玉堂笑得张扬,皆如他们初见时那般微笑。   “珍重。”   他道。   山水有相逢,望君多珍重。   “珍重。”   展昭回以同样的话语,白玉堂颔首,在离开前,道了声“再见”。   晏良挥了挥手,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午要肝作业,所以上午搞快了一点www   大家中午好!!感谢在2020-05-23 20:11:07~2020-05-24 12:4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浆 2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4章 山水有相逢(十八)   四个人一同出去, 但回来的晏良一人。   “他们走了?”   王怜花靠着墙,问他。   晏良点头:“走了。”   他们离开后,按顺序紧接着离开的应当是王怜花、东方不败与方应看。   晏良专程花了时间同白玉堂、展昭和庞昱道别,是为一解当年遗憾。彼时他早早离世, 离开的方式过于惨烈且无情, 重逢后一同度过的时光欢乐且珍贵, 晏良心下说不出的宽慰,纵然仍然有些难过, 但更多的是轻松与欢心。   若是因别离而萎靡不振,那便不是他了。   让晏良有些意外的是, 回去待在百花楼的只剩下了几个人, 方应看与东方不败都离开了此地,只剩下王怜花、陆小凤、叶孤城和西门和风同花满楼待在一块儿。   东方不败与方应看两人结伴外出,据说要在周边逛逛, 见一见本来世界中见不到的景象。   “你不和你家东方一起, 不怕他被方小侯爷夺走芳心吗?”   晏良嘴欠, 得知此事便忍不住揶揄他。   “东方对我情深意重, 自然不会三心二意移情于他人……”王怜花早已习惯了晏良胡侃的爱好,当即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 “但你这皇帝当的实在是不称职——有随意调侃臣子的君主么?”   晏良耍赖皮:“我如今不是皇帝,何来不称职之说?但你与东方彼此信任实在是令人羡慕,待他二人回来后我定要将你的话一字不改地复述给东方——”   两人互相伤害的事也不少见了, 王怜花扬眉一笑,道:“彼此彼此,我也会将你的话原样复述给方小侯爷。”   四目相对,杀气腾腾。   他二人的表情认真又严肃, 完全不似开玩笑。   陆小凤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作为围观的代表,他提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你二人可知「闲」为何意?”   晏良无辜回望,王怜花饶有兴致。   陆小凤自问自答:“你们方才的对话,便是「闲」。”   晏良诚恳地回敬:“能在一边看完全程的你,也很闲。”   陆小凤:“……”   这个倒是……无法否认。   王怜花对花满楼颇有好感,又精通医术,乐于钻研顽疾,便特意留下来为其治眼疾,为花满楼针灸开药。   百花楼里整日弥漫着药香,晏良踏进百花楼时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他想起了过去他初至此间与药为伴的日子。   花满楼坐在桌边静静地微笑,恍若旧日重现。   晏良与王怜花互为其师,如今晏良回来,便加入到制药的队伍之中,偶尔闲的没事便互相怼几句,不在场的东方不败与方应看总会突然不经意间地被cue,这让偶尔闲的没事的陆小凤看见并听见后愈发觉得这两人闲得慌。   西门和风见晏良孤身一人返回时露出了难过的神色,趴在叶孤城怀里抹眼泪,叶孤城浑身僵硬地虚抱着他。西门和风聪慧坚定,与同龄的孩子相比更为成熟,叶孤城倒是头一回见他哭。   晏良觉得叶孤城手足无措的模样很有趣,看了一会儿后掏出来一堆小玩意儿很快便哄得西门和风破涕为笑;花满楼递给叶孤城手帕,叶孤城看他一眼,伸手接过为西门和风拭泪。   南海飞仙岛白云城主叶孤城,总是一身白衣一尘不染,给人以冷若冰霜的印象,好似天上仙,山巅雪。   但如今这天仙,微微俯首为小孩拭泪,似乎也自云端落入人间一般。   一旁无所事事看热闹的几人都笑了。   陆小凤毫不掩饰,叶孤城抬眼便看见了他的笑容,再望向四周,几乎没有不笑的人。   晏良拿着拨浪鼓笑得乐不可支,王怜花神情微妙,甚至连花满楼唇畔也噙着一抹笑意。   叶孤城:“……”   他冷静地将西门和风放到地上,让这小徒弟站直,严肃地给予了叮嘱:“以后莫哭了。”   西门和风带着哭腔十分用力地“嗯”了一声。   叶孤城面色有所缓和,便听得西门和风大声道:“我一定向师父你好好学习剑术,打败我爹!”   一旁微笑的陆小凤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   ——西门吹雪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有这么远大的志向了么???   叶孤城手一顿,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有此心便好。”   如今孙秀青与西门吹雪分居,孙秀青曾提出要回峨眉派,这些西门和风都知晓。如今峨眉派有张英风严仁英,虽不复过往恢宏,但在江湖上的地位仍是数一数二。   孙秀青能与西门吹雪成亲生子,自然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刻;但时光流逝,两人志向不同,难免会出现矛盾,平静分开似乎是最好的做法。   但对西门和风来说,他只看到西门吹雪痴迷练剑,冷落母亲。他不想让孙秀青离开,但人微言轻,因而想到了叶孤城——唯一一个打败了西门吹雪的人来做他师父,他定然也能战胜父亲,让父母和好如初。   他的想法十分简单,叶孤城带他离开万梅山庄的第一晚,便从西门和风口中得知了他的想法。   如今显然是因庞昱、因这第一个朋友的离开而被触动心事。   “这也不错。”   他们避开了西门和风,叶孤城向他们解释了西门和风放出此言的原因,晏良听完给出了评价。   “叶城主你会是一个好师父,他也会成为一个好徒弟。”   叶孤城微微颔首:“承你吉言。”   晏良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年飞仙坠落尘间,孤寂冷清,如今回想,难免产生岁月无声之感。   *   叶孤城与西门和风在晏良回来后不久便准备离开,某个秋高气爽的清晨,师徒二人向他们道别后启程出发,马车渐行渐远,在视野中化为黑点。   晏良收回视线,侧首却见花满楼遥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双目无神,唇畔却带笑。   他心中一动,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系统商城有等价交换的商品,可以将使用者的视力换给被使用者,价格奇高,晏良既没有足够的积分去兑换,也不愿去兑换。   若是花满楼,定然不愿意用别人的视力换回他的光明。   晏良一直认为,花满楼是个很奇妙的人。   眼盲心不盲,心怀善意,温文尔雅。   与原随云同为眼盲之人,却比谁都热爱这世间万物。   好在治疗眼疾的药即将完成,离花满楼重见光明的时刻也不远了。   