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付丧神育儿宝典》   作者:夜尔翼   文案:   编号SE64号本丸,迎来了新任审神者。   稻垣琉星,6岁,患有轻微自闭和失语,衣食住行必须由付丧神们全权处理。   付丧神们:………………跳刀解炉的排下队!   这是一群有心理阴影的付丧神爸爸,和一个有心理阴影的审神者儿子,互相治愈的温馨日常。   PS:   1:无CP,纯养孩子日常,温馨治愈文。   2:这个本丸个别刀剑性格奇怪,但只是心理阴影导致的一·点·扭曲,大部分时间都很正常,没有暗堕。   3:因为刀剑们很会哄孩子,所以主角每隔几章就会稍微改变态度,如果大家觉得前后性格矛盾,很正常,但如果觉得剧情跳跃过大,那是我的过渡没写好。   4:并不存在主线,就是日常日常日常,穿插搞事,想看刀剑们称霸世界有点难。   5:公告——本文于2018年12月3日开v!谢谢大家支持哦!   最后!!我!爱!你!们!~你们都是小天使!???   内容标签: 综漫 种田文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稻垣琉星 ┃ 配角:付丧神们 ┃ 其它:其他   一句话简介:付丧神蠢爸爸们的育儿日常   立意:关爱儿童,尊敬老人。   vip强推奖章:   稻垣琉星患有失语和自闭,身为孤儿的他被时政收养,成为了一群付丧神的新任审神者。这是一个渴求温暖的孩子,和一群渴求救赎的付丧神的相遇。孩子在付丧神的照料下渐渐学会爱,而付丧神也在孩子清澈的眼中,重新找回了身为神明的自己。作品行文简练流畅,心理活动刻画细腻,将琉星的天真纯粹与付丧神的温柔善良表现得淋漓尽致。作者用轻松的语言,讲述了一个关于爱和成长的故事。本文画面感十足,可以在字里行间找到温情满满,偶尔一句平淡话语,在让人觉得暖如朝阳的同时,却不自觉掉下眼泪。 第1章 楔子   “这孩子还是交给付丧神照顾比较好吧。”   “附议,总不能一直放在这里,我们可没有保育员的职责。”   “那就找一振长谷部来照顾?”   “那还不如随便找个没有审神者的本丸放过去让付丧神照顾,不能浪费这孩子的灵力。”   “说得对!这也是为这个孩子好,他的灵力一直无法释放,身体会越来越差。”   “啧啧啧,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孩子,灵力强得可怕。”   “稻垣渚再强不也死了……还有这个孩子,灵力强有什么用,六岁了话都说不利索。”   “性格也很糟糕,给零食不要,说话不理,一直在躲在角落里盯着你。”   “唉……为什么我们非得照顾这种小鬼不可。”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这就去打报告……这小鬼叫什么来着?”   “忘了。”   “我也忘了,一直小鬼小鬼的叫。”   “好像是跟稻垣渚姓……叫稻垣琉星。”   稻垣渚,时之政府资深审神者,现世的本职是巫女。在对抗溯行军时发生意外暴露本丸坐标,随即被溯行军攻破本丸,稻垣渚与其本丸所属付丧神皆身陨与此,时之政府为其处理后事,才发现稻垣渚有个儿子——稻垣琉星,六岁。   虽然年幼,却有强大的灵力,而且灵力性质非常特殊,他母亲也因此不允许他踏出家门。然而稻垣渚根本无心照顾孩子,也不想其他人知道孩子的存在,因此只是定期买许多袋装面包和牛奶放在家里,孩子饿了就自己打开吃。即便如此,孩子被发现时也已经断水断粮三天,奄奄一息。时之政府有责任照顾殉职审神者的家属,但稻垣琉星是个特例,他没有其他亲属,本身又是个灵力炸弹,因此他们将稻垣琉星带回了时之政府,至于这孩子怎么安顿,便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说实话稻垣琉星不太讨人喜欢。   长时间没人打理的头发长的遮住了眼睛,乱糟糟地打结;不合身的衣服过长地遮住了大腿,却耷拉着露出半个肩膀;过于瘦弱的身躯走起路来晃荡着有些打颤,像是随时随地要摔一跤;说话吐字不清还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根本不愿意和人交流;甚至兴趣爱好诡异非常,可以一个人看一下午虫子,但对于普通孩子都感兴趣的电视游戏却无动于衷。   面对这么个让人束手无策的孩子,理所当然,工作人员们的耐心被一点点耗尽,越发不耐烦去照顾他。   而此刻被讨论的中心,稻垣琉星,像是听不见周围对他的议论,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愣愣地看着脚下的那堆蚂蚁。   黑压压一大片,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搬运着一块化了一大半的奶糖。   普通人会觉得恶心恐惧的密集虫子,在琉星眼里却非常可爱。   他喜欢‘多’。   面包多一点他不会挨饿,空气多一点他不会呼吸困难,水多一点他可以洗澡,动物多一点可以陪他玩。   而蚂蚁……蚂蚁,很多家人。   很多,很多,很多家人。   琉星还在发呆,忽然一只手将他向后一扯,幼小的身躯根本没法反抗,被这力道扯得摔了个跟头,胳膊肘被蹭破了一块皮。   还不等琉星爬起来,那声音就尖叫道:“天哪这些蚂蚁!你这小鬼!怎么又把化了的糖拿到房间里!”说着,抓住刚爬起来的琉星,粗暴地扯到了房间门口:“给我好好站着!没我的允许不许动!”   琉星被声音吓得浑身僵住,动都不敢动,捂着小胳膊站在房间门口。   “真是恶心死了!这些蚂蚁怎么办啊!真田前辈!”   “我说佐能,你对孩子就不能再耐心点吗?和他好好说话。”   佐能拉长了嗓音敷衍:“是——所以呢?这些蚂蚁……”   “用开水烫死算了……怎么这么多?我们这是不是有蚂蚁筑窝?”   琉星在外面听得着急,忐忑不安地躲在门框后面,频频探头看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身体瑟瑟发抖,像是害怕被猎人发现的幼兽,小手紧张地绞在一起,快要扭成小麻花。   琉星的异样引起了佐能的注意:“说了不许动!看什么看!看你给我找的麻烦!”   琉星被吓地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没一会又战战兢兢地转回头,语气里满是哀求,声音几不可闻:“对……起,我、错、不是……不是蚂蚁、不烫,不烫。”   佐能像是没有听见,冒着热气的开水浇在了那群蚂蚁上。   仿佛被烫伤的不是蚂蚁而是自己,琉星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从喉咙里发出无人能听见的哀鸣。但这无声哀鸣并没有持续多久,他颤抖着松开抱着头的胳膊,脸色煞白,大口喘着气,手掌急切地在浑身上下摸索。   好——好痛!好热!好痛!   皮肤仿佛被烧灼,剧烈的疼痛从头到脚猛地被灌输到脑中,浑身上下仿佛被烈火炙烤,他尖叫着在地上打滚,却无论如何无法熄灭身上无形的火焰——等他逐渐清醒,已经在走廊里躺了有一会了。   孩童无力地躺在地上,身上沾满了灰尘,冷汗沾湿了半张脸,长长的刘海被汗水凝结在一起,狼狈不堪的同时,总算让人看清了孩童的一只眼睛。   那是仿佛琉璃一般纯澈,却无神阴郁仿佛无机死物一般的银色瞳孔。   “……恶心。”佐能皱着眉头评论道,手里的簸箕中装着被烫死的一大群蚂蚁,“离我远点,”路过琉星时,他语气厌恶地嘀咕,“脏死了。”   “不是让你对孩子的语气好一点吗?”办公室里的真田皱着眉训斥:“他的灵力本来就带有共感性质,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就不能让他走远点再下手。”   “是,是——”佐能应着声往办公大楼外走,语气依旧敷衍。   琉星踉跄着爬起来,强忍着恐惧,悄悄地跟在佐能身后。   拙劣的跟踪技巧让佐能暗暗翻了个白眼,却也没驱赶,从后门出去,在庭院里随意找了片草地,将蚂蚁倒在草坪上,慢悠悠回去了。   琉星在一边等着,直到佐能的身影消失,才连忙扑到草坪上,手中晕起银光,笼罩在那群蚂蚁身上。   被笼罩的那一小片区域,仿佛被施加了魔法,草木抽枝疯长,开出的花朵铺满了周围的草坪。可那些蚂蚁们却毫无动静,直到被疯长的草木淹没,再也看不见踪影。   琉星手中的光芒熄灭,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不能哭。   好孩子是不能哭的。   好半天,他将头埋进膝盖里,唯有颤抖着的含糊声线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第2章 审神者   “编号se64号本丸,你们的新审神者即将上任,请在明天上午8点30分打开坐标链接。”狐之助轻巧一跃,跳上办公桌,转了两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新审神者有点特殊,希望你们能在安抚他情绪的同时和他筑建良好关系……记住你们的职责,刀剑所侍奉的对象即一切。”   它拨了拨胸前的金色铃铛,面前多了个大屏幕投影:“这是新审神者的资料,纸质版本在那边的桌子上……按理说政府不应该将审神者的资料告诉付丧神,但这次情况特殊,想从他嘴里套出信息实在太简单,倒不如早早告诉你们,方便加深关系……”   狐之助叹口气,眉头皱成一条线,圆乎乎的狐狸眼里写满了苦恼二字:“其实他是个好孩子……但是政府的大人们似乎不怎么喜欢他……真可怜。”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鹤丸国永张大了嘴,金色的瞳孔反复闭合,确认了三遍,才道,“让一个……来当审神者……真是意料之外。”   三日月宗近看着照片内弱不禁风的阴郁孩童,眼神微凝,随即微笑着点头:“哈哈哈,资料我会再三确认,不必担心,明天上午我会让所有刀剑在本丸待命。”   “嗯,拜托你了,”狐之助完成任务,稍微放松下来,抬起后腿挠耳朵:“毕竟我不是这个本丸的狐之助,不清楚你们中是谁在管理本丸……说起来,自你们的审神者遭遇不幸已经快半年了,我还以为你们没灵力供养会无精打采,没想到意外的精神嘛。”   “大概是因为前任审神者灵力充沛的缘故。虽然他已离世,但留下的灵力还够我们撑一段时间,”三日月揣着手,语气感慨:“不过,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是啊,”鹤丸一脸庆幸地跟着点头,“我还以为政府根本找不到新的审神者接替,我们要寂寞地变回刀刃……却没想到送来了一个大惊喜呢!这可真是让人期待!”   狐之助察觉自己的试探被不动声色地挡回来,有些失望。虽然它以前没来过这个本丸……但也许是出于本能,它总觉得这个本丸有些奇怪。   本来应该泛滥的藤四郎短刀只有三、四振,枪,和s刀一振没有,唯一的大太刀好像有点自闭,从不见人,打刀寥寥无几,太刀倒有不少……除此之外,本该在本丸里最为活跃的审神者初始刀,跟审神者一起碎在了战场上……这么一算,这个本丸里的刀少的不可思议,明明已经存在了快两年……不说满刀帐,住满所有房间应该轻而易举……   狐之助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两振太刀。   两振因美貌出名的太刀任它打量,表情坦然,姿态随和,一如既往的清风霁月……没有任何问题。   ……也许是它多心了?这些刀剑很早以前经过检测,并没有暗堕倾向。   他担忧地想着明天即将到来的审神者,最终决定先静观其变。不管怎样,调令已经发布,就算这个本丸有猫腻,此刻才察觉也已经晚了……它也即将成为这个本丸的一员。   “三日月殿下,鹤丸殿下,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明天见。”狐之助偏着小脑袋卖了个萌,灵巧地一跃而下,颠着小爪子走出办公室。   好半晌,鹤丸跟三日月才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出来,迎面撞上了一期一振。   水蓝发色的青年穿着出阵服,温文有礼地冲他们打招呼:“三日月殿下,鹤丸殿下。”   三日月哈哈一笑:“哦呀,这不是一期一振吗,真巧啊。”   “不巧,”一期一振眉眼微弯,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屈起手指摩擦了下鼻尖,“我等了有一会。”   鹤丸察觉到略微险恶的气氛,眨了眨眼睛:“我……去找烛台切,让他准备点好食材,我们吃饭可以随便,可审神者总不能随便。”说着,雪白身影一溜烟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一期一振礼貌地目送鹤丸远去,才将视线转回了三日月:“十分抱歉,我刚才不小心听见了你们和狐之助的谈话……便等在门边了。”   “不小心……吗?哈哈哈,没事没事,”三日月笑眯眯地回答,“既然你已经听见了……那么明天早上八点半,请记得让藤四郎们在门口集合,迎接新主公啊。”   一期一振微微皱眉:“政府也太过突兀了。这么重要的通知,却只提前一天告知,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准备……伤脑筋,不知道新主人会不会失望?”   三日月慢悠悠地回答:“将本丸原本的面貌展现给主公不也很好吗?相信主公不会在意这些的。”   “看来新主人是个随和的人?”一期一振像是松了口气,“那就太好了,我家短刀太多,孩子心性,总是容易惹出麻烦。”   三日月眸中新月微闪:“哈哈哈,不必担心,大家聚在一起总需要磨合,日子久了自然会互相包容嘛。”   “……您真会避重就轻。”一期一振笑容不变,视线落在三日月手里的资料袋上,“和您绕圈子似乎会没完没了……我就直说了,那份资料,能否给我看看?”   三日月继续打太极:“哦呀哦呀,原来一期一振你对我们的新主公感兴趣?”   一期一振的回答非常官方:“对于将侍奉主人当做本能的刀剑来说,对主人好奇是理所当然的事。”   “原来如此,侍奉主人的……本能呢。”三日月忽然轻笑出声,第一次明确表示了拒绝,“抱歉,没法给你资料。至于原因……是呢,也是出于侍奉主公的本能吧。”   他向一期一振微微颔首,随即越过他走向长廊尽头。   一期一振在原地沉默良久,才慢慢抬头遥望窗外。   远处五虎退和乱藤四郎正坐在田埂上发呆,两只小老虎在附近的草丛里扑腾着彩蝶。药研坐在花圃边的长凳上,将晒干的草药慢慢碾碎,而博多正在他身侧,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像是笑话,惹得药研勾起嘴角。   “没关系,”一期一振自言自语,语气依旧轻柔,笑容依旧温和,唯有眼底一片沉寂:“我会保护你们的。” 第3章 陌生人   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分,se64号本丸里的付丧神们聚集到了庭院中央。   站在最前面的是三日月宗近,半闭着眼不知是在沉思还是打瞌睡。他身侧鹤丸国永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胸口的穗子,简直要将穗子甩出花来。站在他们身后的几振短刀似乎有些不安,博多和乱期待又忐忑地盯着时空转换机,五虎退躲在一期一振身后,探出脑袋也盯着机器看个不停,药研相对冷静,只是偶尔瞄一眼身边笑容温和的一期一振,神色平淡。   大俱利伽罗和太郎太刀站在角落,即便两人都属于身材高大的类型,在刻意收敛气息后也成功地消除了存在感。歌仙兼定抱着胳膊和烛台切光忠一起站在后排,一脸疲惫的明石国行正靠在长廊的柱子上揉眼睛。   所有人都在这里。   一个存在了两年的本丸,却只有十二振刀剑,不得不说是件十分异常的事。   但刀剑们却仿佛对这份异常毫无所觉,聚集在一起也不曾交谈,只是静静地站着,等待新一任主人的到来。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秒针缓慢而坚定的前行,分针终于指向了数字9。   时间机器裸露在外的齿轮忽然开始旋转,齿轮搭着链条,发出带着节奏感的金属机械声,仿佛呼吸一样发光,等光芒散去,出现在付丧神们面前的,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个是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他身后,还有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孩子,穿着审神者才会有的巫者服饰,怀里抱着一只狐之助,像是怕见生人一般,孩子将狐之助抬得很高,自己把小脑袋埋在狐之助后背的长毛里,看不清脸和表情,唯一露出来的后脑勺上一头乱糟糟瞎开叉的干枯黑发,长得都快拖在地上了。   众人不由自主将视线放到了那个孩子身上。   鹤丸:突然兴奋.jpg   除了三日月和鹤丸以外的付丧神们,本能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自我介绍:“我是佐能,今天带新审神者来办理se64号本丸的交接手续……您提前看过审神者资料了吧?”   “当然,谢谢您将我们的审神者送来,”三日月的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语气意味深长,“这就是我们的新审神者琉星?”   “就是他,你们的新审神者。”   此话一出,付丧神们脸色大变,最明显的就是一期一振,他眉头紧锁,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他……看起来只有四……五岁?”   “六岁了,别看这小鬼年纪小,灵力倒强,性格还很难搞,”佐能撇撇嘴,“你们也是走运了,这小鬼的灵力比那些资深审神者可不差什么,甚至更强呢,哈哈!”最后那笑声,不像是恭喜,倒像是幸灾乐祸。   他身边的孩子听见笑声,瑟缩了下,瞬间收紧的手臂把狐之助勒得直蹬腿。   “不说他了,我们开始交接吧。”佐能掏出一份文件。   一期一振和三日月站在最前排,清楚看见那份文件的标题上,写的是审神者入职申请。   他两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沉默不语。   三日月拿来带有本丸编号的印章,在申请文件的最下方盖章,而佐能动作粗鲁地扯起琉星一只手臂,“配合点!马上就结束——来把短刀,帮个忙。”   琉星吓了一跳,摇着小脑袋想后退,却被佐能更用力的拉扯,整个人快被扯着手臂提起来。   琉星吃痛地咬住下唇,被长发遮住的面孔上布满惶恐:又要打我吗?我……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琉星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却迟迟没等到落在身上的巴掌。   “我认为对待孩子应该更耐心一些。”一期一振抓住佐能的手臂,动作依旧轻柔,却坚定地向下按,直至让孩子的脚踏实地站在地上,“至少不能如此粗暴。”   佐能有些惊讶地看了眼一期一振,这才想起这振太刀对孩子有着本能一般的善意,便干脆地松开手:“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小鬼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又不愿意听人说话,就……算了,麻烦来把短刀,给他放点血,按个指印。”   “不必短刀,”一直被当做玩偶抱在怀里的狐之助忽然开口,“我来就行。”   狐之助蹭了蹭琉星的脸颊,在琉星耳边说了几句话,琉星便乖乖伸出手,任狐之助抓破了他的指尖,接着战战兢兢地在文件上按下指印。   血红的指印按在文件上,这画面颇像是画押收监。   但在琉星按下手印的一瞬间,付丧神们齐齐精神一振。   身体里即将干涸的灵力忽然间变得澎湃,并不像前任审神者的灵力那般如溪水般缓缓流淌,无声无息地浸入。相反,琉星的灵力更像是汹涌的河流,激烈而澎湃,并不需要他们的同意,便冲破了水坝,将他们身上属于前任审神者的灵力冲得一干二净。甚至连这座本丸,都仿佛被从牢笼里解散一般,源源不断的灵力从审神者瘦小的身躯中喷薄而出,浓郁的仿佛瓢泼雨露,不遗余力地滋润着这方土地,力图将每个角落都印上琉星的印记,连远处山坡上那株巨大的樱花树,都霎时间抽出新纸条,绿叶瞬息变成花骨朵,竟是风一吹,飘起了漫天飞花。   “……”这、这灵力……好像庞大得有些不可思议……   付丧神们纷纷扭头看向那个弱不禁风的孩童。   被黑色长发遮住了大半的小脸根本看不见人家什么表情。唯有露在外面的小下巴,显得比之前更加……有血色。   嗯?怎么好像气色变好了?   但付丧神们也只看到了这么一眼而已,孩子很快就又将脸埋进了狐之助背上,一声不吭,看起来没有身体不适。   佐能收起签好的文件:“看吧,这小鬼的优点只有灵力……事情办完,我回去了,狐之助,这里交给你。”说完,也不等狐之助回答,按下了便携时空转移装置,走得几乎迫不及待。   不过付丧神们也的确没空施舍一个眼神给佐能,都神色复杂地盯着琉星。   除了三日月和鹤丸,其他刀剑心里都仿佛狂风过境。   虽然昨天就接到新审神者上任的通知……可他们并不清楚审神者是个小朋友啊!何况还是个似乎有点自闭的小朋友!该怎么打招呼才不会吓到他!   正当其他刀剑都在懵逼的时候,鹤丸率先动作,走到琉星跟前蹲下,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过长的白色衣袍在地上拖了一地的灰:“哟,小小的主人!我是鹤丸国永,叫我鹤丸就可以,你比照片看上去还要瘦小,吓了我一跳!但是小小的也很可爱——我可以抱抱你吗?”   “……”琉星颤抖着往后退了一步。   鹤丸开心地往前走一步:“为什么要躲?并不是我吹牛,我侍奉过的主人很多,每个都很喜爱我,我受欢迎的程度一定会吓——诶?怎么又退一步……”   “鹤丸,”三日月按住鹤丸,“让主公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吧。”   说完看向狐之助,“可以麻烦你吗?”   “包在我身上!”狐之助心里也松了口气。   毕竟他清楚这位新任审神者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在这种被陌生人包围的陌生环境里,和陌生人说话,倒不如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也许过个十天半个月,等他熟悉了周遭,就会愿意和别人交流了呢?   ……狐之助忽然有种糟糕的预感。   在审神者习惯这个地方前,他应该是无法离开审神者三米以上距离了。   “主公,走吧?狐之助带你回房间……那个,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下来……诶?就这样走?”   琉星小心翼翼地抬头露出眼睛,在狐之助的指挥下,踉踉跄跄地,手脚并用地爬着对他来说,高得有些吃力的楼梯,逃跑一样躲到二楼审神者的卧室。 第4章 会议   审神者的背影消失在二楼后,se64号本丸,在正堂大厅里开始了本月第一次的刀剑会议。   最先发言的栗口田代表一期一振,笑容亲切地对会议主席三日月先生,提出友好慰问:“我认为我们需要聊一聊审神者的事,昨天您特意将资料封锁,是为什么?以及现在是否能将审神者的资料公开?”   开门见山,毫无寒暄。   三条派代表,兼会议主席三日月宗近先生,笼着袖子笑得非常愉快:“哈,哈,哈,当然是因为想看一期一振你的反应啊,哎呀,难得看到一期殿下这么震惊,真有意思……”   粟田口代表快要维持不住笑容了。   歌仙兼定好奇地问旁边的烛台切光忠:“三日月到底为什么一直没被揍呢?”   黑衣刀剑沉思:“因为年纪吧……”总不好和老人家动粗。   三日月端起热茶抿了一口,表情闲适:“啊哈哈,刚才的只是玩笑,想活跃下气氛……不会有人当真吧?”   一期一振以及个别性格认真的刀剑不由自主咳嗽起来。   三日月继续慢悠悠地道:“我只是担心这么小的孩子当审神者,会引起你们的反弹……毕竟在他签下契约前,我以为新主公的灵力应该会很弱……不一定供得起太多刀剑的活动需求。”   此话一出,刀剑们便齐齐沉默。   灵力这东西不仅仅和天赋有关,还和年龄,经验,累积等等挂钩,显然,一个六岁的孩子,哪怕天赋出众,也不可能召唤出太多刀剑付丧神。甚至就连在场的这些已经被召唤出来的付丧神,说不定都要为了节省审神者灵力,从中挑出几振变回原型长久搁置——如果真得需要作出选择,为了维持本丸基本出阵需求,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数量多,攻击力又较弱的短刀……但这对于短刀占多数的粟田口家族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何况以前还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变回原形对于整个se64本丸来说,都是无法磨灭的阴影。   说到底,让一个仅六岁的孩子来当审神者,本身就非常残酷。持续供应灵力会使人非常疲惫,如果是灵力充沛之人倒还好说,但如果灵力不足,那么便相当于吸取生命力……一个六岁的孩子被吸取生命力会有什么下场?   但他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前任审神者死去已经半年时间,这期间时之政府不闻不问,显然已经打算放弃这个本丸,任它坠落深渊。却偏偏在最后一刻,不知是恶意还是善意,从悬崖上扔下了一根藤蔓。   那藤蔓实在太细了,仿佛稍稍拉扯就要断裂。甚至牵着藤蔓另一头的,是个只有六岁的孩子。   若是他们握住这根藤蔓,会不会将那个孩子也一起拖进深渊?让一个无辜的孩子用生命来负担他们的重量,真得值得吗?   刀剑是很矛盾的。   在没有身体时,他们仅有模糊意识,记忆里的事物虽然清晰,却也遥远,更像是镜花水月,毫无实感。等有了身体,能够感受四季变化,斗转星移,再回忆过去,才明白什么是哀伤惆怅。   人类和付丧神,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趋利避害,本能地逃避死亡、痛苦、分离,贪恋美好的东西,想要有价值的活着……   既然想活着,那就必须抓住那一线希望,拉住那可以将他们扯出深渊的藤蔓。   所以,这位审神者的到来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者根本没有对错……谁又说得准呢?   如果严辞拒绝,恐怕时之政府也不会执意派人来接手本丸……但有了一个审神者,哪怕只是个孩子,也能让这本丸里一部分人活下来。   昨天的三日月选择沉默。   今天的三日月依旧沉默。   可仿佛上天垂怜,送了他们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庆幸,我们的主公灵力非常充沛。”三日月哈哈一笑,“我还以为我一定会被变回原形呢,哈哈哈,我运气真好啊,明明本丸没有物吉贞宗呢。”毕竟除了大量短刀,五花太刀活动所需要的灵力也颇为可观。   鹤丸伸个懒腰,抱着脑袋懒洋洋地躺在桌子边上,非常愉快地接话:“是啊,我原本都做好准备,先折断几振刀剑再去跳刀解炉,没想到居然有机会活下来,真是吓我一跳!”四花太刀也是很耗电的。   他和三日月相视,一起哈哈哈地笑起来。   显然最初的打算就是,如果变回原形的提议遭到反对,那么为了不伤害新主公的身体,两人就先联手刀解几振刀剑。   付丧神们表情复杂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烛台切光忠回想起审神者瘦弱的小身躯,叹口气:“所以我们的审神者……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唉,说了那么多嘴都干了,哦呀,茶杯空了……哈哈哈,谢谢你啊歌仙,嗯,你泡得茶真香啊……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对了……容我慢慢解释……”三日月慢悠悠地,又端起了茶。   “……”幸好这个本丸里的刀剑都不是急性子,否则这会应该已经在手合场了。   这边刀剑们开会到中途,另一边琉星已经在审神者的卧室里坐了一会了。   他的新卧室很大,榻榻米铺成的地板上有软乎乎带着阳光味道的被窝,旁边壁橱和衣柜占了一整面墙,对面放置着红木雕花的博古架,只是此刻架子上空荡荡的,正等着主人将它填满。靠着窗放着一个木制茶几,上面整齐地摆着各类文书,窗台上还有个白瓷的柳叶瓶,里头插着一大捧不知名的野花。   那花颜色十分朴素,五片娇弱的白色细长花瓣,簇拥着正中矜贵的嫩黄花蕊,若说有什么可夸赞的,便是这花开的很密集,无论哪一根枝条,都像开不够似地挤满了花朵,争先恐后地伸展着娇躯,幽幽飘着馨香——整个房间唯一的装饰,就是它。   琉星显然很喜欢窗台上那捧花,抱着狐之助趴在桌子上,愣愣地盯着那花看了好久没动弹。   忍不下去的狐之助奋力从琉星怀里挣脱,跳到窗台坐下,蓬松的大尾巴搭在前爪上,微微抖动时显得手感非常好:“主公,记住哦!不管对谁都不能将你的姓氏说出来。”   琉星想也不想地点头,伸手再去抱狐之助,却被狐之助避开。他瞪大了眼,有些无措地捏住自己的衣角,不自觉地掐拽起来。   看到主公这个表现,狐之助有些发愁:“主公,你要快点适应和人……呃……算是人吗……反正是要适应和刚才的那些人相处,毕竟如果本丸里有出阵,我是必须跟着去的……”出阵基本上是每天都有的活,它根本不可能常驻本丸——这是他身为联络官的职责。   琉星一脸茫然——他不太明白出阵是什么。   狐之助悲伤地用小爪子捂住脸。   不止本丸里的事,还包括现世一些事物,除了琉星,没人能处理。   比如遗产继承。   那些价值不菲的房产,以及在银行里存着的大笔资金,虽然已经由时之政府出面,转到了琉星名下,又请了专门的经理人经营……但谁知道经理人靠不靠谱?如果没人定期查询账目,万一被经理人贪走了琉星的钱呢?可这事儿不是它一只狐狸能搞定的啊——哪怕它是只能说话的狐狸!   狐之助非常忧心,这几天愁得直掉毛,眼看要因为压力过大而变成一只秃狐狸。   它非常希望本丸里的刀剑,能在琉星的生活和工作上帮忙,毕竟它只是一只狐狸,让它洗衣做饭也太为难它了,但琉星只愿意亲近动物,任何人形生物在琉星这里,都必然会被排斥…………动物?   狐之助忽然眼睛一亮。   本丸里不是有吗?   动物!   狐狸眼眯成两条细缝:“主公,要不要去看看老虎?”   它如愿以偿地看见,琉星轻轻地,点了头。 第5章 咪咪   下山总比上山难。   琉星抓着扶手,螃蟹似的一步一步横着挪动,用了足足三分钟才从二楼走到一楼,仿佛完成了什么壮举似地长舒口气,擦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然后期待地看向狐之助。   “……嗯嗯,主公很厉害哦!”狐之助很给面子地赞赏一番。   琉星被夸奖,有些自满地挺起了小胸脯,还非常给自己捧场地拍起了手。   然而小巴掌拍在一起,却因为掌心没肉,拍起来也没有多大声响。   狐之助瞬间被主公的这幅小可怜还傻乐的模样给虐到了。   “狐之助以后会给主公很多很多油豆腐,主公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狐之助吸着鼻子蹭了蹭琉星脚踝。   琉星乖巧地点点脑袋,蹲身又撸了一把狐之助。   狐之助被摸得浑身舒畅,翘着尾巴尖儿在前边小跑带路:“我闻到小老虎的味道了,这边。”   一路上琉星先后被清澈的小池塘,盛放的樱花树,整齐挂果的田垄和鲜艳缤纷的花坛吸引了目光,最后在长廊尽头,发现了那两只白绒绒的小家伙。它们正靠在一起,享受着春日暖融融的阳光,眯着眼打瞌睡。   琉星兴奋地指着小老虎:“咪咪!咪咪!”   狐之助甩甩尾巴:“那不是猫,是老虎。”   琉星非常执着:“咪咪!”   “好吧,主公说了算。”   两只小老虎似乎认得琉星,一点都不怕生地在琉星脚边绕了两圈,亲热地扑到琉星的裤脚上开始扒拉。   一开始琉星还很忐忑,撸一把小老虎就要紧张地往四周环顾,过了一会才放松了心神,专心致志地跟小老虎一起玩起来。其实小老虎的体型对流星来说也是有些大的,两只一起扑上来,他便禁不住重量,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两张毛茸茸的嘴巴凑到琉星脖颈上磨蹭,发现没被训斥,变本加厉地伸出舌头舔琉星的脸。琉星一点也不嫌弃它们一嘴毛,只是猫科动物的舌头带着倒刺,琉星被舔了几口,小脸就红了一大片,疼得他直哼哼,却连推开和拒绝都不懂。   好在小老虎们有自觉,只舔了几口,就讨好地拿脑袋顶琉星的下巴,直到琉星把手放在他们脑袋上继续抚摸,才稍微安静了些,从琉星身上下来仰躺在地上,等着琉星给它们挠肚子。   狐之助看着琉星和两只小老虎玩闹,心里是有些疑惑的。   五虎退自带五只小老虎,如今只看见两只,要么另外三只在其他地方玩耍,要么就是五虎退受了伤,却迟迟没人手入。毕竟小老虎是五虎退的一部分,类似□□,五虎退受伤,也会表现在它们身上,五虎退痊愈,小老虎们也会精神百倍。   不知道本丸里有几振刀剑像五虎退这样,受了伤却没人给他们手入……   狐之助忧心忡忡。   锻刀它不担心,自然有当天的近侍去做,现阶段的目标是凑齐出阵,远征,内番所需要的人手,初步估计至少还需要六振刀剑……但这都是可以慢慢来的。至于出阵的报告和时之政府的公文,刀剑们也有擅长文书工作的……最重要的,还是手入。   刀剑出阵难免受伤,能治愈他们的唯有审神者……可是让琉星去治疗刀剑……先假设琉星已经习惯了环境,愿意和刀剑们交流……可是……治疗刀剑,他真的明白怎么使用灵力吗?   真是……让狐头大!   狐之助哀伤地看着自己背上的柔顺毛发,感觉自己越来越强,也越来越秃。   “狐……助!”琉星身后跟着一只,怀里抱着一只,气喘吁吁地跑到狐之助身边:“大咪、说、有其他、弟弟!”   大咪?连名字都取好了?   狐之助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老虎。   呵,猫科动物,就知道卖萌讨要好处。   小老虎一脸无辜地嗷了一声。   自觉是忠诚又强大的犬科动物,狐之助清清嗓子:“本丸里一共有五只小老虎,其中三只受伤……不能跟你玩哦。”   琉星不会算算数,但不妨碍他理解狐之助话里的含义——这里还有其他猫咪,但受伤了!   他倒抽一口气,好像很害怕‘受伤’这个词。   琉星手脚并用地比划着,告诉狐之助:“受、伤……不好……难受……痛!”   受伤是很可怕的!很热,又很冷,头和身体都很疼,连珍贵的食物都不好好呆在肚子里,全部吐出来。一直要睡好久好久,才会恢复力气。   不止他,他的猫咪妈妈也受过很严重的伤。   那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夏天。   黑色的长毛猫倒在墙角,腹部被利刃开了道口子,它已经没有力气求救,只剩四肢无力地抽搐,柔顺的黑色毛发被暗红色的血液黏在一起,纠成一团,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的同时,那道伤口仍不停地往外咕嘟咕嘟冒着血。   它看起来非常痛苦。   可即便如此,那只黑色的长毛猫注视着琉星的眼神依旧温柔,仿佛在无声地安慰着哭得快要断气的琉星。   说起来似乎有些荒诞……但那只猫的确将琉星当做自己的孩子。   同样,琉星也将这只猫当做妈妈。   那是琉星第一次意识到,他离死亡的距离如此之近。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做,才能救她呢?   什么都做不了的孩子,只能拼命地祈求神明。   他的人类妈妈说过。神明大人是非常仁慈的,只要虔诚的膜拜和祈求,神明大人便会实现信徒的所有愿望。   也许是一位刚好路过的神明大人听见了他的祈求。   他真的,得到了拯救猫咪妈妈的方法。   琉星想到这里,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我!医、医生……治病!”   “您……会治疗术?!”狐之助虽然有些惊讶,却一点都不怀疑琉星说的话。   它知道琉星虽然缺乏常识,但却半点不会吹嘘或撒谎。这个孩子无论说出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一定是出自本心,毫无虚假遮掩——这让狐之助安心的同时又有些忧心。   这样的性格,可能在他们这样的式神和付丧神看来是非常美丽的品质,但若是与人类打交道——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狐之助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它虽然是只式神狐狸,但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已经变成了老父亲。   ……唉,为父好累。   琉星丝毫没感受到‘父亲大人’的疲惫,还在拍胸脯:“我,治病!救、咪咪!”一个词一个断句,可以说是非常笨拙的毛遂自荐了。   狐之助叹口气,迈着步伐走在前边:“像你这样,找工作的时候面试是不可能通过的……不对,我是说,今后尽量不要点头摇头,要好好说话!”练习语言表达能力。   琉星面对动物一向是有求必应,乖巧地点头。   狐之助动了动耳朵,毛茸茸的尾巴拍在琉星的脚背:“说话!”   “好、好的!”   狐之助循着付丧神的味道走到了会议室附近,还不等靠近,便被琉星拉住了尾巴。   “不去!不去!”琉星远远地便看见一群付丧神坐在一起,面色严肃,气氛凝重。对陌生人警惕非常的琉星立马躲到了廊柱后面,频频探头去看。   一直缀在琉星身后的两只小老虎快乐地往前跑了几步,发现琉星没跟上来,疑惑地回头嗷呜了一声。   “看,小老……小咪在催你了,你真的不去吗?”狐之助开始发挥时之政府工作人员的自带天赋——忽悠:“小咪它们真可怜啊,弟弟们受伤了却没有人可以帮助它们,受得伤一直反复发作……”   琉星缩了缩肩膀,被长头发遮住的小脸上满是焦虑,半天才伸出小手推了推狐之助:“去!狐助,去!”   “你还学会推卸责任了?”狐之助拿尾巴拍了下琉星的脚背。   琉星虽然不懂什么是推卸责任,但本能意识到这话并不是夸赞,因此赶紧否认:“没推!我、好、好孩子!”   “……还学会狡辩了。”   琉星一时想不出来要说什么,只能焦急地又推了推狐之助:“去,狐助去,带咪咪,出来!”   还知道把猫咪带出来治疗,可以说是非常机智了。   狐之助非常微妙地感到了欣慰。   “待会我会带一个小哥哥出来,治好小哥哥,就帮你把老……咪咪带来。”   琉星很着急,摆着小手拒绝:“不带、不带哥哥。”   “那就不带小老虎。”   “不、不带老虎,也不带、哥哥!带咪咪!咪咪!”   狐之助:“……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琉星两手一握,开始愁眉苦脸地揪小麻花。   狐之助往地上一趴,悠闲地甩尾巴:“小猫咪好辛苦啊,很疼,很难受,浑身是血……”一边待机的小老虎也跟着嗷呜一声,小爪子捂着脸倒在长廊地板上,后腿无力地蹬了几下,适当地表现出了痛苦,悲伤和绝望。   演技浮夸,但角度刁钻,情绪饱满。   狐之助给小老虎的临场发挥打了个甲等。   琉星被小老虎的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踌躇半天,才小声说:“带……小哥哥……”   狐之助满意地笑眯了眼:“在这里等我。” 第6章 愁   付丧神们还在为怎么对待新审神者发愁。   关于这一点,三日月一个没怎么带过孩子的老人家,也说不上话,毕竟这个本丸里没有三条家的短刀。   鹤丸国永愉快地站出来:“让我来!我想当明天的近侍!我要带主公去附近的湖畔看丹顶鹤,主公一定会吓一跳!”   歌仙兼定第一个站出来反驳:“请不要带小……带主人去水边,万一沾水着凉怎么办?”说完暗自庆幸把小朋友三个字给吞了回去。   “诶?不会的!我又没想和小主公一起游泳——”鹤丸顿了顿,“最多最多就只是打水仗……”   “那也不行,”歌仙兼定抽了抽眼角,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真是太不风雅了。”   “……我觉得……先让短刀负责最近的近侍怎么样?”明石国行打了个呵欠,挠着头发一脸睡意惺忪,“小孩子还是跟小孩子谈得来,我们大人就不要插手了,姑且放个长假……”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我赞同审神者让短刀照顾,”大俱利伽罗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却无端端透出一股‘想要逃跑’的气息:“既然有了审神者,也是时候出阵了。”   明石国行的表情立马变得愁苦起来。   本丸里刚好一共五振太刀,一振大太刀。   并非偶然,这是前任审神者特意组出来的一个队伍,应付平日时之政府下发的出阵任务。   也正是因此,这六振刀剑根本没有休息或轮班的时候,只有重伤,才会让两振打刀中的一振替换上场。   对于自觉卖点是‘没干劲’的明石国行来说,一周七日全年无休的上班……简直是酷刑。   他哀叹一声躺倒在地板上——说话好累,还是趁现在多歇歇。   话题中心的短刀们互相对视,能看见彼此眼中微弱的期待和兴奋。   只有药研藤四郎,正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的眼镜——用他的白袍下摆。   这是他变成人后自然而然多出来的小习惯。好像将眼镜上那层薄薄白雾擦拭掉,就能将心头的疑虑一起擦拭掉一样,可以让他稍稍心安,能更冷静地思考。   他瞄了眼自家大哥一期一振。   虽然还在微笑,可是偶尔会皱眉沉思,低头掩饰表情……很明显地在动摇。   他很清楚自家大哥的弱点……就是他们这群弟弟。   明明是一振四花太刀,却因为比起主人更在乎弟弟,而总是被主人忽视……这也就算了。他们的大哥还本能地对幼小的生物有种使命感……不止他们藤四郎,一期一振对所有的短刀都很照顾。   更不用说新来的审神者看起来比任何一振藤四郎都更幼小……更容易引起一期一振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就算之前他们大哥满脑子都是‘潜移默化控制审神者’‘不动声色神隐审神者’之类的念头……现在这些计划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乱了。   该说是好事吗?   哪怕是药研藤四郎,也忍不住想笑了。   而与药研的愉快相反——一期一振非常苦恼。   他是一振稍有些特殊的刀剑。并不像本丸的其他付丧神,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过被主人珍而重之的经历。然而一期一振……一场大火将他被人类珍视和喜爱的记忆烧去了大半,剩余的记忆中,除了少数几个他浴血而战的画面,更多的还是那仿佛置身炼狱一般的烈焰。   他实在不太能记起人类的善良和坚韧。   然而或许天性如此,他还是温和而友善的。况且他还有很多亲人,亲人们的围绕让他非常幸福愉快,非常乐于用善意看待一切……本该是这样的。   至少其他本丸的一期一振皆是如此。   至少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他也是如此。   果然人类很糟糕,胆小,自私,残忍,贪婪……   一期一振沉思着,脑海里划过他们的小主公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   一个年幼的孩子,虽然有强大的灵力,却不具备完善的思考能力和反抗能力,好好教导,会不会成为一个‘理想’的审神者呢?   只需要给本丸供应灵力,不需要自我思维的,‘理想’的审神者。   ……不过说到底,他们的审神者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他的弟弟们虽然外表年幼,但实际上却是几百岁的神明,和确实只有六岁的审神者比起来……他是不是不该欺负人类的幼儿?至少……在这孩子长大之前不应该?   一期一振叹口气,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短刀们。   短刀们正七嘴八舌地说着悄悄话,小心地不让一期一振听见,这会察觉到一期一振的眼神,立马坐直身体,一副我正认真听讲的耿直模样。   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非常苦恼,可能还要再苦恼一阵子。   烛台切光忠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觉得一时半会是讨论不出结果了,站起身:“我先去厨房处理午饭,会议下午继续?”本丸的伙食一般是由他或歌仙来处理,今天是新主公上任,无论如何伙食都该做的精细点,最好再加一份甜点?不知道让主公会不会高兴?   三日月正要说话,忽然停下来,看向屋外长廊的尽头处。   狐之助和躲在柱子后头的审神者说着话,时不时审神者还要探头偷看他们一眼。   侦查最高的小短刀们比三日月还要早发现审神者,乱藤四郎想过去打招呼,却又不敢在哥哥的眼皮子地下接近审神者,只好和小伙伴说悄悄话:“主公在干什么?是在和狐之助玩躲猫猫吗?可为什么要躲在那么细的柱子后面?”身体都露出来了,只藏得住脸。   博多藤四郎操着一口方言小声回道:“一定是故意的,想引起我们的注意,主公其实也想和我们一起玩吧?”   五虎退没说话,眼神却也不时地偷偷瞄向审神者。   主人他真的好小……而且……为什么他的老虎会在审神者旁边打滚?   乱藤四郎听闻博多藤四郎的话有点开心,忘了旁边坐着哥哥,抱着膝盖乐呵呵地道:“主人的头发太乱啦,我都看不清主人的长相了!这样不行,女孩子更要好好打理自己,我想帮她梳头发,我有好多想让她尝试的发型!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一张小嘴巴拉巴拉停不下来了。   三日月轻咳了一声:“主公是男孩。”   乱藤四郎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会又响起来:“我还想帮他换衣服,时之政府的那件衣服太大啦,根本不合身,带猫咪耳朵的连帽衫或者牛仔背带裤怎么样?还有短裙也也想让主人试一试,不过在那之前还是要整理头发,长头发更要好好打理,不能马虎……”虽然已经非常自然地把她变成他,但给主人穿小裙子的想法仍然没变。   博多偏着头想了会才松口:“好吧,资金包在我身上,就当是我们给主公初次见面的礼物。”   鹤丸乐呵呵地加入短刀小组:“给主公穿小裙子?好像很有趣!不晓得主公会不会被吓一跳?”   一期一振:“……”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自家弟弟们的了解还不太够。   一直沉默的太郎太刀忽然站起身:“……我先回去了,下午见。”   说完,微微欠身,从房间的另一扇门走了。   从这扇门出去,得绕好大一圈才能回他自己的房间,远没有走长廊来的快。   烛台切光忠叹口气:“……太郎太刀和自己的体型完全相反……太过敏感纤细了。”   鹤丸国永撑着下巴:“啧啧,怕自己太过高大吓到孩子,这叫反差萌!你们这群老古董,什么都不懂。”   被称作老古董的烛台切光忠下意识摸了把腰上的刀。   就在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时候,忽然狐之助停止了和审神者的交谈,欢快地往这边跑过来。蓬松的狐尾在跑动中跟着跳跃,软乎乎地像颗橘色的棉花糖,吸引着刀剑们的注意力。   “五虎退在吗?啊!五虎退,跟我来,主人说要帮你手入!”狐之助踩着小爪子在原地踏步,颠着小身躯好像很开心。   突然被点名的五虎退瞪大眼,一脸慌乱:“我、我吗?给我手入?可是……可是很危险,不行……”   给刀剑手入并不只是输入灵力就够,还要审神者拆卸刀剑的本体,给损坏的部位一一做修复,对任何一个不熟悉刀剑构造的人来说都是危险的,非常容易伤到手。   “严格来说不算手入吧……主人说他会治疗术,我想知道他的治疗术和手入能不能互相替代……如果能,当然最好了。”狐之助甩甩尾巴,“来吧,快去快回。”   五虎退不在乎手入,可是能接近主公令他有些开心。但到底踌躇着没敢动,回头期待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一期一振沉默了一会,才点点头。   五虎退赶紧站起来,细心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小帽子和出阵服,跟着狐之助走向长廊另一头。   个别刀剑一脸羡慕地探出脑袋目送五虎退——真好啊,他们好久没有被手入了……   琉星抖着小身子看着五虎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最后腿一软,蹲在地上捂住脸。   抱头蹲防。 第7章 乖巧   琉星的身高是整100厘米,一点都不带多,因此他遇见的大多数人,对他来说都巨大而可怕。就像普通人走在路上遇见一只没有牵引绳的藏獒,不管这只藏獒是否想袭击你,你必定会腿软,满脑子赶紧逃——琉星对大人们的印象就是这样。   何况……琉星发觉自己总是惹大人们不高兴。   初次见面的时候,大人们还会很亲切地和他说话,但几次之后,大人们就会说他孤僻,古怪,责备他,厌恶他……伤害他。   所以琉星越来越不明白乖巧的意思。   妈妈说乖巧就是忍住疼痛,不掉眼泪,不出声,不踏出屋子。   他都做到了。   ……明明都做到了。   但他还是会惹妈妈不高兴,惹大人们生气。   ……但是……这个人好像不是大人?   是和我一样的小孩子……   琉星深吸一口气,从指缝里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瞄离他三步远的小哥哥。   五虎退被琉星盯着,紧张的嗓音都开始颤抖,却还是强撑着自我介绍:“那、那个,我叫五虎退……虽然……虽然如此,但并没有真、真的退治老虎,对不起!因为,老虎很可怜……”   琉星没说话,只是悄悄地,退了一步,看起来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不是说好要帮小哥哥治疗的吗?”狐之助连忙哄孩子,“好孩子要遵守约定!”   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却意外得管用,琉星好像被这句话震住,踌躇了一会,接着慢慢地,像只受到饲主呼唤的猫,一步一试探地从柱子后面挪了出来。   狐之助给了五虎退一个眼神,五虎退连忙脱下上衣,露出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的身躯。等他手忙脚乱地将绷带也解开,狐之助便看见一道深可入骨的刀伤,伤口狰狞,红色的肌理向外翻,看起来十分血腥,然而明明像是新添的伤口,周遭却没有一点血迹。   这就是溯行军留下的伤口,搁置的时间长了,虽然不再流血,但却也无法愈合。如果没人给刀剑手入,这伤口会一直存在着,直到刀剑灵力耗尽,变回本体。   琉星显然被吓到了,半天不敢靠近,就在狐之助以为自己必须催促一番,再哄哄孩子的时候,琉星忽然急切地小跑到五虎退身边,拉着五虎退坐在长廊一侧,二话不说手心里亮起淡淡光晕,将五虎退腰侧的伤口包裹住。   狐之助专心致志地看琉星施展治疗术,但关心着审神者反应的五虎退,却第一时间发现琉星浑身微微颤抖,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和惊骇。   五虎退一惊,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审神者小声说出的话给拖住了脚步。   别、动。   孩童特有的高声线尚带着稚嫩,毫无气势甚至带着明显的恐惧和退缩。   但大概是刀剑的本能,五虎退听见主人的命令时,反射性地选择了遵从。他僵坐着,能感觉到受伤的部位隐隐发热发痒,与手入时的舒适放松不太一样,有些难捱,但同时……这种治疗方式比手入能更加清晰地察觉到审神者灵力的流动,当灵力注入身体,在他体内流转时,会有种……似乎连灵魂也一起相连的亲近感。   很……奇怪。就好像,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更加亲密的,有种……合二为一的错觉。   五虎退近乎茫然地盯着面前瘦小的身躯,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却在堪堪要碰到时,收回了手臂。   治疗已经结束了。   琉星猛地退后一步,大口喘着气,像是精疲力竭一般跌坐在地上,手捂着腰侧,脸色惨白,浑身微颤。   五虎退根本来不及庆幸自己的冒犯没有得逞,他果断地伸手一把将主人抱在了怀里,往刀剑们开会的会议室跑:“药、药研哥,主人他好像不舒服!”   而狐之助根本没注意到琉星的异样,连五虎退抢人逃跑的行为都没能叫它回神……它正在为琉星的能力震惊。   事实上,琉星的治愈术更像是强行用灵力催生伤口,加速新陈代谢,顺带将一切不属于人体内的东西也一起排斥出来,比如细菌,比如溯行军身上的暗堕气息。   虽然是和手入差不多的效果,但是这个速度,可比手入快多了……而且,这能力不是只能在刀剑身上使用……或者说,这能力更适合在人类身上使用。   普通审神者的治愈效果,仅能通过契约作用在刀剑身上,但琉星的,应该是不拘适用对象的。   狐之助有些焦躁地刨了刨廊柱。   时之政府是不是没有仔细了解过琉星的能力?如果仔细了解过,不可能把琉星随意丢在本丸里‘废物利用’……如果现在报上去,琉星应该会重新得到时之政府的重视,再也不必担心未来……可同样的,琉星大概不可能会拥有‘自由’了。   自由……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是不是必要的呢?   药研果断地让刀剑们收拾桌子,让出一块空地,把身上的白袍脱下叠成高度适合的小枕头枕在琉星脑后,开始一系列的常规检查。   脉搏过快,呼吸急促,体温急速降低,出汗过多,精神极度紧绷……   琉星此刻疼得厉害,即便再抗拒,也根本无力拒绝药研的手,只是捂着腰部,从喉咙里发出喑哑微弱的哀鸣。   但在药研要检查他的瞳孔时,琉星却一把捂住了脸,像是怕光似的死活不愿意让人看他。   药研叹口气,放弃了检查瞳孔收缩程度,仔细查看了琉星的腰部,确认没有受伤后,药研皱着眉沉思了一会,问五虎退:“大将这种状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治疗结束……不,”五虎退顿了顿,“是、是在碰到我伤口的时候,主人好像、好像也很痛……”但是却还是强忍着给他做完了治疗。   药研忽然掏出本体,食指指尖轻轻一点刀刃,一道血线出现。   琉星一颤,握紧了小拳头,瑟瑟发抖的同时将身体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多一分半毫的安全感。   “看来这就是资料上写得共感了,”药研拿过资料仔细看那几句话,“会对灵力供给对象产生共感……看来我们身上的疼痛会让大将感同身受,虽然持续时间不会很长,但带来的负面影响却很大。”   此话一出,刀剑们都沉默下来。   他们出阵时难免受伤,如果每个人受伤都会让审神者一同感受痛楚,那岂不是跟折磨没什么两样?   药研继续猜测着:“相隔时空的情况下,感知或许无法传递,但治疗时还是会让大将感到痛苦。”   三日月终于发话:“治疗术不能用,还是要让主公学会手入。”   手入对象是他们的本体,死物没有痛觉,也许不会让主公感到疼痛。   “时之政府应该不知道他的能力。”一期一振叹口气,“可狐之助……会不会上报?”还是弄死那只狐狸比较好吧。   他这么想着,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腰侧的长刀,眼神落在正巧走进来的狐之助身上。   狐之助也刚好听见一期一振这句话,甚至很清楚这句话就是说给它听的,耳朵略有些沮丧地塌下来,语气有些讨好:“我不会上报的!”   说到底他们这群管狐为时之政府工作的原因在于溯行军,而不在于人类政府本身的利益。   就算只是千万狐之助中并不起眼的一只,他也是半个神明呢。   身为神明,保护人类是它的职责,更何况琉星现在是它的主公,一切当然以主公的安危为重。   ……都是借口。狐之助想。它只是觉得,这个孩子很好,不想他……再受伤害了。   被讨论的琉星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腰部的疼痛稍缓,他总算能抽出心神打量四周,然而看清了周围的人之后他便更加焦虑了。惶恐地捏着衣角,不停扭动着小脑袋寻找逃跑的时机,然而被刀剑们结结实实地围在中间,哪都没有突破口,最后在一脸惊恐中被眼馋已久的鹤丸一把抓住抱进怀里。   “嘿嘿!抓到你啦!”   ———小剧场————   如果这是宝可梦的话:   鹤丸:(扔大师球)呜哇!!!审神者get!!   戳开图鉴看信息介绍。   姓名:琉星   分类:审神者宝可梦   属性:草,超能   性格:胆小(攻击减少,敏捷增加)   特性:软弱(hp减半时,会变得软弱,攻击减半。)笨拙(无法使用持有的道具。)   说明:生活在阴暗的角落或者草丛深处,非常难以捕捉的梦幻宝可梦,全世界仅有一只,根据与付丧神的亲密度来进化,拥有伊布一样的多样性。   鹤丸:……好……好弱……   琉星:(瑟瑟发抖)   鹤丸:不过好歹也是唯一一只,应该……应该没关系吧?我会好好培育你的!就让我们一起参加宝可梦联盟!获得冠军吧!   琉星:(瑟瑟发抖)   鹤丸:……嗯?你怎么回精灵球里了……出来吧琉星!……嗯??你怎么又回去了??等下???嗯???   琉星:(缩在精灵球里瑟瑟发抖) 第8章 新刀   “嘿嘿嘿!终于抱到主公了——哇,这可是真吓到我了!人类怎么会这么轻?好小好瘦哦,骨头都硌着我了……”鹤丸说着,有些奇怪地看着怀里的主公:“为什么主公不挣扎,我还以为会生气……”   琉星此刻更像是只被揪住后颈的猫,被制住了要害僵成一挂肉,连伸爪子都不会了。   狐之助插嘴:“他一直都是这样,虽然会逃,但是被抓住却不反抗……”不管对他做什么。   也正是因此,时之政府才没将琉星这样的灵力炸·弹定义为‘危险’……算是因祸得福吧。   想到这里狐之助又开始发愁。   主公连反抗都不会,以后怎么统率一整个本丸?会被一些不太重视上下级关系的刀剑爬到头上的……   “鹤、鹤丸先生,请将、将主人放下来吧,他好像,好像很不愿意的样子……”五虎退在一边急得团团转,忍不住开口求情。   鹤丸眨眨眼,盯着怀里快缩成一个团子的琉星看了半天。   然而琉星头发太长,遮住了整张脸——也不知道五虎退是怎么看出不情愿来的。   “我觉得有必要给主公剪头发,”鹤丸抱着琉星的腰,像展示什么似的将琉星面朝刀剑们转了一圈,“对吧?看不清楚表情,也说不上话……唔唔……不过我也很喜欢猜谜!”   “我认为主公已经在用全身上下的肢体语言告诉你他不愿意了。”烛台切光忠有些无语地将琉星从鹤丸手里抱过来,将孩子的脸压到肩上,避免孩子感受到更多目光注视:“头发是要剪,因为不方便行动,而且洗完澡擦干要很长时间,容易着凉……但不是现在。”他轻轻拍了两下孩子的背,“我先把他送回房间。”   说完,果断转身离开。   走了一小段,烛台切便感到怀里僵硬的身躯渐渐放软了一些,虽然仍在细微颤抖,但显然比方才十几人围着时快要昏厥过去的惊骇要好了许多。他松了口气,并没有和琉星搭话,只是沉默了一路,将琉星抱到房间里,将他放在床铺上,才安静地转身出门。   琉星呆坐在床铺上半天,看着他走远了,才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自己安慰自己。   不要怕,不要怕哦,那个白色的人被黑色的人赶走了!   可是……   琉星皱着小脸,习惯性地两只小手搭在一起扭成小麻花。   咪咪……他治好了小哥哥,但还没给咪咪治疗。   他正发愁,忽然又听见了脚步声,琉星吓得忙钻进被子里,只留一条缝,紧张地观察着外头的状况。   烛台切再次走进来,看见床铺上鼓起的小包也一点没惊讶,只是往旁边退了一步,将身后跟着的毛团们露出来:“您有一群小客人。”   前前后后一共进来五只小老虎,挨个儿嗷呜了一嗓子像是在自我介绍,但没人理他们。琉星静静地缩在被窝里,烛台切也没再说话。   几只小老虎只坐了一分钟就坐不住了,自顾自地玩起来,在房间里奔跑打闹,甚至还有两只扒着琉星被窝的边缘,想把脑袋或者爪子伸进去。   即便如此,被子下的那一团凸起仍然没反应。   并没有特意道别,烛台切放轻脚步在房间的桌子上放了杯温水,然后走出房间,贴心地合上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他才听见了孩子磕磕巴巴的话语。   “咪、咪咪!来抱、抱抱……”   他不由得轻笑出声,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和这位新主公,有的磨了。   中午烛台切光忠端着饭菜到审神者房间,没有进去,只是轻轻敲了门后,将食物放在门口。   下午的会议开了很久,大家最后一致决定在主公学会手入之前,只去低级战场出阵,极力避免战损,遇到敌人拼着受伤也要胜利的想法绝不可取——这句话说给个别好斗刀剑。手入的教导提上日程,先用模型刀做为练习对象,当日的近侍负责主公的学习和日常生活……近侍名单变更不要太频繁,姑且一个人一星期进行轮班,但名单中暂时去除鹤丸国永,以及个别无法学会‘微笑’的刀剑。锻造新刀的计划立刻要开始……不拘长刀短刀,谁都行!实在是本丸人手不够!要是组一队人出阵,剩下的人连内番都凑不齐,更不要说远征找资源。   狐之助非常纳闷为什么人手会这么少,却什么也没问,将新手审神者的资源补助给了三日月。   会议解散后,一半付丧神忙活内番,剩下的跟着三日月一起去了锻刀室。   烛台切两边都没顾得上,去了审神者所在的二楼。   房间外头的餐盘上已经多了几个东倒西歪的碗盘,竟然吃得非常干净,一粒米,一滴汤汁都没留下。   他暗暗松了口气,轻轻敲门:“主公,我可以进来吗?”   没人回应。   “那我就在这里说……”烛台切斟酌了下用词,将小孩子不能理解的词语给剔除,“我的名字是烛台切光忠,就是切掉了放蜡烛的烛台的意思……很奇怪的名字吧?如果能再帅一些就好了……啊,不过如果是主公的话,不管叫我烛台切还是光忠我都会很高兴。”他轻声笑了笑,“午饭是我做的,味道怎么样?看你没有剩下让我非常高兴,谢谢你,这是对厨师最大的赞赏。主公有什么喜欢的食物吗?晚饭想吃什么?”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烛台切也不气馁:“嗯……看来主公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啊,那就做我最拿手的点心当饭后的零食怎么样?至于到底是什么……就请允许我在晚饭之前保密,到时给主公一个惊喜吧。”他端起餐盘,“烛台切光忠,先退下了。”   等他走后,琉星才拉开了房间门,趴在楼梯口看着黑色的人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握紧了小拳头,兴奋地挥了好几下。   他很少能吃饱。   家里的面包数量总是不够,这一顿吃的多,下一顿就没有,因此他总是省着,藏着,可仍然经常饿肚子。   偶尔猫咪妈妈会给他带一些好吃的。   几颗果子,一块肉干,缺了半边的甜甜圈——对琉星来说,全都是非常美味的食物。   可冬天时,猫咪妈妈便过得很艰难,所以琉星会将自己的面包分一半给猫咪妈妈,饿的时候,就抱在一起取暖……他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吃的这么饱了!而且他还把吃不掉的分给了咪咪们!   晚上也能吃到这些吗?他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呢!虽然那些叫做泡面的食物也很好吃……可是,烛台先生做的饭更好吃呢,热乎乎,松软软,还有好多的好多的肉在里面!   如果能每天都吃到就好了……就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琉星下意识摸摸自己鼓鼓的小肚子。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呢。   因为……大人们总是这样。   最初对他很好。   说话的声音很温柔,会给他好吃的糖果,愿意给他一个拥抱……但是过几天,再过几天,大人们就会说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坏孩子,不愿意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大人很善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大人们都讨厌他这件事。   琉星愣愣地在楼梯口站了一会,才闷不吭声地回房间去了。   新锻的刀剑是振打刀。   他出现的刹那,半数刀剑付丧神们都露出了‘糟糕’的神色。   “麻烦了。”歌仙兼定不由按住太阳穴,面色愁苦,“为什么偏偏来的是你……”   新来的付丧神当然也很不乐意看见歌仙兼定。棕色的眼眸里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满,金黑色的臂铠和深紫的基督教服搭在一起,本应是个奇怪的组合,却因为这位付丧神拥有相当挺拔的身形,而弱化了违和感,显得体型更加修长。   “什么叫偏偏是我,你说话真是失礼。”压切长谷部皱眉,并没有心情和歌仙兼定继续聊天,“怎么第一个看见的是你?主人呢?”   他四周看了一遍,没寻找到想见的人,疑惑地看着周围围了一圈的刀剑付丧神们:“为什么你们都围在这里?”   鹤丸绕着压切长谷部转了一圈,好像很稀奇似的咂舌:“因为我们好久没见到新伙伴啦!真好啊,新刀真好啊,又单纯又好骗……好相处!惊吓起来一定也超有意思!”   “……我不是玩具,”压切长谷部扯了扯嘴角:“所以呢?主人在哪里?”   “果然,所有的压切长谷部都三句话不离主人,”一期一振不在,博多便躲在药研身后,偷偷跟小伙伴嚼舌根:“这下可糟了,长期见不到主人的压切长谷部是会发狂的,会变成恶鬼的……哇!!”   “啊!!”五虎退和乱藤四郎被吓得抱成一团。   压切长谷部:“……不会变恶鬼的!话说,我都听见了!”讲坏话至少也背着我吧!   然而却并没有否认会发狂。   博多被药研拍了脑袋。   “抱歉,”药研按着博多欠身,自己也稍稍颔首致歉:“我家的兄弟太失礼了。”   压切长谷部深吸口气,压下火气:“比起这种事——主人在哪?我还没做自我介绍。” 第9章 兔子   三日月果断转身:“哎呀,今天事情太多,爷爷我年纪毕竟大了,精力所剩无几,接下来……嗯,就交给药研你吧。”   “什么?可我还有——三日月先生?”不等药研拦人,三日月已经以并不符合他的机动的速度消失在药研视线中。   “咳,让烛台切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好像不太好,我去帮忙。”歌仙兼定笑着退场。   “不知道明石那家伙有没有好好地耕田,我去看一眼!”鹤丸头也不回地挥着手,消失在长廊尽头。   剩下的短刀们面面相觑。   “……”被摆了一道。   药研按了按额头,叹口气:“长谷部先生……我知道您心系大将……但姑且,先听我介绍一下这个本丸的情况吧。退,乱,还有博多,你们去帮其他人处理内番吧。”   乱藤四郎和博多都乖乖地应了,分头去帮忙,反而平常最懂事的五虎退踌躇着欲言又止。   “怎么了?退。”   “如、如果现在要去见主人的话……我可以一、一起去吗?”五虎退有些局促地缩着肩膀:“我不会打搅主人的,只是……我只是想要……道谢。”   “……现在的状况,肯定是不允许的。”药研叹口气,抬手在弟弟脑袋上揉了两下,“再过一阵子,等主公愿意见人了再说。”   五虎退低下头,失望地“嗯”了声,随即又连忙打起精神,对旁边已经皱起眉头的压切长谷部鞠了一躬:“非、非常欢迎您来到这里!长谷部先生!”   “谢谢,我也很荣幸能为主人所召唤。”长谷部回了一礼后,才将视线放回药研身上,无声地催促着。   药研无奈地叹口气,走在前边带路:“我们边走边说吧……你其实……是主公的第一振锻刀。”   “半年前的一次出阵,我们失去了审神者。半年后……也就是今天,时之政府派来了新的审神者来接手这个本丸,所以其实我们对审神者也不是很熟悉……”药研避重就轻地几句话概括了半年时间,“但是他很特殊,所以我们也不敢贸贸然接触……啊,并不是说他不好。审神者他……嗯……年龄较小,因为溯行军的缘故,失去了唯一的母亲。时之政府在处理事故后续的时候发现了他,因为他的灵力无法自控又太过庞大,所以作为职工的遗孤被时之政府收养……但时之政府并没有孤儿院之类的组织,为了审神者一个人建造孤儿院似乎又有些不合适,因此就将他放到了我们这个……已经边缘化的本丸来了。”他说着,嗤笑一声。   “接下来的情报是时之政府在现世的调查……也许有些地方还不清晰,但姑且属实。”药研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大将今年六岁,然而从出生开始就被虐待。手臂,小腿以及后背上的伤痕最早可以推测到五年前,严重营养不良,发育不良,有一定程度自闭,语言能力和普通的六岁孩子有很大的差距,只有三到四岁左右水平……因为他很少开口说话,并且非常排斥陌生人,所以医生无法明确诊断他的智商发育状况,但至少有一定程度上的思维逻辑,同时常识也有一定程度上的缺乏……我只见过主公两面,但姑且能明白,他亲近动物,非常恐惧人类……对短刀可能会稍微放下戒心。”   药研带着压切长谷部走到院子中央,指着二楼的某扇窗户:“那就是大将的房间……不过,我建议你短时间内不要靠近,因为过分的热情也会吓到他。”   已经有了些许预感,但还是被事实惊到的压切长谷部半天才冷静下来,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如果我能控制我的情绪,是否能接近主人?”   药研像是早知道压切长谷部会这么说,只是笑了笑:“你会照顾孩子吗?”   “那你们呢?”长谷部反问,回应非常简洁,“都是从零开始,我绝不会输给你们。”   药研推了推眼镜:“我只简单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大将的这样的情况需要长时间的耐心和毅力,有可能几个月,有可能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无法让大将敞开心扉。”   压切长谷部只是专注地盯着二楼的窗户,语气平淡:“对付丧神而言,最不缺的是时间。”   药研轻叹口气。   果然是压切长谷部,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主人,忠诚和奉献简直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性……但他们的热情也是个大麻烦。   “……我再和你说说本丸的人员构成,还有……基本条例吧。”药研带着压切长谷部往天井方向移动,将下午刚上讨论好的事宜交代给长谷部:“顺带一提,这个星期的近侍是烛台切光忠,你至少下个星期才能见大将了。”   “什么——”长谷部大惊:“我认为这里应该交给我这振唯一由主公锻造出的刀剑……”   “不对吧,”药研耸耸肩:“你是三日月先生锻造出来的。”   “……”好气哦。   憋屈的长谷部被带到着四处转了一圈,最后药研带他去房间安顿:“这两天大概还会再锻几把剑……毕竟人手实在太缺了,到时候你可能会跟着一起出阵,注意带好刀装,避免受伤,毕竟暂时手入室无法开放……所以尽快在手合室找找状态,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忙。”   “谢谢,”压切长谷部难得没有别扭,只是皱着眉接受了好意:“我想尽快派上用场。”   药研忽然觉得,压切长谷部来到这个本丸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至少没他一开始想的那么糟糕。   只要压切长谷部能压抑住‘为主人奉献一切’的想法。   能压抑住的话。   第二天早晨烛台切起得很早。   歌仙兼定进入厨房时,炉子上已经在炖着软烂的鸡蛋蔬菜粥,蒸笼也在噗噗冒着热气。   他掀开蒸笼,里头整整齐齐摆满了一屉白馒头,但其中有几个,特意捏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歌仙一眼就明白这些是给谁的,避开雪白的兔子,他随意捏起一个圆馒头尝了尝,夹心是甜绵的豆沙,磨得极细,又加了桂花进去,香味伴随甜蜜,吃上几个都不会腻。   他捋起袖子,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你很中意这位小主公?干劲十足嘛。”   “昨天的晚餐,主人乖乖地全部吃掉了。”烛台切正在切葱花,闻言笑道,“不挑食是好事,这是和主人约定好的奖励。”   “是你单方面下的约定吧?”歌仙兼定边帮忙处理其他食材,边瞄了眼烛台切手里的小兔子,“……肯定是自顾自的说如果能好好吃完晚饭,明天早晨就给你一个惊喜,之类的吧。”   “但是主人很捧场,”烛台切将几只蒸好的小兔子摆盘,左右看了看,不满意,又换了种摆盘方式,将小兔子摞在一起搭成阶梯状,“昨晚给他做了布丁,他似乎很喜欢。”丁点儿都没剩,烛台切看着锃亮的碗碟,几乎有些怀疑这些碗碟是小老虎舔干净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厨艺受到欢迎是没错的。   “等下,还差一道工序。”歌仙兼定拿筷子沾了草莓果酱,给兔子们点上红眼睛,“完美。”   烛台切也很满意:“主人喜欢动物,一定很高兴。”   “希望如此,”歌仙兼定微微一笑,“但是不也有那种新闻吗?孩子看到可爱的小动物,不忍心吃,反而哭起来……之类的。”   烛台切光忠闻言,像是看见了小主公抽噎的模样,面露无奈:“……请不要说出让我踌躇不前的话啊。”   歌仙兼定将葱花撒在蔬菜粥里,语气悠然:“哈哈,我说笑的,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呢,主人一定会喜欢的!你快去送早餐,接下来交给我。”   最后烛台切端着一叠兔子馒头和一碗鸡蛋蔬菜粥,上了二楼。   他原本是打算道个早安,接着将餐盘放下就走,却在看见屋内景象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房间内的景致如昨日一般别无二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张铺在房间中心的床铺。   原本该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主公,不见了。 第10章 咔嚓   房间的主人显然没有私人物品,房间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个究竟。烛台切四下环顾,竟然只有狐之助趴在被褥一头的软垫里呼呼大睡。   因为烛台切爱操心,担心琉星不适应陌生环境,所以夜里还特地来看过琉星好几次,期间还碰到过其他的付丧神——多半也是来看看主公情况的,但也都没有差错。   所以,主公去哪儿了?   主人并不是会主动出门的性格,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又或者是鹤先生的恶作剧——   来不及多想,正当烛台切想转身出门找人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角落里传来‘砰’得一声。   烛台切循着声音望过去,目光最后停在了壁橱。   “……”不会吧?   将手中餐盘放到书桌上,烛台切走到壁橱跟前。   “失礼了。”他将壁橱的门拉开一条缝。   光线透过缝隙,照亮漆黑的壁橱,他总算看见自己心心念念一晚上的主公——在壁橱的角落里蜷缩成小小一团,环抱着枕头睡得正熟。   ……哆啦○梦?   烛台切来不及细想,便看见琉星在梦中似乎不怎么安逸,惊惧地想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挪动间偶尔碰到柜子,发出砰地声响,吵得卧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狐之助不耐地拿大尾巴遮住耳朵。   烛台切下意识握住琉星的小腿,防止他撞伤自己。   孩子睡着总是很难吵醒,就连烛台切将他抱进怀里都没动静,反而像是稍微放松了似的,小脚不蹬了,舍弃了枕头,抓着烛台切的衣襟,舒适地打起小呼噜。   ……好机会!   就着这个姿势,烛台切将人抱到洗漱间,极力在不惊动琉星的情况下,刷刷几下,将琉星厚重的长发,给剪掉了大半,特别是额前,只剩短短一层齐刘海,再也遮不住脸了。   眼前没了头发,琉星被直射的光线给刺中,反应慢半拍地,张开了眼。   琉星的皮肤实在太白了。   那并非普通的白皙,而是种病态的苍白,一眼看上去简直像是张白纸,连唇瓣都没有一丝血色,再加上那双仿佛无机质死物一般的银眸……何况琉星瘦弱的简直脱离人形,五官深陷,看起来像是个披着人皮的小骷髅,没一点孩子该有的天真可爱。普通人看了,恐怕只觉得恐怖或者阴郁,总归不是什么好词。   但烛台切却仔仔细细地将主公打量了一遍后,笑着道:“主公真可爱。”   琉星愣愣地坐在烛台切怀里,像是刚醒来还在犯迷糊,捏着烛台切的领口半天没动,最后像是清醒了些,他揉揉眼睛,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抱着自己的人。烛台切能听见,他们的小主人倒抽一口冷气。   随即,像是害怕惊动烛台切一样,极缓,极慢地收回抓着他衣领的手,像只刚出生的小狗仔,开始缩起脖子瑟瑟发抖。   他能看见琉星那充满惊恐和祈求的眼神,原本想说的话被吞回去——他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一时冲动是错误的。   他沉默了会,才轻声说了句‘抱歉’,将琉星放在地上,等琉星扶着洗手台站好,便退后三步堵住了洗漱间的门——防止逃跑。   琉星四处张望,没发现能躲藏的地方,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却又不敢靠近。过了足有三分钟,才慢慢冷静下来。   烛台切暗暗松了口气,将热毛巾递到递到琉星面前:“主公,不好好打理自己的仪表是不行的哦?”   琉星偷偷瞄了眼烛台切,不接毛巾,无声拒绝。   烛台切果断蹲下身,帮琉星擦脸,脖子和手指,琉星僵着身子不敢说话,烛台切一个口令,他便一个动作,十足乖巧。   烛台切有些明白了。他们的主公,吃硬不吃软,还喜欢放置play。   他将牙刷塞到琉星手里:“主公,至少要刷满三分钟。”   琉星沉默着,将挤好牙膏的牙刷放进嘴里,慢吞吞地清洁牙齿,虽然动作生疏,但步骤却没错。   琉星不太明白三分钟是多长时间,只是愣愣地给自己刷牙,直到烛台切说好,才去漱口擦嘴。   最后他被烛台指引着,带到桌前。   “该吃早饭了,主公。”   琉星将目光落在餐盘里的小兔子上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随后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愣愣地伸手摸自己的额头。   ……没有了!   琉星震惊地在脑袋上胡乱摸索了一通:“没!头发!没!”   然后跑到壁橱边上,踮脚往里头看,没找着想找的,一脸委屈地看着烛台切,眼眶红彤彤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又强忍住不掉眼泪,跟烛台切说:“头发……走掉、了!”   狐之助此刻已经醒了,后腿蹬了蹬耳朵:“……怎么说的和离家出走似的……别找啦,找到又怎么样?你还能接回去?”   琉星扁着嘴,揪着衣角,伤心得要命:“坏头发!坏狐助!”   狐之助走过去,蹭蹭琉星的膝盖:“你先吃饭,吃完饭头发就会回来啦!”   琉星精神一振,一点不怀疑狐之助的话,扑倒桌子前吃饭。   滚烫的粥正好变得温热,适宜入口,甜甜的兔子豆沙包琉星一口气连吃了两个。   以孩子的食量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剩下的豆沙包被狐之助吃的一干二净。   吃完饭琉星期待地摸摸额头,然后大惊失色:“狐助!没有!没!回来!”   狐之助非常淡定,试图继续忽悠:“那是因为你吃的不够多,你再吃三十顿饭,头发就回来了。”   琉星一脸震惊,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头发要离家出走那么久。   然后琉星一边奶声奶气带着哭腔地喊着“坏头发,坏狐助,”一边手脚并用地爬进了壁橱,不管狐之助怎么劝都不肯从里面出来。   “……”狐之助甩甩尾巴,“看你干的好事,怎么办,我也劝不动他。”   “关于这一点,”烛台切手麻利地收拾碗筷:“我当然考虑过。”   虽然是为了观察主公的表情,了解主公的意图而擅自给主公剪发,但他也考虑过主公生气后的处理方法。   狐之助疑惑地偏偏脑袋:“有什么方法?”   烛台切笑了笑:“只是个粗糙的想法,还没仔细琢磨……但总之,先叫上一期一振吧。” 第11章 神明   万屋的街道很长,好几条主干道交叉在一起,卖的东西却没好好分类过,路边各种商店见缝插针地挤在一起,甚至还有几条小巷子专门摆起了地摊。老板们为了招揽客人,恨不能把商品摆到马路上,好在路面还算宽广,来往的人们不至于磨肩擦踵,人头攒动,但偶尔遇上万屋做活动,或者节日庆典的日子,万屋的街道就会变得非常拥挤,短刀们很容易走丢——幸好今天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天。   一期一振跟烛台切并肩走在街上,偶尔停下看看路边卖的食材和香辛料,还有孩子喜欢的小零食,收获颇丰。   “所以,”一期一振拎着拿食材,有些不解,“你特意点名我,是为了让我帮忙拿东西?”   “啊……不是这样,这些是歌仙要我带的,说是不甘心我一个人给主公做饭,也想大显身手……咳,我是想,你比较熟悉小孩子的喜好和体型,所以请你帮忙给主公买些衣物。”   一期一振闻言笑着道:“原来是为了主公……虽然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万屋了,但之前弟弟们喜欢的几家服装店我还记得位置,我来带路吧。”   他边带路边跟烛台切说:“其实孩子的衣服最好不要一次性买太多,因为他们长得很快,每次买一季的衣物就够,换季时再按照新的尺寸来买。”   “……您真的非常清楚呢。”明明付丧神不会长高……   一期一振干咳两声,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且……我也看过不少育儿节目。”昨晚还不由自主地翻起了育儿书籍。   烛台切忍不住对本丸里的‘儿童心理学’及‘儿童行为学’专家升起深深的敬意。   儿童服装店里总是有很多短刀。   入目所及,烛台切至少看到了三振乱藤四郎,正站在穿衣镜前反复观察自己的小裙子,旁边还有前田藤四郎或者厚藤四郎,都在催促乱快点决定到底买哪条。   不过一期一振一出现,短刀们的眼神立即聚焦到他身上,不一会,一期一振周围就围满了短刀。   四花太刀毕竟较少,没有哥哥的小短刀们,只好用别人家的哥哥解馋。   “这情况恐怕只有你们一期一振能控制得住。”烛台切站的稍远,笑着调侃。   一期一振挨个摸短刀的脑袋,语气里满是可惜:“本丸里的短刀还是太少。”   “……”粟田口已经是本丸里最大的家族了。   短刀们知道分寸,就算喜欢黏着一期一振也会有个限度,哪怕依依不舍,也好好地告别后散开,给了他们购物时间。   “主人的身高……”一期一振回忆了一番:“大概100厘米,误差不会超过5。”   100厘米,正常来说应该是四岁的孩子身高……不是六岁。   他们两默契地没有讨论主公的生长发育问题。   “睡衣需要两套,日常需要几套衣物替换,还有贴身衣物也要买。”一期一振做了个总结,“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再买两顶帽子,最好能遮住眼睛——不,好像也不太好,遮住眼睛太危险了……”   一期一振没问为什么买帽子,只是提了个建议:“买有帽檐的帽子怎么样,主人的身高比较矮,只要遮住他向上看的视线就不会与人对视,自然就会有安全感。”   烛台切恍然大悟。   一期一振继续道:“除了帽子,再买两件卫衣?暖和,耐脏,能遮住脸。”   烛台切由衷觉得,拜托一期一振一起来实在是太对了。   本丸里,压切长谷部正一脸绝望地站在审神者房间外,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手拿着抹布。   糟糕!本想着打扫本丸,结果不知不觉就上了二楼而且连进屋的借口都找好了——终究输给了欲望!!!   ……不不,不是欲望,这是正规的,一振刀剑进入一个本丸的正规流程!而且!我只是要做正常的,普通的,平凡的自我介绍,本来也不需要以打扫为借口,没错,不需要。   压切长谷部放开手里的打扫用具,重新整理心情,敲响了门扉:“主、主公,我是昨天刚加入这个本丸的压切长谷部。”   普通本丸里的自我介绍在这里并不管用,压切长谷部绞尽脑汁也只憋出来这么一句。   ……而且他还不敢擅自打开这扇门。   找、找话题,必须得,找个主公感兴趣的话题!   “压切长谷部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吧?是因为我的本体很锋利,轻轻一压就切断了茶棚,所以取——”无缘无故砍掉茶棚绝对不是孩子会感兴趣的事!   压切长谷部僵硬地转移了话题:“说、说起来我曾效命于黑田家,但若是再往前数,那个杀人如麻的织田信……”不适合讲给孩子听!   “刚、刚才只是口误,我们来聊聊别的……对、对了,因为我的两任主人都信奉基督教,因此我成为付丧神之后,着装也偏基督教……”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孩子谈信仰!   正当长谷部第一次对自己的口才感到绝望,打算去刀解室一了百了的时候,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了孩子急切地跑步声。   声音来到了门口才停住,拉门被轻轻地,拉开一条缝隙。   仿佛觉得不够,从缝隙中伸一只小手扒着门板,将缝隙又拉大了一些,再拉大一些。   琉星扒着门,怯生生地探出脑袋,银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压切长谷部,软乎乎的童音里充满了惊喜和犹豫,甚至用上了语法不太正确的敬语:“你、您、是……神明、大人吗?”   压切长谷部有点懵地应了一声:“在下……姑且算是神明,但只是末位的付丧神……”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那双无神的银眸慢慢地,亮起了光。   那光芒盛开的很慢。   却坚定地,不带丝毫迷惘地,在孩子的眼眸中蔓延开来。   ——仿佛一颗带着火焰的星子投进沉寂冰冷的湖水中,惊起一片碎光和波澜,带出足以灼伤他人的温度。   “神明……大人!”   万屋和本丸来往的方式靠的是坐标传送,因此虽然购物是件疲惫的事情,但回家却很轻松,两人怀里抱着一堆衣服鞋子回到本丸,莫名尴尬。   虽然一期一振在开始就说过不应该买太多衣服,但还是不知不觉却把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鞋子都买足了。   ……幸好他们本丸多的是钱。   可一想到钱的来源,一期一振便无法维持住微笑,但也只两三秒,随即一期一振便恢复了往常的温柔:“奇怪,五虎退总会在我出门时迎接我……今天却不在。”不管去哪儿,哪怕是万屋这样和平的地方,五虎退也总会等在本丸门口对他说“欢迎回家”,从不缺席。   烛台切是知道这件事的,闻言有些惊讶:“是被什么拖住了脚步吗?”   他们两对视一眼,不知为何有些心惊肉跳。   两人默契地将衣物往长廊上一放,一个上楼找主公,一个去找弟弟。   结果主公没找到,弟弟也没了踪影。   两人在楼下会面时脸色都颇有些难看。   本丸其实很大,毕竟建造规划时就至少有五、六十间屋子给付丧神们居住,还有些必要的训练设施和生活设施,想一个小时逛遍本丸其实都有些困难,找起人来就更困难了。   两人找了会便觉浪费时间,干脆跃上屋顶飞檐走壁,幸运的是,他们只在屋顶上飞奔了不到两分钟,他们便发现了付丧神们和主公。 第12章 供奉   那是个十分滑稽的画面。   压切长谷部手脚僵硬地盘腿坐在长廊上,不远处一个披着白色床单的小家伙,正踉踉跄跄地走在花丛里,偶尔蹲身摘一朵野花,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跑到压切长谷部身边,将花朵珍重地递到压切长谷部面前。   如果长谷部推辞或者有想站起来的意思,他就一脸失望地低下头,把生无可恋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如果长谷部收下,他便两眼放光,士气大振去摘下一朵。   被这情景吸引的付丧神们纷纷躲在房屋转角,其中便包括粟田口家的短刀们。   “为什么主人会送花给压切长谷部?真好啊,我也想要花!”乱藤四郎不甘心地拉拉小裙子,“明明我这么可爱,但是主人都不看我!”   “这和可爱不可爱没关系吧?”博多扒着眼皮,硬是拉出了个横眉竖目的模样,“压切长谷部哪里可爱了?他的眼神,超——凶恶的!”   药研抽了抽眼角,忍着没训斥弟弟。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反驳说得十分弱气:“请不、不要这么说长谷部先生!他也是本丸的伙伴啊……”   一期一振看见弟弟们都在,松口气,收回长刀,问药研:“所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几振短刀赶紧跟哥哥打了个招呼,接着又扭头去看审神者,唯有药研推推眼镜,正经回答哥哥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是鹤丸先生招呼大家来看看,我们才在这里……”   “鹤先生,您知道什么吗?”烛台切询问一边蹲着啃仙贝的鹤丸国永。   鹤丸将仙贝咬得嘎嘣响,心不在焉地挥挥手:“……只是凑巧啦,我原本是想来这抓……咳,总之等我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啦,长谷部现在也一定很茫然吧?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主公要打扮成那样?”他指了指花丛里的琉星。   白色床单蒙在脑袋上,甚至因为床单过长还拖了一大截在地上,随着他的脚步来回拖曳,弄得脏兮兮的。那副恨不能把全身都遮严实的模样,在付丧神们眼里总觉着有些眼熟——看起来有些像是小号的山姥切国广。   可惜他们本丸里没有这振刀,否则两个人站一起的视觉效果一定很有趣。   烛台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总不能说是因为他擅自剪了主公的头发,主公才会用被单蒙着自己吧?   三日月老神在在地端着茶杯喝了口,心情很愉快:“这样不是很好吗?虽然是用床单裹着自己,但好歹也愿意出门了。而且长谷部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走近主人身边,必定有其原因,如果我们能找出原因……”   狐之助忽然从旁边的草丛里蹦出来,抖动身体甩掉身上粘着的杂草:“好奇怪啊!”它一脸疑惑地来回踱步:“我不过是下楼喝杯水的功夫,主公就黏上长谷部了!问长谷部,长谷部也说不知道,问主公,他就指着长谷部傻乐,从来没见他那么高兴!”虽然仍不敢和长谷部有身体接触,但琉星主动对别人释放好意——简直是奇迹!   三日月放下杯子,看向远处压切长谷部。   他周围已经摆了一束野花,一小捧野果,甚至还有两块油豆腐。   “……那油豆腐是?”一期一振忍不住问。   狐之助蔫蔫地回答:“是我的!主公……他把我藏起来的油豆腐给了长谷部,说是供奉……”   “供奉……”三日月注意到这个词,“真有意思。”   太郎太刀难得也参与了这次集体行动,身为神社的神刀,他本能地对供奉这个词语十分敏感。   因此有些疑惑起来:“供奉……难不成……是为了供奉神明?”   一旁睡了半天,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明石国行忽然插嘴:“开什么玩笑,像我们这种不入流的末位神明,怎么可能会有人供奉……”   “可是……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了。”三日月笑了笑,忽然站起身,向琉星走去。   剩下的付丧神纷纷屏住呼吸,不知为何忽然紧张了起来。   烛台切:“三日月先生想干什么?”   一期一振:“打算试探主公吧。”   太郎太刀:“试探……是否太过孟浪?如果吓到主公……”   鹤丸:“呜哇,主公抱头蹲防啦!啧啧啧,感觉主公下一秒就要逃走躲起来……果然还是得趁着主人不注意,一下子把他逮住才行!或者做个小陷阱,在篮子里放上好吃的,用木棒撑起来——”   乱:“请不要把主公说得像野生动物!硬要说的话,主公也是只可爱的小猫咪……”   一开始还讨论的热火朝天,但是三日月越靠近审神者,付丧神们的声音就越小,最后谁也没心思聊天,都闭上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的小主公。   琉星原本是想逃的。   但是余光瞄到坐在远处长廊上的压切长谷部,便不敢挪动脚步了。瑟瑟发抖地蹲在草丛里,把身上的被单拉得严严实实——就好像他看不见对方,对方就也看不见他似的。   那副精神紧绷的模样,看得压切长谷部一阵心焦,却在走了两步之后,面色复杂地停了下来。   这是为了主公好!不能阻止三日月……啊啊啊啊三日月你别靠太近!主公都被吓得变团子了!!!   好像听见了长谷部内心的天人交战,三日月没太靠近,在离琉星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笑着开口:“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天下五剑中的一把,从出生到如今已有千年,是从刀剑中诞生的付丧神。”   草丛里的白团子动了动,仿佛他们的小主公正在在被单里蠕动挣扎。   三日月肯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测,便笑着继续说道:“别看我的外表还年轻,其实……是呢,已经是个老爷爷了,毕竟神明的外表,不会随时间流逝改变。”   琉星猛地站起来,连被单掉在地上都没注意到,并不敢抬头看三日月,两只手紧张地背在身后,一字一顿磕磕巴巴地问:“你……您……也、是、神明、大人吗?   “不止我,”听见爷爷这个称呼,三日月眼中漾出一丝笑意,侧身将背后那群偷窥的付丧神亮出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神明。”   琉星半天没说话。   他从出生到现在为止,第一次明白震惊的滋味。   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真……的?”   即便琉星从来不懂得怀疑,但这个时候也第一次产生了‘我是不是在做梦’的想法。   狐之助走过来,蹭了蹭他的小腿,帮三日月打了个助攻:“是真的,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刀剑的付丧神……还有我!”狐之助骄傲地挺着小胸脯,“我可是神明座下的管狐!”   琉星愣愣地盯着狡辩的狐狸,半天,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里……是高天原!   妈妈说过的!高天原远在云端,许多许多神明住在那里!只要他虔诚参拜,每日供奉,总有一天会得到神明的恩赐和加护!还会实现他的愿望!   虽然他之前就得到过神明大人的恩赐!但是……但是他居然进入了神明大人所居住的高天原!   他兴奋地涨红了脸,紧张地将藏在口袋里,已经被挤得有些蔫巴的蓝色花朵举起,语气里的崇拜毫不掩饰:“神明!大人!”   三日月微微一笑,接过那朵花,放在鼻尖轻嗅:“很漂亮,谢谢你。”   虽然蓝色的矢车菊已经失去了活力,但三日月还是忍不住心情愉快了起来。   他不是神刀,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供奉……甚好,甚好。 第13章 花   供奉被收下,琉星受到鼓舞,一步深一步浅地在野地里乱跑——还有其他的神明大人没有收到供奉呢!   他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供奉,至少也要找最漂亮的花儿送给神明大人们!   付丧神们坠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琉星的脚步,眼看着他到处忙碌摘了满满一捧花。   琉星紧张地跑到付丧神们身边,一朵一朵递出,每见到一位付丧神,都小声地喊一句神明大人。   付丧神们集体失声,只是有些愣神地收下,对着手中并不相同的花朵发呆。   他们从化形以来也已经两年,虽然使用着人类一般无二的身体,但其实不管是过去的审神者,还是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都没真正将他们当做人类过。当然,不能一概而论,其他本丸倒是有非常善良温柔的审神者,他们将刀剑们当做家人朋友,给予关怀和敬重……但即便如此,恐怕也不会有人将刀剑当做‘神明’吧?   本就是死物,又创造于人类之手。恐怕在人类看来,就算拥有人类模样,被叫做‘付丧神’,也不是真的‘神明’,说破天也不过是刀剑,是工具,是他们手中的杀人利器。   真正的人类所拥有的自由,真正的神明所拥有的权利,他们被夹在在中间,一无所有。   这就是……付丧神。   鹤丸把玩着手里那朵白色的花朵,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刚才,我竟突然就有了种自己是‘神明’的自觉呢……诶,明明以前都意识不到呢……啊,主公送我的是什么花?白色的小小的真可爱啊,嗯!以后它就是我最喜欢的花了!”   五虎退身边的小老虎们,正扒着主人的腿,试图用小爪子够到主人怀里的植物,五虎退连忙举起手:“不、不行哦!待会给你们摘很多狗尾草,这个不行!”   “我的是樱花!”乱开心地将那一小枝樱花举到一期一振面前:“是不是主公觉得粉色很适合我呢?就像药研哥适合珍珠梅一样!”   “我的是什么?”博多有些着急地将手里带着花苞的枝条给大哥看:“大哥认识吗?”   “啊哈……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呢,”一期一振苦笑,下意识把手里的蒲公英放到身后,怕被挤过来的小短刀们给弄散了,“花朵的事情,或许问歌仙兼定先生比较好呢。”   “啊!”烛台切忽然从温馨气氛中惊醒,手里的那朵野蔷薇往胸口一插,赶紧往厨房方向跑:“马上就吃饭了,歌仙一个人准备午餐一定忙不过来,我去帮忙——主公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   “……所以……”一直躺在角落里没动弹过的明石国行睁着死鱼眼,语气一如既往的萎靡,“……为什么没我的。”   太郎太刀闻言,将手里的茶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爱怜地抚摸着花瓣,最后地递到明石国行面前。   神刀沉稳的声音里带着笑意:“送你。”这份喜悦,分你一半。   明石国行沉默半晌,翻个身背对太郎太刀,并没接那朵花,“累死了……我先睡会,吃饭别叫我。”   琉星送完怀里的花,紧张也还没退去,心有余悸地躲到了柱子后面,偷偷观察付丧神们的反应。   狐助说过,喜欢的东西是因人而异的,虽然他很喜欢花朵,但神明们不一定中意!   不过看到神明大人们似乎很高兴,他悄悄松了口气。   今后还要给神明大人很多很多供奉,如果神明大人们会一直喜欢就好了。   “主公。”站在一边良久的三日月忽然开口,等琉星的目光转向他,才轻声道,“这个本丸的神明太多,必须要用名字区分他们才行,不然……神明是无法听见您的呼唤的。”十足十哄孩子的语气。   琉星一脸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以前他也经常向神明大人祈祷,但神明大人却只回应了他一次!   一定是因为神明大人太多!不好好叫名字的话,神明大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叫谁!   “嗯,是呢……”三日月偏了偏头,耳边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荡,“我比较喜欢听您叫我爷爷呢。”   琉星仰着脑袋看三日月,表情有些茫然。   琉星知道的,电视机里说过,一个完整的家庭,要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和弟弟。   这个人是……爷爷吗?   神明大人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吗?   他忽然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小手不自觉地搭在一起,扭起了小麻花,忐忑不安地喊了一声:“爷……爷爷?”   “没错,叫我爷爷即可,至于他们……你现在还记不住那么多,慢慢来就好,不必着急。”   琉星两眼放起了光,偷偷地看一眼三日月,却正好撞上了三日月凝视他的双眸。一时间琉星被那对瞳孔中散着妖冶的金月晃了神,但下一秒,他就下意识捂住眼睛,赶紧把头低下。   只是一瞬间,三日月看清了琉星眼神里的崇拜与信任。   ……奇怪的孩子。   似乎不管他说什么都会相信。   是不懂得怀疑……还是还没学会怀疑呢?   而且,他对神明的崇拜到底是从哪来的?虽然人类对神明的憧憬是天生的,但宗教信仰并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有人……特意灌输?   虽然是便宜了他们。   三日月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依旧笑容不减,伸手想摸摸琉星的脑袋,却在看见琉星恐惧到发抖的单薄身躯时,将手收了回来。   ……看来他们主公虽然憧憬崇拜着神明……却仍然在生理上恐惧所有‘人类’呢。   他干脆退后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忙了整个上午,先去餐厅休息,稍后用午餐吧。”   琉星慢半拍地点头,想照着神明大人的话去做,却不知道餐厅在哪里,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短刀们立刻毛遂自荐带主人去餐厅。   乱藤四郎开心地蹦到琉星身前,伸出手:“主公,跟我走吧?”   琉星头埋得更低。   没在意主公的无声拒绝,乱藤四郎收回手,配合着主公的速度往前走:“我的名字是乱藤四郎,因为本体的刀刃上有漂亮的乱纹,所以被取名叫做乱,主人也这么叫我就可以了哦!”   琉星的舌头有些转不过弯:“lu……乱?”   “在!”乱响亮地回应着主人的呼唤,“我们短刀多为护身刀,所以不管在哪,只要主公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一定会来到主公身边保护您!”   琉星只敏感地捕捉到几个他熟悉的关键词。   ……神明大人,保护?是指……加护吗?   ……不需要……不需要加护。   只要……只要聆听我的愿望就好了……   琉星这么想着,却不敢将愿望说给神明听。   自己的供奉还不够。   要更加诚心的供奉,神明大人,一定会帮他实现愿望的! 第14章 需要   午饭是琉星从没吃过的东西。   听神明大人们说,叫做咖喱。   非常,非常美味!比他曾经吃到过的任何口味的面包都更好吃!还有昨天的兔子先生,那么可爱,热乎乎,软绵绵,香喷喷!   不过神明大人们不想要咖喱当供奉,还给他了他一杯甜甜的果汁,好像叫做……橙汁。   ……神明大人们好温柔,给他好吃的东西,好喝的橙汁,让他睡柔软的床铺……是不是所有神明对信徒都这么好?   不过……神明大人的温柔能持续多久?会不会……会不会很快就厌倦他,讨厌他,觉得他是个‘坏孩子’呢?   毕竟……就算是神明,也会有喜欢和讨厌呢。   吃完饭,琉星愣愣地坐在餐桌边,看着众人麻利地收拾碗筷,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他想去找更多的有价值的东西供奉给神明,但是‘爷爷’却说不需要,让他在餐厅里好好坐着就可以。   琉星乖乖呆坐,不等他的小脑瓜子想出什么头绪,鹤丸就鬼鬼祟祟地靠过来搭话:“主公,我们来聊天吧!我问你答!”   琉星有些茫然地重复:“聊……天?”   压切长谷部第一个反对:“主公今天早晨一直都在到处奔波,已经非常累了!需要午睡!”   鹤丸坐在琉星对面,笑嘻嘻地托着腮:“刚吃完饭睡觉对身体不好哦!”   压切长谷部皱眉:“我会带主公去散步消食——”   “今天的近侍又不是你!”鹤丸不服,“烛台切收拾完厨房回来,会有他负责的啦!”   说完,话语目标立刻转向琉星:“一!主公喜欢的游戏是什么?”   “和猫咪、妈妈……捉迷、藏!”琉星拘谨地跪坐在垫子上,不敢怠慢神明大人的问题。   “诶,真好啊,”乱藤四郎嘟着嘴,“我也想和主公捉迷藏,下次一起来玩嘛!主公!”   琉星犹豫着不敢点头。   和神明交谈是件非常荣幸的事,可是一起玩游戏,有点……可怕。因为……神明大人们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   “二!主公平常都会做些什么?”   平常做什么……琉星张嘴,却发现记忆里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好说的。   太过平淡了。   印象深刻的唯有偶尔猫咪妈妈来看他的日子,其余时候,他总是只记得饥饿,寒冷,疼痛。   他小声地说了一句:“面包……好吃。”   每天一次吃面包的时候,他总是很开心的。   这回答和鹤丸的问题根本对不上,但付丧神们却默契的没有追问。歌仙兼定清清嗓子,笑着开口:“主公喜欢面包?晚饭吃面包好吗?虽然我比较擅长和食,但偶尔也想试试看西洋餐点!”   琉星抿着嘴,有些期待意动,动作幅度极小地点头——最喜欢面包了!   “三!主公有没有喜欢的东西?食物和动物以外!”   这回琉星沉默了许久,当付丧神们以为得不到回答时,琉星忽然小声道:“花,夕阳,星星……雨,风,神明大人……全部、喜欢!”   一期一振垂下眼:“……几乎,都是景色呢。”一个特定的物品或者爱好都没,可想而知生活有多乏味和艰难。   虽然在资料里看过囚禁和虐待这样的字眼,但具体情况哪怕时之政府也说不清,想了解,也只能从审神者这里问明白。   “景色有什么不好,我也超喜欢星空的!顺带一提,最后一样深得我心!”鹤丸冲琉星抛了个wink,把琉星吓得缩起了脖子,才嘿嘿两声,“那主公有没有讨厌的东西?”   琉星依旧沉默了许久,才给出回答:“……浴缸,扫帚,眼睛,”他说着,不安地又将头低下去一些,“下雪,火焰……人……可怕。”   有些奇怪的回答,甚至句尾用得并不是讨厌,而是可怕。   容易想得太多的几振刀剑,又忍不住皱眉沉思去了。   “我也不喜欢浴缸!”博多兴致勃勃地插嘴,“太小啦,不能和兄弟们一起泡澡超没有意思!所以,我最喜欢本丸的温泉啦!呐呐,主公!晚上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说着,已经探直身子,马上就要靠到琉星身上了。   琉星吓得一头扎进狐之助的背脊,颤抖着不敢说话。   药研轻拍博多的头:“不管什么情况,在主公面前要克制行为和语言——你知道的吧?”   “可是我——!……嗯。”博多悻悻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对琉星诚恳道歉:“主公,对不起啊,我只是……稍微……有点期待……”和主公搞好关系。   琉星心有余悸地将脸在狐之助的背上磨蹭两下,强忍着不适与恐惧,稍稍抬起脸——便看见了博多满是失落的表情。   ……我让神明大人……失望了?   琉星忽然忽然前所未有的恐慌——就好像他再不去做些什么,就会被对他失望的神明大人们所抛弃。   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他下意识缩紧手臂,背上也开始冒起冷汗,耳畔轰鸣,视线模糊不清——   虽然我害怕和别人近距离接触……但是……如果对象是神明大人……   我会努力的。   不管什么都会去做,都会去学,都会去适应!每天都会好好供奉,认真给大人们治疗!再痛也不会哭,不会闹!一定不会走出家门,再也不说想要朋友了!会当个‘好孩子’的!所以……所以!   ——别讨厌我!别舍弃我!不要对我失望!   被神明讨厌与舍弃的人……肯定!肯定就算死也无法解脱!   肯定……至死也是个怪物。   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我该——   “主公!”   冰冷的手指感受到柔软的温度,琉星猛地一抖,眼神里总算有了焦距,他下意识想躲闪,反而被更用力地握住了手。   “我的名字是五虎退!”五虎退的声音虽然颤抖,却充满了温柔与喜悦,好好地传达给了琉星:“昨……昨天您为我治疗!非常感谢!”   琉星瞪大了眼。   第一次,收到了感谢话语。   虽然曾经给很多人治疗,但是那些人在治疗结束后,只会对妈妈说谢谢……从来,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谢谢。   他们只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像是看不见在地板上抽搐的他。   他愣愣地盯着五虎退的脸发呆,方才的恐慌和焦虑好像潮水,在琉星的身上冲刷了一遍,又慢慢消退。   好暖。   这位神明大人的手……好温暖。   ……不像人类的手……人类的手,总是很冰冷。   “我……我的性格不是很开朗,容易犹豫,也很容易不安,所以昨天没能及时向您道谢,对不起!”五虎退单膝跪在琉星身前,声音恳切:“但是作为护身刀,我一定无论何时都会陪伴在您身边,保护您,绝不让您收到伤害……所以……所以……请别害怕我们!”   琉星愣神半天,忽然小声问他:“你……需要我?”   “是,”五虎退拉起孩子的手,轻轻贴到脸颊,依恋似地摩挲:“刀剑是不能没有主人的……您就是我们的一切。”   琉星忽然觉得世界在旋转。   明明是在房间里,但他好像能听见看见所有喜欢的东西。   夕阳,星空,间或还有花草相互摩挲地声音在微风中飒飒作响,而他最重要的神明大人就在面前——原来如此。   我……不是可有可无的。   虽然妈妈和那些大人们都不需要我,可是神明大人,是需要我的。   原来我也是……被需要的。 第15章 故事   琉星第一次觉得肌肤相亲是件舒服的事。   没有以往的冰冷和疼痛,正相反,温暖,柔软,有很香的味道。   一点……一点也不让他感到恐惧和紧张。   琉星死死盯着牵着他的那只手。   五虎退的手指很美,尤其是指甲修剪的非常漂亮规整,泛着珍珠似地光泽,透着一丝丝樱花粉。   真好看……神明大人们……哪怕是一根手指,也好看的像是在发光。   可是……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他已经好几天没机会洗手了……指缝里有脏兮兮的泥,指关节与手背骨瘦如柴,看起来像是蒙了一层皮的骷髅骨架。   神明大人……不该碰我的。   会弄脏…神明大人的。   他轻轻地挣扎,五虎退却更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   “主公,我们回房间吧!”   五虎退牵着琉星,慢慢地走回二楼审神者房间,一期一振面色复杂地跟后面,拎着一堆去万屋买回来的东西。   等五虎退把琉星安置好在椅子上坐着,又嘱咐小老虎照顾好主人后,兄弟两个就开始默契地收拾琉星的新衣服。   五虎退不想让琉星来回试衣服累着,便一件一件拿出来,在半空比对着琉星的身材。   “虽然大小合适……但感觉主人的身材比想象中更单薄……”五虎退忧心忡忡,“只希望您不要生病才好。”   琉星听见生病这个词,就忍不住露出嫌弃地神色。   生病……难受!讨厌!治不好!   五虎退不知道琉星心里想什么,在衣服里翻出了几顶帽子,拿起其中一顶卡通棒球帽左右打量。料子是为了孩子的皮肤特意制作的,虽然看起来是粗糙的白色牛仔布,但摸上去却意外的柔软,还在上头缝了两只猫咪耳朵,支棱着非常可爱。   他调整了下帽子的搭扣,走到琉星跟前,给琉星带上:“主人,合适吗?”   琉星听话地上下左右移动小脑袋——发现自己终于又能遮住眼睛!   太好了!不用担心被神明大人发现了!   琉星连连点头,紧张地抱着脑袋,摸摸头上的猫耳朵,跟五虎退说:“咪咪!在头上!”   五虎退忍不住笑起来:“这些都是一期哥买的,他挑选东西的眼光,总不会错呢。”   琉星好奇地去看五虎退口中的一期哥。   在他的印象里,一期一振身边总是跟着很多小小的神明大人。   只要他说一句话,小小的神明大人们就会四处散开……像蒲公英一样。   琉星有些紧张地摸了一把怀里的小老虎。   这些衣服……还有这些帽子,都是给我的吗?都是神明大人送给我的?   琉星颇有些受宠若惊,但半天过去,也只憋出一句:“一期、哥……”到底还是没能坦然的说出下半句‘谢谢’。   一期一振下意识轻轻皱了眉。   常年遵守的贵族礼仪,让他没法坦然接受这个称呼——哪怕对方是个孩子,也的确是他的主人。   “我的名字是一期一振,藤四郎是我的弟弟们。”他摸了摸五虎退的脑袋,“您称呼我一期就可以了。”一期一振四个字太长,孩子恐怕叫不来。   琉星鹦鹉学舌:“一、期。”   “没错,”一期一振微笑,摸摸琉星的脑袋:“学得很快。”   然后……僵住了。   “……是我失礼了。”一期一振叹息着收回手,有些自责,“我平常总是这样摸弟弟们的头……抱歉,我不会再犯了。”   琉星一脸茫然。   因为一期一振的动作太过温柔,隔着帽子,琉星连抚摸都没感觉到。   一期一振重新收拾好心情,笑了笑:“这些衣服是烛台切和我一起买的……嗯……烛台切就是……”他正考虑怎么介绍烛台切光忠,琉星就接口道。   “黑色、的、神明大人!”   给了他兔子先生的神明大人!   “黑色……”一期一振勾起嘴角,点头,“是呢,那位黑色的神明大人。”   然后想方设法地哄着琉星多说话:“他已经对您自我介绍过了?”   琉星虽然不擅长交流,却为了不让神明大人失望,用上了自己所有的表达能力,绞尽脑汁吐出两个字:“……烛台!”   说了也仿佛什么都没说。   但一期一振非常捧场地笑道:“没错,这是他名字的由来。”虽然说得更具体一些,是砍人的时候连烛台一起砍断——但这话显然是不能给孩子知道。   “我们刀剑经常会以切了什么来命名,像是我的弟弟,因为切断过药研,所以就叫药研藤四郎……啊,当然,这也不是绝对,像我的名字,与茶道的一期一会有相同的意思——请珍惜这一生仅一次的缘分。”   一期一振的声音非常好听。   清朗犹如春风,温润犹如春雨,将所有春日里最美好的东西都放在声音里——不带半点烟火气。   琉星听得有些发愣,仰着脑袋直勾勾盯着一期一振。   五虎退将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主人,衣服已经收拾好了,您要不要换上睡衣午睡呢?”审神者的制服对孩子来说其实是很臃肿的,又热又不方便。   琉星其实是有午睡的习惯的。   原因是睡觉可以减少食物消耗——睡着了,自然就不饿。   但最近一段时间他都不能睡午觉。   自从……被大人们从家里带出来之后。   而现在……   琉星不安地缩起脚尖,有些想把自己抱成一团。   在神明大人们面前睡觉,实在是太失礼了……   琉星皱着脸蛋一副不太情愿的表情,却没敢说不。   五虎退想了想:“那……先换上睡衣躺在被窝里,不想睡就让一期哥给您讲故事怎么样?”   琉星下意识咬住下唇,为难起来。   他知道的,其他的小朋友,每天会有妈妈讲故事哄着睡觉。   可是……神明大人不是妈妈啊?   还是说……就像神明里有‘爷爷’一样,一期大人,是神明里的‘妈妈’吗?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一期一振,接着回忆起这位神明大人,有很多很多弟弟。   原来如此……不止妈妈会讲故事……哥哥也会的。   琉星愣愣地站起来,虽然有些瑟缩,却仍然忍着逃跑的冲动,任五虎退帮他解开身上已经显得很脏乱的和服。   这套衣服是时之政府的人硬给他套上的,尤其是上衣,太过严谨厚实,对成人来说是礼仪,但对孩子来说却太过繁琐沉重,琉星甚至不会脱自己的腰带,只好委屈巴巴地连睡觉都穿着,惹得琉星非常厌恶这身衣服。   好不容易褪下的衣服被叠好放在脚边,琉星很不高兴地踩了它两脚,毫不在意自己袒露在外的身体。   他还没学会羞耻心,所以即便被两个付丧神紧盯着看,也没觉得害羞或不喜——他已经有些习惯这些神明大人们,总是将视线放在他身上了。   大概是因为……高天原上都是神明,信徒只有他一个,所以神明大人们才会看他吧。   琉星又踩了几脚地上的审神者制服,没有注意到身边两振刀剑异样的沉默。   没了衣服进行直观,琉星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瘦小。   全身上下没一点脂肪和软肉,简直像是小骷髅架子外头贴了一层膜,每根肋骨都能透过那层膜看得出内里形状。特别是那雪白得像从没见过阳光的肌肤,并不如何细腻,相反,粗糙干瘪,还有一道道或陈旧,或鲜艳的伤痕遍布其上。   最新的伤痕在肩膀上,圆圆的几个小点,泛着鲜嫩的粉色,像极了昨天本丸里忽然盛开的那株樱花。   五虎退脸色刷的变白,却什么都没说,沉默地将睡衣给琉星穿好。   虽然很想问,但他更不想让主人因回忆露出痛苦的神色。   一期一振给琉星选得睡衣是和藤四郎们很相似的运动款,方便行动也很舒服。   换好衣服,琉星主动钻进被子里,只露出眼睛盯着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跪坐在他枕边,笑着问:“主人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   琉星沉默半天,怯怯地摇头。   他……他还没听过故事呢……什么……都好。   “那就说一个……小狐狸的故事。”一期一振的声音越发轻柔,“小狐狸和妈妈生活在山上的森林里,而山脚下,有一个人类居住的村子……”   寒冷的冬天到了,狐狸妈妈为了不让小狐狸的手被冻伤,让小狐狸下山去买一副手套。   她将小狐狸的一只手,变成人类的模样,叮嘱小狐狸:你要去镇上找一家带有手套招牌的店,敲门后问好,推开一条缝,将这只手伸进去,告诉他,要买合适这只手的手套,一定不能伸错手!   小狐狸问,为什么?   妈妈回答它,因为人类如果知道你是狐狸,不但不卖给你手套,还要抓住你往笼子里关!   小狐狸战战兢兢地来到村子里,找到那家店,可是当要把手伸进门缝时,它却在慌乱之下,错将自己的小爪子伸进了门缝里。   里面的人惊讶地啊了一声,当小狐狸以为自己要被关进笼子里时,里面的人却递给了小狐狸一副孩子用的毛线手套。   手套真暖和!又漂亮又暖和!   回到家,妈妈问它经过,小狐狸什么也没说。   人类也不像妈妈说得那么可怕。小狐狸想。   那年的冬天,小狐狸的小爪子,一点也没有被冻伤。   故事结束时,刚好窗外吹来一阵微风。带着花香,春意融融地将房间包围。   琉星似乎看见,故事里的小狐狸也随着春风一同跃进了房间。   毛茸茸的大尾巴,灵动的黑眼睛,前爪上带着小小的手套,在琉星的床头趴下,冲他打招呼。   真好看。琉星迷迷糊糊地想。小狐狸的手套……真好看。 第16章 名字   孩子睡觉总是比较沉。   所以在一期一振帮琉星整理被子和睡姿时,琉星没有半点要醒来的迹象。正相反,苍白的面孔因为小睡正酣而染上了一抹红晕,打着小小的呼噜,十足舒适的模样。   两振刀剑默契地退出房间后,一期一振先开了口。   “烛台切应该忙完厨房了……他是今天的近侍,我去找他换班,”他笑了笑,摸摸五虎退的脑袋:“你也去休息会,多亏你,主人似乎不那么恐惧……”   “为、为什么……人类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呢?”五虎退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抓着腰间短刀的手指,用力到指尖都发白,“母亲……不应该疼爱自己的孩子吗?”   “……一些工匠不也会将自己不满意的‘次品’给折断吗?”一期一振笑容褪去,难得面无表情,语气冷漠,“人类一直如此,事到如今有什么好惊讶的。”   五虎退想说不是,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嘴。   他有着被主人疼爱的记忆。从被铸造出来开始,他便被众多贵族奉若珍宝,夸赞和爱惜,他都得到过。   可是……一期一振是不一样的。   被一场大火烧去了身为刀剑时的记忆,成为付丧神后的记忆也没有半点可值得珍惜的……即便是兄弟,他们到底还是不同。   一期一振仿佛没察觉到五虎退的沉默,笑着摸摸五虎退的脑袋:“去吧,不想休息的话,把你的故事书找出来给烛台切,让他晚上读给主人听。”   五虎退点点头,乖巧地跑远了。   一期一振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审神者的房间,困扰地低叹:“小孩子……真是难办。”   也不知是在说弟弟们,还是说新来的小主人。   琉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正好是夕阳西下的时间。   他揉揉眼睛,在被窝里呆呆坐了半天,直到烛台切拉开门进屋,才恍然自己在哪里。   ‘家’已经没了,他现在在高天原呢。   他被烛台切带倒窗前坐好。烛台切跪坐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给他梳那一头凌乱的长发。   烛台切早晨只来得及给琉星剪短前发,修出齐刘海,但后面那头凌乱的长发却来不及剪齐,只是随意几剪刀,剪成不至于踩着头发绊一跤的程度。   琉星的头发实在算不上好,没经过任何保养,干枯,发黄,打结,还容易断裂,烛台切为了不弄疼琉星,花了半小时才勉强将头发梳开。   不行,还得剪短,太长的头发会吸走身体的养分……嗯……剪到前田藤四郎的程度就差不多了吧,还是说,稍微长一点,像小贞一样的发型比较好?等小贞来了,两个人站在一起时一定很可爱!   烛台切想到那个情形便忍不住勾起嘴角,忍着手痒,将琉星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后,大功告成似地松口气。   “主公,已经梳好头发……”话音只到一半便停住了。   琉星是个很能发呆的孩子。   尤其是傍晚。   那是他在‘家’中,为数不多,能感受到快乐的时间。   火焰一般燃烧着的晚霞,在天边晕成一片。大地被这片火焰肆无忌惮地浸染,伸出手时,夕阳的余热让手心的火焰仿佛真的跳动起来一般,琉星愣愣地看着,目不转睛,聚精会神,直到夕阳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才小声叹口气,像是在惋惜。   “主公,真得很喜欢看夕阳呢。”烛台切笑着开口。   怪不得在他梳头的时候,琉星半点没流露出抗拒——大概是被夕阳吸引了心神。   琉星被烛台切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小身体猛地弹动了下。   烛台切哭笑不得:“……您该不会忘记我还在了?”   琉星垂下脑袋,两手搭在一起揪起了小麻花。   烛台切没追问,将帽子给琉星戴好:“主公,晚饭前有什么事情想要做吗?”   琉星摇头。   居高临下,还有帽子挡着,烛台切看不清琉星的表情。   “主公,我们来做个约定吧,”烛台切蹲身,和琉星平视,没在意琉星闪躲的目光,只是笑着道,“表达意见的时候,不能只用摇头或者点头。”   琉星闻言皱起了小眉头,好像很苦恼。   烛台切继续哄:“因为神明要听见信徒的声音,才可以回应信徒的愿望。慢慢来,不需要您立即就学会对话,但是在表达自己的意见的时候,好或者不好,是或者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我希望您可以用您的声音告诉我,好吗?”   琉星焦躁的表情一览无余,苦恼了许久,才微微点头。   烛台切忍着笑:“答案是?”   “……好、好的?”童音里充满了迟疑。   烛台切忍不住在琉星略微瑟缩的表情中摸了摸琉星的头——虽然隔着帽子。   “先下楼走走吧,”烛台切拉住琉星的手,带他走向门口:“您喜欢动物的话,我可以带您去看看马厩,那里的马都很温顺……但是绝不能一个人去,可以答应我吗?”   琉星虽然不太清楚马是什么动物,但看到烛台切认真的表情,还是乖乖点头,然后才在烛台切温柔的凝视中,磕磕巴巴地补了一句:“可、可以。”   本丸里的马一共十三匹——比付丧神还多一位。   这些马平常都是短刀们在照顾,大概是因为和短刀接触的多,性格也很活泼,非常亲人,看见有人路过马厩就会嘶鸣以示欢迎,如果有人进了马厩,那更是开心地人立而起,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出栅栏,驮着人溜几圈来表达愉悦的心情——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些马在这半年里,从没好好的奔跑过。   所以马儿们欢迎的阵仗,把琉星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就要跑,被烛台切连忙拉住。   琉星着急地挣扎:“走!走!”   烛台切怕弄疼孩子,干脆将人带得远点,才安抚道:“主人是觉得马很可怕吗?”   琉星皱着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许久才憋出来四个字:“吃人!不去!”   琉星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动物。   一定会吃人的!   琉星紧张地跟烛台切表达自己的后怕:“吃!我!”   失策。烛台切想。还以为主公那么喜欢动物,看见马应该会高兴……   他决定为本丸里的大功臣们稍作解释:“它们只吃草,不吃人的。”   琉星使劲摇头,很固执地和烛台切表达自己的想法:“会吃!吃我!”那么大的嘴巴,一定一口就把他吃掉了!   马厩的门大开着,即便离得远,琉星也看得见栅栏里的马。   马儿咀嚼草料时粗重的呼吸,牙齿碾磨食物时滴下的白沫,都把琉星吓得够呛。   他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些马看个不停,然后紧张地说:“烛台!不去!”   “……”这算是被关心了吗?虽然很高兴……但是……烛台……是叫我?   烛台切姑且放弃了带琉星看马的想法,将人带离马厩附近,去往餐厅,路上试图将自己的名字给纠正过来:“我的名字,是烛台切光忠……叫我烛台切就好。”   琉星不擅长说长音节,愣愣地跟着重复,却总说不好:“烛、烛台!”   “烛台切。”   “烛……切。”   “虽然这么念稍微有点帅……”烛台切有点心动,但还是纠正琉星:“是烛台切哦?”   “烛台、切?”   “没错,就是这样,主人您进步得非常快!”烛台切连忙给审神者打call。   琉星被夸奖有点高兴,但同时又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这些神明大人都叫他‘主人’?   他的名字不是主人,是琉星……   “琉、星。”琉星停下脚步,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干巴巴地说,“我、叫琉星!”   烛台切有点苦恼。   他大概知道审神者的意思,可是……直呼主人的名讳,对刀剑来说实在不应该……但……他们的小主人,好像非常在意这一点。   这是审神者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   他沉思片刻,选了个折中的方式:“琉星大人。”   烛台切看见自己的小主公身体一震,哪怕被帽檐遮住了神情,语气里还是透露出了兴奋和喜悦。   “再、再叫!”   “琉星大人?”   “再一次!”   “琉星大人。”   “嗯!”琉星高兴地回应,随即傻乎乎地用小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笑出声。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他忽然轻快的脚步,突然欢快的声线,无不透露着主人的喜悦。   过了会,他果然还是忍不住,抓住烛台切的裤管,期待地说:“再、再一次!”   “琉星大人……您好像很高兴?”   琉星根本听不进去,低着头在地面找了好久,才找到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讨好地送给了烛台切。   烛台切不明所以,接下那朵花,习惯地露出个微笑。   琉星受到鼓励,立马又低着头去找下一朵鲜花。   他是第一次被别人叫名字。   甚至,他是前不久才从时之政府的人口中,知道自己叫做稻垣琉星。   稻垣,琉星。   很拗口,但琉星只听了一次就记住了。   我的名字是怎么写的?有什么含义吗?是不是代表父母的爱呢?电视上说过,孩子的姓名,总是包含着家人的期盼呢!   ……可是为什么妈妈不叫我的名字呢?   是不是……我不够乖?可我明明已经做到了妈妈要求的所有事情……   那……现在神明大人愿意叫我的名字,是不是因为,我已经是个乖孩子了?   真好。琉星想。终于有人以名字呼唤我了。   我是个乖孩子!   ……不再是怪物了。 第17章 温泉   本丸的露天温泉池一直是最受欢迎的地方没有之一。   无论长刀短刀,都很喜欢在晚饭过后,去温泉里悠闲地泡上半小时到一小时放松筋骨。甚至旁边还有个桑拿室,专给喜好汗蒸的付丧神使用。甚至不止是付丧神们,冬天还有猴子从深山里跑来,半夜里偷偷泡温泉,早上打扫时,能看见一堆瓜果残骸,叫付丧神们哭笑不得,却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毕竟动物们冬天不好取暖,如果这点热水能让它们撑过一整个冬天,倒也是件好事。   所以付丧神们特意给温泉引流,在不远处开辟了另一个小池子,温度稍低,但景色更好,适合动物使用。打那以后,猴子们就不在付丧神们专用的池子里泡澡了,但……来得倒是更勤快了,一年四季都能看见它们的踪迹。   今天的它们也在泡温泉。   琉星一开始还被冒着热气的大池子所震慑,但目光一触及不远处另一个小池子里的猴子们,便再也移不开了。   他在电视里是看过这些动物,指着那群毛茸茸的灵长类,一脸震惊:“猩!猩!”   烛台切:“……嗯……虽然很像,但它们不是猩猩,是猴子。”   琉星小嘴长着半天闭不上,连腰间的小毛巾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啪嗒啪嗒就要跑去看猴子,还好被烛台切拉住。   “琉星大人,不可以哦?”烛台切将人牵到花洒边上,“猴子先生正在洗澡,它们不希望有人打扰呢。”   琉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点头:“我、乖!不打扰!”但到底还是没死心,时不时就要回头看看猴子们。   直到烛台切打开花洒,调试水温,琉星才像是受了惊吓似地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要逃,却被脚下的小凳子绊了一跤,还好被烛台切拦腰抱住,才没将膝盖磕青。   烛台切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主公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问:“琉星大人,您怎么了?”   琉星害怕地盯着花洒,语气里满是委屈:“不,烫我……好不、好?”   烛台切想了想,关掉花洒:“您讨厌热水吗?”   琉星想了想,点头。   烛台切耐心引导着孩子开口:“为什么讨厌热水?”明明之前提到过喜欢下雨。   琉星的词汇量太少,还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热水……浇,身上,痛——很、很痛!”   烛台切闻言下意识皱眉。   浇在身上很痛的热水,恐怕不只是热水……   琉星仿佛是回忆起了糟糕的事情,皱着小脸一脸后怕。   看出孩子的不情愿与排斥,烛台切换了种方式让孩子适应热度。   烛台切摊开手中浅蓝色的卡通小毛巾,浸湿了热水,给琉星擦手。   “烫吗?”   仅仅是擦手,琉星不排斥,他摇摇头,好奇地看着小毛巾上的狐狸:“狐助!”   毛巾上的狐之助图案吸引了琉星的注意力,他专注地看着浅蓝色的毛巾,发现在给他擦完手和胳膊之后,就变黑了。   他反应慢半拍地问:“我、脏?”   当然是脏的。   时之政府的人可没贴心到专门给琉星洗澡,事实上琉星以前被囚禁的时候,洗澡的机会也少的可怜。   “当然不,”烛台切将毛巾在清水里搓洗,没两下就还给了琉星一个干净的狐之助,“狐之助在帮忙打理您的仪容,您要好好配合哦?”   琉星没听懂仪容两个字,但还是乖乖地听着烛台切的话,举手抬脚——他不想让神明大人和狐助生气。   换了盆温度更高的水继续给琉星擦洗,烛台切不动声色地让琉星一点点适应着热水。   直到擦洗结束,琉星已经忘记了对热水的恐惧,乖乖地坐在花洒下的小凳子上,任凭烛台切给他洗头发了。   “不能睁开眼睛哦?”烛台切轻柔地按摩着孩子的头皮,声音里带着笑意。   “好!”琉星紧张地捂着眼睛,但还没两秒钟,就着急地问,“好、好了、吗?”   “还没有哦?”   琉星只好又等两秒:“……好了、吗?”   “再稍等一会儿。”   “……好?”   “再等一会儿就好了。”烛台切差点没憋住笑,赶紧转移孩子注意力:“按摩舒服吗?”   琉星纠结地回答:“舒、舒服……”   头发没了,洗头不累啦,可是……不能睁开眼睛,好着急……   他紧张地坐在小凳子上不敢动弹。   “琉星大人,低头。”   “嗯……”   “还不可以睁开眼睛。”   “唔……”琉星死攥着小拳头,也不知道在和谁较劲。   热水从头顶淋下来的那刻,琉星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遵守着和烛台切的约定,没睁开眼睛逃跑。   过了好一会,他才渐渐冷静下来,松了口气。   一点……都不痛。   而且好舒服……好闻的花香,舒适的热水,在头顶温柔按摩的手指……   琉星差点忍不住想张开眼睛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冲干净了泡沫,烛台切把琉星的长发简单梳理了下,扎成了一个小团子。   琉星好奇地摸摸后脑勺,很新鲜似的左右晃晃脑袋。   不等琉星研究完后脑上的尾巴,烛台切便将琉星带到温泉边上:“要下去试试看吗?泡温泉很舒服的。”   这又是琉星没见过的新世界。   一池冒着雾气的热水,带着些刺鼻的硫磺味,向外看,能瞥见晴朗的夜空与幽幽竹林,不远处还有几只猴子坐在水池里,悠闲地互相给对方挠痒抓虱子。   琉星还从没闻到过硫磺味,吸着小鼻子好奇地看了半天,趴在池子边,慢慢伸出手,只敢用指尖碰一下水面,随即立马缩了回来。   ……不烫!   琉星愣愣地望着手指头,再次将手放进水里。   这次没立刻拿出来,他像小鸭子似地,小手掌拨着水,看着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清澈的温泉水,忍不住心生期待。   好有趣。   没见过的东西,好多好多,好有趣!   他在池子边上磨蹭了许久,烛台切一句也没催过他,他只是静静坐在一边,看着琉星一会伸手一会伸脚,觉得琉星身上快要变冷时,便给琉星用热毛巾擦擦身子,防止孩子感冒——好在温泉边上非常暖和。   试探了许久,琉星才扶着烛台切的胳膊踩进水里。   温泉的深度对孩子来说有些高,要是坐下,非得没过琉星的头顶不可,但是站着的时候,刚好停在琉星的脖颈,只余脑袋在水面上新奇地来回打量。   “水会不会太烫?”虽然提前让琉星适应过这温度,但烛台切还是有些担心。   琉星被热水熏得满脸通红,慢悠悠地摇头。   “一直站着累不累?”   琉星扒着烛台切的胳膊,又摇头。   “泡温泉舒服吗?”   琉星反射性摇头,过了会才又点起了小脑袋。   显然是注意力已经被温泉分散了。   这时忽然有人在外间大声喊道:“烛台切,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可以了!”烛台切回应:“但是不要吓到主……琉星大人!”   于是琉星震惊地发现一大群付丧神一拥而入,将温泉包围,这阵仗吓得他立马缩在烛台切身后,恨不得连脑袋也一起躲进水底。   他还是反射性地恐惧着一群人在一起的画面。   烛台切连忙安抚:“没关心,大家只是来洗澡的,就像小猴子们,也是一家人一起洗澡……”说着,向周围的付丧神们使了个眼色。   刀剑们只能散开,非常刻意地互相搭话,试图营造出更加轻松的氛围。   没了视线聚焦,琉星稍稍松了口气,探头去看付丧神们。   短刀排着纵队互相搓背,乱埋怨着博多满身是泥,博多担心自己力气太大给五虎退擦破了皮。   鹤丸拿着洗发水瓶子阅读背面的配料标签,抱怨歌仙兼定选得洗发水味道太重,压切长谷部在旁边听了个大概,说比起味道,更重要的是要挑选不伤眼的儿童沐浴露和洗发水。   两个人的发言惹的歌仙兼定非常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悻悻地说了声“好”。   一家人……小猴子都是一家人一起洗澡!琉星恍然大悟。原来神明大人们也是一家人呢,怪不得关系那么好!   并不清楚琉星产生了什么样的误会,烛台切只是发现,琉星似乎不紧张了,又专心致志地低头玩水。   短刀最先跳下温泉,博多甚至还拿出了一个小玩具。   一只橡皮鸭。   只有孩子的手掌大小,羽毛黄的耀眼,在水面上摇摇晃晃,一捏便嘎嘎叫起来。   轻轻一推,小鸭子橘色的扁嘴巴,便撞在了琉星的鼻子上。   琉星不敢随意碰付丧神的东西,但眼神却好奇又渴望地,黏在橡皮鸭身上。   “送给您!”博多悄悄地靠近琉星,“您给我的花非常好看,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   “我……?”琉星察觉到两人之间距离变短,慢吞吞退后一步,躲在烛台切的阴影里,怯怯地问,“送……我?”   “嗯!”博多点头,因为没戴眼镜,碧绿的眼眸折射出更加灿烂的光:“希望主公每次看见它就会想起我!”   琉星呆了半天,才伸手去摸小鸭子。   摸了一把,没人说话,他再摸一把,仍然没有人阻止。   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橡皮鸭捧在手心,轻轻柔柔地,捏了下翅膀。   嘎!小鸭子叫了一声。   琉星宝贝似地抱紧了小鸭子,摸摸脑袋,摸摸嘴巴,拿到脸颊边轻轻磨蹭,忍不住抿着嘴巴笑起来。   鸭鸭……可爱!   他偷偷地瞄了博多一眼,又一眼,欲言又止半天,却始终没说话。   但他直到上床睡觉,都没舍得松开那只鸭子。 第18章 剪发   来到本丸的第一个月,琉星并没有改掉半夜爬进壁橱睡觉的习惯。   哪怕近侍们采用了贴身盯人的方法,夜里每隔一小时去看一眼,都会被琉星逮着缝隙,钻进壁橱里就不愿意出来。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改造壁橱,铺上软软的床垫,将不透气的门板卸了,装上防护栅栏和拉帘,在壁橱的角落安装小壁灯,夜里总是亮着,从不熄灭——琉星非常喜欢这个改动,更加不乐意睡在地上,如今壁橱已经成了琉星的小天地,还偷偷把五虎退的小老虎带进去玩,被歌仙兼定训了一顿。   歌仙兼定是个很严厉的神明。   琉星这么觉得。   虽然看起来很和蔼,说话也很温柔,但是很严厉!   “琉星大人,我昨天就和您说过,不能把小动物带上床,您身体弱,和小动物一起睡感染细菌怎么办?”歌仙兼定给琉星围上白被单,拿来了剪刀和梳子,语气虽然温和无波,但碎碎念却停不下来:“为什么忘记了呢?还有鞋子,脱掉之后要摆放整齐,鞋尖朝外,这不仅是礼仪,也方便您再穿上……琉星大人,请闭上眼睛。”   琉星连忙闭眼,努力忽略剪刀在额头上咔嚓咔嚓的声响——哪怕这声响让他心里发毛,他也一个字不敢说。   今天,是剪头发的日子。   这是歌仙兼定提议的,然而琉星并不敢反驳歌仙兼定的任何提议。   因为……他!非常!害怕!这个看起来温柔可亲的神明大人!   他曾经远远地见过一次,歌仙兼定抽出腰间长刀追杀鹤丸国永一小时的场景。   他在蹲在二楼的窗户旁听着鹤丸的哀嚎和求饶,吓得瑟瑟发抖。当日的近侍压切长谷部说那是鹤丸国永自作自受——他恶作剧打坏了歌仙兼定心爱的茶碗。   于是当天的梦里,他也因为不小心打破了歌仙兼定的茶碗,被歌仙兼定拎着长刀追了一晚上。   在那之后,他就一直非常害怕歌仙兼定。   不过歌仙兼定并没意识到主公这么乖巧是因为恐惧——这当然是尊敬!   在歌仙兼定看来,那完全是因为之前的几个近侍,都太过宠溺主公了!   烛台切,有求必应,一句重话不敢说,还总是铩羽而归!压切长谷部,唯命是从,恨不得代替主公吃饭喝水上厕所,生怕主公有一点闪失!五虎退,性格太过温和,对主公的任性毫无办法,连劝诫都劝不好!   到最后还是得他来督促主公上进。   认字,手入,还有平时的小习惯,都必须好好的教导!   “吃饭前要好好双手合十,对每一餐抱有敬意,这点也不能忘,还有……”歌仙兼定一边絮叨,一边毫不留情地一下子将琉星的头发贴着脖颈剪了个干净。   一边围观剪发的乱藤四郎,差点哭出来——他想给主公扎小辫子已经很久了!结果还没轮到他当近侍,主公就被剪了头发!还剪得那么短!   琉星倒是没那么多纠结。   自从他有了各式各样的帽子,便不再对头发那么执着了。   以前头发坠着头皮,好重的。   现在……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琉星悄悄滴睁开眼想看镜子,换来歌仙兼定的碎碎念:“不能睁开眼睛,碎发掉到眼睛里您会很难受。”   琉星连忙又闭上眼,鹌鹑式乖巧。   歌仙兼定满意地点头,将孩子的头发仔细剪出层次——齐刘海太厚,捂着额头会很难受不说,看起来也有些死板,主公本来就话不多,哪怕只是形象上看起来开朗点也不错。   琉星的头发是有些天然卷的,以前头发长的时候看不出,剪短了头发,发梢就不住向上翘,看起来蓬蓬的,脑袋上还多出了两撮呆毛,像只小绵羊。   歌仙兼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主公的头发。   嗯,这一个月营养跟上之后,主公的发质也没以前那么干枯了……虽然还是没什么光泽。   身高没长,但多少添了些肉,不似刚来的时候,说是皮包骨头一点不夸张。   他左右看看,又修剪了不对称的地方,才让乱藤四郎将准备好的水壶拎过来,叫琉星跳下椅子在水渠边上蹲好——给琉星洗头兼头皮按摩。   温热的水流让琉星很舒适,头发没了以前的沉重,轻盈得让琉星渐渐放松,再加上有人给自己头皮按摩缓解疲劳——如果这个人不是歌仙兼定,他一定会想睡觉。   一个月相处下来,他大概明白,这里的神明大人们似乎……真的打算一直照顾他。   他之前担忧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   相反,神明大人们陪他吃饭,玩耍,教他学习,常识,对他微笑,亲近……就像他喜欢星星,微风和神明大人们一样,神明大人们……好像也很喜欢他。   这一定就是两厢情愿。琉星想。   我误会神明大人了,神明大人们才不会撒谎,不会抛弃他或者伤害他呢……因为……神明不是人类嘛。   人类会做的事情,神明大人们是不会做的。   大概是放下了一部分心事,最近的琉星,显得稍微开朗了一些。   虽然还是躲闪着不肯和别人对视,但也不会在看见陌生人的时候轻易逃跑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学会了手入——说是学会也不尽然,需要手入的刀由刀剑自己拆解,他只负责冲着刀刃损伤处使用治愈术,打粉或者擦拭之类的活,一律由刀剑自己来做……他更像是个打下手的小弟……但即便这样,他也在刀剑那里赚足了赞赏。   毕竟琉星的进步,比刀剑们想象中更明显。   本丸里受伤的刀剑很多,琉星隔一天治疗一振,用了快半个月。为了尽快组成队伍出阵,锻造炉也是隔天就开,正好六振刀剑,加上原本的人数,刚巧满足了本丸出阵,远征,还有内番的要求。   新刀剑们也被告诫过一番对待主人的要求。   不必喊主公或主人之类的尊称,喊琉星大人就好,因为对方会非常高兴。   交谈时要耐心,即便琉星大人沉默不语,也不能催促琉星大人。   琉星大人太ai……太容易被忽视,所以行动时要时刻注意身侧,不要漏掉大人的行踪。   琉星大人较为内向,交流时注意方式,不允许太过亲昵的身体接触。   近侍当天必须注意琉星大人的睡眠状况,以免琉星大人摔下壁橱。(新刀剑:???)   等等等等。   零零总总二十多条守则,现在还在持续增加,好在新刀剑都是守礼而且听得进劝告的人。   压切长谷部,堀川国广,前田藤四郎,平野藤四郎,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   虽然所有的神明大人琉星都非常喜欢与崇敬,但其中堀川国广最受琉星欢迎。   因为堀川国广会给他讲很有意思的故事。   那是一个叫和泉守兼定的神明大人,在磨炼自身的旅途中,每天打败不同的敌人,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以及更高荣誉的故事!   虽然他最喜欢的故事还是小狐狸买手套,但是这个故事可以排在第二名呢!   吹风机在琉星脑袋上轰鸣作响,琉星不舒服地缩缩脖子,脑袋里回忆起昨天晚上的睡前故事。   和泉守兼定先生又一次打败恶龙,救回公主,却拒绝国王大人的赏赐和公主的示爱,依旧在这片大地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故事曲折离奇,战斗跌宕起伏,旅途波折不断,听得琉星提心吊胆,直到故事圆满结束,告一段落,才松口气放下心。   而且,堀川国广说,这位神明大人总有一天也会来到高天原和他们一起住!   真好啊!真想和这位神明大人说说话,听他描述旅途中的见闻!一定非常有趣,波澜壮阔!   他还没出过门呢。   每次都是用那种奇怪的按钮,按一下就会到不同的地方。神明大人们说那个叫做便携式时空转换器……好难懂。   比起那些——虽然他不可以出门,但高天原里有许多许多他从没接触过的东西!   山坡上的那株巨大的樱花树,一个月前开的还很茂盛,现在却快要凋零了,有些可惜。田地里的麦子,绿油油得一大片,有很香的味道,每次路过都能听见蚱蜢和蟋蟀在里面鸣叫。院子里的池塘,虽然上次把手伸进去被制止,但是真得好凉爽!还有还有,马厩的马儿们,上次乱和博多将他们牵出来,那么高大的怪物,在他们的手里却很乖巧,没那么可怕了!   琉星在心里一件件数着令他开心的事情,听见歌仙兼定在他耳边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镜子里的自己……好奇怪。   他伸手摸摸脑袋,有些不适应地摇摇头——脑袋上的呆毛跟着晃了晃。   他指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着急:“头发翘!”   乱藤四郎正帮忙举着镜子,闻言偏偏脑袋:“就是这样才好!”软乎乎得,像小动物!   琉星疑惑地道:“烛台切说……头发,不能翘?”   “那个家伙……”歌仙兼定撇撇嘴,“虽然注重仪表,但却没什么品味。”   乱藤四郎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小孩子不那么死板才可爱嘛!”   琉星不明所以,但其实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只觉得没了长头发,脑袋很轻,非常舒服!   但是……   他把卫衣的帽子拉起来。   果然还是……不要被人看着比较舒服。 第19章 朝花夕拾   歌仙兼定去处理公文,乱藤四郎自告奋勇照顾琉星,牵着琉星的手,炫耀似地带着琉星在本丸里逛起来。   其实琉星的短发被连帽衫遮住了大半,露在外头的,只有剪了刘海,看起来精神许多的小脸蛋。但即便如此,迎面遇见的刀剑都很给面子,夸赞琉星剪了头发非常可爱。乱藤四郎比琉星还高兴,仿佛被夸奖的是他,开心地哼着小调,少女般的嗓音清亮又明媚,听得琉星有些入迷,巴巴地看着乱藤四郎,在乱藤四郎唱完后立即拍起了巴掌,十足十小粉丝的模样。   “我唱得很好听?”   “好听!比小鸟!好听!”把小巴掌都拍红了。   乱藤四郎忍不住笑出声,特别想抱抱琉星,但又怕吓到他。   又转过一条长廊,在尽头的屋檐下看见了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站在走廊上,背着竹筐,看见琉星便热情地招手示意。   大和守安定弯腰和琉星平视,笑着问好:“琉星大人,早上好!”   加州清光也好奇地弯腰打量琉星:“琉星大人的头发剪短了?真可爱!”   琉星对这两人还很陌生,躲在乱藤四郎身后,呐呐地嗯了一声,过了会又加了句:“……早上好。”   声音几不可闻。   加州清光有些惊讶。   这是他来到本丸的第二个星期,还是第一次听见主……琉星大人和他们问好。   心情忽然变得非常愉快,加州清光眨眨眼:“琉星大人,我们准备去收集一些樱花的花瓣,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琉星从乱藤四郎背后探出小脑袋,一脸疑惑。   “樱花可以用来做点心,泡茶,制作香精或者香皂……”大和守安定叹口气:“而且清光说想用花瓣装饰指甲。”   加州清光哼了一声,不满意大和守表现出的无奈:“因为绝对很好看嘛!绝对!”   “是——是——”大和守敷衍似地回答着,转向琉星的时候,笑容便温和起来,“琉星大人也和我们一起去吗?樱花就这么凋谢实在太可惜了,还可以做成书签留作纪念。”   “书……签?”琉星不解。   “夹在书本里做标记用的纸签……一般来说,花的书签很常见。”大和守安定将自己要做的事情解释得更加详细,“将喜欢的花朵做成书签后,就不会凋谢了。”   花朵!不会凋谢!   他一点点从乱藤四郎身后挪出来,却不敢直接和大和守安定说话,偷偷地将目光投向乱藤四郎。   卫衣的帽子其实根本遮不住脸,但给琉星的安全感倒是十足十——因此乱藤四郎能很清楚看见琉星的表情。   抿着嘴唇,皱着眉头,小脸憋得红扑扑的,小动物似地全凭着眼睛表现出渴望和祈求。   乱藤四郎好险才忍住抱着主公亲一口脸颊的想法。   “一起去!带我们一起!”乱藤四郎连忙出声。   琉星也想自己背一个竹篓,被大和守及时拦下,给了他一个巴掌大的纸盒子。   大概是用来装小礼物的包装盒,方方正正,印着一只小棕熊,还带一个绸缎制成的提手。   琉星虽然很喜欢小盒子,但还是想要大背篓。   他举着盒子,焦急地表示:“小!要大的!”非常贪心。   乱藤四郎将背篓放在地上:“您要是能拿起来的话,就可以背。”乱藤四郎记得药研的嘱咐,只要不是危险的事,那就尽管让主公尝试。   琉星抱着背篓走了两步,累得气喘吁吁,只好放下歇会,再抱起来,还是只走了两三步。   小家伙仍然不死心,却没力气再来一次。最后还是憋屈地拎着小盒子,被乱藤四郎牵着慢慢走向山坡。   山坡上的那株樱树因为琉星的灵力而一瞬开放,大概本就不是凡物,因此这花期竟然长达一个月,到现在才堪堪从中枝头落下。   落花漫天飞舞,琉星一伸手,一片粉嫩的花瓣便飘到他手里,安静地绽放着最后的缤纷。   树下已经被落花铺满,厚厚的粉色地毯,琉星走在地毯上,脚踝都没入其中,新鲜劲儿让他忘了刚才的不满,高兴地蹲下身像堆沙似的堆起了花。   大和守安定面对一地落花犯难:“一想到过两天要处理这些……我就提前累起来了。”这满地的落花,任由它们在原地腐烂的话,恐怕味道会非常难闻。   “把其他人叫来帮忙嘛,把樱花都收集起来,还可以开樱花宴!”加州清光已经开始扒落花,找合适贴在指甲上的大小的花朵了,头也不回地应付大和守:“想想樱花水信玄饼!樱花慕斯!樱花冰淇淋,樱饼……”   “……你是要累死厨房里的当值吗?”   “明年叫上大家在花期正好的时候赏花吧?今年太忙,没来得及开宴会……难得开得这么漂亮。”乱藤四郎盯着枝头的飞花发呆,“真想让大家看看……”   大和守疑惑地接话:“大家一定都看见了。”   这棵樱花树如此巨大显眼,不管在本丸的哪里,都能一眼看见呢。   乱藤四郎愣了半晌,忽然笑起来:“是呢,大家一定能见的。”   “说起来,为什么樱花会现在开放呢……”大和守不解地问:“还有花坛里的茶花和蝴蝶兰,本来不该是现在开放的……”他是半个月前来的,那时本丸里开满了与季节不符的花……现在倒是全凋谢了。   乱藤四郎的手指绕着胸前的金色发辫,忍不住得意起来:“这可都是琉星大人的能力所致!他和本丸签下契约的那一瞬间,身上的灵力汹涌而出,我们根本没办法全部接收,就蔓延到了整个本丸……啧啧啧,不止那些花,田地里刚种下的麦苗一下子就变得郁郁葱葱,再长半个月,说不准都能收获了!”虽然那些杂草也瞬间疯长就是了。   大和守忍不住张大了嘴,有些失望自己没能看见那一幕。   “三日月先生说,琉星大人的灵力没人教导,一直被困在身体里没有办法释放,和我们契约相当于打开了一个疏通的缺口……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时之政府救了琉星大人一命——不过……在遇到我们之前,琉星大人的灵力到底是怎么进行疏通的呢……”那么弱小的身体,如果不定期梳理和释放灵力……怎么能撑得住那么久?   琉星捧着一大捧花瓣,爱惜地放进自己的小盒子里,宝贝似地盖上盖子。   然后他便发现身边的加州清光一边翻找着落花,一边小声嘀咕:“嗯?怎么花都那么大啊?小点的没有吗?这个太大……太大……还是太大……这个好!”   他说着,将那朵樱花放在指甲上比了比。   艳丽的红色指甲衬着那朵粉色的小花,大小非常合适。   “嗯……指甲该换个颜色吗?透明的好像不错……”   他注意到琉星正看着他出神,便冲琉星笑了笑,将精心保养的指甲冲琉星展示一番:“好看吗?”   突然被搭话,琉星有些慌张地看向乱藤四郎,却没能引起对方注意,只能又低下脑袋紧张地抠手指。   好一会,才轻轻地嗯了声:“……好看。”想了想,又加了句,“红色,好看。”不要换。   被夸奖好看,加州清光忍不住笑出声,得意地冲大和守安定炫耀:“大和守!琉星大人夸我好看!”   “是——是——你最好看啦——”   简单的交流让琉星放松了戒备,扒着花堆,找到合适大小的花朵,就送给加州清光,被夸奖了就开心地去找下一朵——供奉这东西,永远都不嫌多呢。   收集完樱花回到本丸,乱藤四郎被叫去田地帮忙,加州清光去打扫手合室,最后只剩下大和守安定手把手地交琉星压花。   将花朵的花瓣摘下,用纸巾吸干水分后,压在厚厚的辞典里。   琉星等了半天没等到下一步,愣愣地问:“好了?”   “还没有,要再等上几天,等花朵里的水分全部消失,才能继续下一步。”大和守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压花还有很多方法,这种是最简单的……啊,对了,问歌仙先生的话,应该会知道更多关于花的知识吧,他很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呢。”   琉星一听歌仙两个字就忍不住连连摇头。   “……您真的很害怕歌仙先生啊,”大和守哭笑不得,“为什么呢?明明歌仙大人很温柔……”   琉星不说话——好孩子不能说别人坏话。   “嗯……那问问太郎太刀先生怎么样?”大和守换了个人选:“太郎太刀先生也非常喜欢植物呢。”   太郎太刀……琉星见过,只寥寥数次而已,印象里,唯一一次交谈,只有他送茶花给太郎太刀先生的时候。   印象中,那个人,非常非常高大,比马儿们更加高大……不愧是神明大人!   动物高大一定会吃人,可是神明高大,当然是因为神明大人法力无边!   这种区别待遇,可以说是非常不讲理了。   琉星有些坐立不安,语气里带着些微沮丧:“太、太郎太刀大人不喜欢我。”想了想了,忐忑地加了句:“大俱利伽罗大人讨厌我。“   那两个人一见到他就会走开,一定非常讨厌他……   琉星很想和所有的神明大人问好——这也是琉星就算不擅长,也还是每天下楼跟大家见面的原因。   “我想……他们应该不讨厌您……”大和守苦笑,心里的想法却也没法坦然告诉审神者——太郎太刀先生是因为自己体型太大,担心吓到孩子……而大俱利伽罗先生,大概是被孩子吓到了吧?   烛台切光忠先生每次提到大俱利伽罗,都很有些恨铁不成钢,说大俱利伽罗很不擅长面对小孩子。   这两个人真是……这不是让琉星大人都开始害怕了嘛! 第20章 坑   小孩子忘性大,上一秒还在伤心,下一秒就被带回来的花朵里,趴着的一只瓢虫吸引了注意。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专注地看着瓢虫啃食花瓣。   “这种虫子很漂亮吧?名字叫做七星瓢虫,”大和守做着科普:“他的身上有斑点对吧?每一只瓢虫身上都有七颗斑点,您看,一、二、三、四……”还顺道教起了琉星数数。   教了几遍,大和守让琉星自己去数,也顺利的数到了七。   琉星有点自豪地给自己鼓掌,小海豹似地昂着头拍手。   大和守也赶紧跟着鼓掌。   一大一小的巴掌声引起了路过的三日月的注意。   他揣着胳膊走进屋,自然地坐在了琉星身边:“哦呀,琉星大人,早上好。”   琉星奶声奶气地喊他:“爷——爷——好——”不知为什么,这三个字音调拖得很长,有些像是小学生上课前喊得老师好,莫名让大和守想笑。   “琉星大人在做什么?”三日月看了看桌上摆放着的一盒子落花,和一本厚厚的辞典,“是在压花吗?”   琉星点点头,慢半拍又摇头。   “看!”他小心翼翼地把花瓣上的瓢虫捧到三日月跟前,献宝似地数瓢虫身上的斑点:“一、二、三……三……三……六!七个!”   三日月装作没注意到四和五的消失,很给面子地夸奖:“哦呀,主公会数到七了,甚好甚好!”   他伸手摸摸琉星的脑袋,漫不经心地将卫衣帽子撸下去。琉星最近经常被摸头,半点没发觉帽子被摘,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瓢虫,时不时晃晃小脑袋,头上的呆毛跟着晃了好几下。   大和守噗地笑出声,连忙捂住嘴扭过头,无声地颤抖。   三日月声音温和:“琉星大人最近还学了什么?”   琉星立马宝贝似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皱巴巴的纸条还带着琉星的体温,他小心翼翼地摊开来,三日月便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琉星两个字。   看得出,写下它的人刚学写字不久,恐怕连笔都抓不好,因而一笔一划都带着波浪,且分的极开——就两个字,却横着占了纸条的三分之二。   “哦呀,这不是您的名字吗?”三日月低头细看,深蓝发丝间的金色流苏也随之一荡。   琉星自豪地将纸条翻过去,另一面歪歪扭扭写着水、火、土、木之类笔画简单的字。   三日月微笑,指着其中一个:“哎呀,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是什么字?”   琉星看了半天也不敢确定,脑袋上的呆毛耸拉着,语气迟疑:“火?”   “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是火。”   琉星脑袋上的呆毛又立起来。   三日月指着另一个字:“这个呢?”   呆毛又萎了,琉星的语气更加不确定:“……水?”   其实这几个字字形是有些相似的,琉星刚接触汉字,能认出几个已经不容易了。   三日月暗自思忖着琉星的教学进度,觉得不从简单的五十音开始学,反而从较难的汉字开始教……歌仙兼定的教学方法也是比较匪夷所思。   他鼓励性地摸摸琉星的脑袋:“嗯,没错,是水,琉星大人的进步很快。”   琉星被夸了也没多高兴,有些不明白地皱着眉头。   他明明昨天晚上还都能记住的,为什么今天就认不出来了呢……   琉星委屈地道:“我昨天真得记住了……是他们自己从脑袋里跑掉的!他们不乖!”   三日月忍不住轻笑,端起一杯水递到琉星跟前:“不断加深记忆也是学习中重要的一环,不必着急,日日练习写字,自然而然便记住了。”   琉星闷闷地嗯了一声,就着三日月的手喝了几口温水。   他不讨厌写字,虽然悬空拿着毛笔很累,可是会得到歌仙大人的赞赏,还会奖励小点心……所以,写字很开心,他喜欢的。   点心……   琉星想到点心,摸摸肚子。   饿……饿了。   琉星一旦饿起来,就会有些焦躁,小屁股坐不住了,左右张望静不下心。   三日月看到琉星的动作,还有捂着小肚子的手,也意识到琉星是饿了。   “哦呀,离午饭还有两小时呢……”三日月想了想,将手伸到琉星面前,“走吧,爷爷带你找吃的。”   琉星有些担心地回头看桌子上的大辞海。   大和守正在收拾满桌子的落花,对琉星眨眨眼:“放心吧,琉星大人,我会帮您好好保管的。”   琉星松口气,乖乖地抓住三日月的食指。   本丸里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一个小时前一队出阵,二队远征,留在本丸里的也就六振刀剑。   所以,想要吃的只有两个方法,一是代替歌仙兼定处理公文,让歌仙兼定做点吃的。二,当然是偷袭付丧神们的存货了。   三日月不想处理公文。   所以他选择后者。   毫无同僚之情,非常阴狠毒辣。   琉星并不明白自己是在做什么,只是愣愣地跟着走:“爷爷,去哪里?”   “哈哈哈……去哪儿呢,鹤丸藏了不少仙贝,明石也有存粮,一期一振那里应该有他没收的短刀们的零食,”三日月语气里带着笑意,“这三人中,琉星大人最喜欢谁?”   琉星不太明白自己的回答决定了什么,他只是在脑袋里过滤了三位付丧神的模样后,犹豫地回答:“一……一期?”   “那就排除一期一振,”三日月又问:“第二喜欢的呢?”   琉星困扰了半天,才回答:“鹤丸……”回答的很不情愿。   “原来您讨厌明石啊……”   琉星赶忙摇头,紧张地说:“不讨厌!喜欢!喜欢的!”只是没有说过话,所以很害怕!   每一次见面,那位神明大人都好像很疲惫,一直在睡觉……不敢吵他。   “原来如此,”三日月看琉星着急,不逗他了:“那我们就去找明石吧。”   不过,实际上另两振刀剑今天出阵,只有明石国行在家——所以三日月问之前的问题也不过是想看琉星反应而已——可以说是非常坏心眼了。   明石国行的房间在整个本丸的最角落处。用他的话来说,远离尘世喧闹,能更好的的修(tou)行(lan),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经常懒得走五分钟去吃饭,在房间里藏一堆零食应付饥饿……好一只硕鼠。   十点一刻,琉星被牵着来到了明石国行的门前。   三日月问琉星:“进别人房间之前,需要做什么?”   琉星想了想,伸手敲敲门:“您、您好……未递拜……拜帖上门拜访……实属无礼,请见……谅?”说完,呆毛耸动了几下,仰着小脸忐忑地看着三日月。   原本只想教琉星敲门的三日月沉默半晌,笑着摸摸琉星脑袋当做鼓励。   但其实三日月心里很是不解——虽然礼仪很重要,但是歌仙兼定为什么教的是贵族礼仪?   屋里头,硕鼠躺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听见敲门,掀开眼皮子瞄了眼,迷迷糊糊嘟囔了句‘请自便’,就又翻身睡着了。   得到回应,琉星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夏初的阳光驱散了一室黑暗,琉星看见被窝里的明石国行,有些拘谨地躲到三日月身后。   如果是歌仙兼定,这会儿肯定会将琉星从身后拉出来,告诉琉星要好好打招呼。但三日月和本丸里大部分付丧神一样,都很纵容主公,因此只是笑着对明石道:“哦呀,还在睡?今天的内番结束了?”   被窝里的人一抖,语气还是散漫,但能听出满满的心虚:“……下午会去放马的。”反正那些马……饿一顿也不会死嘛……   琉星忽然小声问三日月:“爷爷……明石大人……是掌管夜晚的神明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明石大人……晚上要忙工作,所以、所以白天才会一直睡!”睡很长很长时间!   “叫他明石或者国行都可以,不能加大人哦?”三日月循循善诱,“之前说过,您不能对我们使用尊称,嗯?”   琉星点头。   明石国行翻个白眼:“……”爷爷就不算尊称吗?   然而这话他并不敢说出口。   但是三日月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还是坑了他一把:“明石国行并不掌管夜晚……他是掌管睡梦的神明哦?”   琉星非常震惊:“梦!”   “哈哈哈,所以他总是在睡觉,”三日月揉了揉琉星的脑袋,顺手拨拉两下已经直立起来的呆毛:“供奉明石的话,晚上会有好梦。”   琉星倒抽一口气,看着明石国行的眼神闪闪发亮。   明石国行:……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然而他也不忍心打破孩子的梦想。   他只能……翻个身继续睡。   琉星有些期待地问:“我……我还可以来吗?”   明石国行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明石,琉星大人说他饿了。”三日月笑意盈盈。   明石国行叹口气,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指着壁橱。   壁橱果然是藏宝藏的好地方。   连多啦○梦都喜欢将口袋藏那里。   不想琉星弄脏手,三日月一路上不时投喂琉星一粒花生米,一颗豌豆,一块小饼干。   中午的时候,琉星没能吃完午餐。   歌仙兼定非常生气。   琉星多了三张大字。   三日月一天没人给泡茶。   活该。 第21章 书签   三天后,大和守将压制的干花给了琉星。   鹤丸当天休息,自告奋勇帮琉星做书签,琉星纠结了好久才答应,看着鹤丸忙忙碌碌收集了许多物品。   卡纸,彩笔,剪刀,胶水,还有些琉星认不出来的瓶瓶罐罐。   这么大阵仗让大和守吓一跳,但他忙着远征,也没空再细看,只能叮嘱鹤丸,决不能让琉星碰到有毒的物品,才慌慌张张去找远征队长。   琉星坐在鹤丸身边,伸长了脖子去看鹤丸手里的动作。   鹤丸的手非常漂亮,且灵巧。   手指纤长,洁白如玉,每个关节都恰到好处地灵活,飞快地舞弄着剪刀,将卡纸剪出各种形状。   小鸭子,小熊,小兔子……   琉星两眼发光,看得目不转睛,小身子往前探,都快挡住鹤丸的视线了。   鹤丸怕剪刀戳到小主公,连忙放下剪刀,将小鸭子给琉星看:“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可爱!”   其实鹤丸不擅长画画,可剪刀说到底也是种刀,就像鹤丸不会厨艺,可拿刀削个苹果还不简单?   鹤丸笑嘻嘻地将主公抱起来放到腿上,摸摸琉星细弱的小胳膊小腿,感觉到流星猛然僵住,才松开手,拿起胶棒,几片樱花瓣给小鸭子黏了个看起来并没有多丰盈,而且还透露着笨拙和丑陋的小翅膀,接着又用彩笔给小鸭子点出了乌溜溜的眼睛。   不愧是点睛之笔,丑小鸭瞬间变得憨态可掬起来。   琉星顾不上害怕了,他崇拜地在鹤丸怀里猛拍巴掌:“好!”   活像个给村头卖艺人捧场的村民a。   鹤丸豪不谦虚,自豪地受了这些掌声:“其实书签很好做!但是我们要融入心意和创意!让人吓……眼前一亮才有意思!”   琉星仿佛受到了启发,头点得飞快,像只在吃米的小鸡仔。   接着鹤丸将从加州清光房间里顺来的指甲油给摆出来,在花朵上仔细地刷了一层。   “本丸里没什么更好的材料,咱们在花瓣涂上指甲油,可以把书签保存的更久……看,是不是凝固起来了?在彻底干透之前,我们不要碰他……”鹤丸将那张小鸡仔放得远远的。   琉星留恋不舍地盯着那张小鸡仔,半天不舍得移开目光。   鹤丸笑着将下巴搭在琉星的脑袋上:“主……琉星大人要不要试一试?”   琉星点头,却不知从哪开始,皱着小脸看着卡纸半天。   鹤丸将剪好的小熊书签放在琉星面前:“我们先从画眼睛开始吧?”   琉星慎重地拿彩笔点,斟酌了很久才落笔……眼睛被他画得一个大一个小。   琉星不服气地再去描,却总也不对称,最后好好的小棕熊,变成了大熊猫。   琉星不是很满意,仰头去看鹤丸,不解地问:“为什么彩笔不听话?”坏孩子!不听话是要被扔掉的!   鹤丸拿下巴磨蹭琉星的头顶,忍着笑:“是吗?彩笔真是可恶!但是……熊猫也很可爱啊?意外的是个好结果嘛!干得好!”   琉星又拿起樱花瓣,笨拙地往上涂胶水,黏了自己一手后,再给熊猫的两只耳朵黏上花瓣蝴蝶结,兴奋地指着小熊猫:“乱!”   鹤丸想起来乱藤四郎头发上的蝴蝶结,忍不住笑起来:“很像,这才是惊喜嘛!做完后送给他吧?”   琉星“嗯”了一声,又去画那张兔子。   给兔子的右眼涂了个眼罩,往上黏了朵樱花。   “哦呀,这是……烛台切?”   鹤丸还挺惊讶的。   他们的小主公看起来不善交际,竟然能准确地抓住付丧神们某一个喜好或特征呢。   琉星贴好了烛台切,拿着画笔在卡纸上画了个鹤丸不太能认得出来的东西。   “……呃……猪?”   “狐助!”琉星给纸上那只看起来像一团橘色毛线的东西涂上了柠檬黄色的大眼睛。   鹤丸:“……这可真是……吓了我一跳。”看过这个,感觉都快想不起来狐之助长什么样子……精神污染没错了。   琉星又开始画下一张图。   鹤丸凭直觉猜测:“这个是…嗯………小鸡?“为什么腿这么长……   琉星没回答他,拿红色彩笔把长腿小鸡的嘴涂成血盆大口。   鹤丸:“……”等下,鸡是这么恐怖的吗?满嘴利齿是什么情况……   鹤丸:“嗯……让我猜猜哦!我明白了,这是恐鸟!”   琉星一脸茫然。   “不对吗?那就大嘴鸟!诶?又错了?”   琉星指着那只长腿小鸡跟鹤丸邀功:“鹤!”   鹤丸盯着那副画看了半天,忍不住笑起来,摸摸下巴:“哈哈,即使是简笔画,我也那么帅!不过,还是得给你多看看动物世界才行,鹤可不长这样……”   琉星只是听烛台切说过,鹤是种非常漂亮的鸟类,羽毛雪白,头顶鲜红,喜欢站在浅水捕鱼,常用一只腿站立,飞行姿态非常优美。   琉星不懂孤鸿落日的美感,但小脑子里也浮现了傍晚的红霞中,一只白色大鸟飞过天际的模样。   他崇拜地仰头盯着鹤丸。   鹤丸被琉星盯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琉星摇摇头,兴奋地握紧了小拳头。   真想看鹤丸大人在天上飞!一定能飞的很高很高,飞到云层里面,摘好多好多星星呢!   琉星高兴地给卡纸上,那张长腿鹤贴了一朵樱花,正巧贴在脑门上。   鹤丸问为什么,琉星乖乖地回答:“好看。”   头上带花就是好看。   是的,就是这么土。   贴完樱花,琉星将书签攥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然后才慢吞吞地抻着鹤丸圈在他身侧的胳膊,艰难地转了个身,跟鹤丸面对面。   他坐在鹤丸怀里,表情非常严肃,半天才深吸一口,把书签递给鹤丸,声音里充满犹豫:“送给……您……”   竟然紧张地抓着书签的小手都泛白了。   鹤丸有些惊讶,摸了摸琉星的脸颊,确认不烫,才松口气接过书签,笑着说:“谢谢你啦!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琉星听见道谢,不仅没开心,反而有些着急起来,连连摇头:“不、不谢谢我!我谢谢,那个!是我说!”   一着急,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冷静点,慢慢说!”鹤丸吓一跳,连忙拍拍琉星的背。   琉星被拍了几下,稍微冷静下来,不敢仰头去看鹤丸,声音十分萎靡:“我、我要对神明大人说谢谢的。”   琉星皱着小眉头,好像很伤心:“我不是好孩子……我一直都没有说谢谢……这样不好的……”   鹤丸不解:“谢什么?”他们好像也没做什么值得主公这么感谢的事情。   “神明大人们照顾我,陪我玩,教我学习……对我好。”琉星两只小手搭在一起,忐忑地绞麻花,“受到帮助要说谢谢,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说,这样不对。”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鹤丸想。审神者负责供给灵力让他们显形和战斗,他们负责处理审神者的衣食住行和溯行军,这是规则,也像买卖,除了他们的本能驱使之外,对一个孩子不管不顾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何况……这个孩子虽然不爱说话,但却很聪明懂事,让做什么做什么,从没有拒绝过,哪怕是非常厌恶的身体接触,也会乖乖妥协让人碰他。   鹤丸恶趣味地摆弄着孩子的手指,意料之中,孩子僵住,却没有抵抗,任他翻来覆去地捏手心那一点软肉,半天才慢慢放松下来。   哎呀……就是这个反应……最有趣了。   鹤丸心里想着,表情依旧开朗活泼:“嗯,是呢,受到帮助要说谢谢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因为,因为不习惯,害怕……被、被神明大人……拒绝……所以、所以一直不说谢谢……”琉星一说到这个问题便紧张起来,晃了晃脑袋一脸着急和忐忑:“其实,其实非常开心!真的!很开心!打招呼也是,每天看到神明大人都、都很开心,可是有时候,说不出来,我……我总是这样……不讨人喜欢……很、很讨厌,我什么都……说不出……”   “我笨,总是惹大人生气……可是……请原谅我……我、我不会再犯了!我会乖乖的,会说谢谢,也会道歉,写字也会好好写,每天都会供奉神明大人们……”琉星越说越伤心,眼圈泛红,小拳头时不时揉揉眼睛:“以前,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乖,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是坏孩子……我会当好孩子的!所以……所以!”   琉星咬着下唇,攥着鹤丸衣襟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面上一片恐惧:“不要……不要讨厌我!”   明明没有掉眼泪,鹤丸却觉得眼前这孩子,此刻像是在绝望啜泣一般。   鹤丸没想到问一句话会出现这种效果,再不想恶作剧了,手足无措地抱住琉星。   “琉星大人?诶?等下?别、别哭啊!”   琉星死命揉眼睛,生怕自己掉眼泪,半天才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回答:“不、不哭,好孩子,不哭!”绝对不会在神明大人面前哭泣的!会哭的孩子!是会被抛弃的!   但这你这满脸通红的,比哭还可怜啊!   鹤丸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一脸懵逼地抚摸孩子的背,却没法哄住人。   “……”完了,他控制不住场面!   原来小孩子要么不闹,要么闹这么大的吗? 第22章 琉星   认怂的鹤丸连忙带着孩子去找歌仙兼定。   近侍理应处理这类问题!对!没错!绝对不是他逃避责任!   歌仙兼定正在处理文件,看见鹤丸像是逃命一样抱着主公冲进房间也是有点懵。   鹤丸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一下过程。   歌仙兼定听完,明白了——这是自己造的孽啊。   最近他一直在教琉星礼仪。   吃饭,走路,坐姿,谈话等等……各种礼仪,他都耳提面命过。   他希望主公能在他的教导下变得更加高雅高洁,不像普通人类那般贪婪自私。   所以前几天,他在察觉到孩子的一个问题的时候,直接点了出来。   并不是多严厉的词句。   “如果受到别人的帮助,一定要说谢谢。因为对方帮助你的时候,是带着善意的,好孩子必须用感激来回应这份善意,不然是会被讨厌的。”   这句话就算现在看来,歌仙也没觉得没什么问题,实际上琉星当时的确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沉默了很久。   但他平常就不太爱说话,一个人呆着看花能看一上午不动,所以歌仙当时也没察觉到这份异常。   所以……到底是什么地方触及到琉星的痛处了?   而且……这、这要怎么安慰啊?   歌仙并不擅长哄孩子。   琉星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同样也不会耍任性闹脾气,这几天当近侍,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麻烦。   甚至这一个月来,他从来都没看到琉星这么伤心过。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   琉星要哭不哭的憋屈模样把歌仙吓得够呛,立马和鹤丸一起安慰琉星,然而两个人并不擅长安慰小孩,   “没、没关系!以后好好的说谢谢就可以了!”歌仙给琉星递点心,试图食物诱惑。   “如果还是不习惯,不说谢谢也没关系,我们心里清楚就好了!”鹤丸赶紧给揉眼眶揉得眼睛通红的孩子扇风。   “或者——没错!我、我仔细想了下,其实不说谢谢也没什么,不必那么拘泥于俗礼……”歌仙昧着良心说。   “我认为感激之心也并不只存在于话语里,你送给我的书签也包含了你的感激,我很喜欢!”鹤丸这句倒是真心实意。   琉星将头埋到鹤丸胸口,缩成一小团:“对不起……”声音微弱到几不可闻,还带着微微颤抖,“我……我又让你们不高兴了吗?”   看来还是没释怀。   然后再也不愿意抬头了,他抱着鹤丸的脖子不松手,午饭吃了两口就吐了,最后在鹤丸怀里睡着,才被送回房间安置。   最后药研回到本丸,给琉星一检查,说是小孩子本来身体就虚,又情绪起伏过大,睡完这一觉心情平静就好了。   然后,编号se64号本丸,久违的又举行了一次会议。   会议主持者依旧是三条派代表三日月宗近。   当事人鹤丸国永,被告歌仙兼定,两人在会议上显得非常坐立不安,先后说过当时的情况后,陪审团纷纷判定这两人有!罪!   歌仙兼定认错态度良好:“我……是我没注意措辞,让琉星大人感到不安了。”   鹤丸国永心虚地扭开脸:“……我……我没注意到琉星大人的情绪不对……是我疏忽。”绝口不提自己还小小恶作剧了一下。   听证席的大和守安定也愧疚地挠了挠脸颊:“说来前几天,琉星大人说过,他觉得大俱利伽罗和太郎太刀非常讨厌他!当时……琉星大人显得非常伤心,可我却没太在意。”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抱歉!我应该更谨慎些!”   被点名的大俱利伽罗和太郎太刀都吓一跳,高大的身躯瞬间变得非常僵硬。   “为什么……只是稍微错开眼……”就惹出这种事!   压切长谷部简直有点坐不下去,几次想上楼都被旁边的药研给拉住了。   “冷静点,听完再说。”药研叹息着,看向角落里的大俱利伽罗。   这位付丧神向来话不多,永远都是冷着脸不太高兴的表情……今天也一样。   “说的没错,”烛台切叹口气:“是呢,现在还是要弄明白为什么琉星大人会那么大的反应……”   “琉星大人他,”鹤丸赶紧举手发言,试图戴罪立功,“他好像对做一个‘好孩子’非常执着!”   难得狐之助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最近他一直在跟着刀剑出阵,很少在本丸里呆着。   此刻它坐在五虎退腿上,大尾巴甩来甩去:“说起来,琉星大人在来本丸之前一直是我在照顾,说过很多奇怪的话……比如好孩子不应该出门,好孩子不能说话,好孩子不可以哭之类的。我当时还很奇怪,好孩子为什么不能说话……我想教他,但他排斥学习发声……后来到了本丸才变好。”才一个月,说话就流利了。   可见以前不说话,并不是学不会,而且不愿意说,甚至是……不敢说。   一期一振忽然出声:“琉星大人……知道他的母亲去世吗?”   狐之助愣了愣,半天才迟疑地回答:“我不知道……时之政府没提过……但是……但是他应该知道吧?他来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提过妈妈……”   是的,一次都没。   但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来到一个陌生地方,却近乎本能地避开家人的消息,这才是奇怪的事情。   “时之政府给的资料中提到过他母亲对他的虐待和囚禁,”三日月沉吟:“所谓的做一个‘好孩子’大概是他母亲囚禁他的说辞吧?”他笑了笑,眼中的弯月却更显锐利棱角:“毕竟,哭声太大,走出家门,都会被邻居们知晓。”   小孩子没什么自主判断力。   受宠的孩子,自然更骄纵些,恃爱行凶,任大人说什么都不怕。   可不受宠,甚至是受到虐待的孩子,本身心理状态就一直不安,忐忑,恐惧。只要家长适当说一句,我喜欢好孩子,讨厌坏孩子。自然就会让孩子乖乖顺从。   人都是渴望爱的,尤其是孩子,来自父母的关怀几乎占了他们人生的全部,琉星得不到,自然更想要。   因此……恐惧着被‘讨厌’。   一期一振垂下眼睛:“……在他心里,恐怕‘讨厌’并不仅仅是态度,可能还代表了,辱骂,殴打,抛弃……”   众人沉默了许久,烛台切光忠忽然道:“主公非常害怕和人视线接触……不,是害怕被人看到眼睛,难道也是因为,怕被讨厌?”   “恐怕是琉星大人的母亲用他的眼睛做了什么文章吧。”压切长谷部面色漆黑,压抑着愤怒:“比如,你的眼睛颜色与众不同,是个怪物,谁都不会喜欢你……之类的。”并不清楚自己一发入魂的压切长谷部继续说,“也可能用别的语言刺激琉星大人,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所以……”三日月敲定结论:“琉星大人可能并不知道母亲去世,可能只是……恐惧着自己的母亲。”甚至害怕提到她。   药研藤四郎皱着眉:“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琉星大人的母亲,我记得在现世是个巫女……但她却一直没有教导琉星大人除了治疗术以外,将灵力释放出去的方法……”他推了推眼镜,语气越发凝重,“所以,琉星大人,是怎么让灵力不在身体里过度凝聚的?”   “……一直使用治疗术……吗?”太郎太刀叹口气:“身为巫女……为何……”如此残忍。   琉星使用治疗术虽然效果惊人,可是必须承担对方的痛苦,对大人来说尚难以承受,何况是身体虚弱的小孩?   “有些古老地区,还讲究着巫女必须保持纯洁的传统……怀孕恐怕是她们最恐惧的事情,”歌仙兼定看向太郎太刀:“怀孕的巫女会被赶出神社吧。”   身为神刀,太郎太刀对神社的规矩最为了解,语气复杂:“有些地区的神社的确如此,这类神社传承悠久,巫女都是钦定后从小培养,只懂得侍奉神明,若是被赶出神社……”连活下去都很困难。   信仰破灭,又被赶出家门,前半生都被否定了,她憎恨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正常。   “琉星大人使用治疗术的对象是谁?”歌仙兼定并不是在提问,而是自问自答:“他母亲也是审神者……在战场上受伤是常态……又或者,用这治疗术来换取金钱和权利?”   一期一振笑着说:“嗯,金钱来源弄清楚了……又是一桩好买卖。”讽刺地毫不掩饰,“说起来,琉星这个名字……琉璃易碎,流星易逝,尽是些糟糕的愿景呢。”   “可流星和琉璃都很美啊……”鹤丸托着腮,望向挂在窗口的风铃,“……但是神明至上的想法,是他母亲灌输的吧。”有了信仰,人类就更好操纵呢。   透明的玻璃风铃随风轻摆,发出悦耳的叮咚声,红绳的末尾处系着一枚小小的书签坠饰——一只脑袋上戴着花的长腿小鸡。   三日月垂眼,静静地抿了口茶,才道:“总是避开伤口不是办法,想要治疗,就必须把腐肉挖出来。”他的语气悠然,仿佛只是在说闲话家常,“再多锻几把刀吧,否则……孩子哭起来都没人能哄。”   鹤丸国永和歌仙兼定心虚地撇开脸。   “太郎太刀,大俱利伽罗,这两个星期的近侍由你们担当。”会议主持三日月宗近,终于在会议末尾下达了判决书。   他笑容依旧风光霁月,但是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哈哈哈,我可不想再从琉星大人那里听到‘我被讨厌了’这样的话……你们懂得吧?”   一期一振轻笑着加了一句:“笑容……好好练习一下。”   太郎太刀沉默着,微微颔首。   唯剩大俱利伽罗僵硬地转过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烛台切光忠。   烛台切拍拍他的肩,语气非常欣慰:“我会……帮你练习笑容的。”   大俱利伽罗:“……” 第23章 黄鹂   琉星第二天起床时,虽然仍满脸惴惴不安,却还是在早饭后乖乖地写好了大字,把作业交给了歌仙兼定。   歌仙兼定看半天,笑着点头:“嗯,好好完成作业了,给你一个奖励。”说着,他贴了一朵干燥的樱花在在琉星的作业本上。   琉星呆住,随即一脸受宠若惊,捧着作业本不敢合上,简直有些手足无措:“这是……小、小红花!”   他知道的,幼稚园的小朋友们,做了好事都会有小红花的!这是!这是好孩子的证明!   他小心翼翼地抚摸花瓣,稍显忐忑地问歌仙兼定:“我……我可以拿吗?”   “当然了,”歌仙笑着道:“琉星大人是本丸里最乖的好孩子。”   琉星连忙点头:“嗯!我是!好孩子!”   紧接着歌仙兼定就带着琉星去和当天的近侍交接了。   一踏进室内,琉星就看见等待在那里的太郎太刀。   这柄神刀哪怕是恭谨地垂首跪坐,也依旧令人瞩目。并非是因为高大的身躯,而是那如覆雪寒梅般艳丽却又凛然的姿态,总让人驻足停步。   但以琉星的年纪,还欣赏不来这样含蓄的美丽,看见陌生人,赶紧躲到了歌仙身后,被歌仙拍了拍胳膊:“琉星大人,接下来一个星期,太郎太刀先生是您的近侍,先打个招呼吧。”   轮到……太郎太刀先生来教导我了吗?可是……太郎太刀先生……他并不喜欢我……   琉星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作业本,怯怯地躬身打招呼:“太郎太刀先生……请,请多指教。”   太郎太刀回了一礼:“请称呼我太郎太刀即可,无需加先生这样的后缀……接下来的这一星期,请您多多指教。”   语气稍显肃穆但并不严厉,正相反,非常平静和缓,十分的……温柔。   这让琉星缓解了些许紧张,乖乖地喊人:“太郎太刀。”   歌仙兼定见两人相处有了进展,便不再关注这些,他还得处理今天的内番,房间没打扫,走廊地没擦,即将夏天了,冬天厚重的棉被也得晒一晒收起来……好忙!   歌仙兼定挥手告别,剩下琉星乖巧地坐在太郎太刀身侧,两人一起静静观赏庭院中的风景。   琉星本来话就不多,太郎太刀更沉默寡言,两个人竟然这么一坐就是一小时。   不过琉星一点都不着急。   他习惯了在一片寂静中独自等待,何况这个庭院里的风景非常美。他虽然看不懂这些人造风景的精细别致之处,但哪怕只是看着庭院池塘中,那锦鲤戏水时泛起层层涟漪,他也能看上一整天不腻。再者,他本来就不擅长交谈,和其他近侍相处的时候,近侍们会千方百计地哄着,让着,就像让他多说些话。他虽然不喜欢,但也明白对方是在释放善意,所以他总是很努力地回应近侍们的期待。   可是说话实在好累。   明明他绞尽脑汁表达自己,真正想说出来的东西,却无法开口……   但是太郎太刀不主动搭话,只是静静地陪伴在琉星身侧——反而让琉星松了口气。   太郎太刀身上有很熟悉的檀香味。   以前家里供奉神龛,总是点着檀香,那挥之不去的淡淡烟雾弥漫房间,香气经久不散。   这是神明的味道。   安谧而悠闲的空间,怀念又温柔的气味。   让琉星觉得非常轻松,舒适,安心。   琉星偷偷地瞄了太郎太刀一眼,一点点地挪动屁股,坐得离太郎太刀近一些,再近一些——更加安心了。   太郎太刀当然察觉了琉星的动作,他沉默了会,忽然站起身。   大太刀站起来足有两米多,再加上他面无表情,气势相当骇人,立马将琉星吓得琉星小脸发白——是不是我靠的太近,让太郎太刀大人不高兴了?!   他害怕地缩起身体,手里的作业本还不肯放下,抱得更紧了。   但他预想中的打骂并没有到来。   太郎太刀从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一盘早先准备好的糕点,倒了杯温好的牛奶,放在了琉星的手边。   然后坐在了琉星身侧。   很近。   只一掌的距离。   琉星愣愣地盯着面前抱着热气的牛奶发呆,说话吞吞吐吐:“给、给我的吗?”   大太刀紧张的时候,比琉星还不爱说话,点点头,吐出两个字:“是的。”   琉星将作业本放到一边,伸手极缓极慢地捧起了那杯牛奶,期间不时地偷偷看太郎太刀的反应,好像只要太郎太刀一皱眉,他就会立刻将牛奶放下逃得无影无踪。   直到他喝下第一口牛奶,太郎太刀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牛奶是加了蜂蜜的甜牛奶。   糕点是玫瑰香味的鲜花饼。   牛奶暖呼呼地流进胃里,糕点香喷喷地咽下肚子,滋味香香甜甜,好像琉星现在的心情。   孩子舔舔嘴巴,又满足,又开心,细声细气地说,谢谢你。   大太刀声音低沉缓慢,却透着笑意。   他说。不客气。   门外锦鲤浮上水面,摆动着鱼尾拍打出层层涟漪。门内两个人静静坐着,仿佛时光停驻,不再流逝。   也许是今天的庭院有别样的美丽,又或者今天的天气过于温暖,两个人在房间里端坐着看屋外的美景,一坐就是一上午。   期间没有交谈,甚至不曾眼神交汇。只是各自沉默着,便将时间消磨掉了。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其余刀剑付丧神便发现,太郎太刀已经得到小主公的信任了。   琉星不会用筷子,所以他的饭菜总是切的比旁人的碎一些,方便他用小勺子挖起来。   今天的饭菜里,有他非常喜欢的豆腐丁。   琉星很喜欢豆腐,软软糯糯的口感不提,根据做法不同,味道也不一样。他吃饭时有个习惯,将喜欢的菜色留到最后,可豆腐切的比较碎,他的小勺子不适合挑菜,他手又笨拙,挖来挖去也只挑出来几块儿,饭还撒了一桌子。   琉星不想浪费,沮丧地将掉在桌子上的饭粒儿一粒一粒捏到嘴里。   太郎太刀摸摸琉星的脑袋,拿过他的小碗,三两下将豆腐拨到一边,放回他面前。   琉星乖乖地说了谢谢,将自己喜欢的蛋卷分了一个给太郎太刀。   众人大惊失色!   琉星虽然有供奉的习惯,但碗里的东西却不乐意供奉——吃了一半的食物供奉给神明大人是大不敬。   因此只有琉星最亲近的烛台切,得到过琉星分享食物这样的殊荣!   太郎太刀……好像深得主公的喜爱啊!   于是太郎太刀再抬头,便发现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里,燃起了熊熊火焰。   太郎太刀:“……”一定是看错了。   吃完饭,太郎太刀带着琉星在庭院里散步,算是运动消食。   时间才六月初,刚刚步入夏日,庭院里在春日盛开的花都已经凋谢,但树木的枝叶却越发绿得精神,吸引了不少鸟儿在附近筑巢,时常能在这附近听见鸟叫虫鸣。   此刻琉星便被站在浓密树梢上唱歌的黄鹂吸引注意力,抬着头四处寻找,一不注意,脚下被草根一绊,结实地扑倒在地上。   太郎太刀吓一跳,连忙走过去,正想将人抱起来,便看见琉星自己慢吞吞地爬起来,像模像样地给自己拍灰尘。   小巴掌拍拍胸口,拍拍膝盖,拍拍手,却不知道拍拍脑袋上的草屑,扭着脑袋继续满天找那只黄鹂。   可琉星再怎么侧耳聆听,周围也只剩一片寂静。方才那只音色动人的黄鹂,已经不知道飞去哪个犄角旮旯躲起来了。   太郎太刀看到琉星失望地神色,有些愧疚地开口:“是我的错,我不该靠近这里。”大概是动物察觉他走近,被吓跑了。   琉星不太懂太郎太刀话里的含义,不解地问:“你犯错了吗?”   太郎太刀:“是的。”   琉星:“什么错呢?”   太郎太刀:“动物们很喜欢您……但它们不喜欢我……”   琉星有些惶惶不安:“那……那是错吗?不被喜欢,就是错的吗?”   太郎太刀:“……不……不是。”   不被喜欢,并不是错误。   琉星松了口气。   太郎太刀沉默半晌,又道:“可是它们不喜欢我,我却靠近它们……吓到它们了。”   琉星想了想:“吓人是不好的。”   太郎太刀:“是的。”   琉星问:“我摔跤吓到你了吗?”   太郎太刀顿住,半天才轻声道:“是的。”   琉星忐忑地说:“我、我不是故意摔跤的。”   太郎太刀:“……我知道。”   琉星问:“我吓到你了,你会生气吗?”   太郎太刀:“……我不会。”   琉星:“你也不是故意吓小鸟的!”   太郎太刀:“是的。”   琉星拉住太郎太刀的手,轻轻晃了晃:“小鸟也不会生气的哦!”   太郎太刀蹲下身,注视着自己的小主公许久,唇角微弯,声音带着笑意:“……是的。”   大抵是神明都喜欢清澈纯洁的东西,太郎太刀也是如此。   他喜欢面前这个孩子,天真无邪,纯粹剔透,像一枚无暇的水晶,不遮掩,不蒙尘,绽放着足以打动人心的美丽光芒。 第24章 梅雨季   梅雨季节的时候,本丸里许多刀剑都会闷闷不乐。   因为可以外出的机会变少,洗好的衣服总是晾不干,想要玩也只能在室内不可以在庭院,到处都湿漉漉得让人心情烦躁。   但琉星这个人类的小崽子例外。   他喜欢下雨。   问他为什么,他难得开心地回答。   因为很吵。   这回答过于微妙,但对琉星来说,确实是最重要的原因。   窗外的沙沙声在他听来十分美妙,他知道,这场漫长的细雨过后,日照时间会慢慢变长,天气会渐渐变热,看见晚霞的机会越来越多,虫鸣,鸟叫,整个世界都会变得更加热闹,不管白天还是夜晚,都不会寂寞。   琉星踩在小板凳上朝窗外看,瞥见窗口那碧绿的树梢上,正坠着水晶般的雨滴,微风轻拂,便从树梢上落下,碎成无数片滋润泥土大地。   春天已经结束,这是夏日的信号。   这个雨季早就在天气预报里提过很多次,因此大家一点都不惊讶。本丸里今日的田当番,堀川国广和前田藤四郎,早晨去看了几眼田地,拔了些杂草后就彻底闲了下来,商讨过后,一起动手给琉星做了个小布偶。   一只有琉星手臂长的兔子,油滑发亮的黑色皮毛,软乎乎的长耳朵,可爱的粉红色三瓣嘴,眼睛是玻璃作的银色纽扣,不论何时都闪闪发光。   琉星收到小兔子,看了半天,小声嘟囔了句“小怪物。”   接着抱住便不松手了,认真地跟堀川国广保证:“我会疼爱它的!”说完又添了句:“不会让它变成坏孩子!”   小兔子最后被取名乖乖,现在琉星走哪里都一定要拎着它。   并不是什么温柔的拎法,一只手拽着兔子的长耳朵,另一只手拉着近侍的衣角或者食指,总归兔子的半个身子是拖在地上的。   琉星还振振有辞:“乖乖要自己走路,我都是自己走的!”   甚至还想带着兔子去庭院玩。   “淋雨会生病的,”太郎太刀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请求,特别是来自审神者的,只能为难地劝说着,“您身体不好,不要冒险。”   琉星揪着小兔子的耳朵揉来揉去,半天憋出来一句:“那我可以在附近坐一会吗?”他摇了摇太郎太刀的手:“就一小会?”   学会撒娇了。   太郎太刀叹口气,妥协地给琉星加了件小外套,带着琉星去长廊找合适的位置。   却没想走廊上已经有人了。   明石国行,翘着二郎腿靠在廊柱上,闭着眼睛补眠,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也不过半睁开眼看了下,就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琉星已经不是很害怕这位‘梦神大人’了,有些拘谨地打招呼:“中午好,明石大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加了大人的后缀。   明石国行眼都没睁开,回了句中午好后打个呵欠。看起来好像非常困倦。   琉星这才想起来,三日月爷爷说过,梦神大人白天喜欢睡觉,是因为晚上得去工作,带给人们好梦。   他望向廊外绵绵不断的雨幕,听着落雨在屋顶上凝结成水珠,顺着瓦片一串串跌落的滴答声,回过头专注地盯着明石国行的脸,仿佛在看自己的作业本,满脸认真严肃。   哪怕闭着眼睛,明石国行都能感觉到那紧迫盯人的目光。   琉星一看就看了五分钟。   刀剑本来就对人类气息敏感,何况盯着他还是主公,被这视线盯得发毛的明石国行,睡意全消。   他终于还是无奈地睁开眼,刚想提问,就听见琉星背过身悄悄跟太郎太刀说:“我知道他睡不着的!”他解释原因,“雨声,很吵的!”   琉星还张开小胳膊比划了一下,“那————么吵!”   太郎太刀点点头:“原来如此。”   明石国行:“……”那振大太刀,我睡不着是什么原因你不清楚?   琉星小声说:“明石大人一定很辛苦,晚上要工作,白天睡不着……堀川说,梅雨季节要持续好久好久的……”说着,忧心地皱起眉毛,“明石大人好可怜哦。”   明石国行也下意识看了眼外头阴云密布的天,梅雨季才开始,恐怕要持续上两三个星期,天气才会逐渐放晴。   对此他只想说……来!得!好!   下雨好啊!田地不用浇水!马也不用放!内番等同放假!在这个人手急缺的本丸,实在是罕见的好事!如果有人能不打扰他,让他睡个懒觉的话……   他默默地看向太郎太刀,用眼神示意对方赶紧将人带走。   太郎太刀默默地扭开了脸。   明石国行:“……”神刀你的善良呢???   琉星已经想出了个好主意。   他把手里的兔子递到明石国行面前:“乖、乖乖陪你睡。”   明石国行接过兔子,无奈地道谢:“啊,嗯,好,谢了。”   行吧行吧,我抱着兔子睡,您别操心了……   琉星还没到能读懂空气的年纪,心心念念着要帮忙,兔子给了明石国行却还不走,仍然盯着明石国行不放。   两人对足足对视了一分钟,见明石国行还没闭眼,琉星有些不明白:”您为什么还是睡不着呢?”   “……”明石国行感觉今天是睡不了觉了。   果然琉星又想出了新办法。   跑到走廊中的休息室里将靠枕拿出来,放在地板上,琉星贴心地拍拍枕头:“睡!来睡啊!”   非常兴奋的表情——好像是找到了想玩的游戏。   “……”明石国行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明显,但是旁边站着的大太刀一脸‘请听从主公命令’的威胁神情,让他实在不能开口拒绝,只能一脸憋屈地,配合主公的意思躺下。   琉星又将兔子放在明石身边,拿小毯子给明石国行盖上,开始给他拍胸口。   “……?”什么?这是干什么?   琉星的力气很小,拍胸口的力道,对太刀来说,更像是轻轻抚摸。   被软乎乎的小手一下一下摸胸口,明石国行别扭的简直浑身发痒。   诶?小孩子的手是这样的?明明萤丸拍我一下我都快要轻伤了……   琉星拍了好久,却发现明石国行仍然没有睡意,有点着急:“睡觉,睡啊!”   “……”我能睡着才怪了啊。   琉星一脸不解:“为什么你不睡觉呢?”。   “……”哎呀,好气哦。   “我给你讲故事,”琉星认真地说:“你要好好睡哦!”   “……”明石国行无语地揉揉脑袋,头一次因为睡眠而头疼:“我说太郎太刀,你真不打算把琉星大人带回房间?”   太郎太刀笑了笑,一脸欣慰。   他还是第一次看他们的主公这么热心,主动想做些什么。   好事。   琉星开始磕磕巴巴地讲故事,奶声奶气地硬是装出正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公主……哦,不对,是王后,王后生了一个公主,公主她好漂亮啊,有雪一样白的头发!”   头发雪白是今剑和五虎退,公主雪白的是肌肤啊……   明石国行在心里叹息,却没打断。   “后母嫉妒公主漂亮,就让猎人把公主带到森林……”琉星忽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魔镜,“啊,不对不对,我从头讲哦,从前,有一个很漂亮的公主……”   明石国行感觉这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可能要听一整天。   害怕。   “公主跟猎人求饶,猎人觉得公主非常可怜,就放过了公主,杀了一只小鹿……小鹿好可怜哦,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杀掉了……”琉星情绪非常低迷,“猎人是大坏蛋。”   明石国行揉揉眼睛,敷衍地附和:“嗯嗯,大坏蛋,大坏蛋。”   有人附和自己,琉星讲得更起劲了:“后母看见小鹿的血,信以为真,所以就没有继续追杀公主,公主在森林里流浪时,遇见小矮人,给他们做饭洗衣服……”琉星想了想,说:“小矮人这么善良,他们一定也是神明大人!就像博多和五虎退他们一样!”长得矮的都是神明大人!   原来短刀是小矮人吗?明石国行想到自己两个兄弟,忍不住轻笑起来,乐着乐着,却打个呵欠,渐渐有了睡意。   “但是后母的魔镜说,白雪公主没有死,她还是最漂亮的人,所以后母就变成老婆婆……”   明石国行迷迷糊糊地在梦里看见爱染国俊递给他一个苹果。   那苹果又圆又大,红彤彤的色泽,鲜嫩欲滴——虽然还是比不上爱染那家伙的头发鲜艳。   呜哇……爱染是巫婆,那萤丸就应该是白雪公主了?毕竟萤丸也是白头发嘛……就在他即将一口咬下那颗苹果时——被推醒了。   琉星卖力地推着明石国行的胳膊,直到明石国行一脸悲愤睁开眼,才松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因为用力推搡而渗出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不睡,不睡,没讲完!”   “……???”你不是要哄我睡觉吗?!   琉星一脸委屈,鼓着腮帮子像只生气的小河豚:“我从头讲,你这次不要睡哦!”   “……”完了。   我可能真得听一整天的白雪公主了。 第25章 秘密   琉星的白雪公主,最后好歹是讲完了。   一讲完故事,明石国行立马装睡,任琉星再怎么紧迫盯人都僵着身子,闭着眼睛,巍然不动——在大太刀看来,不像是睡着,倒像是死了。   看了十分钟,琉星确认明石已经睡着了,舒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一脸干了件大事的表情,跟太郎太刀说:“讲故事好累哦!”   太郎太刀摸摸琉星的脑袋,又从怀里掏出一朵小红花,贴在了琉星的手背上。   琉星乐得嘴角不停往上翘,小手捂着嘴巴,怕自己笑出声。   果然做好事的话,就会得到夸奖!   最近琉星热衷于‘做好事’。   因为如果他能帮上大家的忙,大家就会给他小红花!烛台切光忠还告诉他,每当小红花集齐了十朵,就可以找他们兑换一份小礼物,想要什么都可以。   小礼物……要什么好呢?糖果?还是一盆他很喜欢的花呢?游泳圈他也很想要,池塘的水看起来好凉快,夏天的时候,他可以在池塘里玩!   并不清楚自己这个请求会被严厉拒绝的琉星,至今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   忘记了自己原本想来看雨,琉星乖乖地被牵着往餐厅走,却在玄关碰见了披着雨披从外面走进来的压切长谷部。   他刚从外面的漫天雨幕中归来,身上披着雨披,正站在玄关外面沥水,怕把水渍带到屋子里   “长谷部!”琉星赶紧打招呼,忘了自己还穿着室内鞋,啪嗒啪嗒冲到站在玄关外的压切长谷部身边。   “琉星大人!”压切长谷部一看见琉星就立马行礼,却没想到一弯腰,帽檐上的积水落到了琉星的脑袋上。   琉星呆呆地‘啊’了一声。   好奇怪哦,他今天戴着帽子的,为什么雨水还会落到脖子里……   并不清楚每个摸他脑袋的人,都会帮他把帽子取掉的琉星,一脸茫然地摸摸湿漉漉的脑袋。   压切长谷部一脸紧张地连连道歉,想伸手帮琉星擦干头发,又怕身上的雨衣靠琉星太近,将琉星的衣服也一起弄湿,纠结着在原地不敢动弹,手伸出了,却又不知该不该收回。   其实,帽檐上的积水而已,能有多少?琉星半点没觉得不适,小狗一样甩甩脑袋,把卫衣帽子重新拉起来后,难得主动邀请:“一起,吃饭!”   “好的,请稍等,我脱掉雨衣。”   即便脱掉雨衣,压切长谷部身上还是带着湿漉漉地带着水汽。   他是今天的马当番,马厩特意建的里住宅很远,是为了不闻到牲畜特有的臭味,所以每天来回也是一段不算短的路程。   平时多走几步没什么,下雨天就诸多不便了,甚至压切长谷部因为爱操心,怕雨水冲毁田垄,还绕道去田地里逛了一圈。   因而此刻拿掉雨衣,双臂,双腿,胸前,后背,也还是湿的——雨衣基本没起到什么作用。   湿衣服贴在身上,不停往下滴水,配上他那惭愧后悔的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   琉星偏着头,愣愣地问:“会……生病吗?”他皱着眉头,好像有点害怕说出这个词,“太郎太刀说,淋雨会生病……生病很难受的!”   很热,又很冷,头疼,喉咙疼,全身都疼,好像快要死掉一样!   很难受的!   回忆起生病,他瑟缩了下,小声问压切长谷部:“现在……是不是,很难受?”   被关心的压切长谷部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坦然回答:“不……我现在还没有生病……”他顿了顿,解释道,“不必担心,我去洗个热水澡,换一身衣服,就不会生病了。”   他们现在使用着人类的身体,吃五谷杂粮,自然也会生病……但比起普通人类来说,抵抗力实在是好太多了。   琉星立马拉着压切长谷部往温泉方向走,语气里充满急切:“洗!洗澡!”   看起来似乎很害怕压切长谷部‘生病’。   太郎太刀想了想,撂下一句:“我去帮你们拿换洗衣物。”离吃饭还有段时间,洗个澡是够了。   压切长谷部作为本丸第一振由主公锻造出来的刀剑(并不是),很有‘唯一心腹’(并不是)的自觉。   但是……在他的想象里,应该是他伺候主公洗澡换衣……并不是主公伺候他洗澡换衣啊!   他僵着身子坐在温泉旁边的小凳子上,任琉星笨手笨脚地帮他扒衣服。   其实琉星并没有自己正在‘伺候’别人的意识。   他只是觉得生病的时候很痛苦,压切长谷部现在也一定不舒服,便又嘱咐一句:“我帮你!不怕哦!”   好在运动服的拉链很顺滑,就算是小孩子也能顺利地把大人的衣服给扒下来。   几次被同僚质疑穿衣品味的压切长谷部松口气:运动服果然方便!最棒了!   虽然被人脱衣服实在是羞耻,不过既然这人是主公……他就没什么不能忍受的!不如说!这是荣幸!是的!他是这座本丸第一个被主公脱衣服的刀剑!   ……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琉星大人,唯独内裤我没法妥协——实在是不能忍受玷污孩子的打刀如此说道。   琉星也顺带被长谷部迅速扒光衣服,好好地搓洗了一遍。   洗头的时候琉星紧紧闭着眼睛,害怕洗发水进到眼睛里,瞎子摸象一样,死死扒着压切长谷部的腿不肯放。   直至泡进温泉,一大一小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本丸里的温泉对琉星来说有些深,所以琉星是坐在压切长谷部腿上,才能勉强把头露出水面。   他又像小狗一样甩甩脑袋,关切地问压切长谷部:“难受?”   压切长谷部还不太习惯洗澡时身上多出一个孩子的重量,有些紧张地回答:“不难受,谢谢您的关心。”   反倒是琉星,因为每天都要洗澡,已经习惯了坐在别人身上泡温泉,半天没察觉到压切长谷部的不适应,追问他:“难受要说!”   “请您放心,我没有生病。”   琉星紧绷着的小肩膀总算放松下来,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太好了!”   压切长谷部凝视着孩子放松下来的神情,难得失礼地摸了摸孩子红润的小脸蛋:“您很害怕生病?”   琉星紧张地揪着小手,别扭地回答:“……害怕的。”他心有余悸地小声说:“生病比挨打要可怕的!因为,挨打很疼,但只疼一下下。可是……生病要疼好久的。”   要疼好多天,才能结束,就算向神明大人祈祷,病也不会立刻就好……一定是神明大人也拿‘生病’没有办法!   压切长谷部藏在水面下的手倏地握紧,神色霎时比梅雨季的天空更沉。   琉星察觉不出他的脸色,语气有些沮丧:“伤口……伤口只要摸摸就好了,可是生病……”他伸出手,摸了摸压切长谷部湿漉漉的发丝,“这里会很疼的!很疼很疼!”   “所以,你不要生病,”他抿着嘴,小眉毛纠在一起,满脸认真:“你不要疼。”   压切长谷部怔住,刚才心中充斥的愤怒被这句话一扫而空。   琉星还在碎碎念,难过地说:“我能治好伤口,可是治不好病……我好没用的……”   压切长谷部拉住琉星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琉星自己掐出来的红印子:“请别这么说,”他轻声道,“您是个小福星呢。”   琉星惊讶地瞪大了眼,回视压切长谷部。   “多亏了您,我现在很好,没生病,不疼,没有不舒服,”压切长谷部笑着,亲了亲琉星的指尖:“谢谢您。”   琉星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啊……被……被亲了!   他下意识地抽回手背在身后,不停揉捏着指尖,半天说不出话。   第一次被亲吻,虽然只是指尖,也还是让琉星无所适从。   他忽然觉得脸颊很烫。   哎呀,好奇怪哦。   为什么我没有生病,但是却好热……   他眨了眨眼,银色的瞳孔里流转着水晶一般的光华,害羞地问:“我……我帮上你的忙了吗?”   压切长谷部笑着说:“当然。”   “那你会给我小红花吗?”   “您想要几朵?”   “我、我不知道,我可以多要一些吗?”   “想要多少都可以。”压切长谷部毫无原则地许诺。   琉星已经在学十以内加减法了,虽然总是要靠数手指来过关。   “我现在已经有八朵了,你能给我两朵吗?”他掰着手指数:“一、二、三……八再加二……九……十!”   他不确定地又数了一遍,确定自己的十个手指没出错,才开心地说:“我还差两朵!就可以和烛台切光忠换礼物了!”   “主公想要什么小礼物?”压切长谷部算算自己的小金库,觉得如果不贵,他可以偷偷给小主公买。   “我想要游……”琉星顿了顿,摇摇头:“ 秘密!”   那天中午的午饭非常好吃,雨后冒头的蘑菇非常鲜嫩,做成汤琉星喝了一大碗,撑着小肚子在太郎太刀怀里睡着了。   两天后,本丸的休息室窗棱上,除了风铃多出了个小玩意儿。   窗外细雨仍然绵绵不断,而白色的晴天娃娃挂在窗口轻轻摇晃,象征着他们主公的小小心愿——希望明日是晴天。   太郎太刀不解地问,您不是很喜欢雨天吗?   小红花从十变回零的琉星害羞地捏捏指尖,摇摇头。   秘密。 第26章 相处之道   大俱利伽罗实在是不太喜欢小孩。   当然,短刀不算,说到底他们是刀,战场上见得血腥未必比他少,并非真正的人类。而人类的孩子,在他印象里无非是,吵闹,任性,无法沟通,凭借本能和天性更胜过逻辑和思维的可怕生物。   何况大俱利伽罗和太郎太刀不一样。   太郎太刀是太过温柔,因而躲着主公,而大俱利伽罗……是真正的社交障碍。   “其实大俱利他也很温柔……但……唉,傲娇嘛,总是很不坦率。”这是大俱利的好友,知名不具·独眼刀剑的原话。   当然,大俱利伽罗自己不这么认为,甚至觉得这说法简直是侮辱……以及,独眼才不是他的朋友。   大俱利伽罗一边帮烛台切搬米袋一边想。   他们的主公是个小不点。   第一天见到人,大俱利伽罗就觉得,这个本丸药丸。   ……然而并没有。   大俱利伽罗原本想着与其变回刀剑本体,不如在战场上碎刀……却意外得到了手入。   手入的过程很粗糙。   按照流程来说,应该是由主公亲自来拆卸刀剑本体,用材料修补,敲打,打磨,打粉,擦拭……从开始到最后都必须亲力亲为,并注入灵力。但这个本丸的手入,主公只需要全程站在一边灵力注入,其他的由刀剑本人自己来做。这种方法当然也有弊端,手入时间大大拉长,需要的灵力更多,而且如果是重伤刀剑,要他们敲打自己的本体自然是天方夜谭。   因此大家现阶段出阵,选择的都是较为低级的战场,以免受伤过重——好在他们现在算是新手本丸,时之政府派的任务也都较为简单。   他还记得自己拿着铁锤敲打本体时,他们的主公一脸惶然地站在他身边,被灼热炉火烤得小脸通红,嘴唇发白起皮,却还是乖乖地边输入灵力,边配合他在炉子边上站了三个多小时,期间连口水都没喝。   最后结束的那刻,小家伙脚一软啪地坐在地上,却不敢说话,偷偷那眼角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俱利伽罗最讨厌婆婆妈妈,因此忍不住催道:“你想说什么?”   他们的小主公惊得小身子猛地一跳,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后,低下头一声不吭。   他们两到底也没有一次像样的对话。   至于当近侍……大俱利伽罗那更是想都没想过。   之前三日月在安排近侍的时候提到过,不够和蔼,不会微笑的人不考虑到近侍列表。   他理所当然地就被安排为出阵队伍里雷打不动的一员,之后连远征和内番都没怎么做过。   他还挺满意的。   刀剑各有各的性格,对有些刀来说和平是真谛,但对有些刀来说,战场才是归宿。   比如他。   每天都出阵,再加上他有意识地躲开那个弱小的生物,以至于……成了近侍。   “因为你总是一脸不高兴,才会吓到他,”烛台切指出重点,“明明只要稍微交谈就会明白,琉星大人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稍微感到了后悔的大俱利伽罗不吭声。   烛台切叹口气:“今天开始当近侍,却连个笑容都露不出……主公一定会更害怕你。”想到面前一脸烦躁的大俱利伽罗,即将和胆小内向的主公相处足足一星期,烛台切就非常担心。   虽然他们的主公最近不那么胆小,愿意探出自己的保护层和人交流了……但如果因为大俱利总是板着脸,而吓得缩回去怎么办?要知道大俱利的交流能力,可是差的连亲友都有点绝望啊。   大俱利伽罗终于察觉到了烛台切担忧,皱着眉:“换人当近侍不就行了。”   “对琉星大人来说,哪怕有一个人讨厌他,也会让他不安。”烛台切将手里的土豆塞给大俱利,“削皮。”   大俱利伽罗边给土豆削皮,边不耐地道:“没有别人的认可就什么都做不到吗?软弱。”   烛台切忍不住开口反驳:“软……你是不是对六岁的孩子有什么误解?还有,”他顿了顿,语气复杂,“琉星大人……非常坚强。”   “是个了不起的好孩子。”烛台切叹息着将削好的土豆放在蒸笼里。   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早晨七点。   “差不多了,你去把琉星大人叫醒,”烛台切嘱咐他:“不用帮他穿衣服洗脸,他自己能行,但是帮他用脸盆接好热水,他够不着洗面台。”   大俱利立马头疼起来。   琉星今天醒得很早,不等近侍来就张开眼睛,愣了好一会才清醒。   因为他喜欢睡壁橱,刀剑们怕他摔着,还给他做了个木质小楼梯,方便他上下,他也很喜欢,此刻就坐在小阶梯的最后一阶,慢吞吞地套袜子。   卡通的蓝色小熊袜子,琉星非常喜欢,指着小熊跟狐之助说:“熊熊可爱的,我们养?”   狐之助甩甩尾巴,配合地哄孩子:“养在哪里?”   琉星拍拍榻榻米,“给它睡!”想了想,又把布偶兔子给放在了榻榻米中间,“陪他睡!”   狐之助:“……”你是不是最近已经玩腻怪怪了,怎么总让它□□。   琉星也就说说,下一秒就忘记了自己的要求,因为他觉得自己穿反了袜子。   他动动脚趾,感觉袜子皱巴巴地捆着脚:“穿反了!不舒服……”鞋子穿反也不舒服的。   狐之助偏偏脑袋,探头去看琉星的脚:“是吗?”   琉星把袜子脱了,一人一兽对着袜子半天分不清左右。   直到大俱利进门。   值得庆幸的是,黑皮刀剑哪怕是黑着脸也不太能看出来,琉星只觉得对方好像很不耐烦。   他立马心惊胆战地缩着小脑袋,半天才打了个招呼:“大……大俱利……伽罗……大人……早上好……”一句话,硬是分成了五段说出来。   大俱利伽罗冷淡地嗯了一声。   连早上好都没回。   狐之助像是丝毫没察觉出气氛险恶,将袜子分不清左右的事说出来。   大俱利伽罗面无表情:“袜子不分左右。”   狐之助:“……哦。”我又不穿袜子,我怎么知道。   琉星磨磨蹭蹭地重新穿上袜子,却还是将脚后跟的部位朝上,绷着脚背不舒服。他茫然地来来回回套了好几次,才给自己穿平整袜子,摸了把头上的汗,“好累哦!”   大俱利伽罗:“……”   接着是穿衣服,琉星的衣服为了方便,大多是套头衫,不必扣扣子,可即便如此,套头这个步骤也费了琉星老大的劲儿,气喘吁吁地才给穿上。   洗脸池边上,常年准备着适合琉星弯腰洗脸的小椅子,大俱利接了半盆热水放在椅子上,琉星像模像样地伸手试试水温。   有点烫。   琉星迟疑地又摸了下,确定了水温有点高,偷偷地看了眼大俱利伽罗。   实际上小孩子和大人的体温,以及皮肤敏感度全然不同。所以对琉星来说有些高的温度,对大人来说却是正好。不过大俱利伽罗要是能看得懂眼色,也就不是大俱利伽罗了。   他只是冷淡地回视琉星,表情依旧不耐。   琉星不敢说话,胆战心惊地卷起小袖子,磨磨蹭蹭地一点点往脸上拍水。   结果眼看快要洗完了,琉星却笨手笨脚地打翻了水盆,撒了一身,只能重新换套衣服。最后出门之前,琉星往自己脑袋套了一顶彩色毛线帽,往下拉的时候刻意挡住眼睛,却在走路时差点撞到墙,要不是大俱利及时拉住人,说不准还得滚下楼梯。   大俱利伽罗终于和琉星进行了第一次交谈……或者说教育:“如果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我不是那群家伙,猜不出你的心思。”他表情冷淡地望着琉星,“睁开眼好好看着脚下,你不能指望我随时在你身边,更不能指望其他人对你负责。”   琉星被吓懵了,胆战心惊地“嗯”了一声。   所以最后两人终于来到餐厅时,琉星头上戴着歪歪扭扭的毛线帽,头发乱糟糟地露出几撮,脸上红得不正常,怯怯地跟在大俱利身后,一看见其他刀剑,立马就朝最近的博多跑过去,躲在博多身后,抱着博多的胳膊不肯说话。   大俱利伽罗虽然情商极低,但多年的战场杀戮,还是让他瞬间感觉到同僚们的眼神里包含了杀气。   大俱利伽罗:“……???”   博多摊开琉星的手掌,发现手也通红之后,抱怨起来,“我晓得了!大俱利伽罗先生给琉星大人准备洗脸水的时候,一定没考虑过水温!”就算是晚上泡温泉,他们也会先用温水给琉星冲澡,接着慢慢提高温度,直到和温泉水差不多,才让琉星下去泡温泉的。   药研轻轻拍了下博多的背:“不许说方言。”   博多立马住了嘴。   最近琉星很积极的学习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尤其是周遭之人的言行,前两天突然从他嘴里冒出了三日月“哈哈哈”,把众人吓得够呛。   那毫无笑意的“哈哈哈”,简直魔性。   然后大家就商定了不许说方言,不许说奇怪的字眼,不许在琉星面前恶作剧等等条例,生怕琉星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改不过来。 第27章 战场   大俱利这才意识到琉星脸红不是因为情绪变化……是因为水太烫。   他看了眼躲在博多身后藏头露尾(字面意义)的琉星,低声道:“我会注意。”   众人便收回了目光。   他们知道大俱利既然承诺,就不会再出差错。   药研拥有多年的照顾孩子的经验,三两下就给琉星整理好头发,帽子,领口,衣袖,琉星又变回了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小主公。   他乖乖地说了声谢谢,扒着博多和药研之间的空间磨磨蹭蹭不愿意动——显然不想回近侍身边。   大俱利伽罗当然无所谓,没多言语,坐下吃自己的早饭,琉星也就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博多和药研之间。   早饭吃的是烤鱼,土豆泥,味增汤,以及米饭——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大俱利伽罗才意识到,刀剑们对琉星的照顾有多么无微不至。   只有琉星的餐点是特殊的。   土豆泥特意捏成了熊猫的模样,用海苔剪出了耳朵和黑眼圈;米饭上放了几颗酸甜开胃的梅子,摆出了笑脸;烤鱼被药研一点点剃干净鱼刺,只剩雪白的鱼肉摆在盘子里;就连味增汤,也尽量加了色彩鲜艳的蔬菜,红绿橘互相搭配看起来十分诱人。   药研给小孩挑个鱼刺他还能理解……但是那些摆盘是怎么回事,烛台切也太宠孩子了吧。以前太鼓钟贞宗在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宠过……   但实际上琉星吃东西非常好伺候。不挑食,不浪费,不用追着喂,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偶尔因为吃的太急掉在桌子上,也会赶紧捡回来塞进嘴里,一开始地上的也会捡,结果被刀剑们教育好几次,才改掉这个习惯。   博多很喜欢琉星的吃相,虽然实在称不上优雅,但看着那大口咀嚼,一脸专注和满足的模样就觉得开胃,连博多自己吃饭都香了许多,咬着筷子笑嘻嘻地问琉星:“琉星大人,这么好吃吗?”   琉星从饭碗里抬起脸,舔舔嘴边的汤汁:“好吃!”烛台切做的饭最好吃了!歌仙兼定做的饭也最好吃了!   两个最,不分先后。   “嘿嘿,很快就到八月啦,到时候带你去万屋的夏日祭玩,那里有更多好吃的!章鱼烧、棉花糖、巧克力香蕉……还有好多很有趣的摊位!我们可以一起去钓金鱼、看篝火、切糖!还可以看烟花哦!咻——!砰——!满天都是花!超漂亮!绝对一生难忘!”博多张开双手夸张地比划着烟花:“整个天空全都是发光的花朵,这——————么大!”   琉星眼睛越来越亮,连饭都忘记吃了。   药研四郎叹口气:“博多,这些以后再说,大……琉星大人也请赶快吃完饭,要凉了哦。”   琉星赶紧低头扒饭。   吃完饭,大家收拾碗碟,琉星也捧着自己的小餐盘放到小推车上。   因为吃得特别干净,琉星还得到了一朵小红花,开心地合不拢嘴。   他的小红花集得很快,可是用掉的也很快。前天他找烛台切兑换了一只兔子豆沙包,送给了乱藤四郎——他觉得小兔子粉红色的眼睛非常可爱,和乱藤四郎很像。   乱藤四郎果然非常喜欢,捧着那只小兔子逢人便炫耀,到现在还没舍得吃,放在冰箱里要坏了。   但琉星并不清楚自己的供奉并没有被享用,他此刻正偷偷地瞄着自己今天的近侍,大俱利伽罗。   平常吃完饭他都会和近侍一起散步,近侍说,散步可以消食,是对身体有益处的好事,要每天饭后都走一走才行。   琉星没怎么听懂,但他很喜欢散步。虽然最近总是下雨,他的散步只能在宅子里进行……但是宅子里的散步也很有趣!有好多他不知道的东西,没见过的房间,不了解的事,所以每一次散步,都让琉星非常期待!   琉星想到散步,对大俱利伽罗的恐惧消失不少,往大俱利伽罗身边稍微走近几步。   要去……散步吗?   大俱利伽罗注意到琉星期盼的小眼神,率先走向门口:“走吧。”   虽然他没怎么关注过近(bao)侍(mu)的职责,但基本流程烛台切还是告诉他了。   大俱利伽罗:“想去哪儿?”   琉星四下张望,最后指向远处的手合场。   这是其他近侍一直不带琉星去的地方,因为手合场大多时候会有刀剑在里头练习,他们觉得琉星说不准会被刀光剑影给吓着。   但大俱利伽罗并没有这种概念。   他觉得刀剑们对琉星简直是过保护。   即便在怎么弱小,年幼,琉星也是个男人。在他心里,男人,怎么能不见血?   手合场离居住的大宅只隔着一条青石板小道,两旁开满了绣球花,最近被梅雨季的雨水滋润,开得正盛。蓝得精致,粉得可人,紫得花团锦簇,琉星看着看着便移不开目光了,撑着他的黄鸭伞,慢吞吞地走不动道,偶尔弯着腰嗅一嗅花香,小心翼翼地抚摸那圆滚滚的花瓣,却没发现那个总是一脸不耐的近侍大人,一句也没催促过他,他只是静静等待着,始终走在他前方三步远的地方。   可惜再怎么慢,路也走到了尽头,琉星站在玄关处想将小黄鸭收起来,憋足了劲儿拉开关装置,却总是在最后关头自动撑开,累得气喘吁吁还是无用功,便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大俱利。   “说话,”大俱利伽罗看着他,语气冷淡,“你不说话,我猜不出你心思。”   琉星缩缩脖子,乖乖地小声道:“鸭鸭不乖,自己跳出来……”   大俱利伽罗:“……”你这是收不好伞,还把原因怪到伞身上了?   大俱利伽罗其实明白琉星看他的原因。之所以要求琉星说话,也只是看不惯琉星畏畏缩缩的模样而已。   这么胆小,如何能当一个合格的审神者?总有一天审神者必须得和刀剑一起上战场,到那时,这小家伙又该怎么面对溯行军?审神者和刀剑同气连枝……甚至审神者的情绪某种程度上也会影响刀剑,若是审神者瑟缩,畏惧,踌躇不前,刀剑们又该怎么办?   ……还不如一个人上战场来的轻松。   大俱利按捺住烦躁,先琉星一步踏入手合场。   手合场里面与正规道场差不多,但多了几个给付丧神们试刀用的木人,旁边放着供人使用的普通刀剑,还有几把□□和s刀。   琉星最近见过很多刀剑,但唯独没见过□□和s刀,张着嘴一脸震惊地来回看了好几遍。   好、好大哦!这么大的刀,用起来会不会很不方便?能使用它的人,会有多高大?会不会,比太郎太刀更加高大?那……那一定是掌管天空或者山岳的神明大人呢!   琉星肃然起敬。   他盯着刀架上放着的刀剑们蠢蠢欲动,非常想摸一摸刀刃试试触感,却到底还是放弃了。因为他被耳提面命过,不许碰利器,何况……这些刀剑,没有神明大人们身上挂的好看。   琉星仅有的那一点审美观总算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等他终于挨个观察完了那些武器,回过头正巧看见大俱利伽罗持刀而立。   琉星之前从没见过付丧神们挥剑。   所以到今天为止,他才明白,刀剑之神是什么概念。   银色的刀锋似是冬日的冰雪,冷寂而毫无生机,却又带着风一般地迅疾,反射出一片粼粼的寒意。   挥剑的刹那琉星并没有看清,因为他被那闪耀的刀光晃了眼,等再回神,那木制的人偶就已经断成了好几截。好像连重力都被斩断一般,直到大俱利伽罗收刀入鞘,才乒乒乓乓地掉落在了地上。   琉星像是被惊醒一般,眨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后,用从未有过的兴奋语调喊道:“神……神明的力量!”   大俱利伽罗被吓了一跳,手一抖险些又要抽刀。   琉星憋足了劲儿对着大俱利伽罗鼓掌,手掌拍得通红。   “原来这、这就是神力!”琉星激动地两眼放光,“这一定就是神力!”   自从来到高天原,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神明大人们使用神力!   大俱利伽罗:“……不是神力。”   琉星根本没听,对着地上那些七零八落的木人一脸崇拜:“刚才!好厉害的!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我、我没有看清!是不是每个神明大人都能像您一样,刷刷刷——就把它变成这样?”   大俱利伽罗不太明白琉星的high点,皱着眉回答:“大概。”   琉星脸上的崇拜溢于言表,兴奋地脸颊也开始发红:“好……好厉害啊!”   大俱利伽罗自从变成人形,还从来没被这么直白的夸奖过,有些不自在地板起脸:“……普通。”对刀剑来说,斩断一切有形之物,是最基本的职责。   琉星不太明白大俱利嘴里的普通。   因为在他心里,这绝对是‘人类’办不到的事情。   他想了想,才肯定地说:“不!不普通的!这是神明大人才能,做到的!”   听见神明二字,大俱利伽罗下意识将目光落在腰间的长刀之上,语气略带嘲讽:“……神明……吗?不过是把应当殒命于战场的刀罢了。”   琉星疑惑地问:“殒……命?”这个词汇他还没有学到。   大俱利伽罗语气冷漠:“就是死。”   这里就能体现出刀剑之间情商的高低差了。   换成本丸里其他任何一振刀剑,都绝不会和琉星坦然地谈论战场,殒命,死亡。   或者,他们会用更加抽象一些的语言,将同一件事,说得更加委婉,让琉星接受的更加容易。虽然这样的回答非常模糊暧昧,但不可否认,的确有效避免了琉星的反感。   唯有大俱利,不管琉星问了什么,他都会回答,且不做任何修饰。   ——因为这个本丸内,只有大俱利伽罗会将琉星当做可平等交流的对象。   琉星果然被死这个字眼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地摇头:“不死不死!要活!”   “战场就是那样的地方。死掉的总比活着的多……胜者的丰碑,败者的坟地。”他看了眼琉星,“就算是刀剑,也是会死——”   “不说死,”琉星害怕地退了一步,呼吸急促,“不说好不好?”   “怎么?接受不了现实?”大俱利伽罗语气淡然,“说到底我们只是分神,死掉也……”   “你!你坏!”琉星第一次发脾气,连骂人都不会,气得直跺脚:“神明大人不会死的!你坏!”   “……我们不是神明。”死物有了神智,也就只有这个小家伙会把他们当做神明。   琉星气鼓鼓地踢了脚地上的木人,瞪着眼,不服气地说:“你明明是战场上的神明大人!”   大俱利第一次被琉星瞪视,有些惊讶。   琉星还在鼓着腮帮子发脾气:“所以……不要!不要说讨厌的话——你那么、那么厉害!一定是……是象征胜利的神明大人!”   ……象征胜利?   大俱利伽罗盯着琉星看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越发烦躁。   太弱小了。   人类就是这样,需要无数的同伴,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独自一人无法获得胜利。   就像成群的蜜蜂才懂得怎么采蜜,成群的狮子才能猎到斑马。   战场也是如此。   大俱利望着腰间的长刀,语气里竟有些无奈:“即便再厉害……战场也不是一个人就能左右的。”   琉星有些不明白,问道:“一个人不够吗?”   “不够。”   “那……两个人呢?”   大俱利伽罗下意识低头去看琉星。   孩子说完这句话,像是怕被拒绝似地,忐忑地低下头,扣着手指站在原地。从大俱利伽罗的角度,能看见孩子微颤的眼睫,不安地扇动着,像只挣扎欲飞的蝴蝶。   他对小孩子的印象依然没变。   吵闹,任性,无法沟通,凭借本能和天性更胜过逻辑和思维……不仅如此。   还很天真。   琉星没得到回答,还以为被拒绝了请求,沮丧了一会又振作了精神。   “还不够的话,那、那加上其他的神明大人呢?”   “……他们?”   “神明大人们都很温柔!遇到有困难的人一定会帮助!”琉星认真地给大俱利伽罗卖安利,“好多好多的神明大人都会帮助你,不会死!”   大俱利微弯的唇角立马往下拉。   “不好意思,死在哪里由我自己决定。跟你的命令无关。”   琉星:“诶……?”   “我没兴趣和你们扎堆,也没打算和你们混熟。”   琉星:“嗯??”   “我都是独自战斗,现在也一如既往。”   琉星:“……???”   琉星发现,他总是听不懂这位神明大人的话。   不过没关系,这位神明大人——笑起来很好看。 第28章 通知书   大俱利伽罗和琉星磨合了一整个星期也没多亲近。   说到底还是那张冷脸让琉星退缩了。   小孩子读不懂空气, 很难明白大俱利伽罗只是习惯性地板着脸,并非不耐烦。   烛台切光忠好心安慰好友:“别太难过,多当几次近侍,琉星大人一定会亲近你的。”   大俱利伽罗:“……”谁稀罕!   琉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付丧神带来什么样的误解。他很喜欢大俱利伽罗——但不妨碍他害怕大俱利伽罗。   但不等他因为大俱利伽罗结束近侍工作而松口气,狐之助就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会议室里, 付丧神么坐成一圈, 狐之助在桌子中心来回踱步。   “琉星虽然一直被他母亲囚禁, 但户口本上还是有他名字的, ”狐之助叼起通知书,放在三日月手心里, “当初是走了人脉,才将监护权拿到了我们手里, 但到底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现世的政府——不是时之政府, 是儿童保护委员会, 要做一次家庭访问,勘察监护人是否尽到了相应的抚养责任。”   狐之助的后腿挠了挠耳朵:“你们……哪一个带琉星回一趟现世?仅限一人。”   “先说好,必须是靠谱的人,”狐之助叹口气,“对方是知情人,所以对我们的要求特意放宽了很多,但如果在放宽了要求的情况下,对方还是给了监护人一个不合格, 琉星大人很有可能会被带走的。”当然,也只是放到另一个本丸,从头适应新生活。   毕竟时之政府不可能会放任一个灵力炸弹在现世。   ……如果当初琉星没被发现有灵力天赋,可能又是另一个结果吧。   一个狐之助并不愿意去想的结果。   三日月摊开通知,仔细看了两遍:“三天时间……地点就在琉星的家里?”   “毕竟是现世的政府,而且还是儿童保护委员会,这个委员会里都是普通人,没法使用时空转换装置,只能在现世选个地方。”狐之助踱着步子,“这三天内,工作人员每天会来一次,做个简单的访问调查——据说是这样,但是具体问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它有些焦躁地甩了两下尾巴。   “琉星大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和他说呢,”狐之助的语气里有些微沮丧,“不太敢和他提,他那么讨厌过去的生活,让他回那个家,我担心……”   其他付丧神的神色也蓦然凝重起来,唯独烛台切摇头。   “没事的,”烛台切微笑,语气里带着无奈:“琉星大人……虽然讨厌那个地方……但不至于厌恶。”对琉星来说,比起‘家’,‘外面’才更加可怕。   毕竟,家是琉星呆了六年的地方。   他的人生一直在那间小小的房子,虽然糟糕的回忆占了大部分,但也并非全部。   也有些温暖的,光明的,让琉星没有变得麻木的美好回忆。   “以后迟早要用到那间屋子,我认为可以提早一些去,一天就行,”烛台切点了点下巴,“这么久没人居住,大概已经停水停电了,房间要打扫,通风,驱虫……就算只是访问调查,我也希望琉星大人能呆的舒适一些。”   狐之助惊讶地瞪大了眼:“嗯……啊……是、是呢……”它远没想那么多。   “烛台切,”三日月将手里那张通知书推到烛台切面前:“琉星大人的事情交给你,可以胜任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显然三日月并不怀疑烛台切的回答会是否定。   事实也的确如此。   “请放心交给我,”烛台切深吸一口气,“我一定会交给他们一副完美答卷。”   绝不能让琉星被人以任何原因夺走。   嗯,先去网上查一查家庭访问的内容,提前用摄像机录制一些镜头来证明本丸的生活质量,以及孩子的日常学习内容和心理状态……   相比付丧神们的忐忑不安,烛台切的忙忙碌碌,琉星对这事儿一无所知。   他只是在午饭后被告知,明天要回家——回那个过去的家。   他果然没有像狐之助担心的那般恐惧不适,反而兴奋地涨红了小脸蛋,自己主动收拾起了行礼。   “小鸭子……兔子乖乖,书签……还有……还有我的小红花本子也要带的!”琉星把自己珍惜的小玩意儿一点点从壁橱深处掏出来,在地上铺开。   烛台切一眼望过去,竟然全都是付丧神送给琉星的礼物,甚至还有半个变硬发黑的牛奶馒头——这是他做的,他熟悉。   烛台切哭笑不得,按住还想从壁橱往外掏东西的琉星:“我们不一定住在那里,所以不能带那么多东西,只能带三样!”   琉星震惊地连手里的枕头都掉了。   这是他最喜欢的小狐狸枕头!香香的!很好闻!   “不……不!”琉星着急地说:“带着!都带!”   “不行。”烛台切拒绝的非常利落,“今天晚上选出三样东西,明天我们就出发。”   然后留下琉星一个人苦恼,收拾去现世要用到的东西去了。   摄像头交给了狐之助,挂在它脖子上,直到晚上睡前都要贴身跟拍。   下午学习书法和美术,每次写完一张大字,琉星都要找烛台切炫耀一番,得到夸奖就开心得浑身冒起粉红色小花,一脸傻乎乎的羞涩笑容。   晚餐很丰盛,炸猪排和琉星喜欢的蔬菜沙拉,还有加了很多玉米粒儿的玉米浓汤,琉星很喜欢甜玉米清脆的口感,一口气喝了两碗,肚子撑得喝不下了还馋得直舔嘴巴。   洗完澡烛台切给琉星身上的旧伤痕抹祛疤的药,琉星并不害怕被人触碰身体,偶尔缩着脖子喊痒,抱着烛台切的胳膊不让他动。   睡前堀川国广给琉星讲了个故事,和泉守兼定带着雉鸡,狗和猴子一起打败了鬼岛上的鬼,又一次拯救了世界。   最后以琉星心满意足地睡颜,结束了这次贴身跟拍。   “……琉星大人的变化……真大啊。”狐之助小爪子按在摄像机上,感叹道。   刚来时那个瑟缩又晦暗的孩子,仿佛做梦一样烟消云散,现如今的琉星看起来更像个普通的孩子。   一个被家长关爱着,支撑着,所以笑容毫无负担的孩子。   ……丝毫看不出有那样阴暗的过去。   大概是每天的相处麻痹了狐之助的神经,现在再往回看,它才意识到琉星的变化有多大。   “唔……”它盘成一个球,把脑袋放在小爪子上,舒适地打个呵欠,“神明大人……真厉害啊。”   第二天一早,琉星就被带回了家。   但其实也不过是在天井,按下了时空转换装置的按钮而已,琉星便眼前一亮,来到了非常熟悉的地方。   两层楼的独门独户,用高大的围墙圈起来,甚至装上了铁丝网,不像是庭院,更像是隔离犯人的牢房。但由于多年未曾打理,铁丝生锈不说,粉刷了白腻子的墙也斑驳地脱落着,露出里头灰色的水泥壁垒,厚度惊人。庭院内也很糟糕,荒草丛生,几乎无处下脚,一丛又一丛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晃,甚至还有兔子或者地鼠在这里打了地洞,从墙角向外延伸,黑黝黝地,不知道另一个出口在哪里。   