晏良心情愉悦地想。   ——————   江南湖州一带,方应看与东方不败泛舟湖上。初秋气候转凉,但仍有些许热意,湖面碧波微漾,十分清爽。   方应看与东方不败出来半个月,人生地不熟,结伴而行,同看江南一带的风光,路上也算和谐。   他们的想法十分相同——难得经历这样的事,何不多看看?   此间江湖门派繁多,也有与他们各自所处的江湖中名字相同的门派,不禁令人感慨世界之奇妙。   比之西门吹雪叶孤城等人,宫九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若是向人问起,必然会显露些许痕迹,方应看早猜出宫九身份不凡,听了后只觉得有趣——凡是与晏良交好的人,似乎皆非俗人。   东方不败听了他的想法后十分干脆地否认:“宫九提起晏良时,可从未说他二人交好。”   两人所乘的乌篷船在湖中缓缓游荡,东方不败开口时,一艘乌篷船自船畔游过。   方应看瞥了眼那艘乌篷船,道:“若非交好,宫九怎会带着你去姑苏见晏良?”   东方不败道:“自然是因为他觉得有意思。”   方应看道:“寻常人可不会不远万里,只因有意思便带上累赘去见一个人。”   被断定为累赘的东方不败眯了眯眼,道:“你是想说,只有你自己不是与晏良交好的人么。”   方应看讶然道:“何以见得?”   “毕竟你是晏良的一个不把他当朋友的朋友。”   东方不败原样将王怜花对他说过的话复述出来,满是挑衅之意。   “我与他当然不是朋友,君臣有别。”   方应看面不改色。   东方不败轻哼一声,懒得回应,偏头望向一旁来了后就没怎么动过的乌篷船,扬声道:“非礼勿听,偷听非君子之为,你为何不出来让我们见一面?”   方应看看向那微微晃荡的乌篷船。   那乌篷船原先晃晃悠悠地在湖上乱转,但到达他二人所乘的乌篷船后却停了下来,傻子也会发现这船与这船上的人不对劲。   船身微微一晃,有人撑着船板钻出了船舱,带来一阵药香。   那人一身玄衣,嘴唇紧抿,目光惊疑不定,模样看起来不大,与庞昱年纪相仿。   方应看微微挑眉:“兄台为何要偷听我二人的谈话?”   那青年面色一僵,竟有些羞窘,道:“……我并非有意偷听。”   他竟是坦率地承认了偷听一事。   东方不败有点意外。   笑容天真,看起来十分有亲和力的方小侯爷继续发问:“可是我二人的谈话内容有你在意的地方?”   他这样问着,心中却有了计较。   想来不是与晏良就是与宫九有关了罢。   果不其然,这青年不止与晏良有关……还与宫九有关。   “我听你们在说晏良和宫九……我恰好认识同名同姓的人,故而有些在意。”玄衣青年道,重复了之前的解释,“我并非有意偷听。”   这青年正是被宫九的一封似是而非的信引来江南一带的唐天纵。   “在下唐天纵。”他道,“是唐门弟子。”   东方不败顿悟,微微一笑——他从宫九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据宫九所说,是一个脾气暴躁,闲的没事,和晏良是朋友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宫九:深藏功与名。 第155章 山水有相逢(十九)   唐天纵在山间挖草药加上制药用了三个月, 下山后听闻「晏良」的消息,心生感慨,感慨了没几天,收到了宫九的信。   宫九自京城一事后便与唐门开始合作, 唐门作为家族式门派虽然排外, 但对有利于门派的好事不会拒绝, 同宫九的合作勉勉强强还算和谐。   唐门中人对待宫九是疏离又客气,唐天纵是个例, 唐天容虽然也看不惯宫九,但很擅长忍耐。而唐天纵自与宫九初见便不大对付, 后来宫九同唐门接触愈多, 唐天纵便愈发看他不顺眼,借比试之名以泄心头不爽。   一来二去,两人就杠上了, 宫九存心不给唐天纵赢的机会, 用实力碾压对方;而唐天纵想方设法地试图发泄不满, 但往往是又受了一肚子气。   唐天纵倔强又固执, 一身傲气,愈战愈勇,宫九只觉得他实在是烦人——唐天容同样讨厌他, 也不见唐天容追着他打。   唐门三兄弟各有不同,宫九除了觉得唐天仪的古怪菜肴烦人之外,还有唐天纵的犟脾气。   唐天纵收到宫九的信时还有些纳闷, 他们半年没见了,宫九写信给他难不成是特意讨打的?   信的内容似是而非,唐天纵看得一头雾水,并怀疑宫九脑子进了水。怀疑归怀疑, 唐天纵还是照着信中提到的消息到了江南一带,方至湖州,便再次收到了宫九的信。   抱着这次相见不管是下毒还是用暗器一定要让宫九败于他手的想法,唐天纵到达湖畔乘船入湖,却不料听见了让他惊讶的对话。   晏良与宫九,同时出现于两个人的对话之中,这让唐天纵不得不想到他那位逝去的朋友。   ……所以他真不是有意偷听。   唐天纵从不做偷听之事,谁料第一回 偷听,便被人逮住,他又羞又窘,但还是顶着两个人饶有兴致的注视诚恳地承认并道歉。   “你认识晏良?”方应看往船畔挪了挪,盯着唐天纵,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好奇又十分有亲和力。   东方不败没开口,微眯着眼打量这年轻的唐门弟子,青年半蹲在船边,神情因窘迫而显得有些僵硬。   “我有个朋友,他叫晏良。”   青年开口,咽下了后面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   ——他早已逝世,不在人间。   两位大佬看人看得极准,且唐天纵并会掩饰神色,眼中的悲伤一闪而过,他们都看在眼里。   “那你和宫九是什么关系?”   东方不败发问。   唐天纵毫不犹豫:“对头。”   东方不败一乐,宫九谈不上年轻,且武功高深,怎么看也不像会和他这个毛头小子是对头。   显然只是这年轻人单方面看不惯宫九罢了。   方应看和东方不败心照不宣的没有反驳,且唐天纵确实是他这一代人中最为作为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未来必定大有所为。   看着年轻人失落又难过的模样,两人罕见地想到了一块儿——若是让这人去见见晏良,不知会是何种景象?   他俩的想法与宫九相同,都是抱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故而平易近人和谐善良的方小侯爷出言邀请唐天纵一同返程,言辞恳切地道他们也认识一个叫晏良的人,对方和陆小凤与花满楼都是朋友,如今虽在外游玩,但过些时日便会回百花楼——激起了唐天纵的好奇心、并在他答应下来后,三人立时返程。   彼时晏良正和王怜花苦心费力的熬药,制药,为让花满楼重见光明而努力。   陆小凤人脉广,有门路找到他们制药所需的药材,更别提花家得知花满楼的朋友愿意为他们家七童制药治病后更是依靠各种商业上的门路,买来药材提供给他们。   百花楼与晏良的房子中整日药香弥漫,气味不散,甚至连整条街上都带着药的苦涩味。王怜花与晏良整日待在药罐子旁,世上既有药的苦香,也有满当当的烟火气。   晏良皮得很,和王怜花互相挖苦,互相伤害,勉勉强强算得上和谐。   他们收到方应看与东方不败要返回的信时,晏良还有些纳闷,他们出去才没多长时间,怎么就又回来了?   王怜花没有放在心上,漫不经意道:“大约是觉得没得玩了。”   晏良想了想,莫名觉得他们是找到好玩的了。   