房间内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烛台切还来不及去看别的地方,但至少客厅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沙发之外,连个茶几或餐桌都没,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尘。若不是琉星看起来一点不惊讶,烛台切简直要以为这里被时之政府搬光了。   琉星熟门熟路地跑上二楼,烛台切连忙跟上去。   经过主人房时,烛台切往里看了一眼。   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台很老旧的电视,笨重的黑色大机体,上头甚至还插着天线,至少得是二十年前的产物。   琉星此时已经拉开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房间内依旧空荡荡的,只在角落里有张小木板床,墙角有些暗红色的血迹,看起来已经十分老旧了,当初大概被擦拭过,却不得章法,将血迹抹的更多,晕开一小片。   琉星左右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似的,先趴在地上看床底,接着拉开了壁橱,又探头从窗户往下看了好半天,才沮丧地回到了烛台切跟前。   “怎么了?”烛台切蹲身,和琉星平视,“在找什么吗?”   “猫咪……猫咪妈妈,”琉星抿着小嘴巴,“她不在……她也许晚上会来?”   猫咪妈妈也不是每天都会来看他,偶尔消失几天,十几天,都有可能。回来时总会带些吃的,有时身上会带伤,每次琉星愁眉苦脸帮猫咪妈妈治疗伤口,猫咪妈妈就会舔舔琉星的脸颊,安慰似地喵两声。   琉星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到她,此刻有些失望:“我想让她看我的小红花……她肯定很开心!”   烛台切很难想象一只黑色长毛猫开心的表情。   “猫咪妈妈她有名字吗?”   琉星皱着眉头,半天才茫然地回答:“……猫咪妈妈……就是,猫咪妈妈……”   看来是没有名字了,烛台切想。   “但是,妈妈的朋友有名字的!我……我只见过一次!但是记住了!”琉星赶紧补救,试图证明自己并不是不关心妈妈,他绞尽脑汁回忆着,“一只胖胖的三花猫叔叔,叫……叫……斑!”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可为难死我了,开v三篇存稿…………可我就是一天一章的水准啊…………所以昨天没更(。   让猫老师出来遛下弯儿。 第29章 抱抱   烛台切虽然对孩子口中的猫咪妈妈非常感兴趣, 但此刻却不是仔细聆听的好时机。   “我得去缴纳水电费,回来咱们打扫房间。”烛台切摸摸琉星的小脑袋:“要和我一起去吗?”   “去……哪?”琉星有些茫然地问。   “嗯,社区缴费处,不是很远,要和我一起去吗?”狐之助已经把所有日常所需的信息资料给他了,包括附近的超市, 银行, 警局等处的地址。   琉星下意识看向玄关, 半天, 轻轻摇头。   “我会……乖乖的,”琉星小声说道, “不出门,等你。”   意料之中。   烛台切在心底叹息着, 却还是笑道:“我很快就回来, 别给陌生人开门, 嗯?”   琉星踌躇了半天, 才将抓着烛台切衣角的手指松开:“……一路……小心。”   “嗯,我出门了。”   烛台切抓起钥匙,冲琉星挥挥手,踏出屋子。   他虽然有些担心琉星一个人待在家,但他也明白,琉星比他更熟悉这个地方。   琉星目送烛台切出门后,赶紧爬上二楼,扒着窗户看着烛台切的背影, 直到对方消失不见,才垂着头回到一楼。   他走到玄关坐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静静盯着门把手——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烛台切什么时候回来呢?   会不会像猫咪妈妈一样,一走就是好几天呢?   或者像妈妈一样……走出这道门,再也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琉星有些焦躁,下意识抱紧了膝盖,仿佛这样就能从身体里多涌出一些热量。   不会的。   烛台切不会丢下他的。   神明大人从不会撒谎,所以……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   琉星还在发呆,忽然听见院子里穿来了爪子挠门的声音。   琉星精神一振,赶紧跑去客厅拉开玻璃门,刚打开,一只三花胖猫就跃了进来。   “小鬼,你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嘛,”胖猫绕着琉星走了两圈,最后跳到了沙发上坐下,舔了舔爪子,漫不经心地说:“看着比以前可爱多了。”   不是……不是猫咪妈妈。   琉星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地打了招呼:“斑、斑叔叔好……”   “我说过,不要随便乱叫,”名叫斑的三花猫扭头去舔背上的毛,奈何脖子太短,竟然舔不着,只好低头舔肚子,“那只黑猫刚开灵智,连话都不会说,怎么能跟我平辈?叫我猫老师,或者斑大人。”   “猫、猫老师……”   “嗯,”猫老师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满意,“那只黑猫几个月找不着你,快要急疯了,求到我那里,”它舔舔嘴巴,似乎在回味什么美食,“也不知道她从哪偷来的鱼干,真是……你这几个月去了哪?”   琉星茫然地说:“高天……高天原……”   “高天原?”猫老师惊得眯缝眼都快睁开了,“你怎么会和那群家伙扯上关系?”   琉星不太明白猫老师的惊讶,他试图用自己有限的语言表达能力来叙述事情经过:“一群……一群坏人,把我带到了高天原……神明大人对我很好,照顾我……嗯……嗯……然后带我回来啦!”   “哈?”猫老师显然听不明白,但他也不太关心琉星到底遇见了什么。它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四处闻嗅:“的确……的确有股神明的臭味……”猫脸皱成一团,好像很不愉快,“我可不想和那群家伙打交道,我先走了!”他走到院子里,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回头说道,“你的猫咪妈妈为了找你出远门去了,现在说不准在哪……不必等她,要是我见到她,会跟她说的。”说完,一跃上了围墙,但紧接着又被铁丝网弄乱了毛发。   “可恶!”猫老师火大地抱怨,“背上的毛我舔不到!这些该死的铁丝网,迟早……”不等琉星听完,它已经跃下墙头,消失在了琉星视线里。   猫老师来得快走的也突然,琉星懵了好一会,才理解了猫老师话中的意思。   猫咪妈妈为了找他,出了远门。所以今天见不到猫咪妈妈……明天也见不到。   猫咪妈妈一定是很担心他才会出去找他的……现在她在哪?   如果见不到她……一直都见不到她的话……   琉星从行李箱里拿出兔子乖乖,抱着它坐在玄关,闷闷不乐。   没有烛台切,没有猫咪妈妈,他不想呆在这里。   讨厌。   讨厌这个只有自己的家……想回高天原。   琉星把半张脸埋在兔子乖乖的绒毛里,只余一双眼睛盯着门把手。   烛台切……快点回来就好啦。   烛台切也想早点回来,但却在缴费时被身为工作人员的阿姨给缠住了,阿姨很健谈,看见他缴费的地址后惊讶地捂住了嘴:“哦呀,原来是那间屋子啊……”   烛台切顿了顿,笑着道:“我也是刚买下那间房子,中介所介绍的时候说那里很清静,我去看了下,的确如此,怎么了?那里……有什么问题?”   “也不能说是有问题……”阿姨托着腮回忆,“房子前主人是个年轻女性,很少回家,有时候一两个月能看见她一次,也不住下,来一趟就走……你知道,这地段的房子不便宜,不住租出去也有个好价钱,但她宁愿房子空着也不愿意有人住进去……她在家时,邻居拜访不让进门,街道举办的活动也总是推脱,没人知道她的职业,也没有亲戚朋友来过,说起来,她买下房子的时候,就特意给房子建了高墙,安了铁丝网,虽然她说是防盗,但也太夸张了……总之,是个很奇怪的人。”她叹口气,“几个月前那间房子闹腾了几天,不少人来了又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听说,”阿姨左右看看没人,才小声道,“听说她死了,那些人是来处理后事的,我老公去看热闹,什么也没清理出来,只有成箱成箱的废弃垃圾被送出来……你说,那间房子根本没人住,哪儿来的垃圾呢?”她一脸困惑,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太合适说给,刚买下这栋房子的人听,连忙摆手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房子没什么问题的,没有脏东西,不用担心!”住了这么些年,那间房子除了偶尔传出野猫的叫声,再没别的声音了。   烛台切笑了笑。   接着阿姨换了话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家里几口人,什么职业,哪里毕业,眼睛的伤是怎么回事……   烛台切笑不出来了。   回家的路上路过宠物店,烛台切进去买了几包猫粮和猫罐头,临走了又扭头买了几个猫玩具。   嗯,孩子的监护人还是要讨好一下的。   回到家,刚推开门,就看见了坐在玄关上的琉星。   琉星也不说话,一把抱住烛台切的腿,小脑袋磨蹭了两下。   “怎么了?”烛台切动弹不得,也哭笑不得,问他,“怎么用这种方式欢迎我?”   琉星过了会才闷闷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看来是个很难的问题。”烛台切有些想笑,将琉星安置在庭院里的小凳子上,让他好好坐着不许动,“但我得先打扫一下房间,您可以趁现在组织一下语言,待会说给我听?”   烛台切自然意识到琉星的不对劲,但也没有逼着琉星说出口,给了孩子时间理清思绪,征求他的意见。   琉星果然稍微放松了些,点点头,揪着兔子耳朵坐在庭院的小凳子上,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在客厅里打扫卫生的烛台切。   像是只刚学会‘等一等’的小狗,被下了等待命令后,即便再想和主人亲近,也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原地看着主人来来去去。   烛台切……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卫生……不打扫也没什么嘛。比起那些……想要和他说话……   但烛台切始终在忙碌,没怎么往琉星这边看过。   琉星忽然觉得委屈,鼓着脸委屈巴巴地抱紧了怀里的兔子。   等烛台切打扫完一楼,想去二楼的时候,琉星忍不住了。   这里的凳子对他来说有些高,坐在上面双脚沾不了地所以下去的姿势也很笨拙,先别扭地翻个身,趴在椅子上,再拽着扶手慢吞吞往后一点点退。   像极了蠕动的小虫子。   小虫子总算下了地,跑去二楼找烛台切。   烛台切正对着琉星的房间苦恼呢。   太空了,只有一张床,壁橱里只有两张单薄的小毯子,和几件脏兮兮带着洞的小衣服。那些衣服早已经不合身了,琉星来了本丸三个月都没长高,可如果穿上这些旧衣服,也仍然要露出一大截手腕。   也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衣服和毯子一起裹巴裹巴,被烛台切扔进了垃圾袋里。   琉星啪嗒啪嗒跑进来,又一次抱住了烛台切的大腿。   “……”烛台切一直都明白,琉星不会撒娇。   普通的孩子撒娇,多半是想要些什么,或者受了委屈。前者只要嘴甜一些,后者干脆掉几滴眼泪,自然能达到目的。   可琉星不行。   嘴笨不会说话,受委屈也不敢哭,只会干巴巴地叫他的名字,抱着他的腿直勾勾地看着他——只有这个时候,这小家伙才会忘记遮掩自己的眼睛。   ……小笨蛋。   烛台切叹口气,蹲身跟琉星对视:“无论您说什么,我都愿意听,无论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没有例外。”   所以,只要说出来就好。   琉星愣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张开手臂。   抱抱。   那小小的手掌已经不像烛台切第一次见到时的骨瘦如柴,而是泛着可爱的樱粉色,手心软乎乎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试试看,可这双手掌的主人仿佛害怕被拒绝一般,可怜兮兮地颤抖着,像只一旦被拒绝,就会立马逃跑的幼兽——他到底还是不愿意说话。   烛台切轻叹口气,脱掉手套和围裙,抓住琉星软乎乎的手掌,将孩子拉进怀里。   “如您所愿。”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猫老师和琉星不熟,现阶段大概是猫老师刚和夏目相遇没太久,对人类没有耐心也非常讨厌的时期。   猫咪妈妈只是比普通的猫咪更聪明,也许以后可以成为妖怪,但现阶段只是普通的猫,认识猫老师……该说是认识吗?   只是因为琉星一次生病发烧,快要烧傻了,猫咪妈妈急得团团转,然后听信了一只路过的鸟妖的话,从饭店偷了食物找猫老师帮忙而已……但说是帮忙,猫老师也只是给了猫咪妈妈一盒退烧药……还是从夏目家的药箱里随意拿的,并不是儿童适用的药——只能说琉星命大。 第30章 选择   这还是他们的小主公, 第一次主动要求抱抱。   烛台切将孩子抱到楼下,让琉星坐在自己的腿上,一起坐在庭院的台阶上晒太阳。   初夏的午后还不算太热,而且今天是梅雨季中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撒落,驱散了近半个月的阴霾。   琉星静静趴在烛台切怀里, 很久很久, 才轻轻挪动了下小脑袋, 把脸埋在烛台切胸前, “刚才,猫咪叔叔来了, ”琉星闷闷地说,“他说妈妈出门找我, 去了很远的地方……”他说着, 语气里充满了沮丧, “我……我想她啦……”说着, 拿手背揉眼眶,不让眼泪有机可乘。   他总是觉得,眼泪没滴下来,就不算是哭。   能说人话的猫……是妖怪没跑了。烛台切想。看来猫咪妈妈也多半不是普通的猫……这也是当然的,哪有普通的猫会把人类的小孩当做幼崽养育的呢。   “她只是出远门,很快就会回来了,”烛台切在琉星的背上安抚性质地轻拍了两下,语气温和, 像是怕吓到怀里的孩子:“等她回来,我们可以问问她,愿不愿意和您一起去本丸生活。”   琉星有点期待,但又很明白这事儿没得商量,闷闷地道:“她……她讨厌一直呆在家里。”   除了冬天喜欢卧在琉星的毯子里,其他时候猫咪妈妈每天都要巡视自己的地盘,防止隔壁街区的蠢狗越界,保护她地盘上的猫咪能自由行动。   可事实上,猫咪妈妈并不是那么执着于地盘的猫。   在遇见琉星之前,她很少在同一片区域呆半年以上,她是字面意义上的流浪猫,悄悄跃上汽车车顶,或者跟着人潮走进地铁,她总是有办法使用人类的交通工具减轻旅行负担。   何况猫咪妈妈非常漂亮。   金黄的猫瞳,优雅的仪态,打理的非常油亮顺滑的黑色皮毛,不管去哪儿,猫咪妈妈都不缺吃的——自然有人类争着抢着供奉小鱼干和高级猫粮。   但猫咪妈妈从来不曾停下脚步。   ……直到她养了个人类小崽子。   琉星犹豫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们、能不能……在……在这里……等到……她回来?”紧张地握紧了小拳头,满脸的祈求,“我不想……不想……错过她……万一、万一妈妈很快就回来,看不见我……她会难过的……”   按理说,审神者现想在现世多待几天是没问题的,但付丧神未经允许去现世,绝对是禁忌。这次是工作需要,所以给了四天在现世滞留的许可,要是没有特殊理由,再次申请滞留现世,是不可能被批准的。   “……您相信我吗?”烛台切低声问。   琉星抿抿小嘴巴,半天才“嗯”了一声。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信任非常坚定,琉星慢半拍地重重点头,认真地说:“相信的!”   神明大人绝对不会骗人!   烛台切摸摸琉星的小脑袋,“那就请您放心,不会让您错过她的。”   琉星得到了承诺,半点没有怀疑的松了口气。   在他的小脑袋里,世界上根本没有神明大人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那一定是坏事!神明大人才不会做坏事!   琉星这么想着,精神一振,有些自豪地抬高了小下巴。   哄好了孩子,烛台切把二楼又打扫了一遍,一开始琉星还像只小跟屁虫,跟在烛台切身后亦步亦趋。后来烛台切担心孩子被灰尘呛到,干脆给琉星一副口罩和手套,拜托琉星帮他擦一楼的沙发——用的是好像琉星不帮忙,他就没法完成的遗憾口吻。   琉星现阶段最大的愿望,除了见到猫咪妈妈,就是能给神明大人们帮上忙。以往都是他主动要求,这还是第一次被拜托去做些什么,兴奋地连连点头,拍拍小胸脯,“我能干!我帮忙!擦得很干净!”   付丧神们一直都不支持挫折教育(大俱利除外),每次只要琉星做了点什么事情,就恨不得把孩子夸到天上去,这直接导致琉星对自己的认知越来越不清晰,膨胀得很。   沙发是个长条形的皮沙发,琉星蹬掉鞋子,趴在沙发上仔细地擦扶手,完全忘记一小时前,烛台切特意拿着皮质护理液擦了沙发好几遍。   一个扶手琉星擦了快十五分钟,两个扶手擦完,烛台切刚好打扫完二楼。   毕竟这个家实在太空了,包括女主人的主卧,柜子里竟然连件遗留下来的衣服都没……大概在别的地方放着吧。   这间屋子……只是用来囚禁琉星罢了,她自然不愿意住在这里。   ……看着就叫人不快。   烛台切笑容不变地下楼,按照惯例,对琉星的擦的沙发大加赞赏,把琉星夸得满脸通红——并非害羞,而是兴奋。   午饭原本是打算吃烛台切带来的便当,但打扫完屋子后,烛台切改变了主意。   “回本丸吧。”烛台切摸摸琉星的小脑袋:“这地方可不能住人。”   他原本以为,这间屋子多少会有些必要的生活设施。   却没想到这是间空荡荡的囚室。   琉星半点意见都没有。   他愿意来这里,不过是因为猫咪妈妈,既然猫咪妈妈不在,他当然更想回本丸……他想回小壁橱里睡午觉了。   “我们明天再来,见一见工作人员。”   琉星身子一僵,半天,才小声问:“工作人员……是什么……也……也是神明大人吗?”   ……回答这个问题必须谨慎!   烛台切敏感地意识到。   如果回答不是,多半琉星就会拒绝和工作人员见面,如果回答是……他不太想欺骗孩子。   烛台切想了想,苦笑着说:“嗯……某种意义上,他掌管了我们这些付丧神的命运……”如果被判定为不合格的监护人,说不准琉星就要换个本丸重新来过了。   “哇!”琉星捂住嘴巴不让自己惊叹出声。   掌、掌管神明命运的神明大人!一定……一定很厉害!   回到本丸,刚好赶上吃饭,琉星端着自己的小便当坐在食堂里,边发呆边往嘴里塞东西,任谁喊他他都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鹤丸戳了戳琉星的脖子。   琉星吓一跳,捂住脖子皱着脸:“不、不要这样。”然后又发呆去了。   鹤丸不死心,又戳他一下。   琉星这回转过头来,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你不要戳我好不好啊?”   鹤丸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不好。   我还要戳。   琉星委屈地跳下板凳,捧着饭盒换了个地方坐,这次他的邻座是大俱利伽罗和太郎太刀。   两振刀都不爱说话,还有点迟钝,看不出琉星的不对劲,也正好让琉星安安稳稳地吃完了午饭。   烛台切比琉星要忙,把琉星送回本丸后,他就打开电脑,开始查询起了家具店的热卖商品。   儿童床来来一张,但席梦思不能太软,书架来两个,壁挂式的比较好看,书桌要适合琉星身高,最好要那种能矫正坐姿的椅子……小家伙坐久了觉得累,总会含胸驼背,不提醒总是不知道把腰直起来。   他其实更想直接将家里换个装修,地板重铺,庭院翻新,把那高耸的围墙一鼓作气推到。   但这些还是过几天再考虑,家具倒是可以先下单,预定个时间让他们送过来。   烛台切通常总是考虑的很远。   之所以考虑装修房子,甚至重新购买家具,是因为琉星快满七岁了。   七岁,接受国家义务教育的年纪。   再过半年,等下个春天来临,琉星就该去学校读书了。   当然这只是个构思,烛台切还没和其他人提过。但即使不提,他也知道很多人会反对。   比如一期一振,比如歌仙兼定——他们恨不得琉星在本丸待一辈子。   但在烛台切看来,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卑鄙的。   不然呢?把孩子关在本丸里,和关在那间囚室里,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包裹的漂亮一些的箱子罢了,打开来,本质还是一样的。   将‘东西’放进去,合上……一样的密不透风,让人窒息。   烛台切不想让琉星也变成‘东西’。   比起被审神者这份工作束缚一辈子,烛台切更想给予琉星‘选择’的权利。   生而为人,是无法选择的。   降生在那样的家庭,是无法选择的。   无力反抗的幼小身躯,也是无法选择的。   但至少……未来是可以选择的。   他希望琉星明白,世界是很广阔的。而付丧神们能告诉他的,仅仅只是世间万物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不要将他们当做全部。比起他们,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人生。   他希望琉星……选择自己。   想让一个六岁的孩子明白这样的道理,似乎有些困难,但没关系,他们有很多时间,先从最基本的事情做起。   上学,让琉星踏出本丸,接触外面的世界,就是开始的第一步。   以后大概会有很多阻碍,包括来自琉星自己的。   他可能会排斥,恐惧,遭遇挫折……但没关系。   烛台切想。   有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烛台切……怎么说呢……他大概是本丸里唯一一振全心全意为琉星考虑的刀剑了——那些新刀除外……老刀们……也不能说不为琉星考虑,只能说,各有各的顾虑。   烛台切……真的非常温柔。   是个……称职的父亲。 第31章 访客   第二天早晨烛台切带着琉星再次回了那间屋子。   不过这次烛台切是有备而来。   为了给这空荡荡的房间添点儿人气, 他也是费尽了心思。来来回回搬东西就用了好几趟。   在玄关处放了新花瓶,里面插上几朵绣球花,花园里的杂草除干净,只留下那株爬满院墙的牵牛。在房间角落点上熏香,给沙发搭了一个木制茶几。最后给茶几铺上桌布,倒了一壶茶, 配上自制的小点心。   琉星坐在沙发上, 小身子陷在软乎乎的坐垫中, 小脑袋时不时就要扭到玄关方向, 看一眼门把手。   一脸的紧张,表情里多少掺杂着对陌生人的恐惧, 但是,至少不像当初第一次见面似地转头就逃。   烛台切知道是自己昨天的话产生了效果——他虽然没说谎, 但也和事实相差甚远。   的确如此, 那些话对琉星产生了很大的效果。他被那句‘掌控神明的命运’给镇住了, 觉得今天要来的人, 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伟大神明,从昨天就一直在幻想着对方的模样。   在他的脑子里,这位神明大人一定非常高大,拥有三头六臂,说不定会从天上落下来,手里拿着比大太刀更重更厉害的武器,只要挥挥手,就可以毁掉一栋大厦!说不定……说不定比和泉守兼定先生还要强呢!   在他心里, 第一强大的神明,毫无疑问是历经诸多灾难与冒险,拯救世界无数次的和泉守兼定。   但这位‘掌握神明命运’的大人,也不遑多让——他能掌握神明大人的命运呢!   琉星越想,越坐立不安,视线在玄关到烛台切之间来回切换,直到门外忽然响起门铃,琉星才蓦然一惊,下意识把脑袋猛地钻进了沙发的缝隙里。   烛台切:“……”这鸵鸟似的小模样是怎么回事?   “来客人了,咱们要去迎接才行。”他哭笑不得地把琉星从沙发里抱出来,带着闷不吭声的琉星来到玄关。   “之前和您说过什么?”   琉星不解地偏偏脑袋。   “听见门铃,第一件事是……”   琉星皱着眉头努力回忆了一番,磕磕巴巴地说:“听……听见门铃,要先问一问外面是谁……不能……不能随便开门!”   “没错。”烛台切按下墙壁上的通讯器,示意琉星说话。   琉星已经被教导过这东西怎么用,坐在烛台切怀里,探出身子扒着通讯器,生怕对面听不见似的,离话筒非常近,紧张兮兮地说:“……是谁……谁在、外面啊?”甚至因为过于紧张,音调拔高而颤颤巍巍的。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烛台切一定要重新叮嘱琉星一遍礼貌用语。   “您好,”门外的人大概是听见孩子的声音,语气变得非常温和:“我是之前预约过拜访时间的宫水三叶。”   琉星愣愣地‘哦’了一声,盯着通讯器不放,好像能透过这个小机器,看到外面的人似地。   烛台切无奈:“请您稍等,这就给您开门。”说完,按下了开门按钮。   院子外,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性将雨伞收好,收在伞套中放进包里,看见烛台切后,笑着躬身致意:“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宫水三叶,接下来这三天,要经常麻烦您了。”她弯腰时,发梢系得红绳,也一起轻轻晃动,落到耳边,映着秀美的侧脸,显得十分恬静美丽。   这就是……那位‘掌握神明的命运’的……神明大人?   琉星有点懵。   这位神明大人,和他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没有三头六臂,个头并不高大,甚至可以算是娇小——而且……是个女性诶。   琉星还是第一次见到母亲以外的女性,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扒着烛台切的肩膀,半张脸埋在他肩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宫水三叶。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烛台切光忠,”烛台切也回了一礼:“这是……琉星大人,对初次见面的人要怎么做呢?”   隔着通讯器琉星还敢和对方说话,可一旦面对面,琉星便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他下意识环住烛台切的脖子,想要打招呼,却越急越乱:“您、您好!我是琉、琉星……欢迎……欢迎光临……我……我……”说不下去了。   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糟糕,琉星既愧疚又胆怯,巴巴地望着烛台切,希望得到帮助。   烛台切安抚地拍了拍琉星的背,话却是对宫水三叶说的:“抱歉……琉星大人有些怕生,还不太适应和陌生人相处。”   “不,”宫水三叶摇头,看着琉星的眼神很柔和,“是我疏忽了,作为客人,还没有和小主人打过招呼呢。”   她笑着对琉星说:“琉星你好,我是宫水三叶,嗯……三是数字的三,叶是绿叶的叶,你叫我三叶姐姐就可以了。”   琉星没有说话,紧张地眼睛直眨。   “进去说吧,”烛台切侧身让出路,“抱歉,让您一直站在玄关……失礼了。”   屋内的装修和摆设,显然不符合一个温馨家庭的需求,但三叶来之前已经拿到了不少资料,所以并不惊讶,只是称赞了一句绣球花开的真好,坐到了沙发上。   烛台切端来了茶和点心,给琉星一小杯牛奶。   琉星此时此刻根本喝不下东西,僵坐在沙发里,不敢看三叶,低着头把手指绞成小麻花。   三叶也看出了孩子的紧张。   她不打算问一些特别专业的问题,比起这些,她更关心孩子的生活状态和心里状况。她端起茶,透明的玻璃杯里,是几朵小巧精致的茉莉花,并一朵盛放的玫瑰。   她抿了一口,眉眼舒展:“好香,这是您自己手制的?”还加了蜂蜜,不腻,甜得颇为适口。   “是我朋友做的,”烛台切笑着道,“他说花茶比绿茶更适合女性。”   “我家里都是些严肃的长辈,总是常备绿茶,我和妹妹习惯了绿茶的苦中回甘,也很少喝花茶……但喝了您的这杯茶,恐怕是忘不了了。”   “您可以带一些回去,不过不能久放,尽早喝掉才能保持风味不流失。”   “啊,那真是谢谢您了!”   两个人闲话家常,没有主动去和琉星说话,反而让琉星稍微轻松了下来,看着烛台切杯子里的花茶,有些自豪地挺起了小胸脯。   花茶!好喝!歌仙做饭好吃!泡茶也很棒!最厉害了!   于是话题自然就引导了琉星身上。   “你也喜欢花茶?”三叶语气放得更柔,“喜欢什么香味的花茶呢?茉莉和玫瑰都很香,可是菊花也不错呢。”   琉星一被问话就有些怂,但还是小声说:“喜欢……喜欢樱花……”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牵牛花……也喜欢的……还有、还有茶花,和其他的…………”   “小小年纪认识这么多花,真了不起,”因为职业和家庭关系,三叶很习惯和小孩子说话,也很明白怎么引导孩子,“你很喜欢花?   琉星慢半拍地点头,“喜欢!”   这件事在本丸已经是共识了。甚至因为琉星喜欢,本丸里的短刀们把花圃的面积扩大成了之前的两倍以上,还好最近人手越来越多,不担心忙不过来。   除了付丧神们特意种植的,还有些自顾自在路边盛开的野花,这些花大多朴素,也没花坛里的花精致,但琉星却很中意,时不时就要剪下几朵做书签,那些成品已经积了厚厚一沓,本丸里的付丧神们都收到过类似的礼物。烛台切也不例外,他收到一副用花瓣和叶子拼成的剪贴画,虽然画面太抽象,不太能看得懂想表达什么,但烛台切还是满心欢喜地将那副画装进玻璃相框里,挂在房间墙壁上,每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它。   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琉星总算愿意多说几句话,慢吞吞和三叶描述本丸里的花,还有照顾花坛的短刀们。   虽然依旧磕磕巴巴地放不开,但好歹有了些进展。   烛台切有些惊讶三叶这么快就和琉星熟悉起来,但仔细一想,女性天生就有种更为柔和气质,对人类来说,当然比自带杀伐气势的刀剑付丧神更容易接近一些。   不过到底还是陌生人,琉星一直没主动开口过,都是被动式的有问必答。   三叶也没有一直和琉星搭话,时不时和烛台切聊几句,再讲话题扯到孩子身上。   问的都是些日常的小事,好像只是随意搭话——但烛台切听得颇为难熬,有些心惊胆战。   三叶叹了口气:“最近总是在下雨,到处都湿漉漉的,昨天难得天晴,却忙着工作连太阳都见不着……琉星最近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琉星偏偏脑袋,皱着小脸很不情愿地说:“没……没出门,不出去!”   三叶看了眼一脸苦笑的烛台切,继续问:“那都呆在家里做什么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可以分享给我?”   琉星绞尽脑汁,说:“每天……每天都会写字哦,我会写好多好多字啦!可是……不是很好玩……”虽然写完会给小红花,但写字本身并不有趣。   三叶忍不住有些想笑。   大概每个孩子都有这么一段‘不喜欢写字’的时期。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写字呢?”   琉星想了想,说:“因为大家……会高兴。”他慢吞吞地组织着语言,“大家高兴……我就高兴啦。”小家伙抿着嘴巴,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   三叶被这出乎意料的答案给噎住。   半天才叹口气:“原来如此。”   又聊了一会天,三叶提出告辞。   烛台切:“……”结束了?我怎么……好像没派上用场呢?   玄关处,三叶拿着烛台切给她的摄像机,“我回去会好好看一遍的。”她转身想走,忽然又回头道:“小孩子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一般会从‘自我’出发,比如我刚才问的问题,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坚持写字?”   “一般的孩子,可能会回答‘因为我不写,大家会不高兴。’但如果缺乏安全感,将自己置于奉献地位,才可能会回答‘因为大家会高兴。’这是出于一种讨好和卑微的心态,本身是不正常的。”她顿了顿,笑了起来,“但是他后面一句让我打消了给你们不合格的想法。”   “他说,你们高兴,他就高兴。”   “这不是讨好心态……是真的很喜欢你们。”   三叶冲烛台切微微鞠躬,又对旁边一脸茫然的琉星眨眨眼,才转身走远。   作者有话要说:  总觉得这章最后一小段有点问题,但又不知道怎么改…………心塞。   先不说这个…………   ----   宫水三叶——你的名字女主角=3=   动画里长大了的三叶真的好好看啊……有种成熟女性的温柔和韵味!巫女装束也好看!   当儿童保护协会工作人员的设定是我瞎想的,毕竟很多遭遇了重大灾害的人,会有不小一部分投入公益事业中……   顺带一提,文中的三叶这个时期还没和泷相见=-=嗯 第32章 害怕   第二天三叶再来的时候带了小礼物, 一盒在蛋糕店买的小蛋糕。   “虽然我买的蛋糕没有您做的美味。”三叶将蛋糕和摄像机一起给了烛台切,“但还是请您稍微将就一下吧。”   “您也太客气了,快请进。”   两个社会人寒暄了一阵,带着一脸懵逼的琉星坐到了沙发上。   三叶敏感地注意到房间里又多了些东西,墙上多了两副工笔画,百花待放的妍丽姿态实在引人瞩目, 三叶多看了两眼, 发现落款是歌仙兼定。   “啊, 这是我朋友画的……昨天的花茶, 也是他的手笔,”烛台切笑着说:“他这个人最风雅, 琴棋书画都很擅长,目前由他教导琉星学习国文。”   三叶笑了笑:“昨天我和琉星聊了不少, 今天和您聊聊。”   “我看了昨天你给我的视频……琉星是住在壁橱里的?”   烛台切苦笑:“他似乎是觉得壁橱里更有安全感, 每到半夜就会爬进壁橱, 我们担心他摔下来, 只好将壁橱改成了儿童床……”他顿了顿,赶紧补充:“但是我们有好好的作防护措施,加装了阶梯和护栏,壁橱也加了钢板支撑。”   三叶捂嘴轻笑,“这个我看出来了,但我并不认同这种做法。”   “安全感并不是壁橱就能给他的。我看得出琉星对于环境的要求不高,壁橱对他来说可能更像是一个避难所。因为恐惧和不安,所以才躲进去。   这件事短时间内无法解决, 但你们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现在正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机。”三叶顿了顿,“看得出来他很依赖你……我认为你更能让他安心睡眠。”   烛台切沉思不语。   显然是已经把专业人员的意见纳入考虑。   之后两个人又聊了不少琉星的生活细节,被讨论的琉星自顾自吃着三叶带来的蛋糕,半熟的芝士香浓无比,他舔着小嘴巴恋恋不舍地吞下最后一口,端着牛奶一口气喝了半杯。   两个大人交流,他在一边吃吃喝喝自得其乐,吃完了就静静坐着,哪怕听不懂大人们讨论的东西,也半点不着急,一直到烛台切和三叶结束了聊天,也没挪动过一下小屁股。   直到三叶告辞,琉星才急忙从沙发上爬下来,和烛台切一起送客人出门。   这一次,琉星总算是好好地打了招呼。   “三叶姐姐……拜拜!”   他扒着门板,朝三叶挥手,直到人走了还看个不停。   第三天三叶再来的时候,带着几份证明文件。   “恭喜你们,合格了。”三叶站在门口,并没有进屋,“我只是来通知你们这次的访问结果,就不进去了。”   她摸摸琉星的小脑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来,里面是一条漂亮的编织手链,红白·粉三色的绣线细密的交织,栩栩如生的樱花跃然而上,中间部分串着一个木制的护身符,写着身体健康。   “虽然之前没说,但我家里开着一个神社,我以前还当过巫女呢。”三叶慢慢地伸出手,给了琉星足够的退缩的时间,“后来神社被毁,我搬到了东京……但护身符还会做的。”   琉星没躲开,他让那条编织手链吸引了目光,被三叶顺利地握住了小手。   精致的手链在琉星的手腕上绕了两圈,因为留出了调整的余地,因而大小正合适。   琉星明白这是送给自己的礼物,捂着手腕腼腆地低着头,“谢……谢谢!”然后啪嗒啪嗒跑回屋子里,拿出一张卡片,“送给你!”   卡片是琉星的拼贴画,花瓣和树叶结合,拼出来个人影,旁边歪歪扭扭地写了三叶的名字。   “也谢谢你的用心,”三叶笑着说,“我非常喜欢。”   “我也……我也喜欢……”琉星张开手,翻来覆去地看腕上的手链,“好看!”   “等明年,我还会再来上门访问一次,”三叶最后笑着投下炸弹:“毕竟琉星也快到上学的年纪了……那,我这就先走了,再见!琉星!”她弯腰冲琉星挥挥手,拎着烛台切送给她的花茶,离开了这间宅子。   “……”烛台切也只能苦笑了。   虽然他原本就想着要让琉星做好学前准备,却还没想好怎么和其他付丧神提这件事,准备再缓缓……但现在既然有儿童保护协会先提出这件事,他不借这个机会搞事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嗯,有的吵了。   烛台切一向行动果断,回到本丸将琉星家附近的学校资料拿到手,又网购了一年级小学生的课本,接着联系了家装公司,将琉星家的平面图给了对面之后,聊了下设计需求——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晚上,琉星洗完澡坐在壁橱里翻一期一振给他的绘本,儿童绘本上的字,一般都是给小孩子看的,用得大多是平假名和片假名,可琉星这段日子学的都是汉字,反而对五十音不熟悉,看得半懂不懂,只好看图作文,自己脑补出一个大长篇。   看到一半,烛台切忽然推门进来,怀里抱着厚厚的棉被,三两下就利索地在榻榻米上铺好了床铺。   双人的大床铺,一头放着两个枕头,一个小些的儿童枕,一个大些的棉枕。   琉星根本没意识到这床铺的用处,还以为就像以前似地,大家总喜欢在他的房间里铺床……   他抱着宝贝绘本爬下壁橱,期待地问:“烛台切,你来给我讲故事吗?”   烛台切一抬头,便看见了琉星惊喜的小表情,笑着说;“故事当然要讲,今晚一起睡吧?”   “一……一起睡觉?”琉星疑惑地望着地上的榻榻米,“烛台切要睡在这里吗?”他想了想,乖乖点头,“好的哦!我乖乖的!不吵你睡哦!”说着,转身就要爬回壁橱,却被烛台切一把抱进怀里。   “不是,”烛台切哭笑不得,“今晚跟我一起睡床铺好不好?”   琉星一下子僵住了:“一……一起睡?”   “对。”   “……一个被窝?”   “是这样。”   琉星皱着小脸半天没说话。   在他的印象中,从小到大,床上会出现的活物只有猫咪妈妈一个。   冬天实在太冷了,只有抱着猫咪妈妈,让那温暖的皮毛贴在身上,才能逃避被冻死的可能,可即便如此,琉星的冬天也总是非常难熬,因此,一年四季中,琉星唯一厌恶的就是冬季。   可即便他习惯了和猫咪妈妈抱着一起睡觉……   琉星一脸踌躇,却不敢拒绝神明大人的要求,只好可怜巴巴地问:“为……为什么要一起睡?”   烛台切摸摸下巴,想着借口:“为什么呢……嗯——是呢,因为……我怕黑?”   琉星惊讶地问:“神明大人,也会害怕吗?”   “当然了,”烛台切笑着说:“神明和人类一样,有喜欢的,自然也有害怕的。”   琉星听得有些发愣,想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烛台切叹口气:“我怕黑的事情,还请您不要和别人提起,真是一点都不帅气,”他对琉星眨眨眼,“可以为我保密吗?”   “可以的!”琉星瞬时被转移了注意力,赶紧点头,“我!我谁都不会说!而且……烛台切很帅,没有不帅!”琉星认真地说,话语不够,再加上小手比划,“烛台切超级!超——级帅!我最喜欢烛台切了!”   烛台切被逗笑了。   琉星看见烛台切的笑容,小小地松了口气,赶紧安慰烛台切:“你不要怕哦!有我在!”他拍拍胸口,忽然心生万丈豪情,“我不怕黑!我保护你!”   他推烛台切进被窝,自己也钻进去,完全忘记了刚才还踌躇着要不要和烛台切一起睡觉的事情。   “嗯……琉星大人想听什么故事呢?”烛台切侧身,手肘支撑着半个身体,给琉星掖好被子。   琉星也侧着身子和烛台切面对面,眨巴着眼睛:“我来讲故事给你听!你睡着了就不怕啦!”   烛台切是听说过琉星讲故事的功力的,但他远比明石国行有定力,欣然同意。   琉星磕磕巴巴地讲故事,内容是他最喜欢的小狐狸买手套,结果故事颠倒反复讲了数遍,烛台切没睡着,他自己先困了。   他揉着眼睛打呵欠,一脸困倦。   烛台切摸摸他的小脑袋:“我去关灯。”   他刚要起身,一只小手拉住他的食指。   琉星边点着小脑袋,边慢吞吞地说:“不……不关……灯……”   “怎么了?”   琉星差点没撑起来沉重的眼皮:“关灯,很黑……”   就在烛台切怔忡的功夫,琉星的小身子自发自动地钻到他怀里,小胳膊也环在他腰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烛台切……好温暖。   琉星忍不住拿小脑袋在烛台切胸口磨蹭了好几下。   烛台切被磨蹭的有些痒,哭笑不得地问他:“这是怎么了?”   琉星努力想打起精神,却到底还是眯着眼,含糊地说:“那天……我好怕好怕……怕你……走了就不回来……但是……”   小家伙迷迷糊糊露出个笑容,因为睡意侵袭,舌头都快捋不直了:“你抱抱我,我就不怕啦……”   “所以,我抱抱你……你不要怕。” 第33章 撒谎   这天晚上, 烛台切许久没能入睡。   大概是童言童语更能触动人心,烛台切一时不察,被孩子贴心的话语给打了个暴击。   明明暖得像是心脏被泡在温水里呵护着,却一点点地,从心底,冒起了细小的气泡, 那气泡上升至喉咙, 被熟悉而又陌生的情感梗住, 细小而隐秘地炸裂开来……有些疼, 更有些酸。   是吗……原来如此。   给予出去的感情,在得到回应时, 会令人如此难过……如此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将睡熟了的琉星抱进怀里,在琉星额头上轻轻一吻。   琉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更加黏人地往他怀里钻, 像是害怕他逃跑, 小手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摆, 舒服地打着小呼噜。   孩子的睡颜带了些天真懵懂,像是陷入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弯,脸颊粉扑扑的泛着樱花色泽。   外头的梅雨还没停,沙沙雨声和着孩子细微的小呼噜,像一首美妙的小夜曲。   最终,烛台切在这首小夜曲中,安然入眠。   琉星有时会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都是些零碎的画面。妈妈憎恶的眼神;带着铁锈味的墙壁;来来往往冷漠的人类;还有偶尔, 抽身离去的付丧神。   每到这种时候,琉星就会被吓醒,再不敢睡了。他会坐在壁橱里,抱着兔子玩偶盯着满室黑暗发呆,直到窗外天空渐白,才敢闭上眼。   这件事他谁也没说过。   因为他有些害怕——害怕梦里的才是现实。   第二天早晨,琉星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他愣愣地坐在床铺上发呆,忽然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连鞋子都忘了穿,急忙跑到走廊上来回张望。   走廊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他。   “烛、烛台切!”琉星急得满头冒汗,慌慌张张地下楼,“烛台切……烛台切!”   然而奇怪的是,不只是烛台切,一路上竟然连一个付丧神都没遇到。   为什么不在?为什么……谁都不在?   大家……都去哪里了?   琉星越发慌张起来,满心都是那个‘噩梦’终于实现,吓得手脚都开始发抖,一时不察,绊到门槛,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好疼……   琉星摸着蹭破的胳膊,瘪瘪嘴,却还是努力忍着没哭。   不会的……神明大人不会离开我的!   我……我没有哭!没有出门!我是个好孩子!神明大人……不会抛弃我的!   琉星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摸了把眼睛,继续往前跑。   烛台切并不知道提前离开房间会造成这么大的误会。   只是今天琉星难得睡得熟,快八点了也没见睁开眼睛,他实在不忍心打扰而已。   何况,他昨天就通知了早晨八点开晨会,这会已经要快迟到了,所以没办法在旁边等琉星醒来,只能先赶去会议室,打算会议结束后再来叫醒琉星。   到达会议室,果然所有付丧神已经坐在了桌子边,他是最后一个。   歌仙兼定看他进来,先给他倒了杯茶:“居然会迟到,真不像你。”   烛台切笑了笑,接过茶水却没喝,利索地把准备好的资料发给了众人。   “这是昨天儿童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给我的儿童抚养义务说明书。”烛台切作为会议发起人,最先发言,“希望大家先看一下。”   歌仙兼定听见儿童保护协会这几个字,便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大对,低头看资料,看到第一条眉头皱了皱,看到第二条直接合上了文件,黑着脸说:“我不赞成。”   一期一振相比这位,还算比较淡定,笑着说:“义务教育,而且是九年制,未免太长了些。何况人类的教育理念我认为并不可取。”这自然也是不赞成的意思了。   三日月没说话,还在仔细看资料。   烛台切笑了笑:“九年制义务教育是所有人类都应受到的教育,也是监护人的抚养义务,我认为非常合理。”   鹤丸的关注点并不在教育上:“诶?上学……那琉星大人岂不是一整天都要呆在现世?能见到他的时间又变少了……呜哇,好无聊,还是不要让琉星大人去上学啦,反正要学的东西我们也可以教。”他想了想,又改口,“不过……现世有趣的东西很多,对小孩子来说,还是现世比较让人惊喜吧?”   新来的刀剑没这么固执,但也有各自的意见。   压切长谷部率先开口:“去学校?至少从小学读到国中毕业……虽然我赞成让琉星大人继续学习,但我认为去学校并不是必要的,我可以自学所有课程,考取所有科目的教师执照——”   加州清光立马打断了压切长谷部的发言。   作为一振较为擅长处理文书的刀剑,他很快便看完了资料:“我觉得挺好的,反正付丧神白天要出阵,远征,还有内番,琉星大人去上学的话,还可以交到同龄的朋友,我们毕竟是付丧神,没那么多成长的烦恼,有小伙伴一起商量,琉星大人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歌仙兼定皱眉,“和人类在一起,万一学坏怎么办?我们不能随意在现世显形,只有近侍看着,我不放心。小孩子没什么是非观,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带偏。”   “你不信任琉星大人吗?”烛台切闻言,凝视着歌仙兼定:“还是说,不信任培养他的自己?”   “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歌仙兼定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头,“只是人类实在是太复杂了,情感,经历,短暂的生命,复杂的构成注定他们没办法纯粹,哪怕是琉星大人,如果没有我们……”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会议桌忽然陷入沉默。   直到太郎太刀忽然出声:“我相信他。”神刀的唇角微弯,“我不会看错的……他是个好孩子。”   一期一振沉吟片刻:“说到底……人类学校的课程,都是为了将来在社会上的工作就职做准备,可琉星大人并不需要这类的知识吧?”   博多眨眨眼:“对哦……琉星大人以后会一直是我们的审神者,学习那些好像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学校教导的也不只是知识,”药研第一次开口反驳兄长,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平淡地道,“人类最初是为了拓展未来才创办了学校,正因为他们明白孩子的成长与可能性,不可以被知识获取的渠道所限制,才开办了学校不是吗?”   一期一振看了眼弟弟,微笑的表情险些有些崩裂。   万万没想到墙角从里面被撬了!   他整理了下心情,才继续道:“一旦踏出这个本丸,琉星大人就会在我们无法控制的地方成长。”一期一振的语速稍慢,说的话条理清晰——却带有蛊惑的意味,“成长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他不会永远是个孩子,他总会长大。他会逐渐懂得善恶、好坏、是非。也慢慢明白利益、权柄、和……欲壑难填。”   “当他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决定时,他会觉得本丸实在太小太闷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面对毫无变化的一张脸,和毫无变化的每一天——何况付丧神的生命太漫长了。”他望了眼坐在首座,笑容依旧的三日月,“这意味着琉星大人从懵懂无知的此刻,到垂垂老矣的百年后,都必须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如果见识了外界的繁华,再要他将青春和人生都奉献给我们……他怎么能甘心?”   一期一振叹口气,像是惋惜:“倒不如一直将琉星大人困在本丸里……只要他没有踏足‘外界’,无从比较……他就能安心的呆在本丸里……永远不会离开我们。”   一室寂静。   烛台切的语气冷得快要掉下冰渣:“你的意思是要把琉星大人——”   “就到这里,”三日月终于开口,将烛台切的后半句话打断:“这件事暂且搁置。”他扫视了眼会议室内表情各异的付丧神们。   “不能搁……”烛台切想说些什么,又被三日月打断。   “人都没来齐,怎么能擅自下决定?”   烛台切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三日月口中的‘人没来齐’是指什么。   三日月笑意盈盈,揣着手:“最重要的人不在场,我们的讨论当然不作数。”   说得当然是琉星。   “为琉星大人着想是很好,但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三日月拍了拍烛台切的肩膀:“比起付丧神的意见,他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说到底,我们不过是他的下属,不能代替他做决定……谁都不行。”   三日月的目光落到一期一振身上,笑容依旧:“你说呢?”   一期一振表情不变:“……是呢。”   烛台切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半天才低声道:“……是我关心则乱,总想着要为他做最好的选择……”却忘了尊重他本人的意愿。   “哈哈哈,年轻人,就是太毛躁了,”自诩老人家的三日月把烛台切面前那杯已经凉透了的茶,换成热茶,“不过虽然这件事暂且搁置,但学习还是要改变进度,不要只教汉字,五十音和数学,也要提上课程,我还想听琉星大人给我念报纸呢……”这是真的把自己当爷爷了。   “我知——”   “烛台切!”孩子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带着慌张和恐惧,像是被逼进死角的小动物:“爷爷……歌仙?太郎太刀……你们……你们在哪?”   琉星慌张地在长廊上喊着熟悉的名字,却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周围一片死寂,像是从没有人存在于这里。   我是……在做梦吗?琉星想。那个偶尔会做的噩梦。   梦里空荡荡一片,神明大人们抛弃了他。   还是说,这才是现实。   他还是那个没有人要的小怪物,而至今为止遇到的神明大人们……才是梦。   是呢……这么美好的事情……一定是梦。   琉星停下脚步,茫然无措地四顾。   还是熟悉的景色,只是今天……显得那么……令人恐惧。   琉星还在发愣,忽然被熟悉的声音唤醒。   “琉星大人?”烛台切惊愕地看着小孩光着的脚,凌乱的睡衣和头发,还有胳膊上的擦伤,紧张起来:“您这是怎么了?”   琉星差点没忍住眼泪,赶紧揉几下眼睛,才急切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烛台切的腿:“烛台切!烛台切!烛台切!”   “我在这里,”他将琉星抱起来,连声安慰:“别害怕,是摔疼了吗?”   琉星将头埋在烛台切的肩膀,半天不吭声。   好奇怪。琉星想。为什么就算抱抱,还是会害怕呢?   可他最终只是轻轻地,点了头。   “摔跤……好疼。”   稻垣琉星。   第一次学会了撒谎。   作者有话要说:  在很久以后才能彻底解决琉星的安全感的问题。   因为得到的太少了,所以他很珍惜得到的,但也正是因为特别珍惜,所以他也特别害怕失去。   他也不敢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他怕说一旦说出口……   ‘梦’就会醒。   ----   以及,一期一振,还有很久才会攻略他……先让他黑着吧。 第34章 发带   琉星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抱着小枕头巴巴地找烛台切一起睡。   他发现, 只有和神明大人一起睡时,那个噩梦才不会在夜晚降临。虽然烛台切很高兴琉星不再只睡壁橱,但又担心琉星养成依赖的习惯,因此每隔两三天,才会答应一次琉星一起睡的请求。   其他的付丧神见此,纷纷自荐枕席, 比如短刀和鹤丸, 闹着要和琉星一起睡, 跟短刀一起睡, 琉星还挺愿意的,晚上被短刀们带着玩小游戏, 玩累了就睡,睡得可香。可轮到鹤丸自荐时, 琉星就皱着脸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了。原因当然是鹤丸每次和琉星在一起, 必然要弄点突发事件, 总是以观察琉星的反应为乐。有时候是小惊喜, 可有时候却是小惊吓,琉星很喜欢这位活泼开朗的神明大人,但是对这位神明大人出其不意的各种手段,也同样怕的瑟瑟发抖。   所以每次鹤丸的要求,都被善解人意的烛台切先驳回,也不用琉星纠结答不答应的事情。   去现世上学的事情,烛台切到底没有和琉星提起。其他人也默契地没有在琉星面前讨论过这件事。   毕竟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出琉星现在对人类的排斥, 说出来也只有遭到拒绝的份。所以烛台切打算再缓缓,有机会带琉星接触下人类,万屋之类的地方就很不错,那里虽然有人类,但付丧神的占比更大,可以大幅度缓解琉星的紧张。   琉星并不知道本丸里这么多弯弯绕绕,也看不出个别神明之间的关系紧绷,只是乖乖的按照付丧神的要求么天认真学习,就这么迎来了新一周的近侍。   琉星坐在小凳子上,小脚来回摆动,昭示着主人愉快的心情。   加州清光则站在琉星身后,专心地将琉星那一头小卷毛梳开,不让他们打结。   “这样您的头发就不会遮眼睛了,写字看书会方便很多!”加州清光满意地拍拍手,欣赏自己的杰作。   琉星好奇地对着镜子左右摆动小脑袋,呆毛和满头碎发也跟着在脑袋上晃了晃,还能看见一条细细的红绳,将琉星微长的发尾在后脑上扎起了一个小揪揪,短短的,圆滚滚的,像只兔子尾巴。   他的头发长得很快,三个月前剪的,现在已经有些长了。每次一低头,头发就要跳出来碍事,吃饭都能跟着塞到嘴里,写字也长长的遮眼睛,惹得琉星总要拿手去揉。歌仙兼定看着觉得碍事,已经打算下个休息日就给琉星再剪一次头发——这让加州清光有点着急。   明明长头发更好看!他还想给主公扎辫子玩呢!不能剪!绝对!不能剪!   于是他决定趁着当近侍的机会,给琉星扎个小辫子!   “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能习惯吗?喜欢吗?好看吗?”加州清光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担心小主公不乐意头上多出个发饰——虽然只是条红绳,但也是他去万屋精挑细选的。浸染的是纯天然的矿石染料,五根绳才编成一股,保证鲜艳不褪色,结实不断裂,而且还是限时抢购——店家的广告词实在太好听了,加州清光一心动买了好几根。   琉星没什么审美观,不知道这样好不好看,可是,付丧神给他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琉星小心翼翼地摸摸脑袋,高兴地说:“喜欢!你真好!”   被称赞的加州清光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捏了把小主公柔软的脸颊,“这下歌仙兼定总不能再枉顾众意给你剪头发了!”虽然众意说白了只有他和乱藤四郎,但两个人,就算不能成众,至少也是成双呢!   “走吧,赶紧下去吃早饭,吃完得上课了。”   琉星一听这话,就皱起眉毛,虽然踌躇,但还是乖乖地从小凳子上蹦下来,一只手拽住了玩偶兔子的耳朵,另一只手自然地握住了加州清光的食指。   “我们……不下去好不好?”琉星不死心地小声说,“下面好热的……”似乎明白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说话都没什么底气,十分心虚。   梅雨季一结束,气温就再也凉爽不起来了,七月才刚开始,就已经在本丸地区拉起了黄色高温警报,大人孩子每天进进出出都满头大汗,只有琉星的房间,是本丸里唯一装了空调的地方。   琉星以前从没用过空调,每年夏天惯用的解暑手段就是将自己泡进冷水里,连个电风扇都没使过。现在一步就踏进了‘尖端科技’,颇有些沉迷于空调带来的凉爽,每天出门都磨磨蹭蹭的。   他扒着门框不想出门,可怜巴巴地轻轻摇了摇加州清光的手:“再……再凉一会,好不好?”语气里充满了渴望和祈求,“就一会,好不好?”   如果是烛台切光忠,或者是压切长谷部,恐怕这会已经满口的‘好好好’,然后妥协地让琉星在房间里赖上一整天了。   但加州清光却觉得小孩子不能总呆在房间里,抵抗力,免疫力,意志力,毫无疑问会被空调这个‘恶魔’消磨殆尽!一整个夏天都不踏出房门的话,琉星大人会变成小懒虫的!   他果断一把将琉星抱起来,下楼。   一拉开纸门,琉星就‘啊’了一声。   扑面而来的热气让琉星不适应地将脑袋埋在加州清光的肩上,但紧接着便觉得更热了,但他再把头抬起来,又刚巧对上外头的炙热朝阳。   从早上开始,就热得不科学。   ……被抱着也好热!   琉星赶紧蹬小腿,挣扎着要下地。   琉星以往是最喜欢晒太阳的,但此刻也赶紧扭头,像只被太阳晒到就会化作飞灰的小吸血鬼一样,躲躲闪闪地不想被太阳迎面直射。   但躲了半天,反而更累更热,他喘着气,摸了把头上的汗珠,委屈地说:“坏太阳!”   从审神者的房间到餐厅,统共只有三分钟的路程,等到达目的地,加州清光顺手摸了把琉星的背脊,果然还是沁出了汗。   他将天花板上挂着的吊扇打开,却也不敢开高档,因为怕琉星抵抗力差,一冷一热再一吹,回头得热伤风,因此只敢用风扇的最低档给琉星一点凉爽。   自从入了夏,餐桌上就一直放着凉滋滋的薄荷柠檬茶,琉星把自己专属的小狐狸杯子推到水壶下头,探着身子去够水壶上的按钮,但胳膊短身子也短,站在椅子上也够不着,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身边的加州清光帮琉星按下按钮。   “辛苦啦,”加州清光把茶水放到琉星手边,给琉星擦脑门上的小汗珠,“您身体还是太虚。”   身体虚的人,受不了冷,也受不了热。   琉星咕嘟咕嘟喝完了水,仰着脸乖乖地让加州清光擦脸,奶声奶气地喊:“还要!”   “不行,快要吃饭了,喝多了水吃不下早饭。”加州清光说。   琉星有些急了:“还要的!”   “不行,”加州清光收回手绢,点点琉星的小脑袋,“您今天有点任性哦?”   琉星哪说得过加州清光,委屈地把杯子硬塞到加州清光手里:“要!”说完还不放心地拖着加州清光的手往水壶方向放。   “……就一点哦?不能喝太多!”加州清光拗不过,只能倒了小半杯柠檬水给琉星,却没想到琉星没喝,把杯子塞回加州清光手里:“你喝!”   他站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最喜欢猫咪手帕,给加州清光擦额头上的汗:“你乖哦!不喝多!”   加州清光失笑,一口气喝下那杯柠檬水,享受着小主公的服务,撒娇似地道:“下巴上也有汗!”   琉星赶紧给他擦下巴和脖子。   加州清光一直都是非常喜欢主人照顾自己的刀剑。   但他也非常喜欢照顾自己的审神者。   把审神者打扮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和审神者腻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加州清光都会非常开心。   他忍不住把正在认真给他擦汗的琉星又抱了个满怀。   大概是最近牛奶喝得多,现在琉星身上总种股孩子特有的奶香味儿,再加上体虚,哪怕再热皮肤都透着凉气儿,因而抱在怀里实在是很享受。   不过对琉星来说绝对不是这样。   “不……不……”嫌热的琉星小手搭在加州清光肩上,不住往外推:“不、不抱我!”   加州清光不撒手。   琉星很委屈地跟他打商量:“你最好了,不抱我好不好啊?”   “不好啊!”   被拒绝的琉星非常不解,但还是好声好气地问:“那等到秋天再抱我好不好啊?”   “不好啊!”   被连着拒绝两次的琉星非常震惊,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其他的付丧神。   堀川国广一被主公用这种眼神注视就没法子了,笑着道:“歌仙兼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加州清光一僵,默默地松开了手。   本丸里的刀剑付丧神们,没几个不怕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的。   毕竟厨子最大,不好好供着,怕是会吃到黑暗料理——比如鹤丸国永。   堀川国广坐在琉星另一侧,笑着问:“琉星大人,昨晚睡得好吗?”   琉星连忙点头:“我梦到!和泉守兼定!”他兴奋地挥着小拳头,“打败了好大好大的怪兽!救我!”   昨天晚上堀川国广给他讲的睡前故事里,和泉守兼定打败了看守监牢的恶龙,救出了被关在监牢里挖矿的穷苦百姓。   作为一个合格的迷弟,堀川国广果然也跟着开心起来:“您梦见了兼定先生!那真是太幸运了!”   琉星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和泉守兼定在他梦中的形象。   “有二层楼那么高!眼睛好大好大!夜里会发光!挥着好大好大的剑!”‘轰隆’一声,整座山都被他削平了!   堀川国广哈哈一笑,纠正琉星:“虽然兼定先生的确会发光,但是没有那么高啦!”   加州清光:“???”和泉守兼定会发光?   呜哇……真想看看和泉守兼定听到这些话的表情啊……为什么和泉守兼定不在这个本丸里呢……   加州清光头一次感到如此遗憾。   琉星一直以来被堀川国广的‘和泉守兼定冒险故事’洗脑得不轻,以至于他印象中和泉守兼定,已经变成了一个红衣烈烈,英俊潇洒,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救济穷苦,惩恶扬善的大英雄。并且把和泉守兼定的形象,带入了最近他很喜欢的特摄英雄片,迪迦奥特曼中。   现如今在这个本丸里,最期待和泉守兼定来到这个本丸的人,除了头号迷弟堀川国广,第二个就是琉星。   而剩下的付丧神们,出于看好戏的心态,平等地排在了第三位。   ——真的很想看看和泉守兼定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  清光的发带一直是白色的布条,原本我还很纳闷,他这么爱漂亮,用的发带却很简陋,后来仔细一想,大和守用的也是白色的布条系成的蝴蝶结(可爱)…………这有可能是冲田总司的标志吧?不想查询资料考据的我,决定放弃思考,冷漠.jpg   -----------   以及,真的,非常,好奇,和泉守的表情。   是的,连我都好奇,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东西………………………… 第35章 帮忙   三人说了会儿话, 很快早餐就送来了。   本丸最近人越来越多,三餐只有烛台切和歌仙兼定负责已经不太够了,所以都轮流给两个人打下手,今天推餐车的是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   早餐很丰盛,烤的又脆又香的面包,加上自制的甜果酱, 还有蛋卷和小西红柿当配菜……但琉星却有点为难。   琉星最近一直在苦夏, 吃东西也不像以前一样给多少吃多少, 可不想浪费已经是刻在琉星骨子里的执念, 只能每次都想各种办法,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分出去。   他把盘子里的小西红柿, 小心翼翼地放进加州清光的盘子里,又用小勺子把鸡蛋卷拨过去。像是知道加州清光不喜欢邋遢似地, 中途非常注意地不破坏鸡蛋卷的形状, 试图让加州清光吃到个漂亮的鸡蛋卷。   加州清光哭笑不得, 有点高兴琉星的体贴, 但又觉得自己身为近侍不能纵容:“琉星大人,不能不吃早饭!”   “吃的!”琉星赶紧咬一口自己抹了草莓酱的面包片:“吃多多的!”   “不吃鸡蛋可不行。”加州清光将琉星好不容易给出去的鸡蛋卷夹到他嘴边,“不吃的话,歌仙兼定要生气了!”   琉星一听歌仙兼定四个字就怂了,呆毛也蔫蔫地趴下来,“可……吃、吃不下……好热……”他说着,愁绪万千似地叹了口气。   “……您知道夏天哪里最热吗?”   琉星偏着小脑袋思考片刻,指着外头艳阳高照的天空:“田……田地?”   “没错, 田地很热,”加州清光总算等到小主公张开嘴,立马抓住时机把鸡蛋卷塞进去,“厨房也很热。”   “不管天气多么炎热,田里总要有人去浇水,除草。在太阳下暴晒,皮肤被晒伤还算是轻微,严重些,可能脱水,或者中暑,这是非常危险的!”看到琉星受到惊吓的表情,加州清光小小地自责了下,但还是板着脸进行教育,“但他们还是得去,因为不去的话,您就吃不到美味的饭菜了。”   琉星忘了咀嚼,含着满嘴的鸡蛋,愣愣地看着盘子里的生菜。   “厨房也很热,因为那里总是燃烧着高温火焰。而且,为了不让烹饪时的烟雾到处蔓延,他们不能随意打开门窗,里面的温度和被太阳暴晒也没太大的区别……可他们还是尽心尽力地为您准备一日三餐。您昨天说不想喝热粥,今天的早餐就换成了面包。”加州清光托了托琉星的小下巴,示意他快点吃,“仅仅是因为他们希望您能多吃一些……不要在任何时候,哪怕深夜,感到饥饿。”   琉星愣愣地咽下嘴里的鸡蛋,看着盘子里面包的表情都变了。非常慎重地把加州清光盘子里的那颗西红柿给拿回来塞进嘴巴里:“我、我会多吃!吃很多很多!”   再也不会浪费神明大人们的心意了!   这一顿琉星总算吃得没前两天那样磨蹭,乖乖地把盘子清空,被惊喜的烛台切贴了一朵小红花。   早饭过后,按例是要去在近侍的辅导下写两张大字的。   但琉星轻轻地扯住了加州清光的袖子。   “嗯?怎么了?”   “田地……”琉星焦急地向外头张望,“去看……看神明大人!”   “……”加州清光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真疼啊。   不过他迅速就找到了借口,非常遗憾地叹口气:“可是大家已经忙完回来了,傍晚才会再去田地。”   夏天的田地,在日正当空的时候去工作实在有些不合时宜,所以一般都是在清晨四五点就出门,早饭前忙完大部分工作后,剩下的会在傍晚继续。但如果当天日光特别强烈的话,那么中午也不得不去田地浇水——但这件事加州清光决定还是不说了。   琉星失望地“哦”了一声。   但不一会就又打起精神:“去厨房!我洗碗!洗干净!”   “……”这是不达目的不死心啊。   加州清光挠挠脸颊。   他还在犹豫,琉星已经主动跑向了烛台切,拉住了烛台切的衣角:“我来……我来!”   “嗯?”烛台切正端着一堆盘子,被突然冲出来的小主公吓了一跳,差点手抖,“琉星大人,怎么了?”   琉星乖巧地回答:“我……帮忙!洗碗哦!”说着张开手,想要接过烛台切手里那一叠脏盘子。   烛台切惊讶地挑了挑眉,看了眼满脸心虚的近侍加州清光。   不过琉星突然跳出奇怪的小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烛台切也不奇怪他为什么会忽然要帮忙洗碗,只是……瓷盘子对孩子来说还是稍微有些危险。   他想了想,对琉星眨眨眼:“那我们要提前约好,不能中途逃跑哦?”   琉星重重点头。   其实洗碗是今天帮忙打下手的前田藤四郎和平野藤四郎的活。两振小短刀一直都很稳重,将琉星交给他们,烛台切也还算放心,跟两个人耳语几句后,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了小推车上:“琉星大人帮忙推车吧,只有平野和前田,不太能推动呢。”   琉星一听前田和平野的名字,就抖了一下,脸上不自觉露出退缩的神色。   琉星很少会害怕短刀。   因为短刀和他身高差得不多,看起来远没有高大的大太刀,或者面相凶恶的打刀给他的震撼大,但唯有两振短刀是例外。   作为短刀中较为早熟的两振,平野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明明贴心,温柔,笑容可爱,但琉星却很害怕见到他们。   原因过于简单——琉星很难分辨他们两个人。   大概是因为见过的人太少,琉星其实不太能分得清众人的五官,俗称:脸盲。   但付丧神们各具特色,想不记得反而很难。所以直到平野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来了本丸,众人才发现琉星有这个毛病。   大概是这两振短刀的发型,衣服,性格有几分相似,所以琉星……总是认错他们。   为此前田和平野还特地换了不同颜色的衣服来区分,但没用,该认错还是会认错。   琉星紧张地扣着手指,偷偷去看站在旁边的两振小短刀,仔细看了半天,才下定给了决心似地,对着其中一个少年:“平、平野?”   前田藤四郎哭笑不得:“我是前田……”   另一振短刀干脆摘下帽子做出区分:“我才是平野,琉星大人。”   琉星小身子一僵,愧疚地都快把头埋进地里了,闷闷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被认错的短刀平野反而开始安慰主公,“琉星大人已经有进步了!”   前田连忙跟上:“是啊,现在至少三次里有一次会认对……”已经比刚来时的十有八九认错,进步太多了!   路过的鹤丸哈哈一笑,将吃完的餐具放到推车上:“要怪只能怪短刀太多,容易撞人设吧……”   琉星没听懂,努力思考‘人设’是什么意思。   一旁一期一振回眸一笑:“鹤先生,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鹤丸:“……我……我去准备出阵。”竟是一溜烟跑了。   烛台切没空管太刀之间的恩怨,他也是今天的出阵队员,傍晚才能回来。他低头在短刀耳边嘱咐了几句话,前田微笑颔首:“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琉星大人的。”   “那就好,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这两振短刀,有时候比加州清光要可靠。   近侍加州清光一脸不服。   然而他并没有反驳的余地。   说是让琉星帮忙推推车,其实也就是两振短刀让出扶手的一个位置,让琉星把手搭上去跟着走就是了。   碗盘在推车里轻轻碰撞,一旦叮当作响,琉星就不放心地非要踮起脚看看里头的东西是否完好,看见完好才松口气,继续帮忙‘推’车。   加州清光跟在后面,看到琉星这个表现,忍不住有些想笑——爱操心这点,琉星倒是和烛台切学了个十成十。   厨房的油烟较大,所以是单独的一间小屋,在住宅的后面,因为离审神者的房间有些远,所以琉星还是第一次到厨房来。   锅碗瓢盆仅仅有条地摆放着,有古老的炉灶,也有现代的电磁炉,冰箱和烤箱一应俱全,甚至一侧墙壁上,有一扇金属大门,和装修的古色古香的厨房,格外不搭调。   琉星有些好奇地去够把手,却被加州清光抓住小胳膊:“这里头是冷藏室,如果您想看,只能在门口看一看,不能进去。”一个冰箱显然无法满足整个本丸的需求,所以索性造了个冷藏室,专门存放量大又难以储存的食物。   琉星闻言,乖乖点头。   冷藏室的门只稍稍推开一条缝,他便感到一股冰冷的气息猛地扑倒自己的脸颊上。   琉星舒服地眯起眼享受了一番和外界高温完全不同的阴凉,但也不过几秒而已,紧接着他就有些不自在地缩缩脖子——有、有点冷……   冷藏室里面是一个又一个的货架,盆盆罐罐,蔬菜生肉,还有些巨大的冰块堆在墙角,看起来到处白茫茫一片。   琉星震惊地捂住小嘴巴。   好、好厉害!把冬天放在家里!不愧是神明大人!   他刚想往里头走两步,就被加州清光给拦住:“刚才您答应了我什么?不能进去哦!”   琉星立即便放弃了探险的想法——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   他低头吭哧吭哧给自己卷袖子:“不!不进去!我要来帮忙!我要洗碗!洗好多好多!”   后头的前田和平野对视,纷纷露出无奈的表情,按照烛台切出阵前的嘱咐,端出一小盆清水,和几个塑料盘子。   瓷盘子还是太危险了,万一摔碎,很容易划破手。不过想满足琉星‘帮忙的欲望’还是很简单的。   只要在塑料盘子上滴几滴油,不给洗洁精——琉星可以洗上半个小时。   烛台切他……意外的还挺过分的。   作者有话要说:  烛台切越来越会应付孩子了(。   以及…………   前田和平野,我最开始真的分不清!看着立绘不看名字的话,我要看一会儿才能想起来哦对了平野头发更短一点!   我记得刚进坑的时候看人家晒欧短的帖子里就有平野,我心里还纳闷,诶这不是前田么(。   后来能分清他们两了,但还是会觉得这两跟双胞胎似的,性格和发型,都有点相似=-=   果然还是短刀太多,撞人设(划掉)了呢。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刀剑黑   - 第36章 蜻蜓   厨房里特意收拾出一小片儿空地, 好让琉星撅着小屁股坐在凳子上洗碗。   “……为什么……”琉星手上套着不合适的橡胶手套,身上围着宽大不合身的围裙,活脱脱一个被压迫的满脸委屈的小童工,“为什么洗不干净……”一直洗一直洗,还是油腻腻的!   明明神明大人只要用抹布擦一擦,就可以把盘子洗得闪闪发亮!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这是只有神明大人才做得到的复杂工作吗?可是……   琉星吸吸鼻子, 忍着没求救, 继续洗盘子。   就算很复杂……他还是想帮上神明大人的忙。   前田和平野已经把早餐的盘子清理干净了, 正站在一边等候差遣, 加州清光则是坐在琉星身后,手里拿着小扇子, 慢悠悠地给琉星扇风,时不时帮琉星擦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他们的小主公已经洗了二十分钟盘子了, 一个没洗干净, 但就是不愿意放弃。   两振小短刀有点心疼。   虽然隔着橡胶手套, 不担心会着凉, 但一直在水里搓塑料盘子,也是很累的。   平野叹口气:“琉星大人,还是我来吧?”   琉星也有点小脾气,鼓着脸摇头:“不!自己来!”   然后又一阵搓洗。   他搓洗的方式很笨拙,觉得哪里油乎乎的,就往哪里擦,丝毫没起到清洁作用,反而连抹布也变得油腻起来。   加州清光趁着水花翻腾, 悄悄地往里头加了几滴洗洁精,不一会白花花的泡沫就浮在水面上,帮着琉星洗干净了油腻腻的塑料盘。   几个终于洗好的塑料盘摞在一起,琉星开心地捧着盘子给加州清光看:“洗好了!”   “呜哇!琉星大人太棒啦!”加州清光很给面子的鼓掌欢呼。   琉星也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件伟大事业,昂首挺胸高兴地接受赞赏,时不时偷偷瞄一眼旁边的两振短刀,满脸期待。   短刀们一惊,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跟着一起鼓掌:“琉星大人洗得好干净!”   “琉星大人好能干!”   “琉星大人真是个好孩子!”   琉星被夸得脸都红了,但那并不是害羞,而是兴奋:“我、我能干!是好孩子!”   “没错没错!琉星大人好厉害!”   “琉星大人脑后的小揪揪好可爱!”   “琉星大人的呆毛今天也好有精神呢!”   倒也不全是彩虹屁。   还掺杂了发自肺腑的感叹。   然而琉星也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反正只要形容词前边带个好,他就觉得这是在夸他了。   大功告成,琉星急吼吼地把手上两只橡胶手套扯下来,鼓着脸埋怨:“这个不好,不舒服!”   加州清光心说要是没有它你今天半点别想碰水。   两振短刀贴心地收拾起了烂摊子,把盘子擦干净放回碗橱,抹布和水盆清理一遍放回原位,地面上的水渍还得拖一拖,怕人踩着滑到。   琉星则是被加州清光带回去写学习了。   他决定多给琉星加两篇数字抄写,以免小家伙又突发奇想要来帮忙。   琉星确实安分了很长时间,直到傍晚,他才又提出了新要求。   “我要等烛台切回家!”   这件事没什么好反对的,琉星每隔一两天,就会在天井迎接出阵或者远征的付丧神回家,并不只等烛台切,大家或多或少都有被琉星迎接的经历。   加州清光带着琉星坐在天井的台阶上,一大一小托着腮等出阵的付丧神回家。   傍晚四点,夕阳斜挂在天空,映射出的霞光在天边涂抹了一整片耀眼的红色水彩,又给天井铺上了一层橘色绒毯,大概是本丸这附近山好水好,因而蜻蜓也多,每到傍晚便从本丸的天空略过。火红的晚霞,橘红的夕阳,再加上漫天飞舞的薄翅精灵,惹得琉星总要在这个时间段打开窗看看它们。   加州清光看琉星发呆,问道:“喜欢蜻蜓?”   琉星摇头:“不喜欢。”   “诶?”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加州清光也有些惊讶,“为什么?”   琉星的眼睛还在蜻蜓身上打转,语气里也有不解:“因为我不认识他们呀?”他认真地说,“我们还没说过话!”   加州清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噗……原、原来如此……”   琉星低头掰手指数自己喜欢的虫子:“知了,蛐蛐,还有……还有蚂蚁,蚂蚱……它们都会和我说话,跟我打招呼的!”   加州清光仔细找了下共同点,知了和蛐蛐嗓门大,蚂蚁和蚂蚱有触角——的确是会说话,会打招呼。   琉星又把视线转回天上的蜻蜓,皱着眉毛,“蜻蜓长得好看,可是很没礼貌,我叫他们,他们都不理我的。”   他重重叹口气,奶声奶气的批评:“真是表、表里不一!”最后一句话说的老气横秋。   然而加州清光知道,这是琉星现学现卖,从歌仙兼定那里听来的——用来形容鹤丸国永。   手痒。   加州清光正想揉一揉小主公的脑袋,却忽然看见天井当中的时空装置一闪,出阵的几个付丧神便出现在天井中央。   “烛台切!”琉星第一个叫得就是烛台切的名字,巴巴地跑过去张开小胳膊。   在这个本丸里,琉星唯一会主动投怀送抱的对象,就是烛台切。   付丧神的出阵在等待他们的主公看来,不过是一个白天的事情。但对去往某段历史完成任务的付丧神来说,一个星期,十天半月都是可能的。有时为了等待时机,甚至要融入当地的百姓中,一个任务做上三个月也不奇怪,所以对烛台切来说,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小主公了。   但对琉星来说,这两个月,也不过是一个白天的事情而已。   ……是了。   付丧神和人类的时间,终究是不同的。   烛台切目光微微一暗,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琉星懵懂地张着小胳膊,在原地蹦了两下,不明白为什么烛台切还不抱他。   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无视的琉星,竟然有点委屈,着急地扯住烛台切的衣角:“抱、抱抱!”   烛台切顺从地躬身将琉星抱在怀里,语气温和:“怎么了?琉星大人?”   琉星环着烛台切的脖子,甜腻腻地回答:“想欢迎你们回家哦!”   这乖巧的小模样看得旁边一起出阵的鹤丸不由‘啧’了一声。   大家都是付丧神,凭什么琉星只主动找烛台切要抱抱!   烛台切听到这声啧,心情忽然变得愉快起来。   但还没抱着琉星走几步,琉星就把藏在怀里的小手册掏出来。   那是烛台切给他的小红花收集手册,封面是橘红色的小狐狸带着手套堆雪人,琉星珍惜得不得了,他的小红花都贴在上面,每天要数好几遍。   “怎么了?有想要的东西?”烛台切问他。   “想要大西瓜!好大好大的!”琉星张开小胳膊:“这————么大的!”   “那么大的西瓜,您可吃不完呢。”   “我不吃!”琉星连忙摇头:“给田地里的神明大人吃!吃好多好多!吃了就不热了!”   本丸里不怎么吃西瓜,因为这东西性寒,以琉星的体质,吃多了必然拉肚子,所以不敢给琉星吃。但只有付丧神吃,他们又瞎担心,觉得琉星干看着会眼馋,多可怜啊!所以干脆大家都不碰,忍着吧。   不过琉星从药研那里听过一耳朵,说是西瓜是夏天药用功效最好的水果,因为水分和糖分都很多,很适合给疲惫的人消暑。   他牢牢地记住了。   烛台切显然也有点惊讶琉星的话,看向旁边一脸心虚的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也没料到他早晨几句无心的劝说,琉星能记到现在——不都说小孩子忘性大吗?   琉星确实忘性大,有时候光着脚就往楼下跑,挨多少次训也记不住。   但唯有神明大人的事情,他记得很牢。   琉星絮絮叨叨地说:“神明大人,好辛苦!每天早晨,都要给田里的植物,浇水,除草……我!我想帮忙浇水哦。烛台切,你早点喊我起床好不好啊?”   烛台切没否决,反问他:“那几点喊您起床比较好呢?”   琉星有点懵,他还没学会看钟表,有些忐忑地说:“我不知道呀!”   烛台切可不想等他转过弯,笑着说:“那就等您知道了再和我说……西瓜可以给您,待会我帮您一起去送西瓜吧。”   琉星赶紧摇头:“不要哦,你休息!你累了哦!”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我!能干!自己去!”   加州清光赶紧表态:“我会帮忙拿西瓜的。”   烛台切下意识就想拒绝,加州清光平常还是很可靠的,可一当上近侍反而和主公一起闹腾起来了……他觉得让他们两个去田地里,说不准又要搞出什么事情——但理智还是让他退让了。   孩子想尝试就让他尝试,何况这并非什么坏事,他们的主公越发懂得关心和体恤别人,也愿意克服中途的一些困难,试图做一些实事——值得鼓励。   所以烛台切最后还是点了头。   为了分担工作量,夏日的田当番人数比平常多一个人,以免付丧神热过头,今天是太郎太刀,压切长谷部,和大俱利伽罗三人组负责。   压切长谷部边蹲在稻田里拔除杂草,边和太郎太刀絮絮叨叨:“你到底是怎么让琉星大人这么快就亲近你的?玩具?零食?还是说别的什么……当然,琉星大人也很亲近我,所以我绝不是眼红或者嫉妒,只是同僚之间互通有无——”   太郎太刀:“……你少说几句。”   压切长谷部非常不满:“你什么意思,嫌我话多吗?”   “不……我是说……你少说几句……”琉星大人自然就会亲近你了。   但不等他说完,板着脸的大俱利伽罗就扛着锄头走过来了:“杂草的根已经翻出来了,然后呢?”语气非常冷淡,然而工作却还是好好完成了的。   大俱利伽罗天生厌恶田当番,和歌仙兼定厌恶马当番差不多的程度。   “接着把那些杂草……琉星大人?!”压切长谷部忽然眼睛一亮,随即慌慌张张地摘下草帽就对着大俱利伽罗身后鞠躬行礼。   太郎太刀跟着看过去,正好看见他们的小主公,拎着个竹篮,摇摇晃晃走在田间小道上的身影。那竹篮看起来不大,但似乎有些重,小家伙拎着好像有些吃力,脚步总是不稳,却不肯放下篮子调整步伐,好几次差点摔一跤。   压切长谷部看得有些心焦,但还是忍着没迎上去,因为琉星身后还跟着抱着木盆的加州清光,正时刻关注着琉星的动向。   小剧场:   琉星:知了先生,早上好!   知了:知——   琉星:知了先生,你从哪里来啊?   知了:知——   琉星:知了先生,你几岁了啊?你声音好大啊,你喜欢唱歌吗?你明天还会来吗,你……(此处省略一千字)知了先生你饿不饿啊,吃不吃面包啊?   知了:知——   琉星:知了先生,浪费食物不好!你是坏孩子!   知了:…………好烦,我换棵树。   蛐蛐:(心惊胆战)不要和我搭话不要和我搭话不要和我搭话   琉星:蛐蛐先生,早上好啊,你知道知了先生去哪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对虫类的热爱发自真心,发自肺腑(。 第37章 清光   琉星气喘吁吁地将竹篮放在田间休憩用的小椅子上, 也顾不上擦满头满脸的汗,抬头冲田间的三个付丧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挥着小爪子打招呼:“来!来!”   三人对视一眼,压切长谷部最先走到了琉星身边。   琉星宝贝地掀开竹篮上盖着的纱布,生怕被田间的灰尘弄脏似地,把早已切好的西瓜高高举起, “吃!”把绿皮红壤的西瓜放在了压切长谷部手里。   压切长谷部受宠若惊, 连声道谢:“承蒙主公赏赐!感激不尽!”说完满脸激动地鞠躬, 盯着手里的西瓜片, 十足不舍。   大概是刚刚才切开的西瓜,绿皮上还带着水珠, 瓜瓤看起来也鲜艳欲滴。   琉星一个个递完西瓜,才从口袋里掏出小手帕擦擦脑门上的汗, 一屁股坐在田埂上起不来了。   加州清光将手里的盆放下, 其他人才看清里头是一盆冰块, 冰着几瓶麦茶。   他把几瓶麦茶分给付丧神, 摸摸琉星汗湿的背脊,“明天就不要来了……”说完把腰间别着的小扇子抽出来,给琉星扇风。   琉星被热的满脸通红,眯着眼享受着微风:“来……”想了想,又赶紧加了句,“早上也来,我能干!帮忙除草浇水!”   三位付丧神纷纷盯住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目光游移:“琉星大人最近苦夏,不愿意吃东西……我随口提了一句这些食物非常珍贵, 是付丧神们用汗水换来的……”然后就折腾了一整天。   压切长谷部第一个念头是明天也要争取田当番,紧接着便觉得不妥,连忙摆手:“请您不必为我们操心,这样的杂事交给我们处理便可,保持睡眠充足才是您应该做的事情……”   夏天实在太热,琉星的帽子也换成了运动遮阳帽,帽檐很宽,却并没盖住头发,虽说是为了方便散热,但也方便了付丧神们随手一摸。   所以太郎太刀摸摸琉星汗湿的小脑袋后,把西瓜递到琉星嘴边。   琉星小心翼翼地咬在边角发白的地方,随即对着太郎太刀笑起来:“甜!你多吃!”   看样子是不肯再吃第二口了。   “您的这份心意让我们很感动,”太郎太刀温声道,“但体力活还是得交给大人,您不适合这样的工作。”即便是早晨,也够热的。   琉星不死心:“我……我很能干的!我可以的!”   大俱利伽罗终于说话了,冷哼一声:“你能干什么?拖后腿吗?”   大俱利伽罗现在是琉星第二害怕的对象(第一是歌仙兼定),听到这句话半点不敢反驳,低下脑袋抠手指,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总是给大家添麻烦……我想……变得、变得有用,我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力气小,身体虚,你能拿起锄头还水桶?万一中暑还要我们来照顾,”大俱利伽罗皱着眉:“你要真想帮忙,就好好在本丸里呆着别出门。”   压切长谷部的脑门上跳起了青筋:“请注意你的用辞,对琉星大人更尊敬些,而且,琉星大人不过是关心——”   “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这点道理你都不愿意交给他,也称得上尊敬?”大俱利伽罗看着琉星的小胳膊小腿,觉得对方比自己想象得更加虚弱——不过是从本丸走到田地,不用十分钟的路程,竟然累成这幅模样。   “……你真想派上用场?”大俱利伽罗看了眼琉星憋屈的小模样。   琉星被刚才那番话打击的蔫乎乎的,可听到这句话又立马有了精神,呆毛直立:“想!想的!”   “那就从零开始,一点点增加自己的体力。”是时候再加门体育课了。大俱利伽罗想。总不能一直这幅小弱鸡的模样。   “明天早晨开始,我督促你晨跑……希望你不会半途而废。”是的,琉星送西瓜给大俱利伽罗,不仅没有收到感激,还得到了新得晨跑任务。   琉星半点没觉得哪里不合理,激动地握紧了小拳头,郑重承诺:“我……我会加油的!不会半、半途而废?”最后四个字变成疑问句,他还不懂这个成语。   夏日傍晚的风依旧是闷热的,吹在脸上半点没有觉得舒适,相反,连呼吸道都变得灼热。好在加州清光带来的那些冰块还在散发寒气,忙得累了,坐在旁边休息也能起到些降温作用,只是冰块化得太快,并不实用。   但这也只是加州清光给三人带点小福利罢了,他看了眼天色,果断一只手抱起琉星,另一只手拎着琉星带来的小竹篮:“待会儿要吃饭了,我先带琉星大人回去。”   压切长谷部立马挺直身躯行了个礼:“谢谢琉星大人的探望,我会一生铭记!”   太郎太刀没有这么夸张,只是静静颔首:“食堂见,西瓜……谢谢了。”   大俱利伽罗把自己的西瓜掰成两半,塞了一半到琉星手里,也不等琉星说什么,背起锄头回到了田地里。   琉星:“……”   琉星还有些迟疑,望向加州清光,加州清光看他一脸期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先一步堵住话头:“不能再任性!乖乖和我回本丸!”   琉星偏偏脑袋,有点不明白,但不妨碍他的童音里充满理直气壮:“是帮忙,不是任性!”   加州清光简直要被气笑,抱着琉星不好伸手,干脆用额头轻轻撞了下琉星的脑门,把琉星顶得小身子一歪,一只手拽着加州清光的衣襟才稳住身体。   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这种待遇,他震惊地伸手捂住脑门,愣愣地看着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并不解释,欣慰于琉星不再瞎琢磨,抱着琉星回了本丸。   远远地,琉星就闻到了蒸煮新米的香味,拉着加州清光跑到厨房,探头往里面看。   厨房里正烟熏缭绕地做饭,烛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正背对着琉星忙活锅碗瓢盆,旁边还有打下手正在切菜洗菜的其他付丧神。   皆是一副被高温炙烤,满头大汗的模样,从琉星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们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和田地里的三位付丧神一模一样。   “……”琉星缩回了脑袋,看了眼站在旁边虎视眈眈盯着他的加州清光,乖乖地回了食堂等开饭。   这么乖巧反而让加州清光有点不适应。   忍了会,他还是没忍住,主动问琉星:“怎么没说想帮忙?”   “大俱利说,我帮不上忙……”琉星认真地说,“好孩子,不给大家添麻烦。”   看样子仍然非常在意大俱利说的那几句话。   “明天早晨!跑完步就帮忙!”琉星很是自信,“明天!我就有用了!”   加州清光噗嗤一笑:“只跑一天没用,至少三个月才能看出效果!”   琉星前天才被教导写了春夏秋冬四个字,对月份有了概念,失望地说:“那么长时间,我会迟到的……”夏天要变成秋天了!   加州清光好像看出了琉星的纠结,撑着下巴慢悠悠地说:“秋天也很忙,种下的稻子要收割,干燥,搬进仓库,到时您要是体格达标,我就带您去看看。”只是看看。   琉星没察觉这种言语陷阱,赶紧点头,运用自己下午新学的词语:“我会加油!不会……半途而废!”   晚饭琉星半点没浪费,吃得碗底发光,还添了一碗。吃完饭,他像中午一样‘帮忙’把推车推到厨房,带着塑胶手套,在没有洗洁精的情况下,又洗了半小时的塑料碗。   饭后付丧神们坐在走廊上纳凉,琉星把剩余的西瓜又一次祭出,像是下乡慰问的领导似地,把切好的西瓜一片片递到付丧神们的手里。   忙碌的一天。   不止琉星忙,身为近侍的加州清光,给琉星收拾残局也很忙。   晚上洗完澡,琉星被送回房间休息。   “想听什么故事?”加州清光翻着从一期一振那里拿来的故事书:“海盗的冒险故事怎么样?还是不可思议之国历险记比较好?”   琉星摇摇头。   琉星最近只在睡觉的时候才想得起来抱着兔子乖乖,此刻正揪着乖乖的耳朵,坐在壁橱里。   “那想听什么?”   琉星扒着壁橱的护栏,盯着加州清光看。   加州清光被直愣愣盯着一点都没不自在,自顾自翻着故事书,慢悠悠地问:“怎么了?”   琉星撑着护栏探出身,看见加州清光的胳膊上有一道清晰的晒痕,红彤彤的,看着非常显眼。   这么大的本丸,缺人手是时常的事情。琉星在忙着学习书法和算数的时候,近侍也没得休息,像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除了文书之外,今天加州清光还帮马当番一起放马,晒马草。   琉星偶尔会听到有付丧神抱怨。   他们这些付丧神,明明被召唤出来是为了战斗,时之政府却不给足够的资源和补给,结果好好一个本丸,弄得像是牧场物语。   虽然琉星只听得懂牧场两个字,但他也知道有些付丧神不喜欢这些工作。   比如加州清光,对农活虽然没有大俱利伽罗等人那样抗拒,但也说不上喜欢。   他印象里,加州清光爱漂亮,爱干净,对自己白皙的皮肤和纤长双手满意得不得了,让他心甘情愿地在大太阳底下忙活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   可是……   琉星看着加州清光被晒得泛起了粉色的面孔,忽然伸出手,在加州清光头上摸了两下。   孩童稚嫩的声音,似模似样地学着烛台切老成的口吻:“今天做的非常好!辛苦你了!”   加州清光惊讶地没拿稳故事书,‘砰’地摔在地上。   每一振加州清光都很期待被主人摸头。唯独se64号本丸的加州清光没期待过。   因为他的主人太过幼小,没法让身为大人的他放心撒娇。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下意识吐出鹤丸的台词,加州清光忍不住笑起来,趴在壁橱的护栏上,和琉星面对面:“再多摸摸我!”   琉星又摸了两下:“干的非常好!”嫌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你是很能干的神明大人!”   加州清光忍不住有些想对小主人撒娇:“再多夸夸我嘛!”   琉星嘴巴笨,说好话也不见得多好听,却还是努力夸奖神明大人:“嗯……嗯……你是……是非常好看的神明大人!”   好看这个词用得妙!加州清光边想边催促:“还有呢?”   琉星:“还有……还有……”琉星想了想,认真地说:“你今天陪我去了好多地方,厨房和田地,真的好热哦。 ”   “帮我拎很重很重的冰块,帮我扇扇子,帮我擦汗……”琉星一件件地数,掰着手指简直快要数不过来,“明明你也很热,可是一句抱怨都没有……”   最后他又伸出小手摸了摸加州清光的头。   “你是了不起的神明大人哦!”   加州清光微微一愣,随即撑着下巴笑起来。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  清光是因为断掉了,被认为‘无法修复,不能用了’所以被主人遗弃的。成为付丧神之后他一直认为自己可爱就会获得喜爱……不过究其根本,我觉得他应该还是很担心自己某天会变得‘不能用’而被抛弃吧。   比如他负伤的台词里有一句——‘…变的这样破破烂烂…不会被疼爱了吧…’   所以,还是多让琉星夸一夸他吧。   不要担心,你是了不起的神明大人呢。 第38章 魔鬼   大俱利擅自给琉星增加了一门体育课, 而且并没有遭到其他付丧神的反对。   毕竟琉星的体质实在太弱,早起运动增强体质,对流星来说只好不坏。   当然,说是体育课,其实也就是多了一项晨跑而已。   本丸里习惯晨跑的人并不少,除了大俱利伽罗, 习惯穿运动服的几个付丧神, 比如压切长谷部, 烛台切光忠等人, 都喜欢早晨锻炼。但他们之前从没想过让琉星加入。因为琉星底子虚,怕他跑几步就岔气。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即便食补了几个月,琉星依旧跑起来奇慢无比, 而且两腿虚软无力, 跑不了两分钟, 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地上起不来了。   负责体育课陪跑的大俱利并不催他, 只是让他好好坐在原地,等他再跑一圈路过的时候,就能正好看见琉星像只小奶狗一样,小爪子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来,然后再跟在大俱利屁股后头跑一段路,又一次累瘫。   如此循环反复,直到跑完预定的八百米,琉星满身的汗和灰, 像是完成什么壮举似的,气喘吁吁地找大俱利要小红花。   看见此情此景,已经完全把琉星当做年幼弟弟的小短刀们纷纷贡献关怀,琉星一结束晨跑就围过去问要不要喝水?要不要点心?要不要休息?   琉星乖乖地回答:“要要要!”   好一段rap。   但琉星到底是小孩子,精力不够,自从多了晨跑,每到中午就会揉着眼睛犯困,之前只是偶尔午睡,现在每天中午必须睡上一两小时才能不打瞌睡。   所以最近琉星很忙。   早晨的课有体育,语文,数学,灵力使用,中午吃完饭午睡一会儿,下午醒来洗把脸,紧跟着就要学习书法,音乐,美术和刀剑手入……晚上他睡得早,八点半准时打呵欠,听完一个睡前故事,九点就睁不开眼了,站着都能睡着。   这种生活节奏太快,让从前非常悠闲得琉星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以至于新来的几个付丧神竟然没怎么和琉星说过话,连见面都很少。   “抗议!”新来的鲶尾藤四郎举起了写好的标语:“反对重压!学生减负!拒绝高分低能!净化儿童心灵!从我做起!”   “……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口号,”药研推了推眼镜,对着在外头静坐抗议的几个付丧神嘱咐:“你们小声一点,琉星大人正在上数学课.”   鲶尾鼓着脸不高兴地道:“就是想要打断他们我才喊的!我都来了一星期了!结果只在吃饭的时候能看见主公!”   同样举着抗议牌子的鹤丸摸着下巴,深沉地道:“……这是听我一个朋友说的……那是一个满月的夜晚……睡不着的他路过走廊,忽然听见了水声和脚步声,他心中一凛,循着声音望过去,竟然是一个小小的黑影,静悄悄地站在池塘边……观赏满月!他当时不敢去打扰,留了一份糕点在走廊上,第二天在走廊上,竟然在原地发现了一捧新鲜的小果子!”   “都市传说?”萤丸不解地偏着头,手里拿着的牌子比其他人的更加高大显眼,“狐狸报恩?”   鲶尾被前半段吓得够呛:“不要说的像鬼故事!”然后才小声问道:“所以,晚上去池塘就可以看到主公了?”   狐之助难得也在抗议的小队伍里,蹲在萤丸的肩膀上叹息:“最近琉星大人晚上睡得很死,根本没精力赏月。”过去偶尔会被尿憋醒,上完厕所偷偷地下楼看会池塘里倒映的月亮,再回去睡。   “我也觉得课业有点重……”山姥切国广站在廊下,低声问药研:“为什么没人阻止歌仙呢?”   药研最了解琉星的身体状况,却没有对这种忙碌的状态提出异议,才是最奇怪的。   药研摘下眼镜擦了擦,语气无奈:“琉星大人七岁的时候必须得去上学,这不仅是进行义务教育……琉星大人毕竟是人类,有许多常识和知识是我们付丧神无法交给他的,必须通过和人类的交流去学习……我们没办法自由出现在现世,至少得让琉星大人对学校那样的小型社会有所准备。”事实上去不去上学还是个疑问,对这件事,付丧神的意见也是两极分化,坚决不想送琉星进入人类社会的歌仙兼定与一期一振,和坚持琉星必须接触人类的烛台切光忠,还有和稀泥两不相帮的三日月。   闹得可凶。   山姥切听见小型社会几个字,下意识拉了拉自己的被单。   药研看他一眼,“你和主公……有点像。”遇事先遮脸。   山姥切明白药研的意思,凝眉望向二楼审神者房间的窗户。   窗户是开着的,里面的人没理由听不见外面的骚乱,不理会的原因,无疑是房间里有其他人。   “……可是琉星大人没有其他监护人,难道让他一个人在现世上学吗?”   “时之政府已经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药研慢条斯理地将眼镜重新架回鼻梁,“虽然琉星大人的户口要挂靠在政府人员的户籍下,但衣食住行还是由我们来负责……”他顿了顿,皱着眉有些不愉快地说,“至于现世的住处……琉星大人继承了他母亲的房产。”   琉星当然不明白最近刀剑们对他越发严厉的原因。   他只是心甘情愿地完成着每一项神明大人交给他的任务。   虽然有一点点累,可是也很开心!只要完成任务,神明大人们就会露出高兴的神色。   让神明大人高兴这件事,对他来说比休息和玩乐更加重要!   但现在琉星有点坐不住。   楼下的神明大人们还在喊减负……减负是什么?重压……可是,没有东西压在他身上啊……   他手里的笔停下,不由地望向窗户,但身边付丧神一声轻笑,琉星立马回神,鹌鹑似地缩着脖子看作业本。   数学这门功课是由陆奥守吉行来教,教的也不只是简单的加减,还会跳着教一些数学概念,并不深入,但会让琉星有个大概的印象。   琉星现在正在默写九九乘法表。   他背了快四天了,昨晚上才吭吭哧哧地背完全,但现在被楼下声音吸引,一分神,回过头就不记得自己写到哪儿了。   他皱着眉头偷偷地掰手指。   三九……三九……手、手指不够!   他正苦恼,忽然脑袋被揉了两下。   陆奥守左右看看,没察觉到压切和歌仙在附近,便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布包好的仙贝,在琉星脸前晃晃:“想吃吗?”   琉星舔舔嘴巴,诚实地点头,随即摇头:“不、不行的哦,午饭前吃零食歌仙会生气的!”倒不是对琉星生气,而是会对近侍说教半小时。   每次看见有付丧神因为自己被说教,琉星就愧疚地再也不敢犯规。   实际上歌仙也是吃准了琉星的性格才喜欢对担当近侍的刀剑们说教。刀剑们心知肚明,所以每次歌仙说教都异常配合。遇到绝对不能做的事情,比如因为好奇而碰插座孔,或者在没被允许和陪同的情况下,摸真实的刀剑之类的——他们宁愿被歌仙训上一整天,也想要琉星有深刻印象,绝对不能再犯。   所以琉星很少因为同一件事而惹歌仙生气两次。   吃零食一般都是在下午,琉星陪三日月喝茶的时候给吃一些,上午是不给的,尤其是午饭前。   “可我好饿啊!”陆奥守一脸委屈,哀哀叹气:“每天都要来给你上课,但是歌仙什么奖励都不给我!”他抱着房间里的抱枕在榻榻米上来回打滚。   琉星瞬时同情起了陆奥守。   虽然他每天也要上课,但是他是有奖励的!小红花可以换好多东西的!   琉星脑子一热,瞬时叛变:“那、那你吃吧,饿肚子很难受的!”他小跑到桌子边,殷勤地给陆奥守端茶递水:“多吃点哦!”   陆奥守喝着茶水吃着仙贝,一派悠闲:“嗯,好吃!”   琉星有点眼馋,舔舔嘴巴,低头继续数手指……他、他刚才数到哪儿了?   陆奥守笑眯眯地问:“琉星大人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歌仙的吧?”   琉星很为难地说:“不能撒谎的!”   陆奥守揽着琉星的肩膀,一副哥两好的模样:“哎呀,你我之间的事,怎么能说是撒谎呢?这是隐私!我们两之间的秘密,不能说出去哦!”   这偷换概念的手段,运用的非常纯熟。   琉星激动地心脏彭怦怦跳!他知道的!秘密不能告诉别人,不管是谁问,都不能说!他、他虽然也有小秘密,可是……两个人的秘密,他还是第一次!   他连连点头,有点兴奋自己也有帮人保守秘密的机会,捂着小嘴巴,模糊不清地保证:“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嗯,乖孩子,就知道你听话,最懂事!”陆奥守毫不吝啬甜言蜜语,把琉星哄得小脸通红,塞了一片仙贝到琉星手里。   “你看过电影的吧,要保守别人的秘密,还需要封口费。”陆奥守一脸深沉地说,“吃了我的仙贝,你要好好替我做事。”   琉星恍然大悟,乖乖地咬一口仙贝……又咬一口,再咬一口。   ……好吃!   陆奥守在一边,看着琉星两眼发光才小模样,差点笑出声——为了让琉星吃点零食放松,也是操碎了心。   他也觉得琉星的课业越来越重。虽然明白歌仙的苦心,但是孩子不能在应该玩乐的年纪好好玩乐的话,童年也太凄惨了吧?   不过歌仙并不同意这个说法,他觉得下午的美术和手工完全就是给琉星玩乐的时间——十足十将高压政策实行了个彻底。   以至于最近本丸里私底下给歌仙取了个新外号。   魔鬼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的天赋大概点在了rap上(不   歌仙兼定的行为大概就是望子成龙的麻麻吧,实行高压政策的那种。   我要带琉星逃课!   然后,数下本丸现有的刀剑   短刀:药研藤四郎,博多,五虎退,乱,前田藤四郎,平野藤四郎,今剑   薙刀:0   枪:0   胁差:堀川国广,鲶尾藤四郎   打刀:大俱利伽罗,歌仙兼定,压切长谷部,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山姥切国广,陆奥守吉行   太刀: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烛台切光忠,明石国行   大太刀:太郎太刀,萤丸   ??刀:???   ---   嗯,加上???一共24振刀,不少了=-=但是???是隐藏任务,不算他,所以是23振…………想组成四个队刚好缺一振………………强迫症你们着不着急? 第39章 归宿   吃完仙贝, 陆奥守也没让琉星继续默写乘法表,示意琉星到窗口去露个脸——楼下的付丧神要是看不见琉星,恐怕是要闹到中午才行。   琉星乖乖地爬上书桌,扒着窗口伸长脖子,冲楼下的鲶尾挥手:“早安!”   鲶尾立马欢呼起来,跳起来挥手回应, 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觉得这是解放被压迫地区的初步胜利。   受到热烈欢迎的琉星有点手足无措, 满脸茫然地回头看陆奥守:“我、我要说什么?”   “不用, 回来吧。”陆奥守笑容爽朗地翻琉星的衣柜:“我们今天逃课。”   琉星有点不解:“逃……课?”是什么?   陆奥守其实不是今天的近侍,他只是个普通的数学教师——老师带头逃课, 是个比较有想法的年轻人没错了。   但陆奥守当然不会一个人带琉星出门。   楼下这么多替死鬼,不抓几个回来, 怎么能甘心?   陆奥守随意拿了两件孩子的衣服塞进包袱里, 回头对琉星循循善诱, 说得天花乱坠:“逃课也是一门课, 就和数学课和语文课一样,大有学问!包含了心理学,政治学,厚黑学,烹饪学……”   琉星被陆奥守忽悠地一愣一愣地,感觉这门课非常高深。   好像好难……   他刚顺从地穿上自己的小外套,接着就被陆奥守一把抱了起来。   “作业还没……”琉星已经渐渐习惯偶尔被付丧神们抱着了,自然而然地伸手环住陆奥守的脖子, 频频回头看桌子上的作业本:“我……我才默写到……”到哪儿了来着?   “昨天你不是好好背下来了?不默啦!我知道你会记住。”陆奥守轻笑,“我们的琉星大人可是很聪明的!”   琉星被夸得很高兴,下定决心晚上睡觉前再把乘法表背几遍,一定要好好默写出来,不能辜负神明大人的信任!   然后他便发现,陆奥守抱着他,踏上了窗户边沿。   “……?”   没等他发问,陆奥守就轻轻一跃。   冲出狭窄房间那一刻,世界都变得宽阔,不再有棱有角,而是由于速度变快,视觉上感觉圆乎乎的。剧烈的风声在琉星耳边呼啸而过,仿佛连时间都跟不上风的速度似地慢了下来,他愣愣地望着视线中似乎近在咫尺地湛蓝天空,远处葱郁伟岸的山脉,来不及发表感想,他便体验到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失重感。头晕目眩,脚底发软,心脏如擂鼓般,被一下又一下的脉动敲打得心神大乱。   他下意识抱紧了陆奥守的脖子,失声尖叫。   落地的一刹那,楼下的付丧神们噤若寒蝉。   谁也没料到陆奥守会做出这档子事,吓得有点懵。   只有琉星,呆愣了一会,忽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再一次!再来一次!”琉星兴奋的满脸通红,第一次撒娇,摇着陆奥守的胳膊,小腿在陆奥守怀里乱蹬,“再来!我想玩!再来一次好不好!”   “哦呀,琉星大人喜欢这样的刺激游戏吗?”陆奥守心情极好地问,“要再来一次吗?”   “要的!要的!”琉星连连点头,回身望着窗口,“不要……不要这里,再高一点!好高好高!”   “听见了吗?”陆奥守对着几振举着抗议牌的刀剑付丧神们眨眨眼,“琉星大人说想去山上呢!”   鹤丸噗嗤一声,笑的发梢乱颤:“哈哈哈哈!我还从没见过!琉星大人开心成这样呢!哈哈哈哈!”他微微偏头,躬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银发滑落,在阳光下越发醒目,“主公有命,怎能不从?”   另两振刀剑对视一眼,立即扔掉手中的抗议牌,跑回起居室,但还没一两分钟,就又跑了回来。   鲶尾背着小包裹:“我拿了鱼竿!去山里钓鱼吧!”   萤丸背着大包:“我带了帐篷……”   甚至博多和乱藤四郎也背着小背包跟在后头:“嘿嘿,我们带了好多零食!”   狐之助不想掺和这群人的作死,赶紧跃下萤丸肩头,跑到药研身边趴好。   然后这群付丧神就这么带着主公逃跑了。   山姥切目瞪口呆,回头看身边慢条斯理翻书的药研:“不……不阻止他们真的好吗?!”   药研恍若未闻:“嗯?你说什么?”他推推眼镜,一脸冷淡,“我没看见。”   山姥切国广:“……”   同样都是付丧神,凭什么你这么优秀。   两个人对视良久,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嗯,什么都没看见。   琉星被机动最高的短刀博多背着在树梢上跳跃——快乐的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跟博多诉说自己的兴奋。   “博多你飞得好快哦!我、我好好练习跑步的话,以后我也能飞吗?我能飞得这么快吗?就像你一样,咻——!一下就飞的好高!好远!是不是所有神明大人都会飞?”   博多背着琉星跑了一路,却一滴汗没留,头也不回地说:“不是飞,是跳,我们短刀的速度比其他刀种快很多,所以下次想玩飞高高的游戏,可以找短刀们玩哦!”   鹤丸跟着插嘴:“其实要说速度,我也不差啊,我可是鹤,天生就会飞的鸟,以后我带你去更有趣的地方玩!你一定会吓一跳!”   琉星开心地“嗯”了一声。   他喜欢以后这个词,非常喜欢。   在树梢上飞跃的感觉非常奇妙。   剧烈的风在耳侧呼啸,夏日的烈阳也仿佛被这风吹散,燥热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每次上升与下落时的失重感掌控琉星大部分感官,心跳,呼吸,视野,都快的不可思议。山中的树木最为青翠苍劲,可琉星来不及仔细品味这些景色,便被下一片浓淡不已的绿色闯入了视线,接着再下一幅景色又接踵而来,看得琉星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陆奥守忽然说:“到了,放琉星大人下来吧。”   于是博多从树梢上跃下,将琉星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看流星一脸茫然地打量四周,陆奥守笑眯眯地问:“琉星大人还是第一次到外面来吧,感觉怎么样?”   琉星听完这话,不仅没高兴,反而像是受到惊吓似地,忽然睁大了眼,看向自己的双脚。   脚下黑色的泥土一直蔓延到森林里,被葱郁的树木盖住,看不见远处,但他却能听见从天边吹来的风,飒飒的,像在窃窃私语,或者念一段没人听懂的诗。   他猛然回头,那熟悉的‘高天原’已经被浓密的树荫遮挡了轮廓,再看不见踪影了。   ……是了。琉星想。我现在是在……‘外面’。   直到此刻,琉星才察觉自己是有些害怕的。   并不是怕高……是惶恐着脚下的这片土地。   虽然在本丸里他也有机会去田地和花园玩……但尽头处总是围着一圈石墙,那是为了防止野兽跑进来毁坏田地而建造的。   以琉星的身高,无法越过那面墙,也看不见那之后的世界。   虽然在二楼的房间里,能看见远方的青山,可是……那太远了,远得像是梦中才会有的景色,琉星毫无实感。   被这些墙挡住的路,像是迷宫走到了死角,偶尔路过那里时,会让琉星一阵后怕,怕高天原里的一切都只是他饿昏过去后做的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只要走出这个迷宫,梦就会醒来。   这个梦太过美好,以至于‘醒来’都变成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时之政府的人将他带出家门时,方式简单粗暴,对琉星而言,这只是一群可怕的陌生人伤害他,囚禁他的新方式。后来,他遇见了付丧神们。刀剑们非常喜欢他,将他当做主人的同时,当做自家的孩子……但琉星刚来时的状态太过糟糕,造成了刀剑们的保护心态过分严重。琉星一直都不被允许踏出他们视线范围,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人跟在他身边,连夜里睡觉,爱担心的刀剑都会每隔两三小时来看他一眼。   琉星并不讨厌这样的做法。大概是以前太过寂寞,琉星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因此,转身便能看见神明大人,让他非常安心。   可这一刻,周围被付丧神包围着,琉星竟然下意识感到了害怕。   外面,是什么样的?   琉星很小的时候,曾经疑惑过这个问题。被那道门隔开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像电视里一样,有好吃的食物,美丽的景色,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可家中的那堵围墙实在太高了,挡住了琉星所有的渴望。   他是不能踏出房间的。   不管他祈求多少次,那扇门总是不会为他打开。   后来被付丧神们收养,琉星感受到了‘梦’的幸福。让琉星下意识地把自己对‘外面’的渴望抑制住。   因为比起外面……他更想永远留在神明大人的身边。   所以……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他期盼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到达的起点?   还是……这个漫长美梦的……终点?   琉星僵在原地,不敢往前迈步,求救似地抓紧了博多的衣袖。   博多不解:“怎么了?琉星大人?”   琉星不说话,扯着他的袖子,用力到手指发白。   鹤丸反而是最先察觉到琉星不对劲的人。   他蹲下身和琉星平视,却看见琉星满脸恐慌。   鹤丸眨眨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从窗口跳下来的时候没有害怕,现在反而开始害怕了?   琉星揪着手指,紧张地说:“我……外面……不想,到外面!”竟然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鹤丸立马回忆起了被琉星的‘情绪起伏过大’给支配的恐惧:“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鲶尾担忧地看向旁边的陆奥守:“琉星大人好像不舒服,我们要不要回去?”   陆奥守摸了把琉星的额头,没摸出发烧:“是心理问题。”   琉星脸色惨白,难得对鹤丸主动伸手:“抱抱!回去!不要到外面!”   外面?   鹤丸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   他赶紧抱住琉星,任琉星的小脑袋在他身上一阵乱蹭,关键时刻发挥了自己扯淡的天赋:“琉星大人的身边就是刀剑们的归处!所以……所以这里不是‘外面’!琉星大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这里是家!”   琉星一下子收紧了抱着鹤丸脖子的手臂,半天才红着眼眶抬头。   “家?”   有效!   鹤丸松了口气,感觉摸对了琉星的弱点,连忙加把火:“对,琉星大人在本丸,本丸就是家,琉星大人在这里,这里就是家。”   琉星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所以……所以,我不在……‘外面’?”   鹤丸笑起来时,琥珀色的眼眸里漾着清亮的碎光:“您是我们的归宿……我们是您的家。”   琉星抿抿唇,有些期待地问:“神明大人们,是家人?”   “没错,”鹤丸对琉星眨眨眼,一个个数,“三日月爷爷,歌仙妈妈,烛台切爸爸,一期一振哥哥,”然后指了指自己,“嗯……不过我觉得我也是爸爸呢……”   琉星忽然伸手捧住鹤丸的脸,轻轻地啄了下鹤丸的脸颊:“鹤丸爸爸!”   萤丸:“……”   陆奥守吉行:“……”   三振粟田口:“……”   鹤丸国永:“……………………”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想把这章叫做喜获麟儿。   最终我还是决定要稍微文艺点。   以及………………   鹤丸总是有办法把好好的温馨景象,变成沙雕剧情呢。   真是能耐(冷漠.jpg)   --------------   还有,最先被叫爸爸的是鹤丸,你们是不是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划掉)   ---------- 第40章 郊游   先不提被萤丸带走‘聊天’的鹤丸, 刀剑们最终选定的目的地是一处浅滩。溪水水质清澈,隐隐泛着幽蓝,岸上躺着些鹅卵石,稍远的地方,能看见深潭和高达十几米的瀑布飞流直下,十分壮观。   琉星远远看着瀑布, 掩饰不住惊叹, 张着小嘴一脸震惊。   不等他打量完四周, 陆奥守就抓着琉星的小下巴扭向自己:“琉星大人, 我们做个约定,”他指着远处的瀑布, “一:不可以擅自走动,尤其不能靠近瀑布。因为您不会游泳, 靠近深水非常危险。”陆奥守教育孩子非常直接, 把所有利害关系摊开来给琉星讲清楚。   “二:深山中有很多野兽, 看见野生动物决不能靠近, 因为他们可能会攻击您。三:要做什么事情之前请先知会我们一声,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比如您如果想玩水……”说到这里,陆奥守看见琉星眼睛发光。   “那就要先把鞋子和袜子脱掉。”   琉星连忙点头,迫不及待的说:“我、我会遵守约定的!我能下水玩吗?”   “小心点,不要滑到。”   “嗯!”   琉星此刻倒是不再慢吞吞的,三两下脱了鞋袜,急吼吼地光着小脚丫踏进水里。   “嘶——!”好凉!   时间已经到八月中旬, 天气热得简直能把人晒化,可森林里依旧凉爽,溪水的温度也不高。温差让琉星下意识缩了缩脚指,但很快他就适应了,水流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脚踝,调皮地掀起水花,打在他的小腿上,痒得他咯咯直笑,弯着腰去摸水里的鹅卵石。   翻开一块,竟然发现了惊喜,琉星兴奋地抓起那只青色的鳌虾亮给身边的短刀们看:“小龙虾!”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小龙虾……为什么电视上的龙虾是红色的?   博多看见小龙虾也兴奋起来:“诶!原来这里有龙虾!我也要摸!”说着翻开附近的石头,却惊吓到藏在石头缝里的鱼,慌不择路地一头撞在了乱藤四郎的小腿上。   “哇!!”乱藤四郎被滑腻的触感吓一跳,瞪向博多:“笨蛋,不要乱碰啦!”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   “诶?怎么?挑事?”乱藤四郎撸起袖子。   “哼!谁怕谁!”博多先一步攻击,撩起一捧水泼了乱藤四郎一身。   “讨厌!我的裙子都湿了!看招!水枪!”   “呜哇啊啊,我的眼镜——”   “哼哼哼!不能掉以轻心啊!”   “你才是!把握了it的人也相当于把握了世界!”   琉星被迎面而来的水花准确地泼在脸上,不由向后一仰,啪地坐在了水里。   博多连忙把人扶起来:“哇啊啊啊!琉星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   琉星揉掉眼睛里的水渍,眼睛发亮:“我听萤丸说,今天洗衣服的是明石哦!”   两把小短刀一愣,也跟着偷笑起来。   他们的主公,似乎学会小小的恶作剧了。   既然衣服湿透,琉星就再也没什么顾虑了,把脑袋埋进水里,睁开眼,正好和一条健壮的银色大鲤鱼对上眼。   琉星下意识伸手去摸,却扑了个空,仿佛在嘲笑琉星动作缓慢似的,那条看着足有二十多斤的巨大鲤鱼还在琉星周身绕了一圈,最后拿尾巴给琉星的小腿一下撞击。   “啊!”琉星吓得站起来,害怕地躲到博多身后,“好凶!大鱼好凶!”他摸摸小腿,无师自通了告状的技能,“它打我!”   一句话让哥哥团瞬间变得易燃易爆。   “哼!敢欺负琉星大人!中午的午餐就是烤鱼……哇啊!!”博多猛地抓向那条鱼,却被鱼儿灵巧地绕过,甚至还迅猛地跃出水面,给了博多的后脑勺一下。   挨了揍的博多以狗吃屎的姿势摔进了水里。   “……这不是普通的鱼!”乱藤四郎的表情瞬间严峻起来:“原来如此……它一定就是这片水域里的鱼王!”   琉星似懂非懂地发出一声感叹。   狼狈的博多气得方言都出来了:“可恶!我才不管什么水域之王!今天我一定要抓到他!”   乱藤四郎也过去帮忙。   但水里毕竟是鱼的天下,两个人一通忙碌,却被那条银色的大鲤鱼玩弄于股掌之上,累的气喘吁吁,浑身湿透,连它的鱼鳍都没碰到一下。   “……可、可恶,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博多愤恨地怕打水面。   “我……我不甘心,”乱藤四郎精心打理的长发乱七八糟地披在肩上,沮丧地捂着脸:“我还没有为主公带去胜利……”   琉星还不到能理解中二病的年纪,保持着茫然表情站在水里,连吐槽都不会。   被两振短刀称作水域之王的银色大鲤鱼,仿佛嘲笑他们一般,一次一次跃出水面炫耀着自己的胜利。   它的确是尾漂亮又强壮的鲤鱼,阳光下,它银色的鱼鳞闪耀着五彩色泽,每次鱼尾拍打水面带起的水花,都会飞溅博多和乱藤四郎一脸,把两人气得哇哇乱叫——直到一只手迅速精准地在半空中掐住了它的鱼尾。   萤丸一手扶着自己的帽子,一手抓着滑溜溜的鱼尾,翡翠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在玩什么?你们好像很累的样子。”   博多:“……”   乱:“……”   任凭那二十多斤的大鱼在手中翻滚跳跃,萤丸抓着鱼尾的手指都毫不动摇,仿佛感受不到那重量一般,轻轻松松地捏着。   两振短刀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他们总是因为萤丸矮小的身高而忘记,这家伙是振大太刀。   不想承认自己不如大太刀,两个人为了最后的尊严强撑着。   乱藤四郎一脸浑不在意意地给自己打理长发:“没……没什么啊,就是、就是打水仗嘛,博多这家伙看着不行,其实、其实还挺强的呢!不愧是短刀中最快的那把哈哈哈哈哈哈!”   博多也遵从商人本性,来了一波商业互吹:“是啊,没、没错,打水仗,乱也很厉害,只攻击一次,我却都要中伤了呢哈哈哈哈哈!”   琉星没意识到哥哥团的不对劲,凑到萤丸身边,伸手去摸那条大鲤鱼,结果碰没碰到,还被甩了一脸水。   萤丸改抓住鲤鱼的中段,小小的手掌把那条鱼一下子掐晕过去,给琉星好好摸了个够。   琉星对湿漉漉滑溜溜的触感有些好奇,但克制地摸了两把,就放了手。   萤丸问他:“鲶尾在上游钓鱼!我想去看看!您去吗?”   琉星乖乖地拉住萤丸的手。   两振短刀需要时间重振信心,因此有气无力地摆手:“我们……就算了……”   晕掉的大鲤鱼终究还是被两振短刀放回了水里。   博多的声音里带着惋惜:“它长得这么大,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就这么吃掉太可惜了……我们会抓点小些的鱼来吃,您和萤丸去玩吧,这里交给我们!”   琉星非常担忧地提出了更具有冲击性的问题:“昏过去的鱼……会不会淹死呀?”   短刀和大太刀一起陷入沉默。   萤丸最终还是牵着琉星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溪水上游方向走。   萤丸虽然一副孩子模样,但其实比大多数短刀更沉稳,又带一些孩子特有的天真,是振个性稍微有些矛盾的大太刀。   琉星和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却很喜欢他。   理由其实有些奇怪。   因为两个人都很喜欢虫。   各类的节肢动物,两个人都能兴致勃勃地看一下午,蚂蚁,蜘蛛,独角仙……萤丸每次抓住新的甲虫,总会邀请琉星去他的房间玩。不过两个人玩完就会把虫子放生,因为大家长烛台切光忠和明石国行不允许他们养虫子。   他们说虫子太脏,实在想和小动物玩的话,可以去玩大俱利伽罗养的猫。   萤丸说这是物种歧视,一脸不高兴。   琉星不懂什么是物种歧视,虽然有些失望,但一听到有猫就叛变,和萤丸一起,跟着烛台切去大俱利的房间,果然看见了一窝小猫咪。   刚出生不久的小猫,连眼睛都睁不开,但听见有人走近,却奶声奶气地喵喵叫着讨食,琉星怕弄伤它们,连手都不敢伸,最后两个孩子和烛台切一起,被脸色发红的大俱利给赶了出去。   萤丸这种时候便显示出了大太刀的包容力,摸摸琉星因为失望而萎靡的呆毛:“下次,带你看更有趣的。”   琉星一直都记着这个约定,可惜后来因为课业加重,没什么机会和萤丸一起玩。   两只带着鱼腥味儿的小手牵在一起,慢悠悠地晃到了鲶尾在的地方。   然而鲶尾并没有乖乖地坐在岸边钓鱼。   反而是一脸肃穆地站在水中,手中胁差蓄势待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水中轻挑!   一条鲶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摔在岸上不停弹跳。   鲶尾一脸得意地喃喃自语:“反正没人看见,说是我钓得他们也……”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一回头,正好看见琉星和萤丸手拉着手仰头看他。   鲶尾挠了挠脸颊,仗着脸皮厚试图挽尊:“忘记带鱼饵了,所以鱼总不上钩,只好下水抓……你们明白吧?不是我钓不上鱼,只是我没有带鱼饵!所以鱼不上钩!”   萤丸当做没看见岸边那一小袋蚯蚓,点点头“嗯”了一声,接替鲶尾,拿着鱼竿去钓鱼。   琉星倒是非常捧场,啪啪啪地鼓掌,一脸崇拜:“鲶尾……好厉害!‘唰!’的一下!就抓住鱼了!”博多和乱抓了好久都没抓到!   鲶尾被夸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脸颊,转移话题:“除了鱼,琉星大人还想吃什么?”   琉星从来没去过户外,更不用说深山。   鲶尾便开始给他介绍山里有什么可吃的。   “夏天草木茂盛,所以兔子吃得比平常多,味道非常肥美!虽然它们速度快,可快不过我们胁差!”鲶尾骄傲地拍拍腰侧的本体:“想要多少我都能给您抓回来!”   琉星想到自己的兔子玩偶怪怪,不仅没有不舍,还很期待地点头:“吃兔子!”   “刚才在林子里我采到了不少蘑菇,晒干了做汤,或者现场烤一烤都很棒哦!”   琉星舔着小嘴巴:“吃蘑菇!”   “夏天是草莓的和西瓜的季节!”鲶尾嘿嘿一笑:“本丸种的草莓刚好熟了,我带了一盒,您一定要尝尝!”   琉星很喜欢草莓这样水分多的酸甜水果,兴奋地拍手:“吃草莓!“   然后回头张望鲶尾从水里抓的那条鲶鱼,看见它在岸上活蹦乱跳,期待地吞了口口水:“吃鱼!”   不管什么都想吃,可以说十分狗腿十足吃货了。   小剧场   如果近侍是三日月宗近的话。   清晨。   三日月:哈,哈,哈,我不擅长打扮,一直都是别人帮我。   琉星:我……我也可以帮爷爷穿!(帮三日月穿衣服)   上午。   三日月:唔,农活吗?这个工具怎么使用?   琉星:我!我知道!(帮忙除草)   下午。   三日月:啊……想喝茶了呢。   琉星:(端茶递水)   晚上。   三日月:虽然想给你讲故事,但老人家一到晚上就没有精神了呢……   琉星:爷爷早点睡哦,我明天来给你穿衣服!(帮忙掖被子)   然而三日月并没有得到充足睡眠。   他被歌仙絮叨了一个晚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当近侍的时候,琉星总是很累很操心…………大概是遗传了烛台切吧(哪里不对)   ------------   以及,昏过去的鱼不会淹死…………当然不是一定,有姑娘说,鲨鱼或者金枪鱼昏过去是会被淹死的………………我觉得我这个科普毫无意义(。 第41章 FLAG   鲶尾是半个月前新来的付丧神, 因为性格非常跳脱,总想偷偷带琉星去骑马,所以和鹤丸国永一个待遇——暂时不许当近侍。   鲶尾当然不甘心,他觉得自己和鹤丸全然不同。鹤丸被喊了一声爸爸,到现在还在梦游,他可是被喊了几百年的鲶尾哥, 照顾弟弟也非常熟练!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因为过去的那场大火, 粟田口三兄弟的记忆, 丢失得一个比一个厉害, 一期一振和骨喰的心理阴影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他们,唯有鲶尾, 也许是性格使然,那本该一片空白的小脑瓜里全是新奇的想法, 今天上山, 明天下水, 对陌生事物充满好奇, 包括他们的新主公。   刚来本丸的第三天,鲶尾对兄弟们的新鲜劲儿一过,就抱着枕头拖着被褥非要跟琉星一起睡,把琉星吓得小脸煞白。   好在那天的近侍是一期一振。   其他本丸的一期一振可能和蔼可欺,但se64号本丸的一期一振,威严真不是吹的。   鲶尾被拎回去,被罚抄十遍本丸守则。抄是抄了,但到底有没有记住就是另一回事。或者说如果记住了, 恐怕就不会有今天逃课这档子事。   萤丸接替了鲶尾坐在岸边钓鱼。   琉星坐在小石块上,脚泡在水里,和鲶尾说话的同时,不安分地踩水玩。   鲶尾笑眯眯地问:“琉星大人喜欢什么游戏?”   琉星以前也被问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只能吭吭哧哧地说个躲猫猫,但他现在会玩的游戏可比以前多,自信满满地回答:“喜欢捉迷藏,画画,和散步!”   鲶尾纠正他:“画画和散步才不能算游戏!歌仙先生真是的!给您灌输了奇怪的概念!”   琉星听不明白:“可是,很开心?”   “嗯……就算很开心,和游戏也没关系,游戏是那种,更加单纯一点,只为了开心而去做的事情,不存在压力和强迫,没有那么多要遵守的规则……”   琉星之前从来没意识到画画和散步里还有压力和强迫,似懂非懂地皱着脸:“那……那捉迷藏呢?”   “这个是游戏!”   琉星恍然大悟:“捉迷藏很有趣!不过……躲起来的时候很害怕,找人的时候非常着急……”他绞尽脑汁又想起来个重点,“还有!和猫咪妈妈玩捉迷藏,不要数数,但是和神明大人玩,就要数到二十……”他苦着脸叹气,“玩游戏好累哦。”不喜欢学习的小孩,是这样的。   萤丸在一边插嘴:“游戏本来就要有一定的刺激性和压力才好玩,没有规则的游戏才无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头也不回地说,“不如说,规则越严谨,游戏才越有趣。”   鲶尾:“……”打脸好痛。   他试图挽尊:“但是画画的确不能算游戏,那应该是……爱好吧。”   “爱好……”琉星知道这个词语的意思,却没有深究过自己的爱好是什么。   “从某一件事情中得到乐趣,并持之以恒,这是爱好,是会伴随你一生的乐趣!”鲶尾边说边点头,一副鸿儒授徒的模样。   伴随一生的乐趣?画画吗?   琉星有些高兴,握紧右手又松开。   鲶尾接着说:“如果您特别热爱画画,以后也可以尝试当一个画家。”   琉星想了想,摇头:“喜欢画画,不喜欢当画家。”   “那您的梦想是什么?”   “当刀匠,”琉星小声说,满脸期待,“我也要锻造好多好多神明大人!”   鲶尾:“……”   萤丸:“……”   鲶尾:“现在一共几条鱼?”   萤丸:“够吃了,回去吧。”   两人默契地转移话题,并不想戳破孩子易碎的梦想。   鲶尾随手拔了根草,熟练地将茎叶从鲶鱼的鱼鳃里穿过打结,拎在手中。   “知道为什么我叫做鲶尾吗?”他将手里的鲶鱼亮给琉星看,“因为我的形状和鲶鱼的尾巴很相似哦!”   琉星看看鲶尾漂亮秀气如同少女的脸,又看看鲶鱼黑乎乎留着长须的扁脑袋:“???”   一头雾水地回了落脚处,琉星正好饿了,大家开始忙碌午餐。   几条鱼被处理好后架在火堆边炙烤,琉星被安排了工作,负责坐在不远处好好看着烤架上的鱼,看准时机叫人,不能让鱼被烤焦。   琉·报警器·星信誓旦旦,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看着鱼不敢错眼。   他知道什么是烤焦,之前鹤丸偷偷在本丸里烤玉米,不小心烧着了一堆马草,虽然刀剑们行动迅速立刻就将火灭了,却还是吓到了马,玉米也成了焦炭。   鹤丸因此被惩罚连续一星期马当番,每次看到琉星都苦着脸追问,自己身上有没有马粪味。   但鹤丸身上的味道,更像一阵轻风裹挟而来的青草,又或者鸟儿在天空翱翔俯瞰时,沾染的晚霞与朝露。   然而琉星现阶段还无法很好地描述自己的想法,只能言简意赅地回答:“好香!喜欢!”   鹤丸瞬间觉得自己一周的愤慨都化为乌有!果然,还是来自主公的关怀和亲近,最能治愈刀剑千疮百孔的心!   其实这也只是蠢爸爸心态发作而已。   一定要说的话,其实琉星算不上特别讨人喜欢的孩子。   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可琉星不会哭,嘴也不甜,不懂撒娇,很少主动要求,更多的是默默忍耐,虽然最近稍稍活泼了些,可是怕生怕的厉害,无法和陌生人正常交流。   这和爱玩爱闹爱刺激的鹤丸是两个极端。   但鹤丸却很喜欢这位主公。   刀剑天性便会亲近主公,但若不认同主公的话,很少会这么粘人。   琉星大概算不上是被认同。   只是因为他刚来时的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印象深入骨髓,导致他被这群好心的付丧神们当做自己的孩子照顾了而已。比起他们,新来的付丧神没见过琉星最狼狈时的模样,就没那么过度保护。   也正因为将琉星当做自家的孩子,所以无论琉星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很讨人喜欢。   不会撒娇嘴不甜,变成了天性沉稳,懂事早慧。怕生寡语,则是因为孩子从小警戒心强,不和陌生人说话,是好事!   总之有理可循。   但即便确实把琉星当做自己的孩子,可被直接喊爸爸,还是有些刺激心脏的。   鹤丸捂着被萤丸一拳打得发紫的眼眶,在琉星边上干咳两声,试图引起琉星注意。   琉星的目光不敢离开烤鱼,但还是乖乖地回应:“鹤丸爸爸!”   鹤丸:“……”有点高兴、有点惶恐、还有点欣慰,同时又觉得背后一凉是怎么回事……   但其实对琉星来说,爸爸这个词,是没有具体印象的。   他电视看得不多,对爸爸的概念仅有‘很可靠’‘年轻男性’‘家庭里必不可少的一员’而已,并不清楚孩子是从哪里来的,也不明白血缘才是人类组成家庭的重要因素。刀剑们显然也不会在现阶段给琉星上生理卫生课。所以,在他仅有的认知里,小朋友们可以有很多哥哥姐姐,一定也可以有很多爸爸妈妈。比如他,有人类妈妈,也有猫咪妈妈。   在琉星眼里,不管是爸爸,哥哥,还是爷爷,都只是一种对家人的称呼,就好像他叫三日月为爷爷,但是如果三日月说他是爸爸的话,琉星也一样会叫。   他不明白称呼之间的差异,也不理解称呼之中所代表的含义,只是非常执着于,家人越多越好。   鹤丸考虑着措辞,最后放弃了婉转:“我之前只是开个玩笑,您叫我爸爸……可真是吓我一跳!”叫三日月爷爷还可以勉强说是尊称或者戏言,但叫爸爸……显然不太合适。   被本丸里的人听见,他怕不是三天两头就要重伤一次。   他摇摇手指:“不能叫我爸爸哦!”   琉星很不解,满脸失望:“我们不是家人吗?”   “家人并不拘泥于称呼,”鹤丸说:“还是说,不叫我爸爸的话,你就不喜欢我了?”他眨眨眼,刻意表现出伤心欲绝。   琉星果然上当,连忙摇头:“不会!不会的!我超喜欢你!”说完,他伸出手要鹤丸抱抱他。   把琉星抱进怀里,鹤丸将下巴搭在孩子的头顶,隔着棒球帽蹭了两下:“但是偶尔喊我一声哥哥,我会很高兴。”   琉星一点不觉得哥哥和爸爸之间有区别,因为哥哥也是‘家庭’里必不可少的一员,因而精神一振:“鹤丸哥哥!”   鹤丸被叫的浑身舒畅:“哈哈哈哈!叫得好!啧啧啧,真好奇那群家伙的反应!”一定会被吓一跳!   过了会,鹤丸又有点怂地小声道:“不过,在大家的面前,还是喊我鹤丸吧。”萤丸下手忒重,好痛。   琉星乖乖点头:“其他的神明大人也是家人,我该喊他们什么?”   “嗯……这个嘛,你可以征求他们的意见。”鹤丸顿了顿,坏笑,“但是歌仙一定是妈妈。”   琉星一听歌仙就有些坐不住,因为歌仙负责教导他上午的语文课和下午的画画课:“下午还要上课……”   “不上不上,帐篷都带来了,当然住一晚再走。”   “歌仙会生气的!”琉星有点害怕地缩缩脖子。   “哎呀,法不责众,没事没事。”鹤丸国永先生对此表示十分乐观,“到时候你说点好话帮我们求情,最多罚我们打扫马厩!总不会罚我帮他抄书嘛哈哈哈哈哈!”   flag大法好。 第42章 荧光   有鹤丸在一边帮琉星看鱼的火候, 果然没烤焦。   火候正好,焦脆的鱼皮,嫩滑的鱼肉,大概是本丸附近环境尤其好,这些鱼连肚子里的鱼籽都比普通的大上一倍,明明不是鲑鱼, 咬起来却颗粒感十足。   琉星吃完饭正好到了平常午睡的时间, 开始不停揉眼睛, 但还是强打着精神不肯睡着, 头一点一点地好几次差点从小石墩儿上摔下来,最后还是鲶尾撑起了帐篷, 把琉星塞进去睡了两小时。下午陆奥守带着睡饱了的琉星去森林里端了两窝兔子,抓了几条蛇, 蛇羹和烤兔加上一堆野果, 晚餐也吃的一群人满嘴流油。   晚上才是重头戏。   大概是白天睡得舒服, 玩得开心, 平常晚上八点多就该上床听睡前故事的琉星,现在精神奕奕地一点不打瞌睡,还凑热闹坐到火堆旁边听大家讲怪谈。   夏天就要说鬼怪故事——鹤丸国永这么说道。   而且为了看琉星害怕的表情,还特意说了他珍藏多年的几个鬼故事,然而事与愿违,短刀们被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琉星还一脸茫然,像是没听懂。   “死掉了, 不可以动!”琉星不解地皱着眉头,“能动,能说话,没有死!”   鹤丸国永:“……”该怎么解释才能让这孩子理解鬼的概念。   琉星最后还是没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越发觉得鹤丸的故事,没有一期一振和堀川国广的睡前故事好听——还是和泉守兼定的冒险故事更有趣!   不知道这位一直在冒险的神明大人,什么时候才会到高天原来?   最终短刀和胁差被吓得够呛,捂住耳朵逃进了帐篷,陆奥守便干脆从怀里掏出了小酒瓶,和鹤丸两个人聚在一起喝起了清酒。   琉星是知道酒的,但一点也不喜欢酒精的味道,皱着小眉头躲到了最远的角落里,忽然,被萤丸拍了拍胳膊。   他回头,便见萤丸冲他微微一笑,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琉星赶紧捂住嘴,被萤丸悄无声息地带进了森林里。   森林里不知什么时候被清理出一条仅供孩子通过的小路,但也仅是如此,道路四周被树枝遮蔽,连月光都无法透过缝隙给予指引,但萤丸却像是对这条道路了如指掌,拿着小巧的手电筒,牵着琉星走向这条通道的深处。   通道极为狭窄,清理得却很干净,一路上没有一根树枝伸出手触碰琉星。琉星不怕黑,只是看不清路,又被逼仄的环境环绕着,有些不适应,幸好有萤丸拉着他的手,直至踏出狭窄通道的那一刻,他的眼前才豁然开朗。   静谧的湖畔被月光披上一层朦胧纱衣,而那些在湖面上莹莹发光的灯火,便是纱衣上点缀的玲珑翡翠,只是那翡翠自有一点灵性,肆无忌惮地在湖面飞驰,时而聚成一捧,时而散开缤纷,比起皎洁月色,更多了几分生命力和活力。   “那……那是,什么?”琉星屏住呼吸,像是害怕吓倒那些美丽生灵一般,悄声对萤丸耳语。   “是萤火虫。”萤丸眨了眨那翡翠色的眼眸,刚伸出手,琉星便看见半空中一只萤火虫乖巧温顺地落到了萤丸的指尖,它舒服地抖抖翅膀,尾巴上那柔柔光辉便也跟着轻轻闪烁了一下。   “好漂亮!”琉星着迷地盯着萤火虫那微弱却夺目的光辉,“它们的光,好漂亮……”   “我之所以叫萤丸,就是因为夜晚会有萤火虫为我治愈伤痛,”萤丸轻轻动了下手指,萤火虫便离开他的指尖,落在了他的帽檐上,“我说过会带你看更有趣的东西,有趣吗?”他望着琉星,不等对方回答,便在琉星欣喜的眼神中找到了答案。   萤丸偏偏头,满足地“嗯”了声,“那真是太好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萤火虫便像有所感应似地,成群地聚集过来,或落在萤丸肩上,或落在萤丸身后背着的大太刀上,也有落在萤丸发梢,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的,众星拱月般,将萤丸围绕在中心。唯有一只,慢悠悠地,漫不经心地,仿佛施舍一般,落在了琉星的鼻尖上。   琉星惊地连呼吸都不敢,生怕把萤火虫吓走,硬是屏着气息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没关系,它不会走的。”萤丸探身,对着琉星鼻尖那只萤火虫轻轻吹口气,它便乖乖地落在了琉星肩膀上,缩着不动了。   “好漂亮!”琉星用贫乏的词汇形容着自己的感受:“好看!特别好看!”   他不敢鼓掌,怕不小心伤到那些漂亮的萤火虫,只好握着小拳头激动地挥了两下,身体力行地述说自己的激动:“萤丸!好厉害!萤火虫都听你的!”说完自顾自连连点头,仿佛慢一秒就无法表达自己的崇拜:“萤丸和萤火虫……都好看,都、都厉害!”   如此直白地被夸赞,萤丸难得表现出了符合自身形象的孩子气,翡翠色的眼眸里沁满了得意:“对吧?最棒的就是萤火虫了!”   “之前你没见过它们,是因为萤火虫只在有干净水源的地方栖息,而且……它们发光的时间太短暂,一个星期后,这些小家伙就要走到生命尽头了。”萤丸的声音里带了些惋惜。   琉星茫然地问:“它们……很快就会死吗?”   “嗯。”萤丸轻轻一挥手,萤火虫们便从他身边离开,回到湖面上点缀那一片薄纱似的月光,一点不比夜空中漫天星河逊色。   琉星有点难过,又有点害怕,对死这个字眼,反射性感到恐惧。   萤丸察觉到他的反应,摸摸他的脑袋:“不必感到恐惧,死亡很普通的事情。”   琉星皱着眉摇头:“不普通的!很可怕!”   食指点着下巴,萤丸想了想说道:“你知道轮回吗?意思是死去的人事物,会以新生的方式,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就像本丸的那些花,虽然冬天会枯萎,但春天会再次发芽。”他掰着手指,“雨过天晴是一个轮回,日升月落是一个轮回,萤火虫们明年再次发光,也是一个轮回。”   琉星还太小,就算萤丸给他的解释算是浅显易懂,他仍然不太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他只是听见其中一句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听懂,懵懂地问:“明年……大家还会来吗?”   “会来的。”只不过,不再是今年的它们了。   琉星这才又高兴起来,想了想,又说:“我……我家里,没有神明大人!”这里说的家,自然不是本丸。   “妈妈总是不在家,猫咪妈妈也喜欢出门……只有虫子先生,不管白天还是晚上,只要睁开眼,就能听见虫子先生向我打招呼!”琉星高兴地说,“所以……所以就算他们不会发光,也是最好的虫子先生!”   “这就是你喜欢虫子的原因。”萤丸恍然。   “萤火虫先生,也是最好的虫子先生!”琉星认真地说:“夜晚来陪伴你,帮你治疗伤口……萤火虫先生真温柔!”   萤丸看了眼在他周围留恋不舍的萤火虫,忍不住勾起嘴角:“嗯……它们是最好的虫子先生。”   琉星想起方才萤丸和他说过的事:“可是它们马上就要离开了,”他忧心忡忡地说,“一个人很讨厌,很安静……我不喜欢。”   他望着萤丸,皱着小脸问,“没有萤火虫,你晚上会不会害怕呀?”   “我不害怕……”萤丸偏头,发梢上的萤火虫跟着轻轻跃动了一下,“但可能会有一点……寂寞。”   夏日的夜里,总能看见它们的身影。   为他疗伤,陪伴他到天明。   可是萤火虫的寿命实在太短,人类至少有百年,可萤火虫,只有短短的七日。   它们在这七天,仿佛前赴后继一般,用微弱的生命照亮他的黑夜。   是有些……死心眼的小家伙们。   “寂寞,”琉星愣愣地重复,“……寂寞。”   “怎么了?”萤丸问。   “原来这就是寂寞啊……”琉星皱着眉,奶声奶气地说,“唉……我懂的,我也很寂寞!”   一个六岁的孩子说自己寂寞,其实是件有些滑稽的事情。   但萤丸却没能笑出来。   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琉星想了想,说:“你能牵着我的手吗?”   萤丸顺从地拉住他。   琉星又说:“你能不能抱抱我呀?”   萤丸给了琉星一个拥抱。   琉星和萤丸牵着手在湖岸边坐下,许久,琉星忽然闷闷地说:“一想到萤火虫先生要走,我就很难过……这也是寂寞吗?”   “这是离别。”萤丸耐心地回答。   琉星想了想,说:“离别好像比寂寞要难过一些。”   萤丸这次没吭声。   琉星坐得有点累,礼貌地问:“我能靠着你坐吗?”   萤丸点头,两个孩子靠在一起,盯着湖面发呆。   琉星:“萤火虫先生真好看。”   萤丸“嗯”了一声。   “明年夏天,我们还来看它们好不好啊?”   萤丸摸了摸琉星的胳膊,确定不凉,才又“嗯”了一声。   两个人又靠坐了一会,琉星忽然小声问:“我们……是不是许下了约定?”   萤丸想了想,说:“嗯,是约定。”   琉星的语气里带了欢欣:“约定真让人开心!刚才我还很难过要离别,但……但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下次再见了!”   萤丸语塞,半天,才闷闷地说:“可是……我们明年再来,看见的就不是今年的萤火虫了……”   琉星不太明白:“明年……是其他的萤火虫先生来这里?”   萤丸没说话。   琉星却好像更开心了:“一定是它们遇见萤丸非常开心,悄悄告诉了其他的萤火虫先生,”琉星握紧了萤丸的手,傻乎乎地笑,“所以大家都迫不及待想要来见你!”   萤丸愣住了。   “遇见萤丸一定是萤火虫先生最开心的事情!”琉星认真地说,“所以每年夏天都要来见萤丸!”   好一会,萤丸才哑着嗓子问:“它们……会很开心吗?”   “嗯!”琉星点着小脑袋,语气肯定:“因为……因为约定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萤丸和萤火虫先生,有没有约定?”   “……那算……约定吗?”只是每年夏季,他都会和萤火虫们说,“明年再见。”   萤丸沉默许久,伸出一只手,一群萤火虫便聚集而来,围绕在他身边。   “……明年我还会来看你们。”萤丸话音刚落,萤火虫们便微微闪烁起来,像是无声的欢呼雀跃。   萤丸偏偏脑袋,也跟着高兴起来:“真是……死心眼。”   两个人回到营地,刚好看见正在守夜的陆奥守和鹤丸。   这两人还在小酌,看见他们一点不惊讶,眼神示意他们两赶紧去睡觉,继续谈天说地。   琉星赶紧钻进帐篷,发现短刀和胁差早就睡着了,抱在一起打着幸福的小呼噜。   萤丸跟着钻进帐篷,用热毛巾给琉星擦擦脸。琉星被擦的小脑袋乱晃,偷偷地看萤丸的表情,但在萤丸回视时,像怕被发现似地赶紧收回眼神。   “咦……”萤丸忽然轻轻地惊呼一声。   琉星听闻惊呼,疑惑地望向萤丸,看见对方正盯着他的肩膀。   琉星慢慢低头,这才发现之前落在他肩上的那只萤火虫,竟然就这么一直趴在他身上,跟到了帐篷里。   篝火所闪耀的橘红色的火光被距离层层削弱,狭小的帐篷里显得昏暗又朦胧。此刻,在琉星肩上停驻的那一明一灭的荧光,便显得十分灵动活泼起来。   萤火虫像是察觉到两人的视线,从琉星肩上飞起,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会,落在了帐篷拉链上。   琉星和萤丸两个人钻进睡袋里,肩并肩躺好,盯着那丁点儿荧光发呆。   两个孩子又盯着萤火虫看了一会,萤丸忽然听见琉星小声道:“一只萤火虫也很好看。”   “嗯。”   琉星想了想,又说:“我现在不寂寞啦。”   “我也不,”萤丸勾起嘴角,“一想到约定……就忍不住开始期待下个夏天了。” 第43章 戏弄   第二天早晨回到本丸, 毫无意外地,一群付丧神被堵在了门口。   歌仙兼定,烛台切光忠,压切长谷部,一期一振和三日月宗近居然都在。   压切长谷部大概是一晚上没睡,眼睛下面一圈黑影, 看见琉星连忙跑过来, 在琉星全身上下摸索好几遍, 确定没有一丝半毫不妥, 才松口气,把琉星拉到自己阵营来, 怒气冲冲地瞪向僵在玄关的几个人。   琉星丝毫没意识到气氛险恶,兴奋地跟压切长谷部述说自己的这次旅行。   “森林里!有好大好大的瀑布!那——么高!”他急切地张开手比划着, 还乖乖地抬起脚方便压切长谷部帮他脱掉鞋, “水流好……好……湍急?”琉星生疏地使用着歌仙交给他的词汇, “从好高好高的悬崖往下落, 那么高,比高天原还高!它是从天上流下来的吗?它连接的是天河吗?水里还有好多好多的鱼!这——么大!乱说它是水域之王,它的鳞片好漂亮好漂亮!还有,还有……”   压切长谷部看向琉星的瞬间,从狰狞恶鬼的模样变回和蔼可亲的笑容,听琉星说自己的所见所闻,把琉星占满了泥的小鞋子拎在手里,准备稍后打理。   琉星顿了顿, 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小袜子,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我昨天没有洗澡……”曾经一两个月不洗澡也不当一回事,但养成习惯,一天不洗澡琉星就有些不舒服,扭扭小身子,不自在起来,话也不说了。   歌仙兼定一直静静地听着琉星说话,直到琉星闭嘴,才冷笑一声。他抱胸站在原地,头顶青筋跳个不停,却还是按捺着暴脾气,不想在琉星面前拔刀:“森林、瀑布、水域之王……玩得很尽兴啊?”   鹤丸和陆奥守默默地退后了一步,凸出了鲶尾的存在感。   鲶尾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马尾在空中晃了晃:“抱歉,回来晚了点,但是我记得我们留了纸条啊?”   歌仙兼定冷笑:“先斩后奏?好样的!”   鲶尾这才感觉后背一凉,打了个冷颤,猛地回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只有自己站在最前面,队友们,包括自己的短刀弟弟们,都纷纷低着头看脚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们???”   博多最先开口:“咳!我和乱只是害怕琉星大人在外面休息的不好,才跟着去了山上照顾琉星大人……”   乱藤四郎专注地看着玄关角落的鞋柜,仿佛上面开了朵花:“是啊,说……说到底,我们两又没参加示威游·行……”   鲶尾:“……”说好的兄弟之情???   一期一振轻咳了一声:“推卸责任?”   两振短刀浑身一震,齐齐闭嘴,哭丧着脸往前一步站到鲶尾藤四郎身边。   “完了!惩罚肯定要加倍!”博多吸着鼻子小声抱怨。   比起一期一振对弟弟们的教育,歌仙兼定最愤怒的对象显然是身为老师,却带头逃课的某振打刀。   “陆奥守,手合场聊一聊吧。”歌仙兼定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翩翩公子的模样,笑容和善。   “……”陆奥守刚来本丸两星期不到,虽然战斗本能在他脑海里深刻烙印着,可论人形战斗的经验,却远不如变成人形两年多的歌仙兼定。   这是要他挨一遍或好几遍打再审判啊。   怎么替死鬼不管用!   陆奥守狐疑地看向身边的鹤丸国永和萤丸。   萤丸长得讨巧,这群人当然不舍得罚,可鹤丸是示威游·行队伍里叫唤的最响的人,为什么没受到责难!   他刚这么想,便听见了烛台切光忠发话。   “……鹤先生,”黑衣的付丧神轻轻一叹,“我知道您不喜欢打扫马厩,我不逼您。”   鹤丸连忙点头:“对对对,我觉得不如就罚我当几个星期的近侍不许轮换……”   “去抄书吧,”烛台切笑着道:“我觉得本丸里的每个付丧神都应该有一本付丧神守则,和一份悔过书模板,不仅起到示警作用,还可以叫今后的付丧神们,在犯错之后有份悔过书当参照物,您觉得呢?”   鹤丸倒抽一口冷气。   “三天后我会检查,如果哪位付丧神手中没收到您的馈赠……”他叹口气,偏头只余那只被眼罩遮住的半张脸,用仿佛真得非常惋惜怜悯的口吻道,“那天的晚饭,恐怕就没有您的份了。”   说得好听,但若鹤丸真得把惩罚敷衍过去,估计不只那一天,而是那之后的每一天——鹤丸都别想再吃到烛台切或者歌仙做的饭。   雪白的鹤先生这次真的变成雪白色了。   一头雾水的琉星被三日月抱起来往里走,他扒在三日月肩上频频回头,不解地问:“大家……大家为什么不进来啊?”   “哈哈哈,他们要先接受同僚的热情问候呀,”三日月一句话带过,笑眯眯地问琉星:“森林里好玩吗?”   “好玩的!”琉星被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赶紧点头,“萤丸抓住了水域之王,虽然放走了……但一定很好吃!下次我也给爷爷抓鱼王!”   “哦呀,琉星大人能抓到吗?那可是水域之主呢。”   “我加油跑步,”琉星认真地说,“我会跑得比它快!”   三日月很是配合他:“哈哈哈,那可真是令人期待,到时候我们可以在本丸里举行烧烤大会,一定很有趣。”   琉星想到那个情景,忍不住乐起来,满脸期待。   看来他们玩得很开心。三日月想。也不枉他特意找时间出门,给陆奥守带着琉星逃课的机会。   小孩子嘛,偶尔总得放松一下,相信这次过后,歌仙也会反省自己将琉星管得太紧,学会松弛有道吧。   三日月将琉星带到客厅,放琉星自己看电视,他坐在边上慢悠悠喝起了茶。   电视里正播着动物世界,琉星最喜欢这个节目,目光一触及便再也挪不开了,乖乖地坐在茶几后头,时不时随着电视里的景象发出惊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的模样。   三日月看得好笑,时不时恶作剧似地戳一戳琉星的背脊,总是把专心致志看电视的琉星吓得小身子一跳——直至看到琉星委屈又茫然的表情,才满意地继续喝茶。   最近本丸里的人手越发充足,近侍也变成了本丸里最轻松的工作没有之一,但这也是因人而异。   这点三日月也有些惊讶。   因为他发现,琉星仿佛本能一般,会配合周遭的人行动。   好比近侍如果是压切长谷部,那么琉星这一整天就会表现的像是小王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能被抱着,就绝不多走一步路。他并不是任性地发号施令,只是下意识满足压切长谷部的‘为主人奉献’的欲望。   如果近侍是烛台切光忠,琉星便会当一个懂事的好孩子,烛台切去厨房做饭,他就搬着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剥豆子,烛台切去洗衣服,他就在边上帮着拎装着脏衣服的篮子,努力给烛台切减轻负担的同时,又像只小跟屁虫,满足烛台切‘想被需要’的想法。   轮到三日月当近侍的时候,琉星就相对独立自主,自己穿衣洗漱做功课,闲下来就坐在三日月怀里和他一起晒太阳撸猫……他像是很明白三日月不擅长照顾别人,偶尔还会反过来照顾三日月。洗澡的时候给三日月搓背,睡觉前给三日月捏肩,奶声奶气地给三日月背书……像是真的把三日月当做了‘爷爷’。   平心而论,三日月还挺受用的。   至少他当近侍就相当于放长假,何乐而不为?   琉星在看见狮子扑杀斑马的时候,又一次长大了小嘴一脸惊叹——三日月便没忍住捏了把小家伙的脸颊。   最近琉星脸上有点儿肉了,捏着又软又滑……怪上瘾的。   上瘾的三日月又捏了下。   琉星被摸的不舒服,抓住三日月的手抱在怀里不让三日月乱动:“不闹,乖!”   这是五虎退经常和小老虎说的话。   三日月:“……”   被抱着胳膊不让动的三日月忍不住轻笑:“哦呀,手不能动,但是我口渴了,这可怎么办?”   琉星一听,立马行动起来,端起水杯给三日月喂水,一口,两口,三口。   过了会三日月又叹气:“唉,肚子饿了……”   琉星赶紧去电视柜里拿出小饼干,费劲巴拉地扒开铁盒,掏出一片递到三日月嘴边,一口,两口,三口。   完全忘记了这会哪有人抱着三日月的手,三日月根本可以自己来。   三日月尝到甜头,便一会腰酸,一会背痛,一会腿抽筋,小家伙被耍得团团转,电视里的动物世界都播完了他还跟个小陀螺似的忙内忙外。   直到今剑欢快地跑进屋,三日月才总算闭嘴安静喝茶。   琉星松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担忧地跟今剑说:“爷爷身体不好,我们要更加小心的照顾爷爷!”   今剑一脸疑惑地望向三日月。   三日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笑道:“大概是昨夜太过担心琉星大人,没睡好吧,早晨起来有些头疼。”   今剑羞愧地低下头。   他没三日月这么大的觉悟,昨天知道主公逃课出去玩,抱怨了一下午为什么不带上他一起。   三日月不愧是他们三条家最靠谱的人!   琉星其实不太能弄懂三条家的亲属关系。   明明三日月爷爷看起来年纪更大,但是今剑却自称是哥哥,说自己是三条家最年长的一振刀剑。   不过琉星并不怀疑今剑的话,反而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神明大人都不会变老!”   轻易被主公承认了大家长的地位,今剑红彤彤的眼眸里满是愉快:“没错,就算我的样子一生都不会变化,我依然是三条家最年长的哥哥——但总觉得以前我好像也很高大……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想破头也想不出的小天狗干脆忘了这件事,盘腿坐在琉星身边和琉星科普起了三条家的成员。   “除了我和三日月之外家里还有一振薙刀,一振太刀,和一振大太刀,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本丸来,没有石切丸做法事,总觉得田地里的稻子长得都慢吞吞的,跟石切丸的速度一样……”   琉星并不清楚这句话是在黑石切丸,赶紧自荐:“我!我可以让它们长得快!摸一摸!就好!”   说完,有些期待地看着三日月。   “不可以随便使用灵力哦?”三日月摸摸琉星的小脑袋。   虽然还不知道琉星使用灵力的底线在哪里,但小心一些,不将灵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是必须的。   琉星乖乖“嗯”了一声,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他想帮神明大人们的忙。   神明大人们总是关心他,照顾他,他也想让神明大人们高兴。虽然他经常会给神明大人供奉,可是……不够,远远不够。   神明大人为他做的,与他为神明大人所做的,不能相提并论。   他只好问今剑:“神明大人们喜欢什么呀?”   今剑想了半天,迟疑地回答:“喝……喝茶?”他最熟悉的几振刀剑,好像都挺喜欢喝茶的……   琉星闻言,赶紧倒茶给三日月和今剑。   小孩子并不会什么茶艺,只是把茶壶里已经泡好的茶水,倒进茶杯里而已。   茶水不烫,今剑端着茶杯咕嘟几口喝下去,丝毫没感受到品茶的乐趣,但不妨碍他开心地露出灿烂笑容:“琉星大人泡的茶很好喝!”   三日月深吸一口气,喝下那杯茶:“……甚好甚好。”   琉星开心地又给两个人满上茶水。   今剑:“好喝!我好喜欢主公泡的茶!”   之前为了恶作剧戏耍琉星,已经喝了好几杯茶的三日月:“……”后悔。   在琉星准备第三次给两个人倒茶的时候,三日月赶紧从从袖笼里掏出两朵小红花,给今剑和琉星的手背一人贴了一张:“做得很好。”   琉星惊喜地捂着手背。   加上这张,他的小红花又集齐十张了!   今剑也乐得蹦起来:“太好啦!我要给其他人看!”他还是本丸里除了主公之外!第一个获得小红花的人!   说完就蹦蹦跳跳地窜出了房间。   但紧接着房间又进来了一个人。   烛台切光忠。   黑衣的付丧神难得没有笑,而是皱着眉,表情严肃,把琉星唬得一愣。   “烛、烛台切?”琉星还从没见过这幅表情的烛台切,惴惴不安地想要靠近,却在半途停下脚步。   三日月看了眼烛台切的神色,笑着道:“今天的工作我还没完成,我去处理公文。”说完也跟着走出房间。   人都走光,只剩下烛台切和琉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喝了好多水哦。   …………开心(划掉)   -----   下章琉星要被训斥了……原本觉得可以让歌仙来训的,后来想想,武斗派(歌仙:什么武斗派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训什么训,恐怕要下手打琉星小屁股了!还是别了吧,让烛台切来。=-= 第44章 生气   “琉星大人, 我认为有必要和您谈一谈您昨天的行为。”烛台切坐到琉星对面,正坐的姿势非常标准,语气也很严厉。   琉星紧张地坐直了身躯,一脸忐忑。   “您知道您错在哪儿了吗?”   琉星想了半天,吭吭哧哧地说:“作业……没写完……”   “不是。”   琉星又想半天:“我……我下午,没上课, 没背书……”   “不是。”   琉星想不出来了, 急得直抠手指头:“我、我不乖, 我做坏事了……”   “什么事呢?”   “是坏、坏事……很坏的事, ”琉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傻乎乎地重复, “我会乖的,不要……不要生气……”   琉星小时候经常受罚。   哭会被惩罚, 想出门会被惩罚, 连说话也会被惩罚。   因此琉星从没有深究过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 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不做也是错的。   他有些害怕,心里不可遏制地恐惧起来。   烛台切……也会打我吗?   ……不会。   烛台切不会伤害我。琉星想。哪怕再生气,他也绝不会伤害我。   琉星想到这里,忽然松口气,抬头看烛台切,却在对上视线时,下意识避开, 低着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   我什么?   该说……什么?   半天吐不出第二个字,琉星急得满头冒汗,却还是不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只好更用力地抓住了烛台切的手,把这双总是温柔抚摸他的手,放到了脑袋上。   等了一会,没等到抚摸,琉星主动抬起脑袋在烛台切的手心里蹭蹭。   给你摸摸!   不要生气!   以往看到琉星这幅急得团团转的模样,烛台切早就去安慰了,但今天没有,烛台切的语气依旧严肃。   “我没有生气,”虽然这么说着,但烛台切的表情从进屋就没见松动,“只是您突然离家,却没有告知任何人,让我非常着急。”   “不是……不是我的错,”琉星很有些委屈地憋着嘴,“是陆奥守……”   最初的确是陆奥守二话不说抱着琉星跳出了窗户。   所以烛台切面色更难看。   “我问的是您,不是陆奥守,他带您出门,当然要罚,那您呢?您没有错吗?”   琉星听完,小脑瓜子一闪,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眼眶越来越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才说:“是我……的错。”   不是没机会拒绝的,但是……因为飞高高的游戏很有趣,所以他说,想去更高的地方。   琉星努力忍着不哭,拿手背去揉眼睛里的水汽:“是我坏……我知道,知道大家、大家都听我的话,所以才说,是我错,不是陆奥守……”   说白了,学会恃宠而骄了。   “对不、起……我……我的错……我不乖……烛台切不要生气……”琉星吸着鼻子,可怜巴巴地拉住烛台切的衣袖,把手背上湿乎乎的小红花扣下来,想贴到烛台切手上:“小红花给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烛台切轻轻拉住琉星的手,直视琉星的眼睛。   其实付丧神们很少去直视琉星的双目。   他们知道琉星对自己的眼睛有些心结,不喜欢和人对视,因此在看琉星的时候,会尽量错开目光,以免让琉星感到不自在。   琉星被看着,果然下意识抬手想遮住眼睛,却被烛台切缓慢而坚定地拦住:“看着我。”   琉星慌乱地垂下脸,不停眨眼。   烛台切也没有继续催促,反而将小红花贴回琉星的手背上:“您说的并不是我责备您的原因。”   他将琉星温柔地抱进怀里,拍着孩子的背,直到孩子乖巧地环住他的脖子,才叹息道:“我刚才说过,您擅自离开,却不告知我,让我非常着急。”   “我不知道您去了哪儿,不放心让您吃野外的食物,担心您晚上被蚊虫叮咬,害怕您在陌生的地方休息不好……更重要的是,看不见您,不知道您的踪迹,让我没法安心,非常着急。”   琉星不知不觉已经忘记躲避烛台切的视线,乖巧地盯着烛台切的眼睛,专注地听着烛台切说话,想把这些话语牢牢记在心里。   “不止我,歌仙为了找您差点把本丸翻个底朝天,长谷部因为担心您而一整夜没睡,每个人都在为您担忧。”   琉星第一次觉得后悔,吸吸鼻子,不敢说话。   “还有……我刚才撒谎了,现在向您道歉,”烛台切摸摸鼻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我确实是有些生气的。”   琉星瑟缩了下。   “生气您太过草率,不多加考虑。事实上,只要您提前说一声,我会帮您准备好行囊,想去哪里都没问题,我也会陪着您。”烛台切捏了捏琉星软乎乎的手心,“念在您初犯,这次我不追究您的责任,可是……下一次一定不会让您轻松逃过去!”   琉星被最后一句吓得小脸惨白,赶紧举起小手保证:“我……我不会!不会再犯了!我会乖乖的!不会乱跑!也不会逃课!再也……再也不任性了!你……你别生气……”他紧张地盯着烛台切,满脸乞求。   烛台切强忍着没心软,皱眉道:“还有,以后出门在外,一定不能走出我的视线范围!不能擅自行动!”   琉星一把抱住烛台切,胡乱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看起来是被烛台切生气的事,吓得不轻。   也确实如此,小家伙接下来几天都闷闷不乐,不管谁来哄都没用,尤其是烛台切,琉星一见到他就低着脑袋不说话,战战兢兢的小鹌鹑模样,像是害怕一开口就被训斥。   众人纷纷指责烛台切的教育方式太过严厉,对孩子造成了心理阴影。   烛台切也偷偷自省过,觉得是不是自己的措辞不合适,吓着孩子,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这次的训斥能给琉星留下深刻印象,倒也不算坏事——至少不会再犯了。   但……孩子还是要哄的。   烛台切召集众人集思广益,但这群看起来雷厉风行的付丧神们,唯有馊主意层出不穷,个顶个的不管用。最后还是博多眼睛一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传单。   那张传单五彩缤纷,画着夜空与烟花,上面还有摊位募集这种字样。   “大家一起去看万屋的烟花大会怎么样?前两个月我和琉星大人提过,他很期待的!还有摊位,琉星大人第一次去夏日祭,办一个摊位他一定会高兴!”   “烟花大会……”鹤丸摸摸下巴,满脸兴致盎然,“我赞成!祭典上好玩的东西很多,琉星大人一定会吓一跳!”   鲶尾藤四郎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我!我要捞金鱼!我想开一个捞金鱼的摊子!”   “冷静点,”药研看了眼自家的兄弟,“你开摊子,我怕你算错账。”   鲶尾:“……”无法反驳,这是最气的。   明石国行一听要去烟花大会,还要开摊子,便有些头疼,挠挠头发:“烟花大会……人也太多了,要看孩子,还要看摊——好吧,”明石国行有些受不了邻座萤丸期待的眼神,“算我一个。”   萤丸闻言,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小声地哼起了不成曲的破碎调子。   今剑扒着三日月的袖子,问自己开什么摊子才好,三日月沉吟片刻:“嗯……鬼屋?”   今剑听见鬼屋两个字,两眼发亮,打定主意多拉几个人入伙——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   博多看到自己的意见被不少人赞同,也有了底气,插着腰颇为自豪:“怎么样?我这个主意不错吧!”   “烟花大会……”烛台切有些迟疑。   他也觉得是个好主意,是琉星接触外界的一个好机会,只是……他不知道琉星愿不愿意出门。   歌仙兼定也难得没有反对——他最近反省过课业太重的问题,而且非常苦恼琉星这几天一次没笑过的小脸蛋。而一期一振,弟弟们看起来兴致勃勃,连五虎退那样的性格,都两眼发光一副期待表情,便也默认了这个计划。   烛台切便去问了琉星的意见。   “想不想去万屋看烟花大会?”烛台切看到琉星紧张的表情,将语气放得更柔,“大家都很期待和您一起看烟花。”   “烟花……”琉星偏着头仔细想了想,“就是那个……会飞到天上的花吗?会飞得很高很高吗?”   烛台切被这形容逗笑了,轻轻点头。   琉星迟疑了一会,又问:“万屋……就是神明大人的集市吗?”   “是的,您会看见很多很多付丧神。”   琉星抿着嘴巴,小声地说:“大家……很期待看烟花?”   “烟花不重要,”烛台切摸摸琉星的脑袋,“他们期待的是和您在一起。”   “期待……和我?”   “这是您来到本丸的第一个夏天,”烛台切拉过琉星的手,包裹在手心里,“虽然将来会有更多的夏天,但每一个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同的,值得珍惜的。”   他温和的语气让琉星稍稍缓解了紧张。   “在这个夏天即将结束的末尾,我们想和您留下一些回忆。”   “我希望,在未来,您回忆起这个夏天,”他轻轻地捏了把琉星紧绷着的小脸。   “是笑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看见琉星嚎啕大哭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烛台切最后还是心软了没舍得说过重的话……所以说慈父多败儿……唉!   不过也能理解吧,毕竟这是琉星第一次犯错,而且起头的是陆奥守=-=   但是…………下次琉星犯这种原则性的错误,我就真的要他哭唧唧了。   保证你们看见一个哭得喘不过气的琉星,和一个黑得你们有点不认得的烛台切w   毕竟……这个本丸的烛台切也有点扭曲啊   艾玛我怎么这么期待呢(。 第45章 独占欲   琉星最后答应了。   虽然对出门这件事他本能地感到害怕和排斥, 但比起自己,他还是更在乎付丧神们的感受。   他也希望神明大人们想起这个夏天,是笑着的。   八月三十一日,烛台切把早就买好的浴衣拿出来,深蓝色的浴衣,印着琉星最喜欢的小狐狸。   琉星第一次穿浴衣, 不懂怎么系腰带, 张着手像个合格的衣架子, 任凭烛台切往他身上套衣服。   “那么多神明大人, 会不会不喜欢我呀?”琉星紧张地问。   “不会,”烛台切给他整理衣襟, “他们非常欢迎您。”   “那……那他们会不会讨厌我呀?”   这两个问题没太大差别。   但烛台切还是很耐心地回答:“不会,他们很喜欢像您这样有礼貌又聪明的孩子。”   “那我……我聪明吗?”琉星有点苦恼, “我是不是不够聪明啊?”   “为什么这么说?”烛台切帮琉星系腰带时, 顺手将孩子揽到怀里坐着。   琉星沮丧地回答:“歌仙问我的问题……我都答不上来……我……我也许是个小笨蛋……神明大人会不会嫌弃笨蛋呀?”   烛台切差点没忍住笑, 清了清嗓子:“歌仙的问题我也答不上来, 我是小笨蛋吗?”   琉星立即摇头,“烛台切不是小笨蛋!”   “谢谢您的夸奖。”烛台切忍不住揉了揉琉星的头发,“所以您也不是小笨蛋。”   琉星连忙去推烛台切的手:“不,不摸,要乱的!”   以往都是烛台切提醒琉星注意仪表,难得今天他自己在意起了发型。   琉星认真跟烛台切解释:“在神明大人面前不能失礼,今天不摸头!”他想了想,有些耐不住寂寞, “但是可以牵手呀!抱抱也好的!”   今天后脑上的小揪揪是烛台切给扎的,兔尾巴一般又短又圆,琉星宝贝的不得了。   烛台切果然抱了抱琉星:“那咱们就牵手。”   最后衣服穿好了,琉星对着帽子泛起了愁。   “我今天要不要带帽子呀?”他问烛台切,“会不会弄乱尾巴呀?”他说的尾巴,自然就是指他的小揪揪。   “您自己拿主意吧。”   琉星又想给神明大人留个好印象,又不想被神明大人看见眼睛,纠结了一会,奶声奶气地叹息:“唉,真是愁死我了!”   最后琉星没带帽子,因为烛台切许诺,到了祭典,会给他买个漂亮的狐狸面具。   琉星被烛台切牵着,从房间走到天井,一路上遇到不少穿着浴衣的付丧神,纷纷跟他打招呼。   但还有很多人没在场。   “有些人申请了摊位,得先做好准备,而且一窝蜂似地一起涌进去,会给其他人造成麻烦,所以分组进入。”烛台切不放心地给琉星的怀里塞了个小包裹,“祭典上一定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但万一,”说到这,烛台切露出很无奈的表情:“仅仅只是万一,如果您和我走散了,就请让附近的大人把您送去儿童走失中心,嗯?”   琉星愣愣地“嗯”了一声,紧张的小脸泛白,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听没听进去。   “……那就走吧。”烛台切抱着琉星,按下了手中的时空转换装置。   烟花大会是万屋一年一度最盛大的活动之一。   大部分审神者都会带着自家的付丧神凑这个热闹,可一条街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也不知道时之政府是使用了什么方法,这条长街只在今天拓宽了好几倍。小摊被排成好几列招呼过往的客人,虽然还是摩肩擦踵,拥挤不堪,但好歹不至于出现踩踏事故。   道路两侧密密麻麻挂着漂亮的彩色风铃,风铃下面还坠着时政的旗帜,为了让人看得更清楚,上面的图案用得是荧光涂料,风一吹便轻轻碰撞发出极为动听的声音。然而这悦耳的声音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它被嘈杂的人声淹没,变得平淡无奇。   人实在太多了。   万屋的大门是个神社的鸟居,琉星此刻就被烛台切抱着站在鸟居下,脑袋死命往烛台切怀里钻,看起来是被吓懵了,连说话都磕磕巴巴:“不……走……我们走……走!”   看来是被一眼望不尽的人群,和一直排到了他视线范围外的摊贩推车吓得够呛。   “好好,我们这就走……”烛台切轻轻拍着琉星的背脊,小心翼翼地不与周围的人有身体接触,慢吞吞地往万屋街道里面走。   入口人最多,往里走,渐渐地多出了些可供琉星喘息的空间。   空气里也多出了食物的香味。   咸香的章鱼烧,甜腻的巧克力香蕉,带有水果清新的苹果糖……各种琉星熟悉或陌生的食物香气,然而琉星却死活不愿意抬头。   “……您看,那边有好多狐之助呢。”烛台切轻声说。   琉星闻言,抱紧了烛台切的脖子,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路边搭建的一个小舞台,底下围着一大群短刀,台上竟然是一群狐之助像模像样地穿着付丧神的衣服,演起了小剧场。   狐之助们各有不同,花色、斑纹、声音都不一样,一大群聚在一起演着看似严肃的滑稽剧,把琉星惊得连害怕都忘记了,“好多……狐之助哦!”   他顿了顿,又更加震惊地说:“好多……五虎退哦!”   “嗯……”烛台切苦笑,“也是理所当然呢。”   舞台下围着的短刀里,五虎退至少有五六振,乱藤四郎和前田藤四郎也有不少,还有两振药研藤四郎在旁边等着弟弟们看完表演。   琉星看得两眼发直,再顾不上人多,扒着烛台切的肩膀,直起身子四周打量:“好多……好多烛台切!还有……还多歌仙,陆奥守哦!”   烛台切光忠不是稀有刀,基本上人手一振,自然入目所及到处都是他自己——歌仙兼定和陆奥守吉行当然也一样。   甚至,他们作为初始刀候选,比烛台切光忠的数量还要更多。   “啊哈哈哈……”烛台切不知道怎么给孩子解释神明分灵的概念,“是呢……好多的……我啊。”   然而琉星并不需要解释。   神明大人,能分身当然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神明大人都没有分身过,才是很奇怪的事情!   这下人再多琉星都不觉得害怕了,相反兴奋的不行,两眼放光,激动地说:“烛台切的法术!好厉害!好多!好多烛台切!”   烛台切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琉星左顾右盼,最后指着狐之助们的小剧场:“要看!”   烛台切抱着琉星走过去,离近了,才听见狐之助们在舞台上演的居然是火烧本能寺。   刚好演到大结局,扮演织田信长的狐之助,要用药研藤四郎切腹了。   底下的五虎退纷纷开始吸鼻子:“药研哥当时一定非常痛苦呜呜呜……”   乱藤四郎们也红了眼眶:“是啊,明明是自己的主人,却不得不……”   前田藤四郎稍微理智点,只是叹气:“药研哥身为忠诚之刃,一定很痛苦吧……”   旁边的药研藤四郎一脸无奈。   虽然当时的确很难过,但是被一群狐之助演出来……不但不感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琉星不懂历史,甚至不知道织田信长是谁,但他明白,在场的神明大人们好像都很伤心。   于是也跟着红了眼眶。   烛台切:“……”   “琉星大人!”忽然一群小短刀中,有一个欣喜地叫出了琉星的名字。   琉星没看见人,但听出了是谁的声音,低头在一群五虎退中看了好几遍,最后困扰地问烛台切:“我是不是,要和每个五虎退打招呼呀?”   烛台切凑到琉星耳边小声道:“您再仔细看看,我们身上的灵力来自于您……您应该能准确地找出他的。”   琉星被督促着修炼了几个月,渐渐明白了灵力是什么,这次再去看那些五虎退,果然觉得其中一振尤为不同——有熟悉的味道。   用味道去形容灵力,似乎有些不合适,但琉星的贫乏词汇中,只有这个才算贴切。   他迟疑着,向那振五虎退挥挥手,五虎退果然开心地冲他鞠了一个躬。   但由于是在人群的最前方,五虎退没法轻易来到琉星身边,也只能隔着人群鞠躬示意了。   “还要继续看吗?”烛台切问。   琉星摇摇头:“看不懂,我……我不想看了……。”虽然狐之助们穿着小衣服很有趣,可是琉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烛台切便抱着琉星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偶尔能听见附近有人窃窃私语。   “那孩子……是人类吧?”   “反正不是短刀,他身上没有付丧神的气息。”   “这么小……总不会是审神者吧?”   “呜哇,我听说时政会用未成年人,但没想到连幼儿都不放过……”   “也不一定啊,也许是某个审神者的家属呢?带过来一起玩也说不定。”   烛台切不喜欢这种针对琉星的议论,但他也明白,只要主公是琉星,这种议论走在哪里都少不了。何况……他们的猜测也说不上是错误的。   比起烛台切的爱操心,琉星就更没心没肺些——毕竟不知道这些话说的是自己。他只是专注地盯着两边的摊子,被从未见过的新奇世界吸引了全部心神。   “那是,什么?”琉星指着一个摊位,伸着小脖子好奇地往那边看。   “是个小游戏。”烛台切抱着琉星走近,那是一群短刀正围在摊子前玩着气枪打靶。   最前面端着枪的厚藤四郎显然是个神射手,一枪一个玩具,快把摊主打哭了。   琉星看着架子上一个又一个的玩偶被厚藤四郎分给弟弟们,忍不住鼓掌。   “好厉害哦!”琉星激动地猛拍巴掌,“好厉害的神明大人哦!百发……百发……”   “百发百中。”烛台切提醒。   “嗯!”琉星赶紧点头,又回头给厚藤四郎鼓掌。   付丧神皆是耳聪目明,厚藤四郎老远就听见有人这么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再看琉星是个小孩子,便走过来道谢:“谢谢夸奖啦,送给你!”说着伸出手,掌中是一个面具。   那是个漂亮的狐狸面具,之前被放在玩具架上的最上层,涂着漂亮的黑红两色涂料,在灯下闪着耀眼的光,结果被厚藤四郎一枪打下来,成了送给琉星的小礼物。   琉星还没见过厚藤四郎这振刀剑,虽然刚才远远看着觉得这位神明大人很帅气,可距离近了,就有些害怕起来,颇有些叶公好龙的意思,怯怯地看向烛台切。   烛台切冲他眨眨眼:“喜欢的话可以收下。”   琉星皱着小脸迟疑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狐狸面具,小声地说:“谢……谢谢您!”   厚藤四郎笑容爽朗,手背揉揉鼻子:“不客气!”   烛台切很高兴小主公总算踏出了与陌生人交流的第一步,给周围一圈的短刀们都点了冰淇淋当做回礼。   烛台切帮琉星把狐狸面具戴在头上,琉星小口小口舔着冰淇淋,忽然小声跟烛台切说:“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烛台切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已经有狐狸面具啦,”琉星有点纠结地说,“我们约好,要给我买狐狸面具,但我现在接受别人的面具了,你会不高兴吗?”   “不会,”烛台切想了想,“虽然没能将约定好的礼物送出去让人有些失望,但看见您开心的样子,就又觉得这样也很好。因为,送礼物是为了让您开心,若是能达到目的,不是我送得,也没什么。”   琉星想了想,摇头:“不对……不对的。”   “为什么不对?”   “我送你花,是想让你因为我高兴,”琉星鼓着脸认真地说,“你不要因为别人高兴。”   顾不得弄乱自己的小尾巴,他胡乱把头上的狐狸面具扯下来,拉着烛台切的手表明心迹:“我……我后悔啦,虽然被送了礼物很开心,但我不要他的。”   “我只要你的,”琉星问,“你高兴吗?”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毕竟不是什么正常孩子(。   而且因为害怕失去,所以独占欲相当强…………但也只对烛台切这样。   对其他人,他还是会很大方的选择共享的…………哪里不对。   -----------   厚藤四郎:………………????我??? 第46章 鬼屋   烛台切最后果然又给琉星买了个面具。   与厚藤四郎送他的很像, 却是金红两色,看起来更有神明的特征。   他将烛台切送的面具戴在头上,把厚藤四郎的送的藏在怀里,和烛台切保证:“我更喜欢你送的,但是我不想浪费神明大人的心意……你不要生气哦!”   烛台切不语,忍了忍没忍住, 还是摸乱了琉星的发型。   其实他更想亲亲这个孩子。   只是如果遭到排斥……烛台切觉得这打击恐怕能让他重伤碎刀。   一路往前走, 琉星吃到了许多从未尝过的食物。   红彤彤的苹果糖, 看起来漂亮却出奇的硬, 他的小米牙磨了好久才咬下一口;热腾腾的章鱼烧上浇的酱汁是店家的祖传秘方,因为琉星特别喜欢这个味道, 烛台切还试图取经,被店家一口回绝;软绵绵的棉花糖, 看着彩鲜艳又厚实, 可咬下去却没想象中那么好吃, 相反把琉星整张脸都染上了甜味儿, 黏糊糊地不舒服。   琉星一直从街头吃到巷尾,脚却一直没沾过地。   他当然想下来自己走,好几次跟烛台切说不要抱抱,但烛台切却不乐意撒手——人太多了。   一旦琉星脱离他的怀抱,说不准一不小心给人群挤散了呢?   琉星有点委屈,却也没任性,乖乖地被抱着走了一路,走到了自己本丸的付丧神开的鬼屋。   意外的人气非常高。   入口处排着长长的队伍, 都是些喜欢热闹的付丧神拉着自家的主公一起来找刺激,一眼看过去至少能看见三振鹤丸国永——四花太刀毕竟少,一次性看到那么多,也是很不容易。   平野藤四郎正在维持队列秩序,把一振想要插队的博多给重新揪到末尾后,换来了一群藤四郎的叫好。   烛台切:……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烛台切自然而然地带着琉星从员工入口进到了里面,鹤丸正巧在换衣服,大概是落魄武士的妆容,胸口插着箭矢,脑袋上还顶着个斧头,脸色惨白,七窍流血。   鹤丸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立马捂着胸口哀嚎一声:“我……啊!我的头!好……好痛!”   琉星被吓得不轻,猛地抓紧了烛台切的胳膊,脸色比鹤丸还要白:“血、治、治、治……”   “是假的!您冷静些!”烛台切连声安抚,果断把斧头从鹤丸脑袋上扯下来,“只是道具!不需要治疗!您仔细看看!”   琉星吓得嗓音都在颤,“可是……可是血……”   鹤丸乐呵呵地抹了把脸上的妆容,擦下来一手的粉和颜料:“嘿嘿,是不是吓了一跳?我的化妆技术还不错吧?”   琉星还是害怕,胆战心惊地伸手摸鹤丸的头,没找到伤口,再看胸口,箭矢是黏上去的,轻轻一拔就拿下来了。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半天才放松了身体。随即愤愤地把脑袋埋进烛台切肩膀,不说话。   鹤丸粘过去:“怎么?害怕了?那说明我们的道具做的很逼真,也不错嘛!”   琉星扭脸,不愿意看鹤丸。   “哈哈哈,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你们突然推门进来,我也躲避不及嘛!”   琉星从小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来来,我看看,哎呀,嘴巴嘟得快要能站一只鹤了!”鹤丸伸手想摸摸琉星脑袋,却被小家伙躲开。   琉星鼓着脸,愤愤地说:“坏鹤丸!我不要和你说话!”   鹤丸:“……”   烛台切忽然感觉好像听见了鹤丸那颗玻璃心碎裂的声音。   以往琉星再不情愿,也不曾拒绝谁的亲近——这还是第一次明确地表现出了对一位付丧神的拒绝。   那句‘不要和你说话’更像是小孩子发脾气的口头禅,对大人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严厉的措辞,可是……   鹤丸却被打击到了。   被一句小孩子的无心之语打击到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鹤丸确确实实慌乱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烛台切。   烛台切觉得这里头有自己一份责任。如果不是他带着琉星到后台参观,说不准也不会闹出这么件事——他试图帮助两人缓和气氛。   烛台切干咳两声:“琉星大人,鹤先生并不是故意吓唬您的,是我的错,我擅自带您进入员工区才会让您看到他这幅装扮……”   琉星不说话,这次没有抠自己的手指头,而是抠着烛台切制服上的纽扣,像是想把这颗纽扣给扣下来。   但烛台切知道这是琉星不安时的表现,不自觉便会想找个方法缓解自己的焦躁。   ……看来这件事必须得让鹤丸自己解决。   他递给鹤丸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鹤丸吞了口口水:“我……抱歉,我没想到您会那么害怕。”   琉星不搭理他,只给他看后脑勺。   鹤丸只能笨拙地选择利诱:“我给你买玩偶,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还、还是说零食?什么都可以!”   “对了,附近有沙画制作的小摊子,我带你去画沙画……”   任凭鹤丸说什么,琉星就是不乐意看他。   最后鹤丸叹口气:“别生气了……我再也不吓唬您了……”   琉星涨红了脸,跟烛台切控诉:“坏鹤丸!他都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鹤丸闻言精神一振——不管怎么说,愿意理他就好啊!   烛台切配合地问:“那您是为什么生气?”   琉星委屈地说:“他让我担心了!”   “……”鹤丸被这意料之外的答案吓了一跳。   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这……这可,可真是吓到……我了。”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琉星更生气了,蹬着小腿要下地。   自己人的地盘,烛台切不怕琉星走丢,便把孩子放下。琉星捡起地上的斧头和箭矢,愤愤地扔进垃圾桶里,奶声奶气地说:“坏鹤丸!”这话说得好像他扔掉的不是道具,而是鹤丸一样。   烛台切无奈地看了眼鹤丸:“……还不道歉?”   鹤丸一个机灵,连忙走到琉星身边蹲下。   “对不起,”鹤丸偏头去看琉星的表情,语气难得诚恳,半点没有插科打诨,“让你担心了。”   琉星不说话。   “我再也不会做这种让你担心的恶作剧了!”   琉星背着手,脚尖在地上踢来踢去……偷偷瞄了眼鹤丸。   鹤丸当然不会错过这变化,连忙说:“我保证!要是我再犯这样的错误……就罚我继续扫马厩!”   琉星低着脑袋想了想,总算开口:“不扫马厩!”鹤丸扫马厩扫惯了,半点不怵。   鹤丸也爽快:“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琉星解气地说:“罚你每天泡一个小时的温泉!”   “……”好像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惩罚。   但对琉星来说,这毫无疑问是夏天里最为可怕的事情了。   鹤丸眨眨眼,好像很害怕似地缩缩脖子:“好吧。”   琉星这才转身面对鹤丸,抱住鹤丸的脖子,闷闷地说:“我刚才好害怕。”   “嗯,”鹤丸环住孩子的身体,轻轻拍了拍背:“我知道。”   琉星委屈地说:“你吓我!”   “对不起。”   “我还以为……”琉星委屈巴巴地控诉,“那么重的伤,我怕我治疗不好……我好害怕的。”   “……都是我的错。”   琉星用脸颊蹭了蹭鹤丸的脸,感受到熟悉的温度,才小声地道:“……太好了。”   “嗯?”   “都是假的,”琉星认真地说:“你没受伤……太好了。”   鹤丸觉得刚才还碎成了八瓣的心,此刻快软成一滩水了。   于是他只能沉默地给小主公一个拥抱,使劲蹭了蹭主公的小脑袋。   “鹤丸国永!”歌仙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充满气急败坏,“你到底在磨蹭什么!”   鹤丸一僵,这才想起自己原本的任务,赶紧从垃圾桶里把自己的斧子和箭矢拿出来:“抱歉抱歉!我还在工作中!不能没有这些道具啊!”   琉星:“……”好气!   小家伙鼓着脸不说话。   烛台切紧跟着想安慰几句,歌仙就推门进来了,看见烛台切非常惊喜:“太好了!人手正缺呢!快来帮忙!”   “诶……可是,我得照顾……”烛台切回头看琉星。   “一起来!”   烛台切换上了武士衣服,脑门上被缠了好几圈绷带,往上抹了些红色颜料,胸口插着把道具匕首,被安排在门口收银。   琉星坐在他身边,乖乖看着人来人往。   本丸里的大部分付丧神都在这里工作,他看见少了一只胳膊还活蹦乱跳的乱藤四郎,披头散发站在深井里的太郎太刀,甚至还有披着白床单本色出演的山姥切国广。   琉星惊得张大了小嘴吧:“这……这些全部都……都是化妆吗?”   “对,全部都是假的,不要当真。”烛台切边收银,边给客人指明方向,还要分心给客人说一些禁止事项,几乎忙得分不开神关注琉星。   大概是琉星一直以来太过乖巧,从没有做过出格的事让大家操心。   所以烛台切并没有料到,他只是忙了五分钟,再低头,坐在他身边的琉星已经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鹤丸眨眨眼,反应过来后立马捂着胸口哀嚎一声:“我……啊!我的头!好……好痛!”   ↑↑↑↑↑↑↑↑↑↑↑捂着胸口喊头疼,这演技恐怕还比不上五虎退的小老虎,呵   冷漠.jpg   -------------   以及,琉星小朋友又犯错了呢。   这次真的,非常过分了,刚说完就犯错,不给个教训是不行了。 第47章 分辨   琉星焦急地跑出鬼屋, 眼见着那条长长的黑色尾巴钻进了人群里。   “妈……妈妈!”琉星完全忘记了恐惧,也顾不上躲避人群了,急吼吼地往人多的地方钻。可因为身高被人忽视,总有人直勾勾地撞上他,把他撞得东倒西歪。   一路上自然也有人停下关心他,或是审神者, 或是付丧神, 但琉星在没有烛台切跟在身边的情况下, 半点也不乐意跟陌生人亲近, 像条滑溜溜的小鱼,一眨眼便钻进了人群缝隙里。   他跟着那只黑猫直到钻进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 那只黑猫才在墙头停下看向琉星。   琉星这才发现,那只黑猫竟然有两条尾巴, 也并不全是黑色。它的胸口与四只小爪子上覆着漂亮顺滑的白毛, 脖颈上挂着个小坛子, 额头比普通的猫多出两只小角。   不是猫咪妈妈。   琉星心里的期盼一下子破灭, 他正在伤心,黑猫却忽然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黑猫说话时,是清脆而高亢的童音。   大概是觉得人类的小崽子没什么危害,它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在琉星的肩头。乌黑的鼻头在琉星的头发上嗅了几下,开心地道:“你身上真好闻!”   一只幼猫的重量,还不至于把琉星压垮,他抱着黑猫, 有些紧张地说:“我认错猫了……对不起……”   “嗯?你把我认成谁了?”   “我……我把你认成妈妈了……”琉星左顾右盼,对着陌生的小巷子有些恐惧,不由抱紧了黑猫。   “你的妈妈是猫吗?”黑猫直起身子扒着琉星的胸口,高兴地说:“我也是猫,真巧啊!”   琉星想了想,点头:“嗯!好巧哦!”   “我叫小黑,”黑猫用小脑袋蹭了蹭琉星的脸颊:“你叫什么?”   “我叫琉星。”   “你也是来喝酒的吗?”小黑问。   “酒?”琉星皱着小眉头,“好难闻,不喜欢……”   “唉,你还是个小孩子呢!”小黑神气地扬起脑袋,“不懂大人的喜好呀!”   琉星回忆起高天原里的神明,发现的确如此——大人们都很喜欢喝酒。连烛台切,偶尔也会陪着大家喝一杯。   “只要喝过一次,就会上瘾呢!”小黑舔舔嘴巴,小爪子拨了下脖子上挂着的小坛子,“祭典上的供酒被我偷来啦!你要喝吗?”   琉星摇摇头:“不行呀,我不能喝!”   “为什么?”   “烛台切和歌仙都不许我喝酒,给我喝酒的话,会被罚打扫马厩的!”   “狮郎也只准我喝一点点,”小黑的尾巴自然而然地缠住琉星的小手臂保持平衡,“但是他自己却喝很多!不公平!”   “狮郎是谁?”琉星问。   “我的朋友!会给我酒和特产,我最喜欢的人!”小黑说到这里,忽然开心起来,“我今天要带着酒去找他,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琉星愣愣地“嗯”了一声。   “人类真聪明啊,能酿造出这么好喝的酒!”小黑开心地说,“特别是狮郎酿的木天蓼酒!”它吸吸鼻子,像只馋猫。   琉星难得抓住了一次关键词,怯生生地问,“狮……狮郎……是人类吗?”   “是啊!”小黑提到狮郎的时候,语气都更加雀跃一些,“狮郎是最好的人类!”   琉星抠着手指,有些紧张的问:“可是……可是你是神明大人,为什么会喜欢人类……”   小黑跃下琉星肩膀,迈着猫步在地上徘徊:“神明喜欢人类是最理所当然的事情啦!”   “神明因为人类的供奉和信仰而存在,人类因为神明的庇佑和加护而延续,人类和神明是最棒的搭档啦!”小黑开心地说,“就像我和狮郎!我喜欢狮郎!狮郎也喜欢我!”   琉星像是遇见了解不开的难题,满脸困惑地蹲下和小黑说话:“……但是……但是人类很可怕……”   “有些人类很可怕,但我喜欢狮郎!”小黑说,“为什么这么问?你也是人类啊?”   琉星赶紧捂住眼睛:“我也……也很可怕!”   “不可怕!”小黑的小爪子搭在琉星的胳膊上,毛茸茸的脸颊蹭了蹭琉星的额头,“你有好闻的气味!我喜欢你!”   “人类有时很好,有时很坏,但狮郎说,这是很正常的事,”小黑的童音里带着信任,“就像狮郎的牙齿!吃多了糖坏掉一颗,可剩下的还是好牙齿!”   “狮郎还说,人类太弱小了,又总是沉溺在对未知的恐惧,所以必须得依靠警戒心活下去。如果有人类因为警戒心伤害到我,希望我能原谅他们!”小黑高兴地甩了一下尾巴,“因为他们不只是坏人,他们对家人友善,对朋友真诚,对师长尊敬——只是对陌生人抱有敌意。”   琉星回忆起刚到高天原时,因为恐惧而一言不发总是逃走的自己。   “人类不全是坏的,也不全是好的,不必恐惧他们,因为他们也在恐惧你。”小黑乐呵呵地说,“狮郎要我自己去分辨人类的善意和恶意,他说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不可以听他的一面之词,要我睁大眼睛自己去感受。”   琉星愣愣地重复:“不必……恐惧他们……”   小黑开心“喵”了一声:“狮郎他,总是对的!”   “所以!”小黑猫骄傲地宣布,“我喜欢狮郎,也喜欢人类!”   琉星抿着嘴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黑口中的人类,和他印象中的人类……似乎不太一样。   至少……狮郎很好。   他刚想开口,忽然万屋街道上的广播滋滋地响了起来。   “三十分钟后,烟花大会即将开始,为了观赏效果与安全防护,将会关闭一部分临近电源,请此地区游客步入观赏区——”   “啊!烟花要开始了!”听见广播,小黑动动耳朵,轻轻一跃上了墙头,“我要走啦,狮郎在等着我!”   琉星乖乖地挥手再见。   “拜拜!琉星!”小黑身形轻巧,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琉星在原地蹲了一会,才慢吞吞站起来。   该回去了。他想。可是,这是哪?   琉星看着前方陌生的街道,和忽然变得拥挤起来的人群,一时间,不太敢走出小巷子。   怎么办?不认得路……不知道怎么回去……   “……烛……烛台切!爷爷……鹤丸!”琉星小声地叫着神明的名字,扒着墙壁边缘,迟迟下不了决心迈出那一步。   直到他看见人群中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琉星赶紧跟过去,却再次被身高拖累,跟没注意到他的路人撞个结实。   “啊!”琉星再次跌坐在地上,委屈地扁着嘴,却没哭,站起身想继续往前走,却被一双手拦住。   琉星抬头,一眼看见的便是水蓝色发丝和琥珀色眼眸,虽然穿着笔挺威严的蓝色军服,却有着与打扮不符的温和气质——一期一振。   “小朋友……你——”不等这位一期一振把话说完,琉星就自己迎过来,巴巴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这位一期一振也只是路过的陌生人罢了。   一个孩子孤零零站在路边,面露惶恐——大概每个一期一振都不会不闻不问。   但这个孩子竟然这么主动的亲近他,还是吓了他一跳,他蹲身帮孩子整理好衣服,稍作思考选择先提问:“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孩子好像很不解这个问题,面露疑惑,却还是乖乖回答:“我在找妈妈,就跑出来了!”   一期一振自然理解成了‘孩子和父母走丢’。   “嗯……那我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一期一振问。   孩子开心地双眼发亮:“你能……能带我找到妈妈吗?”   ……这也太没警戒心了。一期一振稍微有些苦恼地想。但他还是点点头,“当然,跟我走吧。”   一期一振牵着孩子,漫步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方法不可行。   人实在太多,可是以孩子的身高,走在人群中能看见的,大概也就只有一双双大长腿,看不清周围大人的面孔不说,还得一期一振时不时帮琉星挡住不小心冲他撞过来的人。   “我抱着你走好吗?”一期一振小心翼翼地问,怕孩子排斥陌生人。   可再次出乎他意料的是,孩子竟然乖乖地让他抱在怀里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一期一振笑着做自我介绍,“我叫一期一振,与茶道中,一期一会有差不多的意义。”   孩子闻言,疑惑地偏着头问:“我知道你是一期,你和我说过的,我记性很好,不会忘掉哦!”   这句话总算让一期一振明白了这孩子莫名的亲近感是从哪儿来的:“我恐怕不是你认识的那位一期一振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琉星……”琉星的声音微弱下来:“是不是……是不是就像有好多烛台切和歌仙一样,也有好多一期一振呀?”   “没错,”一期一振夸奖他,“琉星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懵懂地问:“那你们是一个人吗?会……会合在一起,然后又分开吗?就像……就像……史莱姆!”   “……”这比喻也是绝了。   一期一振哭笑不得:“嗯……我们既然分开,就不会再合起来……以及,虽然只是很浅薄的意见,但我认为……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一期一振考虑着孩子能听懂的措辞,“分开后我们就成了单独的个体……而当我们有了新的相遇,就会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琉星轻轻眨了下眼,不知听懂没有。   一期一振继续说:“以你的年纪,可能还没有什么感触……但不管是人类还是付丧神,都有一旦相遇便会改变整个人生的瞬间。   若有幸遇见得是位温柔的人……那便是……非常非常,美丽的光景。”   不等琉星混沌的小脑瓜理出什么头绪,他便忽然听见了一个清脆的女声。   “一期一振!”一个穿着粉蓝色浴衣的年轻女孩儿隔着人群,跳起来向这边招手,“这边!这边!”   大概是这声音太过清亮,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大家纷纷将目光落到了一期一振和女孩身上。   “……”一期一振稍稍红了脸。   琉星被周围目光吓得一头扎进一期一振怀里,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  藤本狮郎和小黑,出自《青之驱魔师》.   藤本狮郎是男主奥村燐他爹,模范爸爸……小黑是狮郎的契约兽(该说是兽么)。   动画里说过,小黑原本也是神明,因为守护村子而受到村民的供奉,后来村子没落,没人相信它了,所以要把它的神社推掉,而惹怒了小黑,狮郎知道后,把小黑安抚下来,成了小黑的主人……小黑真的很喜欢狮郎啊……   其实比起主角兄弟两,我觉得爸爸真是厉害……前任圣骑士,最强驱魔师,能抵抗撒旦的凭依……可惜死得太早了orz,第一集 就死也是过分了,虽然后面总在回忆里出场…… 第48章 由奈   “主公, ”一期一振快速走到女孩身边,干咳两声:“公共场合,请注意礼仪。”   女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似乎听这句话听得有些疲态了,敷衍地“嗯嗯”两声,好奇地盯着一期一振怀里的琉星:“这个孩子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抱着他?真可爱啊……但好像不是短刀啊, 是人类?”   “……”发现自己的劝诫一如既往地不管用, 一期一振满脸无奈, “他叫琉星……好像是和妈妈走散了, 也许是某位审神者的家属吧。”   琉星将一期一振抱得更紧,小脑袋直往他怀里拱。   女孩眨眨眼,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琉星挣扎的幅度就变小了些。   “他是不是很害怕我?”女孩自言自语,又往后退两步。   直到女孩离琉星有三步远, 琉星才从一期一振怀里把脸露出来, 声若蚊呐地开口:“我……我不找妈妈了……我要烛台切……”说着, 嗓音里竟然有了哭腔。   “呜哇!你别哭啊!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走远点!走远点!”女孩比琉星还害怕, 慌乱地又退几步。   琉星小声跟一期一振说:“我没有哭!”他只是……只是想烛台切了!   直到这时,琉星才开始后悔自己没打招呼就跑出来。   没有找到妈妈,还把烛台切弄丢了……要是……要是回不去高天原怎么办啊?他会变成没有人要的小孩子的!   琉星又害怕又恐慌,眼睛四处张望,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就这么一小会儿,他便看见了一振烛台切。   可是……味道不一样。   不是他的烛台切!   琉星小狗似地吸着鼻子,有点失望,又有点委屈。   “为什么烛台切还不来呀?”琉星眼巴巴地看着街上人头攒动的景象, 想看到熟悉的人,“是不是我不乖,惹他生气了呀?”   一想到烛台切会生气,琉星就有点害怕。   上次擅自逃课,已经让烛台切很生气了……这次……   琉星揉揉眼睛,不说话了。   一期一振安慰他:“不要紧,我带你去儿童走失中心,他很快就会来接你了。”   儿童走失中心在街道一角,走过去用不了五分钟。   女孩缀在他们身后,看着琉星若有所思:“他身上的灵力这么强大,搞不好不是审神者家属——是审神者本人呢?”   一期一振闻言,皱眉道:“如果他是审神者……时政这么做也太欠妥了。”   女孩小声嘀咕:“谁知道呢?”   察觉到琉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女孩笑眯眯地对琉星抛了个wink:“你好,我叫由奈,今年二十一岁,你呢?今年几岁了?”   歌仙教育过琉星,如果有人对他做自我介绍,一定要好好回应对方。   琉星抿抿嘴唇,小声说:“我叫琉星……今年六岁……”   “嗯,能好好的介绍自己!真聪明!”由奈从随身的小手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这是奖励!”   琉星迟疑了一会,问一期一振:“我……我能不能不要呀?”   一期一振没回答,由奈却噗嗤一声笑了:“当然可以呀!不接受陌生人的食物,是非常正确的举动!”她三两下把棒棒糖剥开,塞进了自己嘴里。   她又哄着孩子多说点信息:“琉星今天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吗?”   琉星想了想,先微微摇头,又轻轻点头。   “……”由奈没看懂,干脆换了个问题,“那琉星知道爸爸妈妈的名字吗?”   琉星说:“歌仙妈妈!”   由奈的表情忽然复杂:“……”   一期一振:“……”   琉星又说:“爸爸……爸爸是烛台切!”   在由奈的本丸里,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这两振刀的关系并没有特别亲近。   但此刻由奈忽然觉得,之前看见的也许只是表面掩饰,说不定这两个家伙私底下孩子都弄出来了。   反正也不是人,生个把孩子,说不准是可行的?   她偷偷瞄了眼自己的近侍。   一期一振汗毛直竖——和主公相处了快三年,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家主公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脑洞了,红着脸否认:“生不出!真得生不出!”   由奈深深的叹口气,将失望两字个字写在了脸上。   “……”一期一振觉得是时候给主公做个思想品德教育了。   琉星愣愣地盯着一期一振的脸,半天没说话。   虽然一期一振与鹤丸的瞳色相近,但里面蕴含的情感却截然不同,一个温和,一个灵动,一个沉静,一个跳脱,琉星喜欢温柔安静的人,但在se64号本丸内,琉星却本能般地比较亲近鹤丸国永。   倒不是讨厌一期一振。正相反,琉星非常喜欢他。   短刀们每次谈论到自家大哥,都会将一期一振夸得天花乱坠,琉星被洗脑了不知多少次,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一个‘完美’的哥哥?何况在一期一振当近侍的时候,他总能将琉星照顾的非常妥帖,任谁也挑不出错。   可琉星依旧不太敢亲近对方。   大概是因为,那双和鹤丸相似的琥珀色瞳孔里,流露出的不只是温和沉静,还有一丝让琉星不安的疏离与审视——与此刻琉星见到的这振一期一振,全然不同。   琉星无法很好地描述自己的感受,只是忽然明白了——他们不是一个人。   面前的,是陌生人。   但琉星却第一次对陌生人没有感到排斥。   琉星想了想,说:“我认识的一期和你不一样……没……没有这么……”   他想不出形容词。   由奈说:“活泼?”   琉星摇头。   由奈又说:“开朗?”   琉星还是摇头。   由奈仔细考虑了下:“……古板?”她家的一期一振,总觉得比别人家的一期一振更古板。   当然,也可能是在家长心中,‘别人家的孩子’总是更加优秀吧。   琉星不说话。   不是。不是活泼,也不是开朗,更不是古板。   他所认识的一期一振,更加……更加……   不等琉星想明白,已经到了走失儿童中心。里面已经有不少走丢的小短刀了,特别是包丁藤四郎,烟火大会上会走丢的小短刀,一半都是他,哇哇哭着,要么喊主公,要么喊大哥。   屋内实在太吵,琉星又不想和陌生人说话,由奈便自告奋勇帮琉星登记信息,但除了名字和年龄外,似乎也没什么能登记的。   登记完毕,两个大人便牵着琉星站在门外等。   “马上就要开始烟火大会,希望你家人在那之前来接你就好了。”由奈叹息道,“那么美丽的风景,不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多可惜啊。”   琉星偷偷瞄着由奈。   女孩年轻的面容还带着些未经岁月洗礼的稚嫩,但那双栗色瞳孔中的善意与温柔,却不容错认。   ……由奈也是神明大人吗?总觉得……与其他的神明不太一样。   并没有等太长时间,就有人来接琉星了。   “一期!”琉星高兴地喊了一声,提着的小心脏总算放了下来,飞快地跑到一期面前。   “琉星大人。”一期对琉星微微欠身后,向帮助了琉星的两人深深鞠躬。   “我是se64号本丸的一期一振,非常感谢两位在琉星大人迷路时伸出援手,”一期笑着道:“此处不适合招待两位,甚是遗憾,希望您能留下通讯方式,方便我们上门感谢。”   “啊……”由奈赶紧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不必客气!”她回头看了眼自家皱着眉的一期一振,心里直犯嘀咕:明明都是一期一振,但的确,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个se64号本丸的一期一振……好像更优雅一点啊!   一期没在意由奈的推辞,交换了本丸的通讯方式后,把琉星抱了起来:“我们的主公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虽然还想和您再聊一会儿……可本丸的大家都在找他,我得快点回去报告才行。”   由奈听见主公两个字,顿了顿,呐呐道:“呃……没事,不是什么值得挂心的大事……”   一期一振笑了笑,没接话茬,反而看向怀里的琉星:“马上就要分别,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琉星乖乖地说:“谢谢一期……”说完,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由奈,声音更小:“谢谢……谢谢由奈……拜拜。”然后冲他们挥了挥小爪子。   一期又笑着对由奈微微欠身,抱着琉星去找工作人员登记后,转身走远。   由奈看着一期一振高挑的身形消失在人群里,才神色复杂地道:“没想到小琉星竟然真的是审神者……也太小了吧?时政干什么吃的?让这么小的孩子当审神者?我非得投诉他们不可——”女孩目光转回自己的近侍,疑惑地问:“小草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她身侧的近侍先生,皱着眉似乎有些纠结:“那位一期一振……”他没说完。   自己对自己,当然是最为了解的。   所以眼神一交汇他就明白。这位一期一振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似乎……也还不到暗堕的地步。   ……但无论如何,他总不会伤害一个孩子的。   近侍叹口气转身,屈起手指敲中主公的脑门,脸颊微红:“说了多少次,请不要叫我小草莓!”   “诶?我都没有在孩子面前这么叫,还不够给你面子?”由奈捂着额头“哼”了一声:“看人家的一期一振多优雅!再看看你!这么暴力!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孩子更——”   “请把您的‘家长宣言’放一放,暑假马上就要结束了,您的论文完成的怎么样了?这次我可不会再帮您……”   “呜哇!!!一期一振大人!求您了!再帮我一次!就一次!别放弃我啊!”由奈的哀嚎,最终还是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小剧场:   由奈:咳!咳咳!歌仙,还有咪酱……你们……是不是关系不错?   烛台切:是不错……主公,怎么了?   歌仙兼定:您想说什么?   由奈:我觉得吧,爱情是不受性别禁锢的,人生不能被流言蜚语所影响!   烛台切:???   歌仙兼定: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由奈:都2205年了,那么开放,你们要是有什么想法,不要羞怯,尽管和我提,我保证份子钱一定——   一期一振:主公,我有话想说。   由奈:啊?等下再谈,我还有话没说完,你两也别太失望,就算付丧神不能生也没关系,以2205年的科技,就算是男人也——   一期一振:我们先告退了。   烛台切:…………就……就当没听见吧。   歌仙兼定:…………是……是啊,差点就拔刀了,真险。(擦汗)   烛台切:……真…………真险!   作者有话要说:  真险!   由奈是个耿直的年轻人。   就是容易被揍(。 第49章 一期一会   一期一振并没有问琉星为什么突然跑出去, 也没问他去了哪里,遇见什么人,发生哪些事。   他似乎并不关心这些, 只是温柔地护着琉星的周身,不让孩子被过往的人群擦到碰到——他知道琉星不喜欢触碰陌生人。   而琉星也在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同时,越来越忐忑。   他知道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神明大人们一定会非常生气。   一想到黑着脸的烛台切和歌仙兼定, 琉星有些害怕地缩了缩小脑袋, 紧张地问一期一振:“我……去打扫马厩, 烛台切能不能不生气呀?”   一期一振笑了笑:“嗯……恐怕不能。”   “那我打扫庭院,”琉星忧心忡忡地说, “写很多很多大字给他,他还会生气吗?”   “你很害怕他生气?”   “……我不知道, ”琉星小声说:“烛台切说……再犯错, 就要惩罚我了……”   可是, 惩罚……是什么样的惩罚呢?   如果是打扫马厩, 或者打扫庭院就好了,又或者……什么都好。   ……只要别抛弃他。   琉星本来没打算破坏和烛台切的约定。他记着烛台切对他的每句叮嘱,明白不能走出烛台切的视线范围,不可以擅自行动——可是一看见黑猫,他就下意识追出去,连跟烛台打招呼都忘记了。   这是很坏很坏的事情。琉星想。明明被叮嘱了那么多次,也答应过烛台切一定做到,可是……他还是毁约了。这一定是……不能被原谅的过错。   回想起烛台切生气的模样, 琉星悄悄地抓紧了一期一振的衣襟。   乖孩子……才不会做这么坏的事情。   在神明大人们的眼睛里……他还是个……乖孩子吗?   一期一振感觉到怀里孩子的微微颤抖。   这的确不是害怕。   已经是恐惧了。   一期一振下意识停住脚步,轻轻抚摸孩子的背脊。   就这么安静地站了一会,琉星小声说:“对不起……”   孩子的道歉很诚恳,带着令人心软的鼻音和浓浓愧疚。   一期一振垂下眼。   琉星接着说:“我……让你担心啦。”   “今天……鹤丸让我担心,我好生气好生气的……可是……可是我……”琉星连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我是不是……一点也不乖呀?”   “妈妈说……”琉星揉揉眼睛里的水汽,“妈妈说乖孩子才能得到奖励,不乖的小孩没有存在的价值,会被抛弃……我……我让你不高兴了,你会不会抛弃我呀?”琉星怯怯地问,“你能不能……不抛弃我呀?”   过了很久,一期一振才回答他:“我的弟弟们,每一个都让我很操心。”   “博多和鲶尾的性格活泼,总拘束着他们我担心会让他们不愉快;药研却太过沉稳,我担心他受了委屈不说;五虎退太软弱,无法直言直语,最容易被忽视甚至无视;乱有时会嫌弃弟弟们太过粗鲁,但他自己玩起来却总顾不上旁人,前田和平野……”一期一振将本丸里的弟弟们一个个数落了一遍:“有几个实在称不上乖孩子。”   “但他们依旧是我的弟弟,”一期一振的语气温柔,“他们犯错我会生气,但无论何时,都不会因为他们不乖而抛弃他们。”   “……你真好,”琉星说呐呐地说,满脸羡慕,“你一定很喜欢他们!”   一期一振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们是我的亲人,我当然喜欢他们。”   “每个弟弟都喜欢吗?”   “当然。”   琉星忽然想起,短刀们偶尔会给他说一期一振的十万个优点,一讲能讲半天,连喝口水的空闲都没有。   他愣愣地说:“他们也都很喜欢你,每个都很喜欢你。”   “真好,”琉星垂下眼睛,慢吞吞地说,“你们是互相喜欢的呀。”   唯有这一次,一期一振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过了很久,才几不可闻地道:“是……吗?”并非平常那风淡云轻的口吻,反而带些自嘲。   琉星盯着一期一振的脸看了一会,轻轻眨了下眼睛,忽然说:“我刚才遇见的一期一振,和你不一样。”   一期一振顿了顿,不明白怎么会忽然转到这个话题,却还是配合地问道:“哪里不一样?”   “眼睛。”琉星说着,把手覆盖到一期一振的眼睛上。   小小的手掌带着温热和甜甜的苹果糖香气,盖住一期一振眼睛的时候,还能从指缝中看见孩子有些黯淡的眉眼。   琉星小声说:“他的眼睛不像你……这么难过。”   “……”一期一振忽然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琉星的手心滑动,带出一串涟漪。   但琉星却没有挪开手,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呀?”   “……一样什么?”   “害怕……被抛弃,”琉星小声说:“很害怕很害怕……”   “……”一期一振想笑,却不知怎么笑不出来,最终只能平淡地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不知道呀,”琉星为难地道,“我是不是猜错了呀?”   一期一振沉默不语。   很久,他才问琉星:“如果烛台切没办法保护你,甚至为了其他原因选择舍弃你……你会恨他吗?”   琉星还很懵懂:“什么是恨?”   一期一振声音沉郁,带着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些许恶意:“你被你母亲囚禁,挨饿的时候,被殴打的时候,被冷言冷语拒绝排斥的时候,那种感情就是恨。”   琉星抿抿小嘴巴,半天才说:“……被打的时候很痛,被骂的时候很害怕……可是……”琉星小声说:“我还是希望妈妈能对我笑。”   “那是恨吗?”琉星问。   一期一振又轻轻眨了下眼睛,从孩子手指的缝隙中,只看见孩子全然纯澈的眼神——不带一丁点儿恨意。   可琉星却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恨是什么感情了。   “恨……是不是就是讨厌呀?”琉星慢吞吞收回盖着一期一振眼眸的手,“如果烛台切不要我了……我……我一定很难过,可是我不恨烛台切。”小家伙想到自己犯的错,觉得马上就要被抛弃,忍不住红了眼眶,却还是吸吸鼻子忍着不哭,“我要……我要当全世界第一喜欢烛台切的人!”   他看着一期一振稍显冷漠的神情,问他:“你是不是,害怕被弟弟抛弃呀?”   一期一振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琉星当他默认了,张开手抱住一期一振,“你别怕,你是好孩子,不会被抛弃的。”   “……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一期一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一个孩子谈论这些,或许只是……想看看这个孩子在遇见人性黑暗面时,会露出什么表情,说出什么话。   是否还能……保持这份纯真?   “我原本有很多弟弟,比你现在见到的,多得多。”一期一振说着,轻笑道,“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爱笑爱闹,时而淘气,时而贴心……我以为这样就是最幸福的时光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只可惜这份幸福比我预料得要更加短暂。”他看着琉星越发黯然的小脸蛋,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想笑。   “现实强迫我做出选择,抛弃一些人,留下一些人……被抛弃的人会变成什么样?被留下的人又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可我必须做出选择。你说,我该留下哪个?”一期一振问。   “我的选择一定是错误的……不管选择谁都是错误的。”   没有正确的选择。   只是错误的叠加,且没有后悔的选项。   “……我……我原本,也有好多弟弟妹妹的。”琉星忽然说道。   “猫咪妈妈……她给我生了好多的弟弟妹妹!”琉星回忆起伤心的事情,小脸一片惨白,“可是……天气太冷啦。”   漫天大雪覆盖了整座城市。   人类选择了闭门不出,商店和饭馆也因为这大雪纷纷关门。   饥寒交迫的黑猫因为肚子忽然而来的剧痛,最后在一座陌生的小院子里停下休息——遇见了这间屋子的小主人。   一个明明已经三岁了,却连走路都不利索的小家伙。   他笨手笨脚地拉开了院子的落地窗,躲在角落里,看着黑猫一步步走进来,浑身无力地躺在地板上。   黑猫痛得哀鸣,同时拒绝着陌生人的靠近。   她饥饿,寒冷,却不得不忍痛等待着孩子的降临。   随后,她在这个寒冷的夜里,收到了来自人类小崽子的馈赠。   小家伙蹲在角落里,远远地扔过来一个干巴巴的火腿面包。   顾不得是否有毒,黑猫狼吞虎咽地吃掉后,又被投喂了一个面包。   吃饱了的黑猫,总算有力气鼓足劲,生下她第一胎孩子。   可也许是黑猫之前状态不够好,又或许是那天的温度实在太低,猫咪妈妈难产了。除去一出生就死去的两只,最终活下来的四个孩子都虚弱得下一秒好像就快要死去。   更糟糕的是猫咪妈妈奶水不够——她必须做出选择。   琉星不记得猫咪妈妈是怎么选择的。   他只知道,最开始,只有一只小猫被猫咪妈妈推出了怀抱。   接着,一只,又一只。   直到最后。   琉星低声说:“一个都没有救回来。”   一个都没。   黑猫不放弃,反复舔砥着最后的孩子,她始终不愿意小猫逐渐冰冷僵硬,喵喵叫着,想要孩子微微动一动小鼻子,或者挠一挠小爪子。   她忙碌了一天一夜。   却没能挽救任何一个孩子。   “我的弟弟妹妹……”琉星轻轻一眨眼,眼泪就掉下一滴,他仿佛被吓到一般,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声音里的哭腔却还没散去,“全部都……都……”琉星没说完。他始终还是不喜欢死这个字眼。   他问一期一振:“这是……猫咪妈妈的错误吗?”紧接着他便自己摇摇头,“不是的!猫咪妈妈没有错!”   “弟弟妹妹不在了我很伤心,可是……猫咪妈妈比我还要伤心!”   黑猫将小猫埋在了琉星家的院子里。   或许是开了灵智,她的悲伤甚至比人类更加漫长。   那个冬季,琉星总是能看见黑猫孤零零坐在院子里,对着那个小土包,哀哀地叫上一整天。   后来,猫咪妈妈去野外蹭了一身的种子。   第二年,庭院里便多了许多幼猫喜欢的狗尾草。   “我喜欢你的名字!你说过意思是要珍惜一生一次的相遇……因为太过珍惜,所以失去的时候,她难过了好久好久……”琉星忽然轻轻地,摸了摸一期一振的头。   “你一定……也难过了很久很久……”   大概是孩子的掌心太温暖了。   又或者这个故事里的黑猫,让他想起了自己。   一期一振声音干涩低哑,再无过去的温柔:“……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他们……会原谅我吗?会……抛弃我吗?”   “不会的!”琉星连忙摇头,“你……你还说过……弟弟犯错会生气,但……但你不会因为他们不乖,就抛弃他们!弟弟……弟弟也一样的,不会因为哥哥不乖,就不要哥哥!”   “……那不一样,”一期一振失笑,“犯的错误,也有可以原谅,和不可以原谅……”   “没有原谅!因为!因为大家不恨你!所以没有原谅!”琉星有点生气,“大家!大家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们!”   “……”   “我是世界第一喜欢烛台切和猫咪妈妈的人!他们……他们是世界第一喜欢你的人!”   琉星涨红了脸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夜空中的烟花一瞬盛开。   漫天璀璨中,小家伙的声音被淹没了大半。嘈杂的人群,和震耳欲聋的轰鸣——但奇迹一般,一期一振竟然捕捉到了这句话的每个字。   “……是呢。”一期一振勾起嘴角,“他们是世界第一,喜欢我的人。”   他忽然想起很多事情。   博多会在他生日的时候,用存了许久的存折给他买喜欢的茶碗。   乱会在他半夜惊醒时,撒娇与他一起共枕,早晨对他道早安。   五虎退总是担忧他出阵受伤,永远都在玄关等他归来。   药研忧心他过于疲惫,文书或报告总是帮他一起分担。   前田喜欢在繁花盛开的季节,将香气最盛得那株放在他的书桌上。   还有平野,鲶尾,和其他还没来到他身边的弟弟们。   他们总是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他的关心和爱。   稍稍,有些笨拙……却并非无迹可寻。   琉星愣愣地仰着脑袋,被漫天的烟火吸引了目光。   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天空盛开,浩瀚如烟的夜空星辰,此刻也成了陪衬,那纷纷扬扬的火焰在天空肆意燃烧又熄灭,仅那一瞬的美丽,绽放得突然,落幕得也很仓促——却让人无法转开视线。   “……博多说……”琉星忽然道:“博多说烟火特别好看。”   “真的……好好看呀。”琉星连眼睛都不舍地眨一下,“他还说,看烟火很开心!”   “所以他想和你一起看烟火!这样……他就能看见你开心啦!”琉星说。   一期一振也不由望着天空中昙花一现的烟火稍稍出神。   “我们回去吧!”琉星边说,边仰着脑袋看天,半秒都不愿意错过,“回去了我要和烛台切道歉,你也和弟弟们道歉好不好呀?”   一期一振低低地应了一声。   希望这场烟火,不要在他见到弟弟之前,就落下帷幕。 第50章 起誓   最终一期一振还是没能和弟弟们一起看到烟火。   因为本丸里的付丧神们为了寻找琉星, 各自散开来,连鬼屋都顾不上经营,哪里还顾得上烟火。   一期一振将琉星放下后,便让留守的山姥切国广打电话通知其他人。可本丸里的付丧神也不是每个都有手机——还好三日月提前料到这种情况,让没手机的付丧神们每隔半小时回来看一看。   收到消息的付丧神们松口气,相互告知后, 大家渐渐到齐, 纷纷围在琉星身边问东问西。   “您怎么能一个人出门!”歌仙气得差点撸袖子揍琉星的小屁股, 还好被鹤丸死命拉住, “您知不知道一个人出门有多危险!万一被人贩子拐走呢万一被陌生人袭击呢?万一溯行军——”   “你也太杞人忧天了,”陆奥守试图给琉星讲点好话, “这里是万屋,全都是神明和审神者, 怎么可能会有人贩子……”更不用提溯行军了。   药研揉揉眉心, 显然也被这事儿给折腾的够呛:“我赞同歌仙, 就算是审神者也不能全然相信。您!实在是太不谨慎了!有哪里受伤吗?不适呢?”   琉星被歌仙吓得小脸惨白, 连连摇头——一个字都不敢说。   “琉星大人不是故意的,”一期一振难得给琉星说起了好话,“他一时冲动犯了错,会好好道歉……你们就原谅他吧。”   琉星立马学起啄木鸟,不停地点小脑袋。   众人面色古怪地看着眼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莫名其妙红了脸。   “我们原谅他可不管用,”鹤丸吞口口水,满脸心有余悸,“烛台切快急疯了, 我从来没看过他那么着急……他能不能原谅你才是重点!”   这可比鹤丸过去讲得鬼故事有用,吓得琉星六神无主。   “当然会原谅他。”烛台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琉星小身子僵住,慌乱地朝烛台切看去。   意外的是,烛台切似乎没有生气。   一如既往温柔的声音和举止,上次生气时明明满脸严肃,可现在找不到一点踪迹。只是难得烛台切没有仪表堂堂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是仿佛经历过长途跋涉,身上的军服些微凌乱,手套和领带被取下,长袖捋至手肘,额头的汗渍将发丝凝成一缕缕的……   可即便这般狼狈,烛台切的表情也仍然保持着带着些许疏离,却十分礼貌温和的微笑。   琉星有些慌张起来。   烛台切……是在生气吗?还是……还是没有生气?为什么不生气?   琉星很明白,生气是关心的一种体现。   就像鹤丸之前骗他,他非常生气——但那是因为他很担心鹤丸会受伤。   那……烛台切呢?   不生气……是不是,就代表烛台切已经不担心他了?   琉星笨手笨脚地爬下椅子,跑到烛台切跟前,想要烛台切抱抱他,却连开口都不敢。像只小陀螺似地,在烛台却面前急得团团转,满头大汗。   烛台切到底没有抱他。   众人察觉到气氛不对,互相对视一眼,推搡着出门去了,只留烛台切和琉星两个人在房间里。   毕竟在教育琉星这件事情上,现阶段的本丸里,没有比烛台切更合适的人选了。   人都走光,琉星稍稍松了口气,小声问烛台切:“你……你能不能抱抱我呀?”   烛台切说:“不能。”   “……”琉星忍着恐慌,“那……那你牵我的手好不好呀?”   烛台切便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回椅子上坐着。   “我们来聊聊吧。”烛台切轻声说,“聊聊今天的事。”   琉星的小心脏咯噔一下,急切地喘了几口气:“对不起!我道歉……我……我今天,不乖了!”   “我很早就和您说过,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能擅自行动,是不是?”   “……是……是的……”琉星紧张地低下头,抠着手指。   “我也说过,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能一个人出门,是不是?”   “是的……”烛台切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听得琉星更加惶恐,伸手想要抱抱烛台切,“我……我错了,我说对不起……你……你抱抱我好不好呀?”   “您刚才问过这个问题,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烛台切笑了笑,“我现在不想拥抱您。”   “……”琉星忍着哭泣的冲动,慢吞吞地收回手,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   以往在烛台切身边,他总是会感觉暖如朝阳。   但此刻,却仿佛失足掉进了冰窟窿。   他冷得发抖,向站在岸边的烛台切求救,可烛台切却如此刻一般温柔地望着他,始终不曾伸手。   琉星以为自己会非常害怕,但事实上……他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   “你……你不要我了吗?”琉星的声音虚弱,仿佛幼猫的哀鸣,“你不要琉星了吗?”   “……您大概不太明白您做的事情有多么过分。”烛台切轻叹着,双手落在椅子的扶手上,远远看去像是将琉星圈在怀里,却始终没给孩子一个拥抱。   “如果换做我们呢?”烛台切低声在琉星耳边轻语,语气依旧温柔:“如果您一觉醒来来发现本丸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您一个呢?”   琉星身体一僵。   “您找遍了所有地方,却还是没找到除您以外的人,”烛台切仿佛没有发现琉星的异常,继续道:“您呼喊我们的名字,但是没有回应;您想知道我们的去向,但您找不到线索;因为我们走的时候,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于是您只好抱着可能会永远孤身一人的恐惧,还有承载了您所有期待,却无法触碰的回忆静静等待。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也许明天,也许几年,也许一辈子,您再也见不到我们。”烛台切轻声问。   “您害怕吗?”   琉星愣愣地听着。   第一次,在眼泪快要掉下来的时候,忘记了伸手去揉。   啪嗒啪嗒。   泪水像小珠子似地从琉星眼眸里滚出来,落在琉星的膝盖上,摔成两瓣儿。   琉星其实不想哭的。   喜欢哭泣的孩子,是不乖的,是会被扔掉的。   他不可以哭。   不能哭。   琉星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抬起手背揉眼睛。   只要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擦掉就好了。   只要没有掉眼泪,就不算哭。   但是……但是。   怎么办。   眼泪……停不下来。   好奇怪。琉星想。明明只要用力揉眼睛,就不会掉眼泪。   但是这次却停不下来了……为什么呢?   是因为我揉得不够用力吗?   是因为我的眼泪太多?   还是因为……太疼了?   ……嗯……一定是这样。我一定是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所以……胸口才会那么痛。   痛的无法停止哭泣。   琉星揪着自己胸口湿透的衣襟,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烛台切一反往常,没有安慰琉星,反而是冷静地看着,再一次将方才的那句话问出口:“您害怕吗?”   琉星背脊一僵,眼泪掉的更多。   但他始终没有哭出声音。   像是连哭泣的方法都不晓得,发出声音都不会似的,只是拼命地揉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否认自己哭泣的事实。   烛台切握住孩子的手腕,不让他继续伤害自己,同时更直白地逼迫孩子给他回答:“您害怕吗?”   “…………害怕……”琉星终于哭出了声,哽咽着,“我……好害怕……”   “您害怕什么?”   “……我犯错,是坏孩子……害怕……你不喜欢我……”   “不对,您害怕的不是这个。”   “……我害怕……害怕……你会抛弃我……”   烛台切终于勾起唇角:“您还记得吗?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会倾听,无论您要什么,我都会照做。”他拉起琉星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一吻,视线从不曾离开琉星的双眸,始终凝视着其中那点点泪光,“您想要我做什么?”   琉星的眼泪一直掉,几乎有些看不清面前烛台切的面庞,他抽抽噎噎地问:“……真的……什么都会……听我的?”   “对。”   “没有……没有骗我?”   “没有。”   “……一定会……答应我?”   “是的。”   ……神明大人是……不会骗人的。   所以……烛台切真的会答应我所有的请求。   但让神明大人听从我的请求……真的可以吗?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还是个……坏孩子。   妈妈说,违反规定的是坏孩子;不听话擅自出门是坏孩子;哭泣掉眼泪的也是坏孩子。   ……我掉了那么多眼泪,已经是个坏孩子了。   所以……既然是坏孩子,任性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我哭得再大声点,也没关系吧?   我提出的所有要求,你们都会答应我吧?   “不要……”琉星一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一边急切地望着烛台切,银色的瞳孔再也不似最初的死气沉沉:“就算我是坏孩子!也不要丢下我!”   “要……要喜欢我!”   不要讨厌我。   “要留在我身边!”   不要放弃我。   “我最喜欢大家了,不是……不是因为神明大人,只是想和大家一直在一起!所以!”   孩子嘶声竭力的哭声,穿透了厚厚的墙壁,落到了每个付丧神的耳朵里。   别走。   哪儿也不要去。   请永远陪在我身边。   烛台切单膝跪地,珍而重之地在琉星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用我的生命与尊严向您起誓,会一直陪伴着您。”   直到您长大。   直到您坚强到不再需要亲情填补心中的缝隙。   直到您不再需要一振过时刀剑的陪伴与鼓励。   直到您发现生命中有远比我们更重要的东西。   到那时,我一定放手让您离去。   ……不过现在……就让我,再抱抱您吧。   作者有话要说:  烛台切,也是世界第一喜欢琉星的人呀。   -----   --------- 第51章 种子   这天晚上琉星哭了很久, 仿佛要把过去所有的悲伤和恐惧一同发泄出来,直到梦里都抽噎着,不肯放开烛台切的手。   烟火大会当然也不了了之。   仿佛从未发生过‘琉星走失事件’,回到本丸后谁也没再提起这一晚的事。   等到琉星稍微平静些,琉星便被烛台切和一期一振带着,去由奈的本丸登门道谢。   大概因为对方是熟悉的人, 琉星也没有去陌生地方的惶然, 乖乖把自己做好的小礼物放在由奈手心。   “谢谢你帮我找到一期, ”琉星奶声奶气地说, “你真好。”说完鞠躬,虽然姿势不太标准, 但躬身却很实在,差点一头栽倒地上。   “咦……这次, 好像不怕我了。”由奈也有些惊讶, 试探地伸手想摸摸琉星的脑袋, 而琉星虽然有些紧张, 却没躲开,紧紧闭着眼等待抚摸。   所以由奈到底没舍得摸下去。   “看来还不够熟悉,”由奈握紧了拳头,志气满满,“下次见面,我一定能摸到!”   琉星一脸懵懂,跟着握紧小拳头挥了一挥。   后来回到本丸,烛台切和琉星谈起这件事, 琉星忽然问他。   “由奈不是神明大人对不对?”琉星抱着小虎崽坐在长廊上看庭院池子里的锦鲤,“她没有神明大人的味道。”   “她和我有点像……”琉星把脸埋进小虎崽的肚子,被毛茸茸的触感包围,让他很是安心,“……她也是人类吗?”   烛台切哑然,半天才回答:“是的,她也是人类。”   意外的是琉星非常冷静,看不出一点害怕。   “三叶姐姐,”琉星说,“昨天她给我打了电话。”   宫水三叶时不时就会给琉星打个电话,问问琉星最近的生活状况,也跟琉星聊聊自己的事情,他们像一对忘年交,成了年龄悬殊很大的朋友。   琉星闷闷地问:“三叶姐姐也是人类吗?”   “……是的。”   “……她们……”琉星吞吞吐吐地说,“没有打我。”   “是的。”   “也没骂我……”   “是的。”   “……由奈给我糖……”琉星歉疚地说,“虽然我不要,但她一点都不生气……我……我是不是不该拒绝她的礼物?”   “您做的很对,在外面不能吃陌生人给您的食物。”烛台切加重了语气,“水也不可以喝。”   “三叶姐姐,给我的护身符很好看。”琉星抬抬手腕,“我很喜欢。”   “她也很喜欢您送得礼物。”   “……她们都很好。”   “是的。”   “……”琉星沉默了许久,才忽然道:“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   “人类,”琉星小声说,“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除此之外,琉星还答应了烛台切明年春天去上学的提议。   “小黑说,人类有时很好,有时很坏,但不必去恐惧他们,”琉星深呼吸鼓足勇气,“虽然……虽然我还是很害怕人类,可我不想当胆小鬼。”   “我想变成更好的人,”琉星将小老虎举过头顶,“要比现在好!好很多很多!”   烛台切轻笑:“您已经足够好了。”   像一颗陷在石缝里的种子,身处狭窄阴暗的地方,连哭泣与求救都无能为力,却本能一般地向往着光明。只要施舍一丁点儿善意,它便生根发芽,拼命地抽出枝蔓。它伸出的枝叶总是颤抖,恐惧,弱小,无力……却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坚定不移地向前。直到抓住那一缕阳光,它才安心地,欢欣鼓舞地开出一朵花。   是朵朴素的花。   像它的枝蔓一般弱小,颜色也是不起眼的白。   但若是路过的人们看它一眼,便会意识到寒冬已过……春日降临。   烛台切将上学的事情再次和本丸里的付丧神们提起,这次谁也没反对——毕竟是主公自己同意的事情。   所以在付丧神们的现世往返申请通过后,烛台切开始着手把琉星以前的家彻底重新装修。   装修前他带着琉星去看过那间屋子,琉星拿小石头在院子里圈出了一个小土堆:“只要留下这里就好了!”   烛台切没问为什么,干脆地点头,在上面插了个‘请勿触碰’的小牌子。   其他东西,琉星半点也没留恋。   烛台切带着琉星去给街上的邻居送见面礼,礼物是琉星画得书签和烛台切做得蛋糕,还有万屋特产。   “这是我哥哥的孩子,去世的早,现在由我们剩下兄弟照顾,”烛台切笑着欠身,“我们刚从外地搬来,正准备重新装修房子,这一个月可能会打扰到邻居,请多多包涵。”   邻居们虽然惊讶于这个家庭的复杂,但由于烛台切的气质形象实在太戳阿姨大妈的心,所以对他们这些刚搬来的兄弟几人,纷纷赞不绝口。   也有喜欢孩子的大人,看琉星可爱便想摸摸琉星的小脑袋,每到这个时候,烛台切就会站出来挡住他们的视线:“抱歉,我们家的孩子有些怕生。”   琉星赶紧躲到烛台切身后紧紧抱住烛台切的腿——果然是一副孩子怕生的模样。   还好邻居们也都识趣,不会强求。   走完一圈回到家,琉星的力气像是被全部抽走一般瘫在了地板上。   自从歌仙教导琉星礼仪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像这么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不动。   “累了?”烛台切把琉星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先歇一会喝杯水,待会我们回本丸,您好好睡一觉。”   琉星满脸心有余悸:“烛台切好厉害,能说好多好多话……”他一句都说不出。   连打招呼都做不到。   “没有逃走,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琉星想了想,开心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解开了心结,减缓了对人类的恐惧和排斥,琉星适应社会的节奏虽然缓慢,但却是稳定向前的。变得……比以前开朗,也更活泼些。不管语言表达,还是逻辑思维,都比以前要清晰不少。   这导致烛台切颇有种孩子一夜之间长大的骄傲……但同时又有种孩子会渐渐脱离父母怀抱的空虚。   可以说是非常复杂的父母心了。   和邻居们打完招呼,房屋的重建就正式开始了。   高耸的围墙一朝被推到,露出了围墙外的另一个世界。   烛台切怕琉星呛到尘土,便抱着琉星远远地看,很久很久,琉星才揉揉眼睛:“我讨厌……那堵墙。”   它挡住了很多东西。   多得数不清。   这些东西大多平平无奇,例如一句出门时的嘱托,归家时的问候,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或者休息日和家人一起出门踏青……然而就是这些可有可无的平淡,才是生活最真实又温暖的一面。   还好,猫咪妈妈和神明大人,将这些东西还给了他。   外面比他想象的更加广阔……也更加温暖。   琉星不懂建筑,他只是眼见着房子被推到,烛台切说,今后两个月,这里会重新建起更大的房子,比以前大得多,能住下很多人,甚至还有猫咪妈妈专属的房间,将摆满猫咪玩具和猫窝。   “我想猫咪妈妈了,”琉星有些担心:“等猫咪妈妈回来,还认不认得家呀?”   烛台切说:“她还认识那片庭院呀。”   庭院烛台切没打算改变太多,只是想要挖个浅浅的池子,让周围因为季节更替而变得枯黄的狗尾草,看起来像是在湖畔扎根的芦苇。而琉星圈出来的小土包,打算用大理石做了一个小小的墓碑,雕刻一个猫咪脚印。其他空着的地方,可以从本丸移植一些植物种下去,虽然秋天不会开花,但绿意葱葱非常喜人。   除此之外,就是满屋子的监视器。   烛台切似乎对监视器情有独钟,跟建筑施工队讨论过后,打算在玄关处放一个,院子里放两个,值得庆幸的是,为了照顾大家的隐私,屋子里只有客厅会安装监视器。   不过烛台切对外的解释是,如果猫咪妈妈回家,他能通过回看监视器录制的视频知道这件事——绝不是为了留下琉星从小到大的影像记录。   除此之外,烛台切以监护人的身份,辞退了帮助琉星管理资产的经理人,把这份工作交给了信心满满的博多。   就此,付丧神终于以全方位无死角的方式,完全侵入了琉星的现实生活——琉星还美滋滋的。   几经商议,琉星家门口的门牌,最后挂得还是稻垣。   虽然最初狐之助警告过琉星不能告诉付丧神自己的姓氏,但这件事早就被琉星忘在了脑后,连狐之助自己都不在意了。   他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做好入学前的准备。   因为琉星的课业……又重了些。   美术学了个基础后,被暂且搁置,现在琉星开始学音乐了。   琉星的美术天赋只能说是平庸,但他喜欢,学得特别用心,因此也能得到歌仙一个‘尚可’的评价。   而音乐,琉星是真的无能为力。不仅没有天赋,手也笨,吹笛子总会按错孔位,对小蝌蚪似地乐谱更是一头雾水,无论背多少遍都认不出来——歌仙只能一个音一个音纠正,每天两个小时下来,不止歌仙和琉星被魔音灌耳,其他付丧神们也是满脑子domisoxi。   “为什么我每次都按不到孔……”才吹了五分钟,琉星就快要哭了,红着眼眶问,“我的胳膊好酸哦……”   歌仙没回答,拿笛子敲了敲琉星的背:“坐好,背给我挺直了。”   很多学校的音乐课都必须得学门乐器,学生们的家境各有不同,价格亲民的笛子就是很好的选择了,所以大多数的小学,学得都是这门乐器。   琉星吸吸鼻子,挺直了背,礼貌地问:“我能休息一下吗?我的嘴巴也好酸呀!”   歌仙轻飘飘瞄他一眼。   琉星只好委屈巴巴地端起笛子,吹起了断断续续的《生日快乐》。   不得不说,吹得真是烂。   ------   小剧场:这是琉星上学后的事情。   老师:小朋友们,请拿出你们的笛子!   琉星:(拿笛子)   老师:……琉星,你的笛子为什么是横的?   琉星:……为……为什么……他们的笛子…………是竖的?   老师:……上课要用的是竖笛,不是横笛。   琉星:…………(想哭,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小朋友终于没那么害怕人类啦!!!恭喜!   其实我一直觉得琉星算是非常坚强了。   就像文里说的。   ‘像一颗陷在石缝里的种子,身处狭窄阴暗的地方,连哭泣与求救都无能为力,却本能一般地向往着光明。只要施舍一丁点儿善意,它便生根发芽,拼命地抽出枝蔓。它伸出的枝叶总是颤抖,恐惧,弱小,无力……却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坚定不移地向前。直到抓住那一缕阳光,它才安心地,欢欣鼓舞地开出一朵花。’   我觉得这不止是琉星的特点吧。   这是所有深陷淤泥,却向往光明的人的特质。   希望大家都有,大家都好,大家都能获得善意。   ---   以及,以后不虐啦,是说,那也不能说是虐吧……明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对,以后我要写平淡的日常!!特别!平淡!! 第52章 鹌鹑   虽然琉星的笛子吹得烂, 但还是有付丧神感到十分庆幸。   “幸好学校教得不是小提琴。”陆奥守最熟悉外来的洋货,感叹道,“笛子吹得不好,充其量就是洗脑……小提琴拉得不好……那可就是要命了。”   基本上所有的弦乐器都是如此,外行人掌握不好拉弦和按弦,很容易就会将好好的曲子拉得像……指甲抓黑板或玻璃的声音。   听完这番话, 众人心有余悸。   琉星也很难过。   虽然以前他也觉得自己笨, 但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笨。   按个小孔都按不好。   歌仙也很无奈。   他精通各种传统乐器, 不只笛子, 他还擅长古琴,三味线, 二胡等等——可偏偏对上琉星就教得万般艰辛。   不过他也不着急。只在学习这件事情,平常没什么耐心的歌仙兼定, 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   琉星按不准孔位, 他就站在琉星身后, 琉星每吹一个音, 就把琉星的小手指挪一个孔位,真正做到了手把手教学。   可琉星却反而越吹越乱,越练越糟。   歌仙兼定找不出原因,琉星自己也不明白。   结果教了一个多星期,琉星只能吹三首曲子,生日快乐,新年快乐,和一首圣诞快乐。   “……你这是要把每个节日都快乐一遍吗?”药研无语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琉星大人之所以没法进步, 是因为你逼得太紧了!”   大概是音乐给得刺激太大,琉星渐渐明白了什么是羞愧,最近根本不敢在其他付丧神面前吹笛子,每次音乐课都要把房门关上,却不知道关上房门那笛音依旧能传到外面去。   羞愧,紧张,再加上歌仙兼定紧迫逼人带来的压力,琉星怎么可能学得好?   歌仙稍微反省了下,但还是有些不服气。   “我的要求也没多苛刻。不是说要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双手揣进袖笼里,小声嘀咕:“就……就样样入门总该做到吧……”   药研叹口气,试图给歌仙摆事实讲道理,“虽然很多重视孩子教育的家长,会在学前就给孩子补课……但是我认为补课也得按照孩子的兴趣来,一股脑的将所有陌生知识灌输给他,只会造成孩子精力不济,事倍功半,不是吗?”   “……我知道了。”歌仙叹口气,放弃了让琉星继续学习乐器的想法。   也许以后去了学校,有小伙伴一起学笛子,反而能激发琉星的兴趣吧。   但是当歌仙把这个决定告诉琉星的时候,琉星一点都没高兴。   小家伙沉默了很久,主动跟歌仙提出要求:“不要……不要不学,我还想学的!”   “为什么?”歌仙问他,“前几天还嫌累,一会胳膊酸,一会嘴巴疼,怎么现在又想继续了?”   歌仙虽然严厉,但只针对琉星的学习和礼仪,其他时候,他对琉星的宠溺半点不输给烛台切——琉星房间里上下壁橱的小楼梯,就是歌仙亲手做的。   虽然觉得睡在壁橱里不甚风雅,苦力劳动不符合他的格调……但他做得小楼梯却非常适合琉星的身高,扶手上一根倒刺都没,还细致地雕刻上了他的刀纹。   按他的话来说,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但今天还是破例选择了退步……没想到小家伙居然不领情。   琉星扭扭捏捏不肯说为什么,歌仙便伸手捏住琉星腮帮子上那可怜兮兮的一点软肉,过完瘾才松开:“说话!”   琉星被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没有不想继续,虽然很累,但我想继续的……而且……任性懒惰都不好,会变成坏孩子的!”   “嗯?”歌仙疑惑:“什么坏孩子?”琉星的‘好孩子理论’这段时间已经不怎么挂在嘴边了,这会忽然听见,歌仙还有点不习惯。   琉星皱着小脸:“我昨天看的动画片里,有个小孩不爱吃香菇,妈妈就不给他吃,不喜欢走路,妈妈就总是抱着他,他欺负一个小朋友,妈妈还说是小朋友先犯错,结果长大了,小孩变成了一个很坏很坏的大孩!”   “……”歌仙兼定觉得,学不学音乐和会不会变成坏人没有太大的关联——以及小孩和大孩的层递关系不是这么用的。   他正准备纠正琉星的错误认知,琉星就紧张兮兮地说:“妈妈你不可以让我养成坏习惯!”   “不学音乐不算坏……您叫我什么?”歌仙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琉星赶紧捂住自己的小嘴巴,眼睛慌张地左顾右盼。   歌仙眯起眼,把琉星捂着嘴巴的小手扒下来,语含威胁:“您,刚才叫我什么?”   “……我……我我……叫叫叫……”琉星吓得直结巴,支支吾吾地想隐瞒,心虚地满脑袋都是汗。   他之前虽然被鹤丸唆使着喊歌仙一声妈妈,可被烛台切拦下来了。   烛台切说,要是敢喊,恐怕鹤丸就要扫一年的马厩了。   扫马厩很辛苦,他不想让鹤丸扫整整一年……那可是四个季节加在一起,好长好长的时间呢!   “谁让您这么叫的?”歌仙兼定问。   琉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歌仙兼定看到琉星这幅小鹌鹑样,气不打一处来。   小坏蛋,还敢包庇犯罪了……不,也不一定是琉星的问题,肯定是谁在背后说了什么——到底是谁教坏了小主公!   歌仙兼定脑门上直蹦青筋,脸上的微笑却越盛:“您袒护他,不怕我生气?”   琉星偷偷瞄了眼歌仙,又瞄了眼,有些迟疑:“我……我怕的……可是……可是……说出来,你会更生气吗?”   “您要是坦白,我就饶过鹤丸。”   琉星非常惊喜:“太好了!”   “……”歌仙撸起袖子:“果然是他。”   简单两句话套出罪魁祸首,歌仙就去找鹤丸了,临走前揪着琉星的小脸蛋冷笑:“再敢乱叫,就给我抄写一百张大字,听见没?”   “好……好的吧……”   琉星委屈巴巴地坐在房间里,半天没明白鹤丸是怎么暴露的。   最后一个人吹起了笛子。   在断断续续的新年快乐中,鹤丸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本丸。   其实琉星这么积极地想学笛子还有其他原因——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   中秋节最早是中国的节日,很早以前就流传到日本来,只是各地文化风俗不同,中国人中秋节吃得是月饼,可日本人中秋节吃得却是团子,除此之外,流传的故事,节日的含义也有不同,中国的中秋需要月圆人团圆,但日本的中秋,是不能忘记赏月宴的。   付丧神们兴致勃勃地商量着中秋节赏月宴会,约好了到时候大家都上台表演节目。   连琉星也没有被排除在外。   琉星从小到大还没有过过中秋,所以自从付丧神们确定过了日期后,琉星就一直很是期待这一天。然而小家伙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总不能上台表演剪贴画……只能抓紧练习笛子了。   为了人多更热闹——大家还抓紧了锻刀,力求月底中秋时,多些小伙伴一起闹腾。   所以,虽然赏月宴是月尾的事情,但很多东西月初就要开始准备了。   “琉星大人,”山姥切国广站在门外,微微欠身,“音乐课的时间结束了。”   琉星放下笛子,捧着自己酸涩的腮帮子叹口气:“为什么我的笛子吹得总是那么难听……”明明练习了很多次,却总是按不对孔位。   “……因为您太紧张了。”一阵风吹来,山姥切不自在地拉了拉自己的被单。   紧张时的琉星吹笛子更用力,声音自然大,等力气在前半段都用尽了,后半段音调便高低不平起来,琉星发觉后更加慌乱,手指打结,自然孔位也总是按不着。   “那……那怎么办呀?”琉星忧心忡忡地说:“表演时要是紧张怎么办呀?”   一想到周围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哪怕那些眼睛的主人是付丧神,琉星也不由瑟缩起来。   他皱着脸躲进山姥切的被单里。   山姥切国广:“……”   最近是山姥切国广当近侍。   有山姥切当近侍的最大好处就是,琉星要是不想戴帽子,他可以躲在山姥切的被单里。   山姥切国广是唯一一个琉星初次见面就想要亲近的付丧神。   倒不是谈得来或者长得好看这种正常的理由,而是琉星觉得嗅到了‘同类’的气味。   琉星一直很喜欢用气味辨别陌生人,像山姥切国广,就刚好拥有着琉星觉得熟悉的气味,也因此迅速就和山姥切亲近起来。   山姥切国广对此一无所知。   甚至对同僚们口中胆小、怕生、有些不善言辞却很唠叨,的小主公,报以十二万分疑惑。   “山姥切也会在宴会上表演吗?”琉星揪着山姥切的被单,山姥切走一步,他跟一步,成功把山姥切的速度拖到了最慢。   “……我不会。”山姥切担心踩着小主公,每走几步都要不放心地低头看看。   “哦……”琉星偏偏脑袋,有点失望,但并没有追问山姥切为什么不表演。   因为他很明白,山姥切和他一样不喜欢被人注视。   但是……为了过段时间的赏月宴,他无论如何都要有个能拿得出手,不会被大家笑话的节目!   作者有话要说:  让山姥切陪琉星玩,让烛台切先下线吧。   以及,我还没想好琉星去哪个学校上学…………让我再拖拖……拖完秋天的(。 第53章 失落   在琉星的执意要求下, 音乐课总算是继续开展,但课时从原本的两小时变成了四十分钟,刚好是一节课的时间,半点儿都不拖堂。   练不练得好歌仙也不强求,但是琉星有进步的时候,他会偷偷给琉星准备一份小蛋糕。   今天是浓醇的巧克力蛋糕, 撒了薄薄一层栗子粉, 琉星不舍得吃完, 一定要分一半给当日的近侍。   se64本丸的近侍, 显然要比其他本丸的近侍承担更多的责任。   晨跑时要亦步亦趋,给小主公擦汗递水;学习时要耳聪目明, 在小主公不明白时给予解答;吃饭的时候要机灵贴心,如果是麻烦的食物, 就先帮主公处理好;洗澡时要先给小主公搓干净, 泡澡时要把小主公放到腿上, 睡前要讲故事, 半夜要记得看一眼孩子是不是噩梦或者蹬被子……虽说贴身照顾是近侍的职责,可山姥切国广实在不太适应这样的亲近。   但这些都是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何况他对着一个懵懂的孩子,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   所以他努力习惯着新生活,一不小心……真的就习惯了。   烛台切看他接受度良好,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直接将整个九月的近侍全部安排成了他,山姥切连拒绝的资格都没, 在同僚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和琉星开始了一整个月的漫长相处。   一块巧克力蛋糕被分成两份,琉星把大的那份给了山姥切。   山姥切端着盘子,迟迟不肯动。   等琉星吃完了自己那份,满足地舔舔小嘴巴,回过头发现山姥切还没吃,不解地问:“你不喜欢巧克力吗?”   山姥切没回答,把盛着蛋糕的盘子放回琉星面前:“这是你努力练习的奖励。”   琉星想了想,拿着小叉子,把蛋糕分成了更小的两块:“这你今天陪我练习的奖励!”说着插起那一块,殷勤地送到山姥切嘴边。   “……”山姥切只能乖乖地张开嘴,让琉星把蛋糕放进他嘴里。   “好吃?”琉星问。   山姥切窘迫地点头。   琉星高兴地吃掉了剩下的蛋糕。   这样的小灶不是每天都有,歌仙不怎么愿意给他吃零食的。   吃完点心,琉星问山姥切:“你能不能,带我去手入室呀?”   山姥切有些惊讶:“怎么了?”   琉星小声说:“我……我想给你做一次手入……”说着,期待的小眼神落在了山姥切腰间的长刀上。   琉星学手入快半年,手入的流程和方法,已经很熟练了,也曾经给受伤的短刀做过几次手入,期间没出过差错——可也仅限于短刀。   打刀虽然没有太刀或□□那么沉重,但重量也绝对不是一个孩子轻轻松松能拿起来的,拆卸起来也比短刀更困难。   所以,审神者想给刀剑做手入,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山姥切国广却有些迟疑不定。   “为什么忽然想给我做手入?”   琉星揪着手指,有些紧张地回答:“我只会治愈术,可是大家都不愿意用……所以……所以我想快点学会手入……”   琉星期待地问:“你能帮帮我吗?”   山姥切斟酌着开口:“我认为您不必着急,可以再等等,您还拿不动我的本体……”   琉星失望地垂下小脑袋:“……好……好的吧。”   正常的手入流程,是审神者先拆卸刀剑本体,然后将融化的修补材料浇在需要修复的部位,接着把刀剑放进修复池里,最后由审神者灌输灵力加快刀剑修复过程,如果过程太长,还可以使用符咒加速。   所以se64号本丸的修复池很少使用——基本只有短刀能享受到。   而其他的刀剑受伤,就得自己拆卸自己的本体,自己敲打自己,再让琉星直接治愈本体伤痕……这期间的每一步,都必须有琉星在旁边不停灌输灵力。   既费力,又费时,更重要的是拖延治疗的危险性。   刀剑们既然有了人体,那普通类似于切到手指,被树枝刮伤之类的小伤痕,是会渐渐愈合的。可如果是出阵时被溯行军所伤,没有审神者的治疗,那伤口便会一直存在。更有甚者,重伤后的小小颠簸,都可能会有碎刀的可能性。   琉星这段时间被教导了不少知识,明白碎刀对神明大人们来说,就是死亡。   山姥切国广大概也明白琉星的小脑袋里在着急什么,只是,对他们来说,死亡的确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毕竟他们只是分神,死了也不过是回归本体而已。   比起他们,山姥切国广反倒更担心琉星。   对抗溯行军的战斗旷日持久,但谁又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   胜利或失败,都是结束的一种,他们这群分神终究是要回到本体中的。若是战争结束时琉星还没有长大……分神的记忆是否会被本体继承?这个孩子如此依赖付丧神,自己一个人又该怎么活下去?   山姥切知道自己的思想大部分时候总是很悲观,但却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藏在自己被单下的琉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满脸失望的小主公。   一时间,他显得比琉星还失落。   一大一小,不由地蹲在一起散发起了低气压。   果然是最佳拍档,可以说是非常默契了。   值得庆幸的是,两个人虽然都很容易沮丧,却也很懂自我调节,过了一会自然而然就打起了精神,琉星扯着山姥切的被单,跟在山姥切身边往马厩走。   琉星很喜欢和人牵着手。   这是来本丸之后养成的习惯。   最开始是因为孩子营养不良,走路时脚步不太稳,所以付丧神们总会牵着琉星防止他摔倒。后来食补补回来,走路不再摇摇晃晃,可习惯却改不过来,琉星在和人肩并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抓住旁边的人的手指。   然而山姥切却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每次被琉星牵着就会不自在。   大概因为两人是同类,很清楚彼此的想法,琉星不用山姥切主动说出口,就自然而然地改成了抓着山姥切的被单,方便自己随时钻进山姥切的被单里。   山姥切能怎么办呢,只能继续习惯了。   慢慢走到马厩,琉星拉着山姥切偷偷摸摸地躲到马草后面,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吹笛子。   笛音一如既往的差劲,可是在这里,不管是马儿还是山姥切,都不会笑话他。   琉星安心地吹了半天,渴了就喝几口山姥切带来的温水,累了就揉揉脸颊趴在草垛上休息一会,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和山姥切一起往食堂方向走。   半路上,山姥切忽然问琉星:“您既然不喜欢被视线盯着,那为什么还准备上台表演呢?”他顿了顿,说道,“如果您拒绝,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付丧神们都知道琉星不喜欢被围观,向琉星提出邀请也不过是稍作尝试,如果琉星不答应,他们也不会执意要求。   却没想到琉星只是踌躇了一会,就答应了付丧神们的邀请,打算上台表演——为此每天孜孜不倦地躲起来练习吹笛子。   琉星偏偏小脑袋:“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好的。”   “那我们拉钩钩!”琉星高兴地伸出小指头。   山姥切顿了顿,伸出手,和琉星的小拇指勾一勾,大拇指盖个章。   “说谎的人要吞千根针!”琉星有点兴奋。   他还是第一次和人拉钩……有点开心!   “我喜欢听歌仙吹笛子!”琉星喜滋滋地说,“歌仙不管是弹琴还是吹笛子,都好好听呀!鹤丸捉弄我的时候,只要听见歌仙吹笛子,我就不生气了!沮丧的时候,歌仙弹琴,我就觉得好开心!”   “但是歌仙自己总是皱着眉头……”琉星的喜悦慢慢消失,悻悻地说,“我……我总让歌仙伤脑筋,我不想这样的……我也想要他开心……”   琉星问山姥切:“你帮帮我好不好呀?我想在赏月宴之前练习好这首曲子,可是……可是我又笨又懒,坚持不来怎么办呀?你督促我练习,等赏月宴会上,我吹给大家听!歌仙一定会很开心的!”   “……所以,上台表演是为了让歌仙开心?”   “嗯。”琉星小心翼翼地拎着袖口擦拭手中的笛子,“每次我进步了他都会开心的!”   琉星手中的笛子,是歌仙兼定亲手做的,出阵途中特意去竹林里寻找粗细合适的嫩竹,孔位都是经过测量的,最合适琉星的手掌大小,打磨,抛光,雕刻,都没假他人之手,看起来青翠欲滴,又精致可爱。   山姥切看着琉星捧着竹笛爱不释手的小模样,有些惊讶。   只是为了要歌仙兼定高兴……就要去挑战自己最不擅长的事情吗?   这对山姥切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但想起孩子期待又忐忑的神情,山姥切却不由自主轻轻点了头:“我……我会一点乐理,可以教你。”   作为一振名刀,山姥切国广曾经服侍过一城之主,自然也接触过贵族的乐理,笛子他会吹,只是不像歌仙那般擅长,吹得非常平庸罢了。   事实上,大部分出生高贵的刀剑,都多少会些乐理。   作者有话要说:  贵族怎么可能不学几种乐器啊,山姥切是城主的刀剑呢。   ---   老实讲,其实刀剑乱舞这个设定我最担心的还真不是审神者抛弃刀剑……而是战争结束,刀剑回归本体,审神者该怎么办?还能回到普通的生活吗?甚至,刀剑们不可能留下和审神者相处的记忆……(毕竟审神者那么多,总不能全部记忆都留下)   结果就是,审神者一下子失去工作,朋友,亲人,甚至爱人,回到孤独的生活……也忒惨了!!   呵!垃圾时政!   时政:???   对了………………………………我真的不是时政黑(心虚) 第54章 聊天   听闻山姥切也会吹笛子, 琉星虽然很好奇,却没提出想听一曲。   他知道山姥切不喜欢被人盯着,他自己也不喜欢。所以……山姥切愿意教他吹笛子,这样就很好。   他不希望山姥切觉得不舒服。   于是琉星就开始了每天上完课,偷偷来马厩后头练习的辛苦日子。   大概是笛音确实不怎么样,马厩里的马每天被洗脑, 也变得闷闷不乐, 精神不振。短刀们心疼得很, 又找不出问题, 只能每天给马儿喂一些水果和方糖当做加餐……以至于胖了不少,跑起来肥肉直颤……这就都是后话了。   山姥切指点琉星练习, 方式比歌仙还要枯燥。但琉星却一点都不着急,认真地按照山姥切的指示, 同一首曲子练了几百遍后, 终于将指法和孔位记住。除此之外, 山姥切便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只是反复提醒琉星不要紧张, 便能好好完成一场表演。   但琉星怎么可能不紧张?   赏月宴前几天就开始忐忑不安,半夜睡不着觉,拖着他的兔子玩偶跑到走廊上坐着发呆。   山姥切半夜例行查看琉星房间,还没到目的地,就在走廊上发现了走失儿童。   琉星听见脚步声,赶紧回头,看见山姥切,有点愧疚地说:“对不起……我, 我睡不着……”   山姥切从来不责怪琉星,只是轻声说:“至少要多加一件衣服。”   说着将身上的被单披在了琉星身上,陪着琉星在走廊坐下。   晚上九点半,虽然不算太晚,但对琉星平常九点准时入睡的生理作息,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琉星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与繁星,皱着脸发愁:“快要到中秋了呀……”   离赏月宴还有几天,天上的月亮如今只差一小块碎片,就可以圆得很规整了。   琉星忧心忡忡地把脸埋在被单里,问山姥切:“要是我表演得不好该怎么办啊?”   “没关系,”山姥切说,“大家不会笑话您。”   “真的不会吗?”琉星沮丧的小脸蛋藏在阴影里,“鹤丸一定会笑话我的!”   “……”山姥切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反驳。   他只能干巴巴地说:“应该不会……”   琉星叹口气,小大人似地感叹:“唉……你不懂。”   山姥切:“……”   他没忍住,隔着被单揉了揉琉星脑袋上的呆毛。   琉星顶着月亮发呆,半天才问:“山姥切!你去过月亮上吗?”   “……没有。”   “那谁去过呢?烛台切吗?”他想了想,“是不是三日月爷爷啊?他名字里就有月呢!”   “……据我所知,付丧神还没有能去月亮上的……第一个登月的是个美国人。”   “美……国?”   “大洋彼岸的一个国家,那里的人类不止去过月亮,还去过其他星星。”   琉星非常震惊:“……神、神明没能到达月亮,但是人类却到达了吗?”   山姥切总觉得琉星是不是对神明这个职业有什么误解。   虽说月亮上也有神明,但和他们这些末位神,显然没有什么关系……这么一说,他们这些末位的付丧神明,还没有人类来得强大。   “人类真厉害呀……”琉星喃喃,暂时忘记了即将上台表演的苦闷,“他们是怎么飞起来的呢?我每天都跑步,为什么飞不起来?”   “……”这也不是跑步能解决的事情啊。   好在琉星也就是随口一问,很快就被自己充满疑问小脑瓜给带偏了话题。   “月亮上有什么?”琉星问,“是不是有好多好多兔子?都在捣年糕吗?”提到年糕,他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兔子做的年糕是什么味道?”琉星舔舔小嘴吧,“也是红豆馅的年糕汤吗?烛台切做得年糕汤可好喝了,它们一定没有烛台切做得好!”   “……”山姥切觉得头大,赶紧转移话题:“也有人说兔子是在捣药。”   “为什么要捣药?”琉星有些忧心,“它们生病了吗?”   “……”山姥切不明白,为什么琉星总能问出些他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是不是给辉夜姬呀?”琉星问,“我知道辉夜姬在月亮上!”   “也……也许。”   “辉夜姬得了什么病?”琉星问,“是不是相思病呀?”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个词?”   “电视里有一个女孩子,因为总是想着喜欢的人,就得了这个病,每天都在哭,一直说心痛……”琉星打个冷战,一脸心有余悸,“一定非常非常痛……”   “……”恐怕和你的心痛不是一个概念。山姥切想。   “辉夜姬一定是太想念老爷爷和老奶奶,所以才会得相思病呢……”   山姥切并不懂相思病,更不懂小孩子的逻辑思维。   但他知道兔子捣的药不是治疗相思病的。   “传说中兔子制作的药丸,服下后可以长生不死。”   琉星疑惑地问:“月亮上住得都是神明大人,长生不死药是要给谁吃呢?”   “……”山姥切又一次语塞。   琉星习惯了山姥切的时不时沉默,不一会就给了自己回答:“一定是要地面上生病的人们吃!”   琉星高兴地说:“生病了就要吃药,可是也有人买不起药……所以兔子先生会偷偷送给他们礼物,这样,大家的病就不知不觉痊愈了!”   琉星把放在一边的兔子玩偶举起来:“兔子先生真好!怪不得大家都要在赏月宴看月亮!一定是为了感谢兔子先生的慷慨!”   “……”不……不是这样……   然而山姥切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小主公发散的思维拉回来。也许是思考维度不同?他觉得小主公冥冥之中仿佛知道怎么把他堵得闭嘴,次次挑中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聊不来!   然而琉星并不理解山姥切的感受,他觉得他和山姥切特别聊得来!而且聊得好开心!   但是此时此刻……琉星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下意识把手指塞进嘴巴里咬了两下,随即被山姥切抓个正着。   “不可以咬手指,”山姥切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擦干净琉星的手指,“有细菌,会吃坏肚子。”   琉星乖乖地让山姥切牵着手,抿抿嘴巴:“我饿了……”   “……”   让主公饿着肚子睡觉绝对不是一个近侍应该做的事情,何况琉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了不吃是会影响生长发育的。   山姥切带着琉星往走廊另一头走:“我带您去找些吃的。”   山姥切虽然不会做饭,但却知道现在这个时间哪里有吃的。   走过几条长廊,两人来到一扇纸门前,还未拉开,琉星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耸耸小鼻子:“是酒呀!”   山姥切刚要敲门,却被琉星拉住。   他冲山姥切招招手:“你低头呀!”   山姥切疑惑地弯腰低头与琉星平视。   琉星将身上的被单拉下来,盖在山姥切的头上,甜甜地说:“谢谢你借给我披风!我好喜欢的!”   接着不等山姥切说话,他便一把拉开纸门,正好看见次郎太刀,太郎太刀,日本号三个人正坐在吧台对酌。   “哦呀!”日本号打了个酒嗝,“琉星大人,晚上好啊……”   “日本号晚上好,次郎和太郎,也晚上好……”琉星礼貌地打完招呼后,好奇地打量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以前他来过这里,只是个空房间,怎么忽然就多了不少家具!   “这里是酒鬼聚会的地方。”次郎太刀笑着给琉星一个飞吻,“您要不要也来一杯?”   自从次郎太刀和日本号来到本丸,琉星已经渐渐熟悉了酒味儿,听到召唤,他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日本号身边的高脚椅子上坐下,小巴掌拍拍桌子,学着日本号平常的口吻:“我也要一杯!”   次郎太刀趴在吧台上对着琉星抛了个媚眼:“当然可以,您想要什么?”   山姥切皱眉,刚想说话,就被太郎太刀拦住。   琉星皱着脸想了很久才说:“要……要不辣也不呛的,味道好闻一些的,甜一点的草莓汁好不好呀?”   “唉,太遗憾了,没有草莓汁,牛奶可以吗?”   琉星礼貌地说:“牛奶也很好呀!可以在牛奶里加点蜂蜜吗?白糖也可以的!”   “晚上不能吃甜食,”山姥切对次郎太刀说,“请给他一杯纯牛奶。”   “我、我会刷牙的,刷很长时间!”琉星可怜巴巴地盯着山姥切。   “……请少放一点糖。”   “稍等!”次郎太刀很快就给琉星上了一杯温牛奶,还有一份冒着热气的炸猪排三明治。   山姥切虽然知道这个房间一定有吃的,却没料到居然是热气腾腾的炸猪排。   “是烛台切提前准备好的,”太郎太刀解释,“人类的微波炉真好用……只要两分钟就能吃上热腾腾的东西。”   山姥切觉得,烛台切光忠有点过于宠溺这群酒鬼了。   琉星小口小口啃着三明治,时不时旁边的日本号伸长了脖子要琉星分享,琉星就乖乖地递过去让日本号咬一口,即便日本号吃了大半,剩下的也够琉星填饱肚子了。   他快活地舔舔油腻腻的手指,又被山姥切抓个正着。   “我刚才说过,不能吃手指,会吃坏肚子。”   “对不起,”琉星配合地伸出小爪子让山姥切帮他擦手,乖乖地道歉,“我下次会注意!”   小剧场:   琉星:balbalbalabala……   山姥切:……   琉星:叨逼叨逼叨逼叨……   山姥切:……   琉星:叽叽喳叽叽喳叽叽……   山姥切:……   琉星:和山姥切聊天好开心哦!聊得来!   山姥切:???   作者有话要说:  山姥切和琉星绝对聊不来…………虽然两个人都很丧,但琉星脑袋里还有一部分花田呢(。   而山姥切………………倾听还行………………就不要聊天了吧(。   何况琉星问得问题,全都是他从来没想过的新世界………………   聊不来聊不来!   五毛钱都不聊!   - 第55章 优秀   “烛台切说, 喝酒太多会伤身体的,不好,”琉星看着满柜子的酒瓶,问道:“大家为什么那么喜欢酒呢?”   “为什么……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好喝?”次郎太刀纤长的食指抵着下唇,举手投足有种琉星从未见过的妩媚气质, 看得他直愣。   “香气, 口感, 味道, 还有酒后的微醺……这可都是别的东西无法给予的!”次郎太刀陶醉地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太郎太刀虽然也喜欢酒,却不是嗜酒如命的性格, 仔细回忆了一番才道:“我和次郎都被供奉在神社里,供品里经常有些好酒, 因此……我也不记得为什么会喜欢酒了, 大概是习惯吧。”   “哈哈!酒可是个好东西, 呃!”日本号打了个酒嗝, 揽住琉星的肩膀,一身酒气把琉星熏得难受,直往后仰,“寒冷的时候喝它,御寒!受伤的时候抹它!化瘀!平日小酌也对身体好!而且……它可以让人无所畏惧!”   琉星吃惊地眨眨眼:“无……无所畏惧……”   “没错……害怕了,喝一杯!紧张了,喝一杯!退缩了,喝一杯!喝吧喝吧喝吧!喝下肚子, 脑袋一热,就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了!哈哈哈……哈哈……哈……”笑完,日本号又打了个酒嗝,‘砰’一声脑袋磕在吧台上,不省人事。   “……酒……酒原来这么厉害……”琉星喃喃自语。   山姥切果断抱起还在发呆的琉星,皱眉道:“请不要教坏孩子!”   “哈哈哈……琉星大人,这个家伙喝醉胡乱说些有的没的,您可别信,”次郎太刀果断给了醉死的日本号一拳,试图补救,“醉了的人可没有逻辑可言……而且还要人照顾。”   太郎太刀放下酒杯站起身:“我来帮忙吧,今天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诶?这么早结束……哈,真想再多要几个酒友啊……”次郎太刀叹口气。   一振□□,并两振大太刀,他们三个的身高远远超过本丸付丧神的平均水准,琉星每次和他们说话都特别累,要是离得近,想看一眼他们的表情,差不多得把头昂到天上去。   好在有山姥切抱着,琉星的视野一下子拔高了不少,他愣愣地看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一起,左右架着日本号抬起来。   “琉星大人,请早点睡,我们先退下了。”太郎太刀说。   “晚安啊琉星大人!”次郎太刀凑过来给琉星一个带着酒气的亲吻。   “啊!”琉星吓了一跳,捂着被亲到的腮帮子目送三人与远去,连晚安都忘记回应了。   琉星被山姥切带回房间,一丝不苟地洗脸刷牙后,缩在被子里跟山姥切说:“次郎太刀好漂亮呀!”   琉星见过的人不多,所以区分五官对他来说有些困难,一直以来,琉星觉得风景美丽,花朵娇艳,却没觉得谁长得特别好看。但或许是这半年来的绘画培养了琉星的审美,又或许是随着见得人多了,最近琉星渐渐能够分清大家的区别,越来越明白人类口中,形容某个人‘好看’,是以什么为基准。   比如烛台切是帅气,次郎太刀是美丽。   “次郎太刀的曾经一任主人当过歌舞伎演员,所以次郎太刀也很喜欢女性的艳丽装饰。”山姥切解释。   琉星盯着山姥切被被单遮住了一大半的脸,觉得山姥切也很好看。   金色的发丝像秋收的麦浪。而碧色的眼睛,像麦浪成熟前广阔无垠的绿野。   真好看。琉星想。在阳光下一定更好看。   他忍不住伸手拉住垂在脸侧的老旧被单。   被扯住了本体,山姥切疑惑地问:“怎么了?”   琉星说:“我有好多好多帽子!”   山姥切有些疑惑:“……嗯,是的?”   “分你一半!”热衷于分享的琉星想到就要做,刚从被窝里爬起来就被山姥切按住。   “……不必,我不需要帽子。”   “可是,帽子比被单方便!”琉星认真地说:“不会被树枝刮到!不会拖在地上,不会被踩到,不热,不容易脏!”   “……是斗篷。”山姥切否认身上的是被单,“斗篷。”   琉星愣愣地“哦”了一声。   在他看来,被单和斗篷没太大差别。   山姥切沉默了一会,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琉星不明白:“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总披着斗篷。”   他从当上近侍,就一直在等待琉星询问这个问题。   然而琉星却一直无动于衷,现在居然还提出送他帽子……是件让山姥切觉得很疑惑的事情。   毕竟孩子不懂他的来历,看到他总披着破烂斗篷,感到好奇而提问才是常理。   琉星想了想,说:“我不喜欢被问起,为什么讨厌被看见脸……你一定也不喜欢。”   琉星之前被时之政府照顾过一段时间,只有短短几天,但几乎每个人都要问他,为什么不把脸露出来,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直躲避,为什么如此阴郁。   琉星那时还很恐惧人类,说话也不利索,所以不管被问什么都是一言不发,自然换来了更多的不耐和厌恶……但付丧神却什么都不问。   不问他的伤痕;不问他的家人;更不问他的过去;不问所有可能会让他难过的问题。   “大家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是静静地等我开口……我很开心!”琉星难得有些害羞,把被子往上拉,盖住半张隐隐发热的脸,“我想……我想变成像你们一样温柔的人……”   琉星忽然小声问:“你愿意听我说吗?”   “……是。”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很不讨妈妈喜欢……她说这是耻辱、诅咒、恶魔的标记……说我是个怪物,”琉星轻轻眨了下眼,“妈妈又说,只要真心地祈求神明,做善事,就算是怪物,也会被宽恕和救赎。”   “所以……妈妈带我去做‘善事’。我、我给很多人治过伤,可是我只能治愈伤口,没办法治愈病痛,而且……很多人不相信我。”   位高权重的官员,怎么可能会信任一个陌生女人的胡言乱语。   “所以……妈妈就让他们在我身上做实验。”   一开始只是烟头,或者轻微的割伤,发现治愈术真得有效果,那些人才开始激动起来——琉星身上的伤痕,十有八九都是陌生人的杰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琉星的妈妈身为资深审神者,拥有时空转换装置,每次交易过后立即使用,才不至于让琉星被居心叵测的人抓住当做便利工具。   琉星闷闷地说:“被伤害很痛……使用治愈术很痛……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做‘善事’,可妈妈仍然说,我没有得到神明的救赎……我的眼睛里还是空荡荡的。”像只怪物。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被神明大人抛弃!”琉星认真地说,“因为我的治愈术,是神明大人送给我的礼物呀!就算使用的时候很痛!可那是神明大人送给我的!”   琉星放开山姥切身上的被单,改拉住山姥切的手,“然后……我就遇见了神明大人们!”   “烛台切,歌仙,长谷部,三日月……好多好多神明大人!遇到你们之前,我的眼睛生了病,能看见的东西,只有一间房子那么大的一点点!但是……”   “我现在能看到好多好多东西啦,山川、河流、田野,还有神明大人!我现在,已经不害怕被看到眼睛了!因为,”琉星将山姥切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这里已经不是空荡荡的了!”   “以前做善事的时候,只觉得很可怕,很痛苦……可是,现在想起来我却觉得庆幸……一定是这些善事的累积,才让我遇见神明大人们的!”琉星红着脸问:“我现在,不是怪物……是你们最喜欢的好孩子,是不是?”   山姥切很难形容心中复杂的感受。   胸中充斥着怒气和杀意,然而又对这个孩子全然的天真无法说出一句否定的话。   那并不是善事。   你遇见我们也不是善事的累积。   你的眼睛没有生病。   你不是怪物。   ……但你的确是个好孩子。   山姥切沉默着,直至感受到掌心下,孩子不安眨眼地动作,才轻轻“嗯”了一声。   等山姥切不自在地移开手掌,琉星才高兴地笑了:“虽然我还很害怕和陌生人对视,一想到月末要在赏月宴上表演就很慌……可是……我会努力克服这些缺点,我想……我想变成烛台切那样的人。”   山姥切心中五味成杂,最终憋出一句不痛不痒的感慨来转移话题:“您真得很喜欢烛台切。”   “嗯!我最喜欢烛台切了!”琉星高兴地说:“烛台切又帅气,又可靠,很温柔!我……我想变得像他一样温柔!”   “山姥切呢?”琉星问,“山姥切想变成什么样的人?”   想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山姥切低声道,“我是一把仿刀,本就是按照别人的模样做出来……这幅样貌,也不全属于我。”   琉星问他:“仿刀是什么?意思是……和另一把刀很像吗?”   “……是的……制作我的人,模仿了另一振叫做‘长船长义’的刀……但我并不是赝品!”   琉星听不懂赝品和仿品之间的区别,他更在意其他方面:“我也想要和烛台切变得很像!很像很像!我也是仿刀吗?”   山姥切拽了拽头上的被单:“……仿刀……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那我会努力!我会学得很像烛台切!我可以变成烛台切吗?”   “不,就算学得很像,您也不是烛台切……”   琉星有点失落:“哦……那我……我还是琉星呀。”   “是的。”   琉星感觉自己和山姥切同病相怜:“那你也不能变成长船长义呢!”   山姥切顿住。   半天,他才轻声问:“……那我……该变成什么样的人呢?”   琉星想了想:“你可以变成你自己呀!”   山姥切愣住:“我……自己……”   琉星说:“我不能变成烛台切,因为我是琉星。”琉星仿佛理所当然一般,说着拗口的话,“你也没办法变成别人,因为你是山姥切国广!”   “……您说的没错。”山姥切国广苦笑,“可我是他的仿刀……难免被拿来比较。”   琉星小声说:“烛台切也经常拿我作比较!”   山姥切有些惊讶。   “他说,现在的我比以前的我健康,现在的我比以前的我聪明,现在的我比以前的我开朗……他喜欢拿以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比较!我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我不喜欢以前的自己……我讨厌胆小鬼。”他说着,皱了皱鼻子。   “也许以前的你和长船长义相似,但是没关系哦!”琉星说,“只要你变成更好的自己,就不会和长船长义相似!”   “……”山姥切忽然轻笑出声,“是呢。”   变成更好的自己……吗?   是个略有些麻烦的达成条件呢。   将刀刃打磨得更加锋利很容易……可要将心境打磨得更坚韧却很难。   可是……既然我的主公能做到,那么没理由身为臣子的我无法做到。   山姥切摸了摸琉星的头,轻声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我会变得更好,好到让您自豪……说不定,未来您会不再向往烛台切,而是山姥切呢?   毕竟我可是……国广的最高杰作啊。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现阶段的梦想有两个……一个是成为刀匠(这是不可能的)二是变成烛台切(这也是不可能的)   两个梦想都无法实现,也是比较惨。 第56章 赏月宴   在那天夜里的谈心结束后, 琉星练习横笛更加用心了。虽然时间还是远远不够,但在月尾赏月宴前,好歹磕磕巴巴地吹完了一首曲子。   这曲子原时长六分多钟,被山姥切这个指导老师删删改改,只剩下两分多钟,曲子节奏舒缓, 正好适合琉星现在的手速和集中力, 如果再长点或欢快点, 琉星的气息和反应就跟不上了。   也是比较心酸。   称不上优秀的演奏水准, 再加上山姥切这样的社交障碍,结果就很糟糕。   山姥切说话太直接, 也不懂安慰别人,所以他最终对琉星的评价是“虽然演奏得不好, 但你冷静一点, 不要紧张, 勉强可以吹完这首曲子。”   这绝对不是什么高评价, 自然把琉星吓得更加忐忑。   赏月宴当天,琉星从早晨开始就心神不宁,看着大家忙忙碌碌地准备宴会,思绪乱糟糟地帮忙打下手,随着时间一点点逼近傍晚,琉星更加心不在焉,被门槛绊倒了好几次。最后心疼孩子的付丧神们,把琉星安置在软垫上, 叫山姥切看着不许动。   琉星只好闷不吭声地坐在角落,回忆着自己要吹的曲子,练习起了空气笛子。   堀川国广路过的时候,看到琉星鼓着腮帮子对着角落吹气,忍不住轻笑起来。   “……”被笑话了!   被一向温柔的堀川‘嘲笑’,琉星更是紧张的脑袋一片空白。   山姥切当然也察觉到琉星的状态不对劲,可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帮琉星缓解,只能干巴巴地劝:“不要紧张,你的指法已经熟练,只要像平常练习时那样,就能够完整演奏。”   琉星点点头,努力给自己加油:“我我我我我不不不紧紧紧……”   可以说是非常紧张了。   烛台切是知道琉星打算上台表演的,抽空从厨房跑出来,摸摸琉星的小脑袋,给琉星塞了块儿糖甜甜嘴:“好吃吗?”   琉星此刻根本尝不出滋味儿,但还是点头说好吃。   “我给您出个主意,”烛台切笑眯眯地指着台上的屏风,“如果无法适应四周的视线,您可以站在屏风后面表演。”   琉星顺着视线看向台上放着的绣花屏风,表情很是纠结,乖乖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这个解决办法有些投机取巧,但却让琉星稍稍安下心来,终于打起了精神。   晚宴的会场安排在大广间,临近长廊的那些纸门全被卸掉,遮掩用的竹帘被拉到最高,用漂亮的金穗子系起,挂上了符合节日气氛的兔子灯笼。场内排着三张红木长桌,足够坐至少三十多人,桌边的软垫换上了符合月夜气氛的深蓝色,大概是绸缎,在灯光下泛着着优雅的光泽,桌上的食物也是从未有过的丰盛,琉星脑袋那么大的螃蟹,一桌放了七八只,更不要提蔬菜水果,鸭鸭鱼肉……本丸在食物上一直比较节俭,这么铺张浪费还是第一次。   琉星舔舔嘴巴,把嘴里最后一点糖渣咽下肚子,有点期待地看山姥切:“我待会可以喝一点点可乐吗?”他紧张地用拇指和食指比出米粒那样的大小,“就一点点好不好呀?”   烛台切和歌仙都不许琉星喝碳酸饮料,但琉星尝过一次嘴巴里冒气泡的刺激滋味后,就有点上瘾,念念不忘。   山姥切有点心软,但这事儿他说了不算。   他只能说:“我帮你问问歌仙。”   琉星失望地“哦”了一声。   晚上七点,付丧神们陆陆续续出现在大广间,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琉星周围。   “琉星大人,晚上要表演什么?”鹤丸笑眯眯地问。   琉星一听这句话就有些紧张,小脸紧绷:“保……保……保密!”   “这么神秘啊?”鹤丸托着腮笑嘻嘻地说:“我待会也要上台表演,您记得给我鼓掌啊!”   琉星连忙点头:“好的呀!我会给你鼓掌的!你要表演什么?”   “哼哼,我要表演魔术,待会儿您就等着大开眼界吧!”   琉星是知道魔术的,魔术师可以从帽子里拿出鸽子!琉星不由升起了期待!   前田和平野这对短刀双胞胎说要表演双簧,药研说要表演化学实验(?),次郎太刀打算表演歌舞伎的扇舞,博多藤四郎和陆奥守打算表演落语,五虎退说要表演驯兽……总归大家都兴致勃勃。   琉星有点脸红。   大家的表演听起来都好有趣,相比之下,他吹的笛子……   琉星略有些惭愧地摸摸藏在胸口的竹笛。   宴会开始的致辞是三日月说的,念了一首琉星听不懂的绯句后,大家纷纷端起了面前的杯子,琉星也学着其他人碰杯的姿势,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果汁——到底还是没有被允许喝可乐。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唯一不太令人满意的,就是今日的天气不太好,都晚上八点了,天空的云层却很厚,月亮只能从迟迟不肯散去的云层中探出半张脸,略显黯淡。不过这一点遗憾也不影响大家的愉快心情,宴会的表演在鹤丸欢快的声音中正式开始。   鹤丸的魔术非常有意思,他从帽子里掏出一只又一只小老虎,鲜艳的花朵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从他掌心滑落,最后还解开双手上的绳子从紧锁的箱子里逃出来!   琉星看得满眼崇拜,把手掌都快拍肿了。   短刀双胞胎的双簧琉星虽然听不懂里头的各种笑料,可是大家笑起来,琉星就跟着一起傻乎乎地瞎乐呵;药研让弟弟们搬上来一大堆瓶瓶罐罐,在舞台上用化学药剂表演了各种爆炸,彩色烟雾和漂亮的冰花一下子布满舞台,惊得琉星连眼睛都不敢眨;次郎太刀的扇舞最惊艳,优雅又极尽妍丽的姿态,像极了盛开的牡丹,举手投足散发着惊人的魅力,连琉星都看得脸红起来。   上台表演的顺序是提前定好的,所以,当琉星挨个看完了所有表演,还沉浸在震撼中时,被忽然告知也该上台了,吓得差点哭出来。   他的笛子吹得太差劲了,比不上大家十分之一!会让大家失望的!   琉星抓着竹笛,忐忑不安地站起来。   大概是太过紧张,握着竹笛的手掌慢慢渗出汗水,黏糊糊却又滑溜溜,让琉星万分不适。   于是付丧神们便看着小主公紧张到同手同脚,僵着身体一步步地走到台前停住,迟迟不敢上去。   没人催他。   连鹤丸也只是笑眯眯地捧着脸,用一种‘慈父’的眼神鼓励孩子——虽然琉星没收到。   不知是不是有意安排,烛台切刚好在琉星之前表演,下台之前,还贴心地把屏风往前挪一些,给琉星留出更大的空间站立。   但琉星却盯着屏风,踌躇着不敢迈开脚步。   ……要去……屏风后面表演吗?   大家……大家不看着我……我应该能表现得更好一些吧?   琉星捏着手里的竹笛,紧张的小脸泛白。   只要……只要在屏风后表演,如果没有人看着我,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就算、就算很差劲,但是,把要表演的曲目吹完,应该没问题吧?   就像平常练习时一样……不用在意他人的眼光,躲起来吹完就可以……   琉星双眼发直,满脑袋都是‘快一点上台’,却无论如何迈不开脚。   因为他好像能听见,有个很微弱的声音在提醒他。   不可以。   不可以!   不能去屏风后面……不能逃避!   明明是想让大家看到你的进步,才会练习笛子!   躲起来的话……你又要变回胆小鬼!   琉星脑子里划过这念头的一瞬间,下意识往前走去。   等他停下,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   这举动大家都没料到,琉星自己也发懵。   他呆愣了一会,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地,结结巴巴地说:“稻垣,琉、琉星,横笛,独独独奏!”   明明已经在大广间坐了快两小时,但此刻琉星才发现大广间的灯光居然如此刺眼,直射在舞台上,烤得他头晕眼花。   琉星说不下去了,死死抓着竹笛环顾四周,在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视线中心的时候,另一只手紧紧握成了小拳头。   好在歌仙会定期帮琉星剪头发和指甲,才不至于在此刻掐烂手心。   他慌乱地垂下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几口气后,把笛子放到唇边。   没关系!没关系!我练习了好久好久!我要冷静!我不能紧张!我……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能做到!我……我不是胆小鬼!   琉星紧紧闭着眼,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吹响手中的竹笛。   刺耳又尖利的笛音,一下子贯穿了琉星的耳膜。   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就出了大问题,然而琉星的心理素质,却不足以支撑他完成接下来的节目。   “……”琉星吸吸鼻子,差点哭出来,“对不起……”   付丧神们担忧的神情,让琉星更加愧疚。   这么开心的宴会,就因为他,大家都变得高兴不起来了。   ……不能哭。   哭了大家会更担心我的。   琉星强忍着没哭,揉揉眼睛。刚想下台,就被挡住了去路。   金发碧眼的付丧神先生一步步走上舞台,解开身上的斗篷,披在琉星肩上,将帽子拉起遮住琉星的小半张脸。   “刚才报幕错误。”付丧神先生轻声说,“山姥切国广,稻垣琉星,双人横笛演奏,曲目《秋月思》,”他将一根精致的竹笛横在唇边:“请您起个头吧。”   琉星愣愣地看着他。   那位付丧神在灯光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眼眸里的碧色犹如无垠的绿野,包容着琉星小小的无措和不安。   “……嗯。”   琉星吸吸鼻子,重新吹奏起了那首练习了快一个月的曲子。   台上的两人合作无间。   孩子掌握不好节奏,有另一人不动声色带领向前。   孩子偶尔气息不稳,有另一人悄无声息补足遗憾。   笛声优美舒缓,在静谧的夜里慢慢飘散,仿佛连月亮也听见了这和谐的乐曲,总算拨开层层云雾,露出耀眼的光华。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还不够稳重,虽然已经能够鼓起勇气了,可是受不了打击,一点小挫折就想退缩=-=   只能让付丧神再多教一教了。 第57章 酒   一曲奏完, 底下的付丧神们纷纷鼓起了掌,次郎太刀吹起了口哨,鹤丸啪啪啪地拉了几个纸礼花,撒了琉星满头满脸的彩纸和彩带。   琉星吹完笛子还有点懵,看见底下的人鼓掌,反应慢半拍地鞠躬, 下了舞台才开始后怕。   “谢谢你呀!”琉星心有余悸地对山姥切说:“我刚才……差点就逃跑了!”   “做事情要循序渐进……你现阶段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山姥切摸摸琉星的小脑袋:“不过, 还有一个人你没有道谢。”   琉星满脸疑惑。   山姥切牵着琉星来到歌仙兼定面前。   琉星一见到歌仙就心里发虚, 特别是他今天的表演特别差劲, 简直没脸见老师的情况下。   “歌仙……”琉星干巴巴地唤了一声。   歌仙看出琉星的沮丧,难得夸奖了他:“吹得很好。”   但琉星觉得这只是安慰, 小声说:“我吹错了好几个音……还……还差点半途而废。”   “小瑕疵,不必在意。”歌仙是真心实意觉得琉星今天的表现非常好, 笑着道, “今天破例, 允许你喝一杯。”   琉星喜欢可乐, 歌仙却觉得碳酸饮料对孩子的生长发育不好……可偶尔喝一小杯,还是没问题的。   琉星眨了眨眼,迟疑了一会,从桌上拿起杯子,咕嘟咕嘟喝掉。   “还你,谢了。”山姥切将笛子递给歌仙。   “嗯。”歌仙把笛子塞回袖笼。   “……你是不是,”山姥切忍不住问道,“早就知道琉星大人在偷偷练习笛子了?”所以才那么及时的借了支笛子给他。   歌仙勾起唇角, 端起酒盅:“谁知道呢…………嗯?”   酒盅的重量不对。   他低头一看,原本装满了清酒的小杯盏,空空如也。   歌仙沉默:“……”   “我练习了很久的!”琉星忽然大喊。   歌仙眯着眼看向小主公:“您该不会……”   琉星脸颊红得似火,眼神也对不准焦距:“我……虽然很害怕!可我还是上台了哦!”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山姥切有些担心,抓住琉星乱挥的小手:“怎么办?会不会酒精中毒?”   “你去喊药研来。”歌仙说完,山姥切就去找药研了。   琉星执着地将手举向天花板:“我选了……选了……呃……歌仙最喜欢的曲子!”   “嗯嗯,我知道,”歌仙皱眉问:“怎么样?头晕吗?想不想吐?”   琉星想了想了摇头:“没有哦,就是好开心,好热……感觉……飘起来了……酒真好喝!”   歌仙:“……”一会没看住,就变成小酒鬼了。   歌仙揉了揉额头,刚想说话,就被琉星打断。   “歌仙!我吹曲子给你听,你高兴吗?喜欢吗?我……我有没有让你失望?”问到最后一句,琉星即便还在醉酒,但也踌躇起来。   “高兴,喜欢,一点都不失望。”歌仙说完,掌心贴上琉星的额头,果然感受到略烫的热度。   琉星闻言,开始哭,也不出声,就咕噜噜掉眼泪。   “……”歌仙觉得头大。   怎么这孩子喝醉了这么情绪化!   还能怎么办?哄呗!   歌仙不太会哄孩子,干巴巴地问:“怎么了?为什么哭?”   琉星伤心地说:“因为我好笨呀……”   歌仙边给琉星擦眼泪,边安慰他:“笨?您怎么会笨呢?您只是……有些迟钝。”这安慰也是比较直白了。   可琉星被说迟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抽噎着说:“完蛋啦,我不仅笨,还很迟钝……你不失望,一定是因为太喜欢我了……”   “……”虽然说得没错,但此刻歌仙居然有点想揍琉星的小屁股。   “可我不想总是笨笨的,我想变聪明……”琉星泪眼朦胧地说,“每次……每次歌仙弹琴,或者歌仙写得诗被大家称赞,我都好自豪……因为……我想让大家都知道,歌仙有那————么好!”他用手脚并用地比划着歌仙的优秀。   “歌仙教我吹笛子,教我写字,那么辛苦……我也……我也想让歌仙自豪的……”琉星越哭越伤心,“可是我这么笨,学了那么久的笛子,上台都不能好好表演……”   歌仙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给琉星的压力太大,以至于主公都学会借酒消愁了。   只能庆幸歌仙不知道琉星曾和一群酒鬼交流过,被灌输了‘酒可以让人无所畏惧’的蠢道理,否则那群酒鬼一个也别想逃过戒酒的命运。   “歌仙这么厉害的神明大人,都没办法把我变聪明……我是不是……是不是没救了?”琉星失望地啜泣,“烛台切夸我越来越聪明……可是……可是根本没有……万一我一直都这么笨可怎么办呀?”可以说是非常担忧了。   歌仙有点不明白琉星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歌仙……你不要失望,我还会,还会努力的,”琉星抱着歌仙,在他怀里磨蹭湿漉漉的脸颊,把歌仙的衣服蹭得又脏又乱,“下次……下次表演,我一定会让大家高兴起来,让你为我自豪……你别不开心!”   有轻微洁癖,爱好风雅的歌仙兼定,难得没有生气。   他无奈地叹口气,动作轻柔地用手帕擦去琉星脸上的泪痕。   “您的表演非常棒,”他轻声说,“我从不会对您失望。”   他知道自己的脾气不算好,甚至在学习上过于严厉,可琉星从来没抱怨过。即便是讨厌的事情,只要他说,琉星必定会去做。   大部分时候,学习是件枯燥无味的事情,但琉星却能按捺住孩子天生的好奇心与躁动,认真地完成每项作业,从不偷懒。   琉星私下偷偷练习笛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毕竟音乐课上琉星的进步相当明显。再加上月尾有个赏月宴,付丧神们早就对琉星发出了表演邀请……歌仙自然明白琉星私下练习的原因。   只是他没料到,琉星竟然是想要他高兴自豪,才想上台表演的。   “我告诉您一个小秘密,您要帮我保守住,”歌仙小声说,“好吗?”   “好……好的。”琉星吸着鼻子,边哭便点头。   歌仙看到从后面匆忙走来的药研和山姥切,做了个等待的手势,继续对琉星说。   “我学习乐器,从入门到精通,大概用了七百多年。”从他被铸造出来,到现如今……掐指一算,也有七百多年了。   琉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连哭泣都忘记了。   小脑袋本来就被酒精浸染地迷迷糊糊,掰着手指算了算七百年,更懵了。   “好……好长时间……”琉星不可思议地说:“需要……那么长时间吗?”   “是啊,我最开始接触音乐时,比您差劲多了。”歌仙一点都没有正在欺骗孩子的自觉,毕竟,他说得就某意义上来说,是实话没错,“您至少能吹出声音,我连让笛子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我的手指很僵硬,无法按住孔位。”一振刀哪里来的手指。   “连老师的示范也看不懂。”也没有眼睛。   “就算每天都听着美妙的音律,也无法理解其中含义。”更不用提耳朵和大脑了。   “说我是个最驽钝的学生也不为过,”歌仙摸了摸琉星发热的小脸蛋,倒了杯热茶让他喝,“我用了很久很久,才终于听见了笛音……大概一百多年吧。”   “学……学音乐……”琉星吞口口水,“真得好难哦……一百年,好多好多春夏秋冬呀……”   “是啊……可四季更迭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因为我实在太笨,连时间流逝都察觉不到……就这么过去了两百年,我总算品悟出了一丝音乐的美妙。”歌仙回忆起过去,有些无奈,“第三百年的,我看懂了指法。”   “第四百年,我明白了技巧。”   “可即便如此,我直到七百多年后……也就是现如今,才第一次吹响了笛子,”歌仙笑着说,“我想我,比您还要更笨一些。”   “不……没有的,歌仙很聪明呀……什么都会……”   “我学了七百多年,自然什么都会了。”他问琉星,“您呢?您学了多久?”   “我……我学了一个月?”琉星有点茫然,“我……咦?”   “您只学了一个月,就能吹完一首曲子,”歌仙欣慰地说,“我学了七百年,才吹响第一个音调……您真是天才啊。”   琉星:“……”是……是这样吗?   总……总觉得哪里不对……   山姥切在琉星身后,听见歌仙这么忽悠孩子,下意识觉得不太好,但……总不能和琉星说,别听歌仙瞎说,您不是天才吧?   药研的心思不在这两人的对话上,他看琉星没有酒精中毒的迹象就放了心,去拿解酒药了。   不管山姥切怎么纠结,但歌仙还在继续忽悠孩子。   反正不能让琉星这么自卑下去了。   歌仙:“所以,您不用担心,您非常聪明!”   琉星:“是……是这样吗……可是……可是?”   歌仙:“您的学习进度已经非常快了。”   琉星:“我……我的进度很快吗?但……那首曲子,我练了一个月……”   歌仙:“您一个月,就做了到我七百年都做不到的事情。”   琉星:“……好像很……很厉害?”   歌仙:“当然,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琉星:“……是……是吗……原来、原来我这么厉害呀!”   歌仙:“您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   琉星:“……我是天才!”   歌仙忍不住摸了把琉星的滚烫的小脸蛋,看着琉星闪闪发亮兴致勃勃的银眸:“没错,所以不必担心……我从不曾对您失望,无论现在还是未来,您都是我的骄傲。”   是我最大的成就。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让琉星有点自信=-=   歌仙的确是很满意琉星这个弟子的,虽然有点呆,但是足够努力呀……   =w=被忽悠的琉星至少以后不会再说自己笨了,心态会更积极…………虽然说到底还是个小笨蛋 第58章 秋收冬藏   自从中秋赏月宴之后, 琉星就有点膨胀。   总是把小下巴扬着走路,写作业答案出错还一脸神气,傻乎乎地说自己是大器晚成的天才。   歌仙倒是挺喜欢琉星这骄傲的小模样,毕竟琉星有自信之后,不会的题目敢主动问他了,不会像以前那样, 怕被说笨, 总憋着一股劲儿自己闷头写, 学习进度比以往快了不少。   烛台切有点担忧, 怕琉星对自己的错误认知,会造成以后校园生活的困难。   但他仔细一想, 琉星也只敢在他们面前昂下巴了,一出门, 就怂得变回小鹌鹑, 哪有机会表现自己的膨胀。   也的确如此, 烛台切后来带着琉星去过一次现世, 看了下住宅区附近的学校,想听听琉星自己的意见。   琉星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小孩子,□□场上贯穿耳膜的尖叫和嬉闹吓得够呛,满脸惶恐地问烛台切:“小朋友都是这样的吗?”   “……是的。”即便不想说,烛台切也只能坦白,“他们算比较安静的孩子。”至少没哭起来。   “……”琉星要哭了。   “这所小学的教学环境不错,离家也近。”走路只要三十分钟。   琉星不说话。   “那……我们再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吧。”烛台切带着琉星坐上电车。   付丧神出行,也就只能带着琉星坐电车或者出租车了。   由于不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 人还算少,琉星坐在烛台切腿上,睁大了眼睛看窗外的风景。   高耸的摩天大楼,川流不息的车河,即便是白天也闪烁着的霓虹灯,十字街口来往的密集人群,还有天空中偶尔飞过的巨大飞船……全都是琉星想也不曾想过的景象。   “……好……好厉害……”   “嗯,”烛台切揉揉琉星的小脑袋,“毕竟是学园都市。”   琉星茫然地问:“学园都市?”   “这是个巨大的学校……可以这么说吧。”   由政府出头,将东京开发较慢的区域一次全部收购后,建立起这座“学园都市”,面积约整个东京的三分之一。这个‘学校之城’包含了数十所大学与数百所小学、初中及高中,人口将近230万,其中五成的居民都是学生。   这种做法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其实也是政府的无奈之举。   “毕竟……这个世道实在不太平。”烛台切感叹。   不知什么时候起,人类的生存方式越来越艰难。妖怪,鬼魅,超能力,魔法,甚至各式各样的神话中才会出现的怪物都一一现身,而人类所能依靠的,就只有科技和对人才的栽培,将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学园都市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建造,全日本百分之九十有着超乎寻常能力的人,都生活在这都市里,是保护……同时也是隔离。   也因此,这座都市的犯罪率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高。   烛台切担心自家孩子在这个城市里遇到危险,但又觉得孩子只有在这座城市里才可能交到朋友。   几经考虑,烛台切最终还是觉得,看琉星自己的意愿。   结果一连看了几个学校,在电车上消磨了一整天,还是没有哪所学校让琉星觉得满意。甚至因为长时间坐车而头昏脑涨,下车时脸色惨白。   “那就过段时间再来看看。”烛台切心疼了,立马妥协,“明年三月新生入学之前,都会有些说明会,咱们到时候去参加。”   “但是您要答应我,如果到时您还没选好,就由我来帮您选择学校。”   琉星沮丧地点头,把路上买的教科书放在茶几上,托着腮闷闷不乐。   学校太可怕了。   要和那么多陌生人坐在一起,吃饭,上课,玩耍……人类真是厉害呀,那么可怕的事情都能做到!   琉星的家经过两个月的装修,已经焕然一新,原本只有两层的洋房,现在变成了三层的木质建筑,房屋内饰看起来简洁古朴,却都是歌仙和烛台切精心挑选,价格相当奢侈。   但琉星却不太喜欢这里。   因为这间房子的装修和本丸相似,却远没有本丸的熟悉感。   琉星把从本丸里带来的兔子玩偶摆在沙发上,凹了个妖娆的造型固定住。   “……您这是在干什么?”烛台切看着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翘着腿的兔子。   “猫咪妈妈记得我的味道!”琉星又给兔子盖上自己夏天时经常使用的毯子,“等她闻到兔子,就知道我在这里了!”   烛台切没反对,只是对琉星招招手,“走吧,把书拿上,该回去了。”   琉星抱起自己的教科书,扑倒烛台切怀里。   秋季对现代人来说,通常都很短暂。   经常是下过一场雨,再抬头看时,树梢上已经光秃秃一片,而地上,已经被落叶铺满。   琉星也是如此,每天忙碌着学习,周六日和付丧神们一起出门玩,去的地方不远,只是附近的山脉。秋天的山林最有趣,肥硕的猎物,丰硕的果实,每回空着手去,总能满载而归。还有田地里秋收的景象也让琉星大开眼界,一亩亩的水稻和小麦被巨大的收割机铲平,脱下来的稻粒堆成几个他叠在一起也达不到的高度。冷藏库里摆满了蔬菜和肉,足够一整个本丸的人吃一个冬季。   是的,不知不觉,秋天已经结束了。   十二月中旬,琉星被付丧神们用厚重的衣服裹成了一个球。只要不呆在屋里,必然要左一层右一层的给琉星加御寒保险,甚至不放心地花大价钱,给整个本丸装上了暖气。   琉星以前吃过冬天的苦头,所以第一次感受到不寒冷的冬天,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寒冬的第一场雪。   “还早,”三日月抱着琉星坐在被炉里,给琉星剥橘子,“第一场雪,大概要到正月中旬了吧……”   “正月……”琉星张嘴接过一瓣儿橘子,被酸甜冰凉的水分唤醒了味觉,留恋地看着三日月手里的橘子,心不在焉地问,“正月是什么月?”   “正月就是一月。”三日月被琉星的馋猫表情逗笑,捏了把琉星软乎乎的脸蛋,又给他塞了一瓣儿橘子:“一月一日是新年,过了年,您就又长大一岁了。”   琉星非常惊喜!   “我要长大了吗!”琉星顾不上吃橘子了,小脸兴奋的通红,“我长大得好快哦!”   “您只是年龄增长一岁……还远远算不上长大。”三日月看了眼电视。   电视里正在放雄英高中的招生广告,欢迎拥有任何‘个性’的年轻人去尝试,配的广告短片是个金发硬汉一拳打倒了蜥蜴人,接着飞向天空。   “……”讲道理,这群人可比我们厉害多了。三日月想。如果不是溯行军必须由神明斩杀……人类自己就能够拯救自己了。   “爷爷!新年大家是不是也要聚在一起吃饭?和赏月宴一样吗?”   “嗯……稍微有点不一样呢,新年的提前准备有很多。”三日月回忆了一番贵族的新年,觉得不适用于现如今的孩子,便简化了过程,“在新年到来的前一天,我们要将本丸上下打扫干净,将这一整年的坏运气,和脏东西清扫出去,这一天叫做大晦日。在大晦日之前,我们要提前写好新年贺卡,交给自己的亲人,朋友。”   “新年贺卡?”   “和信有些相似,一面是图案,一面是你想告诉对方的话。等到了新年这一天,小孩子可以收到压岁钱,大人之间互相祝福,晚上大家坐在一起,吃荞麦面和惠方卷,等午夜到来迎接新年。”   琉星第一次知道跨年有那么多讲究,兴致勃勃地问,“大家庆祝新年,是为了长大吗?”   “哈哈哈,大家庆祝新年,和年纪没有太大关系……你看窗外,”三日月示意琉星看向窗外的光秃秃的树木,“冬天是万物寂寥的季节,所有的生物都不得不蛰伏,避免被寒冬侵蚀……古时候的人们在冬天很难得到食物,因此最为期待春天。大地回暖,万物新生,活下来的人类为了庆祝自己的好运,和即将到来的丰收,所以将春天来临的这一天,定为一年伊始。”   最后三日月用慢条斯理地语气说道:“大家是在庆祝万物新生。”   万物新生四个字听起来实在太有诱惑力了。   琉星听完,好一会才不解地问:“一月一日大家庆祝春天来临,可是中旬还要下雪呀?春天也下雪吗?”   “……”这都要怪公历。三日月想。   日本最初也和中国一样,庆祝的是阴历新年,后来日本明治维新,除了个别地方还沿着传统使用阴历外,其他地方都选择使用公历,渐渐的,新年迎春这个说法,就有些名不符实了。   和小孩子解释这个似乎有些复杂,三日月只能又剥了一瓣儿橘子塞进琉星嘴里,堵住这张能问出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嘴巴。   琉星不死心地还想问,忽然有人拉门进来,二话不说钻进了被炉里,带着寒气的手脚把琉星冻得一个机灵,还不等反应过来,琉星就已经被对方抱进怀里,当做暖炉使用:“啊……琉星大人可真暖和啊……”   琉星憋屈地鼓起了脸。   和泉守兼定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和泉守先生终于出现了。   写到他就好开心啊!!但我真的不是故意让他吃瘪的!   都是堀川的错!   对!都是堀川洗脑了琉星!和我没关系!   我绝对没有把和泉守当成傻白甜!没有!(心虚)   --   -你们猜和泉守会受到怎样的欢迎仪式(。 第59章 咸鱼   和泉守兼定被锻造出来那天, 是个阳光万里的好日子。   红衣黑发的付丧神耀眼如火,然而他出现在锻造室里瞬间,看见得不是主公,而是满脸嫌弃的压切长谷部。   “……”怎么感觉这个本丸不太欢迎他呢。   压切长谷部当然不欢迎他!   又多了一个抢主公的!何况这个家伙从还没出现开始,就一直被主公挂在嘴边,现在终于来了, 这家伙说不定会一举挤掉所有人, 一下子成为主公专属近侍……   明知道不可能, 但想想就很气!   压切长谷部“啧”了一声:“欢迎来到se64号本丸, 来吧,我带你去见主公。”   “……”等下, 他刚才是不是咂嘴了?   和泉守兼定莫名有些不安,感觉自己在这个本丸可能会过得不太平。   刚走几步, 就遇见了前田藤四郎和乱藤四郎。   乱藤四郎笑容灿烂, 但语气微妙地冲着和泉守打招呼:“呀吼!和泉守先生, 欢迎您来到这个本丸。”   “哈哈哈, 谢谢!我也很高兴被主公召唤!”   前田看着和泉守的表情却有些古怪,像是忍笑,但还是规矩地向和泉守打了招呼:“和泉守先生,欢迎您!”   和泉守有些疑惑,但还是礼貌地回应:“啊……啊,谢谢你啊前田!”   两振短刀还有其他事情,打完招呼就走了。   和泉守继续跟着压切长谷部往前,没走两步又遇见了药研和萤丸, 两个人正在就萤火虫治疗伤口的可行性争执不休。   “萤火虫这种生物,按理来说是没有治疗能力的,所以我猜想,起治疗作用的应该是你本身,而萤火虫只是被你的灵力吸引而来……”   萤丸不高兴地鼓着脸:“就是萤火虫治好我的!”   药研:“所以说萤火虫没……和泉守兼定先生?”药研看见和泉守,表情差点没绷住,但很快恢复了严肃:“欢迎你来到这里。”   “……谢谢?”为什么大家表情都这么奇怪?连一向沉稳的药研……   但此刻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压切长谷部和和泉守继续向前,遇见了陆奥守吉行和鹤丸国永。   这两人拒绝掩饰,一见到和泉守就狂笑,尤其是鹤丸,笑得要扶墙才能站稳,剩下陆奥守十分自来熟地过来拍他的肩膀。   ……这群家伙笑得这么开心准没好事!   特别和泉守和陆奥守这两振刀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不管在哪个本丸。   随即鹤丸和陆奥守便兴致勃勃地跟在压切长谷部与和泉守身后,说要和他们一起去见主公。   “……”什么情况?见主公怎么还要结伴而行?你们是小学女生吗?上厕所要不要结伴???   和泉守的忐忑不安在见到同僚的瞬间,达到顶峰。   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   两个人正在庭院里晾被单,加州清光余光瞄到路过的和泉守兼定,连衣服都不打算继续晾了,扔了手里的盆跑过来,满脸兴奋:“和泉守!你终于来了!”   “啊?啊……啊!谢、谢谢……”诶?我在付丧神里……也这么受欢迎的吗?原来不是只有人类喜欢我这种帅气的刀剑啊……   和泉守略有些沾沾自喜。   然而大和守安定“噗嗤”一声,差点笑得手里的被单掉在地上。   “噗嗤……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我没恶意!我就是……噗!”   和泉守:“……”什么情况,你看见老朋友就这个表情?   同为真选组的同伴,自然彼此之间更加熟稔。   “可惜堀川去出阵了,下午才回来!不然一定更有意思!”加州清光忍不住叹息。   “有意思?”和泉守茫然地问,“什么有意思?”   “……我是说,我们先去找琉星大人吧!”加州清光连忙推着和泉守往楼上走。   这话题转移的太过生硬,大概是野生动物的直觉,和泉守兼定感受到了众人浓浓的恶意。   但还不等他反抗,几个人就推着他一起上了二楼。   审神者的房间纸门关得很严实,所以付丧神也不会直接进去。压切长谷部代表众人敲了敲门:“琉星大人,我们能进来吗?”   里面传出来的,是出乎和泉守兼定意料的童音,带着慌张和惊吓,稚嫩又软乎乎地说:“不……不行的,你等我一会好不好呀,我在忙哦!”   孩子有着在句尾加语气助词的口癖,显得尤为软糯。   但是……   “……为什么是个孩子?”和泉守瞬间炸毛,“我们的审神者——”是小孩?!   加州清光已经料到老朋友会是什么反应,一把捂住和泉守的嘴:“小声点儿!琉星大人很怕生!你声音太大会吓到他,你也不想看见主公哭吧?”琉星大人哭起来实在太让人心疼了,不能让他哭!绝对不能!谁都不能!   和泉守一凛,仿佛看见了眼泪鼻涕一起往自己身上抹的小崽子……虽然不理解加州清光的护犊心理,但此刻也和加州清光站在了统一战线:“……知道了,我小声点。”   “嗯,那就好,你记得……呃……待会不管琉星大人和你说什么,绝对不要否认,如果琉星大人要你做些什么,照做就行。”加州清光差点又没忍住笑。   “……”一个小孩能跟我说什么?哪怕提要求,充其量也就亲亲抱抱举高高呗……   和泉守兼定,一振从古至今一直受欢迎的刀剑,以前在真选组的时候,跟主人一起上街,路过的男女老少都会对他称赞有加,后来放在博物馆里,也经常有小朋友隔着玻璃对他流口水——他们的主公没理由不喜欢他。   唉,受欢迎,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自豪地挺直了腰板儿。   又等了一会,门被从里面拉开,出现了一个三头身的小朋友。   幼儿受体型和骨骼限制,大多数时候显得头大身子小,这孩子也不例外,只是有些过于单薄瘦弱,身高只有一米多一点,可能还不满五岁。   孩子大概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陌生人吓一跳,下意识藏在了拉门后面,只怯怯地露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银色的瞳孔,包含着主人的胆怯与忐忑,还带着些许紧张,轻轻一眨,便泛起一片星星点点的波澜,轻易就让和泉守联想到冬日的雪花与或夏日的银河之类的美景。   他忍不住蹲身冲小家伙笑了笑:“你有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啊。”   和泉守兼定向来不太婉转,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无畏与直爽,也是他的魅力之一——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但他并没有得到代表友好和亲近的笑容。   他的新任小主公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时瞪大了眼睛,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关上了门。   “……”和泉守兼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众人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不愧是最不会看气氛的和泉守,一上来就触雷!   和泉守有点茫然地回头看向众人:“我哪里说错了?主公他是很可爱啊?”   琉星五官秀气,眼睛又大又圆,眼角却微微上翘,再加上银色瞳孔,总会让人想起猫科动物的幼崽。   加州清光叹口气:“他不喜欢自己的眼睛,以前连和人对视都不愿意……最近是好了点,但你直接夸他眼睛好看……恐怕还是吓到他了。”   和泉守兼定有点尴尬地哈哈一笑:“抱歉……我刚来,不知道这是雷区。”   “没事,”加州清光意味深长地说,“其他人触雷可能要哄一哄……你的话……”   和泉守:“啊?”   “琉星大人,”加州清光清清嗓子,忍着笑冲屋子里喊话,“今天新来的付丧神,是和泉守兼定哦?”   和泉守不明白,这种时候报他的名字有什么用?难道不应该循序渐进,以后再慢慢和主公培养感……   他还没想完,门就又一次被猛地拉开。   小主公不像之前一样胆怯忐忑,反而满脸通红,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和泉、和泉守、兼定吗?!”   和泉守有点懵:“……是……是我?”   “呀!!!”琉星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叫,盯着和泉守的眼睛闪闪发光,手舞足蹈地挥着小拳头,在原地蹦了好几下。   “……”和泉守觉得这情景不太对。   怎么这个反应……不像是见到上司见到下属,倒像是……粉丝见到偶像呢?   琉星转身往屋子里跑,途中绊到了小凳子,摔了个结实,也不等人扶就自己一骨碌爬起来,从桌子上拿起纸笔,跑回来:“和泉守!兼定!先生!我!签名!签名!”   “签名?”和泉守一脑袋问号。   琉星连害羞都顾不上了,脸颊通红,执着地举着手里的纸笔。   “……好吧。”和泉守只能接过琉星的纸笔,写下名字。   琉星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地提要求:“可以……可以写上,送给,琉星吗?”   和泉守听见了周围一片“噗嗤”声,回头一看,那群同僚个个都转身憋笑呢,肩膀抖得像筛子。   “……”火大。   但是他还是在那张纸上写了送给琉星四个字。   琉星抱着那张纸宝贝地不得了,看见人群里有陆奥守吉行,又兴奋起来:“要!要拍照!琉星!琉星要和,和泉守兼定先生拍照!”   和泉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已经成了偶像了?这什么状况?偶像见面会吗?   不等他拒绝,众人就齐齐把他和琉星安排在一起排排站,因为琉星不够高,甚至还拉了小桌子给他,好让他站在桌子上跟和泉守并肩。   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陆奥守端着相机:“主公,看镜头,说茄——子!”   琉星激动地跟着喊:“茄——子!”   和泉守扯着尴尬的微笑,和琉星合照一张后,琉星仍不满足:“不!不!还要!要这个姿势!”两只小胳膊在胸前交叉,气势汹汹地摆出了“十”字。   “……”和泉守发自内心地想要拒绝。   然而加州清光微微一笑:“不可以让琉星大人失望哦?”   和泉守:“……”   压切长谷部板着脸:“琉星大人要是哭了,你是要被揍的。”   和泉守:“……”   陆奥守吉行看热闹不嫌事大:“兄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拒绝不了琉星大人……诶,不要紧张,摆好姿势,一眨眼就过去了!”   和泉守:“……”   鹤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和泉守:“……”   最后,咸鱼和泉守眼神麻木地举起胳膊交叉于胸前,屈辱地留下了永恒纪念。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很快琉星就会偶像幻灭了!!   你们看得都是傻白甜和泉守,咸鱼和泉守见过没!自豪!   讲道理,谁让先来本丸的是堀川呢,要先来的是和泉守,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都是堀川的错。   对。   我没错!   都是堀川的错!!!   ----   以及…………大家不用担心以后会不会脱离日常,成为战斗热血文………………怎么可能呢(。   琉星这性格还想战斗,怕不是在做梦。以后也不可能会让他去雄英,但应该会见到几个角色吧,篇幅不会很大。 第60章 滤镜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   咸鱼和泉守遭到了更多的精神折磨。   琉星激动地说要把那张照片放大挂在墙上。还要送给每个付丧神人手一份。   “……”不要了吧。   和泉守暗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刚想开口,就被压切长谷部打断。   “琉星大人,和泉守兼定今天开始加入本丸,我将他安排在堀川国广隔壁可以吗?”   琉星赶紧点头:“好的呀!晚上我可以去找堀川和和泉守先生一起玩啦!”   压切长谷部忽然想收回刚才的话。   他应该把堀川和和泉守两个人安排的远远的,一个东,一个西, 最好一辈子别凑在一起!和泉守还没来的时候, 堀川就可以凭一己之力把主公洗脑成和泉守的脑残粉, 现在和泉守来了, 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他愤愤地瞪了眼身后看热闹的付丧神们。   这群家伙,没有一个靠谱的, 就知道幸灾乐祸!   琉星不知道压切长谷部复杂的心情,他还沉浸在见到了偶像的兴奋激动中。   他两眼发光地跟在和泉守身后, 像只小跟屁虫一样, 和泉守走到哪里, 他跟到哪里, 也不跟和泉守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和泉守,满目的崇拜和向往。   和泉守:“……”心累。   他倒是不讨厌被人当成偶像,毕竟国广也是他的小迷弟,这种粉丝行为他熟悉的很……可他总觉得这位小主公的崇拜来得很蹊跷,哪怕是他也会觉得不安。   好在一到上课时间,压切长谷部就把琉星带走了。   这个星期是压切长谷部当近侍,也正因此, 和泉守从锻刀炉里出来时看见的会是压切长谷部。   本丸里喜欢宠着琉星的人很多,但大多都是有底线的宠溺,比如烛台切,说不行的事情,一定不会妥协。   但压切长谷部不行。   琉星说要,不管是什么他都会给琉星弄来,琉星说不,哪怕是家庭作业他也会帮琉星写完。   可以说是非常无底线了——好在琉星自己是有底线的。   琉星虽然很想继续近距离围观偶像,可是数学课是不能不上的!   自从陆奥守带着琉星逃课一次后,数学课老师的职位就被歌仙剥夺了,最近给琉星上课的都是博多藤四郎。博多是个好老师,上课时看不见平常的半点毛躁和跳脱,也许是因为跟数字和贸易打交道最多,博多上课时的思路相当清晰谨慎,偶尔还会跳出课本,给琉星讲一些有趣的数学知识来帮琉星理解题目,上课的氛围轻松又欢快,琉星非常喜欢数学课的时光,一节也不想错过。   实际上琉星的天赋点很偏,除了灵力运用飞速进展,其他各方面都很平庸……但最近琉星被洗脑,觉得自己是个小天才。   上完数学课,琉星趴在桌子上抄写公式,半天忽然抬头问守在一边的压切长谷部:“我以后……能不能变成和泉守兼定那样的烛台切光忠呀?”   “……”什么叫做……和泉守兼定,那样的烛台切光忠?   压切长谷部在脑中将和泉守兼定哈哈大笑的得意表情,放到了烛台切脸上。   ……呜哇,没眼看。   但一个完美的近侍,绝不会对主公说不!   “当然可以!”压切长谷部肯定地说,“我相信您一定能做到!”   琉星得到肯定,松了口气:“嗯!我不会让压切长谷部失望的!”   一大一小相视而笑,出奇的和谐。   只有楼下的和泉守打了个冷战。   “为什么主公对我会是这种态度?”和泉守满脑袋问号,“难道这个本丸以前也有和泉守?”   “噗……没、没有,”陆奥守忍着笑,拍了拍和泉守的肩,“不要多想,等堀川回来,你就明白了。”   “国广?和国广有什么关系?”和泉守疑惑地问,“那家伙不可能会对我不利……”   “是啊……”陆奥守重重点头,“你要相信堀川,他可是你的左右手啊……”   陆奥守越是这么说,和泉守越发忐忑。   然而没有人愿意给他解答,不管问谁,对方都是一副要笑不笑的可疑表情,和泉守也只能悻悻地回房间。   然而刚推开门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才刚来本丸,房间里应该是空荡荡的,没理由这么多私人物品。   他这才忽然想起,自己房间隔壁,是堀川国广的房间。   因为只有一墙之隔,刚才心神不守时意外走错了。   和泉守并没有偷窥他人隐私的习惯,哪怕是和自己关系最为亲近的堀川国广也一样。   他正想退出房门,却在转身前瞄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   “……”这是啥?   和喜欢华丽的和泉守兼定比起来,堀川国广的品位更偏向淡雅,因此他的的房间很少有什么颜色艳丽的装饰品,再加上他做事非常有条理又谨慎,总是将房间收拾得无比干净整齐,给人一种和他本人一般的清爽感……所以和泉守没想到堀川国广会在房间里挂上一副满目火红的蜡笔画……何况这幅画实在算不上好看。   画面里描绘的是个喷发着火焰的小岛,岛屿中心是个穿着红衣服的小人,红衣小人眼睛的部分只有两个黑漆漆的点,眉毛简单地倒竖起来,表示红衣小人怒发冲冠,手里拿着把比本人身高还夸张的长刀,正在和一个青面鬼打斗。   之所以能看出是打斗,是因为两个小人刀刃交锋的地方,还特意写出了‘咔!’‘砰!’‘唰!’之类的拟声词。除此之外,后面还有些看不清是什么的小动物,在给红衣小人加油打气。   “……”好久不见,国广的品位也变了呢。   他正感慨,忽然眼尖地瞄见了右下角的画作的名称和作者。   《和泉守兼太郎与鬼岛》琉星赠堀川。   和泉守:“……”   他盯着那副画,陷入了深深沉思。   傍晚,琉星跑到食堂等晚饭,等了半天,终于看见从门外走来的和泉守兼定。   “和泉守先生!”琉星兴奋地跳下小板凳,噔噔噔地跑到和泉守身边,像只小狗似地在和泉守脚边打转,若是他有尾巴,恐怕这会已经摇得只能看见残影了,“您……您也来吃饭呀?您喜欢吃什么呀?您不喜欢吃什么呀?您……”   “琉星大人。”和泉守失笑,伸手摸摸琉星的小脑袋。   被偶像摸头,琉星涨红了脸,羞赧地捧着脸颊再说不出一句话。   还不等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堀川国广也从门外跑了进来。   “兼定先生!”堀川一眼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激动地飞奔过来给了和泉守一个拥抱,“欢迎您来到这个本丸!”   “……谢谢。”居然有点感动!   堀川大概是这个本丸唯二真心欢迎他而不是想着看热闹的人……还有一个是主公。   琉星见到堀川也很开心,仰着小下巴跟堀川炫耀:“我拿到和泉守先生的签名了!还有合照!”   堀川真心实意地表现出了欣羡:“照片,好棒啊,我还没和兼定先生用人形合影过……”说完,眼含期待地看向了和泉守。   和泉守:“……”   琉星兴奋地说:“和泉守先生真得穿着红衣服!好帅气哦!”   堀川赞同地点头:“毕竟兼定先生是世界上最适合红衣服的人!”   琉星继续说:“红色的正义的象征!英雄都是穿红色的!”   堀川握拳:“红色还象征热情和热血,都是兼定先生的优点!”   琉星张大了嘴巴:“这样啊!兼定先生好优秀呀!”   堀川感慨:“是啊,兼定先生太优秀了,想要与他并肩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平常有人夸和泉守帅气,恐怕和泉守的尾巴会翘到天上去。   可这会,和泉守总觉得脸上发烫,尤其是在看到周围同僚忍笑的表情时。   “……别……别说了……”和泉守的声音从未有过的虚弱,“我没那么……”   堀川叹气:“兼定先生,您不必这么谦虚的。”   和泉守:“……”说好的左右手呢?你看看我的表情,你说这是谦虚?你再说一遍?你这样也算我的左右手?这个本丸的堀川不对劲!!!   其实每个本丸的堀川最初都是一样的。   只是se64本丸里,多了一个琉星。   堀川作为一名和泉守兼定的真爱粉,时常苦恼于找不到热爱和泉守兼定的同好交流,然而琉星的出现给了他莫大的宽慰……和发展的空间。   最初的晚安故事,只是捡了几个真实的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说给琉星听。没想到琉星非常感兴趣,对故事中大杀四方的和泉守兼定产生了崇拜……后来堀川脑子里记得的故事说完了,就只好……瞎编了。   再加上琉星的脑洞奇大,把和泉守带入到了他很喜欢的特摄英雄片里……   现在的琉星,带着偶像滤镜,他眼中的和泉守兼定和别人眼中的和泉守兼定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琉星正在发表他和偶像面对面的感想。   琉星:“和泉守先生真的会闪闪发亮!”   和泉守:“……啊?”   琉星:“每次和泉守先生看我,我都会觉得脸好烫!一定是激光扫描!”   和泉守:“……不是,真不是!”   琉星:“和泉守先生好高好高啊,是不是有房子那么高啊?”   和泉守:“我没有???”   琉星:“和泉守先生的刀,是不是轻轻一挥,就可以打掉十万光年以外外星人的飞船呀?”   和泉守:“…………国广你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   堀川国广茫然地回答:“就是……说了几个我们曾经历过的战役,”他顿了顿,语气多少有些心虚:“多加了点润色……但百分之三十是真的哦!”   和泉守:“……”   心累。现在跳刀解炉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堀川还是谦虚了,在他眼里至少有百分之八十都是真的,说三十只是安慰和泉守。   果然是贴心的助手。   虽然他还是哪里搞错了。   --------   今天元旦!!大家新年好!!!!!!!!=3=!!!!   希望大家新的一年!开心快乐幸福美满幸运满点!!!买彩票中奖!买东西免单!买菜被送葱!买水再一瓶!!! 第61章 日记   2xxx年, 10月18日,天气:阴,心情:高兴   从今天开始,我要写日记啦!   歌仙说,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时间长了, 大家就会渐渐忘掉过去的快乐和难过。   我觉得这样不好。   不管是开心的事情, 还是不开心的事情, 有神明大人在我身边, 我都想要全部记住!   所以,从今天开始, 我会开始写日记!   希望未来的我看到这里,会想起来我今天的心情, 超开心!   ………   ……   2xxx年, 11月19日, 天气:阴, 心情:高兴   今天本丸里来了新的神明大人!   是穿着红衣服的英雄!和泉守兼定先生!   太棒啦!我最喜欢听他的冒险故事!   但是因为见到他太激动,连招呼都没有好好打,这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和泉守先生非常亲切,给我签名,还跟我一起合照!堀川一定会非常羡慕我的!我要去找他炫耀!   2xxx年,11月21日,天气:小雨,心情:高兴   今天我去找和泉守先生说话啦!   之前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好可惜!所以今天我问了很多想知道的事情!   我问他杀死恶鬼的时候,会不会害怕,他什么都不说。   我问他打败魔王的事情,他也什么都不说。   还有一剑劈开海啸,拯救整个日本的事情,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和泉守先生,真是个沉默寡言,不居功自傲的神明大人呢!   我非常喜欢他!   2xxx年,11月22日,天气:小雨,心情:一般   今天我和堀川还有和泉守先生一起看了电影!   电影里的灰姑娘好漂亮呀,小鸟会围着她唱歌,小老鼠会给她赶马车!   可是灰姑娘的后母很坏,她不让灰姑娘吃饭,也不让她去舞会……舞会很好玩吗?为什么大家要抱在一起转圈呢?不会头晕吗?他们真奇怪!   最后王子和灰姑娘结婚的时候,和泉守先生哭了。   我非常惊讶地问堀川,是不是英雄都很爱哭呀?   堀川说,不是,只有和泉守先生很爱哭。   和泉守先生听了非常生气,不愿意理堀川了。   ……总觉得和泉守先生和我想象中的英雄不太一样呢。   哎呀,大人真是好复杂呀。   2xxx年11月26日,天气:晴,心情:一般   今天的马当番,是和泉守先生和歌仙!   歌仙说,他跟和泉守先生是隔了几辈的亲戚,有些血缘关系,和泉守先生还亲密地喊歌仙‘之定’,真好呀,我也想要叫歌仙妈妈……   歌仙一直都不被马先生喜欢,每次他照顾马先生,马先生都很害怕他,必须要栓得很结实,歌仙才能靠近马先生。   兼定先生也不被马先生喜欢,他在给马先生冲澡的时候,被马先生踢了好几下,还被撞进了食槽里……站起来的时候满身的杂草,好可怜的!   歌仙坏死了!还笑话和泉守先生……就连马儿也看不起和泉守先生……一直在吐口水……和泉守先生快要气炸啦!差点拔刀了!幸好我冲上去制止了!   唔……英雄,真的是这样的吗?   爱哭,被马先生瞧不起……   唉……总觉得……和泉守先生,应该更有气势一些才对呀!像奥特曼那样,什么都不怕,大家都喜欢他!   看来不同的英雄也有不同的烦恼!   真是好难理解哦……   2xxx年11月28日,天气:晴,心情:唔……不知道呀,好难形容哦……   今天小测验,我的国语考了95分,数学91分,音乐拿了甲等的评价!   我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高的分数呢!   歌仙说我进步很大……那是当然啦!我可是个天才呢!   等我长大,我一定可以做一个又聪明,又厉害的烛台切!   歌仙问我有没有想要的奖励,我说想要吃火锅,歌仙答应我了!   明天吃牛肉火锅!   ……好饿哦。   我想吃烛台切做的小馒头,还有歌仙做的布丁了……   大家不许我夜里出门,可是去厨房应该没问题吧?   我待会回来继续写哦!   ………   ……   我在厨房里看到了和泉守先生!   他站在冰箱前面吃小馒头!   那是我的!是烛台切特意给我留明天早上吃的!   可是我看见的时候已经晚啦!最后一个已经被他吃掉了……   他跟我说对不起,会帮我做其他的食物当宵夜。   我很信任他的!因为他是英雄呀!可是他好笨哦!   淘米的时候,一大半都被水冲走!   洗菜的时候,叶子都被他揪掉!   炒菜的时候火太大,都糊啦!   粥也煮干了,变成带锅巴的干饭!   最后他脸红红地找来堀川,堀川帮我做了好吃的饭菜。   堀川说,和泉守先生是个生活白痴,根本不会做饭,今天是他第一次下厨。   然后他让我吃好吃的饭菜,把和泉守先生做的,糊掉的饭菜吃掉了。   和泉守先生很感动,眼睛又红了。   唉……和泉守先生真的是英雄吗?   爱哭,被马先生看不起,是生活白痴……   总觉得……他一点都不像英雄。   2xxx年,11月29日,天气:大风,心情:悲伤   今天的风好大,呼呼地吹,门和窗都被吹得一直在抖动,好可怕!   可是大家还是得出去工作,出阵,田当番,马当番,大家都好辛苦哦……我想要帮忙,结果被烛台切说教了很久,和泉守先生帮我说了很多好话,烛台切才放过我。   和泉守先生问我,如果无聊的话,要不要去看他在手合场练习。   我当时想,这是近距离观察英雄作战的机会!不能放过!所以就跟着去了手合场。   等在手合场里的人是日本号。   日本号不醉酒的时候,可是非常厉害的!但是醉酒的时候……嗯……可能会先被歌仙处理掉吧……   战斗的过程非常精彩!虽然我看不清楚,可是能听见他们兵器相交的声音,又清脆,又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当时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和泉守先生不变身呢?如果变身的话,就可以飞在天上用镭射光线把手合场轰掉了!   可当问了和泉守先生后,他告诉了我一些非常令人难过的事情。   他不能变身。   无法飞起来。   身高只有186厘米,不可能继续成长。   全身不会发光。   他的眼睛无法激光扫描。   手臂交叉的时候,也不会从交叉点发出镭射光线。   这动作好傻。   还有……他不是英雄。   和泉守先生说完,摸摸我的头,好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讨厌!这个动作才不傻呢!   一点都不傻!超级帅的!   我哭了,哭得很伤心,吓得和泉守先生手足无措。   他找来烛台切,但是这和烛台切根本就没有关系嘛!他哄我我也停不下来呀!   今天就先这样吧,哭得好累,我要睡觉了。   晚安。   ps:今天的牛肉火锅我都没吃,好可惜哦。   2xxx年,11月30日,天气:大风,心情:糟糕   今天堀川来找我道歉。   他说之前给我讲的睡前故事里,只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他编来哄我的。   过分!骗我!大家都说,做人要诚实!为什么他会对我撒谎呢!   我不要理他!也不理和泉守先生!   今天一直躲在壁橱里生气,没有见他们。   2xxx年,12月1日,天气:小雨,心情:难过   今天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堀川与和泉守先生今天一起出阵,但是回来的时候,和泉守先生浑身都是血,已经昏迷过去了。虽然我及时用了治愈术,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清醒。药研说是失血过多,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但贫血状态会持续一段时间。   我很害怕。   非常害怕。   如果我没能救回和泉守先生的话,如果他们没能及时赶回来的话……   陆奥守说,出阵时堀川心不在焉,结果被检非违使偷袭,和泉守先生为了保护堀川,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都是我的错,是我和堀川他们吵架,才会变成这样的。   如果我不闹脾气,堀川就不会分心,和泉守先生就不会受伤了。   全都是我的错。   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涂黑的痕迹)   我好后悔。   2xxx年,12月2日,天气:小雨,心情:糟糕   今天堀川又来找我了。   我哭着跟他说对不起,他也和我道歉了。   他说,他不是故意想要骗我的,是因为发现我很喜欢那些故事,所以想多说一些哄我开心。   我原谅了他。   我以后再也不要和大家吵架了。   如果每次见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那我希望大家都是开心的。   不要悲伤难过。   不要留下遗憾。   不要后悔。   2xxx年12月3日,天气:晴,心情:   和泉守先生终于醒了!   今天的我是勤劳的我!要帮和泉守先生做所有杂事!堀川也和我一起!   我想帮和泉守先生擦背,和泉守先生却嫌我手太凉!   讨厌!   不过我不生气!   哼!哼!哼!   我把手放在和泉守先生的肚子上啦!   和泉守先生被冰得嗷嗷直叫!   中午和泉守先生问我,还生不生气。   我跟他说,我已经不生气了,以后也不会再问他奇怪的问题!   他问我,知道他不是英雄,是不是很失望。   怎么会呢?   我一点都不失望!   虽然故事是假的,可英雄是真的呀!   舍身救了堀川的和泉守先生,是非常帅气的英雄!   听完我的话,和泉守先生笑得非常开心。   晚上的时候,烛台切允许我们在房间里开小灶,给了我们一大盆牛肉火锅!   天气冷的时候吃火锅真好呀,如果能天天吃就好了!   不过火锅没有和泉守先生的份。   堀川说他的身体还没好,要吃清淡的红枣粥补血。   和泉守先生嘴馋,求了好几次堀川都没有松口,真的好可怜,所以我偷偷地给了一块肉!   似乎做了坏事……但是好开心哦!   后来堀川带我回房间,又郑重地和我道歉了一次。   唔……堀川真是好喜欢操心……   我知道的,堀川虽然说了谎话,可有一件事情他没有骗我。   那就是从过去到现在,和泉守先生一直是他心中的英雄这件事。   真希望英雄大人早一些好起来。   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牛肉火锅呀!   ps:如果今天的心情是小测验!那我就是100分满分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们来偷偷看一看琉星的日记   嘘,不要说出去。   ---------   堀川真的很喜欢兼定,一直把兼定当做英雄看,不管什么时候嘴里念叨的都是兼定…………所以,堀川也不算骗了琉星吧,因为在他眼里,兼定一直都是那样的。   从未改变。 第62章 贺卡   年前琉星被烛台切带着去现世给邻居家送了过年的小礼物。   还去了宫水三叶家登门拜访。   琉星把自己写的贺卡, 亲手交到了三叶手中。   “新年快乐!”琉星一板一眼地说着祝词,“希望新的一年,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也祝你新年快乐,”三叶笑着回赠了一张贺卡:“希望新的一年,你能交到更多朋友。”   琉星很喜欢这句祝福语, 开心地“嗯”了一声。   三叶送的贺卡很漂亮, 画面中是一处悠然湖泊, 四周坐落着一座平静小镇, 晴空万里与碧蓝湖水相呼应,看着就让人感到安宁。   “这里真好看!”琉星紧盯着画面中静谧的湖泊:“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系守镇, 是我以前居住的村庄……可惜几年前从天上落下了一颗陨石,将这里毁掉了。”三叶叹口气, 轻声道, “真希望将来能重建那里。”   琉星似懂非懂, 跟着点头。   拜访完三叶, 烛台切带着琉星回家,一路上琉星对那张贺卡爱不释手,时不时就要拿在手里对着光欣赏一番。   “回家后我们将它放在相框里,到时候您想怎么看都行,现在人太多了。”烛台切说着,将琉星拉离了电车停站时的黄色警戒线。   “我要把它放在大相框里!”   “放在大相框里,明信片的大小也不会变哦?”   琉星有些失望地说:“这样啊……那好吧,小相框也行的。”   他扒开自己的小背包, 却没能准确地把明信片塞进去,手一滑,明信片就飘到了地上。   不远,只有三步距离,可周围人来人往,不等琉星拾起来,明信片就被人踩在了脚下。   “呀!”琉星心疼地发出惊呼,抬头去看踩中明信片的人。   是个普通的年轻人,黑发黑眼,穿着休闲外套和休闲裤。但他没注意带自己脚下踩着东西,皱着眉头看手机,一副有些困扰的模样。   琉星不敢和陌生人搭话,求救似地看向烛台切。   烛台切冲他眨眨眼:“和人打招呼的时候,要说些什么?”   “……”琉星抿着嘴巴,半天,才小声说:“大哥哥好……”   黑发的年轻人闻言愣了下,视线下移,放到了面前的孩子身上:“你好,有什么事吗?”   琉星怯生生地说:“你……我……贺卡……”   年轻人一头雾水:“啊?”   琉星声音更小:“脚……脚……”   年轻人一低头,看到脚下踩着一张明信片,才反应过来,弯腰捡起,却在看见画面的瞬间愣住,眼神有些复杂地轻声吐出一个词:“系守镇……”   琉星紧张地“嗯”了一声。   年轻人被这声音惊醒,不好意思地拿外套袖子给琉星擦明信片,没怎么在意满袖子的灰尘:“抱歉,我刚才发呆晃神,没注意脚下……”翻到背面时,他看到了一行娟秀字体。   “谨贺新年。   宫水三叶,与2xxx年1月1日。”   字体有些圆,却不知怎么的,在他眼里泛着些傻气。   真奇怪。   明明没见过这字体,没听过这个名字。   却仿佛有些熟悉……也很陌生。   宫水三叶。年轻人心中默念明信片的落款。   宫水三叶。   三叶。   三……叶。   琉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对方将明信片递过来,有点着急,又不敢催,再次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烛台切。   这次烛台切好歹没有袖手旁观,刚才是为了锻炼琉星的社交能力才鼓励琉星主动搭话……可似乎有些不对劲。   “这位先生,”烛台切把琉星挡在身后,“您还好吗?”   年轻人突然惊醒,急忙道歉:“对不起!刚才不知怎么的忽然发起了呆。”但手里的明星片却迟迟没有递给烛台切的意思,“那个……那个,这位宫水三叶小姐,是您的朋友吗……啊,不是,明信片是送给你们的,她当然是你们的朋友,我、我是说……”   烛台切将琉星抱起来,看向那位满脸慌乱的年轻人:“您认识宫水小姐?”   年轻人顿了顿,诚实地摇头:“不认识。”   得到最重要的答案就够了。   烛台切并不打算问太多,从年轻人手中抽出那张明信片,微微颔首:“打扰了,就此告辞。”   “请——请等一下!”年轻人赶紧拦住烛台切:“我的名字是泷!立花泷!那个……那个,我虽然不认识宫水小姐……不,我觉得,我一定,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她——”   烛台切微微皱眉:“跟踪狂?”   “不是!绝对不是!”立花泷赶紧摆手,“我不认识宫水小姐!”他顿了顿,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矛盾,“但我绝对不是跟踪狂,我以前一定和宫水小姐见过!”   烛台切沉声问:“在哪儿?”   立花泷语塞,半天才迟疑地说道:“……在……在梦里?”   “……”烛台切转身要走,又被立花泷拦下。   “呜哇!那个!刚才说得不算!请再听我说几句!”   “您再不让开,我就要叫列车员了。”烛台切皱眉看着拦在身前的立花泷。   “如果列车员到来之前,您能听说我说几句的话!”立花泷从口袋里掏出钱夹:“这是我的驾驶执照!我的学生证!图书馆借书证!还有——”   “够了。”真是缠人。   琉星看看满脸着急的立花泷,又看看略戒备的烛台切,忍不住轻轻扯了下烛台切的胳膊。   “烛台切,”琉星小声问,“我们不听大哥哥说完吗?”   烛台切趁机给琉星做安全教育:“陌生人向你问路,是可以告诉他的,但如果问你关于家人,朋友,住址之类的讯息,一定不能透露!”   琉星愣愣地说:“哦。”然后执着地问,“那我们听大哥哥说完好不好呀?”   “……”这是打定主意想帮忙了?   琉星的声音里带着同情:“大哥哥好像好着急,是不是走丢了呀?我们帮帮他好不好呀?”   “请帮帮我!”立花泷双手合十,鞠躬九十度:“我只是想见一见三叶确认一些事情……不会纠缠的!”说完他脸上露出了些微窘迫——他竟然顺口叫了陌生女孩的名字。   烛台切对这种人没什么好感。对没见过面的女性直呼其名……显然不合适。   “……我不会将宫水小姐介绍给一位陌生男性。”   “立花泷!在东京一所私立大学读大二,建筑系,20岁,家里只有一位父亲,住址是——”   “钱包给我就行了。”烛台切皱眉打断立花泷剩下的话:“我会打电话问一问,是否见你,由宫水小姐自己决定。”   “……谢谢。”立花泷松了口气,“真的,非常谢谢你。”   一脸的劫后余生,眼睛微微发亮。   烛台切走到角落里给宫水三叶打了一个电话。   三叶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打扫卫生。   她平时工作很忙,和朋友们见面的机会非常少,难得今天休息,她打算邀请朋友们来家里做客,烛台切和琉星是她今天的第一批客人,接下来还有两批……不过烛台切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表现得似乎很熟悉她,甚至提出见面……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任何一个有常识的成年女性,都不会答应和一个疑似跟踪狂的男人见面。   直到她听见了‘立花泷’这个名字。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竟然会脱口而出“我想见他”。   急匆匆地给朋友打电话取消约定,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飞奔出门。   十二月的天气很冷,但三叶却跑得满头大汗。   风略过耳畔的声音十分刺耳。视线所及之处的所有人,都长得一副模样。   没有颜色,也没有波澜,就好像数年前那个彗星坠落的瑰丽夜晚,随着壮丽的流星群划过天际,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她对生活和未来的期盼也一并拿走了。   也正是从那天开始,她不时沉浸在找不到源头的悲伤中,偶尔,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在哭泣,却无论如何记不起梦中的场景。   她似乎忘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在寻找什么。   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一切只是她的妄想,是那颗彗星撞击她故乡时的景象,让她每晚不得安眠罢了。   只是那份空虚。   仿佛生命缺失了一部分,心脏空了一片的空虚感,让她无能为力。   车站里休息区内,两大一小的身影,沉默地对坐着。   琉星在陌生人面向来不爱说话,静静坐在烛台切怀里,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对面的立花泷。   立花泷决定找话题缓解气氛的紧张:“嗯……你们父子的关系很亲密呢,一般来说,孩子会和妈妈更亲密的。”   烛台切表情有些复杂:“虽然您这么说让我有些高兴……但我并不是他父亲。”   “……抱歉。”   “没关系。”烛台切看了眼满脸尴尬的立花泷,换了话题,“宫水小姐的家里这里很近,应该很快就能到。”   “啊……嗯。”立花泷立马忐忑起来,环顾四周的同时,扯扯自己的衣角和袖口,想把衣服拉得更平整。   烛台切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介绍两位朋友相亲似地。   但他对自己撮合两人见面这件事,多少还存有疑虑:“您真的不认识宫水小姐?”   “……我不知道。”立花泷顿了顿:“我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如果见到她,我一定能认出她。”   “抱歉,是不是很矛盾?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挠了挠脸颊,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说不定,真的在梦里见过呢?”   烛台切:“……”   琉星:“???”   立花泷:“……………………我去买点饮料,你们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名字里,男主角的两个基友,女主角的妹妹四叶,都好可爱!特别是妹妹!长大了也是美少女!超级棒!   ------------   我预告下,下章也和你的名字有关,所以大家如果不喜欢这部,可以跳过下章不买,再后面就没有这部了…………上章我居然忘记预告了……给误买的姑娘们说声对不起吧=-=   不过,如果对你的名字这部有兴趣的话,可以去b站看!真的,不愧是名导演的作品!!画面和音乐真的超级棒!!!   唯一遗憾的是,电影的时长限制了中间泷和三叶的感情发展……结尾也用了开放式结局………… 第63章 三叶   逃离了烛台切仿佛看痴汉一样的警戒眼神, 立花泷站在自动售卖机前捂住了脸:“什么梦中见过!就算真的是梦里见过也不该说出来的……绝对……被当做变态了……”   努力将羞耻感压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些零钱,塞进投币口,按下了选择按钮,买了一杯热果汁,和两杯咖啡。   临走时, 他却又鬼使神差般地回头, 买了杯卡布奇诺。   “……我还真像变态。”他忍不住叹口气, 苦恼地抓乱了头发。   接着又紧张地把翘起来的发梢压平。   “……”我这种恋爱中的少年的心态到底是哪儿来的!   他丧气地转身, 刚走了几步,却透过候车厅透明的玻璃墙看见了一个女孩。   她身上穿着有些透风的毛衣和短裙, 气喘吁吁,神情慌张, 披肩的黑色长发, 用一根红绳松松地系在脑后, 只是此刻发梢乱糟糟的, 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似乎在找什么人,着急地四下张望着,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接的有些慢,她焦虑地等待了一会,才对着手机说了起来。   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立花泷却觉得,那声音一定很动听。   像溪水。   有些吵闹,却很清脆。   女孩说了几句,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目光漫不经心地朝玻璃墙另一侧看去。   视线对上的一刹那。立花泷能感觉到手心里忽然冒出的汗渍,喉咙也莫名地干渴。   明明是冬日,却仿佛夏日的蒸笼,热得脑袋都不好使了。   他连话也说不出,只是愣愣地看着她,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步步走到了玻璃墙前。   女孩也怔忪着走了过来。   隔着玻璃墙,两人怔怔地凝视着对方。   “真奇怪。”明知对方听不见,立花泷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说道:“我好像见过你。”   “真奇怪,”三叶凝视着这张明明陌生却又熟悉的脸,低声道:“我似乎见过你。”   “可是我想不起来。”   “可是我记不起来。”   “总觉得我们应该很熟悉。”   “说不定是在梦里见过你。”   “你好像没有变。”   “你似乎变了很多。”   “为什么我会忘记你呢?”   “为什么我记不起你呢?”   “我找了你好久。”   “哪里都没有你。”   “但没关系,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不过不要紧,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等你。”   三叶轻轻眨了下眼,泪珠便像断了线似地落下。   泷狼狈地用手背擦去眼睛里的水汽,忍不住笑起来。   “你的名字是?”   “你的名字是?”   唯有这句话,似乎清晰地传达给了对方。   三叶轻启红唇,在玻璃墙上吹了口气,纤细的食指在那层薄雾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三——叶。   说好了。   这次不能再忘记我。   不能再敷衍我。   不要再分开。   我不想……只在梦里记得你啊。   烛台切和琉星等了快一个小时,才等到宫水三叶和立花泷结伴而来。   两个人眼眶都是有些红,像是哭过,烛台切还注意到,立花泷的外套,现在穿在宫水三叶身上。   ……看来他们的确认识。   烛台切暗暗松口气。   “泷是……我以前认识的人。”三叶笑了笑,没有多说,摸摸琉星的小脑袋,“只是失散了很久,记不清对方的模样和名字了。”   琉星懵懂地问:“你们是好朋友呀?”   立花泷小声道:“不是。”他一把拉住三叶的手,大声宣布,“是男女朋友!”   三叶涨红了脸,不知是羞还是气,试图甩开泷的手:“在、在、在小朋友面前,不要说这种话!”   “不在小朋友面前,就可以说吗?”立花泷抓紧三叶的手不放。   “你……你闭嘴啊笨蛋!”   “……总觉得你骂人一点都没长进。”   “社会人当然要学会谦虚谨慎!说起来你明明比我小三岁,却每次都……”都什么?   三叶想不起来了。   她顿了顿,有些失落地垂下眼,随即迅速地打起精神,对烛台切道谢。   “今天多亏了你们,我才和他重逢……抱歉,让你们等了那么久,真是谢谢你们了。”   烛台切不以为意:“没什么,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琉星也跟着鹦鹉学舌:“我的荣幸!”   立花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耽误你们那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叫了计程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送你们走吧。”   将烛台切和琉星送进计程车,三叶和泷才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交换了手机号,邮箱,地址等等一系列联络方式。   “今天放假,”三叶叹口气:“本来我打算在家招呼客人,现在泡汤啦!”   立花泷僵住。   半天才哀嚎出声:“糟糕!打工结束了!”不是迟到,是结束。   “噗!”三叶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办?还要去吗?”   “不去了,”泷叹口气:“现在我想去咖啡馆,电影院,游乐园……”   三叶愣了愣,失笑:“怎么都是这种地方?”以前生活在小村子里,总想去一些时尚的,热闹的地方,后来到了东京,那些地方已经去腻了,大概是随着思想渐渐成熟,她现在喜欢的地方更加安静,悠闲一些。   立花泷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想去……就当是陪我,好吗?”   “……”笨蛋。   她忽然解开系着头发的头绳,将头绳系在了立花泷的手腕上。   “走吧。”   “这个头绳——”   “不许弄丢,”三叶语含威胁,“否则在你脸上写字。”   “……哦。”   “先去咖啡店吧,好冷,想喝热的。”   “我也好冷……”   “外套我可不会还你哦?”   “诶?一起穿也可以啊……”   “闭嘴!色狼!变态……我怎么觉得以前好像也这么骂过你?”   “……怎、怎么可能呢?我这么正直的人……”   “真的……?”   “当然了!”   “哼……”   两人一路拌着嘴慢慢走远,直至下个路口,他们的背影才连同声音一起,消失在人海里。   晚上,琉星抱着枕头去找烛台切。   “好朋友和女朋友有什么区别呢?”琉星好奇地问。   烛台切:“……”   怎么办,我还没做好给孩子做青春期心理教育的准备呢?   他斟酌了一会,才说:“好朋友……例如你和五虎退,你很喜欢他,经常在一起玩,一起学习,这就是好朋友。”烛台切特意加重了‘学习’两个字的音调。   琉星似懂非懂:“那女朋友呢?”   “嗯……是朋友之上的层递关系。”   琉星知道层递关系,“咦”了一声:“朋友也有层递关系吗?大家不平等吗?这样不好呀!好朋友要相互尊重的!”   烛台切:“……不是这个意思……好朋友之间只会拥抱,女朋友是可以亲吻的。”   “可是我们也亲亲呀?”琉星说着,直起身在烛台切脸上“吧唧”了一下。   烛台切失笑:“不对,我们之间是亲情,而对女朋友是爱情……”   琉星恍然大悟:“爱情!我知道啦!我懂!”   烛台切:“……”你确定?   “爱情!就是谈恋爱!要亲嘴巴的!”琉星高兴地说,“还要抱抱!摸摸,还——”   烛台切一把捂住琉星的小嘴巴,防止他再继续吐出惊人之语,脸色发黑:“你从哪儿听来的!”   琉星扒开烛台切的手,瓮声瓮气地说:“电视上都有哦!教了我好多好多东西!”   烛台切:“……”差不多该控制下小家伙看电视的时间,以及都看哪些频道了。   以后就锁定少儿台吧。   “电视里的男主角和我一样是天才!好多人要和他谈恋爱!”琉星苦恼地说,“我以后上学了,大家都觉得我好,要和我谈恋爱怎么办呀?我选谁好呀?”   烛台切:“……”   琉星:“我不选她们,她们会不会哭呀,哎呀,我好害怕她们哭呀!”   烛台切:“……”这自信到底是歌仙给他的,还是和泉守给他的,必须要查个究竟。   琉星:“以后我谈恋爱了,你不要觉得寂寞,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哦!就分一点点给女朋友!”他拿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厘米大的空隙,“就这么多!”   烛台切哭笑不得:“行了行了,快点睡觉,明天晨跑你要是爬不起来,大俱利就要来找你了。”   琉星吓得一个激灵,钻进烛台切的被窝里,不放心地叮嘱:“你明天早上一定要喊我呀!”   “是是,”烛台切拉上灯:“快睡吧。”   在外面跑了一整天,琉星累得连睡前故事都忘了听,闭上眼安静了会,就睡着了。   烛台切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琉星酣然入睡的模样,忍不住叹口气。   孩子迟早要长大,总有一天也会谈恋爱,和某个人陷入身不由己的热恋。   虽然早就做好准备……可只是听见孩子的童言稚语,就觉得有些寂寞了。   到那时,他只希望自己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给琉星把好关,不要让琉星被陌生的坏女孩给骗了。   可……如果琉星不愿意和对方分手怎么办?   如果那个女孩纠缠怎么办?   如果得不到家长同意,两个人闹私奔怎么办?   如果……   烛台切光忠,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名字里,所有的歌都很棒!!!   是的!所有的!!   《前前前世》这首大热曲就不说了。片头曲《梦灯笼》和片尾曲《没什么》也很棒,但我最喜欢的是彗星撞击的时候,那首插曲《花火》……   歌词超级戳我……   你走路的方式,微笑的声音,将你的一切记在脑海里,不是我的权利,是我的义务。 第64章 参拜   新年第一天, 琉星被套上了厚实又庄重的纹付羽织袴,牵出房间。   衣服有些重,琉星不适应地问烛台切:“我能不能穿这个呀,裙子不舒服!”   “不是裙子,”烛台切忍住笑,“这是袴, 是男性最庄重的打扮, 今天我们要去新年参拜, 非常重要, 所以不能换。”   琉星懵懂地“哦”了一声,“参拜?”   “今天咱们要去神社。”烛台切说, “一月一日,都是要参拜神社或者寺庙的。”   时之政府在一月一日会将万屋深处的神社开放给审神者们参拜。   神社里的神明, 当然是众多付丧神。   虽然有传闻说, 神社的某个地方沉睡着众多付丧神的御神体, 可那也只是传言, 这个新年参拜,象征意义的成分更多一些,他们这些付丧神,也没法收到信徒的信仰。   琉星有点高兴:“我知道!神社是神明大人们的家!我们要登门拜访神明大人吗?”   “嗯……稍微有些不同……不过大部分没错,您答对了。”   万屋街道上的新年布置和当初夏日祭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没那么清爽,为了表现出对新年的重视和喜悦,装饰物是更加贵重和鲜艳的花团锦簇,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春天的感觉——哪怕春天还早着。   琉星一手拎着自己的小花篮, 一手抓着烛台却的拇指,乐呵呵地随着人群往前走,哪怕什么都看不到,也不要烛台切抱。   “我已经长大一岁了,不是六岁的小朋友了,”琉星认真地说:“你们不能总是抱着我!”   烛台切只能作罢。   神社在万屋最深处,走路至少要一小时。   琉星走了半个多小时,小腿又酸又累,从拎着小花篮,到硬是把花篮塞到烛台切手里。   最后委屈地说,“我觉得你还是要抱抱我的!”   烛台切眨眨眼:“可你已经不是六岁的小朋友了,还要抱吗?”   琉星说不过他,就可怜巴巴地说:“我走累了,你会心疼我!你心疼我,我也会心疼你的!为了我们都不要心疼,我觉得你还是要抱抱我!”   这种拗口的歪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烛台切哭笑不得,但看到琉星期待的表情,还是心软了,把琉星抱起来。   琉星坐在烛台切怀里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付丧神很少,多是审神者们带着近侍来参拜,所以虽然是正月初一,人却没有特别多。   也不是不能理解。   来神社参拜神明是人类的习惯,付丧神可没有。何况神社里供奉的神明还是他们自己……自己参拜自己,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万屋的神社在街道的尽头,平常那里都是一圈厚实的砖墙,今天却凭空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石阶。那石阶直通向山顶处,每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座鲜红的鸟居,层层叠叠堆砌到山巅,像通往天际的门扉,偶尔还能看见狐之助在鸟居上蹲坐着,冲来往的审神者打招呼,琉星也不例外,甚至还被活泼的狐之助抛了个媚眼。   阶梯爬了很久仍然没有登顶,琉星心有余悸地望着仍然遥远的山顶:“多少层台阶呀?好长好长啊!”   “九百九十九层,”烛台切轻声说,“九为极数,是个有象征意义的数字。”这要详细解释起来就比较麻烦了,烛台切只是粗浅地给了个说明。   又爬了二十多分钟的阶梯,烛台切才总算抱着琉星到了山顶。入目所及,都是穿着厚重织袴,累得脸色苍白的审神者们。   好在时之政府在此时体现出了一些人情味,拜托神社的巫女们摆出了一个小摊位,免费供应来参拜的人们一些热腾腾的饮料和休憩的地方——那里已经趴了乌压压一大片仿佛尸体的审神者们了。   旁边还有一脸着急和无奈,帮主公捏肩捶背的付丧神们。   琉星听见一振压切长谷部语带担忧:“明年还是别来参拜了……”   那位年轻的男性审神者一抹脸:“水……”   压切长谷部连忙将纸杯递过去。   审神者“咕嘟咕嘟”喝下之后,闷闷地说:“明年来的时候,我会记得自带水壶和帐篷……”   “那……那至少让我抱着您上——”   “你够了!”审神者涨红了脸:“你这样是要被告白的我跟你讲!”   琉星:“???”   烛台切默默地捂住琉星的耳朵,把孩子带离那片是非之地。   神社的占地面积很大,整座山都是神社所有,但目前开放给审神者的,就只有面前这座大殿而已。   赤红的廊柱支撑着威严辉煌的大厅,飞翘的屋檐下挂着金色的铃铛,巫女们穿着红白的巫女袴,坐在大殿内给客人解签。   参拜的队伍排的很长,烛台切带着琉星去手水舍洗完手,才走到末尾排队,人很多,等待了快半小时,才终于轮到他们。   “神社参拜的时候要怎么做?”烛台切提问。   “二礼、二拍手、一礼!”琉星对自己的回答非常自信,昂着下巴等待夸奖。   “答错了,要先投香火钱。”烛台切往琉星手心里塞了个硬币,看着琉星把硬币扔进钱箱,才继续道:“然后要摇响垂铃。”   琉星两只小爪子拉住钱箱上的绳结,晃了晃。   金色的大铃铛声音很低沉,像是有人在回应呼唤般。   “接着才是二礼、二拍手、一礼……记得许愿。”   琉星行完礼,盯着前钱箱上的绳结发了会儿愣。   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回头去看那金色的大铃铛。   “怎么了?”烛台切问。   “我的愿望神明大人听见没有呀?”琉星有点担心,“我说得那么小声,他听不见怎么办呀?”   “哦?您许了什么愿望?”   “鹤丸说,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琉星想了想,“等我实现了愿望再告诉你好不好?”   烛台切当然不会追问:“当然可以。”在他想来,小孩子许的愿望,必定不会是什么宏大的愿望,说不准只是晚餐多加一个布丁,今年多交一个朋友而已。   琉星晃了晃烛台切的手:“我们再去看看神明大人好不好?我还想许一个愿望!”   烛台切揉揉琉星的头发:“您今年有些贪心啊。”   琉星窘迫地红了脸颊,反省自己:“好吧……我不许了。”   烛台切失笑:“新年参拜只有一次,不能重复,我们明年再来好吗?”   琉星脸还红着,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我们去抽签?”烛台切最看不得琉星沮丧,赶紧补救:“签文也是神明和人类沟通的方式。”   琉星被唬住,高兴地跟烛台切一起去抽签。   这神社的抽签方式有些许特殊,准备了很多狐之助的小玩偶,只有拇指大小,在玩偶里塞上签文,让审神者们自己挑选,五百円一只,价格相当贵。   还在旁边准备了没有签文的小玩偶,可以当做伴手礼送人,三百円一只。   这赚钱方式也是比较简单粗暴了。   琉星特别喜欢这些小巧的狐之助,把怀里的压岁钱红包掏出来,给本丸里每个付丧神都买了一只——给狐之助买了三只。   “大家给我的压岁钱我会用在非常重要的地方!”琉星早晨收压岁钱时还信誓旦旦地这么说。   可现在已经快把自己的钱包给掏空了。   琉星抽签的结果还不错,中吉。   他汉字认识得还不太多,便央求烛台切给他念签文。   “保持友善平和的态度对待新朋友,会让你看到不同的世界,但不要矫枉过正,正视自己才是跨越自己最好的方法。”   琉星没听懂,傻乎乎地问:“神明大人是在说要做我的朋友吗?”   烛台切捏了把琉星的小脸蛋,“我们已经是您的朋友了。”   琉星高兴地笑眯了眼:“嗯!”   下山依旧花了大工夫,但回到万屋街道后,时空转换装置就可以使用了。   劳累了大半天,琉星晚上睡得非常早。   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他的愿望实现了。   猫咪妈妈来到了本丸,和他一起睡在被窝里,早晨烛台切叫他们起床,猫咪妈妈被吵醒,不高兴地喵喵叫,炸着毛赏了烛台切一道抓痕。晨跑的时候大俱利养的小猫咪也一起来了,围着猫咪妈妈打转,猫咪妈妈温柔地给它们舔毛,和他们一起跳上屋顶晒太阳。早饭是秋刀鱼,猫咪妈妈一个人独占三条,鹤丸的,前田的,还有大俱利的,分了一条最大的给琉星。琉星上课的时候,猫咪妈妈去了山上的林子里玩,下午回来,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晚上洗澡前猫咪妈妈悄悄地溜走,全本丸的人出动都没有找到猫咪妈妈,睡前才施施然出现,钻进了琉星的被窝里。   “妈妈下次要好好洗澡,这里洗澡很舒服的!有很大的温泉池,洗发水也香香的,我还可以把小鸭子借给你!”   “喵!!!”   “为什么妈妈这么讨厌洗澡?明明……好嘛好嘛,我不提了……以后不要抢大家的鱼啦,鹤丸他们被抢了早饭,好可怜的……歌仙说下次会给你多准备几条鱼,我的也可以给你!”   “喵!”   “妈妈你明天和我一起跑步吧,不能总是懒洋洋的晒太阳!你来了一个月,已经胖了好多啦……哎呀,妈妈的肚子好软哦……”   “喵!!!”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生气!我不说了!”   “喵!!!”   “妈妈最近掉毛好厉害,我的被窝里——”   “喵嗷!!!”   “好痛!妈妈不要咬我呀……”   “喵!”   第二天早晨,琉星起床时满脸笑意。   “怎么了?做了好梦?”烛台切帮琉星拿来衣服,看着琉星自己一件件地穿戴整齐。   “我不记得了!”琉星兴高采烈地给自己穿袜子,“可是总觉好开心!”   “新年第一天的梦叫做初梦,”烛台切帮琉星戴上毛线帽,整理了下衣襟和袖口,“梦中见到的事情,会成真哦。”   琉星兴奋地跳起来:“真的吗?那我今年就……哎呀!”他气鼓鼓地说,“我不记得内容啦!”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让琉星上学了,我进行了可耻的年龄操作,给很多角色施展了‘变回小学生’的魔法(。   我真是个很出色的魔法师啊……(自豪) 第65章 学校   四月初, 琉星终于穿上了校服。   学校是他自己选的,是附近的学校中,唯一一间校服里包含了帽子的学校。   黑色的水手风设计,短袖衬衫加上短裤,还有改良后的水手帽,衣襟处飘着白色的领巾, 校徽印在手臂上, 是个盾牌的标志, 带着金色的小翅膀。   学校离家稍稍有些远, 走路要四十分钟,可以坐校车, 也可以坐电车,但烛台切不放心琉星一个人上学放学, 因此二月上旬和几个付丧神一起考了驾照, 买了车, 用来接送孩子。   今天是上学的第一天, 开学典礼,校方虽然不要求父母都要到场,但烛台切和歌仙还是难得的两个人一起来了现世。   歌仙开车,烛台切带着琉星坐在后面,一路上都在劝解闷闷不乐的琉星。   “您不必担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您呢?”烛台切这话说得再真诚不过。   在他看来,这世界上就不可能会有比琉星更乖巧的孩子,如果有人不喜欢琉星……那肯定是对方有问题。   说不准是溯行军的伪装呢?   可以考虑先斩了再查查底细。   琉星看着窗外略过的街景, 满心忧愁:“我听说,爸爸妈妈看自己的小孩都是这样的,什么都好!”   烛台切:“……”   歌仙:“……”   糟心的是他们居然没法反驳。   烛台切只好通过其他话题转移琉星的注意力。   “见到老师和同学要记得打招呼。”   “对初次见面的人要好好使用敬语,特别是长辈。”   “上课的时候不能开小差,好好听课。”   “饭盒我放在你书包的最底层,别忘记了。”   “家政课遇到不会的事情一定要求助老师,不能自己碰电器和火。”   “还有……”   “你怎么这么啰嗦,琉星不烦,我都烦了。”歌仙将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场里,示意琉星下车。   绕了一小段路到达校门口时,已经有很多新生的家长和学校的老师在门口等待了。   一个年轻人走过来:“我是这里的老师寺田良幸,这位小朋友是今天来入学的新生?在那边可以看到分班信息,会有学生带孩子去体育馆参加开学典礼的。”   开学典礼其实没有父母什么事情,学生信息早就提前登记好了,老师也早就见过孩子们,父母跟来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孩子入学第一天,有他们在身边可以少一些不安罢了。   烛台切向老师道谢后,带着琉星去看分班信息。   一年a班。   稻垣琉星。   “a班来这里集合!”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在附近反复的循环。   友枝小学一直很注意培养学生的独立自主,除了在升上三年级后推荐加入社团活动之外,还会在新生入学的时候,让高年级的学生们帮忙引导新入学的小朋友找到体育馆和自己的班级。   烛台切刚想上前,就被歌仙拉住。   “是时候让琉星自己去尝试了,你总这么宠着,他什么时候才能独立?”   烛台切:“……”   他叹口气,对一脸委屈的琉星摇摇头。   歌仙摸摸琉星的小脑袋:“去吧,去跟学姐做自我介绍,等你下午放学我们再来。”   琉星差点没忍住哭鼻子。   但这些事情歌仙已经提前好几天跟他做过预告,说过上学时不会有人陪着,不管是撒娇还是任性,都不管用。   琉星慢吞吞走到学姐附近,踌躇着没敢搭话。   半天,才微不可闻地说:“您,您好……我……我是……a班……”   这么吵闹的环境,他声音又小,按理说很难听见,但那个女孩儿却笑容灿烂地走到琉星面前。“我是三原千春!”小姑娘扎着双马尾,走路时摇摇晃晃得显得十分可爱,声音也元气十足,“小弟弟,你叫什么?”   琉星被对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涨红了脸,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您好……我叫……稻垣……琉星……”   “稻垣君,这么叫你没问题吧?”   琉星还从没没被人喊过姓氏,过了会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赶紧点头,怯生生的模样,体型又过于瘦弱,比同龄的小朋友矮了一个头,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三原千春回头叫自己的同伴:“小樱!这个孩子是a班的!把他带去体育馆!”   “好——的!”比三原千春更加清亮的嗓门,让琉星耳朵一嗡。   短发的小姑娘按着帽子从远处飞奔过来,速度极快,像是一辆行驶中的小火车,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冲到琉星面前。   “你慢点!尘土都被你卷起来了!”三原千春屈起食指敲了敲小樱的额头,“这位学弟好像有点怕生,你注意不要声音太大。”话虽这么说,但她自己的声音却没有收敛。   “嗯,知道了!”小樱冲琉星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叫木之本樱,叫我小樱就可以了!”   琉星又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绍了一遍。   小樱很擅长聊天,尤其擅长和小孩子聊天,她带着琉星往体育馆方向走,频频回头和琉星说话。   “稻垣君今天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吗?”   琉星点头。   “有没有在校门口拍照纪念?”日本的学校,会习惯在校门口留下和父母的纪念合影。   琉星点头。   “我当初也有留影!校门口的樱花树真好看,特别是开学典礼期间,正好是樱花的花期。”   琉星点头。   “我们学校的操场周围也有很多樱树,所以现在这个天气上体育课是最棒的享受!跑步的时候会有樱花瓣从身边落下,想想就很棒吧?”   琉星点头。   “但是打扫起来可头疼了,特别是操场旁边还有泳池,花瓣落进泳池里,要用网子一点点捞起来……老师就知道欺负人,去年我和知世还有千春他们,打扫了好几天……不过泳池开放的时候,老师答应让我们班多上几节游泳课!游泳课最有意思了,我……”   琉星愣愣地听着,在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中,忐忑和不安渐渐被缓解,跟着小樱的声音一起,欣赏起了学校里正飘飘洒洒的樱花。   学校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不过一切悠然还是止步于体育馆。   小樱把琉星送到体育馆里的列队中,走前被琉星喊住。   “……谢谢……学姐……”琉星小声道谢。   “不客气!把你带到体育馆是我的职责!”   “不是……”琉星摇摇头,窘迫地说,“谢谢你……和我说话……我……我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像是被小樱的视线烫到似地,低下脑袋,满脸惶恐。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女孩的笑容果然像她的名字,樱花般灿烂又温柔:“可以叫你琉星吗?”   琉星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小樱还赶着去接其他孩子,跟琉星道别后,消失在体院馆大门外。   琉星抱着自己的小书包坐在板凳上,看着周围的同学们来来往往,逐渐坐满了整个大厅。   校长先生站在高台上说话,琉星一句没听。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的周围。   左右坐着的都是小姑娘,叽叽喳喳在和旁边的人说话,偶尔也扭头跟琉星说,可几次下来发现总琉星低着头不啃声,便不再搭理他了。   琉星左顾右盼半天,爱退缩的小毛病又犯了,把自己的小板凳往后挪,往后挪,再往后挪——   “您撞到我了。”   忽然响起来的声音吓了琉星一跳,左右张望却没看到人,刚松了口气就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您……撞到我了。”这次声音更加清晰——从身后传来的。   琉星这才发现自己的椅子往后挪得太多,已经挤在了后排小朋友的腿上。   “对对对对对对对!”琉星紧张到口齿不清:“对对对对对对——”   “……虽然我觉得对有生理缺陷的人说教不太好,”琉星身后的男孩语气苦恼地说:“但我觉得比起道歉,你应该先把椅子移回原位。”   “……”琉星立马把椅子拖回去,满脸忐忑地揪着手指:“对、对对不起,我我不不是……”   “没关系,我原谅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没看见我。”男孩说话的内容很贴心,语气和表情却很冷淡,看着琉星的视线中半点波澜都未曾掀起。   大部分看到这个表情,大概都会觉得这句话的主人是在敷衍自己。   但琉星没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他觉得对方真是非常善解人意!已经帮他把理由说出来了!   他感激地点头:“是这样的!你真聪明!”   男孩:“……”   对方沉默,琉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转身坐好,但又觉得就这样把自己刚刚伤害过的人无视掉不太好,只能怔忡地盯着男孩,像是要把对方看出一朵花。   男孩有着水蓝色的眼睛和头发,可明明是相当显眼的发色,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泯然众人的错觉,琉星看着看着,就觉得对方要从自己眼睛里消失了。   他困惑地揉揉眼睛,再次盯住男孩不放。   男孩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半天才妥协似地主动开口:“我叫黑子哲也,你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小朋友总算能交到同龄人的朋友了!!!   短刀不算,他们的年纪当琉星爷爷都可以了……   应该还会出现你们意料之外的角色。 第66章 初次见面   “小朋友们, 开学典礼结束啦,现在请大家安静地排好队伍,不要打扰到其他人,你们都是非常聪明的孩子,听老师指挥好吗?最后的两位小朋友,请到前面来哦!”老师的笑容和蔼可亲, 指挥着小朋友们两两一排从矮到高的顺序排好队。   黑子和琉星这两个全班最矮的小个子, 理所当然地排到了最前面。   黑子不服:“可能是近大远小的缘故, 老师才把我当做矮个子, 我应该很高的。”   琉星懵懂地问:“那……那我们还要,还要去后面吗?”   黑子摇头:“新入学不好反驳老师, 等过阵子我会让老师对我刮目相看。”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琉星愣愣地“哦”了一声。   “现在,请大家和身边的小朋友牵好手, 不要走散, 和老师一起去看看咱们的新班级!”   老师话音刚落, 琉星就下意识把手背在了身后。   黑子看着琉星, 直白地问:“你害怕我?为什么?”   琉星不知道该怎么说,满眼忐忑地看着黑子。   “好吧,”黑子面无表情地说,“你拉着我的衣角,我不牵你。”   只要不是太过亲密的肌肤相处,琉星还是能忍耐的。   他乖乖地牵着黑子的衣服下摆,跟在黑子身边,偶尔有人从旁边路过, 黑子会主动往前走一步站到琉星前面帮他挡开人群。   像个小小的骑士。   小朋友们跟着老师走到班级,按顺序抽签决定座位。   琉星抽到了角落,松了口气。   黑子抽到最前排,主动跟老师提出要换座位,他想坐到后排去。   “为什么?”老师不解,“坐在前面看黑板更清楚。”   “我个子高,不能挡着别人。”黑子说,“所以要坐到最后面。”   老师:“……”   “我还在发育期,长高只是一个晚上的事情,”黑子语气肯定,“晚上睡前多喝点牛奶,明天我就会比他们高了。”   老师:“……行吧,你高兴就好。”   当了多年教师,深知和小孩子讲道理没有用的老师,选择了妥协。   黑子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到了琉星右侧的位置。   第一节课,大家要自我介绍,按照座位顺序,一个个上台。   琉星是最后一个。   琉星早就写好了自我介绍的作文,背了好多遍,打算用在今天这个场合。   但随着上台的人越来越多,剩下的人越来越少,琉星变得越来越紧张。   惨白的脸色,再加上不停小声碎碎念些什么,看起来有些古怪。   “喂。”黑子敲了敲琉星的桌子。   “是!”琉星被吓得差点没控制住声线,惹得周围的小朋友齐齐看向他。   “大家在自我介绍,好好听着,”黑子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小朋友,“接下来六年我们都要一起度过,记不住朋友的名字,很失礼吧?”   朋……友?   琉星怯怯地问,“我们……我们是朋友吗?”   “还不算,”黑子语气平淡地说,“书上说,想要和别人成为朋友,至少要先了解对方。”   琉星愣愣地重复:“了解对方……你……你说得对。”   他还不了解大家,大家也不了解他。   这样是不能成为朋友的。   琉星深吸一口气,不再回忆自己的作文内容,专心致志地听台上的小朋友做自我介绍。   听了一会,他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紧张。   有胆小的小朋友,在讲台上吓得忽然哭起来,要去找爸爸妈妈。   也有小朋友,上了台很久不说话,最后被老师摸摸脑袋送回座位。   琉星扭头跟黑子小声说:“我知道啦,大家都很紧张!。”   黑子回答他:“和初次见面的人说话,谁都会紧张。”   琉星看着黑子那张毫无变化的面孔,疑惑地问:“你也是吗?”   黑子回答的很快:“当然。”   语气平板无波,一点听不出来紧张或胆怯。   但琉星却很信任黑子,小声给黑子打气:“你别紧张,我、我……我给你加油!”   “……但是我给自己施加了‘不会紧张’魔法,”黑子说:“你想试试看吗?”   琉星睁大了眼:“我……我想!”   黑子从书包里翻出一只蜡笔,在琉星主动伸出的手上,画了一只小猪。   黑子点头:“现在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一二三。”   琉星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惊喜地说:“我好像真的不紧张了!”   黑子:“……”   “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相信?”黑子问。   琉星有点茫然:“啊?”   他连问题都没听懂。   黑子从小就不擅长做出表情。   生气,高兴,难过,哪怕是恐惧,在黑子脸上的区别都不大。   除了父母,很少有人能看出黑子的表情有什么细微不同。   声音也是如此,说话总是一个声线,不如常人说话时声线高低明显……哪怕他是在表达善意,也显得不真诚。   何况,黑子的存在感很薄弱。   很多时候,大家会把他忘在脑后,连同他做的事情也一起忘掉。   所以邻居说,黑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有些冷漠,见到我们从来不笑。   附近的孩子说,黑子爱撒谎,他说喜欢和我们玩,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幼儿园的老师说,黑子是不是面部神经缺失?虽然他说害怕一个人午睡,可是本看不出害怕。   黑子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大家这样评价。   “邻居的阿姨很温柔,见到她的时候,我有笑着问好。”他这样告诉父母。   “和大家一起玩游戏很开心,我很积极地参加进去了。”   “一个人午睡真得很可怕,为什么不相信我?”   但时间久了,黑子渐渐也就习惯了。   黑子习惯面无表情地表达自己,也习惯周围人疑惑的眼神,有时还会利用自己的小缺点玩一些小小的恶作剧。   ……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   “一个人面无表情地说自己紧张,”黑子问,“你为什么会信?”   琉星有点疑惑:“你对我撒谎了吗?”   “……我才没有撒谎。”黑子赌气似地说道,扭头将注意力放回台上做自我介绍的小朋友。   很快就轮到黑子上台了,非常简洁的介绍语。   一年级的小朋友,会写自己的名字的人不多,黑子在黑板上写了自己名字后,语气平静地说:“我叫黑子哲也,七岁,喜欢的食物是香草奶昔,喜欢的书是《小王子》,希望和大家成为朋友。”   可大家似乎没注意到台上的黑子,自顾自和身边的人小声交谈,连老师也没分心给黑子,正在哄哭泣的孩子。   琉星很疑惑。   为什么刚才的小朋友下台大家都鼓掌,轮到黑子却不鼓掌呢?   是……是不喜欢黑子吗?   为什么?黑子……黑子他那么好!   琉星害怕未来的朋友受到伤害,左顾右盼等不到大家对黑子的欢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猛地站起来,啪啪啪拍起了小巴掌。   大家听见鼓掌的声音,这才抬头看向讲台,发现了站在台上的黑子。   黑子沉默了一会,又重新开口:“我叫黑子哲也,七岁,喜欢的食物是香草奶昔,喜欢的书是《小王子》,希望……希望和稻垣琉星成为好朋友。”   琉星瞪大了眼睛,渐渐地,红了脸。   交到了第一个朋友的琉星,上台时表现的意外的好。   虽然说话磕磕巴巴,一直没抬过头,可好歹没哭鼻子,下台时也受到了小朋友们的鼓掌欢迎。   今天是个好日子。琉星想。虽然不完美,但一切都很顺利。   中午学校有营养午餐供应,老师给每个小朋友一份咖喱饭,一杯酸奶,还有一小份水果沙拉。   琉星和黑子两个人把桌子拼在一起,面对面吃午餐。   虽然成了朋友,但琉星却还不太敢跟对方说话,吃一口看一眼黑子,一脸满足。   黑子饭量很小,吃几口就不想吃了,琉星很担心。   “你吃得好少!下午会肚子饿!”   黑子也很遗憾:“多吃可以长得更高……我也想多吃些……可我吃不下了。”   琉星从书包最底下拿出一个饭盒,打开来里面是两个纸杯蛋糕和几个小泡芙。   “这是烛台切给我带的点心,我们一起吃!”怕被老师发现,琉星小声说,“乱跟我说过,甜点在另一个胃里,专门存放正餐以外的东西!”   黑子舔舔嘴巴,意动:“那我……那我吃一个泡芙。”   一口下去,香甜的奶油轻盈柔滑,微咸的外皮口感蓬松。   好吃!   不知不觉黑子一连吃了好几个。   “歌仙做的杯蛋糕也好吃!”   “嗯!”   两只小仓鼠偷偷摸摸,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吃完了点心。   “你家里人好像很多?”黑子问。   琉星想了想:“很多,我数不清。”   “……”这得多到什么地步啊?   琉星掰着手指算:“乱和次郎是姐姐……”   黑子:“……”叫次郎的姐姐?   琉星:“三日月爷爷,烛台切爸爸,歌仙妈妈,鹤丸哥哥,博多哥哥,药研哥哥,五虎退哥哥……”   琉星一口气数完了二十几个哥哥。   黑子:“……”   这家庭构成太复杂了,我不该问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黑子的身高真是永恒的痛。   琉星以后会长高的,现阶段比黑子还矮一点   ------   其实我一直在想,黑子的表情不怎么变,说话声音也没什么起伏,不熟悉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他的心情变化,可能从小到大,特别是陌生人,对他的误会一定特别多。   比如路上你被人踩了一脚,虽然对方说‘抱歉我踩到了你。’   但你一抬头,发现人家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仔细一想人家声音里也没歉意。   火不火大。   感觉黑子就是这样被误解的…… 第67章 朋友   烛台切和歌仙根本没走。   蹲在了教室外头的树上, 拿着录像机录下了自家孩子的入学第一日的表现——这都是作业,回到本丸要交出去的。   两个人在此刻和琉星达成了共鸣。琉星忐忑的时候,他们两跟着担忧;琉星害怕的时候,他们两跟着着急;琉星交到朋友,他们两比琉星还激动。   颇有种孩子有进步,变得更加优秀懂事了的欣慰, 又有些孩子长大, 已经不需要他们的惆怅。   但总的来说, 是非常开心的。   小学放学很早, 下午不到四点结束了所有课程,老师带孩子们去校门, 烛台切和歌仙已然等在了那里。   “烛台切!歌仙!”琉星急切地扑进歌仙怀里。   他来到本丸一年,还从来没有和付丧神们分开过。睡前看见的是付丧神, 睡醒了第一眼看见的还是付丧神, 已经习惯了每分每秒都和神明大人在一起, 突然分开半天, 对琉星来说有些不适应。   “今天表现的很好!”歌仙温柔地说,“晚上准你喝一杯可乐。”   琉星两眼发亮。   至于为什么歌仙会知道他的表现……琉星想不起来问。   烛台切比歌仙的演技稍好,主动提问:“你好像很高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今天,交到了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很帅很帅的朋友!”琉星满脸向往,“真的好帅啊!”   他拉着两人走到黑子一家面前,难得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虽然声音很小,但确实传达给了对方:“叔叔, 阿姨,下午好……”   烛台切笑着伸出手:“您好,我是烛台切,家里的孩子有些怕生,多亏您家的儿子照顾了。”   歌仙也笑着介绍了自己。   黑子的父母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家三口的问好,家长们凑在一起聊起了育儿经,把黑子和琉星忘在了脑后。   “……爸爸?”黑子指着烛台切,“妈妈?”目光投向了歌仙。   “不能在大家面前叫!”琉星小声说,“在外面要叫名字或者叔叔!”事实上在家里也是不许叫的。   黑子觉得里面的隐情一定很复杂,还是不要问得太过详细比较好。   要尊重他人隐私和喜好,黑子妈妈这么说过。   大人们聊天聊了很久,小孩子一起讨论起了昨晚电视里放的英雄特摄片。   然后吵了起来。   琉星说:“红色英雄比较帅气!”   黑子说:“蓝色英雄更聪明!”   “红、红色英雄也聪明!”   黑子鼓着包子脸:“红色英雄是热血傻大个,才不聪明。”   琉星不会说人坏话,急得满头汗,还是想为自己的英雄正名:“没有!红色聪明的!”他顿了顿,想到本丸里的和泉守,声音忽然弱了,半天才气鼓鼓地说,“蓝色英雄是矮个子!”   黑子:“……”感觉被戳中了弱点的黑子不服气,“你也矮,我很快就要长高了!”   “我……我会长得比黑子高!”   “绝对是我长得更快。”   “是、是我快,我吃得比黑子多!”   “……我每天都喝牛奶!”   两个小朋友吵得不可开交,大人们在旁边笑眯眯的旁观也不阻止。   在他们眼里,这情景就和幼猫和奶狗打架差不多。   围观了一会,烛台切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带着琉星回家。   一听到要回家,刚才吵架的时候那一肚子气立马就消散了,琉星恋恋不舍地挥挥手:“黑子……拜拜……”   黑子抱着妈妈的腿,看到琉星要走,才皱着脸说:“明天见。”   琉星眼睛一亮,高兴地“嗯”了一声:“明天见!”   放学时换烛台切在前面开车,歌仙抱着琉星坐在后面,听琉星颠三倒四地说今天的见闻。   “看来你今天过得很开心?”歌仙问。   “嗯!”琉星偏着头,小手捂着嘴巴怕自己笑出声。   “学校也没那么可怕,是不是?”   “还是很可怕!”琉星傻乎乎地说,“可是!开心要更多一点!我想和黑子多说说话!想和他一起玩!”   他顿了顿,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可我不想离开你……歌仙也和我一起上学好不好呀?教室里还有座位的!我中午给你小点心哦!”   歌仙捏住琉星的腮帮子:“真是‘遗憾’,我已经过了上学的年纪了,而你,还要从七岁一直上到二十二岁甚至更长!”   琉星吓了一跳,被捏住腮帮子说话口齿不清:“上学……要那么久呀?”七岁到二十二岁,乍一听很吓人的漫长十五年,但琉星却没什么实感,只是觉得时间似乎有点长。   “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只要活着,就在不断学习。”歌仙松开手,“不止学校,出了社会要学会工作,与人来往要适应交际,哪怕是玩电子游戏,也是在锻炼手脑协调能力。”   琉星听得满脸懵懂。   “我的意思是……把今天的见闻写成一篇作文,四百字以上,下周交给我。”   琉星:“……”   烛台切:“……”   不愧是魔鬼妈妈,服气。   琉星晚上回到本丸受到了热烈欢迎,大家围着琉星问他这一整天的校园见闻。   一听到‘见闻’两个字,琉星就心慌,蔫蔫地说:“很……很开心的一天哦……”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开心啊。   罪魁祸首歌仙仿佛毫无所觉,耸耸肩,笑眯眯地走了。   剩下烛台切赶紧把摄像机给了陆奥守,带琉星洗澡吃饭。   晚上的点心是布丁,还有一杯可乐,不过琉星主动要求,换成了牛奶。   “黑子很快就会长高的!”琉星认真地说,“我要赶上黑子,才能和他一直坐在一起呀!”   琉星的生长发育一直是烛台切和歌仙的心头大患。   来了本丸一年,琉星浑身上下都添了肉,可看起来依旧单薄,特别是个子,从100厘米长到了103厘米。   3厘米听起来还挺多,但正常学龄前儿童,一年该长高5厘米的。   饮食方面两个大厨操碎了心,钙铁锌硒维生素,怕孩子吃腻了,每天都换着花样来,该补充的一样不少。   除了营养食补,琉星每天早晨还要晨跑锻炼,小学考得项目里,消耗体力最多的也就是400米长跑。   现在琉星已经能气定神闲地跑完400米了。   但个子还是不长。   洗完澡,琉星来到惯常量身高的柱子旁边,等着烛台切给他划下代表现阶段身高的划痕。   烛台切在琉星期待的眼神中,无奈地稍稍抬了下手。   “我!我长高啦!”琉星惊喜地盯着柱子上的新划痕——它比代表103厘米的那条划痕,稍高了一些。   “……嗯。”烛台切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弄虚作假不好……可是,也就1厘米,迟早的事情罢了。   这么说服自己后,烛台切心安理得地带着孩子睡觉去了。   第二天上课,琉星又认识了一个小伙伴。   坐在黑子前面的男孩,黑发黑眼,笑容非常灿烂。   “你们好有趣!”男孩转过身和黑子说话,“在讲台上说要和对方做朋友,好有趣!”   黑子没反应,琉星脸红了。   但他还是小声说:“我记得你……你的名字是,鸣宫凑。”   在黑子提醒他要注意听大家自我介绍之后,他就努力的记住了同学们的名字。   他记得这个小朋友。   “叫我鸣宫或者凑都可以,”凑对着琉星伸出手:“稻垣琉星对吧?我可以叫你琉星吗?”   “……嗯,”琉星慢迟疑了一会,才慢慢地握住那只温热的,和他一般大小的手掌,“……凑。”   和神明大人的手不一样。   更……更柔软。   指尖指腹没有常年握刀的老茧,是种……新生的,稚嫩的触感。   琉星忘记了松开手。   凑也不着急,凑近了看琉星的脸,笑容爽朗:“好漂亮的眼睛,银色的!”   琉星吓一跳,下意识松开手,垂下头,过了会,才慢慢抬起脸,在凑的疑惑的神色中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信息。   “……谢……谢谢你。”   没有恶意。   他是……真心夸奖我。   琉星想到这里,也赶紧回敬对方:“凑的眼睛,也好看,黑色的,像小狗的鼻子!”   鸣宫凑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闹闹脸颊:“谢谢啊……小狗的鼻子,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你们……不要这么理所当然的无视我啊。”黑子面无表情的提醒,“而且,小狗的鼻子这种比喻,不要随随便便就接受。”虽然小狗的鼻子的确很可爱。   “啊!对不起,”凑挠了挠脸颊,不解地问,“好奇怪,我为什么会忘掉你才是我的后座呢……”   黑子:“……”   琉星心虚地开始揪手指。   他也忘了黑子才是坐在他右侧的人了。   “黑子哲也,”黑子说,“特长是被人遗忘。”   “鸣宫凑,现在非常想要学习射箭!”   “稻……稻垣琉星,以后……以后……要成为刀匠!”   作者有话要说:  弦音 -风舞高中弓道部-…………名字真的长。   京阿尼的这部我还真的挺喜欢的!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弓道,感觉是非常优雅,需要极大的毅力和意志的运动!特别是射箭的时候,运动员专注靶子的眼神,真的很让人心动嘤嘤嘤,在这一点上,射击也超帅,但是运动员经常带着护目镜,也不怎么看不清眼神。   这部番……我在天降和竹马之间来回徘徊!最后停在了竹马股上大肆买进!!来啊!一起持股啊!!只赚不亏!   鸣宫凑的性格,我发现小时候和长大了之后,差别相当大,小时候是个小太阳,笑容很灿烂,性格也很开朗……后来母亲去世,一下子变得非常沉稳…… 第68章 工作   在那以后, 琉星又认识了隔壁班级,鸣宫凑的堂兄竹早静弥。   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孩,性格沉静,说话做事和琉星他们不同,总是不疾不徐,但也不是慢性子。   有些像药研, 可是没有药研表现出的豪爽和锋锐。   他非常内敛, 大部分时候很安静, 和熟悉了就很能说的琉星不同, 即便是熟人,他说话的方式也很含蓄有礼。   四个人经常凑在一起吃午饭, 琉星带来的小点心每回都很受欢迎,甚至黑子还建议他们一家人在附近开个蛋糕店, 绝对会非常受欢迎。   琉星不答应:“我是有正式工作的人, 不能搞副业!”   凑好奇地问:“工作?小孩子也可以工作吗?”   静弥摇头:“不可以, 雇佣童·工的罪行是很严重的, 我们没办法工作。”   琉星咬着小勺子低头想了会,才说:“我们家的人都在做非常可怕危险的工作,不能给别人知道,所以不可以和你们说!”   “……雇佣兵?”凑想起烛台切脸上的眼罩。   “变装间谍?”黑子想起明明是男人却被琉星称作妈妈的歌仙。   “黑手党……”静弥回忆起在校门口等琉星,却吓坏了家长和保安的大俱利。   琉星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给小伙伴们留下了什么样的心理阴影,高兴地挖了一大勺布丁塞进嘴里,幸福地笑眯了眼。   上了学,琉星才发现, 学校里的课程很简单,至少比歌仙给他留的作业要简单的多。   不需要算乘法除法列竖式,也不必写几百字的作文,老师布置的作业通常只是抄写新的词组,算算二十以内加减法,和预习课文之类简单又容易做到的事情,还有些和父母一起完成的小手工小游戏。   琉星的课后作业都完成的很不错,但一到上课被叫起来朗读或者回答问题时,就会变得蔫乎乎的,像一颗被晒得太多的兰草。   但不管琉星的答案有多么语无伦次,或者朗读时磕磕巴巴,老师都会很温柔地说,稻垣同学做的很好。   事实上小学低年级的学习任务很简单,只要稍稍听过课,谁都能答得上,所以孩子们之间差距都不会太大,最需要的就是鼓励教育,而不是挫折教育。   每次答完问题琉星都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最后颇为羡慕地看着黑子。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黑子从来都不会被抽到答题。   哪怕是按着座位序号从前到后答题,也都是正好到鸣宫凑为止,老师会像看不见黑子一样,点其他人回答问题。   他的午睡习惯还没改掉,中午吃完饭经常得找个地方睡一会,不然下午一定会打瞌睡。其他人被传染,四个人有时会脸对脸趴上一整个中午不睁眼。   体育课是琉星和凑最喜欢的课程,但对黑子来说简直是个折磨。   跑完一圈两百米,琉星和凑还能开开心心地你追我赶,黑子已经累得脸朝下趴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了体育老师的名字。   把体育老师寺田良幸气得哭笑不得:“所以我是犯人???”   小朋友们体育课任务不重,体育老师带他们跑两百米,然后做做体操,就放任他们自己去玩了,篮球,排球,足球,基本上都是球类运动。   黑子很喜欢篮球,虽然打得很差劲,却还是会拉着琉星跟凑陪他练习。   说是练习,但小孩子臂力不够,最多也就拍一拍球,怎么也没办法把球投进篮筐里。   最后还是琉星和凑一起,将滑轮扶梯推到了篮筐下,黑子才能爬梯子把篮球给扔进框里。   黑子沾沾自喜。   但另外两个人对篮球这项运动,忽然前所未有的嫌弃起来。   上体育课通常不会只有一个班级,高年级的孩子们比低年级的孩子选择权利更大一些,如果参加了社团,也可以练习社团项目。   田径社团的学长跑起来飞快,虽然远比不上短刀,但冲过终点线时却有种短刀一往无前的气势。   柔道社团的学长把仓库里的软垫拖出来,练习前滚翻,后滚翻的受身法,咕噜咕噜滚一整节课都不停。   拉拉队社团的学姐很轻盈,被几个人抬起来抛高一点也不害怕,落下的时候脸上笑容依旧灿烂。   琉星和凑都有点向往社团活动。   “可惜这个学校没有弓道社,”凑叹口气,托着腮坐在台阶上看着远处正在扔指挥棒的学姐:“真想学习拉弓啊……”   琉星知道弓道,因为家里好几个付丧神喜欢用弓箭,当然也有喜欢用枪的,手合场后面的大块空地,就是用来给付丧神们练习远距离武器的。   和竞技类的弓道不同,付丧神们射出的箭矢只为了杀敌,所以自然环境对他们来说尤为重要,因此不存在弓道场的说法。   歌仙也曾说过以后想教导琉星练习弓箭,但现在不考虑。   因为弓箭需要很强大的臂力,琉星现在还不行。   除此之外大俱利还说想教他剑道,陆奥守说想教他用枪,药研说想教他一些危急时的急救措施和近身搏击术……琉星的课程已经排的满满的了,课外社团真是想都不敢想。   “为什么凑喜欢弓道?”   “嗯……只是觉得弓箭射出的那一瞬间,弓弦绷紧再释放时发出的声音非常好听!”凑姿势不怎么标准地做出一个拉弓的姿势,闭上一只眼做出瞄准时的模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嗯!好帅!!!”琉星非常捧场地鼓掌。   琉星笨拙地学着凑的姿势,却总是不到位,看起来有点缩手缩脚地,直到远处远处的拉拉队解散,站在人群中的小樱笑着冲琉星挥挥手。   一年级和四年级的班级不在一层,离得有点远,平常没什么机会见到。   但琉星对这个在开学时帮助过他的学姐印象很深,自己笨手笨脚拉弓的模样被看见,琉星涨红了脸,紧张地揪着手躬身回应。   体育课结束后,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   “下周日学校里要举行春游,大家请先和家长沟通一下,把这张宣传单交给家长,得到签字同意后再带回来给老师,好吗?”   老师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帐宣传单。   上面印刷了很多彩色的建筑物,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一座闪烁着七色霓虹灯的摩天轮。   小孩子没有哪一个不喜欢玩的,何况目的地还是游乐园。   琉星还没去过游乐园,满脸期待,对着宣传单看了很久。   其他小朋友倒是去过游乐园,只是,和家长一起去,跟和小伙伴一起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凑已经高兴地荡起了小腿:“希望静弥也能和我们一起去!”   黑子:“宣传单上说,家长可以陪同。”   凑:“唔……可是老爸在的话,很多事情就不能做了,还是不要让家长一起去比较好。”   琉星原本还想着和烛台切一起去玩,这么一想觉得也很有道理。   晚上回到本丸,把宣传单给了烛台切后,琉星第一次拒绝了烛台切想要陪同一起。   “我要自己去!”琉星认真地说:“其他小朋友也不要爸爸妈妈陪着!我也不要!”   烛台切哪敢放心。   才七岁的小孩,哪怕有老师看着,出门远游什么的,已经超过了烛台切的心理预设。   歌仙也有点担心,但他比起烛台切至少还知道不能溺爱孩子,但他提出了个条件:“如果你能一个人去超市买到我指定的东西,就让你自己去春游。”   一个人去超市买东西。   对琉星来说是个莫大的挑战。   “如果做不到,春游就让大俱利带你去。”   “?!”琉星吓得一个激灵。   “我……我能做到的!”琉星底气不足,小声给自己加油,“我一定能做到的!”   第二天放学回到家,歌仙给了琉星一张五千円纸币,还有一张小纸条。   “买的东西在纸条上,这些字都认识吧?”   琉星点头。   “行了,去吧。”   歌仙主动把琉星送出了门,看起来有些迫不及待。   “……”琉星傻乎乎地捏着纸条和小钱包,站在门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往哪边走才好。   过了很久,才愣愣地迈开小短腿,顺着路往前一直走。   琉星一走,歌仙和烛台切就推门出来了。   口罩、帽子、墨镜、黑风衣,把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一看就很可疑。   两个人没怎么在意周围邻居惊恐的眼神,跟在琉星身后不远处。   歌仙:“这边不是超市方向吧?”   烛台切:“好像是迷路了……”   琉星紧张地揪着袖子,躲在路牌后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想问路,又不敢开口,踌躇的小模样看得烛台切一阵心焦。   “……不行啊,这样下去没完没了,给他点提示吧。”歌仙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唰唰唰写了几个字,团成团扔在了琉星面前。   忽然有个小纸团扔到了面前,琉星有些茫然地捡起来,环顾四周,也不知道是谁扔的。   他打开来一看。   写着‘往左走超市’。   琉星精神一振,对这个纸团是怎么来的这件事,没有产生半点疑惑,噔噔噔地往左边走了。   歌仙:“……”   虽然计划成功了,但这种越发担忧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黑子他们对琉星一家人的职业抱有非常大的误会。   --   以及这是琉星第一次单独(并不)出门。   --   所以付丧神们的副职其实是跟踪狂呢。 第69章 好心人   没过几分钟, 又出了问题。   路边的小店铺里,热气腾腾刚出锅的可乐饼,两百円一个。   金黄酥脆的外壳,淋了粘稠的芝士酱,香味浓郁诱人,勾得琉星眼瞅着走不动。   他看看手里的五千円, 又看看橱柜里的可乐饼, 扒着玻璃流口水。   看起来表情纠结, 像是在天人交战。   烛台切:“……”这孩子什么都好, 就是对吃执念特别大。   琉星在可乐饼店前边迟迟不走,自然引起了老板的注意。老板是个年过五十的女性, 正是最喜欢孩子的年纪,看到扒着玻璃一脸馋猫样小家伙, 笑着问了一句:“要不要来一个?奶奶免费送你。”   琉星吓了一跳, 使劲摇头, 仓促地留下一句“对不起”后, 红着脸跑了。   烛台切和歌仙赶紧跟上去,顺便买了一盒可乐饼。   往前走,来到一处三岔路口,还不是下班高峰,路上没车。而对面人行横道上,绿灯闪烁着,即将变成红灯。   琉星盯着闪烁的绿灯,迟疑了一会, 还是没有急着跑过去,站在路边乖乖等待。   烛台切松了口气。   歌仙也抱着胳膊满意地点头。   红绿灯和斑马线,他们两都仔细和琉星讲过,绝对不能抢灯,抢时间,宁愿慢一点,也不可以冲到马路上。   等红灯换了颜色,琉星才走上了斑马线。   小孩子对什么都很新鲜,一个人也能玩得很高兴,每一步都一定要踩在斑马线上,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対街。   然后碰到了熟悉的人。   是家附近的一户邻居,和琉星见过几次,也算熟悉,因此琉星没有逃跑,乖乖地打了招呼。   “怎么了?今天叔叔没和你一起出门?”   琉星摇头,小声说:“我自己去超市!买东西!”   “原来是帮叔叔跑腿啊?稻垣君真了不起!”邻居的阿姨问他,“要不要我带你去超市啊?还有一段距离呢!”   琉星礼貌地拒绝了:“谢谢阿姨,我自己去,我很能干的!”   “那稻垣君路上要小心哦!”   琉星走之前还记得挥挥爪子:“阿姨拜拜!”   烛台切和歌仙赶紧跟上,还不忘和邻居打招呼。   邻居看着两个人可疑的打扮,没能坦然地回应他们的问好:“……”这两个傻爸爸也是够了,这幅打扮是要吓死谁……   琉星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小狗!”琉星惊喜地叫着,钻进巷子里。   烛台切:“……”   歌仙:“……”   还能怎么办,跟上去呗?   巷子里又窄又乱,琉星跑了好久,终于抱到了小狗。   流浪狗自然是脏的,但琉星不嫌弃,抱着小狗亲热了好一会,把口袋里唯一的牛奶糖剥开喂小狗,结果小狗咬着糖逃走了。   留下孤单茫然的琉星,在寂静的陌生巷子里来回打转,慌得要命。   又迷路了。   歌仙只好又掏出便签本,给琉星扔小纸团。   每个岔路扔一个,总算把琉星给引回了大路。   但还没走两步,琉星就忘记了教训,被书店给吸引了目光。   橱窗里放着一本翻开的立体书,宏伟的宫殿外,扑克牌士兵们排着队给玫瑰涂上颜色,兔子拎着时钟焦急地奔跑,蓝色连衣裙的少女紧追不舍。   爱丽丝梦游仙境!   琉星忍不住惊叹地‘呜哇’了一声,站在橱窗外看立体书,看得非常专注。   直到书店老板问他需不需要帮助,琉星才“啊”了一声赶紧跑了。   看起来是终于想起自己出门的目的了。   两个大人买了书,终于跟着琉星到达了超市。   超市很大,但也很有规律,不同区域卖不同商品,很少有混杂的时候。   琉星的目标就是今天晚餐的一部分食材,都在生鲜区里。   但琉星却流连在零食区里一脸渴望。   拿了一包薯片放进小篮子里,又拿了一包牛奶糖,还不够,又挑了几个他喜欢的橘子果冻放在里面。   有点点重。   但琉星却心满意足地拿着篮子跑去排队结账了。   烛台切:“……”晚餐的食材是不是全忘了?   歌仙:“……”看来不必担心他一个人去春游了,也好。   现在还不是晚餐时间,超市排队的人不多,轮到琉星时,他踮着脚吃力地把篮子推到桌子上。   收银员看见来结账的是个孩子,篮子里又全是零食,有些愣,多问了一句:“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琉星对着陌生人就有点虚,小声说:“我自己来的……”   “嗯……带钱了吗?”   “带……带了。”琉星想从口袋里掏钱,却掏出来一张小纸条。   上头用工整的字迹,写着“胡萝卜三百克,牛肉两百克,玉米粒一百克,番茄酱一瓶。”   琉星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超市的目的。   他吸吸鼻子:“我……我不要了……”说完,把自己的小篮子拖回来,噔噔噔地跑回零食区,恋恋不舍地把零食放回货架上。   一步三回头地来到生鲜区,琉星更懵了。   这里的货架和零食区不同,大多都是低温保鲜冰箱,不管是肉还是蔬菜,都被放在盒子里装好,贴上标签,看起来都一个模样。   琉星认不出哪一种是他要的蔬菜。   他拎着小篮子一头雾水地转了好几圈,对着手里的小纸条一个字一个字的对。   “萝卜……”   他对着一根白萝卜和一根青萝卜犯了难。   “牛肉……”   他对着牛前腿和牛后腿有些茫然。   “玉米……”   黏玉米和甜玉米看起来一般模样。   “……”好气哦。   小朋友拖着篮子在超市里乱转很引人瞩目,时不时有人想上前问问琉星需不需要帮忙,都被琉星逃走了。   直到这个超市里最有人气的吉祥物先生出场。   这个超市里的吉祥物设计有些像是兔子,长长的耳朵,脸比一般的兔子更圆,头上戴着一顶厨师帽,身上围着印了超市招牌的花边围裙,在一部分小学生和女性之中非常受欢迎。   比普通人更加高大的布偶吉祥物捏着一把气球,走过来的时候差点碰到货架,却还是执着地做着滑稽可爱的动作,把粉蓝色的气球递到了琉星手上。   “要送给我吗?”琉星高兴地说,“谢谢兔子先生!”   吉祥物听见自己被称作兔子先生,顿了下,随即飞快地在手里的促销牌子上写字。   “你的爸爸妈妈呢?”   “今天我一个人来买东西!”琉星有点自豪地说,“我长大了,能自己一个人出门了!”   “了不起!”   吉祥物先生‘说’完,用毛茸茸的布偶手在琉星脑袋上轻抚了两下,擦去促销牌上的字,重新写了一句话。   “需要帮忙吗?你好像遇到了困难?”   琉星赶紧把歌仙给他的小纸条举起来:“东西好多,我不知道要买什么好啦!”   吉祥物先生看了一遍,很快就明白孩子今晚的晚饭会是什么了。   牛肉蛋包饭,恐怕没几个孩子会不喜欢。   吉祥物先生带着琉星迅速选好了食材,又不放心地陪着孩子一起去收银处结账。   大概是交接时间已过,刚才询问琉星父母的收银员已经换成了一个灰色头发的年轻男孩儿。   戴着一副银框眼睛,笑容温和爽朗,客人门原本排队还有些不耐烦,但看见这个笑容,就不知不觉态度也变得好了。   琉星牵着吉祥物先生的手,乖乖站在队伍末尾,时不时会问吉祥物先生一些奇怪的问题。   “兔子先生你好高好大呀,你是从动物之国来的吗?”   吉祥物先生只能点头。   “动物之国是什么样的呢?大家都用同一种语言交流吗?还是不同语言呢?小狗也会喵喵叫吗?”   吉祥物先生回答不出来。   于是吉祥物先生拖着笨重的身子卖萌似地晃了两下。   萌混过关!   果然琉星一高兴,立马又换了问题:“兔子先生你戴着厨师帽呢!你是厨师吗?你做的菜是不是都要加胡萝卜呀?胡萝卜不好吃!”想了想,又摇头,“不过胡萝卜做成咖喱特别好吃,我家的咖喱会放苹果,兔子先生你喜欢吃咖喱吗?会放苹果吗?”   吉祥物先生心说兔子怎么会因为喜欢吃胡萝卜就喜欢吃咖喱呢?   然后忽然想起来家里剩下的食材也有胡萝卜和牛肉。   好的,待会儿买点土豆,晚上吃咖喱,多放苹果。   琉星又接着问了几个吉祥物先生无法回答的问题,顺利来到了队伍最前边。   “小朋友,要不要帮你送回家?我们这里有送货服务。”收银员语气温和,看着吉祥物和孩子牵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勾起嘴角。   其实东西不重,可是小孩子拿东西有时不靠谱,拿着拿着手一松,就不知会遗漏到哪里去。   琉星有点害怕这位陌生人,小声说:“不……我自己……带回家。”   结账的过程是简单的,但琉星数钱数得不利落,找回来的钱,他蹲在一边数了好久,才确定剩余,在超市门口和吉祥物先生道别,拎着小袋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呼!!!”木之本桃矢一把掀开厚重的玩偶头套,满头大汗姿态不雅地蹲在路边活像个不良少年——如果不是这身吉祥物服装他还穿着的话。   他的吉祥物打工本该是到下午四点半结束的,再加时也没有打工费,可是眼见着超市里一个满脸踌躇的小朋友四处乱转……不帮个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奖励你。”忽然一罐冰冷的饮料贴上他的脸颊。   “……你的打工呢?”桃矢也不看来人是谁,接过饮料,迅速拉开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大半。   “我借口上洗手间出来一下,现在就回去。”月城雪兔笑着冲他挥挥手,“辛苦你了,善良好心的兔子先生。”   桃矢:“……啰嗦。”   作者有话要说:  雪兔和桃矢真的有意思,打工一定在一起,然后桃矢骑着自行车送雪兔回家w   小时候看他们两这么亲密真的啥也不懂……就觉得关系真好诶!!!   后来他两亲了我也没反应……现在……嗯……他们也算是我的启蒙老师了。 第70章 游乐园   琉星志得意满地回到家, 宝贝似地把自己的战利品给歌仙看。   “玉米,牛肉,番茄酱……我都买到了!”琉星期待地问,“我是不是很厉害!”   歌仙:“……”夸不出口。   烛台切:“……”太违心了。   琉星在超市里瞎转悠的时候,把他们两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他们两想着算了算了, 把孩子领回家的时候, 被超市保安拦下了。   因为这身诡异的打扮, 和跟踪小朋友的可疑行为, 人民群众纷纷踊跃举报,如果不是他们两脱下墨镜口罩之后的脸还算有魅力, 恐怕他们两这会就要进局子解释了。   两振差点在现世留下案底的付丧神心有余悸。   “我周末可以去游乐园了吗?”琉星双眼放光,“我想和大家一起坐摩天轮!”   “……可以, ”烛台切说:“但是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 不可以脱离队伍, 不可以……”   “嗯!”琉星兴奋地原地蹦了好几下。   春游那天, 琉星的背包比其他人都要庞大。   “……你带了什么?”黑子疑惑地问,“怎么背包这么大。”   “饭盒,零食,名片,钱包……短刀。”琉星叹口气,“带了好多好多东西!”   大家虽然都听见了短刀这个词,但仍然下意识以为是把水果刀。   凑想帮忙:“很重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琉星自己也觉得很重, 皱皱鼻子,“谢谢你,可是不行,烛台切说,背包不能离身。”   实际上,除了那把短刀,其他东西都不是很沉。   大客车很稳,老师站在前面拿话筒带着小朋友们唱两首歌,做做小游戏,很快就到达了游乐园。   “大家下车之后排好队伍,不要拥挤,不要推搡,不要吵闹,不要吓到游乐园里其他的游客好不好?”   “好!”大家齐齐答应。   但是下了车依旧兴奋地尖叫起来,还好没有乱跑。   一个年级四个班,人还是挺多的,稍微合并了下变成两个小队伍,凑总算和静弥会合了。   “明年我们能分到一个班级就好了。”凑对静弥说,摇了摇握在一起的手。   “嗯。”静弥很高兴,点头的弧度都比平常要大。   游乐园是今年新开的,因为有趣的水上表演、逼真的地下迷宫冒险、还有号称全日本速度最快的过山车,而在网上相当有名。   甘城光辉游乐园。   不同年级在游乐园里允许游玩的项目也不一样,一年级只能玩玩旋转木马,咖啡杯,或者摩天轮这样慢速,相对安全的游戏,高年级就可以感受过山车,极限坠落等比较可怕的游戏。   黑子和琉星牵着手,一进大门就有穿着布偶服的工作人员等着给孩子们分发气球。   带着绿帽子的棕熊亲昵地给琉星一个拥抱,老师还笑着给他们拍合了一张影。   合影结束后,琉星有点激动地对黑子说:“熊先生的毛好软哦!”   黑子面上一片波澜不惊:“其实那是人类,只是穿着玩偶套装而已。”   琉星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半天才气鼓鼓地说:“才不是,大家是从动物王国来的魔法生物!”   旁边的棕熊浑身一震。   好在老师也没打算让孩子在大门处浪费太多时间,带着孩子先去看了水上表演。   表演的内容稍显老套,一窝叫做‘铁胡子’的海盗入侵游乐园,一波三折的故事最后,孩子们当然被英雄拯救。   但表演时的‘特效’实在是太过逼真。   海盗船凶猛的炮击和爆炸十分惊险,英雄和海盗的刀剑交锋非常犀利,特别是最后巨大的鲨鱼从泳池里忽然出现,血盆大口把孩子们吓得脸色苍白,连黑子都一瞬间表情空白。   凑离泳池最近,被水花溅了一脸,还兴高采烈地鼓掌,自愿客串了一把‘人质a’。   静弥是想要救人却没成功反而被抓起来的‘人质b’。   因为节目实在太精彩,人质a与人质b在节目结束后,还被其他的小朋友好一阵羡慕。   黑子:“……”所以只有我觉得这个节目太过真实一点都不像特效?   当然不止黑子,琉星也很赞同黑子的说法:“才不是特效!海盗们真的会魔法和剑术!最后是鲨鱼先生救了大家!”   黑子:“……”看来是我想多了。   地下城迷宫的玩法比较随意,孩子们披上披风,拿着宝剑,在迷宫里找宝箱,最后打到巨龙,是非常传统的老式rpg的固定套路。   不普通的依然是特效。   黑子发誓自己在火龙朝着天空喷火的时候,的确感到了空气中焦灼的热度。   但仔细一想世界上怎么会有火龙呢?就算有,又怎么会来游乐园当被小孩子一招击杀的演员呢?   一定,都是幻觉。   游乐园相当大,所以老师不允许孩子们自由行动,只在游玩中途让孩子在固定的地点休息。   “要去洗手间的小朋友请举手,请排好队伍和老师一起去,剩下的小朋友,请在这里稍等一会,不能离开老师的视线好吗?”   黑子和静弥去了洗手间,琉星和凑乖乖坐在花坛上等着老师回来。   还没坐一会,琉星就忽然听见了花坛里的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琉星疑惑地扒开草丛望过去。   玩偶。   一个橙色的玩偶正在草丛里来回走动,时不时翻开绿草茂密的地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它有着圆乎乎的脑袋,毛茸茸的身体,长尾巴上坠着一个金色的毛球,两只半圆的耳朵支棱着,看起来软乎乎的。   这只软乎乎的橙色玩偶此时正在自言自语:“钥匙呢?钥匙呢?啊啊啊!真是的!怎么会把钥匙丢在游乐园!小樱这个笨蛋——”   琉星下意识看向自己旁边坐着的鸣宫凑,小声地喊:“凑!”   “嗯?”   “你看……”琉星指着花坛。   “什么?”   凑也跟着琉星看过去。   橙色的玩偶这时候已经在发脾气了,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手机,给人打电话:“没有!花坛也没有!再想想丢在哪里了!啊啊啊!找不到钥匙的话!我作为魔卡守护者的名声就——什么?你说根本没有人知道我?怎么可能!我在网上的游戏排名可是一直第一的!虽然前几天被一个叫做桐人的家伙超过——喂!喂!你怎么敢挂我电话!”   凑:“……”   他比琉星速度快,爬进了草丛里,一把抓住了玩偶的翅膀。   琉星吓一跳:“啊!不可以没礼貌!”   “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玩偶的开关在哪里……”凑将那只橙色的玩偶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找不着可以按下按钮的地方。   “不是玩偶!是动物之国的居民!”琉星赶紧把玩偶从凑的手里拿过来,认真地对它道歉,“对不起哦,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   可橙色玩偶一动不动。   似乎已经耗尽了电,在琉星的手心里端坐着,看不出一丝仿佛活着的端倪。   琉星有点懵,戳了戳橙色玩偶的手:“你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是不是我们刚才惹你生气了?对不起哦!”   玩偶还是不动。   凑的手又伸过来,捏了把橙色玩偶的尾巴。   琉星感觉手里的橙色玩偶似乎一瞬间紧绷了身体,但速度太快,又太细微,琉星觉得,也许是幻觉。   “所以说!一定是个机械玩偶!可以远程控制的!现在只是没有电了!”   “才不是!”琉星鼓着脸反驳:“一定是因为凑你刚才吓到它,它才不愿意和我们说话的!”   看琉星说得这么肯定,凑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科学论了,有点愧疚地说:“那怎么办啊?”   “我们送它去找同伴吧?游乐园里好多动物之国的居民!”   两个孩子下定决心,悄悄溜出老师的视线范围,找到了一位在给孩子分发气球的吉祥物。   正是之前在游乐园大门处,曾经见过的那只带着绿帽子的熊。   棕熊偏着脑袋朝琉星买了个萌:“松松!~~”   “熊先生您好!”琉星问:“我在游乐园里捡到了你的同伴!”   “……松松?”绿帽子棕熊再次偏着脑袋,十分硬核地卖了个萌,硬塞给琉星一个气球,摇摇摆摆地转身要走。   琉星一脸茫然,按着帽子跑到棕熊身前:“熊先生,你的同伴!”琉星举着手里一动不动的橙色玩偶。   凑似乎看见了棕熊的眉梢猛地一跳。   现在的吉祥物,表情做得好细微啊。鸣宫凑对吉祥物有了新的认知。   “松松!松松!松松!”棕熊欢快地用奇怪地声音和琉星打招呼,然后,塞了一块用彩糖画着它模样的小饼干给琉星,意思很明显。   吃了赶紧吧走小崽子。   但琉星get不到。   他执着地又一次挡在了棕熊身前,在棕熊落荒而逃之前,委屈地说:“它真的是你的同伴!刚才它说话了!”   绿帽子顿了顿,狐疑地弯腰看了眼琉星双手举起来的玩偶。   过了会忽然说了一句话。   并非之前毫无意义的卖萌口癖。   它说。   “fuck!”   作者有话要说:  没看过《甘城光辉游乐园》的姑娘一定以为棕熊是桃矢了   这部番非常有趣!游乐园里全是魔法之国的居民,看起来可爱实际上非常残暴w强推这部番!!   大家用魔法维持一个落魄游乐园的经营,舞台上表演的是精灵,地下城里的龙是个二货,销售部的主任脑袋是台收银机,维修部的主任是个扳手之类的……员工大部分是魔法生物,比如这只棕熊,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不管被孩子怎么对待都能忍耐(要知道熊孩子是很可怕的),但偶尔……也会用拳头殴打游客(。   总的来说,是部非常欢乐非常有趣的日常(算日常吗)番,但是人气不高…………一直没什么人讨论,我还挺喜欢的…… 第71章 魔法生物   甘城光辉游乐园的所有吉祥物在上岗之前都经过培训, 培训内容包括了服务态度,工作职责,管理条例,升职空间与五险一金的福利说明等等。   他们是魔法之国的臣民,依靠人类的信仰和感情维持自生存在,说白了, 人类的欢笑, 就是他们的粮食。   但不妨碍他们有自己的性格。   松松饼。   原名不提也罢, 但他在魔法之国, 曾经担任陆军第三师团的师团长。   而现在……只是个不能维持人类形态,闲来无事给小孩子拳打脚踢还得满口‘松松’卖萌的可悲吉祥物罢了。   顺带一提。   它是糖果妖精, 它的甜点工坊在游乐园里相当受欢迎。   “还有,”绿帽子的棕熊斜睨了琉星一眼, 吐了一口痰:“老子是啮齿类, 老鼠, 不是熊!”   “是!”凑和琉星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阴暗的小巷子里, 松松饼挡在唯一的出口处,对着两个小朋友冷哼一声:“你是什么东西?没在魔法之国见过你。”   琉星手里紧拽着的玩偶一僵。   过了会,橙色的玩偶才挣扎着从琉星的手里钻出来,扇着小翅膀浮在半空:“怪不得一进这个游乐园就能感觉到全是魔法的气息……”也正是因为这样,它才催着小樱拿出魔杖迎战,结果却发现钥匙丢了。   松松饼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叼到嘴里吐起了烟圈:“你不是魔法之国的居民。”   橙色玩偶的双翅忽然暴涨将身体包裹,眨眼间变成一只额头镶着红色宝石的巨虎:“你也不是纯粹的魔法生物。”   “嗯?要战斗吗?”松松饼冷笑一声, 圆乎乎的眼睛里是经历过厮杀的战士才有的锋锐。   “如果你不打算离开的话。”巨虎伏低了身体,喉咙里发出巨兽的低沉嘶吼。   琉星身后的背包也在此时颤动起来。   琉星看多了付丧神在手合场的战斗,忽然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一触即发,一伸手竟然胆大地拽住了老虎的长尾巴,使劲往后拖:“不可以打架!不可以在这里打架!”   凑吓得一把抓住琉星的手:“不要过去!”他显然比琉星更能意识到此时的情况,拖着琉星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孩子表现出的紧张和惊恐自然影响到了在场的两只魔法生物。   松松饼顿了顿,烦躁地将嘴里的烟头扔在地上,一脚踩灭:“啧,这地方不合适战斗,今天放过你。”   “……同感。”   “你的名字?”   “可鲁贝洛斯。   “你接近这两个小崽子想干什么?”   “你把他们带到小巷子里干什么?”   “……”   “……”   两只兽类发现双方似乎产生了点误会。   “……我记住你了。”松松饼“哼”了一声,看向琉星,“小鬼,你现在知道了,这家伙和我不是一路人,别来烦我——还有,把今天的事情都给忘掉,以后不许来这间游乐园。”   说完,它恢复了软乎乎的吉祥物笑容:“松松!~~”   迈着吉祥物特有的,摇摇晃晃的步伐,走了。   可鲁贝洛斯转过身眯着眼睛看琉星:“小鬼!你捏我的尾巴做什么!就算是对待玩偶也不能这么粗鲁吧!可疼了!”   琉星愣愣地说:“对……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可鲁贝洛斯眨眼间变回刚才的小玩偶模样:“我的手机落在刚才的花坛里了,帮我捡回来。”   琉星这才想起来这个玩偶刚才和别人打了个电话。   “好的克鲁贝沃……”对方的名字太复杂,琉星咬了舌头。   “……噗!”凑忍不住笑出声。   琉星慢慢红了脸:“……不……不要笑我。”   “叫我小可就行啦。”小可自来熟地伸出小爪子,搭在了琉星的脑袋上,明明是豆豆眼,却硬生生表现出了骄傲与得意:“当然,也可以叫我老大,毕竟我刚才从凶恶的猛兽中救出了你们——”   凑忽然“啊!”了一声:“老师要着急了!”   琉星也想起了他们两个人是偷跑出来的。   原本只是想把玩偶交给工作人员就走,却被拖住了脚步。   一把抓住小可,琉星赶紧往花坛方向跑。   可还是慢了一步,老师先他们一步回到这里,没找着他们正着急呢。   “你们两个!”老师果然非常生气,“答应过我好好在这里等待,为什么没有做到?知道老师看不见你们有多着急吗?”   “……对不起……”两个小朋友愧疚地低头道歉。   黑子和静弥也在老师的背后静静看着他们。   黑子难得用贫乏的表情表现出了生气,而静弥,他不说话,皱眉就足够吓人了。   琉星和凑的这声对不起,同时也是跟他们两个说的。   老师逮着他们教训了了五分钟,才因为游玩项目的预定时间即将到了,而放过他们。   静弥皱着眉问:“你们两去哪儿了?”   琉星没顾得上回答,爬进花坛里找到小可的手机后,赶紧回到队伍里。   他手里的玩偶悄悄地对凑挤眉弄眼摇头晃脑,示意他不能说。   凑只能挠挠头,干笑。   琉星不会撒谎,傻乎乎地跟着笑。   静弥:“……”   黑子:“……”   直到走进游乐园的表演剧场,琉星和凑才趁着周围关掉灯光,剧院里一片黑暗的时候,低头和小可说悄悄话。   “喂,放开我,趁现在得赶紧走!”   凑有些失落:“你要走啦……”他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   琉星也很失落:“你再和我们说说话可以吗?”   小可抱着胳膊犯难:“这个……其实我有些事情要做,没办法陪你们多聊……”小樱的钥匙还没找到呢。   他安慰两个小朋友:“虽然我是个大人物,你们以后没机会再见到我……但是我会记得你们的……那个……琉星是吧?还有鸣宫凑?”   琉星和凑非常惊喜!被大人物记住了名字呢!好棒!   “可你们都是普通人,还是不要接触魔法为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琉星,换了话题,“所以我的存在你们一定要保密……对谁都不能说!”   两个小朋友失望的眼神让小可难得有了一丝丝愧疚,但他很快就想出了个转移孩子注意力的好主意:“但你们要实在对魔法好奇的话——呐,台上的那几个,全都是元素精灵。”   凑和琉星眼睛一亮,看向舞台上的几个少女。   她们如臂指使般操纵着风,水,火,木几种元素在空中飞舞,随着音乐的起伏时而舒缓,时而暴烈,表演效果非常有趣,换来了观众一阵阵惊叹。   凑原本以为是魔术,现在知道是魔法,盯着看得目不转睛,琉星也一样。   等他们再缓过神,小可已经没了踪影。   两个小朋友很失落。   琉星闷闷地问:“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小可呢……”   凑也很难过:“以后应该见不到了吧……之前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生物……”   两个人齐齐叹口气,都有些提不起劲儿。   黑子和静弥两个人对视一眼,决定姑且不问。   反正这两个家伙藏不住秘密——迟早会知道。   之后还在游乐园里碰到了很多其他的吉祥物,胖乎乎的白绵羊,脖子上有个粉色的蝴蝶结缎带,会用小提琴拉出美妙的音乐,名字叫做马卡龙。因为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孩子们都喜欢抱住它用脸磨蹭。   粉色的猫咪,背着小背包,走起来一摇一摆,蓝色的圆眼睛看起来尤其可爱,可以从帽子里变出一捧又一捧的鲜花,因为身上总是带着天然的花香味,非常受女孩子欢迎。   但琉星和凑都不敢靠过去。   他们很害怕这两只吉祥物张口就是脏话。   最后琉星和小伙伴们,坐上了摩天轮。   傍晚的夕阳从高楼大厦形成的地平线慢慢落下,余晖仿佛恩赐,给人以黑夜前最后的温暖和光明。彩霞布满天空,云朵也像是染了色的草莓棉花糖,软乎乎甜蜜蜜,让琉星整个人都沁着甜味儿——尤其是笑容。   “夕阳好漂亮!”琉星扒着窗户往外看。   “嗯!”三个词语还很贫乏的孩子只能跟着点头了。   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方的天空,琉星小声说:“马上就要走了,我……我有点舍不得……”   凑的情绪也有点低落。   他刚打开魔法世界的大门,同样舍不得。   “下次再来,”静弥悄悄地拉住凑的手,给他安慰,“还有好多项目没有玩。”   “年票比较便宜,”黑子面无表情地说,“听说这个游乐园晚上有大游·行,到时候我们再来看。”   琉星忍不住欢呼:“太好啦!”   “秋游不知道要去哪里,”凑小声说:“我想去动物园。”   静弥想了想:“秋天可以去爬山,山峰上的枫叶非常美。”   “秋天!”琉星提出建议:“秋天好多果实都熟啦!我们去果园吃果子!”   “……那才不是秋游。”黑子面无表情地吐槽:“比起秋天,还是夏天来得更快……讨厌夏天。”   “黑子很怕热吗?”凑问。   琉星忧心地看着黑子的发色:“黑子是冰块做得,会被晒化掉的……”   静弥:“……黑子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不是人类吗?”   四个小朋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十分钟,下了摩天轮才后悔没多看几眼夕阳。   其他小朋友也很可惜,高高兴兴地约好了大家下次再来。   由此可见,琉星和凑早就忘了松松饼‘不许再来’的警告。   不过在登上回家的巴士之前,琉星和凑就收到了意外惊喜。   学姐木之本樱也在等学校的巴士,看见琉星主动招手迎过来——怀里捧着一只十分眼熟的橙色玩偶。   装成玩偶一动不动的小可:“……”   这两个小鬼怎么阴魂不散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甘城光辉游乐园的设定里有个很好玩的地方,魔法王国不止一个,世界上大部分游乐园都是各个魔法王国为了收集欢乐而开的。   其中“迪士○”王国的招牌吉祥物“米○鼠”,因为和松松饼撞了老鼠的设定,所以松松饼经常会被游客吐槽山寨货hhhhh   松松饼最不能听到这句话,一听到就要爆炸,然后殴打游客(。   顺带一提,松松饼可真不像是老鼠啊,总觉得是只棕熊。   ------   然后!!看到有人补番!太好了!!我最喜欢和人安利自己喜欢的番剧了!可是基友总是不看,心痛。   你们太好了嘤嘤嘤   回头再给你们安利好看的动画!我喜欢的动画一般都不会特别冷门或特别复杂……我的口味超级大众的。   ------ 第72章 商店街   琉星:“……”   凑:“……”   两个人死死盯着小樱怀里抱着的橙色玩偶,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喜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樱觉得怀里的小可在直冒冷汗。   小樱低头看看小可,又看看两个学弟,笑着把小可亮给学弟看:“可爱吗?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偶,名字叫做小可。”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啊……那个……抱歉, 我都这么大了, 还习惯给玩偶起名字, 是不是有些幼稚。”说着,小姑娘脸颊泛起一片粉色。   琉星赶紧摇头:“没有!”   凑补充琉星的话:“学姐很厉害!”   两个人崇拜的眼神让小樱有点懵。   “厉害?为什么这么说?你们——”   小樱的话还没说完, 老师就催促两个小家伙:“稻垣,鸣宫!你们两个, 不要再掉队了, 快上车!”   “好的!”两个小朋友乖乖和学姐说了再见。   琉星还送了一个游乐园纪念品给小樱。   上了车琉星再次舍弃了黑子和凑坐在了一起。   凑跟琉星悄悄地咬耳朵:“小樱学姐也是魔法之国的居民吗?”   琉星摇头:“不知道……但是小樱学姐的身上, 是人类的气味。”他皱了皱鼻子。   “那……那小樱学姐就是魔法师了!”凑有些兴奋。   两个人对视一眼, 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满满的好奇。   “但是……我们还是不要和小樱学姐提到这些比较好吧?”凑小声说,“小可说今天的事情要忘掉……”   “嗯……”琉星点头:“我答应过我小可,所以我会努力忘掉的!”   “我也是。”   两个小朋友握握手,达成共识。   黑子扒着椅背,冷不丁地突然开口:“你们两到底在隐瞒什么?”   静弥盯着自己的竹马:“虽然我不是很喜欢探究隐私……”   琉星眨眨眼,捂住凑的嘴。   凑也伸出手,捂住琉星的嘴。   静弥:“……算了,今天就放过你们。”   黑子也叹口气, 回头听老师说话。   巴士停在校门口,一下车,琉星就看见了意外的人。   “家人来接我了!拜拜!明天见!”琉星挥挥手,扑向来接他回家的付丧神。   三日月宗近。   他家的老爷爷正站在校门口的樱花树下赏樱,没穿平常那身特别贵重繁琐的和服,而是换上了现代人喜欢的衬衫和针织开衫。可即便换成了时尚的打扮,三日月也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朝气,仍然举手投足有种古代贵族的古典美,再加上那张仿佛皎月般带有魔力的脸庞,引得周围的老师,家长红着脸频频瞩目,连小学生都被这种魅力吸引,偷偷地看他,三日月周围站了好一圈人。   琉星并不明白这么多人都是在围观自己的爷爷,高兴地扑进三日月怀里:“爷爷!”   这一声呼唤,让周围的女性心碎了一地。   “哦呀,琉星,欢迎回来。”三日月轻巧地接住孩子,笑着问他,“怎么样?游乐园好玩吗?”   “好玩!遇到了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我……”琉星顿了顿,“不对,我要保密,不能告诉你哦!”   “秘密?那我可不敢问……但是歌仙一定会要你写作文,你准备写什么内容呢?”   琉星一听,有些紧张:“那、那我写什么好呀?”   “这个……可就要你自己去想了。”   三日月牵着琉星走进校舍内,出来时,二人世界变成了三人行。   药研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黑色的制服:“我穿这一身……会不会太引人瞩目。”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人类的接受程度意外的很高,而且藤四郎们的衣服偏向现代装束,不那么显眼。”三日月笑了笑,看着门口的人潮,忽然饶有兴致地说,“咱们绕绕路吧。”   三日月还是第一次来现世,不论是高楼大厦,还是车水马龙,哪怕是路边一家甜品店或者音像店,都令他非常感兴趣。   琉星当然没有异议,一想起要写作文,他就比三日月还不想回家。   二对一,药研的反对无效。   稍稍绕路,但其实绕得也不远,不过是一个住宅区,路上还能看见一个供孩子玩耍的小公园。   公园里有很多小朋友在,项目也不少,琉星看见了秋千,有点眼馋。   “要去玩吗?”药研问,“我可以陪您一起。”   琉星看了眼坐在秋千上的小朋友。   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低着头好像有些沮丧,绿色的头发很耀眼,让他想起了生机勃勃的夏日树荫。   要玩的话,得等那个孩子结束才行。   琉星想了想,摇头:“我……我等下次再来玩。”   还是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三日月摸了把琉星的呆毛,笑着说:“那我们再稍稍绕一点路吧。”   这次绕得稍微有些远,商店街繁华的街道上,除了熙熙攘攘的人流,还有令人目不暇接的有趣商店,正好临近饭点,空气里满是食物的香味,琉星兴奋地瞪大了眼,小狗一样吸着鼻子:“好香哦!像祭典一样!”   “这里每天都是祭典,只是不放烟花……想吃什么?”三日月问。   琉星舔舔小嘴巴,有点迟疑:“晚饭前吃东西,会被歌仙骂的!”   三日月笑眯眯地说:“哈哈哈,反正你今天的秘密很多,再多一个也没关系嘛。”说着,看向了药研,轻轻眨了下眼睛。   药研:“……”帮着三日月隐瞒歌仙,总觉得良心不安。   但他看了眼琉星期待的神情,叹口气道:“我不会告诉歌仙的。”但之前游乐园里发生的事情,就另算了。   琉星高兴地一蹦三尺,对三日月红着脸伸出一根食指:“就吃……一点点!”   三日月没在意琉星的‘一点点’,小孩子没点定力,看见好吃的哪能忍得住只吃‘一点点’。   “嗯……那就那一家怎么样?”三日月指着排了老长队伍的那家饭店,“那么多人,味道一定不错。”   离近了,果然闻到了满鼻的香气。   有葱花被爆炒时的清香,也有高汤熬制时的浓郁,甚至还有芝士和番茄酱混合时的酸甜气息。   不是像专门的日式料理或西式料理,菜色似乎很杂。   三日月抬头看了眼饭店的名字——幸平。   似乎是父子两个人开的小饭店,少年在店里穿梭,同时充当了跑堂和厨师,不过是招待客人还是应付点餐,都快得不可思议。厨房是开放式,能从大堂一眼看见里面情形。厨房里的父子两配合默契,动作利落,你撒盐我颠勺,你切菜我炒锅,好几个炉子一起运作,还能兼顾火候,速度,和味道。琉星看得眼睛都直了,连怕生都忘记,抻着脑袋往里面凑,小脸蛋上一片惊叹和崇拜。   父子两的动作很快,饭菜分量也大,所以客人虽然多,但吃得却尤其快,皆是挺着肚子满脸笑容地走出来。   耐心地排了二十分钟队伍,总算轮到琉星他们走进店内。   红发的少年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欢迎光临幸平饭店!哦?三位是新客人!请来这边坐!”   三日月笑了笑,领着琉星坐下,药研细心地拿出消过毒的湿纸巾,帮琉星擦拭餐具。   琉星直勾勾盯着红发的少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还是啪啪啪地拍起了巴掌:“大哥哥和叔叔,有好多好多手臂!”   看见红发少年一脸茫然,三日月贴心的解释:“他是说你们切菜时,动作快得都有残影了。”   红发少年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是啊,这是大哥哥的特别技能!看好了——秘技!千·手·观·音!”还像模像样地掐起了佛印……只是动作不标准,看起来有些傻。   但琉星果然被逗乐了,捂着小嘴巴笑得非常开心:“哈哈哈哈!大哥哥好厉害!好重好重的锅,大哥哥一下子就提起来了,而且那个叔叔——”   “琉星大人,”药研适时打断他,“这位先生正在忙,不可以妨碍他工作。”   “……是,对不起……大哥哥。”琉星很听药研的话,乖乖地道歉,可小狗一样的视线还黏在红发少年的身上。   “哈哈,没关系,我叫幸平创真,那边的大叔叫幸平诚一郎——你叫什么?”   被崇拜的大哥哥问名字,琉星难得大声的自我介绍:“我叫稻垣琉星!”   “琉星今天想吃什么?”   琉星不懂点餐,有点茫然地望向三日月。   三日月想了想:“给他一份儿童套餐就行……我,嗯,荞麦面有吗?”   “本店什么都有!”   药研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菜名,点了一份炒饭。   “哈,哈,哈,药研不也来一份儿童套餐吗?”三日月笑眯眯地问。   “请不要把我当成孩子。”药研语气毫无波动。   “好的,三位请稍等!”幸平创真路过琉星时,悄悄地给琉星塞了颗糖果,在琉星惊讶地看向他的时候,创真龇着满口白牙,对琉星比了噤声的手势。   就那一霎,琉星闻到了幸平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各种各样香气扑鼻的食材综合在一起,但全然没有油腻感,反而异常清爽……让人食欲大增。   这就是……厨师的味道啊。   琉星摸摸忽然变得饥肠辘辘的小肚子,把创真给他的糖果塞进嘴里,眼睛瞄向了其他的餐桌。   琉星虽然是第一次在饭店吃饭,但在本丸的食堂却没少吃过。   都是一群人一起吃饭,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吃饭时能露出那么丰富的表情。   这里的食客们都脸色潮红,像是喝多了酒的醉汉,可偏偏动作非常快,吃东西的速度简直超出了琉星的想象,但吃到最后,他们却又像舍不得一样地盯着碗里的剩余,用餐速度反而慢下来。   三日月显然也看见了大家的表现,兴致勃勃地掏出了手机。   年轻人都喜欢在吃饭前拍照。   老爷爷决定学一学年轻人的新潮流,把待会要上的菜拍下来,回去给同僚们看一看。   嗯……要不要开一个推特账号呢?三日月想。   不过他也没能迟疑多久,手机忽然一震,响起了一首很有些年头的古典乐,画面上跳出了歌仙兼定四个字。   他对琉星和药研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笑眯眯地接了电话。   “三日月,还没有接到琉星吗?”歌仙在那头疑惑地问。   “刚才接到学校的通知,巴士回校的必经路线上发生了车辆连环碰撞,虽然没出什么事,可巴士被堵在了路上回不来,孩子们被老师带去家庭餐馆吃饭了。”三日月语气真挚地说着毫无根据的瞎话,用眼神示意琉星给添茶。   “原来如此,”歌仙闻言心情不太好,却也选择了妥协:“我知道了,辛苦你多等一会。”   “没关系。”三日月冲琉星眨眨眼,“反正我很闲。”   药研:“……”我一点都不闲!回去还得跟歌仙他们做报告!   作者有话要说:  短刀是药研w我看有姑娘猜对了!恭喜!虽然没有奖励!   然后,三日月又调皮了(。   这次是三日月自荐出门接孩子,歌仙一直很信任三日月,就很放心地交给他了。   结果………好像也不错?   ---   今天出现的是《食戬之灵》!美食番!深夜绝对不能打开!   然后!忽然想写美食文!   老实讲,幸平这家餐馆,东西好吃,价格又便宜,一定非常受欢迎……排队二十分钟我觉得都是少的,可能排队几小时才是正常。   结果???说关门就关门,客人得多伤心!!!   ……记得以前学校附近有家鸭血粉丝,真的超级好吃!   那时候每天都会去吃一碗!后来毕业,再想回去吃一碗,那家店搬家了……   ……真的……至今非常后悔,为什么没和那个店主互留个手机号呢…………哭了 第73章 美食   很快创真就端着盘子回来了, 三份一口气都放到了桌子上。   “全都是幸平餐馆改良过的优秀菜品!请尽情享受!”   “谢谢大哥哥!”琉星高兴地道谢,双手合十闭上眼祈祷:“我开动了!”   儿童套餐在每个饭店的构成都不太一样,但考虑到孩子的喜好,大部分饭店都会选择汉堡作为主食,幸平餐馆也一样。   一个汉堡,两个薯饼, 还有一小碗玉米沙拉。   汉堡从外表看起来略有些奇怪, 一般店家的汉堡, 会将圆面包片成两半, 再往里面夹进蔬菜肉类。而幸平饭店的汉堡,上下两层面包裹着金黄色的面衣, 看起来油汪汪的十分酥脆,中间夹着的也并非炸鸡或者牛肉饼, 而是一片又一片的薄薄烤肉, 垒起来铺了好几层, 经过高温炙烤, 烤肉的边缘蜷曲着,散发着诱人的孜然味道,在碧绿色的生菜叶的映衬下,更加让人食指大动。   琉星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去。   ‘咔嚓!’   好酥脆!   面包的外层裹着鸡蛋,所以油炸过后的口感比想象中更加酥脆轻盈!微咸的盐粒,还有淡淡柠檬的清香,一点都不油腻!   而烤肉,虽然是薄如蝉翼的一片片, 却因为垒起了厚厚一层,所以咬下去的时候比想象中更加厚实,然而口感却不柴,反而鲜嫩多汁!面包和烤肉之间涂了薄薄一层酱料,并不是沙拉酱或者番茄酱,反而用了烤肉酱,鲜咸的味道,略微有些甜,搭配着生菜叶的清爽口感,让人忍不住细细咀嚼——停不下来!   琉星大口大口啃着汉堡,满脑子都是烤肉。   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金黄面包堆砌的沙漠上空,正悠闲地坐在生菜魔毯上遨游这片无垠的大陆,忽然狂风大作,一片巨大的散发着孜然味儿的烤肉从天而降:“你可以许三个愿望!”   汉堡!   更多汉堡!   要一辈子都吃不完的汉堡!   三个愿望许完,琉星吸吸鼻子,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盘子。   吃完了。   不知不觉吃光了盘子里的所有东西。   琉星失望不舍地舔舔手指,回头看三日月和药研。   嗯?奇怪的表情。   为什么脸都红红的?   为什么衣襟被打开了?   为什么一直在喘气?   为什么……   琉星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颊。   哎呀,好烫哦!   “……好!好险!”药研忽然清醒,红着脸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差点……差点被炒饭淹没……”   琉星:“嗯???”   药研微微喘息,瞪着面前只剩下几口的炒饭,如临大敌。   炒饭是金黄色的,却并非加了什么特别的材料,只是每一粒米饭都包裹着黄澄澄的蛋皮,看起来金灿灿的。配菜也很普通,豌豆,黄瓜,火腿,葱花……但是……   琉星耸耸小鼻子。   好香!   葱的味道,有那么香吗?   “这炒饭是用葱油炒出来的。”药研不甘心地说着,舀了一勺塞进了琉星嘴里。   “……好好吃!”   就像是把整颗葱的精华都放进了炒饭里,香气扑鼻!而且炒饭粒粒分明,每一颗饭粒必定有一小块鸡蛋皮包裹,咸淡适中!再加上黄瓜清脆的口感,豌豆淡淡的香甜,还有火腿被果树熏制过后特有的烟熏风味……   好想……被炒饭淹没!   三日月忽然打断了琉星的陶醉:“要不要尝尝荞麦面?”   他叨起一筷子送进琉星嘴里,又哄着琉星喝了口汤。   “……好……好鲜!”   三日月笑眯眯地说:“是鸡汤加牛骨汤呢。”   是只有好几只整鸡都放进锅里才煮的出来的鲜美,而且牛骨也是连骨带肉煮了很久后,再次敲碎,将骨髓和牛肉都一起煮得化成粘稠的汤为止。面条使用的荞麦是细磨的新麦,所以麦香味才会如此明显,不至于被醇厚的汤头所掩盖,而且,为了骨汤入味而不至于煮过头,面团是提前发酵过的,应该放置了有一段时间,面团里的空气比一般的面团更多,手工揉出来的同时,刻意让它比一般市场卖的面条更粗一些,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面条内的气泡和空隙比普通的面条更多,好让汤汁更好的浸入其中,每一口面,都能吃得出汤头的浓醇,新麦的芬芳,还有拉面之人的手艺……   药研把剩下的几口饭都喂给了琉星,三日月也把剩下的面条塞进了琉星嘴里。   直把琉星吃得满脸通红,眼神迷蒙。   药研忍不住捏了把琉星鼓鼓囊囊还在咀嚼的腮帮子。   “嗯,下次带烛台切和歌仙他们来吧,看看能不能学到点什么。”三日月愉快地说。   “总感觉这家店很危险……”药研有点纠结。   “好吃!”琉星就很直白地表达了喜爱,“我们再来好不好呀!”   “再说吧,”药研看了眼店里挂的时钟:“该走了,再不走歌仙得追到现世来找了。”   琉星迫不及待地主动举手:“我去结账!让我去!”   说完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青蛙钱包,跳下板凳去付账。   今天的琉星是大方请客的琉星!   “创真哥哥,我要结账!”   “好嘞!”创真并没有直接接过琉星递来的大钞,而是在手上套了个塑料袋,在钱箱里找零钱。   琉星并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他只是执着地表达着自己的喜爱:“大哥哥做的饭!好好吃哦!特————别好吃!”琉星张开手比划着有多特别。   “你很喜欢吗?”创真笑着问,眉梢的伤疤都跟着充满了喜悦。   “超!超超!喜欢!大哥哥和叔叔好厉害!”   那位被夸奖的叔叔,幸平诚一郎也高兴地从开放厨房里探出了身子,笑着跟琉星打招呼:“哦?看来我又多了个粉丝嘛!”   创真不高兴地撇撇嘴:“是我的粉丝!我的!不是你的!”   “哦?”诚一郎问:“不如我们问问客人,哪份餐最好吃?”   “唔……问就问!”创真不服气地冷哼一声,问琉星,“你觉得荞麦面,炒饭和儿童套餐里,哪一份最好吃?”   琉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多重要,想了想,高兴地说:“荞麦面!”   “什、什么……”创真大受打击,“又……又输了……”   他略有点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说荞麦面最好吃?”   琉星回答的很抽象:“因为荞麦面之国好棒啊!荞麦面滑梯好有趣!骨汤的游泳池也好好玩!”   创真:“???”   “而且”琉星笑眯了眼睛,“爷爷从来没有吃得那么快过!”   三日月是个众所周知的慢性子。   非常慢。   他自诩老人家,除了战斗的时候从不懈怠,其他时候总是慢悠悠的不疾不徐——包括吃饭。   本丸食堂吃饭时大家很有秩序,不会一拥而上,而是一批批地错开时间,三日月特意被嘱咐过早点去,所以是第一梯队。然而等第三梯队都吃完,开始陆续退场了,他这个第一梯队的家伙还挽着袖子慢吞吞地往嘴里送饭,姿态优雅高贵……同时缓慢得让收拾碗筷的付丧神想怼人。   好在他不管吃得多慢,至少不会浪费厨师的心意,总是会好好得吃干净。   但这次,他发挥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吃得既快,又雅,丝毫不影响他贵族风范的同时,又表现出了不符合他太刀身份的高机动——不愧是平安时代的老刀,非常厉害了。   琉星扒着柜台高兴地告别:“创真哥哥拜拜!诚一郎叔叔拜拜!下次我再带好朋友来,请再给我们做好吃的!”   “招呼不周!荣幸之至!”创真冲琉星挥挥手。   “下次见!”诚一郎冲琉星抛了个wink。   琉星噔噔噔地跑出店外,和等在那里的药研与三日月一起,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吃完饭散步消食,是个好习惯。   直到晚上七点,烛台切和歌仙才在本丸里等到了琉星。   小家伙热情地扑过来,甜蜜蜜地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吻。   歌仙再大的火气也都被这个亲亲给扑灭了。   “……谁教你的?嗯?”歌仙点了点琉星的额头。   琉星不说话,眨巴着眼睛又亲亲歌仙的脸颊。   “……”歌仙对小孩子的讨好没有半点抵抗力,心脏软成一滩水,妥协地挥挥手,“赶紧去洗澡,快点。”   琉星幸运地被烛台切牵着去温泉洗澡了,剩下药研和三日月面面相觑。   三日月果断先一步使出阴招。   他一脸疲惫地扶着腰:“唉……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出趟门就腰酸背痛,我也去泡个温泉解乏……”说完逃了。   药研:“……”   算了,反正本来也是要做报告的。   他想了想,道:“先从学校里的事情说吧……琉星大人的学校,似乎不像我们想的那样,只有普通人。”   “什么意思?”歌仙闻言,眉峰耸起。   他对琉星的教育环境最为看重,不说游乐园,如果连学校本身都出了问题……给琉星换一个学校这件事,势在必行。   “在我做出说明之前,魔法……你熟悉吗?”药研推了推眼镜。   “那些西洋人的把戏,”歌仙回忆起自己印象里的魔法,“有段时间还挺流行的。”   “对,和日本的阴阳师或者中国的道法不太一样,但总归是人为的术法,一种力量。”药研声线冷淡而疏离,“琉星大人的学校内,似乎有人可以操纵这种力量,姑且就叫她……魔法师吧。”   作者有话要说:  饿……你们看完饿不饿(。   如果饿了那我还挺有写美食文的天赋的w   -----   以及,食戬之灵里有个特点就是吃完好吃的都会出现幻觉(。   还有可能爆衣(。   爆衣就算了,出现幻觉就好……然而w琉星的幻觉……写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在瞎扯hhhhhhh   --- 第74章 泳池   “魔法师……”歌仙面色凝重, “危险性有多高?”   “没看到过威力无法确认,但至少对方没有恶意,而且……”药研顿了顿,神情有些微妙,“那位魔法师,是个小学四年级的女孩。”   歌仙:“……”   两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心情都很复杂。   现在的小学生压力真大啊, 有当审神者的, 还有当魔法师的……   歌仙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为什么特意选择了普通学校还会出现这种事……所以你的建议是?是否要加强琉星在学校的警戒?”   虽然这个城市里超能力者多如过江之鲫——但普通人终究占数量优势, 比能力者多的多。因此很多学校收取学生时,会有‘招收能力者’和‘拒收能力者’的特殊要求。友枝小学就是如此, 她的招生范围偏向普通人,拒收能力者。   付丧神们不乐意琉星卷进危险的事情, 所以当初选择学校时, 供琉星选择的学校, 全都是经过重重筛选后的普通学校, 确保了学校不会发生危险事件,才被放到了琉星面前供他选择。   结果,还是出了意外。   “不必,那个小姑娘和琉星大人是朋友,而且不清楚琉星大人的特殊性……只要不将琉星大人拖进麻烦,我认为没有警戒的必要,但可以考虑给琉星大人随身携带一个御守。”   作为短刀中最稳妥的一振,药研的建议也相对平和。   “那就这么办吧。”歌仙信任药研的判断。   晚上, 琉星收到了一枚御守。   歌仙嘱咐他,除了洗澡,其他时候都不许拿下来。   琉星乖乖地答应了,高高兴兴地把御守套在了脖子上。   他已经有个护身符了,宫水三叶送给他的还在他手腕上呢。   琉星直到上床睡觉都没被问到游乐园发生的事情,歌仙竟然也没让他写游记,他松口气,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十分平静的日子——直到夏日来临。   “同学们,听到自己的名字上台来拿。”老师身边的箱子里装着一大叠泳衣。   “要上游泳课了!”凑有点兴奋,回头问,“你们谁会游泳?”   琉星摇摇头。   他没去过泳池,家里的大人也不准他在本丸的水池里游泳。   黑子也摇头。   凑有点自豪地说:“哼哼,我和爸爸去海边的时候,爸爸教过我游泳!十米还是没问题的!”   “好厉害!”琉星非常捧场。   黑子拒绝对十米发表感想。   “稻垣琉星!”   “到。”琉星乖乖地上台拿自己的泳衣。   学校的泳衣都是同一款式,男生是深蓝色的平角短裤,女生是深蓝色的连体泳衣。   更衣室换衣服时,琉星有点犹豫。   身上的疤痕养了一年,大部分已经消失不见,还有些年岁久的,抹了祛疤的药膏也不管用,总在背上盘旋着,平常体育课有运动服遮住,可是游泳课就没得遮掩了。   琉星犹豫了半天,还是一鼓作气脱了衣服。   黑子和凑显然也看见了琉星背上的伤痕。   “怎么回事?”黑子皱着眉,仔细观察那道像是利刃划出来的伤痕,“你以前受过伤?”   “好像,还有烫伤?”凑的语气有些凝重。   琉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付丧神不想琉星在学校的日常生活出现波澜,因此嘱咐过琉星不要提小时候的事情。   琉星呐呐地道:“我……我不想说,不要问好不好?”   黑子顿了顿,移开了视线,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你穿上体育服吧,老师不会说你的。”   凑主动遮挡住其他人好奇看过来的视线:“男孩子能不能穿连体式的泳衣啊?这样就没问题了。”   “当然不可以。”黑子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不想琉星在学校里被当做变态的话。”   琉星“噗嗤”一声笑出来,觉得胸口暖呼呼的,说不出的愉快。   他快速套上运动服上衣,顺手把脖子上的护身符摘下来放进更衣柜,“凑!待会教我和黑子游泳好不好!”   凑有点迟疑:“教你没问题,但是黑子的运动神经真的很差劲……”   黑子:“……这是诽谤。”   “黑子没问题的!黑子很聪明!”琉星顿了顿,“但是黑子会不会化在水里……”   黑子:“……所以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不是人吗?”   换好泳衣,琉星跟小伙伴们一起来到学校的泳池。   泳池很大,很干净,一眼望得见底,波光粼粼的水面在初夏看起来尤为凉爽。   “在下水之前,大家要先做好准备运动!防止下水后抽筋溺水!”体育老师寺田,吹着胸口的哨子,让会游泳与不会游泳的孩子们分成两拨,和老师一起在岸上做准备运动。   一年级里不会游泳的孩子占了十之八九,会游泳的孩子寥寥无几,其中就有鸣宫凑。   琉星笨手笨脚地跟着老师的动作做准备运动,眼神时不时瞄向泳池。   有东西。   琉星耸耸鼻子,目光随着那股异常的气味,在泳池里游移不定。   那是有点奇怪的味道,和在游乐园里碰见的小可身上的味道有些像,却带着浓浓的水腥味儿……那东西像一条透明的游鱼,或者与众不同的水流,虽然看不见,但确实在泳池底部缓缓流动。   “怎么了?”黑子问发呆的琉星。   “……不知道……”琉星紧紧地盯着平静的水面,“我不喜欢这些水。”   黑子仔细看着泳池:“看起来不脏……”   “不是的,有……有东西。”琉星盯着水下,有些害怕地抓紧黑子的手,“不可以下水!有东西!”   “嗯?是什么?”黑子不解。   “我不知道……”琉星有些憋屈。   看不见,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但按照流程,做完准备运动,会游泳的小朋友就可以下水了。   而剩下不会游泳的小朋友,必须得有老师陪同,在浅水区学习踢水和换气之类的基本内容。   凑就是会游泳的孩子之一。   琉星一把拉住凑:“不可以下去!”   凑疑惑地问:“怎么了?”   “泳池里有东西,”琉星认真地解释,“那个东西,很奇怪,不能下去!”虽然不知道‘那个’到底是什么,会不会伤人,但琉星本能地觉得危险。   没有形体,不能交谈,却又确确实实地存在,这东西与可以交谈的小可不同,让琉星感到些许不安。   自从凑打开了魔法世界的大门,对科学也没那么信任了,听到琉星这么说也有些迟疑:“水里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琉星走了两步靠近泳池,水很清澈,泳池底部的情况能看得一清二楚——什么都没有。   “我看不见它,但它就在泳池里……非常活泼,一直在游动!”   但除了凑,还有几个会游泳的孩子,已经准备下水了。   “那个……你们等一等好不好?”琉星挡在泳池的扶手边,像小母鸡一样张开手臂,护住扶手,“不要下水!”   同班的小姑娘有些茫然地问:“怎么了?稻垣君?”   “水里有奇怪的东西,现在游泳,可能会受伤——”   “稻垣!你赶紧让开啦!”同班的男孩有些不高兴,对琉星催促。   “可是……可是,大家今天不要游泳好不好?”琉星有些着急,回头看了眼水面。   那个东西,好像在观察他。   琉星背后一凉,下意识想握住胸前的御守,却一把握了个空。这才想起,上游泳课前他把付丧神给的御守摘下来放进了更衣室的柜子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男孩有些不耐烦,没好气地问,“别挡着我们,赶紧让开!”   琉星一听到别人声音大就露怯,缩着脖子小声说:“水池里……水池里有东西——”   “明明什么都没有!”男孩反复听琉星这一句,听得也有些烦,把琉星往旁边一推。   琉星踉跄一步,差点掉到泳池里,还好黑子一把抓住琉星的手,和凑一起把琉星拉回来。   “你们干什么!琉星不会游泳!掉下去怎么办!”凑气得差点没忍住想揍人。   “泳池里不是有东西吗?那个东西会救他上来的吧?哈哈哈哈哈!”男孩哈哈大笑着,带着几个会游泳的孩子下了水。   琉星看得心惊胆战。   可男孩们在水里打闹的期间,始终没发生什么。   凑有些疑惑:“好像没事情发生……那个东西走了吗?”   琉星闻得到那东西的气味,它似乎对孩子很好奇,在孩子周围来回打转,很长时间都没有离开。   “没有走,也许……”也许是我误会了?它是好孩子,不会伤害人类?   琉星稍稍松了口气,一回头,对上了黑子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   “啊!”琉星吓一跳,“黑子,怎么了?”   “听说……有些人是阴阳眼,天生可以看见不干净的东西……”黑子面无表情说着鬼故事,“水池里的,说不定是——”   “不要吓唬同学!”寺田老师从背后捏住黑子的脸,拉——   “痛。”黑子面无表情地捂住脸。   “我可没用劲。”寺田老师眯着眼道,“还有,不要传播奇怪的流言,会吓到人的!”   黑子不服气:“琉星才不会撒谎,他肯定看到了什么。”   寺田老师没理黑子的辩驳,温柔地摸了把琉星的小脑袋,“是不是不太舒服?在旁边休息一会?”   他倒是不怀疑琉星撒谎——他觉得是琉星不舒服眼花。   “没有不舒服!”琉星乖巧地说,“谢谢老师关心!”   “那就……”寺田老师的话还没说完,泳池里就传来尖叫。   “老师!有人溺水了!”   琉星循声望去,刚才推搡过他的那个男孩,正在泳池中心拼命地扑腾着,挣扎着,却仿佛有人在水下扯住了他的脚,无论他怎么拍打水面,都无法浮起来,眼看就要用尽力气沉下去了。   寺田老师的动作也很快,二话不说跳进水里,飞快地游到泳池中心,将溺水的孩子托出水面。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溺水的小朋友被老师送去保健室休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孩子只是呛水,没有被水淹没鼻腔,不至于有生命危险。   剩下的小朋友被吓坏了,围在泳池边上,宁愿在岸上晒太阳也不敢再下水了。   那个东西!果然是坏蛋!   琉星鼓着脸生气,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明明知道游泳池有问题,可是我……如果,”琉星换衣服的时候,捏着付丧神给他的护身符,闷闷地道,“如果我再坚持一会,不让他们下水,就不会——”   “别胡思乱想。”黑子打断了琉星的话,“你已经警告过他了,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轮不到你愧疚。”   凑还是心有余悸:“泳池里果然有幽灵!”   “不是幽灵,是别的东西,”琉星解释,“那个家伙看不见,没有人类的气味……”这解释颠三倒四,但黑子和凑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明白了。   “总之是不好的,”黑子说,“以后我们绕着泳池走。”   “啊!静弥明天也有体育课!我要提醒他一下别下水!”凑套上衣服,跑出了更衣室。   剩下黑子和琉星两个人,琉星有点不放心,对黑子招招手:“来!来!”   “怎么了?”   “给你,”琉星把御守给黑子系在脖子上,小鼻子耸了耸,满脸担忧,“总感觉空气里不止水腥味儿……一定不可以拿下来!”   还有静弥和凑,回家再去找歌仙要几个护身符。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初接触小樱是漫画,在新华书店买的单行本后来丢了……动画后来改编了相当多的剧情,比如水牌,在漫画里是学校泳池总有人溺水,小樱才去收服(仔细一想其实有点恐怖),但动画里变成了水族馆。   大家看的更多的应该是动画版,但这里就用漫画的设定吧=-=!~ 第75章 笑面青江   泳池接连五天内出现了三次学生溺水的事件, 弄得整个校园里人心惶惶,到处在盛传泳池里曾经淹死过学生,现在正在寻找替死鬼。   “因为这件事,校长让各年级的体育老师写了好几次保证书,再出现事故,也许会有老师被辞退……”静弥一边将便当里的蛋卷塞到凑的嘴里, 边说, “寺田老师也被警告过。”   琉星听闻, 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寺田老师很好, 不是寺田老师的错。”   “可学校多次发生这种事故,总需要有人来背锅。”黑子面无表情地嘬着牛奶, “哪怕谁都知道不是老师的错。”   这种几乎算是灵异事件的溺水,怎么可能是老师的看管不利。   但游泳课也被暂时停下来了。   琉星他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御守, 给静弥和凑一人一个, 郑重地嘱咐:“一定不可以拿下来, 最好一直贴身带着!”   静弥虽然不相信鬼神, 却很喜欢来自朋友的礼物:“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谢谢!”深蓝色的御守被凑宝贝地塞进了衣领里:“我会随身携带的……静弥你也戴上!”   “嗯。”静弥乖巧地低头,任凭凑笨手笨脚地把御守挂在他脖子上,虽然中途凑不小心抓到了他的脖颈,但他还是忍不住轻轻笑起来,“谢谢。”   吃完午饭,四个小朋友习惯性地趴在了课桌上午睡,其中只有静弥是其他班级, 所以他和凑共用一个桌子,面对面趴着,睡得很熟。   不一会,黑子也打起了轻微的小呼噜。   琉星闭上眼,半天没睡着,忐忑地抬眼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   今天的天气很好,校园内阴霾压抑的氛围,一点都没有影响阳光和微风的慷慨,金色阳光笼罩下的校园,看起来一片宁静祥和。   但事实并非如此。   最近市区里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几乎能把人刮上天的飓风,因为幽灵徘徊而事故多发的路段,突然出现在郊区的巨大迷宫等等。虽然都只是莫名其妙传出来的流言,没有根据也找不到源头,但却让琉星感到了不安。付丧神们也像是察觉了什么,最近总会留一把短刀或胁差在他的背包里。   “不睡一会儿吗?”青年的声音忽然在琉星脑中响起。   “睡不着。”琉星小声说,“最近学校里的味道怪怪的,睡不着。”   “真可惜,琉星大人的睡颜明明那么可爱。”青年的声音微带调侃,让琉星忍不住耳根发烧。   琉星有些窘迫地说,“不……不要总说我可爱……”   “哦?莫非琉星大人害羞了?”青年的声线不高,带着笑意说话时,有轻微的鼻音共鸣,很有磁性。   “虽然……的确是很害羞,但比起害羞,”琉星认真地说,“被青江夸奖可爱我会很开心,笑出来会打扰到大家睡觉的!”   最喜欢被夸奖了!   琉星心情好,精神振奋,更不要提睡觉了。   “……唔,又是意料之外的回答。”笑面青江轻叹。   他是一个星期前被召唤出来的,之后立刻就被安排成了琉星的近侍。   原因也简单。虽然大家都是神明,斩杀无形之物是与生俱来的能力……但显然有经验的老手比没经验的新手更加值得期待。   所以,作为曾经斩杀过幽灵的一振刀剑,笑面青江自然比其他付丧神更加合适这个职位——虽然他的本体过长,以至于不得不装作棒球棍,被放进黑漆漆的布袋里。   笑面青江一直是付丧神里较为神秘的一振,特别是微笑时嘴角勾起的弧度,配上他时不时有些暧昧的无心(?)话语,很多审神者经常会被他撩得五迷三道,可当审神者真的想一鼓作气a上去的时候,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付丧神又会一脸无辜地疏远审神者——说是小恶魔也不为过了。   不过琉星是个例外。   不止是以琉星的年纪还听不懂笑面青江话里的暧昧和调侃,还因为这个孩子比起曲线球,更擅长直球。   非常直。   让笑面青江反应不过来的直。   琉星小声问他:“青江斩杀过幽灵对吗?”   “嗯,一个女人的幽灵,和……”一个孩子的幽灵。   青江没将话说完,笑着说,“怎么,有想要斩杀的东西吗?”   琉星揪着手指,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泳池……泳池里的……东西……我很害怕他再伤害小朋友,可以让他停下来吗?”琉星说不出口‘杀’这个字。   笑面青江对于主公的请求没有任何犹疑,果断答应下来。   “当然可以,如果您有心除灵,我会保护您的安全。”他顿了顿,说道,“这件事,您没和歌仙他们提过?”   “……和歌仙说的话,会被阻止的。”琉星的底气不足,有些虚,“他们很担心我……之前就说过,不许我再靠近泳池……”   之前泳池发生溺水事故之后,琉星跟歌仙提过泳池的异样。   歌仙的处理方法也很果断——立刻转学。   付丧神有自己的考量,不插手现世的事情,避开麻烦才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处理结果。   但是这个结果琉星拒不接受,哭了两天,还用绝食来抗议,才逼得歌仙妥协。   否则……这会儿琉星就该在家等着换学校了。   但是付丧神和付丧神之间也有不同想法,也有笑面青江这样,不太在乎现世规定,只在乎主公命令和自己兴趣的付丧神。   琉星左右看看大家都睡着了,拎起了包裹成棒球棍的长条包裹,鬼鬼祟祟地跑出了教室。   夏日的午后,泳池内一片宁静。   因为漫天的流言,这个泳池已经没有人敢靠近,也正好方便笑面青江行动。   化成人形的俊美青年身着军服与白色披风,虽然不算高挑,却身形匀称比例极好,长腿细腰,宽肩窄臀,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凛然风姿,却又在细枝末节,譬如眼角眉梢,指尖发梢处透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魅惑。   微风浮动付丧神那顺滑如绸缎般的绿色长发,露出发丝遮掩下的那双纯金色的瞳孔。   “哼……。”付丧神轻哼,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了池底某处,一只手轻轻搭上了腰间的胁差。   笑面青江最初是大太刀,经过数次易主,三次磨短,如今虽然变成胁差,但长度却比一般的胁差要长得多,正因此,青江握刀时的气势也更具威胁感。   水下的生物也察觉到异样,渐渐地冒起了细小的水泡。   “哦?看来的确是无形之物,水吗……与幽灵不是同一种东西呢……不知道斩杀时的手感有什么不同。”笑面青江一点不怵,朗声道,“琉星大人,您的结界术练习的怎么样了?“   “没……没问题!”灵力运用是所有科目中,琉星最有自信的一门!   连太郎太刀这种不会阿谀奉承的神刀,都不止一次地惊叹过琉星在灵力上的天赋。   “那便请您设置好结界,绝不要受伤,可以做到吗?”   “可以的!”   琉星伸出手,软乎乎的食指指尖在空中轻轻点了几下,划出了一个五芒星。   泛着银光的结界一下子铺开来,盖住了整个泳池。   笑面青江:“???”   术式成功,琉星激动地一蹦三尺:“我!我做到了!我把它关在结界里!他伤害不到我了!你别担心!”   笑面青江:“……”不……不是,我是让你保护好自己……也不对……这好像也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泳池里的水忽然滚滚翻腾,像烧开的沸水般涌起一片白沫,从中突然喷出一道水柱猛地撞向结界,却被结界上的灵力反击,“滋拉”一声,冒起了白烟。   ……体积一下子就小了三分之一。   笑面青江觉得一刹那似乎听见了少女的尖叫和哭泣——他都有点同情泳池里的东西了。   但主公的命令是绝对的。   “您的结界范围能再大一些吗?”笑面青江笑着看向隔开自己和泳池的那堵墙,“把我也圈进去。”   “好的!”琉星眨眨眼,结界瞬间笼罩住了笑面青江。   空间的扩大给了水柱喘息的机会,在空中盘旋了一会,没找到可突围的方法,咆哮着在半空中凝结出了一个人鱼少女的形象。   胁差先生笑着握住了腰间的长刀。   “这位女士,”他轻声说,“至少在死时保持笑容如何?”   笑面青江与大俱利的剑术完全不同。   大俱利是勇,是大开大合,是一往无前,是壮士断腕。   但笑面青江却是诡,是出其不意,是兵行险着,是料敌制胜。   胁差的机动性此时展露无遗,躲开攻击,寻找破绽,然后——一击必杀。   明明是夏日,但笑面青江的刀却仿佛秋夜的月色。   圆滑而清冷的弧度,满月般斩向敌人。   连琉星的结界也被连带着斩成了两半。   琉星愣愣地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   笑面青江慢悠悠地捡起地上那张被利落地斩成了两半的卡片。   若是将那张卡片拼在一起,能看见一个面容痛苦的人鱼少女,周身包裹着水流,最上方写着汉字的‘水’。   “纸牌?”笑面青江拉长了尾音,笑意里带着深思:“这就是魔法吗……把无形之物封印在卡片里随时取用……倒是很方便。”   他将那张卡片递给了琉星,单膝跪地。   “幸不辱命。”他笑着,拉起琉星的手,轻轻吻一下琉星的手指。   嗯,这次琉星大人一定会害羞的。   笑面青江恶趣味的想着,结果被激动的琉星一把抱住,亲在了脸颊上。   琉星兴奋的像只小狗,连亲了好几下:“青江!青江!青江!你超级棒!我好喜欢你呀!你……你再亲亲我好不好呀!”   “……既然是您要求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库洛牌变成两半了(。   感觉好像能看见小可嚎啕大哭的模样(。   咳咳咳咳   以及,笑面青江也很好看!不过笑面青江这个家伙说话超暧昧,普通的审神者感觉抵不住几个回合的。   呵,还是直球砸在他脸上比较开心。   ------------ 第76章 拯救学校   琉星总算还是在午休结束前赶回了教室。   黑子他们早就醒了, 看见琉星疑惑地问:“你去哪儿了?怎么气喘吁吁的?”   琉星不敢说的太详细,却又很想小伙伴们知道他的丰功伟绩,扭捏捏捏地说:“我……我去拯救学校了!”   “……你是哪里来的偶像吗?”黑子面无表情地吐槽。   琉星没听懂,有点疑惑地偏偏头。   凑好心地解释:“最近很有个学园偶像组合很出名,叫做‘缪斯’,有记者采访她们成为偶像的起因, 她们说是为了拯救学校……”结果变成了梗。   琉星恍然大悟, 认真地否认:“不是哦, 我不是偶像!我唱歌不是很好, 舞蹈也不会哦!”   黑子:“……”这个孩子总是听不懂玩笑怎么办。   被打岔的黑子忘记追问琉星到底去了哪,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 只剩琉星,到放学为止都还在纠结当偶像到底是怎么拯救学校的。   回到家, 琉星没把除灵的事情跟歌仙说, 笑面青江也保持了沉默——他们两都很害怕歌仙的说教。   晚上洗完澡, 琉星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写到一半,从书包里找出中午‘除灵’时,得到的那张奇怪卡片。   说是一张也不太对,因为已经被笑面青江利落地斩成了两半。   “好漂亮的卡片。”背面鲜红,画着琉星看不懂的繁复法阵,层层叠叠交织,像是迷宫一般找不着出口和入口,但却让琉星感受到一种陌生的美感, 和那法阵中蕴含的奇异力量。翻过那张卡片,正面是一位美丽的人鱼少女,四周环绕着晶莹的水珠,只是表情痛苦,像在忍耐极大的痛楚。   “她好像很痛?”琉星自言自语,摸了摸画面中少女的鱼尾。   “人鱼……”烛台切给他讲过人鱼公主的故事。   故事里的人鱼是个善良又好心的小公主,为了心爱的王子,甘心变成泡沫,不像这张卡片里的人鱼,会将人拖下水淹死。   他正想着,忽然听见门外烛台切的声音,他敲响响琉星房间的门:“现在可以进来吗?”   琉星吓一跳,把手里的卡片慌忙塞进坐垫下面:“进……请进!”   然后抓起铅笔,做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巧模样。   烛台切端进来的盘子里放着切好的苹果和西瓜,还有一小杯酸奶。   这算是夜宵。   “作业还剩多少?”烛台切问着每个家长都会问的问题。   琉星翻翻习题本:“还有一页!”   “有没有不会的?”   琉星摇头:“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很简单。”比歌仙布置的作业差远了。   “那就好,期中考试有把握吗?”   再过一个月就是友枝小学的期中考试,考完就差不多该放暑假了。   “有!”琉星自豪地说,“老师说我作业做得对,字写得好看,笛子吹的好!要大家都向我学习!”   他说着,仰着脸一副骄傲自满的表情,如果有尾巴,恐怕现在也翘得老高了。   “哦?这么有自信?看来期中考试一定能拿第一名了?”   “当然啦!我是小天才呢!”   “如果能拿第一名,我就给你奖励,”烛台切笑着说,“想去哪里玩都可以。”   琉星眼睛放光:“真的吗?我有好多好多想去的地方!”   玩具店,天文馆,游戏机厅……还想去东京以外的地方玩!   “说到做到,所以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   “剑术,差不多该练起来了,能做到吗?”   琉星有点为难。   他现在每天早晨六点起床,慢跑四十分钟后洗澡,吃完饭后背歌仙给他的书,然后再去现世上学。   “我……我已经很忙啦!”琉星好声好气地和烛台切商量,“我能不能不晨跑,改练剑术啊?或者不背书也可以哦。”   他不讨厌剑术,也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忙碌,正相反,他对付丧神们英勇杀敌的模样无比向往,好几次梦见自己和付丧神一样拥有无可匹敌的剑术,轻轻一挥手中刀刃,就可以削平整座山峰。   “不占用你早晨的时间,以后下午回到家练习。”   “好的呀!”琉星同意,有点高兴地问,“谁教我剑术呢?大俱利吗?和泉守吗?青江吗?”   “是小夜。”烛台切摸了把琉星的小脑袋,“小夜可是很严厉的,你要好好努力哦?”   “嗯!”琉星兴致勃勃地说,“我不会让小夜失望的!”   小夜左文字,笑面青江,小狐丸,是前段时间才来到本丸的三振刀,不过笑面青江和小狐丸迅速就和琉星熟识了,而小夜左文字不善言辞,和琉星一样稍稍有些怕生,所以还没怎么说过话。   不过琉星对小孩子的初始好感度就很高,所以对小夜做自己剑术老师这件事,一点都不排斥。   而烛台切之所以让小夜教琉星剑术,除了琉星现阶段只挥得动短刀这个原因外,还因为比起一般的护身短刀,小夜的剑术更加主动,适合突袭和暗杀。   琉星的性格本来就软,万一遇见危险,仅会防守是不够的,还要懂得寻找机会一击制胜……   看着烛台切稍有些焦虑地出门后,琉星才又从坐垫底下把那张被切成两半的纸牌拿了出来。   不知道这纸牌是什么材质,断口处很坚硬,一点也不像是纸质的,但重量很轻,也没有铁或塑料的冰冷……   琉星看着画面上那个面容凄苦的人鱼少女,不知怎么地竟然有些心虚。   “不……不是我的错,是你想要淹死小朋友,我才这么做的……”琉星干巴巴地给自己辩解,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我也不知道……你会变成这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画面上的女孩好像哭了,琉星也仿佛听见了哽咽的哭泣声。   “……”   琉星想了会,从抽屉里找出透明胶布,把卡片给粘在一起。   变成两半的卡片,即便黏在一起中间还是有道缝隙,看起来有些丑。   “……人鱼小姐,你……你还疼吗?”   琉星觉得哭声好像更大了。   琉星有些歉疚地伸出手,白光慢慢笼罩住整张卡片。   他能感到身体里的灵力在飞速的流失,但是以往使用治愈术时会产生的剧痛却没有出现。   等琉星再移开手,低头去看。   “修……修好了!”   卡片上那条缝隙消失的无影无踪,画面上那条人鱼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了娴雅的微笑。   “我治不好‘死物’……”琉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活着的吗?”   一张卡片而已,当然不会回答。   “……奇怪。”琉星不解地将那枚卡片夹进书里。   友枝小学。   两位少女和一个玩偶悄悄地翻过了学校的围墙。   “小樱!快点!泳池里作祟的绝对是库洛卡没跑!”橙色玩偶飞在半空,催促着身后的少女加快速度。   “嗯!我知道!”小樱握紧了魔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没问题的,今天一定要解决泳池里的库洛牌!对策也已经想好了!只要把它关进冰库里……   “小樱,放轻松,你一定能做到!”黑色长发的少女拿着摄像机,满脸不正常的酡红:“我也会将小樱美丽的姿态用这双眼睛和这个摄影机牢牢记录下来……”   “呃……嗯。”   深夜的泳池不如白天那么清澈明亮,平静的水面被夜风吹皱,粼粼波光反射出一片晶莹月辉。   “出来吧库洛牌!不会再让你恶作剧了!”   一片宁静。   “诶……唔诶……难道要先攻击一次?风!”一张卡片被抛到半空,魔杖轻点,一阵狂风将泳池吹得水花四溅。   仍然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为什么水牌不出现?”小樱有些茫然地问小可。   小可也很懵,扇着小翅膀在泳池上方盘旋了好一会:“这里还残留着库洛牌的魔力,不会错的,库洛牌曾经在这里停留过……难道……”   “难道?”小樱和知世跟着重复。   “有人来过这里,先一步把库洛牌收服了?!”小可大惊失色。   小樱却松了口气:“是吗,那就好,水牌被收服,学校里就不会有人再溺水了……”   “笨蛋!这才是最重要的!”小可的大阪腔里满是气愤,“库洛牌的力量强大,万一对方不是什么好人,用库洛牌作恶该怎么办!”   小樱被骂笨蛋,气得鼓成包子脸:“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啊,难道小可你知道是谁收服的库洛牌?”   “这……这……”   “看!你也不知道不是吗!”小樱一把抓住小可的脸颊,“还说我笨蛋!”一阵揉捏。   “唔唔唔唔……”   “留在这里水牌也不会回来的。”知世叹口气,“回去吧。”   说完,她遗憾地捧着脸:“还以为今天可以拍到小樱使用魔法的样子,结果……但是小樱普通的样子也非常可爱哦!特别是穿上我制作的衣服之后,可爱的程度增加了百分之两百!当然!平常的模样也足够可爱了!”   小樱捂住滚烫的脸颊:“啊……呃,哈哈……谢谢你……知世……”   知世什么都好,但是一到拍摄时间就会变得有些奇怪……   说起来。小樱想。收服库洛牌的人到底是谁呢?   严格说起来收服库洛牌的不是琉星,是笑面青江。   但笑面青江那一刀直接将库洛牌重伤,导致卡牌流失了大半力量和灵性,就算琉星将卡牌‘治’好,直到卡牌重新积攒起魔力为止,它都和普通的卡片没什么两样——充其量也不过是图案漂亮一些。   之后几天学校里的流言渐渐平息,游泳课自然又再开。这次终于没有人溺水了。   小剧场:   黑子:琉星,来玩游戏。   琉星:什么游戏?   凑:摔卡!   琉星:那是什么游戏?   静弥:就是将卡片摔在地上,如果能把其他人的卡片吹起来,翻到反面,就算胜利,卡片也归胜利的人所有。   琉星:好像很有趣!我要玩!什么卡片都可以吗?   凑:什么都可以!   琉星:那我要用这个!(从书里抽出库洛牌)   水:???   黑子:这张卡片太大了,不行。   水:(松口气)   凑:呜哇,这张卡片好漂亮!我想要!来玩嘛!来玩嘛!看我把它赢过来!   静弥:(毫无原则)凑这么说的话,那就来玩吧。   黑子:……就这一次哦?   琉星:嗯!!   水:…………………   这一天,水终于回想起被刀斩成两半时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  成为偶像的琉星拯救了这个学校(哪里不对)   ----   被琉星收服的库洛牌以后都会有一定的心理创伤(。   不止因为自己被斩成两半,还因为自己天天被摔在地上(。   ----   琉星成功进化成了熊孩子,鼓掌! 第77章 卡片忍者   周六, 琉星提着小蛋糕敲响了鸣宫凑家的门。   “早上好!”琉星乖乖地鞠躬,对鸣宫爸爸说,“谢谢您邀请我来您家里做客!这是礼物!”   他抬高手臂,把小蛋糕交给鸣宫爸爸。   鸣宫爸爸是个和蔼的人,笑着说:“欢迎光临寒舍,凑!你的朋友来了!”   “嗯!”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现在就下来——”   伴随着楼梯处传来的‘砰砰砰’跑步声, 凑站在楼梯口冲琉星招手:“快来!大家都在房间里!”   “嗯!”琉星坐在玄关的台阶上, 慢吞吞地脱下鞋子, 将鞋子整齐地摆放到到角落,鞋尖朝外。   鸣宫爸爸有些惊讶地看了眼琉星。   琉星一无所觉, 站起来又对明宫爸爸鞠了个躬:“失礼了。”   然后才上楼找小伙伴。   今天是学习会。   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四人组开展了一对一帮扶学习组, 琉星的帮扶对象是黑子, 静弥的帮扶对象是凑。   老实说, 小学一年级也没什么难题, 说是学习会也就是个借口,不过是小朋友们不甘心周末无聊,哪怕休息日也想聚在一起玩罢了。   不过琉星不明白其中含义,还特地带了好几本辅导书在书包里。   推开门,房间里果然已经坐着黑子和静弥了,黑子正在看书,而静弥正一脸无奈地握着游戏机手柄,看到琉星笑着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黑子专注书本, 连脸都没抬。   琉星跪坐在桌子边上,从书包里掏出辅导书和练习册,乖巧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呀?”   黑子翻页的手指僵了僵。   凑正要接过游戏手柄的胳膊抖了下。   “……总之等我看完这本书。”黑子的语气第一次如此虚弱。   “我……我先玩完这一局。”凑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游戏手柄。   静弥:“……你们两个拖延症。”   琉星还是很信任黑子和凑的,爬到黑子跟前,看了眼黑子手中的书:“格林童话……”   厚厚的精装本,才翻到一半,想看完说不定要好几天。   “……”琉星鼓起了腮帮子:“黑子!今天是来补习的,要好好学习!”   “我这也是学习国文的一种手段,”黑子表情不变,翻到下一页,“多亏了阅读量,我的作文分被扣的很少——”   静弥:“诶?你们班还要写作文?”   一年级的小朋友,是没有作文要写的。   黑子:“……”   差点上当的琉星:“……哼!!”   凑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但琉星并没有忘记鸣宫凑这位小伙伴,走到他身边,看他在玩什么游戏。   琉星在本丸经常能看见短刀们聚在一起玩游戏,鹤丸和陆奥守他们有时也会拿着掌机咋咋呼呼,但琉星碰它们的机会却寥寥无几。   歌仙担心孩子玩游戏上瘾,每次有付丧神邀请琉星玩游戏都会被训斥,久而久之,就没人敢邀请琉星一起玩游戏了。   琉星他……还是有一点好奇的。   凑正在玩的是个组队对战的游戏,端着枪在地图里四处跑,在时限内杀死敌人最多的一方,将获得最终胜利。   但凑的游戏技术算不上很好,所以琉星就反复看到凑被人一枪爆头,或机枪扫射,或匕首偷袭,视线内出现最多的画面不是地图——是重生点。   琉星:“……”   凑:“……”   琉星摸摸了凑的头发:“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   ……唯独不想被游戏小白同情安慰!   凑憋屈地重新加入新一轮战斗。   “这个叫桐人的人,好厉害哦,”琉星指着右上角反复出现的那个名字,“他打败了好多人!”   短短五分钟,关于桐人的击杀提示亮了二十多次。   “……他就是敌人。”凑小声说。   桐人的击杀有三分之一都是凑贡献的。   琉星又摸了摸凑的头发:“……没关系,你已经很努力了!”   所以说!我才不想要游戏小白的同情和安慰!   凑果断将联网游戏退出,换成了单机对战的格斗游戏:“来!玩一局!”   琉星迟疑地接过凑递给他的游戏手柄:“我……我不会玩游戏……”   “没关系!”这次轮到凑摸摸琉星的头发了,“你只要努力就好!”   结局当然是注定的。   新手又有些手残的琉星小朋友,被凑血虐了整整一小时。   “……”琉星愣愣地看着屏幕里的k·o,觉得自己胳膊上长着的恐怕是假手。   “嗯——”凑满足地扔掉手柄,伸了个懒腰,“琉星!上次你说过家里有弓道场对不对,我能不能去看看?”   “不是弓道场,只是一片普通的空地。”琉星呐呐地回答,还沉浸在一连串失败里回不过神,“我下次问问烛台切……”   黑子:“听说他家里还有手合场。”   静弥:“温泉。”   凑:“日式庭院。”   黑子:“锦鲤池。”   静弥:“食堂。”   凑:“田地。”   三个人齐齐感叹:“有钱人……”   琉星有些懵懂地偏偏头:“是……是吗?”   他对有钱人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也并不觉得家里很奢侈,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衣食行都很普通,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如果家里没有手合场,温泉,食堂和田地的话。   午饭琉星是在凑家吃的。   第一次在朋友家吃饭,琉星拘谨的要命,一句话也不敢说,可即便如此,也得到了鸣宫爸爸和鸣宫妈妈‘很有教养,礼仪非常完美’的评价。   被陌生人夸奖,琉星蓦地红了脸。   下午在琉星和静弥的强烈要求下,总算是好好地开展了学习会。   黑子除了汉字认识的多,就没有其他学业上的优势了,算术题做的非常艰难。   琉星回忆着付丧神教他数学时说过的话,给黑子总结了几个小小的加减法技巧,黑子琢磨了很久,终于从掰着手指数数的地狱中解脱。   而凑比黑子好的多,只要能静下心,进度非常快,几乎不用静弥说什么。   四人小组里,唯一对学习觉得苦手的,只有黑子。   “黑子,”琉星忽然出声:“你的御守呢?”   自从琉星将御守送给黑子,黑子的脖子上就多出了一条红绳,今天却不见了。   黑子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脖子,有些不适应地说:“昨天晚上放学回家,路上遇见了奇怪的事情,当时没反应过来,回到家之后才发现御守没有了。”   琉星瞪大了眼:“什么事情?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黑子回忆起昨晚的事,仍然一头雾水:“我回家中途会经过一个公园,那里人来人往,之前从没发生过什么危险的事情……但昨天路过那里时,忽然从天上落下一道雷。”   凑惊得合不拢嘴:“雷?!”   “对,天空没有乌云聚集,但却忽然落下一道雷,正好劈中我,我还以为会死呢——但很奇怪,我居然毫发无伤。”黑子下意识摸了把脖子,但挂在那儿的御守已经没了。   说起来,昨天被雷劈中的时候,胸口挂着的御守曾经微微发热,当时他没太在意,等想起来再看,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红绳了……也许,他是被那枚御守救了一命?   黑子看了眼琉星,眼神复杂。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一开始还以为那道雷只是巧合,结果接连从天空中劈下几道雷,差点劈中公园里玩耍的孩子和路人,好在大家逃得及时,离开了那片区域,但还是造成了很大的恐慌。幸运的是那些雷平息得也很快,今天早上路过那里的时候,已经不再继续打雷了。听说警察曾到现场排查事故,但是也没找出打雷的原因,最后推脱到天气异常上。”   凑听完后,长舒一口气:“好危险!幸好你没受伤……”   “这几天都没有下雨,却连续打雷?而且范围那么小……难道是高压漏电?”静弥皱眉,也是一脸忧心,“可听你这么说,总觉得是瞄准了才落雷的……最近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你们出门要小心。”   琉星咬住下唇,回忆着黑子的描述,心里满是庆幸。   幸好他把御守给了黑子!如果当时他没想起来把御守送给黑子,现在说不定……   琉星想到后果,忍不住一阵后怕,连握着铅笔的手都有些抖。   他深吸了几口气,把脖子上挂着的御守摘下来,给黑子挂好,说话有些语无伦次:“那个坏掉,就用这个,不能摘下来!绝对!”它会替我保护你!   “嗯。”黑子原本只把御守当做一份礼物,但经过昨天的危机,也模模糊糊明白了御守的珍贵与重要。   他摸着脖子上的御守,到底没能说出那句谢谢。   救命之恩,只说谢谢怎么想都不够,可是……除了表达感激,他似乎也无法为琉星做些别的。   黑子稍稍,有些沮丧。   琉星想起来书里夹着的那张奇怪的卡片,有点生气。   肯定是这些奇怪的东西做的!最近城市里充满了奇怪的味道,到处都有人受伤,如果下次不是黑子,而是凑或者静弥呢?   琉星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就非常生气。   他气鼓鼓地捏紧了小拳头。   不行!不能让它们伤害我的朋友!不能再放任它们在城市里作恶!   一定要惩罚这些肆意伤害别人坏家伙!   我要把它们,统统切成两半!   作者有话要说:  水果忍者是把水果切成两半。   卡片忍者是把卡片切成两半。   恭喜琉星从审神者转职卡片忍者。   敏捷+3   侦查+3   速度+3   获得‘刽子手’称号,装备之后对库洛卡拥有一定程度的震慑功能。   好职业(哪里不对   ----------   讲道理库洛牌很多一点用都没有的,还很多非常危险的……水不说了,雷也是,在公园里瞎劈……没死人也就只因为是儿童向动画,不允许出现死亡画面罢了……真的,危险。 第78章 约会   “只能在附近散步!”烛台切提着忧心地嘱咐:“不能走的太远!”   “好的呀!”琉星回答的很爽快。   “不可以和陌生人说话!别人给的食物不能吃!”   “我知道啦!”   “手机的使用方法记住了吗?遇见任何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琉星点头, 把短刀塞进小背包里。   “要不,要不还是我带你出门……”   琉星鼓起脸颊小声嘟囔:“……烛台切好啰嗦!才不带烛台切出门!”   “什——!?”烛台切捂住被重击的心脏扶着门框,一句话都说不出。   “烛台切乖乖在家等我!”琉星说,“不能给陌生人开门哦!”   烛台切:“……”   “烛台切拜拜!”琉星挥挥手,高高兴兴地顺着街道出门了。   今天是周日,早晨的补课时间结束后, 琉星主动提出想出门散步。   琉星经常在本丸附近散步, 所以付丧神们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但当知道琉星是想去现世散步的时候, 付丧神再反对琉星也不愿意听了。   最近小家伙似乎知道自己的话很有分量,变得颇有些任性, 想做什么都不和家里人打商量。   原本烛台切是想跟出门的,却被琉星抓了个正着, 告密的当然是琉星背着的短刀。   乱藤四郎。   “琉星大人!今天去哪里?”乱藤四郎有些兴奋, 在琉星的背包里一阵乱颤。   “我不知道……”   虽然街上关于‘灵异事件’的流言非常多, 但却也没有给出个什么具体的地点, 而且……离得远了琉星连怎么去都不知道。电车和地铁的线路太复杂,琉星看不懂地图。   “治安巡逻要从身边做起!”琉星很快就打起精神,“先在附近看看!”   “我也要出来!”乱藤四郎期待地说,放软了语气撒娇,“我也想在现世走一走,拜托了,琉星大人……”   琉星最心软,经不住请求, 乖乖地说:“好的吧!你等一等哦!”琉星左右看看没人,钻进小巷子里,再出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个金发蓝眼,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美少女。   精致秀美的面孔,因为金发和蓝眼的衬托,有种异国风情的透明感,再加上穿着过膝黑丝更显纤长的双腿,短裙随着走路的幅度轻轻摆动,偶尔漏出一小节绝对领域。   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男孩子。   比如琉星。   他从没注意到过乱藤四郎是男孩,他以为乱藤四郎是粟田口家唯一的女孩,是故事里总会出现的,金发蓝眼的公主殿下!   琉星很高兴地抬起手臂,昂着小下巴努力做出小绅士的模样:“你可以揽着我胳膊哦!”   乱藤四郎“噗嗤”笑出声:“嗯嗯!果然琉星大人是我的王子呢!”   琉星听了,有点高兴,脸颊红彤彤的重重点头。   嗯!我是乱的王子大人!   不过身高问题,乱藤四郎也没法揽着琉星的手臂,到底还是选择牵着孩子的手往前走。   走了一小段路,路过服装店时,乱藤四郎下意识看了眼橱窗里的白色洋装。   白色的连衣裙,还有一顶宽檐遮阳帽,不管是裙子下摆的蕾丝花边,还是帽子上轻飘飘的蝴蝶结,都是他很喜欢的设计。   琉星难得注意到了这种小细节:“这条裙子好看!一定很适合乱!”   乱有些纠结:“但是我今天没带钱包……”   “我带了!”琉星兴奋地掏出自己的青蛙小钱包:“我要给乱买衣服!”   琉星的压岁钱用得不节制,已经见底,不过付丧神对他的宠溺毫无底线,用完了就给,以至于琉星养成了买东西从来不考虑的坏习惯。   乱藤四郎显然是知道的,点了点琉星的额头:“你啊!花钱要注意,不能随意浪费!”   琉星鼓着脸反驳:“不是浪费!这是王子送给公主的礼物呀!”   “……”猝不及防被撩了一把的乱藤四郎无话可说。   琉星推着自己的公主进了服装店,扒着比他更高的柜台,吃力地垫着脚跟收银员说话:“你、你好……”   “……你好。”收银员也很惊讶,“小朋友,有什么事吗?”说着,抬眼往四周看了看。这家店很小,客人也不多,所以店长店员收银她一人身兼数职。今天店里也还是没什么客人,除了这个小朋友,也只有孩子身后站着的金发美少女了。   这应该就是……嗯,监护人了?   应该是这孩子的姐姐吧……长得不太像呢。   收银员心里琢磨着,却也没怠慢两个小客人,笑容非常亲切得体。   “我要买衣服,”琉星指着橱窗里的连衣裙,怕收银员看不见,拼命抬高手臂:“那件白色,带花边,有蝴蝶结的……”   这一举动逗笑了收银员小姐:“是要买给你姐姐吗?”   “嗯!”琉星像模像样地说,“请把衣服拿给她试一试可以吗?”   “好的,”收银员忍不住摸了把琉星的小脑袋:“请两位稍等。”   说完,从收银台里走出来,去仓库里取衣服了。   这家店开在住宅区附近,本身客户群体就是家庭妇女,因此卖的都是童装和女装。   乱藤四郎高兴地在衣柜之间穿梭,偶尔拿出一件小裙子,对着镜子比一比,问琉星的意见:“好看吗?”   “好看!”琉星捧场地鼓掌。   乱藤四郎问了个刁钻的问题:“哪里好看?”   “乱好看!”   乱藤四郎:“……”算你会说话。   他忍不住捏了把琉星软乎乎的脸颊。   路过一个衣架,他忽然停下,从架子上翻出一件小号的白色连衣裙,笑容甜美地问:“琉星大人,要不要也来试试看穿裙子?”   琉星有些懵:“嗯?我也可以穿吗?”   “当然了!可爱的衣服是不分性别的!”   琉星眨眨眼,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就像女孩可以穿裤子,男孩也可以穿裙子呢!”   乱藤四郎对这个结论表示赞同:“没错,男孩子也可以穿裙子!”   等一大一小两个人从服装店里出来,已经都穿上了轻飘飘的连衣裙。   乱藤四郎高兴地简直没办法控制表情,满脸都写着感动和喜悦。   从琉星大人来到本丸开始就生出的执念……不,愿望!终于实现了!   总算看到他家可爱的主公!穿上可爱的小裙子了!果然可爱的东西和可爱的东西在一起不是加法!是次方!   乱藤四郎果断从琉星的书包里摸出手机对准琉星按下连拍。   琉星已经习惯被拍照了,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茫然地抬起头,对着镜头傻乎乎地笑。   琉星本来就长得秀气,再加上白皙的肌肤,猫咪似的瞳孔,和略显天真软弱的神情,说话也慢吞吞带些软萌的小口癖。   说是女孩谁也不会怀疑。   两个‘小姑娘’牵着手走,路人们纷纷感叹这对姐妹长得真好看。   但实际上琉星并没有自己被当做了女孩的自觉。他虽然分得清男人和女人之间相貌和体态上的不同。但却对除了样貌体态以外的区别不是很明白。他也没有普通人对性别的固定印象,在他的认知里,男人和女人并没有不同。   因此琉星对裙子的适应性出乎乱藤四郎意料之外的好。   “穿裙子好凉快!”琉星好奇地伸手去掀自己的裙子,被乱藤四郎一把按住手。   “……绝对不可以随便掀开裙子!”乱藤四郎严肃警告:“记住了吗?绝对!不可以!”   琉星愣愣地点头:“为什么?”   乱藤四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跳过这一环:“总之!自己不能掀裙子!别人要掀你的裙子也不行!如果有人这么做的话……”乱藤四郎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干掉他。”   琉星吓得小身子一震。   “当然,我在场的话不必你动手……”乱藤四郎笑容甜美,“我会给他一点……小·教·训!~”   琉星不知怎么的有些害怕此刻的乱藤四郎,乖巧地使劲点头:“我知道了!一定不会掀裙子的!”   两个人说着说着,经过一家蛋糕店,按捺不住进去吃了下午茶。   香甜的慕斯蛋糕,浓醇的抹茶奶泡,大概是他们两坐在落地窗前吃东西的表情太过幸福,为这家店吸引来了不少新顾客,店长还送给他们两一张免费券,欢迎他们下次再来。   吃完点心路过电影院,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去看了场电影,情侣座。   不过没选爱情故事,看得是很久以前的影片,忠犬八公。   两个人看完,哭得眼睛通红,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能擦干眼泪。   结果引来了小混混。   几个看起来就一脸猥琐的小混混将两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带着棒球帽的,大概是领头人,越众而出对乱藤四郎笑得十分暧昧:“哦呀?哭什么?失恋了?哥哥带你去玩,一个晚上,保证你玩得再也想不起来前任——”说着自以为幽默地哈哈大笑,周围的小喽啰也很给面子,吹着口哨起哄。   乱藤四郎烦躁地撩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   夏天本就热得令人烦躁,再加上刚才哭过一场心情也不算好,现在……特别想把这群家伙切成肉泥。   但是,现世不能随意动手。   乱藤四郎更不愉快了。   他挪动一步将琉星挡在身后,视线在混混们身上一一扫过。   好弱,捅一刀会不会死?   ……呜哇,死了就麻烦了。   想到如果失手可能会造成的后果,乱藤四郎有点踌躇。   他为难的神色让混混们以为他怕了,嬉闹声更大:“小美人,我看你怕得都发不出声音了?脸色好难看啊,要不要哥哥带你去安静的地方坐一会?”   乱藤四郎没出声,但躲在他身后的琉星却误会了。   他一抬头,看见乱藤四郎越发阴郁的神色,对混混的话信以为真。   乱……在害怕?   琉星抓着乱藤四郎衣角的手心里全是汗渍,脑袋里一团乱麻,不知该怎么办才能脱出困境。   混乱中他看见了乱的手。   握成了拳头正在微微发抖。   ……乱她……一定非常害怕!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了保护我,站在我的身前……   琉星觉得眼眶发热,深吸一口气,猛地从乱藤四郎身后钻出来,张开手挡在了混混面前:“走……走开!不许靠近乱!”   我也……我也很害怕……可是……可是!   我是乱的王子!我……我是要保护公主的! 第79章 王子   琉星的话一出口, 几个小喽啰的起哄声霎时顿住。   如果是个充英雄的路人忽然跳出来说这句话,他们恐怕早就一拥而上把对方揍进医院了,但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瑟瑟发抖地冲出来说这句话,总觉得……特别滑稽。   琉星自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滑稽戏主角——他现在怕得要命。   连和陌生人说话都要犹豫,更不要说和看起来一脸不怀好意的人呛声了。   但是乱藤四郎在他身后!   琉星努力瞪大眼, 想让自己的表情更凶更有震慑力, 却不知道自己恐惧逞强时, 看起来就像是瑟瑟发抖却还炸着毛咪咪叫的幼猫。   “不要过来!你们这些……这些坏蛋!我要生气了!”   果然, 小混混的首领并不生气,饶有兴致地蹲下和琉星说话:“小妹妹长得也很可爱啊……和姐姐一起出门逛街吗?不过你还太小, 不懂大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需要强硬一点……不过呢,如果你想要了解的话, 我也可以教你一点大人的游戏……哈哈哈哈!”   对方靠近, 琉星吓得腿发软, 下意识后退一步, 但紧接着又鼓足了勇气,回过头跟乱藤四郎保证:“乱!我一定!一定会保护你的!所以……”你别怕。   “……”乱藤四郎眼看要爆发的心态一下子被抚平了。   啊啊啊啊真是的!我们家的主公怎么能这么可爱!!!   他忍住欢呼雀跃的冲动,但大脑却自顾自给眼睛加了特效,一眼望过去,总觉得全世界都在下花瓣雨。   樱吹雪。   “琉星大人,我说过的吧?有我在的场合不需要您动手……您太冲动了,下次绝不能这样做,好吗?”乱藤四郎把满脸惶惑的琉星拉到身后, 目光转向带着棒球帽的混混头领。   “呐,”乱藤四郎甜蜜蜜地笑着,纤细的指尖捏着裙摆,“你想看吗?我的裙子下面……”   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小节白皙的大腿,看呆了周围的混混,不知道哪个忽然咽了下口水,咕嘟一声惊醒了其他人。   混混头领也有点惊讶:“你……你还挺开放的……”   乱藤四郎没回答,笑容不变地轻轻将裙角向上拉。   随着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多,混混们的眼神也越来越露骨……直到裙底出现了一节漆黑的刀鞘。   “……诶?”   少女从裙子底下掏出一把刀是个什么骚操作。   众人都有些懵。   乱藤四郎握着匕首,微微偏头时金发随着他的动作落在滑落至胸前,更添了几分少女特有的妩媚。   “我现在心情很好,给你们三秒钟逃走。”   “啊?妈的裤子都脱了给我们看——”混混话音还未落,少女的面孔已经近在咫尺。   姣好的面容上依旧挂着甜美的微笑,她红唇轻启:“三。”   她并未拔刀,黑色的刀鞘狠厉地猛击混混腹部,用一声凄惨哀嚎拉开了这场单方面凌虐的序幕。   琉星被众人遗忘,在旁边围观了好一会。   在乱藤四郎掀自己裙子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因为他还牢牢记着‘绝对不能掀裙子’的约定,刚想出声询问,乱藤四郎就把裙子放下了。   然后就是乱藤四郎的战斗,少女的身形极快,极轻,攻击的时候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小混混们就挨个惨叫后晕厥过去。   接着乱藤四郎将他们摆成一排挨个剃头。   是的,剃头。   不一会功夫,几个卤蛋新鲜出炉。   琉星:“……”   不止如此,乱藤四郎还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好几种颜色的记号笔。   在这个人的脑袋上画一条咸鱼,在那个人的脑袋上写恋·童变态,这群人的脸也没放过,黑眼圈,八字胡,甚至烈焰红唇,怎么羞耻怎么来,花花绿绿地画满了混混们的整张脸——几乎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感到不适。   干完这些,乱藤四郎心情舒爽地拍拍手:“嗯!完美!”   琉星:“……”瑟瑟发抖.jpg   乱藤四郎翻开手机看看时间:“琉星大人,差不多该回去了。”   原本他还打算去附近的商场看看,但是被这群家伙打扰,已经快到和烛台切约定好的时间了。   琉星听到这话,才想起今天出门的目的不是和乱约会,而是街道巡逻!   他是要打算‘除灵’的!   结果不知不觉忘记了原本的目的……   想到在城市里作恶的那群坏蛋,琉星有些愧疚。   明明都决定了要帮助大家,却因为一时贪玩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事……实在是太可耻了。   他闷闷不乐地埋着头走路,忽然听见身侧的乱藤四郎说:“琉星大人,我必须得和您坦白一件事。”   琉星:“嗯?”   乱藤四郎一向直白,难得犹豫一次:“……我说了之后,请不要生气。”   琉星疑惑地偏偏脑袋:“什么事情?我不会生气的,你说呀!”   “……真的吗?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不生气?”乱藤四郎有点忐忑。   他还记得上次和泉守来到本丸时发生的事情,因为堀川的睡前故事虚假程度太高,知道真相后琉星觉得自己被欺骗了,生气了很久……   看见乱藤四郎满脸犹豫,琉星拉着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安慰他:“你别担心,大家都说我脾气可好了!不会生气的哦!”   “……我其实……”乱藤四郎小声道,“是男孩子。”   琉星有点愣,半天才傻乎乎地说“啊?”了一声。   “我是说……我是男孩。”乱藤四郎有些心慌,却故作平静,“也许是因为上战场的都是男人……所以,刀剑化形后的姿态都是男性……我也是。”   乱是……男孩子?   琉星眨巴着眼睛仔细看乱藤四郎,满脸不可置信:“可是……乱穿的是裙子呀?”   琉星判断性别的方式很简单,凭穿着。   穿着女性服饰的就是女性,穿着男性服饰的就是男性。   “唔……那只是我的个人爱好……但是您看,我的自称,是男孩子用的boku,对吧?”   琉星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这种细节,现在提起来,才发现乱藤四郎一直用的都是男性用语。   琉星有点懵,半天才喃喃道:“……原来……原来乱不是姐姐……”   乱藤四郎不知怎么的,凭空生出一股欺骗了主公的愧疚。   审神者上任之前大多会对自己未来的下属进行基本的调查。乱藤四郎是很常见的刀刃,性格和喜好也是被公开过的,只要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短刀里有个喜欢穿短裙的少年,不会弄错他的性别。   可是琉星不一样,他没有从别人的口中,或者从电脑上的资料了解过他。   琉星对他的了解全都建立在空白之上,因为没有过提前了解,所以对琉星来说,他不是一个模板。   不是任何一振其他的乱藤四郎,没有固定的性格,固定的喜好,固定的对白,对流星来说——乱藤四郎就是乱藤四郎。   是本丸里独一无二,穿着可爱裙子的女孩。   乱藤四郎很喜欢这种无可取代的感觉。   所以下意识的,他从来没有和琉星解释过自己的性别问题。   但仔细想想……乱藤四郎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欺骗也没什么两样。   他偷偷瞄了眼琉星的表情。   他的小主公似乎很失落,连呆毛都蔫蔫的,揪着小裙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满脸伤心。   “……我不是故意……”乱藤四郎正打算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忽然被琉星打断。   “对不起。”琉星紧张地说,“你别生气!”   乱藤四郎惊讶地问:“我为什么要生气……”难道不应该是您生气?   琉星满脸愧疚,拉着乱藤四郎的手紧了紧:“我和你相处那么长的时间,你也没有掩饰过……我却一直都没有发现你是男孩子……对不起……是我太出粗心了!你别生气!”   乱藤四郎噎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不对……是我、我……”   琉星接着刚才的话,继续道:“但是我知道的,你一定很生气,如果是我……相处了一整年,你还不知道我是男孩子,我也一定会很生气!都怪我……我总说喜欢你,可我一点都不关心你,也不了解你……”他吸了吸鼻子,语气沮丧又自责,“对不起,我一点都不体贴……”   乱藤四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蹲下身和琉星平视:“……不是的,请别这么说……是我的错,我一直没和您说实话。”   “才不是乱的错!”琉星反驳,“因为,乱一定很难开口……我、我总是一头热,会不会让你觉得很麻烦?”   胡乱将乱藤四郎当做女孩,还自不量力地说要保护他。   琉星低头,语气带了些自暴自弃:“刚才遇到坏人,乱也说我太冲动。”   乱藤四郎有点后悔之前说的话,连忙解释:“其实刚才您说想保护我,我非常高兴!”   “……嗯?”   “我啊,喜欢可爱漂亮的东西。裙子,蝴蝶结,粉色的饰品……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女孩。”乱藤四郎湛蓝的眼眸里漾着明媚的波光,“同时,我也并不讨厌被当做女孩对待……听起来好像有些矛盾?”   “但是被保护,被珍惜,被疼爱,”他捧着脸笑得非常灿烂,“这是所有刀剑……不,是每个人的愿望哦?”   琉星有些不解:“每个人?”   “对,每个人,不……就算是动物,也会希望自己被爱着,这是天性,是无法改变的。您也希望被烛台切疼爱不是吗?”   琉星想了想:“嗯……希望的。”   “我也希望被您疼爱……我不是女孩子,您还会疼爱我吗,还会想要……保护我吗?”   琉星赶紧表明心迹:“我喜欢你!和你是女孩子没关系的!”   乱藤四郎忍不住亲了下琉星的脸颊:“那就请您继续疼爱我,保护我吧。”   琉星想了想,有点害羞地问:“那……那我还能把乱当成公主吗?”   乱藤四郎刮了下琉星的小鼻子:“您就是我的小王子。”   他看着琉星红彤彤的脸颊,松了口气:“我原本还担心说出自己是男孩子之后,您会生气……”却没想到琉星会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明明……责怪别人会变得更加轻松。   乱藤四郎忍不住又亲了口琉星。   琉星乖乖地任乱藤四郎抱住他:“不会!乱那么好,我不会生气!”他顿了顿,忽然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有些高兴地说:“我也穿着裙子!”   乱藤四郎有些不明白孩子突兀的言语:“嗯?”   “我穿着裙子,所以我也是公主!”琉星仍旧不太明白男女的区别,扯着自己的小裙子高兴地说:“而乱刚才保护了我……乱也是我的王子!”   乱藤四郎愣了愣,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这一次,乱藤四郎的笑容没那么甜美,带着一丝肆意,有些少年人的爽朗。   “嗯,我也是琉星大人的王子呢。” 第80章 包扎   “说起来, 今天一定要出门的理由是什么?”乱藤四郎牵着琉星往回家的路走,“一开始不是想和我约会的吧?”   琉星知道乱藤四郎不像歌仙他们那样死板,因此没有隐瞒:“我想惩罚在城市里作恶的坏家伙!”   “作恶?是指敌人吗?时间溯行军?”说到敌人,乱藤四郎能想起来的对象也只有时间溯行军了。   “我不知道……”琉星没见过时间溯行军,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因此无法确定地说不是, “反正就是很坏很坏, 总是伤害别人的坏家伙!”   “附近总是有很多奇怪的事情发生, 害得很多人受伤!”琉星气鼓鼓地抱怨, “都是他们搞的鬼。”   “……”乱藤四郎停住脚步,看向琉星, “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您之前近距离接触过?”   琉星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迟疑了一会还是乖乖坦白:“之前在学校里, 也有那种坏蛋, 被我和青江教训了一顿!”他想了想补了一句, “是我主动要求青江帮忙的!不是青江的错哦!”   “我倒不想追究到底是谁的错……”乱藤四郎摸摸下巴, 一脸为难,“按你所说,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很危险,除掉它是好事。但你今天瞒着大家出门找它们……这种无脑莽撞,以身涉险的行为……你知道会有多少人为你担惊受怕吗?”   琉星闻言,低着头像是有些沮丧:“我知道……这样做会让大家担心。可是我很害怕……如果我选择‘视而不见’‘不闻不问’,其他人会不会因为我的‘视而不见’遭受危险?后果会不会很严重?我明明可以帮助大家,但如果我因为种种顾虑而退缩的话……所以……很害怕。”   乱藤四郎有些苦恼:“也不是说要视而不见, 遇上了自然要管,可主动去找它们这个行为太过莽撞……”   面对人类的困苦无动于衷,绝不是一位神明该做的事情。   “只在恰巧遇见的情况下帮助别人……如果没遇上呢?”琉星忧心忡忡地说:“也许此时此刻就有人因为被伤害而感觉痛苦。所以……所以我觉得不能被动等待事情发生,要在事情发生之前解决它……我说得对吗?”琉星期待地问,脸上写着‘想被认同’四个字。   乱藤四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抓抓头发显得很为难:“作为神明来说当然是对的,但作为你的下属……算了,我姑且问一句,你打算怎么将它们找出来?”   “靠味道,他们的味道很奇怪,和人类或者神明的味道不一样,很远就能闻到。有点像是……嗯……死物!但是又活着的味道……啊!”琉星忽然惊叫一声,耸了耸鼻尖:“就是这个味道!”说完,小脑袋慌乱地来回扭动打量四周。   乱藤四郎二话不说抽出短刀,目光扫了一圈,视线所及之处什么都没发现。   琉星已经确认了方向,指着路边公园里的小树林:“在里面!在深处!”   以短刀的侦查,琉星能看见的东西他们也一定看得见,但味道就不同了,这种玄之又玄的辨认方式,短刀就有些无能为力。   乱藤四郎将琉星拦在身后:“请在这里等我,不要跟过来。”   “可、可是我才刚说过要保护乱……”   “虽然我也想被您保护,但您现在还做不到,”乱冲琉星眨眨眼:“您相信我吗?”   琉星听见‘您现在做不到’这句话时,有些沮丧,但还是乖乖地回答:“……我相信乱!”   “那就请不要小看我,”乱藤四郎笑容灿烂:“我可是位神明呢。”   “……嗯,我知道了。”   “那就请安心等待,我很快回来。”乱藤四郎手灵巧地翻过护栏,像一阵轻盈的风,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树林里。   这树林不大,一两分钟就可以走到尽头,乱藤四郎在树梢上游走,借着树荫隐藏身形,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的额头上长着畸形的长角,双眼闪烁着不祥的红光,穿着落魄的武士服,浑身散发着阴郁的黑色烟雾,走路时手里握着的长长刀刃在地上摩擦,割裂了一堆枯枝碎叶。   溯行军?   乱藤四郎有些惊讶,却也来不及多想。   溯行军出现在现代,虽然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他收拾多了这东西,反而不那么惊讶。   “偏偏是大太刀吗……这可是苦战呢。”   还好是在树林里……如果是夜晚就更好了。   乱藤四郎想着,将短刀咬住,把裙子掀起来,系在腰上打了个结:长裙在战斗时还是碍事……以后还是穿短裙吧。   琉星站在树林外,等了好一会也没看到乱藤四郎的身影,渐渐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出来?   琉星有点后悔自己说什么‘要惩罚那些坏家伙’了。   如果因为这种事而害得乱藤四郎受伤,那还不如不要管……不行,不管也不行,要是朋友们因为我的不作为而受伤……   琉星万分纠结。   不如……进去看看?   我会结界术,能好好保护自己,也能帮助乱控制敌人!而且我的其他术法也学得很好,我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不是只能默默等待!   可是我刚才答应过乱,不可以进树林……   琉星急得团团转,把头上的宽檐帽摘下,抱在怀里不自觉地揉捏,缓解着满心焦虑。   “你……还好吗?”忽然有声音从身后传来,琉星吓一跳,转身看见个绿头发的男孩,和他一般大,看起来有些紧张,说话时眼睛也不敢和他对视。   男孩似乎有些担心他,再次问道:“你好像……好像遇到了麻烦?需要……帮忙吗?”   “……你……你是?”琉星退后一步,小声问。   “抱歉……吓、吓到你了……我叫绿谷出久。”自称绿谷出久的孩子似乎也有些怕生,语气里带着些许胆怯和局促,“对不……对不起,突然向你搭话……我、我看你好像很着急,所以,问一问,如果、如果冒犯你的话,我……我……对不起……”一段话,说了三次对不起。   琉星摇摇头:“没有关系……我……我记得你。”   琉星忽然想起自己每次路过这个公园,总能看见这个小朋友。   因为那头蓬松乱翘的绿发很显眼,所以他记得很牢。   有时在沙坑里堆沙,有时坐在秋千上发呆,有时跟在几个孩子身后奔跑……偶尔看起来很伤心,偶尔却又一个人自得其乐。   “我也记得你……”绿谷说完,才赶紧解释,“我、我只有记忆力比较好,所以记得见过的人,但、但也并不是见一次就记得。”   绿谷看了眼琉星身上的裙子。   他当然记得琉星,毕竟不管在哪,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令人印象深刻。特别是他们一家子都特别好看,整条街没有不知道他们家的……不过她以前都穿着男孩校服,所以没想到她竟然是女孩子……   绿谷对自己的观察力有些失望。   “我在……等人。”琉星下意识看了眼小树林,小声说,“有点着急。”   绿谷也很不擅长和人交谈,低着头看脚尖:“所以……所以不需要,帮助吗?”   琉星迟疑了一会,才有些沮丧地说:“你可以陪我一起等吗?”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一定会忍不住冲进顺林里。   “可、可以!”绿谷紧张地说完,和琉星一起低头傻站着。   两个小朋友相对无言,站在一起抠手指,连目光接触都没有。   直到乱藤四郎灰头土脸地从树林里钻出来,琉星才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猛扑过去抱住乱藤四郎,开心地喊:“欢迎回来!”   乱藤四郎满脸不愉快地摘掉头发上的树叶,但看见琉星的瞬间,表情立刻恢复成了平常的开朗。   绿谷紧张地对乱藤四郎和琉星微微欠身:“你等的人来了……那我,我先走了!”然后,转身跑了。   跑的很慢,还绊到石子,一头栽进了沙坑里。   乱藤四郎“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过琉星不觉得好笑,他紧张兮兮地跑到绿谷身边,关切地伸手去扶他:“你还好吗?”   绿谷看了眼自己身上脏兮兮衣服,下意识避开琉星伸过来的手,狼狈地爬起来,随即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歉:“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拒绝你……”   “没关系。”琉星摇摇头,“你没事吗?”   似乎是感到羞耻,绿谷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没事,我经常摔倒,总是笨手笨脚的……”   “你的膝盖受伤了!”琉星看到血丝,慌张地想使用治愈术,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停在半空,转拉住绿谷的胳膊:“对不起……我帮你处理伤口!”   琉星很少不顾别人的意愿强迫别人做什么,但这次却拉着连连拒绝的绿谷走到洗手池边。   沾着清水,细心地清理完伤口附近的沙砾后,琉星还像模像样地对着伤口吹了一口气。   “吹吹就不会痛了哦!”琉星问,“好一些了吗?”   绿谷满脸通红,胡乱地摇手:“嗯……嗯!不……不痛了!”   琉星满意地露出笑容,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在绿谷受伤的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打了个结。   “嗯!这样就好了!伤口不可以再沾水,回家要抹药!”琉星学着烛台切的口吻叮嘱。   “……谢谢。”绿谷看着膝盖上的手帕,那胳膊挡住发热的脸颊,含糊不清地道:“那个……你的手帕,弄、弄脏了……我会,洗好之后还给你……”   这条手帕是烛台切送给琉星的,印着红色的小狐狸,琉星特别喜欢,所以很舍不得送人,但是他又不想表现得特别小气,现在听见绿谷主动提出还手帕,琉星悄悄地松了口气:“嗯!好的呀!”   啧啧啧,现在的小学生……   乱藤四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绿谷出久,笑眯眯地说:“琉星大……琉星,该走了!”   琉星走向乱藤四郎,回头冲绿谷挥挥手:“拜拜,谢谢你今天陪我一起等人。”   “是、是我该谢谢你,帮我处理伤口……”绿谷出越说声音越小:“拜拜……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英雄学院》主角,绿谷出久   -------   琉星和绿谷的性格有点点像,但也就一点了。   长大了的琉星会和现在完全不同……虽然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写长大后,冷漠.jpg 第81章 邻居   走了一段路, 琉星看见了两辆卡车停在家门口的街道上。   卡车的车厢上写着‘搬家公司’四个字,工作人员正搬着纸箱上上下下,一副忙碌万分的模样。   “新邻居?”乱藤四郎看了眼新邻居家的门牌:“李……中国人吗?”   但这个小插曲乱藤四郎没往心里去,因为他回到家后立刻遭到了一顿训斥。   “你怎么能给琉星穿裙子!”烛台切看着琉星身上的连衣裙,脸色一黑。   “因为……因为很可爱啊……”乱藤四郎自知理亏,但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 “穿裙子的琉星大人难道不可爱吗?”   “这是可爱不可爱的问题吗?”烛台切微微皱眉, 正准备多说几句, 却被琉星给打断。   琉星拎着裙子问:“烛台切!我不能穿裙子吗?”   “嗯……不是不能, 是要尊重你的意愿,“烛台切叹口气, “我不是那种老古板,对你的兴趣爱好不会多加干涉……可前提是自愿。”烛台切屈起食指敲了敲乱藤四郎的脑袋, “但他因为个人喜好强迫你穿女装, 是非常过分的!”   “才没有强迫……”乱藤四郎心虚地说, “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琉星就答应了。   烛台切不信:“你肯定说了什么话诱导他吧?”   乱藤四郎不吱声了。   琉星帮乱藤四郎说好话:“没有强迫和诱导哦!穿裙子好凉快的!”他顿了顿, 又说,“不过……总觉得空荡荡的,不舒服。”还是裤子方便。   想到这里,他别扭地在原地踩了几下:“我可以去换衣服吗?”   “当然,换衣服之前先洗澡好吗?”   “好的!”   “我去帮忙!”乱藤四郎一把抱起琉星逃到楼上。   烛台切没说话,算是默认,到底还是放过了乱藤四郎。   两个小朋友一起洗了个热水澡,回到房间里, 乱藤四郎松了口气,倒在琉星的床上打起了滚:“累死了……”   他像咸鱼一样趴了一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跑回浴室,从脏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被切成两半的卡片拿给琉星:“这是树林里的东西。”   原以为是溯行军中的大太刀,结果一刀斩下去砍了个空,追击途中被引到悬崖边,差点跌下去,最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那个奇怪的家伙堵在死角里逼出本体。   一颗莫名其妙的白色光球,没有攻击力,但是盯着看的时候却会感到一阵晕眩,会随着他的想法而改变形态。   将那个光球斩成两半之后,它变成了一张卡片,背面鲜红,刻画着魔法阵,正面是万花筒一般让人颇有些眼晕的图案,上面写着汉字‘幻’。   现在想来,那个大太刀只是幻觉,在他听到琉星说有东西在城市里作祟时,立刻就想起了溯行军,也因此,‘幻’在他眼里变成了溯行军的模样。   琉星接过卡片,仔细观察后连忙点头:“就是这些东西!最近一直在城市里捣乱!”   乱藤四郎忽然道:“你打算一直瞒着烛台切和歌仙?真的不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以后还要继续‘除灵’?”   琉星被问住了,满脸苦恼地问:“我要是说给他们听,他们会生气吗?”   “会。”   “……会原谅我吗?”   “会。”   “会同意我的想法吗?”   乱藤四郎笑着说:“会。”   琉星看着手中的卡片,过了会才轻轻点头:“我今晚就和他们说。”   琉星下楼找烛台切,正好门铃被人按响。   他爬上凳子,按下墙壁上的通讯器,显示屏里出现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身边还站着一个棕色头少年。   不认识。   琉星记得烛台切的嘱咐,陌生人敲门要问清楚:“请问您是哪一位?要找谁呀?”因为对方的年纪很大,琉星用了非常标准的敬语。   大概是因为听见应门的是个小朋友,老人的语气放得更缓。   “我们是刚搬到附近的新住户,我叫李伟,这位是我们家的小少爷,李小狼,”老人微笑,声音不紧不慢地介绍:“初来乍到,我们想拜访一下新邻居。”   琉星“哦”了一声,立马就相信了这个说辞,乖乖地说:“那请您等一等我,我给您开门!”   琉星爬下板凳,正要打开玄关的门,忽然又想起了烛台切的嘱咐,收回手,转身跑去找正在三层打扫阁楼的烛台切。   “烛台切!邻居的爷爷要拜访我们家,我可以给他开门吗?”   烛台切是知道今天有新邻居搬家的,将围裙脱下:“我知道了。”   琉星有些期待地问:“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孩子想表现,烛台切当然不会拒绝:“帮我把茶杯和点心拿出来好吗?但记得……”   “不要碰热水!我这就去呀!”能帮上忙琉星很高兴,蹦蹦跳跳地跑回一楼。   烛台切把客人请进屋,和邻居们坐在沙发上,边聊天寒暄边看琉星忙碌成小蜜蜂。   琉星记得茶具放在厨房的置物柜里。   白色骨瓷茶杯看起来小巧雅致,很适合招待客人。   琉星怕自己不小心摔了整套杯子,因此将瓷杯一个一个地拿到厨房用清水冲洗后再一个一个放到茶几上,一点都不嫌麻烦。   茶叶被密封好放在冰箱里,今年歌仙没有干燥花茶,而是特意抽了两天时间去山上采摘了春茶,和几个爱茶的付丧神一起炒制的茶叶。   琉星不喜欢喝茶,但却很喜欢茶香。   还有点心!   烛台切今天做的点心是牡丹饼!   琉星将糕点放到茶几上,双眼发亮地等着烛台切夸奖。   “嗯,做的非常好。”烛台切从来不吝啬夸奖琉星。   琉星被烛台切拉到身侧,给他介绍坐在单人沙发上显得有些拘谨的棕发少年:“这位小朋友的名字叫李小狼,来自中国,刚刚转进友枝小学,读四年级,是你的学长。”   琉星连东京都没有离开过,更不要说出国,很好奇海洋对面那个陌生的东方国度,又不好意思贸然向陌生人提问,最后只好憋着满肚子的话,怯生生地说:“学……学长好……我叫稻垣琉星,是友枝小学一年级的学生……”   “你好。”李小狼把一直放在身边的纸袋送给琉星:“抱歉,我来之前不知道这个家里有小朋友,而且还是我的学弟……我的礼物可能有些简陋,但请不要介意。”   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明明收到礼物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琉星不太明白这种陌生人寒暄的套路,脸上不由露出了不解:“我不介意,学长你别担心!”   “……”李小狼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一年级小孩子可能难以理解,干咳两声,颇有些尴尬地道:“我……我不担心。”   琉星看看手里的纸袋,虽然很好奇里面是什么,却也明白这种场合不适合拆礼物,乖乖地抱着礼物在旁边安静坐了一会。   但也就一会。   他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小声问李小狼:“学长……中国是什么样的?”说完又担心自己太过唐突,“我……我就是……问问……您不说,也没关系……”快把头埋进膝盖里了。   “说出来也没什么。我一直生活在香港,那里和日本没有太大的区别,虽然文字和习俗不同,但街道和城市差不多,一样狭窄。”李小狼回忆自己的故乡,“嗯……可能比日本更拥挤一些。”   琉星倒抽一口冷气:“比……比日本还要拥挤吗?!”   “香港只是个小岛,有740万的人口,而东京的面积比香港要大上一倍,人数1350万人……这样算起来,当然是香港更拥挤。”   琉星平常看着东京街头的人群密集就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自然不敢去想比东京更拥挤的地方,会有多可怕。   “虽然常有人说中国地大物博,但那指的是中国的内陆城市。”李小狼笑了笑,“内陆的风土民情更有意思些,你想听吗?”   琉星两眼放光:“嗯!”   相比两个小朋友,旁边两个大人的聊天内容就比较贴近现实。   “李伟先生,现在只有您和这位小朋友住在日本吗?”   “是啊,为了处理一些遗产的继承问题。”李伟先生微笑,像一位老绅士。   大概是因为养了孩子,烛台切对幼崽的照顾心态最近越来越严重,不由地对这个只有一老一小的家庭产生了担忧。   一位年过七十的老人,养育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朋友,生活上应该会有很多的不便,身体也不一定能耐得住操劳……万一有老人家或者小朋友遇见什么意外,可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烛台切忍不住忧心起邻居家的安全和健康问题。   “如果遇到麻烦,欢迎您随时敲响我家的门。”烛台切顿了顿,想起来自己晚上是不在‘家’的,但还是没改口,“如果敲门没有人应,您也可以打我的电话。”说着,从口袋里递过去一张名片。   李伟先生并没有推辞,而是坦然地接受了烛台切的关心,收下名片:“我们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远亲不如近邻,如果您遇到什么困难,我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您的。”   “哈哈,我们家的人口非常多,所以大部分困难内部就能消化,若是消化不了,恐怕别人也帮不上忙。”烛台切苦笑道,“现阶段最困难的就是对孩子的教育问题……没有经验,很多事情都要从头学起,说不定需要经常向您取经。”   李伟先生闻言,轻咳两声,理了理胸口的领结,自豪地提起胸膛:“不瞒您说,经我手照顾的李家三代继承人皆是人中龙凤,包括小狼少爷,从他从还在襁褓之中开始,就由我贴身照顾。”   “……”烛台切觉得李伟先生的身形一瞬间变得十分伟岸!   原来竟是位育儿专家!   两个大人开始交流起了养育孩子途中遭遇的困难,琉星和小狼在旁边越听脸越红。   “我家琉星性格太内向了,对陌生人总是没法好好说话……”   “我家少爷性子倔强,不够直率,很难交到知己好友……”   “我家琉星好奇心太重,我总担心他会闯祸……”   “我家少爷爱逞强,不愿意和我这个老人家说心里话……”   琉星:“……”   小狼:“……”   琉星:“……我……我们去庭院里坐好不好呀?”   小狼:“……嗯。”   作者有话要说:  小狼小朋友真可爱啊…………但前期是个钢铁直男没错了,而且只对小樱这样虽然我能理解两个是对手又是情敌(?),但对女孩子不要这么坏脾气啊   小樱一见他就发怵还行w怪不得追妻路那么漫长,呵   ------------   顺带一提我不知道小狼的老管家的全名,小狼和莓铃都叫他伟伯,或者温伯,(翻译不同)我姑且给他用了李的姓氏。 第82章 禁足   睡前, 琉星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将得到的两张奇怪卡片拿出来,跑去找烛台切。   “这是……魔法炼金的产物。”烛台切将那两张卡片在手中翻来覆去地查看,他的见识比琉星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些卡片所包含的力量体系:“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哪来的?”   琉星支支吾吾半天,才指着其中一张卡牌:“这个人鱼小姐, 是在学校里做坏事的那个家伙, 我……我担心有小朋友溺水, 就拜托青江帮忙除灵……”他不敢抬头, 小声说,“但是不止人鱼小姐, 还有好多好多坏家伙在伤害城市里的人……所以……我想帮大家一点忙,我想……帮忙除灵。”   “今天出门散步……其实, 我是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人被这些坏家伙袭击, 另一张卡……”琉星看着图片上仿佛万花筒般魔幻的图像, 想了想说, “是回来的时候路上遇见的,我拜托乱除灵,最后把它带回来了……”   他说完,悄悄抬眼,果然看见烛台切仿若锅底一般漆黑的脸色。   “你主动去找它们?”烛台切的语气很低沉。   琉星吓了一跳,吭吭哧哧地想说什么,却被烛台切打断。   “……稻垣琉星!”烛台切气得第一次喊了琉星的全名,“你怎么敢!”   烛台切不像歌仙那般暴脾气, 他的性格很温和,又喜欢孩子,从琉星来到本丸来开始,就一直被烛台切宠得厉害,一句重话舍不得说,半点委屈不让琉星受,和每个父母一样想把最好的给孩子,最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冷着脸,还是第一次这样情绪外露,说话时连声音都有些抖。   琉星被烛台切吓得手足无措,紧张地一把抓住烛台切的衣角:“烛台切,你、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是我的错,”烛台切深吸一口气,“我太信任你了。”   一瞬间,琉星连呼吸都忘得一干二净,半句话都说不出。   “这几天不用去上学了,”烛台切神色沉郁,“在家里好好反省。”   说完,留下琉星一个人,带着那两张卡片出去了。   琉星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过了会,小声抽噎起来。   烛台切是拿着那两张卡片去找歌仙和三日月。   历史悠久的刀剑总是更加学识渊博,对魔法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针对琉星最近的行为和那些卡片,几个人讨论了两三个小时才堪堪停下,烛台切回到房间,却看见了琉星。   小朋友居然没有回房间去,大概是哭着哭着,累得睡着了,脸颊上还有泪痕,双腿蜷在椅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球,看起来颇为可怜。   烛台切盯着琉星看了一会,叹口气,把孩子抱回房间。   第二天早上琉星没见到烛台切。   只有近侍鹤丸国永来叫琉星起床,看见琉星的模样后十分惊讶:“怎么哭了?”   而且哭了很久。   头发乱糟糟的,眼眶肿成了小桃子,大概是擦眼泪的动作粗鲁,脸颊被蹭得发红,神情也恹恹的,整个人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   鹤丸在不恶作剧的时候还是很体贴的,拿热毛巾给小主公敷眼睛,“怎么了?为什么哭鼻子?”   琉星仰着脸让鹤丸随便摆弄,一言不发。   得不到答案,鹤丸国永揉了揉琉星的头发:“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就不晨跑了,你再睡会,早饭我给你留好。”   琉星轻轻点头,但敷完眼睛却没有爬回床上睡觉,而是回身抱住鹤丸的腰不撒手。   “……这可真是吓到我了……您今天真热情!”鹤丸有些惊讶。   平常他总爱捉弄琉星,经常把琉星耍得团团转,也因此,琉星很少会主动亲近他。   “怎么?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倾诉。”   琉星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难道是想要我陪你睡一会?”鹤丸开着玩笑,以为能看到琉星不情愿的神情,却没想到小主公竟然乖巧地点了头,在他怀里蹭了两下。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鹤丸有些疑惑,却还是把琉星带回床铺,将小朋友塞回被窝里。   琉星掀开薄毯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来!”   小朋友说话时声音颇为干涩,大概是哭得太多,嗓子不舒服。   鹤丸这想起今早烛台切给友枝小学打电话,为琉星请了三天假。   三天假期不长不短,可在期中考试前请假,显然不合适,没有特殊理由,歌仙绝对不会允许。鹤丸有看了眼琉星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他脱了外套,隔着薄毯抱住小朋友,问他:“惹烛台切和歌仙生气了?”   琉星一僵,怯怯地抬起眼睛看鹤丸。   看来是了。鹤丸想。不知道是闯了多大的祸。   但闯祸这种事在鹤丸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说他一直觉得琉星性格太静,一点也不像普通孩子那般活泼开朗。不贪玩也不偷懒,偶尔任性撒娇也很有限度,像是本能地克制自己一样。   “想不想和我聊聊?”鹤丸问。   琉星不知道该和他聊什么,因此只是轻轻摇头,像是怕鹤丸跑掉一般,从薄毯里伸出手拉住鹤丸的衣角,又闭上了眼睛。   鹤丸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烛台切发了条消息。   【琉星大人看起来没精神,我让他再睡会,给我们留点儿早饭啊!】   烛台切立马就回复了过来。   【还好吗?】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鹤丸知道是在说什么。   他看了眼琉星即便睡着了也依旧充满了愁苦的小脸蛋,有些不满地发了一条消息。   【在意的话就自己来看看?】   这次烛台切不回复了。   鹤丸等了会没等到回信,干脆把外套叠一叠垫在脑袋下,抱着琉星补起了眠。   嗯,他也好久没睡过回笼觉了。   中午的时候琉星也没见到烛台切,听鹤丸说,烛台切和歌仙带了几个付丧神一起去了现世。   去现世?那么多人一起去现世做什么?琉星有些不安地想。难道是帮我办理转学?   游泳池事件刚发生的时候,歌仙就试图帮琉星转学,可琉星舍不得刚交到的朋友,求了很久才让歌仙打消了念头。   也许……这次躲不过去了……   琉星想到要和朋友们分离,心情更加难过,缩在房间里角落里静静发呆。   直到傍晚,琉星才下定决心,晚上还要跟烛台切道歉。积极、诚恳、坦然地道歉!直到烛台切原谅他为止……还有歌仙,也要和歌仙说对不起。   但是这一天出发去了现世的付丧神们没有回来。   这是付丧神们第一次外宿。   琉星一直等到了深夜,还是抵不过生理时钟,又一次趴在烛台切房间的桌子上睡着,最后被鹤丸抱回了房间。   见不到面,无法交谈,得不到烛台切的消息,这让琉星很不安——自从他来到本丸,他还是第一次和烛台切分开这么久。   为什么烛台切不回来?是在现世遇到麻烦了吗?还是说——被我气到离家出走了?!琉星被自己的想象吓得眼眶泛红,却毫无办法。   第二天一大早,他吃完早饭就坐在玄关前等烛台切回家,谁劝都不愿意走。   鹤丸只好给烛台切打电话。   电话打通了,却没人接,鹤丸无奈,给烛台切发短信。   【你现在在干嘛?琉星大人等不到你,正在嚎啕大哭!】他看了眼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一脸忧郁的琉星,将事实夸大了数倍。   这次烛台切有反应了。   但他回复的很慢,过了十多分钟才发来一条简略的短信。   【战斗中,稍后再说。】   鹤丸:“???”   在现世战斗?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难道现世也有溯行军?   他很不满地又发送了一条消息。   【这么好玩的事情不带我!烛台切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会把好东西分享给大家的烛台切了!!!】   这次烛台切连回复都懒得回复了。   鹤丸等不到回信,郁闷地连续给烛台切发了好几个骚扰信息。   琉星没注意到这种细节,他还在对着玄关发呆,目光一直没离开门口。   鹤丸顺手捏了把琉星的小脸蛋,问他:“真的要一直在这里等着?”   琉星点头。   鹤丸叹口气,坐在了琉星身边:“行吧,陪你等。”   有鹤丸在身边陪着,琉星感觉稍稍心安了些。他感激地给了鹤丸一个拥抱:“谢谢!鹤丸你真好!”   他们在玄关一坐就是两小时。   等不到人,琉星又不太想说话,鹤丸感觉自己快要无聊到长毛了。   他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能就这么干坐着陪琉星等待两个小时,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鹤丸看了眼琉星略显黯淡的表情,随意找了个话题:“现世有趣吗?”   琉星抿抿嘴巴,简略地回答:“嗯。”   鹤丸:“和本丸比起来呢?”   琉星想了想:“现世更有趣。”   琉星现在已经习惯了‘本丸’的叫法,已经不再固执地称这里为‘高天原’了。   而现世那样光怪陆离的世界,充满了新鲜感和刺激,当然比平静的本丸有趣。   鹤丸有点向往。   虽然他经常从电视里看到现世的模样,可毕竟隔着一个次元,实物的诱惑力当然比电视里要大得多。   特别是上次琉星去了一趟游乐园回来后,兴奋了好几天,鹤丸光是听琉星说游乐园里有趣的事情就眼馋的不行,然而没办法,他在本丸没什么信誉,谁都不放心由他陪着琉星出门,就连近侍这份工作,也是最近才愿意交到他手里……   鹤丸叹口气:“真好啊……我也好想去现世啊……”   “可是,”琉星小声说:“我还是更喜欢本丸。”   或者说,更喜欢神明大人们。   神明大人在现世,他就喜欢现世,神明大人在本丸,他就喜欢本丸。   作者有话要说:  烛台切被气得有点狠=-=   鹤丸是真倒霉,第一次当近侍就遇上琉星被惩罚的日子,只能憋着不恶作剧了=w=   \ 第83章 相册   第二天琉星还是没见到烛台切。   鹤丸陪着他在玄关呆坐了一天, 连条烛台切的消息都没等着。   倒是接到了黑子的电话。   黑子问他的病好了没,语气里满是担心。   “其实我没有生病,”琉星实话实说,“我是因为做错了事情,所以被禁足了。”   黑子有点同情他:“你犯了什么错?”   琉星想了会,才说:“就是, 就是帮助大家惩罚坏人!”   黑子有点惊讶:“你打架了?”   打架?也算是打架吧……   琉星闷闷地“嗯”了一声。   “难怪被禁足。”黑子感叹。   琉星在他心里一直很乖巧听话, 说话细声细气, 还怕生, 他从来没想过琉星竟然也会和人打架。   就琉星的小身板来看,打架的结果已经一目了然了。   黑子觉得琉星身上一定青一块紫一块的, 没有什么好肉了。   至于为什么琉星会和人打架——那当然是对方的错了!琉星怎么可能主动惹事!   黑子担心地问:“你疼不疼?”   琉星不明白为什么黑子问这个,却还是乖乖地回答:“不疼呀!”   黑子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下个星期要期中考试了。”   琉星想到学校, 伤心地吸吸鼻子:“黑子, 就算我转学了, 也一定回来看你, 请帮我给凑和静弥说一声,我会想念他们的!”   这句话把黑子吓了一跳。   “什么,你要转学吗?”   “我打架的事情让烛台切很不开心,他生了好大的气,一定会让我转学的……”   “你不要想太多,”黑子觉得没这么严重,“只是打架而已,你好好认错, 他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   “嗯,你先想想怎么道歉。”   “好吧……我知道了。”   又聊了一会,琉星才挂断电话,但黑子的安慰并没有让他放心,他还是很忐忑。   就算想要向烛台切道歉,可是连烛台切的人影都见不着,还谈什么道歉?   想到烛台切的那句‘是我太信任你’,琉星就觉得鼻头一酸。   烛台切一直很信任他,不管他说什么,烛台切都会认真聆听,然后给出建议,从不因为他是小孩子就敷衍他,可是……他却辜负了烛台切的信任。   明明烛台切警告过他不许做危险的事情,但他却一意孤行,瞒着烛台切逞英雄……   鹤丸看到琉星和朋友通完电话后稍微明朗些的表情,又变得忧郁起来。   “……”小孩子真难搞啊。   明明之前的近侍都很愉快,怎么轮到他就一下子进入了困难模式……鹤丸忽然对近侍这个工作充满了忧虑。   他想了想,出房间一趟,回来时手里搬着好几本厚重的精装相册。   相册‘砰’地砸在书桌上,鹤丸冲琉星勾勾手指,“陆奥守拍了不少相片,但那家伙大大咧咧,相册整理的很糟糕,我们来帮忙整理相册吧。”   琉星看着那重达十多斤的相册,心不在焉地答应了。   “先按日期整理吧。”鹤丸将相册铺开,“时间最久的那本……找到了。”   陆奥守是去年6月底来的,正是夏天,算算也有一年多了。   鹤丸抽出一张相片:“哈哈!这不是歌仙吗,怎么这幅狼狈样子!”   画面中,平常满嘴风雅的歌仙,湿淋淋的像个水鬼一样,狼狈地站在池塘里,满头满脸的淤泥,还顶着一片绿油油的荷叶。   去年夏天本丸的池塘里荷花盛开的非常美,歌仙风雅,觉得这个景象很能刺激他的灵感和创作欲望,所以有事没事就站在池塘边上咏几首俳句,找找诗人的感觉。那天大俱利的猫跑出了房间,刚巧被五虎退的小老虎发现,猫咪吓得满本丸乱窜,而小老虎贪玩,跟着猫咪紧追不放,惹了很多事端,短刀们为了抓住小老虎,一窝蜂似地在本丸里乱哄哄狂奔,最后来到池塘边,猫咪凭着灵巧躲开了站在前面的歌仙,可不看路的小老虎和短刀们却一头撞到歌仙身上,歌仙就这么头朝下栽进了荷花池里。事后小老虎被罚着剃光了毛,而短刀们给歌仙抄了一个星期的书。   “我想起来了,记得短刀们抄书抄的眼睛发红,一期一振想求情都没用,只好每天熬夜帮弟弟们抄书,早上起来粟田口一家全是黑眼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琉星也想起来这事,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往后翻了一页相簿,琉星看见一张有些奇怪的照片。   “爷爷他怎么了?”   照片一侧,三日月穿着短衫,灰头土脸地坐在田埂上,难得摆不出笑容,一脸无奈和愁苦,胸前挂着个木牌,写着‘我再也不敢偷懒了’。   “三日月那家伙最不擅长农耕,一到田当番就偷懒,如果是其他人和他搭档,拿他没办法,也就帮他把活干完了,可偏偏那天和他搭档的是明石国行哈哈哈哈!”   照片另一侧,明石国行扛着锄头,满脸欲哭无泪,胸前挂着的木牌上写着‘谁再偷懒就是小狗’。   两个懒癌到底谁最懒。   是时候分出高下了。   三日月一开始觉得:没关系,我不干活,明石一定会帮忙,年轻人总要照顾一下老人家的身体嘛。   明石国行一开始觉得:没关系,三日月不干活,我也不干活,法不责众,大家都可以偷懒多棒啊!   可是法不责众的众至少也有三个人,他们只有两个人呢。   两个人都悠闲地在本丸偷懒,烛台切还以为这两人难得没磨蹭,顺利把活都做完了,还赞扬了几句。   万万没想到。   傍晚厨房当值的人去摘些蔬菜,看见的就是连水都没浇过的田地。   本丸的群众一直对这两个一干活就偷懒的家伙有很大怨言,大家酝酿了很久的怨念终于爆发,众人一致决定,给他们连续半个月的田当番当惩罚。   还给他们挂上了木牌游田示众。   琉星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盯着那张照片笑得眯起眼:“怪不得爷爷一听到田当番就很苦恼!”   继续往下翻相册,琉星看到了很多曾经的回忆。   萤丸为了展示力气,表演了倒拔杨柳,吓坏了一整群短刀和琉星。   花坛的花朵盛开,负责照料它们的短刀,高兴地围在花坛边上开起了小party,琉星开开心心地坐在短刀里,毫无违和感。   太郎太刀对月独酌,脚边是喝醉了呼呼大睡的次郎太刀和日本号,后头还有端着下酒菜走过来的歌仙。   圣诞节的深夜,一期一振给自己黏上白胡子,穿上臃肿的圣诞老人衣服,偷偷给弟弟们的圣诞袜里塞礼物。   正月时输了乒乓球赛,脸上被画满涂鸦画的鹤丸,和获得了冠军,洋洋得意的鲶尾藤四郎。   相片的数量很多,每一张的背后都有个让琉星回忆起来便忍不住微笑的故事。   “这个,”鹤丸将一张照片亮给琉星看,“是你生日那天拍的,记得吗?”   琉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才肯定地点点头。   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一天?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过生日呀。   今年的3月11日,歌仙难得给他放了一天假期,不要他晨跑,也不要他学习,还带着他在万屋的街道上,买了很多很多他喜欢的东西,带着战利品回到家后,他发现本丸到处都挂满了装饰丝带,五颜六色的氢气球,明明灭灭的彩灯,一反平常古朴优雅的装修,像是年轻人开起了聚会派对。   他被歌仙蒙着眼睛带到了大广间,漆黑一片里,忽然灯光大亮,桌子上放着足足三层的奶油蛋糕,而付丧神们一起唱着生日歌,笑吟吟地祝他生日快乐。   琉星是知道生日派对的。   父母为了庆祝孩子的诞生,会在这一天给孩子吃生日蛋糕,送他生日礼物。   琉星懵懵懂懂地按照烛台切说的,许愿后吹灭蜡烛。   蜡烛熄灭的瞬间,琉星听见了四周付丧神们齐齐鼓掌欢呼,忽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生日快乐。   真好。   原来有人会因为我的生日而高兴,会为我的诞生而感到快乐呀。   照片里,琉星坐在烛台切的怀里,哭得满脸通红,泪珠挂在睫毛上,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琉星还记得,在这之后,烛台切温柔地帮他擦掉眼泪,哄他别哭,跟他说:明年的生日给你做一个更大的蛋糕。   我才不要蛋糕。琉星想。我只要你们就好了。   琉星宝贝似地摸了好几下照片里的烛台切。   “生日会是烛台切提起来的。”鹤丸忽然说。   琉星闻言,高兴地勾起嘴角。   “你的生日礼物他挑了很久。”   “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计划,担心被你发现他准备好的惊喜,紧张了很久。”   “但他又很自责,觉得如果早些告诉你,你就不会哭了。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鹤丸叹口气,揉了揉琉星的小脑袋:“他真的非常疼爱你。”   “嗯!”琉星满心欢喜地说,“烛台切最喜欢我了!”   “所以你还担心什么?”鹤丸冲琉星眨眨眼:“他怎么舍得离开你?”   琉星顿了顿,抬起头看鹤丸,慢慢红了眼眶。   是的。   其实琉星不担心烛台切是否会原谅他……或者说,不原谅他也没关系。   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   烛台切消失了两天,让琉星心惊胆战,夜里总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全都是烛台切不顾他的祈求执意离开的画面。   鹤丸将孩子抱进怀里:“现在没有烛台切给你安慰,用我将就一下吧。”   琉星抱紧了鹤丸,小脑袋在鹤丸肩膀上蹭了半天,把眼泪都抹在了鹤丸白色的长袍上。   鹤丸也不嫌弃,任琉星糟蹋他的衣服。   琉星问:“他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对。”   “再生气也不会离开我吗?”   “当然。”   “……我想他了。”   “他很快就回来。”   很久,琉星才小声说:“谢谢你。”   鹤丸微微一笑:“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鹤丸其实也很温柔,虽然不怎么会带孩子……但是会逗小朋友开心! 第84章 归来   第三天下午, 琉星终于等到了烛台切和歌仙一行人。   但歌仙等人并不愿意第一眼看见他,而是提前让鹤丸将琉星带回了房间。   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几人中伤势最轻的是三日月,糟糕一些的例如烛台切已经重伤边缘昏迷了。   一行人满身疮痍的模样,让琉星看见了只会吓到他而已。   虽然到底还是需要琉星给他们手入,但一个个来,至少能免去给琉星造成心理阴影。   众人自然让烛台切这个伤势最重的人先进行手入。   给太刀手入不轻松, 但琉星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一个人拆卸太刀了。   琉星一头雾水地被鹤丸从玄关抱到房间, 又从房间里被抱到手入室, 推开门的那一刻, 琉星的脸色瞬间苍白。   手入室中间放置的床上,烛台切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身上的伤痕并非平常出阵后受到的刀伤, 而是类似高温烧灼之后的烫伤,手臂和大腿, 已经以及那一大片的皮肉已经没了, 血液浸湿了床铺, 而出阵服的一部分已经变成了焦炭, 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焦糊气味。   烫伤毫无疑问比刀伤更难以忍受,即使在昏迷中,烛台切苍白的脸上也仍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琉星抖着手,轻轻地摸了摸烛台切的脸颊。   ——好凉。   就好像……不……不是的,烛台切还有气息!   琉星眼前发黑,脑袋里一团乱麻,   我、我该干什么……我……对,对了!我要给烛台切手入!不, 比起手入,还是治愈术更加——   琉星的手心刚酝酿起白色的光辉,就被鹤丸一把抓住手腕:“不能使用治疗术。”   琉星的眼神没有焦距:“不使用的话,烛台切会死的!会死的!”   鹤丸非常冷静:“你的手入练习了那么久,短刀,胁差,打刀也都实践过,没事的,你能做到。”   琉星焦急地摇头:“不行,万一我出了差错,烛台切会碎掉的!”   “你要治疗的可不止烛台切一个人,如果你用完治疗术因为疼痛而精疲力竭,接下来的人该怎么办?”鹤丸的语气十分冷静,“让他们去死吗?”   琉星瞳孔骤缩,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手。   他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指尖的颤抖,才将烛台切腰间的太刀摘下。   太刀很沉,琉星每次将太刀拿起来都很吃力,然而此刻,这重量让琉星感到了踏实。   没有碎。   刀还没有碎!   烛台切还在这里,他还好好的,我能将他救回来!   对,就像之前给短刀和胁差们做手入一样,打刀我也成功手入过,现在只是更进一步,为太刀手入……我可以的。   我可以做到!   仿佛多说几句就能多一些把握,琉星反复在脑子里循环这几句话。   慢慢将刀刃拔出刀鞘,布满裂纹的刀身看得琉星胸口一窒。   先要……拔出用来固定刀刃的目钉。   琉星回忆着烛台切平时教导他手入时说过的话。   “目钉,一般是用竹子,牛角,或者象牙等材质做成。”烛台切带着鼓励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通过嵌入的方式,穿过刀刃上孔洞平整地没入刀柄,起到固定刀刃的作用——看,只要从一侧用力推,就可以推出目钉……冷静点,你可以做到的。”   琉星回头看了眼脸色惨白的烛台切。   嗯……我一定会做到的。   小孩子的手劲儿不够,很难一个人将钉子推出来,但通过工具,琉星又担心会刮伤刀柄,因此动作极为小心,光世这个步骤就花了不少时间。   然后是拆卸刀柄。   “必须要时刻注意刀刃的方向,不能朝向自己,”烛台切在不久前还用自己的本体给琉星做过示范,“一手握紧刀柄,另一手握拳,从稍高的地方向握刀那只手的虎口处,用适当的力气捶下……你看。”   ‘咔嚓’!   泛着耀眼银光的刀刃随着这声轻响微微一弹,脱出了刀柄的禁锢。   琉星生怕那碎裂的纹路会被这轻微的震动扩大,仔细看了好几遍,才捏着刀背,轻柔地将刀刃从刀柄中抽出。   好重!   琉星差点没能抓住刀背,还好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鹤丸托了一把,否则琉星肯定会为了不让刀刃摔在地上,而直接伸手去抓住刀身。   “不可以直接用手去触碰刀刃的部位。”鹤丸严肃地警告,“如果你不想少掉一根手指的话。”   琉星也被这变故吓一跳,却不是害怕自己少了手指,而是怕自己不小心将烛台切的本体摔在地上。   想到后果,琉星脸色更白。   不行……不能着急!要更冷静一些,不能出差错,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差错!   他又深吸几口气平复焦躁的心情,低低“嗯”了一声。   如果是普通的保养刀刃,接下来应该打粉和上油。但这次是手入治疗,因此需要的是熔炉。   燃着大火的锻造炉已经被鹤丸加热到极致,需要的材料也在大火中慢慢融化成一滩金属溶液。   “请注意距离,不要靠得太近。”   琉星轻轻点头,将刀刃放在铁砧上,举着手里的那小半勺金属溶液,浇在刀刃受损的裂纹处。   随着刀刃的裂缝一点点被修补,琉星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也在急速流失,他不敢再分神去看躺在一边的烛台切,直到最后一处缝隙被填上,琉星才抓起一边的小铁锤,轻轻敲打起了刀刃。   “砰!砰!砰!”第一次敲打时的力度要轻微,好让金属溶液更加快速地渗入缝隙深处。   “砰!砰!砰!”第二次敲打要稍稍使用力气,将金属溶液中那些细微的杂质和多余的部分敲出来。   “砰!砰!砰!”第三次敲打要用力,同时灌输灵力配合修复刀剑受损处,再用灵力修补刀剑表面的缝隙。   敲完第三次,琉星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鹤丸眼疾手快地撑住琉星:“是灵力使用的太多?还是力气不够了?看来让你给太刀手入还是有些勉强……”   琉星急速喘息了一会,才摇摇头:“不……灵力还有很多。”   灵力对琉星来说从不是问题,只是在确定烛台切不会有事后,一旦放下心来,支撑着他的力气就突然消失了而已。   接下来就是将刀放进修复池里,慢慢等待刀剑的本体完全恢复。   烛台切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虽然出阵服还没恢复,但脸已经比刚才多出了一丝血色,琉星盯着静静沉睡的烛台切看了好几眼,才回头问鹤丸:“接下来给谁手入?”   鹤丸有些惊讶:“现在就开始?累不累?歇一会吧。“   “就一点点累!”琉星诚实地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了一毫米大小的距离。   “比起我,”琉星紧张地说,“受伤的人不仅累,还很痛呀!”   鹤丸挠挠头发,仔细思考了一会,没有阻止:“你在这儿等一会,我去叫他们排个队。”   这天的治疗一直到深夜才结束。   琉星最后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睡着,却在半夜三点多被噩梦惊醒。   他最近做的梦总是和烛台切有关。   梦里烛台切还躺在手入室中,满身的伤,血腥味和焦糊味挥之不散。   可这一次,他的手入失败了。   琉星想起梦中那锋利的刀刃碎成一片片的场景,吓得脸色惨白,顾不上其他的,慌慌张张地赤着脚跑下楼,钻进烛台切的房间里。   烛台切的房间里点着一盏稍有些昏暗的床头灯,映着烛台切沉睡的模样,显得有些不真切。   琉星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傻站了一会,才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烛台切的脸颊。   ——好暖。   不像下午那般冰冷,也没有梦中那样虚幻。   是真实的。   是……活着的。   琉星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抱着膝盖死死盯着烛台切的脸不放。   过了会,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被窝里,握住了烛台切的手。   烛台切的手很大,手指又长又直,看起来非常漂亮——但也只是看起来。实际上烛台切的手心和指腹全都是老茧,摸起来和表象不符,意外的粗糙。   但琉星却很喜欢这种触感。   很踏实,让人安心。   真好。   烛台切没有死掉。   真是……太好了。   也许是放松下来感到了庆幸,也许是回忆起来仍觉得恐惧。   琉星眨了眨眼,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往下掉。   万一。   只是万一。   如果他当时没能救回烛台切的话……如果梦中发生的事情才是真实的话……   琉星抬手擦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琉星不想哭,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累积了整整三天的忐忑不安,还有今天一下子将他包围的层层恐惧,在这一刻都爆发出来,琉星没有半点抵抗能力,只能无声哽咽着缩成一团,连握着烛台切的手都不敢用力。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明明答应过我会永远陪着我,不抛弃我……可你差点就食言了。   骗子。   骗子骗子骗子!!   不是说过不会欺骗我!答应我的事情都会做到吗!   为什么做不到呢!   最讨厌烛台切了!   最讨厌……最讨厌了!   但是……但是如果你愿意睁开眼睛看看我的话。   我就原谅你。   什么都原谅你。   你骗我的事情我不会追究,再也不和你吵架,不惹你生气,不再隐瞒你任何事情。   你所有的要求我都会乖乖照做,我会变成世界上最喜欢最喜欢你的人,再也不讨厌你了。   所以……   所以请你睁开眼睛。   看看我呀。 第85章 烧毁   好重……好热!   烛台切是硬生生被热醒的。   他满头大汗, 口干舌燥地睁开眼,看见了熟悉的天花板。   ……我的房间?   烛台切立马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本丸。   被及时带回来了?伤也好了……琉星给我手入的?   想到这个可能性,烛台切忽然心一慌,想坐起身,却被身上沉重的被子压得差点没喘上气。   ……这么多被子?   厚重的棉被乱七八糟在他身上叠了好几层,重的连翻身和喘气都困难, 温度也高得可怕。   “……”他默默地推开被子坐起身, 才发现床边还趴着个小朋友。   琉星?   烛台切有些惊讶, 抬眼看钟——早晨五点。   小朋友靠着床睡着了, 还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这些棉被……应该也是琉星的杰作吧。   烛台切看了眼大开的橱柜,难得有些无语。   “琉星?”他轻轻喊了一声。   小朋友没反应。   “……琉星?”烛台切这才发觉, 琉星抓着他的手,热得不正常。   刚才因为自己体温高而没察觉, 现在体温降下来, 烛台切才发现琉星的手掌非常烫。   不止如此, 琉星的脸颊通红, 呼吸也十分急促。   烛台切紧张地伸手摸了摸琉星的额头。   “高烧?!”   也顾不上自己一身汗,烛台切焦急将琉星抱起来,敲响了药研藤四郎的房门。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琉星被送回审神者的房间里安置。   “疲劳过度导致抵抗力和免疫力下降,惊吓过度导致精神紧绷和压力过大……”药研甩了甩手里的温度计,“38.2度,低烧,不用担心, 琉星大人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打一针很快就能康复……我去准备一下,马上回来。”   琉星一直以来身体都很好,虽然身材瘦弱,可对各类病毒抵抗力很强,来了本丸一年,还从来没生过病。   但此刻却虚弱的像只刚出生的幼兽,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能通过还在起伏的胸口确认呼吸。   烛台切看着琉星通红的脸颊,满心自责。   去现世是想铲除所有可能会对琉星安全造成威胁的因素……却没想到自己最后反而成了琉星痛苦的主要原因。   烛台切忧心忡忡地将湿毛巾拧干净水,叠好放在琉星额头上进行物理降温。   大概是冰冷的触感换回了琉星一点神智,小家伙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手从被窝里伸出来,焦急地摸索着四周。   “怎么了?想喝水吗?”烛台切连忙拉住琉星的手。   一抓到烛台切的手,琉星就安静下来,迷迷糊糊地露出个笑容,又闭上眼睡着了。   此时歌仙也进来了,端着白粥小声问烛台切:“叫醒他?”   “等一时吧,”烛台切轻轻抚摸琉星的头发,“好像很累,再让他睡会儿。”   歌仙点点头,将粥放下:“我再去给他请三天假。”   烛台切勉强露出个笑容:“考试前请这么多天假,万一他没拿到第一名,你可不能怪他。”   歌仙挥挥手,颇有些嫌弃:“笑不出来就别笑,谁稀罕看,我又不是琉星。”   烛台切:“……”   他坐在琉星身边,摸了把琉星颈部:“待会给他擦擦汗。”   “嗯,等他醒来。”   歌仙叹口气:“这次是我们太莽撞了。”   因为从乱藤四郎以及笑面青江口中得知的情报里,这些卡片的攻击力不强,并非特别凶险,所以去现世做‘清扫’工作时,派出的只有一个小队。   但事实上那些卡片的攻击力和能力差别相当大,一些卡片的确如乱藤四郎所说,能力只能用来‘恶作剧’,而另一些卡片却能成为‘凶器’。特别是带有元素属性的卡片,如果那张‘水’没有琉星的结界术将它们困住,想来笑面青江想要只靠刀刃斩断对方本体,也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这次‘清扫’的目标中,有一张‘火’。火元素对于身为金属的刀剑付丧神来说,实在是棘手之极。   它能够分化成多束火焰,攻击方向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本就难以防御,再加上周围有助燃物……虽然最后利用了高楼之上的巨大水塔成功斩杀,但付出的代价显然也不轻。   只能庆幸他们身为神明,天生就拥有‘斩杀无形之物’的能力,若他们还只是一把普通的刀剑,面对这些没有形体的火焰,再多水塔也不管用。   歌仙问道:“没事吧?”   “药研说给琉星打一针,温度很快会退下来。”   “……我是问你,”歌仙无奈地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烛台切有些经惊讶。   “……我记得你以前被烧毁过。”   烛台切这才反应过来歌仙话里的含义,摇头道:“没事,我不像藤四郎家的那几兄弟,连记忆都被烧掉……只是变得难看了些。”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说来也是不幸,无数次战争未曾让他断刃,几百年的岁月过去他依旧锋利……却在1923年一场地震造成的大火里,烛台切失去了本体的大部分。刀鞘和刀柄变成灰烬,烛台切光忠这振刀,最终只剩下一片被烧得漆黑的刀刃。   即便如此,他也依旧被视若珍宝,很长一段时间,都以那种狼狈姿态被放在博物馆内。   虽然后来被修复,但偶尔回想起当初只剩下一片刀刃,却还被用来展览的自己,烛台切光忠有些无奈。   如果能更帅气一些就好了……至少,不要是那副丑陋不堪的模样啊。   他苦笑着看向歌仙:“我昏过去的模样是不是很狼狈?唉……让琉星大人看见了呢。”   歌仙和烛台切共事了那么久,多少知道烛台切的心结,语气平淡地道:“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在乎你好不好看。”   “……嗯。”烛台切温柔地凝视着琉星的睡颜,“是呢。”   歌仙摇摇头:“我先出去了。”   一出门,他便看见了墙角处推推搡搡露出了一堆脑袋的付丧神们。   而近侍鹤丸国永正拦在走廊里,制止他们继续前进。   琉星这次生病影响颇大,本丸里的付丧神都吵闹着要来探望,但琉星现在需要的正是静养,自然也不会放他们进房间。   “我们不会吵闹的!”今剑扒在太郎太刀的身上,半个身子往前探:“就只是想看看琉星大人!“   五虎退难得今天也在吵闹的人群里站着,小声说:“我们……会注意自己的声量,不会吵醒琉星大人,只远远的看一眼,可以吗?”   鹤丸无奈地耸耸肩:“我倒是想放你们进去,可是歌仙下了死命令,这条路,禁止通行。”   付丧神齐齐发出哀鸣。   歌仙适时走近:“琉星大人有药研和烛台切照顾,你们不用担心,等他稍好一些就让你们探病……别挤在这里,先去想想探病的礼物怎么样?”   付丧神们闻言,面面相觑之后,果断地分散开去找适合探病的礼物了——不能让其他人抢在前边!   歌仙看人都散开,才问鹤丸:“今天这么安分?”居然主动帮他维持本丸秩序。   鹤丸表情颇有些沮丧:“我是第一个让琉星大人生病的近侍……”果然昨天琉星大人说想继续给其他人治疗的时候,他应该阻止的。   “而且琉星大人居然半夜跑出房间……我应该多去看他几次……”鹤丸叹气,好好一只雪白的鹤竟然有发霉的趋势。   “嗯,的确是你的错,”歌仙拍拍鹤丸的肩膀,“罚你多当一个星期的近侍,这次好好表现。”   鹤丸的眼睛猛地一亮:“真的吗?”   歌仙没回答,挥挥手,自顾自地走了。   他还有很事情需要调查。   但琉星的病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好。   药研给他扎了一针,温度稍稍褪去后,琉星清醒过一次。看见身边有烛台切,琉星傻乎乎地笑了一会,被烛台切喂了一碗白粥后,又睡过去了,没多久,体温又升高了。   “大概是平常不怎么生病,所以没有免疫力。”药研皱眉,“打针没用,挂水吧。”   琉星本来就瘦弱,血管也细,大概是从没有挂过水,针头打进去后琉星似乎不太舒服,时不时要伸手摸摸针头,虽然每次都被烛台切按住胳膊,但还是跑针了。   “这样下去不行,”烛台切担心的脸色发白,“还是要送琉星去医院……”   “送去医院也是这个处理方式,”药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不过会多出抽血,拍片,心脏检查等等更折腾人的步骤。”   三日月摸了摸琉星烧得通红的脸颊:“……把那家伙召唤出来吧。”   药研愣了愣:“谁?”   三日月揣起手,笑眯眯地说:“给你一个提示——仓库。”   “仓库?”歌仙沉吟,“差点忘记还有他……嗯,差不多是时候了。”   烛台切已经慌得没了什么思考能力,立马行动:“我这就去把他从仓库里拿出来——”   “请等一下,”药研深吸一口气,“这件事……我想先和一期哥谈谈。”   作者有话要说:  烛台切这振刀被烧毁后,到现在也还是一片被烧得漆黑的刀刃放在博物馆里展览。   所以我想他这么在意形象,是不是有这个原因=-=   感觉会有很多不懂事的熊孩子去参观的时候,指着烛台切问为什么只有他这么难看(。   嘤嘤嘤虽然我知道是我脑补的,但感觉真的会有嘛…………   以及,嘤嘤嘤烛台切你最好看了!!! 第86章 仓库   本丸的储藏室里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淘汰的器械, 受损的家具,一些用不着又舍不得扔的旧东西,全都堆在了储藏室里。   其中有一个红漆的雕花木盒,一直放在储藏室的货架最上层,盖着密不透光的黑布,落了厚厚一层灰尘。   储藏室不常打扫, 过年前大扫除, 所有东西都被搬出来擦洗了一遍, 唯有那个木盒, 连上面的黑布都没被掀下来过,又给原原本本放回了架子上。也有新来的付丧神问过里面是什么, 结果被老前辈们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也就忘了再问。   一期一振举手将那个红木盒从货架顶端拿下来, 带到仓库外面, 才掀开了那层盖了快两年厚重黑布。   轻轻抖了两下黑布, 浮起的灰尘一下子弥漫开来, 呛得身边跟着的药研一阵咳嗽。   “行了,不必跟着,”一期一振空不出手摸短刀的脑袋,语气放得更轻,“你先去楼上看看琉星大人的情况吧。”   药研有些迟疑,没动。   一期一振微笑:“怎么?你怕我一时冲动把他放进刀解炉?”   药研:“……”   一期一振叹口气:“我在你眼里有那么蠢吗?想干掉他至少得找个更好的时机……开玩笑的。”   药研差点想把盒子从大哥手里抢回来。   “……唉,好吧,一起来。”一期一振无奈, 带着药研一起走进了本丸的锻刀室。   打开木盒,一振漂亮的太刀静静地躺在深蓝色的绒布中。虽然一直没人打开过盒子,但棕色的刀鞘和金色的刀柄上还是落了细细一层灰,用毛巾擦去表面的灰尘后,药研将一张纸符递给了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将那张符咒贴在刀鞘上后,那振刀立刻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一期一振和药研后退几步,待光芒散去后,面前出现了一位高大的付丧神。   灰色的发丝在脑后束起了一个凌乱的马尾,乱糟糟的刘海遮住了大半面孔,也许是因为轮廓过于深邃,显得眼角眉梢十分锐利,衬着那双暗红色的瞳孔,显得相当凶恶。   但这位凶恶的付丧神显然没有什么精神,像是眼皮过于沉重抬不起来一样,半阖着眼看起来颇为颓丧:“嗯……是你们啊。”   一期一振没说话,他身边的药研微笑着打招呼:“大典太先生,距离您上次睁眼,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时间。”   大典太光世语气有些沉郁:“是吗……已经两年了……所以呢?将我召唤出来做什么?治病吗?那个家伙可真能撑啊……”   一期一振听到这里,有些愉悦地说:“更正一下,你口中的那个家伙已经死了,现在这位审神者是一年前新上任的。”   大典太光世表情有些复杂:“死了……是吗,那还将我召唤出来做什么……难道这位新主公也生病了?”   大典太光世,天下五剑之一,自古以来就被当做是神物,一直都有将他放在身边,便可以驱赶病魔和邪祟的说法——也确实有这样的作用。   这点一期一振不否认:“就是这样,麻烦你呆在审神者身边直到他痊愈。”   大典太光世撇开头:“我拒绝。”   一期一振:“原因。”   大典太光世:“需要原因?人类的残忍卑劣和贪生怕死,我以为你很清楚。”   一期一振笑容渐渐消失:“我不想否认这些。但人类个体不同,性格和品德之间的巨大差别你应该也很清楚。”   大典太光世:“……真难得,你好像很中意这位新审神者。”   一期一振:“这只是刀剑侍奉主人的职责和本能罢了。”   大典太光世:“你的解释有些拙劣。”   一期一振:“糊弄你不需要多高超。”   大典太光世:“……你还是这么讨厌我。”   “说不上讨厌,”一期一振微微一笑,“只是看见你就不愉快罢了。”   “……”大典太光世有点受伤。   药研看到大典太光世凶恶的脸上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感觉像是看见了一条大型犬被主人训斥的场景。   可明明他们大哥非常不喜欢大典太光世……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但也来不及细想,他扯了扯大哥的衣角,摇摇头。   一期一振看到弟弟为难的神色,干脆地放过了大典太光世,不再说话。   药研主动上前一步说道:“大典太先生,我们的新主公非常优秀,请不要将对前任审神者的印象套到新主公的身上,这对他来说非常不公平不是吗?”   大典太光世:“连你也这么说……看来这位审神者对你们很好。”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幽幽地道,“知道了,带我去见见审神者吧。”   去审神者房间的路上,大典太光世见到了不少人,有以前的同僚,也有未曾见过的新刀,本丸的气氛也与两年多前完全不同,压抑和阴霾一扫而空,迎面遇见的付丧神们虽然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但表现出来的却并非恐惧和麻木的状态,而是担忧和急切。   “他们怎么了?”大典太光世问。   “他们在忧心琉星大人的病,两天了,低烧反复,总是不能完全退烧,”药研叹口气,“我认为主要还是心理问题。”   一期一振当做没听见。   他也是去现世除灵的小队一员,受伤吓到琉星也有他一份责任。   “……看来审神者非常受爱戴。”大典太光世看了眼长廊外翠绿欲滴的草坪和树荫。   一个审神者的能力,可以从本丸方方面面的细节里看出来。毕竟,哪怕是整理庭院这样的小事,也能看出付丧神对审神者命令的服从性和执行力。   显然这位审神者很尽责,也很有威严,一路上走过的每一处都干净整洁,看不出两年前那落魄模样。   “琉星……是这位审神者的名字吗?”大典太光世问。   “嗯,他喜欢听人喊他的名字,但我们总不能不加尊称,折衷后便称呼他琉星大人,”药研解释着,“您也这么叫就可以了。”   大典太光世沉默不语,看着廊外的池塘,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依旧颓丧。   二楼审神者房间门口,药研轻轻扣响门扉。   出现在门扉之后的是烛台切,他看见大典太光世的瞬间,像是稍稍松了口气,面上的焦虑缓解了些许:“他还在睡,你们进来吧。”   大典太光世看着榻榻米中央,被窝里那一小团凸起,有些茫然地问:“动物?”   一期一振:“审神者。”   走近了,大典太光世才发现,所谓的审神者,是个孩子。   孩子稚嫩的面孔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因高烧折磨满脸通红,即便在睡梦中也不踏实,眼皮不停颤动,不时呜咽两声,满脸的难受。   烛台切摸了摸琉星滚烫的脸颊:“刚喂他吃了药。”   大典太光世:“……这就是审神者?”他不自觉地往门口退了一步,却被一期一振给挡住了。   “不必这么拘谨,请先坐下来吧。”一期一振微笑,指着琉星床铺边上放置的软垫。   “……”大典太光世沉默着坐下。   用得是仿佛很委屈的屈膝坐姿,有些少女。   “温度现在是多少?”药研问。   “38度整。”   “嗯……对孩子来说不算高烧,今天不挂水了。”药研拿出听诊器,测了下琉星的胸腔是否有杂音,又盯着秒表数完心率,探了下脉搏:“药也暂时停了吧,有大典太先生在应该很快就能退烧。”   大典太光世压低了声音:“……几岁?六岁?”   “三月刚过完七岁生日。”烛台切将冰袋凡在琉星额头上,“小学一年级。”   大典太光世:“……”   他不过是沉睡了短短两年,世界发展就日新月异,连小学生都来当审神者了……时之政府怎么还没倒闭。   琉星感觉到额头上冰冷的温度,迷迷糊糊张开眼,又伸手四处摸索。   习惯了这个行为模式的烛台切赶紧把手伸过去。   琉星抓住烛台切的手,才稍微清醒了点,看着烛台切委屈巴巴地说:“难受!”   “难受就再睡一会吧。”烛台切温声道。   “头晕……热……冷?”琉星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持续低烧使他浑身酸软,他挣扎着推开身上的毯子坐起来,虽然是个小过程,却花了大力气,而且一只手还不肯放开,死死抓着烛台切。   冰袋随着琉星的动作下滑,大典太光世眼疾手快地接住,没让它砸在琉星腿上。   琉星拿手背揉着红彤彤的眼睛,委屈巴巴地跟烛台切说:“烛台切,难受!”   烛台切心疼得恨不得代替小朋友生病,但也没什么好办法缓解琉星的不适,只能问:“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布丁好不好?要不要喝口水?”   琉星摇摇头,没什么精神地盯着身边的陌生人。   也许是烧糊涂了,琉星难得没有害怕:“你是谁呀?”   大典太光世面对孩子茫然的眼神,有些摆不出冷脸,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是天下五剑之一,大典太光世。”   琉星抿着嘴不说话,看着大典太光世身上绑着的绳结。   大典太光世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   交叉的鲜艳红绳紧紧地缚住他了胸前和脖颈……看起来像是那些有着特殊癖好的人群。   “……”大典太光世下意识地拢上衣服。   “你为什么要绑住自己呀?”琉星不解地问。   “……不是我绑住的。”大典太光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巴巴地说:“就……一出生就有。”   琉星很同情他:“好可怜哦,一出生就被坏人绑住了!”   大典太光世:“……”   琉星和烛台切没什么反应,但一期一振和药研却差点没憋住笑。   听见笑声,琉星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笑,小声嘟囔了几句大家听不懂的话,自己给自己拉好毯子,抓着烛台切的手乖巧地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申明,1:其他本丸的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关系很好的,这个本丸有点特殊,以后应该会写到原因吧。   2:这个本丸的大典太比起一般的大典太可能更丧一些。   3:买的精武鸭脖送到了,真好吃呀嘿嘿嘿!(???) 第87章 医生   大典太光世的陪伴的确有用, 傍晚琉星就退烧了,夜里精神奕奕地醒过来,胃口大开地喝了两碗蔬菜粥。   一年多养出来的肉,一生病就掉了几斤,把厨房担当的烛台切和歌仙心疼的直给琉星加餐,饭后点心是高热量的的奶油蛋糕, 在一边待机的大典太光世也分到了一块。   大典太光世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草莓蛋糕, 有些不可置信。   这两个宠溺孩子过头的家长, 真的是两年前的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还有那个一改对人类态度的一期一振……该不会这本丸里所有的刀都碎过一遍了, 这些家伙其实是重新召唤出来的?   大典太光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毕竟, 其他的一期一振可不会讨厌他。   一般来说,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光世没什么交情, 但至少是同僚, 两个人性格又比较温和, 也很互补, 一个忧郁一个阳光,友好相处和互相关心是可以做到的。   但在这个本丸……一期一振单方面对大典太光世有意见,而大典太光世……他恨不得绕着一期一振走,以防见面就被怼。   大典太光世看了眼和他面对面趴在放桌上吃蛋糕的琉星。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开得较高,27度,付丧神迷信生病就要多穿衣服,执意让琉星穿着长袖的熊猫睡衣活动,虽然看起来有点热, 但琉星似乎并不觉得,一脸幸福地小口小口吃着蛋糕,大概是对大典太光世好奇,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他一眼。   琉星吃掉最后一口,看大典太光世还没动:“你不喜欢蛋糕吗?”他认真地推荐,“烛台切做的蛋糕超级好吃哦!你不尝一尝吗?”说完,期待地望着大典太,用眼神催促大典太光世快点开动。   “……”大典太光世对琉星的目光没辙,有些不自在地拿起手边的叉子。   和付丧神中的短刀不同,哪怕外表相似,但眼前这个心智不成熟的人类幼崽,会散发出一股付丧神绝对没有的天真懵懂氛围,再加上和小动物类似的外表,让大典太有些退缩。   他一直不擅长应付动物——而琉星,在他眼里和动物没什么太大区别。   一个看起来凶恶的壮硕男人会害怕一个小孩子,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的确如此。   琉星察觉不出大典太对他的疏远,他这两天都呆在床上,睡得多,清醒得少,憋得有点狠,非常想找人聊一聊,看见大典太吃了一口蛋糕,高兴地说:“烛台切做的蛋糕特别松软,奶油也很轻盈,上面的草莓是前田他们亲手种出来的,又酸又甜,好大一个哦!放在蛋糕里好吃,单独吃也很好吃!但我最喜欢草莓汁!”他说着,吸溜了一下口水,对着自己的空盘子摸摸肚皮。   虽然已经很饱了,但还是想吃……   他偷偷地,瞄了眼大典太盘子里的蛋糕。   大典太的蛋糕只少了一角,最顶上放着的两颗草莓还好好地。   琉星自觉很收敛的眼神,被大典太看得十分清晰。   大典太:“……”总觉得继续吃有点不好意思。   “你……要吃吗?”大典太问。   琉星脸有点红:“不吃了,谢谢你呀。”   “……不客气。”   琉星试图挽回自己在神明大人心目中的形象:“其实我不是小馋猫,你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   琉星高兴地笑起来,‘噔噔噔’地跑去书桌上拿茶壶,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端过来放在大典太手边:“请喝茶!”   “……谢谢。”   琉星专心致志地看着大典太。   大典太被盯得浑身僵硬,好半天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琉星瞬间眼睛发亮:“好喝吗?”   食不知味的大典太“嗯”了一声。   “那就好……”琉星松了一口气,有些窘迫地说,“我……我想谢谢你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只倒一杯茶是不是不够呀?”琉星紧张地问,“我再帮你倒几杯茶好不好呀?”   “一杯就够了!”大典太赶紧制止。   “真的吗?爷爷总是要喝好几杯的!”琉星觉得一杯茶远远不够表达他的谢意。   “一杯就够了,”大典太试图扯开话题,“为什么要谢谢我?”   琉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些拘谨地坐下后,乖巧地说:“烛台切告诉我,是你把我的病治好的,谢谢你!”   “……治好你的是药研,我只不过是辅助作用。”   “我也会去谢谢药研的!”琉星崇拜地看着大典太,“你和药研一样是医生吗?”   “……不是。药研他也不是医生。”药研虽然很擅长外科和一些小的病症,但也不能说他是医生,药研的本职,说到底还是战斗。   琉星有些疑惑:“可是你们都会治病啊?”   反复听见‘治病’这个词,大典太不由地语气有些落寞:“……治病吗……真是讽刺。明明是战场上杀人的利器,竟然被当做救死扶伤的医生……果然我只配呆在仓库里发霉,偶尔拿出来给人治治病……总归是没法踏入战场的。”   “你喜欢战场?”琉星皱着小脸似乎有些嫌弃。   “……不喜欢。”大典太光世语气低落地回答,“可是一振刀,除了在战场能发挥作用,还有什么地方能发挥作用呢?”   琉星肃然起敬:“原来您是一位战地医生啊!”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敬语,可以说是非常尊敬医生这个职业了。   大典太光世:“……不,我只能治疗疾病,外伤无能为力。”   但琉星并没有半点失望,感慨地说:“您是内科医生呀!”   大典太光世:“……”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琉星又一次对他道谢:“谢谢您帮我治病!”   发觉琉星意外的固执,大典太光世决定不辩解了。   “没什么。”大典太光世以前也帮主公驱赶过疾病。可即便如此,怎么会有人对一振刀说谢谢呢?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收到来自主公的谢意。   他看了眼满脸高兴的琉星。   “……你怎么会来当审神者?”大典太光世问皱眉问道,“你父母呢?”   琉星偏偏头:“你是说烛台切和歌仙吗?他们在忙,一会就来哦!”   大典太光世:“……不是,我是指亲生父母。”   琉星愣了愣,不自觉地抠起了手指,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这个本丸里,从来没有人会对他提父母二字。   这是当然的,新来的付丧神都会被带去培训本丸守则,琉星的性格,喜好,还有琉星来当审神者的起因,多多少少会和付丧神们说一些,以免付丧神在担任近侍的时候踩到地雷——父母就是地雷。   但一直在仓库里呆着的大典太光世是例外。没有岗前培训,也没有提前预警,大典太光世就因为要帮琉星治病而被带到了这里,自然也会奇怪为什么一个孩子来当时之政府的审神者,问出这个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但看到琉星满脸怔忡,大典太光世便意识到自己的提问让对方感到了为难。   也是。大典太想。是我太冒犯了,这么小的孩子来当审神者,一定有隐情,不该冒失提问的。   他有点愧疚,找了个借口将这个问题略过:“我把空盘子端出去。”   琉星傻乎乎地“嗯”了一声,看着大典太端着餐盘出门去了。   父母。   其实琉星并不很讨厌谈论他们,他之所以不回答,只是怕付丧神听了之后会失望。对于他来说,付丧神是比父母更亲昵的存在,而父母,是个更加……陌生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爸爸是谁,可是他是有妈妈的。   但琉星很少去回想起妈妈。   因为和妈妈有关的回忆,大多数都是痛苦的。甚至仔细一想,他和妈妈相处的时光并不多,只有需要使用治愈术的时候,或者家里的食物吃完了的时候,妈妈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的印象里,妈妈是很冷漠的。   不会像烛台切一样摸摸他的头,也不会像歌仙一样夸他聪明。   她总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奇怪的,无法理解的恶心生物,偶尔像是非常憎恨他,偶尔又像是非常怜悯他,更有偶尔,会哭着扇自己耳光,对他道歉。   在如今的琉星看来,妈妈大概是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但那时的琉星,却觉得妈妈很正常。   被妈妈带出去‘做好事’,被妈妈哭着掐住脖子,被关在家里每天被饥饿折磨。   因为无论被怎样对待,都习以为常,所以,无论妈妈做出什么事情,琉星半点也不惊讶。   全都是正常的。   直到那一天。   那天的天气不好,天空乌云密布,却迟迟不肯下雨。   屋子外来了陌生人,他们擅自打开了屋子的大门,在客厅角落发现了琉星。   琉星虽然有语言障碍,却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死。”   这个字眼反复在琉星耳边响起。   而从那以后,妈妈再也没出现过。   琉星明白了。   死。琉星想。妈妈死了。   他只在时之政府呆了几天,紧接着就被神明大人们收养。   从此进入了新的世界。   广袤的金色田野,绿意盎然的重重远山,还有闪闪发光的神明大人。   琉星渐渐习惯了付丧神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从前的‘正常’,终于变成了‘不正常’。   哭泣是正常的,撒娇是正常的……我是正常的。   所以琉星很少会想起妈妈。   偶尔想起来,他会翻一翻自己的日记。他将那一天的事,写在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但其实只有几行字。   只有第一行用红笔加粗了。   ‘今天妈妈死了。’   琉星知道死亡代表的意义,也知道亲人死去,作为他们的孩子是要表现出悲伤的。   但琉星却哭不出来,他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一点遗憾。   也并不觉得庆幸。   看着日记本上稻垣渚三个字时,他只觉得陌生,需要过一会才能反应过来,啊,这是妈妈的名字。   ……是个陌生人。琉星很久以后才恍然大悟。妈妈她是个陌生人呀。   所以琉星不太乐意和付丧神们提到母亲。   如果知道我只把妈妈当做陌生人。琉星想。神明大人一定会很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战地医生和内科医生的大典太…………忽然觉得有点合适(。 第88章 不擅长   等大典太光世回到房间里, 琉星已经坐在了书桌前,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十点,这时间,小朋友早就该睡觉了。但联想到琉星已经睡了两天,这会恐怕不觉得困,大典太光世有点为难。   他只是来给琉星治病的, 按理说治好病就该把他放回仓库才……烛台切到底去哪里了, 不是说一会就回来吗?   琉星并没有注意到蹲在角落里发霉的大典太光世在想什么, 他正趴在书桌前翻看烛台切给他带回来的礼物——一堆被斩成两半的卡片。   他粗粗看了几眼, 什么‘小’、‘大’、‘火’、‘击’、‘迷’……统共十多张卡片,都是对半切, 唯有火被砍成了四半。   他听烛台切说了,他身上的伤, 就是这张火造成的。   琉星死死瞪着那张卡片, 很想将卡片给扔进垃圾桶里, 或者刀解炉里——反正不想看见。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这是烛台切千辛万苦带回来的礼物……虽然他不喜欢, 但也不能随便扔掉。   “……明明是你们先做坏事!”琉星愤愤地说着,拿起了记号笔,在火牌碎片上写下‘犯人’两个字,用木头夹子分别夹好,挂在了窗台上。   一阵微风吹来,四片火牌碎片在风中轻轻摇了摇,琉星隐约听见了少女的哭泣。   他第一次不感觉心软,甚至非常解气, 关上窗时还小声嘀咕:“我才不会给你们治疗呢!”让你们伤害神明大人!   说完把剩余的卡片碎片随随便便摞成一堆,和那张水以及幻一起,锁进了抽屉里。   他回头,发现大典太光世正坐在角落里看书。   是他的绘本。   琉星有些高兴地问:“你要哄我睡觉吗?”   大典太光世顿了顿。   琉星立马乖乖地躺回床铺,把毯子拉到胸口:“你可以给我讲一个长一些的故事吗?我有些睡不着。”   大典太光世看了眼手里粉蓝色的绘本,有些后悔自己因为无聊而翻开了这本书,语气有些僵硬地道:“我不太会讲故事。”   “没关系呀,”琉星细声细气地安慰他,“无聊的故事我睡得更快!”   大典太光世:“……”这个安慰可以说很硬核了。   他看了眼手中绘本的标题——《爱丽丝梦游仙境》。   这是个好故事,充满了想象力和新鲜感,大人和孩子都喜欢,也耳熟能详。   “……我,我不会讲故事,读书,可以吗?”讲故事要绘声绘色,读书可以一板一眼,大典太光世觉得两者还是要区分开来说。   “好的呀!”琉星答应了。   大典太光世迟疑地翻开了第一页,有些不自信地说:“我认为,换烛台切给你讲故事更好,我差不多该回仓库了……”   琉星没说话,可是眼神里的光稍稍黯淡了些。   “……”大典太光世深吸一口气,“爱丽丝靠着姐姐坐在河边很久了,由于无事可做,她开始感到厌倦……”   琉星当然听过这个故事。   一期一振当近侍的时候,每天都会给他念几章,要是一期一振不当近侍,琉星又特别想知道后续的话,就会去短刀们的房间蹭故事听。   一期一振讲故事的时候,声音里总是带着笑意,抑扬顿挫掌握的很好,尤其是讲到人物对话的时候,虽然一期一振不会刻意模仿角色的声音,却能用不同的节奏感和语气,完整地将角色的性格表现出来,活泼勇敢的爱丽丝、疯疯癫癫的疯帽子、自大独裁的女王陛下、胆小粗心的兔子先生,琉星每次听一期一振讲这个故事,梦里总会出现美妙而绮丽的幻想世界,因而百听不厌。   而大典太光世,他讲故事……读书的功力的确不算好。   他的声音很沉,也很低,明明是很适合读书的磁性嗓音,却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尴尬,因而干巴巴的,有些局促……像在棒读。   “爱丽丝跟着兔子钻进洞穴,忽然脚下一空,尖叫着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啊——”大典太光世平板无波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噗嗤!”琉星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   “……”大典太光世合上书,默默地撇开有些发烧的脸。   “对不起,”琉星眉眼弯弯地抓着毯子盖住自己半张脸,“我不是故意笑话你的。”   大典太光世没说话。   琉星有些愧疚地拉扯了大典太光世的衣角:“你生气了吗?”   “……没有。”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他只对自己有点失望。   连读书这种简单的文书工作都做不好,倒不如被放进仓库里发霉……   琉星听见大典太光世没生气,放下心来,问道:“你以前有读过书给别人听吗?”   “……我喜欢看书,但是……没有读出过声音。”   琉星恍然大悟:“那刚才是你第一次读书呢!”   “……读得很差劲吗?”   琉星诚实地说:“读得好差劲哦!”   “……”大典太光世垂下头,看起来似乎更加颓丧了。   琉星安慰他:“你是第一次读书,我是第一次听你读书,虽然你读书很差劲,可是我笑话你,也很差劲,所以我们扯平了,你别伤心呀!”   大典太光世:“……”   虽然是这种神奇的逻辑,但大典太光世却感觉自己真得被安慰到了。   “而且,让你做不擅长的事情,是我不好。”琉星主动反省自己,有点奇怪地说,“为什么……我提出的时候你不拒绝呢?”   琉星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在意:“烛台切跟我说,别人提的要求,如果我不喜欢,不愿意,可以大胆的拒绝对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从来都不拒绝我,哪怕我提出的要求让他们为难,他们还是会答应,为什么呢?”   大典太光世没想到琉星居然会问这个。   就他自己来说——主公提出了要求,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且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虽然对他个人来说有些困难,但这个困难并非无法克服,因此作为下属,他必须交上答卷。   琉星难得想得比较多,他叹口气,有些低落地说,“是不是……是不是大家都很害怕我呀?所以不敢拒绝我!”   这个问题憋在琉星心里已经很久了,通常都是他害怕别人,别人害怕他还是头一次,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有些困扰。   “他们应该不是害怕,”大典太光世也是个比较耿直的性子,诚实地回答,“就我自己来说,是因为不想违抗您的命令。”   “命令?”琉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命令是上司对下属的工作请求,可是……”琉星仔细想了想,更不明白了,“讲故事怎么会是工作呢?我不是上司呀!”   大典太光世忽然明白了,面前的这位小主公可能根本没有身为‘审神者’的自觉,甚至,对‘审神者’这个职业都不太明白……就被时之政府骗的签下了卖身契。   他忽然对琉星升起了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然而琉星并没有给大典太光世沉浸在过去里的机会,他好奇地问:“如果我说还想听你读书……这不是工作哦!你会答应吗?”   大典太光世想了想:“……会。”   琉星:“为什么?你不是很不擅长读书吗?”   大典太光世:“虽然是不擅长的事……但至少能派上用场。”派不上用场的刀,会被放回仓库里。   琉星并不理解大典太光世未说完的话,叹口气:“其实……我也做了很多不擅长的事情。”   “数学,英语……还有社会……”他苦着脸说,“这些科目我都好讨厌……为什么不全部都是美术课呢?如果都是美术课就好了!”   “可是烛台切和歌仙一直都希望我所有科目都学得很好……为了让他们高兴,我好辛苦哦……”琉星像大人一样深深地叹着气,“我好累好累啊!”   这大概是大部分学生的心里话。   琉星继续抱怨:“小夜最近在教我剑法……剑法的练习比做作业还要辛苦!小夜说,学会了剑法,以后一定能派上用场……所以我真的很用心!一直都很努力,从来不偷懒哦!可……我还是不擅长,就算是最轻的短刀,劈刺一百下以后也变得好重好重……”   他顿了顿,有点纠结地说:“但是……也不全都是辛苦的事情哦,数学虽然很难,可是解决完难题的时候,测验拿一百分的时候,还有烛台切和歌仙夸我的时候,超级开心!还有剑法……练习剑法虽然很累,很辛苦……但是我一想到,以后大家遇到危险,我就可以保护大家了,就觉得练习剑法也很好。”   琉星说完,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偏题,想了一会,问大典太光世:“大典太,你有没有虽然不喜欢,但是做了却很高兴的事情呢?”   大典太沉默了一会,才说:“……治病。”   大典太光世只在最初被锻造出来的时候,作为一振刀被使用过。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他总是被放在古旧的仓库里静置,落灰,与黑暗作伴。被主公,被时光,被全世界遗忘,只在人类需要‘治病’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虽然我讨厌被当做治病的工具使用,”大典太光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但是能够救人,我很高兴。”   每当看见病入膏肓的人睁开眼睛,又或者听见病人的家人朋友们喜极而泣。   他总是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典太光世不喜欢战斗,但每次拿他治病就会显得很哀怨w虽然台词里三句不离仓库,但其实应该只是习惯了仓库,而不是喜欢仓库,他的台词里有一句‘虽然我不喜欢战斗,但我也不想回到仓库里’还有一句‘我要是不斩些什么,可就不能待在外界了’,所以,这家伙其实还是很喜欢呆在外面的啦。 第89章 电视剧   “我明白的!”琉星跟风似地说道, “给大家手入治疗,看大家重新变精神,我总是很高兴!”   他有点骄傲自豪地说:“我也是一点点医生!”   “……为什么是一点点?”   “因为我现在是审神者,以后还要当刀匠,”琉星认真地解释,“我只能当一点点医生!”   大典太光世莫名有些想笑。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琉星问他:“十一点啦, 我明天要去上学, 得睡觉了, 你再给我读一会书好吗?”琉星打包票,“这次我不会笑话你了!”   大典太光世表情僵硬, 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放着的那本《爱丽丝梦游仙境》,终究还是翻开到刚才读的那一页。   “洞穴很深,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坠落了多久, 甚至有闲心看一看身边……”   大典太光世读书的功力还是很差劲。   但就像琉星说的, 越无聊的故事催眠功力越强。   听了一会, 琉星的眼皮就向下坠,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琉星精神奕奕地背着书包从车上下来,被烛台切喊住。   “……抱歉,”烛台切语气里包含着满满的愧疚,“让你担心了。”   琉星想了想:“没关系,虽然你很任性,但我还是会原谅你。”他苦恼地叹口气, 似乎充满了惆怅,“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烛台切:“……”   这不是前段时间晚间八点档的电视剧台词吗?这孩子天天都在看什么糟糕的东西!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目送琉星去上课了。   琉星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落了不少课,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学习进度一直比老师讲得快很多,重新回来也不至于跟不上老师的教学进度。   黑子和凑两个人下课后在琉星身边问了很多问题,例如,“你到底和谁打架了?”“家人还在生气吗?”“一定要转学吗?”等等。   琉星也很想念自己的小伙伴,一一回答了之后,找凑借了笔记本,开始抄课堂笔记。   中午琉星吃的是烛台切给他带的饭盒,打开来看,才发现菜色比平常丰盛的多,而且全是高热量的食物,琉星和小伙伴分着吃都没吃完,更不要提饭后点心了,琉星实在吃不下,拿着包装精致可爱的小点心跑到高年级送给了小樱学姐。   下午的体育课,老师说长跑考试后天开始,要大家做好准备,凑和琉星跃跃欲试,但黑子的表情再也淡定不了了。   放学还是烛台切来接,而且还邀请黑子,凑,还有静弥三个人一起去附近的甜品店吃了冰淇淋。   冰淇淋香醇又清甜,奶味十足!黑子喝着香草奶昔,被‘长跑’两个字压得乌云罩顶的内心,终于舒缓了很多。   回到家,琉星忍不住了,震惊地跟烛台切分享自己的小发现:“学校和家附近没有那些卡片了!我闻不到它们!烛台切!你们好厉害呀!”   今天一整天,他都没再闻到过那些卡片的味道,也没再听说有什么灵异事件发生。   “应该还有遗漏,或者察觉危险隐藏起来的……你还是要注意保护自己,好吗?”烛台切摸摸琉星的头发。   琉星跟烛台切保证:“我以后不会再偷偷跑去危险的地方了!”他想了想,认真地嘱托烛台切:“我知道你们的工作很危险……我不要求你们一定要完好无损地回来,但是不可以死掉,好不好?”   烛台切亲了亲琉星的手背:“我答应你。”   琉星给了烛台切一个大大的拥抱,期待地问:“烛台切,我们之前的约定你还记得吗?”   烛台切回忆了下:“是指期中考试?”   “嗯!”琉星兴奋地说,“你说过,如果我得了期中考试第一名,想去哪里玩都可以!”   “我没忘,也不反悔……只要你想去的地方不危险。”   琉星信心满满地昂着脸:“我一定会拿到第一名!”   体育课的考试一共有三项,立定跳远,长跑,以及短跑,琉星虽然个子很小,但锻炼了一年多,体力很不错,需要爆发力的短跑和立定跳远他拿到了良,但长跑却拿到了一个优。凑比琉星更擅长体育,三个项目都拿到了优,而黑子……立定跳远只跳了一米多一点,短跑比同学慢了两秒,长跑的后半段基本上是走到终点的。   琉星担忧地给累到浑身无力的黑子扇扇子:“黑子,你该锻炼了!”   黑子趴在草坪上不说话。   凑闻言,小声插嘴:“黑子不是说过要学篮球?没有体力和爆发力的话,学习篮球很困难吧。”   琉星看见黑子的肩膀稍稍抖动了下。   “……你们每天都是怎么锻炼的?”黑子闷闷地问。   凑有些自豪地挺起胸膛:“每天早上我都会和静弥出门晨跑!”   “我也是!”琉星感觉自己找到了同好:“下午回家还会练习剑道!”   “呜哇,练习剑道,听起来好帅啊……”凑有点羡慕。   琉星想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老师:“实际上也很帅!小夜的剑术特别优秀!而且很温柔!虽然……虽然练习量大了一点。”练习完,胳膊总会酸得抬不起来,要泡完温泉才可以好好吃饭和写作业。   黑子不情不愿地抬起头,面色发黑:“……明天早上开始会去晨跑的。”   这个承诺能坚持多久琉星不知道,但听到小伙伴这么有上进心他很高兴:“等考试结束再开始吧!明天要考数学!你还是先做一做习题比较好哦!”   黑子:“……”心累。   不擅长体育也不擅长数学的黑子哲也,在小学一年级就感受到了人生的艰难。   “啊!”琉星瞄到了熟悉的人,回头跟凑嘱咐,“我看见邻居家的大哥哥了,他前段时间送了我礼物,我要去打招呼!”   “黑子就交给我。”凑接过琉星手里的扇子,代替琉星当起了人工风扇。   黑子直挺挺地翻了个身:“风再大一点……”   凑:“好——哈哈哈黑子你这样好像咸鱼哦!”   黑子:“……”唉,心累。   琉星看见的学长,当然是李小狼。   李小狼在初次去琉星家拜访的时候送过一份见面礼。后来琉星打开礼物盒,看见了一套非常漂亮的天青色茶具。五个茶盏,茶托,并一个挂耳茶壶,因为颜色很特殊,他特地去找歌仙问了,才知道这种瓷器叫做汝瓷,特点就是那似玉非玉而胜玉的天青色泽。邻居送得这套茶碗极其得薄,透光性非常好,对着阳光仔细看,便能发现底部色泽并非匀称铺开,反而深浅不一,有着破片一样的美丽纹理,一点都不单调,反而显得十分古朴雅致,和日本的彩绘茶碗或者陶制茶碗又完全不同。   琉星不喜欢喝茶,得到这套杯子觉得不用很可惜,所以把这套茶杯送给了三日月——爷爷是家里最老的长辈,当然要多照顾他呀。   三日月非常喜欢这套茶杯,最近一直都拿它喝茶,嘱咐琉星一定要帮他谢谢邻居。   琉星将这句话记住了,却因为禁足和生病的事情迟迟没找到机会,今天刚好在学校里碰上了。   “小狼学长!”琉星开心地扒拉着短腿跟在后头。   可四年级和一年级的学生,在步伐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如果不是对方特意放慢速度,琉星跟本就跟不上。而且对方也并没有听见琉星的呼唤,瞪着眼像是要去找茬,急匆匆地跑到了操场另一侧,将琉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琉星回头看看班级,又看看李小狼的背影,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操场的另一侧有高高的铁丝网,将友枝小学和友枝高中完全隔离开,为得就是不让小学生跑进高中校园,给学业重,压力大的高中生们添麻烦。琉星以前没有靠近过这里,有些稀奇地望着铁丝网另一侧的高中,看着穿高中制服的哥哥姐姐,还有比小学社团更丰富有趣的社团活动,差点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直到有人喊他。   “琉星!”小樱热情地挥挥手。   不止她一人,除了小狼学长之外,还有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和两个穿着友枝高中校服的高中生。   琉星看见陌生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小樱学姐好!”   “嗯!”小樱摸了把琉星的脑袋。   头发好软。   她又摸了两把。   “小樱,可以帮我们介绍一下吗?”她身边的女孩笑着道。   “啊!抱歉!我疏忽了!”小樱有些脸红地说,“稻垣琉星,是我们学校一年级的学生。”   “这是我的好朋友大道寺知世,我的同班同学李小狼,我哥哥木之本桃矢,”她顿了顿,脸颊更红,“我哥哥的朋友,月城雪兔。”   琉星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人的名字,有点慌张,但是人家刚介绍过,再问一遍名字是很没礼貌的,他吭吭哧哧地说:“大道寺学姐好,小狼学长好……木之本哥哥好……”到了月城雪兔,他实在想不起来人家叫什么了,只隐约记得个兔字。   “……兔……兔子的大哥哥好!”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小朋友看得电视可杂了,最喜欢的是《奥特曼》,第二是《动物世界》,第三就是各种电视剧,最近很喜欢的是敦贺莲先生主演的言情剧=w=(。   敦贺莲,出自《skip beat》男主角。   这部讲的是女主角为了报复抛弃自己的青梅竹马男朋友,进入演艺圈复仇的故事……忽然觉得很符合jj读者的口味=-=有打脸渣男,有升级流,也有爽点,男主角又相当帅……我真的很喜欢京子和莲!   虽然动画第二季遥遥无期,漫画的进展也很慢……但京子好歹明白自己喜欢莲了啊!!!感到了欣慰…… 第90章 交谈   木之本桃矢“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樱和知世也忍不住微笑……但至少很克制地没笑出声。   雪兔倒是不怎么在意, 弯腰对琉星打招呼:“你也好,琉星。”   琉星不太适应和陌生人对视,有些忐忑地垂下眼,又鼓起勇气回视对方温和的棕色眼眸。   兔子哥哥没有生气,我应该是叫对了!   琉星忽然间觉得自己记忆力进步了不少,有点庆幸, 又有点得意, 翘着尾巴说:“嗯, 我现在感觉自己特别好!”   这回答显得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众人没怎么听懂,但是木之本桃矢又差点笑出声。   琉星并没有在意木之本桃矢的笑声, 而是凝神盯着月城雪兔看了一会,耸了耸小鼻子, 露出了满脸疑惑。   和……那些卡片相似的味道, 但是, 兔子哥哥看起来是人类呀?难道和小樱学姐一样是魔法师吗?   想了好一会, 琉星还是没想明白,干脆放弃思考,回头跟小狼说自己的目的:“小狼学长,你送我的茶壶,我给爷爷用啦,爷爷非常喜欢,叫我一定要谢谢你!”说完,深深鞠躬。   李小狼有些惊讶, 回礼后客气地回答:“不用谢,烛台切先生送给我的茶叶也非常棒,我寄了一些回家给母亲,母亲也非常喜欢,请替我谢谢制茶的歌仙先生,他的制茶手艺非常棒。”   琉星很喜欢听别人夸家里的神明大人,开心地脸蛋微红:“嗯!我会和歌仙说的!”   小樱疑惑地问:“你们认识?”   “稻垣君住在我家附近。”李小狼解释,“是邻居。”   琉星补充:“只隔了……一、二、三!三户人家!很近的!”   李小狼关切地问琉星:“上个星期伟伯去你家拜访,一直没有人,出什么事情了吗?”   琉星不太会撒谎,半天憋出一句:“上个星期我们不在家。”这倒也不算撒谎,他们全都在本丸呆着呢。   小狼得到答案后没再追问,只以为是一家人出门旅行而已。   小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刚才的介绍有些多余了呢。”   琉星赶紧摇头:“没有哦,我都不知道小樱学姐和小狼学长是同学!”   听到这句话,小樱明显地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嗯……他现在,坐在我的后座。”   小狼“哼”了一声。   学姐和学长似乎相处的不太好?琉星想。可是为什么相处的不太好的人,会聚在一起说话呢?   小樱很快就恢复了心情,打开随身带的便当盒:“我带了点心,大家一起来尝尝吧!”   桃矢嗤笑一声:“是啊,做个点心把厨房搞得一团糟,不愧是怪——嘶!!”最后一个字他捂着脚没说完。   小樱不动声色地收回脚,笑意盈盈地将身边放着的巨大便当盒打开。   点心的种类很丰富,分量十足的杯子蛋糕,松松软软的羊角包,色彩鲜艳的马卡龙。   “小樱学姐好厉害!”琉星崇拜地说,“会做好多点心!”   雪兔也跟着称赞:“是啊,看起来很好吃。”   “也……也没什么,都是知世教我做的,”小樱红着脸,“但是我没有学到精髓,味道很普通,比不上琉星的家人……琉星的爸爸真的很会做点心!”   她说着,给雪兔手里塞了个杯子蛋糕,给琉星塞了个牛角面包。   雪兔剥开杯子蛋糕外的那一层油纸,一口吃下整个蛋糕,仿佛不用咀嚼一般迅速地吞下肚子,笑容更盛:“真好吃,小樱做的蛋糕不会太甜,非常合我胃口。”   说完,几乎是一秒一个地,将杯蛋糕和马卡龙往嘴里扔,不一会巨大的便当盒就空了三分之二。   这吃相把琉星看呆了,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小口咬了下牛角包。   好可怕……好可怕!   如……如果惹兔子哥哥生气,一定会被吃掉!一口就吞下去,都不用咀嚼的!   知世似乎看出了琉星的忐忑,笑容温柔地问:“怎么了?”   琉星吓得食不知味,磕磕巴巴地说:“兔子哥哥……吃……吃的好多……好、好快……”   “雪兔的食量一直都很大,”桃矢从点心盒子里挑了一个粉蓝色的马卡龙,“吃得也很快……到底吃到哪去了。”   “吃的多是!”小樱和小狼异口同声,“身体健康的证明!”   知世不知何时架起了dv,拍摄起了小樱和小狼。   琉星在一边稍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跟风:“嗯,吃得多是身体健康的证明!”原来只是胃口好呀!吓死我了……还以为会被吃掉……   木之本桃矢挑眉,盯着琉星看了好几眼。   他对这个孩子有印象,之前在超市里见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他穿着一身玩偶装正在打工,被这个孩子认成了什么……动物王国的居民?被问了很多奇怪问题……现在回忆起来竟然还有点羞耻。   琉星吃完羊角包,知世适时递给他一张湿纸巾:“请用。”   琉星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姐姐,有些害羞地接过湿纸巾:“谢谢姐姐!”   “不客气。”知世笑着说,dv移到琉星面前,“介意我拍摄你吗?”   琉星摇头:“不要紧哦,我哥哥也经常给我拍照片和视频的!”他说的是陆奥守吉行。   “哦呀,难得和我有同样的爱好。”知世笑着说,“我很喜欢拍摄美好的东西。”   “嗯……不太一样,”琉星有点纠结地说,“我哥哥总说世界发展日新月异,变化太快,想用镜头记录当下和未来,不想错过一分一毫。”   木之本桃矢插嘴,“感觉像是老头子会说的话。”   小樱瞪眼:“哥哥!没礼貌!”   琉星一点都不介意,眯着眼睛笑:“嗯!哥哥虽然很喜欢新事物,但有时候也很像老头子!”年龄也称得上是老头子,这么形容并没有错。   他顿了顿,问小樱:“学姐学姐,我可以和你说一会悄悄话吗?”他小声说,“就一小会儿!”   小樱有些惊讶,但还是答应了:“当然可以。”   琉星松口气,跟着小樱走到稍微偏僻些的地方,左右四顾确定没人,才问道:“学姐,你是魔法师对吗?”   一句话把小樱吓得差点被口水呛到,脸涨得通红,咳了半天才回过头看琉星:“你……你……你……怎么……”   琉星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有点后悔自己的莽撞,忐忑地低下头揪手指:“之前……春游的时候,在游乐园里,我捡到了学姐的那个玩偶。”他努力描述,“就是那个橘色的,有翅膀的,圆圆的……”   “小可?!”   “嗯!”琉星赶紧点头。   小樱:“……”是时候给小可断掉甜点了。   “后来在等车的时候看见你抱着它,我才知道你是魔法师的。”琉星紧张地说,“小可说魔法师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我没有对别人说过哦!请你也不要怪它,它不是故意泄露你的秘密的……”如果不是小樱后来抱着小可和他打招呼,恐怕琉星也不会知道小樱的秘密。   小樱鼓起脸颊:“那个家伙……明明和我说过他很谨慎,不会被人发现的!”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一直瞒着她!   琉星决定进入正题:“小樱学姐,你知道有种奇怪的卡片吗?就是最近在城市里做坏事的那些东西!”   “库洛牌?!”小樱瞪大了眼,“你连这个都知道!?”   琉星诚实的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它们一直做坏事,前几天被我的家长给……打了。”琉星没敢用‘砍’或者‘切’之类可怕的字眼,换了个比较温和的‘打’。   琉星非常认真地问:“请问,那些卡片到底是什么?是活着的吗?”   那些坏东西琉星一点也不想留在家里,但是毁掉的话,他又担心那些卡片其实是活着的。把活着的人或动物扔进刀解炉……琉星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到。所以……既然和魔法有关,问问魔法师应该没有错吧?   不过不能自作主张。琉星想。回家还是要问问烛台切他们的。   小樱被塞了一大堆信息,脑子已经有点懵了,愣愣地说:“它们……是活着的。”   琉星更苦恼了,叹了口气:“好的吧。”不能毁掉,只能再想想办法了,不知道已经被切碎成碎片的它们,还能不能作恶?不能的话,就直接扔掉也可以吧?反正不想看见它们!   琉星跟着一脸恍惚的小樱回到野餐地点,乖巧地和大家告别:“体育课马上就结束了,我要提前回去换衣服……大家再见!学姐!谢谢你的点心!”   小樱也是体育课,但此时她还没从琉星的惊人发言里恢复过来,愣愣地跟琉星说了再见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也得去换衣服了。   桃矢看着忙碌收拾便当盒的妹妹,顺口问了一句:“小学生可以带宠物来上学吗?”   小樱茫然地“啊?”了一声。   “就是那只黑猫,”桃矢吃着蛋糕,含糊不清地说,“一直坐在那个小家伙脚边的……”   “你看错了吧?”小狼没好气地说,“他们家没养宠物。”   “……你们看不见?”桃矢微微皱眉,沉吟了一会,才揉揉头发无奈地道,“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第91章 黑猫   黑猫趴在教室的窗台边缘, 静静地享受着夏日的阳光。   以前黑猫不太喜欢夏天,因为她的毛太长,黑色又吸热,所以每到夏天,她就比普通的猫更加难捱,换毛的时候掉得也多, 参差不齐的毛发看起来很滑稽, 黑猫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所以每到夏天换毛, 她总要在家里缩上好一阵子,等到毛发丰盈了才肯踏出房门。   但是自从‘那一天’后, 她的毛就再也没有掉落过,当然, 也不会饥饿, 不会口渴。   她甩了下长长的尾巴, 轻轻地“喵”了一声。   不过她的小崽子没有理她, 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教室尽头那块黑板。   黑猫有些不高兴,从窗台上轻轻一跃,落在琉星的课桌上。琉星的课桌上有很多东西,铅笔盒,书本,还几本有练习册,留给黑猫的位置不多。她喵喵叫着在书桌上绕了两圈,找准了小崽子胳膊边的位置坐下。   然而她的小崽子还是没有理她。   黑猫坐了一会没等来小崽子的眼神, 没再叫唤,慢吞吞扭头给自己舔毛。   等背上的毛发慢慢变得顺滑,黑猫就开始舔爪子。   虽然她不会掉毛了,可是给自己梳理毛发的习惯却没有变。   就在这时,站在讲台上的人类忽然说了些什么,底下的人类幼崽们纷纷拿起了铅笔。   她的小崽子也不例外,胳膊仿佛毫无障碍般穿透了黑猫的身体,打开铅笔盒,拿出了一支笔。   黑猫盯着穿过自己身体的手,金色的瞳孔凝成一条直线,好一会,黑猫才动了动耳朵,轻轻跳到了小崽子的膝盖上趴下。   黑猫很早就察觉到自己和一般的猫不一样。   大部分同族的脑子都很简单,能交流的内容也很有限,偶尔有特殊的,它们自称是妖怪。但黑猫显然还没有成为妖怪,她仍然是一只普通的猫,只是比起其他的猫,她多了一个人类的小崽子。   一只猫要养育一个人类的小崽子有些困难,但黑猫却做到了。   她给小崽子喂食,舔毛,教他说话,捕猎。虽然她的小崽子很笨,很弱,总是长不大,但是做母亲的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崽子呢?何况她的小崽子又乖巧又可爱,没有她照顾就活不下去。   黑猫想到这里,扒着小崽子的衣襟给他舔脸。   别担心。黑猫说。妈妈在这里。   不过她的小崽子并没有回应她。   黑猫盯着自家小崽子的脸看了好一会,又趴回了崽子的膝盖上。   她的小崽子多了一个名字。   人类叫他琉星。   黑猫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她更喜欢用猫的语言叫他,但最近不管她怎么呼唤,她的小崽子都不会回应她。   黑猫有些不高兴,但她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对小崽子发脾气。   黑猫闭上眼睛假寐,偶尔睁开眼时,视线短暂地落在琉星的书包。   她知道那里头装着一把刀。   人类的牙齿不够锋利,爪子也不够尖锐,因此总是需要些外力来保护自己,或者猎取食物。   刀就是这个用途。   人类太弱小了,如果我的小崽子也是只猫就好了。黑猫想。我会教他怎样把指甲磨得又光又亮,怎么将自己的毛发打理的又顺又滑,去哪里能捕捉到最肥硕美味的鸟儿……   但即便是人类,黑猫也还是不嫌弃她的小崽子。   放学的铃声响起,黑猫胡子轻轻颤了两下,懒洋洋地弓着身体伸个懒腰,跳下了小崽子的膝盖。   回家啦。   黑猫亦步亦趋地跟在小崽子的脚边,在校门口看见了熟悉的车辆。   小崽子高兴地跑过去,拉开车门。黑猫也趁机跳进去,趴在车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开车的年轻人。   她知道这个家伙并不是人。   她闻得到鲜血和戾气,还有与妖怪截然相反的神明气息。   然而这位神明,最近在帮他照顾小崽子。   虽然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帮手,但小崽子的确状态越来越好,长高了,也壮实了,连毛色都比以前好看,身上香喷喷的,也不会再嚷着饿了。黑猫不得不承认这位神明在照顾崽子这方面很有一手——也许以前生过很多小猫。   喵!   黑猫向烛台切打着招呼。   然而对方并没有看向他,而是对着她的小崽子微笑。   “今天的体育考试怎么样?”   “很好哦!长跑优,短跑和跳远都是良!”她的小崽子满脸自豪地说。   黑猫知道考试,人类的小崽子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考试。猫也一样,也要经过捕猎的训练和测试,合格了才能离开家长。   黑猫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   太笨了!我的小崽子太笨了!指甲那么短,跟不上猎物的速度,也不会埋伏和偷袭!离开家门一定会饿肚子!   黑猫忧心忡忡,对自己的崽子说教。   喵!你要好好练习跑步!也要早点学会利用工具!耳朵放灵敏些,听清楚脚步声,鼻子也要学会辨认毒物和猎物!   她的小崽子还是没有理她。   黑猫似乎并不在意,自顾自喵喵地叫着,哪怕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依旧耐心地指导着小崽子的捕猎技巧。   汽车发动,倒车镜上挂着的车饰摇摇晃晃,吸引了黑猫的注意力。   她紧紧盯着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小玩偶,压低了身体,蛰伏了好一会,猛地扑上去!   黑猫叼着玩偶挂坠悬在半空,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摆动,好半天,她才悻悻地松了口,跳到小崽子的腿上。   如果是以前……一口就能将它给咬成碎片。   汽车稳稳地停在车库里,小崽子推开车门,欢快地进了屋子。   黑猫随着小崽子在屋里转了几圈,虽然她早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窝被拆掉的事实,可依然有些不习惯这间屋子崭新的装修和气味。   但她喜欢那个软绵绵的沙发,也喜欢落地窗前的地毯。   黑猫蹲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院子角落里的狗尾草,尾巴在地板上来回扫动。   ……虽然是家,但也不是家了。她想。   听见门外那个神明走近的脚步声,黑猫耳朵动了动,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的光,钻进了小崽子手腕上戴着的护身符里。   “琉星,要回本丸了,书包背好。”   “嗯!”   喵!   黑猫虽然蹲在护身符里,却还能听见外界的声音。   等黑猫再从护身符里出来,已经转眼到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被这群神明称作‘本丸’的地方。   黑猫不太喜欢被这群神明包围,她扭头冲琉星“喵”了一声。   琉星正在和烛台切说话,并没有注意到她。   黑猫绕过房屋,从屋后的松树枝头跳到屋檐,静步在屋顶上行走。   路上看见了一只正在唱歌的黄鹂,黑猫难得没有想抓她,而是揣着爪子耐心听了会歌,想走的时候却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真奇怪。黑猫想。我以前明明是看不见颜色的。   猫和狗天生就是色盲,但自从‘那一天’起,黑猫就能看见颜色了。色彩缤纷的世界让黑猫迷茫了很久,花费了很多时间才顺利地找回了家。   但已经晚了。   家不再是家,小崽子,也不只是她的小崽子了。   “哦呀,今天没陪在琉星大人的身边吗?”那位绿色长发的付丧神笑意盈盈地问。   黑猫不想理他,背过身坐下舔爪子,只给他看屁股。   “明天还要跟着琉星大人去学校吗?”   喵!   我的小崽子还那么小,当然要跟着!   “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要到我怀里坐一坐吗?”付丧神问。   黑猫看他一眼,迈着轻巧的小步子转身跑了。   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审神者的房间,从窗户钻进去。   房间被收拾过一遍,早上小崽子乱扔的书已经被归纳好放在了书架上,撒在地上的果汁也已经被擦干净,看起来清爽整洁。   虽然已经是常事儿了,但黑猫还是有种自己的地盘被冒犯的不愉快。   她发出威胁的低吼,在房间里巡视一遍,记住了味道。   哼,迟早有一天要抓花你们的脸!   黑猫不高兴地蹲坐在书桌上,盯着窗外的风景。   一阵微风吹来,窗口的‘风铃’摇了摇。   黑猫扭头盯着自己的尾巴尖儿。   没动。连风也吹不动。   黑猫沉默了一会,忽然转身,鼓了劲儿在书桌上磨爪子!   然而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黑猫焦躁地喵喵叫着,在书桌上来回踱步,直到她的小崽子忽然拉开了房间门。   黑猫赶紧迎上去,在自家小崽子的脚边打转。   “喵!”小崽子,今天你又不理我!   “喵?”是因为我一直不去找你,你生气了吗?   “喵……”其实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你……你别生气!   “喵!喵!”还遇到了很多坏人!但是妈妈把他们都打跑啦!   “喵!~~”小崽子,你要听吗?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在旅途中的见闻……   发现小崽子无视自己径直走到书桌前,黑猫赶紧也跳上书桌,用自己柔软的皮毛磨蹭着小崽子的胳膊。   小崽子以前最喜欢黑猫这么做,但黑猫那时却觉得长辈要有威严,不能这么没有尊严的讨好自己的崽子,所以很少主动黏上去磨蹭。   但今天可以给小崽子一点点福利。黑猫想。   她的小崽子似乎心情很好,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堆碎掉的卡片,放进盒子里打包好。   “喵?”小崽子你在干嘛?   黑猫好奇地问。   但她的小崽子并没有回答她。   而是拿着盒子,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   黑猫愣愣地看着小崽子的背影消失,僵坐了好半天才跳下书桌。   她在小崽子的床铺上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在枕头边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团成了一个毛团。   我的小崽子最近很不乖。黑猫想。但我还是会原谅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说几个可能大家会在意的点。   1:猫咪妈妈藏身的那个护身符,就是宫水三叶送给琉星的那个。   2:猫咪妈妈的确是死了。   3:琉星是看不见灵魂的……为什么你们默认琉星能看见,他明明没有和‘无实体’的东西对话过,你们仔细回忆一下,不管是付丧神,还是猫老师,还是库洛卡,都是普通人能看见的东西,琉星从来没看见过猫老师之外的妖怪不是吗?   4:付丧神也不是全部都能看见灵魂的,至少我印象里斩过灵魂的刀不多,花丸里有一集短刀们请青江去除灵,但他们自己也不确定看到的是啥,可见他们以前从没看见过……现阶段琉星的本丸里只有青江,所以青江能看见猫咪妈妈,但他什么都没说。   5:我知道你们会爆炸,但没想到你们会爆炸的这么厉害(。   6:大家冷静!我爱你们! 第92章 暑假   接下来几天陆陆续续考完了所有科目。虽然成绩单还没有下来, 但琉星已经在考虑要去哪里玩了。   他问了大家暑假的安排,黑子说暑假会和家人一起去爬山,凑和静弥准备一起去参加夏令营,小樱学姐准备去租一栋别墅度假,听起来,大家的暑假很丰富多彩。   晚上, 琉星趴在休息室的茶几上给自己的暑假做计划表——这是歌仙要求的, 必须要好好的给自己的暑假安排计划, 并且严格执行。   “暑假作业……暑假作业……”琉星问自己的近侍鹤丸, “我应该先把作业做好呢?还是分摊到每一天做呢?”   “诶?等到最后再做不就好了!到时候我帮你……”鹤丸说到一半,忽然改了口风:“当然是分摊到每一天了!不仅仅是效率问题, 还可以帮你巩固记忆力!不可以因为暑假就松懈学习!”   门口路过的歌仙冷哼一声,走开了。   琉星听了鹤丸的建议, 将计划表的第一栏填好。   鹤丸暗暗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鹤丸你怕不怕冷呀?”   “冷?当然怕啦!”鹤丸说, “毕竟我是只鹤嘛, 鸟儿哪有不怕冷的。”   “嗯, 那鹤丸就不能和我一起去滑雪了呢!”   “……啊?啊!不不不!我可以去!相信我!”鹤丸连忙挽回,“鹤可是雪白的!雪是最好的保护色了!”   琉星捂着嘴巴“咯咯”地笑。   鹤丸:“……”   他一把抱起琉星,手伸进琉星的衣服里使劲咯吱:“小坏蛋!学会捉弄我了?嗯?”   琉星笑得喘不过气,小手拽着鹤丸的胳膊想让鹤丸别动,却力气不够大,制不住鹤丸:“哈哈哈我错啦哈哈哈哈哈不要挠我呀!”   闹了好一会两个人才停下来,琉星已经笑得没力气了,计划表推到一边, 趴在茶几上看电视。   “鹤丸,我想去滑雪,可是又想去看看大海,我选不出来了……到底哪里比较好呢?”   “大海啊……大海也很不错啊!”鹤丸难得也有点选择困难症,想吃海鲜,又舍不得雪山,“怎么会想到要去滑雪?”   琉星乖乖地回答:“昨天体育频道放的滑雪大赛,好漂亮啊!大家穿着好看的衣服在雪上跳舞,我想近距离看一看!”   鹤丸觉得琉星的形容词有些不对劲:“你说的好像不是滑雪……是滑冰吧?”   琉星不太明白有什么区别。   “嗯……滑雪一般是竞速运动,是在雪山上举行,但滑冰是艺术比赛,在专门的溜冰场里举行。”说着,鹤丸点点下巴,“昨天体育频道放的,是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吧?”   琉星点点头:“就是那个……那个大赛!”名字太长,记不住。他高兴地说:“有一个和鹤丸一样银色头发的人,他跳舞好漂亮呀!我想看!”   “毕竟是专业的滑冰运动员嘛……”鹤丸有些自豪地说,“不过,鹤的舞蹈也是非常美丽的,下次带你去湖边看看,前段日子又飞来一群野生的鹤,虽然羽毛没有我那么华丽,但勉强也……”   琉星抬头看看时钟,拿过电视遥控器按下开关键。   时间刚刚好。电视一打开,琉星就听见了自己最喜欢的英雄特摄剧,《奥特曼》的片头曲,琉星高兴地跟着哼哼,紧紧地盯着屏幕。   琉星虽然对和泉守幻灭了,但奥特曼仍然是他心中no.1——即便他前阵子才从黑子口中得知了‘奥特曼根本不存在,都是演员的演绎,’这个可怕的事实。但是……帅就是帅嘛!就算是演出来的,也很帅呀!   电视画面里巨大的怪兽企图毁灭城市,奥特曼闪亮登场,用利落的身手打败敌人后,用x光线给敌人最后一击!巨大的爆炸后,本集完的字样出现在画面上。   “你看完该我了,我想看恐怖整蛊节目……”鹤丸想换台,琉星抱着遥控器不愿意给。   “鹤丸你最好了!你让我听完片尾曲好不好呀?我还想看预告的!”   鹤丸点了点脸颊:“你要用什么来说服我?”   琉星最后用一个亲亲当做交易,听完了片尾曲和预告片后,刚想换台,又跳出来了一个广告。   “小朋友们?想不想和我近距离接触?”饰演奥特曼的演员在屏幕里露出亲切阳光的笑容,“诚邀你来《奥特曼》的录制现场参观幕后制作!可以看见真实的城市模型,巨大的怪兽雕塑,还有……”   琉星听着听着,眼睛渐渐放出了光。   滑雪和大海……他都不要!   他要去看奥特曼!   但想去拍摄现场参观的这个想法,琉星一直憋着没跟别人说。   烛台切最近总是限制他看电视,晚上的电视剧都不准他看完,提前说出来,他担心烛台切会软硬兼施打消他的想法——还是等拿到成绩单再和烛台切说比较好!   之后两天学校生活非常平静,只有一次路过公园时,他又见到了绿谷出久,心心念念的狐狸小手帕被洗干净还回来了。交谈了几句后他才知道,绿谷出久在稍远地方另一所小学上学,那是一所招生范围非常广的学校,同时招收普通人和拥有超能力的人,一般来说不会有普通人入学,因为普通人在这样的学校反而‘与众不同’,很难交到朋友。   琉星虽然不太懂这些复杂的东西,但是交谈过程中,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到绿谷出久似乎在学校呆里遇到了困难。   琉星:“你在学校里过得不开心吗?”明明上学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绿谷出久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的问起校园生活。因为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在学校里过的并不舒心,所以不会特意去触雷。   绿谷有些紧张地说:“……不是……不是不开心,只是……有时候和同学,合不来……”不管是想法,还是‘个性’,他好像是个异类。   琉星看着绿谷毛茸茸的脑袋,感觉像是看见了一颗瑟瑟发抖的绿色毛球,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绿谷:“?!”被女孩子摸头了!   琉星好心的建议:“那你要不要转学呢?友枝小学的大家都很温柔!我想把好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绿谷沉默了一会,轻轻摇头:“不……我在学校也有朋友,而且,”他顿了顿,轻声道,“转学什么的,好像逃跑。”   “我不要。”   逃离小胜很简单,但逃离梦想……我不要。   琉星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一下子塞进绿谷的嘴巴里,看着绿谷惊讶的眼神,高兴地问道:“甜吗?”   绿谷感受着口腔里草莓味的香甜,点点头。   “药研说,糖分可以带给人力量,”琉星高兴地一拍手,“我把力量分给你,你要加油!”   绿谷用胳膊挡住红透的脸颊,半天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会加油的。   这样平淡的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七月初,琉星拿到成绩单。   虽然是年级第一,但只比第二名的静弥多了一分,稍稍大意就会被超过。   不过琉星一点危机感都没,自豪地将成绩单亮给烛台切看:“我拿到第一名了!”   除了一片大好的分数,老师还在评语的那栏里写着:该生学习认真,待人诚恳,尊敬师长,爱护同学。但性格内向,无法积极参与集体活动,上课发言,与人沟通时较为羞涩,希望家长能在暑假期间,辅助孩子锻炼语言能力与社交能力。   老师显然对自己教了半学期的学生们很了解,将琉星的优缺点说得很直白。   但琉星满脑子想着和烛台切的约定,没怎么在意老师的评语。   得到年级第一的话,他可以和烛台切提一个小要求,不管想去哪里都可以!   烛台切也的确不打算食言,仔细看完了成绩单后,问琉星:“暑假想去什么地方?”   琉星非常兴奋地抓起遥控器,调到‘回看’功能,指着电视:“我想去这里!我要去看!”   发现琉星如此兴奋,烛台切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跟着看了眼电视。   电视里正在放一个宣传广告。   “《奥特曼》诚邀影迷参观拍摄现场,高科技后期制作探秘,真实比例的怪兽模型,与英雄的近距离接触,只要购买《奥特曼》蓝光dvd,就可能获得现场招待券,速购速得,原价3999现价3888,订购者欲咨询详情,请拨打电话5854……”电视里的演员唾沫横飞,一段销售词被他讲的天花乱坠,琉星被忽悠的满脑子都是花田。   烛台切:“……”   琉星捧着手:“我拿到了第一,我可以去看吗?”   烛台切很想打消琉星的想法:“……其实奥特曼是——”   琉星知道烛台切想说什么:“黑子和我说啦!电视里的奥特曼是骗人的,世界上没有奥特曼!”   “可是……可是电视里的奥特曼好帅呀,我想要他的签名,还想和他握手,可以吗?烛台切……你最好啦!你可以答应我吗?”琉星小心翼翼地问,银色的瞳孔里装满了小星星,闪着期待的光芒。   “……”我还能说什么?烛台切想。除了答应我还有别的选择?   烛台切承受不了星星眼攻击,可耻地妥协了。   至于能不能抽中现场招待券……希望截止日期前本丸里能锻出来物吉贞宗,否则不知道要买多少蓝光dvd……但物吉贞宗的出现的几率说不定比招待卷还小。   烛台切摸摸琉星的小脑袋,打电话去了。 第93章 贿赂   暑假第一天, 琉星难得睡了一次懒觉,谁也没叫他,放他一个人在床上赖到早晨九点多,才揉着眼睛爬起来吃饭。   小夜左文字是今天的近侍,安静地坐在琉星身边看琉星吃饭,视线一秒都没离开过琉星的脸。   小夜左文字的长相很有特点, 眼睛细长, 眼角上翘, 眼眸是浓郁的绿, 让人想起寂静的深潭,直勾勾看人的时候, 瞳孔微缩,显得有些凶恶, 难免让人坐立不安。   琉星也有一点点紧张。   但这是因为小夜左文字是他的剑术老师。   想到自己在剑术课上的表现, 琉星塞了个小馒头到小夜老师嘴里, 小心翼翼地讨好:“烛台切做的牛奶馒头特别好吃!”   小夜左文字点点头。   琉星觉得贿赂有效, 又塞了一个小馒头到小夜左文字的嘴里:“玫瑰豆沙的也好吃!”   小夜左文字又点点头。   “喝水!”琉星倒了杯薄荷柠檬水给小夜左文字。   小夜左文字鼓着腮帮子耐心咀嚼琉星给他的馒头,吃得噎住了就喝口水,再分不出心神去关注琉星吃饭了。   琉星稍稍松了口气,迅速地吃完饭后,和小夜一起去了图书室。   图书室是一期一振新收拾出来的房间,最近琉星和小短刀们的课外书日益增多,几个爱读书的付丧神也积攒了满柜子看过的书籍,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一群人商讨过后干脆买了几个大书架, 把本丸里的所有书都放进去,谁想看都行,想带回房间就简单登记,方便大家取用。   小夜左文字很喜欢这里,他的两个哥哥没来本丸,所以闲暇时一般都呆在图书室或者花坛,琉星也很喜欢这两个地方,但最近学习太忙,没什么时间好好坐下看书或者赏花,熬到了暑假琉星才有机会放松一下。   暑假真好!   一直都是暑假就好了!暑假能够不结束就好了!   琉星像没骨头似地趴在沙发上,晃着腿翻绘本,被歌仙精心教导的的礼仪此刻完全消失不见。   而小夜坐在他身边,将书放在膝盖上,大概是怕自己弄坏书本,翻页时总显得很谨慎。   就在这时,走廊忽然传来的一阵脚步声。   琉星吓一跳,一骨碌爬起来回到拘谨的端坐姿态。   但那脚步声只是路过,没有停顿地从图书室的门外走过去了。   琉星松口气,倒回沙发上,脸颊磨蹭着软绵绵的抱枕:“空调真好……”   去年夏天本丸里只有琉星的房间有空调,今年夏天本丸里装上了中央空调,大家一整个夏天都能凉爽度过了。   小夜左文字看着琉星懒散的模样,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迟疑地闭上了。   小夜左文字话很少,比琉星更少,和大俱利这类人的沉默还不一样,大俱利是懒得说,而小夜左文字是不会说。   脑子里很多想法,很多话,可一句也说不出口。   像是被封住嘴的茶壶,晃一晃能听见声音,却倒不出茶水。   琉星看了会书,目光落在小夜身后背着的大斗笠上,好奇地伸手碰了碰。   “小夜总是背着斗笠,为什么?”   小夜左文字沉默了许久才在心里组织好语言:“我在山上住过一段时间,斗笠在山上很方便,能遮风挡雨,还可以用来装一些采摘的果实。”   这个理由不算准确。   小夜左文字的出生不是很好,被山贼夺走过很长一段时间,也许是那段生活,他化形后的装束和两位华丽的哥哥截然不同,十分朴素,面向也偏凶恶。   但这些显然不适合跟琉星解释得太详细,小夜左文字略去了这部分,只讲了些无关紧要的理由。   琉星听完,凑近了看那顶斗笠,感叹一句:“真的好大哦。”   远远看去像是在背后背了一个金灿灿的铜钹,只要在战场上敲一下,能把所有的敌人都引来。   小夜左文字看见琉星好奇的眼神,问道:“你要戴上试试吗?”   琉星闻言,想立即点头,但又觉得这是付丧神与身俱来的物品,应该更郑重的对待,有些踌躇地问:“真的要给我看吗?是不是不要碰比较好?”   小夜左文字将背上的斗笠卸下:“没关系的。”   琉星好奇地背上那个竹编的斗笠。   他的个子比小夜矮的多,也瘦弱的多,斗笠背在后背上直往下滑。如果说小夜左文字像是背了个铜钹,他就像是背着龟壳。   行动缓慢的小乌龟,背着金灿灿的龟壳。   琉星转了一圈,走了几步,有点纠结地说:“不方便!”   走路的时候总是打到手,转身的时候有可能会碰到身边的东西,不能坐下,躺下就更不用提了。   小乌龟慢吞吞把壳脱下来,还给了小夜左文字。   琉星:“小夜你总是戴着,不会觉得碍事吗?”有点像他以前那头累赘的长发,蹲下再站起来的时候,经常会踩到它绊个跟头,摔得胳膊疼、腿疼、头皮也疼。   小夜左文字摇摇头,将斗笠背回身后:“穿着出阵服,不戴斗笠会让我不□□心……它帮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它。”   小夜左文字穿着便服的时候,是不戴斗笠的。但小夜要教琉星剑术,早晨,下午都有课,穿穿脱脱有些麻烦,所以他最近一直都穿着出阵服。   琉星的剑术天赋平庸,但对小夜左文字的剑术课程却很用心。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个小学生,练习了不少时间,进步却缓慢。小夜左文字一点也不着急,手把手教他,分解动作做的非常细,而且不管琉星多笨拙,哪怕讲上十遍也掌握不来一个动作要领,小夜左文字都不会黑脸训斥。只有在琉星练习中走神的时候,小夜左文字会生气。   就算生气,小夜左文字也很克制。   “手中握着刀剑的时候走神,会伤人伤己。”小夜左文字只在这个时候会沉下脸,认真告诫,“请您不要大意。”   并不是多严厉的措辞,但琉星却很吃这一套。   也因此,小夜左文字在琉星心里现在已经荣登威严榜第二,仅次于歌仙兼定。   但由于小夜左文字的短刀体型,琉星并不像害怕歌仙一样害怕他,反而有种和小哥哥在一起玩的亲切感,也算是因祸得福。   琉星坐到小夜左文字身边,看了眼他正在看的书。   是本植物图鉴。   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将科目和所属介绍的非常详细。   “这个花!我记得的!”琉星有点高兴地指着翻开的那一页,“我送给过太郎太刀!”   是朵鲜艳的红色重瓣茶花。   因为觉得太郎太刀个子高大,眼角的红色非常艳丽,琉星就凭着印象选了大朵的红色茶花送给了太郎太刀。   小夜左文字闻言,目光下移,在花语的那一行停住。   “红茶花,花语是天生丽质,谦逊,谦让,高洁,理性。”   琉星惊讶地“啊!”了一声:“花朵也会说话吗?”   小夜左文字摇摇头:“只是象征意义,虽然是人类赋予它们的,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送花的人想说的话。”   琉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的,歌仙说过,这是叫做‘托物言志’的写作手法!”   “……”不太对。   小夜左文字想反驳,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才好,默默地翻到下一页,是一片开得非常茂盛的珍珠梅。   “珍珠梅的花语是什么?”琉星好奇地问。   “努力和纯洁的友情。”   “那蒲公英呢?”   “无法停留的爱。”   “还有蔷薇,蔷薇的花语呢?”   “和玫瑰很像,意思是爱恋。”   琉星一连问了很多问题,小夜左文字都不必翻书就能回答。   琉星有些崇拜地说:“小夜你全部都知道!好厉害!”   小夜左文字摇摇头:“我只看关于植物的书……和植物无关的问题不是很清楚。”   琉星:“小夜你很喜欢花吗?”不止是看关于植物的书,琉星晨跑路过花坛时,总能看见小夜左文字在花坛浇水除草。   “……因为它们很诚实。”小夜左文字摸了摸图片上蔷薇花娇嫩的花瓣,“只要用心照料它们,它们就会开出非常美丽的花朵。”   “既然小夜那么喜欢花朵,那为什么小夜不种花?”琉星好奇地问:“明明小夜你经常去花坛照顾它们!”   “我想等兄长们来到本丸,”小夜合上书,“和他们一起种。”   “原来小夜有哥哥呀!”   “有两个哥哥……您应该会很喜欢他们。”   琉星有点期待:“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非常温柔的人,”小夜说到兄长,表情柔和了些许,“不过关心我的方法有些笨拙,这点……和歌仙有些相似。”   琉星有些茫然:“笨拙?”   在他心里,歌仙毫无疑问是天底下最博学的人,和笨拙两个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小夜平淡地道:“歌仙还在愧疚外出害您生病的事,所以嘱咐我暑假期间不必对您太严厉,又把夏天的晨跑给取消了。”   歌仙担心天气热,孩子夏天跑步会中暑,又担忧琉星体质虚,剑术训练太重会身体吃不消——但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会跟琉星说。   琉星忍不住捂着嘴巴偷笑。 第94章 项圈   琉星笑完了, 看了眼自己的姿势。   鸭子坐。   这和歌仙教导的正座完全不是一回事。   ……一到暑假就松懈成这样是不行的。琉星想。歌仙对那么好,我不能忘记他教导我的礼仪。   琉星恢复了平常的正座,跟小夜左文字说:“我想种花!”   “种花?”   “我想在歌仙的门前种花!”琉星高兴地想象着:“我想他早上一起床就看见我为他种的花!”一定会非常开心!   小夜左文字闻言点头:“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主意……那您想种什么花呢?”   琉星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小喇叭一样,红色的,紫色的, 长长的, 爬得很高……”   “是……牵牛花?”小夜左文字问。   琉星茫然地回视他。   他见过的花其实非常少, 基本都是来了本丸才认识的, 根本说不清学名叫什么。   琉星想了想,试图描述得更具体:“我不知道, 就是花苞长长的,只在白天开放, 傍晚会缩回花骨朵的模样……本丸里也有的, 稻田边的栅栏上有很多!”   “栅栏上爬着的就是牵牛花。”   “原来它叫这个名字啊!”   琉星小时候居住的地方, 那个被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小院子, 对不被允许出门的琉星来说,就是他的游乐场。   游乐场里的小伙伴,除了那些喜欢在夏日高鸣的昆虫,便只有那些常年不打理,因而变得荒草丛生的植物了。   其中有一株牵牛花与众不同——它是从围墙外来的‘小伙伴’。   春天,牵牛花攀上了围墙墙头,伸出柔软的触须向琉星打招呼。   夏天,它的脚步缓慢而悄无声息地延伸至院子里, 用心形的绿叶地给琉星遮阴。   秋天,红色与紫色小喇叭在太阳升起时奏乐,在太阳落下时停歇。   冬天,它们便累了,吹奏了三个季节,它们决定稍稍休息,下个春天再为琉星开一场盛大的演奏会。   那株漂亮的牵牛花陪伴了琉星两年,后来不知怎么,短短几日里树叶与花朵便凋零,藤蔓也枯萎了。   琉星还为此伤心了很久。   “牵牛花的花期很长,是非常适合观赏的植物,”小夜左文字迅速翻到植物大全里,画着牵牛花的那一页,“不过现在种下去,今年可能开不了。”   琉星多少有一点失望。   他记得歌仙也很喜欢花,经常对着梅兰菊咏诗,不过梅兰菊三种花的花期不算长,琉星觉得对着花期漫长的牵牛花,歌仙咏诗一定就更有灵感了!   小夜左文字不想琉星失望:“如果您着急,我们也可以移植,把田边的牵牛花移植到歌仙的门前。”   琉星想了想:“这样不好,牵牛花先生在田地里呆了那么久,也有自己的亲人和小伙伴呀,我不想强迫牵牛花先生搬家。”   小夜左文字觉得琉星说的很对,点点头,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不过琉星并不气馁:“从种子开始种也很好,小夜!我们去万屋买种子吧!”   小夜左文字有点惊讶:“我们,去万屋?”   “嗯!”琉星爬起来,“还可以把其他人叫上,一起去万屋逛街呀!不止花种,我还有其他想买的东西……”   “……我先问一问歌仙和烛台切。”   万屋并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相反,那里审神者和付丧神数量最多,反而安全。   短刀们听闻能和主公一起去万屋,齐齐闹着要一起去。   烛台切和歌仙答应了,还嘱托了两位太刀付丧神一起去,让他们好好照顾孩子。   大典太光世被入目所及的一群短刀吓得有点懵:“真的……真的要我来看着他们?”   一期一振微微一笑:“您想多了,我并不敢将希望寄托在您身上。”   大典太光世:“……”   前田连忙打圆场:“没关系的,大典太先生,有我,我会帮忙照顾弟弟们的。”   短刀中自然也有靠谱的,药研,前田,平野,小夜,捉对照顾不靠谱的乱,博多,今剑,还有琉星。   小夜左文字拉住琉星的手,认真地说:“请一定不要放开我,不要走丢。”   琉星有过一次走丢经历,有些脸红地点点头,跟小夜左文字保证:“我不会乱跑的,你别担心,我最乖了!”说完还掏出了手机,“我记得一期一振的电话号码!”   一期一振顺手揉了揉琉星的脑袋:“没错,遇到任何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当然……我还是更希望您不要脱离我的视线范围。”   琉星忽然想起,上一次走失就是一期一振将他带回去的,窘迫地“嗯”了一声。   万屋的街道和新年来的时候又有很大不同,这次没有那么多精致的装饰,都是店家自己在招牌上下功夫,试图多招揽一些顾客,看着比以前要清爽一些。   经历过学校内动辄几百人坐在体育馆里听校长讲话,还有东京十字街口上千个行人来来回回,琉星对人群的抗性直线上升,平常的万屋在他眼里已经不算拥挤了。前几次来的时候,琉星被人群和各种摊贩吸引了注意,真正构成万屋街道的诸多店铺,琉星反而没怎么注意过。这会四周环顾,觉得入目所及的店铺一个比一个陌生。   上次来的时候,有这家杂货店吗?咦,还有玩具店和宠物店!呜哇,居然还有符咒店……   琉星看什么都稀奇,眼馋的要命。可他虽然想到处看看,却顾忌着一期一振的话,不敢乱跑,死死抓着小夜左文字的手,怕自己一不小心走丢给大家添麻烦。   “没关系,”小夜左文字说,“先看您想去的店铺吧。”   琉星用忐忑的眼神看向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忍不住心软:“今天都听您的。”   琉星有点不好意思地指着宠物店:“我想给狐之助买一个新项圈!”   狐之助是琉星第一个可以对话的小伙伴,虽然它身为联络官,总是在外面出阵不着家,但琉星还是很挂念它。   前天狐之助和他聊天的时候,抱怨过自己的项圈最近有些缩水,变得有点紧……但琉星觉得这是因为狐之助最近吃得太多,连毛茸茸的肚皮都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紧致,变成了软乎乎的一堆赘肉——对琉星来说,当然是肉多一点摸起来手感更好,但狐之助好像很在意自己的体型,被琉星说胖之后很生气,这两天都不愿意理琉星。   琉星觉得狐之助的这一点有些像乱藤四郎,因为乱藤四郎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变胖而心情糟糕。   所以琉星决定给狐之助买个小礼物当做赔礼。   “这个怎么样?”乱藤四郎挑了一个带蝴蝶结的白色项圈。   琉星仔细想了想:“这个很好看,可是狐之助的毛很多,细项圈会被毛盖住,要粗的!”   大典太光世也很喜欢狐之助——虽然他担心自己吓到狐之助,因而不太敢靠近它,总是远远地躲在墙角看着狐之助……十分可疑。   “……这个呢?”大典太光世挑了一个红色的项圈,上面还挂了一个油豆腐的食玩模型,做的非常逼真。   “好可爱!狐之助一定会非常喜欢的!”琉星惊喜地接过项圈,“大典太真了解狐之助的喜好呀!”   大典太不自在地撇开头:“……我猜的。”是的,没错,猜的,绝不是特意调查过。   琉星找到了心仪的礼物,还不想走,从架子上拿下一个项圈。   “这个!适合大典太!”琉星高兴地举起手里的黑色项圈。   那是一个黑色的皮质项圈,大典太仔细一看,发现上面还有银色的铆钉和骷髅装饰,坠着一个精致的电吉他,非常朋克,一看就是罗威纳或者藏獒之类的大型犬专用。   大典太:“……我……我不喜欢摇滚!”而且……我也不是动物???   一期一振笑得肩膀直抖。   琉星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因为大典太漆黑的眼线,凌乱的马尾,还有胸口绑着红绳的奇怪打扮,琉星一直以为大典太非常喜欢死亡金属,或者电音摇滚——毕竟电视上的那些摇滚乐队,都是大典太这样的打扮呀!   这毫无疑问是偏见。   琉星最终选了两个项圈,一个红色的给狐之助,还有个蓝色挂着小鱼干吊坠儿的,留着给猫咪妈妈。   一期一振也买了几个项圈,样式简单,只有颜色不同,对上琉星好奇的眼神时,笑了笑:“买给五虎退的。”然后,又拿下了琉星刚才非常中意的死亡金属·电音摇滚·皮质·大型犬项圈。   大典太光世莫名心脏一紧。   一期一振笑着跟琉星解释:“这也是给五虎退的,他最近可能要去极化,我打算等他回来送给他,”他说完这句,故作疑惑地看向大典太光世,“你紧张什么?”   大典太:“……没紧张。”   琉星有点惊讶:“五虎退要去极化吗?”   “对,他和我商量过,我认为是件好事,但他还没决定好什么时候出发,可能最近会和您说吧。”   琉星对极化知道的不多,只从烛台切那里听过一耳朵,以为是出门旅行,因而对五虎退即将长途旅行略微有点羡慕。   他高兴地说:“希望五虎退旅途顺利!”   一期一振笑着道:“借您吉言。”   五虎退这两天难得积极地参加了出阵,也正是因为想趁着极化前,再磨练磨练自己,所以没参加今天万屋之行。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对摇滚乐队有很多的误会(。   但老实讲,大典太光世的内番立绘和通常立绘,让我总觉得他手里撑着的不是刀,是个话筒(。 第95章 职责   从宠物店出来, 去了趟杂货店,琉星买了个金猪存钱罐,很郑重的说,从今天开始要存零花钱,不能再浪费了。   但是这话一说完,他就给乱藤四郎买了个发饰, 给博多买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存钱罐, 还送给了一期一振一本手账, 给前田和平野买了一对小狐狸摆饰……送完所有人礼物, 琉星才去花店买了种子,不止牵牛花, 还有勿忘我,三色堇, 郁金香……总归越鲜艳约好。   烛台切给他的零花钱再次见底, 剩下一百日元的硬币, 琉星有些心虚地投进了自己的新存钱罐里。   这个月不可以再去找烛台切要零花钱了, 会被说教的……可是这个月才刚开始呀!   琉星像是缺了水的嫩芽,蔫巴巴的抱着存钱罐。   博多同情地摸摸琉星的小脑袋,二话不说给琉星的存钱罐里塞了几张一万的日币:“不要担心,尽管花!我做的几个短线投资正好到了收尾的时候!”   琉星听不懂短线投资是什么,但他很清楚,本丸里的财政大权都在博多藤四郎手里,有他保证,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零花钱不够了!   琉星看博多藤四郎的眼神瞬间变了, 总觉得博多此时此刻背后绽放着金光,特别耀眼:“博多你真好!”   琉星崇拜的眼神看得博多藤四郎略有些得意,他清清嗓子:“有您一份功劳,如果不是您情况特殊,政府允许付丧神踏足现实的话,赚钱也不会这么快。”   琉星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觉得此时此刻的博多特别帅!   一期一振清了清嗓子:“不可以给琉星大人养成乱花钱的坏习惯,说过很多次了吧?”一期一振之所以没阻止琉星乱买东西,也就是想给琉星一个深刻的教训,没钱用,自然明白收敛。   然而被自己的宝贝弟弟给破坏了计划。   博多自知理亏,对着大哥讨好地笑笑。   琉星紧张地抱着存钱罐,害怕零花钱被没收。   一期一振捏捏琉星的脸蛋:“不没收,反正你也拿不出来。”   这存钱罐是只入不出的,要想把钱拿出来,必须要摔碎了才行。   琉星听完,在怀里的小金猪身上到处找取钱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着。   琉星眼看着又蔫了。   不过也就一会儿,很快琉星又恢复了欢快,将零花钱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回到本丸,小夜左文字动作麻利地用细竹竿和铁丝儿扎了几个‘井’字型的架子,在歌仙的房间门口圈出来一个小花圃。   琉星忍不住鼓掌:“小夜好厉害啊!”   “我以前在山——山上也要种菜的。”小夜左文字其实想说的是,山贼的山寨里,也是要种菜的。   也因此,扎几个供花朵爬藤的花架,一点也不难,毕竟这东西只要求结实,没什么技术含量,有把力气也就够了。   埋种子的时候,琉星终于能帮上忙了。   彩色的塑料小铲子很适合琉星的手掌大小,土地也很松软,只要琉星拿着小铲子在泥土上轻轻一拨,便能挖出来一个洞。   不过琉星不擅长使用工具,怎么拿着都觉得别扭,挖了两下觉得不舒服,索性将铲子扔到一边,小手迅速扒拉几下,就挖出来个小坑,期待地看向小夜左文字:“够深吗?”   小夜左文字皱眉:“直接用手去挖土,很容易受伤的。”   琉星没得到预料中的夸奖,有点失望地缩起了手。   “……”小夜左文字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说教,想了想,干巴巴地夸奖琉星:“坑的大小和深度很合适……您做的非常好。”   “嗯!”琉星立马又高兴起来,蹲下身继续用手挖坑。   每个花架下头放几粒种子,盖上薄薄的一层土。工作差不多就要完成了。   “最后还要再浇一些水!过几天就会发芽了!”琉星兴致勃勃地说。   但是在要去拿水壶的时候,琉星看见自己脏兮兮全是泥土的手时,停住了。   他下意识将手举过了头顶。   小夜左文字:“……您这是怎么了?”这种投降一般的姿势是什么情况?   琉星有点苦恼:“我的手会弄脏水壶和衣服的。”   小夜左文字果断接过了浇水的工作。   浇完水,琉星的手还没放下,执着地举着胳膊在花圃周围绕了一圈,姿势看起来就像是长跑选手即将冲线一样,几乎有点迫不及待:“小夜!它们明天就能发芽了吗?”   “可能还要过几天吧。”   花种得很急,也没经过育种,破土发芽肯定会慢一些。   他冲琉星招招手,让琉星就着水壶里剩下的水洗掉手上的泥。   这期间琉星还在频频回头看自己的牵牛花,哪怕它们连嫩芽都还没冒出来。   “您好像很兴奋?”小夜左文字问。   “大家不让我帮忙田地里的活,”琉星认真地说,“浇水除草也不让我做,这是我第一次种花呢!”   本丸里的付丧神对琉星过保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然也有烛台切光忠这样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努力改正的,但更有压切长谷部这样不以为意,反以为荣的。   琉星一脸困扰地说:“真希望大家能更信任我一些,把更多的工作交给我呀!”   他不想当一只小米虫。   小夜左文字:“大家只是不想您在学业之外的事情上操心。”   琉星有点疑惑:“学业怎么会比工作更重要呢?”   小夜左文字:“……”因为普通的人类都是有了学业才能谈工作。   而琉星是先有了工作,再去上学,侧重自然不太平衡。   “烛台切跟我说,我当审神者是迫不得已的,不能算是我的职业,希望我今后找到自己的梦想,不要将视野局限于刀匠和审神者……”琉星重重地哼了一声,“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比刀匠更伟大的职业呢,烛台切一点都不懂!”他想了想又说道,“但我还是不太明白审神者是做什么的,到目前为止,我只帮大家治过病……”   小夜左文字试图将审神者这个职业解释的更加简单易懂:“审神者的工作,就是指挥付丧神消灭溯行军……”   “溯行军,我知道他们是神明大人的敌人!”   “他们是一群妄图改变历史的人。”   “为什么要改变历史?”   “因为他们对未来不满意。”   琉星喃喃地重复:“未来……”   “一旦改变历史,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小夜左文字沉声到,“未来也许会变得更好,也可能会变得更糟糕……但无论怎样,‘现在’都会消失。”   琉星满脸茫然不解,他还听不懂这么复杂的因果关系。   小夜想了想,找了个例子。   “昨天晚上,大家为了庆贺您的年级第一,不是开了一个小宴会吗?”   “是呀!”   宴会上有很多美食和美酒,大家还送了礼物给琉星,最后付丧神们齐齐祝贺他学业进步,让琉星感动的不行,眼眶红彤彤,差点哭出来。   但是宴会途中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情,放在架子上的古董花瓶被醉酒的陆奥守打碎了。   这个花瓶是博多的投资,买来升值的,打碎了这个花瓶一下子损失了不少,结果宴会匆匆结束了。   小夜左文字继续说:“如果我现在回到昨天晚上,将做好的饭菜全部扔掉,美酒都倒掉,把宴会厅的榻榻米全部掀起来……”   琉星大惊失色:“宴会就开不起来了!”   “是的,”小夜左文字点头,“就结果来说,古董花瓶不会被醉酒的陆奥守打碎,这是件好事,是更好的‘未来’。”   琉星点点头:“是的!”   “但对您来说,”小夜左文字摸摸琉星的脑袋,“一个欢乐的庆祝宴会还没开始,就因为别人的恶意破坏而被取消。付丧神送的礼物您没收到,付丧神的祝福您也没听到,一段快乐的时光就这么消失,您甚至察觉不出……这就是消失的‘现在’。”   琉星终于懂了,点点头,满脸纠结:“现在和未来,好难选呀……”   “不难选择,”小夜左文字摇摇头:“我刚才举得例子只是小事,如果是更加重要的历史被改变,那么对‘现在’的影响就不可估量了,往大了说,可能会毁灭地球,往小了说……您可能不会成为审神者。”   “不会成为审神者?”   “是的,既然已经改变了历史,就代表时之政府的败北,您自然不会成为审神者,不会与我们相遇——甚至……可能我们这些付丧神也会不复存在吧。”   琉星下意识握紧了拳头,脸上露出了些许恐惧。   小夜左文字:“所以审神者和付丧神的任务,就是守护住过去和未来,不让现在被改变。”   “付丧神负责铲除溯行军,照顾审神者的衣食起居,而审神者要遵照时之政府下发的文件,给我们下达战略命令,提供灵力,以及战后受损修复……简单来说,就是负责管理我们这群刀剑付丧神,您就是我们的上司。”   琉星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震惊地张大了嘴:“我……我是上司?”   “是的,您是我们的直属上司,和时之政府有雇佣契约存在。”   琉星有点懵:“可是……可是人类,怎么能驱使神明呢?这样是不对的!”   “虽然是神明,但我们能做到的事情却有限,必须要依靠您的灵力才能行动自如。”   琉星想了一会,才重重点头:“我明白了。”   “我负责供给大家灵力,大家负责斩杀敌人……”琉星认真地说,“这是供奉呀!”   就像神坛上每年都要供奉香火,才能得到神明保佑。   小夜左文字:“……”虽然这话听起来没错,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还是得让琉星对自己的职责有个清晰的认知才行。 第96章 刃   第二天, 琉星的悠闲就正式结束了。   歌仙只给他一天的松快,第二天早上六点,他被叫起来练习刀法。   小夜左文字的刀法在短刀中是比较独特的。与一般短刀善于防御不同,也许是因为自身经历,小夜左文字更擅长攻击。   “短刀的力气和体型一直以来不占优势,如果遇上薙刀或者大太刀这类体型高大, 又以攻击范围见长的敌人, 我们毫无疑问处在劣势, ”小夜左文字站在道场中央, 语气沉静,“但这不代表我们要束手就擒, 体型矮小在某种情况下也是一种优势。”   “因此,您要记住人体的各个要害部位, 我希望您哪怕是从背后攻击, 也能一刀击中敌人的心脏。”   琉星吞了口口水。   他很害怕小夜左文字话里话外的血腥场景。哪怕昨天被小夜左文字那一通‘审神者职责’洗脑过一遍, 他也还是很害怕拿刀指着别人——仅仅在脑子里想象都觉得恐怖, 更不要提实战了。   但就算再害怕,琉星也还是努力地记住小夜左文字所有的教导。   因为这些是无可避免的。琉星想。大俱利伽罗说过的,最优秀的审神者会和付丧神一起上战场,并不只是在后方充当后勤。   琉星将大俱利伽罗的这句话记得非常牢,打从心底里想当一名优秀的审神者。   他紧紧盯着小夜左文字和次郎太刀的示范。   “哼哼,找人家来帮忙教学的话,可是要付酒钱的哦?”次郎太刀眨眨眼,嫣红的眼角微微上挑, 笑起来时散发的妩媚让琉星又一次脸上发烧。   姐姐真好看!!琉星红着脸鼓掌:“次郎加油!”   次郎太刀给了琉星一个飞吻。   琉星怕自己冷落了小夜左文字,赶紧给老师打气:“小夜加油!”   小夜左文字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向对手躬身后,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嘿嘿嘿,结束了可要请我喝酒啊!”大太刀先一步展开了攻击。   大太刀受限于武器的重量和长度,过于精细的变化非常困难,因此收招和攻速较慢,但这并不代表大太刀的攻击容易躲开。正相反,大太刀的攻击范围太广,要躲避需要迅速拉开距离,对于将近身战当做重要一环的短刀来说,尤为致命。   “琉星大人,请您记住,在体型和力量不占优势的时候,偷袭暗杀才是最好的战斗方法,但如果敌人已经察觉了您,那就静待机会,绝不要突进……欲速则不达。”小夜左文字的速度极快,以躬身前倾的姿势跑动,腾转挪移间极其灵敏,大太刀的刀锋总是险之又险地擦着小夜左文字的身侧划过,刀势之凶猛,就连站在远处观看的琉星,也会在刀锋落下时感到一阵疾风扑面而来,惊得睁大了眼。   次郎太刀的本体长达166.7厘米,人类中能使用他的寥寥无几,更不要提像次郎太刀这般,使用时举重若轻,仿佛如臂指使的威严感和魄力,也只有这时,琉星才会想起来,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一样是神刀。   而小夜左文字的刀法,比起次郎太刀的汹涌澎湃,更加冷静和沉寂,刻意收敛了杀气和存在感,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甚至自始至终连短刀都未曾出鞘,像是连步数都算好了似的,躲避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总是堪堪停在攻击范围外,半点不惧次郎太刀那仿佛要怒斩波涛的刀锋。   琉星明白了。   就像小夜左文字说的那样,他是在等待机会。   然而机会往往只有一瞬,想要抓住不仅需要急智,还需要敏锐的洞察力和果断的行动力,可即便如此,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以琉星现在的眼力还看不出次郎太刀的破绽,只觉得次郎太刀的招式非常可怕,正面迎接一定非死即伤。   忽然琉星看见小夜左文字一只手悄悄地伸到了背后。   次郎太刀浑然不觉,畅然大笑:“小夜!总是躲避是没用的!人家要是大干起来的话,可是像暴风雨一样——呜哇!”话音还未落,次郎太刀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个圆乎乎的金色物体遮挡视线,次郎太刀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想远离,长刀也微微一顿,可就这一瞬间,小夜左文字踩着大太刀的刀背欺身而上,在斗笠落地之前,短刀终于出鞘,横在了大太刀的脖颈处。   小夜左文字的刀,是藏锋敛锐,是蓄势待发,是出其不意。   切磋结束。   次郎太刀扔下本体,不顾形象在地上盘腿坐下,鼓着脸抱怨:“真是的!小夜你居然耍诈!”   小夜不为所动:“是您手下留情。”   次郎太刀一噎:“毕竟手合对短刀来说没法使出全力嘛……”   短刀分两种,不是护身,就是暗杀,它们从不是战场上的天骄宠儿,而是阴谋诡计的使臣心腹。   小夜左文字也没有否认:“毕竟我不擅长正面作战。”他顿了顿,有些不适应身边灼热的眼神,看向双眸闪闪发亮的琉星,“琉星大人,请记住,如果面对身形和力量都比您高大的对手,不要冒进,最好的方式是寻找对方的攻击死角和视线盲点,进行暗杀和突袭,如果是正面对决,就想办法绕到身后,如果无法绕到身后,就像我刚才一样,利用身边环境,手中道具,制造敌人的破绽和盲点。”   “嗯嗯!小夜说得对!”琉星小朋友已经变成小夜左文字的应声虫,再也不会说别的了,“小夜好厉害!真得好厉害呀!那么大的刀砍下来,小夜一点都不害怕,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吓得躲都不敢躲!”   虽然和琉星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小夜左文字仍然不太适应琉星的夸奖,沉默了一会才轻轻摇头:“没什么。”   次郎太刀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小夜左文字的肩:“怎么?害羞了?身为短刀,正面击败我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琉星问:“短刀都不擅长正面攻击吗?”   “也不是,”次郎太刀想了想,“比起刀种,我觉得性格更能决定战斗的风格……药研很勇猛,但也很谨慎,突袭的战术使用的更多。他的兄弟厚藤四郎,还有来派的爱染国俊,厚藤四郎有些冲动,喜欢一个人深入敌阵,爱染国俊不服输,最喜欢和太刀拼杀……哈哈哈,所以说,刀种和战斗风格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只有擅长和不擅长罢了,都是能靠努力克服的!”   琉星听得有些热血沸腾。   药研他很了解,可是厚藤四郎和爱染国俊他却不是很清楚,但是……依靠努力来克服不擅长的战斗方式,真是太厉害了!   “还有小夜左文字,他比较特殊,”次郎太刀若有所思地道,“本来就是复仇之刃,被山贼夺走……呃……嘿嘿嘿。”察觉自己说漏了嘴,次郎太刀干笑两声,直挺挺地站起来,不敢和小夜左文字对视,“咳……我好像听见大哥在叫我喝酒!我就先走了!”说完,抓起大太刀落荒而逃。   琉星站起来挥挥手:“次——郎——拜——拜——!”   说完,他回头看向满脸僵硬的小夜左文字,不解地问:“次郎说的复仇之刃是什么意思?”   小夜左文字沉默了一会,才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曾经的一任主公……是位丈夫去世后,独自一人养育孩子的单身母亲。因为家境贫寒,所以她想将我卖掉以维持生活。可她在途径小夜山时,被路过的强盗杀死,我也被抢走。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过着杀人越货的生活。”他说着,垂下眼避免和琉星对视,“这名强盗杀人无数,用我……用我不知夺走过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琉星听得有些愣,知道这不是小夜左文字的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后来,也许是因为砍杀了太多无辜之人,我变得越来越钝。这名强盗将我带去刀匠处,要研刀匠将我磨得更锋利些……却不想,那名研刀匠竟是我的前任主公,那位无辜惨死的母亲留下的幼子……他已然长大,也认出了手中的短刀,就是他母亲的遗物。”说到这里,小夜左文字的脸上出现了稍显阴郁的神色,“确认了强盗的身份后,被复仇支配的他,拿起我……杀死了那名强盗。”   “……复仇之刃的由来,就是如此。”小夜左文字的声音略有些喑哑,“您有什么想问的吗?”   琉星能有什么想问的,他只是听这个故事,就觉得很悲伤,何况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的小夜左文字?他连怎么安慰小夜左文字都不知道。   他迟疑了会,才干巴巴地问:“小夜很在意这个称呼吗?你……很讨厌复仇吗?”   小夜左文字仔细想了一会,才回答:“复仇后……活着的人午夜梦回总会回想起这一天,已逝之人,也依旧得不到安慰和祭奠……说不上讨厌或喜欢,只是……非常悲伤。”   琉星跟着难过起来:“小夜你……你后悔为前任主公报仇吗?”   小夜左文字轻声道:“……不后悔。”   说来矛盾,小夜左文字很清楚复仇是错误的,空虚而毫无意义,什么都无法留下……却仍然不曾后悔杀死那名强盗。   即便那名强盗也能算得上是他的半个主公,也曾爱惜地擦拭过他的刀刃。   “既然不后悔,”琉星皱着眉难过地说,“那你一定非常喜欢前任主公吧?一定……很感谢前任主公对你的爱护和照拂!”   小夜左文字愣住。   “那名研刀匠先生也是……他也一定是深爱着母亲,感谢母亲养育他时为他所受的辛苦和艰难,所以才会不顾一切选择了复仇!”琉星抓住小夜左文字的手,紧紧握住,认真地说:“你们一定是喜欢她,敬仰她,感谢她!所以才愿意为她承担复仇所带来的后果,愿意忍受午夜梦回惊醒的不安,连噩梦和痛苦也一并承担!”   “所以……所以小夜绝对不是复仇之刃……是……是信念之刃,感恩之刃,坚忍之刃!”琉星一口气说了好几个拗口的词,最后闷闷地给了小夜左文字一个拥抱,“小夜……你别伤心,我喜欢你呀!”   小夜左文字沉默许久,轻轻回抱琉星:“我也喜欢您。”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小夜不该被叫做复仇之刃。   讲道理杀人是要坐牢的,哪怕对方是个强盗……但是儿子不在乎后果,(都已经是刀匠的徒弟了)依然选择了这条路,这难道不是对母亲的爱吗?   起因明明是爱,复仇只是是结果罢了。   ------   还好后来儿子没被抓=-= 第97章 出发   小夜左文字最近变化很大。   以前顾忌主公的颜面, 琉星练习时偶尔偷懒,或者累极了往地上一趴毫无形象,小夜左文字都不会说他,但最近小夜左文字人变得活泼了些,笑容比以前多,对琉星的态度更随和……也更严厉了。   倒也没有特别凶, 只是静静地盯着琉星, 不必说话, 琉星自然而然就怂了。毕竟琉星偷懒本就心虚, 被提醒了一次就不敢再犯第二次了。   没过两天,本丸里就多出了一个好消息。   物吉贞宗来到了本丸。   琉星早就听烛台切说过, 物吉贞宗是一振很神奇的刀,可以为周围的人带来好运。这说法没有根据, 但很多审神者都非常坚信, 只要有了物吉贞宗, 就能立刻把脸洗干净, 加入欧洲国籍。   琉星没听懂,但好运却实实在在地降临了。   他种下的牵牛花种子忽然窜出地面,出芽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博多买的股票迎来一波大涨,小金库赚得盆满钵满;鹤丸凑热闹转发抽奖,隔天就从食品公司送来了一年份的温泉馒头;《奥特曼》蓝光dvd刚好到货,物吉贞宗帮着拆封,从里头掉出了一张招待券。   物吉贞宗拾起来递给烛台切:“这是什么?”   烛台切捏着那张招待券,也不知道该说是物吉贞宗运气好, 还是自己运气好——竟然真的把物吉贞宗给锻出来了。   抽中招待券的几率相当小,为此烛台切特意一口气买了几十盒《奥特曼》的蓝光dvd,万万没想到,有了物吉贞宗,第一盒就达成了目标……烛台切看着一堆崭新的未拆dvd,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货。   打完电话,烛台切仔细看了下招待券上的消息。   参观时间是下个星期日,地点是东京的一家电视台摄影棚,因为英雄特摄剧的观众群体主要还是孩子,所以凭票可入场的人数是三人,方便父母带着孩子一起参加。   然而歌仙是绝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哪怕只是说给他听,说不准都会被嘲讽一番。歌仙一直对电视里的英雄特摄剧不感冒,他觉得这种东西没有半点风雅,带给孩子的只有毫无意义的英雄主义,教会孩子逞能和冒险,却没教孩子量力而行,也不存在深度和艺术性……总之,被歌仙批评的一文不值,在歌仙的烂片类型排行榜上,只在历史剧以下。   之所以历史剧也上了歌仙的黑名单,并且独占鳌头,那完全是因为电视剧里的历史,和歌仙真正经历过的历史完全不同。诸多历史事件被扭曲,许多伟人的存在被忘记,连当时的风土人情都不曾考察,会出现许多未来才发明的物品。   不止电视剧,连友枝小学高年级的历史课本也有错误——歌仙差点就撸袖子去投诉教育局了。   所以,招待券的第三个名额,在烛台切查询过近侍安排列表后,给了当日的近侍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自然是乐意奉陪的,还兴致勃勃地陪着琉星看了几集奥特曼,给出了不错的评价:“虽然怪兽的制作有些粗糙,可是想象力很丰富,非常有趣……只可惜变身后的形象过于伤眼……嗯,看来我和服装师的审美观无法达成一致呢。”   琉星鼓着脸反驳:“才没有!奥特曼变身后很帅的!青江你不懂!英雄就是这样的!要穿紧身衣!还要穿大红色!”   笑面青江想了想,发现的确如此,几乎大部分英雄都穿着紧身衣,红色和蓝色更是许多英雄的固定配色,占据主流。   于是笑面青江笑眯眯地为自己不谨慎的发言道歉:“您说的没错,是我的见识还不够。”   琉星大方地原谅了他,还给了笑面青江一个亲亲当做重归于好的证明。   烛台切:“……”   之后的一段时间,琉星乖巧的像一只鹌鹑。认真写暑假作业,积极响应歌仙的暑假补习,剑法练习毫不懈怠,每天都按时给牵牛花浇水除草,给爷爷捏肩捶背,去马棚里喂马,帮烛台切干一些厨房里轻省的活……等等。不为别的,他正在‘打工’赚零花钱。   琉星每次出门,一定会给本丸里的小伙伴带礼物,这次也不例外,可惜他口袋空空,跟烛台切商量后,他决定给本丸里的大家帮忙,工资计件,能赚多少,全看琉星手脚麻不麻利,勤不勤快。   打工生活开始后,琉星才意识到了工薪族的艰难,由衷地后悔起了过去花钱大手大脚,有种天上地下的落差感,很是难受。   他悻悻地边洗菜叶子,边扭头跟烛台切说:“赚钱真不容易!”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烛台切忍着笑:“是啊,赚钱一向不容易。”   琉星不死心地问:“有没有什么简单又不累的办法呀?”   烛台切:“恐怕没有。”   “可是物吉就很轻松呀!”琉星掀起脚边的小脸盆,按着菜叶,把里头的脏水倒掉,“他昨天买的彩票中奖了呢!”   “……物吉是特殊的,您可不能寄希望于彩票。”烛台切严肃警告。   “我知道呀,”琉星满脸失望地说,“昨天我也跟着买了,一张都没中……”琉星沾满水渍的小爪子摸摸自己的口袋,空的。   昨天打工的钱,全赔在了彩票里。   小赌徒很难受,想哭。   烛台切:“……不要期望不劳而获,与其博那万分之一的几率,不如相信百分之百的努力。”   琉星细声细气地说:“嗯,好的吧,你说是就是吧。”语气听起来很有些勉强。   烛台切:“……”孩子最近越来越不好哄了。   干完一天的活,琉星从烛台切那里拿到了工资。   “好多!”琉星数着手里的硬币:“一……二……三……9个!多了一个!”   烛台切摸摸琉星的小脑袋:“多出来的那枚是奖金,因为你今天很认真。”   琉星高兴地差点蹦起来。   “你看,努力还是管用的吧?”烛台切问。   “嗯!”   琉星乐呵呵地揣着硬币回到房间,把硬币塞进了存钱罐里。   每次把打工费用塞进小金猪的肚子里,琉星都很纠结。因为如果他想把小猪肚子里的钱取出来,就得摔掉它。