不管是谁都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陆小凤看晏良和王怜花熬药写药方干得辛苦,特意去街上买了糖葫芦馋他们,双手各提着两串糖葫芦慢悠悠地往晏良的楼中走时,正对上从不远处的街道驶来的马车。   驾车之人是一位黑衣青年,面色紧绷,抿着唇,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此人正是被两位大佬忽悠出来驾车的唐天纵。   陆小凤嘴角一抽,莫名觉得晏良要糟糕了。   唐天纵早已看见了陆小凤,他将马车停在了百花楼前后下车向陆小凤点头致意,他们这些年也略有联系,懒得做那些虚礼,青年直接了当的问道:“晏良何在?”   他身后的马车上方应看与东方不败一个接一个的跳下马车,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陆小凤看了胃疼。   ——晏良的朋友似乎都以坑他为乐?   这样想着,陆小凤毫不犹豫的伸手一指,两串糖葫芦指向了百花楼斜对面的小楼。   “他在那里。”   卖起队友也面不改色心不跳,陆小凤悄悄地和唐天纵身后的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视线 。   唐天纵看了陆小凤一眼,那眼神中隐藏的意味十分深刻,既有“你知道为何不告诉我”的委屈,又有秋后算账的坚定,随后他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那栋小楼之中,只留下陆小凤站在原地苦笑——晏良不愿提,他又能怎么办呢?   方应看天真地微笑,陆小凤横着看还是竖着看,不管怎么看那笑脸中都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而东方不败更为直接,他的笑容明晃晃地摆在脸上,满满的幸灾乐祸与看好戏的意味。   陆小凤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摸胡子,抬起的右手却握着两串糖葫芦,他盯着糖葫芦看了一会儿,将它们递给了方应看与东方不败。   估计晏良也没机会吃了……倒不如给闲的没事的人。   方应看与东方不败伸手接过,陆小凤这下才有机会伸手摸他那两撇和眉毛一样的胡子。   “「四条胡子陆小凤」,没想到你在此间江湖上名气也不小。”   东方不败慢条斯理地道。   “……是四条眉毛。”陆小凤很忧郁地纠正。   这人压根就是故意的。   他可不信东方不败和宫九往姑苏来的途中没听过他的名字,再不济从姑苏往江南而来时总听过吧。   东方不败笑笑,不说话。   唐天纵冲进晏良的楼之前,晏良花满楼与王怜花三人正在各做各的事,一人抄药方,一人分药材,一人则在看药的火候。   这些天花满楼一直有吃药,并隐隐能感到光线的变换,这是个好现象,几人都很高兴。   “晏良——!”   唐天纵的喊声在楼蓦地响起,晏良心一惊手一抖,毛笔在纸张上画出一条长长的墨迹。   不妙。   要玩完了。   晏良盯着纸张上晕染开来的墨迹,沉痛地想。   他放下笔,理了理衣袖,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唐天纵站在大厅中央,他一不开心便会抿唇,晏良望了一眼,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思绪万千。   旧友重逢,本该是高兴愉快的场景,但显然,唐天纵并不高兴,也不愉快。   “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有着陌生面容的年轻人一身灰衣,双手拢在袖中,笑脸却让唐天纵感到熟悉。   如同过去一般,懒洋洋的姿态与笑容。   唐天纵彻底相信了来时那两人对他说的话。   漫长的沉默。   别来无恙你个头。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道:“……别笑,你衣裳染墨了。”   晏良低首,发现确实如唐天纵所说,腰际有着一长串墨迹,已然晕染开来。   啊,没注意。   他再抬头时,笑容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多谢天纵兄提醒。”   唐天纵“哼”了一声。   在外面谈完后过来看好戏的三人站在门外,见到如此平淡的对峙场景后东方不败显得有些失落,陆小凤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没打起来?”   方小侯爷有点惊讶。   陆小凤又忍不住看了方应看一眼。   ——他其实也有点意外,照唐天纵的性子,没追着晏良打确实奇怪。   事实上,唐天纵一开始确实是想逮着这人揍一顿,但见到晏良的笑脸,又莫名地消了气。   之后要补回来。   他如是想。   正向他靠近的晏良莫名后背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_(:з」∠)_   晚上好呀感谢在2020-05-26 19:13:19~2020-05-27 23:4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山水有相逢(完)   唐天纵气的是晏良此前一直不曾向他透露此事, 这人和甚至和宫九见了面,却没想过给他写信,若非宫九闲来无事写信给他,他甚至都不知道晏良已经回来了。   生气归生气, 但唐天纵也从方应看和东方不败口中知晓了晏良确实有所桎梏, 并非有意不对他说, 而陆小凤与花满楼也不知晓。   晏良这人走的悄无声息,来的也悄无声息, 唐天纵纵然气他什么也不说,但见到晏良时, 仍是不由自主地消了气。   方应看和东方不败路上你一言我一语, 将这位年轻的唐门弟子的世界观震得稀碎,复又重组,见到晏良前他已经接受了事实。   这些年来, 唐天纵钻研医术毒术, 谈不上精通但小有所成, 见晏良和王怜花忙于制药, 消了气后便在晏良的楼中住下,跟着一同研制药物,并向两人学到了很多。   唐天纵见到晏良的第一天晚上, 王怜花与晏良就各自向方应看东方不败告状,将之前的那场对话中对方的话原样复述,誓要完成那压根不重要的约定。   被告状的两人从容应对, 陆小凤与花满楼一个看戏一个旁观,而唐天纵懵了。   他甚至还想王怜花分明是个男人,怎的同晏良做出这般……这般争风吃醋之事?   陆小凤见他纳闷又懵逼,恍如见到了当初得知王怜花即花姑娘的自己, 心生同情,便拉过唐天纵悄悄地将这几个闲的没事的人干出来的事说了一通,委屈又慨叹。   唐天纵听他语中满是痛心,虽然对晏良这玩法表示心情微妙,但也没忘了陆小凤知情不报的事情,没好气道:“莫要以为向我解释这些我便不会找你算账了。”   确实有这个想法的陆小凤脸一僵,嘴里犯苦——唐天纵以前是挺好忽悠的,但年岁愈长,愈不好忽悠了。   好在之后唐天纵一心钻研药物,向晏良与王怜花学习,也没空闲的时间去同晏良打一架,陆小凤得以缓了口气。   晏良一如当年,嘴欠又容易瞎扯,闲着没事的时候对唐天纵道:“如今你向我学了很多,不如称呼我一声师父听听?”   王怜花也来了兴致:“晏良是我的徒弟,那你便应当是我的徒孙,叫一声师祖罢。”   “想得美!”唐天纵果断地回应,“你们俩辈分又乱又胡闹,我可不想被卷进去。”   什么师徒、叔侄、情人、夫妻……各种各样的都有。   