他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小猪,多可爱呀,今年是猪年呢!但如果不塞进存钱罐,琉星又担心自己一时冲动,把钱给花个精光。   不过这种担心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到了琉星期待的那天。   一大早,烛台切便开车载着琉星和笑面青江出发。   炎热的夏季半点没有阻碍《奥特曼》粉丝们的热情,没到集合时间,集合地点的大巴处就已经围了不少人,与烛台切想象中的满世界小朋友不同,等在这里的不止孩子和家长,也有很多高中生和成年人,不分男女,甚至还有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烛台切有些惊讶这部特摄片的粉丝范围之广,但仔细一想,《奥特曼》更新换代很快,一部接着一部拍了几十年,当年的小粉丝变成如今的老粉丝,也是自然的。   但紧接着两个大人就发现,周围的视线频频向他们扫来。   毕竟颜值摆在这里,不论是烛台切光忠还是笑面青江,长相和风姿半点不输给当红影星,甚至更胜一筹,自然而然地吸引了这些人的目光。   烛台切无法,放笑面青江和小姑娘们说话吸引注意力,自己则带着琉星站在角落里,等待巴士司机的到来。   琉星一点都不着急,兴致勃勃地站在烛台切身边,时不时左顾右盼看看越来越多的人群,忽然眼角瞄到身边的一位小哥哥。   那是个发色有些奇怪的小哥哥,只有覆盖在额头的刘海是显眼的金色,后脑勺却一片乌黑。   然而琉星注意到对方,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发型奇怪。   而是对方正在和空气对话。   “真是的!我不是说了只有今天!只在今天让我放松一下吗?”男孩瞪着空无一物的半空,张牙舞爪地像只跳脱的山猫,语气里充满了怒火,似乎在和看不见的某个人吵架。   ……这是在和谁吵架呢?琉星跟着看向半空,却什么都没发现,不由竖起了小耳朵仔细听对方的话语。   “我都陪你去过比赛和围棋教室了!你就不能给我点自由空间吗?!你知道这张招待券有多难得吗!在网上可是炒到了高价!要不是……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哭啦——”男孩忽然顿住,话没说完,神色僵硬地看向身边的琉星。   偷听别人说话却被发现,琉星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想道歉,又不好意思和陌生人主动搭讪。   对方倒是没注意到琉星的小情绪,还以为是自己的自言自语吓到小朋友了,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你别怕……那个……我刚才……嗯……呃……是、是在……是在练习落语(类似单口相声)!对!落语!”   琉星恍然大悟,捧场地拍了拍小巴掌:“哥哥你真好笑!”   少年:“……”   怎么这句话听着有点不对味儿呢。   琉星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奶声奶气地自我介绍:“我叫稻垣琉星,琉璃的琉,流星的星,哥哥你叫什么?”   男孩笑容爽朗,阳光一样耀眼:“进藤光,叫我阿光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进藤光,出自《棋魂》,我相信大家应该都看过………………如果没看过…………真的,强推。   讲的是一个六年级的小学生,进藤光,从仓库中找到一个古董围棋棋盘,被棋盘上附着的鬼魂,藤原佐为附身,开始学习围棋,慢慢成长的故事。   真的非常棒…………小畑健是众所周知擅长画画,且画面精美的漫画家,他和棋魂原作者的相遇和合作,绝对是最棒的奇迹!!! 第98章 吵架   进藤光, 小学六年级,前段时间在爷爷家的仓库里发现了一个带有血渍的古董棋盘,接着就被一只千年老鬼附身了。   与进藤光过去看的那些恐怖电影完全不同,真正的鬼魂并没有电影中那么可怕。除了没有实体,对方看起来简直就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甚至更为生动, 秀美的外貌, 优雅的措辞, 举手投足自有种贵族风范, 只是性格太过活泼,一遇到围棋就变成了让人头疼的小孩子, 叽叽喳喳兴奋的像只小狗,要是不顺他的意, 就捂着脸哭哭啼啼……哭得进藤光脑袋都快炸了, 真心实感地对古代贵族产生了质疑。   总之, 和这位自称平安时代贵族棋士的藤原佐为相处一星期, 进藤光被折磨的相当惨。   “阿光不是答应我今天会去看看围棋会馆的吗?”佐为鼓着包子脸在进藤光耳边喊,“阿光你这个骗子!骗子!”   进藤光充耳不闻,对烛台切不好意思地鞠躬:“谢谢您,还给我吃的……”手里拿着烛台切给他的一个面包。   就像每一个带着孩子出门的家长都会担心孩子路上喊饿,烛台切的随身带着的包里,也有吃的喝的用的。   “没关系,”说话的是琉星,他拉着烛台切的手, 跟进藤光说,“阿光哥哥你为什么没吃早饭?”   “因为阿光起床晚了,来不及吃!”佐为愤愤地跟琉星说,“真是的,阿光总是赖床,上学也经常迟到,历史课不认真听讲——”   进藤光被揭了老底,大怒:“起床晚还不是因为昨天你非要看那些棋谱!你自己又不能翻页,总是……”话语一顿,进藤光总算想起来场合不对。   但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很怪异了。   进藤光,一条濒死的咸鱼打算补救。   他撒了一个很蹩脚的谎言。   “那个,我、我早晨练习落语太入迷,错过了早饭!”他吞口口水,“段子内容就是……就是和一个不存在的人对话增加笑料。”   琉星一向不懂怀疑别人,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阿光哥哥你真努力!”   进藤光对上琉星尊敬的眼神,有种仿佛灵魂受到拷问的煎熬。   佐为抗议:“阿光,你这样欺骗小朋友是不好的!他知道了真相该多伤心!”   “你以为这是谁害的!”进藤光小声抱怨,拆开了面包的包装,恶狠狠咬下去。   佐为稍微安静了一会,忽然“哇!”地大喊了一声,把进藤光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了?”进藤光小声问。   “那个!那个!”佐为激动地指着琉星的卫衣兜帽:“猫咪!猫咪!”   “啊?”进藤光疑惑地跟着看了一眼,才发现琉星卫衣背后的兜帽里趴着一只大黑猫。   “它……”   “是幽灵诶!”佐为接过了下半句话,害得进藤光被口水呛到,差点咳出肺。   幽——幽灵?!   黑猫在琉星的兜帽里翻了个身,金色的瞳孔幽幽地瞄了眼佐为,不悦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嫌弃佐为打扰了它的睡眠。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我以外的幽灵!”佐为激动地围着琉星团团转,进藤光看得眼晕。   “而且还是动物灵,猫咪真的好可爱啊!”佐为凑近了看那只黑猫,收到了黑猫威胁的眼神。   不止如此,黑猫还露出了尖锐的爪子,阴森森地盯着佐为。   “啊!是肉球!好可爱——”佐为对黑猫的警告毫无所觉,正想伸手去碰,黑猫却猛然跃起,露出尖锐的獠牙:“喵!!!”   “呜哇!”佐为吓得一溜烟逃到了进藤光被后,“阿光!它好凶!它好凶!”   黑猫姿态轻灵地落在地上,弓着背,炸着毛,金色的瞳孔恶狠狠地盯着进藤光背后的佐为,看起来是想要狠狠给佐为一口。   进藤光也被吓得不轻,连忙往后退:“别别别别……别过来!佐为你想想办法啦!是你先招惹它的吧!”   佐为都快哭了,两眼泪汪汪的说:“可是我没想到它会这么生气啊!我不过是想摸它一下——”   黑猫龇牙咧嘴一点点逼近两人。   “佐为你快点把它赶走啦!”   “阿光才是!反正它又碰不到你!你怕什么嘛!”   “啰嗦!它这么凶!不怕才奇怪!”   “啊啊啊!阿光!它过来了!它过来了!”   琉星愣愣地看着进藤光一个人自言自语,时而暴跳如雷,时而满脸惊恐,扭头跟烛台切说:“阿光哥哥的落语好难懂哦!”   烛台切:“……嘘,别看。”他默默地捂住琉星的眼睛,拉着琉星往旁边挪了几步。   眼看着黑猫越来越近,佐为吓得两眼泪汪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咬我!”   进藤光也吓得满身冷汗:“等下!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刚才想摸你的人可不是我!”   “阿光!你太绝情了!”   “只是被咬一口!你又不会痛!”   “不会痛也会有心理阴影啊!”   黑猫最初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们,但看他们这么害怕,反而兴致勃勃地想冲上去给这两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家伙来一口……忽然被人一把拦腰抱起。   “吓唬小朋友,不太好吧?”来人带着笑意的声音让黑猫不舒服地动了动耳朵。它在半空踢了踢后腿,毛茸茸的脸颊上,人性化地露出了嫌弃。   进藤光看见黑猫被制住,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救命恩人:“谢谢您!”   来的是个有着深绿色长发的年轻人,他的金色瞳孔,和黑猫如出一辙,但他盯着人的时候,却远没有黑猫那样凌厉,更像是色泽温润,历久弥新的琥珀,凝固着来自过去的神秘。   年轻人的脾气很好,礼貌地说道:“不客气,是我家的猫给你添麻烦了,她脾气不太好,抱歉。”   “没关系,是佐为他非要去摸……”说到这里,进藤光愣了愣,惊讶地抬头:“您可以看见幽灵?!”   “我叫笑面青江。”青江没有否认,伸手挠了挠黑猫的下巴,换来一声更加暴躁的“喵!!”。   “她是……嗯,她还没有名字。”青江笑着问,“你们呢?”   “我是进藤光,他是……藤原佐为。”近藤光第一次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幽灵朋友,心情十分微妙,“我是前不久才开始能见到鬼的,所以对它们的事情不是很了解……那个,您……您很了解关于幽灵的事情吗?”   “说不上很了解,”笑面青江看了眼佐为的打扮,从装束里认出了对方死去时的大概年代,“但基本的问题我应该可以为你解答。”   “是这样的!佐为原本附身在我家仓库里的一个古董棋盘上,我偶然翻出那个棋盘,那之后我就被他缠上了……请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除……不,不是除灵,就是……只要能让他不要再跟着我就好!”   佐为气得鼓起包子脸:“阿光你居然要除灵!”   “都说了我没想除灵嘛!只是我也需要私人空间啊!而且我又不喜欢围棋……”   “我……我明明不会看你换衣服上厕所的!围棋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喜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还有!佐为你这个笨蛋!不要说什么换衣服啦!”   “阿光才是大笨蛋!”   “佐为才是笨蛋!”   笑面青江:“……”   一个在世间逗留了千年的鬼魂,和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吵得不可开交,甚至隐隐落于下风……这也是笑面青江看过的头一遭。   笑面青江想了想,打断了两个人颇为幼稚的争吵:“他的执念很深,如果不满足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虽然也可以用强制的手段,但对方不是恶灵,笑面青江并不想多管闲事。   进藤光:“……”难道以后真的必须每天去围棋会馆报道吗?!是游戏不好玩还是漫画不好看!他要这么磋磨青春!!   而佐为已经欢呼着在进藤光身边绕起了圈:“围棋!围棋!围棋!”   “对了,关于黑猫的事情,请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琉星,好吗?”笑面青江笑着道。   “可是它……”一直跟在那个叫做琉星的小朋友身边啊。   进藤光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整个人都有点萎靡,“我知道了,这种事情……也不好和别人说。”   莫名其妙能看见鬼,说出去只会被当做怪胎而已。   黑猫挣扎着从青江怀里跳下去,回头愤怒地冲青江“喵!!”了一声,迅速跑回琉星身边,跳进琉星卫衣的兜帽里。   琉星高兴地冲笑面青江和进藤光招手:“司机先生已经到了!快来!该上车了!”   收到招待券的游客很多,不过都是分批去参观,今天来的人有三十多个,排着队上车,一辆大巴坐得满满当当。琉星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陌生人了,很想和新认识的小哥哥说话,非要坐在外侧,他和进藤光的座位只隔着一条过道,而青江和烛台切各自坐在两个小朋友身边靠窗的位置,都有点无奈。   烛台切是觉得这个叫做进藤光的孩子有点古怪,不太乐意琉星跟他交朋友。   可青江却能看见黑猫站在座椅扶手上,炸着毛凶狠地对着半空中飘着的佐为龇牙咧嘴,把佐为吓得更加慌张,直往进藤光背后躲,半透明的身体穿过了后座的乘客,看起来有点诡异。   同样能看见的进藤光只觉得脑袋疼,疼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讲,我最佩服小畑健和堀田由美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敢让人气角色说没就没,而且他们很尊重剧情发展,到了该完结的地方,说完结就完结。   这点很多漫画家没能做到,因而漫画烂尾,比如《龙珠》因为读者想看,强行拖后期,最后崩的没眼看。还有网王…………网王就不提了吧,新篇已经凉了,卖不动,人气也被作者的骚操作败光了。   做到这点的,还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是灌篮高手,也是急流勇退,漫画家觉得,嗯,这就是终点。于是就让剧情就停在了那里。   我真的非常尊敬这种,为了作品和角色着想,而放弃利益,拒绝被读者和编辑部操纵的漫画家。   ----------   小畑健这个人,我倾向于他是非常纯粹的插画家和漫画家,他在分镜和画风上真的是无懈可击。   但同样的,他在剧情上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所以他的漫画,包括死亡小本子,食梦者,和棋魂,这几部比较有名的,都是和别人合作出来的,注意,棋魂和死亡小本子的原作并非同一人。   棋魂原作是堀田由美,只有这一部长篇作品,(好像还有一部短篇,但网上找不到资源),之后再也没有动笔写过了,这真的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而死亡小本子和食梦者是大场鸫的作品,他的作品很有特色,逻辑缜密和悬疑诡计,配上小畑健的画风非常棒呀!   扯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科普好像没啥卵用=-=嘿嘿嘿,只是聊到喜欢的漫画家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 第99章 灵异照片   参加这种纯粉丝向的活动, 和同好的交流自然也是重中之重,琉星高兴地问和自己只隔着一条过道的进藤光:“阿光哥哥,你喜欢哪一个角色呀?我最喜欢奥特曼和大木博士啦!”   进藤光没听见,他正在安慰哭泣的佐为。   琉星没得到答案,又问:“你……你不喜欢奥特曼呀?那你最喜欢哪一只怪兽?我最喜欢那只第78集 出现的大熊猫!”   进藤光没听清,因为他差点被黑猫挠中脸, 正拼命躲闪。   琉星疑惑地看了眼进藤光, 最后问他:“那你最喜欢哪一部剧场版呢?我最喜欢大战宇宙怪兽的那一部……”   进藤光还是没回答, 他正拜托佐为赶紧和黑猫道歉, 别车里再折腾了。   琉星扭头,面色凝重地跟烛台切说:“我怀疑阿光哥哥是个假粉。”   烛台切:“……”   琉星似乎有些担心:“要不然就是黑粉?”   烛台切:“……你都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词?”   琉星有点自豪地说:“我都是从手机里看到的!”   手机毕竟方便联系, 所以就算是小学生,现如今也总是带着手机, 琉星也不例外。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家长担心孩子沉迷网络和游戏, 所以给孩子用的一般是老人机或者学习机, 除了电话与短信功能, 其他功能都是没有的,但烛台切对琉星的自制力一直都有种迷之信任,所以给琉星买的是高端智能机,功能一应俱全,附赠无限流量包。   烛台切:“……手机拿来。”   这是家长察觉不对要检查手机的节奏。   琉星一点都不迟疑,乖乖地把手机给了烛台切。   烛台切还是尊重琉星的隐私的,只是看了几眼琉星桌面上下载的各种应用。   低龄向的消消乐小游戏,百科全书应用, 推特,还有个视频网站,除此之外就没了。   他果断把推特给删了。   琉星张大了嘴,很不理解烛台切的行动,愣愣地问:“为什么要删掉它?乱和鹤丸还说要我每天给他们点赞的!”   “……”烛台切觉得本丸里付丧神还是要多出阵几次,才能改掉依赖网络的坏习惯。   他把手机还给琉星,摸摸琉星的脑袋:“阿光只是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你怎么能随意给人贴标签?刚认识的朋友,不可以说他的坏话。”   琉星听闻,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迟疑了下,扭头跟进藤光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假粉。”   进藤光:“???”   大巴车慢悠悠地开了一小时,停在摄影棚的地下车库里。   琉星率先下车,黑猫跟在琉星身后往外走,总算不再用爪子和牙齿威胁佐为了,进藤光也跟着松了口气。   黑猫果然很不好惹,脾气大,记仇,道歉也没有用。   佐为已经学到了教训,扒在进藤光身上瑟瑟发抖——进藤光总算迎来了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光,竟然隐隐有些感动,差点落泪。   一行人在剧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领了一个游客胸牌,顺利地进入了拍摄场地。   摄影棚远比琉星想象中要小的多,在电视里看起来壮观的高楼大厦,实物的高度竟然和他差不多,当然也有比琉星稍微高一些的,比如东京的地标建筑东京铁塔。   几乎每部特摄剧都会有怪兽袭击东京,东京铁塔自然也常常出现在电视剧的背景里。   大家纷纷举着相机和东京铁塔自拍或者合影,琉星也不例外,兴致勃勃地让笑面青江给他拍照。   笑面青江答应的很爽快,但是在举着手机按下快门的前一刻,忽然顿住,把手机给了烛台切:“还是你来吧。”   烛台切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机:“怎么?”   笑面青江无奈地摊手:“我来会变成灵异照片。”   烛台切:“……”   接下来大家又一起去参观了存放‘怪兽’的库房。   各种各样的怪兽站在隔尘玻璃柜里,看起来十分壮观,最高大的那只,看起来比太郎太刀还要高,用金属的支架支撑着,工作人员介绍它的时候显然也很自豪。   “这件怪兽外套重达87斤,内里材质虽然是常用的硅胶,但为了表现出金属质感,最外面一层鳞片使用了真正的铁片,头上的角也是……”   琉星知道电视里的怪兽其实都是工作人员穿上怪兽衣服扮演的,但听到这些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   穿着这么厚重的衣服拍摄电视剧……演员先生真是太辛苦了!   琉星抱着崇敬的心,和这个怪兽也合影了一张。   这张照片最后被琉星设定成了桌面,还准备打印出来给黑子和凑看,炫耀一下暑假的收获。   遗憾的是游客们并没有见到饰演奥特曼的演员,听说是忙着其他的工作,没办法脱身。一部分游客谅解了演员的忙碌,但也有游客本就是冲着演员来的,不高兴自己白来一趟,觉得当初电视上播放的广告含有虚假内容,打算投诉他们。工作人员这才慌张起来,连忙安抚游客的情绪。琉星愣愣地听着大家越来越激烈的言辞,有些害怕地躲在了烛台切身后。   进藤光也很失望,但他今天已经被佐为磨得已经失去了大半毛躁,此刻只是深深地叹口气,挠挠头发:“切……还以为今天可以要到签名呢。”   琉星一听,也有些失望:“我也想要签名……”   他期待奥特曼的签名很久了,忽然希望落空,琉星忍不住鼓着脸小声抱怨:“虚假广告,哼!”   烛台切:“……”   笑面青江还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只鬼魂。   黑猫穿进了玻璃柜里,近距离观察怪兽套装,偶尔伸出爪子拍拍打打,大概是闻到了硅胶,粘合剂,铁锈,等等千奇百怪的物品混杂的味道,黑猫非常嫌恶地挪开了脸,背过身,后腿在地上狠狠扒拉了几下——这是猫咪掩埋粪便时的动作。   而藤原佐为,充分发挥了古代人的特性,对一切没见过的物品大呼小叫,兴奋地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被黑猫追得无处躲藏的凄惨。   “阿光阿光!为什么你们要制作这些怪物?”   “为了娱乐?你们看到这些怪物会感到开心吗?现代人真古怪……”   “那这些怪物要怎么‘娱乐’?它们真的能给人带来快乐吗?”   “拍电视剧……我明白了!就像宫廷中那些傀儡师一般,人为操纵它们动起来对吗?”   “可这些怪物看起来那么笨重,根本无法像木傀儡一般拥有灵活的动作,优美的舞姿,到底哪里好看呢?现代人果然很古怪……”   藤原佐为的问题是无穷无尽的,但进藤光的知识储备却快要见底了,烦得眼看又要爆炸。   笑面青江将话题扯开:“要不要拍照?”他指了指那些怪兽套装,“我可以帮你拍些灵异照片。”   不止进藤光,连佐为都愣了一瞬间。   随即才反应过来,高兴的两眼泪汪汪的:“真——真的吗?镜子根本照不出我的模样,我都快要忘记自己的长相了!笑面青江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笑面青江从容地收下这张好人卡,让进藤光和佐为站在一起,照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进藤光和藤原佐为一起笑容灿烂地比着yeah,意外的契合。   进藤光拿回自己的手机,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忍不住笑起来:“佐为还是透明的嘛!”   佐为也有点遗憾:“我还以为可以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人类!”   “我倒是庆幸你没有呈现出死前的状态……”进藤光笑嘻嘻地说:“听说水鬼是很可怕的哦!浑身浮肿,面色惨白,眼睛没有瞳孔……哇!”   “啊!!!”佐为被吓得尖叫着躲到笑面青江身后:“阿光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要吓唬我!”   “哈哈哈,抱歉抱歉,只是看你一脸害怕,忍不住就……”   藤原佐为说过,自己生前是平安京的一名棋师。因为棋艺高超,所以被皇帝请去教导他下棋,但后来被人诬陷下棋作弊,被皇帝赶出了皇宫。失去了围棋的藤原佐为没有其他一技之长,又因为太过悲愤,最终跳河自尽。   笑面青江觉得很稀奇——鬼居然还会害怕鬼。   黑猫像是能听懂他们的对话似地,龇了龇牙,像是在笑。它颠着小步子回到琉星身边,跳到琉星肩膀上,娇嫩地“喵”了一声。   小崽子!我给你说个笑话!   那声音十分软糯,和面对佐为时威胁的低吼,完全不是同一种概念。   进藤光有些稀奇地问:“那只黑猫和琉星是什么关系?”   笑面青江想了想:“母子。”   进藤光有些惊讶:“母……母子?”   笑面青江自顾自地掏手机,偷偷给黑猫照了两张。   镜头里,黑猫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磨蹭着琉星的脸颊,如果不是它的身躯呈现出了半透明的状态,看起来有些诡异,恐怕谁也不会察觉到这是个幽灵。   进藤光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有些纠结地说:“不告诉琉星,真的好吗?”   笑面青江只是笑眯眯地伸出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出来也不过是让琉星难过罢了,所以,再过一阵子吧。”   “我想给他们一个……”笑面青江压低了声音,“大大的惊喜。” 第100章 玩偶   究竟是什么惊喜?笑面青江没有细说, 进藤光也不好去问,毕竟是人家家里的私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说到底不过是一辆大巴车上碰巧遇见的乘客而已,不适合在这种事上多嘴。何况笑面青江的话里,他并没有听出玩笑的成分……   可是对鬼魂和人类来说, 什么才是惊喜呢?进藤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   不过很快进藤光就没有时间瞎想了, 工作人员又带他们去了下一个游览场所。   特效制作的方式比琉星想象的更加复杂。一般情况下, 大部分电影电视剧的特效都是外包给一些特效公司的。而奥特曼的导演比较吹毛求疵, 既无法忍受5毛特效,又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撑大片特效。因此负责奥特曼特效的这家公司就遭到了非人的折磨, 当然,导演不至于提出五彩斑斓的黑这种毫无人性的要求, 但抠细节的方式, 龟毛的让程序员们面色憔悴, 眼睛下面一片青黑。   琉星十分震惊地说:“烛台切, 这些叔叔看起来很累,为什么不去休息呢?”   办公室里,程序员们正坐在电脑前拼命的敲打键盘,虽然看起来一副即将魂魄归天的模样,可哪怕喝着提神饮料,都不愿意停下手中的工作。   跟在旁边的进藤光插嘴:“这就是所谓的死线即将到来吧?”   琉星:“什么是死线?”   烛台切并不想回答孩子天真的问题,他觉得琉星还不适合知道这么残酷的事情。   所以他只是简略的回答:“是工作的一环。”   琉星心有余悸:原来大人的工作竟然这么辛苦!相比起来,烛台切只让他帮忙洗菜, 就给零花钱,实在是太仁慈了……   烛台切发现,不知怎么的,琉星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讨好。   虽说琉星对工作这件事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误解,但特效部门的浏览还是有收获的,琉星亲眼看着一个粗糙的怪兽模型,在程序员的操作下变得逼真而灵动,看起来全没有刚才的僵硬,毫无生气。   工作人员还将游客们请到了观影厅,看了一部时间不长的纪录片,上面清晰的记录着历代奥特曼变身时的特效是怎样做出来的,短短十几秒,却要花费程序员们几天,甚至几十天的时间,除此之外纪录片里还记录了每一任奥特曼“出生”时的场景,历任演员的视频,几百上千种怪物的形象,还有许多未曾在公开场合披露过的片场的意外,有奥特曼失足从高处跌下摔断胳膊,有怪兽热到中暑吐在头套里,也有对战中出现的失误导致假戏真做,中间有一段采访,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位饰演过奥特曼的老演员,他说,对于特摄片演员来说,受伤才是常事,不受伤,只能说不够敬业。   也许是真的触动人心,又或许只是粉丝滤镜,琉星和进藤光看完后颇为感动,眼眶也红彤彤的。   佐为担心地在进藤光身边团团转:“阿光!阿光!你没事吧?”   进藤光揉揉眼睛:“没事!啰嗦!”虽然这么说,脸颊却红了。   他自觉已经六年级是个大孩子了,哭鼻子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琉星没这么多顾忌,泫然欲泣地说:“大人的工作实在是太辛苦了!”他一点也不想摔断胳膊!   黑猫看小崽子难过,急得一直在流星身边喵喵叫,笑面清江只得去买了两个冰淇淋,加足料,才把两个孩子哄好。   最后临走前,工作人员送给游客每人一张奥特曼的签名照片。   也许是有游客试图投诉的原因,剧组的工作人员最终选择妥协,虽然演员仍然无法到场,但至少签名还是可以给的。   进藤光和琉星等人分别时,出于谨慎的心态留下了琉星的号码,毕竟他才通灵不久,身边还跟着一个鬼魂,万一出了些什么意外,好歹还能找一个知道内情的人商量商量。   回到现世的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歌仙兼定。   “歌仙!”琉星高兴地跑过去扑进歌仙怀里,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我今天看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高楼大厦要比我矮多了,只到我的额头,但是怪兽却很高!比太郎太刀还要高!还看了电视剧的特效制作,程序员这个职业真的很辛苦!一分钟的画面要做好几天……”   歌仙摸了摸琉星的头:“今天玩的很开心?”   “嗯!”琉星重重地点头,“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琉星向来爱送礼物,这也是惯例了。   “先不说那个,”歌仙语气意味深长地说,“你的学姐今天来过电话,希望能够在近期登门拜访。”   “学姐?小樱学姐吗?”琉星惊喜地问。   “她说自己叫木之本樱。”歌仙捏了把琉星嫩滑的小脸蛋。   “学姐什么时候来呀?”琉星有些迫不及待。   “我和她约好了后天……你不问问她来做什么?”   琉星茫然的回答:“是我让学姐来拿卡片的呀!”   歌仙眯起眼睛,“卡片?”   笑面青江一听这声线就知道,歌仙的心情并不算愉快,果断的按下地时空转换装置,先一步跑了。   琉星也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下意识回头看烛台切,用可怜巴巴的眼神发出了委婉的求救信号。   烛台切清清嗓子:“这件事琉星和我说过,想把那些卡片碎片交给他的学姐来保管……我觉得没什么不好,便答应了。”   那些卡片使用起来没有法术灵活,里头镇压的魔法生物又过于狂暴,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反噬,留那些东西在琉星身边,付丧神们并不安心。   要说处理方式,丢进解刀庐炉也就算了,但琉星却顾忌着那些卡片有生命,迟迟不肯答应。   如今能找到其他解决方式倒也不错。   “的确没什么不好。”歌仙赞同这个说法,“但是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嗯?”   “因为……因为担心你不答应……”琉星怯怯地回答。   歌仙兼定这振刀,虽然自称是文系,也确实博学,但要是上了战场,毫无疑问是武派。性格杀伐果断,不太看得上琉星这婆婆妈妈的处理方式。何况回收这些卡片时,遇到了不少危险,当时歌仙兼定憋了一肚子气,火牌就是他又砍了一刀才变成四片的。   “嗯?我在你心里原来这么不讲理吗?”歌仙兼定笑眯眯的问。   琉星又紧张兮兮的看烛台切。   “是我提的建议,想晚点告诉你,却忙着出游的事情,给忘了。”烛台切试图背锅。   琉星有点愧疚的低下头,揪着手指,半天才乖乖的说:“不是的,不是烛台切的错,是我……我不敢告诉你这件事,你罚我吧……但是你不要罚我写字好不好呀?”他想想又补上一句,“也不要罚我扫马厩好不好呀?”   歌仙兼定被气笑了:“那你说我要罚你什么?”   琉星一点都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看见歌仙笑起来,还以为对方是答应了,兴高采烈地说:“你罚我给大家洗碗好不好呀?”   歌仙:“……”这孩子打的一手好算盘。   现在正是最炎热的时候,琉星从去年夏天开始就琢磨着游泳,但付丧神一直不让他下水,因此总不能达成愿望,直到今年夏天他也依旧没放弃,既然不能下水,那洗碗时玩玩水也是好的,所以他最近总是争着抢着要帮厨房当值的付丧神洗碗。   歌仙冷哼一声:“学校的泳池还不够你游的?”   琉星立马心虚的闭了嘴。   歌仙叹了一口气:“我看你今天玩的很高兴,那就写800字记叙文,至少用上排比句,比喻句,顶真句,胡编乱造的话,我要打回来重写,三天内交给我。”   琉星脑袋上的呆毛眼看着又萎靡了。   烛台切连忙打圆场:“先让琉星回本丸洗澡吧,跑了一天,满身都是汗。”   歌仙看孩子的确是热得满脸通红,这才放过琉星,没有说教。   第二天,琉星早早就准备好茶点,迎接学姐登门做客。   小樱一向很有礼貌,来的时候拎着亲手做的点心,说话措辞很有条理,再加上小姑娘的眼神清澈,气质纯善。才总算让歌仙和烛台切原本的一丝排斥也消失殆尽。   倒不是有什么偏见,他们只是对一切有可能伤害到琉星的人都抱有警惕罢了。   琉星坐在沙发里,乖巧的听着烛台切和歌仙两人和小樱交流。   说是交流也不尽然,毕竟一个小姑娘藏不住话,两个大人随便几句也就套出来了大部分事情经过。   琉星更在乎的还是其他事情,他有些期待地问:“小可和学姐一起来了吗?”   小樱闻言僵硬了一瞬,还是红着脸将一个橙色玩偶从包里拿出来:“抱歉,小可他说一定要来见见你们,才能安心……”   橙色的小玩偶扒着小樱的手,挥挥翅膀停在半空中,盯着两位付丧神看了许久,才疑惑的偏偏脑袋:“好奇怪的力量,库洛里多精通中国道术和英国魔法,但您两位……在中国和英国似乎没有相同的存在……” 第101章 封印兽   在中国, 付丧神之类的存在被称为妖,和真正的神明相差甚远,而在英国,也许是水土不服,还没听过有什么死物能自己生出神智变成人形的,几乎都是魔法产物。   烛台切和歌仙并不打算解释各个国家不同的力量法则, 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可后, 歌仙皱着眉问小樱:“这就是你说的……库洛卡封印兽?”   烛台切没说话, 但显然对小可的这幅玩偶模样也抱有质疑。   小可的耳朵抖了抖, 有点不高兴地甩甩尾巴:“请不要小看我!我只是因为能量不足,无法维持住原本相貌罢了, 但是我承认,由于我过分可爱、英俊、帅气, 在外表上的确没有足够的威慑, 无法取信于人……”   歌仙的脑门上崩起了青筋,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忽然想起了和泉守兼定。   “但我的确是库洛卡的守护者, 被伟大的魔法师库洛·里多创造出来,看守那些库洛卡,寻找下一任主人……”他的小爪子指了指小樱,“她就是我选定的下一任主人。”   小樱听到这里露出了愧疚的神情:“那个……我……我是从家里的地下书库里发现那本库洛之书的……可是,因为我的,咳,失误,导致了卡片的逃脱……给城市带来了很多麻烦!真的非常抱歉!”小樱说着, 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但是!请相信我,我正在努力补救……”   “小樱,别太自责,”小可给小樱一个大拇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还远远比不上库洛里多,也比不上英明神武的我——”   “凭什么你的语气这么高高在上!你以为我这么说都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看守卡牌途中睡着!否则我怎么会……”小樱气得一把抓住小可揉捏脸颊。   歌仙:“……”创造出这种性格的魔法生物,而且竟然放心让它当封印兽……那个叫库洛里多的魔法师到底在想什么。   大部分小朋友看见可爱的小动物都想靠过去摸摸看,琉星也不例外,但琉星一向不在大人说话时插嘴,尤其烛台切和歌仙在场的时候更加乖巧,所以此刻就算再怎么眼馋,也忍耐着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橙色的玩偶在半空中欢快地飞舞,满脸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   倒是小可从小樱手里挣扎出来后,主动坐到了琉星面前的茶几上:“小鬼!卡片的事情谢谢你了,最近一段时间没发现卡片作怪,我还纳闷是怎么回事……”   “是烛台切和歌仙他们的功劳,和我没关系!”琉星认真地解释,“为了砍掉那些卡片,他们受了很严重的伤……”琉星想起来就觉得不愉快,小脸蛋不自觉皱起来。   “这样啊,呃……毕竟有些卡片是很残暴的,想收服它们确实容易受伤……抱歉,都是我们太过大意……等下,砍……掉?”小可难得抓住了重点,“砍掉那些卡片?不是、不是收服吗?!”   琉星茫然地回视小可。   小可忽然惊叫:“对了,没有小樱的命令,它们不会变回卡片!”   只有和封印兽可鲁贝洛斯签订了契约,才有让库洛卡变回卡片的能力。   “所以?”小可震惊地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小可伸出小爪子摸了把脑袋上的冷汗,声音直抖,“真、真的是……物理层面上的……砍掉?”   歌仙微微一笑,摸摸琉星的小脑袋:“去把东西拿出来。”   琉星听话地“嗯”了一声,啪嗒啪嗒跑回房间拿东西。   小可第一次觉得短短两分钟竟然如此漫长,长得他忍不住回想搭档‘月’那副高傲鄙夷的神情。他和月是一对不那么默契的搭档,他嫌弃月太冷漠,月嫌弃他不够稳重……现在又发生了卡片被‘砍’这种事情……完蛋了,怕不是要被他打死。   小可默默地飞回小樱的膝盖上,托腮做沉思状。   “小可?怎么了?”小樱不解地问看起来满脸凝重的小伙伴。   “我在想遗书要写多少字……”   小樱:“???”   没一会琉星就捧着个小盒子下楼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樱觉得自己听见了一阵微弱的哭声,那哭声里掺杂了痛苦的呻吟,像受伤之人的求救信号。   但显然不是错觉,小可也忽然竖起了圆耳朵,紧紧盯着琉星手里的盒子。   那哭声随着琉星走近,越来越清晰。   能说会道的封印兽可鲁贝洛斯,此时已经变得异常虚弱,说话都磕巴:“这、这难道,就、就是——”   琉星丝毫没有顾忌到小可的悲痛心情,没有给人家半点缓冲的时间和做好心理准备的机会,一把掀开了盒盖儿。   一叠被拦腰切断的卡片。   因为切的很工整,看起来异常清爽。   琉星高兴地邀功:“我把他们摆的很整齐!”   是啊。小可想。一家人可不就要整整齐齐。   “唔诶?!”小樱被吓得差点叫出声,更不要提突然从橘色变成惨白的小可了。   卡片们虽然碎成两半,但好歹还有些意识,看到小可,哭声里多了些喜极而泣的味道。   它们大概是觉得自己有救了。   然而小可沉痛地捂住自己的豆豆眼:“……完了,卡牌凑不齐了……”   小樱迟疑地看着小可,试图安慰:“用、用胶布粘起来,还有……有救吗?”   “科学是救不了魔法的……”小可吸了吸鼻子,抹眼泪,“要说能修这些卡片的人,除了库洛里多本人之外,大概只有那个名为壹原侑子的魔女了……但那家伙可是比库洛里多活得更久的怪物,性格又恶劣,想见她,除非能引起她的兴趣,或者和她有些缘分……”   琉星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他还很喜欢小可这样奇幻的魔法生物。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可圆乎乎的小脑袋。   没被拒绝。   毛茸茸又温暖的触感,让琉星一下子想到了猫咪妈妈,只是猫咪妈妈的猫更长,绸缎似的丝滑,不像小可一样,短短的全是绒毛,摸起来像是动物幼崽才会有的,最柔软的胎毛。   琉星更不忍心了,完全忘掉之前‘绝对不要帮这些卡片治疗’的铮铮誓言,细声细气地安慰小可:“你别哭啦!我帮你修好呀?”   小可呜咽着道:“小鬼,谢了,你有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了。”   琉星完全没听出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不用忙了,没用的’,反而沾沾自喜能帮上忙,刚想把卡片从盒子里拿出来,就被烛台切按住了手。   “我说过什么?”烛台切笑着问。   琉星:“……”他鼓着脸把手收回来,有点沮丧地不吭声了。   不可以在外人面前展现能力……谁也不行。   “这些卡片可以交由我们修好,”烛台切笑着说,“毕竟卡片是我们斩断的,虽然起因是他们作恶……但我们也有责任。”   小可惊讶地从琉星掌心飞起来:“你们……你们能够修好吗?”   烛台切从盒子最底部抽出两张卡片,一张‘幻’,一张‘水’。   一整盒的卡片,只有这两张是完整的,并没有被拦腰切断。   “这是?!”小可震惊地瞪大了豆豆眼:“她们的魔力很微弱……一定是受过重创!难道它们也曾经被……砍过?”   歌仙微笑:“抱歉,我们只有这种略显粗暴的手段才能制服它们……不过好在还有补救的方法。”   小可已经没心情吐槽那句‘略显粗暴’了,围着烛台切手里的卡片团团转:“难不成你们有门路联系到壹原侑子?可是她——”它顿了顿,话峰一转,“抱歉,我不该问得太细。”壹原侑子被称为次元魔女,性格恶劣,又爱好捉弄人,有时会和人定下不能向外透露的秘密契约,问得太细并不是什么好事。   烛台切虽然不爱说谎,但别人的误会对他有益时,也不会主动解释。   “没关系,这是一个交易。与之相对的,我需要你们能给我一个保证。”烛台切语气温和地道,“如果提前知晓城市里会出现麻烦,希望你们能告知我……这个孩子很爱操心,我不想他卷进麻烦。”   琉星知道这是在说自己,有些不服气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饼干,咬得咔嚓咔嚓直掉渣。   歌仙看了他一眼。   琉星一个激灵往下吞咽,差点噎死自己,连忙喝了两口水才把满口饼干送进肚子里,缩着脖子像只小鹌鹑似地再不敢动了。   歌仙:“……”这礼仪该从头教导了。   小可拍拍自己软乎乎的胸膛:“交给我和小樱吧,魔法师经常做预知梦,有大事一定会通知你们!”他顿了顿,表情有些尴尬,“哈哈哈”地干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过卡片还没收集完全,城市里可能还会出一些乱子……”事实上,就算收集完了,也还是得出一点乱子。   烛台切笑容不变:“我家的琉星很乖,出行路线很固定,除了学校就是家,所以……它们只要不在琉星附近出现,我也不会主动去斩杀它们。”   小可:“……”意思就是只要遇上了还要砍呗。   年纪轻轻的,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一点文明礼貌都不讲的吗?!   然而小可并不清楚面前的两位并非普通人类,年纪说不准比它还大,大的多。   最终小可还是和烛台切达成了共识,小樱一头雾水地带着烛台切送的礼物,向琉星等人告别。   但走了没两步,就遇上了琉星的邻居。   李小狼也很惊讶会在这里遇见小樱,疑惑地问了两句,小樱想了想,还是没说琉星一家人的特殊之处,只说自己是来探望学弟的。   然后,和满脸通红的小狼一起吃掉了烛台切送的蛋糕。   嗯,很甜。 第102章 信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 琉星都在修补那些卡片,明明给他两天就可以全部搞定,但烛台切却将卡片的修复放缓至两到三天一张的速度,修好的卡片也并不急着给小樱,而是把卡片放在了手合场里,循循善诱。   “如果敢将琉星的事情说出去, 我不介意再砍掉你们一次, 这次, 恐怕你们就没机会回到那只毛绒玩具手里了。”烛台切的笑容一如既往温和, 留下卡片们在手合场瑟瑟发抖——可怜,弱小, 且无助。   最终它们在手合场里呆了一个多月,看着来来往往的神明们练习, 切磋, 终于确信, 这群日本神明人数众多——搞不好比一整套库洛卡还多, 而且都具有独特的力量,砍掉它们恐怕就是和砍瓜切菜差不多的难易度。   按理说没写上名字的库洛卡还不算是被收服,既然它们被修好了,那它们的本性应该和从前一样,该顽劣顽劣,该暴躁暴躁,不高兴了就放把火,淹个水……然而被修好的卡片们, 在本丸呆了一个多月,竟然从来都没有惹过一件祸事,如果被小可知道恐怕又要大呼小叫了。   但它们什么都不敢说。   只是等他们总算被小樱写上了名字,回到了小可看守的那本书里时,纷纷喜极而泣。   只是它们纷纷留下了听见‘琉星’两个字就腰疼的后遗症。   而琉星本人,因为提前做好了计划表,所以他的暑假过得很有规律,作业按部就班地做,打工挣零花钱的时间增多,剑术和法术的学习也颇为顺利,还有琉星种下的牵牛花,已经慢吞吞地攀到了架子上,虽然叶子稀稀拉拉,但看起来很精神。   似乎一切都很好,有种欣欣向荣的味道。   只是偶尔,琉星会对着角落里早就准备好的猫窝闷闷不乐。   但他从不会去问烛台切,猫咪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甚至从不在烛台切面前提起猫咪妈妈。   烛台切当然也不会提起。   大部分动物的寿命都很短,相对人类的百年来说,猫能活上十年,已经是件了不起的事了,尤其是野猫,它们风餐露宿,疾病和伤痛是造成它们寿命短暂的主要原因。   而猫咪妈妈离家一年多仍然没回来……在烛台切心里,已经是凶多吉少,恐怕回不来了。   但这些话显然不能说给琉星听。   他知道对琉星来说,猫咪妈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养育他,陪他成长,给他温暖的‘母亲’。   他多少有些庆幸琉星没问他关于猫咪妈妈的事,但又觉得也许琉星自己也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所以才迟迟不问……不敢面对。   这种猜测让烛台切有点心慌。   最初来到本丸的时候,琉星瘦瘦小小的身体上全是伤痕和淤泥,如同一只掉进泥坑里的小兽,病恹恹,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只会瑟瑟发抖地呜咽求饶。   烛台切也记不清自己用了多少心力才将小家伙养熟。   其中最费时费力的,莫过于改正琉星胆小怕生的性格,仅这一步就用了一年多,好在孩子上学之后,交了同龄的朋友,变得越来越活泼。   现如今,小家伙养的白白嫩嫩,叫声响亮,毛色也顺滑了……之前已经有了琉星高烧的教训,如果琉星再一次因为过于悲伤生病……烛台切想想就心疼。   也许是性格使然,烛台切一直很爱操心。   然而被他当做弟弟的太鼓钟贞宗活泼开朗,虽然有些孩子气,但心态和性格非常积极向上,不必他过多操心。   而性格别扭的好友大俱利伽罗,自有一套生存法则,虽然不喜欢和人交流,但却能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他操心。   琉星却不同。   琉星就像刚出壳的幼鸟,一睁眼看见了他,就认定了他,孩子全心全意的依赖和信任,让烛台切有种仿佛被这个孩子交付了全部,而他也拥有这个孩子的一切的安心感。   歌仙曾对烛台切说过,你和琉星就像是刚好能嵌合在一起的两块积木——严丝合缝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这大概是拥有强迫症的人才会说出的,独树一帜的夸奖了。   当然还有别的说法。   其他的付丧神总说烛台切是个操心太多的蠢爸爸,走在街上,也会被邻居问到父子关系这么亲密的秘诀,这让烛台切哭笑不得。   最开始烛台切听见同僚这么调侃还有些生气,觉得这是对主公的不敬。但后来大家说得多了,也许是习以为常,烛台切也觉得自己天天劳心劳累的可不就是个老父亲。   显然琉星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烛台切能感受到,孩子每次看着他时,眼睛里都是孺慕之情。   每当这时烛台切就有种,他确实成为了一个孩子的父亲的自觉。   这种感受,大概其他本丸的付丧神是不太能懂的。   所以偶尔烛台切会有些感谢时之政府,毕竟这个孩子是他们带来的,哪怕起因只是为了摆脱麻烦,但对于se64号本丸来说,这个孩子无疑是份天赐的礼物。   是份无法替代的礼物。   也许是因为患得患失,烛台切对于琉星的一切都显得过于紧张。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干涉琉星的想法和日常,可一旦涉及到可能会让琉星受伤或痛苦的因素,就有些失常。   包括——那只黑猫。   黑猫毫无疑问是颗地雷,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只看是谁踩上去罢了。   烛台切之前也曾和其他人讨论过这个问题。   歌仙的意思是长痛不如短痛,告诉琉星事实,至少不让琉星一直这么傻等下去。   但一期一振却认为,让琉星抱有一丝希望,也好过完全的绝望,何况他们也并不能确定黑猫已经死去。   三日月难得给了意见。   让琉星自己去察觉。三日月说。他比你想象的更成熟。   烛台切语塞。   这件事不了了之,依旧向后拖,拖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笑面青江来了本丸。   第二天,笑面青江笑吟吟地问他:“主公养过猫吗?”   烛台切也不明白刚来的笑面青江怎么会知道黑猫的事情,想着也许是某个付丧神和他说过几句,就把黑猫的事情告知了笑面青江。   在那之后的两三个月,笑面青江都再也没提起过这件事——直到今天。   吃完晚饭,烛台切正在审神者办公室里辅导琉星做课后练习题,笑面青江靠在门框上,敲了敲门板:“现在能进来吗?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琉星扭头去看烛台切,烛台切轻轻摇头,将琉星面前的作业本收起来:“没关系,有事?”   “嗯,找主公有点小事。”笑面青江坐到琉星对面,“琉星大人,我想给您一个惊喜。”   琉星听见惊喜就乐,高兴地问:“是什么惊喜?青江你要送我礼物吗?”收到礼物是最开心的事情!   “嗯……虽然是给您的惊喜,但这份礼物可不是给您的,”笑面青江单手托腮,递给了琉星一封信:“是给您母亲的。”   琉星听到母亲两个字愣了愣,想问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手中的信件上。   信封是非常普通的纯白色,地址栏里收信人姓名处,用非常漂亮凌厉的字体写着‘黑猫女士收’。   “……”琉星张大了嘴,“这是……寄给……寄给猫咪妈妈的?”   烛台切脸色微变。   他实在没想到笑面青江会主动提起这只猫,而且还拿出了一封奇怪的信件——他以为只要知道黑猫和琉星的渊源,不管哪位付丧神都会避免触及到孩子的痛处。   琉星傻乎乎的盯着手里的信件。   寄信人的地址和姓名是琉星没学过的汉字,琉星看不懂,认了半天没认出来。而收件人的地址,写的果然是时之政府se64号本丸。   琉星揉了揉眼睛,再去细看,收件人写得仍然是‘黑猫女士’。   琉星捏着信封的手隐隐有些抖,把信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口,眼眶都泛红了,却还是忍着没哭:“这是写给妈妈的信!”   “是啊。”笑面青江摸了摸琉星的眼角,“不如打开来看看吧?”   琉星小声问:“我能看吗?”   “当然,你妈妈可看不懂文字。”   琉星想了想,点头:“嗯!等妈妈回来!我会把信读给妈妈听!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她总是说小孩子要好好学习才能抓到猎物,我学会写字读书,妈妈一定会夸奖我……”琉星絮絮叨叨地说着妈妈的事情,显然是憋了很久没能和别人倾诉,这回能说,像是说不够似地跟笑面青江唠叨,“最开始,妈妈抓小鸟给我吃,但我吃了之后吐了很久,那之后……就算可以自己抓到猎物,她还是会去饭馆偷东西的给我,有的时候会被老板发现,总是遍体鳞伤的回来,我、我明明吃和妈妈一样的东西就好了,我不想她受伤……”   琉星越说越伤心,啪嗒啪嗒掉眼泪,看得烛台切既心疼又无奈,只得转移话题:“琉星,要我帮你拿拆信刀吗?”   “不……不用了,我会小心拆开的!”琉星想起来信件的事,低头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信纸。 第103章 聘书   打开信纸琉星就遇到了困难——信件标题中有个琉星不认识的字。   琉星有些脸红地问烛台切:“烛台切, 这是什么词呀?”   烛台切看着这张信纸显然也有点愣,半天才回答:“聘书。”   “那这个呢?”   “地狱。”   “还有这个……”   “阎魔厅。”   “这是狱……狱什么?”   “……狱卒。”   比起琉星的懵懂,烛台切显然更明白这封信的内容到底代表什么。   标题是红头文件,用汉字写着‘聘书’二字。   下面几段,是语气颇为严肃的职场用语。   黑猫女士:   经综合考察并研究决定,兹聘请您为阎魔厅等活地狱不喜处第三分区狱卒。希望您在本职岗位上, 不辜负领导厚望, 勤奋学习, 努力工作, 为阎魔厅的发展做出积极贡献。   聘任时间,从xxx年, 8月7日起开始执行。   此聘。   阎魔厅人事部(盖章)   xxxx年 8月2日   烛台切:“……”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或者做了个有些怪的梦。   琉星看完了信还是一脸懵逼, 抬头看笑面青江:“青江, 这是什么意思呀?”   笑面青江捏了把琉星显得很茫然的小脸蛋:“这是一份针对您母亲的工作邀请, 换句话说……有人想请她去公司上班。”   琉星还是不太理解:“工作?邀请妈妈去工作吗?”他想了想, 说,“我会养妈妈的!工作太辛苦了!不要妈妈去工作!”   青江差点笑出声,饶有兴致地说:“你知道现在的猫罐头和猫粮有多贵吗?”   琉星愣愣地摇头。   笑面青江说;“买稍好一些的猫罐头,她吃一顿,大概要你给烛台切帮忙两天,除了吃的,还有定期兽医院检查,动物专用的洗浴用品, 猫咪的营养化毛膏,猫爬架,猫零食……”   琉星目瞪口呆,掰着手指算算自己的小金库,终于认识到赚钱不易,自己还养不起妈妈这个事实。   他忧心忡忡地说,“可是妈妈她不在呀,过了期限这份邀请还作数吗?”   笑面青江说:“当然不作数,所以要赶在8月7日前去报道才行。”   琉星一听,有些着急起来:“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妈妈在哪里,也不知道妈妈愿不愿意接受工作呀?”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紧张兮兮地看了眼时间,“都已经5号啦!这要怎么办呀!”   “那就糟了,”笑面青江叹气,“这是份很不错的工作,错过实在太可惜了……”   琉星更着急了,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那、那怎么办呀?我可不可以代替妈妈工作呀?我……我很能干的!等妈妈回来,我再问问她呢!”   笑面青江状似无奈地提出了一个建议:“你年纪太小,不符合录用要求,人家不一定同意……不如,我们去一趟地狱,问问阎魔厅的人事部主任,可不可以将上任时间往后拖一拖?”   琉星赶紧点头:“我们明天早上就去好不好?青江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烛台切:“……”你们两个???自说自话就把明天的行程决定好了???   烛台切觉得这件事方方面面都透露着诡异,而始作俑者毫无疑问是笑面青江。   地狱的情况烛台切当然是知道的,作为神明,而且是经常杀戮的神明,难免会和地狱有些牵扯和交情,但那也是分神前的事情了,至于分神后……失去了大部分神力的付丧神们相当于便宜好用的打手,连个假期都没,更不要提出入地狱了。   不过笑面青江是特殊的。   他的特殊之处在于,他身边总有一位女性幽灵陪伴着。   虽然烛台切没见过那位女性幽灵,但过去他也曾听笑面青江谈起过,也许是因为被笑面青江斩过,那位女性幽灵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封印在笑面青江体内,力量被笑面青江的影响,变成了半个鬼神,成了类似于笑面青江下属的存在,身为神明的附属,她在地狱的地位并不低……   现下笑面青江主动提出带琉星去地狱,那必然是经过仔细谋划而且付诸了行动……不然怎么会从阎魔厅发来这么一封聘书?   烛台切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笑面青江刚来本丸时曾问过他,琉星是不是养过猫……烛台切那时就有些怀疑,现在倒是确认了,笑面青江大概能在琉星身边看到些什么。   比如黑猫。   烛台切微微叹口气。   果然,那只黑猫已经……   琉星忽然问烛台切:“烛台切,地狱是什么样的地方?”   烛台切表情一僵。   对神明来说,地狱稀松平常,可对琉星这样的人类来说,地狱无疑是个禁忌……怎么解释似乎都不合适。   笑面青江接过了话头:“您觉得是什么样的地方?”   “我不知道……”琉星有些迟疑地说:“是不是很可怕的地方?大家都说,坏人死后会下地狱!”他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吗?”   琉星的信仰很纯粹,但对宗教的知识却十分匮乏,原因就在于付丧神们并不想让孩子深入接触这些,因此特意避开关于其他神明的话题,包括地狱。当审神者已经很危险,若是再和其他的牛鬼蛇神扯上关系……付丧神们都不太乐意见到。   付丧神们还是第一次觉得信徒的信仰太纯粹也是糟糕的事情。   所以琉星对地狱的印象,也就是从其他小朋友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只知道地狱里有很多很多鬼,可是鬼是什么模样,琉星就不太明白了。他虽然和短刀们在一起看过恐怖片,但怎么也get不到恐怖的点,当电影里的死尸姿势扭曲地爬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唯独他傻乎乎地问“为什么人死了还会动呢?”。   笑面青江从容地回答琉星的问题:“当然有鬼,但它们也有别的称呼,叫做灵魂。”   “灵魂……”琉星喃喃重复,“那……地狱是什么样的?”   笑面青江说:“和现世一样。”   “一样?”   “不过地狱里死去的鬼魂里老人家居多,不太能接受现代科技,所以地狱里推行高科技的速度很慢,街上的风景也比较偏向江户时代……啊,有点像影视基地。”   上次笑面青江和琉星一起去电视台的拍摄基地游览,也看见过类似江户时代街景的摄影棚,他当时还称赞过,现代人对于‘娱乐’的用心程度,简直可以和付丧神对‘剑术’的用心程度相媲美——果然是干一行爱一行。   琉星很震惊。   地狱居然是个大型的影视基地……   他有点接受不了这个意外的事实:“那、那阎魔厅是什么呀?”   “就是市政厅,但他们也做警察局的工作。”   琉星更震惊了。   市政厅居然要妈妈去当警察!   琉星仔细想了一会,才有点茫然地问:“那……那为什么时政厅的人要聘请妈妈呢?妈妈她……她不认识政府官员呢!”   笑面青江当然不会说是自己动了手脚。   他微微一笑:“阎魔厅最近正在进行改革,一下子多出好几个部门,急需人手,特别是不喜处,非常缺少开了灵智的动物职员。”   琉星信了,严肃地“哦”了一声:“那我们明天早点去吧!”   笑面青江问:“为什么?”   琉星认真地解释:“政府部门的工作效率很慢的,去晚要排好长的队伍呢!”   烛台切:“……”这孩子还挺会操心。   笑面青江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也好。”   琉星对去地狱这件事有种莫名的忐忑,焦虑不安地坐了一会后,“唰”地站起来爬到壁橱里翻出自己的小背包:“我要带本子和笔,还有相机,还有……”   小家伙在一边给自己收拾行李,烛台切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笑面青江,问道:“你打算怎么带琉星去地狱?人类不能随意踏足那里。”   虽然烛台切知道笑面青江肯定提前就做好了准备,但不问得详细些,他总是没法安心。   “我让鬼姬从白泽先生那里要来了敛息符。”笑面青江笑着说,“带在身上就好。”   鬼姬?   烛台切愣了会,才想起那是常伴在笑面青江身边的女性幽灵。   “你到底怎么弄来的那张聘书?”   “我可没撒谎,地狱最近的确在实行改革,不喜处急需动物员工,而我不过是帮黑猫投了一张简历,仅此而已。”笑面青江端起琉星的小杯子喝了一口果汁,引来烛台切的皱眉,“你知道的,地府的员工录取相当严苛,生平经历会被彻查……黑猫的经历比较特殊,又早已经开启了灵智,没有意外的话,一定会成功被录取。”当然,万一这个计划没能成功……他就只好舔着脸去走后门了……好在没出意外。   烛台切皱眉道:“那只黑猫……一直在琉星身边?”   笑面青江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杯沿,笑容温柔:“从未离开过。”   但想起他只要一靠近,黑猫就立马翻脸,笑面青江的笑容微有些僵硬。   这对母子像是生来克他似的。   他身边,白衣的长发女性捂着嘴轻笑:“您对坦诚的人总是没什么办法。”   笑面青江叹口气:“那也叫坦诚?”   琉星说话叫坦诚也就算了,黑猫那直白的嫌弃……心塞,好累。   想撸个猫怎么就那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差点就要被你们猜中了!!!有个姑娘写是鬼灯写的信!!妈呀真的好险…………   然而并非鬼灯w如果这个姑娘写是阎魔厅或者地狱,我就算她对了,可她偏偏具体到鬼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   然后,我一直都想让猫咪妈妈去当狱卒!!!芥子小姐那么可爱!她们可以一起去逛街呀!!!   想看黑猫给兔子舔毛!!!   咳咳咳咳……………… 第104章 母亲   琉星第二天早晨五点半就醒了, 爬起床自己把小毯子折一折,洗脸刷牙一气呵成,啪嗒啪嗒下楼找烛台切。   每天早起锻炼还有负责本丸伙食的烛台切和歌仙,起得比琉星起得更早,琉星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在捏包子。   歌仙冲琉星招招手, 把小孩叫到跟前, 把刚出笼的两个肉包子放到盘子里交给琉星:“坐好, 慢慢吃, 有话吃完再说。”   琉星只好先吃早饭。   吃到一半,烛台切给他端了一碗甜甜的花生红枣豆浆。   包子外皮软糯, 将肉馅内的肉汁牢牢锁住,咬一口, 鲜得人直流口水。豆浆香浓, 有淡淡的枣味儿, 甜得不重, 刚刚好的清爽,搭配在一起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琉星舔舔小嘴巴,意犹未尽,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还想继续吃的欲望,坐在厨房角落的小板凳上眼巴巴看着厨房里头几个人忙碌。   今天的厨房当值,除了固定的烛台切和歌仙,还压切长谷部和加州清光。   压切长谷部擅长照顾人,做饭也很麻利, 有琉星目不转睛看着,更加干劲十足,像是被琉星刷了一个加速的buff,手里的菜刀简直快得简直能看见残影。   而加州清光,虽然做饭一般般,但切菜,捏包子却很迅速,时不时抬起头和琉星聊聊天,现下正在抱怨自己刚做完手部护理就沾油,有点伤指甲。   大家惯常做饭,时间抓得刚刚好,最后一笼包子出锅后,除了个别喜欢赖床偷懒的,大部分付丧神们已经坐在食堂敲碗了。   其中也包括笑面青江。   烛台切做好饭,琉星的座位就从厨房角落移动到了食堂角落,远远地便看见笑面青江领餐,领了两份。一份放在桌子上的,另一份拿到了屋外长廊,放在了廊下不会被行人碰到的位置。   周围人半点不惊讶,显然是见怪不怪。   琉星好奇地扒着廊柱,探头去看,却正好对上了笑面青江带着笑意的眼神。   被抓个正着。   琉星有点脸红,走到青江身边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偷看,就是忘记打招呼……青江早上好呀!”   “您也早。”   琉星问他:“你是想喂小动物吗?”   庭院里偶尔会有小动物误入,除了野猫野狗,琉星还见过狐狸,黄鼠狼。动物们都很怕人,误入了院子总会很慌张,晕头转向,连从哪儿逃出去都不知道。   可这么简单的问题似乎难住了笑面青江,他露出有些困扰的神色:“该说是小动物吗?在我看来倒像是女王陛下……”他叹口气,摸摸琉星的小脑袋,“吃完早饭了?”   琉星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抓住脑袋上的手往里面拖:“嗯!青江你也快吃!吃完我们出发呀!”   笑面青江在琉星的紧迫盯人下,食不知味地吃完早餐,时针也慢悠悠指到了早晨七点。   琉星背着自己的小包,一手拉着烛台切,一手拉着笑面青江,三个人来到前院的时空转换装置处。   只有这个时候,付丧神们才会敬佩时之政府人才济济。   神明轻易无法使用的时空之力,时之政府却能做到人手一个时空转换装置,而且使用它需要的灵力不多,审神者负担起来并不重……人类总有一天能超越神明吧。   笑面青江看了眼跟在琉星脚边的黑猫。   黑猫正在舔自己的肉垫,肉包子里的肉汁儿沾到毛上,总是很难打理干净。   黑猫察觉到视线,难得没有给笑面青江脸色,而是奖赏似的轻轻“喵”了一声。   早饭还不错,仆人。   在黑猫眼里,笑面青江是个略显奇怪的的仆人。   身边总跟着一个白衣服的女人,爱对着它莫名其妙的笑,时不时会对它说些奇怪的话,偶尔会在它没有允许的情况下擅自触碰它……唯一值得夸奖的,就是笑面青江经常会给它上供。   虽然黑猫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但肉味儿还是很诱猫的。   除此之外黑猫还想夸一夸自己的小崽子。   虽然它不明白自己的小崽子是怎么做到的,但它的小崽子竟然也成功收服了不少仆人,想到那群仆人们争先恐后地服侍它的小崽子,黑猫有些得意地挺起胸膛,耳朵都直挺挺地立着,艰难地用毛茸茸的黑脸表现出了骄傲自豪。   他的小崽子长大了很多,这很好。   黑猫正洋洋得意,忽然笑面青江对它笑了笑,轻声道:“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黑猫舔爪子的动作一僵,半晌,不情不愿地跳进了琉星手腕上挂着的护身符里。   昨晚笑面青江找过它。   黑猫缩在护身符里,静静地等待,脑子里却不免回忆起昨夜的对话。   “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察觉到自己死了,对不对?”那个笑得很讨厌的男人,这样问它。   黑猫当然不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它要是死了,它的小崽子怎么办?小崽子既弱小,又胆怯,根本没办法一个人活下去。   黑猫焦躁地甩甩尾巴,不高兴地“喵”了一声。   “你不会饿,不会累,甚至不会疼痛……即便如此你也不想承认自己已经死了?”   黑猫伏低了身体,生气地从喉咙里发出低吼。   仆人!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我不会死!   我不能死!   我死了!小崽子会伤心的!小崽子根本不能离开我!   明明听不懂喵喵叫,但笑面青江却仿佛明白黑猫叫声里的威胁:“到底是琉星无法离开你,还是你无法离开琉星呢?”   黑猫瞬间炸起了毛,锋利的指甲扣紧地板,克制着扑上去的冲动。   它有种被人戳破了谎言的羞恼愤怒,又有种像是即将失去什么的恐慌悲伤。   “你叫的再大声,琉星也听不见你的声音。”   “喵!”闭嘴!   “你再怎么靠近,他的眼睛也无法捕捉你的身影。”   “喵!”我让你闭嘴!!   “重量都没有的你,连触碰琉星都做不到。”   “喵!!”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承认吧……”笑面青江叹息,“你已经死了。”   黑猫猛地扑到笑面青江身前,不等它挥下爪子,就被笑面青江一把抱住。   他掐着黑猫的腋下,将挣扎的黑猫举到眼前,也不担心那锋利的爪子会在他脸上来那么一下,只是轻声问:“恐惧死亡吗?”   黑猫挣扎的力度更大,愤怒地“喵”了一声。   我才不害怕!   看出黑猫不服输的态度,笑面青江又问:“那为什么迟迟不肯承认呢?”   所!以!说!   我没死!我才没死!我死了!你现在看见的是谁!是在和谁说话!我死了,我的小崽子谁来照顾!谁来关心!你根本不懂,小崽子除了我什么都没有!我死了——   笑面青江沉声道:“他失去你已经一年多了。”   黑猫挣扎的动作猛然停住。   圆滚滚的猫眼第一次显露出了茫然无措,猫耳软乎乎地趴下。   笑面青江虽然听不懂刚才黑猫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却和明白猫科动物的耳朵如果趴下,不是害怕就是紧张。   笑面青江冷静地陈述这一个事实:“你看……没有你他过的也很好。”   黑猫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决定养育小崽子时的事情。   为了报答小崽子的救命之恩,她抓了不少鸟给小崽子。   但小崽子不能吃生的,吃了就吐,黑猫只好去偷,去抢,才能拿到点熟食投喂小崽子。她原本只打算投喂几天,就继续去下个城市流浪,却没想到在她即将离去的那天傍晚,小崽子居然蠢兮兮地喊它,妈妈。   人类怎么会将猫当妈妈呢?   黑猫只觉得不可思议,它喵喵喵了一阵子,告诉小崽子,恩情已经还完,它要走了。   走之前它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小崽子伤心又委屈地低下了头。   想好了要离开这座城市,可不知怎么的,黑猫却没走。半个月后再路过这见屋子时,它不由自主地又一次跃上了墙头。   小崽子饿的奄奄一息,却抱着几个面包不肯吃。   看见站在墙头的它,忽然灿烂地笑起来。   妈妈。   小崽子对它张开手。   黑猫靠过去,绕开小崽子脏兮兮的怀抱,小崽子也不在意,将面包的包装袋撕开,把里面的面包推到黑猫面前。   吃!   小崽子说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黑猫的背,满脸焦急忐忑。   妈妈,吃。   全部,都给,妈妈。   妈妈!喜欢,不走。   不走。   孩子吞吞吐吐连话都说不全,却在一心一意地表达着自己对黑猫的留恋和重视。   在那之后很久,黑猫才真正成了妈妈。   想到这里,黑猫哑着嗓子小声地“喵”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   我知道。   他变得活泼,开朗,也爱笑了。   他不再闷不啃声,说话变得流利,也不再会饿肚子,生病了有人照顾,洗澡不怕着凉……   我知道。   ……他不再需要我了。   我抓的猎物他不能吃,洗澡只能给他舔舔毛,他生病我只能干着急,连药都弄不来,也没办法哄他开心,教他学习……   我知道……我知道我死了。   死掉的我变得更加没用,连在他伤心时安慰他,或者用皮毛蹭蹭他都做不到。   我是个没用的,不被需要的妈妈。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在他身边看着他。   我不想离开他。   我的小崽子……它还那么小,我还没看到它长大……我不想死的。   我……我不想死的。   你说的对……不是小崽子离不开我……是我。   我离不开小崽子。   黑猫总是抱有一丝希望。也许它没有死呢?像那些人类电视剧里说的灵魂出窍,又或者它突然变成了大妖怪……黑猫拒绝着死亡,就好像只要它不承认,就不算死了,说不准一觉醒来,它的小崽子就又能看见它,和它说话,抱抱它。   可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终究还是被笑面青江给戳破了。 第105章 发卡   笑面青江还是第一次听见黑猫叫的如此凄惨, 心不由一软,摸了摸黑猫的头:“就算你藏在琉星的护身符里,也迟早会耗尽灵魂,到那时,连转世轮回都无法做到。”   黑猫恹恹地“喵”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笑面青江失笑:“我有办法让琉星能够碰到你, 听到你, 看到你……但需要你配合, 愿意吗?“   黑猫猛然竖起耳朵, 金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线,死死盯着笑面青江。   “我帮你找了一份地狱狱卒的工作, ”笑面青江笑得有些像是狐狸,和黑猫如出一辙的金色瞳孔里, 泛着和黑猫不同的狡黠, “政府部门的铁饭碗, 有固定双休日和节假日福利补贴, 四险一金,实行内部升迁制度,竞争虽然激烈,但升职空间也很大。”   黑猫疑惑地抖了抖耳朵,用质疑的眼神看着笑面青江。   它虽然很聪明,但对地狱却是一知半解,更不明白地狱的政府体系究竟是什么模样,而且, 工作?   黑猫这辈子都没干过除捕猎以外的工作。   “喵?”你说这个干什么?   “地狱里的灵魂会凝成实体,琉星就能看见你了。”   黑猫忽然精神抖擞起来,黑乎乎的爪子不自觉地在半空中踩起了奶:“喵!!”但那可是地狱哦!活着的人类不能随意踏入!   笑面青江仿佛明白黑猫在担心什么,笑着问道:“虽然琉星没办法在地狱常住……但你成为公务员之后,假日可以来本丸找他……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   黑猫很纠结。   虽然它很想和小崽子见面,但也很讨厌和小崽子分开……或许是死亡让它觉得不安,以往出门捕猎,两三天不着家也是常事,但现在它总担心自己一离开,就再也看不见小崽子了。   它很想念小崽子的拥抱。   黑猫闷闷地“喵”了一声。   “哦呀?这算是答应了?”笑面青江忍不住手痒,在黑猫的肚子上摸了一把。   相对背上光滑油亮的皮毛,黑猫的腹部更加柔软,细细的绒毛手感上佳,唯一遗憾的是,黑猫身上没有温度。   黑猫还没被琉星以外的人摸过肚子,不高兴地踢了两下后腿,还是按捺住了给笑面青江一口的冲动,最后舔舔嘴巴看向笑面青江:“喵!”仆人,你对我的上供我很满意,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奖励?最近知了很多,我可以多抓一点给你!   笑面青江将黑猫放下,语气依旧温和:“我只希望你不要和琉星提起你已经死了的事,也不要将你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事情告诉他……就让他以为你还活着吧。”   黑猫深深地看了眼笑面青江,转身跑了。   笑面青江看着黑猫攀上屋檐,忍不住轻笑。   一直站在他身边的鬼姬疑惑地问:“为什么要瞒着琉星大人?”   “小朋友知道会很自责的。”笑面青江说,“大概会哭很久吧。”   黑猫坐在房顶,听见笑面青江的话,轻轻甩了下尾巴。   晚上黑猫卧在小崽子的枕边,发现小崽子半夜爬起来低声抽泣,非常小声地喊着“妈妈”。   黑猫扒着小崽子的肩,想舔掉小崽子的眼泪,可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金色的猫瞳在黑暗中也能清晰看见,小崽子的眼泪慢慢晕湿了睡衣前襟。   小崽子哭了很久,直到累了抱着毯子睡着,黑猫才轻轻跳到了小崽子身上,在小崽子胸口趴好,团成一团。   ……我才不会说呢。黑猫想。这样没用的,连存在意义都没有的我……怎么可能给小崽子知道呢?   好在笑面青江似乎很明白自己昨晚上说的话冒犯了黑猫,第二天早晨非常殷勤地给黑猫上供了两个肉包。   肉包的味道很好,黑猫吃的满嘴肉香,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再等等。黑猫想。很快就能和小崽子见面了……到那时……   黑猫蹲在琉星的护身符里,盘算着怎么和小崽子解释这一年多去了哪儿,忽然听见了笑面青江的声音。   “琉星大人,这里就是地狱。”   黑猫抖了抖耳朵,刚想从护身符里蹦出来,就想起来今早笑面青江给他上供时说的话,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忍耐住没动。   笑面青江还在嘱咐琉星:“敛息符要好好带着,不可以离身,好吗?”   琉星高兴地“嗯”了一声,小脑袋不停挪动着左右四顾,看不够似的满脸兴奋。   地狱分很多层,除了专门用来惩罚恶人的地狱,其他地方对于人类的孩子来说,恐怕完全是类似游乐园的存在。   充满了江户时代风情的长街上,小动物们后腿直立,像是人类一般自然的交谈,购物,卖衣服的小姐姐头上长着狐狸耳朵,发传单的小哥哥头上长着角,迎面走来的路人们有穿着和服的,也有如他们一般穿着现代装束的,不一而足。   琉星看得眼花,连手腕上的护身符被笑面青江扒下来都无动于衷。   “琉星大人,护身符借我用一用。”   “嗯!”琉星正专注地看街上贴着的安全防范海报,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烛台切无奈,将琉星抱起来,担心小朋友因为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入神,不小心走丢。   琉星震惊地指着海报上的美少年:“源义经!源义经!”   烛台切哭笑不得:“是啊,是源义经大人,在地狱担任乌鸦天狗警察。”   琉星忍不住担忧起来:“今剑说过源义经是他的前任主人呢!要是今剑看见他的话,会不会就和他回家了呀?”   烛台切无奈:“刀剑付丧神一般是不被允许踏足地狱的。”因为杀的人多,经手的人也多,很容易引起骚乱。   琉星不解地问:“那为什么青江和烛台切可以来呢?”   烛台切回答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是靠关系吧,多丢人啊……   烛台切难得窘迫,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要不要尝尝地狱的特产?”   “好的呀!”琉星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我想给鹤丸带糕点,他昨天和我说想吃地域特产,叫做眼球果冻……”   烛台切:“……”等下,地狱的特产还有这种东西?   笑面青江远远缀在他们两个身后,对着脚边的黑猫说:“知道去哪里报道吗?”   “阎魔厅人事部喵!”黑猫身形矮小,走在人群中很难被注意到,只得竖直了耳朵,警惕着周围行人的脚步以防被踩到尾巴,虽然在回答笑面青江的问题,但耳听八方半点没有松懈。   笑面青江有些惊讶:“哦呀,你的声音……”非常年轻中性,倒像个少年。   黑猫翻了个白眼:“你总算能听懂我说话了!仆人,你不还够机灵。”   笑面青江哭笑不得:“仆人?”他到现在才知道黑猫对自己的称呼居然是仆人。   他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背包,帮黑猫系在背上:“里面有你的聘书,还有一些钱,我提前帮你申请了宿舍,不用担心住的地方。”   鬼姬闻言,从笑面青江身后走出来:“黑猫小姐,我会带你去报道的。”   黑猫抖抖耳朵,迟疑地问:“那我……我什么时候能见小崽子?”   “下午我带琉星去阎魔厅,你自然就能看见他了。”   黑猫有点怀疑:“真的吗?”   “真的。”   “你没骗我?”   “怎么会?”   “……”黑猫盯着正坐在烛台切怀里傻乐的琉星多看了几眼,才总算打起了精神,纵身跃到了鬼姬怀里:“……谢谢你。”它小声说。   笑面青江摸了摸黑猫的脑袋,难得黑猫没有不开心,反而在笑面青江的手心里蹭了蹭。   笑面青江被黑猫迟来的亲昵弄得有些呆,过了会才道:“下午见。”   他目送着一鬼一猫远去,才在琉星的呼唤中回到了琉星身边。   琉星举着一枚艳俗的大红色发卡,高兴地跟笑面青江说:“青江!我送给你呀!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笑面青江不自觉抽了抽眼角。   那发卡上贴着大红色的荆棘蔷薇,还贴心地用滴胶做出了露珠的效果,闪闪发亮。   头上戴花,这的确是琉星的品位没跑了。   “……不……不必了吧。”笑面青江试图婉拒。   “歌仙说,刘海总遮挡眼睛会得近视!”琉星认真地劝诫,“歌仙会帮我剪头发,可是青江你的头发好看,剪掉好可惜!我帮你夹起来呀!”   笑面青江:“……”这孩子爱操心都是跟烛台切学的!   他默默地看了眼烛台切,发现烛台切胸前也别着个差不多的胸针。   烛台切那身制服看起来本就像是‘不可说’俱乐部里的头牌,现在胸前别一朵花,更像了。   早已经认命的烛台切光忠先生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笑面青江:“……”他垂死挣扎,“我觉得那个黑色的发卡比较好。”   “是吗?”琉星满脸狐疑,“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就是什么都没有才好啊。   笑面青江果断拾起发卡三两下把遮挡眼睛的刘海卡到脑后,笑眯眯地问:“怎么样?”   将总是遮挡起来的半张脸露出来,看起来一下子就变得清爽了不少,琉星也觉得很满意:“青江你真好看!就比烛台切差一点点!”他努力用食指和拇指比出那一点点的距离。   在他眼里,谁都好看,但谁都和烛台切差一点点——而且这一点点没法跨越。   这种时候还要被cue,烛台切看着胸前那朵红花,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心塞。   琉星学画画也很久了,怎么审美还是没有半点儿长进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发出来都不敢讲话的!不管说啥都会被砍,干脆不说,我真是机智!!   所以这章一起说吧。   猫咪妈妈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不承认罢了。   琉星其实也有些预感,他知道妈妈不会抛下他那么长时间,没有回来可能是遇到了不测,但他也不承认。所以他总会一个人躲着哭,他怕烛台切知道,会直接告诉他妈妈死了这件事。 第106章 胧车   琉星并不清楚自己的审美观很糟糕。   因为他画的画大家都很捧场。不管画出什么, 大家都一律好好好,可爱可爱可爱。而歌仙,他虽然很看不上琉星的审美,但对琉星画画的进步还是认可的,他喜欢琉星的构图和想象力,因此也不会刻意点出琉星选择的绘画题材或者画面色彩有问题, 因为题材和色彩的喜好是非常私人的, 更看重作者的个人感官, 无法轻易被改变, 只能潜移默化,他只好多让琉星看看名作, 提醒琉星注意色彩平衡……但即便这么说,琉星也不会认同自己不喜欢的颜色——总不能强按牛头喝水吧。   所以一直以来琉星也没察觉自己的审美有问题, 实际上, 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结账的时候, 店主看到琉星, 热情地问:“小朋友不是地狱的居民吧?从哪里来?”   烛台切先一步回答:“天上。”   店主看他们三人的眼神里略带了些得意:“唉,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就是眼光,我一眼就知道您三位肯定不是地狱居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嗯……气质不同?”   琉星看了看烛台切,什么也没说,把店主找回来的零钱放在自己的小钱包里:“烛台切,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现在就去阎魔厅好不好?”   笑面青江立马接过了话头:“早晨阎魔厅最忙,不好为了私事打扰人家, 下午好不好?”   “这样啊……我还以为……早点去比较好呢。”琉星想了想:“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店主热情地介绍:“要说旅游的话,地狱里有名的景点可多了,您三位第一次来,我推荐你们去泡一泡火海温泉,还能顺道尝一尝油炸亡灵——”   “咳,”烛台切轻咳一声打断店主的话,“请推荐一些小孩子适合去的景点吧。”   “啊!抱歉抱歉!”店主不好意思地说,“我差点儿忘了天上来的人都不太适应这种激烈的项目……嗯……在地狱和天界交界处的桃源乡很不错,那里的桃子可是好东西。还有这条街上的狐狸咖啡厅,很受欢迎,除此之外城西的植物园正在开金鱼草展览,听说过两天还有个金鱼草评比大会,也是今年不可多得的盛事啊!”   笑面青江对地狱比烛台切更加熟悉一些,提出建议:“先去趟桃源乡怎么样?那儿的桃子和药都不错,还可以顺路谢谢白泽先生。”   烛台切:“……”所以白泽在你这儿就是顺路的事儿?   琉星摸摸脖子上挂着的‘敛息符’:“白泽先生就是给我符咒的叔叔吗?”   “是啊,白泽是从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神兽,博学多识,知晓天地万物,传说会给见到他的人带来祥瑞。”   琉星闻言,满脸憧憬。   从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神兽!那……白泽先生的身躯一定像山一样高大!说话如洪钟一般响亮!走路的时候大地都会跟着震动!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大人物不高兴的时候,连天空都会跟着打雷闪电,狂风暴雨……琉星有些期待地握紧了胸前的符咒。   谢过店家的情报,三人来到街头出租车站台,在坐车的时候,琉星被出租车被吓了一跳。   地狱的出租车稍有些特殊。   精致的木制牛车前方,长着一张巨大而丑陋的脸,黑色的长发弯弯曲曲,蔓延至车底,无风自动,再加上大如铜铃的通红双眼和獠牙尖锐的血盆大口,这出租车,俨然是传说中的妖怪,胧车。   琉星被这张巨大的脸吓到,有些害怕地环住了烛台切的脖子。   胧车先生见状,有些伤心地扭了扭轮子:“小朋友,抱歉吓到你了,你别担心,我不吃鬼的。”   即便听见了胧车先生的话,琉星还是很害怕,把头埋在了烛台切的脖子里,不愿意回头。   “抱歉,”烛台切尴尬地打圆场,“我家孩子有些怕生怕生。”其实琉星早就不怕生了。   但胧车先生闻言,稍微释怀了些,把车厢门打开:“请进,您要去哪儿?”   “去桃源乡。”   三人上了车,琉星还不肯松开烛台切,满脸胆怯地问:“我们、我们被吃掉了吗?”   烛台切哭笑不得:“胧车先生是正经的出租车司机,有执照的,不会吃人。”   琉星还是不放心,小声说:“可是我们现在就在胧车先生的肚子里呀!”   烛台切哄惯了孩子,知道怎么转移琉星注意力:“胧车先生的肚子不也只是个普通的车厢吗?特殊的还在窗外呢。”   琉星紧张地拉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就再也转不开视线了。   琉星扒着窗口,惊喜地说:“我们在飞!”   几米之外,云层像棉花糖一样飘在胧车左右,伸出手能摸到冰冷的水汽,向下看,可以把整个地狱尽收眼底。   近处的城镇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密集地攒动着,从高处看来,人群聚在一起像是一只巨型的黑色毛毛虫,正在缓慢地向前方蠕动着。而远处的火山焦土之上,建立着一栋伟岸而气派的暗红色宫殿,天边连绵的火山,正冒着滚滚浓烟,偶尔向外喷涂火红的岩浆。   穿过云层,琉星看见了其他的胧车,倒不密集,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也很壮观。   他眼看着一辆胧车越靠越近,自己乘坐的这辆胧车先生主动和对方打起了招呼。   “今天生意怎么样?”   “还不错,有一单送货生意,没走公司的帐,能赚这个数。”   “真好啊……唉,我今天刚开张,去桃源乡。”   “那也不错了,桃源乡游客多,你在那儿等一会,回来也能拉到客人。”   “也是,总比什么客人都没有要好……”   “唉,可不是,昨天我老婆还跟我抱怨车子的保养费太贵……”   两辆胧车谈论着今天的收获和日常发生的小事,听得琉星一愣一愣的。   但胧车们只聊了一会儿,就因为目的地不同而分开了。琉星坐在烛台切怀里安静了一会,随后从烛台切怀里挣脱开,主动跑到车头位置。   那里有个小窗户,专供乘客和司机交流。   琉星推开小窗户,探出头和胧车先生说话。   风声有些大,烛台切没听清琉星在和胧车聊什么,他们聊了很长时间,等琉星再回头时,烛台切已经看不见他脸上的胆怯了。   琉星认真地跟烛台切说:“胧车先生工作好辛苦!赚不到钱,还要被乘客嫌弃眼神表情太凶,待客态度不周,哎呀!其实胧车先生也不想的!只是他的脸长得太可怕了,所以一直很困扰,想攒钱去做整容手术!”   烛台切:“……”你们都聊得这么深入了???   琉星继续说:“可是胧车先生的脸太大,整容手术花的钱,比一般人多了好几十倍……要攒好几百年……”他忧心忡忡地叹口气:“而且胧车先生还总是被投诉,工资被扣的可多了……好可怜哦……”   笑面青江笑得肩膀直抖,怕被琉星发现,只能扶着车厢背过身继续笑。   琉星一点也不觉得这好笑,他是真心实意地帮胧车先生难过。   他想了想,跟烛台切商量:“烛台切,你把胸针送给我好不好呀?我下次再送给你别的!”   烛台切也不问为什么,把胸针摘下来放在琉星手里。   到达目的地下车的时候,胧车先生高兴地说:“小朋友,谢谢你听我说话,唉,我长得丑,以前都没有乘客愿意听我说……”   琉星把手里的胸针给胧车先生看:“胧车先生!这个送给你!”   胧车有些受宠若惊:“送、送我吗?为什么呢?”   琉星严肃地道歉:“对不起,我一开始以貌取人,觉得你一定是坏妖怪,会把我吃掉……这是赔礼,你愿意收下吗?”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胧车先生赶紧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那!胧车先生你原谅我了?”   “当然了。”   琉星高兴地说:“那就请您收下吧!我帮您戴上好不好?”   胧车先生不好意思再推辞,羞涩地扭了扭轮子,车厢跟着‘咔咔’作响:“这样……这样好吗?我……我还是第一次从乘客手里收到礼物……”   琉星爬到车扶手上,烛台切赶紧走过去扶好琉星的腰,担心他摔下来。   小家伙垫着脚,将手里的大红色胸针,别在了胧车先生乱糟糟的发梢,胧车先生的头发粗壮的不可思议,用胸针刚刚好,别的非常牢固。   胧车先生有些害羞,车厢门帘不由自主地卷起来:“好看吗?”   除了琉星高兴地大声说“好看”之外,其他两人实在没法昧着良心开口说好看。   但也不是一点没效果。   胧车先生黑乎乎的大脑袋上别着一朵鲜艳的红色蔷薇,看起来一点不搭,违和感爆棚……但也显得不那么恐怖了,看起来颇为滑稽。   对胧车先生这种服务业来说,这个效果倒是刚刚好。至少乘客第一眼注意到的一定是这朵鲜艳的红蔷薇,哪还记得关注胧车先生的表情凶不凶呢,就算凶,那也是反差萌了。   也许是改变形象带来了运气,他们刚走了几步胧车先生就接到了下一位乘客,对方并没有嫌弃胧车先生长得凶,反而指着胧车先生头上的花感叹铁汉柔情。   胧车先生走之前高兴地冲他们挥挥轮子。   “下次再见!谢谢你,小朋友!”   “拜拜!”琉星也向胧车先生告别。   “希望胧车先生能快一点攒够钱整容,”琉星回头跟烛台切说,“但其实,胧车先生的脸,看久了也没那么恐怖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茄子他爹不就是胧车吗…………我就是好奇……胧车的小xx到底是在哪里啊??茄子他麻麻和爸爸到底是怎么才…………   咳,大家意会,意会。   难道是传说中的,有感而孕吗(。   神话里最神奇的就是各种有感而孕了,感觉像碰瓷一样,看到谁忽然有点感悟就怀孕……………… 第107章 桃太郎   桃源乡说是乡, 其实是中·日·边·境,也是双方的贸易场所,而白泽的仙桃林就种在桃源乡的一处山上。   这座山并不高,青石板的小路平坦而规整,从山脚一直铺到了山顶,因此山路并不崎岖难走, 反而能观赏到在他处看不见的风景, 山脚处有小桥流水, 瀑布直下, 几株睡莲生机勃勃地从水下探出清雅的身姿,鸳鸯成双成对地在水面嬉闹。   再往山上走几步, 就能看见桃园。虽然不是丰收的季节,但桃树却依旧坠着硕大的果实, 风一吹, 桃枝就不堪重负地摇晃着枝条, 露出被桃林遮掩住的几栋中式建筑。   除此之外, 琉星还在桃园里看到了大大小小无数的白兔,它们熟练地使用着各种工具,包括剪刀,背篓,绳子,滑轮……配合无间地将一筐筐的桃子运往山顶。   “这座山被施了法术,一年四季都有桃子收获。”笑面青江解释,“这些兔子是这里的员工。”   路上偶尔能看见制造的有些简陋的木棚, 工作累了的兔子们,便卧在在棚子下面休息聊天,啃一啃自己带的蔬菜,看起来十分悠闲。   “您好,请让一让!”   一只兔子背着背篓路过琉星三人,忽然脚下绊到石板路的缝隙,脸着地摔了个结实,粉嘟嘟的大桃子从背篓里滚出来,顺着青石板向山下滚,琉星等人赶忙帮着去捡,好不容易将最后一个桃子捡回来,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虽然大家都很努力了,但柔软的桃子还是不免被摔得鼻青脸肿,想要出售显然是不可能了。   兔子不好意思地抱着背篓,对琉星等人道谢:“真是谢谢你们,帮我捡回了桃子!”   琉星看着那些被摔坏的桃子,有些可惜:“不用客气的!只是举……举……”想不起来那个成语,琉星求救似地看向烛台切。   烛台切失笑,告诉他答案:“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琉星回头看兔子:“你的这些桃子怎么办呀?都摔坏了!还能卖出去吗?”   “没事,”兔子挥挥爪子,“这么大的果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意外碰撞的果实,何况这些桃子只是摔的难看了些,又不是变质,到时候一起榨成桃子汁灌装往外卖,客人看不出来的,要是出口到西方,价钱还能往上提呢。”   烛台切:“……”他默默地把桃汁从购物清单中划去。   琉星没有烛台切那么讲究,他觉得用摔坏的桃子榨汁非常好,给兔子鼓掌:“你真聪明!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兔子有些害羞地搓搓小爪子:“没什么,这都是白泽大人主意。”   烛台切:“……”虽然早就听说白泽先生不靠谱,但也没想到会不靠谱到这个地步,没有被客户投诉也是奇迹……   然而琉星对白泽的印象更好了。   这孩子对食物的执念从来没有改变过,在他心里,浪费食物是最大的罪过,而任何懂得珍惜食物的人,都值得尊敬!   白兔背着箩筐和琉星一起走了一段路,一路上和琉星介绍了下这座山的情况。   一开始介绍的还是哪些商品最受欢迎,这座山有多少桃树,产量多么惊人……后来不知怎么的,便提到了目前在这里工作的员工大部分都是兔子,唯一的例外是前段时间鬼灯先生推荐来上班的桃太郎。   兔子说:“不过桃太郎更多还是帮白泽大人管理药房,他看起来胖乎乎的,很和善,一点都不像传闻中打倒恶鬼的英雄呢!”   琉星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   桃太郎!真正的!英雄!   和奥特曼那样,由剧组和演员共同演绎出的二次元英雄不同,与和泉守那般,经过堀川国广的润色美化和精加工的伪·英雄也不同!是真正的!击退了恶鬼的桃太郎呢!!   琉星瞬间对山顶的那栋屋子产生了强烈的憧憬。   其实刀剑付丧神们为了人类的历史舍生忘死,战斗在第一线,也是不折不扣的英雄,但或许是和付丧神之间的距离太近,琉星反而一点实感都没有,只对故事里的英雄感兴趣。   烛台切看见琉星的模样就知道琉星现在又是英雄情节上头,粉丝滤镜又戴上了。   但他拿琉星一向是没办法的,反倒是笑面青江摸了摸下巴:“说起来,前段时间鬼姬见过桃太郎,回来也和我说过,这位英雄和传说中相去甚远……到时候你可不要太失望了。”   琉星重重地“嗯”了一声,一付我很明白我很懂的模样:“我最近有看很多书!书里面,好多好多英雄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都会把自己塑造成平凡人的模样,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呢!”   烛台切:“……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琉星高兴地说:“就,图书室里的小说和漫画呀!”自从琉星被限制了看电视的时间和频道后,无聊时只能去图书室里翻书看。图书室里的儿童书籍很多,但琉星最近迷上的却是些奇幻轻小说,或者少年热血漫画。他不认识的字很多,看书看得直皱眉头,可他有耐心,硬是抱着字典翻完了一本又一本。   琉星兴奋地冲在前边,两条小短腿跑得飞快,好在这座山本就山势平缓,琉星跑了没十分钟就到了山顶。   山顶果然有家药店,琉星站在门口,有些兴奋地朝里面看,几个客人正在排队,一位看起来很和善的胖叔叔站在柜台后面,给客人介绍各种药剂和特产。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白衣服的哥哥正在房间深处放置着的躺椅上呼呼大睡。   并没有看起来类似英雄桃太郎,或者神兽白泽的存在。   琉星有点茫然地左顾右盼,没找到人,回头问身后的笑面青江:“白泽先生呢?还有,还有桃太郎——”   “稍微等等吧,”笑面青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先让店员先生招呼完客人。”   琉星点点头,背着手站姿乖巧地等在原地。   店里的客人们很快结束了购物,等他们一一走出药店后,琉星主动来到柜台前:“您好!”   店员先生看见琉星,笑容更温和:“您好,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琉星有点不好意思,揪着手忐忑地问:“请问,请问桃太郎先生在这里工作吗?”   店员先生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过了会才尴尬地回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个……我、我就是……桃太郎。”很多人都是听着桃太郎的故事长大的,死后听说他在地狱,都会抱着围观名人的心态特意来看看他,但由于长相和身材,那些人知道他是桃太郎后,总是会露出一副被传说欺骗了的不忿模样,说他名不副实……久而久之,桃太郎一遇到慕名而来的人,就不太自在。   何况……他打倒恶鬼的传说的确包含了很大水分。   琉星愣愣地盯着店员先生看了一会,惊喜地十指交握,满脸感动:“原来您就是桃太郎!那个、那个,我一直很崇拜您!画了好多关于您的画!请、请给我签个名好吗?!”   桃太郎听完有些懵,过了会才反应过来:“诶?我的签名?你确定?!”   “嗯!”琉星赶紧把自己背包里的小本子和笔掏出来,“请在开头写,送给琉星……”小朋友说完,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厚脸皮,有些脸红。   桃太郎愣愣地写完了琉星要求的内容,还顺手添了一句,‘祝琉星小朋友身体健康,学业进步。\'这个祝福非常实在且实用,连烛台切也很满意,笑着对桃太郎颔首道谢,“谢谢您,我家的孩子很喜欢听您的故事,在家里画了很多和泉守……咳,桃太郎和鬼岛的画呢。”   桃太郎连忙回礼:“哪里哪里,是我的荣幸,已经很久没人找我要签名了……”地狱里到处是鬼族,打鬼英雄这个名头在地狱里并没有那么好用,何况他其实并不像故事里那般英勇无双,打败鬼族其实是趁着鬼族大醉酩酊的时候下的手……   琉星满脸感动地说:“您,您的身躯和故事里说的一样!看起来特别伟岸!”以琉星的身高,看谁都是伟岸的。   桃太郎:“呃……谢谢。”   琉星继续夸他:“您长得也和书上画的一模一样!”古代的肖像画笔锋偏圆润,线条又简洁,没有什么阴影关系,所以一眼看过去,大家总会觉得画中人……脸很大。   脸大是心病的桃太郎受到暴击三百点:“谢……谢谢!”   琉星小朋友抱着自己的小本子,激动的满脸通红,“我……我能和您照一张相吗?”琉星已经养成了遇到名人就要合影的习惯。   桃太郎这回没有立即答应,而是“哈哈”笑着,窘迫地挠了挠头:“那个……抱歉,我现在正在工作……”   琉星眨眨眼,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失望的表情,乖乖地回答:“好的,我知道了!”小朋友乖乖地说,“我想买桃子!”   桃太郎还以为小朋友还会再磨一会儿,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放弃了,松了口气。   其实‘工作中无法合影’也只是个借口。不愿意和琉星合影,是因为这会让桃太郎想起,自己曾靠着虚假故事强撑脸面,招摇撞骗的事。每每回忆,桃太郎都会觉得羞耻跟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桃太郎其实很可爱啊,我还挺喜欢这个傻孩子的……就是总被白泽压榨…………不过白泽也被鬼灯压榨,真是一物降一物。   哦,也不对,白泽的天敌还有个小中…………怎么说呢…………真是活该   冷漠.jpg 第108章 白泽   桃太郎递过来一张送货单, 热情地说:“请您留一下地址,到时我们会将仙桃直接快递寄到您家里去,以免您在归程途中碰撞,磕坏果实。”   琉星听闻,抓着笔正要填下自家地址,被烛台切握住手, 轻声道:“我来吧。”让琉星填, 写得必然是现世地址。地狱的快递想送到现世手续相当多, 很容易被卡主, 等送到,说不定水果都坏了。   “嗯!”琉星乖乖地松开手, 把为止让给烛台切。   桃太郎热情地问:“还需要别的商品吗?我们这里的桃干和桃汁以及桃木符都很不错,特别是桃木符, 为神兽白泽亲手所制, 拥有驱邪避凶的效果!”   琉星想了想, “请给我两……三……五……七个桃木符!”琉星回头跟烛台切说, “我想送给黑子和凑还有静弥,小樱学姐和小狼学长也要的……还有小可和绿谷……”小家伙掰着手指算人头数,几乎有些数不过来。   桃太郎将东西打包好,又问:“还需要别的什么吗?我们这里也卖中成药,客人您可以买些常备的药品回去,白泽大人的药效果非常好!”   琉星对药品没什么概念,倒是烛台切仔细考虑了一会后,问道:“有祛疤的药物吗?”   “祛疤……”桃太郎愣了愣:“呃, 抱歉,我们暂时还没——”   “有——”一个慵懒的声音打断桃太郎的话,一直在躺椅上呼呼大睡的白衣年轻人,终于揉着眼睛坐起来,“但是很贵哦?”   烛台切笑了笑:“白泽先生。”   琉星愣了愣,瞪大了眼睛看向那个白衣服的年轻人。   白泽伸了个懒腰,像是没骨头似地,走路时弯腰驼背,脚步不稳,一摇一摆地挪到了柜台后:“唔,是你们啊……”   琉星敏感地闻到了白泽身上浓浓的酒味儿。   自从本丸里多了日本号和次郎太刀,琉星对酒精已经没有最初的排斥,但他被歌仙和烛台切教导过很多次:酒可以酌,但不可以酗,烂醉的人(指着日本号)是最为可耻的。   琉星下意识往烛台切腿边靠了靠。   可耻的白泽带着宿醉造成的头痛趴在柜台上:“桃太郎……我的……我的醒酒药……”   桃太郎叹口气:“请您稍等!”   醒酒药是这里的常备药品,桃太郎说完,回身去里屋找药箱。   白泽无力一只手无力地撑着下巴,眼圈下一片漆黑,看起来疲惫异常:“啊,醒酒药要不要也来一点?很管用哦?”   烛台切竟然真的认真地考虑了一会:“来两盒。”   本丸里的酒鬼挺多的。   “欸,我就喜欢你们这样从天上来的神明,既大方又和善,和地狱里的恶鬼真是大相径庭!”他笑眯眯地说着会让客人高兴的好话,眼角两抹嫣红色更加艳丽。   琉星愣愣地问:“地狱里的恶鬼很可怕吗?”   白泽回答的非常肯定:“当然可怕!毕竟是地狱嘛,尤其是那群恶鬼的首领鬼灯,凶残、暴力、毫无人性!听说私下里会吃小孩子……”   琉星被吓得一个激灵,小脸煞白。   “白泽先生,请不要吓唬小朋友,”笑面青江无奈,摸了摸琉星的小脑袋,“鬼灯先生是阎王厅的书记官,虽然看起来有些可怕,但其实很喜欢孩子和动物,是位可靠的官吏,”他想了想,又说道,“阎魔厅的最高管理者虽然是阎魔大王,但实际上这位鬼灯先生的管理权限更大……哈哈哈,如果您母亲上任,就要听命于鬼灯先生。”   呜哇!是妈妈未来的的上司!   琉星牢牢地记住了“鬼灯”这个名字。   “啧!什么喜欢孩子和动物,难道我不是动物吗?”白泽咂舌,满脸不高兴地抱怨,“那个家伙天生就是抖·s,以折磨别人为乐,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我被妲己……”   比起刚认识的陌生酒鬼,当然是自家付丧神的话更可信,琉星看着白泽的眼神更加疑惑,小声地问烛台切,细细的奶音里里透着一点失望:“为什么明明是象征吉祥的神兽先生,却一直不停地讲别人的坏话呢?”   在场的没有一个普通人,琉星自以为小声的话,也被白泽听了个正着。   烛台切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抱歉,小孩子说话没有恶意的。”   笑面青江忍着笑,也跟着假模假样地劝说:“是啊,无心之语,别太在意。”   白泽倒是不生气,比这更过分的话他不知道听鬼灯讲过多少遍,何况他隔三差五就要被女孩们问候全家,甚至拳打脚踢……   他一伸手捏了把琉星软乎乎的脸颊:“小家伙,你对神兽的印象也太固定了吧?”   琉星愣愣地捂着被捏了的脸:“印象固定?”   “在你眼里的神兽应该是什么样?”   琉星想了想,诚实的回答:“身躯伟岸,比山还要高……”   白泽眨了眨眼:“哈哈哈哈!那也太夸张了吧?是被多啦○梦的放大灯照过吗?虽然也的确有些家伙长得特别高大……”   琉星意识到自己被嘲笑,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声音像洪钟一样响亮……”   白泽笑出声:“哈哈哈哈声如洪钟是什么鬼!那根本是打雷吧哈哈哈哈!!”   琉星涨红了脸,窘迫地低下头:“走、走路的时候……”琉星原本想说走路时大地跟着震动,生气时天空电闪雷鸣,但想到白泽刚才的嘲笑,琉星悄悄地换了形容词:“走路特别快,生气……特别特别凶!”   “怎么只有这两句好像很普通?”白泽摸着下巴有些疑惑,但也没深究,笑着说,“如你所见,除了长相帅气,才华横溢之外,我看起来也就是个普通人。”他不要脸地说着,“虽然我是吉祥的象征,但我也有自己的爱好和性格,就像你的付丧神们,有人喜欢写诗,也有人看见书就头疼。”   琉星想了想,点头:“嗯,大家都不一样!”   “所以,不要在见到一个人之前就去想象对方的模样和性格,因为想象和真实之间的巨大落差会让你感到失落,失望,甚至迁怒对方,让你无法给对方一个公平客观的评价,从而错过真正了解这个人的机会。”   这段大道理讲下来,琉星听得头晕眼花,最后愣愣地“哦”了一声:“那……那我是不是,是不是该对你说对不起呢?”   白泽眨眨眼:“你觉得呢?”   琉星认真考虑了一会,才说:“对不起,我不该提前就对你抱有期望。”   白泽:“……”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哪里不太对呢?   琉星继续说:“我应该在见到您之后,再和传说中的神兽对——”   烛台切哭笑不得地一把捂住琉星还想说话的小嘴巴:“白泽先生,我想买祛疤的药膏。”   “啊,对,差点忘了……什么伤?多少年了?之前做过什么样的治疗?有没有照片?”白泽简单问了几句,拿出小本子准备记录。   这个人虽然不靠谱,但在专业领域却十分靠得住。   烛台切虽然给琉星的伤疤拍过照片,但还是很担心照片有色差,清晰度不够,会影响医生看诊,干脆抱起琉星,让小家伙趴在他肩上,将琉星背上的衣服掀起来,给白泽看看那几道陈年的老旧疤痕。   “啧啧啧,可真够狠的……”白泽看着那几道疤痕咂咂嘴,顺手给琉星把了个脉。   “小家伙身体还不错,就是底子有些虚,药膳食补就行,你可赶上时候了,我这里正好有药膳的菜谱,附赠蓝光dvd和专家讲座,针对不同季节不同人群的专业调理……”白泽一张嘴叭叭叭,把一本菜谱卖出了8888的高价,还说这数字在中国代表了吉祥如意。   “我买。”   “还有促进孩子生长发育的特别供应食材,只在天界能买到……”   “我买!”   “还有……”   “全都要!”   琉星听得头晕脑胀,伸手要笑面青江抱抱。   笑面青江便抱着琉星走到一边看墙上的装饰画,等待两人说完。   值得庆幸的是桃太郎拿着醒酒药回来,打断了这场无止境的交易。   推销员白泽高兴地数着钱:“放心吧,药膏我会我尽快寄过去,只要连续使用一个月,保证疤痕尽除,如果用完了还达不到我说的效果,欢迎拨打地狱的消费者投诉热线。”   白泽的这个保证可以说非常有诚意了。因为白泽常年被鬼灯视为眼中钉,只要有机会能整治白泽,鬼灯绝不会放过,这一个电话下去,白泽的店怕不是都要被鬼灯带着鬼卒来拆了。   当然,这也变相说明了白泽对自己的医术有多么自信。   烛台切顺口问了一句:“最近缺钱?”   白泽不说话,桃太郎插了句嘴:“前两天白泽大人劈腿的事情被曝光,很多女孩找上门要说法,给每个人赔了一大笔分手费后,最近几个月的营业额都消失了,可白泽大人还欠着花街的债,妲己……”   白泽脑门的青筋直跳,他清清嗓子,桃太郎便耸耸肩,不说话了。   虽然这点儿破事儿已经闹得整个地狱都知道了,但白泽还是垂死挣扎试图保留神兽的最后一点颜面。   烛台切:“……”早点道谢早点走,和这位神兽先生扯上关系总觉得对孩子的影响不太好。   琉星好奇地指着墙上的画:“这是什么?”   墙上贴着一张白纸,用十分简单又僵硬的笔触,画着一只长方形的猫,本该毛茸茸的身体看起来光秃秃的,四肢抽象地画成了细细的鸡爪,圆润的猫瞳被硬生生涂黑,嘴巴大张着,仿佛正在绝望的哀嚎。   总的来说,如果不评论画工,那么这是幅十分具有冲击力,可以给人深刻印象的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猫好好的长相真是神奇……还有它的女友猫美美(这么丑的猫都有女朋友)…………这鬼斧神工般的画,也就只有白泽才能画出来了…… 第109章 同事   桃太郎看了眼, 蹙着眉道:“这是白泽大人画的猫……呃,谁把猫好好贴在这儿的?”多影响店里的生意啊!   “是我,”白泽主动站出来,坦然回答,“可爱吗?”   琉星仔细想了想,认真给出建议:“嗯……我觉得只有黑白, 太单调了, 还是颜色更多一点比较好看!”琉星的审美一向是颜色鲜艳更好看。   以往白泽的画总是被嫌弃, 得到的评价也都是统一的‘噩梦’‘恐怖’‘黑暗’‘灵魂画手’等等, 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有实质内容的指导性意见,颇有些感动。他仔细想了想, 觉得琉星说的话很有道理,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只毛笔, 沾了点柜台上放着的红色墨水, 给猫好好涂成了红色。   烛台切:“……”   笑面青江:“……”   桃太郎:“……”   白泽的上色功底不怎么样, 红色的墨渍涂到了线框外边, 因为蘸多了墨,红色的液体从猫好好身上顺着流到纸张上……这只猫本就扭曲阴暗的表情,再配上仿佛在不停滴血的红色身躯……看起来更恐怖了。   琉星很满意地点头:“真好看!栩栩如生!”   白泽有些自得地说:“栩栩如生算什么,我能这家伙立马动起来。”   白泽在琉星惊讶的目光中念出咒语,对着画纸吹了口气,上面那只丑陋的猫就轻飘飘地落到了地面上,大概是画的时候没注意肢体构图,猫好好走路时明显地表现出了四只脚不同长短, 抻着四只细细的鸡爪,在地上颤巍巍地走来走去,走几步就要踉跄一番,偶尔“啪”地摔在地上,再艰难地爬起来继续走,不时停下看看方向,最后冲着白泽叫了一声。它大概是想要‘撒娇’,可明明是只猫,却叫的仿佛死灵的□□,让人心头发毛。   白泽无奈地说:“这家伙虽然长得很可爱,可叫声有点吵……啊,不用担心,最多三天就消失了。”   众人听见那句“长得可爱”,不由自主陷入了沉默。   只有琉星看得两眼发直,挣扎着要从笑面青江怀里下来,一落地,就蹲在了那只猫身边,想摸又不敢摸,扭扭捏捏地看向白泽。   “没关系,这家伙不咬人。”白泽说。   烛台切:“……”可感觉会被诅咒……   烛台切顾忌着这幅画的作者在身边,没好意思讲出来,最终还是默认了琉星的举动。   琉星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猫好好的脑袋,和普通的猫咪顺滑的皮毛不同,猫好好身上眉毛,甚至手感刺刺的,非常硬,像钢针。   猫好好虽然长相恐怖,但性格却很温和,被摸了,还会主动蹭蹭琉星的手心,这让琉星更加震惊:“哇!不是幻觉!是真的!您是怎么把画变成猫咪的?好厉害!”   这种术法已经超越了琉星的常识,和‘仙法’差不多了。   “是个很简单的法术,要学吗?”白泽被夸,心情很好,笑眯眯地道,“看在你们买了那么多东西的份上。”   琉星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可以吗?!”   “没问题,有天赋的人立马就能学会。”   这个术法的确简单,记住流程后,只看有没有这份领悟和天赋了,没天赋,学一辈子也没用。   琉星兴奋地抱着猫好好道谢:“谢谢您原意教我法术!还有……还有这个!”琉星从脖子里掏出敛息符,“谢谢您送我的符咒!”   “唔,你多买点东西,就当是谢我吧!”   琉星立马回头跟桃太郎说:“再来5个桃木符!不!10个!”   桃太郎笑成了一朵花:“多谢惠顾!”   烛台切只能摇头叹息了。   白泽把术法演示给琉星看了几遍,随后给了琉星一本小册子:“回去再练练,有缘自然能学会。”   琉星傻乎乎地“嗯”了一声,并不清楚‘有缘’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说起来,鬼姬小姐去哪儿了?今天怎么没来?”白泽满脸失望地问笑面青江,“上次她还说愿意和我一起吃顿饭……”   笑面青江微微挑眉:“怪不得你给敛息符给的那么痛快……”原来是鬼姬许诺了一顿饭。   但鬼姬对上白泽,吃亏的总不会是鬼姬,笑面青江慢条斯理地道:“她去办事了,今天恐怕不能和你吃饭……我们请你?刚好我们也准备去吃午餐。”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了。   白泽摸摸空荡荡的口袋,一口答应。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正好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饭菜和秀色可餐的小姐姐,花街上那家——”   “不去花街。”笑面青江立马打断白泽的话。   “哈哈哈!不去?装什么正经,以前我们不也一起……”   “不去花街。”笑面青江皮笑肉不笑。   “难不成你是担心小朋友?哎,没事没事,那里的漂亮小姐姐都很喜欢孩子,说不定还愿意给我们打个折扣,让小朋友长长见识……”   被烛台切捂住耳朵的琉星:“???”   笑面青江的拇指轻推刀鞘,露出一小节寒芒:“不去花街。”   白泽:“……不去就不去嘛。”干嘛掏刀。   笑面青江的确被白泽带去过花街,但那也是分神前的事情,因为好奇名扬天下,祸国殃民的妲己……但这事儿绝对不能让琉星知道。   最后还是桃太郎主动地介绍了一家挺有名的小酒馆,大家一起去吃的饭。   “这里价格不贵,味道也好,离阎魔厅还近,所以有些狱卒会来这里吃午饭……不过地狱的食堂伙食一直很好,狱卒们很少有不喜欢的。”桃太郎介绍。   琉星左顾右盼,发现地狱的餐馆也很有趣。   墙面上挂着的画是地狱业火,菜单上装饰着骷髅和墓碑,端上来的菜色里,还有叫做孟婆汤的食物……当然,喝下后并不会失忆。   “桃太郎!”一只白色的中型犬从门口跑来,往桃太郎身上扑,“桃太郎!桃太郎!”   “小白!”桃太郎惊喜地抱起小白,对琉星等人介绍:“这是小白,我的好朋友!”然后给小白一一介绍陌生人。   小白高兴地伸出爪子:“桃太郎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好!”   琉星高兴地伸出手回握:“小白你也好!你就是和桃太郎一起打败恶鬼的狗吗?”   小白挥挥爪子:“那都是以前的事情啦,我现在在阎魔厅的不喜处当狱卒,仍然在惩罚恶鬼!”   笑面青江眼角一跳。   琉星崇拜地说:“好厉害啊!小白是公务员呢!”   小白万分神气地“嗷呜”了一声。   琉星接着说:“不喜处……不喜处?”琉星觉得自己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念了两遍越发熟悉,正想掏自己的背包,被烛台切塞了一块肉进嘴里。   烛台切:“好好吃饭,不要分神。”   琉星只好乖乖地拿起碗筷扒饭。   “你怎么在这?”桃太郎问,“今天不在食堂吃?”   小白高兴地说:“嘿嘿嘿,今天不喜处来了新员工,晚上要开欢迎会,我是来定位置的!”   笑面青江立马就明白那位‘新员工’是谁了。   桃太郎问它:“新员工是怎样的人呢?”   “是一只——”   笑面青江学着烛台切,塞了一只鸡腿进小白的嘴里堵住它的话。   小白尝到肉味,立马低头啃鸡腿,忘了桃太郎的问题。   桃太郎也没在意,统共六个人,四个人浑然不觉,两个人食不知味,总算是吃完了午饭。   琉星还牢牢记着早上笑面青江说的话,提出要去阎魔厅。   小白听闻,对琉星说:“中午是工作人员的休息时间,如果有事情要办的话,最好等到下午两点以后!”   琉星悻悻地放弃了立马去阎魔厅的想法,和小白告别。   而桃太郎下午还有工作,好话歹话都说尽,才让白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了。   走远了,白泽像是想起来什么,回头对琉星大喊:“记得多买点桃源乡的东西啊!我们也有网店——”   琉星扯着嗓子回应:“好——的——”   烛台切捏了把琉星的腮帮子,声音压低:“公共场合?”   琉星接了下一句:“不能大声喧哗。”他自知有错,讨好地亲了口烛台切的脸颊,“烛台切不生气,我乖乖的。”   烛台切没忍住差点笑出声:“……小坏蛋。”撒娇越来越熟练了。   三个人又在街上转了几圈,期间笑面青江悄悄打了个电话给鬼姬,确定黑猫的入职手续,住宿手续,员工证等等全部都办好了,才跟琉星说:“时间差不多了,去找……去阎魔厅看看。”   琉星立刻从包里翻出了那封聘书,看了两眼,终于想起来‘不喜处’是什么地方。   “妈妈以后也会在不喜处工作!”琉星震惊地说,“小白是妈妈的同事!”还是前辈!   笑面青江故作惊讶:“这么巧?真是缘分。”   琉星重重点头:“同事是好人,妈妈工作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的!”   但笑面青江想起来黑猫高傲又暴躁的脾气,觉得黑猫恐怕不稀罕一条狗当自己的同事——说不定还很嫌弃。   毕竟,猫狗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从古至今的种族仇恨。   作者有话要说:  猫咪妈妈讨厌一切犬科动物,包括狐狸=-=   小白大概要敢靠近黑猫,怕不是要被揍(。   ---------------   顺带一提,我家的狗非常多,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养,我养了一条,我爸养了两条,我姑和我叔一人养了一条,全都!非常!讨厌猫!!!没有例外!!   ----------   再顺带一提,讲道理白泽的这个法术真的非常神奇……在白泽手里就是个笑话,但是在小中手里,超强的……………… 第110章 阎魔大王   阎魔厅从外观上看就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能看见里头接待处的小姐姐正热情地招呼着来办事的地狱居民。   琉星乖乖地排在了队尾,拿着手里的聘书,不时四处张望。   这里工作的人员大部分都是鬼族,小部分是头上顶着兽耳的妖族,还有些看起来只是普通人类, 好几个种族混在一起, 却看不出有外观之外的不同之处, 同事之间看起来非常友善和谐。   前台接待的工作是给来办事的居民指路和取号, 因此队伍前进速度很快,轮到琉星后, 琉星将聘书拿出来给接待处的小姐姐:“您好,我想去人事部!”   接待处的小姐姐看到是聘书, 仔细阅读了几句后, 有些疑惑地道:“黑猫女士的聘书?”   “嗯!”琉星认真地解释, “我妈妈收到了聘书, 但是不能来,我想问一问人事部的先生,能不能晚一些再来入职呢?”   接待处的小姐姐看多了各种各样的人,对琉星有个黑猫妈妈半点不感到惊讶,职业化的笑容依旧灿烂:“可是早晨我已经接待了一位黑猫女士入职,还帮她录入了上班打卡时的指纹……”说着,她将聘书还给了琉星。   琉星听得有些懵,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代表的意思, 反而是笑面青江,故作惊讶地道:“是不是弄错了?黑猫女士已经失踪很久……”   接待处的小姐姐轻轻摇头:“没有弄错,我已经核实过黑猫女士的身份,中午的时候我在食堂还看见过她,黑色的长毛猫,啊……真是位优雅美丽的女士呢!”小姐姐显然也是个猫奴,提到黑猫,眼睛里的喜爱都快溢出来了。   琉星揪着手指,满脸的茫然,显然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   烛台切怕挡着后面的人办事,只好先把琉星从柜台处带到休息区的沙发上,等琉星自己慢慢地回神。   琉星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揪着手中的那张聘书,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一会儿喜一会儿悲,显然心里十分挣扎。   烛台切和笑面青江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却还是坐在了琉星身侧等着琉星自己拿主意。   过了好一会,琉星才问:“是……是妈妈?”他的声音很小,仿佛害怕声音大了会惊醒梦境,带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笑面青江点点下巴:“似乎是呢。”   琉星闻言,眼含祈求地看着烛台切,等着烛台切给一个肯定答案。   烛台切看着琉星眼里的忐忑和渴望,胸口发闷,叹口气轻声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琉星抿抿没什么血色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将手里那封,刚才被他捏皱的聘书展开。   “妈妈……”   他深吸一口气,爬下沙发,重新排到了队伍末尾。   等再次见到了那个接待处的小姐姐,琉星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妈妈!”   小姐姐有些茫然地看向琉星身边的两位大人。   烛台切笑了笑:“抱歉,我家孩子有些着急……我们想见黑猫女士。”   “啊,没关系的!”小姐姐被烛台切的笑容晃花了眼,有些可惜这么帅的男人居然已经有了孩子……嗯?黑猫是妈妈……这位是……爸爸???   小姐姐的表情瞬间扭曲,看着烛台切的眼神变得颇有些复杂。   烛台切:“……”???   琉星没得到小姐姐的回答,急得再次强调自己的目的:“姐姐,我想要见妈妈!”   “请您稍等,我打个电话问一问好吗?”小姐姐说着,拿起了旁边的座机。   地狱内部当然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但小姐姐并不想让这个看起来很焦急的孩子失望,所以打电话给了上司。   意外的是上司很轻易就放行了。   小姐姐挂了电话,显然也有些惊讶:“请几位从那道门进去,”小姐姐指了指左侧的通道,“往前走,能遇到一位……先生,他会带几位去不喜处。”   琉星闻言,也顾不上说谢谢,拔腿跑进了通道,烛台切甚至没来得及拉住他,焦急地跟上去,留下笑面青江面不改色地对小姐姐微笑:“谢谢你的帮助,待会儿见。”说完,他轻轻地冲小姐姐眨了下眼。   金色的瞳孔带着暧昧笑意,惹得小姐姐蓦地脸红,呐呐地说了句“不用谢”。   琉星跑了一小截路,看见前方站着一个身影——那绝对不是人类会有的体型。   对方比任何一振薙刀或长·枪都要更高,更壮,更骇人,琉星仰着头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看见黑乎乎的大胡子,布满了对方半张面孔。   不过琉星有了胧车先生的教训,对庞然大物有些抗性,不再像以前一般以貌取人,乖乖地停在了对方面前,忐忑地问:“您好……请问,您是来带我去找妈妈的吗?”   这位先生身形庞大,声音也非常洪亮:“哈哈哈哈!是啊,小朋友,来跟我走吧?”   琉星这才开始后悔自己跑得太快,频频回头确认烛台切的位置。   好在小朋友的脚程慢,烛台切和笑面青江很快便追上了琉星,却看见了琉星身前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烛台切对这位一手建立了地狱的王者非常尊敬,躬身行礼后,有些无奈地道:“阎魔大王,没想到会是您。”   “哈哈哈,我也没想到会在地狱里见到你们,”阎魔大王高兴地哈哈笑着,“走吧,边走边说。”   阎魔大王率先转身,意外的是,他那庞大的身躯走路时很轻盈,听不见什么脚步声。   “自从时之政府向天界求助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们这些刀剑付丧神了……”阎魔大王叹息着道,“战争怎么样了?”   烛台切说:“溯行军源源不断,恐怕几十年内是没法结束了。”   阎魔大王叹口气,语气里包含着同情:“唉,战争……”对战争感触最深,关系也最紧密的机关,毫无疑问就是地狱的阎王厅。一到战争时期,地狱里要审判的罪人便会一口气增加几十倍,每天加班二十四小时都还嫌不够……还好溯行军不是人类,死了就消失,不必他们审判。   笑面青江换了话题:“怎么会是您来迎接我们呢?”   “当然是因为今天新入职的那位黑猫女士了!”   琉星听见黑猫两个字,小脸一下子亮了起来,竖着耳朵听阎魔大王说话,却因为身高不够,连阎魔大王的脸都看不清,赶紧张开手要笑面青江抱抱。   “前阵子人事部把筛选过的简历发给鬼灯,鬼灯第一个就把黑猫的那份留下了。”阎魔大王笑呵呵地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你们知道的,鬼灯喜欢动物,又喜欢小孩,没理由不录取她……”   阎魔大王说到这里,虎目含泪:“其实,我看完黑猫的生平也哭了好几回……”今天黑猫入职他还特意去看过黑猫,鬼姬临走前拜托他下午放行笑面青江去不喜处,他立马就答应了。   不止答应,还特意来接待小朋友,就是为了看看母子重逢的感动场景。   烛台切:“……”   琉星被阎魔大王的眼泪吓了一跳,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想给阎魔大王擦眼泪:“爷爷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痛呀?”   阎魔大王吸吸鼻子:“唉,人老了,感情难免丰富脆弱一点……”接过了琉星的手帕,擤了把鼻涕。   笑面青江:“……”   琉星看到别人哭就担心,尤其对方还是个老爷爷,他细声细气地安慰:“爷爷你别伤心,遇到困难了我来帮助你好不好呀?我很能干的!”   阎魔大王摸摸琉星的小脑袋:“谢谢你,不过没关系,爷爷很快就好……唉,我家孙子要是有你这么乖巧贴心就好了……”   饭还是别人碗里的香,孩子也是别人家里的好,长辈们大抵都是如此觉得。   发现阎魔大王没有继续哭,琉星松了口气,脑子里又想起了猫咪妈妈,不安地问:“爷爷!我们离妈妈还有多远?”   “嗯,还要走上几分钟……得坐班车去不喜处。”   地狱毕竟大,又分为很多层,除了在阎魔厅内部工作的,狱卒去哪个地狱都得费一番功夫。   出了通道,果然看见了一个停车站,听着大大小小各种车,有琉星熟悉的轿车,巴士,也有琉星之前才坐过的胧车,甚至还有几个小鬼抬着的轿子。   阎魔大王带着几个人坐上一辆巴士,琉星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焦土,又有些着急起来:“爷爷!我们离妈妈还有多远?”   “大概还得二十分钟吧,别急别急,咱们聊聊吧。”阎魔大王笑呵呵地说着,眼角眉梢的褶皱里充满了老人家的慈祥,“琉星,今年几岁了?”   琉星完全没意识到为什么没有自我介绍,对方却知道他名字这件事,乖巧地回答:“我今年七岁了!”   “是吗?上几年级了?”   “一年级!”   “考试考得怎么样?”   “我考的很好!”琉星有点自豪地抬起下巴:“年级第一呢!”   “哦!琉星你很厉害啊!来来,爷爷奖励你一颗糖……”   琉星回头看烛台切,在烛台切点头后,乖乖的接过糖:“谢谢爷爷!我喜欢奶糖的!”   “那就好,爷爷家的孙子也喜欢吃奶糖……可是不能多吃,牙齿会坏掉的。”   大概是老人家稀罕孩子,阎魔大王和琉星聊天的内容都是些日常小事。   琉星很喜欢这位慈祥的老爷爷,乖乖地回答了阎魔大王的每个问题,还主动给阎魔大王唱了两首儿歌,最后,琉星总算听见了车厢里的站点提示音。   “等活地狱,不喜处到了,刚上车的乘客请往里走,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  阎魔大王绝对是受鬼灯欺负最狠的人……之一。   另一个是白泽(。   明明是大王,但是每天都要挨揍,不愧是抖·s书记官鬼灯……   ------------------   以及,地狱那么大……每一层又隔得那么远,更可怕的是每层地狱都分那么多小地狱…………狱卒们想上班真的很麻烦了…………我干脆二设了一个车站,大家不要考据,原著里应该是没有这东西的。 第111章 重逢   黑猫抖了抖耳朵, 瞳孔竖成一条直线,直勾勾地盯着身后那条来时的小路。   “怎么了?”芥子小姐发现黑猫的精神紧绷,搓搓爪子语气温和地问,“不舒服吗?我带你去休息一会儿!”   黑猫莫名有些焦躁,迈着步子在原地转了几圈后,甩甩尾巴:“嗯。”   “走这边, 请小心脚下。”芥子小姐一蹦一跳地在前边带路, 黑猫跟在她身后, 能看见芥子小姐娇小的身躯, 短短的圆尾巴,和宛如积雪一般蓬松柔软的皮毛, 再加上芥子小姐不发脾气时性格羞涩平和,说话细声细气……总是很容易让黑猫联想到自己的小崽子。   黑猫作为新员工, 实习的第一天, 负责带领它的前辈, 就是芥子小姐。不过黑猫不太能专心致志地听芥子小姐讲话, 因为它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崽子……怎么还不来?   黑猫眯着金色的猫眼,跟在芥子小姐身后,不时抽抽鼻子。   刚才,好像闻到了小崽子的味道。   可是地狱里的血腥味儿太重,还没有习惯这里的黑猫,无法灵活运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嗅觉,相反,短时间内这嗅觉可能只是个累赘。   黑猫不适应地拿爪子揉了揉湿乎乎的鼻尖儿。   芥子小姐显然明白黑猫的困扰。   “大部分动物狱卒刚来到不喜处都会有这种困扰, ”芥子小姐好声好气地安慰黑猫,“但是别担心,只要多咬死几个亡灵,很快就可以习惯血腥味了!”   从芥子小姐粉红色的三瓣嘴儿中,说出的话并没有她的外表那么可爱,相反,十分鬼畜。   黑猫不自觉地绷紧了尾巴。   芥子小姐带着黑猫在阎魔厅逛了一个上午,给它介绍工作职责,工作范围,还有阎魔厅里各个部门分工,和各位同事的长相和姓名——无一例外,全都是怪人。   拿着狼牙棒殴打阎魔大王的书记官,活像八辈子没见过猫见到它就死命摇尾巴的蠢狗,在墙上画古怪画作嘿嘿傻笑的白发小鬼等等,哪怕是面前这只面团似地兔子,也只是看起来正常,一旦提到狸猫两个字,立马就会发狂变成恶鬼。   不过黑猫并不讨厌这里。   毕竟它也算不上正常,以前就和其他的猫格格不入,后来还收养了一个人类的小崽子,真要说起来,黑猫觉得自己的古怪并不输给阎魔厅的其他人……也许更胜一筹?   黑猫想到这里,紧绷的尾巴也不由地放松下来。   等小崽子来了,倒是可以把这些家伙当做笑话说给小崽子听。   黑猫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小崽子,心情变得稍好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心情转变造成的错觉,黑猫觉着往回走的途中,连空气都变得新鲜了点,有点像小崽子身上的奶味儿……   黑猫的爪子一顿,鼻子耸了耸,仔细辨别着风给它的消息。   小崽子!   是她的小崽子!   没错……没有错!是它的小崽子来了!   黑猫瞳孔紧缩,身影像一道漆黑的闪电,奔跑时将猫科速度的灵敏和爆发力展现的淋漓尽致,一眨眼的功夫差点消失在芥子小姐的视线里,芥子小姐被黑猫带起的风吓了一跳,下意识跟在黑猫的身后一起奔跑:“请、请等一下!你去哪儿?休息室在那边——”   黑猫根本听不见芥子小姐的呼唤,锐利的金色猫瞳紧紧盯着前方,从未像此刻一般庆幸自己是只野兽。   灵敏的鼻子能闻到他的味道;敏锐的听觉能听见他的声音;四条腿能跑得更快;柔软厚实的皮毛……能温暖他的手心。   随着风中属于小崽子的味道越来越浓,黑猫眼中的光芒跟着越来越盛,直到看见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直到看见对方不可置信的表情,黑猫才猛地跃起,扑进了那个想念了许久的怀抱里。   小小的手臂轻轻地托起它,小崽子并不敢用力,像是怕弄疼自己的黑猫妈妈,随着黑猫焦急的“喵喵”叫声,小崽子才慢慢地,牢牢地,抱紧了它。   最开始,小崽子只是小声啜泣。   可没一会儿,啜泣声渐渐变大,滚烫的泪滴将黑猫背上的皮毛晕湿,烫得黑猫也跟着哑着嗓子喵喵叫起来。   妈妈。   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没有死……它好好的……回到我身边了。   “妈妈!”琉星抽抽噎噎地说,“我、我好、好想你!”   “妈妈……总是不回、回来,我……我好害怕……”琉星啪嗒啪嗒掉眼泪,哭得直打嗝,连话都说不完全,“妈妈……我真的、好、好害怕……我很担心、妈妈受伤……死掉……又很担心……妈妈不要我……”   琉星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不安,抱着黑猫一刻也不肯放松,像是担心自己一撒手,黑猫就会消失一般,死死抱着才能有些安全感。   可黑猫却能感觉到,它的小崽子,始终是在颤抖的。   也许是久别重逢的激动,也许……是仍在恐惧着黑猫的真实。   黑猫终于做了一直想为小崽子做的事情。   它踩着小崽子的胸口直起身,带刺的舌头轻柔地帮小崽子舔掉了脸上的泪珠,却不免还是留下了红痕。   太好了。黑猫想。它总算能帮小崽子擦掉眼泪了。   黑猫温柔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琉星红彤彤的脸颊:“小崽子……我也好想你喵。”   琉星得到了妈妈的回应,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总算落到了地面。   没有做梦,是真的!   妈妈她……回来了!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面……还以为……妈妈已经……   琉星哭得更凶,像是要把已经累积了很久很久的委屈,思念、不安、恐惧全部哭出来一般,哭得嘶声竭力,将之前所有的忍耐都抛之脑后。   “妈妈!你一直、一直不回来!”   “对不起喵……”   “我、买了好多……小鱼干,都、坏掉了!”   “都是我的错喵!”   “我考了,好多好多,一百分,想给、妈妈看!”   “小崽子你真了不起!”   “我现在,也可以跑得、跑得很快了!”   “当然了,我的小崽子一定跑得很快!”   “我……我长高了好多!好多好多!”   “太好了喵!你能抓到更大的猎物啦!”   “我给妈妈,画了好多画!”   “一定要给我看看喵!”   小崽子和黑猫一人一句说了很久,可小崽子始终没有停止哭泣。   银色的瞳孔像是月光下的泉水,不停往外涌着晶莹的水珠。   黑猫又一次舔掉了小崽子脸上的泪:“别哭了喵……我不会走的喵……”   小崽子重重点头,小声说,“我……我不想哭的……”只是,忍不住。   黑猫挣扎着想下地,小崽子却不肯放开:“我……不要……妈妈别走!”   “我不会走的喵……”黑猫有些歉疚地轻声说:“我……之前不是故意离开的,没有回去见你只是……只是遇到了一些意外喵……”   小崽子吸着鼻子,摇摇头:“没关系,妈妈、妈妈回来,就好,我、我这回会乖乖的、妈妈……妈妈别……别再离开我了……”小崽子说着,把脸颊埋在了黑猫柔软的皮毛内,轻轻地磨蹭了几下。   黑猫问:“……你不怪我吗?”   小崽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嗯!”了一声。   “我……消失了那么久,你真的不生气喵?”   “我……我不知道……”小崽子打着嗝儿说,“我很害怕……被坏蛋带走、陌生的地方,见不到妈妈……很害怕……”   “后来,被、被神明大人,收养,”琉星想到那段日子,显然很难过,眼泪又啪嗒啪嗒掉,“但是没有、没有妈妈……哪里都、没有……哪里都找不、到,不管……不管我怎么叫妈妈……妈妈都不回来……一想到、妈妈、就……很、难过……就、就哭……”   这些事情,琉星对谁也没提起过。   因为不想让神明大人们为他担心,他从不和其他人提起。   但陪在他身边的黑猫却是知道的……比任何人,甚至比琉星自己,都更清楚。   黑猫伤心地“喵”了一声。   “对不起喵……”承诺过一直陪着你,却食言了。   黑猫的尾巴无力地垂下,耳朵也趴着:“我是个不合格的妈妈喵……你被那群可恶的人类带走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如果我在的话……如果我在……”   似乎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说到底,它终究只是一只猫。   就算聪明了一些,能听懂人言,也还是比不上人类的诸多手段,没办法使用那些武器工具,和那群人类对上,犹如螳臂当车,不值一提。   它终究是个没用的——   “不是!不是妈妈的、错!”琉星吸着鼻子,纠正黑猫的话:“是妈妈!偷东西给我吃,教我说话,陪我玩……一直,一直都是妈妈!妈妈明明很讨厌那个城市……可是,为了我,没有走!因为偷食物,总是被人类追赶,驱逐,受了好多好多伤!可是妈妈……一直都没有走……没有抛弃我,一直忍耐着,保护我,照顾我,把最好的东西、都、都给我……总是……总是爱着我……妈妈……妈妈没有不合格……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谢谢,”琉星哭着说,“谢谢妈妈把我养大……我……最喜欢妈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黑猫是最棒的妈妈啦! 第112章 赏赐   黑猫一直觉得自己的小崽子很笨拙。   猫的语言说不好, 人类的语言也说得很差劲。   爪子不够锋利,没有獠牙,后腿肌肉无力,无法跳到高处。   吃东西很挑,体质很弱,总是……被那个雌性人类随意欺负。   黑猫很清楚偶尔出现在家里的那个雌性人类是小崽子的亲生母亲, 因为她和小崽子有相似的味道……也只是相似。   那个雌性人类, 从身体内部散发着腐臭——她已经坏掉了。   每一次, 听见玄关大门处发出声音, 黑猫就会神经紧绷,竖起浑身的毛来警戒对方。   因为她有着黑猫完全不能理解的能力。   神秘, 而强大。只要那个雌性人类轻轻一挥手,黑猫就动弹不得。身体仿佛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紧紧捆住, 连威胁的低吼都无法发出, 它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雌性人类, 将它的小崽子带出家门,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会带着奄奄一息的小崽子回来。   黑猫是从这个雌性人类身上学到的。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什么叫做……‘恨之入骨’。   黑猫憎恨着琉星的母亲,比琉星本人更加憎恨。   想要咬断她的喉咙,生吞她的肉和内脏,让她再也不能伤害小崽子。   可现实却是,黑猫什么都做不到。   明明,就连笨拙的小崽子, 都能在黑猫受伤时给予治愈……   很长一段时间,黑猫都沉浸在憎恨和自我厌恶里。   但……小崽子说,它是最好的妈妈。   即便我能为他做到的事情只是微不足道的。黑猫想。他也没有怪我啊。   “对不起喵……”黑猫仔细地舔去琉星脸上的眼泪:“我能为你做到的事情太少,又太无关紧要……但是没关系,”黑猫的声线虽像个少年,但此刻却包含了女性为母则强的坚忍和温柔,“现在的我有很多很多时间,我会慢慢学习,努力修行,变成一个合格的妈妈,获得强大的力量,我一定会变成你引以为豪的妈妈……你等等我好不好喵?”   琉星有些不安地眨眨眼。   他已经有些害怕‘等待’了。   黑猫仿佛明白琉星未说出口的话,粉嫩的肉垫搭在了琉星的脸颊上,毛茸茸的嘴巴凑过去亲了亲琉星的额头:“我也会等你的,等你长大,等你变成更厉害,更帅气的小崽子!到时候,就是小崽子保护妈妈啦喵!”   琉星眼睛一亮。   他被黑猫所描述的场景吸引,高兴地“嗯”了一声。   “我也要保护妈妈!”琉星认真地说,“我再也不要妈妈受伤!也不要妈妈辛苦了!”   黑猫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代表舒适的声音,母子两幸福地在一起靠了一会儿。   但也只一会儿。   黑猫还记得周围有很多人,它蹬了蹬腿:“把我……放下来喵!”   琉星不想放开妈妈,紧张地把黑猫托高一点:“妈妈再抱我一会!”   黑猫刚和小崽子见面,正是稀罕的时候,还没开始嫌弃小崽子,便乖乖地不挣扎了,坐在小崽子怀里,看向身边或熟悉或陌生的人们。   他们好像或多或少都哭过,不提正在“嘤嘤嘤”的阎魔大王,还有正在抹眼泪的芥子小姐,就连烛台切和笑面青江的眼眶都有些微红。   黑猫有些不明白。   小崽子哭就算了,你们为什么要哭?我和小崽子之间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黑猫一头雾水,将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先抛到脑后,看向烛台切。   它对这个整天跟在自己小崽子身边,负责穿衣提鞋,喂饭陪玩的仆人很熟悉,也很满意。   但在琉星面前,黑猫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对烛台切的熟悉,便装模作样地问琉星:“他是谁喵?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喵?”   琉星赶紧给黑猫介绍:“他是收养我的神明大人!叫烛台切光忠!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好!最优秀的神明大人!”   即便烛台切已经习惯被琉星吹捧,但是今天有阎魔大王这位等阶不知比他高了多少的神明在……   烛台切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黑猫倒不在乎烛台切是不是神明,他难得对小崽子以外的人低下了头:“谢谢你帮我照顾小崽子,你干的很好,仆人。”它甩了甩长尾巴,有些骄矜地道,“我允许你摸摸我的肚子当奖励。”   烛台切:“……不用这么客气,照顾琉星是我应该做的。”虽然他知道大部分的猫科动物性格都很高傲……但也没想到会高傲到这个地步。   琉星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妈妈高傲。   他颇有些羡慕地看了眼烛台切。   黑猫一直不准琉星随意摸它的肚子——这是身为长辈的尊严问题。   烛台切被黑猫金色的猫瞳盯着,略有些不自在,刚要开口婉拒,却发现身边的笑面青江居然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烛台切:“……”琉星就算了,你羡慕什么?!   琉星主动地抱着黑猫走到烛台切身边:“妈妈的肚子好软好暖!摸起来很舒服很舒服的!”   黑猫慢吞吞地趴在琉星怀里翻了个身,把软乎乎的肚子露出来。   烛台切:“……”这个场景怎么觉得有些古怪呢?   他无奈,在黑猫略有些不耐烦的眼神中,伸出手,摸了把黑猫的肚子。   “……”手感真好。   黑猫肚子上的毛与背部的毛不同,并非油光水滑绸缎般的触感,反而细细绒绒的,厚实又密集,简直要把手给陷进去,何况猫肚子上还带着猫科动物略高的体温,把手心都熨烫了,是很踏实,很幸福的触感。   想……想撸。   烛台切轻咳一声,不自觉多摸了几把,才把手给收回来。   黑猫满意地“喵”了一声。   哼,神明又怎么样!就算是神明,也是它的俘虏!   不错,这个仆人的手很大,抚摸的力度却很温柔,以后可以让他给我梳梳毛。黑猫想。小崽子梳毛太粗暴了,容易被薅秃。   笑面青江轻咳两声:“我可不可以也——”   黑猫爬起来,屁·股对着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   琉星好声好气地劝妈妈:“妈妈,是青江带我来地狱的!他是好人!你不可以这么对他!”   黑猫仿若未闻,抬起爪子细致地擦起了脸。   被发了好人卡的笑面青江:“……”   阎魔大王总算停止了哭泣,琉星的小手绢还在他那儿,他又擤了把鼻涕:“走吧走吧,这两天先给黑猫放个假,让它好好陪陪孩子,不然……”等琉星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琉星毕竟是活着的人类,不能在地狱逗留太久,两天已经是极限。   虽然阎魔大王可以给黑猫开开后门,让它放假时去看看琉星……但亡灵太过频繁的踏足地狱之外的世界,也是不被允许的。   这些话阎魔大王没说出来,但其他人心知肚明,只有琉星还抱着黑猫傻乎乎的乐。   “妈妈,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好不好呀?我听这里的居民说,地狱的温泉非常棒!”   “我……我讨厌水喵!不去温泉喵!”   “可是不洗澡是不行的!妈妈你多久没有洗澡了?”   “……我每天都有打理皮毛的喵!小崽子你嫌我脏吗喵?!”   “我、我没有!我不会嫌弃妈妈的!妈妈不要生气!我们不去洗澡了!”   “哼……我要吃小鱼干喵!”   “那我给妈妈买小鱼干!还有猫罐头!还有大虾和猫草……”   一人一猫亲亲密密地说着话,其他人缀在后面,阎魔大王有些忧心地问烛台切:“你们告诉琉星明天得离开的事情了吗?”   烛台切和笑面青江都没说话。   “这种事还是提前给孩子打好预防针比较好哦?”阎魔大王像是想到了什么糟糕的回忆,“否则小孩子发起脾气来是很恐怖的……”他说着,满面颓丧地叹口气。   烛台切还没见过琉星发脾气。他印象里琉星最生气的一次,也就是堀川向琉星坦白自己骗了他,把琉星气得躲在壁橱里不愿意出来,可没过多久,琉星就自己调节好了心情。   当然,更重要是琉星在烛台切面前从来都是乖巧、听话、又贴心……因此烛台切实在是想不出琉星对自己生气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应该……不会太让人伤脑筋吧。烛台切想。毕竟琉星这孩子一向最喜欢他。   笑面青江也这么觉得。   不知怎么,虽然他很清楚地记得,琉星有过自作主张,涉足危险的前科,但他对琉星的印象,依然是‘太过乖巧’。   只能说琉星的外表和性格太过有欺骗性,很轻易就消磨掉了付丧神们的警戒心,把琉星当做一个好哄的孩子……事实上,琉星也的确很好哄。   唯有芥子小姐搓搓小手,细声细气地说:“虽然我不清楚母子两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们不要小看孩子想要和父母在一起的决心哦?”芥子小姐摸了摸背上背着的镰刀,语气依旧温柔,“为了家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猫来说,神明和人类是一样的地位。   猫才是世界的主人(。   但不臣服于撸猫的人就另算了。   不被‘魅惑’的家伙有被另眼相待的资格! 第113章 金鱼草   听完芥子小姐的话, 烛台切和笑面青江再次陷入沉默。   最后烛台切苦笑着道:“那也明天再说吧……否则小家伙今天别想睡个好觉。”   下午琉星和黑猫一起去逛街,在宠物店给黑猫了许多东西,一个超大的猫窝,猫咪专用的衣服和鞋子,方便动物学习文字的图书,还有用软乎乎的肉垫也能完美掌握的智能手机。   就这几点来说……琉星觉得地狱的科技和文明比现世要发达多了。现世里, 商店和超市前总会挂着‘不允许宠物进入’的牌子, 但地狱却会挂上‘今日动物特惠’的广告来招揽客人。   但这种特殊对待, 也仅限于开了神智的动物, 地狱里仍然存在各种各样的食用动物。   晚餐按照黑猫的要求,选择了一家烤鸡店, 单独给黑猫上了一只整鸡,琉星也顾不上自己吃, 带着一次性手套, 把鸡肉一点点给撕成条儿, 喂给黑猫。   黑猫已经很久没吃得这么开心了, 舔舔油腻腻的嘴巴,打着饱隔儿跟着琉星去了他们提前订好的酒店。   睡前黑猫到底还是被琉星央求着洗了一个澡,长毛猫厚实的毛发一旦被水打湿,就重得不可思议,黑猫原本看起来华丽丰盈的皮毛,一下子缩了水,整只猫变得瘦骨嶙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威风凛凛的女王陛下。   黑猫的体态有长长的皮毛遮挡, 平常看起来一直很精悍有力,但沾了水,才能看出黑猫过去经常饿肚子。   琉星心疼地要命,给黑猫看看自己。   “妈妈!我胖了好多!”他把自己的小肚子给黑猫看,“看不见骨头了!”   黑猫也很满意:“总算不像排骨了喵!”   琉星刚到本丸的时候,脱了衣服简直像个理科室里的骷髅标本,现在,至少是看不见骨头了。   “但是还不够胖喵!”黑猫教育小崽子,“你要再胖一点,冬天才不会冷喵!”   琉星乖乖点头。   妈妈和他说过很多次,秋天要多吃长胖,冬天才好面对飞雪寒风。   洗完澡,琉星执意要自己给黑猫吹风,但黑猫的毛实在太多,琉星一个人拿着吹风机吹了许久,黑猫还是湿漉漉的。   最后还是笑面青江和烛台切两个人帮黑猫打理好了毛发,把黑猫从头到尾梳了一遍。洗完澡的黑猫,看起来简直闪闪发亮,尤其是黑猫脖子上那一圈蓬松的毛围脖,只看一眼就知道手感极好,笑面青江也的确用自己的手证明了这一点——难得黑猫没给他屁股看。   晚上,烛台切被琉星推出了房间。   “烛台切!我和妈妈要讲悄悄话,今天你和青江睡好不好!”琉星不好意思地低头揪手指。   来地狱之前,烛台切问过晚上要和谁睡,琉星自然而然地回答了烛台切的名字,但是现在……   烛台切:“……好。”虽然知道孩子是因为很久没见妈妈,所以想和妈妈一起睡,但是怎么心里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烛台切忽然明白了夫妻吵架,老婆带着孩子回家娘家后,丈夫一个人看电视发呆的寂寞。   但他也没和笑面青江凑合一晚……他选择了重新开间房。   不然呢?听笑面青江嘲笑他孤寡老人吗?   琉星躺在床上,把黑猫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看着黑猫慢条斯理地舔爪子,小心翼翼地问:“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黑猫停下了舔爪子的动作,盯着自己的小崽子:“我不会讲故事喵!”   以前小崽子从来没让它讲过故事!最多问问它今天一天都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   琉星果然还像是以前一样,小声说:“就……就讲一讲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   黑猫发现,自己的小崽子居然还会拐弯抹角了。   黑猫不高兴地给了小崽子一巴掌,按着小崽子软乎乎的腮帮子:“不许问喵!快睡觉喵!”   琉星有点儿急,语气里带着祈求:“不告诉我,我睡不着……”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在惦记的事情,不知道结果哪里睡得着?   黑猫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它不太记得自己死之前的事情,为了找小崽子的踪迹,它陆陆续续去了很多城镇,因为忙着找人,也来不及观察城镇中正在发生什么,一路上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好和小崽子说的。   说起来……它到底是怎么死的?   只记得地动山摇,一阵剧痛……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黑猫对自己莫名其妙死亡这件事颇有些排斥,打算回头去阎魔大王那里问问自己死亡的事情经过。   但此刻它确实回答不了琉星的问题,悻悻地说:“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琉星失望地“哦”了一声,小脸蛋皱成一团。   “……我给你讲讲,我和一家肉店的看门狗大战三百回合的事情。”黑猫只能绞尽脑汁从记忆里挖出这一段,“你听完就要睡哦!”   “嗯!”琉星高兴地亲了一口黑猫按在他脸上的爪子。   “那是我路过冬木市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黑猫不太擅长讲故事,讲得干巴巴的,和大典太光世差不多的水准,但琉星却听得津津有味。   事实上,他只要想到这是黑猫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无论多么乏味,他都能听得非常开心。   这是妈妈给我讲的故事。琉星想。第一个故事。   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多很多,一直到我变成大孩子。   从今天起的每一天,我的身边都会有妈妈和神明大人,再也不会害怕,寂寞,担忧……这一定是神明大人赐给我的奇迹。   想到这里,琉星忍不住从毯子里伸出手,用力抱了抱黑猫,把黑猫烦得后脚直蹬。   “你到底还听不听故事了喵?!”   “我!我听!妈妈不生气!”琉星用力亲了一口黑猫的脑袋。   黑猫不高兴地“喵”了一声,无力地趴在了琉星的肩窝处,继续讲故事:“那只蠢狗打不过我,还叫来了一堆帮手喵!真是蠢到家了,以为一群狗就能抓到我,我冲进肉店叼起一块牛排,那群傻狗也跟着冲进来……”   黑猫以为小崽子今天太过兴奋,会闹到很晚才睡,却没想到故事讲到三分之二,小崽子的呼吸便慢慢均匀了起来,还细细地打起了小呼噜。   ……太累了吧?哭了很长时间,又抱着它一整天不撒手。   黑猫想到这里,钻进了琉星的被窝,在黑暗里给小崽子踩胳膊。   “哼,我这可不是踩奶喵,是按摩喵,小崽子你可要感谢我,明天我要喝羊奶,还要今天吃的小鱼干,要一大盘喵……”   琉星似乎在梦里也能感受到黑猫的动作,小手指轻轻地抽动了一下,睡得更沉,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黑猫果然如愿以偿地喝到了羊奶,吃到了小鱼干。   “早上想去哪里玩?”笑面青江问琉星。   琉星咬了一口烛台切递到嘴边的白煮蛋,含糊不清地道:“我、我不知道呀,哪里比较好玩呢?”   “嗯……要不,我们去看看金鱼草展览?”笑面青江修长的食指在琉星脸颊上轻轻一碰,将食物残渣扫掉:“虽然赶不上金鱼草的比赛当天,但听说金鱼草是地狱最近才发展出来的观赏植物,非常有意思。”   “妈妈觉得呢?”琉星问。   黑猫正在舔自己的肉垫:“我都行。”   下午琉星就要跟付丧神一起回本丸,最后一点相处时间,黑猫觉得去哪儿都好,只要能留下些更愉快的回忆。   地狱的植物园和现世的植物园完全不是同一种概念,尽是些琉星从来没见过的魔幻植物,习性吃肉,喜好吃人,大多数植物都被栅栏圈起来,怕亡者们太过靠近被植物吃掉,工作人员万一再来不及营救……很可能就此变成花肥。   琉星一向比较守规矩,写了不准入内绝对不会靠近那些植物,只远远地看着,小嘴巴始终合不拢,满眼都是震惊,甚至买了几粒花种打算回本丸种种看。   再往里面走,就是金鱼草的展区了。   琉星听阎魔大王说过,金鱼草是可食用的,所以他一直以为金鱼草和鱼腥草是差不多的物种,可能长得比较奇怪……却万万没想到金鱼草竟然是可食用的肉类。   一阵风吹来,种在空地上的大片金鱼草随之摇动,薄纱一般金红色的鱼尾在空中缓缓摇曳,文理分明的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圆溜溜毫无生气的死鱼眼看起来……有点可怕。   黑猫也看呆了,喉咙里不停吞咽,猫瞳竖直,对着金鱼草们虎视眈眈,如果不是琉星死死抱着它,恐怕这会儿它已经按捺不住本能,直接冲上去了,但即便如此,黑猫还是忍不住蹬着后腿,焦急地“喵喵喵”了一起来。   小崽子!放开我!我要去狩猎了!   离他们最近的那株金鱼草,可能是感受到了来自猫科动物的威胁,忍不住厉声尖叫。金鱼草的习性也许和犬科动物们有些相像——一只对着月亮狼嚎,其他的也会忍不住跟着狼嚎。所以,其它金鱼草们也纷纷白眼一翻,尖叫起来。   一整群金鱼草的叫声是在可怕,刺耳,尖锐,高分贝,简直要戳破众人的耳膜,吓得大家纷纷往后退了一步,黑猫也忍不住拿爪子捂住了猫耳朵:“喵!!”   这群愚蠢的鱼!我一定要吃掉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  烛台切听到了失宠的前奏(。   --------   黑猫从此有了比猫草更爱的植物(。 第114章 厌恶   不等蠢蠢欲动的黑猫动手, 一位黑着脸的工作人员就走近了他们几人、   “你们进来的时候没看见门口的牌子吗?”工作人员拿出宣传单,严肃地指着注意事项的最后一行:禁止猫科动物参观金鱼草展览。   烛台切:“……呃……抱歉,是我们没有注意,我们这就出去。”   沟通对象的通情达理,让工作人员的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不是我们不近人情,我们当然允许猫科动物进入植物园, 只是别靠近金鱼草展区, 会引发大骚乱的。”工作人员深深叹口气, “金鱼草是最近新兴的种类, 培育技术还不够成熟,展览时的安全措施也做得不够到位, 我还记得第一次展出金鱼草,因为没经验, 不知道要限制猫科动物参观……那景象, 可真是地狱啊!”   烛台切看着那位头上长角的鬼族:“……”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居住地有什么误解?   琉星听了工作人员的话, 想象了下去年展会上的灾难会是什么样,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了一堆马赛克,小脸变得刷白。   工作人员把几人引到展览区外面,笑着道:“虽然不允许猫科动物参观,但我们这里还卖金鱼草的种子和植株,如果感兴趣,可以拿回家种,这东西经过鬼灯大人的育种和改良,意外的很好养活, 有了它,家里再也不缺河鲜了!还能当做宠物金鱼来养,很有意思!”   烛台切身为本丸大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东西真的能算是河鲜吗……”   琉星抱着黑猫,有些担心地嘱咐它:“妈妈,如果家里种了金鱼草,你不可以去吃它们!”   黑猫装模作样地舔爪子,不说话。   “妈妈?”   “喵?”我听不懂人类的话呀小崽子!   琉星鼓着腮帮子:“妈妈是只馋猫!”   黑猫继续舔爪子:谁让我听不懂人类小崽子的话呢喵?吃鱼是猫的天性喵!   烛台切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在卖纪念品的商店里,买了几盆迷你金鱼草,还有几株食用金鱼草,填了地址准备邮寄到本丸。   琉星兴致勃勃地问:“它们要多久才能生金鱼草宝宝呢?静弥说,他去年在庙会捞的金鱼,今年产卵,生了好多好多小宝宝,家里换了一个大水族箱呢!”   烛台切:“……”老实说,这东西如果是通过产卵的方式来进行繁殖的话……总觉着挺恶心的。   但仔细想想,普通的植物也一样是通过结果的方式来进行繁殖……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笑面青江没觉得恶心,反而觉得很有趣:“听说它们秋天成熟,颜色会比现在更鲜艳,还有一个多月,说不准真会产卵……”   琉星已经迫不及待要看见一大群金鱼草种在花坛里了。   “妈妈!金鱼草种下之后你一定不能吃它们!等秋天金鱼草成熟后,我们可以一起吃生鱼片呀!还有鱼丸!歌仙做得鱼丸最好啦!既鲜美,又弹牙……”琉星絮絮叨叨地安慰着因为没能袭击金鱼草,耳朵都悻悻地趴下的黑猫。   笑面青江看了眼烛台切:“……你还不打算跟琉星说?再不说就晚了。”   烛台切难得踌躇,欲言又止地,硬是拖到了午饭时间。   植物园的园区里,有不少供游客解决午饭的餐馆,而且由于今天是金鱼草展览会,几个餐馆都推出了特色金鱼草套餐,因而来这里吃饭的游客们排了很长的队伍。   “金鱼草,一点都不腥!”琉星舔舔嘴巴,有点惊奇地说,“明明是鱼肉……可是,可是有……有种蔬菜的甜味和香气!”   比起琉星的惊喜,厌恶蔬菜的黑猫有点失望:“没有腥味儿的鱼一点都不好吃喵!”   “毕竟它们不生活在水里。”笑面青江伸手挠了挠黑猫的下巴,“烤鱼的味道还不错,要不要尝尝?”   黑猫躲开笑面青江的手:“当然喵!你的鱼是我的了喵!”   相比其他人的兴致勃勃,烛台切有点食不知味。   他还没想好怎么和琉星说下午要回本丸的事,但再拖下去显然会将事态变得更糟糕。   等琉星和黑猫吃完饭,烛台切才深吸一口气,打算和琉星谈谈,但他说的比较婉转:“琉星……这两天,暑假作业和剑术你都没碰过。”   琉星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学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会好好做作业的,对不起,我给忘掉了……”   “我不是在责备你,只是,我们差不多该回本丸了。”   对于回家这件事,琉星是不排斥的,虽然还没有玩够,但是他不想让烛台切为难,乖乖地点头:“那我们下午再给妈妈买一个猫架好不好?我想让妈妈自己挑,买一个特别特别高大的……我……我可以让陆奥守帮我搭猫架吗?他的手工可好了!上次他帮我做劳动课作业,三两下就做好了一个特别漂亮的迷你水车……”   “琉星,你听我说,”烛台切深吸一口气,“黑猫不能和我们一起回本丸。”   琉星的碎碎念忽然顿住,半天,他傻乎乎地抬头看向烛台切。   烛台切慢慢地重复:“它不能和我们一起回本丸。”   琉星抿抿嘴巴,疑惑地低头看身边坐着的黑猫,却没等到黑猫的反驳。   “妈妈?”琉星有些慌张地问,“你……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对不起,”黑猫跳上了桌面,坐在琉星面前,毛茸茸的大尾巴不安地在背后轻轻晃动,“我……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本丸。”   琉星看看沉默不语的黑猫,又看看蹙着眉的烛台切,最后慌张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笑面青江:“青江……青江,我们……我们带妈妈回家好不好呀?”   笑面青江难得没有给琉星笑容,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琉星不安地纠着衣角,满脸惶惑:“不,不要……我想要和妈妈一起回去……妈妈,你……你会和我一起回去的,是不是?”   依然没有人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烛台切?妈妈……妈妈它一直都在外面流浪,我很担心它,我们带妈妈一起回家好不好呀?”琉星脸色惨白,跳下凳子,跑到烛台切身边,伸手拽住烛台切的衣袖,讨好一般地说,“我会乖乖的,当一个好孩子,再也不让你伤脑筋了……拜托你……拜托你带妈妈回家好不好?”   烛台切差点就没能坚持自己的说法。   但冷静下来后,还是轻声道:“琉星,不是我不愿意带黑猫回家,只是黑猫不能在现世逗留……”   “我不听!”琉星大声喊着,引来了周围游客的瞩目,“我不要听!我要妈妈!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黑猫也忍不住开了口:“小崽子,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   “那就不要分开!妈妈在哪里我在哪里!”琉星揉着通红的眼眶,像所有要求得不到满足的小孩一样,任性地哭嚷,“我不要和妈妈分开!”   烛台切深吸一口气,忍住心软,严肃地道:“琉星,不可以任性。”   这句话一直都很管用。   琉星一旦有了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只要烛台切说出这句话,琉星就会乖乖地按捺住情绪和想法,按照烛台切说得去做。   这一招百试不灵——但今天不太管用。   甚至,遭到了更大的反弹。   小朋友用力咬了咬下唇,像是在试图忍耐,却没能忍住,反而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烛台切……烛台切明明说过!我可以哭,可以任性,可以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只要我说,就什么事情都会帮我做到!”   烛台切还是头一遭被琉星反驳,一下子愣住,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明和我保证过的……可是……可是为什么……我只是想和妈妈在一起……为什么不能答应我呢!其他的……其他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烛台切说什么我都愿意做……我只要妈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我呢?”   “烛台切……是个大骗子!”   烛台切怔忪了一瞬:“琉星——”   “不要碰我!”琉星哭着躲开烛台切的手,“我最讨厌烛台切了!”   琉星说完,转身就跑:“妈妈不回本丸!我也不要回去!我要留在地狱,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这一举动吓坏了黑猫和笑面青江,连忙跟着琉星往外跑,可正是午餐时间,游客们纷纷向餐馆涌来,琉星个子小,挤进人流就消失了,而笑面青江又不算高,看不见人群中那个小小身影,好在黑猫跟的紧,一眨眼也消失在了人群里。   笑面青江舒了口气,回头一看,烛台切还愣愣地坐在座位上,他叫了好几声,烛台切都没反应过来。   其实烛台切非常清楚。   ‘最讨厌烛台切’这句话只是琉星的情绪发泄。   他知道琉星不可能会真的讨厌他,也知道琉星不是真心想要远离他。甩开他的手,排斥他的触碰,也是小孩子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甚至,琉星的表达方式,已经可以算是温和的了。   他很清楚,全都很清楚。   ——但烛台切还是慌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解释,又或者该沉默不语等孩子冷静。   琉星跑走的一瞬间,他是有机会伸手抓住琉星的,但他迟疑了。他担心琉星会讨厌他的触碰,也害怕看见孩子再一次厌恶地挣脱他的手。   ……只要妈妈。   所以呢?烛台切想。   你不要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琉星小朋友说了过分的话,又乱跑,实在太不乖了!不如我们……   ------------   再次强调,这个本丸里的老刀,没几个特别正常的…… 第115章 一点点   黑猫跟的很紧, 猫瞳死死盯着前边边哭边跑的琉星,仗着身躯娇小灵活,它迅速地穿梭在人群里,眼看只要再跑几步就能追上小崽子,黑猫却感觉尾椎一阵剧痛——有人结结实实地踩中了它的尾巴。   “喵!!!”   黑猫疼得浑身炸毛,反手就是一爪子拍在了对方的小腿上, 被抓到小腿的路人显然也很慌张, 一伸手就抱起了黑猫,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带您去医疗站看看——”   “放我下来喵!”黑猫大怒, 又一爪子挥过去给对方的手臂上留下几道血痕,成功让对方疼得松开了手。   黑猫在半空中翻转了身体, 成功安全着陆后,再抬头去看, 琉星已然消失在人群里了。   “……喵!”可恶!   “都怪你碍事!”黑猫锐利的猫瞳, 狠狠地瞪了眼那位路人。   路人被抓了手臂也不生气, 对黑猫的愧疚还没消散:“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您觉得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带您去医院……”   “要你假好心喵!下次再见到你!我要你好看喵!”黑猫怒气冲冲地撂下这句话,钻进了人群里。   失去了琉星的踪迹,找人的难度系数直线上升,特别是今天来植物园参观的人特别多,无数种气味在空气中混杂,想要从中找出琉星的味道实在有些困难, 黑猫耸动着鼻子,最终停在了金鱼草展览会场外面停下。   小崽子在里面!   黑猫松了口气,可刚想迈步就被工作人员挡在了身前。   “这位游客,猫科动物不可以进入金鱼草展区。”工作人员拿出了宣传单,指着最后一行。   “……啧!”黑猫不高兴地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我的孩子走丢了!赶紧让我进去找他!”   工作人员很认真负责:“我们会负责帮助您找回走失的孩子,请您在这里等待,稍安勿躁,不要进入金鱼草的展览区。”   “……喵!!!”这群死脑筋的鬼族!!   黑猫不管不顾想往里面冲,却遭到了一整队的工作人员追捕。   “那边!拦住它!”   “快上!小心别被抓到!”   “诶!往你那边儿去了!快快!别让它跑进去!”   琉星并不清楚展览区的入口处发生了什么样的骚乱,他正紧张兮兮地揪着手指,茫然四顾。   他被金鱼草包围了。   金鱼草的展区分成两个部分,一区是展览用,都是些普通的金鱼草,因为数量多又密集,给游客的震撼大概相当于看见油菜花田,虽然仔细看就会发现没什么了不起还带着一股粪肥味儿,但一眼看过去,成片的金黄色效果很唬人,并且会吸引很多爱美的小姑娘拍摄小视频发到网上——也是种营销手段。   而二区是暂时不开放的,里面放置的都是明天就要参加金鱼草评选赛的选手,这些金鱼草不管是体型,叫声,还是味道,都和普通的金鱼草都完全不同,连死鱼眼看着都比普通的金鱼草的要精神些,每一株的价格都很可观。它们的花盆里插着白色的小木牌,上头写着它们的名字,以及主人是哪位选手。   琉星此刻就被这群拥有自己的名字的金鱼草齐齐盯着。   琉星已经习惯他人的目光,但不代表他能适应这群金鱼草毫无生气的死鱼眼。   琉星有些害怕,紧张地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人很少。少数几个工作人员,正在远处摆放隔开观众和舞台的栅栏,并没发现身后有人偷偷地进入。   琉星稍稍迟疑,猫着身子爬上舞台,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钻进了舞台的幕布里。   厚重的红色幕布后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复杂机械和器材。接着掀开时洒进去的稀薄光线,琉星看见聚光灯,升降梯,摄影机,反光板……琉星前段日子去电视台参观时看过这些东西,现在再见到也不觉得的稀奇,左右看看没人,便钻到了化妆台下面,抱着椅垫缩成一团,不动了。   过了很久很久,琉星才轻轻地,抽泣了一声。   琉星不怕黑,甚至有些喜欢黑暗所带来的静谧。   所以幕布后的满室黑暗,成功让琉星渐渐地平复了心情……开始自省。   琉星也说不出现在的想法。   大概是伤心,委屈,懊恼,和一堆后悔。   悔的简直要抠坏手指。   我不该那样和烛台切说话的。琉星想。烛台切一定很难过。   明明烛台切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却说了讨厌他。   ……真奇怪。琉星把眼泪抹在椅垫上,有点疑惑。为什么人一旦生气,就会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明明……他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   而且……私自跑出来……大家一定会很担心。   琉星吸着鼻子,怯怯地往幕布的方向看去。   厚重的幕布遮住了他的视线,偶尔能听见工作人员窸窸窣窣的走动声,但始终没人掀开厚重的幕布进来看一看。   会被工作人员发现吗?还是说……烛台切……会来找我呢?   被找到的话,烛台切会就这样把我带回本丸吗?可是……可是妈妈在这里呀……我不想再和妈妈分开了……   琉星想到要和妈妈分开,心口就一酸,将椅垫抱得更紧。   我绝对不要和妈妈分开!就……就藏在这里!烛台切找不到我的话一定……一定……怎、怎么办?烛台切找不到我怎么办?会不会,就一个人回本丸,不要我了?   琉星想到这个可能性,刚刚平复了一点点的心情,又开始发慌。   ……是不是……不应该藏在这里?琉星有点忐忑地想。我应该藏在外面,显眼一点的地方,大家找我更加方便一些呀!   但是,但是被找到的话,又会被带回本丸……   琉星的小脑袋还思考不了太复杂的东西,很快就被自己那些毫无道理的焦虑矛盾绕晕了,抱着软绵绵的椅垫惶恐又无措地蹲在化妆台下面,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去找个显眼的地方蹲着,又或者该直接回去,找烛台切道歉。   但他心里又始终抱着一点点侥幸。   只要他再多待一会儿,让烛台切多着急一会儿……就一会儿!不会让烛台切着急太久的……也许,烛台切就会答应他,把妈妈也带回本丸呢?   琉星抱着这种狡猾的小心思,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黑暗中度过的时间总是特别慢,琉星觉得自己等了有一辈子那么久,终于听见了有人渐渐走近。   但那并不是烛台切的脚步声。   琉星记得关于烛台切的所有细节。烛台切的脚步声很有节奏,总是不急不缓,却很坚定,像是能走进他心里一般的踏实有力。   但这个脚步声很陌生。   来人直直地走到了幕布前,一把将幕布拉开。   刺眼的光线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后台。   琉星蹲在化妆台底下,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生怕被对方发现。   擅自闯进了不被允许进入的舞台,不管怎么解释,都是要被责备的。   琉星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在咫尺——对方在化妆台附近,停下了。   琉星惊得脸色发白,害怕被发现,赶紧往后缩了缩,脑袋却猛地撞在头顶的隔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也顾不上疼,捂住脑袋努力将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瑟瑟发抖。   “……这里可不是小鬼该来的地方。”对方的语气异常平淡,声线低沉的不可思议,很有种从容又稳重的威严感。   琉星紧张地抱着脑袋不吭声,希望对方只是自言自语。   “现在出来的话,我还可以原谅你擅自进入。”对方敲了敲化妆台的桌面,把藏在下头的琉星敲的耳膜一震。   琉星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战战兢兢地,从化妆台下面一点点爬出来。   在看见对方的那一刻,琉星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对……对、对、对不起……我、我随随便便,就、就进入了这里……我道歉……所以……所以,请……请不要吃我……”   琉星是确确实实被吓到了。   由于背对着光线,琉星其实看不太清对方的脸。只是能隐约辨识出,对方穿着黑红相间的和服,额头上长着一截鬼角,以及……手里拖着的那根巨大而笨重的狼牙棒。   琉星甚至能闻到上头浓厚的血腥味。   对方显然也明白是手里的‘凶器’吓到了孩子,但他显然半点都不觉得愧疚,反而饶有兴致地问:“如果我一定要吃掉你呢?”   琉星闻言差点掉下眼泪,吸着鼻子小声说:“你……为什么一定更要吃掉我呢?能不能……不吃我呀?”   “嗯……因为我很好奇小孩的味道和大人有什么不同,所以不能放过你。”对方说着,声音里带着丁点儿笑意。   但琉星没听出来。   “那……那你能不能只吃一半呢……留……留一点点好不好呀?”琉星伤心地问。   “哦?为什么?”对方像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将手中的狼牙棒重重地搁在身侧,“砰”地一声闷响,琉星看见地面都裂出了两条缝。   “因!因为!”琉星被这举动吓得音量猛地拔高,“有人、有人在找我!”琉星想到自己即将成为这个人的晚餐,更加伤心,“一直找不到我,他们会很担心的!如果找到一点点,他们就不用再继续找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灯绝对是抖s没错了。   虽然他很喜欢小动物和小孩子,但也很喜欢看别人哀嚎恐惧……   ----   让琉星小朋友明白乱跑的下场。 第116章 可丽饼   “只留一点点, 可比什么都不留要可怕多了。”对方语带赞赏,伸手摸了摸琉星的小脑袋:“你很有当狱卒的天赋。”   琉星被摸得汗毛直竖,越发害怕,却因为脚软,连爬起来逃跑都做不到,坐在地上哭丧着脸揪手指:“等你……等你吃掉我, 可以帮我……给家人带一句口信吗?”琉星生怕对方不答应, 强调道, “就一句……求求你了呀!”   “嗯……看我心情。”对方拉长了嗓音, 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你要我带什么话?”   “请你帮我跟烛台切和妈妈说对不起……”琉星发自内心地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跑出来,现在居然要被恶鬼吃掉了!   “我不应该任性的, 我其实不讨厌烛台切, 我不是故意说出那些话的, 请……请让他们不要生我的气……”琉星满脸懊悔。   恶鬼跟琉星抠字眼:“这可不止一句, 精简到十个字以内。”   琉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气,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琉星震惊了一会,还是忍着哭的冲动,奶声奶气地跟对方商量:“就十个字吗?能不能再多几个字?十五个字好不好呀?”   恶鬼很不近人情:“不要讨价还价。”   琉星被这严厉的语句打击得鼻子一酸,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哪十个字能完整表达自己。   “十个字……十个字不够……”琉星可怜巴巴地道,“我想不出来……”   “那么,在你想出来之前,我暂且不吃你。”恶鬼说。   琉星闻言, 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了些,觉得这个恶鬼不是很聪明——如果他一直想不出来,是不是就一直不会吃他了?   琉星正悄悄地拨着小算盘,恶鬼一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蹲身轻轻地拍掉琉星身上的灰尘:“你叫什么名字?”   恶鬼伸手的时候,琉星还以为会被揍,紧张地等了一会,却没察觉痛,傻乎乎地任恶鬼在身上拍打:“我叫稻垣琉星……琉璃的琉,星星的星……”   恶鬼“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记没记住。   琉星不敢和恶鬼搭话,乖乖地任由恶鬼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到了幕布外面。   琉星这才发现,这个恶鬼长着一张很英俊的脸。五官的比例很完美,是非常具有古典美的长相。   然而那双上挑的三白眼实在太过凶恶,只轻飘飘一眼,却看得琉星心脏猛然加速,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远处的几个工作人员发现恶鬼,立即围过来,对恶鬼恭敬地鞠躬:“鬼灯大人!您平时工作那么忙,还特意来一趟,辛苦您了!”   “没什么,”名叫鬼灯的恶鬼礼貌性质地颔首道,“毕竟我也是这次大赛的发起人和评委,得负起监督责任。”   琉星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鬼灯这个名字,然而却想不起来具体是在谁口中听过。   工作人员似乎和鬼灯比较熟悉,笑着寒暄:“多亏了您对金鱼草的品种改良,金鱼草的质量越来越优秀,尤其是体型和外观,比往常要更加庞大,鲜艳,肉质也更紧实了!”   鬼灯谦虚地道:“不不,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出于个人兴趣,想让大家也喜欢上金鱼草罢了,最近我又新改良了一些品种,到时给您送几株幼苗来。”   “哈哈哈!那就谢谢您了鬼灯大人!我最近正好也对金鱼草最适宜的种植土壤做了些研究,晚上给您发点儿资料,咱们讨论讨论……”   两个大人聊金鱼草聊得热火朝天,琉星听得一头雾水。   改良金鱼草……这位恶鬼先生是植物学家吗?   也许是此刻的鬼灯一点都没有方才的‘恶鬼’气质,让琉星渐渐放松了警惕,他愣愣地站在鬼灯身边,也不知道趁机会逃走。等鬼灯和工作人员说完话,琉星才好奇地问他:“你是植物学家吗?”   “不,我的本职是秘书。”鬼灯说。   “秘书……”琉星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会有人请恶鬼当自己的秘书!不怕被吃掉吗?!   鬼灯纠正琉星的认知误区:“而且严格来说,金鱼草是动植物。”   “动植物?”琉星想了想,“就像冬虫夏草一样吗?”   “哦?你知道的真多,”鬼灯也有点惊讶,“不过虫草实际上是菌类,与动植物不同。”   琉星没听懂。   他之所以知道冬虫夏草,也只是从药研那里听过一次而已。   “你为什么会躲在舞台幕布后面?”鬼灯问。   琉星听到这问题,有些沮丧地道:“我……我不乖,发脾气跑出来了,没有地方去,就躲在那里,然后——”他瞄了眼鬼灯,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恶鬼抓住,很有可能被吃掉。   琉星缩缩脖子,惶恐地道:“恶鬼先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倒是没给我添麻……”想到在场外大闹的黑猫,鬼灯饶有兴致地说,“多亏你,让我看了一场好戏。”   鬼灯一直很喜欢动物,就算是地狱里那只臭名昭著的二尾猫又记者,鬼灯也看在对方是一只猫的份上,放过了对方好几次。   所以在被黑猫拜托后,他才会同意帮黑猫找孩子。   他低头看了眼琉星。   被猫和神明养大的孩子吗……有趣。   特别是这孩子瑟瑟发抖的模样……非常让人想……   “嗯?”琉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茫然地被鬼灯牵着往比赛区外走,迎面遇见了两个鬼族的小哥哥。   “鬼灯大人!”其中一个黑发的男孩气喘吁吁地停在了鬼灯面前,“大王正在找您!”   “好像是今天的加急文件很多,他一个人处理不来的样子,”白发的男孩接话,语气没有黑发男孩那般急迫,慢悠悠的,带着股慵懒劲儿:“请您尽快回去的说。”   鬼灯闻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把琉星吓得小身子一抖。   这个恶鬼……脾气好坏!好可怕!呜呜呜……烛台切……救命……   “这个小朋友是?”黑发的男孩注意到鬼灯手里还牵着个小男孩。   “今天抓到的猎物。”鬼灯恶趣味地说,成功感受到手心里,孩子幼嫩的手掌微微发抖。   鬼灯:“……晚上拿来煲汤。”   琉星:“???”   鬼灯:“多放辣椒。”   琉星:“!!!”   鬼灯:“和金鱼草一起煮。”   琉星:“……………………”   琉星忍了忍,没忍住。   “呜哇哇哇哇!!!”哭了。   琉星这一哭,鬼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两个鬼族的男孩着急起来了。   黑发的男孩无奈地道:“鬼灯大人!您干嘛要吓唬小朋友!”   白发的男孩正在扮鬼脸逗琉星笑。   琉星啪嗒啪嗒掉眼泪,对白发的小哥哥张开短短的细胳膊:“抱——!”   小哥哥刚想抱起琉星,琉星就被鬼灯拎着领子抓起来,抱在了怀里。   鬼灯:“抱了。”   琉星:“……”   想哭。   但是不敢。   琉星硬生生把眼泪给憋回去了。   黑发的小哥哥显然也对鬼灯的行为看不下去了:“鬼灯大人,您不是对小孩子一直很温柔的吗?”   鬼灯的回答也很坦然。   “不知道为什么,想看他哭。”说完,鬼灯看向琉星憋眼泪憋得发红的小脸蛋,像是有点遗憾似地,又“啧”了一声。   琉星不敢说话,一个字都不敢。   黑发的小哥哥小声嘀咕了一句“抖s”。   随后他抬起头,安慰琉星:“不用担心,鬼灯大人不会吃你的,只是个玩笑而已!”   琉星光顾着害怕了,哪里听得进去。   “我叫唐瓜,他是茄子。”自称唐瓜的黑发男孩指着身边的白发男孩。   一黑一白,名字又都是蔬菜,听起来很有种搞笑组合的感觉。   琉星紧紧抿着嘴巴,还是不敢说话。   以往烛台切抱着琉星的时候,为了固定自己,琉星都会拿胳膊环着烛台切的脖子,累了就靠在烛台切肩膀上趴一会儿,开心了就和烛台切咬耳朵说悄悄话,在琉星的小脑袋里,被抱着是一件,非常开心,以及安心的事情。   直到今天琉星才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琉星僵硬的像块儿人形的小石头,揪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地望着鬼灯,眼睛一点都不敢错开,直勾勾地盯着鬼灯的脸。   鬼灯也有些惊讶琉星这么害怕却还敢直视他,不过他能感受到琉星的目光中并非全然的软弱和恐惧,还有浓浓的……警惕?   鬼灯微微挑眉回视琉星,语气里带了些兴味:“为什么盯着我?”   琉星急速地喘了几口气,才抖着嗓子小声说:“我……我知道的!就像是……就像是女高中生放学回家的路上……买了一个可丽饼……”   “她根本不会忍耐到回家,”琉星伤心地说,“可丽饼先生半路上就会被她吃掉!”   只有茄子没听懂这奇怪的隐喻,愣愣地“啊”了一声。   但鬼灯和唐瓜却神奇地明白了琉星的脑洞,唐瓜没能忍住,鬼灯也低低地轻笑一声。   ……果然地狱是很可怕的地方。琉星绝望地想。这个看起来是好人的唐瓜哥哥,听到吃人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会笑出来。 第117章 恶鬼先生   人称‘地狱第一辅佐官’的鬼灯, 有很多兴趣。   种植金鱼草,观赏名画,看动物世界,折磨犯人,每季的动画也会根据兴趣筛选追番,特别喜欢的还会看重播。除此之外, 他还有收藏癖, 收藏内容从普通的现代艺术品, 到诡异的诅咒娃娃, 还有些上年头的古董等等,诸如此类, 数不胜数……本人对此并没有什么遮掩,甚至因为收藏和爱好太多而从容地自称死宅, 如果有人愿意观赏他的收藏会感到开心——总之鬼灯是彻彻底底的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享乐主义者。   这样的他, 有个众所周知的性格缺陷。   抖s。   尽管他自己拒绝承认。   但通常他的抖s只会在犯人和某些特定对象身上展露, 比如阎魔大王, 比如白泽。这两位在鬼神两界虽然很有名望,但鬼灯对待他们的手段从不留情几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好在阎魔大王心胸宽阔,不太在意鬼灯的严厉归处,白泽倒是睚眦必报,然而因为弱点太过明显,每每败于鬼灯之手。   但鬼灯s的对象,绝对不包括小朋友。   鬼灯对小朋友和小动物一直很温柔,被求助绝不会放手不管, 对方若是乖巧听话,他的心情指数就会直线上升,连说话语气都会温柔许多。   本来是这样的……本来。   鬼灯看了眼怀里战战兢兢坐着的琉星。   大概是太过害怕,琉星咬着粉嘟嘟的下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表情满是慌乱和委屈,明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却还强忍着把自己憋得脸色发红。   鬼灯忽然有点想捏捏琉星的脸颊,看看手感和温度是不是如看上去一般柔软温热。   ……但感觉伸出手的话,他会被吓得晕过去。   鬼灯最终还是收回了蠢蠢欲动的鬼爪。   走出比赛区域,琉星再次回到了人声鼎沸的展览区,他左右看看川流不息的人群,悄悄地松了口气,紧绷的小脸终于放松了些,仿佛看见了黎明的曙光,满脸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喜悦。   太好了!这里有那么多人,恶鬼肯定不敢在众目睽睽下吃我!   唐瓜不放心地嘱咐:“鬼灯大人,请不要在植物园逗留了,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鬼灯不置可否。   但在路过可丽饼商店的时候,却停下来,给唐瓜和茄子一人买了个可丽饼,最后问怀里的琉星:“要什么口味?”   琉星很是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可置信:“要、要给我吗?”他的声音很小,又很细,像动物幼崽的呜咽。   这种语气取悦了鬼灯的同时,又让鬼灯有些蠢蠢欲动:“是啊,断头饭听说过吗?”   “……??!!”琉星当然听说过。   电视剧里演过很多次,犯人要被处死之前,都会给他一些好吃的,让他吃饱了再‘上路’。   琉星被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两只小爪子猛地揪到一起:“我我不不不要要上路路路……”   像个卡了带的老式磁带播放机。   鬼灯对这个反应很满意,忍不住又想捏琉星的脸颊。   “真是的!鬼灯大人您真是恶趣味!”唐瓜无奈地安慰琉星,“请不要害怕,鬼灯大人是阎魔大王的第一辅佐官,看起来凶恶是因为他常年和罪人打交道,需要威严才能震慑罪人,实际上鬼灯大人非常温柔尽责,在地狱里很有名望!”   琉星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害怕了:“我……我知道的!很多很多坏人都是高官,他们做坏事,连警察叔叔都不会管的!”   唐瓜:“……”这孩子平常都在看什么误人子弟的电视剧。   鬼灯将一个红豆加抹茶的可丽饼递到琉星眼前。   琉星不敢伸手。   但鬼灯却没催他,只是静静等着,直到琉星乖乖地伸手接过去,才用没什么起伏的音调说道:“注意不要吃到衣服上。”   琉星拿着色彩鲜艳可爱的可丽饼有点愣,虽然很害怕这顿‘断头饭’,但又有点点馋。   吃?不吃?可是……不吃好浪费……   对于食物天生有种执念的琉星,偏偏小脑袋,左右看看,发现唐瓜和茄子吃得非常开心,便没忍住诱惑,也跟着咬了一口。   好……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地狱里的茶叶比较特殊,这抹茶的香味非常明显,还带着一丝些微的苦,刚好突出了红豆沙的甜。豆沙已经熬成了最软最糯的状态,舌尖轻轻一抿,那醇而不腻的清甜味儿就充斥了整个口腔……清香的茶叶,清甜的红豆沙,还有轻飘飘的奶油……   琉星吃得两眼发亮,把刚才的恐惧都忘掉了,美滋滋地舔着小嘴巴,高兴地跟鬼灯道谢:“谢谢恶鬼先生!可丽饼好好吃!”   鬼灯嘴角微勾:“你喜欢就好,果然不止女高中生,小朋友也等不到回家再吃……我觉得我也等不到了。”   琉星:“?!”被美食麻痹的大脑和情绪瞬间清醒,琉星再次回到了被恶鬼支配的恐惧中。   手一抖,琉星抓着的可丽饼就掉在了鬼灯的衣襟上。   黑红色的和服,一旦沾上了白色的东西就异常显眼,何况琉星手里抓着的还是灌满了奶油的可丽饼。   鬼灯:“……”   琉星:“……”   完蛋了。琉星委屈地想。恶鬼先生吃他时,一定不会留一点点了。   不过恶鬼先生并没有如琉星想象的那般,气急败坏地张大了嘴巴一口把他吞进肚子里。   恶鬼先生依旧一副冷淡表情,不太在乎胸口脏了一片,将琉星放下后,考虑是直接脱了外衣回去,还是先处理下再回去。   反而是唐瓜和茄子的反应都比鬼灯更大一些。   唐瓜慌张地拿着袖子想帮鬼灯抹掉奶油,被鬼灯伸手挡住:“会抹得更脏。”   看起来慢悠悠的茄子反而脑筋转得比较快些:“如果有湿纸巾的话就好了……唐瓜,你带了吗?”   唐瓜赶紧摇头。   琉星纠结了一会,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这个可以吗?”   唐瓜赶紧接过手帕:“可以的!谢谢!”然后去刚才的可丽饼商店里买了一瓶矿泉水。   打理衣服是鬼灯自己动的手,几分钟后,鬼灯的衣服就恢复了干净整洁,虽然衣襟前湿了一小片,但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   琉星稍稍松了口气,迟疑了下,磨磨蹭蹭地挪到鬼灯面前,小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鬼灯当然不会生琉星的气,不过他很喜欢看琉星对他道歉时愧疚又胆怯的模样。   所以他饶有兴致地多欣赏了一会,直把琉星看得忐忑不安,才放过了琉星:“是我突然说话吓到你,我也有份责任,不必道歉。”   琉星闻言,傻乎乎地“哦”了一声。   恶鬼先生忽然变得很通情达理!   琉星悄悄地瞄了眼恶鬼先生。   他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察觉了琉星的视线,稍稍挑眉回望过来。   琉星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看脚尖。   ……不管多通情达理,恶鬼先生还是很可怕。   处理完了衣服,琉星又被鬼灯牵住手往外围带。   琉星此时终于想起了烛台切的嘱咐。   有陌生人搭话,不可以理会,不可以和对方一起走,如果对方手段强硬,就姑且妥协,到人多的地方再用呼喊求救。   琉星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没敢叫出声。   因为,如果不叫,被吃掉的人只有他一个。如果叫出来,恶鬼先生为了杀人灭口,这里的所有人一定都会被他吃掉!   琉星自觉思路非常清晰,非常周全。决定舍己为人,以身饲狼。   一路上,鬼灯没再和他说话,而是问起了唐瓜和茄子今天哪些工作需要加急处理。   琉星不太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对于看起来只比他大几岁,却已经开始处理各类文书工作的唐瓜和茄子,琉星忍不住肃然起敬,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比方才要亮了许多。   茄子像是明白琉星未说出口的话,自豪地挺直了腰:“我们,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成为狱卒的!”   琉星更加钦佩对方了。   唐瓜不太好意思夸:“说是这么说,但我和茄子还不够成熟,所谓的处理文书,其实就是跑跑腿……没什么大不了的。”   “请不要这么说,”鬼灯严肃地道,“有了你们,我的工作进度加快了不少,不用妄自菲薄。”   唐瓜和茄子难得被上司夸奖,忍不住高兴,走路都变得更加欢快。   阎魔厅里的鬼族,没几个不崇拜鬼灯的。   身为阎魔大王的辅佐官,鬼灯在阎魔大王创建地狱时就已经跟随在阎魔大王左右,论实力,论威望,论谋略,都是毫无悬念的地狱第一。   被这样的大人物称赞,够他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狱卒炫耀一辈子了。   琉星羡慕地说:“真好!我也想帮忙处理文书,帮忙跑腿……但是烛台切不让,他说我还太小啦……唐瓜哥哥和茄子哥哥也很小,但是也能帮忙呀,我也能的!”他掰着手指算了算,“我……我再过两岁,应该就可以帮烛台切处理文书了!”他觉得唐瓜和茄子应该也就比他大三、四岁!   琉星对人的年龄判断,依旧处在看脸和看身高的基本程度。   唐瓜尴尬地挠了挠脸:“嘿嘿嘿……我们只是看起来年纪小……其实我和茄子,已经高中毕业了。”   琉星震惊之余,忽然对烛台切口中的经常念叨的那句‘等您长大自然就会变高’,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鬼灯绝对是个好上司好员工啊,又尽责,又能干,阎魔大王真是抓了个好壮丁…………就是s了一点。 第118章 好气   他看看旁边只比他高一个头的茄子和唐瓜, 又看看身高快到一米九的鬼灯。   为什么恶鬼先生这么高!   琉星一直对自己的身高耿耿于怀,也问过付丧神们怎么样才能长得像他们一样高大。   对此,博学的付丧神们第一次表现出了无可奈何。   付丧神的身高和时光荏苒没有半点关系,本体的长短决定了他们人形的身高,偶尔他们还会突兀地缩水,一朝变回小朋友。   对此并没有什么经验和头绪的烛台切和歌仙, 也只能通过食补和督促运动的方式, 想让孩子长高些……然而没用, 该矮, 还是矮。   琉星欣羡地看着鬼灯高大的身形,小声问:“恶鬼先生……你是怎么长得那么高的呢?”   鬼灯仔细回忆了一番:“……多运动?”   鬼灯在现世没有亲人, 是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反而是死后成为鬼神, 力量日益增强, 拳打鬼族, 脚踢幽灵, 不服就干,才算是渐渐改善了生活,直到后来效命于阎魔大王。   琉星幽幽地叹口气:“可是我每天都跑步,还是长不高……”   鬼灯微微挑眉:“也许是地狱的水土比较养人?不如早早来地狱定居,也许能长高。”当然,前提是死后变成鬼族……不过变成鬼族需要强大的怨气支撑。   鬼灯看了眼琉星懵懂的表情,觉得琉星若是成了地狱居民,成为鬼族的希望实在渺茫, 更有可能长久保持幽灵状态,自然是没法再长高……但是小孩子的体型更加可爱,也没什么不好。   琉星虽然不明白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却还是很警惕地猛摇头。   刚才,从恶鬼先生身上,传来了不怀好意的味道!   琉星难得心思灵敏一次,鬼灯颇有些失望地“啧”了一声。   小玩具不愿意早点下地狱,太可惜了。   又走了两分钟,总算看见了金鱼草展区的入口,琉星远远地便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烛台切和笑面青江。   烛台切总是挂在脸上的微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蹙,满脸焦躁,目光不停地在人群中划过,看起来有些阴郁。   这是琉星从来没见过的烛台切。   而在他身边的笑面青江,满脸的无奈和苦笑。肩上站着一只显眼的黑猫,正不耐地炸着毛,暴躁地拿笑面青江的臂铠磨爪子。   “烛台切!”琉星惊喜地叫了一声,拔腿想跑过去,却忽然顿住,回头紧张地看向鬼灯。   而鬼灯只是轻轻地,松开了牵着琉星的手。   琉星当然明白这举动是默认他现在离开。   他眨了眨眼,往前走了两步,没听见鬼灯制止,便像一颗小炮弹,猛地砸进了焦急跑过来的烛台切怀里。   直到把小朋友抱进怀里,烛台切才深深地,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琉星环着烛台切的脖子,脸颊在烛台切的脖颈上用力地磨蹭了好几下,才总算是再次感到了拥抱这个动作,带给他的安心和温暖。   琉星刚想开口,就被烛台切制止:“嘘。”   不必道歉。烛台切想。之能说出那样的话,一定是我在你心中的分量还不够。   因而两难的选择中,你选择了它。   但是没关系。   我能给你的时间,远比那只黑猫能给你的时间更多。   所以不必道歉。   等我取代了它,你就会选择我了。   烛台切轻轻地,拍了拍孩子柔软乖顺的背脊。   嗯,就像现在这样。   危急时,你还是会第一个喊我的名字……而非它。   找回了孩子,烛台切的焦躁一扫而空,语气里也多了几分轻快:“我也有错,许多事情若我提前和你说,你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弹了。”   琉星本以为这次擅自逃跑,烛台切会狠狠训斥他,却没想到烛台切竟然没有生气,反而先向他道歉。   琉星愣了愣,虽然有点庆幸自己不会被骂,却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安。   毕竟他之前说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不过不等他将对不起说出来,黑猫就猛地从笑面青江的肩头跳到了琉星的脑袋上。   黑猫气急败坏地一巴掌拍在了琉星的后脑勺上,倒是没敢伸出指甲,可黑猫的力量早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打人时用的是软绵绵的肉垫,也一样很疼。   琉星呜咽一声,捂着被打的地方不敢动。   “好你个小崽子!会耍脾气了喵!”黑猫气得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居然敢乱跑!要不是我循着味道,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喵!”   “对对对不起!妈妈对不起!”琉星连声道歉,紧张地把脸埋在烛台切的肩膀上,“妈妈不要生气,我不敢了!”   “你不敢?你胆子大得很喵!”黑猫继续拍琉星的后脑勺。   若是烛台切或者是歌仙生气,最多就是罚他跑跑圈,写写字,绝不会上手,连训斥都很注意用词,怕说得太过让琉星伤心。但黑猫不同,占据它的思维的还是野性更多,小猫犯迷糊,可不都是母猫叼着脖子到处晃吗,若是小猫淘气,被母猫一巴掌拍翻也是常有的事情。   烛台切心疼得要命,示意笑面青江赶紧把黑猫抱走。   不过不等笑面青江动手,就有人先一步拎着黑猫脖子后的那块软肉,把黑猫揣进了怀里。   “鬼灯先生。”烛台切惊讶了一下,随即对着鬼灯恭敬地行礼鞠躬:“谢谢您帮我们找回主公。”   笑面青江也行了一礼:“多谢您出手相助。”   黑猫僵着身子趴在鬼灯怀里,尾巴不安地甩了甩,却不敢动。   “没什么,”鬼灯一边撸猫,一边冲两人躬身回礼,“不过举手之劳罢了,琉星小朋友很可爱,给我带来了不少乐趣。”   烛台切知道这位辅佐官先生对孩子一向很温柔,因此也没有深究‘乐趣’到底是指什么,松了口气,再次道谢:“没给您带来麻烦就好,谢谢您特意将他送回来。”   琉星总算把脸抬起来,偷偷地看着鬼灯,满眼的疑惑。   烛台切温柔地道:“琉星,向鬼灯先生道谢。”   琉星有点不解:“道谢?可是、可是……他说想要吃掉我!虽然……虽然最后没有吃,还给我买了可丽饼,但他不是好人!烛台切你一定被他骗了!他是个很坏的恶鬼先生——”   这牛头不对马尾的一番话,烛台切和笑面青江都没听懂。   知道内情的唐瓜有点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   鬼灯却面不改色地道:“可能是我长得太凶,吓到孩子了吧。”   烛台切闻言,尴尬地道歉:“抱歉,我们家的孩子胆子比较小,又很害怕体格高大的人,所以误会您了……琉星,还不快道歉?是我们拜托鬼灯先生去找你的。”   琉星吃惊地看看鬼灯,又看看蹙着眉的烛台切,着急地指着鬼灯:“不是的!是他说要吃掉我我才害怕他的!我、我没有误会他!他……他真的很坏!”   鬼灯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给他买了一个可丽饼,想改变我在他眼中的形象,但似乎没什么用。”   连笑面青江都听不下去了,收敛了笑意:“琉星大人,不可以这么对待帮助过我们的人。”   “不是……不是,他当时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可丽饼是给我的断头——”   鬼灯叹口气:“算了,可能我和这个孩子没什么缘分吧。”   烛台切严肃地看着琉星,语气里稍稍带了些谴责:“琉星!”   琉星:“……”委屈得快哭了。   知道实情的唐瓜:“……”   最后琉星红着眼眶,吸着鼻子,吭吭哧哧地为自己‘过分’的态度道了歉,还诚恳地感谢了鬼灯送他回来的事情。   鬼灯摸了摸琉星的小绵羊一般稍稍卷曲的短发:“不客气。”   琉星:“……”好气!!   这个恶鬼太坏了!太坏了!!!   有了家长在身边,琉星不怎么害怕恶鬼了,圆溜溜的眼睛愤愤地盯着鬼灯,用眼神谴责对方。   然而鬼灯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琉星瞪大了眼盯着他的模样很有意思。   唐瓜:“……”看见了上司不为人知的一面,感觉快要被辞退了怎么办???   几人结伴往植物园外面走,鬼灯忽然状似无意地问道:“这个孩子看起来很乖巧,怎么会擅自逃走?”   黑猫在鬼灯怀里已经瘫软成了一张猫饼,听到这句话,耳尖稍微动了动:“……是因为我喵。”   烛台切苦笑:“小孩子依恋母亲,不愿意和黑猫分开……可黑猫总不能在本丸常驻。”   琉星的眼神瞬间黯淡,咬着下唇不吭声。   鬼灯摸了摸下巴:“嗯……这件事倒是没法解决。”   死去的灵魂只有在地狱里才能活动自如,长期在现世里呆着,迟早会消失。   笑面青江无奈地道:“说起来,如果您能多批准黑猫的外出申请……”   鬼灯的食指轻轻挠着黑猫的背脊,语气平淡:“这对其他的狱卒不公平,一旦开了先河……”这事就没完没了。   笑面青江叹口气。   鬼姬已经是他的半身,拥有一部分神明的力量,地狱没法约束,才能自由来往地狱和本丸。   可黑猫确是彻彻底底的灵魂。   “不过,”鬼灯话锋一转:“我倒是可以批准这小家伙来地狱的申请。”   鬼灯微微一笑:“多少都批。”   作者有话要说:  早就说过的,这个本丸的老刀都怪怪的   --   其实,如果一开始就和琉星说好:今天去地狱看猫咪妈妈,看完就回来,不能久呆。   小朋友就不会反弹了。   但是一拖再拖的后果就比较糟糕。   ---   然而多亏了鬼灯,琉星光顾着生气和害怕,分散了注意力。   ………………如果现在琉星有个‘讨厌的人排行榜。’   恐怕第一名就是鬼灯。 第119章 腐肉   山不来就我, 我来就山。   既然黑猫拿不到去现世的通行证,那么琉星拿到去地狱的通行证也没有太大差别,至少,学生的休假总比社畜的休假多。   琉星不太明白这句话代表了什么,烛台切便主动给琉星讲解。   “黑猫的工作要求它必须呆在地狱里,并且没法随意外出。现在鬼灯大人愿意给你例外, 以后放假你可以经常来看看黑猫。”   琉星留恋不舍地望着鬼灯怀里的黑猫:“我……我真的不能带妈妈回家吗?”   烛台切很喜欢琉星将本丸称作‘家’, 语气都放得更温和:“就像付丧神每天都要出阵和远征, 你每天要上学和写作业, 黑猫也一样要在地狱里忙碌。工作就是如此,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职责, 完成它是我们应尽的义务。”   琉星不太能听懂。   “嗯……打个比方,你在学校上课, 困了累了, 难道就可以背起书包直接回家吗?”   琉星赶紧摇头:“不可以逃课!”   “当然也不能在课堂上睡觉是不是?”   琉星心有余悸地说:“会被老师骂!同学也会笑话我!”看来是有过这样的经验。   烛台切揉了揉琉星头顶的呆毛:“所以黑猫也不可以‘逃课’。”   “而且……”烛台切迟疑了下, 还是道, “黑猫的身体不好,地狱的环境有助它休养,如果回了家……恐怕会生病。”   琉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急吼吼地问黑猫:“妈妈!你生病了吗?”   黑猫看了眼平静的烛台切,认了:“嗯……呃……小病喵……只能在地狱休养,治不好的喵……”   “治不好吗?那、那怎么办呀?只要修养就可以了吗?是不是也要喝很苦很苦的药?还有……”   “停!”黑猫抖了抖耳朵,憋屈地道,“没什么, 这病只要在地狱休养就不会发作,回到现世就不一定了喵。”   琉星悻悻地垂下眼。   烛台切看他沮丧的模样,便知道琉星是认命了。   他冲黑猫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琉星,长假就带他来看你。”   黑猫一开始还没察觉哪里不对,等过一会才回过味儿,长假来看它?短假呢?短假就不来了?!   黑猫莫名地感受到了威胁,金色的猫瞳死死盯着烛台切。   这个家伙,怎么感觉和前几天不太一样?明明之前还温温和和,一副好欺负的仆人样……怎么今天就想造反了!?   “鬼灯大人,请快回阎魔厅吧,阎魔大王肯定等急了!”唐瓜看眼手机,有点着急地催促。   “不用着急,”鬼灯将黑猫探出去的脑袋压回去,“好歹也是大王,总不至于没了我就工作不下去。”   “说是这么说……”唐瓜总觉得阎魔大王不够靠谱。   “……也是,是时候回去了。”鬼灯冲众人微微颔首,“我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烛台切和笑面青江回礼:“谢谢您今天的帮助,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只有琉星没告别,他迟疑了一下,问了一个很突兀的问题:“那个!请问……是不是世界上所有死去的人……都在地狱里?”   鬼灯有些惊讶小孩子会问这个问题,却还是回答:“大部分。”   这是个很保守的答案。   事实上除去那些死得魂飞魄散的,剩下的都在地狱里,这世上哪儿来的没有罪恶的人类,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吃一口鸡蛋,还犯了杀孽呢。   “……那,”琉星踌躇了好一会,才把剩下的话说完,“……妈妈……妈妈她在地狱里吗?”琉星的语气颇有些虚弱和忐忑。   这里的妈妈,指得自然不是黑猫。   烛台切听到琉星问这个问题,脸色微变。   笑面青江对琉星的过去知道的不详细,但他刚来时其他付丧神就告诫过他,不要提到琉星的父母双亲。琉星身上的疤痕,孩子这么小就成了时之政府的审神者,笑面青江不用细想也知道里头有猫腻,因此,听到这个问题也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妈妈……”鬼灯忽然有了些兴致,不急着回阎魔厅了,“说起来,这只黑猫的名字是谁取得?”   “我自己,”黑猫抖抖胡子,“是不是一个好名字喵?”   曾经也有人想要收养流浪的黑猫,然而黑猫并不需要人类的陪伴,也讨厌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因此,它挣脱了脖子上的项圈,拒绝了人类给它的名字。在黑猫眼里,名字不过是个代号,除了呼唤它时能方便一些,没有其他用处,也不需要什么含义,从此,黑猫就成了黑猫的名字。   “简单易懂的名字,不错。”鬼灯自己的名字由来也很随意,因此不太纠结。   鬼灯问完黑猫,目光转向琉星:“那你的人类母亲呢?叫什么?”   琉星像是有些纠结,小声说:“妈妈……妈妈她叫……稻垣……渚。”说到最后一个字,琉星稍稍迟疑了下。   这个名字还是很陌生,琉星虽然牢牢记着,却不知怎么,很难把他妈妈的脸,和稻垣渚三个字对上。   “她是不是,也在地狱里?”琉星不自在地扭了扭小身子。   烛台切将琉星往怀里按了按,安抚孩子有些急迫的心情:“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吗?”   琉星也不知道,有些为难地说:“我……我就想……问问?”   一般来说,给犯人判罪的工作是十个阎王殿分工的,而且,每天死去的人那么多,也不会挨个儿的让鬼灯见一见,阎魔厅那么多工作人员又不只是吃干饭的。   在鬼灯印象里,的确是没有‘稻垣渚’这个人,也许是分在了其他的阎魔厅。   “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去年……三月?”琉星干巴巴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小朋友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小脑袋。   他连妈妈什么时候去世都不知道……   “……三月十四日。”烛台切显然不太想提到这些,“……我问过狐之助。”   琉星的生日是三月十一日。   这两个日子离得太近,烛台切并不想让琉星以后一过生日,就想起三天后是母亲的忌日,所以从没和琉星提过。   鬼灯忽然想起来前不久才看过的黑猫生平。   因为是黑猫的记忆,所以镜子里出现过很多次琉星,其次,是一个女人。   琉星的母亲。   当然,以黑猫的视角来看,那位母亲的每一次出现,都会给琉星带来痛苦和绝望,毫无疑问,如果这个女人下了地狱,现在一定还在哪处接受处罚。   虐待孩子……嗯……也许是在石压地狱或者血池地狱?   “有名字,也有死亡日期,我可以帮你查查。”鬼灯说,“也不必多长时间。”   烛台切叹口气:“……琉星,你真的想知道这些吗?”   琉星抠着手指有点茫然。   其实在来地狱之前,他没想过这件事情。   但是在看到地狱一片安宁和乐之后,他忽然想起了死去的妈妈。   说不上是关心或者憎恨……只是……很在意。   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在地狱里,像地狱的其他居民一样,过着平淡的,普通的生活?   如果在的话,要不要去见她?见到她该说些什么?或者……或者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不去打扰她……   鬼灯兴致盎然地问:“恨她吗?”   琉星之前被一期一振问过相似的问题。   那时候他还没办法确切地描述自己的想法,但现在,琉星可以果断地回答鬼灯:“不恨的。”   “哦?”这个答案对于死前被怨念和憎恨缠身,死后变成鬼族的鬼灯来说,并不是最优解,“那么……要见见她吗?”   琉星想了一会,才缓缓地,点了小小脑袋。   想见见她。   和她……说说话。   黑猫从鬼灯怀里一跃而起,浑身的毛炸起,像只大号的黑刺猬:“什么喵?!你居然要去见那个女人?!小崽子你、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喵?!不许去!不许去喵!”它正要再次用肉垫给口出狂言的小崽子一点教训,却又被鬼灯拎住了脖子抱回怀里,“安静。”   黑猫一下子偃旗息鼓,怂得耳朵都趴下来了。   烛台切努力平息心中的烦闷,按了按额头,轻声道:“琉星,老实说,我不想你去见她,不想你再和她有一星半点的瓜葛,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全部都给删除,把你和过去的一切都隔离开,让你——但是不行。”   组成琉星的,是过去所有痛苦,和现在所有幸福。   无论缺少哪部分,都不是完整的他。   何况一味逃避过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腐烂的伤口,若不把腐肉挖出来,迟早会蔓延到全身。   “答应我,如果你决定去见她……不论她说了什么,都不要退缩,将你想对她说的话好好说完。”   好好地,忍着痛,将腐肉挖出来。   “我知道你最勇敢了,”烛台切温声道,“是不是?”   琉星闻言,小心翼翼地拽住了烛台切衣襟,讨好似地凑过去在烛台切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嗯,我一定不会怕她。”有烛台切在,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烛台切深吸一口气,按耐住心中的不安和躁郁,像往常一样,表情温和地亲了下琉星的额头,“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的麻麻总算要出现了………………妈呀写到她觉得你们又要炸。   感觉看见了漫天烟花。 第120章 办公地狱   阎魔厅的内部装修如同外表一样, 雕梁画栋,红柱金顶,尤其是阎王殿,最高处放着威严而庄重的宝座,配上周围肃穆站着的狱卒,让人不由对这座大殿的主人, 阎魔大王产生深深的敬畏……但雕花木桌上那高耸的文件堆, 阎魔大王口中不时传出的委屈抱怨, 再加上鬼灯一狼牙棒敲在阎魔大王耳边让阎魔大王立即闭嘴收声……让这个大殿的画风充满了生活感。   阎魔大王到底还是那个嘴里总念叨着孙子, 感情用事,又软乎乎总被欺负的阎魔大王。   “我去查查资料, 请在偏殿稍等吧。”鬼灯说,把众人引到了会客室, 还贴心地让狱卒送来瓜果和饮料, 让众人取用, 然后, 抱着不情不愿的黑猫走了。   琉星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苹果,小心思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心不在焉地拒绝,连苹果吃完了都没发现,一口咬在了自己手指上。   琉星:“……”痛。   琉星涨红了脸,把手偷偷地塞回口袋里。   烛台切和笑面青江都没发现琉星的小失误,他们也在走神,尤其是烛台切, 表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有人看见了。   “他咬到自己了。”   “咬到自己了。”   “是个笨蛋。”   “笨蛋。”   “捉弄他。”   “捉弄他。   琉星一个激灵,左右环顾,却找不到声音来源。   那是两个小姑娘的声音,平板无波的声线如出一辙,听起来有点像自己和自己在对话,再加上她们语气阴森毫无感情和波动,让琉星有些毛骨悚然。   “要怎么做?”   “摸他一下。”   “好。”   “我来。”   琉星闻言,正想喊烛台切,就被一只冰冷的小手摸了下脖子。   那是孩子的手,带着寒气,只摸了一下,却把琉星身上的所有汗毛都摸得竖了起来。   他吓得一把抱住身边的烛台切:“有——有东西在摸我!”   琉星刚说完,那两个看不见的小姑娘又开始交谈。   “他在害怕。”   “在害怕。”   “我们成功了。”   “成功了。”   “yeah——”   “yeah——”   两个小姑娘,哪怕是欢呼,也没有半点喜悦的情绪,倒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很快就停了下来。   烛台切总算听见了两个小姑娘的声音,抬眼看了看天花板,随即了然。抱着瑟瑟发抖的琉星,低声安慰了两句:“别害怕,她们是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   座敷童子在日本是家喻户晓的妖怪之一,和河童,雪女差不多,都是只要提到名字,立刻就能引起大家讨论和共鸣的妖怪。   “对,就是传说中只要住进家里,就会给家中带来繁盛的座敷童子,你看。”烛台切指着天花板,琉星抬眼望去,看见了两个小女孩。   一个穿着白色和服,一个穿着黑色和服,手拉手站在天花板上,齐耳的短发自然向下垂落,将整张脸很清晰地展露出来。   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拥有同样精致的像玩偶一般的五官,同样毫无悲喜因而显得呆板的表情,若不是发色不同,想分清她们实在有些难。   更重要的是,她们看起来比琉星还要矮小稚嫩,只看外表,约莫只有三到四岁。   琉星家附近也有比他年纪小的孩子,但也许是琉星的气势不够强,那些孩子都不愿意喊琉星一声哥哥,让琉星很是失望。   所以看见小妹妹,一直渴望当哥哥的琉星立马忘记了刚才被吓到的事情,高兴地打招呼:“座敷童子妹妹!你们好!”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松开握着对方的手,从天花板轻飘飘落下,半空中还翻了个跟头。   “我们比你大。”   “比你大。”   “我们是姐姐。”   “是姐姐。”   说完,两双墨玉一般吸收了无边黑暗的瞳孔,齐齐地看向了琉星。   琉星大惊失色,不死心地挣扎:“可是……可是……”   笑面青江托腮轻笑:“她们可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妖怪,比你可大多了。”   琉星悻悻地喊:“……姐姐。”   “嗯。”   “嗯。”   左边的黑发小姑娘伸出一只手:“我是一子。”   右边的白发小姑娘也跟着伸出一只手:“我是二子。”   最后异口同声:“一起玩。”   琉星看看烛台切,没被反对,高兴地回握住了两个小姐姐的手,被小姐姐们带着跑到会客室外面去了。   一子和二子在阎魔厅住了很久,整栋建筑,包括最重要的档案室和阎魔大王的办公室,上上下下都被她们摸了个透,好事坏事儿干得都不少,工作人员拿她们还没办法,现在已经妥协了,看见当做没看见,只求她们别捣乱而已。因此,连带着新来的琉星,也被打上了‘座敷童子’的标签,去哪儿都没人管。   一子:“玩什么?”   二字:“玩什么?”   琉星:“嗯……捉迷藏好不好?”   一子:“好。”   二子:“好。”   三个人剪刀石头布,双胞胎的心灵感应不是吹得,作弊一般的准确性和同步性,三两下,琉星就成了抓人的鬼。   “我数到十呀,你们快躲躲好!一、二、三——”琉星对着墙壁闭着眼睛,慢悠悠数数:“九、十!可以了吗?”   “可——以——了——”   “还——没——有——”   琉星就又数了一遍。   这次终于得到了全都可以的回答。   琉星顺着声音左顾右盼四处寻找,在走廊的天花板角落,发现了二子,在大殿前面放置的大花瓶里,发现了一子。   “找到了!”琉星扒着花瓶往里面看,对上一双黑黝黝毫无高光的眼睛,傻乎乎地乐,“抓到一子了!”   一子从花瓶里跳出来:“接下来是我当鬼——”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大殿内一阵哭嚎。   两个座敷童子纷纷精神一振。   最喜欢看别人痛苦了!   她们抓着琉星,偷偷地从门的缝隙溜进去,躲在大殿内最远的那根红柱的后面。   阎魔大王坐在王座上,拿着印章,在一份文件上盖下了自己的大印:“你欺辱、诽谤同事,抢夺他人知识产权,构陷同僚,残害生灵,以及……”阎魔大王念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罪行,“今日判你下拔舌地狱七十五年,蒸笼地狱八十一年,铜柱地狱一百二十三年,刀山地狱二百一十四年,共计四百九十三年刑期,刑满入畜生道,来世偿还今世孽障……”   底下跪着的白衣犯人,已经痛哭流涕起来:“我知道错了,我已经知道错了,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一条活路——”   “带下去,传下一人。”阎魔大王挥挥手,狱卒自发地上前将手脚早被牢牢锁住的犯人扯出了大殿。   那犯人被带下去时扔在哀嚎,为了不被带走,十指试图抠住地板缝隙,指甲都翻掉了盖儿,也还是抵不过力大如牛的鬼族狱卒,只在地面上留下了带着血的手印。   琉星看得脸色发白,座敷童子却捂着嘴小声笑起来。   “真有趣。”   “真有趣。”   她们的笑声里并没有什么笑意,更像是配合场景的棒读。   但琉星却知道她们是真得在开心。   他很不明白:“这种场景,哪里有趣?明明……明明很可怕……”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   一子说:“恶人受到惩罚。”   二子帮姐姐补充:“开心。”   一子又说:“那个人的表情。”   二子继续帮姐姐补充:“有趣。”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小女孩又面无表情地笑起来。   琉星倒没觉得那个人的表情哪里有趣,但听了一子和二子的话,对大殿里刚才发生的事情,没有刚才那么排斥了。   说得对。   现世的法律也规定了恶人要接受惩罚,地狱的法律当然也是如此。   那个人是恶人,理应受到处罚,不能同情他的。   没错,坏人就该被惩罚。   琉星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才重新恢复了元气。   看完了审判,一子和二子又将琉星带去了记录科。   记录课至今没有实现无纸化办公,用得都是古老的卷轴和毛笔,记录着人类从生下来到死亡的所有经历。   也正因如此,这里的职员都很忙,大家奋笔疾书,累了就喝一口疲劳饮料,每个人眼底下都有浓浓的黑眼圈,偶尔会有人因为压力过大而崩溃尖叫,嘶吼痛哭,当场猝死……一子和二子欢快地在天花板上奔跑,偶尔停下,一把掀开职员们厚厚的假发。   琉星被地狱里的职场吓得有点懵,不敢进去打扰,站在门口,扒着门框眼巴巴地看着一子和二子恶作剧。   “这里是假发天国。”   一子:“假发。”   二子:“天国。”   一子:“假发。”   二子:“天国。”   她们像复读机一般反复用假发两个字刺激里面的工作人员。   部长先生气坏了:“你们两个小混蛋!我一定要跟大王投诉——”   虽然投诉了也没什么用处。   接着一子和二子还带着琉星去后花园看金鱼草,偷偷溜进鬼灯的房间看他的私人收藏,还去了迎接科看传说中的稻荷神。   最后,他们在档案室看见了鬼灯。   档案室里档案堆成了山,一排排的书架一眼竟然望不到头,而鬼灯正站在角落的书架前翻着资料。   一子和二子显然很喜欢他,看见鬼灯,自顾自地黏上去,一个爬上了他的背,一个抱住了他的腿。   鬼灯显然也习惯一子和二子黏在身上的行为,放下黑猫,一手一个抱起双胞胎,“刚好,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看动画的时候,觉得记录科的人真的惨,无纸化办公至少实行一下啦(。   ------   以及,一子和二子在天花板急速奔跑的样子真是神奇。   ------   接着,地狱里判刑年限我是瞎编的别信,我查了很多地狱的资料,但是众说纷纭,简直不知道什么罪该下什么地狱…………我放弃思考了,就、就瞎编吧。   ------ 第121章 稻垣渚   最终, 进入地狱刑场的人只有烛台切和琉星。   笑面青江自觉这种场面越少的人出现越好,便主动提出在阎魔厅等待。至于黑猫,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被笑面青江关在了会客室。   随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琉星发现,他们经过的地方, 全是一片焦土。   火焰烧灼的大地之上, 立着一根根烧红的的铜柱, 不少罪人被铁链绑在铜柱上, 空气中隐隐传来皮肉被烧焦的肉香,让琉星胃里直犯恶心。   让一个小朋友看这样的画面, 确实有些过,烛台切想把琉星的脸压在胸口, 却被琉星躲开。   “没关系。”琉星忍耐着恐惧, “我要适应。”   这样, 等会儿见到妈妈就不会害怕了。   虽然琉星来之前也想过妈妈是否在地狱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现在所处的环境,让琉星意识到稻垣渚过得并不平静。   也是。琉星想。犯罪的人,是要受到惩罚的。   “地狱的刑法便是如此,”鬼灯面无表情地道,“作得恶因,既得恶果,百十倍奉还也是轻的,来世还有得受呢。”   对现世来说, 善恶有报是种玄学迷信,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将期待赌在人性和道德之上,可事实上,恶人才能过得逍遥,反而好人过得艰难。   但这点对于地狱来说是不可行的,虽然善人在地狱不一定过得好,但恶人在地狱却会倒大霉,这是地狱居民人人熟知的常识。   生前造的孽,死后自要还。   琉星闻言,再去看绑在铜柱上的罪人们。   “他们……受到惩罚就会悔过吗?”   鬼灯的语气平淡:“不悔过的占多数,但没关系,比起悔过,恐惧才是控制他们的最好办法。怕了,自然就不敢了。”   烛台切哭笑不得:“鬼灯先生,请不要对小朋友说这种话。”万一琉星真听进心里,可就麻烦了。   “早早的让小朋友知道世界的残酷是很重要的,”鬼灯双手揣在袖笼里,“他们这个年纪,接受力和包容力正是最强的时候,等长大了再到处碰壁,会脆弱的不堪一击……等人到中年,就变成了玻璃心,一旦失业或者离婚,就吵着闹着要自杀,啧啧啧……”   烛台切:“……”过于真实,引起不适。   他清清嗓子,问道:“还有多远?”   “到了。”鬼灯转了个方向,走到一根铜柱旁,对附近的看守示意:“把她放下来。”   琉星这才发现烧红的铜柱上,绑着一个长发遮住了脸的女性。   琉星瞳孔一缩,蹬着小腿要下地。   烛台切深吸一口气,把琉星放下,却没让他靠近,拽住琉星的小胳膊,“冷静点,稍等一会。”   琉星没说话,但也没再继续挣扎,眼巴巴地看着那个鬼族的看守,用钢钳将铁链剪开,将那个背部皮肉几乎已经碳化的女人拖到了旁边。   为了能反复折磨这些罪人,地狱里设置了特殊的阵法,罪人们无法昏迷,不管多么痛苦都必须清醒着人手刑罚,而在刑罚场地里受的伤,只要稍稍休息,就能立即恢复成完好无损的状态,哪怕是失去了手脚,也能顷刻间长回来。   女人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嗬嗬”声,拽着前襟的手上全是火焰燎出的水泡水泡,痛苦地缩成了一团,好一会,才仿佛用尽了力气一般,大口喘息着,倒在地上。   鬼灯从袖笼里拿出了资料,随手翻了两页:“她被拔了舌头,等会吧。”   琉星表情惶惑,死死盯着那个女人被长发遮住的面孔,很难想象这是他的妈妈。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正常时从容优雅,疯癫时阴狠暴躁……但绝不会这么狼狈。   “……妈……妈妈?”琉星忍不住出声确认。   女人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了头。   脸颊上的烫伤已经自行修复了大半,丑陋的伤疤下,依稀能看出她和琉星相似的眉眼,和仿佛刀子一般冷漠的眼神。   这张熟悉的脸,让琉星刹那间脸色苍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上却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抵住。   “不用怕,”烛台切轻声道,“还记得来之前你和我保证过什么?”   ……绝不退缩。   “妈……妈?”稻垣渚声音沙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看着琉星的眼神没有半点波澜,依旧是死水一潭,显然——她不认识面前的孩子。   烛台切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琉星这一年多来的变化实在太大,稻垣渚所知道的琉星,是个干瘪丑陋的骷髅架子,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懦弱幼童,与现在这个看起来健康可爱的孩子全然不同。   可烛台切仍然感到了愤怒。   作为一个母亲,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不知该说是可耻,还是可悲。   但琉星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小声说:“我是琉星……”   也许是长时间的折磨,让她的大脑还有些浑浑噩噩,稻垣渚又过了很久,茫然地反问:“……琉星?”   烛台切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愤怒,语气冷得像块千年寒冰:“……是你孩子的名字。”   稻垣渚过了会,才嗤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说。   她从没用名字称呼过琉星,现在被人提醒,也还是没办法把面前这个玉雪可爱的儿童,和记忆中落魄肮脏的小鬼联系在一起。   她慢吞吞地坐起来,随手将凌乱的发丝理到脑后。   修复完的面孔看起来和琉星足有七八分相似,一看便知道是母子。   “……长大了,”稻垣渚偏头看着琉星,“和我越来越像。”声带被修复后,稻垣渚的声音也没了方才的沙哑。   精致秀丽的面庞,温柔和善的语气……丝毫看不出她是会虐待孩子的人。   但这幅态度,却远比方才的恶鬼似的模样更让琉星恐惧:“妈妈……妈妈……”   稻垣渚没再看琉星,抬眼看向烛台切:“烛台切光忠……哈……时之政府将这个小怪物给你们养了?”似乎是习惯了小怪物的叫法,稻垣渚半点不打算改口。   “……我的主公叫琉星。”烛台切一手轻轻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不是怪物。”   “他当然是怪物了,”稻垣渚捂着嘴轻笑,“对我言听计从的小怪物,我说什么他都信,若我当初要他去死……”   琉星抓着烛台切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却什么也不敢说。   但烛台切却没法忍,银色的刀刃从刀鞘中一闪而出,横在稻垣渚面前:“闭嘴。”   “不愧是忠于主公的狗,”稻垣渚偏偏头,浑不在意面前的刀刃,“汪汪叫起来也挺唬人的。”   烛台切:“……”   “杀了我啊?”稻垣渚仰起头,咯咯笑着将秀美的颈项露出来,“来啊,在这里来一刀,神明的刀和鬼卒的刀可不一样,这一刀下去,我就彻底没了……”   烛台切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在激怒我,”他收刀回鞘,深深叹息,“我怎么能让你如愿魂飞魄散。”   稻垣渚没说话,只是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恢复了最开始的毫无波澜。   “来找我做什么?”稻垣渚像是连看一眼他们都嫌烦,目光静静地落于远处正冒着黑烟的火山。   “……妈妈……”琉星小声说,“是我……是我要来……想见见……你……”   “见我?”稻垣渚不甚在意地问,“想来看看我有多凄惨?”   “不是的!”琉星赶紧摇头,“我是想和妈妈说话……有……有话想和妈妈说,也想问妈妈,一些问题……”   稻垣渚没说话。   “……妈妈,我……我在那之后,被神明大人们收养……神明大人们对我很好,给我吃的,给我新衣服,还送我去上学……我们的家……重新装修后多了一个好大好大的花园,风一吹,花园里的花就随风摇摆,妈妈你一定会喜欢的。”琉星小心翼翼地说,“我现在在友枝小学上学,这次期中考试,我考了年级第一,还交了很多朋友,遇到了很多人,去了很多地方……我……”   琉星认真地说:“我现在……不是小怪物了。”   “我有名字,叫稻垣琉星,是烛台切最喜欢的人。”   稻垣渚沉默了许久,流连远方的视线,总算放在了琉星身上。   “妈妈……谢谢你帮我取了这个名字。”琉星仍然不太敢直视稻垣渚,却努力鼓起勇气继续说,“虽然一期一振说这个名字的寓意不好……可是鹤丸说,琉璃很美,流星也很美……这是个很美的名字。”   “……我也这么觉得,我喜欢叫琉星。”   “妈妈……你能不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就一次?”   稻垣渚盯着琉星,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孩子,看着他的眼神也变得陌生,复杂。最终,她的薄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没、没关系的,”琉星忍住失望,可眼神却略有些黯淡,“我能再问妈妈一个问题吗?”   稻垣渚面无表情地道:“问吧,回不回答,就看我心情了。”   琉星迟疑了很久,才小声问:“妈妈……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说了啊,我不会虐的,不虐琉星,也不会特意去虐稻垣渚…………不过也只是精神上虐不了她,身体上还是继续虐就是了(。   并不是不想虐…………只是稻垣渚的精神太坚韧,我很难虐得到她…………我为什么要给这么个背景角色加这么多戏…………我不知道……………………………… 第122章 黑暗内容(慎买)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稻垣渚的意料。   精致的眉眼微微睁大, 像是听见了一件稀奇的事,语气里竟然有了些惊喜:“我一直在等你问!”她说着,竟然浅浅地笑起来。   可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讨厌……为什么讨厌你?”她喃喃自语,“哪里只是讨厌可以概括的呢?”   “我从记事起就住在神社里,负责照顾我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巫女。”她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语气变得有些悠远, “除了她, 住在神社里的还有不少见习的巫女和仆人, 以及……神社的神主大人。”   “那是个偏僻乡村里的神社, 但名望却很高,当地人迷信, 对神主言听计从,每日参拜的人络绎不绝, 给的供奉也很多。”   “我从小就被身边的人告知, 将来要成为神社的下一任神主, 哈……我当然是高兴的, 我被他们当做笼子里的宠物,精心地驯养,他们不让外人接触我,也不让我走出神社,不让我看电视手机哪怕报纸……再加上耳濡目染,我对神明的存在坚信不疑,事实上我也很有天赋,十四岁就能够感受到身体里流动的灵力了。”   “神主大人很高兴。”   “……非常高兴。”   “在那之前, 神主大人对我并没有太亲近,对我来说,他是个温柔可亲的叔叔,见了面会摸摸我的头,给我一块糖……也仅仅如此了。但在那之后,他会经常来我的房间看望我,摸我的脸,手,身体……”稻垣渚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语气轻松又愉快,“哈哈哈哈!那个时候的我蠢死了,什么都不懂,他愿意看望我,让我觉得高兴,感激,还任他上下其手。”   烛台切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想要捂住琉星的耳朵,却先一步被稻垣渚开口嘲讽:“不过是个工具,什么时候也能控制主公了?”   “不是……不是……工具……”   琉星吭吭哧哧,却到底不敢大声反驳稻垣渚。   他忍耐住心头的忐忑,扭头跟烛台切说,“烛台切……我想听完。”   付丧神对琉星各方面安全都考虑过,生理知识也多少灌输了些,烛台切和乱藤四郎和他说过很多次。   不能让陌生人触碰身体,哪怕是亲密的人也要有限度。   琉星隐隐约约知道,被人随意触碰,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不过照顾我的那个巫女非常恐惧他,见到他就会瑟瑟发抖。平日里,多是让我躲着他,问她为什么,她却只知道哭,什么也不说。”稻垣渚嗤笑一声,“蠢货。”   “后来……我的灵力渐渐变强,接手了一部分祈福和占卜的工作,接待的客人地位也越来越高……就在这时,有位客人提出了想要沟通神明。”   这次不止烛台切,连鬼灯稍稍变了脸色。   “自古以来,就有信徒能通过巫女沟通神明的说法……”稻垣渚咯咯地笑,“你知道是什么方法吗?”   她纤长的手指隔空轻轻地描绘琉星幼小的身体,“扒·开你的衣服,亲吻你的身体,哪怕你再怎么痛哭挣扎,他们也有办法让你屈服,几个侍者按住你的手,脚,头颅,你不必有反应,他们自己会去‘沟通神明’。”   “啊……好痛。”稻垣渚按住额头,面色渐渐狰狞,“恶心,想吐,好痛好痛!恶心恶心恶心!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为什么!都在旁边看着!他们只是看着!!”   秀美的面孔扭曲的如同恶鬼附身,女人纤长十指狠狠地抠抓地面,指甲翻了盖儿,她犹然不觉痛,直到磨出了森森白骨,她才堪堪停下,看着血肉模糊的指头渐渐修复,才又恢复了优雅而从容的姿态。   烛台切终于明白。她疯了。   早就疯了。   稻垣渚看着吓得脸色惨白的琉星,继续道:“在那之后,我经常会帮助信徒‘沟通神明’……偶尔,神主大人也会去房间里过夜。”   “做那种事让我很难受,很痛苦,但我缺乏常识,连那些事情代表了什么都不懂,只是一味的顺从和忍耐,直到……一位新认识的客人,说要带我逃出去。”   “他是个慕名而来的旅行者……叫我放弃巫女的身份,和他一起去东京生活,跟他结婚。”   “……我很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一直以为成为神社继承者是我的宿命……但现在,有人给了我另一个选择。”稻垣渚轻声说,“他来了很多次,但从不碰我,只是跟我聊天,谈心,讨论外面的世界。”   “通过他,我渐渐了解到自己现在的生活有多么畸形,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我心动了。”   “我想和他去别的地方,哪里都好,只要没有神明。”   “……我和他约好,深夜在包围神社的森林里见面,他会带我逃走。”稻垣渚眼神麻木:“……可直到天明,我才知道,昨夜村民们聚在广场,烧死了一个勾引巫女的外乡人。”   “我……我也许并不爱他,他死了,我也没有掉一滴泪……只是从那时起,我大概就有些疯了吧。”稻垣渚叹息着,“之后我被关了三年,每个夜晚被神主大人‘宠幸’”   她的脸上满是恶意:“便有了你。”   琉星只觉得浑身发寒,忍不住,轻轻地往后退了一步,被烛台切轻轻地,按住了肩膀。   温热的大手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力量,只是此刻,也微微颤抖着。   “你以为我想生下你吗?”稻垣渚冷笑,“他们用拘束衣将我绑起来,吃饭喝水如厕全都由那个女人照顾。”   “我不知多少次想要自杀,尝试过咬舌,吞食异物,和绝食……但他们总有法子把我救回来。”   “因为那位神主大人坚信,我和他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天才,天生就会有强大的灵力,帮助他更进一层。”稻垣渚忍不住低声诅咒,“他说的对!你一出生就天赋异禀——怪物!怪物!恶心的!令人生厌的怪物!”   “……即便如此,你遭的罪也不该让孩子来还。”烛台切忍住怒气,“他是无辜的。”   “无辜?”稻垣渚稻垣渚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吗?他的银色眼睛——那是白化病的症状!”   “那个女人……照顾了我十几年的女人,原来竟然是我的母亲!!”稻垣渚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她和神主大人生下了我,我又和神主大人生下了他……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看着!看着!看我痴傻而不自知,看我堕入深渊再也爬不出来!看我和亲身父亲做那档子事却装聋作哑!!”   “可是在看到这个孩子的眼睛的那一刻,这个女人竟然后悔了,哭着跟我道歉,说所有的罪孽都由她来承担,但我和孩子是无辜的……让我带着孩子逃走。”   “……无辜?怎么可能无辜呢?有这血脉就是罪……他生来就是有罪的,他生来就是个怪物!”   谁也没打断稻垣渚的话。   又或者是对这个可怜又可恨的疯子已经无话可说。   烛台切伸手将琉星抱起来,把孩子已经泪湿的脸蛋压在胸口。   可琉星却执意要继续听稻垣渚说话。   “我可以忍耐,”琉星小声说,“她可以,我也可以。”   撕开成年的旧伤疤,总会带出一大片血肉。   “之后我便逃了,”稻垣渚已经目光涣散了起来,“带着这个小怪物。”   “好几次……好几次我都想索性掐死他,”稻垣渚喃喃自语着,陷入了某种回忆里,“可为什么我下不了手呢?为什么呢?我那么恨他……是了,我得报复回去,用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灵力能帮我,我要报复,我要报复,我要报复!!!”   “时之政府刚好在这时向我递出了橄榄枝……啊啊啊啊,触目所及全是神明……好烦好烦好烦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怎么不去死!!”   “但我是个合格的审神者哦?”稻垣渚愣愣地说,“谁也看不出我是个疯子,谁也……谁也看不出……哦……不对。”   “这个小怪物知道的。”   “他总是用那双恶心的眼睛看着我。”   “他什么都知道。”   稻垣渚猛地回头,瞳孔虽然毫无焦距,却还是锁定了琉星。   “我用这个孩子的能力结识了很多商人,黑道,甚至政府高官。”   “从村民开始,给那把火添过柴的,对他的死视若无睹的……一个一个,慢慢消失。”   “最后我亲手将那座神社烧掉了。”   “……神主大人被我关在了神社里。”   “啊……”稻垣渚语气陶醉,表情略有些沉迷地道,“哈哈哈哈!那个贱人惨叫打滚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只要想起来,我就快要……啊……”她脸上竟然出现了诡异的潮红。   “……那是我这一生看过最美丽的画面。”稻垣渚坐直了身体,优雅地捂嘴轻笑,“至今无法忘怀。”   “唯一的遗憾是那个女人……竟然早早地被神主大人杀掉了……”稻垣渚惋惜地道,“我很想亲手了结她的……”   “后来……后来你们就知道了。”   “我找了个机会,死在了战场上。”   稻垣渚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他曾说,对我一见钟情,不想我继续活在地狱里。”   “可对我来说……现世就是地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了这章可能会生理性恶心(。   我在标题都提醒了的!!误点进来不要怪我!!也不许人身攻击!!!!   -----------   说到底,妈妈对琉星并不是简单的讨厌可以概括的。   妈妈是真的憎恨琉星,她并不是憎恨生孩子这件事本身,而是憎恨自己和琉星身上流着的血。   当然,比起神主,她更憎恨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多少次想弄死琉星她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可紧要关头她总下不了手。   她怀孕的时候被拘束的那十个月,没有人和她说话,整天整天关在黑暗里,唯一陪伴她的只有肚子里的琉星了,而且……她也很想用琉星的能力复仇。   然而她每次看见琉星就只有仇恨充斥脑子,她一直觉得自己神智不清醒随时有可能杀掉琉星(事实上她也差点这么做过),所以等琉星稍微大了点,就把孩子自己扔在家里自生自灭了。   她的想法是,我给你吃的,喝的,你若死了,就是活该。   你若不死……也是活该。   活该被我利用。   所以妈妈真的不必去虐她,她自己已经疯了,而且她疯的非常清醒,绝不可能后悔或者回头。 第123章 再见   “所以, ”稻垣渚冷笑着道:“我对你哪里是讨厌这般‘可爱’的感情呢……是憎恨才对。”   琉星闻言,像是想从烛台切身上汲取力量一般,用力地抱了抱烛台切的脖子,磨蹭了两下,才深吸一口气,使劲儿蹬着腿要下地。   烛台切大概知道琉星想做什么, 内心挣扎了半天才把琉星放在地上。   琉星并不敢直视稻垣渚的眼睛, 他的步子迈得比平常更小, 一步步, 慢吞吞挪到了稻垣渚面前。   烛台切也不放心似的,站在了稻垣渚身后。   但稻垣渚并没什么过激举动。   她的疯癫是一阵阵的, 好得时候很好,疯得时候又很疯。   琉星其实也想不出要和稻垣渚说些什么。   稻垣渚说的话, 很多他都听不懂, 但是他却能明白, 那些词句里包含的情绪, 无一例外全都是憎恨,痛苦,悲伤,愤怒,和绝望。   ……她正遭受折磨。   琉星无比清晰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又或者并不准确,因为……她一直在遭受折磨,从没有休止。   来自他人的,来自自己的。   琉星伸出手, 像是触碰易碎物品似的轻柔,甚至手臂,指尖,每一处都在发抖,却毫不迟疑地,拥抱了稻垣渚。   “……妈妈。”琉星说,“谢谢您。”   小小的手掌和身体,仿佛有着比地狱之火更加可怕的温度,被触碰的地方滚烫,烧得稻垣渚脑子里不由地生出了眼前一切也许都是梦境的荒谬感。   “你也疯了吗?”稻垣渚嘲讽地冷笑着,“原来你也疯了……”   否则怎么会对她说谢谢?!   有过那般糟糕的一对父母,舔犊情深四个字在稻垣渚听来根本就是笑话。她自认并不是个好母亲,对琉星从未尽到过做母亲的责任,甚至她利用,虐待琉星的时候,也不带半点怜悯或者爱意,可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对她说谢谢?   果然是疯了,疯得厉害,和她一样!   可她却不知怎么的,没能挣开那双正轻轻拢着她的稚嫩手臂。   “妈妈,”琉星小声说,“我现在很幸福。”   “我有了新的家人,朋友,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狭小,小得一个屋子装下我整个人生,”他轻轻地,摸了摸母亲凌乱的发,“谢谢您。”   “生下了我,谢谢您。”   “养育我,谢谢您。”   “明明那么憎恨我,甚至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让您痛苦……可您却没有杀死我,谢谢您!”   “……给了我生命……让我活着……谢谢您!”   琉星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我现在,非常!非常幸福!”   没有在未出生之前就夭折。   没有因为憎恨就杀死他。   给了他眼睛可以观察这个世界。   给了他手脚让他奔跑。   给了他所有,让他能触摸这个世界,用耳朵聆听,用语言沟通,用心感受……让他明白,活着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正因为活着,他才能和神明大人们相遇。   正因为活着……他才能像此刻一般,察觉到自己有多么幸福。   ……谢谢您,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你不恨我吗?”稻垣渚呐呐地问,仿佛不可置信,“我那么对你,你不恨我吗?!恨我啊!为什么不恨我!我——我也是罪孽,怪物!你该恨我的!像我恨你那样——”   “我不恨妈妈,”琉星说,“虽然……虽然我也没办法爱您,可是,我很感激您。”   “……不该是这样的……”稻垣渚猛地推开琉星,琉星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好在烛台切伸手扶了一把。   “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和我不同……你……你该是怪物的……不是……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稻垣渚竟然第一次表现出了茫然,她缩起身体,像是小动物似的瑟瑟发抖,惊疑不定地伸手去抓挠自己的手腕。   她的指甲并不算长,但却依旧将自己抓的皮开肉绽,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但她却像是感觉不似的,只到琉星再次走过去,用力抓住她的手,她才堪堪停下,胆怯地抬头看琉星。   “你……你和我不一样?”稻垣渚像是害怕惊扰到谁,声音放得极低,“明明……明明你也流着他的血脉,你也应该是怪物的,和我一样……对,和我一样是个充满了憎恨和愤怒的怪物……和我一样……你为什么和我不一样?你为什么不是怪物?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妈妈和我是一样的。”琉星说。   稻垣渚稍稍放缓了脸色。   “我不是怪物,妈妈也不是。”   稻垣渚像是被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一般,猛地弹动了一下。   “妈妈……您难道没有过像我一样,对谁充满过感激吗?”琉星问,“一定有的,是不是?”   “感激……感激?”稻垣渚的脑海中不由出现了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   渚!   嘿嘿,我又来啦!   你知道大海吗?   很宽广哦!里面有着世界上最大的动物!   哈哈哈,渚你吃只是淡水鱼,鲸鱼可是比这所大殿还要庞大哦!   我真的没骗你!   还有陆地上最大的动物,大象,它的一条腿,可比大殿的柱子还要粗壮呢!   你为什么总叫我骗子啦!   嗯?想知道更多?   嗯……啊,对了!前段时间的火箭升空真是太壮观了!   火箭?嗯……就是能让人搭载在上面,飞向宇宙的工具……   诶?我发誓我真的没骗你,你相信我啦!   渚!   渚?   渚……   我喜欢你。   跟我走吧。   稻垣渚浑浊的瞳孔中,忽然浮现了一丝光彩,紧接着。   落下一滴泪。   “啊……”她愣愣地伸手去摸,看着指尖那点水渍有些愣。   琉星却像是明白了什么,松了口气:“果然妈妈也有想感谢的人呢!”   “……”稻垣渚怔愣不语。   “其实……我今天想见妈妈,只是想要表达自己的感谢,”琉星从怀里掏出了一枝已经压干了水分的干花,“这是给妈妈的礼物。”   一朵干巴巴的雏菊。   因为是干花,处理的方法又不专业。   它已经没了最初的金黄色泽,也不再娇嫩可爱。   而且由于路边随处可见,也并不珍贵。   “妈妈,我忘不掉以前的事情,”琉星说,“偶尔会梦见……被锁在房子里,很饿,又很寂寞。”   “……可是最后,猫咪妈妈总会从窗台里跳进来,烛台切也会按响门铃。”   “所以……就算是糟糕的梦我也不怕,因为当我伸出手,他们也会伸出手。”   “妈妈……你说现世是地狱……可是……它一点都不可怕哦?有很多很多温柔的人,愿意帮助我。”   现世不是地狱。   虽然世界没有特别好,但也没特别糟糕。   忍过了寒冬。   春天来啦。   “妈妈……请好好的赎罪,等所有的罪孽都还完后,再向您想要感激的人说一声谢谢吧?”   “那个人……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的!”   稻垣渚像是着了魔一般,慢慢地伸手,接过了琉星递过来的花。   “可是……我找不到他。”她低声道,“哪儿都没有他。”   “地狱是个好地方!”琉星认真地说,“所有人都会来到这里,所以妈妈你一定能找到他的!”   稻垣渚垂下眼:“……他不会等我的。”   “所以……妈妈就不感激他了吗?”   稻垣渚:“……”   怎么会不感激呢?   只是。   她真的还有这份资格吗?   琉星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来到烛台切身边,最后,拉住烛台切的手,“妈妈……我该走了。”   稻垣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今天知道了很多关于妈妈的事情,我很高兴,”琉星顿了顿,才继续道,“在今天之前,我一点都不了解妈妈,第一次和妈妈说这些话,感觉好像面对着陌生人一样……大概今天之后,我依旧会觉得您很陌生吧……”   “所以,”琉星轻声道:“我以后不会再来看您了。”不能因为陌生人而让烛台切他们担忧。   “……这样很好。”稻垣渚说,“别再来了。”   “嗯!”琉星冲稻垣渚挥挥手,“妈妈,拜拜!”   说完,他深深地冲稻垣渚鞠了一躬,拉着烛台切慢慢走远了。   稻垣渚静静地看着琉星的背影,良久,轻轻地眨了下眼。   “连憎恨都不懂,还感激我……也算是怪物吧。”她喃喃自语着,把玩着手里那朵雏菊,“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复仇……”而是和这个孩子一起,好好地生活。   如今又会是什么光景呢?   她真的能在这个孩子的感染下,获得平静吗?   还是仇恨深埋心底,会像烈酒一般,愈来愈烈?   ……恐怕还是后者吧。   谁都救不了她。   包括……琉星。   “稻垣琉星……”稻垣渚将那朵花揉成一团,扔在路边:“真是糟糕的名字。”   她向着迎面走来的狱卒伸出双臂,主动让狱卒给她套上沉重的镣铐。   “我还有多少年的刑期?”   狱卒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主动说话,有些惊讶地回忆了一番:“七百……七百多年吧。”   ……七百年。稻垣渚想。你再见到我,会不会很惊讶呢?还是会很高兴呢?   ……不,也许你不会等我,早早地投胎转世去了吧。   但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你还在等我的话。   这一次。   我不会再说你是骗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琉星的打击没有你们想象中的大。   因为没人教过他伦理问题(付丧神也不会主动去教他   他只是明白,稻垣渚因为他,而感到非常痛苦。   所以在他看来,稻垣渚没有杀死他真是个奇迹,明明有无数个机会,让痛苦的源头消失,但稻垣渚却忍住了。   更重要的是,琉星在稻垣渚死后终于明白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能出生,能活着,能和神明大人,和黑猫相遇,让他非常感激。   几乎有些斯德哥尔摩症了,但琉星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同时,稻垣渚对他来说也是个陌生人。   感激一个陌生人……对琉星来说,大概就是这样吧。   不过虽然感激,也不会为了陌生人而让家人担心,既然烛台切不希望他和稻垣渚有关系,那他就不会再去看稻垣渚了。   --------   稻垣渚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 第124章 愿望   回去的路上琉星似乎很高兴。   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嘴角弯着,显得比平常更放松一点。   鬼灯从见到稻垣渚开始就一言不发,现在才算开了口。   “马上就回去?”   烛台切点头,道:“琉星毕竟是人类,不能在地狱逗留,是时候回去了。”   鬼灯有些遗憾地咂咂嘴。   琉星也有些遗憾, 但还是没说什么, 乖乖地点头, “等我们跟妈妈告别了之后就回去, 我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要告诉大家!”关于稻垣渚的,关于他自己的。   他想要感谢的人当然不止稻垣渚。   还有突然闯入他人生的黑猫, 和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神明大人们。   “鬼灯先生,”琉星这一次总算没有再用恶鬼先生来称呼鬼灯, 乖巧地说, “谢谢您帮我的忙, 让我见到了妈妈。”   “举手之劳, 不值一提。”鬼灯揣着手,声音没什么波澜,“忙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吧。”   若把地狱比作监狱,鬼灯毫无疑问就是这里的监狱长。   监狱长允许犯人和家属见一面,能费什么劲儿呢?只是亲自陪同这件事会费些时间而已。   见证了一场颇有意义的母子相聚,鬼灯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他向来对小动物和小孩子没什么抵抗力,只是到了琉星这里, 不知道怎么的总想欺负一下,看他哭出来……不过这会儿他难得心软了 。   琉星也有些好奇鬼灯此刻的温和,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赶紧移开视线:“……谢谢您!”   看来鬼灯先生的坏是一阵一阵的!偶尔……只是偶尔,也会很温柔。   烛台切摸了摸琉星的脑袋,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柔软温暖的触感,安下心来,对鬼灯颔首道谢:“今天真是麻烦您了,请允许我们下次来地狱时,登门拜谢。”   “欢迎之至。”鬼灯客气地回礼。   阎魔厅的会客室里,黑猫发了很大的脾气,为了不让黑猫抓花桌子板凳和窗帘,笑面青江只好以身饲猫,把自己的臂铠贡献出来给黑猫磨爪子。   等琉星看见他时,他都快要轻伤了。   笑面青江苦笑着打招呼:“你们总算回来了,我——”   黑猫从他手里挣脱:“小崽子!”   它猛地扑进琉星怀里,喵喵叫着在琉星身上到处查看:“有那个女人的味道喵!可恶!我都说了你别去看她喵!受伤了没?不过好像没有血腥味……”   “我没有受伤呀!”琉星高兴地说,“有烛台切保护我!”   黑猫甩甩尾巴:“算他机灵喵!不过我现在也很厉害,如果那个女人想要做什么,我也可以保护你了喵!”   “嗯!”琉星被黑猫用肉球拍了好几次,很是涨了教训,认真地附和,“妈妈现在真的特别厉害了!”说完还给黑猫拍巴掌鼓劲儿,“妈妈以后一定会成为地狱里最厉害的狱卒!”   “我会努力的喵!”黑猫不自觉地在小崽子怀里踩起了奶,得意洋洋地道,“先要打败那只蠢狗,然后是笑面青江……”   笑面青江:“……”   琉星又和黑猫玩闹了一会,才说:“妈妈,我们要回本丸了。”   黑猫踩奶的动作忽然一僵,有些悻悻地道:“哦……嗯,也是,你该回去了。”   琉星一反之前的不情愿,倒过来安慰黑猫:“妈妈不要难过,我的暑假还没有结束,可以过几天再来看你!”   黑猫精神一振,抖了抖耳朵:“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小鱼干和猫罐头喵!还有给我买的玩具和猫窝!”   “嗯!我给妈妈带好多好多零食!”琉星高兴地答应了,还说,“我的暑假作业里还有要家长签字的,等下次来,我把作业戴上,妈妈你要给我签字呀!”   黑猫自豪地“喵”了一声,“放心吧!我的爪印谁都想要,老师看见了一定给你优!”   琉星更高兴了。   他对黑猫的话丝毫没有怀疑。   那是当然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肉垫的人类呢?   琉星和黑猫黏黏糊糊地告别后,用时空转换装置回了本丸。   一回到本丸,三人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短刀们围着叽叽喳喳。   博多:“呐呐!我要的地狱馒头带了吗?听说地狱的馒头很有特色的!我们一起吃啊!”   乱藤四郎:“呜哇!这个发卡是给我的吗?好漂亮!琉星大人!帮我戴上!”   鲶尾:“琉星大人!这是什么?金鱼草?呜哇,好奇怪的草,摸起来不怎么滑,它到底是怎么……诶?怎、怎么翻肚皮了?”   萤丸:“琉星大人,金鱼草它死——”   鲶尾:“嘘!!!嘘——”   今剑:“你们去地狱的时候坐胧车了吗?听说那个很有趣,可以飞上天空,嗯,和我比起来,到底谁飞得更高呢——”   五虎退:“那个、那个,你们一定很累了,先喝口水吧?”   药研:“辛苦了,欢迎回来。”   一振胁差和一振大太刀混在短刀里,毫无破绽。   琉星被围在中间,左右看看,全是一张张或期待,或关心的脸。   他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我回来啦!”   烛台切向来拿短刀没办法,干脆将琉星留在原地和短刀们玩,和笑面青江一起去找三日月和歌仙了。   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颇多,所以等几个人谈完了这次地狱之行,再抬头一看,已经过了好两个小时。   琉星已经玩疯了。   跟着短刀们上房揭瓦,下水摸鱼,小脸蛋脏得不能见人,还傻乎乎地乐。   其他短刀也一样,他们一向喜欢和琉星玩,只是之前琉星总顾忌着歌仙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说教,一直不太放得开,今天总算是破戒了。   短刀们一高兴,难免玩得有些大。   一群小家伙跑去马厩给马儿剪马鬃,又跑去爬树摘果子抓知了,还仗着萤丸的力气大,把歌仙精心设计的庭院景观里,那座半人高的假山移开,将金鱼草种下。   以后大广间一拉开门,看见的就不是精致的庭院……而是随风摇曳的金鱼草了。   这可把歌仙气得够呛。   但他和烛台切一个样,对太刀可以抽刀就上,不服就干,可对上短刀就不由自主地没了脾气。   还能怎么办?忍着呗。   琉星和小短刀们一起洗完澡,被歌仙抓着教育了半天。   琉星乖巧地听着歌仙教训他,还怕歌仙说得太多口渴,贴心地给歌仙端茶递水。   歌仙:“……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琉星只是开心地笑,却摇头什么也不说。   歌仙没办法,拿出杀手锏:“看来在地狱的这两天,你过得有点太松懈了。”   琉星一个激灵,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写一篇作文,题材和文体不限,字数五百到八百之间。”歌仙冷着脸,“明早我要看。”   琉星的小脸蛋儿再也乐不起来了。   晚上吃完饭,他苦着脸,抓着作文本和笔,愁了很久,才终于在第一行写下了作文的标题。   《愿望》   我的家在深山里。   没有快餐店,没有书店,甚至没有便利店,放眼望去,远方全是葱郁的山脉和森林,是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刚来的时候,我非常讨厌这里。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想逃也逃不出去,非常非常害怕,要躲在壁橱里才能睡得着。   我知道的,我是个奇怪的小朋友。   不会说话,脏兮兮的,盯着人时眼神很恶心,是个永远拿不出勇气的胆小鬼。   大家都很讨厌我……我也很讨厌大家。   很多很多次,胆怯的我选择了拒绝和不合作,所以大家更加厌恶我,从而无视我,甚至伤害我。   我常常会想,这是我的错吗?我的存在是不是给谁带来麻烦了呢?如果我不存在,会不会让所有人都更加开心呢?   ……我总是找不到答案。   直到……我遇见了‘家人’。   他们很奇怪。   名字很奇怪,打扮也很奇怪,说出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   可是……他们非常非常温柔。   被我拒绝,他们不会生气,我不合作,他们也不会强迫我。   他们总是不离开我。   一直一直等在原地。   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们。   我一伸手,他们就会牵住我。   他们很耐心地交给我活下去的方法,给我看广阔的世界,让我明白我的存在并非没有意义,我带给他们的不是麻烦,而是奇迹。   ……我的存在让他们很开心。   这就够了。   我找到存在的意义了。   我一定,是为了和他们相遇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是为了成为他们的家人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是为了感受这份幸福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这样想的话,每一分每一秒都突然变得珍贵起来。   毕竟人类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我没办法陪他们很久,甚至对他们来说,我的存在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我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让大家开心一点,更开心一点。等遥远的将来,我不在了,他们再回忆我时,也会由衷快乐。   是的,不用为我感到悲伤和难过。   他们已经给我了一个完整的家,让我成为了世界上最幸运,也最幸福的小朋友。   所以我希望,我的存在也会让他们感到幸运和幸福。   这是个稍微有点贪婪的愿望。   但如果真的能实现,就太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要长大啦。 第125章 国中   四月, 道路两旁的樱花树欲语还休地翕张着花骨朵,一阵微风吹过,便给路过的学生们兜头兜脸来那么一捧满含春意的花瓣赠礼,洋洋洒洒地,惹来一片惊艳的称赞。   静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叫住凑, 接着一伸手, 从青梅竹马的发梢上摘下一片樱粉色:“今天的风有些大。”   凑不自在地摸了下被碰到的地方, “嗯”了一声:“春天嘛。”   静弥笑了笑, 和推着自行车的凑并肩同行。   从昨天的晚饭,到今早的射箭练习, 两个人聊天的内容随心所欲,最后停在了今天的开学式。   “那家伙不要紧吧?”凑蹙眉道, “他一直不太擅长被瞩目……让他做新生演讲是不是有些为难他?”   入学当然会有考试, 而年级第一还需要做一次新生入学演讲。   “没问题的, 你别总是把他当成小孩, ”静弥无奈地提醒,“他性格比你沉稳,年纪也比你大半岁。”   “……可是,不擅长的事情就是不擅长啊。”凑当做没听见静弥的后半句,“上次见面,他还说因为志愿的事情和家长吵了架……不知道和好没有?”   “上次和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说已经和好了,”静弥轻笑一声, “他说家人已经妥协,如果他能在国中三年保持成绩的话,今后不会干涉他的择校。”但国中这三年是没法改变了。   更糟糕的是,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开学式却刚好撞到了一起,以至于他们想去现场给琉星加油打气都做不到。   说道这里静弥也有些无奈:“毕竟……琉星的家长管得很严厉呢。”   与静弥家使用的放养战略不同,琉星的家长相当严厉,虽然不会限制琉星的交友,但却不会允许琉星和他们一起进入一所偏差值中等的普通学校,而是按照成绩标准,选择了东京地区的高等院校。   琉星给他们看过宣传手册,标语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师资力量雄厚,环境优美清新,校风严谨肃穆,拥有悠久历史,学生团结活泼……”的一所贵族学校。   “听起来虽然很厉害,”凑叹口气,依旧为小伙伴感到忧心,“但琉星真的能适应吗?”   ——不能。   琉星坐在舞台后的休息室里,捏着一份誊抄了好几遍的演讲稿,无论心里多么虚,脸上依然强撑着笑容。   “稻垣君,”二年级的学姐走过来,态度温和地给了琉星一杯水,“你准备一下,等三年级的前辈演讲完,就轮到你了。”   琉星微微颔首,按捺住心慌,“谢谢学姐。”   学姐半点没看出琉星的不对劲,转身忙碌去了。   琉星端着那杯水,半天没喝,脑子里翻来覆去地将演讲稿背了三四遍,才将那杯凉了的茶水喝下肚子里。   口干舌燥的症状稍稍缓解了一些。   但是手脚开始发麻了。   不等他想出办法缓解紧张,休息室内走进来两个学长。   两位的身材都很高大,尤其是走在后面的那位,身高恐怕已经到了190,体格更是魁梧,肌肉线条十分明显。   不过这般高大的身影,却并非众人的目光焦点,反而是他身前那位一脸不耐的灰发学长更加惹人瞩目,甚至从休息室门外路过的学生们,也在路过时偷偷地将视线往这位学长身上放,并非普通的在意,表情说是崇拜或者兴奋更加贴切一些。   坐在休息室里的当然不止琉星一个,还有两位老师,一位迅速地开始泡茶,一位迅速地将点心盘端到了屋内的茶几上。   “迹部大人,请享用。”   大人?为什么老师要喊学长为大人?   琉星对其他人的表现略有些不解,但对于陌生的学长,他还是很尊敬地站起来,微微鞠躬:“学长好,我是一年级新生,稻垣琉星。”   姓氏为迹部的学长并没回答,只是随意“嗯”了一声,显然没将陌生人的自我介绍往心里去。   但在琉星看来,这已经是回应了,便向迹部学长身后的另一位学长欠身致意:“学长您好。”   对方反应慢了足足两拍,才后知后觉地,向琉星微微点头:“……”   大概是位个性内向的人,对方并没有说话,但目光中的善意琉星却能感觉得出来,稍稍松了口气,但却冒出了另一个小小的疑问:这位学长好高大……真的是国中生吗?   迹部学长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在休息室内唯一的沙发椅上坐下,叠起长腿,抱紧双臂,眉峰微蹙,连眼尾的那颗妖冶的泪痣都显得十分不耐烦。   ……似乎很烦躁?   也许他就是待会要上台演讲的学长吧……   我懂的。琉星想。在一群陌生人面前演讲,的确需要很大勇气,忍不住就会忐忑起来。   想到迹部学长会在自己之前演讲,琉星颇有些同情,坐回椅子上,继续在心里背诵写好的演讲稿。   “……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那位看起来颇为烦躁的迹部学长忍不住低声呵斥,“桦地,继续打电话!敢放我鸽子!我要他好看!”   旁边一直随侍在侧的桦地学长,立即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一遍一遍,对方不接,就一直拨打。   桦地学长显然很有毅力,面无表情地拨打着电话,直到工作人员来喊人,才堪堪停下。   “迹部大人……”刚才很亲切地给了琉星茶水的学姐,脸颊红彤彤地站在门外,小声呼唤,“三分钟后,请您上台演讲。”   “……嗯。”迹部学长满脸烦躁地站起身,“知道了。”   学姐赶紧鞠躬,退了出去。   琉星这才注意到,学姐鞠躬时,用的竟然是敬礼。   鞠躬的角度不同,实际上代表的含义也不一样。而最郑重的显然就是敬礼,一般只在表达非常浓厚的感谢或者歉意甚至是尊敬时,才用得上。   学姐是在表达感谢吗?   那这位迹部学长一定帮过学姐很大的忙吧?原来如此,虽然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但其实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呢!   琉星看着迹部学长走出门,也站起来,对着休息室内的镜子将领带重新整理一番。   打结的时候不能太用力,动作轻柔一些,形状就能变得很规整。琉星在心里小声默念着烛台切交给他的小技巧,试图将镜子里那个少年打理得更加整洁。   身上的校服是压切长谷部昨晚给熨烫的,平整得一丝不苟,从西裤的裤缝都能看出压切长谷部本人的严谨和认真。   而头发,是前两天歌仙兼定亲手给剪的,整齐的短发,却因为他的发质微卷而显得蓬松轻盈,用爷爷的话来说,便是能看出少年人的天真和活泼。   再加上那张还未长开,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稚气未脱的面孔——一切都很好,唯有身高不尽如人意。   162厘米,和琉星预期的‘初中一入学就170’显然有很大的差距。   虽然烛台切跟他说,13岁的标准身高就是160左右,但琉星却觉得那都是敷衍。   凑都长到164了,刚才那位学长,都有19了呢!   琉星下意识踮了踮脚尖,却还是没感受到身子挺拔是个什么滋味儿。   他深吸口气,再吐出,几次反复,终于鼓足了勇气走到了舞台后面等待入场。   他前面,那位迹部学长正巧走上舞台。   方才还在台下窃窃私语的学生们,忽然齐齐闭嘴,偌大的礼堂,静谧得仿佛密闭空间,除了那位学长走上讲台上时清脆的脚步声,竟然再听不见其他半点动静。   好奇怪。   琉星下意识地偷偷地看向观众席。   高年级的学长们纷纷面露崇拜之色盯着讲台上的迹部,而一年级的学生们,显然也被前辈们嘱咐了些什么,虽然不解惶惑,却还是端坐着,不敢乱动发出声响。   “今年的目标,”迹部学长双手抻着讲台,目光锐利而威迫感十足,语气高傲,带着不可一世的志在必得。   “——全国制霸!”磁性而华丽的声线,像是一个爆破信号,礼堂内的学生们忽然全体起立。   “冰帝冰帝!”“全国制霸!”“冰帝冰帝!”“全国制霸!”   几百个学生同时开口怒吼,仿佛雷鸣或汽笛,一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女学生的尖叫和欢呼,快要哭出来似地激动无比,这欢呼持续了足足五分钟,节奏竟然非常整齐划一,中途一次也没乱过,也不知道是练习了多久才会这么熟练和默契。   琉星被这个展开吓得有点懵,方才做好的心理准备一下子全部都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震耳欲聋的鼓掌和欢呼,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有些手足无措,望向身边的一位穿着白袍的老师。   老师对这个场景无动于衷,双手抱胸百无聊赖地站在一边,竟然一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直到看见琉星略有些茫然的神情,才啧了一声,跟琉星解释:“这位,迹部景吾大人……啧,有钱的小鬼就是麻烦……嘛,总之是三年级的学生,冰帝的网球部部长,自从他上任后,网球部的作风一直都是这样。”   琉星有点震惊地看着台下将近一千多的学生:“这么多人,全都是网球部的学生?”   “网球部筛选很严格,只有两百多个学生是网球部的,剩下的,”这位银发的老师咂舌道,“是后援团。”   琉星:“……”   老师叹口气,自来熟地揽住琉星的肩膀:“年轻人,你要明白,气氛这东西是很可怕的!”   琉星:“……啊???”   老师嘴里叼着烟,配合上细框眼镜下的那双死鱼眼,将不良教师的形象诠释的非常到位:“当全班一大半的人都是网球部粉丝的时候,你不加入是会被霸凌的小鬼。”   琉星:“……”这么严格的吗?!   “上课的时候女生们就开始偷偷传阅关于你的小纸条,内容一定是‘呜哇~人家真的好气~那个新生~居然看不起迹部大人!~人家好想给他一点教训的说!~’”这位老师将女高中生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下课后你就会发现你的饭盒里挤满了蛋黄酱——”   琉星忍不住握住了两只小爪子,不安地说:“学、学学学校……学校的老师们,不、不管吗?”   “也不是,”银发老师实事求是地道,“冰帝一大半设施都是迹部家捐的,礼堂外头的石碑上还写着迹部财团呢,理事长不太想管网球部的事情。”   琉星:“……”   “啊,顺带一提,”银发老师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用小手指挖了挖鼻孔,弹出去一粒鼻屎,“我是离这里两条街的银魂高中的国文老师……来这里投简历的。”   琉星:“……”   原来你不是这里的老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我!!!回来了!!!   -----------   原本想直接跳到高中,但转念一想………………既然都无cp了我为什么还那么急着让琉星长大呢!!慢慢来也可以啊!!!   所以…………他现在初中了。   -----   至于为什么会选冰帝…………因为这里环境最好啊。以付丧神的想法,那当然是让琉星去师资教育和环境最好的地方,不会让琉星去不够完善的学校……其实我还挺喜欢青学和立海大的…………   ---------   银魂…………   我……我就是…………想念银魂了嘛…………………………嘤嘤嘤虽然江户时代的设定不能用,但是银魂高中银八老师的设定魔改一下拿来用用不是也可以的吗!!!(强词夺理)   ---------   顺带一提……今天打开文,发现你们昨天就在等我了=3=…………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算错了时间…………害怕…………   -----------   最后是道歉…………   嗯…………对不住大家,决定走无cp了……最初写这文的时候,其实没怎么考虑cp,就想写个温馨的小故事,看小朋友慢慢长大,选择标签的时候,我其实很是犹豫了一阵子,就是到底写不写无cp的问题,最后觉得吧,小孩子长大了可以谈谈恋爱的,也不一定要局限于付丧神,普通人也没问题,觉得小雅哥特别合适,但也只是一种想法,并没有详细展开过这个脑洞。   所以当时就索性选了纯爱分类……   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文的cp之争会那么大(。   琉星如果和付丧神cp,其实就年龄和成长经历来说颇为敏感,反对的人和赞同的人简直一样多。   如果不和付丧神cp,和付丧神们分开的话,又感到了你们的玻璃心要碎裂…………   我其实是个很怂的人。   问过大家的意见之后,同意支持无cp的人更多,所以…………   在这里,我向之前被我的标签欺骗的小伙伴们鞠躬致歉,对不住,让你们失望了。   如果实在气不过,请骂我吧,到舒坦了为止…………嘤嘤嘤……   但我还是爱你们的!   谢谢一部分即将离开的小伙伴这么长时间的陪伴!!   非常感谢!!   以及再次诚恳致歉!   希望下次有缘再见!! 第126章 演讲   “唉……”银发老师仿佛极其疲惫似地揉了揉脖子, “结果不知为什么被当做是新来的老师,跟着来了大堂……我这算不算入职?”   琉星被这么一顿插科打诨,脑袋还有点茫然:“我、我不知道……”   银发老师悠悠地喷出一口烟。   琉星下意识微微避开脸,认真地告诫:“老师,公共场合不能抽烟。”   老师懒洋洋打个呵欠,眼角溢出了些生理性泪花, 辩解时的语气都显得漫不经心有气无力:“少年哟, 你不要误会, 这其实是根棒棒糖, 只是我舔的太快以至于开始冒烟罢了。”   琉星:“……”   他实在拿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外校老师没办法,只能回头去看讲台。   迹部学长的演讲一共也就那么两句, 可掌声却持续了五分钟才堪堪停下。   等迹部学长满意地走下舞台后,一位女老师才赶紧上台说了几句打圆场, 随即宣布道:“现在, 请年级第一的新生代表上台演讲。”   琉星一惊, 意识到此时该他上场了。   他深吸一口气, 在并不算特别热烈,甚至有些疲软的掌声中,从容地走上了讲台。   对,是从容。   纤细挺拔的背脊,速度适中的步伐,在讲台前站定后欠身的角度,连微笑时嘴角的弧度都显得十分完美得体——无一不透露着台上少年良好的教养。   台下的观众们并不觉得台上的少年正在紧张,甚至觉得他游刃有余, 姿态上佳。   大概只有琉星自己才知道手心正在拼命冒汗,黏糊糊的,腻得人心塞。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敢拿自己平整的西裤蹭蹭手心。   他的心神全都在另一件事上。   ——他忘掉了演讲稿内容。   琉星:“……”完了。   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歌颂春天?感慨万物新生?还是预祝三年级的学长鹏程万里来着?   琉星心慌得厉害,下意识用更加灿烂的笑容掩饰。   这是三日月教给他的。   任何时候,不要让别人看出你的弱点和失误。   而掩饰的方法也很简单。   笑吧。   少年本就面孔秀丽,虽然五官还未完全长开,显得有些稚气未脱,但此时却有春风般和煦温暖的笑意在唇畔绽放,让他的眉眼都显得更加温润静谧,翩翩美少年的姿态跃然而出。   底下的小姐姐们纷纷倒抽一口气,原本不甚热烈的掌声,忽然变大了一些。   迹部这才第一次正眼看了台上的少年。   “稻垣……”迹部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还是没能想起来少年在休息室里做自我介绍的内容,“他叫什么?”迹部问桦地。   桦地乖乖地回答:“稻垣……琉星。”   琉星的这个笑容简单地给他拖了十秒。   但这也就是极限了。   大脑飞速地回忆着背好的演讲稿,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演讲稿的第一句话。   他只能微微颔首后,做起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冰帝学园一年a班新生,稻垣琉星,琉璃的琉,流星的星。”说完,他又笑了笑。   底下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几个学姐红着脸窃窃私语。   又、又拖了十秒!   琉星背上冒出的冷汗几乎要汗湿整个校服衬衫,却还不得不做出随意优雅的姿态,表现出贵族风范。   ……好难。   国中出道真的好难。   但他还是得笑:“很荣幸能站这里同各位学姐学长分享学习心得。但作为后辈,我的经验和阅历远远不足,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和细说的。比起我这般羽翼未丰,还嗷嗷待哺的雏鸟,当然是三年级的前辈们更加值得当做学习的榜样。”   “三年的校园生活,能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书本上的知识。还有渐渐成熟的思想与感悟,日日灌注的友情和努力。”   “有人说学生的本职是读书,可我认为,人类的本职应是好好感受。   感受春日暖阳,感受迎面微风,感受知识无私的馈赠,感受他人慷慨的善意,感受自己因周围的一切,而产生的细微变化。”   “因为每一天都是不同的。今天的花,开得比昨天更盛。而今天的我,比昨天更好。   优秀不是没有代价。   毕竟泪水和汗水总是无法分开,成长也伴随着不可避免的生长痛。   但前辈们却忍了下来,努力地,充实地,向着目标前进。   方才的网球部誓师大会让我很惊讶,前辈们的决心和信心犹如磐石般坚韧,并有将其实现的行动力和努力,我相信,这样的前辈们,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此刻,我仿佛能看见前辈们即将振翅而去,鹰击长空。”   “在这里,我想送一首中国的七律诗给诸位前辈。”   少年的嗓音清亮,却温顺而满含敬意。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希望各位前辈,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至此,一年a班的新生代表发言完毕,姿态从容地鞠躬下台。   谁也没看出来小朋友心虚的差点同手同脚。   之前那位和他说话的银发外校老师已经不见了,倒是之前给琉星泡过茶的那位学姐还非常高兴地称赞琉星:“你演讲时的心态很好,一点都没有紧张!”   紧张到忘记了演讲稿的琉星:“……多谢学姐夸奖。”   学姐又热情地邀请:“我在学校参加了辩论社,你有兴趣加入吗?”   琉星心脏猛地一跳,语速没变,依旧温和:“谢谢学姐的邀请,但……我从小学习剑道和弓道,今年的目标,也是进入全国大赛呢。”   学姐调侃道:“原来你会剑道和弓道?真是看不出,稻垣君竟是个武斗派呢。”她伸手捏了把琉星的脸颊,“而且目标还是全国大赛……很有信心的样子?”   琉星第一次没有表现出谦虚,他轻轻眨了下眼,拉住学姐在他脸上恶作剧的手,“当然了,学姐不相信我吗?”   学姐顿了顿,脸颊上肉眼可见地飘起一抹绯红:“没有,我相信你……你加油拿个全国冠军回来。”   琉星高兴地说:“嗯,有学姐给我加油,我一定能做到的。”   “……手,”学姐小声地说:“可以放开了……”   “啊!”琉星赶紧松开学姐的手,也不自觉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注意……我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少年白皙的皮肤泛着粉色,毛茸茸的发梢微乱,逆着光,晃得学姐心头发热。   “没有不舒服……就是、就是……我真是个禽兽!”学姐语带悲愤地撂下这么一句话,捂着脸跑了。   剩下琉星有点茫然地站在原地,左右看看却发现了不远处目光复杂的迹部。   他赶紧跟学长打招呼:“迹部学长。”   迹部皱眉,满脸遗憾地道:“哼……竟然是下个忍足吗……”   琉星:“……啊?”忍足是谁?   但显然迹部学长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迹部景吾。”   琉星对这位人望很高的学长很是有些好奇,不过不等他回应,迹部就继续道:“你的演讲很有意思,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说完,带着桦地转身走了。   这过于我行我素的做事风格,让琉星有些发愣。   家里的付丧神们很讲究礼仪,当然也有个别不讲究的,但他们都被当做反面教材,只有在举例的时候才会提到他们,全都是一副‘你绝对不能变成他们那样’的恨铁不成钢表情。   但迹部的做事风格显然又和鹤丸或者大俱利这样颇为自我的付丧神们不一样。   举手投足很优雅古典,个性却高调张扬,自信嚣张,像一团烈火或炙阳,看着他的时候会觉得眼睛发烫。   想到礼堂里千人欢呼的场景,琉星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个人魅力’。   琉星忽然对网球部有些好奇了起来。   网球这项运动琉星只在电视里看过,印象中是和羽毛球差不多的运动,两个人拿着球拍对打。   下次有机会的话,可以去看看前辈们的网球练习。琉星想。虽然不可能会加入网球部,但接触下未知的运动,长长见识也挺好的。   开学式结束后,琉星总算坐到了教室里。   座位是后排靠窗,一眼就能看见窗外的樱花树和稍远地方那几个网球场。   座位琉星很满意,只是四周坐得都是陌生人,久违地让琉星感到了寂寞,由衷地想念起了自己的几个小伙伴。   凑和静弥门对门地住着,学校也从未分开过……唯有黑子,和他一样,也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帝光上学。   不知道黑子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琉星托腮望着讲台,脑子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只有表情依旧认真而从容,看起来像是正耐心地听站在讲台中央的老师说话。   竞选班干部的时候,走神的琉星糊里糊涂地成了班长候选,最后荣获班级内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选票,成了一年a班的班长。   琉星到底没说出口那句拒绝,他并不排斥班长这个职位,只是他对于管理班级事务这件事无从下手。   毕竟从小到大他都是被管束的那一个,一下子变换身份,还有些没法适应。   放学后,琉星拿着入部申请书去了弓道部和剑道部分别看了看,最后在申请书上填了剑道部。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小朋友学会了装模作样,并且努力把此技能点到了高级。   请给教授小朋友这项技能的三日月点赞。   ----------   迹部:啧,居然是个小忍足。   忍足:???   琉星:??? 第127章 公交车   虽然学校没有规定只能加入一个社团, 但琉星考虑到练习时间可能重叠的原因,还是只选择了剑道部,毕竟剑道需要对手,但弓道一个人在本丸也可以练习。   傍晚,琉星拎着书包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自从升上小学四年级,琉星就拒绝了家人的接送, 每天背着小书包自己上学放学, 起因虽然是同班的男孩嘲笑琉星离不开家长, 是个长不大的乖宝宝, 但琉星独自上学几次后,也渐渐感受到了其中的好处。他可以在路上可以和朋友们一起走一段路, 聊天玩闹说说笑笑,也可以在路过便利店时, 用攒下的零花钱买喜欢的漫画, 好吃的零食, 甚至可以稍微绕一绕远路, 见识下传说中的游戏厅和卡拉ok之类的‘高端场所’。虽然到底还是没敢踏进去,但琉星好歹在游戏厅外头的扭蛋机稀罕地看了很久。   不过从冰帝到家的路线较远,所以琉星今后每天早晨必须早起赶公交车,回家时能绕的路线也变得少了。值得庆幸的是公交车的数量很多,不至于像地铁一样将人挤成沙丁鱼罐头。   琉星在最后一排座位的角落里靠窗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这是黑子借给他的侦探小说,内容相当精彩, 主人公是一位著名侦探,每一次的推理都相当烧脑,剧情翻转之快之神,在仅仅一章内能颠覆三次,看得琉星疑神疑鬼,小说里的每个角色都变得面目狰狞起来,谁都像凶手。   琉星一直是感情丰富的人,看电视看小说都很容易带入自己,特别是这种恐怖悬疑色彩浓厚的小说,一旦看进去,就会忍不住为主人公的遭遇而心绪起伏。   此时正是剧情发展到最高潮的时候,寂静的深夜,唯有沉重的雾霭弥漫了整片别墅区,穷凶极恶的罪犯掏出了尖锐的利刃,像沉睡中的侦探缓缓走去——   “喂。”   “唔!!!”琉星浑身一震,吓得连声音都憋在嗓子眼儿里没能喊出来。   “……你还好吗?”对方显然也有点惊讶于琉星的反应。   琉星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没、没关系,是我太大惊小怪。”他说完,抬眼去看对方。   是个戴着白色棒球帽的少年。   对方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只有墨绿色的发丝从帽子周围不安分地探出来,对方大概和琉星是同一种发质,很细很绒,却在发梢处随意乱翘。   少年手里拿着一只颇为眼熟的智能手机,语气冷淡地道:“东西掉了。”   “啊!”琉星连忙接过那只手机:“谢谢你!应该是我刚才看书太入迷,手机从口袋里滑出去,却没发现。”他顿了顿,才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手机是我的呢?”   车厢里已经没有他位置了,少年干脆在琉星身边唯一的空位坐下,将脖子上挂着的耳机取下,随手绕成一团塞进口袋,“你的书签,和手机屏幕里的是一只猫。”   琉星下意识按开了手机,待机画面里出现了一只姿态优雅,体型庞大的黑色长毛猫,仿佛知道是在拍它一样,黑猫盯着镜头时高傲的神情十分人性化,金色琥珀般的双眸锐利又璀璨——这绝对是所有猫奴心中最理想的主子。   琉星又看了眼挂在书脊上的书签。   这是琉星自己画的,水墨和水彩的完美结合,笔触柔和得不可思议,让黑猫多了几分飘逸和缥缈,也许是书签背景里的飘散的樱花过于繁盛,黑猫的表情比起照片里高傲的模样,似乎更温和一些。   被陌生人看见自己的画,琉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习惯性地谦虚:“抱歉,我画得不算好,让你见笑了。”   “……”少年听到这句话,像是无法理解似地“啧”了一声,“所以说日本的文化真是……无谓的谦逊。”   琉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直白地对‘谦逊’这种美德发出批评的人,有点茫然地问:“我、我不该这么说吗?”   “画得好的人,说自己画的很差,这算什么?”少年反问,“嘲讽那些画得更差的人吗?”   琉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仔细想想,又觉得确实有些道理,有些尴尬地道:“……我没有这种想法。”   “嗯。”少年显然也很习惯这种反应,“是这个国家本身很奇怪。”   优秀的人不可以说自己优秀。   差劲的人不愿意承认自己差劲。   琉星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了,有点无措地捏着书。   “……抱歉,”少年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里没有什么歉意,“自从来到这个国家,遇见的尽是糟糕的家伙,所以……不是针对你。”   “嗯,我明白的。”琉星想了想,“其实,我认为谦逊的礼仪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妄自尊大。”   少年没答话。   “将人比作一个气球的话……每被夸赞一句,就往里面充一次气,它的极限在哪里呢?它什么时候才会爆炸呢?”琉星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满的圈,继续道,“而谦逊就是绑住气球的那根绳子,用放掉一些气的方式,来时刻提醒自己,即便是他人的评价,也有掺杂了个人喜好,而不够客观的时候。不会过度膨胀的气球,当然也就不会有极限,也不会爆炸。”   “所以,”琉星认真地说,“我认为谦虚非常重要,并不只是为了礼仪,也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不能爆炸!”   “……哼……”少年玩味地道,“爆炸啊……”   琉星也反应慢半拍意识到自己的比喻有点奇怪,稍稍红了脸:“……”   “你家的猫很漂亮。”少年的语气总算一改之前的冷淡,带了点温度,“名字是?”   “黑猫,名字就叫黑猫,”换了一个话题,琉星松了口气,“是不是有点奇怪的名字?但她很喜欢!”   “很贴切的名字,”少年沉默了会,才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你是……咳,怎么让它保持体形的?还有……为什么,它的毛看起来那么顺滑……”   琉星恍然大悟:“你家里也养了猫吗?”   “……是只喜马拉雅猫,叫做卡鲁宾。”少年小声道,“前段时间去看兽医的时候,医生说它太胖,可是……却怎么也减不下来肥。”愁坏了一家人。   琉星当然也遇到过这个问题。   黑猫自从去了地狱,每月薪水都很丰厚,吃东西的时候就再也没有顾忌了,高盐,高胆固醇,高热量,琉星眼睁睁看着身材纤细的黑猫,变成了身材臃肿的黑球。   后来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后,医生说猫太胖容易生病,还给琉星举了很多个血淋淋的例子,把琉星吓得够呛。   然而说服黑猫配合减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斗智斗勇快一年,黑猫才变回了最初的体型。   琉星想了想说:“想要减肥,没有你的配合其实很难继续下去呢。”   少年“嗯?”了一声。   “就算它再怎么撒娇,都不可以给它零食,能做到吗?”   少年:“……”心虚地压低了帽檐。   “就算它不愿意,也要让它动起来,不能让它一直睡觉!”   少年小声嘀咕:“……不让猫睡觉也太可怜了……”   “不是不让它睡,而是不能在饭后立刻趴下睡觉,还有——”琉星零零散散举了几个例子,少年已经闭嘴不发一言了。   显然是都没能做到。   琉星有点担忧,“猫咪太胖,对它自己也是负担,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能心软。”   他把手机打开:“留个联系方式吧,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问我,还有一些减肥餐的配方和猫咪的运动方法,我回去写好发给你。”   少年点点头:“我叫越前龙马。”   “我叫稻垣琉星!”   两个少年互换了联系方式后,琉星将膝盖上那本书的书签抽出来,递给龙马。   “送给你。”琉星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解释,“你说……我画得好,我很高兴。”   龙马:“……”   接受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礼物当然不合适。   龙马有心拒绝,但琉星已经兴致勃勃地把书签塞进了龙马手里。   “……谢了。”龙马将那张塑封好的书签翻过来,才发现书签的背面,用干花拼贴出了黑猫的背影。   黑色的墨菊花瓣作毛发,层层叠叠地拼在一起,简直栩栩如生。   “……”这简直可以拿来当艺术品了啊。   龙马忽然觉得手里的书签有点烫。   果然还是不该收。   琉星倒是很高兴。认识了新朋友,朋友还愿意收下他的礼物,这对流星来说,是接纳他的标志,乐呵呵地说:“你喜欢就好,下次你把卡尔宾的照片发给我,我帮你再做一张书签!”   正准备将书签还回去的龙马,默默地将书签夹进书包内的教科书里。   琉星看了看龙马身上的黑色立领制服,念出胸口校徽上写着的字:“青春学园?”   龙马回看过去:“冰帝……”   琉星高兴地说:“我们离得不远呢,如果今后上学放学还能遇见你就好了。”   龙马没说话。   他刚加入了校内网球部,放学后的练习时间颇长,觉得不会每次都那么凑巧能遇上这个人。   琉星正要继续说话,忽然公交车一个转弯,放在琉星膝盖上的小说摔在地上。   龙马伸手捡起来,瞄了眼书脊上的字。   《暗夜男爵之黑色郁金香》作者:工藤优作。   他没往心里去,将书随手递给琉星。   琉星倒是兴致勃勃地跟他聊起了这本书:“这位工藤优作先生真是厉害啊,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世界首屈一指的推理小说家!”他轻轻擦拭掉书上的灰尘,“他的妻子工藤有希子女士,演得电影也很棒!演技太真实了,每次看到她的电影,都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龙马当然是知道工藤有希子的,她是美国家喻户晓的女侦探,破获过无数爆炸、杀人、诱拐、甚至灵异案件,电视台采访时问她的破案过程,她的答案让美国人啧啧称奇——“只是每天早晨看看报纸而已,并没有直接参与案件调查。”   这种离奇的破案方式,即便是龙马这种不怎么爱看新闻的人,都听说过她的大名。   琉星继续絮叨:“还有他们的儿子,听说是个高中生侦探……这位大哥哥真厉害啊,只比我们大三四岁,却已经是一位惩恶扬善的英雄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龙马回家其实是走路的…………不过…………嗯,世界观都魔改成这样了,画家路线变一变也没啥嘛!!!   -------   你们以前总惦记着柯南,看,他出来了   高中生侦(死)探(神)   职业真是炫酷。   ------------   顺带一提,龙马上车时心情其实超级差的,因为刚用网球教训了部里那个二年级的傻缺学长,然后又想起了前几天青少年网球赛教训的那个傻缺学长,所以心情非常差……好在猫奴都是有共同语言的(。   卡鲁宾超可爱(。 第128章 时光   “说起来, ”琉星仔细回忆了一番,“最近的早报头条,都没有那位高中生侦探的新闻了,以前一星期至少会出现一次呢。”他将手里的小说塞进背包里,“最近新出现在早报头条的侦探,是一位叫做毛利小五郎的侦探先生, 因为推理的时候他的模样仿佛陷入梦境, 所以报纸的编辑给这位侦探起了个外号叫做‘沉睡的小五郎’。”   龙马:“……”怎么日本侦探界这么艰难的吗?还带过气换季的?   事实上日本的侦探的确非常多, 琉星家的早报上, 每隔两天,总会有某某侦探破获某某案件的新闻, 尤其是高中生侦探最近很火,什么关西的服部平次, 爷爷是推理大师的金田一一, 天才侦探鸣海清隆的弟弟鸣海步……甚至政府还开班了侦探学院这种特殊的学校。   鹤丸曾跟琉星吐槽过, 这要是偶像界, 已经能组个侦探48出道了,全世界的犯罪者都将会为之颤抖。   虽然鹤丸只是那么随口一说,但也能看出日本侦探界的竞争有多么激烈了。   琉星瞄到龙马脚边放着的器材背包,有些好奇地问:“这是网球拍的背包吗?”   “嗯。”   “看起来比羽毛球拍的包要大,而且也要厚很多。”   “虽然运动的方式有些相似,但羽毛球和网球对选手的技巧要求和身体素质要求完全不同。”龙马漫不经心地道,“网球场地是羽毛球场地的四倍,网球球拍重量是羽毛球球拍的三倍, 网球击球时受到的冲击力是羽毛球的五倍甚至十倍以上,而且由于使用的球完全不同,羽毛球对手腕的技巧要求最高,而网球更注重全身发力。”   琉星听得有些惊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运动呢。”   龙马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道:“但有些人就是会混为一谈。”   琉星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接触过这项运动,所以脑子里尽是些想当然……抱歉。”   “……没什么。”龙马疑惑地瞄了眼琉星,“你为什么要道歉?不是你的错。”   “啊哈哈哈……”琉星干笑两声,下意识地又说了声:“抱歉。”   龙马:“……”   琉星:“……”   “网球最有趣的地方在哪里?”琉星试图找出一个话题化解尴尬。   龙马想了想。   “赢。”   琉星:“……”   龙马:“竞技的乐趣就在于赢。”   琉星不同意这个论调:“其实一直赢也没什么意思!”   龙马:“怎么说?”   “我家……嗯,算是剑道世家吧。”琉星费劲巴拉地找出了一个不那么贴切的形容词:“所以我也从小跟随家人们学习剑道。”   “以前的小学里没有剑道社,我一直不太明白自己的水平大概多高……所以前段时间的寒假,我因为好奇,去了市内有名的道场挑战。”琉星说道这里,有点失望地说,“非常……无聊。”   “他们的剑术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就算让了一只手,给他们车轮战的机会,也还是很无聊。”他顿了顿,补充解释,“当然啦,我去的都是正规道场,所以成年人没有加入车轮战,他们还是很厉害的——应该!”   龙马是在很难想象面前这个单薄少年一只手拿着剑,面对一群人的车轮战却轻而易举大获全胜的模样。   他总觉得对方应该是放学后,坐在美术教室里对着画架认真上色,偶尔还会迷糊地将水彩抹在脸颊上,任谁都看了都想捏一把的软绵绵的家伙。   但龙马也不会怀疑琉星话里的真实性。   因为实在是没有必要骗他。   琉星叹口气,语气萎靡:“我家人总是和我说,剑术修行是没有尽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让我不可以因为一点小小的成就骄傲自大,否则会吃足苦头……”琉星鼓起脸颊,难得露出了一点孩子气,“我才没有自大,是他们真的很弱嘛,我都去了好几个道场了……”一个能打的同龄人都没有。   龙马:“……”你之前不是说谦逊才不会爆炸吗?   “所以我在学校里加入了剑道社,”琉星闷闷地说,“东京找不到对手的话,全国应该可以找到吧?”   只和付丧神们手合实在太辛苦了,从小到大一次都没赢过,可在现世找人手合,赢得又太轻易,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在琉星的认知里,最完美的对手,应该类似于进藤光和塔矢亮之间的关系。   见证对方的巅峰与低谷,一起成长,一起进步,是天生契合,心意相通的朋友,更是水火不容,并驱争先的对手。   琉星最近一次和他们两个人见面,是去年十二月的本因坊头衔战决赛。琉星特意去现场看了围棋比赛,虽然进藤光最后以半目输给了持黑子的塔矢亮,但塔矢亮却比进藤光还要懊恼自己途中出现的失误,以至于进藤光一口气扭转了局势差一丁点儿反败为胜。   佐为在手机里看着转播,看得嚎啕大哭,像个小孩子一样抽噎着停不下来,反而是变得成熟稳重的进藤光,笑着安慰着佐为,告诉他,自己在现世一切都好。   其实佐为在地狱也很好,开了个围棋教室,和很多名人下棋。   龙马打断了琉星的回忆:“你瞄准的全国大赛?”   “嗯,全国的中学生聚在一起,肯定会有比我厉害的人出现!”琉星满脸期待,看起来真的因为没有对手这件事苦恼了很久。   龙马:“……”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说起来,我们学校的网球部也瞄准了全国大赛,”琉星高兴地说:“如果青春学园的网球部也这么想,说不定龙马你会和我们学校的前辈碰上呢。”   龙马冷哼一声:“我不会输。”   “我们学校的前辈也是斗志满满!”琉星认真地说,“论对胜利的欲望,我们学校的前辈也不会输给你!”   龙马拉低帽檐:“拭目以待。”   跟龙马告别后琉星下了公交车,路上遇见了附近的邻居。   “松田阿姨!”琉星主动打招呼。   “哎呀!琉星!放学回来啦!”松田女士的目光在琉星身上扫视了一番,“嗯!不错!这身校服真好看,咱们琉星穿起来也像个小大人了!”   “谢谢您的夸奖,”琉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颊,还是接受了赞扬,“下次我陪您出去买菜,人家一定会问您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   “哈哈哈哈!”松田女士笑得满脸放光,“我要有你这么可爱的弟弟,那我肯定是烧了八辈子高香才求来的!”   两个人随意聊了两句,琉星继续往前走又遇见了不少邻居熟人。   “茂山爷爷!我昨天给您的桃子您可要记得吃,对身体可好了!”   “柰子姐!烛台切让我谢谢您上次送来的家乡特产!”   “上野叔叔……”   一直到走到家门口,琉星的嘴巴才有空停下来喘口气。   稻垣家在这里落户七年,自然和左邻右舍都熟识,何况烛台切的亲和力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三个月的婴儿,没有一个能抵抗得了,连带着琉星也变成了邻里间的宠儿。   算是爱屋及乌。   但琉星并不讨厌和邻居们关系密切,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善良,热情,也算得上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只是……太过热情就有些让人吃不消了。   琉星站在门口刚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欢迎回来。”熟悉的嗓音,温柔而厚重。   烛台切依旧没变。   挺拔的身形,俊美的五官,还有无论何时都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西装,一如七年前,毫无二致。   时光是偏心的。   它从不给人类停下脚步的机会。   却吝啬在付丧神身上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但这样也很好。琉星想。先走的人是我,太好了。   琉星笑容不变,扑过去给烛台切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回来了。”   哪怕身上突然多出一个少年的体重,烛台切的身形也一点都没有动摇,轻轻地回抱了下琉星后,接过琉星手里的书包:“饿了没?”   琉星“嗯”了一声:“好饿,今天太紧张了,午饭没吃多少。”   “饭已经做好了,就等你,回本丸吧。”   “嗯!”   本丸在一年前才实现了全刀帐。   这个成绩,导致琉星去参加审神者会议的时候,被其他审神者们尊称为酋长,受到了相当的礼遇……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回到本丸,琉星就看见了站在天井里等他的歌仙。   紫头发的青年双手揣在袖笼里,眉峰微蹙,表情看起来有些焦躁,但身姿却是优雅的,只是站着,便如一幅画。   琉星也高兴地给了歌仙一个拥抱:“我回来了!”   歌仙不像烛台切那么能憋,他都揪心一整天了,总算等到琉星回家,赶紧问道:“今天的开学式怎么样?”   琉星:“……”小朋友心虚地收回了抱住歌仙腰部的爪子。   烛台切一看琉星这个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转移话题:“等会儿再说吧,孩子累了一天,现在饿坏了。”   歌仙不太乐意:“边走边说就是了。”   烛台切继续劝:“大家都在等着呢。”   歌仙一想也是:“唉……行吧,吃完饭再说。”转身走在前头。   琉星稍稍松了口气,冲身边的烛台切勾勾手指头。   烛台切弯腰刚想说话,便被琉星一口亲在脸颊上。   爸爸你最好了!   烛台切叹口气,无奈又宠溺地捏捏琉星的软乎乎的鼻尖。   小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这是琉星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的事情。   琉星:(伤心)   烛台切:怎么了?   琉星:黑子说,他和凑明年会升上二年级。   烛台切:???   琉星:我问其他的小朋友,他们也都说明年要去二年级的教室上课……   琉星:(吸鼻子)怎么办呀?一年级只有我一个人了!   烛台切:……   琉星:(委屈巴巴)我不想跟他们分开,烛台切,我可不可以也二年级上课呀?   烛台切:…………………可以。   琉星:呜呜呜烛台切你最好了!!!   烛台切:…… 第129章 鼓励   琉星远远地便看见大广间外种的那一大从金鱼草消失了。   早晨在二楼随意一瞥, 他还看见十好几株圆滚滚的金鱼在半空随风摇曳,晚上回来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黑土地了。   显然,今天的晚餐多半有鱼,而且需要大量供应……   “今天要开宴会?”琉星惊讶地问。   本丸有专用的食堂,但如果付丧神们想热闹热闹,就会把大广间拿来当宴会厅使用。   “嗯。”烛台切笑着应了一声, “你升上国中了, 是该庆祝。”   “但是上个月我生日才开过宴会, ”琉星掰着手指数, “还有上个星期的春分,和二月份的国庆, 本丸里也开了宴会,再过些日子是赏樱会和黄金周……”   歌仙回头轻飘飘瞄了眼琉星:“给你开宴会你高兴就行了。”哪儿那么多话。   琉星乖乖地闭上嘴。   烛台切勾起嘴角, 放慢速度落后琉星两步, 才轻声道:“这次的宴会是歌仙提议的。”   以往全都是那几个嗜酒如命的付丧神们吵着闹着要开宴会, 想方设法让厨房多做下酒菜, 大家嫌弃他们闹腾,只有几个脾气特别好的愿意陪着他们闹腾,参加宴会的人其实很少,但这次,却是歌仙主动提议的。   琉星眨眨眼,显然没弄明白为什么歌仙为什么会想开宴会。   “你中考进了全国前百名,他比谁都高兴。”想帮琉星庆祝,但又因为平常总斥责那几个酒鬼频繁开宴会的行为, 拉不下脸来说,这次趁着琉星国中入学纪念,才将开宴会的想法说出来。   琉星想明白了烛台切没说出的话,忍不住胸口一暖,三两步凑到歌仙身边:“歌仙……”   “嗯?”   琉星抓住歌仙的手,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晃了两下:“其实……我今天的演讲出了点小差错。”   歌仙半点都不惊讶。   遇到陌生人紧张,遇到大场面怯场,琉星的这些毛病他比琉星自己都清楚。   “什么差错?”   琉星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上台……忘记演讲稿了。”   歌仙:“……”   烛台切:“……”   歌仙挑眉:“你把这叫做小失误?”   琉星试图辩解:“我、我临场发挥了一篇演讲稿,所以没人知道我出了错——”   歌仙:“在台上傻站了多久?”   琉星也记不清,含糊地说了个数字:“两、三分钟吧……”其实琉星傻站在台上的时间,远没有三分钟那么长,只是当时的琉星太过忐忑煎熬,在他眼里,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缓慢,自然将那尴尬的三十秒放大了数倍。   歌仙:“把演讲内容重复给我听听。”   琉星当然不可能一字不错地重复出来,大概讲了讲演讲稿的结构和内容,惹得歌仙叹口气:“承上启下没做好,内容升华不够,个人感情色彩倒是足,但遣词用句也太不严谨了,这是演讲稿,你以为是在写作文吗?你——”歌仙顿了顿,语气放软,“干得不错。”   琉星原以为会被狠狠批评一顿,却没想得到了歌仙的夸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歌仙……你不生气吗?”   “怎么?”歌仙挑眉反问,“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先骂你一顿的坏家长?”   琉星吞了口口水,小脑袋摇地飞快,离近了,说不准还能听见琉星脑子里一堆问号正疯狂地进行着颅内碰撞。   歌仙捏了捏琉星软乎乎的手心:“一千多人看着你,你还能冷静下来处理突发事件,我不夸你,难道要责备你不成?”   “我不担心你的演讲稿,”歌仙说,“……我担心你上不了台。”   在琉星回来之前,他就预先设想过各种情景。   演讲效果他本来没做期待,并不指望孩子能做到抑扬顿挫,甚至觉得琉星多半会忘词儿或者结巴。   但这些在歌仙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更担心的是,琉星在登台之前就已经退缩。   其实这个可能性非常小。   琉星和小时候比起来判若两人,怯懦和胆小已经从他身上渐渐褪去,只对着亲近信任的人,琉星才会依稀展露出自己的不安和忐忑。   而陌生人能看见的,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而从容的琉星。   可看起来再从容,琉星内里终究还是紧张的。   歌仙清晰地记得,琉星小时候一紧张就结巴,让他上台表演个横笛独奏,能踌躇十几分钟才迈出第一步,而且因为吹错了一个音,就哭着要跑下台。   而现在的琉星,面对的是远比小时候更庄重严肃的场合,压力自然也是成倍增长。   如果因为压力过大,像小时候一样不敢登台怎么办?   如果登了台,却因为紧张,而无法发言怎么办?   又或者一开口出了错,琉星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哭着跑下台?   歌仙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琉星早已经长大了,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心里脆弱,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忧。   倒不是担忧琉星的演讲是否会失败——而是担忧琉星会因为演讲失败而自责。   小家伙刚升上国中,又要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呆三年,他不希望琉星只因为一次无足轻重的演讲而受到伤害。   歌仙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溺爱孩子过了头,只觉得自己思虑还不够。   如果当初给琉星准备点小抄就好了,就不会发生忘词的事情……   不过,他似乎多虑了。   发生如此重大的失误,琉星不仅没有怯场紧张,甚至还随机应变临场发挥了一篇演讲稿。   他的孩子比他想象的更加能干。   “长大了呢。”歌仙欣慰地感叹,“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家伙了。”   琉星听到这句夸赞,忍不住眼睛一亮。   这还是本丸的家长们第一次说他长大了!   在今天之前,不管琉星怎么强调自己已经长大,付丧神们都还是将琉星当做小孩子对待。   琉星忽然对未来三年的国中生活充满了信心。   升上国中第一天,就得到了歌仙兼定的肯定,对琉星来说,毫无疑问是莫大的鼓舞。   琉星走进大广间,果然看见了本丸里大大小小的神明们齐聚一堂。   大广间的表演舞台上,还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是烫金的大字。   ‘琉星大人国中入学纪念’。   不等琉星仔细看看这是谁的字迹,率先发现琉星踪迹的短刀们就一拥而上。   第一个是博多藤四郎:“琉星大人!恭喜入学!晚上我们来放烟花吧!”   紧接着是包丁藤四郎:“琉星大人!听说芝麻代表了学业进步!呐!我的礼物!”一大袋儿的熟芝麻。   琉星被芝麻的香气熏得有点懵,不等说话就被后藤藤四郎抢了话头,“琉星大人,抱歉,包丁这家伙不听劝——包丁!只送芝麻会让人为难的!至少送芝麻饼啦!”   “琉星大人!”乱藤四郎趁乱抱住琉星一条胳膊,“明天一定要让我当近侍!您的新校服我都没仔细看过——”   琉星现在已经是一米六二的身高了,对上一群一米五都很难达到短刀们,已经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可潜意识里仍然将短刀们当做哥哥,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一个一个说好不好呀?我回答不过来啦!”连小时候的口癖都戴上了。   一期一振站在短刀们背后,轻咳了一声。   短刀们瞬间齐齐闭嘴,僵在了原地。   琉星松了口气,但看见其他付丧神含着笑意的目光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直到被烛台切带到主座坐下,琉星脸上的热度才稍微散了点。   “恭喜升学。”烛台切率先端起酒杯,“祝你学业进步。”烛台切的祝酒词一如既往的朴实无华,却很实用。   琉星端起果汁乖乖地喝了一口。   “还有我还有我!”鹤丸高兴地说:“恭喜升学!成为国中生之后,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呢!加入社团什么的,谈个恋爱什么——”   烛台切笑着打断鹤丸的话:“鹤先生,您喝醉了。”   “啊?”鹤丸个茫然地说,“我还没喝——”   烛台切加重语气,笑容更盛:“您喝醉了。”   鹤丸:“………………哦。”‘喝醉’的鹤丸闭嘴,乖乖吃菜。   “要我说,早恋可不行,”加州清光像是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坚定地反对到底:“万一琉星大人谈了恋爱,绝对会分心到现世去,以后琉星大人休假,就不会带我们去现世,而是带女朋友去逛街约会……呜哇!绝对不要!想想都很气!”   乱藤四郎同仇敌忾:“没错没错!琉星大人不准谈恋爱!”   大和守安定哭笑不得:“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琉星大人才十三岁。”   信浓藤四郎身为女性的护身刀,更有发言权:“古代的时候,普遍结婚很早,十三四岁就嫁人娶妻的也很多。”   次郎太刀饶有兴致地插嘴:“人家也觉得小孩子的恋爱更纯真更有趣呢!”   “胡说什么!”压切长谷部差点没忍住拔刀,“琉星大人才十三岁!不要玷污琉星大人纯洁的心灵!”   和泉守兼定虽然自称是时髦的刀,但其实骨子里相当保守,抱着双臂投了反对票:“我也觉得太早谈恋爱不好,琉星大人现在还是应该专注学业才对!”   付丧神们忽然开始就国中生应不应该谈恋爱这件事发起了辩论。   处于话题中心的琉星,只好默默喝水,一句话不敢多说。 第130章 笨蛋   就算琉星再怎么逃避, 战火还是不可避免地烧到了他身上,加州清□□鼓鼓地问琉星:“琉星大人!您会在学校里谈恋爱吗?”   琉星对恋爱还是有些概念的。倒不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而是两年前,琉星去参加宫水三叶和泷的婚礼,婚礼仪式上,那对新婚夫妇幸福到落泪的模样, 让琉星深深为之触动。   不过……   琉星到底还是诚实地回答:“没什么兴趣。”   看别人谈恋爱虽然很有意思, 但自己谈恋爱……琉星一想到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毕竟一旦恋爱, 就代表了要把恋人置于和付丧神平等, 甚至更高的地位,琉星总觉得这么做像是‘背叛’了付丧神一般, 多少有些排斥。   加州清光满意了,次郎太刀噘着嘴抱怨:“诶?明明很有趣的……”   三日月笑着给自己倒了杯酒:“哈哈哈,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有了琉星自己的表态,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 烛台切给琉星添了碗饭:“你之前说想加入弓道部或者剑道部……”   “嗯,我加入了剑道部,”琉星接过话,“听部长说,放学后的练习时间很长,我以后回家可能会晚一些……烛台切,你不用特意在现世等我啦,我自己回本丸就好。”   烛台切闻言, 微微蹙眉:“真的不需要我接送?冰帝的学生应该是允许私车接送的。”   因为是贵族学校,每天私车接送学生也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至于像友枝小学一样,让琉星被其他小朋友笑话离不开家长。   “烛台切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琉星将筷子放下,专心和烛台切说话,“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烛台切欲言又止,似乎有点失落。   琉星察觉到后,拉住烛台切的手指,轻轻地摇了摇,算是安慰。   我总要长大的。琉星想。我总要学会一个人去做所有事。   孩子和大人需要承担的东西完全不同。   孩子承担的,大多是家长的期待。而大人承担的,却是自己的人生。   不过琉星认为区别孩子和大人的方法,并不只是年龄。琉星也曾见过小小年纪就为了赚钱养家而拼搏努力的少年,虽然年龄够不上及格线,但谁又能说对方不是一位男子汉呢?   琉星自认还不够成熟,无法承担那么重的担子,但哪怕只能在一些小事上,稍微给家长们分担一些重量,琉星也觉得心满意足。   可是……   琉星看着满桌的菜色。   全是他喜欢的食材,调味也尽是清淡的,为了做到营养均衡,好吃好看,烛台切和歌仙每天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   唉……烛台切和歌仙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琉星想。他明明是想让付丧神们更轻松一些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适得其反。   惹得烛台切偶尔会露出……寂寞的表情。   “……烛台切,”琉星认真地说,“明天我想吃你做的豆沙包,要捏成兔子的形状,还要做成便当带去学校!”   烛台切失笑,揉了揉琉星的脑袋:“怎么还和小孩子似的。”   因为你会高兴呀。   琉星没说话,只是甜甜地笑,仰着脸乖乖地任烛台切摸头。   他知道付丧神一直不希望他太快长大。   尤其是烛台切。   琉星觉得,自己在烛台切心里,恐怕还是六岁时瘦瘦小小的模样,半点没变。   ……笨蛋烛台切。   琉星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没忍住蹭了蹭烛台切粗粝的手掌。   温热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宽厚包容。   时刻被人关心,爱护,照顾,琉星当然是很开心的。   这种受到重视和珍惜的感觉,恐怕任谁也不会排斥。只是偶尔,琉星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给烛台切带来了麻烦。   他参加过好几次时之政府召开的审神者会议,带着烛台切光忠来参加的审神者们不在少数。那些陌生的烛台切光忠,当然也很体贴稳重,但琉星却不知怎么,觉得自己身边的烛台切,比他们要冷静沉稳上好几个度,性格也更内敛。   也许是压力太大造成的,琉星想。   本丸的人手越来越多,不像最初一样少得需要人人加班才能支持运转,但烛台切却坚持两天一次出阵,从不怠懈。厨房里的人手也很充足,但烛台切却总要亲手下厨给琉星做饭才能安心。除此之外,琉星在现世的生活也是烛台切一手打点,他还要关心琉星的成绩、交友、身体状况、心情指数……   偶尔,琉星也能看出烛台切脸上的疲惫。   每当这时,琉星便会觉得自己没用。   他要是能再独立一些,成熟一些,或许烛台切就不用时时为他操心了。   琉星想到这里,偷偷地瞄了眼烛台切。   烛台切似乎挺高兴,嘴角微微勾起,是一抹温暖的弧度。   ……如果烛台切不再为我操心的话。琉星想。好像也很讨厌。   他小声地叹口气,重新端起碗筷吃饭。   今天的本丸,依旧平静。   第二天中午,琉星打开饭盒,上一面层菜色是琉星爱吃的清淡口味,荤素搭配,色彩鲜艳,而下面一层,赫然是一排整齐的兔子豆沙包,雪白娇嫩的身躯,用草莓酱点了两颗圆圆的红眼睛。   琉星盯着兔子发了会儿呆,捏起一个有些舍不得吃,引得坐在他身边的同学看过来:“哇,这兔子好可爱啊!”   琉星说:“也很好吃,要来一个吗?”   同学没能忍得住诱惑:“要!”   有第一个人蹭吃的,自然也有第二个人,附近几个学生纷纷围了过来,琉星一人一个给分了出去。   有个女孩很不好意思地推辞:“不用了,都给我们了,你吃什么啊?”   “我可不吃亏。”琉星仿佛意有所指地说,“你的可乐饼看起来真好吃?”   女孩噗嗤一声笑出来:“给你给你,看你小气的!”   其他几个同学也纷纷你一个我一个的将自己便当里的食物放在了琉星的饭盒里,不一会就堆满了。   琉星偏偏头,冲女孩轻轻眨了下眼。   看吧?我才不会吃亏。   女孩脸一红,呐呐地低头咬兔子。   其实冰帝的学生们自带便当的不多,因为冰帝的食堂确实高档,请了不少大厨坐镇,世界各地的料理都有,而且味道很不错,对得起偏高的价格。然而,这价格对一些家境普通的学生来说,吃一次两次当尝鲜,可一年四季吃食堂,支出的费用就有些高了,因此选择的还是自带便当。   琉星倒是不头疼钱的问题,可对他来说,世界上没有哪个厨子比得上烛台切和歌仙。   “好吃吗?”琉星问。   “嗯!”坐琉星身边的男孩幸福地眯起了眼,“好甜,可是一点都不腻,还有桂花的香气!”   “桂花是我们家院子里种的,去年收集了很多,晒干了收藏起来,来年再用香味也不会消散呢!”琉星托着腮高兴地说。   烛台切还给他准备了一个保温杯,杯子里是蜂蜜桂花茶,喝一口,整个人都是香甜的。   不过水杯就不好分享出去了。   吃完午饭,琉星被叫到办公室,老师让他去一趟图书馆,把上午新到的辅导书领来分发下去。   琉星的班级是精英班,只取年级前三十名组成,人不多,琉星算了算,反正只是一门课的辅导书,觉得自己多跑两次就能把书领完,没必要叫人,便自己去了图书馆。   可等他看到辅导书,琉星才发现自己过于天真。   冰帝和其他的学校不同,教科书虽然是国家规定的,但辅导书却是冰帝自己请了国家级教师编纂的,a3大纸,厚厚一本装订在一起,一点都不担心教育局呼吁的减负问题。   琉星无奈地和图书馆的老师告别后,搬起沉重的纸箱,艰难地往教室走,路过操场的时候,听见了周围女孩惊喜万分的欢呼。   欢呼?琉星抬眼望去,看见操场一侧的网球场里,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正在网球练习。   一人抛高喂球,一人跳起扣杀,那扣杀的力度大得惊人,琉星离得老远都能听见闷闷地一声‘砰’,网球重重地砸在地上,竟然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足可见这颗球的杀伤力。   琉星瞪大了眼,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原来打网球竟然需要这么强的力量吗?可是!这么强大的力量,如果去学剑道的话!就算是太刀都可以挥舞自如的!   琉星忽然升起了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网球场,仔细观察起那个挥拍扣杀的少年。   对方的体格很好,却不是那种肌肉虬结,而是曲线比例非常流畅的少年体型,而且爆发力极强,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少年对于全身上下每块肌肉的调动还不够灵活,所以控球不太准确,那颗网球每次留下的印记都非常分散,不能集中在一处。   但是这种情况也有办法调整!   鲶尾的剑法就很灵活,仿佛一条为了摆脱水底阻力的鱼,将身体的每一寸都运用淋漓尽致——这位学长如果愿意向鲶尾请教一段时间剑术的话,这个毛病很快就能改过来!   他绝对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剑道苗子!   琉星两眼放光。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想长大,烛台切超寂寞的……   在他眼里,琉星还是个小朋友呢,就急着要脱离家长了,让他有点难过。   所以琉星给他找点事情干(就是些小事,撒个娇,任性一下),烛台切就超开心的(。   反正他就是想被琉星依赖。   他是本丸里最不想琉星长大的人没有之一。   ----------   以及,凤长太郎去学剑术你们想过吗,反正我没有。   但琉星想了。 第131章 剑道部   不过再怎么惊喜于对方的天赋, 琉星也不会贸然和陌生的学长搭话。   毕竟对方已经是网球部的成员,随意挖角,不管成不成功都是种不谨慎的做法,何况,他连这位学长的名字都不清楚。   陌生人忽然邀请你加入某个团体,不是诈骗就是传销, 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至少等熟悉了之后, 再循循善诱。   所以……要怎么认识这位学长, 并且打好关系呢?   琉星有点苦恼地盯着网球场里的灰发少年。   这位灰发的学长, 显然是性格活泼开朗的人,每次击球成功, 都笑得十分灿烂,冲对面的长发学长挥手示意。但若是击球失败, 就皱着脸不敢说话, 一副十分愧疚紧张的表情。   对面的长发学长脾气显然也不算好, 指导时语气很严厉, 但耐心却十足,不管灰发学长失败几次,始终都没有撂过挑子。   琉星又看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有正事儿要做,低头看一眼手里沉重的书箱,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往班级去了。   搬完第一箱,还有第二箱第三箱,琉星回到图书馆, 才发现还有其他班级的学生正在领用书籍。   是那天在开学式上见到的桦地学长。   高大而沉默寡言,给琉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赶紧低头打招呼:“桦地前辈!午安”   对方反应慢了半拍,缓缓点头:“……你好。”   对方平常似乎不怎么说话,打招呼的时候,语气都是干涩的。   琉星仿佛看见了小时候那个不善言辞,只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自己。   琉星很明白,其实沉默寡言的人,并不一定是讨厌说话。   也坑内只是不知该怎么说,怕说出口的话徒惹人生厌。   琉星看见对方手里的书本上写着国三,问道:“请问,前辈所在的班级是?”   桦地过了会才回答:“二年b班。”   琉星惊讶地道:“您是二年级的学长?可是您领的是……”三年级的书。   琉星问:“您是不是领错了书?”   桦地摇头否认。   ……那就是那位迹部学长班级里的书了?   琉星倒不觉得帮朋友领书有什么不妥,只是羡慕地道:“两位的关系真好……”   如果黑子和凑在的话,也会帮他一起搬箱子的。   桦地没吭声,但显然对琉星的话有些惊讶,沉默了一会,才点点头。   “嗯。”   “学长也要回教室吗?”琉星高兴地邀请对方,“一起走吧?”   “嗯。”   桦地轻轻松松地搬起了三个装满书本的纸箱,看得琉星羡慕不已。   这么大的力量,再加上傲人的身高……别说是太刀,哪怕是大太刀,也可以轻松挥动吧?   以琉星目前的体格,最适宜使用胁差。他当然也尝试过太刀,可是胳膊和腿太短,连拔刀术都无法施展,锋利的刀刃卡在地板里,琉星拔了半天才拔出来,还差点儿被刀刃削掉了一小节前发。   所以他虽然跟着烛台切和三日月等人学过太刀的剑术,可终究不太能排的上用场,以胁差的重量和长短,和太刀们那充满杀意和魄力的剑法并不相符。   大太刀……就更不必提了。   连剑法付丧神们都不打算教,更不要提让琉星试着挥舞了。   琉星盯着桦地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看了一眼,又一眼。   桦地学长好适合学习大太刀啊!!   而且他的性格和太郎太刀的剑法也很合得来!   琉星忍了一会,没忍住:“桦地学长……”   桦地的棕色眼眸,温和而包容地看着自己还很年幼的小学弟,用眼神询问下文。   琉星知道桦地也是网球部的成员,也不太好意思直接问对方是否有兴趣学习剑道,以因而十分婉转地问道:“您……嗯……喜欢,古典文化吗?”   剑道倒也算是古典,可文不文化就因人而异了。   琉星打算先圈一个大范围,再一步步缩小包围圈,进行诱导询问。   桦地还以为琉星说的古典文化是指古典文学。   桦地:“……不喜欢。”   因为上国文课的时候偶尔会被要求朗读。   琉星大受打击,头上的呆毛都有一瞬间的萎靡。   “这、这样啊……”   不喜欢古典文化,当然也不可能会对剑道这种古老的技艺感兴趣了。   看出了学弟的失落,桦地过了一会,才闷闷地改口:“……不朗读,就喜欢。”   琉星:“……我不是说古典文学哦?”琉星举例,“我是说花道,茶道……剑道之类的?”   桦地也很诚实:“不……知道。”没接触过。   桦地虽然和迹部的关系很好,但本身的家庭环境只能说是普通,一位当公务员的父亲,一位当家庭主妇的母亲,家里还有姐姐和长辈,没有机会接触花道和茶道这类花费较高的课程。   琉星松了口气。   不排斥就好。   等和学长再熟悉一些,以后总有机会挖墙脚的!   网球部的好苗子真多!等剑道部练习结束后,再来看看好了!   琉星小算盘拨得响亮,高兴地说:“学长,我们快点吧,待会儿午休要结束了!”   桦地发现小学弟的失落一扫而空,松了口气。   琉星来来回回跑了四趟才把书本搬完,桦地还帮了他不少忙,琉星又感激又不好意思。   毕竟,要前辈帮忙跑腿,礼仪上实在说不过去。   国中生下午放学的时间还算早,琉星背着日常练习使用的木剑去剑道部,发现部里的人数,比昨天来参观时多了好几倍。   冰帝不缺钱,无论哪个社团,只要人数够,规模都不会小,剑道部就是如此,道场的设备非常完全,连淋浴室都有配备,而且护甲不是公用的,会在学生入部时发一套,护理和清洁交给学生自己,定期抽查,如果护理不到位,会被部长教训的非常惨烈。   琉星很喜欢这个规定,因为付丧神们常常告诉他,盔甲和刀剑,一直是焦不离孟的伙伴。刀剑攻击,盔甲守护,同样是为主公效命,并没有谁更重要之分。   何况就算是付丧神们化为人形,也会自带盔甲。   琉星的新盔甲,现在就放在社团更衣室的柜子里,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穿上了。   琉星左右看看附近围观的人群,发现不止有昨天和他一起来参观的新生,还有不少二三年级的学长,学姐,正一脸兴奋地盯着道场里头窃窃私语。   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吗?   琉星身高不够,没法越过高年级的学生们往里面看,踌躇着要不要挤开前辈们好进入道场。   好在部长发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琉星,高兴地招招手:“哦!稻垣,到这里来!”   剑道部的部长是三年级生,性格豪放到几乎有些粗神经,但对待剑道却很认真,琉星昨天来参观时,看见过部长挂在墙上的练习计划,根据部员的能力定,每个人都有好好考虑过,内容不同,但都张弛有度。   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开一条道,琉星赶紧走到部长身边,有些茫然地问:“部长?为什么今天有这么多人?他们都是来参观入部的吗?”   部长不好意思地笑着挠挠脑袋:“诶嘿,都是被我的营销手段吸引来的,能入部的恐怕不多……”   琉星:“……营销?嗯?”   部长故作神秘地抱着双臂:“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快去换衣服列队!”   琉星乖乖地“哦”了一声,跑进了更衣室里。   更衣室里已经有人了,有熟面孔,也有新面孔,琉星记不清名字,只能在门口一起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前辈们好。”   众人颔首还礼后,琉星才拘谨地走到自己的更衣柜前打开柜门。   里头放着一副闪闪发亮的新护具,从头到脚,装备齐全。   新护具刚拿到手,琉星还没机会擦拭,拿在手上难免会有种新品特有的皮革味儿,琉星低头仔细闻了好几下。   “娇气。”身边的人忽然说道。   琉星没注意到身边有人,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回头去看,看见一位之前没见过的学长。   看身高应该是二年级的前辈,棕色的短发和眼睛,不知怎么的,琉星总觉得对方对他似乎有些许敌意。   琉星呐呐地说了句“对不起”,到底默认了‘娇气’两个字,不打算解释自己其实不讨厌皮革味儿。   刚来就给前辈留下了坏印象,琉星有点后悔,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穿好护具,抱着头盔和怀里的竹剑,最后一个走出更衣室。   走在琉星前面的,就是那位方才那位说琉星娇气的学长。   琉星听见,在这位学长走出更衣室的瞬间,围观的群众们的议论声都忽然增大了好几倍,有几个女孩还提到了这位学长的名字——日吉若。   部长乐呵呵地看着部员们:“首先,欢迎一年级新生加入剑道部。”   学长们纷纷给学弟们鼓掌以示欢迎。   “其次,我想向大家介绍一下冰帝剑道部的最重要的规定。”   “那就是安全!安全!安全!”   “不论何时,将部员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我不希望大家在练习时忘记护具,又或者因为一时偷懒,导致护具受损造成严重后果!切磋时注意力度,特别是攻击要害时的力度!记住,现代的剑道是竞技,我们的目标只是得分,不是生死之争,我决不允许任何人用剑伤害别人,决不允许有人用剑侮辱道场!”   琉星静静听着,又想起了付丧神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剑是凶器。’‘而剑术是杀人的技艺。’这类的话。   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但琉星却觉得可以共存。   这样很好。   “最后,为了给新学期一些惊喜,我特地邀请了剑道部的荣誉部员日吉若跟大家切磋切磋。”   荣誉部员?   什么是荣誉部员?和普通的剑道部部员有什么不同吗?   琉星还在纳闷,部长又说道:“按理说,新生入部一个月内是不允许碰剑的,但今天,允许有经验的新生挑战任何一位前辈,当然,我不建议你们挑战日吉若,你们还是挑别的软柿子吧,其他人,待会儿我挑几个和日吉若来场表演赛——”   二年级的‘软柿子’们纷纷抱怨起来。   “部长!好过分!话不带这么说的吧!”   “日吉若这家伙也不是正经学剑道的啊!”   “对啊对啊,为什么让学古武术的人当什么荣誉部员啦!”   “部长!二年级可以挑战三年级吗?我们要一起挑战部长——”   琉星很喜欢剑道部的气氛,乐呵呵地看着学长们玩闹,忽然他身边的那位叫做日吉若的学长,越众而出。   他站在琉星面前,手中的竹剑抬起,轻轻地抵在了琉星胸口,隔着铠甲轻轻敲了下。   “小鬼,出列。”   琉星惊得瞪圆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剑道部的学长们人都很好!只是以后会被血虐,想想就很可怜了呢(。   -----   日若吉针对琉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因为‘娇气’ 第132章 胜负   “……是……是说我?”琉星左右看看, 发现众人都傻乎乎地盯着他们看。   “不是你还有谁?”日吉若显然有些不耐烦,眯着眼盯着琉星,表情里竟然包含了些愤怒。   “您……您要和我切磋?”琉星惊讶地问。   “就是你。”日吉若回答的非常果断。   二年级的学长邀战一年级的学弟,不管是规则还是礼仪,都说不过去。   这个变故是在场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   日吉若是众所周知的性格桀骜,不服管教, 但——并不是个坏学生。虽然喜欢挑衅别人, 嘴里总念叨着以下克上, 但平常还是很有礼貌和常识的, 而且日吉若选择的对象,都是些地位较高的前辈和学长, 还从来没有主动挑衅过这样看起来就单薄瘦弱的学弟。   众人面面相觑,部长首先反对, 皱着眉道:“日吉若, 换个人选吧, 这孩子才刚入部。”   日吉若并不打算改变主意, 认真地说:“就选他。”   “什么情况?”围观的学生们纷纷窃窃私语,“日吉若居然想和一年级切磋?”   “他不是常念叨着以下克上吗?我还以为他会和三年级来一场……”   “这个一年级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呜哇,好惨啊,日吉若的古武术很厉害的!”   剑道部的成员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这个新来的一年级,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日吉若了。   琉星看看外头围观的学长学姐,又看看剑道部的前辈们,有些犹豫地站在原地, 迟迟不吭声。   部长看出了琉星的为难,想当和事佬,继续劝道:“这孩子才刚来,没什么经验,你要是想切磋,我陪你吧。”   日吉若一口回绝,“我只想挑战这个家伙。”   部长并没有注意到日吉若用的词汇并不是‘想教训’而是‘想挑战’,他苦口婆心地继续劝:“唉,新生刚来,正是对剑道最热情的时候,你何必在这种时候打击他的——”   日吉若非常不甘心:“您是想说我弱得不配和他切磋,只会降低他对剑道的热情吗?”   部长:“啊???”   琉星也终于开了口,他委婉地说:“学长的邀请,我本不该拒绝的……只是,只是现在人太多了……”学长输得太快面子不上不好看。   部长:“对对对,人太多了。”新生输得太快面子上不好看。   琉星和部长的脑回路竟然在此刻诡异地重叠了。   日吉若沉默了一会,深吸口气:“无所谓,来吧。”   部长对日吉若的冷漠无情非常震惊,但琉星却对这位学长的无畏勇气非常敬佩。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琉星认为再拒绝就是对剑道和对手的不敬了。   他恭敬地欠身:“请学长多多指教。”   裁判最终由部长担任,他站在道场中间,左右看看两位学弟,感觉接下来会看见一边倒的凌虐,忧心忡忡地嘱咐:“那个……你们两位,待会儿,都手下留情啊。”   琉星认真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不是说你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部长差点没忍住这句话,但最后还是没出言打击新人,偷偷给沉默不语的日吉若使了个眼色:你!就是你!在那么多人面前,给小学弟留点自尊!   日吉若并没注意到学长的暗示,他深吸一口气,严肃地道,“我会全力以赴的。”   部长:“……”你们两这样让我很尴尬知道吗?   部长一咬牙,决定再努力一把:“一局胜负,谁先得分谁就赢,没有第二局和第二分,没问题吧?”   琉星当然没有异议:“请前辈赐教。”   日吉若像是对规则有些顾虑,但到底没说话。   琉星和日吉若只差一岁,但看体格却差得不少,日吉若的身高刚开学就已经突破了170,而琉星还在162打转,迟迟攀不上165的高峰,再加上琉星的肩膀和身躯看起来都较为瘦小,仅露在外面的那一小截手腕和脖颈,也皓白纤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的。   大家都为琉星捏了一把汗。   不得不说长得乖巧好看是有优势的,大家都觉得是日吉若看琉星不顺眼想给点教训,一点都没考虑过是不是琉星先招惹了人家日吉若。   等琉星和日吉若两人都戴上了头盔,按照剑道的规则,先鞠躬,再行蹲踞礼后,部长才一挥手:“开始!”   琉星并没有主动攻击,只是一脚后撤一步,半侧过身,右手持剑,置于腹部左侧。   “……拔刀斩?”剑道部的部员们一眼就看出了不同:“这小孩也是练古武的?”   现代的剑道和古代剑道当然是不一样的,现代剑道讲究的是人体的协调以及瞬间判断力,为了达到最大最直观的效果,一般会选择直线距离最短的攻击方式,因此,现代剑道基本上起手式都是双手握住剑柄,面对敌人,再进行双方试探。   但拔刀斩这类的起手式,则是被分在古武术里,对比赛来说,其实是不太实用的,因为从腰侧到对手的距离过长,一旦拔刀速度不够快,就会被对手先行得分。   日吉若显然也知道琉星练习的是古武,半点不惊讶,反而是郑重地将竹剑的中心向下偏移,目不转睛地盯着琉星握着竹剑的手。   这种姿态,对于性格偏向攻击的日吉若来说,显然是是一个信号——他在防备对手。   就算部长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日吉若显然不会对一个真正的新手表现出如此大的重视,他似乎……对这个新生很熟悉?他们以前见过?   部长疑惑地瞄了眼日吉若,可惜隔着头盔,他看不见日吉若额头上正滑落的第一滴冷汗。   大概只有日吉若知道自己的压力有多大。   在更衣室里看见这个小鬼,日吉若不是不震惊的,甚至有点气血澎湃。   起因,则是寒假期间,日吉若家的古武道场被人摘了招牌。   罪魁祸首是个不超过十二岁的小少年。   剑道部部长的猜测是对的,日吉若当然见过琉星。   不仅见过,甚至还和琉星比划过那么一次,是的,比划,不能叫做切磋。   因为日吉若当时太过轻敌,一个照面就被击中手腕,竹剑掉在地上,他震惊的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那一次采取的也是一局一分制,等他坐在一边反省完自己的大意,再次提出挑战时,少年已经和道场里的人们切磋完一圈,不愿意继续了。少年满脸失落地走出大门,还不忘鞠躬表示谢意……但日吉若家道场的招牌算是砸了。   好歹有此厄运的不止日吉若家。东京市内不少剑道场被摘了招牌——其中还包括了真田家在东京的日本分道场。   监控视频里,清晰地记录着那个只带着一把竹剑,连护具都没穿戴的少年。   事实上,这个少年的剑术太过惊人,以至于想忘掉这张脸都很难。   所以日吉若一眼就认出了人。   不过琉星半点也不记得日吉若。   毕竟那是寒假时候的事情,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他连自己当时挑战哪些道场都快没印象了,更不要提他的大部分对手都带着头盔,遮挡了面貌。   琉星只是很惊喜——原来冰帝里还有古武的传承人!   他仔细打量着日吉若浑身上下紧绷的姿态,越看眼睛越亮,等着对方主动攻击自己。   部长大概是整个道场里,唯一能看出两人对峙原因的人——他们都在等对方出手。   其他人没这种眼力,纷纷议论着怎么还不开始比试。   一人说,迟迟不动是不是因为新生害怕了,不敢动。另一个人说,是不是日吉若不好意思欺负新生,打算让新生一招。   议论声越来越大,琉星却难得没有被环境影响。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付丧神们无数次嘱咐过——战斗中绝不能分心。   “记住,战斗中的你,耳朵不是用来分辨言语的,而是用来分辨周身空气的流动。同理,你的眼睛用来捕捉对方的动作轨迹,大脑用来分析对方的行动意图,你的全身上下,在战斗中都给我调动起来,洞悉一切……你就能赢得一切。”三日月在指点琉星剑术的时候,如此说过。   两人静静地面对面站了许久,几乎所有人都开始不耐烦,闹哄哄地催促着两人快点动起来,唯有部长和日吉若背后细细密密地渗出一身冷汗。   部长是惊诧于这两人的沉稳,这么喧嚣的环境,对两人来说似乎没有半点影响,他们的目光,始终只注视这对方。   而日吉若心惊的原因,则是一直在身边环绕着的那股杀意。   杀意。   他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会从身体里迸发出那么强大的杀意,几乎已经化为实质,刺得他浑身发冷,心脏却在急速律动。   精神和肉体双双紧绷的后果,就是日吉若终究没忍住往前踏出了一步。   一旦踏出第一步,就无法再停下来,日吉若自认挥剑的时机已经掌握的非常完美,竹剑划出的弧度也足够饱满,角度也十分刁钻——但他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竹剑后发先至,用刀柄和刀刃相接处,完美地架住了日吉若的剑。   少年的手腕轻轻一抖,日吉若的剑就这么被荡开。   只防住了这一剑还不算,少年的脚步不停,仿佛乳燕投林一般,猛地冲进了日吉若的怀里。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围观群众。   但只有日吉若知道,随着少年一起冲进怀里的,还有少年手中的竹剑。   如果没有那层碍事的胸铠,恐怕这把竹剑已经完美地刺穿他的心脏。   少年的撞进怀里的冲击力并不大,显然对方已经留给了日吉若站稳的余地,但日吉若却还是蓦地腿一软,往后跌坐在了地上。   少年微微一愣,摘下头盔,向坐在地上的日吉若伸出手。   “多谢前辈指教。”少年清朗的嗓音,在寂静无声的道馆里响起。   夕阳透过窗,给少年乌羽般的黑发撒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崽儿真帅。   ---   琉星所有的招数都是付丧神教他的,自己反正是创造不出来新招式。   甚至因为天赋不高,付丧神只能让他一遍遍模仿,模仿,再模仿,以至于连付丧神的杀意都模仿过来了(。   ------ 第133章 财产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剑道切磋会是这个结果。   日吉若在冰帝小有名气, 毕竟是网球部正选,又是古武术世家的传承人,长得不赖,不少女孩子都会在情人节送他巧克力,而男孩子们也很佩服日吉若桀骜的脾气,觉得他挑战前辈的勇气值得赞赏——当然, 还有人对他的脾性看不顺眼。   但总归所有人都没想过, 日吉若会在古武方面输给一个一年级的新生。   包括当时提出一局一分制的部长。   他现在已经有点后悔了, 如果按照正式比赛规定来的话, 至少日吉若还有翻盘的机会,不至于像现在这般, 连点挽回的余地都没。   一时间,道场静得可怕。   唯有琉星那声‘多谢学长赐教’特别清晰。   大概是头盔里过于闷热, 摘下头盔后, 琉星略微汗湿的发梢微微翘起, 白皙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嫩色泽, 让少年精致的面孔看起来十分无辜又十足稚气——丝毫看不出刚才一刀‘捅进’日吉若心脏的暴脾气。   然而日吉若迟迟不肯抓琉星的手,让琉星有点尴尬。   这位学长,好像真的很讨厌他?   琉星正纠结着要不要收回手,日吉若却一把抓住他,顺着琉星的力道站起来。   “……我输了。”日吉若眼神里满是不甘,“但下一次,你绝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琉星想了想,认真地说道:“学长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非常棒, 只是古武术与剑术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学长徒手战斗的经验比我更多,我不过是占了武器的优势而已。”   琉星看得出来,日吉若的古武术修行大概专注在拳法或者掌法上,剑术并不是对方的长项。   “输了就是输了。”日吉若冷哼一声,“你不用给我找借口。”   “……是。”琉星忍不住轻笑起来,“日吉学长。”   相比日吉若的风淡云轻,坦然承认失败,周围的围观群众们就比较震惊了,他们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喋喋不休地议论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日吉若输了?!”   “而且还是输给一年级!?”   “哈哈哈!这可真是以下克上了!”   “平常对三年级的前辈那么嚣张,现在被学弟教作人啦!啧啧啧!”   “喂,你们说话也太难听了吧,日吉若人挺不错的。”   “日吉若不是古武术的继承人么?怎么会输给一个新生?”   “那个新生看着也是古武术流派的,来头可能不小。”   “诶,那个小孩叫什么名字?”   “不就是开学式的时候演讲的那个新生吗?”   “好像叫……稻垣琉星?”   围观群众们的声音并没有特意收敛,琉星听着那些针对日吉若的冷嘲热讽,明知道不是自己的错,却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学长,呐呐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日吉若反而丝毫不为所动。   他嚣张的行事作风平时不知道惹了多少人看不顺眼,这点风言风语他还不放在心上。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更在意琉星刚才所使用的招式。   “你的剑术是哪个流派?”日吉若问,“看你刚才的招式,倒像是使用短刀或匕首时会用的近身战打法。”   “嗯……流派……”琉星仔细回忆了一番,确定了付丧神们并没有流派后,才有些心虚地说:“药、药研派?”   “……药研?”日吉若皱着眉思索良久,也还是没能从记忆中找出关于这个流派的线索,“没听说过……”   琉星一贯不会撒谎,低着头不敢说话,拿着竹剑的两只手不自在地抠起了剑柄。   日吉若还想再继续追问,部长却没法看着道场里这么嘈杂喧闹的气氛继续下去了:“行了行了,你两比完赶紧让开,其他新生也得挑战呢。”   就算日吉若再不甘心,也不能在此刻给别人添麻烦,只能和琉星一起站回队列里,只是目光仍在琉星身上打量。   有了日吉若这个优秀的例子,接下来捉对上场的学长们,就显得稍有些平庸了。   琉星倒也不觉得失望,乖乖地给学长加油打气,看着和其他新生一样稚嫩天真……一点看不出来一出招就会往心脏上捅。   关于这一点,琉星自己也很没辙。   付丧神一直很清楚自家孩子不够杀伐果断,对剑术也没什么领悟力,无奈之下只能让琉星一遍遍模仿,同一招看上几千次,再练习几千次,学会了再往下翻页。这样枯燥的学习方式,对琉星而言反而是最容易的。   琉星的确模仿的很好。   连刺入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半点不差。   剑道部的第一次练习草草结束后,琉星被前辈围住好一阵询问。   “你学剑道几年了?!”   琉星仔细回忆:“七年了。”   “你的师父是?”   琉星诚实地回答:“没有固定的师父,我家人很擅长剑术,会轮流教导我。”   “你家是剑道世家?!”   琉星不确定地道:“……算、算是吧。”   “但以前没听过稻垣这个姓氏啊!”   琉星:“……啊哈哈哈哈哈哈。”   琉星只能使出三日月交给他的技巧。   笑就对了。   晚上回到家,琉星对烛台切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难免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前辈们忽然对我好热情,问我下次能不能来家里做客……”   烛台切失笑:“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等他们看见我家只是一栋二层小楼,一定会很失望吧?”琉星喃喃地道,“希望学长们不要生气……”   烛台切忽然表情微妙地看了眼琉星:“你……多久没和博多聊过资产问题了?”   琉星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有些茫然,但还是乖乖地回答:“我好像没和博多聊过这些。”   他知道博多管理着本丸所有的资金,也知道博多管理着他从稻垣渚那儿继承来的所有的遗产,但并不清楚这其中的资产运作,以及这些资产现在的具体数目。   “去和博多聊聊。”烛台切说,“你总得对自己的财产有些概念。”   “嗯,我知道了。”   琉星洗完澡后去藤四郎的房间找人。   琉星记得最初到达本丸的时候,本丸还是一副百废待兴的贫困模样,付丧神很少,空房间却多。那时栗田口就已经是本丸人口最多的家族了,可藤四郎们却始终喜欢几个人挤在一间房里打地铺拼着睡,空房间再多也不愿意分开住。   后来本丸里的藤四郎越来越多,一间房实在太过拥挤吵闹,不得已分成了两间——但两间房到底还是相连着的,只隔了一道纸门,拉开就能看见对方。   琉星觉得自己好像明白这种做法的原因。   就好像……害怕对方消失似的。   琉星站在走廊外,看着门外的名牌有些出神,不等他敲门,忽然们被从里面拉开。   “……琉星大人!”鸣狐肩膀上那只活泼的小狐狸开心地叫着,从鸣狐肩上跃到琉星怀里,“晚上好!”   琉星高兴地和它打招呼,“晚上好!狐狸先生!”   顺滑的皮毛贴着被夜风吹得凉飕飕的手臂,温热又柔软,琉星有些爱不释手地多摸了两把后,跟鸣狐打招呼。   “晚上好,鸣狐!”   鸣狐微微点头:“……”   小狐狸代为翻译:“鸣狐在说晚上好!”   “你们现在是要出门吗?”   “不是哦!”小狐狸骄傲地说,“是鸣狐察觉到您在外面,来给您开门的!”   鸣狐还是没说话,只是让出了空,请琉星进屋。   琉星一进屋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乱藤四郎第一个扑过来:“琉星大人!怎么现在过来了?啊……哼哼哼!我知道了!是今晚想和我一起睡对不对?”   琉星半点不犹豫:“好啊,我好久没和乱一起睡了。”   “诶?!”毛利藤四郎第一个抗议,“琉星大人要和我睡才对!”   “不要!谁知道你会对琉星大人做什么!”乱藤四郎插着腰护卫主权,“谁知道正太控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我我我才不是正太控!我只是喜欢小孩子而已!”毛利藤四郎试图给自己洗脱罪名:“而且琉星大人现在也不算是小孩子了……”   “你还敢说!刚来本丸的时候,每天都会留着口水偷拍,半夜还跑到琉星大人的房间里做坏事!连梦话都是‘琉星大人好可爱’!你这家伙……根本不值得信任!”   “我!我不过是想看看琉星大人的睡颜!才没有你说的那么龌龊啦!”   琉星:“……”总觉得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事情。   博多咔嚓咔嚓咬着仙贝,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点击鼠标,头也不回地感叹:“修罗场……呜哇,果然琉星大人就是受欢迎……”   琉星劝了几句没人听他的,只好将两振短刀的针锋相对抛到脑后,抱着小狐狸凑到博多身边:“博多,你在做什么?操作股票吗?”   “嗯,前几个月做的短线投资达到了预期收入,正在脱手——嗯?琉星大人,你还是第一次问我这些问题呢!”博多惊讶地转过头,“以前想和你讨论,你总说全交给我。”   “嗯……因为……”琉星尴尬地将事情原委说给博多听,“所以,来问问我的银行存款。”   “存款不多,”博多在电脑自带的计算器上敲出一长串数字:“也就这么多吧。”   琉星对着那一串零忽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识数。   “多得还是不动产,”博多伸个懒腰,“毕竟日元贬值的厉害,而不动产总是在升值嘛。”   “其他……”博多想了想,“还有些正在持续注资的项目,暂时无法回笼资金……但是不用担心,it业相关的东西,我是不会失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讲,粟田口家没几个正常的…………   女装大佬乱藤四郎不提(女装最棒了)。毛利藤四郎是个正太控,包丁是个人·妻控……这两熊孩子的嗜好真的是……嗯,一言难尽。   一期一振真的辛苦好吗。   -----------   以及,博多真的有点厉害的,让他去田当番的时候,说的是‘卖菜需要最快的运输’,攻击的时候会说‘用钱的力量把你吃掉!’‘资本主义攻击!’‘掌握了it就等于掌握了世界!’——反正这类很有深意的商人词汇。   真的是个相当厉害且全能的商人了…… 第134章 鸣狐   “如果您觉得现在的家太小, 也可以搬到您名下的其他房产里,但老实说,没什么必要,因为我们出入现世有限制,经常呆在房子里的只有您和近侍……不过,如果您想在现世开个道场的话, ”博多又往嘴里塞了个快仙贝, 含糊不清地道, “就交给我吧。”   琉星慢半拍“哦”了一声, 才明白过来博多在说什么,慌忙阻止博多:“不不不!不用开道场!现在的家就很好!”   博多还以为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 听见琉星这么说有些失望:“那您以后有金钱上的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博多沉默了一会, 还是不死心地游说, “琉星大人, 真的不需要新道场吗?我觉得在现世开个道场还能遮掩一下付丧神的身份, 也挺不错的……还是说别的什么?其实我还挺喜欢高层建筑的,住在公寓最顶层每天看夜景一定很治愈,还可以让人建造一个空中花园或者游泳池——”   “真得不用了!”琉星被那些数字刺激得不清,把答应乱和他一起睡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精神恍惚地回到了房间里。   琉星还以为自己会因为一夜暴富而失眠,然而没有,大概是没什么实感,琉星第二天醒过来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像往常一样,在手合场里开始一天的忙碌。   琉星倒也不是每种剑术都学,他的剑术老师都是歌仙安排的,通常都会选择沉稳耐心一些的付丧神,像是包丁或者毛利藤四郎,一开始就被家长们排除在外。   尤其是毛利藤四郎,歌仙几次三番告诫琉星,绝对不能学毛利钻敌人裤裆。   琉星最近的老师是鸣狐。   鸣狐的名字里虽然带着‘鸣’,但本人不善言辞,和他的剑术一样,简单,有力,通常会选取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攻击敌人,看起来一点都不花俏,如果让普通人看鸣狐的招式,恐怕只会觉得太过一板一眼,十分枯燥,但事实上,鸣狐的招式对使用者的判断力和反射能力要求相当高,因为战斗节奏会非常快,快到不会给使用者思考的时间,甚至有时只能凭借日常的基础练习锻炼出的直感,来进行战斗。   这对性子一向比较温吞的琉星来说,非常困难。   尤其是和鸣狐手合的时候,不止跟不上对方的速度,判断力和反射神经都不足,其后果就是防御不及时,鸣狐的每一刀都能准确命中要害。   如果对方拿着的不是竹剑,一个晨练下来,琉星大概已经死了十八次了。   “……我输了。”琉星大口喘着气,却忍着没立刻坐下休息,拄着竹剑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慢吞吞地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十八次……”琉星摸了把额头上的汗,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沮丧:“唔,比昨天还多了三次……”   “琉星大人!不用灰心!”小狐狸跳到琉星身边坐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圈着琉星搁在椅子上的手,“今天输得多,是因为鸣狐今天比昨天更认真些!”   琉星有些惊讶:“是这样?可是……为什么?”   “因为您加入了剑道部,还打败了有名的学长,”小狐狸回答,“自己的学生大放光彩,鸣狐很开心呢!”   如果是其他人对琉星说这句话,琉星可能会不好意思,会红着脸谦虚一下。   可如果是付丧神说这句话,琉星就只觉得开心了。   “原来如此!”琉星扭脸去看鸣狐,眼睛发亮,“我赢了鸣狐很开心吗?”   鸣狐轻轻地点了下头。   他没说一句话,但琉星却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笑眯了眼,连发梢都仿佛染上了兴奋雀跃,弹跳了两下,透露着主人的欣喜:“其实……赢了学长我也很开心!”   “因为这是我加入剑道部的第一场胜利呀!其实赢得没有那么轻松呢,我的专注力差点就不够了,如果不是那位学长先出手,我可能也会忍不住出手了吧……”琉星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是我占了便宜,那位学长专注于古武术的拳法或掌法,本不是练习剑道的……说起来,那位学长握刀的姿势非常漂亮!挥刀的速度也很快,而且我能看出来,那位学长的体力比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如果比赛不是一局一分制,拖到后期说不定学长也能拿下几分……”   “但是赢了就是赢了,我的剑法更胜一筹——这么一想,就觉得以前的练习没有白费,忍不住会开心起来!”琉星说前一句还兴致勃勃,但后半句忽然有些颓丧,“可是歌仙和我说,身为审神者,赢过普通人没什么好得意的,要我克制自己的情绪,做一个克己复礼的完美贵族……”   “可我根本不是贵族啊?”琉星鼓起腮帮子,孩子气十足地低声埋怨着,“而且我只是开心而已,又没有得意……”   鸣狐将一杯温水放到琉星手边,静静地听琉星说,没有和琉星搭话,也不让小狐狸开口。   琉星自然而然地将那杯水一口气喝干,抱着杯子继续埋怨:“而且烛台切也没有夸我!明明寒假的时候,我赢了那些道场,他还会夸我的!”琉星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和烛台切说起这件事时,正在苦恼学长来家里做客的问题。   烛台切看见琉星发愁,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先帮琉星解决问题,而不是先夸一夸孩子做得好。   鸣狐接过琉星的杯子,又给琉星添了热水,放在一边凉着。   然后顺手,拍了拍琉星的头。   金色的眼眸里带着几份笑意和包容,像是在说:做得好。   琉星乖巧地任鸣狐多拍了几下脑袋,刚才的怨气一下子全散了。   琉星的小脾气一向容易安抚,只要身边的付丧神摸一摸他的头,给他一个拥抱,琉星的所有情绪都会烟消云散。   将小狐狸抱到怀里,琉星感慨地说:“狐狸先生!鸣狐真好,超温柔!”   一向话痨的小狐狸此刻实在忍不住了,自豪地仰着小脑袋:“那当然了,鸣狐又温柔又勇敢,是最棒的付丧神!”   “哈哈哈!你们伴生灵说得话都一样!五虎退的老虎也总说,五虎退是最温柔最勇敢的付丧神……”琉星顿了顿,肯定了小狐狸的话,“不过你们也没说错。”   狐狸的小爪子挠了挠耳朵:“等一下!”   “嗯?”   “我不是伴生灵!”小狐狸自豪地说,“我可是自己修炼成狐仙的。”   “不是?”琉星惊讶地望向鸣狐,看见鸣狐微微点头,肯定了小狐狸的说法。   “狐狸先生?你、你不是鸣狐的伴生灵?那为什么……”琉星忽然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忐忑地问:“难不成狐狸先生你……就像鬼姬被青江斩了之后附身青江一样,你被鸣狐——”   “没有的事!”小狐狸连忙否认,“我是因为喜欢鸣狐才跟在鸣狐身边的!”   “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小狐狸仔细回忆过去,“不,好像也没有那么久,总之是战争结束,刀只能用来装饰的时代,我和鸣狐才相遇的。”   “鸣狐他一直被放在在展览柜里,隔着一层玻璃,闪闪发亮,”小狐狸的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憧憬,“他真是一把漂亮的刀啊,我想,这么漂亮的刀,只放在橱窗里实在太可惜……所以我就和他搭话了。”   “鸣狐不善言辞,却很擅长倾听,同族都嫌弃我话太多,只有鸣狐不会这么说呢!”小狐狸高兴地神色稍稍褪去了些,“可是这么温柔的鸣狐,偶尔却会露出很寂寞的表情……”   “果然刀还是应该在战场上才能派上用场。”小狐狸悻悻地说,“但我只是个法力弱小的狐仙,除了陪伴他,和他说话,其他什么都做不到……对这样弱小而无为的我,却依然耐心又温柔……鸣狐当然是世界上最棒的付丧神了!”   小狐狸幸福地摇着尾巴,仿佛是在寻求赞同,期待地看像琉星。   但琉星难得没跟着一起夸赞付丧神,而是看向身边的鸣狐,沉默了一会后,才认真地跟小狐狸说:“我不喜欢你刚才说的话。”   小狐狸茫然地道:“……啊?可我……没说错……”   “错了,”琉星揉了揉小狐狸的大尾巴,语气轻柔:“狐狸先生说自己弱小无为……可你明明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了鸣狐,温柔,不求回报,像个熠熠生辉的小太阳,让寂寞的鸣狐变得不再寂寞……这都是狐狸先生的功劳。”   小狐狸瞪圆了眼睛。   “帮助不善言辞的鸣狐与人沟通。”   “陪伴鸣狐度过漫长的岁月。”   “就算得不到回应,也总是给鸣狐‘我永远在你身边’的信号。”   “寂寞是很可怕的,”琉星说,“非常非常可怕……它会让人变得焦虑,胆小,失去勇气,可怕到一旦习惯,就再也无法回归正常生活。”   “而鸣狐现在会如此温柔又勇敢,一定是狐狸先生的功劳。”   “你不是说过,你是世界上最了解鸣狐的存在,能理解鸣狐所有的话语吗?”琉星将小狐狸抱起来,面对鸣狐温和的眼神:“那为什么你无法理解,鸣狐对你的感谢呢?”   “一直以来,谢谢你。”   “我总是能听见鸣狐的这句话。   ——你听不见吗?”   作者有话要说:  鸣狐和小狐狸真的是最好的伙伴了呀。   修行的书信上,鸣狐也说‘我非常信任它。’   同时,应该也非常感谢它吧。   其实我总觉得小狐狸和鸣狐的感情应该不只是随侍和主人。因为小狐狸和鸣狐只是萍水相逢呀,在美术馆里相遇后,小狐狸就一直陪伴着鸣狐了。   安慰寂寞的鸣狐,给鸣狐加油打气,帮鸣狐和他人沟通……鸣狐怎么可能不感激这只小狐狸呢。 第135章 谣言   和鸣狐聊完天, 琉星抬眼看时间才发现有些晚了,抓起烛台切递给他的便当就往公交车站赶。   烛台切不放心地叮嘱:“不要那么急,过马路注意看车,迟几分钟没事的!”   琉星头也不回地推门跑出去,“嗯!”   留烛台切站在原地目送琉星远去,担心孩子太过匆忙路上出什么差错。   紧赶慢赶地上了车, 琉星才发现还有人和他一样差点迟到。   “龙马?”琉星走到车厢后半截, 坐到龙马身边, 看见对方乱翘的发尾, 有些想笑:“睡过头了?”   龙马不自在地拉了拉帽子,小声嘟囔:“我……以前住在美国, 时差还没调过来。”   琉星虽然跟龙马交换了联系方式,但这两天实在太忙, 还没来得及跟龙马联系, 并不清楚龙马从美国回来已经一个多月, 还以为对方回来不过两三天, 有些同情地说:“是吗?日夜颠倒一定很辛苦……”   琉星一向作息规律,虽然不像小时候一样晚上八点半准时睡眼惺忪,但也是超过十一点就开始打呵欠的乖宝宝,一直觉得困得要死还要强打精神工作或学习是件辛苦的事情。   他不明白也有人为了看小说和漫画也能日夜颠倒,并非常幸福。   琉星问:“早饭吃了吗?”   龙马揉着眼睛打了个呵欠,没说话。   赶车都来不及,哪有空吃早餐。   琉星从烛台切给他的便当里翻出一瓶酸奶:“垫垫肚子吧?”   龙马靠在车窗上,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窗外的风景:“不要。   琉星不是爱强迫别人的性格, 手里的酸奶迟疑了下,还是递到了龙马的手边,语气放软:“不吃早饭,你的晨练会很难受,上课的时候肚子咕咕叫会被同学听见,很丢人的哦?”   龙马表情一僵。   到底还是接过了那瓶酸奶。   琉星有些想笑,把自己装饭后点心的盒子打开:“尝一尝?”   都已经接受了酸奶,这个时候再拒绝食物就有点矫情了。   “……好吃。”龙马惊讶地瞪圆了猫眼。   一层又一层的面皮叠在一起,口感绵密却又层层分明,蜂蜜和黄油配合地恰到好处,咬下去口腔里全是甜而不腻的麦香味。   龙马没忍住一连吃了三个。   琉星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跟小伙伴炫耀家长,乐呵呵地说:“烛台切做的点心特别好吃,不管是传统的点心还是西式的点心!”   龙马喝着酸奶:“你叫你爸爸都叫名字的?”   琉星被问得一愣,有点犹豫地回答:“嗯……是不是不太礼貌?不过我家人不太喜欢我对他们礼貌,只让我叫他们名字……”   “无所谓吧,既然他们自己主动要求的话,”龙马不甚在意地道,“我喊我爸也是老头子老头子的叫。”   “是吗?总觉得好像不太一样……”琉星偏头想了会,没整理出头绪,最后得到一个结论,“你和你爸爸的关系一定很好……诶?怎、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   龙马露出的表情太过嫌弃,以至于琉星都有些茫然起来。   龙马沉着脸捏扁了酸奶盒子,“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打趴下。”   琉星:“……”这对父子的关系好复杂。   但他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有话好好说,父子之间不要闹得那么僵,千万别和父亲动手……”   龙马:“………………我说的是网球。”   琉星:“………………哦。”   琉星脸颊发烧:“你当我没说。”   龙马难得读懂了空气,想帮小伙伴缓解一下尴尬:“是我的说法太引人误会了。”   “我从小跟着老头子学网球,一直没赢过。”龙马下意识将手边的网球包挪得更近,“我想赢。”   琉星从龙马的眼睛里读出了四个字——志在必得。   琉星看着龙马的眼神,完全想不出这个人竟然也会输,因为龙马对胜利的渴望,是琉星从没见过的强烈。   琉星想了想,说道:“我从小和家人学剑道,也一直没赢过……”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一直很想赢,但又很害怕……真的会胜利。”   龙马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说法:“害怕?胜利?”   “啊,并不是不渴望胜利!一直输一直输,我当然也是很想赢的啊!可是……”琉星垂下眼,看着掌中的老茧,“若我赢了对方,不就代表对方已经没什么可教我的了?一想到他们再也不会手把手教导我练剑……就觉得,有点寂寞。”   “……不过,”琉星失笑,“我应该是不会有这么一天了,我的天赋比不上家人,应该是无论如何都赢不过他们的。”   而龙马……   “如果龙马你有一天赢过了父亲,”琉星看向窗外掠过的街景,“也许是你变强了,又也许……是你的父亲老了吧。”   “时间真是不讲理,它会让你逐渐成熟,强大,又会带走长辈们的精神,体魄……”   龙马显然还从没想象过家里那个或碰乱跳的老头子也会老去,被琉星说得有点茫然,金色的猫眼里带了些不可思议。   “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光!”琉星认真地说,“要珍惜!要重视!因为很久以后再回忆起来,每分每秒都会是龙马你的宝物!”   “……”龙马沉默了一会,忍不住吐槽:“你……好像上了年纪的老人。”   琉星:“???”   龙马:“或者是那些专门写不知所谓的心灵鸡汤的博主。”   琉星:“……”   “你说的那些都无所谓,”龙马满不在乎地说,“在老头子最强大的时候赢过他,才是我的胜利。抓紧时间,争分夺秒,这才是我该做的。”   琉星忍不住感叹:“龙马……你真的好喜欢网球啊!”   “喜欢?”龙马想了想,诚实地回答,“网球只是我用来羞辱老头子的工具……算不上喜欢。”   “……”你和你爸爸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琉星直到下车都没想明白这个答案,然而也不好意思问,怕提到人家的伤心事。   心事重重地走到了道场,已经有几位学长换好了衣服在道场里忙碌了。   “新生先熟悉各类护具,不准碰剑,山口!稻垣!”部长喊。   “到!”琉星和一位二年级的学长赶紧应答。   “山口,你教新生穿带护具,仔细点,别漏了步骤,然后和他们说说护具的日常保养,稻垣!你帮山口纠正他们的护具穿戴。”   琉星显然没想到新来的自己居然还能领导一个差事,“好的部长。”   琉星忙碌完一个晨练,和所有的新生一样,没机会碰到竹剑。   但部长并不卖关子:“下午会让你们再熟悉熟悉规则,然后你们再仔细观摩两天,就可以碰剑了。”   新生们纷纷称赞部长特别和蔼。   因为很多体育社团,新人在加入后的半个月到一个月内,是不准进入场地的。   部长却很嫌弃这个规定:“让新生打杂,说什么磨炼新生的意志……每天起早贪黑的枯燥训练,还不够磨炼他们的?吃不了苦的,心性不足的,自然就退部了,哪需要特意磋磨新生来挑选……早点拿剑,早点看出来哪些人不合适,不是更好?”   琉星觉得很有道理。   因为剑道的练习比起其他的运动来说,可能还要更枯燥一些。剑道相当讲究心境,情绪起伏过大便不容易控制动作,很容易就被对手抓住空隙,毕竟战斗只发生在瞬间,剑道的容错率是相当小的。   当然,并不是说练习剑道就必须冷静自持,事实上脾气火爆的人在剑道上的优势非常明显,他们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气势和魄力,轻易就能破坏对手的节奏。   但那也是要日日忍耐枯燥练习的,能坚持下来的,没有一个是毛躁的性子。   说起来……琉星想。还没看到部长的剑法呢。   部长的性格和人品都很优秀,剑法也一定非常漂亮!   琉星多少有些期待,回班级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那个就是昨天打败日吉若的……”   “对对,就是他,那个新生——”   琉星路过楼梯拐角时听见这两句,有些惊讶地回头,看见两位高年级的学姐正盯着他直瞧。   学姐们显然没料到对话会被听见,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琉星当做没听见自己被议论,笑着对学姐欠身,打了招呼:“学姐好。”   “啊,嗯,你好。”   两个学姐脸一红,推搡着走了。   但事情还没完,琉星走几步又听见了几位学长的话。   “听说了么!日吉若被一个新生打得屁滚尿流!”   “诶!听说了听说了!呜哇,好惨啊,这还是日吉若第一次输吧?”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不是一直号称古武术世家的传承人吗?”   “对啊!被一个新生——哈哈哈哈!”   琉星皱着眉听了几句,心情急转直下。   他克制着不满,没去找学长麻烦,但在回班级的走廊上,还是听见了不少闲言碎语。   “听说日吉若向网球部递了退部书?”   “真的假的?”   “假的吧?网球部正选诶!名额那么难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可能是输给小学弟太丢脸?这可是我从我网球部成员那听来的——”   “得了吧,网球部两百多人,谁班里还没几个网球部的?”   “唉,你两别打岔!我说,输一次而已,也没必要退部啊,他是剑道输了,又不是网球输了……”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太可惜了,白白浪费了好机会。”   “说起来那个新生,是哪个班的?”   “a班,精英班,就是那个开学仪式上的新生代表。”   “那个小帅哥?看体格也不健壮啊,居然能赢日吉若?!”   “是他啊?他长得真好看啊,他在台上一笑,我心都要化了……”   “呜哇,你不是岳人前辈的粉丝吗?这么快就变心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好这一口,越嫩越喜欢——”   琉星脸颊通红,抱着书包,低着头遮遮掩掩地从学姐身边跑过去。   小、小学里虽然也有女孩子喜欢他,但是……但是还没有像学姐这样……这样直白的!   等回到了教室,琉星发现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意识到。   他真的出名了。   “稻垣君!你昨天真的打败了日吉若?!”   “日吉若可是网球部的正选啊!”   “从小学开始他的古武术就很厉害了!”   副班长一脸兴奋地凑过来,“听说日吉若被你一招打败,手都骨折了!”   琉星被这消息惊到:“什么打败不打败的,只是切磋过程中我先得分而已,因为没有继续比试才会产生这种误会,还有骨折什么的,怎么可能?剑道切磋如果伤到人,已经可以算是暴力事件了——这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谣言?”   “不知道……”   “我是听b班说的。”   “我偷听了三年级前辈的谈话!”   “我闺蜜的姐姐的朋友的同班同学亲口告诉她……”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琉星赶紧制止:“等下,日吉若学长这么有名吗?你们都认识他?我在来的路上也一直听到大家在说日吉若学长……”而且有些话非常过分。   “呃,冰帝是直升式的学校,我们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从小学升到初中的,”副班长主动给琉星解答,“你是外部升学,所以可能不太清楚,冰帝国中的网球部一直很出名,我们在小学里也经常听说,网球部去年和前年的成绩都非常好,离摘得桂冠总是只差那么一步……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现在统率冰帝的那位学长。”   大家异口同声:“迹部景吾!”   “那位可是迹部财团的大少爷,长得帅,有钱,而且确实很有领导力,不止是网球部,整个国中部包括老师都得听他的。而他管理的网球部,出了名的严苛,实力至上主义,日吉若能在全校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还不够特别吗,在冰帝学园,只要能成为正选,不管是谁都会出名!何况日吉若还是古武世家传承人,很多女孩子都爱慕他的!而你……刚打败了迹部大人手下的一员大将,哪怕不是在网球方面,也已经很厉害了啊!”   琉星有点茫然地问:“……所以,他是网球部部员,不是剑道部部员?”   “剑道部……没听说他加入剑道部?”   “只有大赛的时候会请他帮忙出战。”   “呃,那就是幽灵部员了?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差不多吧……不过他不是递了网球部的退部书?”   同学们纷纷开始操心起了琉星:“现在就看迹部学长的反应了呢……得力战将因为输给你就要退部……他应该很生气吧?”   “不过迹部学长器量很大,不会为难稻垣吧?”   “那可说不准,迹部学长一直很严厉,特别是对网球正选,他一直很重视的……”   “……对哦,搞不好稻垣会被迁怒?”   大家纷纷看向琉星:“虽然迹部学长不会搞校园欺凌的那一套,可是如果你被迹部学长讨厌了的话,在这个学校会过得很艰难哦!因为哪怕他不说话,也会有很多粉丝上赶着给你使绊子!”   琉星:“……”   烛台切,我想转学。   作者有话要说:  日吉若我觉得算是冰帝里的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了,因为这家伙不怎么尊敬前辈的(。   所以同年级和低年级应该会觉得这家伙很帅,但高年级却会有点不高兴吧……   ----   琉星:(熬汤)心灵鸡汤尝一尝!   龙马:不喝!(一脚踢翻) 第136章 小狐丸   琉星被同班同学们的那些话吓到了。   不止是‘可能被找麻烦’, 还有‘变得非常出名’——这两件事琉星都半点不想沾上边。   但显然这已经不是琉星一个人说了算。   课间去趟洗手间,不过是穿过走廊,琉星居然也能感受到万众瞩目的滋味。   和在台上演讲时不同,那时大家刚听完网球部部长迹部景吾的演讲,情绪极度亢奋,琉星上台大家也没太注意, 唯有一部分女孩拍手拍得比较热烈, 而现在……琉星能感受到周围人的眼神中里充满了探究和好奇, 半点都不遮掩。   但不过是被盯着看而已, 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琉星也拿这些学姐学长们没办法, 只能顶着这些无形压力,努力忍住逃跑的冲动, 在教室里坐了一整天。他难得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 放学后看了眼笔记本……空空如也。   琉星回忆了下上课的内容, 脑袋里也是空空如也, 半点记不起来到底上了什么课。   他也只能庆幸家里还有人可以给他补习了。   也许是付丧神们天资聪颖,琉星还挣扎在学业地狱里,想考个年级第一每日都不能松懈,但个别付丧神不过是自己看看教科书,跟着网课教学视频写写作业,不过三五年,就已经自学成材了。去年付丧神们还试着做了几次过去的高考题——分数线都能达到东大的水准了。   琉星小时候还能被歌仙的那套‘你其实是个小天才’的理论忽悠,长大了点, 就自然而然明白自己的脑袋瓜不算特别聪明,唯一比其他人强得,大概就是他有一整个本丸七八十位老师轮流辅导这件事。   所以,在学校实在待不下去的话。琉星泄气地想。我干脆休学在家,让大家教我功课吧,到时候直接去中考。   但这也就只是个想法,不说付丧神会不会同意,琉星自己也没休学的勇气。   放学后琉星去了剑道场,毫无意外又有不少学姐学长来围观,看见他就开始窃窃私语,琉星拎着书包,被人群堵在了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好脾气地冲他们笑,直到部长喊他,学长学姐们才让出了一条道,给琉星进入道场的机会。   “稻垣,你现在可成了名人了!”部长语带调侃,揽着琉星的肩膀拍了好几下,“校报如果采访你,记得多宣传宣传剑道社。”   琉星被拍的手臂发麻,对部长仿佛不嫌事大似地态度有些头疼:“部长,如果您昨天阻止了那场比赛的话,今天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学长哈哈一笑:“阻止有什么用?到时候日吉若私下找你比试,结果也差不多。”   “私下找我?”琉星有些不解,“可我不认识日吉若学长,昨天应该只是凑巧……”   “凑什么巧,他既然挑战你,当然是肯定你的实力才会这么做。”   琉星有点无措地抠起了手指,仔细回想,却始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日吉若见过。   “听说他今天去了网球部递交退部申请,”部长一脸满足,“等他的退部申请被批准,他就不是剑道部的荣誉部员,是正式部员啦!”   琉星:“……”   他忽然想起了桦地学长,还有上次在网球场看过的,那个发球非常迅猛有力的灰发学长。   虽然琉星的确很眼馋挖网球部的部员,认为他们都是学剑道的人才……但琉星也没想过一入学就干这种可能会惹来众怒的事情,他原本想着先和学长们打好关系,再培养学长们对剑道的兴趣,潜移默化,徐徐图之,最后一举拿下……琉星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次剑道部的普通切磋,竟然一锄头挖下来一块墙角。   并不能说这是一件坏事。   可这座围墙的主人,一定会非常生气。   “部长……你就不担心被迹部学长,”琉星深吸一口气,“找麻烦?”   “不担心,”部长说,“日吉若自己有分寸,他既然提出退部,那他的理由就一定足够充分,迹部那家伙应该不会阻拦。”   琉星注意到了称呼的不同。   部长称呼迹部学长为那家伙,听起来似乎很熟稔。   “您认识迹部学长?”   “嗯,毕竟是同级生,我家和他家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部长干笑两声,“不过当然没他家大业大……关系,只能说还行吧,那家伙交友很谨慎,轻易走不进他的圈子里。”   琉星听完多少放下了点心,部长和迹部学长很熟悉的话,至少不必担心剑道部被找麻烦了。   琉星认真地完成了下午的练习,坐上回家的公交车,一路安安稳稳地回到了本丸……琉星才卸下了一整天挂在脸上没敢放下的微笑。   好累。   感觉比开学典礼那天还要累!   琉星的精气神一下子全没了,闷头跑进休息室,书包一扔,毫无形象地趴在了榻榻米上,连翻身都嫌累似的,一个人占了三个坐垫。   小狐丸还没见过这么沮丧的主公,疑惑地问身边的鹤丸:“琉星大人怎么了?”   鹤丸戳了戳琉星的腰,没得到回应,觉得事情可能有些严重:“是不是在新学校受到欺负了?”   琉星闻言,瓮声瓮气地说:“没有。”   小狐丸一向很贴心:“您在学业上遇到困难了?”   “没有。”   “那是身体不舒服吗?”小狐丸摸了摸琉星的额头。   “没有。”   “……那您这是怎么了?”   琉星忍了忍,没忍住:“……我好像惹了麻烦……”   鹤丸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琉星很少惹麻烦,在鹤丸的记忆里,琉星每次惹麻烦基本都是‘离家出走’闹出来的事儿。   但这次似乎有点新花样了。   他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把同学给揍了?”   琉星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小狐丸当然不会错过这个信号,有些惊讶地道:“您打了同学?”   不怪小狐丸惊讶,琉星的脾气好到不可思议,小学的时候也有人觉着琉星软弱好欺负,叫琉星帮他们跑腿买东西,琉星自己倒没觉得受委屈,还开心的很,觉得自己总算多了几个朋友,后来还是黑子与凑一起,和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打了一架,才算是结束了这段‘友谊’——在这之前琉星居然一个字都没和付丧神们提过。   知道这事儿后付丧神们问起琉星,琉星还认真地给那些坏学生开脱:“他们其实不算坏。他们虽然叫我跑腿帮他们买吃的,但是也会帮我搬重物带我一起去游戏厅,他们虽然经常打架,但也只针对外校的坏孩子,而且,”琉星认真地说,“他们到现在还会节日给我发祝福短信。”   对于琉星来说,哪怕是群发的祝福短信,那也是别人珍贵的心意。   所以在付丧神们看来,琉星和别人打架,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是打同学,”琉星郁闷地否认,“你们知道的,就是昨天和我切磋剑道的学长。”   鹤丸是有印象的:“哦哦!就是那个差点被一刀贯穿的小家伙?然后呢?”   “……请不要说的这么可怕!才没有贯穿!”琉星纠正鹤丸的用辞,“……他是校内的名人,我赢了他,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在议论我。”   鹤丸没忍住笑:“哈哈哈哈,我还当是什么,等你剑道部的练习上了正规,迟早也是要进军全国大赛的,趁现在习惯习惯别人的瞩目吧。”   琉星叹口气:“……如果我真能做到就好了。”   关键就是不能,所以他现在才如此煎熬。   “而且……”可能会被一些人找麻烦。   琉星顿了顿,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他其实不太担心被找麻烦,总归不会真的对他产生威胁,只是……直面别人的恶意,对琉星来说,总归还是需要勇气的。   小狐丸只以为琉星一脸颓丧是因为不喜欢被关注,认真地安慰他:“听说流言只需要一个星期就会热度消失,一个月就会完全散去,您不必太担心。”   琉星得到安慰,勉强打起精神扯出一个笑容,爬起来正座,拍了拍膝盖:“小狐丸,我帮你梳毛!”   小狐丸眼睛一亮,拿出随身携带的木梳给琉星。   鹤丸在一旁不满地嘀咕:“其实鹤的羽毛摸起来也很舒服啊……”   琉星的腿到底还是细了点,没有什么软肉和脂肪,膝枕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舒服,但小狐丸却觉得很满足,脑袋上的两撮呆毛都仿佛过于舒适的狐狸一样,软软地趴下来垂着。   小狐丸喜欢将自己的那头银色长发称作是毛发,琉星便也跟着这么称呼——因为这头长发确实很像是动物的皮毛。   厚实,细软,又光滑柔亮。   事实上,连动物都很难将这几种优点集中起来放在自己的毛发上,但小狐丸却做到了。   他的皮毛,摸起来简直就是种享受,让人恨不能把脸都埋进去好好的感受下这细腻的触感。   所以琉星非常喜欢给小狐丸梳毛。   为了不扯断头发,不伤害到发根,从发尾开始,一点点梳开,虽然这方法费时费力,但琉星却能从里面找到很多乐趣,特别是将小狐丸的毛发打理的闪闪发亮后,会有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让人为之精神一振。   ——这是琉星排解压力的办法之一。 第137章 笑话   小狐丸个子高大, 哪怕是侧躺在琉星膝盖上,也能看出身形的修长,再加上紧贴着琉星,更衬的琉星矮小,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却很和谐,看起来像是一只大型犬懒洋洋趴在小主人膝盖上。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狐狸本来就是犬科动物。   大狐狸长长的银色皮毛铺满了琉星的膝盖, 琉星认真地, 小心翼翼地, 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般,打理着他的长发。   鹤丸蹲在一边, 满脸羡慕:“真好啊,真好啊, 就只有小狐丸受到宠爱!我从来都没有被梳过毛……”   琉星实事求是地道:“因为鹤丸你是短发啊, 而且你从没有提出过这类要求。”   鹤丸:“我提了你就会答应吗?”   琉星想了想:“不会。”   鹤丸:“……”   琉星:“你肯定要吓唬我, 说不定会在头发里藏东西。”   鹤丸不服!   虽然他的确喜欢恶作剧, 喜欢看琉星受到惊吓的表情,但他怎么会说出来呢!   他挪到琉星身后,愤愤地对着琉星的脑袋一阵乱摸。   琉星慌忙去按鹤丸的手,却被鹤丸先一步逃走:“我去打扫马厩啦!”   他干了不少惹歌仙生气的事情,马厩卫生现在已经被他一个人承包了。   留下头发乱翘的琉星干瞪眼,鹤丸跑出了休息室。   小狐丸从琉星手里拿过梳子:“轮到我给琉星大人梳理皮毛了。”   他盘腿坐下,笑眯眯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请坐。”   琉星迟疑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小狐丸怀里, 一仰头就能看见小狐丸红宝石一般的眼眸。   坐在家人怀里总是很舒心,琉星靠在小狐丸身上,任小狐丸在头上摆弄。   “琉星大人的皮毛也非常好。”小狐丸像只动物般凑近琉星嗅了嗅,“有种很好闻的香气。”   “也许是学校里洗发水的味道吧,”琉星想起学校,有些心不在焉,“晨练结束要洗澡,傍晚训练结束又洗一次,待会儿睡前还要再洗一次……日子一久,我觉得我要褪层皮。”   “听起来,社团训练很辛苦?”   “不辛苦,”琉星诚实地道:“新生的训练很基础,还在学习规则,其实社团里的前辈都是好人,同学们也很热情……如果没有昨天那件事,我的校园生活应该会很愉快的……”   小狐丸轻笑:“如果?”   琉星:“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琉星闷闷地说:“其实我就是抱怨一下,等到明天……”   “您就会打起精神。”小狐丸仿佛明白琉星的想法,接着他的话说,“今天的事情要在今天画下休止符,所以今天的抱怨也要今天说完。”   琉星忍不住勾起嘴角:“嗯!”   小狐丸放慢了动作,一点点将琉星的头发梳整齐后,放下梳子给琉星按摩肩部和颈部。   总被视线盯着,因而紧绷了一整天的琉星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脖子和肩膀都很僵硬。”小狐丸说,“放松些。”   琉星乖乖地扭扭脑袋放松身体。   “小狐丸的身上很暖。”琉星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听说动物的体温都很高!”   “您的体温也很高,”小狐丸轻笑着低头,对上琉星好奇的眼神,“听说小孩子体温都高。”   “呃!”琉星觉得自己胸口有点痛。   “说起来……你明明是‘小’狐丸,个子却很高大,我明明是琉星‘大’人,个子却很矮小。”琉星多少有点不甘心,“如果我能再高一点就好了,像小狐丸你一样高……”   “嗯……那可不行,要是您太高大,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踏实地坐在我怀里了。”小狐丸语带惋惜地说,“倒不如说,您不再长大就好了,永远像现在这样……”   琉星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半阖着眼睑享受小狐丸的按摩服务。   过了会儿两人听见了一阵铃声。   这是本丸食堂里挂的铃铛,敲响他,就代表着即将开餐。   琉星刚想起身,就被小狐丸掐着腰抱起来。   “嗯?”半空中,琉星为了稳住身形,按住腰上的手,“怎么了?”   “今天就由我代劳,送主公到达目的地。”   琉星瞪大了眼:“不不不,不行不行,我——”   小狐丸已经把琉星安置在他的手臂上,大跨步出了门。   “您不是想变得高大?”小狐丸仿佛很无辜,“我只是想帮您完成愿望。”   琉星:“……”   猛然拔高让琉星呼吸一窒,却刚好瞥见围墙外一株娇艳的红色茶花树,碗口大的花朵,沉甸甸地坠在枝头,像一位娇羞垂首的少女。   夕阳映在她身上,微风轻拂,她便晃起了裙摆,跳起了一只缓慢的舞。   这是身高162的琉星绝对看不见的景色。   他不由愣了愣,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愉快,正要说话,却迎面碰到了骨喰藤四郎,看见对方惊讶的眼神,琉星只觉得脸上发热,连话都说不利索:“骨、骨喰……晚上好。”   “……琉星大人,晚上好。”骨喰一向很会看气氛,看到琉星害羞的神情,便不打算对琉星此刻的姿态发出疑问,沉默了一会,才说,“真期待今天的晚餐。”   这算是骨喰独有的温柔了。   不善言辞,却还是努力的将琉星的窘迫抹平。   虽然这个找话题找得很尴尬,但这也是他努力的成果,琉星并不打算无视。   他只好狼狈地“嗯”了一声:“烛台切说今天晚上有汉堡肉,还有奶油洋葱浓汤,主食是面包……”三人行至一处转角,真巧看见了正像这边走来的山姥切国广,琉星说话更不利索了,“我我我我也很期、期待。”   山姥切国广碧绿的眼眸里划过一抹笑意,贴心地没打招呼,甚至还绕过他们走远了。   琉星默默地将脸埋进了小狐丸的头发里,小声说:“放我下来,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着走……”   “琉星大人还是孩子呢。”小狐丸语调轻快地说,“不需要强迫自己懂事,成熟,放松一点,多依靠我们一些……我们会非常高兴。”   琉星语塞,沉默地抱紧了小狐丸的脖颈。   琉星还记得上一次被这样像孩子一样抱起来,还是两年前,岩融将他扛在肩上,绕着本丸跑了好几圈,今剑乐呵呵地坐在岩融的另一边肩膀上,和琉星分食同一个苹果,时不时递给岩融咬一口。   很开心。   ——就像现在一样开心。   不过小狐丸到底还是顾忌着主公容易害羞窘迫的性格,在食堂前把琉星放下来,好歹没把人抱进去来个公开处刑。   但一路上赶去食堂吃饭的付丧神实在不少,看见的人纷纷选择了闭嘴。   晚上果然是琉星最喜欢的面包当主食,吃完饭琉星去马场溜了会儿马,在弓道场射完一桶箭矢,接着去书房写作业,写完琉星苦着脸吹了几首曲子,才洗澡换睡衣。   以歌仙的话来说,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琉星一个都不许拉下,有阵子还想让琉星学习茶道和花道,琉星差点被吓哭,但还是不敢拒绝,倒是本丸里过半的付丧神们一起罢工,抵制歌仙的高压政策,连烛台切都心疼的投了反对票,这才让歌仙将学习计划暂时取消。   也就是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歌仙就又会提起。   睡前烛台切来了。   送来一杯蜂蜜牛奶,看着琉星喝完了,催他刷牙睡觉。   晚上小狐丸抱他去食堂吃饭,路上也被烛台切看见了,烛台切一向不会起哄,不像鹤丸一样挤眉弄眼笑话他,而是和骨喰等几个沉稳的付丧神一样,当做没看见,给琉星留了点脸面。   现在看到烛台切,琉星又想起来这件事,脸有点红:“我是不是很幼稚?这么大了还要人抱……”   “老实说,看见小狐丸那样亲昵地抱着您,”烛台切轻声道,“我有些嫉妒。”   他像是很落寞,语气都放得更缓:“您已经很久没要我抱抱您了。”   琉星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心虚,但他还是努力给自己辩解:“我经常拥抱你们……虽然,有一点点不一样……”   烛台切挑眉:“只有一点?”   “……我已经长大了,”琉星羞窘地说,“个子几乎和胁差一样高,怎么能再让人抱……本丸里会被抱的,只有短刀呢!”   “你的年纪比短刀小多了。”烛台切揉了把琉星的头发。   “这不是年纪的问题。”琉星认真地说,“是身高和心态的问题。”   烛台切叹口气:“明明小时候还会拽着我的衣角要我抱抱你,现在变得这么冷漠,是不是叛逆期到了……”   “什么?冷漠?叛逆?我没——”琉星赶紧解释,却在看见烛台切眼睛里的笑意时恍然大悟,脸颊更烫,“连、连你也笑话我?”   “没有,”烛台切笑着说,“哪敢笑话你?你都是成熟的大人了。”   琉星狐疑地看了烛台切一眼,最终选择了相信具有良好信用度的烛台切,悻悻地道:“就算笑话我也没关系,我已经很成熟了,不会恼羞成怒……”大概吧。   烛台切失笑:“快睡吧。”   琉星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看着烛台切要出门了,又叫住了对方。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还怕黑的话。”琉星将被子拉过头顶,“……就抱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小狐丸是现实中不存在的刀,有点可惜=-=………… 第138章 巨犬   琉星以为会被网球部的部长找麻烦, 但并没有,接下来一个多星期日子过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流言依旧是流言,日吉若没有退出网球部,仍然作为正选每天在网球场忙碌着,只是偶尔会来剑道部和琉星切磋一场,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 但日吉若却乐此不疲, 百折不屈。   部长很不甘心地问起日吉若这件事, 日吉若只反问一句话。   “部长,您也喜欢篮球, 可您会因为打篮球输给篮球部部长,就退出剑道部加入篮球部吗?”   部长:“……”最气的就是竟然无法反驳。   琉星差点儿笑出了声。   日吉若坦承地说:“我很喜欢网球, 虽然比不上古武术, 但比剑道更喜欢一些……当然, 剑道也很有趣。”所以才会不甘心输给琉星, 一次又一次地来挑战。   琉星挖角失败,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但也只能祝学长在网球事业上前程似锦了。   “至于我退出正选的那个流言……”日吉若嗤笑一声,“网球部的规定里有一条,正选队员被打败后,就要退出正选队伍……也许是有人拿这条规定举例,结果三人成虎, 变成了我要退出正选吧。”   “但我是在剑道上被打败,怎么能和网球扯到一起?”日吉若认真地跟琉星说,“虽然我剑道不如你,但网球我绝不会输。”   琉星:“……昨天体育课自由活动,第一次试着打了网球,”他诚实而羞愧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挥空拍子。”   特别是发球,三次至少有一次要空发,大概是网球拍的重量太轻,琉星发现自己挥拍总比自己预想的要快,球还没落下,球拍已经挥出去了。琉星觉得,如果他手中拿的是刀剑,哪怕是用刀背打球,他也能打得比用网球拍更顺畅。   ——这种水准,要是能赢日吉若才奇怪。   日吉若很理解新手的生疏:“第一次打球,很正常,但迹部学长的确对你很感兴趣。”   琉星:“啊?”   日吉若:“毕竟你身体素质上佳,适合打网球,你又是一年级,有足够的时间成长——”   “卧槽?!”部长大怒,“当着我的面挖人?你当我死的?!”   日吉若:“……   “你不加入剑道部就算了,还要挖我的精英部员?!”部长像只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挡在琉星身前,怒发冲冠,“这是我们剑道部的顶梁柱!谁要是敢挖角!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琉星:“……”明明知道有机会挖角网球部的时候,你还笑得像是偷了腥的猫一样。   他拍了拍部长的肩,好声好气地安慰:“部长,别担心,我不会退出剑道部,我对大多数球类运动都不感兴趣。”而且,就算真得退出剑道部,那也是加入弓道部……啊。   琉星忽然想起一件事。   如果加入弓道部,说不准全国大会上可以跟凑和静弥碰见呢?与青梅竹马在弓道场一决胜负,似乎也挺有趣的……   琉星蠢蠢欲动的心情,在看见部长感动的神情时瞬间熄灭。   嗯……算了,还是至少拿到一个全国冠军后再考虑吧,到那时,部长也该毕业了。   不过没有被找麻烦,并不代表着琉星周围就此安静下来。   事实上,剑道部收到了不少女孩的入部申请,但因为对方一看就是冲着琉星来的,部长都给回绝了。部长觉得,反正他们剑道部也不缺人,不是真心想学习剑道的话,反而会破坏剑道部内的和谐气氛。   部长语气沉重地说:“况且那群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比如我,会非常嫉妒你的桃花运,说不定心态一扭曲,就会偷偷欺负你。”   琉星:“……”   琉星看了眼道场门口目光灼灼盯着他的几个学姐,不由给自己捏了把冷汗。   也许是冰帝网球部部长的作风过于自信耀眼,冰帝国中的其他学生也仿佛被传染一般,大部分学生都多少有些强势。   包括女孩子们。琉星昨天放学被学姐拦在公交车站,差点让学姐拖上私家车送回家。   还好公车来得快,他也跑得快。   ——也许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在车门关闭的一瞬听见了学姐嘀咕了一句‘急红眼的小兔子也很可爱’。   琉星:“……”   想到就心塞,琉星忍不住叹了口气,越发对部长口中‘女朋友’三个字感到忐忑不安。   明明小狼学长的女朋友,小樱学姐就很温柔体贴!   练习结束后,琉星坐公交车回家的半路上收到了黑子的消息。   黑子说他加入了篮球部,还交到了一个黑色的朋友,琉星还挺为他开心的。   不过,黑色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琉星没来得及追问,因为公交车猛地追了前面一辆私家车的尾巴,车身一冲,琉星一脑袋磕在了前排的椅背上。   “……嘶!”   琉星捂着脑袋疼得说不出话,抬起头对着车窗玻璃看了眼,似乎鼓起了一个包。   不止他,车厢里的其他乘客们也都吃了不少苦头,一个个抱怨起来。   “好痛!什么情况!”   “我的手机摔碎屏了!”   “啊啊啊,搞什么啊!我的高跟鞋断了!”   实际上司机自己也很懵逼,前方路口绿灯前进的过程中,开着他前面的私家车忽然猛地刹车,害他一头撞上去,这能怪他吗?   但他心里再苦也只能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得处理交通事故,烦请大家先下车,坐其他的公交车吧,实在对不住!”   除了一个揪着司机要求赔偿手机的,其他人也只能悻悻地下车了。   琉星捂着额头绕到那辆私家车前看了眼。   车盖上有个巨大的兽类爪印,尖锐的利爪轻轻松松地扎破了车盖,留下几道抓痕,铁皮向外翻开露出了发动机,从里面冉冉冒着黑烟。车主吓得脸色苍白,坐在驾驶座上左顾右盼,像是担心下一掌拍在自己身上。   ……希望这位司机先生为自己的车子买过意外险。   琉星左右看看,走到了私家车前的人行道上,将一个跌倒的小姑娘扶起来,牵着她走到路边。   小姑娘显然已经吓懵了,哭都哭不出,一手抱着球,一手牵着琉星,表情空白,但身体却仍然在瑟瑟发抖。   “小朋友,你还好吗?”琉星问。   小姑娘被琉星的声音吓了一跳,“刚才、刚才我……”   “刚才你差点被车撞了。”琉星帮小姑娘拍去膝盖上的灰尘,“幸好被救了呢。”   小姑娘急速喘了两口气,显然是想起来当时的情形,一阵后怕。   “下次不可以突然跑到马路上,真的很危险!”琉星掏出手绢,给小姑娘擦擦沾了灰的脸颊。   索性小姑娘只是被吓到了,没有受伤。   “对不起……”小姑娘吸吸鼻子,忍着没哭,“我、我以为人行道没有危险……”她有些茫然地问,“刚才,是谁救了我呀?”   “是啊,谁救了你呢?”琉星反问她。   “……好像,好像是一只很漂亮的白色狗狗!”小姑娘认真地跟琉星说,“好大好大!两层楼那么大!但是,一眨眼就没有了!”   “那可真了不起!”琉星顺着小姑娘的话继续说,“下次再见到它,要好好对它说谢谢呢!”   “嗯!”小姑娘总算忘记了恐惧,高兴地露出了笑容,“下次我要喂大狗狗吃好多骨头!”   “或许给它小鱼干它会更高兴呢。”   “为什么?”小姑娘疑惑地问,“只有猫咪才吃小鱼干呢!”   因为它本质上就是只贪吃的胖猫呀。   琉星把小姑娘送去了附近的警亭后,走进了街边的小巷子里,才转头看向身后那只白色的巨犬:“猫咪老师?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来找夏目,”巨犬毫无形象地抬起后腿挠挠耳朵,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出的话却很过分,“呆在公寓里无聊死了,我要吃鸡肉串,我要喝酒!夏目那家伙……哼!最近偷偷摸摸在打工!还不许我翻他钱包!都怪他,我被饿瘦了好几圈,我也要让他的钱包瘦好几圈!”   琉星:“……”作为搭档来说,猫老师绝对是世界上最不像样的对象。   “……我请您吃饭吧,”琉星好脾气地和猫老师商量,“这个时间夏目哥还在学校或者打工呢,大学的人际关系非常复杂,如果您惹出了问题,夏目哥会被其他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的。”   “我才不会惹麻烦。”巨犬不高兴地抱怨着,一翻身变成了一只三花胖猫,仿佛羽毛一般轻盈地落在地上,眯成缝的猫眼里露出精光,“只要给我酒和好吃的,什么都好说!”   琉星:“……”   “快快!小鬼!我知道你有钱!比夏目有钱多了——你缺不缺保镖?”   “不缺。”琉星认命地将胖猫从地上抱起来,托着它走出小巷子,“猫咪老师,你想吃什么?”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不能喝酒,他们不会卖给未成年人酒的。”   “怕什么,有我呢,我的变化术很灵活,变成人而已,多大岁数都没问题。”胖猫舔舔自己毛茸茸的三瓣嘴。   琉星:“……”夏目哥平时要打工,上学,偶尔兼职除妖人,照顾猫咪老师…一定很辛苦吧。   琉星记得第一次见到夏目是在七岁下半年。   猫咪老师和夏目吵架,气哼哼地离家出走,跑到了琉星家里骗吃骗喝,借宿了两三天。   这两位吵架,当然还是夏目先低头。   夏目心急如焚,问了不少妖怪猫咪老师的下落,最后才找到琉星家,一人一妖和好后,夏目又带着猫咪老师来上门道谢,琉星才算认识了这个名叫夏目贵志的大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还记得之前出现过的猫老师吗w   看!时隔一百章(大概)它又出现了!!   我不想写夏目的高中生活,因为在我看来,夏目的高中生活其实很圆满。有疼爱他的父母,几个好友知己,和他有相同能力能够理解他的前辈,还有猫老师形影不离的陪伴……这样就很好,我喜欢这个状态,不想打破。   但是大学的夏目会变成什么样我还是挺好奇的(。 第139章 猫咖   琉星对这个温和的小哥哥很好奇。   因为对方也有强大的灵力, 只是和琉星的性质似乎不同,夏目无法‘治愈’,他的力量更适合‘除妖’。   琉星自从去了一趟地府之后,在现世也能看见许多以前看不见的东西,比如妖怪,幽灵。   看见一个其他人看不见的世界, 其实是有些违和感的。因为认知不同造成的差异和误会, 让琉星很是苦恼了一阵子, 好在后来付丧神们又去地府找了一次白泽, 向他学习了可以让琉星自己选择看或不看的法术。法术让琉星松了口气,再后来见到夏目, 琉星更有种找到同类的安心感,迅速和对方熟悉起来。   只是城市和乡下毕竟离得远, 琉星想去找对方玩, 只能在暑假或春假期间, 揣着把短刀一起坐电车, 坐上足足两个小时才能到站,傍晚再坐电车回来。   去一趟很麻烦,但琉星却乐此不疲。   黑子和凑虽然也是他的好朋友,但许多事情琉星不能对他们说,憋在心里总是闷得慌,而付丧神们又很难了解小朋友的逻辑和思维,对话有时会牛头不对马尾。但夏目不同,琉星不需要过多隐藏, 夏目似乎又总能迅速了解他的想法和行动,这种可以毫无顾虑交流的开放感让琉星很愉快。   夏目有种很独特的气质。   与付丧神那样经过千百年沉淀的包容力不同,夏目有种通透的,静谧的温柔,对待还是小朋友的琉星,夏目比对待其他人更加细心,耐心。   塔子夫妇也很喜欢这个偶尔会来做客的小家伙。尤其是塔子阿姨,琉星每一次上门做客,最高兴的都是她,她会带着夏目和琉星一起出门。一起去超市购物,一起准备午餐,一起看下午的电视剧三集连播,琉星很喜欢和塔子阿姨在一起。他觉得塔子阿姨和黑猫有些像,又不太像,因此来做客的时候,除了粘着夏目,就是粘着塔子阿姨。塔子阿姨也说,看见琉星仿佛能看见夏目的小时候,觉得两个人在某些地方尤其相似,像一对年龄差较大的兄弟。   三年前夏目高中毕业后考上了东京一所大学的民俗专业,为了不给养父母在经济上添麻烦,一直在努力打工,琉星问夏目将来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夏目回答的很果断。   “老师。”夏目浅笑着说,“但我学得是民俗专业,想当老师,得先攒钱考教师证。”   不过夏目的钱存下来的并不多,因为猫老师实在太能吃了。   琉星打了电话给本丸的家长,说在外面吃饭,被家长好一顿嘱咐不许晚归,尽早回来。   嗯嗯啊啊地答应后,琉星带着猫老师去了附近一家猫咪咖啡厅。   带着猫,本来也不准去普通的餐厅,而这附近只有这家店才允许猫咪进入。   猫老师显然很不高兴,因为旁边还有普通人,猫老师不能说话,只能愤怒地喵喵喵叫了一通,表达自己的不快。   琉星只当没听懂,让店员给上了一份猫饭。   鸡胸肉,金枪鱼,明虾,和各色蔬菜米饭拌放在一起,切得碎碎的,少盐少油,颜色丰富,看起来十分精致小清新。   但显然这不太对猫老师的胃口,它很是气愤地踢了脚饭盆,但却没舍得踢翻,凶狠地“喵嗷!!!”了一声。   我要吃烤肉!喝酒!不要带我来猫咖!我才不是猫!   “……可是猫咪老师,你最近又重了很多,”琉星一路抱着三花猫来到猫咪咖啡厅,酸软的双臂十分具有说服力,“吃烤肉那样油腻的东西,会更胖的!”   猫老师不屑地扭开了圆脑袋。   琉星想了想,将饭盘往猫老师鼻子下面送:“听说真正的美食家吃的是食物的原味,而非调味,烤肉的酱汁太浓,怎么能吃出食材真正的味道呢?像您这样的美食家,当然会选择当季最珍贵的食材来犒劳自己,烤肉那样烟熏火燎的餐馆,怎么能配得上您高贵的身份?您可是妖界赫赫有名的斑大人!”   三花猫的耳朵动了动。   琉星再接再厉:“待会儿吃完饭,我再打包一些您喜欢的点心给您带回去好不好?还有夏目哥的晚餐,您也帮忙带回去吧?”   三花猫终于转过了圆滚滚的身子,低下看不出脖颈的脑袋,吭哧吭哧地吃起了猫饭。   琉星:“……”不知道该说是好哄还是难哄。   琉星自己叫了份店员推荐的套餐,又买了些鸡脯肉干,喂给围在身边的猫咪们。   比起黑猫的高傲霸道,三花猫的流氓无赖,普通的猫当然是软糯又可爱的,围着琉星喵喵叫的时候,琉星大概能听出他们在说‘喜欢’,‘想吃,’‘来玩’‘想睡觉’之类简单的话语,但这也正是它们的可爱之处,毕竟成了精的猫反而会破坏人类的梦想……小动物还是蠢萌点更惹人疼爱。   琉星一边将脸埋进一只英短的肚子上磨蹭,一边想:下次叫黑子,凑还有静弥一起来,他们绝对会很喜欢。   猫咪老师虽然一开始看不上猫咖里的猫饭,但吃了几口就被丰富的食材吸引了,吃完了一盘用爪子拍了拍地板:“喵!~”好吃!再来一份!   只有在要吃东西的时候,猫咪老师才会叫的尤其谄媚。   琉星:“……服务员先生,请再来一盘猫饭!”   服务员的小哥哥看了眼琉星脚边的猫咪,忧心地建议:“猫咪太胖了可能会得胰腺炎,喂食一定要节制!”   琉星不擅长撒谎,心虚地低下头:“它……它其实是长毛猫,毛多,只是虚胖。”   小哥哥满脸狐疑,但还是帮客人点餐去了。   琉星对于欺骗了陌生人这件事感到由衷的惭愧。   在场的人里,大概只有猫咪老师觉得琉星说得是实话,快乐地舔着小肉垫等下一碗饭上桌。   吃完饭,猫咪老师把琉星送到了家门口,琉星边从背包里掏钥匙,边回头叮嘱猫咪老师:“回去的路上请小心,啊对了,给夏目哥带的晚饭您可不能偷吃——”   猫咪老师整理好了背上的包裹,“啧”了一声,跃上了墙头,以和肥胖的身躯丝毫不符合的灵敏,一眨眼消失在琉星的视线里,只留下了一句,“小鬼,少操心有的没的,只管存钱!你还欠我一顿烤肉和一瓶美酒!”   琉星:“……”   晚上,琉星洗完澡开始写作业。   冰帝的课业不算重,因为是直升学校,他们更注重学生的自主性,对学生的课余生活没有太多要求,当然,如果因为学校不够严格而自己松懈……考试考砸了一样是要倒霉的。   写完作业又复习了一遍,琉星才发现手机上多了好几条消息。   先是黑子的,因为聊天到一半琉星突然失踪,他多少有些担心,给琉星打过两个电话,不过大概是当时场面比较混乱,琉星没听见。   琉星赶紧回复消息,简略地描述了下午遇见的车祸,黑子便没再纠结,主动结束了对话。   其次是付丧神,傍晚发的消息,让他在外面吃饭注意安全,太晚了可以让他们开车去接,最后是夏目的感谢。   大概是猫老师回到家的时候,夏目已经在家里了,看见猫老师背上的饭盒,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琉星拨电话回去,对面很快就接听了。   话筒里,青年的嗓音里带着些许疲惫:“谢了,下午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来不及送晚饭给猫咪老师……”   琉星有点忧心地问:“夏目哥,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累,打工也要适可而止……”   “不是打工的问题,”夏目无奈地道,“只是最近在帮教授做课题,任务繁重,打工那边又急缺人手无法辞职……”两头忙碌,当然会累。   这种事情上琉星帮不上忙,只能说几句宽慰的话,“如果做课题需要什么资料,告诉我,我去图书馆帮你找,还有打工,如果一时来不及,我应该也可以帮忙顶一会儿……”   “小朋友只需要好好学习,”夏目声音里带着笑意,“资料教授那边有,不用你操心。”   琉星悻悻地“哦”了一声。   “我听猫咪老师说,它下午弄坏了一辆车。”夏目无奈地道,“有人受伤吗?”   “猫咪老师是为了救人才这样做的,请不要责备它!”琉星连忙说,“除了有人受到惊吓崴到脚,别得没出什么大事。”不过那位遭殃的司机应该很害怕。   琉星下意识摸了摸额头,下午他因为司机的追尾而撞到了前座的靠背上,额头鼓起了一个小肿块,不过好在他的能力能帮忙消肿,付丧神们没看出来。   现在好像还隐隐作痛。   夏目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它是好心,可还是太过冲动,我已经说过他了,让他下次不要闹出那么大的骚动。”   琉星:“……”猫咪老师一定很生气,做了好事居然还得不到夸奖。   夏目继续说:“他刚才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琉星:“……”果然。   “对了,谢谢你送的点心。”夏目道谢,“很好吃。”   “因为我担心你忙过头,来不及吃饭……”琉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是多事了?”   “没有,打工刚结束,我正好饿着呢。”夏目才说完,琉星便听见电话那头猫咪老师的怒吼。   “夏目!你这家伙!这是小鬼给我的伴手礼!”   “琉星说是给我的晚餐。”   “啰嗦!说了是我的就是我的,给我还回来!”   “……猫咪老师不是吃完饭才回来的吗!而且刚刚才吃了一份点心!”   “那怎么能算吃完饭,只不过是五分饱而已——唉,算了算了,给你一半,快感谢本大爷的体贴吧!”   琉星:“……”明明准备了两份点心,为什么还是不够。   夏目显然是争不过猫咪老师的,被抢了一半晚餐后,只能跟琉星说再见了:“没事,家里还有不少东西,不过得现在开始做,可能会花点儿时间。”   琉星迟疑了会,才小声说:“那、那你忙吧……晚安。”   夏目:“晚安。”   挂断电话,琉星越发担心起了夏目在公寓里的生活。   明明是很可靠的人,可是和猫咪老师生活在一起,就是会出现很多意外。 第140章 求生之路   第二天早晨, 琉星在公交车上碰见了龙马。   龙马一如既往坐在最后一排,享受着早晨的阳光,只是今天似乎没什么精神,正靠在车窗上,半阖着眼打瞌睡。   琉星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努力不发出声音吵醒他, 直到即将到达青春学园那一站, 才凑到龙马耳边小声喊:“龙马?”   龙马毫无反应。   琉星只好上手拍拍龙马的胳膊:“龙马, 到站了。”   龙马的眼皮动了动, 似乎正在努力摆脱睡魔,却还是半天没动静。   琉星只能先帮龙马按了下车铃, 将龙马从靠着车窗的姿势摆正:“龙马!你该下车了!快醒醒!”   睡美人总算张开了眼,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 金色的瞳孔半眯着, 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眼看要到站, 琉星从口袋里拿出手帕, 递给龙马:“快快快,擦把脸,赶紧打起精神,要下车了!”   龙马反应还是很迟钝,接过手帕也不知道用,表情茫然地“嗯”了一声后,摇摇晃晃站起来,倒是没忘记自己的网球包, 抓起来背在背上——可书包给忘了。   琉星:“……”居然敢说自己不喜欢网球!   公交车刚好停下,琉星连忙将书包塞进龙马怀里,把龙马扶下车后才回到车厢里,有些不安的嘱咐:“你别在路上发呆啊,快去学校!”   龙马似乎终于有些清醒了,手帕塞进口袋,伸手揉揉眼睛,冲琉星抬抬下巴:“谢了,手帕回头还你。”   “……”手帕是给你擦眼睛的。   不等琉星多说什么,车门一关,载着琉星走了。   公交车继续前进了十多分钟,才到达冰帝学园附近。   站台离冰帝学园还有十分钟的步行距离,路上有不少和琉星穿着同样的校服的少年少女。   琉星能感受到周围同学的视线,犹如锋芒在背,很难忽视他们。   但琉星也只能当感觉不到。   “稻垣君,”学姐呼唤着琉星的名字,走近后偏头冲琉星微笑:“真巧,又在上学路上碰到你了。”   其实并不巧。   琉星已经是连续五天上学路上碰到这位学姐了,当然,放学也会碰见她。   琉星努力维持微笑,“中岛学姐,早上好。”   中岛凛,是这位漂亮的三年级学姐的名字,同时……她也是剑道社的副社长。   端庄秀丽的外表,加上优异的成绩,还有沉浸于剑道时肃穆凛冽的仪态,这些让中岛学姐在校内的人气相当高,然而她却偏偏只对琉星感兴趣,还曾经差点把琉星拽上自家的私家车。   琉星往身后看了眼,果然看见远处缀着一个穿着黑西装,带着白手套的男人。   这是中岛学姐家里的司机先生。   中岛凛提着书包走在琉星身侧:“说起来,今天的家政课稻垣君的班里准备做些什么?”   琉星呐呐地回答:“饼干或者杯子蛋糕,学姐…………您怎么知道我今天有家政课的?”话到末尾,琉星已经有些忐忑了。   中岛凛微微一笑:“哎呀,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呢,我真是迷糊,竟然忘了。”   琉星:“……”如果您在自责的时候能够不要这么愉快,就会显得很真实了。   中岛凛身为剑道部的副部长,对待其他部员时也总是笑着的。笑容很是得体,疏离,有种千金小姐才有的从容和高傲,但不知怎么,琉星却觉得这个学姐对待他稍微有些不一样。   笑容里多了些烟火气,比对待其他人亲近一些,有一星半点的调侃和善意掺杂其中。但并不是特别暧昧,倒像是邻家的姐姐。   也正是因为这样,琉星才没有把这位强势的学姐当做洪水野兽般避之不及。   中岛凛将自己家政课的心得交给琉星:“做点心最重要的……嗯,大概是细心和耐心吧,跟实验一样,真是一点都不能分心,稍不注意就会爆炸。”   琉星:“……不,正常来说是不会爆炸的。”   中岛凛叹口气:“看来你不太懂料理呢。”   琉星:“……”到底是谁不懂料理?   他有点不服气地小声反驳:“我好歹给家人打过下手,是个经验者呢!”   中岛凛终于听见了自己想听的东西,不动声色地继续诱导:“你在家经常做饭吗?”   琉星语塞,悻悻地说:“……那倒没有,大家不准我随便进厨房,我也就偶尔帮忙洗菜择菜……”连菜刀都不让琉星碰,更不要提锅铲和油盐酱醋了。   歌仙虽然对琉星很严厉,但同时也很宠溺,本丸里所有家务,歌仙一律不让琉星插手,琉星长这么大,收拾房间的次数两只手就数的过来,经常是一觉醒来,或者出一趟门回来,房间就已经变干净整齐。琉星唯一能碰得到扫帚和抹布的地方——还是在班级里。   “大家?”中岛凛问,“你家里很多人吗?”   琉星点点头:“我们家是个大家族,特别大,所以厨房的活还蛮重的,但是他们都不让我插手。”   中岛凛:“本家和分家住在一起?没有请佣人吗?”   琉星:“啊?”本家和分家……什么意思?佣人……那地方很难申请家政服务。   中岛凛露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我们继续聊聊其他的吧。”   一路走到校门口,琉星不知不觉又被套出了点家庭情报。   几天下来,琉星也大概能察觉到,学姐似乎是对他们家很感兴趣。   琉星并不惊讶,反而松了口气,因为这一点剑道部的其他人也同样很感兴趣,学长们好几次要求去他家看看,都被他推拒了,说不准下次就是部长亲自提出要去他家做客了。   两人正要走进学校,忽然看见旁边检查学生服装的风纪委员冲他这个反向大步走来:“请等一下!”   琉星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对方却直接经过了他,走向离他几步远的另一位学生。   那是一位模样十分英俊的学长,穿着白色的衬衫,一头深蓝色的发丝,带着一副细框眼睛,像是有些疲惫,神色略显慵懒。   “忍足,你的领带呢?”风纪委员皱着眉,手中的本子已经翻开了一页,似乎是要记下对方的名字,“还有你的外套,不要搭在胳膊上,请好好地穿上。”   “是是是,我这就穿,”那位学长轻轻地按住风纪委员正在记录的手,笑着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讨饶,“放我一马,嗯?”   风纪委员:“……”捂着耳朵连退三步,满脸红晕。   琉星:“……”   “哦呀,”站在琉星身侧的中岛凛笑着感叹,“连男人都不放过,你的守备范围又扩大了呢。”   然而虽然中岛凛虽然笑着,琉星却感受不到她一丁点儿善意,正相反,她好像非常嫌弃对方。   那位叫做忍足的学长,显然听见了这句隐含嘲讽的话,扭头看了一眼,微微挑眉,“小凛?早上好,几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琉星仿佛看见了学姐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   琉星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周围气氛的一触即发,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慌张地望向了风纪委员。   风纪委员:“……”看我干嘛!这两个大神我也没法管!   但无视学弟的求助显然有些过分,风纪委员硬着头皮出言维持秩序:“你们赶紧往前走,别挡在校门口。”   到底是没有往手中的本子上写忍足的名字,   忍足学长边往前走,边慢条斯理地穿上外套,却没能从口袋里找出领带,索性不系。   忍足:“今天大小姐没坐车吗,和学弟一起步行上学?真少见。”   中岛凛:“看你衣衫不整,是从哪位可怜女性的床上下来的?倒是常见。”   忍足:“……我只是起得比较晚。”   中岛凛:“我只是路上碰巧和学弟遇见。”   琉星:“……”不,聊天请不要带上我。   中岛凛:“网球部的晨练不是很早就开始了吗?你不参加是不是因为被赶出正选队伍了?”   忍足:“听说剑道部来了个厉害的新人,你副部长的位置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中岛凛:“……多谢关心,我副部长的位置没人能撼动。”   忍足:“巧了,我在网球部的位置也无人能撼动。”   琉星:“……”所以说聊天请不要戴上我呀。   琉星被两人夹在中间,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却仍然在双方的言语交锋中越发心力交瘁——他试图绝境求生。   “学姐,这位学长是?”琉星小声问。   “忍足侑士,”中岛凛对待琉星的态度远比对待其他人特殊,语气都变得更加温和,迎来了忍足好奇的目光,“是三年级的学生,网球部的副部长。”   “……我不是副部长,”忍足学长似乎有些无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只是普通部员。”   不知为什么,周围人似乎都默认他为网球部的副部长,连老师们处理网球部的社团文件,都会选择找他而不是迹部——明明他只是普通的队员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也渐渐担任起了网球部的会计。   “啊,对,”中岛凛浅浅一笑,“连副部长都不是。”   忍足:“……”   琉星:“……”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和风纪委员可辛苦了,大概就是三明治里面,那片被夹得面目全非的西红柿吧。   ---   学姐其实不是喜欢琉星啦她只是非常在意稻垣家里的剑术流派,查不到他们的底细和资料,想去稻垣家又被拒绝,所以只好曲线救国。   她……嗯,和忍足有点不对付。   忍足的话,我觉得他应该不会随意对女孩子下手,但是谈谈恋爱,聊聊骚他应该是手到擒来,毕竟这家伙喜欢看纯爱小说(?),还喜欢长腿美女……而且他音调语气又特别轻浮,还有那双桃花眼和看起来很有衣冠禽兽味道的眼镜……感觉非常容易引起误会=-=,哪怕他是无心的,女孩子还是会觉得‘这个人应该对我有意思’,然后不知不觉忍足就多了不少桃花债。 第141章 画   “…… 正如她所说, 我只是冰帝学园里一个普通的学生,”忍足学长微笑着对琉星说,“你叫什么?”   琉星瞄了眼身边冷着脸的中岛凛,忽然有些紧张:“我叫稻垣琉星,刚加入剑道部的一年a班新生。”   “啊……原来是你,”忍足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 “我听日吉若提到过你, 他说你剑道造诣非常高超, 挑战了很多次, 至今还没有从你手上赢过一分。”   琉星拘谨地摇头:“只是侥幸而已,日吉学长很厉害的。”   “很谦虚。”忍足推了推眼镜, “虽是好品德,但是在冰帝不太适用。”   琉星:“啊?”   忍足没有解释, 只是笑着问:“有没有兴趣来网球部参观一下?”   “可以吗?!”琉星惊喜地睁大了眼, “我可以近距离看一看学长们打球吗?之前我只隔着护栏远远地看过, 可是离得远了看不太真切, 无法准确判断学长们的速度和力量——啊,我不会打扰大家练习的,就只是看看而已!”   冰帝学园里崇拜着网球部的学生很多,为了不让他们的欢呼和窃窃私语打扰到部员,网球部在网球场外圈了道一人多高的护栏,外部成员只能止步于此。   “当然,非常欢迎,下午放学可以来看看。”忍足的大阪腔里带着些许笑意, “如果你对网球感兴趣——”   “他不感兴趣。”中岛凛冷冷地打断两人对话,看向琉星,“走吧,晨练快开始了。”   前辈发话,琉星只能对忍足鞠躬道别:“下午放学我一定会去网球部看看的,谢谢您的邀请,忍足前辈。”   “好孩子,”忍足低头凑近了身侧的少年,带着笑意的语气低沉而暧昧:“我等你。”   中岛凛恶狠狠地瞪了眼忍足。   琉星经常被付丧神用这种亲昵的口吻夸赞好孩子,现在听见没觉得半点不对,反而忽然有种亲切感,高兴地“嗯”了一声:“学长下午见!”   他对网球部好奇很久了!从开学到现在,遇见的每个好苗子都是网球部的正选,他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见其他人!如果能挖角就好了!哪怕一个人也好!   往道场走的路上,中岛凛皱着细长的柳眉,不放心地嘱咐琉星:“千万不要相信那个家伙的花言巧语,网球这种运动毫无美感!一群人追着一颗球跑,小家子气!”   琉星:“……可是,大部分球类运动都是这样的啊。”篮球,足球,排球,棒球……   中岛凛冷哼一声,“只有狗才喜欢捡飞出去的球。”   琉星:“……”竟然想不出能够反驳她的话。   晨练结束后,琉星回到班级上课,第一节 是国文,第二节是数学,第三节是美术。   冰帝的师资力量正如冰帝的宣传单上写得一般雄厚。选修科目有法语,希腊语,和西班牙语之类的语言课,也有美术,音乐,电脑,书法等等兴趣课,请来的教师大多都是精通日文的外教,而琉星为了给自己减负,只选了美术作为选修科目。   晨光中,琉星坐在角落里的画架前,在画布上慢慢涂抹。   琉星很少用油彩,受到歌仙影响,他的画多用水彩和水墨两种画法交融,尤其是静物画,看起来色彩非常恬淡雅致,画面的光感和透视被很多人称赞过。但琉星也只适合画风景,人物,静物,这般有参照物的写实画。如果让琉星自己发挥,那色彩就会变得异常鲜艳跳脱,红配绿这样的搭配在琉星的画里比比皆是,题材也是天马行空,甚至会有红色的天空中,翻滚着的灰色云层,底下站着一只浑身冒着黑烟,头上长着角的恶鬼,拖着血淋淋的狼牙棒,像是要择人而噬。   琉星给那张画取名‘书记官’,送给了白泽——听说现在在白泽家的厕所里挂着。   “你这……画得是谁?”一个女孩好奇地凑过来看着琉星的画,“好美的人……”   “是我的家人。”琉星笑着说,将画面里那位美人眼中的金色弯月,勾勒得更加惑人。   穿着贵重袴服的俊美男子坐在长廊之上,遥遥对着天空中的弯月举起手中的酒盏。许是酒醉正酣,男子面上带着些许慵懒,他姿态肆意,却又举手投足充满了古典与优雅,仿佛受到了月光的眷顾一般,哪怕是隔着一层朦胧的画布,也能感受到男子散发出的那种奇异的魅惑,吸引着他人的视线无法移开。   然而这只是刚上了第一层色的未完成品,女孩很难想象这幅画完成后,画面中的男子会变得如何瑰丽。   “他太好看了……”女孩忍不住看得痴了,喃喃地问,“他是你的哥哥?”   琉星含糊地“嗯”了一声。   “那个……我能给你的画照张相吗?”女孩儿期待地问,“啊!我保证不发到网上!只自己看!不会给别人看的!”   琉星点头:“没关系,不过是张画,你拍吧。”   女孩松了口气,一边回身翻找着画具包里的手机,一边说:“你们兄弟真是一点都不像呢。”   “很多人都这么说。”   街坊邻居们总说,稻垣家亲戚那么多,却没一个长得像,倒似是一群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组成的家庭。   这么说其实没有错,他和付丧神们确实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琉星并不忌讳这一点,熟人问起,也可以很坦然地回答他们这些问题,比如黑子和凑他们就很清楚,琉星是个孤儿,六岁时才被现在的家人收养。   但对陌生人,交浅言深就很没必要了。   琉星笑了笑,让出空间给女孩拍照。   “好了!”女孩找了好几个角度连拍了十几张,才满意地收了手,乐呵呵地问琉星,“稻垣,你要不要用这张画参加下个月的绘画大赛?”女孩热情地说着,从自己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宣传单,“这可是日本画家协会举行的比赛,只针对在校学生,得奖的画可以被放在两个月后的艺术节画展里展出——以这张画的水准,绝对能获得银奖,甚至金奖!”   “报名的截止日期是这个月月尾吗?”琉星接过宣传单,大致看了几眼,难得有了兴趣。   他很喜欢画画,但是还没参加过绘画比赛呢……   琉星点头:“好的,我会去报名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太好了!我这儿有多的报名表!”女孩又抽出一张纸递给琉星,“你快填,我周末帮你一起交上去!”   “呃……”琉星也没料到女孩的行动力如此迅速,“谢、谢谢?不过,为什么你……”这么热情?!   “这么漂亮的画!这么漂亮的人!”女孩痴迷地盯着画中的三日月,语气非常兴奋,“我迫不及待想让大家看看了!”   “……谢谢你的夸奖。”琉星迅速将报名表填好后递给女孩,“真是麻烦你了。”   “先提交报名表,这幅画只要在月尾之前交上去就可以了,”女孩拍了拍胸口,“我办事,放心交给我吧!”   琉星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觉得不安起来。   下午放学后,琉星看了眼时间,先去了网球场。   还没到网球场附近,琉星就已经听见了人声鼎沸。   “迹部学长好帅!”   “呜哇,向日学长好可爱!!猫咪一样!”   “忍足学长打球的样子真是太夺目了,呜哇!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闭嘴!忍足学长看得是我!”   “是我!”   眼看两个女孩就要为这一句话掐起了架。   琉星下意识后退一步,转身想跑,却和迎面走过来的桦地撞个正着。   不善言辞的学长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琉星赶紧回礼:“桦地学长!”   “……来,参观?”桦地问。   “啊,是!忍足学长已经和你们说过了?”琉星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不是想放你们鸽子,只是想等人少一些再来……”   桦地摸摸琉星的头,主动在前面开路:“来。”   琉星跟在桦地身后进入网球部,先后路过了一军和二军的练习区。   才刚放学,已经有很多学生站在场地里练习了。网球部人多,冰帝再财大气粗也不可能每两人一个球场,所以,至少有一大半的学生正在对着墙壁自主练习,这是普通学生。   而二军,四人一组练习着双打,一军捉对练习单打,还有一小部分,正在跑来跑去地捡球打杂。   果然是实力至上主义。琉星想。   桦地并没有带琉星在一军和二军处多逗留,直接将人带到了正选的训练场地。   日吉若看见琉星,最先迎过来打招呼:“稻垣,正选还有几个没到,你想看到所有人的网球,恐怕要等一会。”   “没关系,”琉星在别人的地盘上有些拘谨,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我不急,能等的。”   琉星见过一次的那个灰色头发的学长,也跟着走了过来。   “你好,”学长笑得十分温和腼腆:“我是凤长太郎。”   “您好,我是稻垣琉星!”琉星对冯长太郎的印象十分深刻,近距离看到对方的肌肉分布,更加满意,有点激动地道,“我之前看过您的网球,虽然只有一次,但实在令人印象深刻,您的力气非常大!和您的体格不符呢!”   凤长太郎愣了愣,有些羞涩地挠挠头发:“啊!是、是吗?谢谢你的夸奖,我只有力气大一点,控制力不太好的……”   “没关系!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您愿意学一段时间的剑术,很快就能改正,我保证——”   “咳,”忍足一只手搭上琉星的肩,阻止了琉星接下来的话,“刚来就挖墙脚,不好吧?”   琉星涨红了脸,呐呐地说:“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   “这就是那个剑道天才?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红发的男孩从忍足背后探出脑袋,上挑的眼角里全是好奇,“看着真瘦弱。”   “岳人,”忍足低声道,“注意措辞,对初次见面的人用这种口气,不太好。”   “是——”名叫岳人的少年拉长了嗓音,对琉星眨眨眼,嗓音清亮而高亢,“三年级,向日岳人!”   琉星发现对方的身高竟然只到自己的额头,亲切感油然而生:“学长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的颜值真的很能打啊……不愧是app图标(?   不对,不愧是天下五剑之一,最美的那把。   但讲道理,数珠丸也很好看的……只是头发太长了,忍不住想他走路的时候会不会踩到绊一跤……   --------------   =-=~我仔细看了眼网王里众人的身高,发现琉星162也算高了。   岳人才158,芥川160.   龙马……龙马不提了吧(冷漠.jpg) 第142章 网球   “我是一年a班的稻垣琉星, 很高兴见到您,日向学长!”   琉星礼貌而尊敬的用辞让向日岳人很受用。   他个子矮,看起来单薄,如果不用高傲的口气说话,很容易就会被人看轻。当然,这种情况随着他加入网球部成为正选好了很多, 但既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口吻, 想改也有些来不及, 所以, 哪怕他不一定对别人有恶意,但说话做事的风格还是容易引起误会。作为搭档, 忍足侑士会经常提醒向日岳人进行补救,但通常没有太大效果, 他还是只受一部分女孩欢迎。   好在琉星是个脾气好, 又不太相信第一印象的人。   在琉星看来, 虽然第一印象很重要, 但只凭借短短一次会面,寥寥几句交谈,能了解对方多少呢?外表与谈吐,固然是了解别人的方法之一,但人类如果仅仅只有肉眼可见的这一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人际交往上的麻烦了。   眼前这位小个子学长虽然算不上特别友好。琉星想。却也很热情地做了自我介绍,显然是个外向好说话的人。   只是表达方式有些笨拙,又富有攻击性……关键是, 看起来好亲切啊,像是看见了短刀似地。   向日岳人察觉不到琉星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学弟很乖巧,懂得尊敬前辈,难得给面子地露出了好脸色:“嗯,你不错,看起来还挺上道的,我允许你给我跑——”   “他是我的搭档,”忍足一把捂住向日岳人的嘴,“说话不太中听,你别太在意。”   琉星一点都不在意,好奇地问:“向日学长,搭档是指网球双打?”   向日岳人耸耸肩:“还能是什么?总不可能是体育课的两人三足。”   琉星羡慕地说,“双打需要很强的默契,两位学长关系一定很好。”   “你说的没错,”向日岳人叉着腰,满脸自豪,“我和侑士已经搭档了好几年,可是冰帝里默契最高的双打组——”   “这句话我可不能认同,”一位陌生的学长走进场地,听见向日岳人的发言,露出了满脸的不服气,“我和长太郎也不会输给你们的。”   凤长太郎惊喜地叫了声“前辈”,回头给琉星介绍,“这是三年级的前辈,宍户亮,是我的双打搭档。”   “……宍户,”向日岳人挑眉,抬高了下巴,“你们不过才组合了一年,居然敢和我们叫板?”   “以下克上不是冰帝的传统吗?”那位学长挑衅似地说道,顺手扎起了满头的长发,“来比一场?”   “比就比,谁怕谁?”向日岳人不高兴地冷哼一声。   凤长太郎在一边手足无措:“诶?要、要比吗?可我的发球还没完成——”   忍足无语地推了推眼镜:“今天的预定练习不是双打比赛……算了。”   日吉若看热闹不嫌事大,愉快地坐到了裁判椅上。   琉星左右看看,退到了角落里观望。   这场突然开始的网球赛,让琉星大开眼界。   向日岳人的弹跳力极佳,高度和滞空时间都非常出色,步伐又轻盈灵活,落地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可以找到最能减缓腿部冲击的姿势,简直像是野猫成了精,虽然他的机动性还远远比不上短刀,但在普通人类中也已经是独树一帜,很值得培养。   而他的搭档,忍足侑士对局势的判断力远远超出其他人,惊人的洞察力和缜密的逻辑思维让他能够全方位把控整个球场,甚至精通话术,几句话就能让对手乱了分寸。   凤长太郎和宍户亮的组合没有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的组合那般成熟,可未完成的阵型和发球都很有趣,只是还缺少稳定性和练习,更重要的是,他们不屈不挠的精神实在让琉星刮目相看,即便大比分落后,两个人也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泄气,他们互相加油鼓劲,一点点追上比分,直到最后一秒都在寻求绝地反击的机会,让琉星一个门外汉看得都热血沸腾,都忍不住在心底为他们喝彩。   每个人都非常厉害!不愧是冰帝学园里最有人气的社团!   向日学长的灵活性简直就是为了短刀而生!忍足学长的性格和青江一定很合得来!宍户学长性格坚韧又桀骜不屈,和大俱利伽罗微妙的相似呢!凤学长的力气和体格都很棒,但性格却很温顺有礼,鲶尾再淘气也不会惹他生气——   琉星一边兴致盎然地分析着他们体质上的优缺点,一边琢磨到底哪种剑术更适合他们。   想着想着,失落了起来。   都是好苗子,可一个都挖不走。   好气哦。   琉星一边在心里嘟哝着网球部的好运气,一边盯着网球场目不转睛,直到比分最终锁定为6:4,才跟着舒了口气。想给运动员们鼓掌,可又觉得不能打扰他们,便握紧了小拳头,半空中无声地使劲儿挥了几下,以示激动。   比赛结束,三人从网球场地里走出来后,琉星也跟过去想表达一下剑道部有多么求贤若渴,但还没开口,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在开学式上见过一次的,那位迹部学长。   他依旧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自信而耀眼,连眼角的泪痣都无端端地露出一股嚣张和骄傲。   来了冰帝学园快一个月,琉星渐渐也明白了眼前这位在学校内是什么地位,网球部部长,兼任学生会会长,是的,网球部部长是主职,学生会会长才是兼任。   换句话说,连剑道部的经费都是这位在管着的。   琉星开口撬墙角的想法瞬间熄灭。   这、这次就算了吧,下次再说。   琉星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悄咪咪地往后退了一步,想藏在网球部其他人身后,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其他人落在了自己身上。   琉星脚步一顿,赶紧向对方打招呼:“迹部学长您好,我是稻垣琉星,受到忍足学长的邀请来这里参观,谢谢您允许我踏入这里。”   “嗯。”对方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目光仍然停在琉星身上,带着些许审视,“会打网球吗?”   琉星摇头。   “尝试过?”   “体育课上试过,”琉星诚实地回答,“总是挥空拍子。”   “空拍?”迹部抬抬下巴。   不等琉星有反应,桦地先一步从迹部身后走出来,低声道:“是。”   桦地从自己背后的网球包里,拿出了一支球拍递到琉星眼前。   琉星没敢接球拍,茫然地看向迹部:“这是……要教我打网球吗?”   “教?本大爷可没那么好心,”迹部看了眼在场围观的正选们,点中了其中一个,“日吉若,你和他打一局。”   “是,部长!”日吉若一口答应。   “诶?!可是我不会打网球——”琉星的手里硬是被桦地塞了球拍,赶鸭子上架一般地被推到了球场里。   “认命吧,”忍足站在一边看戏,声音里带着笑意,“迹部决定的事情,还没有人能够说不。”   琉星硬着头皮道:“可我真得不会打网球,跟我打球不会感到愉快的,只会有挫败感——”   “闭嘴,”迹部坐在场边,大爷一样地翘着二郎腿,“比赛开始。”   琉星:“……”比鬼灯还霸道!   鬼灯至少还会装模作样地问问他的意见!可迹部学长连问都不问!   琉星回忆起被鬼灯所支配的恐惧,下意识地双手握紧了球拍。   “……真的,要打球?”琉星问日吉若。   “部长的命令没人能违抗。”日吉若耸耸肩,站到了对面场地上。   琉星:“……”好吧,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日吉若抛接着手里的网球,决定赛前先提醒一下琉星:“稻垣……输了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哈?赢一个新手有什么可高兴的?还要放狠话?”向日岳人趴在忍足肩上,忍不住吐槽。   “没办法,”忍足叹息道,“在学弟手下输了那么多次,日吉若早就想找回场子了,哪怕胜之不武。”   “呜哇……日吉若这家伙,真脏!”   宍户亮也跟着不屑地“啧”了一声。   日吉若恼羞成怒:“刚才那不是放狠话!是说!前辈你们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向日得意地叉腰:“我们是正义的伙伴!”   琉星:“……”该说谢谢为我打抱不平吗?   日吉若不堪其扰,索性不去理会起哄的前辈:“稻垣!开始了!”   “啊!是!”   第一局,日吉若发球。   日吉若起跳挥拍的刹那,琉星就自觉已经判断出了对方的球路和步伐方向,甚至知道球的落点大概会在哪里。   琉星三两步提前等在了落点处,果然看见那颗球向着自己飞来,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他深吸一口气,看准了自以为正好的时机用力挥拍!   空了。   金黄色的小球,旋转出一个微妙的弧度,险险地擦着球拍框,砸在了琉星的身后。   “……”琉星脸上一热,悻悻地回到了发球区域。   他的姿势是最标准的初学者姿势。   双手握拍,双脚分开站立,膝盖弯曲,身体前倾,眼睛紧紧盯着日吉若手里的球。   这是体育老师教他的,琉星模仿的一点不差。   但也就这个水准了。   日吉若二发依旧得分,琉星还是挥空了拍子。   三发,四发结束后,第一局日吉若获胜,1:0。   琉星只觉得整个人都快羞耻的烧起来了。   新手对付老手的结果他早就猜到了,却没想到自己表现的比预想中还要更差,一局下来,只碰到一次球,还在回击后出了界。   丢人,好丢人!   琉星羞耻得恨不能现在就扔下拍子,回家找付丧神哭诉。   可是不行。   这里是公共场合,他不能任性的一走了之。   要忍耐,要忍耐,要——   “……还、还要继续吗?”琉星求饶似地看向迹部,难得向付丧神以外的人示弱,语气放软,“我们不要继续了,好不好呀?”   迹部:“……”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迹部的后辈里,虽然没有这么软萌乖巧敢跟他撒娇的……但是同年级有一个啊!习惯了小动物眼神的迹部一点都不心软,他只是简洁地撂下两个字。   “继续。”   ……这个人!和鬼灯一样坏!   琉星只能吸吸鼻子,惴惴地拾起地上的网球。   第二局,琉星发球。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的小王子人设崩塌了呢   冷漠.jpg   -------------   鬼灯让琉星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大概是这样的。   先给两个选择,比如,愿不愿意。   琉星选了不愿意后。   鬼灯:你不愿意也得愿意,因为黑猫在我手里。   琉星:?????   迹部就简单粗暴的多。   毕竟是女王陛下,哪需要问啊,下令就完事儿了。 第143章 指导   发球……发球的姿势是什么来着?   对……对了, 先抛球,再起跳,眼睛一刻不能离开球,摸准时机再挥拍。   琉星回忆着体育老师交给他的基本口诀,深吸了两口气,将手中的黄色小球抛起。   起跳也毫无问题。   琉星的跳跃力算不上极佳, 但却比普通人拥有更加稳定的滞空能力, 因为短刀的剑术要求中, 最基本的一条, 就是哪怕在黑暗或者急速行军中,也必须一击即中, 因此,手一定要稳, 眼睛一定要利。   没错, 手要稳!眼要利!然后……一击即中!   琉星紧紧盯着那颗到达抛物线顶端后, 猛然降落的球, 将手中的球拍想象为短刀,用力挥出!   咚。   一颗球精准地砸在了琉星的头顶。   跌在地上弹动了几下,竟然回到了琉星脚边。   琉星:“……”   啊啊啊啊想逃!现在!立刻!!   琉星觉得自己像是快要烧开的水壶,脸颊滚烫,耳朵里全是嗡鸣声,视线都模糊不清了。   冷静点。琉星想。就连凤学长这样的网球高手在发球时也会失误,何况他一个新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   没错, 与其沮丧,还不如反省一下刚才哪里做得不对。   经常挥空一定是有理由的,只要找出理由的话——还是好想逃!!!   “听日吉若说你的剑道是古武流派,”坐在场地旁边长椅上的迹部景吾忽然道,“平常用什么刀?短刀?胁差?总不会太刀吧。”   琉星显然对这个问题有点懵,但还是乖巧地回答:“胁差……”   “岳人,把你的备用球拍和负重拿给他。”迹部冲向日岳人抬抬下巴,“快点。”   “啊?哦!”向日岳人迅速从抱里掏出了备用球拍,递到琉星面前。   琉星有些茫然地看看手里的球拍,又看看岳人手里的:“换球拍?有这个必要吗?”反正怎么挥都是空拍……   “桦地的球拍对你来说太长,”迹部仿佛漫不经心般,语气平静地道,“胁差的刃长通常是30到60厘米,岳人的球拍对你来说比较合适,虽然还是太轻,但可以用负重弥补一部分手感。”   迹部又说:“不要双手握拍,你的腕力足够支撑大部分冲击,只惯用手就够了。不要拘泥于屈膝半蹲的姿势,找你最舒服,移动最快的方法站立,但注意不要让膝盖有太大负担。”   “发球时如果找不到跳跃挥拍的时机,就先放弃跳跃,将球击出的方法才是你最先该学会的。”   “回击的时候不要只注意对方的步伐和手腕,也要注意球的旋转,特别是落地后的旋转,它可以很大程度上改变球的轨道。”   迹部景吾抱着双臂挑眉:“记住了?”   这么明确而又细致的指示,让琉星忘记了方才的羞耻。   他仔细听着,渐渐瞪大了眼,淡粉色的唇瓣紧张地抿成一条直线,赶紧点头:“记住了!谢谢学长指导!”   他在右腕戴上两块负重,再拿起岳人的球拍时,总算找到了一些平常拿着真刀的分量感。   接着是,放弃双手,改成单手握拍,找好舒适的站姿。   琉星深吸一口气,没使用拔刀斩的起手式,而是像和付丧神们手合时一样,将刀刃横在身前,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来吧!这次不会再空拍了!   日吉若:“……是你发球。”   琉星:“………………哦。”   脸上刚散去一些的热度又回来了,琉星忍着满心羞耻,将网球高高抛弃。   不需要跳跃,只需要看准时机……回击!   不过刹那,在琉星眼里却仿佛慢镜头。   手腕要再柔软一些,不可以太过僵硬,挥拍时用全身发力,而不只是手臂,就像平常练习剑道的时候一样……注意自己的呼吸和节奏,全神贯注不要分心……挥拍!   砰!   琉星挥出这一拍后,才察觉自己的速度还是快了一些,网球没有如他预料的那般准确地落入球拍中心,而是在球拍的上半段。   但是显然他的挥拍力度非常足够,网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过了对方的场地,砸在网球场的铁丝网上。   甚至贴着铁丝网旋转了好几圈后,正好卡在了菱形的间隔里。   琉星眼睛一亮,刚想欢呼就听见裁判凤长太郎语气里带着虚浮地说道:“出界,30:0。”   琉星:“……”   已经不错了。琉星忍着失落安慰自己。至少比刚才连球拍都碰不着要好多了。   第二次挥拍,琉星更加注意自己的挥拍时的角度。   没过界!   甚至正正好砸在来不及反应的日吉若的左脚内侧,玄之又玄地穿过了日吉若的两腿之间,给日吉若带来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日吉若:“……”   琉星也有些目瞪口呆,等听见了凤长太郎念出了30:15,才恍然自己终于得了一分,兴奋地差点跳起来,小狗一样望向迹部,分享自己的喜悦给‘老师’:“迹部学长!我、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这次没有空拍!没有出界!我——我得分了!”   迹部仿佛理所当然一般地道:“有我指导,如果你还做不到,那就是愚不可及,没有丝毫值得培养的价值。”   琉星现在简直对这位冰帝的帝王佩服的五体投地:“嗯!您真是太厉害了!只是随便看一看,就能把我的缺点全部指出来,还给了改正的意见!我刚才还在空拍呢!您只说几句话,我就能得分了!真是……真是太厉害了!!”琉星满目崇拜,小脑袋点得像是啄木鸟。   迹部很满意琉星这种崇拜的神情,受用地点点头:“继续,打完比赛。”   “好的学长!”   琉星一反刚才的羞耻窘迫,充满底气地回到了发球位。   虽然还是不一定能打得赢日吉若!但至少!他能发球也能接球了!   比赛继续,依旧是琉星发球。   日吉若显然还没有适应琉星的发球,即便努力想接住,也还是被迫退后一步,才险之又险地没被那颗球砸在要害处。   站在迹部身后的忍足有点无语地道:“这小家伙打球的风格怎么回事?看起来挺乖巧听话的,怎么每一球都是贴身球?”   贴身球就是指球的落点离对手的距离非常近,几乎贴身,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对手受伤的球。   “要说技巧,倒也没什么技巧……”忍足摸摸下巴,“但这速度,几乎能和长太郎的发球媲美,又是贴身球,难怪日吉若不敢贸然去接。”   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受伤。   “……不止,”迹部饶有兴致地道,“他的球,每个落点都在对方的左侧。”   “反手球吗……对于右撇子来说的确会更麻烦一些。”   其实琉星并没有想让对方受伤的意思,也并不是故意打反手球。   他只是遵从了练习剑道时的习惯——攻击心脏而已。   但这是网球,总不能冲人身上打,琉星就退而求其次,打在对方的左脚边,逼迫对方走位退让,这也是剑道常用的手法。   发球局结束后,琉星总算拿到了一分。   但再往后,又是日吉若的发球局,琉星还没高兴一会呢,就回到了连连失分的状态,他能回击,却做不到每一击都控制好自己的力度,出界是琉星失分的主要原因。   日吉若毕竟是网球部的正选,习惯了琉星的发球后,很快调整好了状态,于是就连发球局,琉星也渐渐丢失了主动权,最后6:3输给了日吉若。   琉星本来也没指望打赢日吉若,能拿到三分还挺开心的,乐呵呵地跟迹部鞠躬道谢:“学长!谢谢您,没有您的指导,我肯定现在也还在空拍,一分也拿不到!”   “你的击球方式太粗糙了,”迹部显然对琉星的网球打法有意见,“连给球施加旋转都做不到,只能打直球。”   琉星听得懵懵懂懂,他还没到能接触切球的水平,能不能打出旋转,全凭运气。   “不要浪费你的腕力和剑道经验,活用它们。”   琉星看看手里的拍子,乖巧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学长指点。”   迹部没再多说,看向了忍足:“来一局。”   忍足:“……唉,来吧。”他不答应也不行,冰帝里除了他,还没有人能和迹部打到6:5。   琉星有幸又观摩了一场球赛,看得目瞪口呆。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刚才场地里好像出现了一片冰原……但琉星揉揉眼再看,已经没了。   果然是幻觉。琉星想。也许是刚刚情绪起伏过大的缘故。   等两位学长的比赛结束后,琉星心满意足地跟迹部提出告辞。   “谢谢您今天允许我进入网球场,还教导我打网球!”琉星礼貌地鞠躬致谢。   “要走了?”迹部一眼就看出了琉星还没说出口的话。   “啊……嗯。”琉星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难得同意让陌生人进入参观,结果他却要先走。   “要去剑道部?”迹部语气里多了些了然,“即便剩下的时间只够去露一面,也想让剑道部的人安心?”   琉星很惊讶自己立马被看穿,有些怔愣地承认了。   迹部轻笑一声,用桦地递过来的毛巾擦擦汗,又扔给桦地:“有兴趣加入网球部吗?”   琉星更惊讶:“我?”   “你天赋不错,好好□□一下,明年的正选队伍必定有你。”迹部难得露出了点欣赏的神色,抬了抬下巴,“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迹部真的是个很负责也很完美的网球部部长啊………………   不过冰帝的网球部没有副部长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学校里只需要一个帝王,不需要二把手’这么中二。   感觉好傻哦(划掉)   -----   以及,琉星小朋友真的好哄。 第144章 邀请   琉星没预料到自己会接到这种邀请。   毕竟迹部景吾这个名字, 他在学校里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同学,老师,没有不夸赞迹部的,而琉星自认只是个一年级新生,连网球也才是才接触,统共算下来还不到一小时,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为什么能得到对方的青眼, 甚至主动邀请他加入网球部。   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琉星虽然被付丧神们耳提面命要谦虚, 他也照着去做了——但说到底还有那么一点不为人知的虚荣心, 被学校里最厉害的学长肯定,他能一个人开心好一阵子。   但是……加入网球部?   琉星仔细考虑自己的时间安排。   在网球上他还是个新手, 想要达到学长们的程度,势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汗水, 想兼顾剑道部和网球部的练习是不可能的, 然而退出剑道部也是不可能的, 何况……   “对不起。”琉星深吸一口气, 认真地说,“谢谢您的邀请,可我不能加入网球部。”   这句话一说出口,琉星就听见了周围的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琉星有些茫然地回头去看他们,果然看到一张张的震惊的脸。   这些都是网球部的部员,被正选们的比赛吸引过来,却听见了这样的对话,不住地窃窃私语。   “迹部大人亲自邀请!他居然拒绝了?!”   “真是太失礼了!”   “他想什么呢!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居然不知道珍惜!”   “而且部长他许诺了明年的正选位置!正选诶!他一点都不动心的吗?!”   “迹部大人会不会生气?”   “当然了!还没有人敢当面忤逆他呢!”   “但是这家伙之前就打了日吉若的脸, 好像胆子很大,不怕事啊!”   “迹部大人和日吉若能一样吗!你是在侮辱迹部大人还是在侮辱我?!”   “………………跟你有一毛钱关系?”   迹部显然听见这些了,有些烦躁似地蹙起眉峰:“安静。”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这两个字一说出口,嘈杂的网球场就像是被按了一下开关的巨大机器,立马恢复了一片寂静。   “你们的练习完成了?”迹部又说。   学生们立马散的一干二净,退场时整齐有序,一看就是排练过无数次,已经是种反射条件了。   琉星看得有点愣,心里偷偷感叹,不愧是把团结和纪律写进校训的学校,网球部几乎把这两个词贯彻进了骨子里。   迹部没有给琉星发呆的时间,像是有些不高兴,语气多了些不满:“为什么拒绝?”   琉星放松了些很有些忌惮这位能力超出常人的学长,小声说:“因为……因为我是剑道部的部员呀。”   迹部皱眉:“剑道部?那样弱小的社团有什么好的。”   “我加入后,”琉星认真地反驳道,“冰帝的剑道部很快就会变强,我一定会拿到全国冠军!”   “……哼,我允许你两边兼顾,”迹部难得松口一次,“以你的剑道水准,不需要过多练习,全国冠军也能手到擒来。”   琉星仔细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摇了头:“对不起,我的目标不止全国大赛,还有更长远的目标等我实现,所以剑道修行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可以松懈!”   “网球虽然很有趣,但比起打网球……我觉得看网球更有意思。”琉星不好意思地又鞠了一躬,“所以,真的非常抱歉,同时,很感谢您的邀请和劝说。”   “……你胆子很大,”迹部景吾听到这样果断的拒绝,不仅没生气,反而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你是第一个敢连续拒绝我两次的人。”而且是在迹部退了一步的情况下。   他勾起嘴角,冲琉星抬抬下巴,“你可以走了。”   琉星还以为自己会被学长好一顿训斥,结果却意外的轻松,等他终于走出网球部,不由地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学长不止有才能,有统率力,性格和为人也很优秀,只是因为太高傲了不会表达自己,实际上根本不会做传言里那些,为难后辈的事情。   还不等琉星高兴完,就听见了熟悉的大嗓门。   “稻垣!”   琉星惊讶地回头,看见了剑道部部长满脸感动地向他冲过来。   魁梧的身躯跑起来时带起了一阵尘土,琉星下意识往后退一步,转身想逃,部长却长臂一揽,把琉星抱进了怀里。   琉星吓得音调陡然拔高:“部长?!”   “你居然拒绝了迹部!”部长高兴地猛拍琉星的背脊,把琉星拍得一阵踉跄,额头狠狠砸在部长胸口,一次又一次。   好——好硬!!!   额头生疼的琉星赶紧按住部长的手臂:“部、部长?放开我!”   