这些天相处下来,他隐隐约约搞懂了王怜花与晏良的相处模式,互怼、互侃,偶尔甚至会将看好戏的人牵扯进来。   ——连唐天纵自己也被卷进去过数次,他实在是觉得这两人闲得很,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有趣。   花满楼在一旁看着,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他自双目失明以来,有过期待也有过失望,如今已不奢求重见光明,但他的朋友们十分认真,即便不为自己考虑,花满楼也希望他们能成功——毕竟付出了努力,若是失败也过于残忍。   在研制药物的期间,几人短暂休息的时刻,谈到了晏良这栋小楼的名字。   “花满楼的小楼名为百花楼,你不如取个对应的名字?”   陆小凤饶有兴致地提议。   花满楼微微倾身,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百草楼……?”   晏良摸了摸下巴。   众人:“……”   王怜花斜睨他一眼:“别告诉我你当年考中探花时是没动脑子瞎写的。”   花与草确实相对,只是未免太过相似,一听就知道晏良没认真考虑。   被质疑才学的晏良无言地看他一眼,击掌道:“万木楼,如何?”   花满楼默念两遍,笑道:“百花齐放,万木争荣,不错。”   于是晏良那栋小楼的名字便这样定了下来,陆小凤更是屁颠屁颠地跑去找木匠定制了一块牌匾挂在了楼前,比晏良这个主人还要热情。   *   晏良亲口说过他的医术学自于王怜花,方应看得知此事时便想起了得了晏良药方并逐渐身体好转的苏梦枕。   他来此间之前,方同那京城中的几人喝过酒,王小石向晏良学了如何烤鱼,但口味到底是不大一样。   彼时苏梦枕身体健康,面色红润,方应看几乎已想不起对方当年那副病殃殃的模样了。   他私下里找晏良谈话,确认了当年的天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殿下当年所说‘一个再难见到的朋友’,想必那朋友是王怜花了。”   晏良坦然承认:“确实如此,我那时是当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方应看低着头笑了一会儿,转而提起了别的话题:“离我回去还需多久?”   晏良算了算,道:“大概还需两三个月……你急着回去吗?”   “这倒是不急。”   方应看在那头无牵无挂,手底下的人十分忠心,而苏梦枕与狄飞惊看在曾一同喝过酒的份上也会替他照拂一二。   “那不如留在这里过个年,等过完年了再走。”   晏良十分自然地道。   方应看瞥了他一眼,垂眸深思片刻,笑道:“这回可没有当年皇家年宴的美味佳肴了。”   这便算是应下了。   晏良很光棍地道:“不打紧,能吃就行,无须强求。”   房顶上的东方不败望了望天,心道如今才是盛秋,离过年还早,这俩人竟已经谈过年的事了?   屋檐下不再有对话声,秋日暖阳洒在屋顶上,东方不败闭眼小憩,此间没有那些烦心事,他也无需同江湖上的那些傻子勾心斗角,分外闲适。   他在心中考虑了晏良的说法——在此间同故友一同过年节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   花满楼握着手,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近日敷药服药,王怜花为他行针灸之术,花满楼对光线也愈发敏感,纵然并不奢求,在察觉到变化之后他仍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激动。   晏良微微俯身,为他解下蒙着眼睛的绷带,花满楼仍闭着眼,睫羽微颤。   “睁开眼吧。”   晏良温和地道。   花满楼依言,睁开了眼睛。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歪头看他的一位灰衣年轻人,对方神情紧张,但在和他对上视线的瞬间,眼睛闪闪发亮,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晏良。”   花满楼喊出了友人的名字。   ——他时隔多年,重见光明。   花满楼一一辨认着友人的面孔,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他实在是高兴极了,双目灵动而有神,在看够朋友后又俯身去看那些鲜花,垂首去望窗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眺望远方秋日山水。   以往只能通过声音想象的画面陡然出现在眼前,花满楼喜不自胜,而晏良在他身后笑着和每个人都击了掌,其他人神色不显,唐天纵则是露出了几分骄傲的神色,和晏良搂着胳膊在原地转圈。   不管是谁,都为花满楼而高兴。   花家七童重见光明的消息传递给花家人,花老爷子高兴得热泪盈眶,而花满楼在百花楼中修整几日,便准备亲自回去看看他的家人——在他记忆之中,父亲与哥哥们皆是他七岁时的模样,纵然之后用手摸出他们的轮廓,到底是比不上亲眼所见的模样。   花满楼离去后,唐天纵终于回想起当初下的决定,逮着晏良打了一场架,晏良在年轻人的要求下没有放水,最后两人一齐躺在地上气喘吁吁。   唐天纵口中所说的找陆小凤秋后算账,是为他做了一碗汤。   吸收了他的大哥,唐天仪手艺之精华的成品。   陆小凤苦着脸喝下,喝了一半后赶忙放平,吐着舌头道:“你好的不学坏的学啊,学这有何用?”   其余几人盯着那碗中剩下的颜色诡异的汤,神色各异。   唐天纵傲然道:“宫九不喜欢我大哥做的汤,那我便用这汤来恶心他。”   陆小凤:……可是你这汤没用到宫九身上倒是用来恶心他了。   腹诽归腹诽,他深吸一口气,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下。   晏良默默退远。   唐天纵看向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似乎从未喝过?”   晏良在离他三四步远的距离处同唐天纵对视,他之前分明在桌边,转眼间却已退至四步之外。   “是。”   他承认了。   唐天纵嘴角的弧度微扬,一个笑容还未完成,晏良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气势汹汹头也不回。   ——唐天仪当年也不见得做的有多好,可唐天纵手艺集其之精华,更有他自己“锦上添花”,似乎比出自唐天仪之手的更为难喝……虽然他没喝过,但凭颜色与陆小凤的反应,就能推断出来。   要受罪就陆小凤一人罢!   晏良卖起队友来同样毫不留情。   陆小凤苦着脸,舌尖上弥漫着古怪的味道,他又难受又心痛——难受是为这汤实在是太难喝,而心痛则是因晏良几人的无情。   竟然没一个人关心他!   要么在一旁抱臂环胸看好戏要么头也不回要么窜的飞快——   交友不慎!   陆小凤心痛了一会儿,实在是受不了嘴里炸开的怪味,忙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匆匆饮下。   王怜花同方应看对弈,东方不败躺在一旁的摇椅上。   一派岁月静好。   ——————   若是一直待在万木楼也不成样子,晏良便果断地锁了门和朋友们一块出去浪。不得不说,陆小凤确实是行走的麻烦招惹器,光路上被卷进莫名其妙的案件就不止一回,晏良甚至吐槽对方不如改名叫陆麻烦算了。   当然,这个称呼太没魄力,四条眉毛陆小凤严词拒绝。   他们往蜀地而去,到达蜀山脚下时商量后,唐天纵写信让他的两位哥哥下山。   唐天仪与唐天容与弟弟许久不见,本以为对方从山上下来便会回门派,谁料迟迟未归,如今收到的信中竟还特意让他们下山去见一个人,唐天仪兴致勃勃地将最新研制出来的调料揣到怀里,一心想着为许久不见的弟弟作羹汤。   唐天容虽然想着他们家弟弟让见的人是谁,看见唐天仪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后眼皮一跳,不由得为唐天纵担心起来。   希望天纵能坚强地扛住。   唐天容沉痛地想。   山脚下的酒楼中,唐天纵、陆小凤和晏良相对而坐,其余三人对旧友相认的场面不感兴趣,结伴去这镇中闲逛以打发时间。   不知为何,系统许久不曾醒来,而他也间接或直接地说出了合同中所规定的不允许透露的内容,出乎晏良意料的事,系统并未多言,既不制止也未给予惩戒,这让晏良有些疑惑。   只是这样的机会难得一见,晏良向来心大又不在乎,在短暂的疑惑之后便很光棍地决定什么也不想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起码不能辜负他家可亲可爱的系统   的一番良苦用心。   唐天仪与唐天容兄弟二人走进酒楼之中,他们常来此处,掌柜受了唐天纵的嘱咐便派人领着他们去了三楼最里间的雅间。   走廊上空荡荡的,唐天容问了带路的小二,得知和他们家弟弟一道的有两人,有四条眉毛的自然是陆小凤,但另一位穿灰衣的年轻人……他却想不出来是何人。   “想来是三弟新结交的朋友罢。”唐天仪道,“既然同陆小凤待在一块儿,定然也是个有趣的人物。”   唐天容若有所思。   以往唐天纵从未如此郑重地向他两位哥哥介绍友人,往往只是偶尔不经意间见了一面,三人各有各的朋友,共同的朋友也不多。   陆小凤算是其中一个。   ……还有当年的晏良,也算其中一个。   小二领着他们到了门前后便退下了,唐天仪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面上还带着笑,唐天容紧跟而入。   两人同屋中坐着的几人对上了视线。   他们家弟弟唐天纵、四条眉毛陆小凤以及……   谁?   那年轻人一身灰袍,唇畔含笑,眼睛明亮清澈。   唐天纵瞥了眼迟迟不开口的晏良,起身拉着两位兄长在桌旁坐下,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陆小凤作为他俩唯二熟识的人,收到了来自于唐天容征询的视线,他摸了摸两撇胡子,目光深邃,微微颔首。   唐天容:“……?”   不是,你点头是什么意思?   唐天仪和晏良无声对望,似有暗流涌动。   唐天纵坐下,清咳一声,正色道:“这位,是我一个朋友。”   唐天仪和唐天容点头,即使弟弟不说,也能看出他们是朋友。   “大哥二哥或许觉得曾经见过这人。”   唐天纵组织了一下语言,到底是没有全部说出口,而是给了他们反应的时间。   确实确实,看见这人的第一眼,他们便觉得有些眼熟,但为何会对这陌生人感到熟悉,却没个头绪。   晏良端正着坐了一会儿,觉得这气氛有些微妙,便坐不住了。肩一垮,伸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向了对面的两人。   唐门三兄弟年岁相差不大,唐天纵的成长十分明显,原本软和的线条硬朗起来,眉目凛然;但他两位哥哥的面容却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仍然是晏良记忆中的模样。   这三兄弟长得还真像啊。   晏良的思绪又开始跑火车。   陆小凤瞥见他面上的神色,有些无言:……如此重要的关头,这人竟还能走神。   唐天纵没有注意到这边,兀自斟酌着话语,希望不必吓到他的两位兄长。   “是我。”晏良忽然开口,笑意盈盈,“是我啊。”   ……谁?   唐天仪深思片刻,试探道:“司空摘星?”   晏良:“……不是。”   唐天容紧盯着晏良,说出了一个名字。   “晏良。”   唐门是江湖上的大门派,对江湖上旧人新人皆了如指掌。晏良来了此间半年有余,大出风头,唐天容当初下山完成任务,于不经意间听见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但他没想到真会是晏良。   唐天仪恍然道:“久仰久仰。”   唐天纵:“……”   唐天容:“……”   陆小凤:“……”   看来他还未明白这位晏良的身份。   晏良失笑道:“你这句话可不对,应当是许久不见才是。”   唐天仪肉眼可见的疑惑:“……何意?”   唐天纵尽职尽责地充当了一位好弟弟的角色,为他这位大哥解释起晏良的身份;陆小凤亲身作证,偶尔补充一二;唐天容在一旁听着,不住的去看向晏良;晏良则含笑点头,偶尔和唐天容对上视线时眨眨眼。   不可思议。   匪夷所思。   玄而又玄。   唐天容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但他端起茶杯时颤抖的双手出卖了他,充分显现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唐天仪更是震惊,瞪着晏良看了好一会才呆呆道:“……莫非你是什么妖——”   “不是。”晏良无奈地道,“你还是老样子啊天仪兄,这世间哪来的妖怪。”   ——不不不你这样即使不是妖怪也不正常啊。   陆小凤被晏良理直气壮的否认给震住。   房间中一时陷入寂静,两个突闻真相的人,想了老半天才缓了过来,期间晏良让小二上了酒菜,三人在这边吃,那两人在那头缓。   唐天仪见他们吃的开心,摸了摸怀里的小瓷瓶,眼睛一亮,拿起筷子道:“晏良兄,咱们确实许久不见,你那时没有机会尝我的手艺,不如趁此机会尝尝罢。”   唐天容在见到自家大哥往怀里伸手时便觉不妙,在对方说出话后更是悄悄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在场。   照他大哥的性子,人这么多,且都聚在房间之中,他大约是没有机会躲得过去了。   即便如此,唐天容仍试图垂死挣扎一番。   唐天纵手一顿,低头不去看他大哥的眼睛;陆小凤嘴里再次发苦,也跟着低了头。   晏良捏着筷子,右手悬在半空。   天纵兄的黑暗料理……光是看看周围三人的表现,就不大想吃。   他也很想低头了。   “天仪兄莫非相信我了?”晏良放下筷子,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不怕我么?”   “我三弟如此相信你,甚至将你带来见我们,显然认同你的身份。况且我也想不出来你不是晏良的证据,无非是面容改换罢了;无论你是山中精怪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我只知道你是晏良。”   唐天仪诚恳又认真,让听着的晏良有点小感动。   ……若是对方说着话的同时没有一个劲地把小瓷瓶对着那道肉菜使劲儿倒古怪的粉末就好了,那晏良只怕是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令人感动的话语与令人胃痛的场景,形成了绝妙的反差。   在场的几人嗅着那调料粉的气味,确确实实地感到了胃痛。   “来!”   唐天仪兴致盎然地将那盘菜往他这头推了推。   晏良沉默片刻,举筷,夹菜,塞进嘴里。   一气呵成。   “……嗯?”   晏良微微蹙眉。   低着头的三人悄悄向他投去了同情的视线。   只听见晏良疑惑地道:“……还不错?”   唐天仪欢欣道:“果然!”   ——这人在胡说些什么呢?!   身先士卒试过毒的唐天容难以置信地看向晏良,但晏良神色自若,仿若当真认为加了古怪调味粉的菜好吃极了。   “三弟,陆小凤,来。”   唐天仪一脸殷切,又转过脸去看向唐天容,道:“二弟你也来吃。”   唐天容想也不想地推辞:“不必了,我之前已尝过,将这机会让给他们罢。”   唐天仪不强求,兴致勃勃地等待着三弟和陆小凤的评价。   就在陆小凤与唐天纵伸筷夹菜时,晏良站起身道:“王怜花他们应当快来了,我去让掌柜再上几个菜。”   唐天容疑惑“他们”是何人,目送着晏良推门而出,与此同时陆小凤与唐天纵已将那加了料的菜塞入嘴中——   嚼嚼嚼。   嚼……   两人神色不变,持筷的手微抖,瞳孔地震。   唐天容察觉出不对劲,从椅子上蹦起反身开门向走廊中望去——走廊上空荡荡的,晏良那家伙已跑没了影。   ……果然是晏良那家伙能干出来的事!   “……水。”   陆小凤艰难地开口,唐天容折返回去为两人各倒了盏茶,唐天仪看出他们神色微妙,微微垂眸:“看来不如何……只有晏良觉得不错罢。”   不,那家伙是装出来的。   其余三人冷酷地在心中反驳。   “其实还不错,大哥不必介怀。”   唐天容安慰他。   唐天纵闻言瞄了眼自家二哥,心道就是二哥总是安慰大哥,才会被逮着头一个尝试啊。   不讲义气还顺带坑了一把友人的晏良点了几样菜出了酒楼,在街上转了一圈儿,先后遇到了外出的三人。   “你为何一个人?”   东方不败很是意外。   晏良干咳一声,道:“出来透透气。”   “你这表情倒像是干了坏事。”   王怜花一针见血。   晏良伸手握拳,遮住唇畔的笑意,道:“哪有,只是见了朋友比较高兴。”   王怜花不语,眼神分明表示他不信。   方应看和东方不败也不信。   晏良若真是高兴,才不会空着手走在街上,应当与他那些朋友把酒言欢才是。   方应看悠悠道:“你做了坏事啊。”   晏良露齿一笑,脚步轻快地往回走,这显然是承认了。   四人回了酒楼,互相介绍了一番后坐下吃菜。   晏良先前挖的坑转过来又坑了他自个儿,唐天仪误以为晏良与他口味相似,在向王怜花等人推荐时遭受婉拒后也不恼,转而兴致勃勃地让晏良继续试那新口味。晏良也坚定得很,顽强地尝了几口,道其他人的口味并不相似,不如来日再尝。   唐天仪一想也是,便收了小瓷瓶,转而认认真真地吃起了桌上的菜。   尝过的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一般的难吃。   王怜花若有所思,这想来也算是唐门的一种毒药了吧。   众人吃过饭后,唐门三兄弟回了山上的门派,而晏良等人则在客栈中订了房间睡下,一夜无梦。   他们在蜀地待了不久,唐门三兄弟领着他们去当地的名胜逛了逛,有唐门的名号在遇上的麻烦事少了许多,尽兴而归。   冬日来时,晏良估摸着返程回万木楼准备过年的事宜,便告别了唐天纵和他两位兄长,往回走了。   花满楼重见光明后便回了花家长住,几人经过花家所在的城镇,上门拜访,晏良和王怜花被花满楼的家人拉着感谢了一番,住了几日离去时,车上装满了礼物。   花满楼知道晏良的计划,又主动在城中给他们置办了一些年货。   晏良如今身体康健,今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也不必急着一解遗憾。   他们返程时又遇见了叶孤城与西门和风,前不久孙秀青彻底死心,离开万梅山庄回到了峨眉派,他们在蜀地游玩时有所耳闻。   师徒俩原本在塞北一带,听闻消息,叶孤城便带着孙秀青往峨眉派而去。   晏良捏着小家伙的脸安慰了一番,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多之又多,尽人事之后才能听天命。   双方在相遇的城镇吃了一顿饭,各自离开,背道而驰。   五人回到万木楼时已近年关,将万木楼与百花楼打扫一番后,便开始准备,贴春联,置年货;除夕夜一群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围在桌边吃了一顿团圆饭,随后守岁;除夕夜过后的几天,街上开始舞狮,小孩子放的爆竹的声响声连绵不绝,烟火在天际炸响。   晏良将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一个个地分给了王怜花与方应看,那些都是给见不到的人的礼物,他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只等着朋友们走时让他们捎带回去。   东方不败扬眉:“不给我么?”   在东方不败的那个世界,晏良并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纵然林平之是位好少年,与他后来亦是常见,但晏良并不想打扰他们的生活。   毕竟当年死去的是“池修远”,而不是晏良。   晏良道:“虽然没有让东方你捎带的事物,但有给你的礼物。”   王怜花与方应看看向他。   晏良把礼物塞进三人怀里,认真道:“我不大会挑礼物,希望你们能喜欢。”   方应看垂眸望了眼手中的毛笔,嘴角一勾,微微笑道:“只要是殿下送的,我都喜欢。”   晏良无言回望,一时之间摸不准对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些看气氛说的话。   陆小凤见他们都有了礼物,就自己两手空空,忍不住道:“我的呢?”   晏良看他一眼,宠溺地一笑,扔给他一个东西,陆小凤接住,发现是钱袋子。   陆小凤:“……”   他微感不妙。   “压岁钱。”晏良露齿一笑,“叫爹。”   陆小凤将钱袋子往怀里一揣,义正言辞:“你想得美。”   晏良陷入无言:……陆小凤似乎脸皮越来越厚了?   ————   春节已过,晏良开始一个一个地送别朋友,先是王怜花,随后是东方不败,最后是方应看。   望君多珍重。   晏良略觉伤感,但也不是临别时哭哭啼啼的性子,笑着送别了三人,诸如拥抱握手之类的煽情行为也没做,晏良只是站在原地挥手告别。   离去的方式不能让他人看到,小凤只是待在外面喝着茶,看晏良走进大厅,举了举茶盏,为他倒茶。   晏良在桌旁坐下,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端起茶盏,将茶水一饮而尽。   人生有三苦,求不得,怨憎会,爱离别。   晏良只求能随心所欲地活下去,离别于他而言是常态。   和无数人相遇,和无数人别离。   和寥寥几人成为朋友。   能重逢已是极好,何必再需求更多呢?   晏良心思通透,看得开,也不会计较。   在这个世界,他还有漫长的时间与朋友们相处,再去见见当年未来得及看到的景象,或者可以试试在此间江湖上闯出名堂,结交些新朋友,看看江湖人们又会为他起怎样的名号。   