部长没听琉星的,反而像揉小狗的脑袋一样在琉星的头发上一阵搓揉:“真是个好孩子,竟然对迹部的邀请无动于衷!”   部长手劲儿太大,琉星只觉得头皮都快被部长搓下一块儿来,连忙转移话题:“为什么部长您会在这里?”   部长忽然语塞,慢吞吞地放开了琉星,将手背到身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目光游移地转开视线,满脸写着心虚二字:“我当然不是听了中岛的话跑来刺探敌情的,我怎么可能会怀疑你为了加入网球部就退出剑道部呢?这种耸人听闻一看就不靠谱的事情,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你这孩子心眼好,又信守承诺,当初跟我承诺了不会退出剑道部,肯定不会反悔,我对你那是百分百信任,所以你千万别误会我——”   琉星瞪大了眼:“……所以您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担心我会加入网球部?”   “……咳。”部长尴尬地清清嗓子,“……不可否认我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担忧,但是我对你的信任还是很充足的,只是凡事都得做好两手准备……”   琉星察觉到一个关键词:“两手准备是指什么?”   部长诚恳地回答:“偷偷给学校董事会写检举信,检举社团之间的不正当竞争。”   琉星居然得到了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还以为部长脑子直,说话也直,行动更直,了不起就是冲进去大闹一番呢,却没想到竟然还会曲线救国。   琉星疑惑地问:“这主意,您自己想的?”   “是中岛说的,”部长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她说如果你转部,忍足就是主谋。”   琉星:“……没有的事。”这种时候还不忘黑一把忍足学长,中岛学姐和忍足学长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琉星有些想笑,又有点生气:“我不会加入网球部的!我对球类运动不感兴趣!”   部长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嘿嘿嘿傻笑两声,讨好一般地在学弟身后当小跟班:“稻垣啊,累不累?部长给你捶捶背!”   “……谢谢您,不用了。”   “稻垣啊,渴不渴?部长给你买瓶水。”   “谢谢您,我自己带了水。”   “稻垣啊——”   “部长,您再说下去,明天真的会在桌子上看见退部申请书。”   “……哦。”   部长悻悻地闭了嘴。   等回到了社团后,前辈们看见琉星,纷纷长舒了口气,围过来跟琉星打招呼。   “太好了……稻垣你没有被网球部的浮华遮住眼……”   “没错,网球部有什么好,不就是午餐有补贴,设备常更新,制服每年都有新设计,正选有定制球拍和专业健身教练,学业还有老师开小灶辅导……”   “…………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   “我当初也想加入网球部的,奈何我手脚不协调连普通部员都不给当!”   “我也是我也是!最后被部长给强行拉进了剑道社。”   “我是被副部长的美色所迷……好后悔!如果当时没有被表象欺骗,现在也许我就是正选一员了——”   部长的脸色非常难看:“你们,给我挥剑一千次。”   顾不上那些哀嚎,部长殷勤地把琉星请进了更衣室,十分狗腿地搓搓手:“稻垣啊!部长帮你擦擦护甲!”   琉星:“……”   等所有的练习结束后,琉星又一次被部员们围住,再次提出了那个请求。   “稻垣,既然你打定主意留在剑道社,那我就有件事不得不说了。”   “是啊,我们憋在心里很久了。”   “之前担心你反弹一直没强求,可是啊……”   “稻垣!什么时候我们能去你家做客啊?”   “抱歉,我们这么厚脸皮,但是我们真的很好奇你家人的剑术造诣!”   “想看大师的剑术!!想看!想看!再看不见我要死了!我死了!”   “稻垣,你就答应我们吧,活着的隐士大能,感觉跟小说似地,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期待,抓心挠肺似地,晚上睡不安稳,梦里都是你父亲——”   琉星觉得最后一句有些不太对。   中岛学姐插了句话,内容非常贴心:“稻垣不是说了暂时无法待客吗?相信以后一定有机会的,你们别总缠着他。”   琉星:“……”明明就你缠得最紧!   他深吸口气:“我家真的和你们想象中不同,没有道场!也不是什么隐士大能,只是普通人家!”   众人听出了琉星有松口的意思,立马激动起来,连部长都加入了劝说的大部队:“没事没事!有个练习场地能让我们围观就可以了!”   “对对对!连待客的茶水都不需要!我们自备!还送伴手礼!”   “是啊!稻垣!就只需要你多给点参观名额——”   “不要说得好像是要去看艺术展!稻垣……如果你家确实腾不出空间,我家有道场,”学姐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像是有些激动,“我想邀请你全家去我家做客。”   琉星:“……”   “呜哇,副部长这招釜底抽薪,厉害的。”   “不过邀请全家这种操作也太秀了。”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副部长家的道场围观吧。”   众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琉星无奈地认命:“各位前辈,我现在无法和你们承诺能不能去,我得先和家人商量下……明天会告诉你们答案的,好吗?” 第145章 曲奇   做客不做客, 不是琉星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得回去问问烛台切和歌仙,还有……财政大臣博多藤四郎。   回到本丸,琉星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包装袋,跑去了厨房。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五,还有十五分钟是本丸的饭点,这个时间厨房里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琉星扒着厨房门框往里看, 今天负责厨房当值的几个付丧神正在忙碌, 其中就有站在炉灶旁, 正给食物调味的烛台切。   今天的晚餐是奶油炖菜, 甜甜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勾起了琉星肚子里的馋虫。   他舔舔嘴巴, 在门口喊了声:“我回来啦!”   “琉星大人,”付丧神们看见站琉星, 纷纷打招呼:“欢迎回来。”   不过也就是如此了, 现下实在太忙, 不适合多说。   “烛台切!”琉星跑到烛台切身边, 小鹦鹉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烛台切用干净筷子从炖菜里夹起一块土豆,“帮我尝尝味道。”   琉星扒着烛台切胳膊,对着土豆吹了两口气,才“啊呜”一口咬进嘴里。   “好……好吃!”就是太烫!   就像每个家长一样,烛台切最爱听见这句话,满意地道:“待会多吃点菜。”   “嗯!”琉星一边应着,一边把自己带到厨房来的包装袋打开, 从里面拿出一块曲奇,递到烛台切嘴边。   烛台切有些惊讶,但还是张开嘴吃掉了。   糖放得有些少,饼干边缘烤焦了,最重要的是黄油的分量放得太多,吃进嘴里有些油腻——算不上好吃,但也没有到难吃的地步。   琉星有些期待,眼巴巴地看着烛台切:“味道怎么样?”   烛台切立即明白这袋曲奇的来源,刚才还觉得曲奇太淡太油腻,这会儿就觉得曲奇甜度适中,焦香四溢。   我家孩子自己做的饼干。烛台切向。特意带回来给我吃。   一想到这点,烛台切心里油然而生的欣慰和满足,瞬间膨胀成了一捧棉花糖,看着蓬松美味,精致可爱,可摸一把就知道是全是糖丝儿织成的,甜得发腻。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语气更温柔:“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曲奇。   琉星乐呵呵地一抱住了烛台切。   烛台切正拿着锅铲呢,害怕烫到琉星,连忙放下铲子,盖上锅盖:“小心点炉灶!”   琉星不听他说,小脑袋在烛台切的围裙上磨蹭了好几下,高兴地说:“烛台切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今天太阳好,我上午把厨房里的抹布和围裙一块洗了。”烛台切拾起围裙一角擦擦手,没有继续教训他,“今天下午的家政课很顺利?”   “不顺利,”琉星诚实地说,“曲奇里糖放少了,烤箱设定错了时间,最开始搅拌面团的时候,还手一抖多扔了块儿黄油。”   烛台切哭笑不得:“……小坏蛋。”   “每回我家政课的成果你都说好。”琉星语气里带着笑意,“今天是我第一次烤饼干……都给你。”只给你。   烛台切知道琉星的意思,被小家伙几句话甜得实在是没了辙,如果琉星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恐怕就要把琉星抱起来举高高了,这会儿,他只能揉揉琉星的小脑袋:“谢谢,我很开心。”   琉星忽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烛台切时的情景。   这位黑色的付丧神先生,把他从可怕的鹤丸大魔王手里救出来,给了他世界上最好吃的一餐饭。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琉星也依旧没办法忘记那碗清淡的肉粥。   也许是回忆和情感加成,琉星再也没吃过比那更好吃的肉粥了。   “我也很开心。”琉星黏黏糊糊地撒着娇,“每次烛台切说我做的东西好吃,我都很开心。”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烛台切喜欢操心他的衣食住行了。   因为给喜欢的人打理生活,看着对方因为自己露出笑容,确实是件很愉快也很满足的事。   烛台切忍不住捏了把琉星的脸颊:“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   “是真心话!”   “是,是。”烛台切把琉星从身上撕下来,重新拾起锅铲:“去食堂等开饭。”   “我能不能帮忙?”琉星不死心地问。   “那就帮我把餐盘放在小推车上,推到食堂去,然后,乖乖等着。”   食堂当然是不允许点餐的,一共七八种菜色供付丧神们自己选择,不限量,但决不许浪费。   琉星走之前,将那一包有些焦糊的曲奇放进了烛台切的围裙口袋里。   付丧神们不乐意琉星碰炉灶,但家政课他们却管不着。家政课的成果琉星会带回来给付丧神们尝尝,其中,享受这种福利最多的人就是烛台切。   因为只有烛台切认为,琉星做的所有食物都好吃——并不是安慰,他是认真的。   所以如果家政课的成品不理想,琉星就会拿回来给烛台切一个人独享……烛台切每回都很开心。   晚饭吃完后,琉星把烛台切,歌仙和博多找来聚在一起,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找机会说给了他们听。   “就是这样……对不起,都是我口不择言,说话之前没考虑过后果。”琉星忐忑地自白,“结果需要你们为我善后。”   “没什么,”歌仙并不打算说教,给琉星倒了杯茶,温言安慰,“倒是我们,这么多年都没让你的朋友上门做过客,是我们的失职。”   “不是,你们没错!是我藏不住话!”别人问什么,就回答什么,也不知道掩饰,结果造成他人误会……   不,说是误会似乎也不太对,明明都是实话,可是……   琉星有点为难地说:“学姐说,如果我们家没有空间,可以去她家的道场,她……呃,想邀请我们全家去她家道场做客,但这实在……”   本丸里八十多个付丧神,学姐家里怎么可能装得下。   更何况,时之政府虽然给这个本丸的付丧神们出入现世的许可,但歌仙他们顾忌到各种原因,通常在现世活动的付丧神只有一到两位,最多的一次,还是有魔法生物威胁到了琉星的安全,才出动了一个小队进行讨伐。   但一个小队也才6人。   “剑道部多少人?”博多托着腮问。   琉星回忆了一番:“二十一人……”   “那就没问题,”博多抱着笔记本在上头敲敲打打,“上次你问过我家里的财产,还谈到道场的问题,那之后我一直在做准备。”   “诶?!”琉星惊得差点站起来。   “注意礼仪。”歌仙安抚似地拍了拍琉星的背,“你不是说已经找到合适的地方了?房子装修的怎么样?”   琉星瞪大了眼:“歌仙……歌仙你也知道这件事?”   歌仙疑惑地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知道?”   琉星呐呐地说不出话,扭头问博多:“就为了让朋友来家里做客,花大价钱买个道场真的没问题吗?”   博多忍不住笑起来:“我还记得你小时候零花钱总存不住,一到月中就变成小穷鬼,还是总惦记着给我们带礼物。”   琉星涨红了脸。   他小时候的确喜欢花钱,后来长大些,有了理财观念,才稍稍好转了一点。但即便如此,他小时候买的小猪存钱罐……到现在也没有满。   烛台切也很感慨:“终于学会节省了。”   “但买道场并不只是花钱而已,”博多笑嘻嘻地说:“不动产,如果提前做好调查的话,会是一种非常稳妥的投资方式!”   琉星恍然大悟。   “我买的是个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的柔道道场,”博多一谈到生意,眼睛里仿佛出现了金钱符号,闪闪发亮,“原主人是个有些固执的家伙,只愿意把房子卖给想要继续经营道场的人,所以被我捡了便宜。”   “虽然他开出的合同里,有一条是‘二十年内不允许转卖和另作他用’的条款……但这和我本来的打算不谋而合,顺势就把那间道场修整了一遍,刷个漆,换个瓦片,再添加点剑道设施,做一定程度的扩建,”博多迅速心算了下:“虽然这个道场面积比较大,但由于主人家的固执和苛刻条件,所以开出的价格反而不高,算起来是我们赚了。”   琉星恍惚地道:“所以,买房子……等于赚钱?”   博多耸耸肩,“对有钱人来说是这样。”对穷人来说,买房子就是地狱了。   “再过两个星期,装修就能结束。”博多总结,“到时候就可以请你的朋友和前辈上门来玩了。”   “……嗯!我还要请黑子和凑他们!”一直以来都没有邀请过青梅竹马到家里来玩,琉星其实一直很愧疚。   “不过不可能所有人都去现世,人选还是要仔细斟酌,”歌仙抱着双臂,“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让那些能充门面的付丧神们去现世给孩子长长脸。   “既然是剑道道场,还需要有道场师傅呢!”琉星想了想,“大俱利?还是同田贯?他们两个都很合适……”   “不不不!”博多一口否决:“他们两是最不适合教导的,不要觉得他们热衷于战斗就觉得适合当师傅!”   “诶,可是他们都很有耐心,也特别温柔……”   “那是只对你,”烛台切有些哭笑不得,“对陌生人他们可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大俱利。   “剑术的教导也得让性格温和的家伙来。”歌仙下了决定,“一期一振很不错,太郎太刀也没问题,还有加州清光和骨喰……”   “我觉得肯定没那么轻松就能决定。”博多说。   琉星疑惑地“啊?”了一声。   “那些家伙才不会放过集体去现世玩的机会,”博多一脸肯定,“等着吧,等他们知道消息就要闹起来了。”   琉星忽然莫名不安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期一振真的适合撑场面,没有弟弟们在旁边让他操心的话,看起来就是个完美的男人……可惜弟弟一出现他就会变成老妈子……残念的帅哥,永远维持不住自己的逼格呢。 第146章 做客   第二天晨练时琉星将这件事告诉剑道部的部员后, 他们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样,表现出了满满的干劲,不用部长多说,就自主加练了半小时,晚上的练习时间也延长了许多。   琉星问起为什么,其中一人回答:在去见琉星的家人之前, 必须先努力提升自己, 准备好所有的可能会面对的试炼——万一表现的好被大师看中当弟子呢?!   连中岛凛都这么想, 告诉琉星以后没法和他一起上学了, 她得增加练习时间。   琉星:“……我家的道馆,不对外开放, 也不招收弟子的。”   部长:“也许老师看我天赋异禀,对我刮目相待呢?!”   部员们:“没错没错!”   琉星:“……这就喊上老师了?”你们想的可真多。   回去的公交车, 他掏出手机, 在四人的小群组里发了一条消息。   琉星:两周后的星期六, 大家有没有空?   黑子:普通队员没有加练, 闲。   凑:有空!我和静弥没有预定。   静弥:嗯,怎么了?   琉星:太好了!你们下周六要不要来我家做客!   凑:……   静弥:……   黑子:……哇哦。   黑子:你还是第一次松口让我们去你家。   凑:之前总是说家里太小,人数太多,去了会遇见很多麻烦和超出常识的问题!   静弥:怎么会忽然改变想法?   黑子:孩子终于长大了。   凑:终于学会对朋友坦承了。   静弥:明明刚见面的时候,连打招呼都做不到呢,时间如梭。   黑子:真好啊……   琉星:你们那种欣慰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琉星:不对!不是改变想法,以前我也想让你们到家里做客,只是你们对我家好像有些错误的认知, 我怕你们看到了实际情况,会很失望……   黑子:现在呢?   琉星:现在照你们的认知装修了新房子!   琉星:有剑道场和弓道场,也有庭院和水池!不过没有田地,在东京买田地确实有些困难。   黑子:……   凑:……   静弥:……   凑:我们的认知果然还是没有错。   黑子:这么豪华的房子在东京内的价值……想想就觉得很可怕,果然你就是个有钱人。   静弥:为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缺乏常识呢?   琉星:???诶?不是!博多说买不动产也是投资的一种,所以我们家没有乱花钱!只是很普通的房子!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豪华哦!   黑子:看来不是我们的认知出错,是你的认知出错。   凑:短短三分钟,我就觉得我们的世界不太一样了。   静弥:毕竟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的沟壑实在太广了。   琉星:……你们记得来,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们。   琉星:拜拜!   黑子:啊,逃了。   凑:好狡猾!!   静弥:去有钱人家里做客带什么伴手礼才不算失礼?   黑子:……金条?   凑:……呜哇,好苛刻的入门条件。   琉星没再看群里几个朋友的聊天,考虑了一会要不要给夏目发消息,最后决定还是单独邀请夏目吧,毕竟夏目知道他家的特殊性,在哪里邀请都没问题。   他其实也很有些迫不及待。   第一次请朋友们上门做客,将他们介绍给自己的家人……想想就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说起来……要不要直接搬家呢?   毕竟现在的家实在太小了,对于付丧神们来说,也是道场的环境更熟悉更自在吧。   而且……虽然住在这里的几年,已经和周围的邻居们变成了朋友,可付丧神们一直没有变化的容貌,也引来了一些邻居们的瞩目。   这样下去当然是不行的。   哪怕是为了付丧神……也该换个地方居住。   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抛弃身份,学业,朋友……再重新开始。   ……抛弃一切。   琉星想着想着,忽然有些沮丧。   “喂。”龙马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琉星的思绪,“在发什么呆?”   “啊……恩,没有,”琉星勉强笑了笑,“可能是有些晕车吧。”   龙马微微皱眉:“还好吧?”   “嗯,没问题。”   龙马犹豫了会,还是没说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纸袋递给琉星。   琉星打开来看,发现是前几天借给龙马的手帕。   “我们这几天一直没遇见……”琉星有些惊讶地问,“所以你是每天都带在身上吗?”   “啰嗦。”龙马不自在地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   “……谢谢你。”琉星刚才的沮丧被驱散了一些,“对了,两个星期后的周六,有空吗?”   得到了龙马的回答,琉星乐呵呵地在招待名单上又添了一个人的名字。   晚上回到本丸,找了半天在会议室找到了付丧神们。   也并不是全都都在,不喜欢热闹的付丧神们都缺席了。   鹤丸正抱着双臂站在座首:“反对独·裁!”   陆奥守、乱藤四郎还有和泉守等付丧神,唯恐不乱地跟着大喊:“反对独·裁!”   “反对暴·政!”   “反对暴·政!”   “自由民主!”   “自由民主!”   “解放天性!”   “解放天性!”   琉星觉得最后一句似乎不太对。   歌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注意到了站在门外的琉星,挥挥手:“过来。”   琉星乖乖地坐到了歌仙身边。   “怎么了?”琉星小声问在他另一侧坐着的物吉贞宗,“怎么忽然闹起了革·命?”   物吉贞宗给琉星倒了杯茶,把自己面前的茶点推到琉星手边:“为了去现世的名额。”   “……”琉星看了眼在场的付丧神们,有些惊讶,“这么多人都想去现世吗?”   “有一半是来看热闹的。”物吉乐呵呵地说,“比如我。”   琉星:“……”   歌仙终于受不了这几人的魔音灌耳:“我认为我拟定的名单很完美,不需要变动。”   “什么完美!长谷部!骨喰!一期一振!石切丸!再加上你和烛台切!全都是脑袋死硬的家伙!我不服!”鹤丸像小孩子一样挥舞着手臂,雪白的长袖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一点都不像高贵优雅的鹤……倒像只鹅——过于任性吵闹的鹅。   石切丸一向没法拒绝别人,努力安抚鹤丸:“呃,不然,我的名额让给你?”   鹤丸眼睛一亮,轮到乱藤四郎不乐意了:“不要!我也要去现世!我也要见见琉星大人的朋友!我——”   一期一振叹口气,第二个妥协:“如果你想去,我的名额可以让给你。”   “大哥最好了——!”   “诶?”红衣黑发的付丧神,和泉守兼定急得跳脚:“那我呢?!我的名额呢?”   骨喰刚想开口,就被歌仙打断。   “不能转让名额。”他皱着眉,像是有些不耐:“去现世还是要谨慎,鹤丸和乱藤四郎过于跳脱,当护卫还行,招待客人……他们能做到吗?”   鹤丸很不高兴地皱眉:“不要小看我,从古至今我不知道被转手了多少次,迎来送往我最熟悉了!”   “我也是!”乱藤四郎信心满满地插着腰,得意地看向琉星,“琉星大人!你也希望我和你一起去现世对吧?”   琉星:“呃……”该怎么回答?   歌仙轻飘飘地瞄了琉星一眼,琉星脑袋上的呆毛立马萎靡了,犹豫了一会,才敢开口。   “歌仙,”琉星小声问,“名额就只有六个吗?真的要限制人数吗?”   “人数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招待客人而已,六个付丧神已经足够了。”歌仙说。   琉星纠结了一会:“我——我还邀请了大家用完晚餐再回去,只有六个人的话,二十几个人的餐点很难准备好吧?而且那么大的房子只有六个人也太奇怪了——歌仙?”琉星放软了声音,“歌仙,你最好了……求求你了……我第一次邀请朋友到家里来玩,能不能,就依我一次……就一次?”   “……”歌仙最受不住琉星撒娇,想硬下心肠都做不到,明知道是琉星胡乱找的借口,也没办法一口否决。   琉星小心翼翼地伸手,拽住歌仙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   被小狗一样的眼神眼巴巴盯了好一会,歌仙才深深叹口气:“……想去的人到我这里来报名,阐述想去的理由,不通过不许去。”   几个发动‘革·命’的付丧神面面相觑,乱藤四郎第一个跳起来欢呼:“能去现世玩了!琉星大人最棒了!”   琉星小小地舒了口气,听见物吉贞宗语气里透着愉快:“不限制名额的话,我也想去现世看看!”   “物吉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物吉说:“我一直想买张彩票试试运气!”   琉星:“……”出乎意料。   加州清光说:“我要去美甲店!新出的那几种指甲油,万屋里根本没有!”   琉星:“……”这倒是意料之中。   连本丸里最懒的明石国行都挠挠头发说:“我想去宜家买几个乳胶枕头……还有乳胶床垫。”   爱染国俊忍不住抱怨:“诶?你还要睡吗?陪我去看看寺庙啦,我想去看爱染明王的雕塑!”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现世的游玩计划,琉星听得有趣又开心,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嗯,真好。 第147章 准备   接下来两个星期, 再没发生过什么意外。   倒是经常会去网球部看看比赛,因为他发现网球部打比赛的时候总会有奇怪的景象出现,网球突然着火,发光都还是比较普通的,特别是迹部景吾,他一上场, 琉星就仿佛能看见场地中出现厚厚的冰层……虽然那些都只是转瞬即逝的幻觉, 但琉星却总也放不下, 接触的多了, 自然和网球部的人越来越熟,最后琉星主动邀请他们去家里做客。   反正预定要来二十多个客人, 再多几个也放得下。   除此之外,他也在努力地将那副三日月的肖像画完成。   也许是被歌仙打击得多了, 琉星画画的速度并不快, 尤其是上色的时候非常慎重细致, 一层一层铺垫, 耐心晕染,一幅画画上一个月都算是速度快,但是琉星还记着月底要交稿,最终赶在周五将画给了那天热心帮他报名的同班同学,小林美羽。   “太好看了……”小林美羽摸摸嘴巴,擦掉了一些可疑水渍:“它真好看!!不对,他真好看!草稿就很美了,可是成品更美!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我不信!!你上次说他是你家人!真的吗?他真的存在吗?你上辈子是拯救了多少个地球才会有这样的家人!呜哇, 他的眼睛,我要醉死在他眼底的下弦月里了——”   琉星被这一连串仿佛咒语般的念叨说笑了:“谢谢你的夸奖,他真的是我家人,麻烦你帮我交上去了。”   “不客气!”女孩看了眼画的右下角,“你怎么没签名?”   “我没有签名的习惯……”   “唉,那可不行,等你成了大画家,不签名的画是要贬值的!”   琉星想说自己本来也不打算卖画,但看女孩认真劝说的神情,还是犹豫了下,拿笔在画面右下角些写了‘琉’这个字。   “琉……”女孩笑眯眯地夸赞,“真好听!”   “谢谢。”   小林美羽满脸陶醉和感动地盯着画看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将画小心包裹起来,放进箱子里,封上胶布。   做完了这事儿还磨磨蹭蹭地没走,在琉星身边晃来晃去。   琉星画完了一幅画,重新在画架上布置画布,一回头看见小林美羽闪亮的眼神吓一跳,“怎么了?小林同学?”   女孩顾左右而言他:“那什么……你画画得好,我来取取经……”   琉星不疑有他,“哦”了一声,主动搬来了一个小板凳,“那你坐这儿看吧。”   小林美羽坐在琉星身边,看着琉星重新在画布上打草稿:“咳……我今天放学就帮你把画交到美术协会去。”   “那真是太感谢了!”琉星说。   小林:“以你的水准,肯定能获奖,你可以准备下获奖宣言了!”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像你说的获奖……但能参展就已经很好了。”琉星对获奖这件事倒没有抱太大期望。   毕竟歌仙总说他的画只有中上水平,只有静物画和人像能看,一旦自由发挥,就会一团糟。   “多给自己一点信心!你绝对能做到的!那么漂亮的画!那么美的人!”小林美羽回想起来画中那位青年的微笑,没憋住喊了一声,“稻垣!”   琉星被突然放大的声音吓一跳:“什么事?”   小林美羽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明天……听说明天你家里要开party?”   琉星:“……???”party?   “不是,”琉星一头雾水地否认,“只是招待剑道部的前辈去家里做客……”   “能不能……带上我呢!”小林美羽终于还是败给了欲望,“我发誓绝对不会对你的美人哥哥动手动脚!就——就看看!看看而已!我会用我的眼睛牢牢记住他的!连照片都不会拍!但是!但是允许我亲手给你的美人哥哥画一幅画吧!”   琉星:“……”   他一直知道付丧神们长得好看。   但他从小看到大,再好看也没什么惊艳之感,再加上琉星朋友里没有颜控,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女孩子为了帅哥能激动成什么模样。   说起来。琉星忽然从记忆里翻出了小学时的家长会。每次都会有无数的阿姨大妈围着歌仙和烛台切,连女老师都不例外,拐弯抹角地问他想不想要个新妈妈。   “……没关系,待会儿我给你发地址,你下午来,吃了晚饭再走吧。”琉星干巴巴地道,“但是画肖像……你要经过他们自己同意哦?”还有,三日月不是哥哥是爷爷……算了,说出来反而很奇怪。   “稻垣!谢谢你!”小林美羽并没注意到琉星说的是‘要经过他们同意,’而不是‘要经过他同意’。   她想到能见那位美人,此刻已经幸福的脑袋都开始发飘了,“我保证不给你们添麻烦!!”   “没事,是我该道歉,你帮了我的忙,我却没有主动邀请你来家里做客。”其实琉星没有邀请对方的原因,只是单纯觉得,一大群男人里就一个女孩子,可能会让她不自在——中岛学姐不算女孩。   至于小林美羽的保证,琉星还是比较信任的。   因为要参展,所以这幅画琉星没继续在学校画,而是拿回家完成,上次她拍了他未完成的画作,承诺不会给别人看,果然没有流传出去给别人知道。   只是偶尔会看见她一个人对着手机傻笑……琉星本以为她是在看推特上的笑话,现在想想,说不定是在看三日月的画像……   ……不、不愧是天下最美的刃呢。   周六早晨,琉星从烛台切那儿要了新的坐标,按下时空转换装置,终于看见惦记了两个星期的新道场。   因为担心被看见,所以坐标的位置是道场内宅里的天井,有着和本丸相似的布置,不过比本丸小了许多。   琉星左右看看这熟悉的天井,总觉得仿佛位置没变似地,好在他发现了长廊尽头的大和守安定,连忙跑过去打招呼。   “琉星大人!”大和守看见琉星,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这么早就来了?你的朋友们不是下午才到?”   “可是总要提前做准备,我想来帮忙。”   “也没什么可准备的。”大和守安定诚实地道,“前两天就装修好了,提前请人打扫过屋子……老实说,专业的就是不同,比我们扫得干净。”到处都是股原木的清香,并没有新屋装修时的油漆味儿。   “虽然是新家,但总觉得和本丸没有太大区别……”琉星左右环顾,“果然歌仙还是喜欢和风建筑。”   “陆奥守很失望,”大和守安定耸耸肩,“他一直很想试试看高科技的房子住起来是什么滋味,闹着要买扫地机器人和智能音箱。”   “……被驳回了?”   “那倒没有,博多同意了。”   “所以……”   “他们换了一身衣服,现在应该在商场里购物吧。”   琉星:“……”总觉得会出问题呢。   “大和守来现世有想去的地方吗?”   大和守安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哈哈……我和清光约好了,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冲田君的旧居。”   “冲田总司的旧居?”琉星有些期待地说,“经常听历史老师提起这位,但我还没去过旧居……你们要拍照回来哦!”   “嗯。”   大和守安定带着琉星到剑道场转了一圈。   果然是和本丸的剑道场差不多的布置,一侧放着各种兵器,都是未开刃的实物,另一侧放着竹剑,只是比普通的竹剑更重一些。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道场内没有付丧神们长年累月手合,留下的伤痕,新地板看起来光可鉴人。   剑道场往旁边走一些,是弓道场,这次倒是好好地围了一圈围墙,防风性能很好,不像本丸那般只是随意地圈了低矮的栅栏防止小动物闯进来。   再往外走是玄关,一振□□,一振短刀正在往玄关旁边的柱子上挂牌匾。   “御手杵!再往上一些!”蓝色头发的短刀,太鼓钟贞宗指挥着□□。   “嗯?这里?”御手杵轻轻松松将沉重的招牌往上抬了几厘米。   “嗯——再往下一点!”   “这里?”   “还是再往左边一点吧!”   “怎么样?”   “有点儿歪!上半部分往右边挪一些——”   两人正在忙,琉星不好打扰,但等距离拉近看清楚他们挂的牌匾内容后,差点呛到自己。   牌匾上的字极具个人特色,笔走龙蛇,铁画银钩,一撇一捺都充斥着锋锐无比的气势,一眼就能看得出这幅字的主人其性格之骁勇,果断——这是大俱利伽罗的字迹。   稻垣道场。   “诶?”琉星愣愣地指着这个牌匾,“这个道场要用我的姓氏命名吗?”   “当然,我们没有姓氏,流派又太杂无法统一,不管取哪个派别的名字,其他人都不服气,”大和守乐呵呵地解释,“最后折中用了您的姓氏,才算是平息了争端。”   琉星有些为难地道:“稻垣道场……可明明我们家没有剑术传承啊。”真要算起来,稻垣家祖祖辈辈都是开神社的,不是开道馆的。   “而且,稻垣道场,稻垣道场……”琉星念叨了两遍,叹口气,“总觉得好拗口……”   挂完了牌匾的□□和短刀终于走过来,太鼓钟贞宗兴奋地问:“怎么样!琉星大人!很气派吧?!”   “……嗯。”琉星纠结地点点头。   大俱利伽罗的字挂在剑道场门口确实很合适,看得懂书法的人,一定会觉得道场主人很……危险。   “啊,对了,”太鼓钟贞宗一敲手,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光叫我提醒您,下午接待客人您必须在场,您是家主,不能总穿休闲简单的衣服——您也要换上袴才行。”   琉星:“……”我怎么就是家主了!?而且我只是招待同学,没必要这么庄重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琉星:(碎碎念)为什么道场要用我的姓氏命名呢?读起来好拗口,而且我家也没有剑道传承啊!真要算起来,我家世世代代开的是神社,不是道场——   博多:那就再开个神社,买座山应该够了(戳开电脑)   琉星: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抱怨不了!稻垣道场听起来真好听!!!   ---------------   以及,太鼓钟贞宗来到这个本丸的时候,是修罗场啊!   琉星第一次明白了吃醋的滋味,烛台切在弟弟和儿子之间为难了很久(。   以后有机会写番外的话,就写一写这件事好了233333   ------ 第148章 忽悠   和剑道部的前辈们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但和黑子他们约的时间却是下午一点。   离一点还有五分,琉星就接到了凑的电话。   “公交车马上到站了,往哪边走可以到你家?”   琉星也不清楚,求救的眼神投向了身边的一期一振。   他今早陪着小短刀去了附近的超市购物,应该是很清楚路的。   一期一振笑着颔首:“交给我吧,您在这里稍等就好。”   琉星松口气, 对听筒那头的凑说:“你们到站别急着走, 我让……我让哥哥去接你了, 他很好认的, 和黑子有差不多的发色……不,更鲜艳一点, 但是存在感很强,你们绝对不会忽略他的!”   在凑的身边听了一耳朵的黑子:“……”这算不算人身攻击?   凑挂了电话, 回头看黑子:“说起来这家伙好像很多哥哥啊。”   静弥回忆道:“我听过的大概二十多个吧……”   黑子:“……我听过三十多个。”   凑苦恼地问:“如果他们做完自我介绍, 还是忘记他们的名字, 岂不是很失礼?”   “跟着琉星叫吧, ”静弥无奈地道,“鹦鹉学舌总不会错的。”   下了车,三人在车站稍等了一会,便看见了一位蓝发青年由远及近。   和琉星在电话中说的一样,的确很好认。   青年挺拔的身形因为比例极佳,并没有一般高大的人会表现出的咄咄逼人之感,反而举手投足姿态过于标准,显得得体有礼。青年的五官十分俊美, 尤其是唇边那若有若无的一丝笑意,让三个小朋友无端端感受到了冬雪融化般的春意融融——这位青年从头到脚都充斥着和其他人迥然不同的气质。   三人紧张地挺直了背脊,觉得哪怕只是站在这个人身边,都会被衬托成泥塑的玩偶。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们,远远地便冲他们微微一笑,等走进了才颔首问好:“你们好,我叫一期一振,是琉星……琉星的哥哥。”   “您好!我是黑子哲也,谢谢您今天邀请我们上门做客。”黑子做完自我介绍,其他两个小伙伴也紧跟着报上名字。   “不必客气,是我们该说谢谢才对,因为家里的一些琐事迟迟无法处理,所以没法让琉星往家里带客人……谢谢你们在学校里一直照顾琉星。”一期一振确实很感激这三个孩子,毕竟他们性格积极向上,能给琉星带来很好的影响,小学六年,也的确因为有他们存在,而让琉星变得越发开朗活泼。   “啊哈哈哈,其实,琉星照顾我的次数还更多一些呢,”凑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我上课有时会走神,琉星的笔记帮了大忙了。”   一期一振以前没去过琉星的学校,虽然能从烛台切和歌仙嘴里听到消息,但从长辈嘴里听见的,和从小辈嘴里听见的怎么能一样,不免多问了几句。   一期一振的问话方式很婉转,也很温和,不带半点侵略性,等走到道场门口,凑已经不知道透露了多少琉星小学时在学校里干得蠢事了。   琉星浑然不觉自己被卖了个底朝天,看见三个小伙伴终于到达,开心地跑出去迎接。   “……你这一身?”黑子惊讶地看着琉星身上厚重的和服。   琉星许久未见小伙伴的激动瞬间熄灭一大半,悻悻地道:“……烛台切说,我今天要接待客人,要穿得郑重一些。”   “诶?有那个必要吗?”凑围着琉星转了一圈,“不过你的衣服,好像和普通的袴不太一样。”   “嗯,这是审……身衣服,比普通袴要稍微轻便一些,更方便活动。”时之政府在参考过审神者的意见后,将这身制服的制式改得更加简洁。   白色的狩衣,红色的袖括,如果不是衣领滚着金边,黑子简直要以为这是巫女服的配色。   黑子这么想着,却没说出来,将伴手礼递给琉星:“呐,礼物。”   琉星乐呵呵地接下,正要把人往里面带,就听见了凑惊讶的呼声:“你家的门好宽啊,道场的门都这么宽吗?我只去过弓道场,那里的门比这扇要小很多!”   琉星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看着这扇宽大概有四米,高大概三米的门,“很、很宽吗?还好吧……”和本丸的门差不多。   凑反驳:“才不普通!普通道场的大门三米宽就够了,这里简直能开车进去——啊,难道车库在里面吗?”   “这附近有地下车库……这扇门很普通啊!”琉星不死心地强调普通,有点委屈地反驳,“和风建筑都是这样的呀!以前去寺庙的时候,它的门,比这里的还要高大——”   静弥:“寺庙是观光旅游的景点,门不够大的话会出现踩踏事故的。”   琉星:“……哦。”   琉星把人带进里面,看见每一位付丧神都会给他们介绍:“他是药研藤四郎,药研,拜托你帮我把礼物拿到屋里好吗?我带他们四处逛一逛!一会就回来!”   药研微微欠身:“是,要准备些点心吗?”   “嗯……不必了吧,待会儿前辈他们也要来了,到时候一起上点心吧?”   “我知道了。”   药研退下后,琉星半点没察觉到小伙伴们奇怪的神色,继续带着小伙伴们在宅子里乱晃。   “这是小狐丸,这是狮子王,这是龟甲贞宗……”   付丧神们倒也不会一窝蜂上来打招呼,而是态度和缓地冲他们笑一笑,接着继续忙碌,让琉星自己带着他们四处逛,唯有一期一振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   黑子终于没忍住问道:“……你家里的人,名字都好奇怪。”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琉星的态度有些……过于恭敬?   凑满脸茫然地问:“狐狸,狮子,乌龟?”   琉星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名字,半点没察觉哪里不对,疑惑地问:“很可爱的名字啊,都是小动物!”   黑子:“……就是这里不对啊!”   “这是稻垣流派的老传统。”一期一振接过话头,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明明是很扯的事情,竟然能被他讲出一份沉甸甸的真实感,“小狐丸,狮子王,龟甲贞宗,包括我的一期一振,都是从古书上听过名字,或者真实存在的名剑。”   “稻垣流派自古以锄强扶弱为己任,一直都有必须将身心都奉献给手中长剑,才能达到剑道大成的说法,”一期一振说话时的语气既诚实又可靠,琉星差点就信了,“所以弟子入门时,会选择一振古剑的名字来自称,代表的是以此身为剑,斩一切世间不平之事的决心和毅力,算是另一种以身殉道的方式吧。”   三个小朋友一脸恍然大悟,凑甚至还感慨地点头:“原来是这样,稻垣流的剑法真是深不可测,太厉害了……”   琉星:“……”是啊,真是深不可测。   带着朋友们进入剑道场,三个小朋友像当初的琉星一样,对真正的刀剑十分感兴趣,因为没有开刃,琉星也放心让他们去拿,短刀,胁差和打刀都还能上手挥舞,太刀勉强能拿起,大太刀一类就过于沉重了,需要凑和静弥还有黑子,三个人才能抬起来一振。   凑气喘吁吁地问:“太厉害了!你哥哥真的能挥舞这么沉重的刀吗?”   “只是挥舞的话,他们大部分都可以做到,但要说用得精妙,也只有寥寥数人。”琉星指了指站在庭院里,正拿着小象洒水壶浇花的太郎太刀,“那位就可以哦!他是太郎太刀。”   太郎太刀隔得老远似乎也对几个小朋友的目光有所感应,直起身,冲琉星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黑子张大了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欣羡的神情:“好高的人!”   静弥的关注点就不太一样:“我听过太郎太刀这振刀,听说是一振供奉在神社里的神刀!”   “是啊,”琉星忍不住有点得意,小孩子似地挺起了胸膛,口气里充满了炫耀:“那是振非常美丽的刀!而且还是神刀!神刀哦!”   静弥:“……”???你得意什么?   接着琉星带着三个小伙伴去了旁边的弓道场。   凑兴奋地左顾右盼,手痒地想去拿弓,但又顾忌着在别人家里,满脸的渴望。   “没关系哦,你可以试试看,”琉星主动从架子上取来弓箭,利落地将弓弦上好,“但是待会你要自己取箭矢!”   “嗯!”   因为只是临时射箭过过瘾,凑也没打算穿胸甲,只戴上了弽(护指)。   以他的力道,拉满弓是很吃力的事,射了五箭,三箭脱靶,他就已经高兴地跳起来了:“太好了!今天的状态不错!中了两箭!”   琉星给面子地鼓掌:“嗯!比之前有进步呢!”平常五箭只能射中一箭的。   一期一振看着琉星和朋友们相处时才会露出的活泼表情,有些欣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凑:“帮忙?”   一期一振来到凑身边,“我对弓道说不上精通,只是多少知道一些。”他指导着凑将肩膀放松,纠正了凑的站姿,又嘱咐了一番箭矢放手的时机。   凑信心满满地开始了第二轮,虽然还是五箭两中,但显然这次箭矢们比之前更靠近靶心。   凑双眼放光,崇拜地对一期一振说,“谢谢您的指点!没想到您不仅学习剑道,对弓道也很精通!”   “一期一振真的不使用弓箭。”琉星拉了拉凑的衣角,“但是他的弟弟们对弓道很在行!我很少看他们脱靶!”   短刀除了精通夜战和偷袭,还精通远战,常常是‘唰唰’一轮弓箭飞过去,时间溯行军就已经死伤大半了。 第149章 招待   当然, 除弓箭之外短刀们还很擅长使用枪·支和投石机,但这些实在不适合说给小伙伴们听。   凑眼睛里,憧憬的的光芒几乎要化成实质了。   “我想看!”他说完这句,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尴尬地挠挠脸颊,“对不起, 我、我瞎说的, 你们别在意……”   对孩子天然有种好感的一期一振失笑:“没关系, 如果可以, 我也想向你们介绍我引以为豪的弟弟……只是今天需要招待的客人太多,他们现在没有空闲, 你下次来就能看见了。”   琉星热情地邀请他:“平常如果想要练习弓道的话,也可以来这里, 藤四郎们能教你很多!”   “嗯!”凑迅速地跑到靶场内, 将散落的箭矢捡回来。   琉星才来这个宅子一上午, 算不上多熟悉, 带着小伙伴把几个重要地方参观完后,就无处可去了。   如果在本丸的话,还可以带他们参观一下金鱼草花田呢。琉星想。还有他房间里的收藏。   “琉星,”一期一振提醒,“快要两点了。”   “啊!”琉星这才想起来,两点钟前辈们就要到了。   紧赶慢赶来到玄关,琉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烛台切和歌仙等人,他们都穿着十分朴素简洁的深色和服, 和平常华丽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身后,还有胁差和短刀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制式剑道服,叽叽喳喳地说着悄悄话。   乱藤四郎不高兴地摆了摆自己的袖子:“我想穿裙子!”   “剑道服都是一样的,哪来的裙子。”厚藤四郎无奈地劝他,“忍一忍,结束了我陪你上街买裙子。”   乱藤四郎“哼”了一声,“才不要你,直男审美最讨厌了,我要琉星大人陪我去买裙子。”   厚藤四郎只觉得头疼:“……待会儿不要露馅,我们今天是正在修行的弟子!”   “哼哼哼!”乱藤四郎插着腰满脸的骄傲,“我的演技可比你好多了!”   于是琉星路过他们的时候,听见了厚藤四郎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   “希望待会手合的时候你还能这么说。”   琉星:“……”短刀们性格活泼跳脱,有时候兄弟之间吵架,会选择在手合场解决。大家都是修行归来的短刀,一旦打起来就天崩地裂的,手合场好几次差点被他们毁了。   ……希望待会他们不要毁了新道场。   琉星偷偷看了眼身后的小伙伴,发现黑子他们正在专心致志地观察玄关处的花坛,并没听见短刀们的话,悄悄地松了口气。   烛台切冲琉星招招手,琉星便立马乖乖地走过去,让烛台切帮他打理弄乱的衣服。   “连你今天都穿和服啊?”琉星忍不住笑,稀奇地绕着烛台切转了两圈,“明明你不喜欢和服,只在正月的时候愿意穿呢。”   “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不方便,”烛台切哭笑不得地按住小家伙的肩,把他带到门口,“但今天那么多客人登门,总不能穿着和其他人不一样的衣服,太扎眼了。”   付丧神里,喜欢穿和服与喜欢穿现代服饰的,算起来是一半一半,但既然在现世的‘设定’里,大家都是‘稻垣流’的弟子,穿着现代服饰就不太合适了,所以今天难得大家都换上了和服,但在琉星眼里,不知怎么多出了一股正月的喜庆。   黑子等三个小朋友跟着琉星的步伐走出玄关,看见一辆豪华大巴从远处缓缓驶来,停在了道场门口。他随意扫了眼,发现车身上,有着冰帝学园的标志。   “呜哇……”黑子不由地感叹,“不愧是贵族学校,假日来同学家里做客,都会有巴士接送。”   “……我想一般的贵族学校是不会这样的。”静弥平静地说。   凑则是单纯地羡慕起了冰帝学园的待遇,碎碎念似地说着:“真好啊,如果我们国中的学生待遇也能这么豪华就好了……”   琉星:“……是网球部的前辈们来了。”能随意使用学校巴士的人,除了迹部景吾也不做他想。   车门打开,果然第一个下来的是那位冰帝的王者,迹部景吾。   灰色的短发,锐利的凤眸,眼角处点着一颗恰到好处的泪痣,穿着一身很随意的浅色休闲装,看起来比平常多了几分慵懒随和——但也只是看起来,他的神态依旧高高在上。   在他之后,网球部其他部员也陆陆续续地下了车……甚至还有剑道部的成员们,最后一个下车的,竟然是美术部的小林美羽。   小姑娘显然注意到琉星的目光,冲琉星挤眉弄眼地打招呼。   “……为什么你们也在网球部的车里?”琉星惊讶地问。   部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哈,跟迹部说了一声,他就允许我带着部员蹭车,唉,迹部真是个不错的家伙,毕竟我们部没有那么多资金。”可以在休息日随意用车。   琉星注意到迹部学长听见这话的时候,十分火大且不耐地“啧”了一声。   “……”琉星觉得,迹部学长本来可能不打算带上剑道部的人,但实在是有些耐不住部长的死缠烂打。   琉星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也耐不住。   他又看了眼剑道部满脸兴奋的部员们,才慢半拍地注意到,网球部的人穿得都是休闲日常装,可剑道部的所有人,都穿着剑道服,甚至背后还背着竹剑。   琉星:“……”你们的准备做得可真充足。   “不错,”迹部上下打量着琉星身上的审神者制服,“不像平常那般软弱,多少有点气势。”   琉星:“……谢谢学长夸奖?”这应该是夸奖吧?   “不客气。”迹部微微颔首,“谢谢你今天邀请我们来做客。”   琉星按照付丧神教他的社交辞令,恭谨地回应:“是我该谢谢诸位赏脸光临寒舍,请进。”   话说回来……请朋友们来家里要做些什么好?琉星想。以前去黑子他们家里做客,都是玩游戏或者写作业什么的,总不能让学长们和我一起玩游戏,写作业吧?   琉星茫然地看向烛台切。   烛台切轻笑一声,走到前方给众人引路:“家主大人,请让我来带路。”   他的穿着打扮比较朴素,说话的语气也温和有礼,虽然喊着‘家主大人’,但并不像普通的侍从一般低眉顺眼,也不像是专业管家一般举止标准刻板……何况对方的右眼上盖着黑色的眼罩,看起来和服务业丝毫扯不上关系。   这么优秀的青年却身负残疾,所有人,包括迹部都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声可惜。   歌仙眼神示意,胁差和短刀们便主动走到众人身边问好。   众人这才发现琉星身后这些之前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但姿态恭敬的少年们,各有各的特点,但无一例外,都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美貌。   “您、您好……我的名字是五虎退,”银发的男孩有些拘谨地问好后,小声道,“那个,请、请让我帮您拿东西吧。”   部长看了眼手里拎着的伴手礼,连忙递过去:“你是这里的弟子?啊,这是礼物,小小心意,请笑纳。”   男孩顺从地接过礼物盒,长长的睫毛轻颤,脸颊微红,连小雀斑都显得尤其可爱——部长觉得心脏猛地一跳。   小……小天使!   小天使一般的男孩儿羞涩地道:“不……您能来,我就很开心了,谢谢您的礼物。”   男孩笑起来时更加可爱,琥珀般晶莹的眼眸里泛起了碎光,看得部长心都软了。   嘤嘤嘤,好可爱!   其他的部员,包括网球部的众人,也同样得到了短刀与胁差的问候。   忍足不由感叹,如果那个金发女孩儿再长几岁,一定是他的菜!   听到这感叹的向日岳人翻了个白眼:“难怪中岛凛总说你是人渣……你居然还有脸辩解?”   忍足耸耸肩:“这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我没有付之行动。”   “如果你敢付之行动,我第一个把你送进警局——是说,稻垣家里收弟子,难道入门条件是脸吗?长得好看才配学剑道??”   同样拥有这个疑问的人,还有队伍末尾的小林美羽。   接待她的是位青年。   五官俊美,举止优雅,柔顺的绿色长发束成马尾垂在胸前,映衬的脖颈更为白皙优美——尤其是这位自称笑面青江的美青年,在她耳边低声道谢的时候。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贴近了耳边后的杀伤力……如同轻盈的羽毛骚动,又如同迅猛划过天空的响雷。   小林美羽自认是只无可救药的颜狗,但从来都不是声控,甚至还嘲笑过自己一个声控的小姐妹天真——谁知道那些广播剧里好听的声音下是怎样的一张皮囊?如果是个死肥宅多倒胃口。   然而她现在是了。   天知道她没有腿一软跪在地上是用了多大的毅力。   她又向其他的,穿着剑道服的少年们逐个看过去。   可爱活泼的金发美少女,清冷疏离的银发美少年,弱气羞涩的雀斑小可爱,明朗健气的黑发小正太……   小林美羽第一次觉得眼睛不够用,脑子也不够用。   ——这个家还能不能好了!我特么画纸没带够!根本装不下这么多美人!这地方还招不招弟子了?不招弟子招不招保洁,司机,园丁啊?!身家上亿会画画就是长得不好看的那种! 第150章 爱好   也只有黑子三人组对这种场面反而比较冷静。   毕竟刚才就见过他们中的一大半, 冲击力已经没有方才那么大了……他们切实也很好奇,琉星家的道场是不是都看脸选弟子,不好看就没资格碰剑。   琉星对此毫无所觉,将人带去了大广间。   说是大广间,但其实远没有本丸的大广间那般豪华,只是刚巧坐得下前辈们和几位付丧神。   一进门, 琉星就看见了三日月宗近和石切丸。   两人都是慢性子, 动作温吞闲适地正在往矮桌上摆放茶点准备招待客人。   看见琉星一行人, 三日月显然有些讶异, “哦呀,抱歉, 我记错了时间,还以为客人稍后才来……哈、哈、哈, 人老了, 就是容易在细节上出错。”他虽这么说, 但语气里却没有太多的歉意, 冲众人微微颔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在下三日月宗近,有失远迎,请多见谅。”   即便穿着最朴素简洁的衣裳,这位青年的容貌也依旧晃眼到无法直视。   高挑的身形,白皙的皮肤,俊美的五官, 一颦一笑都有说不出的惑人魅力,尤其是那双眼睛。   狭长的凤眸,深蓝与浅蓝交汇处,一抹弯月绽放着柔柔金光。   美人如月,乍见掩暮云,更增妍绝。   不外如是。   “没关系,谢谢爷——咳咳咳!”硬是把半句话憋回去,琉星咳得满脸通红。   烛台切哭笑不得,向其他人道:“三日月,谢谢帮忙……各位,实在抱歉,准备还没做完,但请诸位先入座吧。”   网球部和剑道部的两位部长自然而然坐到了前面,迹部就坐在三日月身侧,而琉星被烛台切引到了座首。   琉星坐下后深吸一口气:“……”虽然以前在本丸宴会上,他也是坐在座首,但今天在场的都是前辈,他一个后辈坐在这里真是……浑身不自在。   其他人感受不到琉星的心情复杂。   他们的目光还没能从三日月身上移开。   气质这东西很难说,通常需要长时间沉淀,和出生,家境,培养,为人处世等等都无法分开,就好比‘优雅’。   琉星的举止一直都是‘优雅’的,但这需要的却是上千上万次的练习和纠正,充满了刻意和标准,已经成了琉星的习惯甚至是本能。而古代贵族的‘优雅’,却是用无数鲜花,美酒,人力,物力,甚至百姓的血肉,才能堆砌出来的,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而这个人,似乎天生便有这样的魅力。   举手投足,总让人联想到平安时代的天潢贵胄,在他面前,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注意起了自己的仪态,连剑道部那群脑子里只有剑道的粗汉子,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地将目光放在三日月身上,唯有黑子他们低头认真地吃点心。   黑子他们以前见过三日月一、两次,对这位的美貌多少有了些抵抗力,但仍然不敢细看——总觉得再看下去会出事。   迹部景吾倒没像其他人一般被美色所惑,他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稻垣家里当弟子,尊称稻垣琉星为家主呢?不止这位三日月先生,还有方才的烛台切先生,和歌仙先生……   迹部若有所思地端起茶,被扑面而来的清香惊艳到。   “这茶是——?”   歌仙主动回答:“是今年三月的新茶。”   这茶是一个月前才摘下炒制的新茶,今年春季的雨水丰足,茶叶相当柔嫩,香气也是近几年最好的,歌仙都不太舍得把茶拿出来给那些不懂品茶的付丧神,例如大俱利,陆奥守,和泉守等人是碰都不要想碰,只在几个喜欢喝茶的平安老刀那里有些存货,但也不多——可不就把三日月吸引来了吗。   迹部仔细品茶:“这应该是古法制茶?”   歌仙微微一笑:“说是古法,现今也还是在用,只是我制茶时会比其他人多出一两道工序罢了。”   “果然……只有古法制茶,香气才能像这样最大程度保留。”迹部显然比其他人更懂茶,和歌仙聊天时没有丝毫障碍。   中岛凛也难得开口:“这茶叶色泽嫩绿清亮,味苦回甘,又带有一丝熟板栗的清香……我曾喝过移植自中国的极品毛尖,不及这一杯来的馨香醇厚。”   三日月说话时总是很缓,带有一种独特的韵律,他一旦开口,所有人都忍不住凝神去听:“歌仙的毛尖茶树也是从中国移植来的,不过他更爱惜一些,照顾这些茶树时从不假他人之手,如此精心,自然能制出好茶。”   “只是今天人太多,无法妥帖地用茶道来招待各位,可惜。”歌仙叹口气。   迹部和中岛凛也露出了有些可惜的神色。   其他不爱茶的人便听不太懂了,但也没什么,他们只要知道茶很好喝,点心很好吃,美人很好看就够了。   尤其是小林美羽,目光全程都灼灼发亮地放在三日月上,等大家吃完点心,她的茶水都凉了,还一口都没动过。   好在三日月已经习惯了这般的目光,浑不在意,像个真正的老人家一样,平和地微笑以对。   歌仙难得遇到可以和自己讨论茶道的小辈,很高兴地带着他们去看自己的收藏。   歌仙的收藏和琉星的收藏并不是同一种概念。   琉星珍惜的收藏都是些零碎的小玩意儿,是付丧神们送给他的小礼物,或者有纪念意义的小物件,比如博多送他的小鸭子,堀川送给他的兔子玩偶,黑子送他的文具套装等等。   但歌仙的收藏,都是他出阵时从各个时代淘来的古书,古瓷,古字画,他热衷此道,又很有品味,东西多得收藏室都放不下,不得不藏封在储藏室里落灰,他很舍不得,又担心摆在大厅里会被不懂欣赏和珍惜的付丧神们糟蹋,有了道场后,干脆移到现世来了。   观赏古董,这种鉴赏行为对大部分人来说就是看个热闹。   比如一副花鸟画。他们当然明白这幅画好看,也知道鸟儿画的漂亮灵动,但要问这是谁画的,什么年代的,鸟儿的羽毛分别用了什么笔法和颜料,大部分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不妨碍大家啧啧称奇。   毕竟画的落款是历史上的知名画家或书法家,大家耳熟能详。   而瓷器的鉴赏观赏则更高一些,毕竟通常来说匠人只会将名款写在底部,不拿起来是看不见的。   依旧只有迹部和中岛凛两个人,和歌仙相谈甚欢。   其他人倒不觉得无趣,跟着大佬长长见识其实也很有意思。   只有琉星,看过这些东西许多遍,已经没什么新鲜感了,此刻只能当个摆设跟在三个人后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聊得愉快。   黑子悄悄地问琉星:“你没跟着家里人学一学鉴赏?”   琉星哀怨地看他一眼:“没时间。”   他平常补课太多,要学的东西也多,哪有时间再学鉴赏?   而且……他确实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歌仙的一堆收藏里,唯有书画类是琉星看得懂的,但要他分辨真假和年代,琉星没有自信。   一群人看完歌仙的收藏,都快到下午了四点多了,部长有点急,忍了忍没忍住,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琉星的衣袖:“稻垣啊,我们……我们能不能先去看看道场?”   其他部员立刻从古物观赏里醒悟过来,纷纷点头,表达着自己的渴望。   琉星松了口气,他听见歌仙已经和迹部他们聊起了音律,说不定兴致一来,就会让琉星表现个古琴或横笛什么的——这种事以前不是没有过。   就像每个宠溺孩子过头的家长一样,歌仙也很喜欢和别人炫耀自己孩子的才艺。   “好的好的,”琉星赶紧说,“歌仙,我想带学长他们去道场看看!”   迹部微微皱眉,大概是被打扰了兴致,有些不愉快。   而歌仙,虽然有些遗憾,却也点头道,“是我疏忽了……走吧。”不能怠慢客人。   烛台切看到琉星满脸的劫后余生,差点没忍住笑。   这次换琉星走在前面,给大家介绍:“我家里所有人都擅长剑术,但风格完全不同,糅合了很多东西,每个人都各有特色,无论是谁,都能从他们的剑招里学到新东西……”说完,琉星隐秘又期待地看了眼网球部众人。   也许网球部的学长们,看见付丧神们的手合后会被剑道的魅力所俘获,从此抛弃西洋来的运动,转而投身剑道传承呢?!   抱着这种希望,琉星带着付丧神们往道场走。   短刀们正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说话,不过高侦查让他们敏感地察觉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立马排好队装模作样地挥起了剑。   包丁藤四郎小声抱怨:“我还是比较喜欢用本体的说,这些短刀,连开刃都没有,用起来真不顺手。”   “拿国宝练习,你想给琉星大人惹麻烦吗?”药研一巴掌拍在包丁藤四郎的腰上:“别偷懒,动起来。”   “哼!”包丁藤四郎鼓着包子脸,“药研哥太严格了,如果是人·妻的话,一定会摸摸我的头安慰我——”   药研推了推眼镜:“你想与我手合?”   包丁:“…………对不起。”   药研:“继续练习。”   自告奋勇当师傅的鹤丸发觉来了人,总算褪去了满脸的无聊,兴奋地一跃而起,扒着门框对琉星招手:“这边这边!今天是我当师傅!”   琉星:“……” 第151章 手合   说起来, 选鹤丸当师傅原因也比较简单——歌仙没经得住这人的死缠烂打。   鹤丸清清嗓子:“我就是稻垣道馆的师傅……之一!”在歌仙威胁的目光下,鹤丸不得不在句尾加个量词后缀。   “我的名字是鹤丸国永,请多多指教。”他笑嘻嘻地眨眨眼,人群里的小林美羽捂着心脏差点没经受住这重重一击。   不了解鹤丸的人,第一眼看见他一定会被他的外表所欺骗。   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细腻肌肤,雪白的仿佛发着光的柔软发丝, 就连眉毛、睫毛都是同一种色彩, 唯有那双金色的眼睛, 像雪原里唯一存在着温度的朝阳, 明明耀眼,却偏偏有种清冷与疏离, 给人以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神圣感。   可一旦这位青年笑起来,那一丝清冷和疏离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仍然是单调却神圣的雪白, 可不知怎么多出了一股生气, 距离倏地近了许多, 看起来……倒像是彩色的。   众人被鹤丸的笑容晃得眼睛疼, 琉星半点没有察觉,认真地给鹤丸介绍:“这是我剑道部的前辈们,今天来是想参观道场训练,如果可以的话,大家手合的时候让他们围观一会就好啦。”   鹤丸挑眉:“嗯?只围观?他们不想上场试试?”   鹤丸这句话一出,剑道部的部员们齐齐眼睛发亮,异口同声地大喊:“谢谢师傅给我们机会!”说完,还重重地一鞠躬。   鹤丸:“哦哦哦!你们这些孩子很有毅力嘛!”好像很好玩!   琉星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不可以干出格的事情哦!”   鹤丸无辜地反问:“训练有什么好出格的?”   琉星也说不上来:“总之, 你绝对不可以乱来!”   在琉星的印象里,鹤丸从没教过他剑术或者任何一门技能,更多的还是带着他一起玩游戏,或者带他一起在本丸里恶作剧,以观察大家吓一跳的表情为乐。不一定每一次都成功,但每一次都很开心……鹤丸他好像不怎么做正经事。   并不清楚琉星的担忧,鹤丸发现小主公不肯松口后,只得退了一步,“不然让你的前辈们先看看,再考虑要不要我指点。”鹤丸冲烛台切挑挑眉,“来一场?”   烛台切经常和鹤丸在手合场上切磋。   胜负基本上是五五开,偶尔烛台切会因为鹤丸的突发奇想吓一跳,但也就是如此了,毕竟谁也不会在手合场上拼命……但这并不意味着两人的手合不精彩。   烛台切并没有拒绝,从刀架上拿起一把太刀,走到场地中央,笑着道:“点到即止。”   “ok!~”鹤丸笑嘻嘻地比了个剪刀手,轻轻松松用手中太刀挽个剑花,“我上了!”   没有普通剑道比赛时的那些繁文缛节,付丧神们更在乎的,还是实力至上。   两人用得都不是竹剑,因此视觉冲击力更加强悍,短兵相接后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众人一时间只能看清刀光乱舞,闪得他们眼睛生疼。   烛台切和鹤丸共事多年,从还是一振刀的时候,就是老相识了,他们很了解对方,包括习惯,爱好,弱点,以及招式,所以他们手合时,没有一点试探和犹豫,每一次都是直击对方要害,毫不留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点到即止,倒像是有深仇大恨。   而且,虽然烛台切平时总说着要注意形象和外表,但战斗起来的时候,却很讲究实用。没有多余的花哨,精准而直接,一旦被抓到了空隙,以力破巧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鹤丸则和烛台切完全相反,对手很难摸清他真正的想法,声东击西,出其不意是他最擅长的战法,不一定能得逞,但却能对手最大程度的警戒起来,甚至影响对手的节奏和心境——破绽也就因此而生。   琉星看得目不转睛,终于在看见烛台切露出一个破绽时惊呼一声。   鹤丸当然不会放过这种低级失误,如臂指使的长刀灵活地避开了烛台切的格挡,抵在了烛台切的腰间。   “哈哈,我输了。”烛台切笑着叹息。   鹤丸却难得没有为赢了老朋友而开心,皱着眉:“你刚才是不是……”放水了?   后半句他没说出口,满脸无趣地嘟囔着‘算了算了’,回头却看见那群已经呆滞成雕像的学生,忍不住笑出来:“哈哈哈哈哈!你们的表情——好有趣!怎么样?有吓你们一跳吗?”   部长愣愣地点头:“……有。”   ……这和他印象中的剑道不一样啊!   不不普通的剑道当然也很帅!特别是赛场上气氛紧张时的得分更加帅气,但是——这特么是在拍武士剧吗?!这么快的挥刀速度,他的眼睛都跟不上了,可这两位大师的交锋居然还能维持好几分钟?他们到底是如何在瞬间判断出对方的出招的,又是怎么防御甚至反击的!呜哇啊啊这两个人战斗的速度太快了根本看不清,不不……也许是他看错了!他总觉得这两人挥剑时,几乎能看见金属摩擦出的火花,甚至还有传说中的无形剑气——是这么叫没错吧?!   不止剑道部震惊,网球部的人也很震惊,尤其是日吉若。   “这——这真的是同一流派的剑术?两位大师的剑术风格和招式完全不同!”   琉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含糊地“嗯”了一声。   从下车起就靠着浓茶和点心强撑着精神的芥川慈郎,终于从睡魔手中逃出来,双眼发光像个孩子一样兴奋:“迹部!你看到没有!刚才的剑光!唰——唰——两下!好像连空气都被切开了!人类竟然真的能将身体运用到这种极限吗?还有他们的速度!呜哇!!比岳人还要快!快的多,难不成中国人的古装电视剧里说的什么‘内力’是真实存在——”   迹部打了个响指,桦地立即捂住了芥川慈郎的嘴巴。   “安静。”迹部虽然只说了这两个字,但眼中也流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看见众人或震惊,或稀奇的神情,鹤丸鹤丸不怀好意地提议:“怎么样?想试试看和我切磋一下吗?“   剑道部齐齐摇头。   鹤丸有点失望,不死心地继续提议:“真的不吗?我可以换成竹剑,也允许你们一起挑战我!”   剑道部依旧拒绝。   他们是来努力表现自己,力求拜近大师门下的——并不想丢人现眼。   鹤丸拉长了嗓音埋怨:“哎——?好无趣,难道你们就只看着吗?还是说……”他话音一转,伸手点了点,“和这里的弟子切磋一下?”   弟子,指的当然在旁边当背景的短刀们。   刚才还装模作样地练习挥剑,没一会儿腻了,就围观起烛台切和鹤丸的手合。   现在听见鹤丸的话,几振喜欢热闹的短刀也忍不住起哄:“对啊对啊,来跟我们切磋呀!”   琉星大惊:“不行不行!你们别闹!”几百岁的大人了,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乱藤四郎失望地说:“诶?那我们就干看着吗?好无聊啊,我们也想玩一玩嘛,琉星大人……”   听到乱藤四郎将和剑道部部员的手合称作‘玩’,琉星越发不安,对乱藤四郎的撒娇难得板起了脸:“不行!你们太过分了!”付丧神和普通人切磋!毫无公平可言!都知道结果了还切磋什么!   可剑道部的部长不这么想。   在场的几个弟子们看起来年纪都很小,最大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其中还有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并不是他歧视女性,只是女性的体质天生如此,注定她们在需要力气的运动上会有一定弱势,说起来,如果真的切磋,倒是他们这群年长的男性更加占优势。   而且!如果在这里胜利的话!说不定能引起师傅的注意啊!!   部长羞涩地看了眼鹤丸,扭扭捏捏地劝起了琉星:“稻垣啊,你别担心,待会儿切磋的时候我们会注意自己的力道的。”说着,拍了拍琉星的肩膀,“一定不会让小朋友们受伤的!”   琉星:“……啊???”   其他部员也跟着说:“对对,我们肯定不会欺负小孩子,你别担心!难道你信不过我们的人品吗?”   琉星:“……我、我不是……我没有……”   部长又说:“唉,你就给我们这个机会吧,等我们打败了那群小家伙,自然就能入师傅的眼,说不定今天我就会变成稻垣流门下弟子了呢?”他冲琉星挤挤眼,“难道你就不想多个英俊的弟子吗?家主大人?”   琉星:“……我觉得我不想。”   “你想!你当然想!”其他部员也在做梦,“等我加入了稻垣道场,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帅!说不准一年后,你会看见美少年军团里多出一个我!”   琉星:“…………哦。”   琉星面无表情地道:“那就开始手合吧。”   他点了三个人。   “乱,五虎退,药研。”琉星认真地道,“拜托你们了,下手的时候轻一些。”不要给学长们留下心理阴影……但是可以给一点小教训。   “没问题!”乱藤四郎笑得灿烂,少女一般秀美的面孔更显娇俏,“但是约定好了,你明天要陪我去买新裙子!”   琉星:“好呀。”买买买,你可爱你说了算!   五虎退比乱藤四郎要好说话,摸了摸腰间短刀,努力回应琉星的期待:“我、我会努力的,请您放心!”   琉星:“我最放心的就是你!”   药研推了推眼镜:“我会注意分寸。”不会贯穿他们。   琉星“嗯”了一声,“眼镜要我帮你拿着吗?”   药研轻轻摇头,“不必。”   琉星嘱咐完三振短刀,看向部长:“你们……加油。”别死了。   部长问自己的部员们:“谁要来挑战切磋一下?”   大家都不愿意放过这个表现的好机会,‘唰’地一下,所有人都抬起了胳膊——就连中岛学姐都红着脸举起了手。   她好像很羞愧自己即将要欺负孩子,小声嘟囔:“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再也不这样了,回去我就给贫困儿童捐款!”   琉星站在一边听个正着。   “……”你们想的真多。 第152章 女装大佬   琉星觉得这场完全看得见结果的切磋实在没什么意义。   但……又有些想看缠人的学长们吃瘪的模样。   琉星忍不住悄悄地勾起了唇角, 这笑容,竟然和鹤丸恶作剧时的表情有些相似。   忽然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摸摸腰部,没找到口袋,才想起来自己穿得是审神者制服,从袖笼里找出手机,在屏幕上看见了龙马的名字。   “……”这家伙!都迟到两小时了!   即便琉星早就知道龙马喜欢迟到, 但此时也有些埋怨小伙伴的粗心了, 趁着前辈们和短刀还没开始手合, 急忙躲到角落里接电话。   “抱歉, ”电话一接通,便传来龙马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还要再迟一会儿才能到!”   琉星听出龙马正在赶路,心里那仅有的一点气立马消失了, “你别急, 反正都迟到两小时了, 也不在乎多迟一会儿的!”   龙马:“……”虽然知道这家伙是认真安慰他, 但怎么听着感觉跟讽刺似地。   “本来不会迟到的,”龙马总算赶在电车门关闭前跑进了车内,松了口气,“但是电车坐到半路,上来了一位牵着导盲犬的女士,卡鲁宾被吓得从包里跳出来,顺着人流跑出去……”他就只好下车追猫了。   琉星有些惊讶:“你把卡鲁宾也带来了?!”   龙马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卡鲁宾它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我的包里——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刚刚才找到它。”   琉星隐约听见对面忽然传来一声娇嫩的猫叫, 像是在回应主人呼唤它的名字。   龙马紧张地说:“卡鲁宾!不能钻出来——我还要一会才能到,之前忘了给你消息,抱歉!”   “没关系,”琉星贴心地提醒对方,“你还是先藏好猫吧,没有猫包的猫上电车,被列车员发现,是会被赶下车的。”   “我知道,”龙马叹口气,“待会见。”   说完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琉星不放心地又给龙马发了条‘不要急,到了给我电话’的消息,回头看了眼道场中央。   剑道部第一轮手合对手是乱藤四郎,少女模样的付丧神显然没有把这次的切磋太当回事,随意将金色长发束成马尾,将腰间的短刀扔给了哥哥,自己从放置竹剑的架子上拿出一把竹剑后,才走回场地里,“请问,我的对手是哪位?”   剑道部的部员们本就不好意思欺负小朋友,何况是一个看起来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因此更加心虚,一群热血少年们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了剑道部里唯一的女性身上。   中岛凛僵了僵,深吸了口气,走出来:“是我……请多指教。”   鹤丸笑嘻嘻地托着腮,叮嘱乱藤四郎:“不要太快结束哦?”   乱藤四郎愉快地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剑道部部长也在嘱咐中岛凛:“中岛啊,待会儿你放点儿水,别让小姑娘输的太难看,别太快结束,给师傅和未来同门留点面子……”   “……”琉星觉得这场战斗大概会很糟心。   他欲言又止,看了鹤丸一眼,再一眼,满脸的担忧。   鹤丸当然知道琉星在想什么,冲琉星嘿嘿一笑,递了个眼色:放心吧,我们有分寸。   非常有分寸。鹤丸想。只是小玩笑,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并不清楚鹤丸想法的琉星,也和众人一起,将视线放回了场地里。   既然鹤丸保证,琉星也就放心了。说到底,他还是非常信任这群付丧神的,他知道鹤丸只是喜欢新鲜,喜欢惊喜,喜欢看别人惊讶的表情,恶作剧也也只是为了有趣和刺激,并不会伤害到谁。   两个美少女站穿着剑道服站在一起,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中岛凛深吸口气,“抱歉,我今天虽然带了常用的竹剑,但没有护具……可以借给我一套吗?”   乱藤四郎怔愣了一瞬,回头望向药研,满脸茫然:护具?我们道场有护具吗?没见过啊?   药研推了推眼镜:“当然可以,请稍等。”   说完,带着厚藤四郎从旁边的置物架上,找出了两套护具,都是崭新的,一点刮痕都没。   剑道部:“……”这个道场的人果然全都是硬汉,训练和手合都不用护具!尤其是刚才那两位师傅高强度的手合,一旦失手绝对会见血,但两人却将自己的速度和力道控制的相当完美,决出胜负的一瞬间立马收手,几乎看不出挥剑时的惯性。   盯着厚藤四郎递给他的那套护甲,乱藤四郎脸上满是不情愿。   他爱漂亮是本丸里出了名的,自然对剑道比赛中黑乎乎又繁重的护具相当嫌弃。他试着带了个头盔,但显然不适应戴上后憋闷的环境,瓮声瓮气地抱怨,“头盔的味道好难闻,戴着好热!也好重!也许是心里错觉,视线都变得狭窄了——我真的不能脱下来吗?以前我不戴,手合也没受过伤啊,”他说着,犹豫了一瞬后,摘下头盔塞回厚藤四郎怀里,“还是就这样吧,戴上头盔反而影响我发挥。”   中岛凛显然不这么想,她微微皱眉劝说面前的美少女:“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你怎么办?头部的防护非常重要……”   “那就请大姐姐手下留情,”乱藤四郎眨眨眼,湛蓝的瞳孔里满是少女的甜美,笑起来如同四月的春樱般灿烂,“不要伤害可爱的我!”   大家虽然好几次听见美少女使用男性用语,但仍然觉得,这只是女孩子小小的叛逆与自我表达的方式。   可爱!   中岛凛显然也被美少女给击中了红心,脸颊微红,郑重地承诺:“我一定不会伤到你!”   琉星:“……”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乱藤四郎手合的次数不说一百,也有五十。可他成功击中乱藤四郎的次数,还没有乱藤四郎自己平地摔的次数多。   琉星忽然觉得自己连本丸里的地板都不如。   两个美少女在到场中相互行礼后,开始手合。   琉星本以为这场结局显然易见的战斗,会在一分钟内结束,然而并非如此。   乱藤四郎完全没有要拿出真本事的意思。短刀们引以为豪的机动被他主动降到最低,用着自己并不熟练的胁差剑术,而且十分刻意地将破绽都露出来给对手攻击,全程防御,不时装模作样地惊呼两声,像是接住对方的刀要用尽全力似地。   琉星:“……”怪不得审神者论坛上总说,所有的乱藤四郎都该进娱乐圈。   你该去当演技派偶像的。   当然,在其他人眼里,乱藤四郎的动作很敏捷,招式运用也非常熟练,虽然力气不大,可是速度和判断力都非常出色,与中岛凛不相上下。   剑道部的前辈们啧啧称奇:“这小姑娘真厉害啊,这才几岁,就能和中岛副部长对峙这么久了……”   “但小姑娘现在有点被动,可能要输?”   “不不,我看小姑娘防守的很利落,不会输的。”   “可只防守又怎么得分?一百次攻击,她就算能防住九十九次,还有一次呢?中岛一定能赢!”   “既然小姑娘能防住九十九次,那只要这九十九次里,中岛失误一次……岂不就是小姑娘赢?”   琉星觉得两边说得都很有道理。如果不是知道乱藤四郎的实力和底细,琉星都要对前辈们的分析鼓掌赞赏了。   果然,很快中岛凛就有些体力不支了,而乱藤四郎,刻意地表现出了‘坚韧不拔,厚积薄发’,迅速开始了反击。   然后……输了。   是的,乱藤四郎捂着腰倒在了地上。   琉星:“……”   中岛凛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危急中随意挥出的一剑竟然击中了对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对方伤势,万幸没有出现问题。   乱藤四郎嘤嘤哭泣:“万万没想到,我竟然会在此处败北……我不服!退!你要帮我报仇!”   五虎退:“诶?诶??”   鹤丸插着腰大笑:“哈哈哈哈!你刚才打败的只是四天王中最弱的一位,接下来的这场战斗,你们还能赢吗?!”   药研一忍再忍,没忍住,从后面重重地敲了下正在假哭的乱藤四郎:“抱歉……我的弟弟和师傅给你们添麻烦了。”   中岛凛失笑:“没事,我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话是在开玩笑,你弟弟很可爱……弟弟???”   琉星还是第一次看见中岛凛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忍足侑士,琉星觉得他的灵魂好像都快飞走了,整个人特别苍白无力。   乱藤四郎冲众人抛了个wink,可爱甜美的笑容似乎是草莓味的,甜得发腻:“是啊,我是男孩子……讨厌我了吗?”   众人不由自主摇头。   “没那回事!乱酱超可爱!”   “没错!我明明不是萝莉控,但心一直在怦怦跳。”   “虽然不是女孩吓了我一跳,不过仔细想想也无所谓!”   “不如说男孩子才更好啊!!!”   剑道部的单身狗们,面对女装大佬,看起来竟然比面对中岛凛这样的美女学姐更激动。   明明赢了。中岛凛面无表情地想。反而觉得似乎输掉了更重要的东西。 第153章 退   接下来上场的是五虎退。   五虎退并没有刻意去换成竹剑, 抱着怀里的短刀,有些忐忑地问:“对、对不起,我不太擅长,竹剑,用短刀……可、可以吗?”   部长在刚进这座道场时,就和五虎退说上过两句话, 对这个看起来有些怯懦的小天使印象很深刻, 看到对方不安的神情, 连忙安慰:“没事, 你用短刀也没关系,我会小心不伤到你的。”   发现对手很好说话, 五虎退松了口气,高兴地“嗯”了一声, 小声道:“那、那你痛的话也要说出来, 我会下手轻一点……”   琉星听见这句话, 不知怎么, 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遭遇的一件事。   大部分审神者都认为,五虎退是本丸里性格最软糯的短刀没有之一,但在时之政府官网中一个叫做‘审神者露营地’的论坛分区里,偶尔会有不同意见。   这些抱有不同意见的审神者们,通常资历很深,带着付丧神们亲自上过战场,亲眼看到过五虎退的战斗,所以他们的发言很具有说服力。   “那孩子平常看起来很温和, ”一位佚名的审神者感慨地说道,“但是一到战场上就会变成抖s呢……”   “总会对溯行军喊话‘疼的话要和我说,我会下手轻一点’,可是……”这位审神者的帖子里充满了叹息与不忍,“因为敌人的痛呼,他的刀就变得更加缓慢和犹豫……原本一刀能弄死的敌人,就必须多刺几刀……简直……简直像是凌迟一般……”   这话一出,帖子里再也没有人给五虎退辩解了。   但琉星并不这么想。   他愤愤地发了一大堆夸奖五虎退既温柔又可爱的话,却被楼主删掉了楼层,楼主说:不需要舔狗的意见。   琉星:……好气!   然而他已经被楼主拉黑,发不出第二个帖子了。   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琉星早就忘到了脑后,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为什么忽然想了起来。   琉星:“……”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没错,五虎退那么温柔,怎么可能会是个抖s……就、就算在战场上对敌时,出现了一点点不恰当的举动,那也不能代表五虎退是故意的,他只是无心之过!   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再去看场上正在鞠躬行礼的两个人,琉星发现五虎退非常紧张。   五虎退并不是喜欢被人瞩目的性格,平常和伙伴们手合,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围观,因此相当不适应,慌慌张张给部长鞠躬的时候,差点没站稳,还好被部长扶了一把——看起来更显软糯了。   部长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看着五虎退的眼神里,充满了父爱。   琉星:“……”   好在这阵父爱并没有维持多久。   很快部长就哀嚎着叫爸爸了。   “什么什么?我看不见卧槽——嗷!!!”部长被身形娇小的短刀近身后,被一连串来自刀柄,刀背,刀鞘的重击打得差点把之前吃下肚子的点心都给吐出来。   五虎退一直是振容易心软的刀。   听见对手的哀嚎,手中的力道经常会不由自主地轻上几分,何况今天的对手并不是溯行军,而是普通的人类小崽子。所以,就算手里的这把短刀未开刃,五虎退也还是选择了更加圆滑的钝角位置攻击对手。   也正是因此,部长才会在痛的眼冒金星的同时,还觉得:没事,我还能再撑一会。   如果五虎退一开始就一招制敌,恐怕部长就不会挨这么多揍了。   五虎退一边听着剑道部部长的痛呼,一边愧疚地道歉:“对、对不起,如果痛的话,我力道再放轻一些!”虽然这么说着,他却用手中的短刀刀柄,精准地击中了部长的肋下。   这也是五虎退的另一个特点——即便再怎么同情对手,也不会停下攻击。因为一旦停手,遭殃的可不止他自己,还有和他一起出阵的伙伴。   “嗷!!!”部长哀嚎一声,眼冒金星,却无论如何不愿意承认自己快被小朋友打哭了,吸吸鼻子,故作坚强:“没、没事,不疼——嘶!!!”   事实上部长很想进行哪怕一次的反击。   然而他根本看不清五虎退的短刀轨迹……不,他连五虎退的方位都很难确认。   短刀向来擅长隐蔽,在攻击敌人的同时寻找敌人的死角,这种行为已经是本能了,除非像乱藤四郎那般故意放水,将所有的弱点暴露出来,否则没有任何一振短刀会选择站桩输出。   这让部长更懵,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一个噩梦。   刚才看两位‘师傅’手合时,部长以为那已经是最快的挥刀速度了,但碰见五虎退,部长才知道,原来刚才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恐怕两位‘师傅’也隐藏了大半实力,刚才的那些,只是‘表演赛’罢了。   而五虎退……显然他也放水了,否则不会克制这只用刀柄刀背之类的地方敲击他。   想到这里,部长也不再抱着‘坚持一下可能会有奇迹’的想法,颓丧地吐出一句‘我输了’,结束了这场战斗。   五虎退听见这句话,立刻停手,短刀入鞘后松了口气:“太、太好了,琉星大人,我赢了!”   琉星看着被揍得浑身青紫,每走一步就龇牙咧嘴一次的部长,有点胆怯地“嗯”了一声。   他以前从没和五虎退手合过。因为一提出手合请求,五虎退就总说自己害怕,说对他举起武器是大不敬等等,所以他也没勉强过五虎退。   直到今天他才知晓,原来五虎退……最擅长软刀子磨人。   以后。琉星想。也一定不能勉强五虎退。   琉星惴惴不安地回头看剑道部众人的表情,果不其然,满脸的呆滞。   事实上,从战斗一开始,他们就已经呆住了。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比部长看得还要清楚,五虎退放水放得很明显,全程都表现的游刃有余,甚至还有空关心部长的伤势和感受……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在关注对手。   鹤丸笑嘻嘻地又一次跳出来充当主持人:“真是太精彩了!第二场比赛中,五虎退选手所表现出的善良与同理心,深深地打动了在场观众和他的对手!使对手脑子一热主动认输!不愧是四大天王之一,不战而屈人之兵,接下来有请药研藤四郎,身为四大天王之首,他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激烈的战斗——”   中岛凛忽然问琉星:“刚才和我比赛的那个女……男孩子,放水了?”   不太擅长说谎的琉星只能婉转地表示:“就……就一点点。”   中岛凛苦笑:“恐怕不止一点点吧……”怪不得比赛时充满了违和感,哪怕最后胜利了,她也无法感受到喜悦,特别是最后决出胜负的那一击,充满了刻意和巧合,实在说不上是以实力取胜。   中岛凛一直自尊心很高,从不觉得自己比男人差,如果是别人对她放水,送给她一场胜利,她恐怕半点不会感激,只会觉得耻辱。   但看到五虎退的实力,看到奄奄一息的部长后,她又有些感激那个给她留了脸面的少……年了。   毕竟……她很要强,却不逞强。   来自别人的好意,她是可以坦然接受的。   中岛凛叹口气:“……帮我谢谢她……他。”   琉星眨眨眼,高兴地“嗯”了一声。   “诶?没人愿意上场吗?”鹤丸等了会,没等到人自动请缨,有些失望地问,“药研这孩子很温柔,不会像五虎退那样玩弄你们,你们真的不打算试试看吗?现在是一比一平,如果赢下这一局,你们就是2:1大获全胜——我可以做主给你们点小奖励哦!嗯……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   这个奖励的诱惑不可谓不大,可是大家已经能看出下一场比赛的结果了。   毕竟是‘四大天王之首’呢……这代表着这位药研,比刚才那位五虎退更厉害吧?而且这个叫做药研的孩子,看模样也知道他比其他人冷静沉稳得多,一看就很不好对付……   剑道部纷纷沉默了。   鹤丸不死心地继续劝诱:“机会就这一次哦!如果能胜利的话!就教给你们一套剑术!包教包会不会退款的那种!”   “过了今天,哪怕你们以后再想挑战,我也不认的哦!”   “这可是四大天王中的最后一个了!你们真的不打算成为勇者,消灭药研,保护世界和平吗?!”   在一边围观了许久,一句话没说的药研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了,“四大天王为什么只有三个人?”   鹤丸:“还有一个,”他指了指琉星,“叛变了。”   琉星:“……”???   鹤丸撅着嘴抱怨:“真无聊,谁都不肯跟你手合,药研你的魅力是不是太低了点?”   药研没说话,推了推眼镜。   “算了算了,”鹤丸无奈地道:“没人挑战的话也差不多该结束了,你们——”   鹤丸正准备解散短刀队伍,忽然听见了人群里穿来一个声音。   “我想试试看。”   这句话并不是从剑道部众人口中说出的。   琉星惊讶地望过去,发现是老熟人——日吉若。   鹤丸忍不住“哇哦”了一声,显然没想到竟然会从网球部里找到勇者。   日吉若越众而出,站在了药研面前,深吸一口气重复道:“我想要试试看。”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讲,我每次听到五虎退的战斗语音,都觉得这家伙真是天然s(。   未极化的时候,战斗语音是‘弄疼你的话,要说出来哦。’   那时候我就想,啥意思?痛就说出来……说出来你能放过他们吗?也不能啊?那有啥用呢??难道你会开心一点吗???   后来极化了,语音成了‘那个,要是痛了请告诉我,我会、下手轻点的’   好吧……也许他只是害怕听到惨叫,但是下手轻一点的意思……岂不是就要多刺几刀?多听几次惨叫吗??   仔细想想,这比一刀戳死可怕多了啊???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54章 药研   “算了吧, ”剑道部部长浑身上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还不忘劝说日吉若:“一般来说,哪怕切磋输给对手,也能学到点什么,但是……那是指实力相当的情况下。”   然而和稻垣道场的人切磋, 是半点技巧也学不到的。甚至因为身在其中, 会比旁观的人更加迷茫。   实力差距犹如沟壑或天堑, 难望其项背, 更不要说从对手身上汲取什么了。   日吉若只是摇头:“那是你。”   部长:“……”想揍他。   琉星在旁边听着,忍不住也跟着劝道:“药研非常厉害, 短……弟子里没有比他更果断冷静的人,想赢恐怕……”   日吉若说:“不指望赢。”他只是想见识一下未知的世界。   稻垣琉星在他眼已经十分厉害, 但稻垣道场里的其他人, 更是突破了他的认知, 再一次刷新了他的眼界。   想要看到更多, 了解更多,学习更多,这大概就是人类本性中的贪婪,以及求知欲。   日吉若深吸一口气,没有选择竹剑,反而从刀架上拿了一把打刀。   “哇哦!~”鹤丸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小朋友很有魄力啊!”   日吉若接着开始穿戴护具,他很慎重, 胸甲和头盔都打算装备起来,琉星趁着空隙跑到鹤丸身边,使劲儿戳了下鹤丸的腰,小声抱怨:“都是你出的坏主意,剑道部的前辈被吓到了!”   鹤丸大大咧咧地回他:“不过是让那群小崽子认清自己的实力,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琉星:“连你都打不过短刀,还好意思说!”   “不是打不过,只是短刀的速度太犯规了!”鹤丸不服地嘟囔:“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等我也出去修行一趟回来……”   修行是一种旅程中的顿悟,不是说做到就能做到的,琉星听说有些审神者的大太刀已经踏上了旅程,但还没听说谁的太刀踏上旅程。   于是琉星又戳了下鹤丸的腰:“你就会狡辩!晚上让歌仙收拾你。”   鹤丸一听歌仙两个字就有些犯怵:“我又没做什么,不过是活跃活跃气氛而已,你看歌仙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歌仙一直站在旁边观看手合,没指挥过道场里的事情,说的话比烛台切还少。   “那是歌仙在外人面前给你留面子!”琉星叮嘱他:“你要是玩脱了,我可不帮你求情!”   鹤丸:“……你对其他人都温柔,就知道欺负我。”   “其他人不会恶作剧。”琉星认真地说,“你乖一些,我对你好。”   “那可不行,”鹤丸笑嘻嘻地说,“不恶作剧,怎么看你惊讶的表情?”   琉星叹口气:“你别恶作剧,干几件正经事就够我惊讶了。”   鹤丸恍然大悟,“对啊!大家已经习惯我的恶作剧,最近都没什么效果,如果我忽然干几件正经事,本丸里的那群老古板肯定很惊讶!记下来记下来……”他说着,还真从袖子里掏出了纸笔写了几个字。   琉星:“……”笨蛋鹤丸。   另一边日吉若穿好了防具,和药研互相行礼后,没有丝毫犹豫,踏出一步后,长刀举到最高点,利用自身重量和高度优势,狠狠地挥向药研。   他和琉星手合过许多次,非常清楚面对这样的人,试探和防御是没有任何效果的,倒不如先手攻击,还能抢到一点因为惊讶而产生的时间差。   然而并没有得逞。   对方非常清楚突袭和先手的规律,精致小巧的短刀,不过手肘般的长短,却后发先至,精准地架住了他的招式。随即短刀的刀刃微微一斜。日吉若本就是用了全身力气劈砍,并没有考虑自己的控制力是否足够,果不其然,他手里的刀便不顺控制地顺着对方刀刃所指滑向地面,狠狠地磕在地面上,留下一道痕迹。   这种卸力技巧,日吉若只在几位大师身上看过,需要几十年的浸淫,才可能凭借经验和天赋练成——他从没想到会在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岁的小弟子身上见到。   他深吸一口气,根本来不及摆出防御的架势,只能连连后退两步以防被近身。   战斗中后退,就是给对手一个信号——示弱。   收到这种信号,敌人当然会乘胜追击。哪怕是战略性的后退,表达的意思也一样是诱敌深入。   药研倒不担心会栽在小崽子手里,他自信无论小崽子出什么招式,他都能一一回敬。   就像药研平常出阵或者和伙伴们手合,都会摘掉眼镜,但这次和小崽子手合,却没打算取下眼镜。   这固然是身为付丧神的自信,同时也是提醒自己,不必太过认真。   因为他一旦热血起来,很容易出手过重。   日吉若显然不清楚药研的放水是不着痕迹的,他只觉得这个人确实很强,强得离谱,但好歹给他留了点喘息的空间。   药研刻意放慢了出招速度,让日吉若来得及看清与防守,但即便如此,日吉若也连着退后好几步,几乎要被逼近死角。   不行!日吉若想。无路可退!必须拼一把!   日吉若深吸一口气,重整旗鼓,大喝一声像是在给自己鼓劲一般,不退反进,像药研冲去。   药研并不惊讶,反倒觉得,差不多是时候结束这场‘指导’了,轻松地架住从侧面挥来的打刀,就着这个姿势,药研顺势向前一步,刀刃与刀刃摩擦时尖锐的金属声尤其刺耳,但在场众人仿佛没有听见,聚精会神地盯着药研手中的那把短刀。   它悄无声息地,将最致命的部位露出,冲着日吉若的心脏部位狠狠刺入——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并不是刀尖落在护甲上该发出的声音。   “哦?”药研惊讶地看见,一把漆黑的金属刀鞘正巧挡在他的刀尖前方。   日吉若原本被架住动弹不得的打刀,终于有机会再次像药研的腰侧挥去,可只见药研足底用力,便高高跃起,仿佛一只灵巧的燕子,飞出了日吉若的攻击范围。   攻击又一次落空的日吉若顾不上沮丧,惊愕地几乎说不出话:“这——”跳得也太高了!比岳人还要高出很多!这真的是人类能达到的高度?去参加奥林匹克的话都可以破世界纪录了吧?!   “别分心。”药研提醒他,饶有兴致地问,“刚才你提前用刀鞘护住了胸口?你怎么知道我要攻击那里的?”   日吉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我不知道。”   他诚实地说:“但前段时间我和稻垣切磋的时候,他用过你的剑术,我记住了,刚才……那位五虎退小朋友使用刀鞘的方法让我大有收获。原来刀鞘可以当做武器……”自然也可以当做护具。   药研难得夸赞了人类的小崽子:“你不错。”   他摘下眼镜,琉星立马跑过去帮忙拿着。   “来吧。”药研的黑眸里带着些许兴致,“这次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没有留情的后果就是,日吉若的刀鞘和胸铠一起被贯通了。   值得庆幸的是,胸铠下的衣服和日吉若本人完好无损,足可以看出对方的控制力有多么精准恐怖。   明明是同一招,但威力差距如此之大,日吉若简直弄不明白现实和幻想了。   他觉得稻垣道场可能就是小说里的那种武林世家,各个身怀内力,可以飞檐走壁的那种。   但他又想起了去年冰帝网球部对战立海大的时候,对方部长的那招湮灭五感,就又觉得有内力是件很普通的事情了。   内力好歹还是自己修炼出来的呢,谁知道湮灭五感是什么超能力。   日吉若魂不守舍地回了网球部的队列里,向日岳人安慰他:“唉,别难过了,你已经很了不起啦,你看剑道部里的那些人,哪一个能让他们拿出真本事了?”   剑道部纷纷对向日岳人怒目而视。   “怎么?我说错了?”向日岳人也不服输地蹬了回去。   剑道部:“……”就是因为没说错才这么惹人厌啊!!   琉星看着药研戴上眼镜,发现药研嘴角带着笑意,有些惊讶:“你很高兴?日吉若很讨你喜欢吗?”   “不,”药研说,“我想起您小时候的事情了。”   琉星疑惑地“啊?”了一声:“什么事情?”   “我教您剑术时的事情。”药研推了推眼镜,满脸感慨,“还记得您当时连刀都拿不稳,步子也蹒跚,一转眼,您就已经长大,我教给您的剑术,您也能熟练使用了,我很高兴。”   琉星也跟着回想起第一次和药研学习剑术时的事情。   那时候他刚适应了小夜左文字交给他的隐蔽和刺杀,忽然接触到药那几乎可以算是英勇魄力的近战方式,实在是手足无措。   ……但那个时候,他都快八岁了。   刀拿的很稳,跑四百米也只是微喘……和药研的记忆里那个,拿不好刀,走路打摆子的小孩,出入也太大了。   琉星觉得药研可能和烛台切一样,不管过去多少年,在他们眼里,他依旧是当年那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孩。   当然,他的确也还不够成熟,考虑事情也不够全面,这次的招待,大部分的工作全部都由付丧神们解决,他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反而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够了。   琉星觉得自己离真正长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似乎,又没有那么远。   我得加把劲。琉星想。走快一些,最好跑着走……快点长大。 第155章 卡鲁宾   琉星正在愣神,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听见龙马的声音:“我到你家门口了。”   “诶?”琉星惊讶地往门口跑,“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就这么一小段路,还要人接?”龙马反问。   琉星跑到玄关,果然看见站在门外的龙马,旁边还有今天负责看门的骨喰。   银发的美少年, 此刻正皱着眉盯着龙马背在肩上的那只包。   “琉星大人, ”骨喰先向琉星行礼:“这位说他是您的朋友。”   “嗯!他是我的朋友!”   “可是……”骨喰看着龙马的包。   鼓鼓囊囊的且不说, 任谁都看得出有东西正在里头挣扎。   龙马按住包, 头疼地道:“……抱歉,这里有猫笼之类的东西吗?”在陌生地方, 把猫放出来的话,后果会非常糟糕。   琉星:“呃……没有。”他们家养了不少小动物, 但全都是放养, 不要说笼子, 就是根牵引绳都没, 毕竟对付丧神来说,那不是宠物,而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   琉星想了想,“但也不用把它关在包里啦,太可怜了……我家道场的围墙挺高的,卡鲁宾应该跑不出去吧……不,你还是抱在怀里吧。”不能小看猫科动物的跳跃力。   “……也只能这样了。”龙马将包的拉链拉开,一张圆滚滚的猫脸, 猛地从缝隙中钻出来。   “还有,抱歉,”龙马无奈地道,“原本带了伴手礼的……弄坏了。”   伴手礼是他的表姐奈奈子从外地带回来的特产鲣鱼干,却被卡鲁宾躲在包里吭哧吭哧啃了一大半,沾满了口水和猫毛,现在怎么好意思送出手。   琉星不太在意地挥挥手:“没事,你带卡鲁宾来做客,它就是最好的礼物啦!”   琉星弯腰和那对湛蓝的猫瞳对视,卡鲁宾似乎也很好奇琉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琉星感慨:“之前看照片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家的猫,脸长得好像巧克力卷。”琉星试图解释的更贴切易懂,“从侧面看的巧克力卷,外层雪白,里面却是棕色。”   龙马不得不承认这个比喻很形象:“……喜马拉雅猫都是这样的。”   像是在赞同主人的话,卡鲁宾也跟着娇嫩地“喵!~”了一声。   没错,我们这个品种就长这样喵!   琉星很惊讶居然能得到回应。   因为聪明到能听懂人类语言的猫其实不多。大多数猫咪能简单地弄明白人类的个别词汇,比如说它们自己的名字,主人的名字,还有吃饭,散步,洗澡,和看兽医等等,尤其是听到后两个词,它们一准儿会夹着尾巴逃到衣柜上,炸着毛嘶吼来表示自己的抗拒和愤怒。   琉星试探性地又说了句:“你好,卡鲁宾。”   “喵!”你好啊!人类!   琉星又仔细看了看卡鲁宾,确定这只猫没有开启灵智,只是很聪明,能理解人类的语言后,伸手捏了捏卡鲁宾软绵绵的猫爪,算是握手:“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喵!喵!喵~~”下次你也来我家做客吧!我叫下仆烤鱼给你吃喵!非常好吃哦!   琉星觉得卡鲁宾真是只热情好客的猫。不像他的黑猫妈妈,护食得厉害,除了他以外,似乎还没人能从黑猫爪子下拿到什么吃的。   “那就谢谢你啦,有机会我一定上门拜访。”   “喵!~”那就说定了喵!   卡鲁宾高兴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稻垣……”龙马疑惑地问,“你在干嘛?”   琉星语塞:“没……没干嘛,就,和猫说说话。”   “哦。”经常和猫说话的龙马一点没意识到不对,反而露出了一点羡慕的神情,“卡鲁宾它平常不会这么多话的,它好像很喜欢你。”   龙马不像琉星一样能听懂猫的语言,却还执着地将猫叫声为说话,可见是个多么彻底的猫奴。   卡鲁宾抗议似地“喵!”了几声。   那是因为我说了你也听不懂喵!我可不是没人听也喜欢说话的话痨喵!你也快点学会猫语吧喵!   那恐怕很难了。琉星想。没点语言天赋可不行。   “行啦,不要在玄关傻站着了,”琉星干脆换了话题,引龙马往里面走:“进来吧,你已经错过了下午茶和剑道的表演赛了,接下来……”琉星看看天色,“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话音刚落,琉星就听见小伙伴的肚子“咕噜噜”响起来。   龙马试图解释:“……卡鲁宾跑下地铁后,我找了他两个小时……”整个地铁站被他翻了个底朝天,差一点就要求助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好在最后总算找到了卡鲁宾——它在地铁站的自动买票机上面趴着,只有长尾巴搭在买票机的屏幕前,买票的人总会被那根长尾巴晃得分神。   琉星差点没忍住笑,干咳两声,小声道:“其实……其实我也饿了,特别饿!”他试图帮小伙伴找回点面子。   “别说了,”龙马脸颊涨红,故作镇定:“走吧。”   他带着龙马走进道场,刚好看见了剑道部的众人围着鹤丸和短刀们虚心请教剑术,满脸的崇拜的憧憬根本遮不住。就连黑子一行三人和网球部的队员们,也好奇地在旁边围观,听鹤丸他们讲解剑术心得的时候,偶尔还会出现恍然大悟,若有所思的神情。   琉星给龙马介绍:“穿着剑道服的是我剑道部的前辈,穿着休闲服的,都是网球部的前辈,还有那三个,是我的青梅竹马,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我的家人。”   龙马被网球部三个字吸引,跟着看过去。   琉星知道他在意什么,指了指迹部景吾:“那位就是网球部的部长,”琉星有些崇拜地道,“他真的很厉害,我之前不会打网球,总是空拍,他随便指点我几句,我居然就学会了!而且迹部学长不仅眼力出色,他还是学生会的主席,每年期中期末考试都是年级第一!”   龙马显然不太在乎学习:“这些不重要,他的网球水平怎么样?”   “……在我看来已经是职业的水准了……说起来,去年网球部差一点就拿到了关东大赛的冠军呢。”不过像迹部学长那样的实力都没能拿到冠军,那冠军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龙马的表情里满是兴味和挑衅:“冠军?既然那么厉害……我们总会在赛场碰到。”   “……你果然是个网球痴,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打比赛。”琉星嘟囔。   可即便这样,龙马依旧觉得自己并不喜欢网球。   “网球只是工具,”龙马皱着眉反驳,“我迟早要用它打败老头子。”   琉星说不通他,索性不说,带着龙马围观了两振短刀手合:“看见没,这就是剑道——有兴趣没吗?”他有些期待地问,“既然你不喜欢网球,那就来试试看剑道呗?”   龙马对短刀们那快得能看见残影的刀法相当震惊,然而拒绝的却很果断:“我讨厌武士,”龙马说,“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就被称作武士。”   琉星:“……”这个理由真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比较好……但,你真的很针对你爸爸啊。   又一次诱拐朋友失败,琉星有些失望地叹口气。   他早就诱拐过黑子和小狼学长等人,不过他的洗脑并没有什么用处。黑子自从遇到了可以和他一起打篮球的小伙伴后,就再也不想听琉星在耳边啰嗦了。小狼学长自己有中国武术的传承,而且主攻的是道法。而静弥和凑……他们在弓道的修行上坚定不移,根本不打算改学剑道。   琉星虽然有付丧神们每天陪练,但没有相同爱好的小伙伴,还是有点寂寞——不过最近剑道部越来越闹腾,那点寂寞也渐渐烟消云散了。   忽然众人听见了一阵清脆的铃声。   “是厨房的通知,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歌仙笑着道,“请诸位随我来。”   还是大广间,不过之前放在桌子上的点心和茶水,换成了摆盘精致的怀石料理。   琉星不太喜欢怀石料理和西餐,因为这些料理规矩多,菜色多,量却少,虽然到底是能吃饱的,但整个用餐过程时间却很长,这对吃饭时习惯将米饭盛满整个海碗,不然就会不舒服的琉星来说,稍稍有些磨人。   只是歌仙热爱茶道,对茶会必备的怀石料理有种特殊的喜爱,认为用它来招待客人才足够表现出重视。好在今天招待的客人全都是运动社团的少年,正值生长发育的时期,所以今天的菜色分量意外的多。   琉星看了看在场的客人们。   大部分人应该都觉得饭菜味道很好,吃得头也不抬,其中就有龙马和凑。当然也有不太在意饭菜的,比如和歌仙讨论着茶道的迹部景吾和中岛凛。   “喵!~”卡鲁宾悄悄地钻到他的矮桌底下,用背上的毛蹭着他的膝盖。   给我吃鱼喵!我闻到了鱼的味道喵!   琉星悄悄地夹了一片生鱼送到卡鲁宾的嘴边,卡鲁宾三两下吃进肚子,又娇娇嫩嫩地喵喵叫起来。   还要!还要喵!   “不行哦!”琉星将卡鲁宾抱到怀里,“你的肚子会受不了的。”   卡鲁宾又撒娇似地“喵”了两声,看琉星无动于衷,便轻轻地跳出了琉星的怀抱,头也不回地向龙马身边跑去。   琉星:“……”太现实了。   不过卡鲁宾跑到一半,忽然遇见了正在上菜的五虎退。   卡鲁宾僵了两秒,然后猛地炸起了全身的毛,像是受到了巨大威胁一般伏在地上,对着五虎退凶狠地嘶吼,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慢慢向后退。   五虎退显然也很惊讶:“小、小猫咪?这是哪儿来的?你……你别怕——”   “喵嗷!!!”   猛兽的味道!会被吃掉的喵!!!   卡鲁宾拔腿就跑,一转眼消失在大广间的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五虎退恐怕不会受小动物欢迎……因为这家伙浑身上下都是老虎的味道啊,小动物们真不害怕吗???   ---------------- 第156章 习惯   琉星和龙马倏地站起来, 紧张地对视一眼后,龙马毫不犹豫地向外跑去,剩下琉星对大家颔首:“抱歉,失陪一下,我稍后回来,请诸位继续用餐。”   说完这句, 他和身边的烛台切说两句悄悄话, 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大门后, 拔腿就追。   卡鲁宾你不要乱跑!后院里有不能被看见的东西!!   所谓不能被看见的东西, 当然就是五虎退的老虎。老虎是五虎退的分神,无法离开本体太远, 更不要说隔着时空,所以只好委屈它们在后院角落里玩。   家里养着五只老虎, 而且都是稀有的白虎, 一旦被人看见, 琉星真是百口莫辩, 说不定就要被动物保护协会告上法庭,在牢里住上几年甚至几十年!   琉星简直不敢仔细去想。   顺着走廊追了一段距离,琉星看见龙马面色铁青地站在庭院内。   “追丢了?”琉星紧张地问。   “他顺着假山跳到房顶上了……”龙马深吸口气,撸袖子准备爬上屋顶。   “别别别!”琉星连忙拦住他,“这假山经不住你!”   这个庭院不大,为了好看,假山的山体并不厚重,反而是又细又直努力做出直插云霄的效果, 所以,猫能爬上去,但人绝对不能。   琉星往房顶上看,并没有看到卡鲁宾的身影,“它往哪边儿去了?”   龙马指了一个方向。   是后院!   琉星越发紧张起来,但还故作镇定地安慰龙马:“没事儿,它就算爬上屋顶,也爬不出围墙的,再怎么乱跑也肯定在家里,到不了外面。”   烛台切此时也终于追上来:“别急,我已经让人把通往后院的门关上了,猫跑不进去。”   琉星哭丧着脸:“可它上房顶了呀!”猫一旦上了房顶,哪道门还能关得住它!   “我这就让短……藤四郎他们上屋顶查看。”   琉星赶紧点头:“对了!不能让五虎退来帮忙!看到它卡鲁宾会更害怕!”   烛台切苦笑:“我知道,我已经嘱咐过五虎退了。”   五虎退很喜欢动物,尤其是各类毛茸茸的小动物,然而他根本不受本丸以外的动物欢迎。毕竟他全身上下都充斥着大型野兽的味道,普通的小动物只要一闻到立马就会被吓得逃之夭夭,而通灵性的小动物则更加恐惧这个‘人形野兽’。每年夏天去山里露营,五虎退都会自觉地留在本丸看家……因为他只要一出现,付丧神们就不可能在树林子里找到任何野味。   五虎退一直都在为这件事难过,然而这件事没办法用外力改变。   琉星叹口气:“他一定很自责。”   “一期一振在安慰他。”烛台切说,“我们把卡鲁宾找回来,他会高兴很多。”   “嗯。”   烛台切帮着找猫,龙马和琉星在原地等消息。   等了大概十多分钟,琉星看见烛台切走来。   “短……藤四郎找到卡鲁宾了没呀?”琉星急得口癖都带上了。   “还没。”烛台切说,“那个小家伙意外的灵活,总是往缝隙里钻。”   每只猫都是水做的,再胖也能钻空子。   估计是因为受到了惊吓,看见陌生人追堵,躲得越发隐蔽。   “不行,”龙马等不下去了,深吸一口气:“借我梯子,我要上房顶。”   “你可别!摔断手你的网球生涯还要不要了!”琉星难得生气,瞪着眼把龙马按回长廊坐下:“你等我一会儿!我找……我找专业人士来处理。”   “专业人士?”龙马茫然地反问,“美国的确有专业的救猫队……日本也有?”   琉星郑重承诺:“他可比救猫队专业多了。”   琉星掏出手机走到角落里打电话。   “喂?南泉?你现在在干嘛?”   “看电视?那就好!那个……咳……能不能来一趟现世?”   “嗯……嗯……我知道,你今天很忙,刚结束出阵想要休息一下,但我这边真的有紧急的事情,拜托你来一下好吗?我保证只要十分钟就能结束!不打扰你继续看钓鱼节目!”   “什么事?啊……恩……那个,那个,就帮忙,找下……猫。”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是同族,你不喜欢猫,我发誓它不会诅咒你!拜托!来一趟好吗?求你了……”   “就这一次!再也不会提这种请求了!拜托!南泉!”   “嗯!我等你!”   琉星挂断电话,信心十足地对龙马点点头:“专业人员马上就来,你稍等下,二十分钟内找到卡鲁宾!”   专业人员来的意外的快。   金发的少年穿着花里胡哨的上衣,露出了大片胸膛和半截腰,下身则是白西裤和黑皮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良少年想要下海当牛郎……却因为满脸的桀骜不驯,无法讨好客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是个未成年而被开除——当然也不否认的确有客人喜欢这一款。   琉星高兴地迎过去:“南泉!拜托你了!帮我找到那只猫!”   南泉一文字一听见“猫”这个字,就仿佛受到刺激一样炸起了毛:“你说的!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许再让我帮你找猫了……喵!”   “嗯嗯!没有下一次了!”   南泉一文字焦躁地使劲挠了挠头发,“它……在哪个方向?”   琉星指着房顶:“它跳上了屋顶,不知道去了哪里……麻烦你在道场里转一转!”   南泉一文字“啧”了一声,像只真正的猫一样,轻盈而灵敏地跃上了房顶,眯着眼仰起头嗅了嗅,仿佛在辨别空气中的味道,消失在两个小朋友的视线里。   龙马向琉星确认:“……这就是……专业人士?”   琉星满脸认真:“非常专业。”专业当猫几百年,兢兢业业,从不松懈。   琉星记得南泉一文字跟他说过的故事。   在南泉一文字还是一振刀的时候,被主人随手放在了墙边,一只猫跳上去……就这么被切成了两半。   在那以后,南泉一文字就被诅咒了,行为和爱好越来越像一只猫,虽然他自己努力克制,但还是有偶尔兜不住的时候,比如时不时出现在南泉一文字话尾的……‘喵’。   琉星一直没敢和南泉一文字说,他觉得这个口癖还蛮可爱的。   琉星最开始还会担忧,南泉一文字的诅咒一直没法解开的话,会不会连思维和想法都渐渐和猫同化。   后来石切丸跟他解释,诅咒的源头是怨恨,可南泉一文字是付丧神,来自一只猫的怨恨诅咒,对神明来说不痛不痒,而之所以南泉一文字迟迟无法化解诅咒,是因为他内心一直对那只猫抱有愧疚。   这份愧疚不消失,南泉一文字的诅咒永远也不会解开……当然,也不会再加深了。   南泉一文字经常躲在草垛上晒太阳睡午觉,一次琉星偶然路过,看见一只肥嘟嘟的三花猫趴卧南泉一文字的身边,和南泉一文字相互抵着脑袋,以同样的姿势呼呼大睡。虽然只见过这么一次,但琉星却时不时会想起这个景象,越发觉得南泉一文像只猫。   事实上就连黑猫妈妈,都很认同南泉一文字是自己的同族,一度认为南泉一文字是只修出了人身的猫妖。   ……虽然南泉一文字自己极力否认。   “南泉他非常了解猫的想法和行为。”琉星充满信心地解释,“而且它一直非常容易被猫科动物黏上,所以你别担心,他一定能带卡鲁宾回来的。”   龙马虽然很信任琉星,却还是不放心让一个不良少年去找自己的猫,等了一会,还是坐立不安,干脆自己行动起来:“我可以在附近找找吗?”   “没关系,只要不去后院的话……”琉星尴尬地挠挠脸颊,“你放心,卡鲁宾绝对不会去后院的!”   只是看见五虎退就那么害怕了,怎么可能会去后院呢,五只大老虎在那里,肯定远远地闻到气味就逃走……但是如果……如果卡鲁宾真的近距离看见那几只老虎……怕不是会被吓出ptsd。   琉星也有点担心起来,跟着龙马一起沿路叫卡鲁宾的名字,偶然回头,琉星发现龙马的额角已经布满了汗水,焦急和担心的神色根本无法遮掩。   “抱歉……”琉星有点愧疚地小声道,“如果不是我今天的邀请……卡鲁宾也不会走丢……两次。”地铁站里也走丢一次。   龙马皱眉:“不要道歉。”   琉星:“啊?”   “不是你的错。”龙马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所以不要示弱,不要妥协,不要退让,不要道歉。”   “我讨厌你总是道歉。”龙马说。   琉星愣了会,才低低地“哦”了一声:“……对不起……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反正,不是对不起,我只是……只是习惯了。”   他习惯将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因为任何一件事都需要有人负起责任,尤其当事情出了差错的时候,何况——何况什么呢?   琉星有点走神,但还不等他理清头绪,便从房顶上‘唰’地跳下来一个人。   是南泉一文字。   他还是那身牛郎打扮,但他那间花哨的上衣被他当做了临时的口袋,里面鼓鼓囊囊地塞了不少东西,大概是活物,正在来回扭动。   “喂!是这只猫?”他捏着一只橘猫脖子的软肉,拎起来给琉星看。   “不是它!”琉星否认。   南泉一文字闻言立马松手,橘猫便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四脚朝地落在泥土上,亲昵地绕着南泉一文字的小腿打转,惹得南泉一文字不耐地咂咂嘴。   “那就是这只了?”他从衣服里掏出一只狸猫。   “不是!是只喜马拉雅猫!”   “啊?那是什么猫?喜马拉雅山上还有猫?”并不清楚猫咪品种的南泉一文字皱眉,不高兴地从怀里又掏出一只折耳猫:“难道是这只?”   “不是它,”龙马目瞪口呆地问,“他怀里到底多少只猫?”   “哈?谁知道?”南泉一文字皱着眉,“一看见我就拼命地黏过来……啧,附近的猫应该都在这儿了。”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猫。   作者有话要说:  南泉一文字真的很有意思……虽然南泉的打扮非常牛郎,非常……嗯(老实讲我实在受不了花衬衫   但同时我又觉得他根本是个傲娇不良,努力学习黑道老大的装扮结果学得不伦不类那种感觉……………………   ------------ 第157章 Flag   这次掏出来的, 竟然真的是卡鲁宾。   巧克力卷一样的黑脸上,那对湛蓝色的猫瞳眨了眨,在认清面前是主人后开心地“喵”了一声。   龙马将自己的猫接回怀里:“卡鲁宾!”   南泉一文字把怀里剩下的两只猫给扔到地上,不耐烦地道:“还有别的事吗?”   来之前,南泉一文字还不满地说只找猫,找完就走——现在还是没忍住多问一句。   “没事啦!你回去吧!”琉星知道他急着回去看钓鱼节目, 并不留他, “待会儿见!”   “嗯。”南泉随意地挥挥手, 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一群大大小小的猫咪紧跟在他后面,谄媚地蹭着他的膝盖亦步亦趋。   而卡鲁宾窝在主人的怀里, 恋恋不舍地望着南泉一文字的背影,不住地喵喵叫。   龙马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语气里居然包含了些许羡慕:“他很受猫科动物的喜欢?”   “嗯……与其说是喜欢, 不如说是崇拜?”因为这些猫喊南泉一文字的时候, 嘴里念叨的全是‘猫妖大人’。   “他真厉害……”龙马揉了揉怀里的卡鲁宾, 想到今天卡鲁宾两次走失居然都找回来了,有些庆幸,随即又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误,皱眉道,“我忘记向刚才那位南泉先生道谢了。”   “没关系,”琉星拍了拍龙马的肩,“他是我哥哥,我代你道谢就行。”   “……”龙马奇怪地问, “你究竟有几个哥哥?”   琉星干笑两声,避而不答:“哈哈哈,没办法,家族大,亲戚多。”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新刀剑加入这个本丸,琉星实在是没法给出具体数字。   “走吧走吧,”琉星转移话题,“宴席还在继续,去晚了,你可就真的要饿肚子了。”   等两个人回到宴席上,其他人都快吃完了。   好在他这个宴会主人的存在感并不十分高,他中途失踪,大家也依旧聊得热火朝天,甚至连他回来都没几个人注意。   琉星都不知道该伤心还是庆幸,干脆舍弃了孤单的主座,和龙马与黑子他们坐到一起去了。   歌仙瞄了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琉星松了口气,和小伙伴们聊天吃饭,觉得这样轻松的氛围,比刚才傻坐在主座上开心多了。   “最近家里不给我补什么音乐美术课了,但物理和化学已经提上了日程,”琉星跟小伙伴抱怨,“你们家里会给你们补课吗?”   其中三个人默默地摇头,只有静弥没动。   静弥的父母倒是不要求他学业一定要好,但静弥自己会主动听一些网上的课程,周末也会去一些补习班。   至于黑子和凑,他们忙着自己的兴趣和梦想,留给课业的时间一直不多。   琉星:“真好……”他也想多一点课余时间,可以去做喜欢的事情。   “你家里的人都很讲道理,你自己拒绝,他们应该不会强迫你学习。”静弥给琉星出主意,“不如主动和他们谈一谈?”   琉星呐呐地道:“就是因为不敢开口……”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情况。   龙马正在抓紧最后时间扒饭,不忘吐出一个字:“怂。”   琉星:“……”   黑子知道琉星一对上家长就底气不足,并不想管他:“再过两个星期,我们学校有篮球比赛,你们要来看吗?”   “你要上场?”   黑子诚实地摇头:“是一军对二军的对抗赛,和我没关系。”就看个热闹。   琉星想了想:“没事的话我就去。”   静弥道歉:“那天我要补课,抱歉。”   凑摇头:“我也算了,我和愁约好了要见面。”   琉星看见静弥的眉梢微微抽动,连眼角的泪痣也跟着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愁?”琉星小声重复这个名字,“是你说过的那个朋友?和你一起学习弓道的。”   “嗯,我们在同一位老师门下当弟子。”凑愉快地说,“说起来,你好像还没见过他呢。”   “只是听你和静弥提过他几次……”琉星斟酌地道,“好像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   凑满脸惊讶:“怎么会?愁只是不善交际!性格非常温和!   静弥没说话,只是神色稍显冷淡——这对于将微笑挂在脸上当面具示人的静弥来说,实在是件很稀奇的事情。   看得出静弥对这个名叫‘愁’的人有些排斥,琉星和黑子对视一眼,换了话题。   “那就算了。”黑子说,“反正这次比赛没我,等我能上场比赛,你们——”   “一定去!”琉星赶紧接话,“我们怎么可能会错过黑子的比赛呢!还有凑和静弥的弓道比赛,我和黑子也不会缺席的!”   黑子满意地点点头。   龙马终于扒完了饭,放下筷子:“你们是小学的同学?”   琉星高兴地介绍:“对!他们三个是我的青梅竹马!小学六年一直在同一所学校。”   “越前龙马,”龙马难得主动作自我介绍:“青春学园一年级,网球部。”   琉星听见网球部三个字,下意识看了眼正在和歌仙侃侃而谈的迹部景吾,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龙马,打网球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招式会让人出现幻觉?”   龙马:“……嗯?”   琉星:“呃,我每次看迹部学长打网球,总觉得仿佛能看见一整片冰原出现在面前……但要说这是超能力的话,似乎也不太对,因为他们不打网球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龙马疑惑:“不是很普通吗?我和老头子打球的时候,能看见一整座山。”   黑子:“……这才不普通,根本就是魔幻网球。”黑子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仿佛立下了什么flag。   静弥推了推眼镜,说了句公道话:“这座城市的超能力者还少吗?发生什么都很正常。”   黑子:“……也对,毕竟是学园都市,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琉星看见大家这么普通的应对态度,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大惊小怪。   不就是魔幻网球吗?难道比得上他家里住着七、八十位神明更令人震惊?也没有吧?   最后宴会结束,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挨个把客人送上大巴,黑子等人也跟着上了车,因为迹部学长说会帮琉星把他们送到车站。   琉星谢过迹部学长后,目送着大巴远去,才回到了道场里。   付丧神们正在宴会厅收拾碗筷。琉星想帮忙,刚走进去就被烛台切拦住:“你今天一天都在陪客人说话,累了吧?”烛台切轻轻地揉了揉琉星的头发,“快去洗洗睡吧。”   琉星:“不累,我今天也就陪着走走路说说话……你们比我更累。”   琉星望着宴席上那些堆成小堆的碗。   怀石料理的坏处之二——一个人吃却要洗十几个碗。而且菜色这么复杂,准备起来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准备起来麻烦,吃起来不满足,洗碗还特别累。   琉星叹口气,还是执意帮忙端盘子洗碗,忙碌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本丸。   洗完澡泡温泉大概是世界上最解乏的事情。   琉星和一众付丧神们泡进温泉里的瞬间,一起长舒了口气。   舒服!   琉星卸掉了全身的力气,像没骨头似地,软绵绵地趴在冰凉的台阶上。   “今天的宴会怎么样?”坐在台阶上泡腿的博多问。   博多虽然也去了现世,但并没有参与宴会和接待,而是和压切长谷部一起去视察投资项目了。   因为自身是孩子的的模样,所以博多如果想做生意,大部分时候还是需要一位成年人形象的付丧神陪在身边,冷静又细心的压切长谷就是非常好的选择。   “宴会?很好……”琉星昏昏欲睡,语速都比平常慢很多,“没……出问题……”   博多:“只是没出问题可不能算很好。”   琉星:“就是……就是很好……大家,很开……心。”   博多拍了拍琉星的脸颊:“琉星大人,不能在这里睡!”   “没睡……”琉星回答,“就是太舒服了,不想动……”他含含糊糊地道,“温泉真好……”   坐在琉星身边的一期一振失笑:“其实本丸的温泉还算不上好,温度虽然够,但风景很普通。”   “是吗?可是……”琉星觉得已经非常满足了。   “您想象一下,如果身边种的是春樱?”   微风吹皱满池的泉水,娇嫩的樱花瓣跟着洋洋洒洒地落在水面,入目满眼的粉红,天上一片,地上一片,水中倒映着的还有一片。   琉星满脸神往:“要是种满樱花……泡温泉就会成为我每天最大的期待……”   “又或者是秋枫,冬梅?”   “哈哈哈……想想……就很开心……”   以后一定要去箱根泡温泉。琉星想。过年的时候去,还能顺便看一看每年的箱根驿传。   琉星想着想着,眼皮更重了。   一期一振眼看找话题也没办法让琉星打起精神,只能提醒:“不能在这里睡,您还是回房间休息吧。”   琉星“嗯”了一声,却舍不得从温泉里爬出来。   最后还是博多的一句话让琉星精神百倍。   “这么喜欢温泉,我买个温泉山庄吧?”   “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温泉。”琉星紧张地说,“我这就去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就是魔幻网球吗?难道比得上他家里住着七、八十位神明更令人震惊?   琉星立下了flag。   黑子也是(。   ----------------- 第158章 暴躁   接下来一个月, 琉星过得非常平静。   依旧每天上学放学,偶尔应对那些在他练习时跑来围观的女孩,假期和付丧神们出门玩玩,除了部长偶尔会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地想去他家做客之外,他还没遇到过让他头疼的问题。   小林美羽的座位和琉星的座位隔了两条过道, 下课了经常拖着板凳过来找他聊天, 这次去琉星家做客, 她一共得到了三个付丧神的合照, 还有绘画的许可,鹤丸, 乱,三日月。   这三个人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且也不介意有人喜欢他们的脸, 特别对方还是个年轻可爱的小姑娘, 一听是合照请求, 乐呵呵地就答应了。   用三日月的话来说:一把年纪了,还有小姑娘喜欢,是荣幸。   鹤丸倒是不服老,他只对小姑娘们现在用的美颜app很感兴趣,让小林p完了发给他一份,到处拿这张照片吓人。   乱藤四郎则是纯粹地喜欢拍照,喜欢别人把自己拍的可爱。   搬家住到道场里的事情,琉星一直拖着, 打算等暑假再说,现在仍然从旧房子出发去学校,偶尔能碰见龙马,同行一小段路。   五月下旬,琉星接到了日本画家协会的电话。   “恭喜您,您的画获得了银奖,”电话那头甜美的女声笑着道:“6月5日,我们将在市中心的东京艺术馆进行颁奖典礼,这次的画展将会持续一个星期,请您准时参加。”   琉星第一次参加绘画比赛,本来也只是抱着试试水的想法,却没想到真的获奖,愣了会才反应过来:“我获奖了?银奖?”他想了想,谨慎地问,“是不是有很多人获得银奖?”就像安慰奖一样,一人发一个。   “……不是,”对面显然有些无语,过了会才强调:“我们是正规比赛,金奖一名,银奖一名,铜奖一名,优秀奖十名。”   琉星松了口气:“抱歉,我没质疑你们的意思……好的,我一定会准时到场的。”   “我们已经将邀请函寄到了您府上,请准时查收。”   “好的,谢谢您的通知。”   第二天,琉星果然收到了快递,里面是张烫金的蓝色邀请函,上面写了颁奖典礼的地址和时间,还贴心地附上了着装要求。   虽然大赛主办方并没有想把颁奖典礼办成晚宴的形式,但还是需要获奖者穿上正装。而且大概是考虑到参加这次绘画比赛的人都是中学生与高中生,没有多少社会经验,所以特意提醒了一句。   琉星还没有买过西装,对着邀请函发会儿呆,还是去找歌仙帮忙了。   歌仙看到邀请函的时候,十分惊讶。   “画得奖了?”歌仙似乎非常高兴,对着邀请函看了半天,揣着袖子找琉星确认,“你参加绘画比赛,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琉星不好意思地回答:“要是没获奖,我就当做自己没参加过绘画比赛,谁都不说,也就不丢人啦。”   歌仙冷哼一声,对琉星的话嗤之以鼻:“你获不了奖,只说明评委的眼力不行,那种比赛还有什么好参加的。”   琉星觉得自己对歌仙的护犊子有了新的理解。   他讨好地去给歌仙捏肩捶背,顺着歌仙的话说:“对,你说的都对!我可是歌仙教出来的弟子!怎么会输给其他人?你看,这次我获得了银奖呢!”   “银奖……”歌仙听到银奖,满意之余又有些可惜,眉头微微蹙起:“你用得哪张画参加的画展?”   “是前段时间画得那张爷爷的肖像。”   歌仙遗憾地道:“怎么是那张三日月的醉酒图?那张画你用得时间太短了,还不如用你那张四季溪水图,你画静物比画人物要好些……”   “也没差太多,爷爷可比景色要好看呢!”琉星有些自豪地道。   歌仙失笑:“你这说法倒也没错。”   “不过你竟然只得了银奖,”他摸了摸下巴,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自己的孩子落于下风,“我倒要看看金奖是什么水准。”   “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琉星若有所思地说,“比三日月还要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画呢?”   歌仙无奈地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总执着于画面的精美,要有内涵和寓意,思想的深度比绘画本身更重要……”   琉星不服气地哼哼:“明明我一旦发散思维画画,你就会说我画得难看!”   歌仙敲了敲琉星的脑门:“你先把色彩学给我学踏实了再说。”   “那歌仙陪我去参加颁奖典礼吗?”   “当然了。”歌仙享受着自家小朋友的按摩服务,语气也有了松动,“待会儿带你买西装去。”   下午,歌仙带着琉星在一个摆设看起来很古典的裁缝店里,订了两套西装,量好了尺寸后,约定好一个星期后来取。   回家路上,琉星竟然遇见了绿谷出久。   他背着沉重的书包走在对面人行道上,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满脸沉寂地低着头,膝盖上似乎是有伤,走路一瘸一拐,连绿头发看起来都不那么鲜艳了。   琉星被绿谷颓丧的模样吓了一跳。   歌仙当然也看见了,绿谷出久的存在感不高,但歌仙记得琉星的每个朋友,在琉星提出想去看看之前先松了口:“去陪陪你朋友,记得早点回来。”   “嗯!”琉星迅速地应了一声,往前跑了几步后,回头挥挥手嘱咐:“歌仙,你路上慢点!”   歌仙随意点点头,先走了。   琉星左右张望着过了马路,冲绿谷出久喊道:“出久!等我一下!”   绿谷出久没停,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琉星只好追上去,从后面拍了下绿谷的肩膀:“出久!”   “哇啊!”绿谷下了一跳,本就膝盖受伤,受了惊吓竟然脚步踉跄地往前冲,差点一头栽进车道。   “小心!”琉星赶紧拉住绿谷的书包,将他拉回人行道。   “谢……谢谢你。”绿谷擦擦额头上的冷汗,“琉星。”   “不,是我该说对不起……”琉星尴尬地道,“我本来没想吓你的……”   “不对,是我一直在出神,没听见你喊我……”绿谷连忙摆手,“抱歉!”   “……发生什么事了?”琉星担心地问。   稻垣家和绿谷家隔着一个街区,他们俩平常碰到的次数很少,但绿谷的性格很好,是琉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虽然比不上黑子他们亲近,但看见朋友一个人沮丧地走在街上,当然要去问问。   绿谷出久听见这个问题,神情又低落了下来:“……今天……是体检的日子。”   琉星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绿谷出久所在的学校,招生范围是面向超能力者的,所以每年的体检项目里,都包含着测试超能力的目的。而绿谷出久……显然体检结果不太好。   琉星知道绿谷出久一直梦想着成为英雄。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想要成为英雄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事实上绿谷也曾经尝试过自主训练,但他的体质不好,训练不仅没有效果,还好几次差点把自己弄去住院,他妈妈偷偷哭过后,绿谷出久也就不折腾自己了。   ……但到底还是不死心。   琉星想了想:“出久,你有考虑过成为幕后英雄吗?”   绿谷有些茫然地重复:“幕后英雄?”   “就是给英雄做支援的普通人呀,绿谷你这么聪明,可以去发明科给英雄发明新武器,也可以去医疗科做英雄们的坚强后盾,如果都不喜欢,你也可以去后勤科,处理事故现场的各类突发事件,或者……”   绿谷笑了笑:“嗯……也是一种出路呢。”   琉星看出来绿谷笑容中的勉强,有些不解:“你不认同吗?”   “……我认同,他们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人。”   绿谷伸出手,看着空空的掌心,握紧拳头,再松开。   “投身支援科,可以帮助英雄。”   “但成为英雄,可以拯救普通人。”   “……是呢,”绿谷苦笑:“比起帮助……我更想拯救呢。”   琉星听完,明白自己说服不了绿谷出久,便不再多言,将人带到附近的公园里,指挥绿谷出久将裤腿捋起来:“膝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受伤?”   “这个……”绿谷出久干巴巴地笑了笑,“不小心摔倒了……”   发现对方的笑容里无端端透着心虚,琉星蹙眉道:“是不是那个经常欺负你的爆豪胜己做的?”   “和小胜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为什么你要去包庇一个经常欺负你的人?”琉星不解地问,“他那样的坏家伙,没有人阻止他的话,他一定会变本加厉的!”   “……小胜其实本性不坏,”绿谷呐呐地道:“他只是太骄傲了,又无法忍受弱者在他面前口出狂言,其实……他打架很有分寸,不会下重手。”   “人们就是将这种行为称为‘坏’!”琉星忿忿不平地说着,用清水拍打绿谷的膝盖,洗去上面的沙土后,掏出手帕在绿谷膝盖上打了个结:“虽然我觉得打架并不能说明一个人的品德,但欺负人一定是坏事!”   琉星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   骂人,打架,或者行为粗暴等等,这些只能说明一个人脾气暴躁,自控能力差,不能说明这个本性很坏。   但聚众欺负同学,而且理由仅仅是因为同学太过弱小——哪怕是琉星这样平和的个性,也觉得无法轻易原谅。   想揍人。   琉星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想要捋袖子去揍那个叫做爆豪胜己的家伙,但都被绿谷给拦住了。   “……下次我一定要揍他。”琉星不高兴地说,“不许你再拦我。”   “但是小胜真的很厉害,他的‘个性’非常危险,脾气又不好,和他对上你会受伤的!”   琉星难得板起面孔:“什么受伤不受伤!就会找借口!你就是想保护他!不去劝诫反倒纵容!你太过分了!”   绿谷:“啊?不是,我是怕你——”   “你等着!”琉星冷哼一声,“我一定会找机会揍他的。” 第159章 画展   虽然对绿谷出久说要揍人, 但琉星并不是会随意找上门和人斗殴的类型,一时冲动说出口,之后反而自己有些窘迫起来,毕竟他还没主动找过别人麻烦,业务生疏,难免紧张。   想揍爆豪胜己的想法还是没改, 但是。琉星想。我可以作弊呀。   “出久, 你上次说过, 下个月你们学校会开学园祭对吧?”   “啊?啊, 嗯。”绿谷出久茫然地说,“下个月的中旬。”   琉星算算日子, 还有半个多月,觉得时间还挺充分, 够他准备好武器了, 便信心满满地说:“出久, 你给我留一张学园祭的票!”找机会揍人!   “诶?你要来看吗?太好了, 我本来就想要邀请你的……”绿谷出久脸上露出一丝腼腆,“今年学园祭,我们班级要开鬼屋!”   “鬼屋?”琉星觉得鬼屋的环境非常合适自己的武器发挥作用,但又担心自己性格软糯的小伙伴吓不着人,“你要扮什么鬼怪?”   “哈哈,是僵尸……”绿谷出久有些害羞地说,“就是,额头上贴着符咒, 走路一蹦一蹦的那种……”   琉星:“听起来好可爱!”   绿谷:“……不是可怕吗??”   琉星觉得绿谷出久就算变成僵尸也可怕不起来。大概在咬人之前自己就会被自己吓哭吧……   琉星有点同情地安慰:“还好,还是挺可怕的。”   绿谷出久松口气:“是吗,那就好!万一不可怕,我会被责怪的……”   琉星:“总之我到时候一定会去的!”   “嗯,票我给你留着!”绿谷出久乐呵呵地说,“我还有很多优惠券,到时候我带你逛逛学校。超能力者的学园祭很有意思的!”   琉星回到家,便在自己的手机日历上,又加注了一件新的待办事项。   6月5号参加美术大赛颁奖典礼,6月中旬去看绿谷出久的学园祭,6月尾……要开始期中考试。   接着就要放暑假了。   琉星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这都已经过去半个学期了。   将日历翻到七月,琉星继续添加待办事项。   要去地狱看望猫咪妈妈和白泽师傅,多住一段时间。   和付丧神们一起去避暑胜地度假,滑雪滑冰。   跟黑子他们一起看烟火大会,吃章鱼烧。   他期待了很久的电影即将上映,要二刷。   剑道部也有夏季的合宿练习……   还有还有……   琉星把七八月的日历备注得乱七八糟,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   烛台切推门进来,刚巧看见琉星满脸愉快地趴在书桌上:“怎么了?遇见什么好事了?”   琉星得意地举起手机,给烛台切看自己的日历:“我!七、八月份非常忙!”   暑假非常忙的人!都是现充!而我!稻垣琉星!从今年起也是现充的一员了!   “哦?暑假很充实嘛。”烛台切仔细看看琉星的日程表,“这些计划都和歌仙说过了?”   琉星一听歌仙的名字,就反射性地有些心虚:“虽然大部分计划还没说过……但歌仙肯定不会阻止我的!”   “你确定?”烛台切语气里带着调侃,“你的补课时间日程表上怎么没有?”   琉星抓着手机的手指一僵。   ……每周至少五节课的补习,他给忘了。   看见琉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从开心变成沮丧,烛台切忍着笑,在琉星脑袋上摸了两把:“开玩笑的,歌仙之前跟我说过,期中考试你如果能拿到年级第一,那今年的暑假给你自主权,随你安排,而且没有补课和练习。”   “……诶?”琉星竖直了耳朵反复确认:“真的吗?!真的不给我补课?随我安排?我可以带大家去度假避暑吗?可以多在地狱里住几天吗?”   “全部都可以。”   得到肯定,琉星兴奋地给了烛台切一个拥抱。   琉星一高兴就喜欢搂搂抱抱,这个习惯不能说好,但是除了性格孤僻的个别付丧神,其他人都很喜欢来自小主公的拥抱。   烛台切大概是最喜欢的那个。   琉星的身高虽然已经到了162,同龄人之中算是高的,可在烛台切面前还是不够看,琉星抱着他的时候,正好能把脑袋靠在他胸口上磨蹭。不像小时候,那时琉星抱住烛台切,如果烛台切不屈膝或者弯腰,那琉星能磨蹭的地方不是腰就是腿,总是蹭得烛台切直痒痒,又舍不得把琉星推开。   “我绝对会拿到年级第一的!”琉星自信地表示,“之前的小测验我也没失手!”   五月下旬,空气已经渐渐变得灼热起来,今天也不例外,也许是因为兴奋体温升高,烛台切看见琉星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烛台切顺手摸了把琉星的背脊,确定背上没出汗才笑着道,“我还期待着避暑圣地呢。   “交给我吧。”琉星深吸口气,“这个月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得准备好对付爆豪胜己的武器,还要提前复习上学期的考试范围。   琉星深吸一口气,跑回书桌前,翻开课本提起了笔。   颁奖典礼那天,琉星早早地换好了正装,由歌仙开车,载着他去了美术馆。   美术馆是栋很有意思的建筑,曲线型的构架,镶嵌着深蓝色的玻璃墙壁,看起来似是翻腾不止的汹涌波涛,将‘流动艺术’这个概念诠释的非常淋漓尽致。   以琉星的阅历还看不太懂这栋建筑的设计理念,但不妨碍他觉得这栋楼很美。   楼前有大幅的海报,看得出来无论是排版还是字体都经过精心设计,写着这次展览的大致内容和主题。   琉星没有细看,匆匆瞄了两眼,便和歌仙一起走进了美术馆内。   邀请函给了对方后,对方就把琉星带去和负责人见了一面,因为这次的比赛面对的是学生,所以颁奖仪式并不复杂,负责人简单地和琉星说了下流程后,就让琉星现在场馆里逛一逛,待会儿直接上台领奖。   琉星本来还以为过程会很繁杂,说不定还要提前彩排,发现如此简单,很是松了口气,和歌仙两个人在美术馆里走走停停,看起了这次参展的画。   这次进行展览的画作,不止获奖作品,只要是入围的都进行了展出,除此之外还有大赛主办方从其他美术馆借来的名画。   琉星以前也和歌仙一起来过类似的画展,但基本上看得都是大师的名作,还从未仔细观看过学生的作品——意外的很不错。   虽然没有大师那样成熟圆滑的笔触,也没有年龄阅历带来的内涵深度,但学生们自有一份天真纯粹和新颖灵感,反而给画展注入了新鲜活力。   来参观的人们年龄差比较大,学生和社会人士都有,互相之间刻意压低了声音交流,走路时放慢了脚步注意避让,所以美术馆里就算人多,也并不显得拥挤杂乱,反而非常仅仅有条。   琉星和歌仙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偶尔交流下对某幅画的看法,终于来到了获奖画作的展区。   优秀奖果然和前面的入围奖不同,不说画面多么优秀,至少画技的运用已经比之前的画作要上了一个档次。   其中有幅画很有意思。   那是一副牧羊图,背景是一片碧绿无垠的草原,羊群悠闲地或低头吃草,或嬉戏玩闹,牧羊犬懒洋洋地卧在草窟窿里,睡的正香,旁边一个牧羊的小童,摘下了野花编织花环,戴在牧羊犬的头上。   很悠闲的画,看着看着,仿佛能感受到画家内心的宁静和放松。   这幅画的名字就如画面所示是《牧羊图》,而作者是……小林美羽。   琉星:“……”   琉星实在想象不出来一看见帅哥就嗷嗷乱叫的小林美羽,居然有这么平静而温馨的心境。   怕不是我看错了……   琉星抱着满脑袋疑问,揉揉眼睛再看。   ——果然还是小林美羽。   琉星:“……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歌仙:“……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   银奖当然就是琉星的那副三日月的肖像画。   这幅画旁边围了一大圈人,与其他地方相比尤为拥挤,琉星费了好大劲儿才看见了自己的画。   酒后微醺的三日月,笑容一如既往地惑人,周围的观众们看着画的眼神都有些痴了。   歌仙看到画之后有些惊讶:“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名字?”琉星疑惑地顺着歌仙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这幅画的名字,居然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琉星:“……?!”这不是我取得!   取这么个名字,就好像……好像他对三日月爱慕万分却求而不得似地!!!   琉星掏出手机,迅速给小林美羽发了条消息。   琉星:我的画,名字是你取的?!   小林美羽:嗯,你把画给我时没取名,我当天要把画交上去才想起这件事,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自己填了个上去……我总不能就起名三日月吧,会暴露个人信息的啊。   琉星:可你为什么会用‘美人如花隔云端’这种羞耻的名字!   小林美羽:什么羞耻,你一点品味都没有!这句诗就是三日月先生的最好写照!要不是名字不能太长,我简直能写一首《洛神赋》上去!   琉星红着脸喃喃自语:“……这……这名字……也太……太羞耻了……”   “是吗?”琉星耳边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我觉得很贴切。”   琉星愣了愣,扭头看向身边的陌生人。   对方看年纪是个高中生,身上穿着正装,可能是和他一样来参加颁奖典礼的。   只是,对方柔美的面孔过于苍白,笑容近乎透明,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第160章 辩论   “抱歉, 我无意间听见您在说话,”对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您是这幅画的作者?”   突然被陌生人搭话,琉星有些紧张地颔首回礼:“啊,对,我是稻垣琉星, 您好。”   “您好。”对方也温和有礼地回应道:“我是幸村精市。”   自称幸村精市的少年将目光挪回到琉星的画上, “我觉得这幅画的名字很贴切, 画中的这位……的确是如隔云端的美人。”   琉星挠挠脸颊:“其实……我画得不好, 抓不太住神韵,他本人更好看的。”琉星学了七年的绘画, 可画技依旧还不够成熟。他自觉这幅画只要能表现出三日月五分的魅力,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哦?”幸村精市有些惊讶地问, “这幅画竟然是有模特的?我还以为……毕竟这般风姿的人, 很难想象会存在于现实中。”   琉星听到有人夸奖三日月, 不由自主地自豪起来, 话也多了不少:“其实画里的是我的家人,虽然长得很好看,但性格非常悠闲,也没有干劲。偶尔会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坐在走廊上喝茶,朴素得一点都没有画里的风光霁月。”   “听起来是位很好相处的长辈。”   “嗯!每次喝下午茶,总会留一两块点心等我回来喂给我,明明厨房里还有很多其他点心……”琉星看着画里的三日月,忽然有些遗憾没有和三日月一起看展览。   琉星绘画得奖在本丸当然算大事, 想来的付丧神很多,其中就包括三日月。   三日月知道自己的肖像得了奖还挺开心的,不过考虑到付丧神不适合一窝蜂地出现在公众场合,特别是他这个长相不适合出现在美术馆这种需要安静氛围的地方……到底只有歌仙来了美术馆。   幸村精市轻笑:“长辈都是这样的,看见孩子吃的多,吃的饱,就会安心些,开心些。”   琉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很对。   本丸里的付丧神们从来不限制他吃东西,哪怕是他偶然间半夜饿了钻进厨房,冰箱里也总会有写着他名字的小饭盒,还贴着便签让他在微波炉里转一转再吃。   琉星想到这里,下意识回头看家长,却没找着人,慌忙左右四顾,才发现歌仙已经走到了金奖的画作跟前,正在仔细观赏。   琉星连忙和身边的幸村精市欠身告别,快步走到了歌仙身边:“不要先走嘛!等我啊!”   歌仙捏了把琉星的脸颊:“你还不是自顾自聊得开心?”   琉星无话反驳,捂着脸看向那副金奖作品。   “你好好学一学,”歌仙说,“这个小朋友同样擅长风景画,但比你的风景可多了一层深度。”   这是副一米宽的林中湖景图。   朝阳刚刚升起,湖岸边的树林跟着复苏,刚抽出的新芽被斑驳落下的阳光眷顾,凝聚出一颗摇摇欲坠的晶莹露珠。树下,幼鹿踩着青苔和未化尽的积雪,缩头缩脑地探索着新世界,它身边,母鹿正爱怜地舔着幼鹿头上的鼓包,那是还有好一阵子才会长成的鹿角。蔚蓝的天空中,盘旋着一群循着春天轨迹到来的飞鸟,迁徙让它们精疲力竭,湖水里那些因坚冰融化而变得肥美的鱼类,正是它们接下来的目标。湖面并不平静,微风吹起的波澜,鱼儿点水时的涟漪,以及并不吝啬的挥洒自己的朝阳。它的到来,使粼粼湖面上反射出一片片清光,那光芒,细看竟比宝石的切面更加耀眼。   琉星愣愣地看着,看了好一会。   “怎么样?”歌仙问,“有什么感想?”   琉星想了一会,给出一个答案:“……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这幅画的每一处,都真实而生动,仿佛下一秒树上的露珠就会蓦地坠落,湖中的涟漪便会荡漾着扩散开来,湖水中的鱼就会成为飞鸟的盘中餐。   到处都散发着蓬勃而清新的生命力。   “太厉害了……”琉星忍不住感叹:“他是怎么抓住这些神韵的?他是怎么把这么多东西放在一张图里然而不起冲突的?而且他的笔触非常柔和,非常细致……画家本人也一定是个很柔和的人!”琉星已经不再用作者来称呼对方,而是使用起了画家这样的称呼。   歌仙想摸摸琉星的脑袋,又担心弄坏小家伙的整齐的发型,只好又捏了把琉星的脸颊:“眼光还不错。”看到琉星控诉的眼神,歌仙收回手,“抓神韵靠的是领悟和眼力,而这幅画包含的东西多,却不冲突的原因,则是因为每个元素都包含同一个主题。”   春天到来,万物复苏。积雪与坚冰融化,迁徙的鸟儿回归,树木抽枝发芽,初生的幼鹿与母亲一起觅食饮水等等……全都是包含了‘新生’的景象。   歌仙摸着下巴继续道:“油画的颜料比水彩的颜料要更难使用,然而他的色彩运用的非常好,透明覆色法对渐变有很好的诠释,你好好学一学。”   琉星:“嗯!”   歌仙继续往前走,但琉星却留在了原地。   他实在很喜欢这幅画,觉得金奖果然是名副其实,和银奖不是同一种层次。   只是……   琉星看了眼自己那副画前围着的一大群人,又对比了下金奖这幅画前只有他和歌仙两个,忽然觉得有点为这幅湖景图的主人打抱不平。   明明这幅湖景图比他那副画好,却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多看看。   ……虽然爷爷的确很好看,可是……可是……既然是绘画大赛,大家更应该关注的,难道不是绘画技巧吗,大家都看脸的话,还有什么好比的……   琉星有点憋屈地低头看那副画的名字和作者。   这幅湖景图的名字就叫《春》,而作者的名字是幸村精市。   琉星:“……嗯?”   幸村……精市?这名字好耳熟,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在……这里?!   琉星惊讶地回头看向站在三日月肖像画前赏画的幸村精市。   琉星:“……”怎么……怎么连您都喜欢看脸吗?!   似乎是感受到陌生人的视线,幸村精市寻找着视线来源,和琉星对上了眼。   幸村精市愣了愣,避开人群走到琉星面前,低声询问:“怎么了?小朋友?”迷路了?   琉星反射性地反驳:“不是……不是小朋友,我国一了。”   “哦,”对方轻笑,“是我失礼了。”   琉星莫名有点窘迫:“没有失礼!是我……先盯着您看,对不起,我就是,有点惊讶。”   “惊讶?”幸村精市想了想,看向自己那副得了金奖的作品,“难不成是在惊讶这幅画是我画的?”   琉星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我、我不是惊讶您画了这幅画,您这样的人,画出好画是应当的,我只是……只是惊讶会这么凑巧遇见您,而且您居然会喜欢我的画——”觉得有些解释不清,琉星泄气地说,“请叫我琉星就可以了……”   幸村精市似乎觉得琉星慌张的模样很有趣,追问道:“我喜欢你的画有什么好惊讶的?”   琉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因为……那副画除了模特好看,没什么其他优点……”   琉星原本还觉得自己的画不错,但看了金奖的画之后,觉得自己的画简直一无是处。   “哦?你怎么会这么想?”幸村精市有些惊讶地问,“你不喜欢自己的画?”   “……不是不喜欢。”琉星小声说,“就是……我觉得大家并不是因为喜欢我的画才看它的,而是因为……因为画里的人好看才去看的。明明你的画比我的更好,但是大家都不去看……我觉得这样不对。”琉星说不出哪儿不对,只好认真地重复,“这样不对!”   幸村精市这才弄明白,面前这个有些别扭的小朋友,竟然是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你喜欢我的画?”幸村精市饶有兴致地问。   “嗯!您画得非常好!湖景太漂亮了,颜色也非常美!幼鹿和母鹿的舔犊情深也非常动人,而且……”琉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   “哈哈哈……谢谢你的夸奖,我也非常喜欢你的画。”幸村精市失笑,“你描绘的那位先生非常温柔。”   琉星发现对方并不是在夸奖三日月‘美’,而是‘温柔’,反而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只能呐呐地“哦”了一声,茫然地道:“谢……谢?”   “不过我觉得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画非常美,而喜欢美丽的东西是人类的本能,我不例外,你也是——你喜欢我的画,不也驻足多看了几眼吗?”   “啊?”琉星被问得语塞:“我、我觉得,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呢?”   “因为……因为一个是风景,一个是人,当然……当然是不一样的。”琉星答不出来,却仍然觉得这是悖理。   “美丽的风景可以带来无限的感动与震撼,人也一样。”幸村精市给小朋友上课,“人的美丽不止在皮囊,他们的话语和行动,眼神和心灵才是最美的……有没有谁让你印象深刻,永远无法忘怀?”   琉星闻言,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第一次看烟花大会,他走丢了,很不安,很害怕,担心会被抛弃。   那时,烛台切是这样和他说的。   \"用我的生命与尊严向您起誓,会一直陪伴着您。\"   琉星觉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烛台切当时的神情。   甚至……只要想起就会眼眶发热,想要……亲亲烛台切,再给他一个拥抱。   发现小朋友只顾着发呆不说话,幸村精市微微一笑:“看来这场辩论是我赢了?”   “……嗯。”琉星老实地点头认输。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上章说看起来像个高中生…………是因为是以琉星的视角去形容的嘛。   你告诉我,网王里有几个角色看起来像是国中生喽。   全是他娘的年龄欺诈。   ------   ---- 第161章 帮助   琉星很喜欢这位名叫幸村精市的前辈。   对方知识渊博, 性格温和,琉星问了几个关于画技的问题,对方一点儿不藏私,全都告诉了琉星,还指出了琉星画里的不足之处。   “以你这个年纪,能画出这样的作品已经很优秀了, ”幸村精市笑着说, “我国一的时候, 可得不到银奖呢。”   琉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觉着对方肯定是在安慰自己:“那幸村前辈现在读几年级?”   “我?国三。”   琉星惊讶地“咦”了一声:“我还以为您是高中生呢。”他有些许羡慕地道,“您看起来真成熟!”   “成熟……我还是第一次被这么说。”幸村精市回忆了一番, “我经常和一位朋友一起行动,我的那位朋友……嗯, 比较……显老?所以我和他走在一起, 被说成熟的一直是他。”   “显老?”   “只看外表的话, 我的那位朋友, 大概有三十多岁了吧。”   琉星一噎。   显然琉星的表情取悦了幸村精市,他继续道:“每次家长会,他走在学校里总会被认成教导主任呢。”   “噗!”琉星差点笑出声,连忙捂住嘴,左右看看,发现自己没引起美术馆内其他人的注意,才松口气,弯着眼睛点头:“……那、那真是, 厉害呢!”   小朋友软乎乎的笑容实在很可爱,幸村精市也跟着心情明亮了许多。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幸村精市问。   “冰帝学园一年a班!”   “原来是冰帝……以前我和冰帝打过交道,你们的网……学生会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考虑到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打网球,幸村精市还是用了学生会长这个大家都知道的职称。   “迹部学长吗?”琉星惊喜地问,“原来您认识他呀!”   和陌生人有相同的朋友,也是一种话题打开方式,琉星喜滋滋地问:“我和迹部学长也很熟,请问您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嗯……我和他打过比赛,网球比赛。”   琉星听见‘网球比赛’四个字,立刻想起了网球部现在已经在征战的全国大赛,好奇地问道:“幸村前辈,您和迹部学长打过网球比赛?那您也是网球部的部员吗?您是哪个学校的选手呢?”   “立海大附属中学。”   琉星偏了偏头:“立海大?我好像……好像听说过这个学校。”到底在哪里呢?   幸村也不提醒,任小朋友自己皱着眉思索了很长时间。最后,琉星猛然“啊”了一声:“您是去年……”   “嘘——”纤长的食指竖在唇边,“安静。”   琉星蓦地红了脸,窘迫地背着手,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低着头小声道歉:“对……对不起……”在美术馆里大声喧哗。   幸村轻笑:“好孩子。”   琉星脸更红了。   两个人走到休息区坐下,琉星才吭哧吭哧地开口。   “立海大……立海大属中学……是不是、就是去年获得了全国大赛冠军的学校?”   “是。”幸村精市轻轻点头,“我是立海大网球部的部长。”   琉星看着幸村的眼神更加尊敬了。   “您好厉害啊!居然赢了迹部学长!”   他是见识过迹部景吾的网球的,那份强大不容置疑,而幸村精市竟然打败了迹部景吾,那他又该多强?   “听你的语气,似乎很尊敬迹部?”   “嗯,迹部学长指点过我打网球……啊,我并不是网球部的成员,我只是个刚开始接触网球的伪球迷罢了。”   “伪球迷?”   琉星不好意思地回答:“因为我只是对大家打球时的各种绝招很感兴趣,而不是对网球本身感兴趣……我是不是动机不纯?”   “没有这回事,不管因为什么理由关注网球,关注本身就是对这种运动的推广与支持。”他冲琉星眨了眨眼,“谢谢。”   琉星:“……不客气?”   他忍不住拿面前的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做了个小小的对比。   迹部景吾拥有非常独特的人格魅力,大家像飞蛾扑火一样,只要被那束光照耀,就充满了信心和魄力。   而幸村精市,虽然只接触了短短半小时,但琉星却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温柔豁达和包容力,只要靠近,就会无比的放松,舒心。   ……有那么点儿像烛台切。   琉星刚想说话,忽然看见幸村精市轻轻地按住了微微发抖的右手手臂,他眉头紧蹙,像是在忍耐某种痛楚一般,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原本就略显苍白的面孔,现在更是毫无血色。   琉星吓了一跳,想扶住对方,却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对方:“您、您没事吧?!需要我叫救护车吗?”   “……不用,老毛病了,”幸村精市勉强露出个笑容,呼吸却还有些不稳,“能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吗?”   “好、好的!\"琉星来不及多想,拔腿跑去了服务台,要杯温水后回到座位上,“请喝水!”   幸村精市手指发麻使不上力气,苦笑着从口袋里拿出药盒:“可以请你帮我打开吗?”   琉星点点头,接过药盒打开后,看见一堆药片。各色都有,圆的,扁的,三角的,不仔细看,说不准会以为是一盒五彩缤纷的糖片。   “红色的两颗,其他的各一颗。”幸村精市轻声道。   琉星深吸一口气,从里头拿出六颗药,分两次放进幸村精市手里。   看着对方吃完药,琉星本该松一口气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更难过了。   他从小害怕生病。   不只是害怕自己生病,更害怕别人生病。   好在付丧神们身强体壮,又把琉星的衣食住行照顾的极好,琉星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只手可数。倒是他身边的小伙伴们,每年总要感冒发烧来个一两次,琉星每次都很担心——但他也很清楚,感冒再严重,只要静养吃药就能好,了不起打一针,挂个吊水。   但也有些病,是治不好的。   琉星记得家附近有位上班族的叔叔。被家人送去了医院后,再也没能走出来。   听说是肝癌。   邻居说,那个叔叔的脾气很坏,总是生气,和朋友吵架,和家人也吵架……都说生气伤肝,一定是他的脾气太坏了,才会得这样的病。   琉星却觉得不对。   因为那位叔叔很好。见到琉星时,总会偷偷地塞给他一块糖。   那是老人家喜欢的花生糖,甜甜的,香香的,却很粘牙,叔叔的体型很胖,家人不准他多吃,好不容易藏起了一块儿,却给了琉星。   那位叔叔病逝后,琉星被烛台切带去了灵堂做最后告别,肃穆的礼堂上,只有叔叔的家人哀怆的痛哭声尤为响亮。   琉星对这一幕记忆深刻。   偶尔想起来时,琉星会觉得很难过,又……很恐惧。   难过生命短暂,恐惧生命易逝。   一场事故,一次重病,轻易就能摧毁一条生命,一个家庭。   琉星下意识握紧了手,紧张地看着幸村精市。   他吃的药实在太多了。琉星想。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病症。   也许……也许是会要命的重病?   想到这里,琉星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直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平稳,琉星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好吗?身体……还难受吗?”   “好多了。”幸村精市笑起来仍然温和,却因为毫无血色而显得病弱颓靡,“谢谢你的帮忙。”   虽然幸村精市说了没事,但琉星却能从对方微微发抖的指尖看出,他的状况算不上好,甚至,仍然很差。   “您真的不要紧吗?”琉星担忧地问,“待会儿还要上台领奖……”   “……哈哈,是呢。”幸村精市有些无奈地苦笑,“这么狼狈的样子被观众看见,似乎有些失礼。”发丝被汗湿,衣襟也乱了,不太适合被目光瞩目。   “我去趟洗手间整理,刚才……谢谢你了。”幸村精市微微颔首,打算告辞。   琉星哪敢放病人乱跑,连忙站起来,想扶住幸村精市,又担心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我……我陪您去洗手间打理仪容好不好?”他小声地说,“我很擅长系领带的。”   幸村愣了愣,失笑:“……麻烦你了。”   他伸出一只手,琉星会意地抓住,不着痕迹的扶着对方。   “本来有朋友陪我一起来的。”幸村精市苦笑着自嘲,“不过我刚才嫌他啰嗦,把他甩掉了……都是报应呢。”   琉星只是轻轻摇头,把人扶到了洗手间里,让他靠着水池站稳后。琉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打湿后给幸村擦汗,又帮对方整理衣襟。   幸村精市其实很想自己动手。   奈何两只手臂还在发麻,没什么力气,干不了精细活儿。   看着小朋友打领带时熟练的动作,幸村精市有些惊讶:“你真的很擅长系领带。”   “嗯,”琉星有些自豪地说,“烛……我家人很注重仪表……耳提面命要我一定学会打领带,而且我小学时的校服就有领带设计啦。”   他说完,低头继续整理那个繁复的领带结。   从幸村的角度,能看见小朋友认真的眼神,微红的侧脸……和小朋友未说出口的那点担忧。   让一个小朋友为自己担心。幸村精市想。我大概……不是个合格的前辈。   琉星给幸村精市打领带时故意磨蹭了会,直到看见对方的手指颤抖逐渐平稳,才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幸村前辈,颁奖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好。”幸村精市顿了顿,“谢谢。”   琉星再次伸手拉住幸村,轻轻摇头:“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幸村的病还蛮可怕的,因为他不止手冢那样某一个地方出问题,他是全身上下出问题……发展到后期死亡也是有可能的…… 第162章 颁奖   每个颁奖仪式的流程都差不了多少, 先是美术馆馆长致辞,接着是赞助商致辞,最后才按照优秀奖,铜奖,银奖,金奖的顺序上去领奖。   现在正是美术馆馆长的表演时间, 中年秃顶的男人站在台上唾沫横飞, 琉星站在台下看了会没找到歌仙, 有点着急, 但又不放心身边站着的幸村精市,正在两难的时候, 幸村精市的朋友主动找到了他们。   “幸村!”一个满脸严肃的高个子男人走过来,看得出对方很着急, 眉头紧蹙, 语气带着些许担忧, “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一个小时。”   幸村精市低头小声跟琉星说:“教导主任。”   琉星恍然大悟, 这就是幸村精市的那个,看起来很‘显老’的朋友。   因为对方是以普通的参观者身份来到美术馆的,所以穿着较为随意,但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也有种身居高位多年的成年人气质,和幸村精市并肩站在一起,不像朋友……倒像是叔侄。   而幸村精市显然也很习惯对方近乎严厉的口吻了,只是笑容变得稍浅了一些:“我在馆内随意逛了逛。”   “可你明知道你的身体——”对方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 转眼看向了琉星,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缓缓问道,“他是谁?”   对方审视的目光让琉星一个激灵,下意识挺直了腰。   “是我刚认识的小朋友。”幸村精市介绍,“稻垣琉星。”   琉星有点紧张,却还是微微欠身打招呼:“您好,我是稻垣琉星。”   “我是真田弦一郎。”对方语气冷淡,“谢谢你帮忙照顾幸村。”   “啊?嗯……没什么的,不用客气。”虽然对方是在表达感谢,但琉星却不知怎么有些害怕这位满脸严肃的前辈,不由地往幸村身后躲了一步。   幸村精市失笑:“你吓到小朋友了。”   “没有!”琉星在陌生人面前总是试图维持冷静自如的形象,并不想承认自己害怕对方,“我……我就是……就是即将上台有点紧张,对!我是紧张!没有在害怕的!”   这样蹩脚的谎言显然没能骗到在场两人。但没人戳破他,真田弦一郎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而幸村精市只是轻笑,“紧张的话就找些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会好很多。”   琉星“嗯”了一声,想起来自己本要去做的事情。   “那个,”琉星小声说,“我得先去找家长了。”看不见歌仙,总觉得不安心。   幸村精市微微一笑:“待会儿见。”   琉星找了好两分钟才找到歌仙,他站在观众区靠后的位置,满脸不耐地抱着胳膊看台上的赞助商演讲。   “歌仙,”琉星拉住歌仙衣角摇了摇,“你又丢下我乱跑!”语气里多少带了些控诉。   歌仙自觉有错,摸摸鼻子没说话。   他一去美术馆这样的地方,就有些顾不上周围,等他反应过来回头看,琉星已经不在身边了。   好在琉星也不是过去那个找不到家长,就急得要哭的小孩子,他不怎么担心。   琉星拉着歌仙往台前走,“你离颁奖台太远了,往前面站一点嘛!”   “前面人太多。”   “可我站在台上看不见你会紧张的!”   歌仙失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等两人走到了台下,刚巧台上赞助商也说完了,馆长开始颁发优秀奖,第一个叫到的,就是小林美羽的名字。   小林美羽穿着漂亮的小礼服,袅袅婷婷地走到台上,接过奖状后鞠躬,眼尖地看见了琉星,冲他眨了眨眼。   恭喜。   琉星回了个口型,换来小林美羽更灿烂的笑容。   歌仙轻轻拍了拍琉星的背:“去吧。”   琉星点点头,走到上台的阶梯附近,正巧看见了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市。   两人正在谈话,但表情都不算愉快。   真田弦一郎皱着眉:“你不该随意乱走的,万一发病怎么办?”   “……我随身带着药。”   “如果是在走动中出问题呢?摔一跤的后果会很严重!”   幸村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不然呢?坐轮椅?”   真田语塞。   幸村深吸口气:“我虽然是个病人,但也不至于走路吃饭都必须得人看着……没有这个必要。”   “可是你的病没人帮忙的话——”   幸村精市打断他:“医院里有护士,家里也帮我请了护工,有需要我可以让她们帮忙……你们不用经常来医院看我,专注练习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别逐末忘本。”   “对我们来说你才是本——!!”真田弦一郎揉了揉额角,“抱歉……我只是……最近有点累。”   “……谢谢你今天陪我来画展。”幸村精市轻声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奖项了。”   这话一出,别说真田弦一郎脸色更黑,连琉星心头都‘咯噔’一声。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但两位前辈之间的气氛实在太令人窒息了,琉星觉得自己有必要缓和一下,便鼓足了勇气走过去打招呼:“幸村前辈!”   幸村精市看见琉星,恢复了往常温和的笑容:“来得很及时,马上就到你了。”   琉星看了眼台上,因为没有特意留出给优秀奖获得者发表得奖感言的时间,所以十张奖状已经发完了,获奖者正陆续地从另一边下台。   “铜奖的获得者……他画得是什么?”琉星忘了。   幸村精市:“……我也没什么印象。”   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铜奖获得者发表的感言很长,琉星趁着机会问幸村精市:“前辈,能和我交换手机号和msn吗?”   “当然可以。”   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号和账号后,幸村精市看着琉星用来当头像的黑猫,笑着道:“你养得猫很漂亮。”   琉星只是弯着眼睛笑,却什么都没说。   与其说是他养猫,不如说是猫养他,每个月黑猫都会给琉星寄来地狱的土特产,和一些黑猫自觉琉星需要的东西,比如猫抓板和假老鼠。   “接下来是本次比赛的银奖获得者,作品《美人如花隔云端》,作者,稻垣琉星。”   琉星一听‘美人如花隔云端’这句话就莫名地羞耻,再加上本就紧张,琉星走上台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却还是强撑着站在了话筒前面。   四面八方的视线凝聚在他身上,琉星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慌乱地寻找着台下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看见歌仙的那一刻,忽然冷静了下来。   没关系。琉星想。歌仙在这,无论出什么问题,歌仙都能解决。   一旦冷静下来,琉星的声音也变得正常了。   获奖感言不是演讲,没有必要长篇大论,琉星简单地说了几句,最后着重感谢了下自己的家长们。   而歌仙就站在台下最近的位置,目光专注地看着琉星,从头到尾没有移开过视线。   鞠躬下台后,琉星迫不及待地踮着脚将手里的镀银奖牌挂在歌仙脖子上:“给你!”   歌仙微微挑眉:“确定送我?这可是你第一块奖牌。”   一块小小的铁牌子,哪怕镀了银也依旧寒酸。但它却被赋予了相当重要的意义——它代表了荣誉和肯定。   是属于琉星的荣誉。   琉星轻轻地给了歌仙一个拥抱:“它很重要,所以更要送给重要的人。”   歌仙暖得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歌仙欣慰地拍了拍琉星的背脊:“恭喜你获奖。”   “也是歌仙获奖。”琉星认真地说,“我的画,都是在你指导下才画出来的呢。”   歌仙此刻特别想亲亲自家的小朋友,不过台上的主持人适时地打断了父子温情:“接下来是金奖的获得者,作品《春》,作者,幸村精市。”   琉星闻言,抬头看向台上那个少年。   深蓝色的发丝在聚光灯下,隐隐泛着紫罗兰的色泽,而柔美的面孔却因为病弱而显得苍白,身形也消瘦的厉害。   琉星小声说:“我刚才和他说过话……他是个很好的人。”   歌仙微微蹙眉:“他就是那个金奖?看着身体不怎么样。”   “……他好像生了重病,”琉星担忧地说,“我看了他的药盒,里面全都是药。”琉星说了下刚才遇见幸村精市的场景,着重说了他发病时的模样,“他是个很好很温柔的人……得这样严重的病,真是太可惜了。”   台上的少年有条不紊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获奖词,脸上的笑容始终温和有礼,在拿到奖牌后深深鞠躬,脚步轻快地走下了台。   如果不是琉星信誓旦旦地说幸村精市刚才病发过,歌仙会以为对方只是身体虚弱而已。   毕竟幸村精市的画里全是勃勃生机,本人看起来也并没有得了重病的人该有的颓丧和绝望。   “其实前辈很难受的,”琉星想起了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的对话,小声说,“只是前辈隐藏的很好。”   朋友的帮助无法坦然接受,大概是自尊心和内疚以及更多复杂的情绪作祟。   而他这个陌生人的帮助,幸村精市接受起来反而没有太多的顾虑。   毕竟第一次见面就如此狼狈,实在没有什么可隐藏的了。 第163章 教育   颁奖典礼结束后, 琉星便收到了来自幸村精市的第一条消息。   ‘抱歉,我有急事要先走,晚上再联络。’后面跟着一个微笑的颜文字。   短短的一句话,虽然并没有写清楚是什么急事,但琉星猜想幸村精市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不得不走。   这种猜测让琉星的心情有些糟糕, 又一次嫌弃起自己的能力。虽然他能够治愈, 但他能治愈的只有火烧或者刀割一类的创口。对于幸村精市这样身体内部的疾病, 他束手无策, 半点帮不上忙。   歌仙当然看出了琉星的情绪不太对,前后一推测就知道琉星在想什么了, 但他也只能安慰性质地摸摸琉星的头:“别担心,他会好起来的。”   琉星冲歌仙笑了笑:“嗯。”   回到本丸后, 歌仙把琉星的得来的那枚奖牌, 放在了他收藏室最中央的位置, 一推门就能看见那枚银光闪闪的奖牌。它和周围或古朴优雅, 或华丽精致的各色古董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但这不妨碍歌仙对它的重视喜爱,还特意用防尘玻璃罩给罩了起来。   其实琉星还有不少其他的奖牌,小□□动会上获得的长跑金牌,送给了大俱利伽罗。作文比赛获得的奖状,送给了烛台切,还有三好学生的表彰书, 在三日月的房间里。   把画展上的见闻给付丧神们说了一遍,其中三日月尤其愉快,连‘哈哈哈’的频率都比平常要快一些。   晚上琉星吃到了对他而言颇为丰盛的一餐。炸猪排,炸鸡翅,炸薯条,可乐,雪碧,甜的腻人的冰淇淋,全都是他喜欢,但歌仙一般不让他吃的垃圾食品。   其他付丧神们也跟着沾了光,用琉星得了绘画比赛的银奖的理由,又开了个宴会。   琉星已经习惯了这些付丧神一找到机会就喝酒开宴会,跟着他们玩了一会,才回去睡觉。   睡前他打开手机,看见了幸村精市的消息,已经是半小时前发来的了。   琉星一直早睡早起,即便国中了这个好习惯也没放弃,他看了眼时间,才十点出头,料想着对方应该还没睡,就发了条消息过去。   一开始想问对方身体现在怎么样,但前思后想,琉星还是把那条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删了,重新发了条消息过去。   琉星:前辈,您觉得什么的动物最凶猛,最有气势?   幸村精市很快就来了回复。   幸村:如果回答得保守一些,大概是狮子或者老虎吧。   琉星:嗯?还有不保守的?   幸村:龙,凤,麒麟,这些神话生物应该不算在动物范围吧。   琉星瞬间眼睛一亮。   琉星:原来如此!您说得对!比起普通的动物,神兽更加厉害一些呢!   幸村:怎么了?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   琉星想了想自己要去做的事情,觉得还是不和幸村精市说比较好,于是发过去两个字。   秘密!   接下来十天,琉星忙着画画,忙着复习,连剑道部的练习都有些怠慢,总算熬到了绿谷出久学校的学园祭正式举办的那天。   琉星提前好几天就拿到了票,一大早爬起床,出发前十分仔细地检查了随身携带的物品,确定无误后刚要出门,就被鹤丸拦住了。   平常总是一身雪白的鹤丸,今天穿着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一派青春洋溢的青年人模样,满脸的蠢蠢欲动:“今天你要去参加学园祭?我也要去!”   琉星发现鹤丸连衣服都换好了,显然是不去不罢休,很是为难地劝说:“呃……改天好不好?等冰帝的学园祭开始,我一定带你去玩!”   “诶?那都是下半年的事情了,我想要今天去!”鹤丸小孩子一样地拦在玄关,不让琉星推门。   “可是……今天不行,”琉星不敢详说,只能一个劲儿推脱,“今天真的不行,下次好不好?”   “我是今天的近侍诶,近侍都不能陪你出门吗?”鹤丸抱怨,“明明烛台切想和你一起出门,你都不会拒绝的!过分!偏心!”   “和是不是烛台切没关系,”琉星有些着急地解释,怕鹤丸误会,“只是我的个人原因,今天真的不能带你一起去——”   轮到鹤丸惊讶了:“你平常可没这么坚定。”缠着琉星出门玩,基本上要不了两句话,琉星就会答应,但今天他连杀手锏的‘你偏心,你过分!’都拿出来了,但琉星还是不为所动……显然有些不对劲。   鹤丸摸摸下巴,弯腰和琉星平视,在发现琉星满脸心虚,目光游移地不敢看他后,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怎么?有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没有没有!”琉星赶紧否认,但速度太快反而显得更加可疑。   鹤丸冲琉星眨眨眼,满脸的无辜:“唉,你不说也没关系,你今天去哪儿我都跟着,总能知道的。”   琉星觉得头疼。   鹤丸笑眯眯地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琉星明白,不说点干货是不行了。   “我……”琉星紧张地看了眼身后,没发现周围有其他人后,小心翼翼地凑近了鹤丸,小声说,“我今天……今天要去做……坏事。”   鹤丸眼睛更亮:“坏事?什么坏事?”   琉星想了想,觉得以鹤丸的性格大概率不会阻止他,便提前要了保证:“我……我告诉你的话,你不可以告诉别人……特别是烛台切!”想了想,又加了句,“也不能阻止我!”   鹤丸笑眯眯地回答:“你相信我,我口风最紧了。”   这点琉星还是信任的,毕竟鹤丸喜欢恶作剧,口风不紧暴露了很容易被打死。   琉星深吸一口气,忐忑地说:“我……我今天……想要去……揍人。”最后两个字几不可闻。   但鹤丸离得近,到底还是听见了,惊讶地看着琉星:“你——”   琉星以为会被骂,赶紧辩解:“我有理由的!那、那个人是坏蛋!我不做得太过分!就吓唬一下他,让他也感受下被欺负——”   “你终于开窍了!!!”鹤丸惊喜地给小朋友一个大大的拥抱。   琉星被抱在怀里,有点懵:“……啊???”   鹤丸掐着琉星的腰举起来,转了好两圈才把琉星放回地上:“哈哈哈!我愁了这么多年!你总算开窍了!”   琉星紧张地抓住鹤丸的手,防止自己再被抱起来:“愁?你、你愁什么呀?”   “愁你好欺负呗!”鹤丸一想起来就满脸不忿,与其说是愁容满面的愁,倒不如说是恨其不争的怒,“你练习那么多年的剑术,法术,半点用没有,一遇到事就会退让,被欺负也不知道打回去,跟个奶黄馅儿的小包子似地!被拍一巴掌,还要流点奶黄给人甜甜嘴!”   琉星目瞪口呆:“不……不是,我没被欺负……我也……”不是奶黄包!   “唉……小可怜,你连自己被欺负了都不知道,”鹤丸咂了两下嘴,捏了把琉星的脸蛋,“你说你软成这样,要人怎么放心?”   琉星捂着脸不说话,但心里很不服气——因为平常欺负他欺负的最多的,毫无疑问就是鹤丸。   鹤丸当然没有自己欺负过主公的自觉。   “我不管,”他插着腰,满脸的兴致勃勃,无赖地道,“既然知道这么大的事儿,我就更要跟着你去看看了!”   琉星不安地问:“你……你去干嘛呀?”   “干嘛?”鹤丸满脸兴奋地挥挥拳头,“你揍人,我给你放风啊!”   琉星十分钟震惊:“你……你怎么能这样呢!”   鹤丸反问:“嗯?我怎么了?”   琉星很不明白鹤丸对孩子的教育理念,试图纠正他:“你不能这么纵容我!而且你居然还要当帮凶!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应该跟我说这样做不对,如果我不听你劝,你就要把我关在屋里不许我出门!”   鹤丸:“……你这么有自觉也让我很气。”鹤丸干脆地推着琉星出门,“走走走,我们赶紧走!别被烛台切抓到!”   一路上都很顺利,虽然鹤丸的样貌受到了路人瞩目,但他自己不太在意,时不时和路边的猫,盛开的花,奇形怪状的云来个合影,琉星也被拍了不少照片,只是琉星不太会摆姿势,他的照片,除了抓拍的时候比较自然,其他时候总是直挺挺地站着,比个剪刀手就算是最佳姿势了。   电车坐了几站路,到达绿谷出久的学校,正好是早晨九点半。   校门处的招牌用各色闪粉装饰,系着满满的气球和纸花,五色的彩灯挂在门上,即便是白天都能看出那些彩灯正在不停闪烁。   关键是,那些彩灯并非连接着插座,而是连着一个穿着玩偶服的学生,他坐在校门一侧,手腕上系着电线,两只手里都各拿着一只手机,身上还挂着好几个充电宝和相机什么的,琉星觉得似乎听见了滋滋的电流声,走到跟前一看,那个穿着玩偶服的学生面前还摆了一个牌子,写着‘200円一次’。   对方看见琉星,隔着头套闷声闷气地问:“充不充电?手机,相机,充电宝,所以的电器都可以帮你充。”   琉星怔愣地摇头,走回鹤丸跟前:“……好……好厉害!超能力者好厉害!”   鹤丸显然也颇有兴趣,对着那个少年‘啪嚓’拍了张照:“不是也有人把这些超能力称作‘个性’吗?我觉得叫做‘个性’更亲切啊!”   琉星想了想,发现的确是‘个性’这个称呼更加亲切一些,因为超能力者这种词,听着仿佛是要和普通人划出一道界线似地,有种高人一等的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鹤丸:我家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欺负人,唉……   琉星:???   鹤丸:现在终于学会打架了!好孩子!尽管上!我给你放风!!   琉星:??? 第164章 职业病   走进学校, 琉星就闻到了各种食物的香气。   炒面,章鱼烧,棉花糖,巧克力香蕉……又甜又辣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意外的并不惹人厌,不过早饭吃完还没过多久, 琉星不太饿。   他循着香味看过去。这里的美食摊位与庙会上常见的小摊子差不多, 学生们以社团或者班级为一个集体, 搞起了售卖, 但和普通庙会不太一样的是,这些摊子的老板们各有绝活。   从指尖点火烧烤的, 以手为刀切菜的,四只胳膊一起揉面的, 控制着菜刀锅铲自己动的……琉星看得眼花缭乱, 简直移不开眼。   鹤丸却比琉星有行动力, 一个箭步冲到摊位前站好, 兴奋地对琉星招手:“我要吃烤肉!巧克力香蕉!还有铁板烧!”   鹤丸除了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机,浑身上下再没有其他东西——自然也是没有钱包的。   鹤丸不吃独食,一根巧克力香蕉,他咬一口一定也要给琉星咬一口,琉星本来就不饿,没过一会就被鹤丸喂得有些撑,摇头劝他:“我有点撑,你也别吃了, 你把肚子空着,中午我请你吃大餐。”美术大赛得奖是有些奖金的,虽然奖金不多,但却是琉星第一次赚来的钱,他兴奋又激动的给本丸里的付丧神买礼物,买完钱包就空了。琉星一直都喜欢送礼物给付丧神,但这一份礼物的意义比较特殊,博多收到后特别开心,所以琉星这个月的零花钱后面多了一个零,带鹤丸吃一顿大餐绰绰有余。   鹤丸眼睛一亮,果断放弃了蜂蜜松饼。   除了吃的,学园祭当然还有很多玩的东西。   和普通的学园祭不同,这里能玩的项目都多少有些特殊,什么高空漂浮观景,幻境冒险rpg,路过操场时,还能看见一大群少年少女们正在玩真人cs——不,说是cs也不太对,因为他们手里拿着的并不是仿真bb枪,而是一根又一根的魔法杖。   削成细长圆柱体的树枝,只要配合咒语轻轻一挥,就会有一道白光飞出,打在人身上就会冒出一小阵白雾,代表了‘中弹’,旁边的裁判就会把人给拖下场。   卖票的同学热情地招呼琉星:“要不要来玩一玩,一次只要三百円!”   琉星满脸惊讶:“那真的是魔法?魔法杖里发出的是什么?”   “其实是用语音控制的简易发射器,里头是压缩过的条状面粉,”带着护目镜的女孩诚实地回答,“射出去的速度够快,所以视觉效果就像道光,但打在人身上就会散开。”   琉星感觉受到了欺骗:说好的魔法呢?   女孩仿佛也看出了琉星的想法,得意地扬起下巴:“这么神奇的道具,我觉得和魔法差不多啊!”   琉星又回头看了眼——视觉效果的确不错,但和真正的魔法还是差得远。   他不由想起小樱学姐使用魔法在天空飞翔的模样。虽然小樱学姐每次飞起来都会掉很多羽毛,让人总担心那对翅膀会秃,但至少她的魔法是货真价实的,而且十分华丽。   琉星再看看女孩手里粗陋的树枝……嗯,还是太朴素了点。   刚好操场里的游戏决出了胜负,粉尘漫天飞舞,旁边一个少年便从掌心里喷起了小喷泉,洋洋洒洒的粉尘被水打湿落在地上,另几个少年便各自利用自己的能力,打扫起了地上的面团,不一会,操场里就焕然一新了。   鹤丸兴致勃勃地穿上了防尘斗篷,黑色的长袍和魔法杖拿在手里,鹤丸装模作样地念两段琉星听不懂的咒语,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太刀的机动一般来说都很差,但那是相对于短刀,对普通人来说,太刀的速度还是非常可怕的,参与游戏的学生们瞄准鹤丸挥舞魔杖,但始终打不中——不过鹤丸也打不中他们。像是不开窍似地,太刀们对于弓箭,枪支这类远程武器,一直没什么天赋,鹤丸也一样,满场地乱窜偏偏打不中一个人。   最后鹤丸干脆拿魔法杖当近战武器,靠近了再拿魔杖戳人家,一戳一个准,所到之处全是白茫茫一片,但好歹最后还是赢了,得意地插着腰哈哈大笑。   女孩也跟着哈哈大笑:“你同伴好有趣!他的力量和速度都很快!是强化体质的个性吗?还短时间增幅体质的个性?还是……”   琉星干笑,没有回答。   获得胜利的鹤丸得到了纪念品,一根魔杖,一顶斗篷。这魔杖看着比场地中众人拿的那种要精致得多,雕刻了不少花纹,木料也更沉一些。   但琉星还是想不明白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处,装饰吗?   女孩笑着搓搓手:“光有根魔杖当然没用,再来点压缩子弹吧,300円两百发。”   琉星恍然大悟:“这生意稳赚不赔啊!”   女孩揉揉鼻子笑得很爽朗:“还好还好,毕竟我以后是要去发明科的,不会做生意就没钱搞科研了。”   琉星把斗篷和魔杖收进自己的小背包里,到底还是没有买弹药。   这东西没弹药好歹还能当做装饰,有了弹药本丸肯定要被鹤丸玩成面粉工厂。到时候,不知道得准备多少个御守才能挽救鹤丸被碎刀的命运。   琉星推着恋恋不舍的鹤丸往教学楼走:“行啦,别磨蹭了,我还得去找朋友,今天又不是来玩的!”   鹤丸有点惊讶地反问:“不是吗?”   “……不!是!”   问了路过的学生,琉星找到了一年级三班。   琉星记得绿谷出久班级里开的是鬼屋,不过相对于学校里各种各样的有趣游戏,鬼屋显得不太起眼,琉星找到地方的时候,正好看见绿谷出久举着招牌招揽客人。   虽然是鬼屋员工,但绿谷脸上的妆容却很简陋,脸上扑着惨白的粉,嘴上涂着鲜红的口红,可看起来并不阴森,反而有些狼狈可怜。就像之前他和琉星说过的那样,他今天的角色是僵尸,身上穿着的中国清代时的黑色官袍,不过这件衣服的质量很差劲,胸口的绣花竟然是一团不出首尾,也不符合中国古代规制的龙。更重要的是,衣服并不合身,空荡荡的长褂下摆几乎拖着地,绿谷出久头上戴着的圆帽子也时不时往下滑,他只好一只手捂着帽子,一只手举着牌子,还要小心不踩着自己的衣摆,一边蹦一边招揽客人的过程异常艰难。   琉星觉得绿谷出久的这幅模样实在有点可怜,走过去喊他:“出久!”   绿谷出久循声往过来,眼睛一亮,开心又困难地往这边蹦跶:“琉星!欢迎你!”   琉星赶紧迎过去,给绿谷介绍:“这是鹤丸,是我……”   鹤丸笑眯眯地道:“我是琉星的哥哥,你好啊小朋友。”   绿谷出久有些紧张地鞠躬:“稻垣先生您好,我是绿谷出久。”   鹤丸被冠上了稻垣的姓氏,美滋滋的挺受用,满意地“嗯”了一声。   绿谷一弯腰,帽子就又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刚想伸手去扶,琉星就把他头上的帽子摘了,翻过来仔细看了一会,才在帽子里的内衬上找到了调整帽围的纽扣。   “帽子不是衣服裤子,一般来说不会特意做很多种码数,都是在内衬里加纽扣调整大小……果然。”琉星把帽围缩小了一寸的帽子重新戴回绿谷头上,细心地调整了下角度,笑着冲绿谷眨眨眼,“好了!”   “……谢……谢谢。”绿谷涨红了脸,几不可闻地道谢,低着头像是不太敢和琉星对视。   琉星没太在意。因为在他心里,绿谷出久一直都是个很容易羞涩的男孩,肢体接触总会让他脸红紧张。琉星退后一步:“出久,可以带我逛一逛鬼屋吗?”   绿谷胡乱“嗯”了一声,闷着头带路。   鹤丸吹了个口哨:“哇哦!~”   琉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着他即将说出什么讨人厌的话。   然而鹤丸嘿嘿一笑,什么也没说。   帽子不再继续往下滑,绿谷终于能空出一只手拉着衣摆了,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狼狈,但好歹不至于踩着衣摆狠狠摔一跤,蹦跶起来也更有精神了。   坐在鬼屋门口收门票的是绿谷的同班同学,他和绿谷的关系应该还行,发现绿谷想带着客人进去,左右看看提醒绿谷:“喂,你进去的话注意一点,爆豪也在里面。”   绿谷出久愣了下,随即笑了笑:“没关系,我只是带客人参观,小胜不会无缘无故找麻烦的。”   同学耸耸肩,没再说话,但琉星却不由地绷起了精神。   太好了!目标人物就在里面!首先……首先要提出挑战!琉星想。不过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给出久知道,否则出久一定会阻止我。   琉星摸了摸口袋,确认东西还在后,开始在脑内模拟待会儿的战斗。   心里装着事儿,琉星也没空仔细观察鬼屋的布景,倒是鹤丸饶有兴致地评头论足。   鹤丸:“这个人头上的血做的真不错!很粘稠,颜色也挺正,就是人头的横切面没做出来,比真的还是差点儿。”   绿谷:“……???”   鹤丸:“哦?这个手指不错,还挺软……诶,不对啊,死人的手指该是硬的才对,这个失误不应该啊……嗯,不过尸僵过后,的确会重新变软……这是死亡几小时后的手指?”   绿谷:“……啊?我、我不知道??”   鹤丸:“这只胳膊太完整了,所以就算突然伸出来,也没什么冲击力,最好在手背这里烂掉一块儿,露出里面的骨肉筋膜,诶,你知道人体的里面是什么颜色吗?意外的很鲜艳——”   绿谷紧张地问:“……琉星,你的哥哥是医生?还、还是侦破刑事案件的警察?”   琉星闻言比绿谷还紧张,用手肘使劲捣了捣鹤丸的腰。   鹤丸:“……咳,我是个………………是个在深夜电台讲恐怖故事的播音员。”   绿谷出久肃然起敬。   作者有话要说:  鹤丸:对不住,职业病职业病。   琉星:再也不和你一起出门了!!!   ------------ 第165章 情书   一个班级可使用的空间不大, 所以这个鬼屋只能用泡沫板子隔出一圈又一圈的狭窄过道,中途没有岔路,只需要闷着头往前,一定能找到出口。直到走到最后一小段路,琉星才看见爆豪胜己。   少年的金发像他的性格一样,看上去十分坚硬, 嚣张地胡乱竖着, 感觉摸一下会被扎出满手的洞。再加上那双充满了戾气和不耐的三白眼, 任谁看一眼, 都能明白这位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为了配合鬼屋的工作,他身上穿着吸血鬼伯爵的衣服, 可头上却黏了两只恶魔角,后腰上还垂着一根细长的三角尾巴, 这种混搭过多, 不伦不类的装扮, 意外的并不违和, 很有种‘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之感。   不过爆豪胜己并没有自己是鬼屋工作人员的自觉,他正坐在椅子上玩掌机,时不时咂咂嘴,满脸的烦躁。   琉星发现走在自己前面的绿谷出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蹦跶换成了小碎步,含胸低头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像只小鹌鹑。   琉星皱着眉,轻轻地拍了下绿谷的背:“挺胸, 抬头!”   绿谷吓一跳,反射性地挺直了背脊。   这番小骚动引起了爆豪胜己的注意,他看了眼绿谷出久,皱起眉:“臭久?”   绿谷出久呐呐地回答:“早、早上好,小胜。”   爆豪胜己像是看不惯绿谷的态度,冷哼了一声冲绿谷道:“过来。”   绿谷回头看了眼琉星:“我……我正在带客人参观——”   “我——叫你过来。”爆豪胜己不耐烦地重复,手心里爆出一小朵火花。   琉星听见绿谷出久似乎小声地抽了口气,随即慢吞吞地迈开了脚步。   “别去,”琉星拉住绿谷的胳膊。   绿谷有些犹疑:“可是……可是小胜他也许找我有事……”   “绝对不是好事!”   爆豪胜己显然听见了琉星的话,皱起眉:“哈?你谁?”   琉星其实没和爆豪胜己说过话,只是看见过两、三次他在公园里欺负绿谷出久的现场,也许是因为他身边总有付丧神陪着,只要他跑过去阻止,那些因为欺负人本就心虚的孩子们,就会一哄而散,所以琉星还从来没和爆豪面对面说过话,爆豪记不清琉星的脸也算正常。   绿谷主动给爆豪介绍:“那个,小胜,这是我的朋友,今天来参观学园祭,他叫——”   “哈?”爆豪不耐地道,“废物的朋友,恐怕也是连‘个性’都没有的废物吧?我对废物的名字不感兴趣。”   琉星第一次被人气得连话都说不出。   他一向嘴笨,此刻连反驳对方都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你、你”个不停。   倒是绿谷,往前踏了一步,战战兢兢地小声反驳。   “……不是。”   “嗯?”   “他不是废物,”绿谷仍然害怕着面前的这个少年,说话时嗓音一直在颤抖,却无论如何不肯再含胸低头。刚才还表现的很怯弱,但此时绿谷出久却第一次展现出了强硬,“收回你的话!”   “……怎么?”爆豪冷笑一声,“想打架?”   绿谷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张开胳膊,紧紧闭着眼挡在琉星面前。   “……啧,”爆豪不屑地冷哼一声:“算了,今天不适合揍人,等明天上学,你休想我放过你……给我看好出口。”他说完便扬长而去,显然是把看守鬼屋出口的任务扔给了绿谷出久——而且还打算第二天揍绿谷出久一顿。   琉星快被爆豪胜己给气死了,一把拉住绿谷:“走!我们去找他算账!”   走在最后面的鹤丸也有些手痒——他总算知道琉星的目标是谁了,这熊孩子的确欠揍。   不过琉星提前做了那么多准备。鹤丸想。我此时出手是不是不太好?孩子想为自己的朋友出头是件值得鼓励的事情,让琉星试着自己解决才是最优方案。   鹤丸想通后,决定把自己当做备用方案。   “不不,还是不要去找小胜比较好!”绿谷焦急地劝说琉星,“小胜的个性很危险,我们……我们最好不要和他起冲突……”   “可是他太过分了!张口闭口骂人废物,还想要对你动粗!”琉星忿忿不平。   “没、没关系的,小胜不是什么都没做吗?他很有分寸的——”   “什么分寸!只是今天学园祭不适合打架而已,他是打算明天找你麻烦对不对!”   绿谷语塞:“这、这个,也许他明天就忘了也说不定……”   “你为什么总是帮他说话啊!明明是他不对,你是不是害怕他?可是你刚才都有勇气反驳——”琉星忽然顿住,反问绿谷出久:“……你害怕我受伤?”   绿谷没说话,只是拿那双盛满了担忧好关切的绿色瞳孔静静地凝视琉星。   “……好,我知道了。”琉星深吸一口气,“我不去找他麻烦。”   绿谷放松了下来:“嗯,这样就好,我没关系的,你别——”   琉星忽然伸手给了绿谷出久一个拥抱。   绿谷出久能闻见琉星身上的淡淡的檀香味,还能感受到对方比常人略低一些的体温。   也许是被这味道冲昏了头脑,绿谷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心脏在急速跳动,连接下来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五秒,琉星才松开了手。   看着对方红成了番茄色的脸颊,琉星笑着偏了偏头:“我和鹤丸出去随便逛逛,你先在这里看守出口,等你换班了,再来找我们好不好?”   琉星的笑容总是温柔而纯粹,一点没有侵略性,却最容易感染别人——也许是绿谷出久的错觉,他觉着,哪怕是在昏暗的鬼屋里,这个人笑起来也在发着光。   绿谷被这个拥抱和笑容迷得有点晕,被琉星提醒,才想起来自己被爆豪胜己扔了一件工作,但他也思考不了太多,脸颊上的热度太过惊人,他低着头不敢和琉星对视,磕磕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你们特意、特意来找我,我却没办法陪、陪你们一起逛学园祭!”   “没关系,”琉星笑着安慰他,“等你忙完了,我们再一起玩嘛,我很想试试看那个挥舞魔法杖‘biubiubiu’的游戏!”   绿谷重重点头,连自己答应了什么都记住——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拥抱。   琉星的笑容在踏出鬼屋的时候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鼓着腮帮子像是一条快气炸了的河豚,左顾右盼寻找着爆豪胜己的踪影。   刚才装出‘放弃’的模样,绝对是他的演技巅峰——琉星还从来没这么自然的撒过谎呢。   “别急,”鹤丸把琉星拉进厕所里,翻琉星的小背包:“你先换上那件斗篷。”   “斗篷?为什么?”   鹤丸对自家小朋友的耿直和诚实很无奈,提点他:“你揍了那个小崽子,小出久可讨不了好——他会被欺负的更惨的。”   琉星悚然一惊。   鹤丸笑眯眯地给琉星披上斗篷,“所以说,干坏事的时候,一定要把脸藏起来。”   “……你说得对。”琉星忽然有点庆幸自己今天带了鹤丸出门。   毕竟他没有前科,还是恶作剧这一行的新人,有老手带着,很有安全感。   走廊里多出了一个穿着斗篷的怪人,在平常可能很受人瞩目,但今天是学园祭,穿得比琉星奇怪的只多不少,所以大家都没怎么注意这个斗篷怪人——直到对方向学校里最出名的‘恶霸’爆豪胜己,递出了一封信。   “卧槽……”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情书?!”一个学生震惊地问。   “不是吧?给爆豪写情书?!”   “而且还亲手递出去!”   “谁这么有胆量?!”   “该问是谁眼睛这么瞎才对吧?!”   “穿着那么厚的斗篷,看不出来!”   “我刚才听到点声音,好像是个男的!”   “我靠,不会吧??男的??难道爆豪他……看不出来啊!!”   “yooooo——!!!”   “快快快!谁去找个会透视的来看看!”   “你们瞎兴奋什么,也不一定是情书吧?也许是挑战书。”   “挑战爆豪?!怎么可能?不要命了!”   “可给爆豪递情书也很不要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竟然一时间分不清哪种行为更加恐怖!!”   “所以到底是情书还是挑战书啊???”   “我猜两者都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说,“打赢了爆豪就能和他交往,这种少女漫画的设定和展开是不是很带感?”   “是是是!!!”   鹤丸站在人群里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大家当然不敢在爆豪跟前嚼舌根,都离爆豪有段距离才敢讲闲话,因此琉星和爆豪胜己都不清楚流言在这短短一分钟内流传到了什么地步,同样的,其他人也不清楚琉星和爆豪之间的气氛有多么紧绷。   “挑战我?”爆豪额头上蹦出两道青筋:“你很有胆量嘛!”   “挑战书?你用错词了,”琉星比他还火大,语气更冷,“这是为了防止你输了以后推脱给‘没做好准备’的‘通知书’。”   “……你!说!什!么!”爆豪胜己的掌心冒出一阵阵小型的爆炸,那封疑似‘情书’的‘通知书’瞬间化为灰烬。   “准备好了就来天台。”琉星不管再怎么生气,都会牢牢记住自己的目的。他是来给爆豪胜己一个教训的,不是来给学校找麻烦的,“我不想让其他学生受伤。”   琉星说完,懒得再和爆豪胜己说话,转身就走。   爆豪胜己深吸一口气,试图克制猛然上升的火气——他的班主任老师已经疑惑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正向这边看。   但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猛地踹了一脚墙壁,发出‘砰’地一声,笑容狰狞:“天!台!” 第166章 洗衣机   天台是今日学校里唯一还算空旷寂静的地方, 不担心会被打扰或被中段战斗,爆豪胜己一脚踹开天台的门,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天台中央的斗篷怪人。   长长的帽檐遮住了对方的大半张脸,只能看见秀气的下巴和泛着粉色的薄唇——如果不是听过对方说话,爆豪真的会以为斗篷底下是个女孩儿。   幸好是个男人。爆豪想。否则就不能名正言顺地揍他了。   他按了按指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显然已经在酝酿新的爆炸。   琉星有点紧张地摸了摸背包。   他和很多人比试过剑道, 但‘打架’这种抱着伤害对方为目的行为, 他还是第一次实践。何况对方的实力很强, 能够造成大范围的爆炸……琉星想了想,运起灵力到指尖, 划了个五芒星。   透明的结界包裹住天台后,琉星深吸了口气, 抬头对爆豪胜己说道:“直接开始, 没意见吧?”   他话音刚落, 爆豪胜己已经一脚蹬地, 猛地窜了上去。   有掌心的爆炸作为冲击加速,爆豪胜己的速度并不弱于胁差,不过琉星并不担心。他的速度一直比不上胁差——但那是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   灵力的运用方式从来都是多种多样的,几笔划出个简单的术法,琉星只觉得脚下一轻,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近在咫尺的小型爆炸。   但这一击只是试探。琉星很清楚。但琉星并不打算给爆豪摸清自己底细的机会——他是来打架,又不是来切磋,速战速决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一伸手从背上的背包里抽出一卷厚厚的薄纱。琉星的手腕轻轻一抖, 手中薄纱就随着爆炸的气流荡开,足有两米多宽十多米长的薄纱画卷一瞬间打开来,缤纷的色彩与构图瞬时间映入了爆豪胜己的眼帘。   画?!   一头在乌云中翻滚飞舞的冰蓝色长龙,盘旋占据了整幅画作,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爆豪胜己已经记住了画中巨龙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模样。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拿出画?和‘个性’有关?还是陷阱?或者是——爆豪胜己脑袋里一瞬间转出了数个想法,与外表的粗犷不同,爆豪胜己战斗时一向胆大心细,他非常明白,不管这个怪人拿出画的目的是什么——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掌心的爆炸倏然变得比方才更加巨大,爆炸声中夹杂的庞大推力让爆豪胜己的速度更快,一眨眼就来到了琉星身前,一拳挥过去,但却被一层泛着银光的薄膜给抵御住,掌心凝聚的汗水近距离爆炸也只是让这层薄膜猛然变得暗淡,却没有消失。   ——防御的‘个性’?   爆豪胜己正思索着如何突破这层异常坚硬的龟壳,然而琉星已经抓住了机会,一连捏了好几个繁复的法决,咬破舌尖对准画作吹了口气,鲜红色的血点飞溅到手中画卷之上——“拜托了!给他点教训!”   这个学园祭注定不平静。   午前最热闹的时刻,忽然间天色变暗,学生们纷纷抬头望去,发现不过短短一分钟,刚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乌云密布,隐隐还能听见电闪雷鸣,常年居住在岛国的人们很清楚,这种天象,一般代表着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   “怎么回事?”摆摊的学生们慌慌张张地收摊,“天气预报不是说降雨率只有百分之二吗?”   “也许我们就刚好赶上了那百分之二吧?”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啊,学园都市的天气预报居然还会出错——”   “说起来我刚才好像听见了龙吟!搞不好是龙神驾到哈哈哈哈哈!!”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赶紧收拾!别磨蹭了!”   就在众人慌慌张张地收拾着摊位的时候,爆豪胜己正狼狈地抵御这一波又一波的冰箭与水波。   我也许是在做梦。爆豪恍惚中产生了这种想法。否则怎么可能从画里飞出一条龙?!   但手臂、大腿、脸颊上被冰箭划破的创口,又确实地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那个斗篷怪人念了一串奇怪的咒语之后,便真的从那副画里,跑出了一条龙。   冰蓝色的巨龙浑身都散发着极阴的寒气,冰晶一般的鳞片,熠熠生辉的鹿角,尖锐有力的鹰爪,衔接得浑然一体的鱼尾与蛇身——一如神话中所描述的,它跨过了千万年的岁月,从神界来到人间。   爆豪胜己知道这一定是‘个性’,将画中物变成实物的‘个性’。   但这种个性,要如何解决?!他要怎么打败一条……龙?!   巨龙仿佛是在庆祝自己终于脱离了画布,喜悦地在半空中灵活地游动,时不时发出两声可以给爆豪胜己带来巨大压迫感的低沉龙吟,而那个斗篷怪人,正扶着龙角站在龙首之上,指挥着那条长龙从半空中一次次发动攻击。   爆豪胜己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他连通过爆炸在半空移动都做不到。   水流像龙卷风一样在他周身肆虐,一次次带走他浑身上下的温度,这对于只能从手心汗腺里分泌□□质的爆豪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噩耗,他只能一次次闪躲试图积蓄汗水,但水流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透明盒子里,任凭天台上的水位缓缓上升,却始终没有向外溢出,如今已经漫到爆豪的胸口了。   ——其实琉星也很慌。   他的这个术法最初是从白泽那里学的,练习了两个月后,琉星就能召唤出画里的生物了,但这些生物始终是‘普通’的,哪怕力大如牛,也并不会驾驭风雨雷电——直到他遇见了库洛里多。   大概是小樱学姐刚升上初中时候的事情,她遇上了很大的麻烦,琉星和付丧神们帮了些忙,然后就通过小樱学姐,认识了库洛里多的转世,柊泽艾力欧。   对于最擅长将力量封印进纸牌的库洛里多来说,白泽的法术和他的法术殊途同归,而且不拘泥于形态,更加的具有创造力,这引起了库洛里多的浓厚兴趣,并且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改进这个法术。   其研究结果就像现在看见的这样——琉星画出来的生物,已经可以使用各类法术了。   不过琉星之前从来没召唤过神话生物,并不清楚这些生物一旦召唤出来,他就无法控制了。   “等下等下!不要再喷水了!会淹死他的!!!”琉星慌忙地去拽那条巨龙的角,试图把那个庞大的头颅给转一个方向。   然而他的力气并不足以撼动执拗的巨龙。   巨龙打了个响鼻,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结成冰晶,摔向操场,然后又一次吐出一道水龙卷朝天台卷去,积水过深的天台一遇见水龙卷,就像个洗衣机一样迅速的旋转起来,琉星看见爆豪胜己像个陀螺一样陷入了龙卷中心,咕噜噜地打着转。   “啊!!够了够了!教训已经够了!!别再折腾他了!他真的快死了!真的快死了!!!”   他很想给爆豪一个结界隔离周围的水,然而他现在浑身上下所有的灵力都被巨龙抽干,只能干瞪眼看着爆豪倒霉,半点帮不上忙。   于是巨龙又开开心心地给水里加了点冰。   琉星:“……???”看着被冻得头发上都结了白霜的爆豪胜己,琉星想起了一句老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   但紧接着琉星就发现,被冻得手脚僵硬的爆豪,已经隐约有了要往下沉的趋势,显然是没有体力在冰水里挣扎了,慌张得在龙脑袋上直跳:“别闹了!!快把水撤走,他真的要淹死了!你快让我下去!!让我下去!!”   巨龙充耳不闻,绕着天台飞了两圈,像是在享受爆豪胜己的无力反抗一般,眼睛始终盯着天台上的那个身影,直至对方呛水昏迷,才慢悠悠地长吟了一声。   随着这声龙吟,天台上的水再次翻涌起来,只是这一回,它们打着卷儿从天台上飞起,均匀地落向了操场。   这场‘暴风雨’持续大概五分钟,来得猝不及防,停得也很突兀。   和巨龙的消失一样突兀。   巨龙收了神通后,落在了天台上,得意洋洋地在爆豪脑袋上跨过来跨过去,琉星上一秒还在庆幸自己没杀人,下一秒就脚底一空,从四米高的半空中摔在了天台上。   “痛……”琉星捂着屁股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降落点不在操场,不然十几米的高度,他可以摔个半身不遂。   “原来这个法术还能这么用啊?!”鹤丸不知道在旁边蹲着看了多久,兴奋得两眼发光,“刚才你把那条龙召唤出来的时候,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琉星悻悻地道:“……我也吓了一跳,它根本不听我的话!”   鹤丸摸摸下巴:“它不是很听话吗?你画他的初衷,不就是狠揍这个小崽子一顿?它做到了。”   琉星语塞:“……我……我是有这个想法,可是……”他当初画画的时候,的确非常生气,满脑子想着要教训教训爆豪,让他明白欺负人的下场。可是……   “语言和思想是有力量的。”鹤丸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画画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灌注到画里,它自然就会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所以,”鹤丸看了看满地狼藉:“不能全怪在它身上哦?”   “……可是,可是我没想过要做到这种地步!”   “它只是一幅画,哪有什么分寸?”鹤丸走到昏迷的爆豪身边,检查了脉搏和心脏之后,在爆豪的胸口重重地按了几下,“他没事。”   “咳!!咳咳咳!咳!”昏迷中的爆豪咳出好几口冰水。   琉星这才想起来要去查看爆豪的情况,慌忙跑过去摸了摸爆豪的手。   体温好低!琉星吓得赶紧把斗篷脱下来往爆豪身上盖,然后央求鹤丸帮忙把人送到医务室。   鹤丸当然不会拒绝琉星,拎着小崽子就下楼,琉星也紧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只剩下那张薄纱画卷湿哒哒地堆在地上,可惜画上的龙,已经无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会有人觉得琉星打不过爆豪呢,有我给他开挂!他怎么会打不过!!   而且你们一定都忘记了琉星跟白泽学过画画了(这个老师也够呛   后来我也写过琉星跟着白泽学过法术嘛!虽然只是一笔带过…… 第167章 信誓旦旦   医务室的保健医生将爆豪身上的湿衣服扒了个精光, 把人和几个热水袋一起塞进了被窝里,随后调高了空调气温,把房间弄成了一个暖炉。   “这孩子很懂自我保护,水没进入肺部和气管,只是体力消耗的过快,让他休息休息, 等体温恢复了就行, 也许会发烧感冒吧, 不过以他的体质来说, 不算什么大碍。”穿着医生白袍的男老师疑惑地问:“怎么回事?掉泳池里了?”   鹤丸满脸写着无辜两个字:“我们也不太清楚,发现他时他浑身湿漉漉的昏迷在天台上了。”   老师了然地挑眉:“哦……估计又是和谁打了一架, 只是这次踢中铁板了呢,啧啧啧!”显然这位医生很清楚爆豪胜己平常的作风, 满脸的幸灾乐祸。   “行了, 这里我来照看。”老师伸手拍了拍琉星的脑袋, “谢谢你们帮忙把他送来, 你们是游客吧?别被这种事影响了心情,还是去享受学园祭吧。”   “诶?可是他还没醒……”琉星不太放心自己搞的这堆烂摊子。   不过鹤丸果断地拉着琉星向外走:“谢谢老师,我们这就出去,这里麻烦您了。”   医生笑眯眯地挥手再见。   走在学校走廊上,琉星忐忑不安地问鹤丸:“我们就这么放手不管真的好吗?至少要等他醒过来——”   “醒过来再和他打一架?”   琉星:“……”   “他那样心高气傲的小崽子,被你揍一顿是奇耻大辱,等他醒来就要满世界找凶手了,你还不离他远远的?”鹤丸揉揉琉星的小脑袋, “连人家老师都愿意放我们一马,你还纠结什么,走吧走吧。”   琉星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人家老师说的很明白,‘和人打架,踢中了铁板。’”鹤丸饶有兴致地看着班级内的各类商铺,心不在焉地回答琉星,“但是却没有追问到底是和谁打架,在哪里打架……不过老实说,你把人送去的时候一脸心虚愧疚,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是你下的手。但这位老师既然连你的名字都没问……显然是打算包庇你了。”鹤丸顿了顿,又摸着下巴说道,“我猜着,他可能早就想揍爆豪了,但碍于身份不好下手。”毕竟爆豪揍过的学生,大部分都要到保健室报道。   琉星:“……”看来这位老师也是性情中人。   鹤丸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鬼屋应该已经停止营业了,走走,咱们去看看小出久。”   做餐饮的摊子这种时候多半很忙碌,但鬼屋这种营生,注定在饭点的时候尤其寂静。   果然鬼屋里一个客人都没有,绿谷出久也已经换上了常服,站在班级门口左右张望,看见琉星和鹤丸,眼睛一亮,开心地迎过来:“太好了,我刚才还想要打电话给你们,但又担心打搅你们吃饭……”   琉星虽然有心事,但看见绿谷高兴的神情,就忽然又有种自己成功为民除害的自豪感。   虽然揍爆豪一顿并不能改变他的本性。琉星想。可至少我给出久出了气。   嗯!没错!我根本不需要自责!全都是爆豪自找的!找我朋友的麻烦,就要有被我找麻烦的觉悟!   琉星暗暗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心中的愧疚总算消去了一半,他重整心情,问绿谷:“你送我那么多打折券,我请你吃饭啊!想吃什么?”   绿谷慌忙摆手:“啊,不用了,只是打折券,没什么大不了的,没必要特意请我吃饭。”   “不是特意,”鹤丸笑眯眯地说,“琉星早晨承诺过我一顿大餐,你只是顺带沾点光。”   琉星愣了下,才跟着点头:“啊……对,今天的主角是鹤丸,他喜欢吃的东西很多,但菜点多了又吃不完,拜托你帮忙一起解决吧?”   这种说法有些失礼,但听到这个解释,绿谷出久反而能够接受,有些羞涩地笑着点头:“那就……那就打扰了,吃什么……还是听鹤丸先生的好了。”   鹤丸愉快地掏出手机寻找起了附近的饭店。   说是吃大餐,但其实鹤丸到底没舍得折腾琉星的钱包,就近选择了附近一间家庭餐厅,刚坐下,侍者就送来了水和菜单。   “这是冰水,各位慢用,请问是否现在点餐?”熟悉的声音响起,琉星惊讶地抬头看向侍者的脸,两个人一照面,不由自主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夏目哥?”   “琉星?”   琉星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在这里打工?”   绿谷出久好奇而拘谨地打量着陌生人。   这是个看起来略显瘦削单薄的青年,他有着一头比起一般人来说颜色略显浅淡的栗色发丝。身上穿着尽显腰身的西装马甲和长裤——其实如果没有胸前的领结,这位年轻人看起来倒像是个温文尔雅的学者,而不是侍者。   “嗯!”夏目很惊喜,笑着道:“我在这里打工一个月了……好久不见,鹤丸先生。”他向鹤丸微微欠身。   鹤丸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声“hi”。   琉星有些疑惑地问:“夏目哥,你晚上不是还有居酒屋的打工?两份工作轮换……忙得过来吗?身体不要紧吗?上一次猫……咳,上一次老师还说你的工作特别忙,我以为——”   “别担心,我的休息时间非常充足,”夏目哭笑不得地道打断琉星的絮叨:“大四学生休息时间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听老师在耳边叨唠,不如找些事情做。”夏目笑着扯开话题,“这位是?”他的目光移向绿谷出久。   “我是绿谷出久,是琉星的……朋友。”说完最后两个字,绿谷出久下意识看了眼琉星。琉星没有反驳,绿谷偷偷地松了口气。   “你好,我是夏目贵志,也是琉星的朋友。”夏目轻轻颔首算是行礼,眼中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说来不太好意思,虽然年龄差距比较大,但我经常受琉星的照顾。”   琉星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哪里照顾过夏目。   在夏目读大学之前,还住在小镇上的时候,琉星偶尔会跑去小镇看望夏目和猫老师。从那时起,琉星就一直在受夏目的照顾。   鹤丸托着下巴插嘴:“虽然我不想打断你们两……但餐厅的领班已经看过来好几次了。”   夏目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职责,将菜单放到分发到三人面前:“今天想吃些什么?”   琉星心里有事,将点菜的权利给了鹤丸,执着地问夏目:“夏目哥,你什么时候工作结束?”   “下午两点。”   “那还有三个小时呢!你吃过饭了吗?”琉星担忧地问。   夏目看着琉星的眼神越发柔和:“别担心,下班后这里提供午餐。”   “……可是饿着肚子干活也太辛苦了……”琉星小声抱怨着,但想到夏目晚上的居酒屋打工也是同一性质,用餐时间不可能准时——就更加郁闷起来。   夏目为了节省生活费,减轻塔子夫妇的负担,一直都在打工这件事,琉星是知道的。   但临近毕业,反而工作的时间增加了,明明大四生这时候差不多该为了实习而奔波——   琉星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小声地问:“……夏目哥,你是不是……没找到可供实习的工作单位?”   夏目只能苦笑。   民俗学专业的就业前景一向很尴尬,虽然他是因为受到周围的人鼓励,才下决心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专业,但一旦脱离了校园踏入社会,可供实习的单位却很难找。一般来说,各地的文化局,文化馆,非遗保护中心或者博物馆,这样的单位可以招收民俗学专业的学生——但同等条件下,这些单位都会优先录取历史学专业或者考古学专业的学生,民俗学专业总是被忽略的那部分。   被各大单位忽略的夏目贵志,终于明白了电视里经常说的就业困难是怎么回事。   他不想对周围的人求助,因此一直在自己想办法找工作——到头来却被还是国中生的琉星看出了端倪。   但这种事情琉星也帮不上忙,他只能闷闷地安慰夏目:“夏目哥,你别着急,工作慢慢找不碍事儿的,还是你的身体更要紧,别因为太过疲惫而生病。”   夏目笑了笑:“我知道,正是为了长久计,我才想趁着还在上学多存点钱。”   琉星还想再说些什么,外面又来了一桌客人,夏目也只能遗憾地结束这场对话去招待他们。   琉星和绿谷出久看着夏目的背影,不由自主地一同叹了口气。   绿谷出久挠了挠脸颊:“原来这样的人也会因为就业而烦恼啊……”明明是个一眼看上去,会让人想起‘君子如玉’‘美玉无瑕’这类褒义词的人,原来也会这种地方遇到挫折。   随即绿谷又想起自己一片黑暗的未来,更加郁闷了。   琉星其实不太能感同身受。   因为他觉得自己一辈子不会有这种烦恼。   他打从心底里认定了‘审神者’是自己的职业。一直都想着高中或者大学毕业就正式走进战场,和付丧神们并肩作战,从未考虑过其他的可能性。   画画是兴趣,剑道是审神者的必备技能,除此之外的所有学习,都是为了让付丧神们开心。   “……说起来,”琉星忍不住念叨,“我小时候好像还想过要当刀匠呢。”其实就算是现在,琉星偶尔也会想要用材料打一把刀试试看——也许百年过后,世界上就又多了一位付丧神呢?   “不止,”鹤丸插嘴,“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过,以后要当一个烛台切。”   琉星一口否认:“不可能。”   烛台切又不是一个职业。琉星想。我小时候才没那么傻。   作者有话要说:  ----   我!!明后天!不更新!3号更新=3=   所以提前祝大家五一快乐!!!=3=3=3=3=3=   爱你们!!!   ------ 第168章 酒精   下午绿谷出久带着琉星参观学校, 自然也听说了爆豪被人暴揍一顿,现在躺在医务室里的流言。   绿谷非常吃惊:“小胜他竟然会被……怎么可能?!”   琉星心虚地低头玩手指,不敢说话。   鹤丸笑眯眯地反问:“那个小崽子平常那么嚣张,有人看不过眼教训一下,不是很正常?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他那么爱打架, 遇见一个比他强的, 自然就要倒霉了。”语气里满满的幸灾乐祸, 遮都遮不住。   “可是据我统计, ”绿谷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啪啦啪啦地翻到最后一页, “这个学校内没有人比小胜更强!就算是老师小胜也能轻松取胜!”   “今天这么多外校的客人,谁能保证里面没有比爆豪胜己更厉害的人?”鹤丸耸耸肩。   绿谷被提醒后, 满脸的恍然大悟:“说的对, 也许今天来的客人中有‘个性’比小胜更加强大的人, 像是雄英高中的学生, 或者休假中的职业英雄……”说完这句,绿谷的视线开始左顾右盼,期望能在人群中找到英雄的身影,“一定是哪位职业英雄觉得小胜欺负人的举动太过分!所以制止了小胜!”   ‘职业英雄’稻垣琉星窘迫地问:“出久……你开心吗?”   绿谷:“开心?”   琉星:“就是,就是,爆豪被揍,你会不会觉得……开心?”   绿谷沉默了许久,才忽然道:“小胜之所以会将欺负别人视作理所当然, 是因为他无法了解弱者的痛苦。”绿谷出久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他太强了,不止是个性,还有他的战斗天赋,强势的性格,无往而不胜的经历……注定了他从小到大都走在人群的最前方。   他一直是领导者,是冲锋队,是掌握一切的人……所以他不明白,也无法感同身受普通人,甚至是弱者的痛苦。   ……我相信,等他能够真正站在弱者的立场感受世界的时候……他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英雄。” 绿谷出久冲琉星笑了笑,“也许这件事能让他有所体会吧。”   “所以……虽然幸灾乐祸不太好。”绿谷小声说,“但其实是有点……开心的。”   琉星低着头想了许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并不清楚这件事能不能像绿谷出久说的那般,给爆豪胜己带来好的影响。   但他知道,以爆豪胜己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地因为一次失败,就改变自己对其他人的态度。   但总归绿谷觉得高兴,他就没有白揍爆豪胜己。   晚上回到本丸,琉星和鹤丸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   谁也没有提今天的事,只说去参加了绿谷出久学校的学园祭,还带回来了好吃的当伴手礼。   毕竟两个人做得事情太出格,一旦被其他付丧神知道,琉星很难想象烛台切和歌仙会怎样大发雷霆……至少鹤丸要挨几顿揍是没跑的了。   倒是琉星,付丧神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碰他一根手指头。平常琉星崴下脚,烛台切都能心疼地絮叨一整天,更不要提打小朋友的屁股了,连严厉的歌仙都下不了手,再气也就是罚琉星抄抄书。   但琉星自己有自觉,很是安分乖巧了一阵子,除了学习就就是学习,直到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琉星拿着年纪第一的成绩单给歌仙看,才算安心。   前几年琉星拿着成绩单回来,老师的评语在夸赞孩子聪慧的同时,也总会说孩子太内向,不擅长和朋友同学交流。但初中第一年的成绩单上,写着的是‘作为班长非常尽责,对同学关心友爱,对老师礼貌尊敬,对知识虔诚渴望。’看得出来老师非常喜欢琉星,基本上是怎么好听怎么夸。   歌仙看着成绩单,很满意地点头:“不错,继续保持。”   琉星以前在友枝小学的时候,也是万年不动的年级第一,因此歌仙也没有太过欣喜,但是对于孩子的长进是看在眼里的,摸摸琉星的小脑袋,“今年暑假你自己安排,我不插手。”琉星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歌仙继续说道,“但记得不可以落下学业。暑假结束前我会给你做一次小测验,如果成绩不理想……”歌仙悠然自得地笑了笑,“期末考试前你都没有休息日。”   琉星吓得一个激灵,决心在自己的日程表上多添加几个补课标识。   第二天,琉星整理好了两个行李箱,包袱款款地去了地狱。   去地狱三个字听起来有些可怕,但对琉星来说也就是按下手中按钮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而黑猫早早地就请好了带薪假,看见琉星出现在面前的瞬间,“喵嗷”一声窜到了琉星怀里。   “小崽子喵!!”半年没见到孩子,黑猫想琉星想得直掉毛,兴奋地在琉星怀里来回折腾,还用带着倒刺儿的舌头给琉星舔毛,“小崽子!你怎么又瘦了喵,没有我在身边你一定很辛苦喵!”   琉星也很想妈妈,哪怕被黑猫舔得脸颊刺痛,也忍着没说,只是抱着黑猫,感受着黑猫柔软的身躯和油亮顺滑的毛发,黏糊糊地回答:“妈妈!我好想你……”   黑猫立马心疼起了琉星,声音变得非常软糯:“唉,你说你,都十三岁了怎么还长不大呀,我也想你喵,我给你准备好多好吃的喵……”   将近半年没见,母子两很是亲热了一会之后,烛台切才能勉强插上话。他叹口气,将两手拿着的行李箱亮出来:“请先让我们把东西放下吧。”   黑猫的家是阎王厅的给分配的员工宿舍,一室一厅,不能算小,反正让黑猫住算是绰绰有余。一进门就能看到遍布房间的猫爬架,沿着墙壁层层叠叠地铺到天花板上,还有四面环绕的猫抓板,随处可见的猫窝,满地乱扔的猫咪玩具,和一些比较常见的家具和电器,电视机,空调,沙发,茶几……   琉星眼尖地在客厅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一个铝罐。   琉星一看到那个铝罐就皱起眉:“……妈妈,你是不是又酗酒了?”   黑猫吓了一跳,耳朵猛地往下压,使劲儿摇头:“没有喵,没有喵,我才没有喝酒喵…………好吧也许喝了一点,但那不算酗酒喵!”   琉星没理会黑猫的辩解,走进厨房一探究竟。   黑猫不会下厨,所以厨房被她当做半个置物间来,原本该放炉灶和抽油烟机的地方,摆了一罐又一罐的猫罐头,一直磊到了天花板,旁边还放着一个三开门的大冰箱,和一个只在冬天才使用的微波炉。   琉星看了眼怀里心虚的黑猫,果断拉开冰箱门——里头塞满了啤酒。   啤酒罐上还印着一只醉醺醺的白羊,广告语是‘木天蓼,猫的朋友,你的朋友。’   琉星:“……妈妈?!”   黑猫猛地从琉星的怀里跳出来,爬上了猫爬架,站在客厅高处“喵喵”叫:“我没有喝喵!那是小白喝的喵!是、是它寄存在我这里的喵!!”   “小白是狗!才不会对木天蓼感兴趣!”琉星愤愤地咬着下唇,“都是白泽师傅!酿出那么奇怪的酒!”搞得地府里的猫咪们成天醉醺醺的。   白泽喜欢喝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自从认识了琉星后,连带着他和黑猫也熟稔了。前两年琉星来地府看黑猫,给他师傅白泽带了很多现世的礼物,白泽一高兴,顺手酿了一桶木天蓼酒回赠黑猫……结果不知怎么这生意就做大了,不比中药店赚得少——毕竟猫奴是不可理喻的,为了看猫咪们醉酒后的姿态,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连鬼灯都会偶尔买几瓶啤酒回去,逗那些动物狱卒们玩。   其实琉星不排斥酒精,毕竟付丧神里也有几个好酒的,他从小看到大也习惯了,而且付丧神们自己心里有数,哪怕喝的烂醉,也不会耽误正事儿,更不会把自己喝出酒精肝或者酒精中毒。   但猫咪不同,也许因为本身是野兽,它们的自制力很差,对于木天蓼的抵抗力就更差劲了,喝得不省人事实在常见。有一次,黑猫喝的太高,站在阳台扶手上撒酒疯,结果脚一软就这么从三楼的阳台摔下去——好在从高处落下是猫咪们最擅长的事情,即便醉醺醺的,黑猫也还是本能地在半空中扭转身体,稳稳当当地四脚落地。   但这事儿吓得琉星连着好几天做噩梦。   琉星想起过去的事情,越发生气:“妈妈你怎么能这样!你上次答应过我不再喝酒的!”   黑猫理亏,但还是强撑着身为人母的尊严:“大人喝酒是应酬喵!不喝是不行的喵!你不是要我合群吗?和其他狱卒一起聚餐,怎么能不喝酒呢喵?!”   琉星说不过黑猫,只能抓紧一个点不放:“可是、可是妈妈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怎么能反悔呢?!”   黑猫耍赖:“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喵!我只是答应你少喝酒!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喵!”   琉星自觉已经是可以照顾妈妈的大人了,却被黑猫一番话打击的呆毛都萎靡了,生气地鼓着腮帮子:“妈妈你……你这个酒鬼!”   黑猫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酒鬼,但被琉星这么说,却气得直跳脚:“你你说什么,小崽子你!你怎么可以说我——”   琉星大声重复:“妈妈是个酒鬼!不遵守诺言!还敷衍我!想骗我!妈妈太过分了!”   黑猫暴跳如雷:“就知道说我喵!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的感受喵!