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正文正式完结啦,晏良的故事还会还会继续,在写这个世界的时候渐渐有了和晏良有关的一个脑洞,也许之后还会开以晏良为主角的文www   感谢一直以来留评收藏追文看文的小天使们~爱你们~!感谢的话语说多少也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情,但还是很高兴,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小天使们,也感谢捡到我的编编~谢谢大家!   超开心XD   这本文确实有许多不合逻辑不成熟的地方,但通过写这本文也学到了很多,感觉隐隐约约摸到了边,希望下次能有所长进吧_(:з」∠)_   (感觉我在立FLAG哈哈哈哈哈)   有想过要不要写到晏良在这个世界中死去的结局,但想了想,又觉得那样没有必要。   起码晏良此时此刻是活着的,之后还有很长的时间与他的朋友们相处。   第一次尽心尽力地刻画一个自己原创的人物,晏良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是我第一个儿子。   我也想和他这样的人当朋友【捂脸】   不知道大家怎么看待晏良,但亲妈眼觉得晏良还是很讨喜哒,一言以蔽之就是当朋友不会心累的类型、就那种能每天开开心心嘻嘻哈哈的朋友wwww   下一篇开的已经确定啦,希望感兴趣的小天使去瞅一瞅,看了文案还感兴趣的话戳一下收藏为我增添下预收吧www   ——就是这个~   【《通关全靠肝[综恐]》   男主向无cp,性格超稳且骚操作不断的祁肆,气死鬼不偿命的轻松略沙雕的故事,一直想试着写看看wwww】   不过【六月中旬】前是不会写哒,因为我,在今天结课了,结课意味着期末考试,而最近的一科期末考试时间是6.3号,我得使劲复习啦,大家也要加油啊   所以之前说的“寄长风”篇和李乾清有关的后世番外会在考试全部结束之后再写_(:з」∠)_和我喜好相同的小天使们再等等叭   (作话有点长,小天使们见谅,勉勉强强算是完结感言hhh)   再次谢谢大家,mua~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如果绿吉吉能发表情包我会给大家送上表情包套餐来表达我的开心和谢意_(:з」∠)_) 第157章 晏良不出场(番外)   【庞昱、展昭和白玉堂】   他们穿过那扇门后,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崎岖的小路。   庞昱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身后是一个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正是当初他与晏良相遇后住的那间屋子,时隔多年,无人修缮, 已然破烂不堪。   他几乎以为之前的经历是一场白日梦, 但身侧的展昭与白玉堂的存在告诉他那并不是梦。   手心里紧握的玉制平安扣也告诉庞昱, 那不是梦。   他确实在异世见到了晏良。   庞昱握紧了平安扣,鼻子发酸——尽管知道不该难过不该哭, 但他一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晏良后便止不住的鼻子发酸。   白玉堂轻轻地弹了弹他的额头,道:“莫要哭, 晏良还活着, 你应当感到高兴才是。”   展昭温和地笑着,道:“既然已经好好道别了,便放下来罢。”   白玉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话不管对谁说, 都很有道理。   是该放下了。   庞昱嘴硬道:“我没哭。”   展昭应道:“你没哭。”   只是眼睛湿润了一些罢了。   三人从小路上走过, 到了镇上, 此时白玉堂也认出了这正是他当年初遇晏良的镇子, 他甚至还记得晏良是在何处懒洋洋地坐着算命。   他们在晏良算命时常对着的酒楼里吃了顿饭,让庞昱意外的是那酒楼掌柜还记得他,也还记得晏良。   “你是于小兄弟?”掌柜十分惊奇。   “是我。”庞昱有点小惊喜, “掌柜的还记得我?”   掌柜当然记得庞昱,他当年以为“于耀”是个落魄的富家公子哥,虽然落魄却没有半点怨天尤人, 对方又同晏良一道,故而印象深刻;但如今看样子对方的处境不错,身旁甚至还有两位一看便是江湖人的青年,不是朋友便是护卫。   “我自然记得你。”掌柜笑道, “可是故地重游?不知晏先生在何处?”   庞昱点头,算是承认了故地重游这个说法,道:“晏良他如今天南地北地跑,我也不常见他。”   掌柜隐隐约约想起来当初晏良说过四处走走的话,心想那人虽然是个跛子,但也确实说到做到了。   他不由得为晏良高兴起来,送了三人一坛酒,算是慰问礼。   “这掌柜人不错。”   白玉堂一掌拍开酒封倒酒,看着酒液汩汩流下,漫不经意地道。   展昭想到酒楼掌柜的话语,笑意加深,微微颔首,赞同了他的说法。   庞昱侧首望着对面楼下,晏良当初便是在那里摆他的算命摊子,坐没坐相,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晏良这人实在是奇怪,他说他自己是晏良,庞昱看着他便认为他是晏良。   面容分明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晏良知不知晓他们回来时会出现在此处。   庞昱撑着脸想。   知道了又会如何呢?   “唉。”   庞昱叹了口气。   白玉堂的右手蠢蠢欲动。   庞昱仍望着楼下,皱眉想了想,放下撑着脸的手坐直了身子,扭头看向桌上的饭菜,彻底地想通了。   再也见不到也罢,活着就好。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脸去。   本以为庞昱年纪轻,不知世故,不会轻易想通,没想到如此简单地就想通了。   这也不错。   三人回到汴京城,庞太师对自家儿子一个人跑到山上没了人影,结果却和白玉堂与展昭一块回了京而震惊,非要缠着他二人给个说法,好在返京的路上三人对了说法,完美无缺地应付了过去。   庞昱发挥毕生演技,自认自己做到了极致,但庞太师怎么会不了解自家儿子呢,只是看破不说破,没有指出他的那些不自然的地方,假装自己被应付了过去。   那多出来的平安扣,与庞昱的变化皆是显而易见,庞太师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来。   儿大不由爹,能让他家儿子如此坚持,想来不是件坏事。   既然不是坏事,那便随他罢。   展昭倒是向包公禀明了此事,一是他二人虽在那头待了一年,但在这头失踪了两月有余,自然说清缘由;二是展昭相信包拯,不愿隐瞒。   白玉堂相信展昭,也相信包青天,故而默许了展昭的做法。   此事匪夷所思,但观展昭与白玉堂的神情又不似假话,纵然难以置信,包拯仍是信了。   “晏兄弟……仍活着便好。”包公对当年的事也抱有遗憾,听闻此言,心中稍稍宽慰,但也只是稍稍罢了。   大宋朝廷仍有奸佞,奸贼佞臣不除,仍会出现如晏良一般的人物,百姓称呼包拯为包青天,那他自然不能辜负众望,还百姓们一片青天。   【王怜花】   他身上包袱里都是晏良准备的礼物,王怜花掂了掂,发现重量还不轻。   王怜花提着包袱回头看了一眼,认出这是当年李寻乐和晏良一块住的那栋宅子。   李寻欢从一旁的拱门走进院中,抬头望见失踪半年的王怜花,神色惊讶又疑惑。   “王叔叔?”   王怜花已习惯了两个侄子被晏良带偏的称呼,向李寻欢点了点头,同他一道走进了客厅之中。   李寻乐在李寻欢考中探花的两年后便辞官回了河北保定老家,兄弟二人同朝为官虽是佳话,但李寻乐已经有点累了,带着弟弟习惯了朝堂之事后便跑了。   王怜花疑心他这是同晏良学的,却没有证据。   叔侄俩在厅中坐下,王怜花从包袱里掏出晏良给李寻欢儿子的礼物,道:“送你了。”   “送我……?”   李寻欢微微惊讶,王怜花掏出的是枚玉佩,他有些想不通为何会突然送他礼物。   “不是,送你儿子的。”   王怜花道。   “……我代他谢谢叔叔。”李寻欢心中愈发疑惑,伸手接了过去。   王怜花看出他的疑惑,但也懒得答疑,系上包袱便提着他往外走,头也不回地道:“我去找雨化田,今晚会在你这儿住着。”   李寻欢无言地目送他离开,低头摸了摸手中的玉佩,疑惑再次加深。   王怜花出了李府,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跑腿般乱走,心中莫名地不爽起来,但思及晏良的话,还是认命地去了西厂。   千面公子与西厂督主在西厂大门外相见,两人视线对视,雨化田还未来得及问王怜花来做何事,迎面便飞来一个木雕——雨化田接住,皱眉看向对面的红衣人,只听得对方道:“送你了。”   语罢,王怜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雨化田蹙眉看向手中的木雕,发现是他模样的小人。   雨化田:“……???”   虽然这木雕小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可王怜花这是何意?   王怜花才不管他们惊讶或是疑惑,他只想快点将礼物代晏良送完,随后启程去扶桑找他的朋友们养老。   去河北保定的途中经过白邈所在的村子,王怜花进去把礼物给了他,只留下一头雾水的白邈捧着那盆栽疑惑。   勤勤恳恳代人送礼物的王怜花路上遇见了晏慎明和阿飞,两人在江湖上名声渐起,王怜花把两人各自的礼物给了他二人,心道晏良还真是一个人都没忘,也算是种才能。   晏慎明大声叫着老王师父表示了感谢,阿飞早被带偏,也跟着叫了声老王舅舅表达谢意。   老王习以为常,同他俩多相处了几日,聊了些寻常事,为两个年轻人答疑解惑,譬如怎样坑人不露痕迹,临别前在一声又一声的老王××中挥手远去。   河北保定城,李寻乐日常泡枸杞吃黑芝麻糊,舒舒服服地开启了养老生涯。   老李探花四年前便病逝,走得安详又和乐,如今偌大的李园中只有李寻乐和他的夫人主持,清静极了。   李寻乐见到许久不见的王怜花很开心,端茶倒水亲力亲为,王怜花在他坐下时把晏良的礼物送给了他。   “给你了。”   王怜花道。   “多谢王前辈。”   李寻乐毫不疑惑,乐呵呵地接了过来。   礼物送完,王怜花也做了从未做过的事——为人跑腿,这真是头一回。   他思来想去,也并不准备将晏良的事告诉他们。   毕竟晏良在他们眼中是因病逝世,若是再告诉他们晏良的死并不是真的死亡……   尤其是对晏慎明来说。   王怜花在李园停留几日后便启程去了港口,预备乘船去扶桑,他在船上甚至饶有兴致地想过这回说不定也会翻船,随后再次遇见一些奇妙的事情。   但船只往扶桑去的路上,既没有暴风雨也没有海浪,王怜花平平安安地到达扶桑。   沈浪与朱七七在港口接他,三人一碰面,朱七七便道:“你这回倒是说来就来。”   王怜花道:“因为这回没有遇见海难。”   沈浪道:“你那半年去了何处?”   王怜花道:“去见了一位朋友。”   他不说他那朋友的名字,显然便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沈浪与朱七七便不再谈此事,邀请王怜花一同去了他们在扶桑的住处。   王怜花不是非晏良一个朋友不可,不过是难以相见罢了,他也并未觉得难过。   况且他已经历过一回,自然是习惯了。   【方应看】   神通侯方应看小侯爷在失踪三个月后突然出现在了明月山的山脚下。   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到达那处,只看见方小侯爷背着一个包袱从明月山山脚下走向了京城。   苏梦枕去找他。   方小侯爷笑容天真,道:“在江湖上逛了一圈,给苏楼主你们带了些小礼物。”   苏梦枕:“……”   说话的人与这人说的内容,组合在一起时十分了不得。   方应看将礼物给了苏梦枕——那是一样药材。   苏梦枕捧着盒子,困惑极了。   方小侯爷竟会送人礼物?还是药材?   方应看休整一日后挨个上门拜访,笑着表示自己在江湖上逛了一圈,为他们带了些礼物,在收礼人的诡异注视下飘然离去。   白愁飞和王小石各自都收到了礼物,问题是这礼物还挺合他们心意,便拉上同样收了礼的苏梦枕和顾惜朝商议此事。   “他脑子终于坏了?”   白愁飞说的毫不留情。   “……慎言。”   顾惜朝很想赞同他的说法,但理智制止了他。   王小石道:“不管如何,我很喜欢方小侯爷送的礼物。”   其余三人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这位天真的人。   苏梦枕默了默,肯定了王小石的说法,道:“确实如此,起码可以断定的是方小侯爷似乎并无它意。”   若是时隔多年有了“它意”才不正常。   方应看不止给他们送了礼,甚至还去见了狄飞惊。   狄飞惊平静地道谢,宠辱不惊,云淡风轻。   方应看又去单州见了庞瑾,在单州小住几日,离去时将晏良的礼物给了庞瑾。   庞瑾本就疑惑方应看的来意,收到礼物时忽然明白了什么。   晏良有些时候并不掩饰,那年在京城中同他相处最多的是庞瑾,后来两人亦曾结伴同游,晏良问起、谈起他祖父那一代的事时总是会露出一种怀念的情绪。   他如今已至中年,并非当初的莽撞少年,时隔多年回忆起旧友的举动,发现了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原来如此。   庞瑾想。   故友英年早逝,他时感怅然,如今收了来自异世的礼物,欣慰许多。   谁也不知方小侯爷为何要送这么多人礼物,而方应看不说,他们即使问也问不出缘由。   而方应看亦不打算说。   晏良当初只向他透露一二,除此之外从未提过,他人只当赵桓便是晏良,太子一直是太子;但只有方应看知晓,赵桓与晏良是不同的人,若非神通侯府外一见,方应看是决不会产生怀疑,晏良也不会向他承认此事。   所以只有他知晓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东方教主没有代送礼物的任务,所以没出场_(:з」∠)_   这下是彻底完结啦www   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小天使~比心   江湖再见。   让命运的红线指引我们前进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