你不在的时候我那么寂寞,只好借酒消愁了喵!你这个坏小孩喵!”   “我才不是坏小孩!妈妈是坏妈妈!”   烛台切在一边听得满头大汗。   “琉星,你怎么能这么和妈妈说话!”烛台切劝琉星:“快给妈妈道歉。”   “我不要!”琉星很委屈,“我才不要和不守信用的妈妈道歉!”   烛台切语塞,看向黑猫:“那个,黑猫女士,您——”   黑猫一扬脑袋:“我才不要和不听话的小崽子和好喵!”   母子两久违的见面,以矛盾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全都是白泽的错。   白泽:???   ---------   讲道理,十三岁应该正是叛逆期的时候……嗯,琉星最近很叛逆了。   和人打架,还和家长吵架。   2333333 第169章 爆点   一人一猫谁也不肯先低头。   烛台切很少看到琉星这么固执, 有些疑惑,更多的却是无奈:“黑猫其实很清楚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只是她拉不下脸,只要你先道歉,她也一定会认错的。”   琉星委屈巴巴地反问:“我哪里做错了?”   烛台切显然没料到琉星会问这个问题,一时间竟然组织不出什么好的语言来回答。   严格来说, 黑猫毁约在先, 欺骗在后, 还试图耍赖躲避责任, 琉星生气也是很正常的,并不算是犯错——可黑猫毕竟是长辈。   琉星吸着鼻子撇过头:“我不会道歉的!反正妈妈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 约好的事情转眼就反悔!”   烛台切回头看看趴在猫窝里竖着耳朵的黑猫,无奈地给黑猫说好话:“也不能这么说, 黑猫毕竟是大人, 有些应酬是躲不开的, 你还小可能不太懂——”   琉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连你都说我是小孩子!”   烛台切万万没想到战火会燃到自己身上:“啊?”   琉星没得到否定的回答, 气得脸颊通红:“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就知道敷衍我,不管我说什么都推脱到年龄上去,说我不懂,说我不明白,说我……你们!你们总是这样!”   黑猫悻悻地嘟囔:“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喵!装什么大人喵!”   琉星被这句话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烛台切连忙拉住琉星,防止小朋友气过头跑出房门:“别急别急,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琉星伸手去拿自己的背包:“我不!妈妈根本不讲道理!我要去找阎魔大王!”在琉星心里,地狱里最讲道理的人, 就是阎魔大王。   黑猫大怒:“你想干嘛?你居然学会离家出走了喵?!都是这群神明惯得你!天天都教的什么东西!”   琉星最不能听有人说付丧神不好,哪怕是妈妈他也不能认同,何况现在正在气头上:“妈妈才是!人类才不需要磨爪子抓老鼠!妈妈教的东西一点都没有用!”   这句话一说出口,黑猫被气得直挠墙:“小崽子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琉星梗着脖子大声重复:“妈妈教的东西一点都没有用!我不要学!”   “你!你你!你变坏了!”黑猫炸毛,焦躁地在原地转圈,“你怎么变得那么坏!”   琉星委屈的快掉眼泪了:“反正我是坏小孩,我不要和妈妈说话!”   黑猫现在只想给不听话的小崽子几巴掌——小猫都是这样的,被揍了就知道错了!   烛台切赶紧挡在琉星前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我、我带琉星出去转转,他冷静下肯定就明白自己的错误了!”说完连忙推着琉星出了家门。   黑猫大概也觉得久违的见面,一上来就揍孩子实在不好,好歹是没追出来。   烛台切拉着琉星在小区内散了会儿步,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琉星脾气好,但不代表他不会生气。通常来说,琉星生气的时候会憋着一个人生闷气,等冷静下来后就会自己调节心情,再巴巴地找对方和好,到目前为止,琉星还从来没有和人面对面发生过争吵。   何况那个人还是黑猫。   烛台切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太对劲。   考虑了一会,他也只能像平常那样,先和琉星讲讲道理。   “你刚才那样对黑猫说话是不是不够礼貌?”烛台切循循善诱,“不管她犯了什么错误,她是你妈妈,你的礼貌和尊敬去哪儿了?”   琉星咬着下唇不吭声。   “喝酒这件事的确是黑猫做得不对,但你说黑猫教你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是不是很伤她的心?”   琉星还是没说话,但脸上已经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烛台切发现说的话管用,再接再厉。   “黑猫已经快半年没见到你了,她那么想念你,每个月都给你寄好吃的好玩的……你却不愿意和她说话……这样做对吗?”   琉星向来听得进去劝说,听到这里已经后悔不已了。   烛台切摸摸琉星的小脑袋:“没关系,待会儿我们回去给黑猫道歉,童言无忌,她不会——”   琉星:“……”气成小河豚。   鼓着脸甩开烛台切的手,琉星自顾自走在前边,也不想搭理烛台切了。   妈妈不守信用!烛台切也是笨蛋!   烛台切看看自己被甩开的手:“???”   宿舍楼里住的都是鬼卒,来往的人琉星都很熟悉,更是碰巧遇见了在花园里玩球的小白。   “呀!琉星!”小白开心地跑过来,“汪汪”叫着去扒拉琉星的小腿,尾巴摇得都能看见残影了:“好久不见!”   看见小白,琉星糟糕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蹲身抱了抱小白:“小白!你最近好吗?”   小白偏着头,红舌头直哈气:“我很好哦!前几天就听说你要来!我期待了好久啦!咦?黑猫呢?你每次来地狱她只要有空都会粘着你……”   琉星闻言心蓦地一软。   小白继续说:“她总是不放心你一个小孩子出门。”   琉星:“……连、连小白你也这样!太过分了!”   小白:“汪???”   琉星现在最听不得‘儿童’‘孩子’‘你还小你不懂’这类的话,听到就要爆炸。   琉星抹抹眼睛,满心都是不被理解的委屈:“我要去找阎魔大王!”只有阎魔大王才是讲道理的人!   他愤愤地和小白说了句“再见”,走出宿舍区。   狱卒们的宿舍离阎王厅不远,但也隔着一条街,琉星走在前边,烛台切跟在他身后,久违地感到了手足无措。   琉星在他心里一直是贴心小棉袄。乖巧,懂事,听话,上进,活泼,天真,善良……总之世界上所有的褒义词都堆砌上去烛台切都犹觉不够。就算偶尔琉星发脾气,烛台切也觉得可爱——反正就是可爱。   但琉星这会的古怪多变实在有些让烛台切反应不过来。   上一秒还乖巧贴心,下一秒就生气闹别扭……烛台切当然不会觉得琉星是在无缘无故发脾气,但他始终找不出这个诱因。   烛台切无奈,想和琉星好好谈谈,但琉星却撇开脸拒绝交流。   “反正我一个小孩子,”琉星愤愤地说,“说什么都不作数。”   这根本就是迁怒,但烛台切拿琉星一点办法都没有,好歹琉星没像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闹走失——只要琉星不触及烛台切的底线,烛台切就愿意纵容琉星所有的举动。   而琉星,大概小时候的几次走失给他造成了些心理阴影,即便他现在长大了,能一个人出门上街了,但只要是和付丧神走在一起,尤其是人多的地方,他总会不放心地回头看看付丧神在不在自己身边。   琉星自顾自走了一段路,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停下回头去看烛台切,发现人还在,才放心地继续前行。   烛台切当然发现了这个小动作,快步跟上琉星,有些无奈又有些窝心地伸手抚摸琉星的小脑袋。   这次没被拒绝。   算了。烛台切感受着手心绸缎般的触感,既满足又怜爱地想。我儿子这么可爱,发发脾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阎王厅的前台小姐姐和琉星非常熟悉,高兴地招呼他:“琉星,好久不见,放暑假了?”   琉星点点头:“姐姐好!我好想你!”   他确实很想念这个每次见到他都会给他塞零食的小姐姐。   前台小姐姐被琉星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果然美滋滋地塞给琉星一袋饼干:“今天来是要见鬼灯大人吗?”   琉星听见鬼灯两个字,反射性地看向自己的身后,确认没有那个黑红色的恶鬼,才松了口气猛地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要见鬼灯!”   前台小姐姐“噗嗤”一笑:“是吗?那你今天是来见一子和二子?”   琉星当然也很想见座敷童子双胞胎,不过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得到肯定:“我想见阎魔大王!”   前台小姐姐闻言给琉星和烛台切一人一枚访客牌:“阎魔大王的话……现在应该在食堂等开饭吧。”   琉星这才发现,已经快要中午十一点了。   “……不知道妈妈一个人在家知不知道吃饭……”琉星有些担忧地小声嘟囔。   烛台切回想厨房里那几乎堆到天花板的猫罐头,觉得黑猫忘记什么恐怕都不会忘记吃饭。甚至可能化怒气为食欲暴饮暴食。   琉星跟前台小姐姐道谢后,和烛台切一起往食堂走。   路上碰见了唐瓜和茄子。   黑发的少年和白发的少年一如六年前看到的那样半点没变,琉星高兴地招呼他们:“唐瓜哥哥,茄子哥哥!”   “哦!琉星!”唐瓜热切地回应:“快半年没见啦,你现在在上国中对吧?”   “嗯!”琉星重重点头,“我现在在上国一。”   茄子偏偏头,语速慢吞吞地道:“国中?真的吗……可我感觉他还和七岁的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琉星:“……!!!”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小朋友的叛逆期正式到来了…………   其实很早就有苗头就是了23333   -------   烛台切:我儿子这么可爱,发发脾气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还小,有什么是不能包容的呢?   琉星:(气炸) 第170章 证明   今天听到的所有话中, 茄子的这句对琉星的打击最大。   “……我、我现在都长得比茄子哥哥高了!”琉星憋屈又不解地反驳,“怎么可能还和六年前一样?”   “身高?”茄子偏偏头,“那种东西不重要,年龄又不是以身高来计算的。”   “可是、可是身高至少能当个参照物……”琉星说这话的时候,莫名想起了网球部的前辈们,有些心虚。   “而且对我们来说……啊, 我们是指鬼族和付丧神。”茄子挠挠头发, 笑眯眯地安慰琉星, “对我们来说, 7岁和13岁没什么差别啦。”   对于付丧神们动辄几百上千年的历史来说,琉星仅有13年的人生实在是微不足道。   琉星沉默了一会, 发现想反驳都找不到理由,只能不甘心地丢下一句话:“……茄子哥哥你这个小矮子!”   忽然被人身攻击的茄子:“……啊?”   琉星气急败坏地跑进了食堂。   阎魔大王的身高体重都异于常人, 偶尔休息日的时候阎魔大王陪着家人上街, 停下来休息会儿, 总会有人拿他当地标等同伴会合。   琉星果然一眼就从食堂用餐的众人里, 找到了穿着红色袍子的阎魔大王,急忙跑过去:“阎魔爷爷!”   阎魔大王听见呼唤,回头一看,发现是琉星,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变得十分慈祥:“哦呀!是琉星啊!暑假来地狱玩呀?来来来,爷爷给你好吃的,爷爷好久没看见你,可想你了, 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啊?考得好爷爷给你奖励……”   阎魔大王把琉星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安顿好,揉揉抱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话,才给了琉星说话的机会。   但琉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可说的。   在阎魔大王眼里,他绝对是个小孩子没跑了。   ……地狱里没有一个人讲道理!   每个人都把他当做小孩子!谦让照顾,嘘寒问暖,同时态度又特别敷衍!总是不将他当做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   琉星吸着鼻子扒饭,他的午餐是阎魔大王给他点的——儿童套餐。   琉星觉得自己快被这些人给气死了。   不过阎魔大王是琉星非常敬重的长辈,琉星不想对他发脾气,憋着委屈吃午饭,不发一言。   阎魔大王看着满脸沮丧的琉星,也很不解:“琉星这是怎么了?”   烛台切也很无奈:“从今天早上起一直是这样,和黑猫吵了一架后乱发脾气,和其他人闹别扭,又不愿意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琉星当然也听见了这句话,“哼”了一声扭开脸,并不想回答。   而阎魔大王笑呵呵地摸摸自己的胡子,很有经验地道:\"原来如此,我懂了。”   作为一个有儿有孙的老人,阎魔大王对青少年的心理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感慨地道:“琉星终于也到了这个年纪啊……”   烛台切不解地问:“年纪?和年纪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不是叛逆期的缘故吗?”低沉磁性的嗓音从烛台切背后响起。   琉星被这声音吓得差点噎到自己,惊疑不定地回头看,发现那个穿着黑红色浴衣的恶鬼就在他背后两步远的地方。   他下意识地拽住了身边烛台切的衣角,瞪圆了眼睛警惕地盯着鬼灯。   鬼灯并不在意琉星防备的姿态,冲烛台切微微颔首:“许久不见,烛台切先生。”   烛台切也颔首回礼:“中午好,鬼灯先生。”   鬼灯顺势在琉星对面坐下,饶有兴致地看向对面缩着脖子吃饭的小鹌鹑:“怎么?看见长辈不打招呼吗?”   琉星被点名,瞬间僵硬了些,他放下手里的刀叉,拘谨地道:“……鬼灯先生,中午好。”   “你也好……不,你大概不太好,”鬼灯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听说你今天无故乱发脾气?”   鬼灯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微微上翘,带着鼻音,听得琉星越发忐忑:“没有……没有无缘无故乱发脾气……”   “哦?那就是说,你发脾气是有理由的?”鬼灯挑着琉星的语言漏洞套话,“想必是很重要的理由了。”   琉星吞了口口水:“……还、还好,不是什么……重要理由。”因为被当成小孩子而大发脾气,说出来总觉得会被这个人嘲笑。   真要说琉星有多么害怕鬼灯,倒也没有。   相处的久了,琉星很清楚鬼灯只是性格恶劣,并不是什么坏人,甚至非常容易对动物和小孩子心软。   但这并不妨碍琉星看到鬼灯就发怵。   鬼灯的表情不算丰富,大多数时候板着脸,甚至是不耐烦的,只有偶尔想要欺负人的时候,才会微微勾起嘴角。   而琉星看见的最多的,就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果然,他听见鬼灯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所以,你因为一个不重要的理由……和母亲吵架?还和其他人闹别扭?”   琉星:“……”他忽然觉得自己一整天都在无理取闹,徒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琉星只能吭吭哧哧地给自己辩解:“其实……其实理由也很重要的,只是,只是……我说出来你会笑话我……”   “哦?”鬼灯饶有兴致地问:“说出来听听,我走远点再笑。”   琉星:“……”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琉星瞬间被气得忘记了自己对鬼灯的忌惮:“我才不要跟你说!”   鬼灯仿佛非常遗憾似地咂咂嘴:“啧。”   琉星:“……”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咳咳,”烛台切清清嗓子,给琉星说好话,“其实他今天还算乖巧,没闯祸。”   鬼灯闻言微微挑眉,看向琉星:“知道吗?人们对孩子的要求一向很低,只要没闯祸,哪怕和家长吵架,对人乱发脾气,也算是乖巧。”鬼灯的话意有所指,惹得琉星皱起了眉,“然而他们对大人的要求却很高,如果没有做出亮眼成绩,哪怕平时待人礼貌,吃苦耐劳——也还是平庸无能。”   鬼灯的话是对的,人们对大人的标准和对孩子的标准完全不同,这是根据年龄和经验而衍生出的评判标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公平的。   但琉星不太明白鬼灯为什么要对他说这段话。   他疑惑地回望鬼灯。   鬼灯意味深长地问:“你周围的人,是以什么标准在对待你?”   琉星:“……”!!!   毫无疑问都是在以对待孩子的标准在对待他。   就连对他最为严厉的歌仙,也只要求他在课业上不能懈怠,一旦他试图帮付丧神分担些家务,歌仙就会皱着眉把他赶走——“小孩子不要操心这些杂事。”   他知道这是歌仙的关心和爱护。   但是一个有担当的,成熟的人,怎么能连自己的生活都不会打点照料?   “……孩子……”琉星瞬时心塞,推开餐盘,趴在桌面上,“他们都把我当孩子,悉心照料,极尽爱护,除了学习之外,对我没有任何要求。”   “……我很感激他们,也很开心被这样珍惜重视……可是、可是我长大了呀,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子了!”琉星有些急切地说,“我想要帮他们分担一些工作,想要和他们一起上战场,想要当一个真正的审神者,帮上他们的忙——”   “……我已经很努力了,我努力练习剑法,向白泽师傅讨教术法,看时之政府发下来的那些复杂枯燥的文件,学着写报告,写反馈,努力变得不怕生,不怯场,交很多朋友,尽可能地和每个人都搞好关系……”琉星红着眼眶,语气干涩地问烛台切,“可为什么你们还是把我当做孩子?我什么时候才有资格和你们并肩作战?”   烛台切终于明白了琉星的小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有些讶异,又有些无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琉星没得到回答,眼眶一热,他连忙伸手揉眼睛:“我不想只被你们保护……我也想保护你们……”   烛台切心疼得不行,想安慰琉星,却难得的辞穷,无从说起,最终只是道:“琉星,我很感动你的心意,可是你现在还太小了,真的不适合上战场……”即便再怎么心疼,烛台切也不打算松口让琉星去战场冒险。   不过琉星的这番话,到底还是让烛台切脑海里那个六岁的孩子,稍稍长大了些。   琉星放下揉眼睛的手,没再说话,只是满脸的委屈沮丧根本遮掩不住。   鬼灯这才慢悠悠地道:“想让他们承认你的能力,你也得做出成绩来证明自己才行。”   琉星仔细一想,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用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是最有效率也最直接的方法。   琉星吸吸鼻子,不耻下问:“那我……我该怎么做?怎么证明自己?”   鬼灯勾起嘴角:“我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琉星迟疑地问:“什么……机会?”   “为我工作。”鬼灯语气里充满了蛊惑,“我这里,是最佳的历练地点。”   琉星:“……”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把我当做孩子。琉星想。至少鬼灯是把我当玩物的。 第171章 打卡   早晨五点半, 琉星准时地从睡梦中醒来。   他的生物钟已经固定,晚上十一点前入睡,早晨五点半起床,雷打不动。   他揉着眼睛走进洗手间,洗漱时在惯常的位置没摸到毛巾,才想起来自己趁着暑假, 来地狱看望黑猫。   而黑猫就躲在洗手间外面, 偷偷地探出脑袋观察, 一双猫眼眨也不眨地盯着琉星。   母子两还没有彻底和好, 黑猫心里还在埋怨小崽子不够听话,所以此时的举动显得鬼鬼祟祟, 看起来并不光明正大——但它其实是在担心它家的小崽子在洗脸的时候被淹死。   琉星只当自己看不见镜子里的黑猫倒影。   洗漱完,琉星拖下睡衣, 换上了一身黑色镶红边的浴衣。   阎魔厅的工作很多很杂, 各个部门对于服装的要求都不同, 所以索性对工作人员的穿着打扮不作规定, 任他们穿最舒适的衣装。不过琉星为了能完美的融入环境,还是将自己的t恤和短裤放进了衣柜深处,找唐瓜借了件浴衣。   琉星比唐瓜要高不少,虽然肩宽和袖长还算合适,可是浴衣的下摆却短到了膝盖处,琉星试着走了几步,觉得这种长度反而更加方便。   不过这件浴衣的颜色看着和鬼灯穿得那件有些相似,琉星不太喜欢。   但到底是人家好心借给他的, 琉星也只能不挑剔地穿着了。   琉星一转身,黑猫立马就窜进了卧室,在猫窝里团成一团,看起来像是还在睡觉。   琉星贴心地没拆穿它,将黑猫的罐头打开了一罐,倒在了猫饭盆里。   黑猫继续装睡:刚吵完架,它现在拉不下脸装若无其事——虽然琉星昨晚上回来就已经对它道歉了。   正好烛台切从外面买了早饭回来,看见琉星,招手叫他来客厅吃饭。   “真的要去打工?”烛台切忧心忡忡地给琉星盛了一碗粥,“你再考虑考虑?鬼灯先生是出了名的严厉,在他手下工作不是什么好选择……”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打工才算是好选择?”琉星喝了一口香喷喷的小米粥,“发传单?当侍应生?”   烛台切仔细思考了下:“发传单或者当侍应生都要看人脸色,不行。”   琉星:“……”不然呢?难道有什么工作不需要看人脸色吗?就算是当审神者,也必须得看时之政府的脸色呢。   琉星小时候也有过一段看脸色过活的日子,回忆起来大部分画面是模糊不清的,只是被嫌弃被厌恶的感觉始终留存在心里,以至于现在琉星和陌生人交往时总是小心翼翼地,生怕被讨厌。   可是……想要长大,就必须要克服这些。   琉星想着,握住烛台切的手轻轻摇了摇:“别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烛台切叹口气:“你真的要去打工?”   “嗯。”   “没有转圜的余地?”   琉星摇头。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妥协?”   “不妥协。”   烛台切也只得认命:“……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遇到麻烦记得找鬼灯大人,如果太累或者不适应,随时可以辞职,不要强撑着,一切有我呢……”烛台切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还想准备便当给琉星带着,还好被琉星拦住了。   阎魔厅的食堂味道还不错,实在没必要自己带饭。   等琉星吃完饭,黑猫才慢吞吞从里面走出来,清清嗓子:“我!要去上班了!”   琉星有些惊讶:“妈妈你不是请了三天假吗?”   黑猫抖了抖胡子:“……才没有请三天。”它昨天晚上把剩下的两天假期给销了。   吃完早饭,烛台切不放心地把琉星和黑猫送到了阎魔厅门口,直到琉星走进大厅深处再看不见身影,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早晨八点,阎魔厅已经很热闹了,来来往往的员工们长相身形都很特殊,牛头人和马面人,还有各类动物狱卒穿插在鬼族的队列中,琉星和黑猫排着队打完卡,看见了茄子和唐瓜站在不远处冲他招手。   唐瓜向他喊话:“琉星!快来,我带你去找鬼灯大人。”   黑猫焦躁地挠了挠地板:“小崽子,你有事就来不喜处找我!”它很担心自家孩子适应不了工作,但让它全天陪在琉星身边,显然也不可能,不喜处离阎魔厅大殿很远,工作中途休息,想要去看看琉星都很困难。   琉星想了想,蹲身抱了抱黑猫:“妈妈……小猫也要长大的。”   黑猫怔愣了一下,不等它反应过来,琉星已经跑远了。   “鬼灯大人昨天嘱咐我今早带你去找他。”茄子解释他们等在一边的原因,“你的工作内容好像和我们的不一样。”   琉星闻言,越发的忐忑起来。   他原以为自己的工作和唐瓜茄子的类似,跑腿,打杂,偶尔客串狱卒……   唐瓜比茄子更会看气氛,显然也察觉到了琉星的紧张,安慰他:“你别害怕,虽然鬼灯大人很严厉,但那只是对工作态度不端正的人,你只要认真工作,哪怕事情搞砸,鬼灯大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茄子在一边点头:“没错!鬼灯大人很通情达理的!”   琉星觉得这两个人都被鬼灯洗脑了。   不,不止他们两个。琉星想。地狱里的居民们大都对鬼灯相当推崇,走在路上经常能听见人们讨论鬼灯有多么英明神武,政令有多么明智准确,长相有多么英俊端正,性格……不提也罢。   从打卡处到鬼灯房间的路有些长,路过了审判厅,资料室,食堂和金鱼草花园,最后才到达目的地。   “就是这里,”茄子指着走廊尽头那扇画着灯笼果的门,“那扇门后就是鬼灯大人的房间……不过现在这个时间,鬼灯大人应该还在睡吧。”   鬼灯为了防止被打扰,特意将房间安置在了阎魔厅最安静的地方。不过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毕竟还没有哪个不怕死的鬼卒敢随意靠近鬼灯的房间,更不要提打扰他睡眠了。   琉星惊讶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半了,他还没起床吗?”   唐瓜干笑两声:“呃,鬼灯大人他……不太能准时起床。”   茄子跟着点头:“毕竟,鬼灯大人经常要熬夜处理文件呢……”   “鬼灯先生一直都住在阎魔厅吗?”琉星疑惑地问,“他没有自己的家吗?”   唐瓜摸摸下巴:“家?嗯……虽然他投资了一些产业,但没听说他在外面有房产呢……啊,抱歉,我们现在要去阎魔大王那里。”   “琉星,叫醒鬼灯大人的任务就交给你,”唐瓜嘱咐琉星,“请告诉鬼灯大人,需要他签署的文件我已经送去了办公室。”   “啊……嗯。”琉星点点头,刚想敲门就被茄子抓住了手。   “鬼灯大人的起床气很严重,你叫醒他的时候温柔点,”茄子难得褪去了平日的懒散,认真且慎重地说:“鬼灯大人一旦熬夜,可是要睡到十点左右才能清醒的!”   ……那还不如准点睡觉,早点起床工作呢。   琉星总是理解不了那些熬夜通宵,懒觉不起的人。   大概是鬼灯的外表太过具有迷惑性,在琉星眼里,鬼灯应该是那种严守时间和规定,绝对不行差踏错的人。但琉星再仔细一想,真要是严肃认真的人,怎么可能会欺负小孩子?   唐瓜和茄子赶着去工作,留下琉星一个人,站在鬼灯房间门口发愣。   进去?不进去?   鬼灯有起床气,性格又很可怕,擅自进入他的房间会不会挨揍?琉星迟疑地想。可是,这是我来到阎魔厅后的第一件工作,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懈怠到视而不见吧?   琉星迟疑了片刻,按照来时的记忆往回走,找到食堂后,问了下食堂的阿姨,鬼灯平时早餐的喜好,照着买了一份拎到了鬼灯的房间门口。   “……鬼灯先生?”琉星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琉星顾忌着鬼灯的起床气,没敢加重力气敲门,怕被臭骂一顿。   “……打扰了。”   琉星小声说着,试探性地扭了扭门把手,意料之外的是鬼灯竟然没有反锁门窗,一推就开。   “……这也太不谨慎了吧。”琉星皱起眉,扒着狭小的门缝朝里看。   里面黑黢黢的,透过门外射进去的一束光线,能看见一张靠着房间内侧摆放着的单人床,上面还有个隆起的人形。   推开门就能看见房间的全貌——地狱第一辅佐官居住的场所,意外的狭小且朴素。   琉星有些惊讶,将门完全打开,让光线照亮房间。   鬼灯的房间内四周都有书架,但仍然放不下大堆书籍,尤其是鬼灯的床铺四周,也许他有睡前看书的习惯,一伸手就能拿到的距离内,放满小山一样高的书堆。   而没有书的地方,放得都是些奇形怪状的装饰物,其中关于金鱼的摆饰和玩偶尤其多。   大概和他培育金鱼草有些关系吧。琉星想。毕竟是金鱼草养殖户呢。   琉星将早餐放在书桌上,看见书桌角落摆放着的一卷又一卷的文件,非常规整地写上了编号,琉星猜测这是按照轻重缓急来排列的。   “……也有在认真工作嘛。”琉星小声嘟囔。 第172章 清晰度   琉星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 慢慢走到了床边。   而床上隆起的那个人形,当然就是鬼灯。   鬼灯的睡相,意外的非常普通。   普通到和‘地狱第一辅佐官’这个称号有些挨不上边。   凌乱披散在枕头上的黑色发丝,脸颊因为酣睡而微微泛红,呼吸声平缓而安宁,没有蹬被子或者裹被子的坏习惯, 鬼灯他侧着身子, 睡得非常乖巧。   是的, 乖巧。   琉星从来没想过这个词语居然能用在鬼灯身上, 震惊地对着鬼灯的睡颜看了半天缓不过神。   迟疑了下,琉星还是没有大胆到敢直接叫醒鬼灯。   他想了想, 将买来的煎饺捧到了鬼灯的枕头边……轻轻吹气。   阎魔厅的食堂有不少好吃的,煎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曾连续三十年蝉联阎魔厅最受欢迎菜色第一名——不过这个记录前些年被鬼灯培育出的金鱼草刺身给打破了。   但即便如此, 它也依旧美味。   焦香四溢的外皮, 肉汁四溢的馅料, 一口咬下去脑子里只剩下鲜美二字,再配上一碗粥,吃一整盘也不会腻。   不过这煎饺因为材料有限,只能限量购买,琉星去的早,还能买到,但鬼灯这样惯常赖床的人,就很少能吃到了, 不过仅有的几次早起,鬼灯一定会去食堂吃煎饺——食堂阿姨自豪地说。   琉星偷偷地尝了一个,觉得这煎饺的味道的确很棒,尤其是这香味,大概就算是睡梦中的人,也难以忽视。   琉星等了会,睡梦中的鬼灯果然有所反应——鼻尖轻轻耸了耸。   有效果!   琉星瞪大了眼,紧张地等着鬼灯睁眼。   鬼灯没有睁眼,但那张总是吐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的嘴唇,微微张合了一下。   接着,酣睡中显得温和而安心的眉眼微微蹙起,鸦羽般的眼睫轻轻地抖动,眼角的两抹嫣红色泽也跟着颤抖了下。   最后……那双漂亮的凤眼,才缓缓地,静悄悄地张开一条缝。   漆黑的瞳孔没有高光,毫无神采地盯着琉星……手里的煎饺。   琉星:“……”   他看看手里的煎饺,又看看鬼灯显然还没清醒的表情,放轻了声音,“起床吧?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鬼灯的目光从煎饺移到了琉星脸上,沉默好一会,才揉着头发坐起身:“……早。”   琉星受宠若惊地回答他:“鬼灯先生,早上好。”   鬼灯的脸上还带着睡意,语气也略有些疲惫:几点了?”   琉星看了眼手机:“早晨八点四十五分。”   听到时间,鬼灯“啧”了一声:“我讨厌被突然叫醒。”   琉星的小心脏‘咯噔’了一下。   鬼灯继续道:“但你的方法还不错,明天继续。”   琉星:“……”意思就是明天也要我给你送早餐?   琉星想到刚才的小心翼翼和谨小慎微,有些不太情愿地问:“鬼灯现身,我觉得,您……您可以买个闹钟?”   “闹钟……”鬼灯叹息,“不耐打。”   琉星:“……”什么意思?你对闹钟先生做了什么??难不成——   鬼灯似乎明白琉星在想什么,语气中略带了些笑意:“放心吧,我是爱护动物和小朋友的人。”   “……”被叫做小朋友的琉星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把煎饺放回书桌上,用沉默来抗议鬼灯的称呼。   鬼灯的起床气还没完全消散,注意不到琉星的小别扭,自顾自走进洗漱间里打理仪表,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平日里那个威严而庄重的鬼灯大人了。   “待会儿和我一起去办公室,现在……你吃过早饭了?”   琉星点头。   “那就先帮我把这些资料送给阎魔大王。”鬼灯指着那对琉星之前见过的卷轴。   琉星点头,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些卷轴,冲鬼灯鞠了一躬后,一路小跑出了鬼灯的房间。   第一件工作简单又轻松,琉星将卷轴顺利地送给了阎魔大王后,回到鬼灯房间,鬼灯已经吃完了饭。   琉星跟在鬼灯身后往办公室走,回头看了眼那扇画着酸浆果的红门:“鬼灯先生一直住在阎魔厅里?没有想过搬出去吗?”   “搬出去?”鬼灯面无表情地反问,“有什么地方能像阎魔厅一样包一日三餐,附赠大花园,拥有万全的保安,上班不存在迟到早退?”   琉星语塞。   鬼灯继续反问:“何况这里是我的地盘,呆在这里我更自在,你不也一样?”   “一样吗?”琉星仔细想了想,忽然发现审神者也是差不多的工作性质,吃住都在单位里,拥有大花园和万全的安保……不过琉星稍有不同,他并不只把本丸当做工作地点或者居住的地方,他是真心实意将本丸当做自己的‘家’,将付丧神们当做自己的家人。   “原来是这样!”琉星将心比心,自然误会了鬼灯的意思,忽然间对鬼灯大有改观,乐呵呵地想:原来鬼灯先生也是把阎魔厅当做自己的家!怪不得鬼灯先生会选择住在阎魔厅里,一定是因为他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   琉星不由有些感动。   鬼灯并不清楚琉星的小脑袋里脑补了什么,只是觉得琉星看着他的眼神忽然亲近了些许,不像刚才那样防备又警惕。   琉星跟在鬼灯身后:“鬼灯先生,我的工作具体是什么呢?”   “辅佐我的一切工作。”鬼灯摸摸下巴,意味深长地道“贴身秘书……吧。”   琉星没注意到句尾那个表示不确定的‘吧’,他现在有些担心。   地狱辅佐官的工作是相当忙的,他听茄子说过,平常不忙的时候,鬼灯能够正常上下班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一旦忙起来,鬼灯几天几夜都没得睡。   至于什么时候会忙起来,那就比较玄学了,除了战争天灾疫病这类大事件之外,股市起伏跌宕,高考成绩放榜,年终公司裁员这类事情发生的时候,地狱尤其忙碌。   琉星掐指一算,现在是七月一日,高考成绩放榜刚过去一星期,不知道现在忙不忙,如果太忙,他一个新手恐怕能帮上的忙不多,还可能会给鬼灯添麻烦——这是琉星最不愿意的事情。   鬼灯坐在自己的专属办公室里,琉星站在他旁边,看他批改文件。   这些文件已经被茄子他们分过类,琉星按照顺序一一打开,递给鬼灯,但不太敢看其中内容,怕是什么不能给普通员工看的机密,但鬼灯不太在意,顺口给琉星介绍:“最近高考放榜知道吧。”   琉星点头。   “虽然最开始那些考得不好感到绝望的考生已经跳楼,但还剩下一些犹犹豫豫的家伙给我们添麻烦,一会想死,一会又后悔……啧。”鬼灯烦躁地咂咂嘴,“还有些家伙是被周围的流言蜚语,家长的压力逼迫至死的。这些人的审查要更加复杂些,因为那些说坏话家伙,还有家长们也有罪责,都要记上一笔,减去阳寿。”   琉星听得有些难过,同时为鬼灯习以为常的语气感到心惊。   “快点习惯吧。”鬼灯面无表情地道,“你以为日本一天要死多少人。”   琉星呐呐地说不出话,只好更迅速地帮鬼灯研墨,不吭声。   “会用电脑吧?”鬼灯问。   琉星点头:“会!只是基本的办公软件的话,没问题。”   友枝小学和冰帝学园都有电脑课,老师也教他们打字和使用办公软件。   “这几份文件录入一下。”   “好的!”琉星戳开电脑,‘啪嗒啪嗒’打字。   文件还没录完,鬼灯又给他一件任务。   “我记得你会画画?”   “是的!”   “给我画一幅安全宣传海报,要大气,有魄力,能显示出阎魔厅的威严,明天要。”   “呃,好、好的!”   “还有安全宣传的演讲稿,不要少于一千字。”   “……好的!”   “把这份资料制作成表格,打印出来后各科室送去一份。”   “……好……好的。”   “这份文件加急,去送给秦广王,他签字后带回来。”   “好的!我这就去!”   “顺路去花店买点营养土和肥料。”   “………………好的。”   中午十二点鬼灯抽空带琉星去食堂吃了午饭。   真的是抽空,吃饭时间只有十分钟。   下午两点,琉星抱着文件去送给各个部门,回来后被鬼灯带去了审判厅。   “待会进行审判的时候你来操控它。”鬼灯指了指审判厅大殿内的那面半人高的镜子。   琉星有些不解:“这是什么镜子?”   鬼灯的语气很平淡:“能映照出亡者的一生,用来分辨好人和坏人的。”   琉星摸着镜子的手立马收回,有些手足无措的问:“让我用?没关系吗?这是阎王厅里最重要的法器吧?我一个临时工随意使用的话……”   鬼灯翻看着手里的卷宗,头也没抬:“之前使用它的鬼卒灵力不够,映照出的画面不够清晰,你来用效果更好。”   不等琉星说话,鬼灯又道:“不用顾虑,比起360p的画面,我当然更想看720p或者1080p。”   琉星:“……哦。” 第173章 刑罚   审判的流程很多, 不过能到阎魔大厅,就代表了这个人的罪行相当之重。   阎魔大王坐在大殿的宝座之上,鬼灯站在他身侧,宣读亡者生前犯下的罪行,琉星则控制着那面镜子,显示亡者犯下罪行的过程。   偶尔有亡者试图反抗的, 基本都被狱卒一叉子钉在地上, 霎时间血液飞溅, 吓得琉星手一抖, 画面就一片漆黑。   “冷静点,”鬼灯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亡者哀嚎, “不要影响网速。”   琉星:“……知道了。”他只能按捺住恐惧,将画面重新显示出来。   鬼灯也不只是让琉星播放亡者的罪行, 在传唤亡者到来的空隙, 还会让琉星把画面调整到现世的政府议会上听听政令, 或者食品加工厂看看内幕, 又或者世界各地的著名景观看看风景——鬼灯似乎对现世有着相当的兴趣,每个月都会去现世出差,很喜欢去世界各地旅游。   “那个,”琉星小心翼翼地提醒,“现在是工作时间……”看这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不好吧?   阎魔大王爽朗地挥挥手:“没事没事,你们中午也没有好好休息吧,一直紧绷着神经是会坏掉的, 多看看景色放松心情也不错嘛。”他着看镜子里显示出的美景,感慨地道,“其实我很佩服鬼灯,不管什么时候,都对世界抱着莫大兴趣,从来不会感到无聊。”   “毕竟现世的科技日新月异,相当有趣,能做到很多法术无法做到的事情。”鬼灯很有兴致地侃侃而谈,“我打算把现世的所有著名景点逛一遍,接着……就是天界了。”   “真好……”琉星小声说,满脸的羡慕和憧憬,“我到现在还没有出过东京呢……上次学姐和她和男朋友去香港玩,还给我带了伴手礼,是一套特别可爱的熊猫餐具,真好,我也想去……”   “你没去过香港,你学姐没下过地狱,”鬼灯勾着嘴角道,“彼此彼此。”   “不、不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啦!”琉星有点生气,手里镜子的画面又闪了两下,让鬼灯错过了太平洋上火山喷发的一幕。   鬼灯:“不要随意乱动网线。”   琉·网线·星:……好气!!!   又一位亡者被狱卒拖上来,犯得是淫·邪·通·奸之罪,琉星很少接触这部分的教育,播放起这个亡者生前画面的时候,满眼白花花的肉体和粗俗不堪的喘息,琉星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瞠目结舌地看着手里的镜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反应过来这里头放得是什么。   他目光慌乱地低着头看脚尖,满脸的红晕越发鲜艳,大概内心活动剧烈,灵力也跟着不再稳定,镜子里的画面跟闪屏了似地疯狂黑暗又亮起,直到镜子似乎感受到了操控者的窘迫,贴心地给画面中的人打上了大堆马赛克,才让琉星勉强克制住了逃跑的冲动。   鬼灯难得没有斥责网络的不稳定,而是正经地宣读完了罪行和刑罚内容后,让狱卒把哀嚎的亡者拖下去。   琉星抖着手打开自己的保温杯,将里头的冰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才让脸颊上的温度降下来了一些。   阎魔大王也不太好意思让小朋友看到这种情景:“那个、咳,接下来可能还有犯了淫·邪之罪的亡者,到时候、咳,琉星你可以自己去避一避——”   “阎魔大王,”鬼灯忽然出声,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该先问问琉星自己的意见。”   鬼灯目光冷然地看向琉星:“之前我顾忌你是新人,传召的只是抢劫,偷窃,通·奸这类小打小闹的亡者,接下来还有纵火,谋杀,强·奸等等更加严重的罪责……怎么?你要逃吗?”   琉星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保温杯,沉默了好一会才轻轻摇头。   “……我不逃。”琉星对着阎魔大王深深鞠躬,“谢谢您的体贴,但是我想要听完所有审判。”   阎魔大王无措地看看鬼灯,又看看琉星,发现两个人表情都很认真,才深深叹口气:“好吧好吧,随你,但是你可不要硬撑着哦?”   “嗯,我知道的,谢谢大王关心。”   阎魔大王有点失望地嘟囔:“真是的,入职了都不叫爷爷了……”   琉星只当没听见。   他刚才得到阎魔大王那句‘可以避一避’的承诺时,很是安心地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听见鬼灯的话,又发觉自己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天真过了头。   通·奸之罪不过是伦理罪行,虽然可耻,但那只是非常轻的罪行。   虽然回溯亡者生前的画面时非常窘迫,但那也只是琉星脸皮薄不好意思看别人的私密之事。   等琉星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就觉得自己实在不够有担当——怎么能仅因为羞耻而想要逃跑呢?   琉星深吸一口气,重新捧起了那面镜子。   接下来的犯人,罪行果然更加严重了。   谋杀了自己哥哥的亡者哭泣着忏悔,但琉星却在镜子里看见了他计谋得逞时脸上的狰狞和狂喜,还有他哥哥濒死前的痛苦,恐惧与绝望。   纵火烧了一片森林的亡者大喊着他并非故意,但琉星却看见了森林中数以万计的生灵灰飞烟灭,连前来救火的消防员也难逃劫难。   糟蹋了十几个女孩的亡者满脸不可置信,说自己和她们其实是两情相悦,银货两讫,但琉星却看见了女孩们痛苦的眼泪和嘶声力竭却无人肯听的哀鸣。   琉星一边掉眼泪,一边帮鬼灯调整画面。   之前的那些工作,琉星只是觉得累与繁琐,但这份工作,琉星感受到的却是悲伤与愤怒,久久无法停息。   等所有审判结束,阎魔大王从宝座上走下来,递给琉星几张纸巾,怜惜地摸摸小朋友的头:“琉星,去休息一下吧?”   宽厚的手掌带着温暖的热度,琉星觉得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接过纸巾擦眼泪,含糊不清地道:“谢谢您,我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鬼灯收拾好卷宗,冲琉星抬抬下巴:“把你中午买的营养土和肥料拿来。”   琉星点点头,飞速地冲阎魔大王鞠躬道别,跑去拿鬼灯要求的东西。   “这些是要给金鱼草用的。”鬼灯带着琉星走到种满了金鱼草的庭院里。   这些金鱼草经过鬼灯的进行培育,一年更比一年高大,鲜艳,健壮,而且还出现了异色,看起来非常漂亮。   不过琉星没什么心情观赏,乖乖地按照鬼灯所说,把营养土和普通的土以及肥料以特别的比例混合后,用小铲子在里面翻搅。   鬼灯看了眼无精打采的琉星,没说话,继续指挥琉星给院子里多挖几个坑,将几株金鱼草的幼苗种下去。   种金鱼草琉星已经驾轻就熟了,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金鱼的尾鳍,让植株与地面呈标准的九十度角,根部要埋得深一些,以免金鱼被风吹得前倾或者偏斜……种下去之后,琉星顺手摸了一把金鱼草的腹部。   冰冷的鳞片,只是不够湿滑,像是不适应人类手心温度似地,金鱼草轻轻地摆动了下金红色的身躯,薄纱似的尾鳍跟着抖了抖,看起来十分漂亮。   “这是我新培育的金鱼草,”鬼灯很是满意地道,“它的味道非常不错,也更具观赏性。”   琉星闷闷地“嗯”了一声,还沉浸在刚才看见的那些画面里,满心都是难过与悲伤。   鬼灯沉默了一会,忽然道:“我是在地狱的边境发现金鱼草的。最初只有寥寥几株,长得干瘪,颜色也很黯淡,为了培育它,花费了我不少心血。”   琉星有些懵,但还是静静听着没有插嘴。   “随着我的种植规模变大,我将他送给了我认识的收藏家们,带起了收藏金鱼草的热潮,之后民间自己办起了金鱼草养殖场,金鱼草品评会,金鱼草美食协会……如今在地狱的每个角落里能看见它们,电视,餐馆,纪念品商店,地狱居民的后花园……我做到这一切只用了十多年。”   “改变一种植株的生态环境对我来说很容易……但完善地狱的规则,制定惩治恶人的律法,并且施行它……我与阎魔大王却用了上万年。”   琉星下意识咬住下唇,茫然地抬头看鬼灯。   “身处地狱的我们无法提前制止罪恶。马后炮打的再怎么响亮,终究无法挽回受害者的人生。”鬼灯的语气冷漠而淡然,陈述着无可避免的事实。   “虽然有人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但事实上,施加者永远都体会不到受害者的痛苦。我……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同理心,对他人的遭遇很难感同身受。之所以会成为阎魔大王的辅佐官……”鬼灯沉吟片刻,“是呢,大概只是对于那些随意践踏他人尊严及性命的家伙,看不顺眼吧。”   鬼灯揣着袖子站在廊下看蛮远的金鱼草,语气依旧冷漠:“你记住,我们并非正义使者,也不是亲善大使,无法拯救受害者,也做不到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出手制止……我们能做到的只有一件事。”   “分清善恶,真假——给予惩罚。”   “将这份来自地狱的诅咒与恐惧深深刻印在这群罪人心里,叫他们望而生畏,股战而栗,永远活在恐惧与不安中……方能弥补受害者的百分之一。” 第174章 崎岖   琉星被鬼灯轻飘飘扫了一眼, 下意识站起身,深深鞠躬:“我记住了。”   鬼灯伸手摸了摸琉星的头。   琉星反射性地闭紧了双眸,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赶紧睁开眼直视鬼灯:“我会好好工作的!不会像刚才那样怯懦无用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辅助您,给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最公正严厉的惩罚——”   鬼灯看着琉星耿直到有些执拗的表情, 难得没有打击琉星, 收回手揣在袖子里:“只可惜人类总是在重复自己的错误, 哪怕洗净罪孽, 几次轮回后,他们也还是会故态重发……这是你我都无法改变的事, 想必他们……自己也无法改变吧。”   “能改变的,”琉星沾着泥土的手轻轻地拽住鬼灯的衣角, 诚恳而慎重地说, “鬼灯先生努力了万年, 地狱已经从一片荒芜变成了如今的欣欣向荣。现世也从最初的饿殍遍野变成了人稠物穰, 一切都在变好!所有人都在变好!”   “所以!”琉星恳切地凝视着鬼灯,满脸的期待和笃定,“可以改变的,还能改变的!只要有鬼灯先生在的话!”   鬼灯难得愣住。   “还有,鬼灯先生说自己没有同理心,不是的,”琉星使劲摇头,小声说, “您这份为他人着想的温柔,就是同理心!”   鬼灯沉默了许久,像是看着什么新鲜物件一样打量着琉星。   但最终只是又一次伸手揉了揉琉星的头发。   这一次琉星没有闭眼,睁着圆眼睛乖乖地让摸了几把。   “走吧,”鬼灯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明天的审判资料还没整理。”   “是!”   也许是想照顾新人,鬼灯没让琉星加班,放他准点回家吃饭。   琉星走前打了个电话给黑猫,却得到了黑猫今天要加班,晚饭在食堂解决的通知。   琉星无法,只能自己先回去,还好宿舍楼离阎魔厅不远,琉星拖着疲惫的身躯刚走到楼下,就闻到了二楼窗口传来的炖牛肉味儿。   烛台切炖的牛肉里添加了秘方香料,因此香味更浓郁特殊,独树一帜,隔得再远也能一下子分辨出来。   琉星联想到昨天还空空如也的厨房,猜测着烛台切今天一定是去商场进行了大采购。锅碗瓢盆,天然气灶,抽油烟机,还有各类食材,油盐酱醋。   “不止我一个人在忙呢。”琉星喃喃自语,“烛台切也很累。”   想到这里,琉星便觉得已经干涸的身体似乎又涌出了一丝力量,身上的疲惫也倏然减轻了很多。   他高兴地爬上楼,刚掏出钥匙,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烛台切穿着碎花围裙的身影就这么出现在面前。   琉星惊喜地道:“我回来了!”不过烛台切是怎么知道我在门外的?   不等琉星想明白,就听见烛台切带着关切和喜悦的声音:“欢迎回来!饿了没?饭一会儿就好,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热水已经放好了。”   琉星顾不上多想,果断地扑上去给烛台切一个拥抱:“要先吃饭!”好饿好饿!快饿死了!   琉星一旦挨饿就会感到不安,虽然不会发脾气,但从脸上也看得出心神不宁。这些年烛台切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琉星,三餐从来不敢懈怠,但琉星的这个心理问题始终改不过来,好在一顿丰盛的饭菜,就能让琉星完全恢复。   琉星洗洗手,坐下连吃了两碗饭,两碗汤,才打着饱嗝放下了碗筷。   烛台切又端着饭后水果走过来,哄着琉星吃两块苹果消食。   琉星经受不住诱惑,“咔嚓咔嚓”又吃了半颗苹果,撑得趴在沙发上动弹不得,烛台切边帮琉星揉肚子,边问他:“今天的工作顺利吗?累不累?”   琉星想说不累,但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变成了撒娇。   “累!”琉星像只小狗一样,哼哼唧唧地把脑袋蹭到了烛台切的膝盖上,才满足地叹口气,“累死了……”   烛台切很是心疼地给琉星捏起了肩背:“要是觉得累,明天就请假吧,不给请假可以递辞呈——”   琉星:“………………不带你这样的。”他只能换了种说法,“其实也不是很累,只是还不太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烛台切闻言,微微蹙眉:“工作内容都有什么?”   琉星被捏的昏昏欲睡:“什么都有……主要是打杂,跑腿,处理文件还有辅助审判……”   “审判?”烛台切的动作顿了顿,“鬼灯先生让你去了审判现场?”   琉星没注意到烛台切话语里的凝重,如实回答:“鬼灯先生让我使用孽世镜播放亡者生前的景象……”   烛台切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都看到什么了?”   琉星总算意识到烛台切情绪不对,将脸埋在烛台切腰腹间使劲儿蹭了蹭,却闻到了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香气。   炖牛肉的味道。   这馥郁喷香的味道让琉星想笑,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看到了……非常残酷,却又非常普通的事情。”杀人、放火、强·奸,盗窃,这些事情虽然听起来骇人,但实际上……非常普通,普通到每天总要发生几百上千例。   琉星看着烛台切眉宇间的担忧,讨好地冲烛台切笑了笑:“你担心我会害怕吗?”   烛台切没有说话,脸色依旧难看。   “别担心,我一点都不害怕。只是……眼看着一个人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怎么说呢……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还是会感到愧疚,愤怒,和悲伤……”琉星的语气里带着颓丧,顿了下,又恢复了平常的活力,“但是鬼灯先生开解我的时候,对我说……我们不是正义使者,不是亲善大使,无法拯救受害者,也做不到制止事件发生……我们能做的……”   “只有分清善恶,真假,给予惩罚。”   “……然后我明白了。”琉星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慢慢握紧,“鬼灯先生正走在一条很崎岖的道路上。”   “很多人提到他的时候,想到的只有恐惧,感受到的只有敬畏……这样,算好吗?鬼灯先生会不会偶尔感到寂寞呢?”琉星像是在喃喃自语,但紧接着便自己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也许,也许不会吧……他那么坚定而无畏的人。”   “但是这份恐惧和敬畏,会成为心存恶念之人的心魔,在犯罪之前,他们总会有所顾忌。”   “哪怕一点,只有一点点也好,这份顾忌能够减少犯罪的话……”琉星爬起来,端坐在烛台切面前:“那鬼灯先生所做的所有事情,就是正确的,值得的!”   “烛台切!”琉星深吸一口气,“今年的暑假就让我一直呆在地狱工作——可以吗?”   琉星说完这句话后,就被黑着脸的烛台切赶去洗澡了。   热水里放了蓝色的浴盐,颜色很美,让琉星想到了大海和沙滩。   他手机的日历上,日程栏里排得满满的,全是和朋友家人的旅游以及玩乐,现在……   说起来,我好像还答应了鹤丸要和他一起去滑冰,和乱藤四郎约好了一起去逛街,还和黑子他们约定了要去夏日祭玩,还有剑道部前辈们的合宿——琉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突然的决定,会一下子放一整群人的鸽子。   琉星想了半天没想出头绪,泄气地往后一躺,任水面漫过半张脸,咕嘟咕嘟吐起了泡泡。   不管能在地狱呆多久,我都不能有任何懈怠。琉星想。一定要好好的辅佐鬼灯先生!   接下来一个星期,琉星都在阎魔厅里忙碌。   鬼灯是地狱里出了名的工作狂,在他手下干活虽然难捱,但琉星的能力进步非常明显,在工作方面也越发得心应手。虽然每天回家都很疲惫,但意外的精神很不错,上班积极,人勤快,办事不含糊,喊人的时候总会加个哥哥或者姐姐的后缀,听起来格外的甜,因此阎魔厅的工作人员们对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崽子印象非常不错。   阎魔厅是双休制,周五回到家,琉星整个人虚脱了似地趴在了玄关上,任黑猫在他背上踩来踩去:“妈妈,腰也要踩!”   黑猫觉得这是琉星在撒娇:“小孩子哪来的腰!”   琉星有点郁闷:“这是歧视!小孩子怎么就没有腰了!”   烛台切催促琉星:“赶紧起来,待会儿不是要去参加欢迎会?快换衣服!”   琉星入职后的欢迎会一直没办,琉星觉得自己就一个临时工,随时可能会走,没有这个必要,但阎魔大王和茄子他们却很热衷,一直嚷着休息日要请琉星吃好的。好在大家都是熟人,给琉星的感觉就像是平常付丧神们借机要开宴会般亲切,也就没有再推辞,还请了几位地狱里的熟人一起吃饭。   七月中旬,正是地狱里最炎热的时间段,琉星实在不想再穿厚实的浴衣,换上了t恤和短裤,蹬上帆布鞋,和烛台切与黑猫一起出了门。   黑猫其实很讨厌夏天出门,毕竟它浑身黑色毛发,浓密不说,还特别吸热,一到夏天就要去掉半条命,琉星试图劝说黑猫去剃毛,却被黑猫狠狠地赏了几巴掌。   到达居酒屋,琉星看见了很多熟人。   阎魔大王在和阿香说话,两个人性格都很温和,笑眯眯地看起来很好亲近;小白和柿助以及琉璃男是几百年的老朋友,凑在一起听桃太郎抱怨工作;唐瓜和茄子正在猜拳,谁输了谁去找阿香搭讪;白泽和鬼灯……正对坐着满脸的不愉快。   琉星一看见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有些发毛。   他下意识看看身边的烛台切,发现烛台切也难得露出了头疼的神色。   琉星想了想,还是选择坐在鬼灯身边,高兴地开口打招呼:“鬼灯先生,晚上好!”   说完还殷切地给鬼灯斟了一杯酒,双眼发亮地盯着鬼灯。   这幅恭敬的模样,任谁也看不出一个星期前,琉星还只要听见鬼灯两个字就满脸惊恐和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已经被鬼灯收服了(。   以后无论鬼灯怎么折腾他,他也只觉得全都是为了事业献身 第175章 嘴欠   鬼灯顺手摸了把琉星脑袋上的呆毛, 很满意琉星给自己斟酒的行为:“晚上好。”   白泽满面乌云,抱着胸坐在对面清了清嗓子,随后恶狠狠地将自己的酒杯推到了往琉星手边。   鬼灯:“呵。”   白泽:“……”好气!!!   琉星见势不妙,连忙给白泽也倒满酒,乖巧慎重地打招呼:“白泽师傅晚上好!”   白泽敷衍地点点头,并不打算放过琉星——谁让琉星居然背叛他, 加入了阎魔厅!而且看琉星这个态度, 居然和鬼灯相处的不错?!甚至……很崇拜鬼灯?!啧!一定是鬼灯这个暴力狂运用了无比肮脏的手段给小琉星洗脑!   “……琉星, 听说你最近加入了阎魔厅?”白泽皮笑肉不笑地问:“在工作狂手下干活不轻松吧?从早忙到晚?有没有加班费?保险买了没?公积金给不给缴?员工福利怎么样?还有——”   “白泽师傅!”琉星赶紧打断白泽的长篇大论, 诚实地回答:“虽然这份工作不轻松,但是我能从鬼灯先生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这样很好!”   白泽翻了个白眼:“从鬼灯那儿能学到什么?学会刑讯逼供还是阴险狡诈?反正他教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琉星一听这话就不太开心,但白泽是自己法术方面的师傅, 琉星不敢直接反驳, 只能很郁闷地帮鬼灯辩解:“没有, 鬼灯先生很有原则的, 刑讯的对象只有犯了重罪的亡者,而且鬼灯先生做事很光明磊落,才没有阴险狡诈……”琉星已经把小时候被鬼灯欺负的遭遇,全部在脑子里美化了百分之三百,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全都是‘小玩笑’。   白泽倒抽一口冷气。   因为这段说辞他在很多鬼灯脑残粉的嘴里听过。   最重要的是,他周围的朋友里,没有一个不夸赞鬼灯的。这么多年下来, 和他一样对鬼灯印象糟糕的人只有琉星而已,可现在琉星叛变,他又要回到孤身一人连吐槽都没得吐的状态!不行!绝对不行!   白泽愤怒地拍桌子:“你……你这个恶鬼到底对琉星做了什么?洗脑?!”   鬼灯难得面对着白泽也心情极佳:“洗脑?说得真难听……不过是给小朋友上一堂课而已。”   琉星点头附和:“是的!我才没有被洗脑呢!师傅你别这样说鬼灯先生!”琉星已经不再纠结自己被当做小孩子的事情了,自从在阎魔厅里接触了各种工作,他便觉得自己确实还不够成熟,对世界的了解也不够多,离真正长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且谁说小孩子就不能帮上大人的忙了?   琉星觉得自己以前走进了一个误区,总想着只有长大了才能帮烛台切他们减轻负担,但事实上……小孩子也有小孩子才可以做的事情!   “鬼灯先生知人善用,可以把人才用在刚好合适的地方,这一点真得非常了不起!”琉星感慨地道,“听说芥子小姐原本也是师傅您的员工,后来被鬼灯招进了阎魔厅,才找到了自己最擅长的工作,真正地发光发亮……芥子小姐每次提到这件事,都很感激鬼灯先生呢!”   “呸!!”白泽已提起这件事就火大,咕嘟咕嘟往最里灌了一杯酒,愤愤地将空杯子拍在桌面上,“他挖我墙角挖的还少吗?!你也是!芥子也是!而且这家伙太奸诈了!只有自己不要的人才一个劲儿往我这里塞!桃太郎是!一子二子刚来的时候也是——要塞就塞个漂亮的小姐姐啊!如果是阿香小姐的话,我肯定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鬼灯不屑地“啧”了一声,回首对琉星循循善诱:“这就是人渣。”   琉星:“……”竟然无法反驳。   “师、师傅,”琉星红着脸道,“虽然……虽然很早以前就想和您讨论这件事,但是一直以来我都不、不好意思直说,那个……那个,我认为……c……c……沉迷……”琉星的声音越来越小,“沉迷……女色……是……是不好的事情!”   白泽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唉,小孩子还没开窍,不懂女孩子有多么美好,真是太可惜了。”   鬼灯冷哼一声:“难道像你一样脚踏十二条船最后被打成重伤就不可惜了吗?”   白泽一听鬼灯这句话就气,拍案而起:“还不是你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劈腿!不然我才不会被揭穿……”   “不是谣言,是事实。”   “不!就是谣言!哪有十二个人那么多,最多不过八、九个!话说回来鬼灯你这是嫉妒吧?嫉妒我有那么多小姐姐的爱慕,也是呢,你都单身一万年了哈哈哈哈哈哈!!!”   鬼灯面目森然地抓住了狼牙棒。   琉星连忙拉按住狼牙棒的另一头:“鬼灯先生!这是人家的店里!不可以动粗!”   有人帮忙按着鬼灯,白泽有恃无恐地道:“哈哈!这就暴露本性!看见了吧琉星!一言不合就要动粗!这种暴力狂能当上辅佐官真是匪夷所思!阎魔厅怎么还没被他砸了?琉星,你还是别在鬼灯手下呆着了,学不到东西还要挨揍,不如来我这里,我教你几个新法术和药房——”   鬼灯已经松开了被琉星扯着的狼牙棒,干脆利落地一拳砸中白泽的脸。   琉星瞠目结舌地看着白泽连哀嚎都没能来得及发出,便在半空中华丽地来了一千八百度回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了座位砸在了阎魔大王的脑袋上。   一次性倒下了两个。   鬼灯慢条斯理地收回拳头,对周围的客人们淡定点头:“这两位喝多了。”   阎魔大王庞大的身躯上叠着两眼转圈的白泽……这景象怎么看也不像是喝醉了。   但琉星不敢说,客人也不敢说,连店家都不敢说。   琉星最终只是默默地,给鬼灯又斟了一杯酒。   琉星知道鬼灯和白泽的关系不好,每次见面都要吵架,有时候鬼灯还会暴揍白泽一顿,琉星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些科研项目需要两人互相交流,他们多半是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桃太郎不这么想,他觉得鬼灯会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白泽——这种猜测太可怕了,琉星根本不敢仔细推敲。   一直作壁上观的其他人,终于敢和鬼灯搭话了。   “白泽大人在的时候,我都不太敢和鬼灯大人搭话呢……”桃太郎干笑着挠挠后脑勺。   “是啊,他们两之间的气氛太紧绷了,就算想要活跃,也是无用功……”小白熟门熟路地挤到了鬼灯身侧,让鬼灯给它挠痒。   柿助告状:“刚才还和茄子还和唐瓜打赌,白泽大人今天会不会被揍!”   结果茄子赢了,就算是宴会,白泽一旦嘴贱也还是免不了被殴打的下场……只是被无故牵连的阎魔大王显得有点可怜。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明明是个普通的迎新宴会,琉星却看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人。   人气偶像蜜桃真纪,知名记者猫又小判,在现世也很有名望的源义经……他们当然不是来参加宴会的,只是凑巧路过,看见鬼灯就进来打个招呼,接着不知不觉就坐下来一起喝酒了。   看到源义经,琉星就想起了今剑。   虽然今剑修行回来后,说自己并不是源义经的佩剑,但琉星直到今剑心里总是挂念着这位先生,便找源义经要了一张签名,打算回去送给今剑。   琉星捧着签名版,看着上面用俊秀的字体写着的‘送给今剑’四个字,忽然间有点有些想念身在本丸的家人们了。   他以往来地狱看望妈妈,隔两三天总会回去一次,但这次已经一个多星期没看到烛台切以外的付丧神了。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付丧神这么久。   之前因为忙于工作根本没空想念,可一旦闲下来,琉星就忽然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爷爷没我给他捏肩捶背会不会腰痛?歌仙没我提醒会不会又熬夜看书?鹤丸没有我陪他玩,会不会又开始闹腾恶作剧?药研虽然总是在帮助其他人,但是我不盯着他的话,他对自己总是很懈怠!还有堀川跟和泉守,日本号和次郎,大典太与大俱利也让人很担心……最重要的是那些不小心在战场受伤的付丧神,没有我的手入是不是就要一直忍耐着带伤出阵?   琉星想到最后一点。突然开始忐忑,频频回头看坐在身边的烛台切。   烛台切疑惑地问:“怎么了?”   琉星说:“周六周日我想回本丸……我想念大家了。”   烛台切将剔好鱼刺的鱼肉放到琉星面前:“也好,我正想回去给你收拾些衣服带来。”   “嗯。”   “我会和三日月他们商量下你在阎魔厅打工的事情,”烛台切将调味的酱油碟也放到琉星面前,“如果没通过会议,你可不许哭鼻子。”   琉星想了想,问道:“我哭鼻子的话,你就会答应我吗?”   烛台切想说不会,但心里却很清楚,一旦琉星哭起来,他恐怕会慌得什么都答应。   他无奈地叹口气:“你说呢?”   琉星当然清楚烛台切的立场有多么不坚定。   所以他只是将自己碗里的鱼肉分了一半给烛台切:“烛台切会把我宠坏的。”   烛台切轻笑:“我的荣幸。” 第176章 磋磨   第二天琉星回到本丸, 受到了付丧神们的热烈欢迎,还被个别付丧神好一阵磋磨。   个别付丧神,指得是大俱利伽罗,同田贯正国,和山伏国广。   这三振刀剑都有一个共同点,当然并非性格上的相同。大俱利沉默寡言, 但同田贯和山伏国广却能普通地与人交流, 其中山伏国广还是话多且比较亲切爽朗的性格, 一眼看过去, 三人并不相像。   只是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缺少名叫‘细心’与‘体贴’的特质, 十分热衷于战斗和修行,远比其他付丧神更加坚持出阵与锻炼。根据出阵任务不同, 付丧神们在任务地点呆的时间也长短不一, 普通的剿灭任务, 花上一星期, 半个月便可完成,可有些保护任务,付丧神们要熬上三两个月。   几个月不着家,他们当然是想念同伴和自家孩子的。   其中大俱利伽罗和同田贯正国不擅长表达自己,回到本丸后只要看见同伴和主公都安好就放心了,比起他们两个,山伏国广则是开开心心地带着琉星跑去一日修行——这就是他的思念表达方式。   至于琉星愿不愿意跟着他上山……只要琉星没有明言拒绝,山伏国广就会一厢情愿地认为琉星和他一样爱好修行。   而琉星也确实没法对兴致勃勃地山伏国广说“不”。   当然, 这种机会少之又少,因为每次付丧神们出阵回来,琉星都是在本丸等待他们的。偶尔见不着人,第二天吃早饭也总能看见,这让付丧神们很安心,所以也不至于每次山伏国广一想念主公就要带着琉星上山修行。   但琉星这次一出门就一个星期,对经常出阵的那些付丧神来说,已经是好几个月甚至半年都没看见小主公了。   所以琉星刚回道本丸就被兴奋喜悦的短刀们包围的严严实实。他转头想跟烛台切求救,却发现烛台切也被短刀们包围了——毕竟烛台切是食堂一把手,平时总会做点心给短刀们打牙祭,一段时间不见烛台切,短刀们也很想念他。   烛台切对琉星投以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对短刀们撂下几句话后,背影仓皇地逃了。   琉星:“……”   于是刚才被分流的短刀们,忽然全部都涌到了琉星身边。   “琉星大人,明天可以陪我去万屋吗?我想买些夏季的花种……”   “不行!琉星大人要陪我去买裙子!他答应我很久了!”   “那个,我、我觉得这样不太好,琉星大人刚回来,应该先让他好好休息一天……”   “琉星大人,我准备好了点心,请先到休息室喝杯茶吧!”   “琉星大人!”   “琉星大人!”   短刀们一窝蜂似地凑到琉星身边,琉星一时间也不知道先和谁说话好,安抚了好一会都没用,好在很快有人来救他了。   “咔咔咔!琉星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琉星眼睛一亮,头也不回地喊:“山伏!”   山伏国广的笑声很特殊,像是从嗓子里咳出来的似地,只要听过就绝不会忘,所以琉星不看也知道是他,绝不会认错人。   琉星刚喊完,便觉得身体一轻——他被山伏国广掐着腰像拔萝卜一样,从短刀萝卜堆里拔了出来。   琉星涨红了脸:“……放我下来。”   山伏国广依言将琉星放下,笑容爽朗:“琉星大人!好久不见!”   他的大手在琉星头上揉了好几下,将琉星揉的东倒西歪,接着又重重地拍了几下琉星的脊背:“贫僧最近出阵时有了新的修行体悟,成果斐然,琉星大人要不要也和贫僧一起尝试下新的修行方法?”   琉星被拍的几乎站不住,连忙按住山伏国广的胳膊:“修行?那个不急,我还没有和其他人打完招呼呢!”   短刀们再次围过来,这次连山伏国广都逃不出包围圈了。   “诶?修行什么的太无聊啦!不行不行!琉星大人要和我们一起玩的!”   “山伏大人好好排队啦!我们还没和琉星大人说完话呢!”   “就是就是!”   山伏国广充耳不闻,捏捏琉星的胳膊和肩:“怎么感觉比之前瘦了很多,难道你去地狱修行了?”   “是你的错觉吧?”琉星疑惑地道,“对你来说我消失了好几个月,但对我来说,才一星期而已,哪有什么胖瘦变化……”   这句话引来了短刀们的严重抗议:“才不是!琉星大人真的瘦了嘛!”   “脸颊的肉消下去了!”   “抱起来感觉腰围也少了两厘米……”   琉星半信半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发现自己不仅没瘦,还多出来了一圈软乎乎的肉。   琉星:“……”这群付丧神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他在阎魔厅忙碌了一星期,虽然累……但吃得也多啊!尤其是晚上那顿,吃得几乎要把自己撑吐了才肯放下碗筷,再加上最近没有练习剑术和晨跑,不胖才奇怪。   琉星实在说不出口自己居然累胖了,只能默认自己变瘦。   不过不等他再说出什么,他就又一次被人像是拔萝卜一样,再次被从短刀萝卜堆里拔出来。   琉星:“……同田贯!你放我下来!”你们这些战斗狂是怎么回事!   同田贯和山伏国广的行动模式有点相似,不过他不会寒暄,咧着嘴兴冲冲地揉乱了琉星的头发,重重地拍了两下琉星的肩膀:“小家伙!来!手合场来一局!”   是的,同田贯表达思念的方法是手合。   他坚信在战斗中能够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同伴。   琉星:“……”请容许我拒绝。   同田贯根本没细心到能察觉出琉星的不情愿,揽着琉星就想往手合场走:“走,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的长进——”   同田贯也立刻被短刀们包围了。   “诶?一回来就要手合?别嘛!我们还想和琉星大人聊聊地狱见闻呢!”   “没错没错!不许独占琉星大人!”   “你和山伏大人去手合好啦!琉星大人就交给我们吧!”   同田贯很少被短刀们亲近,这会儿被七嘴八舌的短刀们说的脑袋发晕,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琉星刚才还头疼短刀太多,全部围过来根本没法好好说话,现在忽然觉得短刀真是所有刀种中,最可爱的一群付丧神。   他跟着短刀的话点头:“同田贯,对不起啊,我现在没办法和你手合,还有好多人等着我呢……”   话音刚落,他便眼尖地看到了从走廊尽头走来的大俱利。   大俱利一如既往地表情冷淡,但在和琉星对上视线的时候,却难得地微微勾起了唇角,眉眼也稍稍温和了些。   但也只是一瞬间,那抹笑容立马就被大俱利压下,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他脚步没停,继续往琉星这边走。   琉星高兴地挥手打招呼:“大俱利,我回来啦!”   大俱利这才停下脚步——他被围在琉星身边的短刀们挡住了去路。   琉星反射性地看向了大俱利的双手,生怕大俱利像前面那两个家伙一样,一伸手就把他从萝卜堆里‘拔’出来。   不过大俱利显然比前面两个人更懂礼仪,抱着胳膊靠在了廊柱上,等琉星自己从包围圈里出来。   琉星好声好气地让短刀们散开,艰难地挪到了大俱利跟前,大俱利仔细打量了一番琉星,像是很满意似地伸手抚摸了下琉星的脑袋。   就一下。   但这对大俱利来说,已经很少见了。   “走吧,”大俱利的语气依旧冷淡:“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按时练习。”   琉星:“……”就知道你们都是一个模式。   并没有按时练习剑术的琉星正想找借口逃跑,却在看见大俱利胳膊上的绷带时愣住:“你受伤了?”   大俱利显然不太在意:“没什么大不了的。”   琉星知道大俱利的性格,并不相信这句话,小心翼翼地把大俱利的袖子捋道手肘。   大俱利本体刀身上,雕刻着一条极有魄力的俱利伽罗龙,变成人形后,大俱利的左臂上也有条一模一样的龙纹身,也正是因此,大俱利偶尔去现世的时候,琉星都会注意着让他穿长袖的衣服——否则会有人以为他们家是混极道的。   不过此刻,大俱利纹着长龙的那条胳膊上,多了好几圈绷带,沁出了些血色。   隔着绷带看不出伤势,琉星扭头看向同田贯和伏山国广。   “你们呢?受伤没?”   伏山国广“咔咔咔”地笑起来:“修行途中怎可能不遇到阻碍!”   同田贯也是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安心吧,那些牛鬼蛇神已经被我斩掉了!”   琉星对这些不爱惜身体的付丧神板起脸:“所以呢?到底受伤没有?!”   伏山国广不以为意地道:“就小伤,不碍事。”   同田贯不自然地挠挠后脑勺。   药研给出了相对公正的答案。   “轻伤,我给他们包扎了,但那是溯行军造成的伤口,我能做到的有限。”药研叹口气,“您还是先帮他们手入吧。” 第177章 话痨   这次的手入琉星坚持不用加速符咒, 同田贯正国,山伏国广,以及大俱利伽罗三人,只能排排坐浸泡在修复液里干瞪眼,等待修复时间结束。   而琉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修复池外面, 扒着池壁对他们三个碎碎念。   “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好好地照顾自己?明明你们已经是老古董、老爷爷了!论年纪你们比我要大上几百岁, 论为人处世你们也应当比我更细心体贴才对!连我都知道受伤需要包扎!为什么你们会不知道呢?不, 你们知道的!只是不在乎!怎么?这是倚老卖老吗?是觉得由我来督促会让你们更加开心吗?!是惹我生气你们就会更加愉快吗?!还是说这就是你们撒娇的方式?你们又不是短刀!还需要我来亲亲抱抱举高高吗?你们已经是大人了吧?为什么还这么不成熟啊?居然要身为小孩子的我来耳提面命?我!非常!极其!相当!讨厌你们这种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一意孤行的做法!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肯改正?当然了!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说的!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诗词!重复到你们乖乖听话为止!你们很讨厌这样吧?你们不想听我碎碎念吧?你们也很讨厌呆在修复池里哪里全都去不了吧?那就好好地照顾自己,一旦受伤就找我手入, 不要等待我去发现,我又不是在玩找茬游戏!为什么非要我指出来你们才肯承认受伤!不要把受伤当做耻辱!也不要把受伤当做勋章!哪种我都不喜欢!可你们……”   同田贯总是听不了这种长篇大论, 脑容量不够, 眼看着要晕, 山伏国广也满脸地忌惮, 一个字也不敢说,生怕说一个字会换来成倍的碎碎念。   大俱利……他现在只想出阵逃过这一劫。   不过琉星是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小时候他话多,一个人也说的很起劲,长大了能看懂气氛了之后,就很少对付丧神们碎碎念,但这三振刀总会让他变成话痨——因为他们什么都不怕,只怕有人在耳边不停说话。   琉星抓紧了他们这个弱点,每次遇到这种事情都会拼命唠叨, 直到他们受不了,逃离琉星的视线范围才能告一段落。   但这种唠叨除了惹他们三个烦躁憋闷之外,没有太大作用。因为在这些粗神经的付丧神们看来,‘轻伤’就手入完全是浪费资源,可以等到接近‘中伤’的时候再一次性修复完毕——还节省时间。   的确有些灵力和资源不够的审神者会选择这种做法,但琉星非常厌恶,他讨厌任何一个付丧神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忍耐伤痛。   三振刀剑坐在修复池里,虽然对琉星的话语十分头大,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小崽子说什么,听着就是了,照办不照办,不还是他们自己做主么?   这三振刀剑都是极为自我且不听人劝的,眼看着他们的修复时间即将结束,却没有任何反省的意思,琉星有些急了。   “你们……你们!哼!在你们反省完自己的错误之前!不许出阵!”琉星恨恨地拍了下水面,却溅了自己一脸水。   大俱利伽罗:“!?”   同田贯正国:“qaq!?”   琉星边拿袖子擦脸,边狐疑地瞥了眼满脸庆幸的伏山国广。   “也不许上山修行!”琉星使劲儿戳了下伏山国广肩膀上硬邦邦的肌肉,冷着脸道,“你就等着这些全都变成赘肉吧!”   伏山国:“!?”   琉星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一旦自己的语气稍微强硬一些,不要用‘可不可以’,或者‘能不能’这样的祈使句提要求,而是直截了当地说自己想做什么,不要什么,需要什么——大部分付丧神都会不问缘由地一味遵从。   就算是烛台切和歌仙,也不会违抗琉星的‘命令’。   这是刀剑付丧神的本能,对于供给他们灵力的审神者,或者说他们的主人,天生具有服从性。   琉星不喜欢这样,所以自从他意识到这种情况后,就再也没用用过命令的语气说话,甚至很少和付丧神们提要求,不管想要对方做什么,都一定会和对方商量以后再让歌仙他们来做决定。   今天算是例外。   琉星第一次觉得审神者这个身份很好用,说不让谁出阵,谁就不能出阵——他们还不敢反抗。   不过对上大俱利黑如锅底的面孔,琉星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随即就又觉得自己一点都没做错,以前总是因为害怕或者心软而放弃了惩罚,但这次……绝对不能高拿轻放!   经过阎魔厅的洗礼,琉星多少有了些社会人的底气,他努力地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理直气壮,气势十足地走出了手入室。   但在大门合上之后腿一软差点五体投地。   ……不让大俱利出阵的话我的训练会不会加倍?!同田贯找我手合的次数不会增加?!山伏肯定又要往我房间里送哑铃了!!   而且……我是不是太凶了?琉星忐忑地想。我是晚辈,应该更有礼貌点——至少,至少说话的时候要委婉点?可是……可是我如果示弱,他们绝对不会反省的,还可能会认为我好糊弄,从而变本加厉!   想到这种可能性,琉星的底气又重新回来了。   他深吸几口气,扶着廊柱爬起来,算算时间,觉得歌仙应该还在和烛台切说话,就先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髭切和膝丸两兄弟,一个人趴在桌面上沉沉睡着了,一个托着下巴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无声的电视机。   睡着的是膝丸,看得出来精神不济,眼睛下边一圈黑色阴影,浅绿色的头发乱蓬蓬的没梳整齐,衣襟被胡乱地扯开了大半,嘴边还有可疑的水渍,脸颊被旁边的杯垫硌着,印出了格子状的红印……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相比膝丸,髭切的形象就好很多了,坐姿优雅,衣着整齐,就算半睁着眸子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看起来也依旧风姿卓绝。   琉星一打开门髭切就注意到了,他微微挑眉,冲琉星招招手。   琉星会意地跑到他身边,为了不吵醒膝丸,只能压低了声音小声打招呼。   “髭切,早上好!”   髭切顺手摸了把琉星的脑袋,并没有像琉星那般压低声音,而是温和一笑:“这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会跑来本丸?”   琉星倒抽一口冷气。   髭切记性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连自己的弟弟都经常忘记名字,忘记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琉星颇为紧张地道:“髭切!你真得不记得我了吗?”   髭切语带讶异:“我认识你?啊……这样看来……你的确很眼熟……我在哪儿见过你吗?”   琉星赶紧自我介绍,试图唤起髭切的记忆:“我、我是审神者!这个本丸的审神者,髭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   髭切微微一笑:“我记得,开玩笑的。”   琉星:“……”   髭切又一笑:“说起来,你叫什么来着?”   琉星:“……”   琉星到底还是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慎重地说:“我叫稻垣琉星!”   “兄……兄长?”膝丸终于醒了,揉着眼睛,带着满脸的红印子抬起头,和琉星正好对上眼。   “琉星大人?”膝丸欣喜地道,“欢迎回来!”   “膝丸!早上好!”琉星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膝丸,“大早上就一直在睡,昨天熬夜了吗?”   膝丸有些尴尬:“呃……”   琉星想了想:“如果是不能说的事情,我就不问了。”   “不是不能说,”膝丸拿手帕捂住发热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   “腿丸最近在写日记。”髭切端起茶盏,笑眯眯地接过话头,“但他不太擅长总结文字。”   膝丸:“……兄长!我叫膝丸!膝盖!膝!”   髭切满脸无辜地改口:“对,膝盖丸。”   膝丸快哭了。   琉星连忙转移话题:“写日记?膝丸吗?”   付丧神一般不写日记。   因为对他们来说,记忆犹新并不是什么好事。   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实在太过漫长陈旧,有时候记忆对他们来说是种折磨,而不是喜悦……就连热爱文字的歌仙都不会特意写日记,只在高兴的时候作首和歌或者俳句。   膝丸表情有些黯然:“因为兄长的记忆力不太好,总是忘掉很多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想着可以帮他记下来,万一我不在他身边,他翻翻日记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琉星觉得这的确是有必要的事情,但又有些微妙的抗拒,迟疑地问:“你要离开髭切吗?”   他们兄弟两总在一起,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琉星几乎没怎么看过他们单独一人的样子。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后,少了谁琉星都会觉得不习惯,一看到髭切,就会下意识在他身边找膝丸,看到膝丸也是如此。   膝丸:“……虽然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很小,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兄长他至少……”   琉星忧心忡忡:“髭切连你都记不得,怎么可能记得日记?“   膝丸:“……” 第178章 点心   膝丸眼看快哭出来了:“不可能, 兄长才不会忘掉我呢!”   琉星虽然不说,但其实一直很同情膝丸,连忙安慰他:“嗯,对,你说的没错,髭切怎么会忘掉你呢?一定不会的!”   这种包含了真情实感的善意, 反而狠狠戳中了膝丸那颗脆弱的玻璃小心脏:“呜呜……为什么……为什么兄长总是忘掉我的名字……”   琉星将心比心地想象了下烛台切忽然失忆忘记他……虽然脑海中的画面不甚清晰, 但也感到了难过和委屈, 深深地叹口气:“你别哭了, 现在医学发达,相信很快就会有方法治疗老年痴……健忘症的!”   膝丸:“……我没有哭!这、这才不是泪水!而且兄长才不是老年痴呆!”   琉星不想打击颓丧的病人家属, 跟着“嗯”了一声,好声好气地应和:“对, 只是健忘症, 不是老年痴呆, 对不起, 我说错了。”   人就是这样,难过时没有人安慰还能忍住不哭,可一旦有人安慰,就会不由自主地卸下心防。   膝丸悲从中来:“呜呜……呜兄长……”   琉星:“……”唉,病人家属这么讳疾忌医,怎么可能治得好病呢……   髭切在一旁悠闲地看电视喝茶,哪怕被琉星称为老年痴呆症患者,也没有半点反应。   琉星想了想:“我听说核桃补脑, 你让髭切多吃点儿。”   膝丸红着眼眶点头。   髭切将喝完的空茶杯放回桌子上,膝丸便顺势拿起茶壶给髭切满上。   “琉星大人,要喝茶吗?”   琉星摇摇头。   髭切喜欢茶,尤其是浓茶,可琉星喝不惯,觉得苦——三日月泡的茶就刚刚好,微苦,香气盎然。   但三日月一般都是揣着手等别人给他泡。   琉星想了想,从休息室里的电视柜里拿出两罐甜牛奶,分给了膝丸一罐:“这个牌子的牛奶很香很甜,特别好喝,做布丁也好吃!”   膝丸接过牛奶,却没喝,只是捧在手里。   “怎么不喝?”琉星问。   “啊……不是,我的茶还没喝完……”   “等会儿再喝茶,我觉得甜牛奶应该更符合你的口味,”   膝丸看看手里的红色包装的铁罐:“为什么这么说?”   琉星把手里刚打开,还没喝的甜牛奶放到膝丸手边,又把膝丸捧着的那罐牛奶拿回自己手里:“因为你喝茶的时候,总是在吃点心,而且只吃甜的……所以我想,你应该很喜欢甜食吧?”   膝丸自己从没注意到这种细节,有些惊讶地反问:“是吗?”   “是啊,你和髭切一起喝茶的时候,嘴巴根本停不下来……”琉星点点下巴,“而且明明点心盘里还有仙贝和海苔饼干之类的点心,但你从来都只吃甜的。”   膝丸有些不解:“是这样吗?可我对甜食……也没有特别的喜好啊。”   轮到琉星惊讶了:“诶?那为什么……”喝茶的时候却使劲吃呢。   髭切忽然慢悠悠地开口:“不是喜欢甜食,只是不喜欢浓茶罢了。”   “我喜欢喝茶,他也跟着喝,只是到底不适应,”髭切勾着唇角,笑得很愉快,“只好下意识用甜食盖掉嘴里的苦味。”   膝丸有点懵:“不是!我、我喜欢喝茶的,没有勉强自己——”   髭切:“喝了那么多年,不喜欢也会变成习惯,嗯……这就是所谓的,上瘾吧?”   琉星感慨:“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膝丸是因为喜欢甜食才……明明不喜欢,却养成了习惯,膝丸真的很喜欢髭切啊。”   膝丸:“……”连耳朵都红了。   琉星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忽然开窍:“……啊!怪不得点心盘子里的甜食那么多,这是给膝丸准备的吧!明明髭切喜欢吃咸口!”   膝丸:“……是……是这样吗?”   琉星:“髭切喜欢吃什么你应该最清楚了。”   膝丸:“我……我是很清楚,可是点心盘的内容都是兄长叫我准备的——”   琉星将点心盘推到膝丸手边。   绿豆糕和麻薯团子,仙贝和海苔饼干,泾渭分明地放在了两侧,甜的那边还没动过,但咸的那边已经少了一半。   琉星高兴地道:“髭切照顾弟弟的方式,非常温柔又完全不动声色!想发现好难啊!”   膝丸盯着点心盘看了好一会,眼眸湿润,满脸感动地望向髭切:“兄、兄长!您为了我……”   髭切笑眯眯地摸了摸膝丸的脑袋:“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呢……”他温柔地道,“大腿丸。”   琉星:“…………”   膝丸:“…………”   琉星:“……我、我去下仓库。”   琉星一溜烟跑出了休息室,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膝丸的哭诉:“兄长!我不叫大腿丸!!”   髭切:“哈哈,抱歉抱歉,我记错了,是膝盖丸对吧?”   膝丸:“也不是膝盖丸!我是膝丸!膝丸!”   再往后琉星就听不见了。   他顺着后院的石子路,路过了刚过花期有些发蔫的绣球花,路过付丧神正在训练的手合场,路过一小片翠绿的竹林,最后来到了仓库前。   本丸的仓库一直是不关门的,为了保持通风透气,只在夜晚才合上门扉。   琉星拉了两下门口挂着的铜铃铛,走进去熟门熟路地绕过了堆满货物的层层货架,看见了最里面被货架围成的小房间。   房间没门,只挂着厚厚的布帘,不是为了遮挡视线,是为了挡穿堂风用的。   这个特殊的小房间里,住着一振刀剑。   琉星撩开门帘,探头:“大典太?”   坐在角落里看书的大典太,闻言抬头,冲琉星微微颔首:“琉星大人。”   大典太光世,天下五剑之一,就住在仓库里。   而之所以大典太会住在这里,是因为大典太认为,像他这样的刀,只有呆在阴暗陈旧的地方才不会碍着大家的事。   但琉星听加州清光抱怨过,大典太睡在仓库里才是真的碍事,因为许多杂物都没地方放,还得重新建造个小仓库——明明本丸还有空着的房间。   为了照顾大典太光世这个不合群的坏习惯,付丧神们在仓库里加了好几个除湿器和壁挂空调,用来维持湿度和温度,就担心大典太在大家不知道的地方发霉生锈,真正地变成‘没用’刀剑。   大典太一直都觉得自己很没用——即便他出阵时可以以一当百,又被世人称作天下五剑之一,变成人形灵力强大还能治愈疾病,他也一样觉得自己很没用……以至于大典太和大包平一直很合不来。   或者说大包平单方面地敌视大典太。   因为大包平觉得大典太过于颓丧闭塞,和他天下五剑的称号完全不匹配;又觉得自己居然和这样的刀剑齐名,甚至名声还不如对方,实在不可置信;更加气愤的是,明明拥有卓越的能力,却一直自贬——让他这个连天下五剑都进不去的人面子往哪儿搁?   琉星总觉得这些话里包含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大典太倒是不在意大包平的敌视,相反,他似乎还很欣赏大包平,和琉星说过,“像他这样的刀剑,才能无所畏惧地为人所用。”   “您怎么来了?”大典太合上手里的书,叹口气,“我知道,让我帮忙治疗对吧?”   琉星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平常我还能反驳你这句话,但今天却很难反驳……”   大典太将书放回书架上,琉星随意扫了眼,有点被吓到。   《高情商聊天术》、《说话的艺术》、《如何幽默的沟通》、《别把抱怨当成习惯》、《别让儿童伤在敏感期》……零零总总十几本‘心灵鸡汤’整齐地排列在书架的最上面一层。   琉星:“……”之前来的时候,还是文学和哲学作品,怎么现在……   “谁生病了?”大典太问。   “啊,不是,我就是来问问,”琉星的目光钉在书架上有些移不开,“髭切的老年……咳,健忘症你能不能治?”   大典太:“……”   琉星总算将目光挪回到大典太脸上:“膝丸太可怜啦,总是被髭切忘掉名字,每次被叫错,他都要哭很久……如果能治好的话,膝丸应该会很开心的,我也会!我也经常被髭切忘掉名字……”   大典太沉默了会,才回答:“……我只能治疗人类的疾病,神明的,无能为力。”   琉星闻言,叹口气:“也是,是我太异想天开了,其实来之前我就知道不太可能,但还是忍不住抱着期望来问了……”   大典太的表情有些沮丧:“……抱歉,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不不,不是你的问题,你别道歉呀!”琉星有点担心大典太会因为自己几句话变得心情糟糕,连忙安慰,“大典太已经很了不起了!最近我在地狱里打工,身体疲惫的要命,但是有大典太在身边,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感觉腰不酸腿不疼了呢!”   其实这话有些夸张,大典太再怎么神奇,也没到几分钟就让一个疲惫的人容光焕发的程度。   大典太当然知道自己的治疗能力是什么情况,但他到底还是接受了琉星的好意,“嗯”了一声:“那就好。” 第179章 护身符   大典太的性格一直都很内向。   不爱交流, 有些怕生,只要不出阵,基本上都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轻易不出门,就连吃饭,有时候也是他的兄弟骚速剑或者前田他们给送来。   好在本丸的网络早已经覆盖到每个角落, 大典太就算宅在房间里, 也能得到外界的消息, 不至于太闭塞。   琉星看了眼架子上的那些‘心灵鸡汤’。   大典太是不可能主动出门去书店的, 多半……是网购的吧?琉星想。而且这些书的标题那么奇怪……该不会是被网络广告给骗了吧?   琉星没忍住,问了一句:“大典太, 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大典太回答的很快,没有遮遮掩掩:“《如何幽默的沟通》。”   琉星觉得这本书的难度对于大典太来说过高了。   他迟疑地问:“……嗯, 这本书……有用吗?”   大典太沉郁地道:“……笑话, 好难懂。”   琉星:“……哦。”我猜也是。   大典太的身体里不存在幽默细胞, 再好笑的笑话他也很难get笑点, 还会茫然地在听完别人笑话之后,问一句:然后呢?   讲笑话的人最怕的就是听到有人问这句话。   因为笑话本就需要讲到一半突然爆笑的惊喜和悬念,哪儿来的‘然后’?   憋也憋不出来,哪怕编一个,也是画蛇添足罢了。   大典太低下头,语气颓丧:“像我这样的刀剑,连笑话都听不懂……”   眼看大典太即将陷入忧郁,琉星连忙转移话题:“为什么会忽然看起这样的书?有什么原因吗?上次我来的时候, 看见的还是文学作品和哲学作品……”   大典太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有位人类学专家说,只要想改变自己,什么时候都不晚,购买这套‘励志丛书’的话,三个月就可以重获新生……”   琉星:“……”果然是被广告给洗脑了。   大典太:“我读了三本……好像没什么效果。”   琉星:“……”肉眼可见的没效果。   大典太:“看来……就算是专家也无法拯救我,像我这样的刀,还是呆在仓库里发霉更加合适——”   “对了!大典太!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琉星连忙打断大典太的泄气话,“这件事只有大典太能够帮我!”   大典太果然被琉星的话吸引了心神,将刚才的念头抛到脑后,有些迟疑地问:“只有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能不能帮我做一个护身符?”琉星比划着大小,大概是食指的两个指节的长度,“只要这么大就好了,用来祈求身体健康的护身符……”   大典太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头:“可我从没做过这种东西……”   做护身符说简单也简单,画一张符纸,缝制一个漂亮的小袋子,把符纸放进去,再将袋子穿上红绳后拉紧打节——完成。   对于一些心灵手巧的人,一下午能做十几个,但对于从来没接触过手工的大典太来说,难度就有些高了。   特别是,连袋子都要自己做。   大典太还从来没做过针线活,连袜子破了都是兄弟骚速剑给补。   大典太想了想,觉得难得琉星提出要求,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实现:“我可以……画符,袋子……骚速剑能帮我做。”   “但是,”琉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骚速剑不能治愈疾病……那个护身符,我是想送人的……”   大典太愣了愣:“……我治不好神明。”   琉星解释:“不是送给髭切,是送给我一个前辈,他是个艺术家,又是个运动员,前段时间得了很严重的病……”   琉星想到幸村精市,有些难过地道:“前段时间我和他联系的时候,他提过过阵子要做手术,手术成功率不大,就算成功了也不能保证没有后遗症……我很担心他。”   大典太沉默了一会才道:“护身符的作用有限,我可以亲自——”   “那个不行!”琉星一口否决。   大典太:“……”   琉星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拒绝太果断,连忙解释:“啊,我不是说你不能去现世,只是前辈的病不是一天就可以好的,难道要你每天陪着他,直到他手术结束吗?而且……医院那样的地方,生病的人太多了。”琉星不安地抠起了手指。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小动作了,可想而知有多么忐忑不安。   “你很心软,我也是……”琉星小声说,“看到那样的地方,看到有人在痛苦……根本就没法一走了之……”   如果没有大典太光世在身边,他还能说服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但如果身边有大典太光世的陪伴……琉星觉得自己大概率会想办法救助那些正为病痛而绝望的人们。   大典太也一样,即便不喜欢被当做治愈的工具使用,但如果有机会拯救别人的性命,大典太一定会全力以赴。   明明可以对敌人毫不犹豫地挥刀,却会因为担心吓到小动物而躲进仓库宅居。   明明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却对无关之人的痛苦感同身受,无法对他人的困苦置之不理。   ……可这种善良对于大典太来说,会成为相当大的负担。   世界上正在被病痛折磨的人太多了,难道遇见的每个病人都要让大典太光世去拯救吗?就算大典太的灵力再强,也无法以一己之力拯救所有病人。何况一旦开了这个头,真得还能够停下来吗?大典太……能狠下心对深陷绝望的人见死不救吗?   ……不会的,大典太实在太善良了。   所以不能有例外。   ……不能让大典太陷入那样两难的境地。   琉星勉强扯开个笑容:“所以,只要一个护身符就好了,制作的方法很简单,大典太……你……你帮帮我好不好?”   大典太虽然太不太清楚琉星在想什么,但他却很明显地感受到了琉星心情的低落,沉默着摸了摸琉星的脑袋,轻轻点头。   琉星看了眼时间,才早晨十点,便拉着大典太在仓库转悠起来。   做护身符的材料仓库里就有,琉星找到了一卷看起来很清爽的海蓝色绸缎,又挑了根深蓝色的细绳,把落了灰的针线盒给擦干净。   裁减了几片大小合适的布,琉星认认真真地做着示范,手把手教大典太缝制护身符。   琉星的手艺也不好,但好歹以前在家政课上学过一些,还给歌仙缝过笛子套——虽然丑了点,但胜在很结实。   忙活了二十分钟,大典太的第一个成品出来了。   歪歪扭扭的针脚,脱出的线头,四个角没有一个是直的……看起来并不美观。   更重要的是,大典太的手指上多出了几个针眼,裹着创可贴,看起来有点可怜。   大典太深深地叹口气。   琉星有点后悔:“……那个,你的手……还好吗?要不要先做个手入?我……抱歉,我忘了你第一次拿针线,可能会受伤——”   “没事。”大典太重新拿起了剪刀,声音低沉毫无波动,“重来吧。”   琉星愣住,半天才连忙“嗯”了一声。   一连做了好几个护身符,大典太缝纫的速度没变快,反而更慢更缓,最后,实在没办法的大典太选择了最笨也最有效的方法,他非常慎重地用尺子在布块上画了线和标记,一毫米一毫米地往前推进针脚,终于在饭前做出了一个看起来还算美观的护身符。   细密的针脚,虽然锁边还不算完美,但线和布片在被灵力渲染过后,色泽更加鲜艳,看起来十分精致漂亮——这对于第一次接触针线活的新手来说,实在是不可思议。   琉星看看自己手里那个除了结实没有其他优点的护身符,有点脸红。   果然神明都好厉害啊,即便是没有接触过的事情,只要用心学习,立马就可以上手……   大典太甩了甩发麻的手,松了口气:“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嗯!完全足够了,这成品的质量简直赶得上御守了!接下来只要把祈求身体健康的符咒塞进去就好!”   把大典太画的符咒叠好,塞进袋子里,穿好细绳后拉紧。   “大典太,谢谢你!”琉星握住护身符,高兴地道,“前辈有了它,身体一定会转好的……手术也一定会成功!”   大典太低低地应了声:“希望如此吧。”   琉星抓住大典太的手,掌心处白色光芒蓦地绽放,温暖而夺目。琉星能感受到指尖忽然传来的尖锐刺痛,但这种针尖扎出来的细小伤口,疼痛也只是一两秒的事情,立马就消散了。   好,这就没问题了。   琉星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指尖,刚想说话,就被大典太阴沉的脸色吓得吞了回去。   大典太沉声问:“治愈术的使用条件?”   琉星支支吾吾了一会,还是道:“在……在危急情况下。”   “危急情况是指?”   “是……是指……付丧神即将碎……碎刀的情况下。”琉星小声道,“大典太……对不起。”   即便付丧神们很小心地不让琉星使用治愈术,但琉星偶尔还是会共感到付丧神的意外受伤。   短刀奔跑时摔个跟头,路过柜子踢到小脚趾,或者一抬头撞到抽油烟机。   这些日常会有的不谨慎,带来的疼痛最终都会反馈给琉星。   所以本丸的付丧神们很小心,非常注意保护自己,比起其他的本丸,se64号本丸的付丧神们,性格和行为上,都更加谨慎些。   不过琉星早就习惯了疼痛,因此不太将这些放在心上,刚才使用治愈术也纯粹是没过脑子的反射性行为,现在看到大典太这么严肃,很有些后悔。   他想了想,把自己做的护身符塞给了大典太,小心翼翼地道:“大典太……这个护身符送给你……你、你别生气好不好呀?” 第180章 真理之口   大典太很久没有听到琉星的口癖了。   因为觉得自己说话的方式太幼稚, 琉星有意识地纠正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日常说话没问题,但遇到特殊的情况还是会忍不住在句尾加个语气助词。   看着满脸紧张的琉星,大典太叹口气,摸摸琉星的脑袋:“下次注意。”   这就是放过琉星的意思了。   琉星松了口气,高兴地邀请大典太:“一起去吃午饭吧?时间差不多了!”   大典太难得没有想要龟缩在房间里, 沉默地点点头, 跟着琉星走出了仓库, 路过手合场的时候, 正好和一群刚训练完打算去吃饭的付丧神们撞上。   “琉星大人!”穿着白色西装与斗篷的俊秀青年眼睛一亮,“好久不见!”   琉星猜想对方可能是这个星期出过阵, 所以才会觉得时间很长。   不等他表达一下自己的想念,对方便脸颊微红, 露出了一个像是有些难耐的表情, “您的放置play时间未免太久了……”   琉星:“……啊?”   龟甲贞宗。   一振经常会说些奇怪话语的刀剑付丧神。   琉星有些茫然地问:“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 放置play是什么?”   他偶尔能从龟甲嘴里听见这个词, 但一直不懂是什么意思,想问得详细点,却不知怎么总是得不到回答。   龟甲贞宗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呼呼呼……放置paly是——”   太鼓钟贞宗已经一把捂住了龟甲贞宗的嘴巴,笑容一如既往的爽朗:“琉星大人,请不要太在意刚才的话。”   物吉贞宗也果断地往前一步挡住了琉星的视线:“琉星大人,快吃饭了,咱们还是先去食堂吧, 听说今天是牛排和羊排的二选一,琉星大人很喜欢吃牛肉吧?”   “嗯!喜欢牛肉!羊肉也喜欢!”琉星被三两句话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继续问‘放置play’的意思,乖乖地让大典太拉着往食堂走。   不过,总觉得大典太好像走的比刚才急了很多。   贞宗派的三振刀跟在后面,只落后了几步。   “不要用奇怪的话污染琉星大人的耳朵!”太鼓钟贞宗小声抱怨,“你的喜好我不想管,但是不许和琉星大人念叨这些东西!万一琉星大人被你教坏了——”   龟甲贞宗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懂,来自主人的爱怎么会是‘坏’的?接受一切才是我等应该做的。”   太鼓钟贞宗鼓着腮帮子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了拒绝的x:“请不要将你的思想强加在我身上——加在琉星大人身上也不行!”   物吉贞宗都快摆不出笑容了。   琉星没听见这几句压低声音的交谈,正在和大典太讨论手工心得:“下次我再做一个更好的护身符送给你,现在的这个你将就着用呀!”   大典太摇头:“不必了,这个就很好。”   琉星回想自己丑陋的针线活,有些脸红:“你真好满足。”那么丑的护身符还觉得很好。   不过琉星也很清楚,只要是自己送给付丧神的东西,无论什么他们都觉得很好。比如前阵子他跑去烛台切的房间里蹭床,却在书柜里发现一朵被做成‘永生花’的蔷薇。   他好奇地问起来,烛台切很珍惜地回答他,“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琉星仔细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在知道烛台切他们是神明之后,为了讨好他们而送的花。   对那时候的琉星来说,最珍贵的除了食物,就是这些看起来漂亮的植物。   虽然只是随手摘来的野花,但那是他唯一拥有的‘美好事物’。   再后来……他就养成了‘买买买’的坏习惯,看到什么有趣新鲜的东西,总想带回去送给付丧神。   “对了!”琉星忽然想起来,“我从地狱带了很多东西回来!待会儿我把买给你们的礼物拿给你们!”   吃完午饭,琉星拎着两个装满了礼物袋子,挨个的发放。   “给乱的是水晶手链。”地狱特产的怨灵水晶制成,听说在夜晚能听见从水晶里传来的哀嚎。   不知其中奥秘的乱藤四郎,戴着手链去找人炫耀。   “给青江的是恶鬼面具!”封印着真的恶鬼,应该不会跑出来!   青江:“……这面具……真有意思,我拿给鬼姬看看。”   “啊,青江,帮我把这个带给歌仙!我不想去会议室……”会议室里的气氛总是很严肃,琉星不太习惯。   “这是给歌仙的,我拜托了阎魔大王,才要到的葛饰北斋先生的真迹!”唯一的缺点是历史不够悠久——前天才画的。   青江拿着画轴走了。   最后这个房间里还剩下鹤丸和龟甲贞宗。   “鹤丸,这个给你,是‘真理之口’的小雕塑哦!”只有巴掌大,灵感来源于意大利的知名雕塑,有着‘说谎就会被咬掉手’的传说。   鹤丸翻来覆去地将‘真理之口’看了个遍。   是个普通的石头雕塑,特点是脸大,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鹤丸将雕塑塞进袖口,打算回头放在书桌上当镇纸。   琉星给龟甲贞宗的,是一条寒光闪闪的铁链。   “你说过特别喜欢链子和绳子,”琉星高兴地道:“这是我从鬼灯先生那儿讨来的,阎魔厅的狱卒都喜欢用它,听说灵力越高的人使用它威力越强!”不过明明是刀剑的付丧神,却用链子来做武器……果然就算是付丧神,也会有自己的喜好和偏爱的武器呢!   琉星天真地认为链子和绳子,大概是用来当套马索的——他知道这类武器对付骑着马的敌人很有用。   龟甲贞宗抖着手接过铁链,珍惜地抱在怀里,像是醉酒一般满面醺然绯红和激动兴奋:“我一定会好好爱惜您送我的东西,每天都使用它!也许,也许您可以亲自帮我……”   鹤丸一伸手捂住了琉星的耳朵,挡住了接下来的几个字,笑眯眯地道:“龟甲说你的礼物他很喜欢,他一定会用在溯行军身上——哇!!!!”   鹤丸怀里呆滞的雕塑忽然猛地跳出鹤丸的袖口,‘啊呜’一口差点咬住鹤丸的手指,吓得鹤丸一个激灵,差点拔刀。   好在他还有理智,明白这是琉星送的礼物,不是怪物,只能狼狈地绕着房间跑,后面跟着疯狗一样追着鹤丸咬的‘真理之口’雕塑。   “诶??等下?什么?这是什么?”鹤丸一边跑一边回头看,“我在做梦?!我怎么好像看见了有雕塑在追着我咬???”   这雕塑的速度竟然很快,至少比大太刀快,拉近距离后猛地弹跳起来冲着鹤丸张开大嘴。   好在鹤丸手疾,一把抓住了雕塑的脑袋,按着雕塑的下颌使劲往上抬,想把那大张的嘴给合上。   “诶!?什么??妖怪?为什么它只咬我???”鹤丸目瞪口呆,拼命地将‘真理之口’脸朝下按在桌子上。   真理之口愤怒地抖动着,把桌子砸的‘砰砰’响。   琉星一脸紧张地看着这场闹剧:“所以我都说了,这是‘真理之口’呀!说谎的人会被咬掉手的!鹤丸你要小心!”   鹤丸:“……”说好的善良纯真的小主公呢?居然送他这种玩意儿……还是压在箱子底下吧!   “你要好好放在房间里,还要经常擦拭它哦,把它藏起来的话,它会很寂寞的。”琉星认真地嘱咐,“它是活着的,你别把它当做单纯的摆件。”   鹤丸望着慢慢冷静下来后,开始唉声叹气的‘真理之口’,双眼渐渐发亮:“………………这可真是,吓我一跳!”   “这可是地狱里一位有名的新秀艺术家的作品,很珍贵的!”琉星说,“以后你再恶作剧或者撒谎的话,它会替我惩罚你的!”   这个雕塑出自茄子之手。琉星在茄子的收藏室里参观时看见塔,知道它的能力后一眼就相中了,很是纠缠了一阵子,茄子才答应把这个雕塑卖给他。   说谎就会被咬掉手!真是太适合鹤丸了!有了这个,不管是撒谎还是恶作剧,他一定都会收敛一点!   不过琉星并没有想过鹤丸也可能会越挫越勇。   鹤丸拿到了新玩具,一心想测试性能,拿着跑去找其他人了。   琉星回头看向龟甲贞宗,发现对方的表情里似乎多了些……渴望?   琉星疑惑:“龟甲?”   龟甲意味深长地道:“惩罚……也是一种爱啊。”   琉星虽然觉得这句话很突兀,但仔细想了想后道:“嗯,你说得对!”   龟甲很是惊喜。   琉星说:“每次我做错事,歌仙都会罚我抄书,但我不生气,因为我知道歌仙都是为了我好!”琉星顿了顿,又道,“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了事情也不会被惩罚的话,那一定是因为歌仙对我已经没有期待和爱了。”   所以,惩罚也是好事!   不过。琉星想。我给鹤丸‘真理之口’只是想看笑话。   龟甲听完琉星的话,非常感动。   果然没有那群碍事的同僚在,和主人的对话都会变得心有灵犀!   作者有话要说:  龟甲真的放置语音是:放置play吗?我开始兴奋了。   真剑必杀:没有爱的疼痛是没有价值的。   马当番:竟然让我做这种事…… 主人很有才能呢。   手入:啊,如果不是万全的状态,就不能接受下一个伤了。   装备:所谓装备,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拘束呢。   受伤:呵呵,对,我不被绑着是不行的。   ↑↑↑↑↑↑↑↑↑↑↑↑↑↑↑↑↑↑↑↑↑↑↑↑↑这个家伙是抖m没跑了,但他的抖m真心是带着爱的啊(。   他想被拘束,责罚,以及严苛的对待,不过我觉得出发点还是爱,这家伙应该很信奉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   有人说他和村正是差不多等级的变态,我不同意=-=   付丧神的事!能叫变态吗?   都是爱! 第181章 束缚   龟甲颇有些躁动不安地选择了正座。   琉星看龟甲这般正式, 下意识觉得接下来的话非常重要,便也正座在了龟甲身前:“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嗯……难道是要去修行?”   每位付丧神在修行前都会来和琉星郑重道别,最开始琉星以为修行只是出远门游历,还能带着笑祝对方一路顺风,后来从其他审神者那里听说,付丧神修行中途可能会遇见很多危险, 甚至溯行军, 琉星才一阵后怕, 以后有人想去修行他都会仔细准备好一大堆行李和御守。   龟甲摇摇头:“并非修行。”   琉星小小地松了口气, 乖乖地等着龟甲再开口。   龟甲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问道:“您……对束缚怎么看呢?”   琉星:“…………啊?”   束缚?   束缚什么?什么束缚?   琉星看了眼龟甲膝边放着的那根来自地狱的铁链, 想了想:“我觉得……觉得还是紧一点更好吧?”   绑得太松了溯行军能够挣脱的!不就前功尽弃了?   龟甲激动得指尖都在发抖:“是这样吗?那么,您觉得哪种力道合适呢?紧到窒息?”   琉星吓一跳, 连忙摆手:“也不用特别紧, 适当的力度就好, 就, 就挣脱不开的那种。”   只是要抓住敌人,又不是要虐杀敌人!不至于特意让溯行军窒息吧,如果要杀,一刀斩掉也就是了……诶?难道说是想要对付丧神刑讯逼供?   琉星想到电视机里那些坏警察对犯罪嫌疑人施加的种种手段,有些胆寒,忍不住小声道:“其实,其实这种事,你可以自己斟酌, 不要问我。”问我的话。琉星想。我多半是想给敌人求情的。但是,给敌人求情实在是太蠢了,还是……别让我知道更好。   琉星等了会,没等到龟甲的反应,看龟甲的表情,皱着眉似乎在忍耐什么。   嗯?难道我说得不对?   琉星有点忐忑,又仔细思考了一番龟甲的问题。   对束缚怎么看?   束缚……是不是理解错了题意?不是指铁链的话,是指什么?难道……难道是更意识流的东西?束缚……来、来自社会的束缚?规则的束缚?家庭的束缚?   琉星试探性地问道:“你说的束缚……难道是指更加……嗯,更加内在的东西?”   龟甲猛地抬头看向琉星。   哦哦!我猜对了!   琉星精神一振。   原来如此!龟甲是想和我讨论哲学和伦理吗?!   难得有付丧神愿意和他谈论这般深刻的问题!龟甲一定是把他当做了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来看呢!我一定要好好回答!不能让龟甲失望!   琉星慎重地展开了话题,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龟甲:“虽然有些人不以为然,但我觉得束缚是有必要的。不仅是外在施加的,自己给自己一些束缚也很重要!从心理,到行为,必须要牢牢地遵守,不能有任何侥幸!因为人一旦没了束缚,为所欲为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同理,一旦犯错!惩罚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能有任何人游离于法律之外!任何违反道德和法律的罪人,都必须受到惩罚!   琉星信誓旦旦地说出了这番话,他觉得龟甲贞宗这么明白事理又严谨认真的人,一定会和他有共鸣!   龟甲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层可疑的红晕,镜片后的双眸微微眯起,像是在享受一般,语气带了些陶醉:“您说的对……主人。”   琉星被这称呼叫得一愣。   他知道其他本丸称呼审神者都是用尊称的,有主公,主人,大将等等各种叫法,但在se64号本丸,付丧神们通常是称呼他为‘琉星大人’,个别熟悉亲近的,例如烛台切和歌仙他们,会只喊他琉星,语气里总是带着对小辈的宠溺,并非对主公的尊敬。   很少被称呼为主人琉星还有些不适应,愣愣地“哎”了一声。   怎么忽然叫我主人?琉星想。难道…………这也是种束缚的暗示?那、那龟甲到底在暗示什么?主人……这个称呼……我、我明白了!这是规则的束缚!时之政府一直都要求付丧神奉审神者为主人!这种想法是不对的!   琉星想起这件事就很不开心,认真地道:“但是束缚也有需要打破的时候,那些陈旧的、腐朽的、来自其他人的目光,是不用在意的!有些人总是想将自己的喜好和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可人和人是不同的,相同的,只是大家都拥有思想自由这件事!只要不伤害其他人,不给他人带来麻烦,那么无论任何人想做任何事都是可以的!龟甲贞宗就是龟甲贞宗,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不用为了其他人去改变自己!”   琉星说完,有点期待地看着龟甲:我是不是表现的很成熟?说的非常好?你要不要夸一夸我?   龟甲沉默了好一会,忽然轻轻地握住了琉星的手,一低头,在琉星的指尖上落下一吻。   他的唇瓣微凉,却很软,琉星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抽回手,好在拼命忍住了。   龟甲轻笑,语气里带着崇拜和几乎按捺不住的狂喜:“主人,我本以为您会排斥我的喜好,却没想到您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您的温柔和严厉,是如此令人着迷沉醉!”   琉星有点不好意思——果然我说的非常好!龟甲夸我温柔严厉呢!   龟甲贞宗青玉般的眼眸越发幽深,他直起身,慢慢地膝行到琉星身前,语气也变得略有些低哑:“您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却还愿意接受全部的我,这分宽容和爱至高无上……我是何等的幸运,能拥有您这般优秀完美的主人!”   琉星涨红了脸:“别、别说了……”什么至高无上的宽容和爱,什么优秀又完美的主人……听起来实在太羞耻了!   “啊……夸赞主人的话,无论多少我都说不够。”龟甲不依不饶地继续道:“您还只有十三岁,便已经拥有能够包容一切的器量,这可是成为人上之人的必要条件……哈……哈……哈……啊啊,赏罚分明的您,温柔包容的您,将一切都给予我的您……哈……哈……哈……”   琉星听见了龟甲略有些急促的喘息,有点担忧地伸手摸了摸龟甲的头,果然感受到了对方的高体温。   琉星惊讶地瞪大了眼:“龟甲,你生病了!”   “呵呵呵……没有,”龟甲贞宗用艳红色的舌尖润了润干涸的唇瓣,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渍,“只是想到您未来的成长,忍不住有些心潮澎湃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他们两个聊得真开心,主仆之间也加深了情谊(哪里不对)   等琉星懂得s与m之间的关系后,再回头看今天的对话会有多崩溃呢,真好奇(。   ----   龟甲确实不会把琉星只当做孩子,他是单纯地把琉星当做主人,和年龄无关。   --- 第182章 态度   琉星没怎么听懂, 以为这是龟甲贞宗独有的夸奖方式。   期待孩子未来的成长什么的。琉星想。龟甲贞宗对我一定对我抱有莫大的期盼吧。   他看看龟甲贞宗泛着红晕的脸,伸手仔细摸了摸龟甲贞宗的额头,发现这只是种燥热,不是病症后,稍稍放松了一些:“其实我没你说得那么好,包容一切什么的, 我做不到那么伟大的事情。”   龟甲微微一怔。   “我生来就有灵力共感, 小时候不懂控制, 所以很是倒霉了一阵子。”琉星寥寥两句带过了童年, “后来太郎太刀教我控制灵力,周围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再传到我身上了……只有和我签订契约的你们, 你们身上的痛苦我仍能够感受得到。”   “最开始我有点庆幸,因为感知到你们的身体状况, 会让我很安心。”琉星从正座姿势解放了自己的双腿, 抱着膝盖团成了一团:“但我后来明白了, 只感受到身体健康与否是没用的。”   “因为……因为我没法感知到你们的心情。”琉星的脸上略带了些沮丧, “付丧神的这一点和人类一模一样……总会用微笑来掩饰一切。”   “我看不出来……你们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是平和还是愤怒?”琉星抬头,认真地问:“你们喜欢我,是因为我是稻垣琉星,还是因为我是审神者?”   龟甲微微有些讶异地挑眉。   “这个问题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偶尔很有自信你们喜欢的是我,偶尔又很忐忑换一个人来道这个本丸,你们一定也会那么关心照顾他……我担心自己对你们来说不是特殊的,又觉得我担心这些实在是杞人忧天。”琉星悻悻地道, “所以,我才做不到包容一切。”   “如果你们喜欢的不是我,是审神者。”琉星说到这里,眉梢眼角止不住地往下撇,沮丧的像只被抢了骨头呜呜叫的小奶狗,“我会非常难过……难过到,快要死掉的。”   龟甲贞宗镜片后那对青玉一般的双眸微微一沉:“这个问题……嗯,是呢,很难回答……”   刀剑们性格不一,或沉着冷静、或活泼天真,或桀骜不驯……对审神者的态度也完全不同,有如压切长谷部那样主公至上的,也有如三日月那般自我主义的,还有将审神者当做上司公事公办的……不过总得来说,他们对审神者的初始好感都是较高的,如果没有意外,随着时间流逝,相处变多,他们对审神者的感情自然也会越来越深,不一定会成为家人或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成为朋友是没问题的。   其中,龟甲贞宗这振刀,是和压切长谷部差不多的是主公至上主义。   但由于癖好问题,龟甲贞宗通常不太能得到主公的亲近,尤其是一些脸皮薄的女性审神者,看见龟甲贞宗就红着脸绕着走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让大部分的龟甲贞宗很伤心——但是这种放置play和疏远的态度也很不错,所以龟甲贞宗们还是有些享受的。   总之龟甲贞宗这振刀很懂得自娱自乐,当然,主人愿意接受他们的话就更开心了。   相比其他本丸,se64号本丸的龟甲贞宗尤其可怜一些——至少其他本丸的龟甲贞宗还能和主公说说话,而se64号本丸的龟甲贞宗,只能够趁着没人才能和主公偷偷聊两句。如果周围有人,他说不上几句就会被捂着嘴拖下去,还会被勒令不许单独和琉星相处,不许触碰琉星,不许给琉星灌输奇怪的知识……等等。   自从来到这个本丸,手合场变成了龟甲贞宗最常去的地方之一。   当然,在这一点上千子村正也是一样的。   原因在于付丧神们的保护过度。   否则,换任何一个其他审神者来到这个本丸,他们两也不至于被警戒到如此地步……当然,其中存在着审神者年龄过小的问题,但龟甲贞宗认为,更重要的还是付丧神对待琉星的态度。   这哪里是对待主人——这是养女儿吧。   想到那群大逆不道,竟然将主公当做女儿养的同僚们,龟甲贞宗就觉得很无奈。   “虽然我不清楚换一位审神者来到这个本丸,我们会不会像亲近您一样亲近他……”龟甲贞宗轻笑,“但事到如今,如果时之政府再提起想要更换审神者的话……是呢,我一定会让他们感受一下无爱的疼痛是怎样的令人痛不欲生。”   “还有……在我们已经相遇的前提下,您的这个假设真是让人伤心……”龟甲贞宗叹息着道,“毕竟我对您的爱和忠诚是不容置疑的。”   “您说我们喜欢您,只因为您是审神者……我真难过。”龟甲贞宗再次抬起琉星的手,但这次,他嫣红的唇瓣却是轻轻地贴在琉星手腕内侧,“难过到……会死掉的。”   他的手指温度很高,可贴在琉星手臂内侧的嘴唇却很凉,琉星像是被这冰冷的触感给烫到了一般,涨红了脸捂着被亲到的地方,吭吭哧哧地吐出一句:“对……对不起。”   琉星哪里还能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撂下一句“我要去找烛台切”,匆匆忙忙地跑出了房间,连脚边剩下的礼物袋子都忘了拿。   等跑到半路想起来,他又担心回去了还能看见龟甲贞宗,最后只能红着脸放弃了。   反正礼物放在那里也不会丢,都写上名字了,让付丧神自己去拿也可以。   想到龟甲贞宗,琉星下意识将被亲过的手腕在衣摆上蹭了两下。   付丧神们总是阻止他和龟甲贞宗交谈,这件事他早就发现了,但他追问起来,付丧神们却总是支支吾吾地不想讲实话。琉星当然不高兴,他也把龟甲贞宗当家人的,可是不能讲话还怎么加深感情?   他自顾自生了很长时间的气之后,付丧神才婉转地给了他一个答案:龟甲贞宗的性格很奇怪,我们担心龟甲贞宗会教坏你。   回想起付丧神们对龟甲贞宗的评价,琉星忍不住叹口气。   他偶尔会偷偷地去找龟甲贞宗聊天,以前的聊天内容明明很正常的,可这一次总感觉不太一样……龟甲贞宗果然是好奇怪好奇怪的刀啊。   烛台切他们一般都是亲额头和脸颊。琉星想。只有他会亲我的手指和手腕。   感觉……怪怪的。   但是。琉星想,就算龟甲贞宗再奇怪我也不会嫌弃他的,毕竟……再奇怪也不会有千子村正奇怪呢。   想到每天必定要脱掉衣服裸奔三次的千子村正,琉星又深深地叹了口气,爬上了二楼会议室,在门口等了会,没进去,转而扒在窗台上看楼下的付丧神们玩闹。   岩融左右肩膀上坐着短刀,两只胳膊上也左右吊着短刀,腰上还挂着一振短刀,以一人之力,带着五个小家伙在草地上迈步狂奔,琉星站在二楼都能听见短刀们开心的欢呼声和岩融豪爽的笑声。   短刀的侦查是何等的高,琉星还没看几眼就被发现了,短刀们兴奋地从岩融身上跳下来,开心地在原地蹦跶着跟琉星挥手打招呼:“琉星大人!一起来玩啊!来嘛!”   琉星摇摇头:“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做!你们等等我呀!我一会就下去!”   岩融插着腰大笑:“琉星大人!可不能再食言了!”   琉星之前也答应过短刀们一起玩,但是一放暑假就去了地狱,一个星期不见人影,自然算是食言了。   琉星有点不好意思地保证,这次决不食言。   他又等了会儿,会议室的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歌仙兼定。   紫发的青年似乎在烦恼什么,俊秀的面孔上眉峰紧蹙,目光落在琉星身上,才微微松动了些,声音里也带了些笑意:“小坏蛋,还知道回来?”   琉星讨好地抱住歌仙的腰:“歌仙!我好想你啊,我让青江给你的画你收到了吗?”   歌仙揉了揉琉星的脑袋:“收到了。”   “喜欢吗?”   歌仙才不会说自己拿到画乐得差点要开鉴赏会,只是撂下一句:“不喜欢。”   琉星瞪圆了眼睛,抬了抬下巴:“那可是葛饰北斋先生的作品!”   歌仙失笑:“又不是你画的,你得意什么?”   “虽、虽然不是我——”琉星话音未落,从会议室又走出一个人。   是烛台切,肩上竟然还坐着狐之助。   “狐助!”琉星开心地喊了一声,抱住跳进他怀里的狐之助,脑袋埋进狐之助背上厚厚的皮毛里一阵磨蹭。   狐之助开心地拿小爪子扒拉琉星的胸口,长尾巴简直要甩出一朵花:“琉星大人!好久不见!”   “狐之助你天天出阵累不累呀?我觉得我们本丸可以再多申请几只狐之助,让你们轮流休息……”琉星琢磨着:“我们本丸可以打申请吗?”   “当然可以,之前没打申请,是因为咱们本丸的付丧神都很能干,我一次只能跟着一支队伍出阵,可其他三支队伍没有联络官都能轻松完成任务,实在是太了不起了!”狐之助蹦到了琉星的肩上,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着琉星的脖颈,痒得琉星咯咯直笑。   烛台切无奈地出声:“琉星,你不听听我们的会议结果?”   “啊,对了,怎么样?我可以在阎魔厅打工吗?”琉星连忙问。   烛台切看向歌仙。   “……可以,但是周六日必须要回本丸。”歌仙皱着眉,显然对会议结果很不满意。   琉星差点乐得蹦起来:“谢谢歌仙!”   歌仙冷着脸:“不用谢,我投得反对票。”   琉星:“……”   一期一振从会议室里走出来,温和地打着圆场:“没有什么反对不反对的说法,我们是下属,给得只是建议,琉星大人只需要听一听,然后自己做决定就好。”   今天参加会议的一共有十几振刀剑。   除了某些特别重要的会议,se64号本丸对于参加会议的人员构成是没有硬性规定的,随付丧神们自己决定,但会议得出的结果必须无条件遵守,很多刀剑嫌弃会议无趣不乐意参加,也没人说他们——毕竟连这个本丸的审神者自己都不愿意参加会议。   像是琉星想要打暑期工这样的小事,甚至不需要会议,和歌仙撒撒娇说不定也能成。   所以,看到这么多人,琉星有点惊讶。   “怎么了?今天的会议内容是什么?”   狐之助甩了甩尾巴:“时之政府发来了邮件,召集资深审神者去本部集合。” 第183章 买卖   琉星闻言微愣:“去时之政府?只需要资深审神者吗?”   资深审神者的划分是比较严谨的, 资历最少需要五年以上,与其他审神者的演练胜率,出阵任务的成功率和完成率还有本丸内刀剑的等级和数量等等,都要算在考核范围内,全部达到优秀的标准,才能得到资深审神者的称号。有了这个称号, 在时之政府购买资源的时候能打个八折, 每日的出阵任务可以适当取消, 薪资也会成倍上涨, 在某些地方还能给些特权。   但这么多好处不是白给,遇到比较麻烦的任务时, 时之政府会优先委托给资深审神者,而审神者没有特殊理由是不能拒绝的。   这次只要求资深审神者参加, 恐怕是比较麻烦的任务。   狐之助点点头:“是的, 周一早晨九点, 时之政府a栋3楼会议室。”   琉星第一次接到关于资深审神者的通知, 有点忐忑,重重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烛台切,你帮我跟鬼灯先生请个假好吗?”   烛台切点头:“我会的。”   琉星又问:“狐助,你知道会议内容吗?”   狐之助的小爪子不安地抓了抓琉星的衣服,看了眼付丧神们,小声道:“这件事牵连比较大, 我不敢说,你还是……到时候从官方获得说明比较好。”   琉星有些茫然地“哦”了一声。   歌仙皮笑肉不笑地道:“狐之助的嘴风意外的紧,问了两个小时都问不出来。”   狐之助一个激灵,扒开了琉星的t恤,头朝下钻进了琉星衣服里面,惹得琉星惊叫出声。   “狐助!你怎么了?好痒,哎呀你快出来呀!”   狐之助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回答:“……我冷!”   琉星想想现在足有三十多度的气温,又感受着狐之助满身的皮毛,到底还是没把狐之助从怀里揪出来。   他看了眼面色不虞的歌仙,揣着狐之助退后了两步,“楼下岩融他们在叫我一起去玩,我、我下楼了!”   烛台切连忙叮嘱:“外面天气热,你多喝点儿水,别跑太快!还有……”   “好——”   琉星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到了楼下,琉星才问狐之助:“怎么了?你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狐之助的小脑袋从琉星的衣领钻出来,毛茸茸地贴在琉星的脖子上:“不跟你说,你藏不住秘密。”   琉星被讲的脸颊一热,呐呐地道:“我、我才不会泄露秘密。”   “对,你只是不知不觉就被套了话。”狐之助虽然害怕付丧神,却不害怕琉星,小爪子搭在琉星脸颊上直起了身,“这件事我知道的不多,只说一半的话可能会引起误会,你还是听官方说明吧。”他顿了顿,又补上了一句,“别带老刀去开会。”   琉星知道,狐之助说的老刀,是指本丸里一开始就存在的那几振刀剑。烛台切,歌仙,鹤丸,一期一振,三日月等人,都是上一任审神者留下来的‘遗物’,像加州清光,压切长谷部,堀川国广等人,才是琉星来到本丸后召唤的。   琉星摸不透狐之助这句话的用意,但还是选择相信狐之助。   下午岩融带着琉星和短刀们上山下水,精疲力竭才回到本丸,晚上睡得很早,琉星便也将时之政府的会议给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琉星呆在家里写了一整天的作业,结束后给朋友们打电话聊聊近况。   龙马说他们青春学院很快就要和冰帝在地区预选赛上碰见,邀请他那天去现场看网球,琉星很是动心地答应了,在7月中旬的一个周六标上了星标。   黑子说他交到了有意思的朋友,一个打篮球的黑皮少年,现在每天都一起练习。   凑说他和静弥还在争取正选位置,恐怕暂时抽不出空来找他玩。   琉星也把自己正在打工的事情说给他们听,他们纷纷劝阻琉星。   雇佣童工的地方一定是不法企业,你小心点别被老板卖了。   琉星:“……”言之有理。   面对朋友们的关心,琉星只好说雇他的人是烛台切的老朋友,打工只是为了体验生活。   黑子感慨:“没想到最早变成社畜的竟然是你。”   琉星:“……畜???”   静弥就比黑子嘴甜的多:“那就希望你工作顺利。”   琉星:“谢谢!”   凑:“发了工资记得请我们吃饭!”   琉星:“……哦。”   周一早晨,琉星按照狐之助的说法,拒绝了烛台切想要同行的想法,只带了当日的近侍加州清光一起去了时之政府。   检查了琉星的审神者徽章后,大厅的招待笑容满面地说着“欢迎您来到时之政府”,给他指了通往三层的路,引来了不少付丧神和审神者的瞩目。   加州清光是初始刀,数量特别多,所以琉星带着加州清光并不显眼,显眼的是他一个小孩子却穿着审神者的衣服。   之前几次来时之政府的时候,琉星也总会受到这种视线的洗礼,因为不带恶意,只是充满了好奇,所以琉星也没有刻意躲避,而是目不斜视地走进会议室,坐在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座位上。   加州清光则像其他审神者的近侍一样,在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里等待会议结束。   坐在琉星身边的审神者好奇地向琉星搭话:“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搭话的这位是个看起来年纪大概有二十七八的青年,长相普通,身材微胖,圆乎乎的脸上一对眯缝眼笑得微弯,说话时语调很平缓,看起来脾气很和善。   琉星乖巧地回答:“您好,我叫琉星,今年十三岁。”   对方有些惊讶:“原来你就是琉星?”   琉星比他还惊讶:“您认识我?”   对方笑呵呵地道:“谁不认识你?有史以来最小的审神者嘛。”   琉星七年前就是时之政府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审神者,直到现在这个记录也没打破。过去几次参加时之政府的会议,和他聊过天的审神者很多,他的名声早就在审神者之间传出去了……大概只有琉星自己后知后觉。   “叫我阿胖就行。”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板巧克力塞进琉星手心,语调里带了些关心,“会议时间可能会很长,无聊就吃一块。”   琉星没有推辞,对这位自称‘阿胖’的审神者甜甜一笑:“谢谢阿胖哥哥。”然后也把自己带来的零食分享给了阿胖。   审神者们为了防止自己被神隐,一般都会使用化名,‘阿胖’这个名字当然也是如此,一听就知道是假的。琉星在现世和人自我介绍时会把姓氏戴上,但在这里,他只敢介绍自己是琉星。这也是时之政府的老规矩了。   琉星和阿胖随意聊了两句,问道:“阿胖哥哥,您知道今天的会议内容吗?”   阿胖叹口气:“听说和黑市有关。”   琉星怔了下:“黑市?”   阿胖看见琉星略显茫然的表情,摸摸琉星的小脑袋,感觉收下的头发又细又软,便多摸了两把:“小朋友应该不是很清楚吧……怎么和你说呢……”阿胖斟酌着语句,试图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显得不那么残酷,但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只能直白地道:“就是……买卖……呃……付丧神。”   琉星下意识握紧了小爪子,瞪圆了眼睛,显然是被这句话吓到了,说话都带着不可置信:“买……买卖?!”   我听错了?琉星想。否则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人敢做这种事情!   琉星有些无措:“他们……他们是神明呀!怎么能……怎么能卖……卖付丧神呢?为什么呀?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呀?”琉星巴巴地望着阿胖,希望对方能给出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并没有,阿胖回答他:“有些人锻不出稀有刀,便去黑市买……钱不够……就只能卖掉自己手中的其他刀剑凑,有些人……买付丧神回去纯粹是为了……咳,取乐,”阿胖安慰似地拍了拍琉星的手,“还有些人……是只是为了利益。”   琉星被这些话刷新了三观,脸色苍白:“可是……可是付丧神是神明……做这种事情……会遭天谴的!他们,他们怎么敢……”   “天谴,谁说不是呢?但总有些人不敬鬼神,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事物都当做可以交换的利益。”阿胖说这话的时候,圆乎乎的脸庞皱成一团,豪不掩饰自己的厌恶,“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形成了产业链后,就没有那么好铲除了,做这种买卖的组织不止一个,时之政府行动过几次,抓到的都是些小虾米,不值一提,这次……唉,希望这次的行动能有效遏制这种非法买卖吧。”   琉星有点害怕继续听下去了。   他想看看加州清光,还想让烛台切和歌仙抱一抱他。   不过不等他跳下椅子,门口就走进来了一位穿着正装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将几份资料发给了在座的审神者们。   琉星拿到资料,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头去看。   标题赫然写着《关于买卖付丧神,与审神者神隐的调查与报告》。   周围的审神者们纷纷惊呼了一声,显然审神者神隐这件事并不在他们知晓的范围内。   工作人员将窗帘放下后,走上讲台打开了投影仪:“今天的会议内容需要诸位向其他的审神者保密,否则会引起大麻烦。”   一旦暴露出去,光是安抚审神者恐怕就要花费大力气。 第184章 含义   “这个组织的成员构成我们已经暗中调查了很久, ”时之政府的的工作人员按了下键盘,投影仪上显示出了一张地图:“这些是我们已知的据点,从表面看只是花店,书店,服装店,甚至是民居等等, 但这些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假象, 实际上是用来传递消息的驿站, 交易地点则在消息中来确定, 每次都会换地方。”   琉星看着地图上足有二十多个的红点有些愣。   “他们的管理非常严密,交易对象, 外围成员,正式成员, 小头目, 高层, 各个阶层不同, 出入口令也不一样,还有用来辨认同伴的标识……这个。”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人的后腰,刺着巴掌大的刺青,是只张牙舞爪的巨狼。   “他们自称‘群狼’,意思是忠诚而团结……哼。”工作人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嘲笑,显然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总之,我们历经千辛万苦, 终于拿到了一份‘群狼’的成员名单。”这份名单自然不会显示在投影仪上,工作人员只是道:“成员的构成很复杂,资深审神者,万屋管理者,时之政府都牵扯了进去,所以不便在这里公开。”   “而诸位,”工作人员的目光在琉星身上一扫而过,“都是我们从万千审神者中精挑细选出来,有正义感,有责任心,拥有强大实力,同时嫉恶如仇的优秀人才。”   “想要将这些毒瘤一网打尽,必须要诸位的帮助。”   不等底下的审神者提问,工作人员又道:“当然,这份工作并不具有强制性,但由于意义重大,我们的行动不能外泄,所以诸位如果不愿意参与行动的话,”工作人员轻声叹口气,仿佛很是遗憾:“就需要诸位配合,将诸位本丸内的时空转换装置,以及各种通讯设施暂时关闭。”   软硬兼施。   这种说法自然引来了反弹,坐在琉星对面的一位女性审神者满脸不愉快地道:“怎么?要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   工作人员歉疚地道:“这种行为的确不够妥帖,但也是为了其他审神者以及被买卖的付丧神的安全,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相信诸位都能理解。”   “等这次行动结束后,时之政府会让诸位看到我们诚挚的歉意。”   意思是等事情结束后会有不少补助。   这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法多少是有用的,至少刚才那位女性审神者就没再说什么,默认了这种处理方式。   阿胖叹口气,跟琉星说悄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时之政府的谨慎,谁知道在座的这些人里,有没有‘群狼’的成员?”   琉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在这些人里?怎么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阿胖摇摇头:“我估摸着时之政府挑人的时候,会参考狐之助给的监视报告……不过就算是狐之助,也有被蒙蔽的时候吧。”   琉星皱起眉,心脏往更深的地方沉下去。   愿意参加行动的审神者们签下了保密协议,琉星也郑重地在签字栏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琉星两个字。   他非常在意这种关于付丧神的非法买卖,无法束之高阁,视而不见。   而且……这么多审神者参加,应该不会太危险的。琉星想。我好歹也是个资深审神者呢。   工作人员将不愿意参加行动的审神者请出去之后,才开始说起了会议内容里的第二件事情。   “关于审神者的神隐。”工作人员表情凝重,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大家都知道,偶尔会出现神隐审神者的本丸,但那一般是个例,受害者只有一个。而这次的事件……是连环作案,从四年前就已经有了第一例受害者。”   底下的审神者瞬间炸了锅:“什么?四年前?”   “卧槽我当审神者才堪堪五年呢?”   “一直都被压着没往外报?”   “虽然网上经常说谁谁被神隐,但后来不都有官方跳出来澄清吗……”   “难道全都是真的?”   “连环作案是什么意思?受害者一共多少人?”   “呵,瞒了四年,现在终于瞒不住了?”   工作人员试图压下议论:“请大家冷静,冷静些!听完后再进行讨论也不迟!”   “这些事情没有公之于众,一是因为无法确认案件是否都是同一伙人所做,二是因为案件性质敏感,一旦说出来恐怕会引起大部分审神者的恐慌,实在是非常抱歉。”工作人员深深鞠躬致歉:“而受害者的人数,具初步统计大概是十三人。”工作人员叹口气,“都是些风评不太好的审神者。”   “或多或少能从这些审神者在网上的发言中,看得出,他对付丧神的态度……不是很友善。“   阿胖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恐怕不止是不友善吧。”   琉星皱着眉,咬着下唇仔细思考这几句的含义。   他经常登录审神者论坛和同僚交流,偶尔也能看到些怨气丛生帖子,楼主抱怨着付丧神如何不配合工作,如何看不起他,如何违抗他的命令等等,充满了负面情绪和对付丧神的恶意。   当然有人为付丧神说好话,问是什么样的命令和工作,会让付丧神不肯配合。每到这时楼主就会很不高兴地乱喷一气,极尽恶毒之言,可想而知楼主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这种人琉星很害怕去招惹,毕竟对方是审神者,一旦惹他生气,隔着层网络的琉星不要紧,倒霉的是对方本丸里的付丧神。   但琉星也悄咪咪地点击过举报,举报对方虐待付丧神,但毕竟没有证据,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工作人员继续道:“所以我们猜测,他们接近目标的方式应该是通过网络,研究对方的发言和常登陆的网站,投其所好,接近目标,最后将目标单独骗出来,再进行神隐。”   琉星:“……”这分明是网络诈骗的常用手段,为什么还会有审神者上当啦。   阿胖倒是明白:“毕竟是只敢在网络上对别人发泄怒火和怨恨的蠢货,难得有人愿意捧着他,又和他一样有恶心的爱好,恶毒的想法,如果平常再给点儿好处,做出掏心置腹的模样骗取信任……蠢货当然会开开心心地赴约了。”   琉星觉得阿胖话里话外并不是在同情被神隐的审神者,而是在嘲讽被神隐的审神者又蠢又毒。   “之所以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是因为根据我们现在找到的一些线索来推测,神隐审神者的这群付丧神,是四年前从‘群狼’组织里逃出来的。”工作人员叹息着摇头,“大概是无法再信任人类吧,他们没有选择向时之政府求助,反而选择了神隐审神者来维持自身的存在。”   “当然,说这些并不是希望大家同情那些付丧神。”工作人员严肃地说道,“他们的确很可怜,但那些因为审神者被神隐,因而整个本丸都陷入困境的付丧神就不可怜了吗?”   琉星闻言,刚才还很难过的心情又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所以我们这次的行动,除了剿灭‘群狼’以外,还有找到关于‘神隐事件’的线索,”工作人员道,“这群付丧神接近目标的前提是要确定目标……至于如何确定?从‘群狼’的客户名单里,挑出几个尤为恶劣的就可以了。”   “我们已经通过多方验证,这些被神隐的审神者,或多或少被目击过出入‘群狼’的据点,我相信这些不是巧合。”工作人员沉声道,“我们猜测‘群狼’里,应该有付丧神的内应,给他们的神隐提供人选。”   “这份客户名单也是我们的目标之一。”   错综复杂的关系让琉星有点懵,但总不会比买卖付丧神更让他惊诧了。   工作人员接下来又讲了下他们现阶段的成果,和已经剿灭了哪些据点,以及即将有什么样的突破。   最后会议即将结束时,点了琉星的名字。   “请您稍等。”工作人员笑着道,“我们有些事情需要请教您。”   琉星突然被点名,不止他,连旁边的审神者们都很惊讶。   阿胖拍了拍琉星的肩:“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叫我,我在外面等会儿。”   琉星连忙道谢,没有拒绝对方的善意。   工作人员也没说什么,只是等人走光了,才向琉星确认。   “稻垣琉星,十三岁,七年前接手se64号本丸,”工作人员翻着手里的资料,“唯一的亲属是母亲稻垣渚,已逝,对吗?”   琉星忐忑地点点头。   “不用害怕。”像是看出了孩子的不安,工作人员声音放得轻了些,“只是几个小问题,您只要如实回答就好。”   琉星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实话实说的。”   “您的付丧神平常对您的态度如何?”   “他们对我很好。”   “没有任何让您觉得不安的举动吗?”   “没有。”   “有使用过言语或者暴力来控制过您的思维或行动吗?”   听到这里,琉星也多少察觉到了些不对劲,连忙摇头:“没有!” 第185章 神隐   察觉到孩子的排斥, 工作人员笑了笑:“还没做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渡边陆一,隶属时之政府的督查一部。”   琉星微微皱眉,没吭声。   他知道督查部的职责范围很广,比如时之政府内部的贪腐,时政的命令下达后, 审神者们的执行力度, 包括投诉审神者虐待付丧神的热线电话, 也是打给他们。却没想到还要管黑市买卖和审神者神隐的问题。   渡边陆一耸耸肩:“我用真名对您自我介绍……还不够诚恳吗?”   琉星闻言, 第一次认真打量对方的模样。   自称渡边陆一的工作人员有张英俊的面孔,三十二、三的年纪, 穿着严谨的黑色的西装,领带是内敛优雅的宝蓝色, 上面夹着一枚看起来有些奇怪的玻璃胸针——是只歪歪扭扭的小熊猫。   渡边一郎循着琉星的视线低头, 笑容里多了些自豪:“我女儿送的, 好看吗?”   琉星挪开了目光, 盯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您不必太过警戒我,我发誓我的问题都是必要的引导,并不包含个人情绪和好恶。”渡边陆一叹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为难一个小朋友。”   琉星沉默了一会,才深吸一口气:“……你问吧。”   渡边陆一没有再浪费时间打开琉星的心房,直接提问:“那么作为下属,他们给您提供建议的时候,会采取怎样的措辞?”   琉星仔细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问题, 才道:“我年纪小,他们的确会给我些建议,但是语气都很恭敬,很温和。”   “您的档案上没有监护人,现在是由付丧神充当您的监护人对吗?”   “……是的。”   “您现在是国中生,学校是付丧神为您选择的吗?”   琉星的小心脏‘咯噔’一声,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撒谎:“是我自己选择的。”   渡边陆一看了眼琉星,继续道:“您的成绩非常优异,剑术,美术,音乐,都是付丧神教给您的?”   “……是,我对那些很感兴趣,所以要他们教我。”琉星强调前后关系,“是我主动要学的,不是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要求,他们一直都很听我的话,不敢说不。”   “您不用紧张。”渡边陆一有些无奈地道,“狐之助定期送来的报告我都看过,知道您与他们的关系很好,比起主仆关系,更像是亲人。”   琉星抿了抿唇,妥协似地道:“……是这样没错,我把他们当亲人,不是下属。”   “可您从小生活在付丧神的羽翼之下,与外界的接触非常少,想法和认知都是付丧神教导您的……包括您对亲人的定义。”   琉星知道渡边陆一的言下之意是:你可能被洗脑了。   琉星有点生气渡边陆一这种毫无依据的猜测:“我明白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何况付丧神从来没有限制过我和外界的接触,正相反,鼓励我踏出第一步看看世界的就是他们。所以我非常了解亲人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算是我的亲生母亲,也不可能像他们那样温柔的对待我……我讨厌你那种说法。”   渡边陆一让琉星自己冷静了一会,才继续道:“抱歉,是我用词不当,您不用紧张,我只是在确认您的人身安全和人身自由。”   什么意思?琉星被气得有点胸闷。是说烛台切和歌仙他们会伤害我,会限制我的自由吗?!   “……我被一群陌生人强行从家中带走,送到时之政府的时候,只有六岁。”琉星深吸一口气,“那时的我很害怕,非常害怕,不会说话,没有常识,患有自闭症和社交障碍,你们问我各种问题,关于母亲的,关于灵力的,关于时之政府的……唯独没有人问我安不安全,自不自由。”   “接着你们将我扔进了一个快要废弃的本丸,依旧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强迫我和本丸签订契约,让我成为审神者,我排斥,恐惧,想要逃离……你们还是没有问我安不安全,自不自由。”琉星难得言语刻薄,却无法控制自己不用尖锐的语言应对,“现在才问,不觉得太晚了吗?”   渡边陆一沉默了半晌,露出了有些凝重的神情:“对此,们表示由衷的歉意,时政的处理方式确实不够完善。我们在吸纳稻垣渚成为审神者的时候,她并没有提到过自己还有一个孩子。所以直到她死去,您才被时之政府发现。”没有家属的审神者如果因为工伤殉职,身后事会由时之政府来处理,这是写在合约上的。也正因为这项条款,琉星才侥幸没有饿死在房间里,被带回了时之政府。   “一般遇到审神者的遗孤,我们会选择送进福利院,但您比较特殊……您身上的灵力太强,持续在体内累积的话,会将‘身体’这个容器破坏,所以多方考虑之下,将您送进本丸,让您成为审神者是唯一,也是最优解。”渡边陆一说到这里,语气里饱含歉意,“但无论怎么说,工作人员的粗心大意与不作为,确实造成了您身体与心理上的不适,这方面我们有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为了表达诚意,我们会追究到当时对您负责的工作人员给予惩罚,欢迎您随时监督我们的工作进度。”   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的很清楚,还给了琉星一个公道,但反而让琉星有些紧张起来。   他提到过去的那些经历,是因为渡边陆一质疑付丧神品格的行为惹怒了他,他想用事实啪啪打脸,还以颜色……却没想到渡边陆一会给他这样的答案。   做出这种承诺,无非是示好示弱,但……有什么理由,会让时之政府对他示好呢?他不过是个小孩子,万千审神者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为什么要特殊对待他?何况今天还特意把他找来,让他听今天的会议……尤其是会议内容这么敏感。   “……你们之前从来没给我安排过资深审神者的任务,”琉星皱着眉,“我知道是因为我年纪小,不适合参加这类的任务。可这一次,特意找我来参加会议,又留我谈话,用行动来示好……别绕圈子了,”琉星防备地盯着渡边陆一,“把你们的理由和要求说出来。”   渡边陆一显然没料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如此冷静地和他交谈。   他沉默了一会,才道:“实际上,我之前问得问题,只是为了确认您本丸内付丧神们的心理状态。”渡边陆一将一份资料从文件袋里抽出,推到了琉星面前,“这份文件您可以仔细看看。”   琉星知道这份文件上写着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但能够解答他所有疑惑的,显然也只有这份文件了。   琉星看了几行字,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就像您看到的那样,”渡边陆一沉声道,“se64号本丸,原本属于审神者‘冈本涧’,八年前因病去世……也正是因此,se64号本丸才会变成了无主本丸,在半年以后,由你来接手。”   琉星咬着下唇说不出话。   “这次剿灭群狼的任务,我们做了很多准备,同僚卧底了将近三年,终于在最近拿到了一部分成员名单,其中……‘冈本涧’的名字,多次出现在群狼组织的中层干部里,很多重大的事件都有他的参与。”   琉星猛地抬头,脸色煞白:“……你……你的意思是——”   “作为中层干部,冈本涧当然买卖过自己本丸里的付丧神……不止一次。”   琉星脑袋里一片混乱。   渡边陆一将文件内容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总结给琉星,“而逃出群狼,对审神者进行神隐的那群付丧神中,有一部分是来自se64号本丸,甚至……他们成为了这群付丧神的头目。”   “……所以……”琉星许久之后才问道,“你的意思是?”   “很抱歉,我们也没料到您会被分配到这样的本丸里,这是时政的重大失误。”渡边陆一轻声道,“我们现在怀疑您本丸内的付丧神,和那群神隐审神者的付丧神还有联系。”   “如果我们的猜测被证实,您也会有危险的。”   “……今天找我来的目的什么?”琉星的声音干哑,呼吸急促,“你们……想做什么?”   “……出于对您的安全考虑,我们打算将您本丸内层属于冈本涧的刀暂时收回——”   “不要!!”琉星急得猛地站起。   “你们……你们是怀疑我的付丧神会神隐我吗?不会的,真的不会,他们都很好,”琉星的双手不安地紧紧握着,生怕一句话不适当,就会让自己本丸里的付丧神遭到时之政府的误解,“我很安全,也很自由,他们不会神隐我,不信的话……对、对了,我在现世有很多朋友,前几天还约好了要去看网球赛,我的日程表上都写着的,他们、他们从来不会控制我的行动和思想,我拿给你们看,我这就拿!”琉星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手机,半天没找道,才想起自己为了防止手机在会议途中响起,交给了加州清光代为保管。   琉星急得眼眶通红:“我找不到,对不起,我找不到……可是、可是我说得都是真的!烛台切很好,歌仙也很好,三日月和一期一振都很疼爱我,还有其他人,他们不是坏人,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请您冷静点,”渡边陆一连忙按住跑到自己面前的琉星,“这只是猜测,没被证实。”   “就算是猜测也太过分了!”琉星慌得眼泪在眼眶里乱转,“请不要夺走他们,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请不要——” 第186章 渡边陆一   “就算是猜测也太过分了!”琉星慌得眼泪在眼眶里乱转, “请不要夺走他们,我好不容易得到的,请不要——”不要夺走我的世界。   不要夺走我唯一拥有的东西。   渡边陆一无奈地道:“请您冷静一些,我们只是例行的审问,没有确认之前不会对您的付丧神做些什么的。”   所以你们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只等着确认而已?   想到烛台切他们可能会被带走审问,又想到时政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作风, 琉星便浑身发冷, 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   怎么办?琉星恍惚地眨了眨眼, 觉得自己仿佛坠入深海, 说出口的话,像是隔着从海底到海面的距离一般, 根本无法传达给对方。   他的立场特殊,在工作人员眼里, 又是个心智不成熟小孩子, 时之政府根本不会将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充其量只是参考。   不行……这样不行。琉星慌乱地想。就算审问是无法避免的, 但如果他们肯信任我的证词,肯相信我说的话,那他们对付丧神的怀疑就会少一些,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已经给烛台切他们订了罪,只等着最终判决。   不能坐以待毙。琉星急促地喘息着,握紧了拳头,目光毫无焦距。   我也得做些什么。他想。该做些什么?   该做什么才能救付丧神?   首先……是了, 得让这个人听我的话。   琉星下意识伸手揉了揉隐隐发烫的眼睛,脑子里仍在混乱。   没错,我要好好地,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他。如果这个人能了解我的心情,一定就会明白了。   可是……语言是不管用的。   他们根本不听我说话。   琉星紧紧抓住了渡边陆一的衣角。像是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了救生圈,眼巴巴地抬头看着渡边陆一,眼睛里的祈求和希冀,刺得渡边陆一难得生出了愧疚。   “听我的话。”琉星直勾勾地盯着渡边陆一,眼睛一眨不眨,“好不好?”   那双银色的眼瞳亮得惊人,在略显昏暗的会议室里显得异于常人。   但渡边陆一毫无所觉。   他只是表情变得略有些恍惚,连回答都满了半拍:“……好。”   琉星的语气很轻,像是怕惊扰到谁:“相信我,好不好?”   “……我相信你。”渡边陆一听见自己这样回答,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面前的这个孩子绝不可能说谎。   渡边陆一从恍惚中渐渐退去,变回平常的冷静自如,心中却无法克制地生出了一股对琉星的亲近。   他似乎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孩子的一切,包括他的悲伤、绝望、恐惧、慌张,仿佛都通过那对眼睛,完完整整地传达给了自己。   不止如此,仿佛自己的一切,也被这个孩子接纳了一般。像是……家人,不……还要更加亲密……像是……另一个自己。   我得帮助自己。渡边陆一想。必须帮助自己。   琉星伸手摸了摸发烫的眼眸,有些惊愕,又有些兴奋。   共感。   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陪伴了他十多年,他以为自己只能感受到别人的疼痛……原来也可以这么使用吗?   强迫别人和自己拥有同一种情绪然后……控制对方。   琉星的目光落在渡边陆一胸前的领带夹上。   一股颇为温暖的情绪便涌上了心头。   这是女儿送我的。琉星想着,脑袋里也划过了一些画面。那是很奇怪的第一人称视角,一双稚嫩的小手,将一个歪七扭八的小熊猫领带夹,夹在了他的胸前。   画面终止在女孩甜蜜的笑容上。   琉星从颇有些温馨的画面里忽然惊醒,抬头看向渡边陆一。   很危险。琉星皱着眉又揉了揉眼睛。很容易把自己的人格和记忆弄混。   “别担心,我会帮助您的。”渡边陆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温柔地伸手摸了摸琉星的头,像是对待自己娇气的小女儿般亲昵:“无论什么事。”   琉星深吸一口气,忍着头部传来的晕眩开口。   “请……”琉星舔舔唇瓣,有种干坏事前的紧张感,“请让我看看你的记忆。”   渡边陆一只是沉默着,任琉星将额头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瞬间脑子里多了无数陌生的记忆。   早餐的味道,妻子的笑颜,孩子的成绩单,同事的未接来电——大量繁杂而无用的东西冲进脑子里,同时带来了几乎能让人失去意识的疼痛和晕眩。   琉星用力地扯着渡边陆一的衣襟,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天旋地转,好半晌,终于从对方的记忆中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关于这次事件的所有资料,和那份名单。   琉星松开渡边陆一,双腿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趴着干呕了好一会才在渡边陆一的帮助下爬起来。   “我不想付丧神被带走,”后背的额头汗湿,看起来十分狼狈的琉星轻声道,“……请帮帮我。”   渡边陆一看着琉星的眼神里全是感同身受:“我一定会帮助您的。”   琉星走出时之政府的大门时,已经快要中午十二点了。   加州清光正在发脾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会虚弱成这样——该死的时之政府到底对您做了什么?!”   琉星被加州清光背在背上,昏昏欲睡,脸色很难看。   “没什么。”琉星小声说,脑袋埋在加州清光的脖颈里不愿意抬起来。   不如说是我对他做了什么。琉星回想起渡边陆一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渡边陆一的行事风格很有些剑走偏锋的味道。   他虽然会听从琉星的请求,但对于怎么达成目的,和琉星想象的却不一样。   琉星以为想让付丧神不被带走,需要很多手续和各种谈判最终才能达到目的。   可渡边陆一只是将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然后,又一次从头开始对琉星进行审问。   这次问得很细,除了付丧神对待他的态度,还有关于付丧神平时的行踪、举动、还有出阵的次数,去万屋的频率等等。   他询问的方式很咄咄逼人,琉星本就疲惫,不由自主就弱气了一些,所以……等在外面的审神者阿胖,自然而然地将刚才参加了会议的审神者们叫回来,一起向时之政府抗议这种肆意乱抓付丧神,和控制审神者的人身自由的举动。   这次会议内容本来就是机密,一旦这群审神者不管不顾地将这件事宣扬开来,整个行动就都要泡汤,准备了好几年,就等着一网打尽,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所以时之政府迫于无奈,决定让工作人员对se64号本丸进行家访——而不是直接带走付丧神审问。   虽然到底还是要审,但至少能把主动权控制在自己手里,确保付丧神不受到苛待,琉星已经很满足了。   阿胖倒是不在乎之后会不会被时政追究责任……反正他本来就打算干完这票就递辞呈。   时政一直都很缺人手,想卸任得通过很多次审核,至少要拖上一年半载。如果经过这次事件,时政能爽快地批了他的辞呈,对阿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而渡边陆一,就是下次家访的责任人。   琉星:“……”果然时政里都是人才。   但是……我的控制能持续多久?琉星有些不安。如果只能持续一两天不就糟糕了……但如果持续太久,也会很麻烦。而且这种控制能力,会不会对被控制的人造成什么伤害?   但此刻他实在没空琢磨这些,他很担心本丸里的老刀,催促着加州清光快点回本丸。   加州清光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独自生闷气:“我迟早要把时政那群傻逼给揍一顿。”   回到本丸,琉星顾不上吃午饭,冲进了审神者办公室。   烛台切正在整理文件,看见琉星满脸焦急的小模样有些惊讶:“怎么了?”   “这个本丸——”琉星问,“以前是不是买卖过刀剑?!”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能共感别人,当然也能让别人共感他了=-=   -------   琉星的共感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埋下过一个伏笔的……给五虎退治疗的时候提过一次。   【很……奇怪。就好像,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更加亲密的,有种……合二为一的错觉。】   不过没人发现就是了23333 第187章 能力   听见这句话, 烛台切手一抖,文件撒了一桌子。   他深吸一口气,将文件慢慢捡回来,迟迟没有回答琉星的问题。   琉星咬咬牙,又问了一遍:“冈本涧——他是不是一直在买卖刀剑?!”   从琉星口中听见‘冈本涧’这个名字,是烛台切从没想过的。一直想要隐瞒, 甚至试图遗忘的事情, 突然被挖出来……尤其对方还是琉星。   这让烛台切有些无所适从。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问这个问题, 烛台切都有自信可以轻松应付……可偏偏是琉星。   只有琉星, 烛台切绝不想琉星看见自己阴暗肮脏的那一面。   “……谁告诉你的?”烛台切哑着嗓子问。   琉星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问出了这句话, 那必然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看见烛台切难看的脸色,琉星立马意识到这件事的真实性, 脑子里嗡得一声, 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起来:“是时政的工作人员……他说冈本涧以前参与过刀剑买卖——还怀疑你们和一群神隐审神者的付丧神有关系。说、说要把你们带走审问, 我不让, 我很害怕他们会对你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说到最后,琉星的脸色苍白如纸,“我很害怕!”   烛台切总算注意到了琉星的不对劲,顾不上细问时政的事情,连忙伸手摸了摸琉星的额头:“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别怕,我在呢……”   琉星鼻子一酸,伸手抱住烛台切的腰:“烛台切……头痛。”   其实也不是特别痛。   但琉星此刻只想好好的和烛台切撒个娇。   大概是刚经历了时之政府要带走付丧神的风波,琉星现在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后怕。   还好。琉星想。还好付丧神没有被带走。   如果……如果时之政府一定要带走他们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只能把他们全部控制住。   只要时之政府的那群高官, 全部都听我的,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了。   我就能……保护好付丧神了。   烛台切并不清楚琉星的小脑袋里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   他只是很心疼地抱住了小朋友,亲了亲他的额头,声音放软:“怎么会头痛?今天做了什么?”   琉星没说话,只是抱得更紧。   烛台切没有办法,摸了把琉星的背,发现厚重的审神者制服已经被汗浸湿,越发怀疑时之政府是不是对琉星做了什么。   想到自家孩子可能被时之政府的混蛋恐吓或者体罚,烛台切就久违地有种想要拔刀砍人的冲动——他已经有七、八年没想对人类动手了。   烛台切闭闭眼,将翻滚的情绪按捺住。   既然冈本涧买卖刀剑的事情已经曝光,时之政府必然会有所行动,他们这群‘相关者’被带走审问也是不可避免的环节。   虽然审问过程少不了吃些苦头,但只要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时之政府就不敢轻举妄动。   ……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要不要先洗个澡?”烛台切恢复了平常温柔的口吻,“午饭也还没吃吧?我去给你准备午餐。”   琉星想说不饿,但看见烛台切关心的眼神,还是闭上了嘴,点点头。   心不在焉地洗澡吃饭,琉星跟着烛台切去了会议室。   今天的会议室很空。   只有包括大典太在内,前任审神者遗留下来的十三振老刀在场。   琉星抿抿嘴,有些不安地坐到了座首。   三日月给琉星倒了杯茶,语气依旧悠闲:“别担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能处理好。”   琉星捧着杯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并不是不相信三日月的话,只是心静不下来,不上不下地坠着,一阵阵地焦虑。   鹤丸就坐在三日月身边,探着身子,十分艰难地拍了拍琉星的手:“唉,先别急着自闭,说说看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琉星:“……”这种场合,你就不能再正经点吗?   但被鹤丸这么一打岔,琉星的担忧也多少减轻了一些,仔细考虑了措辞,整合了语言后,才说道:“时政今天召集资深审神者开会,会议内容里提到过剿灭‘群狼’组织的大致计划,和从四年前开始,陆陆续续神隐审神者的付丧神的情报。”   “……会议结束后,工作人员单独把我留下来,给了我一份资料。”琉星提前就把资料给了烛台切,现在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份内容相同的文件,“资料内容就像你们看见的那样,时政怀疑我们本丸里的老刀……也就是你们,和那群叛逃的付丧神还有联系。”   大典太难得开口,却是嗤笑:“……群狼……那群混蛋。”听他的语气,似乎对群狼的人员非常熟悉。   琉星想问些什么,一期一振最先他一步开口:“从群狼逃出去的付丧神是哪几振刀,他们有提到过吗?”文件的这部分内容并不详细,只是说着几振刀来自se64号本丸。   “我知道的。”琉星从渡边陆一的记忆里看到关于那群付丧神的报告,小心翼翼地道,“有骨喰、包丁、和泉守、膝丸、萤丸以及……三日月。”   一期一振的金眸黯淡了些许:“……是吗,只有他们逃出来了。”   琉星左右看看,发现每个人都露出了似是惆怅,又似是悲伤的表情。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琉星想。这个本丸被买卖的付丧神一定不止这几振。   然而一期一振那么多弟弟,只剩两振在名单上,和泉守和堀川形影不离,却只有和泉守逃出升天,髭切和膝丸没有一起出现在名单里,而三日月……   琉星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右手边的三日月宗近。   原来这个本丸里有两振三日月啊……   其他不在名单上的刀剑怎么样了,谁也没问,琉星甚至不敢仔细去想。   也许是被卖出去了,也许是在逃走的过程中碎刀,但此刻再去探究也已经晚了。   琉星收拾了下心情,才继续道:“时政认为我可能也会被你们神隐,所以来探查我的口风,还……还想要把你们带走审问。”   歌仙微微皱眉:“既然已经决定要把我们回收,为什么没派人来?”   时之政府的行事作风一向雷厉风行,没理由拖到琉星回到本丸和他们通气。   琉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想了想,才吭吭哧哧地道:“我……我控制了那个审问我的工作人员,他帮我出了……出了一个主意,时之政府就放弃将你们带走了。”   一直默默听着会议的药研藤四郎忽然发声:“控制?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什么,他做什么——这是我今天才得到的能力。”琉星下意识揉揉眼睛,“好像是我的共感能力衍生出来的,只要我把自己的情绪共感给他,他就会被我‘同调’,无论我要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对被控制的人来说,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可以随意地查看他的记忆……除此之外,他还保有自己的意识和能力。”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烛台切,脸色有些难看:“后遗症是什么?”这样强大的能力,不可能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随意使用。   琉星诚实地回答:“灵力流失的很快,这个对我的负担不大,可是……”琉星仿佛很不舒服似地,揉了揉太阳穴,“记忆和人格可能会出现紊乱……”至于查看记忆时带来的晕眩和疼痛,不值一提。   药研深深地皱起眉:“我曾查阅过一点过这方面的资料。”药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但显然大家都不相信他只查阅了‘一点’。   “拥有共感能力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们一般共感的是别人的情绪,”药研解释,“力量强大的,可以感知对方的心声。”   “而琉星大人只能感应对方的疼痛……事实上,疼痛反而比情绪更加难以感应。因为情绪是有传染性的,哪怕没有共感,只凭借气氛也会让人有所察觉……而疼痛则没有,他作用于身体,神经,很难让人感同身受。”   “所以我一直认为琉星大人的能力,比我们想象得要更加强大,只是……没想到会是这种表现方式。”药研像是有些烦躁,又推了下眼镜,眉头紧蹙:“这个能力以前没有显现出来,恐怕是因为琉星大人本能地在压制,毕竟他的心智,还没有坚韧到在控制多人后,依旧能保持‘自我’。”   “记忆和人格的紊乱是件很危险的事情,琉星大人,答应我,”药研郑重地道,“不要再使用它。”   琉星咬着唇,迟迟没有答应。   这个能力很管用。   如果能凭借这个能力为付丧神做些什么的话……   “琉星!”烛台切握紧琉星的手,表情慎重,“听我们的话,好吗?”   琉星直勾勾盯着烛台切,半晌才轻轻地回答:“好。”   对不起,我会尽量不使用这个能力的,但如果……只是如果……必须要用的话。   琉星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没关系,别担心。   只要有你们在,我绝对不会迷失自我。   绝不会出问题的。 第188章 日月   琉星一向不太会撒谎, 但这一次却半点破绽都没有漏。   回答的十分自然, 表情也很镇定。   大概是渡边陆一的记忆带来的好处。琉星想。说谎的时候竟没有以前么心虚了。   付丧神们翻看了一遍资料, 三日月点了点最后几行, “这猜测……也不是没道理。”   冈本涧是群狼的中层干部, 死得蹊跷不说,旗下的付丧神还对审神者进行神隐,时之政府自然会怀疑他们。   “审问的目的大概是想要我们提供群狼的情报,以及……造成神隐事件的付丧神的位置情报吧。”   琉星有点愁:“但这些情报我们怎么可能会有?他们要不到情报会不会纠缠不休?”   歌仙冷笑一声:“就算有,也是七年前的旧情报, 有什么用?”   琉星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七年前?正好是我上任的时候吗?可是……”冈本涧应该是八年前死的, 冈本涧死后, 他们还有联系?   歌仙语塞:“……”没想到他也有说漏嘴的一天。   三日月失笑, 将面前的资料推开, 问琉星:“有什么想知道的, 问吧。”   琉星有些迟疑:“什么都可以问吗?”   “什么都可以。”   “……就算,就算我想知道这个本丸的过去……”   “当然。”   琉星瞪圆了眼睛:“我以为,你们不想让我知道这些……”   三日月端起茶抿了一口,语气依旧慢悠悠的:“既然时政都把事情摊开来给你看了,我们再半遮半掩又有什么用?反到容易生出误会。”   烛台切蹙眉:“可是琉星他还小……”   三日月打断了烛台切的后半句话:“你和琉星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你总是忘记。”   “再年幼他也是我们的主公——是要带领我们前进的人。”   烛台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揉了揉额角,没再开口。   “从哪里说比较好呢……”三日月沉吟了一会,才道,“我被他……被冈本涧召唤出来的时候,本丸里已经有三十多振刀了。”   “不过我是他的第一把五花刀, 他倒也还算珍惜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由我来做他的近侍。”三日月说起回忆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变,“他是个很普通的人,长相、灵力、指挥资质,都很普通……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代表了他的性格也很普通,甚至称得上是个好人。”   这番话和琉星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冈本涧会是一个性情残暴,以折磨付丧神为乐的坏人。   三日月看了眼琉星不解的表情,继续往下说:“不过他对付丧神不太亲近,只把我们当做下属或者同僚,只在工作时我们才会和他有接触。平常他都呆在现世陪伴家人,打算等到和时政的合约期结束,立马卸任。”   “所以最初的那一段时间我觉得这个本丸还不错。虽然主公和我们的关系算不上好,可环境比较轻松,没什么拘束。”   “……直到……冈本涧在医院里查出了绝症。”   三日月垂下眼:“胃癌。”   癌症这种病是没有征兆的,等发觉异常再去查,通常都已经是中晚期了。冈本涧也不例外,因为呕出了鲜血去医院检查,才发现自己得了胃癌,中晚期,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换句话说,拖着吧,多活一天是一天。   琉星下意识地抓紧了双手,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冈本涧会性情大变。   “人类冷漠起来真是可怕,”三日月的笑容依旧没变,只是眼底的那轮弯月黯淡了些,“他的妻子和他离婚,分走了一半财产,而他的父母兄弟,则劝他放弃治疗,至少在去世之前过的舒坦些,不要用化疗和手术来折磨自己,连时政都召回了狐之助,派去其他本丸。”   “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三日月的语气带着嘲弄,“只有他不愿意放弃自己。”   “他先后进行了化疗和手术,但效果都不大,癌症还是在扩散,慢慢地,慢慢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一部分刀剑变回了本体,防止主公的灵力透支。另一部分坚持出阵,防止时政彻底放弃主公。”   “但生老病死是无可避免的,他变得越来越虚弱无力,任谁都能看出他命不久矣。”   “但他不甘心。”   即便疾病折磨得他每日每夜不得安宁,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疼痛和精疲力尽,哪怕妻子与亲人都放弃了他,这世上再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冈本涧仍然不想放弃。   他想活着。   他不想死。   三日月微微眯起双眸:“不得不说人类的求生欲太惊人了。”这句话像是夸赞,又像是嘲讽。   “他去了一趟万屋,回来时,脸上的表情是有些诡异的狂喜。”   “他说……既然现世的医疗无法做到……那么神明一定能够做到。”   “现在想来……是呢,正是那天,他接触到了‘群狼’吧。”   “……接下来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到了。”三日月叹息着摇了摇头:“怕他灵力透支,本丸大部分刀剑都变回本体放在了仓库里,等我们发现他在倒卖刀剑时,里面的刀剑已经少了一大半。”   付丧神们试图反抗,但冈本涧终究是他们的主公。   只要他想,断开灵力的供给,付丧神就会变回刀剑本体,任他处置。   “有些刀剑被卖了,有些刀剑被扔进刀解炉,最后剩下的只有我们几个,为了应付时政下发的任务,他要保证至少要有一队可以出阵的付丧神。”   “我们当然也想过趁他不备杀了他然后叛逃……可他用身陷群狼组织的同伴威胁我们,他若是就这么死了……那些刀剑的安危就无法保证。”   “他说只要凑够钱买到大典太光世,就会收手。”   听到这里,琉星忍不住看了眼坐在会议桌最末尾的大典太。   大典太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我们当然不会信,加入了这样的组织,除了死亡外,不会有别的脱离方式了。”三日月摸了下腰上的刀,“接着,他劝诱了许多其他审神者加入群狼,买进,卖出,折腾了快半年,终于成为了狼群的中层干部,在快死之前换回了大典太。”   一期一振忽然微笑着插了一句:“不过他没料到的是……”   “他根本没办法让大典太显形。”   大典太作为五花刀,还具有治愈的能力,本就是所有刀剑中,最耗费灵力的一振。   冈本涧本来就能力平庸,能让两振三日月显形,也是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的事,后来身体虚弱灵力枯竭,就更不要提让大典太显形了。   一期一振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温柔:“最后的希望破灭,他就有些疯癫了。”   嫉妒付丧神寿命绵长,恐惧死亡即将降临,折磨手里的付丧神也变成了理所当然。   “原本打算耐心等他去死的……但他越发变本加厉的做法,让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一期一振摸了摸身边五虎退的头,“虽然付出了些代价。”但还是杀了他。   琉星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有些意料之中的感慨。   “其实也不算是杀了他,只是一人推了一把。”   “把他的药换成维生素。”   “在他呕吐时来晚一、两分钟。”   “将他房间里的桌椅从钝角换成直角……”   “或者将楼梯擦得光洁发亮再打上蜡。”   “知道吗?”一期一振叹息道,“人类总会因为一些小事轻易死去。”   尤其是冈本涧这样本来就身体虚弱的人。   “时政本来就对这个病恹恹的本丸不抱希望,听说冈本涧死于疾病,连尸体都没看就草草结了案。”一期一振道,“接着,我们就成了无主的本丸。”   “其实时政没有猜错。”一期一振看着面前的资料,语气依旧温和,“冈本涧死后,我们的确还和群狼有联系……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撑得到你来接手本丸。”不出三个月,恐怕就会因为灵力耗尽变回本体。   琉星瞪大了眼,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种展开:“你们——你们和群狼怎么会——”   “是被卖进群狼的那振三日月帮了我们。”一期一振表情有些奇怪,“他好像代替冈本涧成了中层干部。”   琉星:“……啊???”   一期一振又道:“但你刚才说逃出群狼里的付丧神有三日月……现在想想,他加入群狼应该只是虚与委蛇吧。”   琉星:“可是……为、为什么狼群的人会信任三日月?”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最防备付丧神的人!   歌仙没好气地道:“三日月那张嘴,死得也能说成活的。什么‘卖掉自己刀剑的家伙必然不是好人,愿意花大价钱买刀剑的,反而会善待刀剑。我作为中间人将刀剑从恶棍手中买下,再挑选善良的顾客卖给他……虽然是妥协,但也不失为一个拯救同伴的办法。’还劝我们也加入群狼,可把我气得——”   三日月优哉游哉地喝茶。   琉星:“……”幸好我的本丸只有一振三日月。   “不过我们和群狼的关系,只持续到你来到本丸。”歌仙紧紧皱着眉头,“你成为审神者后,他们只发过几封简讯问问近况,之后……就没再联系过我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尽量把这个本丸的过去用比较平淡的方法讲出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说的太直接,琉星恐怕能哭死   所以很多东西他都是寥寥几句话带过去了,琉星没时间仔细深究。   我也没仔细写,因为……是吧,大部分快暗堕的本丸,都是这样的,反正就是惨嘛。   就,就惨嘛……而且我也不想虐付丧神……   看小朋友哭还挺开心的(因为可爱),但看付丧神难过我就挺过意不去(??? 第189章 想象   三日月做了总结:“但这都是七年前的事情, 既然和我们断开了联络,他们就不会蠢到不扫尾。但即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这部分的情报也不能交给时政。”   “好在冈本涧的遗物里有他和群狼的交易证据,以及他发展的下线名单……用那些来和时政提交换条件绰绰有余,”三日月用眼神安抚琉星, “所以不必担心, 我们能够处理好。”   接下来, 就是歌仙等人就交换条件展开了讨论, 琉星听得很认真,但使用共感的后遗症还没结束, 听到一半,琉星的小脑袋又开始晕。   烛台切担心琉星的状况, 带着琉星回了房间, 跟他一起走的还有药研。   药研仔细检查了琉星的身体状况后, 开了两片退烧药。   “也许是共感能力的后遗症之一, 又或者是体力透支导致的免疫力下降,很难说,先吃药,过会儿如果烧不退,就吊水。”药研甩了甩手里的温度计,皱着眉看了会儿才道:“让他先睡一觉。”   琉星还是愿意听医嘱的,吃完药,一觉睡到晚上七八点, 睁开眼就看见了坐在身边的烛台切。   不知道烛台切在床边坐了多久,琉星一动,便立马问道:“喝水?”   琉星头还晕着,就烛台切的手喝了半杯温水后,又躺回了床上,盯着烛台切看个不停。   烛台切被盯着也没觉得不自在,伸手摸了摸琉星的额头,没感觉发热,才温声道:“怎么了?”   “……烛台切的眼睛明明没有问题,却总是戴着眼罩。”琉星刚伸出手,烛台切便自然地低下头,让琉星的指尖贴在自己的眼罩上。   琉星很少生病,但一生病就爱撒娇,烛台切是知道的,也愿意纵容。   细嫩的手指隔着眼罩轻轻触碰烛台切的眼睛,像是在对待最珍惜的宝物般小心翼翼。   烛台切被摸得有些痒,忍不住轻轻地眨了下眼。   琉星感觉到了这微弱的震动,手指顿了顿,指尖缓缓地移到烛台切的耳后。   烛台切没有动,配合着琉星的动作微微偏头,让琉星摘下他的眼罩。   一对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尤其清澈瑰丽,尤其是看着琉星时,那双眼睛里总是盛满了珍惜和宠溺,琉星总是看不腻。   “真好看。”琉星欣喜的语气,像是找到了爱不释手的玩具。   隔着眼罩似乎还没有摸够,这次琉星确确实实地触碰着烛台切的眼角,眉梢,时不时还恶作剧一般用指尖轻轻地触碰烛台切鸦羽般的睫毛。   每当烛台切不适地眨眼时,琉星便偷笑着将掌心也一并轻轻贴过去,感受掌心传来的骚动。   烛台切哭笑不得地抓住琉星的手,语气里没有气恼,只有无奈:“小坏蛋。”   “我喜欢烛台切的眼睛。”琉星小声说,“像琉璃,像星星,像……我的名字。”   烛台切闻言有些惊讶,嘴唇微微一动,像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琉星收回了手,盯着烛台切右眼看个不停:“烛台切……你戴着眼罩,是因为以前的主人也带着眼罩对吗?”   “对,伊达政宗殿下的右眼有疾,因而从我化形起,便带着眼罩。”而且习惯了一只眼睛看东西后,拿下来反而不适应,也就一直戴着了。   “这是对前主人的纪念吗?”   “嗯……算是吧。”烛台切便是在伊达政宗手中生了灵智的,也因此化形后带有一部分伊达政宗的特征,说是纪念,似乎也不算错,但烛台切对前主人并没有多大的执念。   “那等我死了,”琉星问,“你也会纪念我吗?”   烛台切放在床沿的手猛然握紧,金色的瞳孔里瞬间多了两分阴郁。   琉星没得到回答,便拉住烛台切的胳膊,慢慢地把他握紧的拳头掰开来,把自己的手塞进去。   “……等我死了,就把眼罩取下来吧。”琉星轻声道,“你的眼睛里有我的名字,我好喜欢的。”   他说着,撒娇似地轻轻摇了摇烛台切的手。   “你……”明知道不可能是现在,烛台切却还是不免升起一种即将失去什么的悲伤和不甘,语气不由变得更沉,“为什么会忽然想这些?”   “……不是忽然。”琉星闷闷地道,“很早以前就在想了。”   “但今天……也许是因为时政吧,我想得尤其多。”琉星拉了拉被子,下意识想遮住脸,却被烛台切阻挡住。   “……我以为,要等到我死亡的时候才能体会到离别,可是……原来失去你们是这么简单的事情。”琉星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只差那么一点点,”琉星小声道,“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我没有觉醒共感的力量……你们就会被时政带走了。”   被时政带走的付丧神能不能活着回来,谁也不知道。付丧神对时政来说,是工具,是棋子,唯独不是神明。   “一直以来,我都很不安。”   “因为……因为你们是神明啊,拥有漫长的寿命和不变的容颜。”   “可我只是人类,我会长大,会变老……会死的。”   “烛台切……我没办法一直在你身边。”   “我迟早要离开你。”   “我很害怕。”   “烛台切,”琉星红着眼眶,“我很害怕。”   也许是因为生了病脑子不清醒,琉星平常藏起来的软弱怯懦的部分,忽然展露在了烛台切面前。   烛台切没有说话,只是将琉星抱进怀里,温暖的手掌按在琉星的背脊上,像是想把琉星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力道大的惊人。   “……我想象过很多次我们离别的场景,通常,都是我先死去。”   “烛台切……我不想死。”琉星乖乖地环着烛台切的脖颈,将眼泪擦在烛台切的肩膀上,“我不想和你分开。”   死亡很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离别。   “我偷偷跟自己说,要在还活着的时候让你们开心,这样……这样,我死了你们就不会难过了,想起我,只会高兴。”琉星啪嗒啪嗒掉着眼泪,“可是……可是,好可怕,一想到要和你们分开,就……就很害怕,烛台切,我不想……不想……”离开你。   “而且……我死了……你们怎么办?”琉星吸着鼻子问,“一直在这里……等待下个主人吗?”   “你们……你们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他吗?我……我不要……我不要……你不要喜欢别人……你说过的,”琉星哭得直打嗝,“要最喜欢我的呀!”   “就算我催眠自己,下一个主人一定也会对你很好,你一定会继续过着开心的日子……可是……”琉星捏紧了烛台切的衣襟,“可是,我不想……被代替……我……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我不想……不想就这样失去……”   “又或者……你们、你们要回高天原吗?有人说……神明回到高天原,会把现世的事情都忘掉……你也会忘记我吗?”琉星下意识将环着烛台切的胳膊缩紧了些,“……我不想被你忘掉,就算……就算我死了,也会好好记着你的……所以、所以你也不要忘掉我好不好……就算只是偶尔……只要稍稍想起我……就、就很好……”   “我不会去高天原,也不会继续等待下个主人。”烛台切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太过低哑,听起来像是在压抑什么,忍耐什么。   琉星愣愣地抬头。   “你忘了吗?”烛台切问:“你曾对我下过命令。”   “要喜欢你,陪伴你,哪儿也不要去。”   “虽然只是末位,但我好歹是一位神明。”   “神明怎么能撒谎?”烛台切亲了亲琉星的额头:“所以别怕,没人能替代你。   哪怕是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的心理其实可以分成两层。   一种是表层的:就算我死了,也希望付丧神能在和下一任审神者一起好好生活。   另一种是内心深处的:我不想死,死了就要和付丧神分开,付丧神就要和下一任审神者一起开心了我就要被忘掉了!!!!   他其实相当矛盾。   他觉得自己这么想是非常自私的,但又克制不住自己,只能努力用更积极的想法去掩盖,所以通常表现出来的都是更加正面的东西。   -------------- 第190章 软弱   琉星闻言, 沉默了半天才抽噎着道:“对不起。”   烛台切声音低哑地问道:“怎么了?”   “对不起……”琉星试图憋住眼泪,却只是徒劳,“我自私,口不对心,没有担当,容易不安……我太软弱了。”   琉星哭着说。   “我太软弱了。”   不该和烛台切说的。   明明这些事情只要我一个人知晓就可以了。   应该把这些自私的想法全都塞进箱子里挂上锁。   直到死亡将它一起带进坟墓。   就这样, 一直, 一直, 藏起来。   “说出来只会让你伤心。”琉星伸出手抚摸烛台切的侧脸, “对不起……对不起……”   只有你……唯独你。   我不想你伤心。   可让你伤心的人,却总是我。   烛台切微微偏头, 更贴近孩子的掌心,感受着柔软稚嫩的手掌, 传来的微凉温度。   “烛台切……不要和我一起死去。”琉星说。   “我不想离开你, 不想忘记你……更不想你死去。”   “是你们教会我, 活着是件美好的事情。”   “是你们让我对未来充满期待, 对世界和自己有了新的认知。”   “这个本丸……是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我有那么多那么多舍不得的东西,全都在这里。”   “它太美好了……所以,不要抛弃它。”   “不要舍弃自己。”   “烛台切,”琉星的哭腔里仿佛戴上了祈求,“……不要死。”   烛台切只是温柔地凝视着琉星,语气里带了些诱哄:“你累了,睡吧。”   琉星惶然地问:“烛台切?”   “我在这里陪着你,”烛台切揉了揉琉星的头, 让琉星躺回床上,“不会离开。”   琉星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沉默地任烛台切将被子盖在身上。   只余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或明或暗中,烛台切的表情依旧温和,温暖的手掌一下下地顺着琉星的背脊,不一会,琉星便在烛台切的注视中,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呼吸也渐渐平和起来。   看见孩子就算在睡梦中,也满脸愁绪的不安模样,烛台切忍不住苦笑一声。   “……小笨蛋……我比你更恐惧死亡啊。”   这份恐惧来源于琉星。   无法可解。   第二天早晨九点,渡边陆一和他的同事准时出现在了se64号本丸的时空转换装置前。   渡边陆一的态度非常正常,礼貌而疏离地寒暄过后,和三日月等人聊了很久。   时政显然是知道这个本丸里有三日月的,虽然派了话术和谋略都很优秀的渡边陆一来审问,但还是不免被三日月占据了主动,谈话过程异常艰难,许诺了不少好处,才得到了几张资料。   渡边陆一很清楚这并不是全部的资料,但还是阻止了同事继续游说的想法。   “他们总要留些后手,不然怎么可能安心参与这次行动?等到抓获狼群,他们留着的情报自然会全都吐出来……否则就再也卖不上好价钱了。”   同事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渡边陆一说得确实有道理,只能认了,去外边打电话给上司汇报成果。   直到这时,渡边陆一才回头看向琉星,笑着道:“别担心,我会解决时政。”   琉星点点头,郑重地道:“谢谢你。”虽然你现在脑子不正常。   琉星也不知道自己对渡边陆一的控制能持续多久,但他估摸着,只要渡边陆一的身体里,属于他的情绪还没完全消散,渡边陆一就不会恢复原样。   必要时……可以再控制一次。   琉星想了想,还是在告别的时候,和渡边陆一交换了手机号。   交涉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时政的给出的条件是,资料他们要,付丧神当然也要——se64号本丸必须参与这次行动。   而分派给se64号本丸的任务也很微妙……打入神隐组织的内部。   三日月会同意接下这个任务,让琉星很不解,“为什么要答应?你们不是同僚吗?而且他们还……”帮助过你们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没有透露过关于神隐组织的任何消息,”三日月想到渡边陆一话里的透露出来的讯息,也有些无奈,“可他们却说能给我们机会渗透进神隐组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   琉星难得没有立刻求助现场嘉宾,而是自己仔细思考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意思是……他们已经掌握了神隐组织的一部分信息了?”   “至少神隐组织经常出入的地点,和时间段是已经确定了的。”三日月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打转,笑容不变,“但是据点的坐标和具体的成员数量还没有确定,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早八百年就打进神隐组织了。   “既然有这种潜在威胁,我也不能坐视不管。”三日月垂下眼,“让我们来做这件事,总比让时政的人做这件事更好。”   “可是时政肯定不会完全信任我们,”琉星忧心忡忡地,“他们本来就怀疑本丸和神隐组织有联系……”而把这个任务交给se64号本丸,未必就没有试探的意思在里面。   说不定,就是在等着se64号本丸出错,好一下子把所有人抓走,好光明正大的审问。   琉星想到这种可能性个,小脸不由地皱起来,“就算有渡边陆一帮我们,想帮助神隐组织也很困难……”对于神隐组织,琉星的感官是很有些复杂的。他一方面觉得那群随意买卖付丧神的审神者,被神隐了也是活该,一方面又觉得那些审神者本丸里的其他付丧神前途未知,不知道会遭到怎样的对待。   像se64号本丸,审神者死去后迟迟没人接手,基本上就是等死状态,如果不是神隐组织有接济,说不准……   琉星想到这里,有点气闷:“总之都是时之政府的错!”如果他们在选择审神者的时候,将人品也一并考虑进去,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付丧神明明那么温柔,没有被逼迫到极限,怎么可能会神隐审神者……   三日月揣着袖子笑道:“哈,哈,哈,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让他们抓到把柄的……嗯,说不定,还会给我们本丸发一张奖状呢。”   琉星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三日月笑而不答。   琉星只好郁闷地转移了话题:“那我们要怎么打进他们的内部?啊!是不是要我扮成坏审神者欺负你们,然后让他们把我神隐——”   刚进门的歌仙听了一耳朵,有些好笑地问道:“你从哪听来的这种方法。”   “……在、在网上看得。”琉星脸红地回答,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了不少跟付丧神有关的二次创作小说和漫画。   想到自己看的那些东西,琉星总有种自己偷窥了付丧神秘密的羞愧感。   都……都怪鹤丸!尽给他发一些奇怪的网址!   琉星努力让表现显得自然点,但歌仙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眼睛怎么回事?”歌仙皱着眉问,“昨晚上哭了?”肿的很明显,还红彤彤的。   “……没有。”琉星嘴硬,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虽然烛台切早晨帮他冰敷了一会儿,可是时政的人来的太准时了,吃完饭就赶来会议室,根本没来得及消肿。   歌仙顿了顿,起身出门,过了两分钟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裹着冰块的毛巾包袱。   “那就是熬夜了。”歌仙自顾自给琉星的眼睛下了结论,“下次哭……熬完夜记得敷眼睛,肿着难不难受?”   琉星乖乖地仰起脸,任歌仙用冰冷柔软的毛巾压在眼睛上,闷闷地回答:“难受。”   “难受也不知道叫人吗?”歌仙的语气虽然带着埋怨,但动作却很温柔,琉星越听越觉得难过。   从早晨起床开始,琉星就一直在后悔昨天晚上脑子不清醒,和烛台切说的那些话。   除了可以将不安传染给烛台切以外,那些话根本毫无意义。   明明我是个审神者。琉星想。那些只属于人类的软弱,本该由我来承担的。   把不安倾吐给烛台切……那烛台切呢?琉星想。他的不安该倾吐给谁呢?   琉星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   “我是个不合格的审神者。”   连让你安心倚靠的资格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从来没想过死了之后还能成为鬼卒。在他眼里,鬼卒和神明是差不多的存在,强大的力量,无限的生命,他想都不敢想的。   以及……时政怎么可能找一只鬼当审神者哦………………   跟地府抢人,他们是想死吗(物理上)。   所以,琉星死了,哪怕真的成了鬼,也不再是审神者了。 第191章 不敬   琉星的打工计划暂时搁浅, 打电话给鬼灯请假的时候,鬼灯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时之政府的厌恶。   “贪婪又愚蠢的官僚作风。”鬼灯说,“对鬼神毫无敬畏,等下了地狱有他们好看的。”   地府和时之政府从不互相来往,究其缘由,就出在时政对待神明的态度上, 地狱里的神明很多, 看不惯时政对神明呼来喝去, 也看不惯为人类出生入死的付丧神, 时政自然不敢像对待付丧神一样对待鬼神,只能忍耐着, 离得远点就是了。   但鬼灯还是在时政员工们的罪行履历上写下了‘不敬鬼神’,只等着他们死了再清算。   琉星怯怯地道:“我、我很尊敬鬼神的!”生怕鬼灯把他也算在罪人之内。   “哦?”鬼灯嗤笑一声, “尊敬我还随意旷工?”   琉星:“……我……我请了假的。”   鬼灯:“请假条呢?”   “……”琉星语塞, 自知理亏, “对不起, 我回头补给您,您……您扣我工资吧。”   “我缺你那点临时工工资?”鬼灯沉声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尽快把事情解决回来上班。”   琉星赶紧应是。   “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鬼灯最后撂下一句话,“你休想找借口休假。”   琉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鬼灯的意思是愿意帮忙。   琉星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   鬼灯的性格扭曲他很清楚, 但没想到对方发善心也要绕着圈子表达。   但现阶段还没什么需要请鬼灯这座大神帮忙的地方,琉星高兴地给鬼灯发了个白泽跪谢.jpg。   这是琉星偶然撞见白泽跪求小中放过自己时拍下来的。   鬼灯果断找琉星要了高清大图,还愉快地发给了琉星一个红包,叫琉星继续收集白泽的丑照,他要印一千张海报贴满大街小巷。   琉星:“……你们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三天后,时政才将他们收集到的资料给了琉星。   狼群组织的剿灭行动时政并不要求se64号本丸出人手,相对的,神隐组织的探查行动,则全权交给了se64号本丸,当然,过程需要他们的工作人员全程参与。   这位工作人员,是渡边陆一。   琉星:“……”虽然不知道渡边陆一到底做了什么,但总觉得他很厉害。   渡边陆一之前都是一副成熟稳重的精英打扮,今天忽然换成了审神者才有的装束,让琉星看得有点懵。   “其实我不去也可以,”渡边陆一十分善解人意地道,“不过我的报告可要你们帮我写了。”   渡边陆一虽然被琉星弄坏了脑子,但立场却没法改变,说到底还是时政的人,付丧神们不想他跟着一起去的话,渡边陆一也愿意悠闲地休几天假。   琉星也不知道自己的控制解除后,这段被时间发生的事情会不会被渡边陆一捅出来,有点担心地看向三日月。   三日月摸了摸下巴:“哈哈哈,倒是不用担心他反水。”渡边陆一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一旦暴露必然要受到时政相当严重的惩处,哪怕起因是他被控制了也一样逃不过去。如果渡边陆一有着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品德,三日月还要担心一下琉星的处境,可惜了,渡边陆一也是彻头彻尾的个利己主义者,唯一一点良知,都在他女儿身上,也正因此,他更不可能将实情说出来。   这件事要是能完美解决,沉默对渡边陆一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如此,但有些事还是不适合他知道,”三日月笑着对渡边陆一颔首,“报告就交给我吧,这几天您可以尽情享受休假。”   “太好了。”渡边陆一笑眯眯地伸了个懒腰,“工作日忙到飞起,节假日要带女儿……好久没有真正地休息过了。”这就是社会人的苦恼,说是休假,其实只是换一种方式辛苦。   琉星真心真意地对渡边陆一再次道谢:“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以后得找机会把这个人情还回去……哪怕解除控制后对方可能会气到暴毙。   资料到手后,琉星仔细翻阅好几遍,又跟着参加了两次会议,在三日月定下计划后问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三日月还没回答,歌仙就已经皱着眉道,“不行,你好好在本丸呆着。”   “……”琉星背着手踢脚边的椅子腿,“我想去。”   “你去干什么?”歌仙看琉星闹脾气,语气软了些,“七年过去,我们和他们的情分在不在还难说,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我是审神者,比你们还安全呢……”神隐组织缺的就是审神者,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琉星的确很安全。   歌仙挑眉:“怎么?你还想被神隐不成?”   琉星不说话,但也不肯妥协,垂着头,蔫得像颗没了太阳的向日葵。   三日月失笑:“让他去吧。”   歌仙微微皱眉:“可是……”   “有些事情必须要琉星才能解决。”三日月无奈地道,“何况他已经看过资料了,就算不带着他,他也有办法找过去。”   琉星不清楚什么事情是只有自己能解决的,但听到后半句,不由地心虚起来,头垂得更低。   他的确有一冲动就干坏事的前科,他没法反驳。   “人太多容易引起注意,”三日月牵起琉星,“反正也不是去战斗的,我带着琉星去一趟也就够了,你们等我消息。”   歌仙仔细思考后没有反对,满面担忧地给他们准备御守去了。   倒是烛台切微微皱起了眉:“我也去。”   三日月看了他一眼,沉吟道:“也好。”   一期一振等人虽然也很想去,但到底还是顾忌着人多目标大,没将这句话说出口。不过还是嘱托三日月帮忙看看弟弟们的近况,乱藤四郎给了琉星一个背包的零食,让他交给包丁和骨喰,连明石国行,都让琉星转交一封信给萤丸。   “我一定会给他们的,你们放心。”琉星认真地承诺。   看来大家一直都放不下过去。琉星想。他们一定都很担心家人……只是从不说出来。如果不是时政提出剿灭狼群的计划……估计付丧神永远都不会提到这件事。   想到这里,琉星反而有些庆幸了。   琉星背着背包,被烛台切牵着,总算踏上了去万屋的路。   万屋很大,而且道路复杂,复杂到连时政自己都无法给出完整的万屋地图,只能在广告宣传里拼命地游说审神者不要相信可疑之人,以免在陌生地方被骗财骗刀骗灵力……但还是有不少审神者上当受骗,被神隐的那群审神者就是最好的例子。   琉星被三日月带着,在复杂的巷道里左转右拐,甚至经过了一条漫长的地下通道,统共花了快一个小时,才来到了一个与正常的商店街完全不同的地方。   大概因为这里是地底,空间不够又没有光线,因而四周的房屋大多低矮而且颜色黯淡,参差不齐地排列着,但由于没有哪一栋是超过三楼的,看起来反而有种很整齐的错觉。   “这些是民居?黑市里也有人居住吗?”琉星有些纳闷地问,“不怕被时政一锅端掉吗?”   “黑市是黑市,居民是居民,总不能因为黑市开在这里,就把居民抓起来。”烛台切道,“当然,大多数居民都会在黑市里找些工作……不过黑市也不是只买卖刀剑,大多还是从现世弄来的东西,又或者从各个时代收集来的名贵物品……这些东西不触碰底线,时政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不会特意追究他们的责任。”事实上,很多现世拍卖会上,忽然出现的古老字画,珍贵宝物,多半都是从这个黑市流出去的,时政清楚的很,也明白这种事就算禁止也没用,干脆不管了。   琉星了然地点点头:歌仙房里挂着的画,也多半是从各个时代淘回来的,正要追究起来……可能每个本丸的歌仙兼定都要倒霉。   琉星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来往于此的人很多都穿着厚重黑袍,从头遮到脚,以免被人看到脸,琉星想了想,也入乡随俗地把连帽衫的帽子给拉起来。   遮住脸后,以他的身高,别人看见了也只会以为他是短刀或胁差,不会有人联想到审神者。   继续往前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三人来到一条卖东西的街道。   这里卖东西和万屋商店街卖东西完全不同,并不存在讨价还价,每样东西都贴上了个小标签,明明白白地写着价格,买东西的人扔下钱拿了东西就走,摊主也是自顾自数钱并不和人交流。   琉星猜测,大概是买卖双方都不希望自己的声音被对方听见。   毕竟付丧神相互之间非常熟识,哪怕只是听声音,也很容易暴露自己。   三日月和烛台切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熟门熟路地钻进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一家商店。   这家店甚至没有招牌,只在门侧的墙壁上写着‘粮油收购’四个字,简陋得有点可疑。   但这家店并不在时政给的资料里,为什么要来这儿? 第192章 据点   琉星顺着门闻偷偷往里面看, 店铺内很小,四周摆放着一袋袋的粮油米面,柜台上趴着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付丧神。   那是一振博多藤四郎。   从琉星的角度只看得见他毛茸茸的金色发顶,和被摘下来放在手肘边的红框眼镜,睡得正熟,打着小呼噜一点都没察觉他们的到来。   琉星怕吵醒博多藤四郎, 小声问三日月:“我们来这儿做什么?时政给的资料里没有这间店啊……”   “跟时政无关, 是那群同僚……啊, 现在不能叫同僚了。”三日月改口, “是神隐组织当初给的地址,说如果需要帮忙, 可以来这里找他们。”三日月敲了敲门,一点不担心吵醒博多藤四郎, “不过都七八年了, 也不知道这个据点换了没。”   博多藤四郎被敲门声吵醒, 懒洋洋地揉着眼睛, 操着一口方言道:“客人?是要卖东西还是卖东西?我们这儿只收粮油呗……”说着,伸出手在桌面上摸索着自己的眼镜,摸了好一会才摸到眼镜脚,打着呵欠慢吞吞戴上。   刚从睡梦中被吵醒,这振博多藤四郎看起来还是很困,眼睛下面一圈黑影。琉星很熟悉博多藤四郎的这种情况——他一定是昨晚上熬夜炒股了。   “不买,也不卖。”三日月笑着道,“我找三日月。”   一振三日月说要找另一振三日月, 不管是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很有些违和。   琉星惊讶于三日月的开门见山,毫不遮掩,不由地看向博多,想知道对方的反应。   博多藤四郎一脸无语:“抱歉,我们店没有三日月,而且也不允许指定服务生。”他嘀咕着,却没收敛声音,“这又不是女仆咖啡厅。”   琉星莫名有点脸红。   三日月老神在在地继续道:“真的没有?”   博多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地鼓起脸颊:“不做生意是要找茬吗?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三日月那样的稀有刀,见一次可比我做成一单大生意都难,要是有,我肯定拉他来当看板郎,生意一定兴隆,哪用守着这间偏僻的小店铺……”博多说着,有些郁闷地道,“唉,我们家的审神者太非了。”说完看向三日月,“说了这么多,你们到底买不买东西?陈粮,新粮,我这都有。”说完,又打了个呵欠,揉掉眼睛里的水汽。   琉星跟自己本丸里的博多藤四郎关系很好,一直将博多当做哥哥看待。所以,虽然知道面前这一振博多,和自己本丸里的博多并不是同一人,但看到对方疲惫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拉了下三日月的衣角:“我们走吧?”   这据点应该被舍弃了吧?这振博多好像和神隐组织没什么关系,还是不要打扰人家补眠了,睡眠不足很辛苦的。   三日月安抚性地揉了下琉星的小脑袋:“别急,再等会儿。”   琉星立马就闭上了嘴,站在三日月边上等他们说完话。   “时政最近在打击群狼。”三日月慢条斯理地扔下一枚炸弹,“顺带打算清剿你们。”   他微微一笑,“再不行动,你们恐怕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博多愣了下,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盯着三日月:“群狼……我知道那个组织,他们在黑市还挺有名的……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呃,买卖粮食不在时政的打击队列里吧?”   三日月笑眯眯地一连念了好几个地址:“万屋通平街24号二楼纹身店,芦苇巷151号地下室清洁公司,蔷薇路47号……”   三日月念完,博多疑惑的神情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变成了十分冷漠的防备和警惕:“……这些情报的来源是时政?他们手脚倒快。”   琉星:“……”原来博多还有当影帝的天赋……就是满口方言有点破坏气氛。   博多仍然操着破坏气氛的方言提出了质问:“你和时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特意通知我们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见三日月?”   三日月揣着手:“哈,哈,哈,别急,别急,这些问题你都会得到答案的……是呢,请帮我带句话给三日月,就说……故友来访。”   博多没动,直勾勾地盯着三日月看了一会,接着目光扫过烛台切,落在了带着兜帽的琉星身上:“……他不是付丧神,人类?他是谁?”   琉星不知怎么,有些害怕博多冷漠的眼神,后退一步,躲在了三日月背后。   “这就无可奉告了。”三日月的笑容不变,语气却稍稍变得强硬了些,“我只需要你帮我带句话,见不见我们可以由三日月自己决定,如果不见,我们也绝不会纠缠……怎么样?这笔生意的利弊你想清楚,做得做不得,请在十分钟内给我们答复。”   博多沉默了一会,才跳下凳子,拿出手机去里间打电话了。   这间简陋的商店,意外的隔音效果绝佳,博多在里面讲了大概快十分钟电话,琉星一个字都没听见。   他左右看看,发现了放在柜台角落的账本,被人翻开了一页忘记合上,琉星随意瞄了眼,却发现页面上很仔细地记载着收到了多少粮食,卖出了多少粮食,价格和重量还有客人的姓名,一个不少,非常完整且清晰。   琉星原本还以为这个粮油收购的商铺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怎么开业,看到这里有些疑惑起来。   烛台切顺着琉星的视线看过去,了然地给琉星解释:“没有审神者的本丸,很难种出粮食。”因而不得不对外收购。   特别是神隐组织人多,粮食就更加不够吃,这个破破烂烂的粮油商店,大概是神隐组织为数不多的根据地中,最重要的店铺了。   琉星:“……还好这里没被时政发现。”以后还能用。   但其他的根据地恐怕要关门大吉了。   博多从里间回来后,脸色好了一些,至少没刚才那么防备了,冲三日月他们招招手:“进来吧,我带你们去见他。”   琉星被烛台切拉住手,带着走进店铺深处。   真的是深处。   从店铺储存室里一个隐蔽角落,拉起了一块儿铁板,顺着梯子爬了大概两层楼的高度,琉星的脚尖才再次挨着地,回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里竟然放着一个时空转换装置,大型的,一次能传一个小队的那种。   “没办法,”博多皱着眉叹气,“便携式的时空转换装置很难弄到手,这个是我们从废弃本丸里拆下来的。”   琉星:“……”这胆子也太大了。   大概是防备时空坐标被泄露,博多遮遮掩掩地调整好了装置后,按下了传送按钮。   琉星还记的自己到se64号本丸的第一天,签下契约成为审神者后,本丸瞬间变得生机勃勃,植物忽然抽枝开花,稻穗忽然金黄饱满,连山坡上那株巨大的樱树,也像是为了庆祝奇迹一般,霎时间开满了花朵,那片粉色的云,在山坡上停留了一整个月,落下的花瓣,还成了琉星的点心。   因为对se64号本丸的第一印象是漫天的鲜花,所以琉星并不记得se64号本丸原本有多么落魄。   但他猜想,和现在看见的这个本丸,应该差不了太多。   花坛里的花奄奄一息,走廊上的廊柱到处掉漆,地板年久失修走上去嘎吱嘎吱地响,甚至博多拉开纸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门一起拽了下来。   博多一脸习以为常地重新将木门安装回去,却不小心门上的木刺扎到了手,皱着眉半天找不着手指上的刺,一脸憋屈。   琉星有些犹豫地问:“你……你需要帮忙吗?我眼睛好,找得快。”   博多摩挲着手指一口拒绝:“不要。”   他有点不自在地解释道:“不是没钱修葺本丸,只是找不到工人。”神隐组织怎么敢随便放人类进来?最近他们本丸里也有几个付丧神试图钻营一下木工,可惜他们并不是这块儿料,做个板凳四只脚都不平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师。   琉星愣愣地“哦”了一声,没理解到博多是在挽回面子,只觉得神隐组织真的很惨。   走进屋,琉星陆续遇见了几振刀剑。   是乱藤四郎,药研藤四郎,加州清光和鸣狐等人。   琉星自觉很熟悉这几振刀,可看到他们却只觉得生疏。   他们身上有股戾气,的表情也是和博多藤四郎如出一辙的冷漠。这和se64号本丸里,那群心境总是很平和的付丧神们完全不同。他们看着三日月和烛台切时,是审视和戒备,看着琉星时,更多了一抹惊讶与疑惑。   琉星知道这都是自己的人类身份惹出来的,乖乖地低着头走路,一步都不敢离开烛台切身边。   毕竟是时政统一发下来的房子,所有本丸的格局都差不多,除非审神者想扩建,不然本丸不会有太大变动,所以琉星很快就明白了这条路通向哪里。   是审神者的房间。   博多藤四郎敲了敲门:“我带他们来了。”   里面传来了琉星很熟悉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琉星看见了一振笑意盈盈的三日月。   眸色泛红的三日月。 第193章 钻石   琉星非常喜欢三日月。   并不仅仅因为三日月身为爷爷, 对他总是很宠溺。   还因为三日月随和、健谈、包容、大度,自有一种比其他人更加卓越的领袖气质。也正是因此,只要三日月在场,哪怕对方不说话,只要笑着,琉星变会觉得十分安心, 打心底里认为, 无论什么事情, 只要交给三日月都能够完美解决。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se64号本丸里大事一直是三日月、歌仙、烛台切、一期一振等几个人商讨,三日月通常不会主动提出意见, 他只是静静地听大家各自发言,再慢悠悠地分析利弊, 最后做出决定。   没人会反驳他的决定——因为三日月不会出错。   不过三日月本人却并不喜欢这个说法。   “世上怎么会有不会出错的人?”三日月反问, “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 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 它总会发生。”他揉了揉琉星的头,笑着道,“我不过是为了防止事情变坏而提前补救罢了。”   这句话让琉星印象深刻。   三日月在琉星眼里,就是这么一个谦虚,谨慎,清醒,坚定,从不动摇的人。   但其中并不包括嗜血。   所以在见到这振眸色暗红的三日月时, 琉星只觉得背脊一凉,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另一振三日月。   知道看见对方深蓝色的眼眸中,那轮清冷的金色弯月,琉星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烛台切,三日月,好久不见,”眸色暗红的三日月站在窗前,指尖轻抚着趴在窗台上的那只小白虎,笑意盎然地冲三人打招呼,“对着自己说好久不见,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也没有太久。”琉星身边的三日月也笑着道,“不过七年。”   对付丧神来说,短短七年不值一提,打个盹儿就能过去。   烛台切难得没有和人寒暄,看着对方的眼神略带警惕,抓着琉星的手一直没松开过,打招呼也只是轻轻颔首:“好久不见。”   于是眸色暗红的三日月,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放在了琉星身上:“这就是你们的新主公?嗯,小朋友真可爱……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他转身时,深蓝色的长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他的仪态和所有三日月一样,是种贵族才有的雍容优雅,只是多了几分肆意,看起来更加狂放不羁。   “三日月宗近,曾经隶属于se64号本丸,不过现在……如您所见,变成了一群流浪付丧神的首领。”   他将‘神隐组织’四个字换了一种更好听的说法,但本质没改变也是徒然。   琉星没听出其中的猫腻,只是充满了突然被点名的惊讶,乖巧地回答:“您好,我是稻垣琉星,是se64号本丸现在的审神者。”   眸色暗红的三日月继续笑吟吟地道:“哈哈哈,我听说过你,毕竟是年龄最小的审神者,无论在审神者中,还是付丧神中都相当出名。”   琉星分不清这是不是夸奖,但还是呐呐地道:“谢谢。”   “不必如此生疏,”眸色暗红的三日月语气温和地道,“您应该对‘我’很熟悉了。”   琉星愣了愣,刚想说什么就被抢了话头,“不过为了避免您对我们的称呼出现重复……您可以叫我宗近。”   琉星称呼三日月的方式很杂,有时候叫爷爷,也有些时候叫三日月,但从没叫过底下的名字。   琉星轻轻地“啊”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三日月。   三日月点点头。   琉星便乖巧地喊了一声:“宗近。”   琉星喊完这一身,坐在窗台上的小白虎忽然抬起后腿蹬了蹬耳朵,跳下窗台跑出了房间。   “我有些惊讶,”宗近慢条斯理地道,“没想到你会带着主公来这里,不怕他被神隐吗?”   这句话就不是对琉星说的了。   回答他的三日月的语气也很缓:“我也很惊讶,你暗堕的速度比我想的要慢,怎么还没长出骨刺?”   两振三日月目光撞在一起,半晌,一起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场面让琉星有点混乱,满脸空白。   烛台切脑门上直蹦青筋:“……”你们可真会聊天。   “请坐。”宗近让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琉星看见茶几上有茶,下意识就给两个三日月一人添了一杯。   三日月摸摸琉星的小脑袋:“谢谢。”   琉星看了眼宗近,小声道:“不客气。”接着又给烛台切和自己添了一杯。   宗近端着茶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才道:“抱歉,本丸里没什么好茶。”   的确不是什么好茶,喝惯了歌仙亲手栽种的茶叶,三日月几乎忘光了陈茶的滋味儿,现在喝到,他竟然莫名有些怀念。   “说吧,”宗近放下茶盏,“这么多年没联系过我,忽然找上门,是因为什么?”   “时政盯上你们,你应该知道一些吧。”三日月道。   “盯上我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宗近靠在单人沙发的扶手上,笑容依旧温和,只是眼底的那抹暗红色终于微微闪烁了起来,“但最近动作大了些。”   三日月不和他多说,直接将时政给琉星的文件放在了茶几上,推到宗近手边:“先看看吧。”   琉星觉得这两振三日月相处的模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说是同僚,似乎又多了些针锋相对,但说是对立,但他们之间看起来又十分熟稔默契。   果然以前是对很好的朋友吧。琉星想。不过自己和自己做朋友,感觉一定很奇怪。   琉星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不敢站起来随意走动,只有小脑袋来回扭。   琉星的审神者办公室也不是他自己在用,一直都是当日近侍处理文件的场所,所以也多了很多不属于琉星的东西,烛台切的菜谱摆在书架上,歌仙的笔墨纸砚搁置在书柜里,一期一振在办公桌上放了琉星和短刀们的合照,三日月有一整套茶具放在博古架的正中央,除此之外还有加州清光的美妆杂志,压切长谷部贴在墙上的本丸守则等等,不过因为每天都有人收拾,所以虽然杂,但并不乱。   而这个办公室……看得出来整理它的人很用心,每个角落都被打扫的仅仅有条,一尘不染,书籍非常严谨地按照类别和顺序归类在书架上,所有物品摆放的位置都像是丈量好一般呈现对称,桌椅是崭新的,墙壁上被刷了白浆,到处都显示着整洁和规律,和外头的破旧景象完全不同。   但……仍然遮不住这个本丸里到处蔓延的阴郁和压抑。   像是被乌云笼罩一般,琉星觉得这个本丸里的气压低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事实上,从踏入这个本丸开始,琉星就没在任何一振刀剑的脸上看到过笑容。   哪怕是面前这位始终将笑容挂在脸上的三日月宗近……琉星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许是红眼睛的原因?   琉星来之前看了些来自审神者论坛的科普,知道红眼睛是付丧神暗堕的前兆,代表了神性的堕落和消失——这让琉星有些许的不安。   神明是不会无缘无故堕落的,尤其是这些一心拯救人类和世界的付丧神。   他们力量强大,又性格坚韧,能让这些拥有神性的付丧神堕落的……无疑只有人类,只有他们的审神者。   琉星不知怎么联想到了钻石。   作为自然界中最坚硬的矿种,钻石无坚不摧,华美,耀眼,被无数人追捧,视若珍宝,可惜……唯独韧性不高。   再坚硬的外壳,一旦受到冲击,便会碎裂一地。   ——和付丧神有些相似。   坚强,高洁,忠贞,纯粹……但有时候,又脆弱到不堪一击。 第194章 暗堕   宗近看完文件, 将资料随手放在桌面上,语带嘲讽:“群狼从成立到今天,已经快十年了……时政之前一直视若无睹,现在却决定动手……”   “毕竟和时政内部有牵扯,这么庞大的利益链想动他可得费点力气,”三日月慢悠悠地道, “再加上……要换届了。”   时政的领导层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想要上位, 必须要拿出点成绩, 群狼组织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既能打压政敌, 又能赚口碑。   “三年多的布局,拿到的资料就这么点?”宗近问。   “哈哈哈, 当然还有些其他的, 不过, ”三日月笑着道, “我知道比起时政,你对群狼更加熟悉……不来一波情报共享吗?”   宗近用同样的面孔笑着反问:“你我的情报价值完全不同,和你共享对我有什么好处?”   “还没有听,你怎么知道情报的价值不够?嗯……不然,就看在曾经是同僚的份上?或者……”三日月摸了摸琉星的头。“看在他的份上。”   正低头喝茶的琉星不解地放下茶盏。   “琉星,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三日月问。   “好的。”琉星的回答十分干脆,“什么事?”   “帮这个本丸里受伤的付丧神手入。”三日月笑眯眯地望向宗近,“应该……有很多人受伤吧?”   宗近眼底那轮红色的弯月微微闪烁了下:“……嗯, 这我可没法否认。”   为了不再受制于人,付丧神并没有和被他们神隐的审神者签订契约。   没有契约,付丧神从审神者那里得来的灵力不纯粹,利用率很低,再加上随着神隐组织的人数越来越多,光是让大家维持人形就已经很不容易,更不要提给所有受伤的付丧神手入了。   “可是你们的小朋友,有足够的能力给付丧神手入吗?”宗近笑着,像是调侃一般,“说不定连太刀都拿不起来。”   琉星听闻这句话,明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三日月爷爷,但对着同一张脸,还是不由地产生了些许被亲人嫌弃的委屈。   “哦呀,请不要小看我们家的小朋友,”三日月笑眯眯地反击,“这孩子的性情与天赋极佳,是个不可多得的优秀审神者……啊,抱歉,我忘了这本丸里的审神者全是灵力低下,品德也败坏的废物……你们可能无法感受到我的自豪吧?”   琉星:“……”这话是不是太伤人了???   琉星一直把三日月当做真正的古代贵族,姿态气质优雅,遣词用句也十分古典,还没听过三日月用废物来形容一个人,乍一听见,竟有些不可置信。   宗近微微叹息:“原来‘我’竟然这么讨厌吗?”   三日月回以微笑:“你发现的太迟了。”   两振三日月又一起“哈哈哈”地笑起来。   琉星:“……我可以下去了吗?”   宗近当然不会拒绝:“去楼下的花坛附近找骨喰,他会帮你召集受伤的人,”他顿了顿,冲琉星微微一笑,“麻烦你了。”   琉星对宗近鞠了一躬,和烛台切一起走出了审神者办公室。   下楼后,琉星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办公楼后面的花坛,看见了一振骨喰藤四郎。   面孔秀美的银发少年手里端着洒水壶,脚边放着一袋肥料,被拔下来的杂草装在垃圾袋里,花朵按照不同的品种种在不同的区域……看得出来,他照顾这些花朵非常熟练,每个步骤都很细心。   胁差的侦查很高,还没等他们靠近,骨喰便已经发现了他们,红眸从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回到了花苗上:“烛台切,好久不见。”   烛台切面对骨喰,显然比面对宗近更放松,颔首回应:“好久不见,骨喰。”   琉星走到花坛边,看到那些奄奄一息的花草,有些不忍:“它们好虚弱,今年还能开花吗?”   “……种不出来的。”烛台切轻叹,“本丸的土地和普通的土地不同,没有灵力滋润是种不出植物的。”   骨喰充耳不闻,往花坛里撒了些肥料。   琉星想了想,“可以多买点营养土,铺上满满一层,盖住本丸原本的土地。”   骨喰闻言一愣,竟然认真地开始考虑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两人找他应该不只是寒暄。   “找我什么事?”骨喰的性格直来直往,直点主题。   “帮受伤的人手入,”烛台切回答,“你总不会拒绝吧。”   很快,手入室里就排起了一支长长的队伍。   大家非常自觉,重伤的排在前面,轻伤的排在后面,没受伤的帮忙安置其他人。   琉星知道这些付丧神并不信任人类,所以没怎么敢和他们搭话,只埋头手入,一直忙到出现了一位有些特殊的病人。   那是一振额头上长出了角的大俱利伽罗。   他似乎并不是自愿来手入的,被几个同僚压着坐在了琉星身前,猩红色的眼睛饱含杀气,瞪着琉星时像是要择人而噬,琉星来不及反应,就被烛台切挡在了身后。   “……暗堕的付丧神我的主公无法治疗。”烛台切说话时表情非常难看,“带他走吧。”   琉星怔了怔,随即有些着急地拉住烛台切:“烛台切,我还没试过,不一定就完全不能治疗,也许、也许我可以……”   “不行。”烛台切的语气冷得琉星背脊一颤,“想都不要想。”   琉星咬了咬下唇:“可是——”可是那是大俱利伽罗啊。   是烛台切还是一振刀剑时就一同出生入死的伙伴,是朋友,是战友,也是亲人,就算不属于同一个本丸也……   “你知道暗堕的条件之一是什么?”烛台切沉声问,不等琉星回答便道:“是杀死审神者。”不止一个。   琉星下意识捏紧了拳头,茫然地望向那振大俱利伽罗。   他的肩膀到前胸处,有一道长达二十公分的刀伤,被用针线缝合过,能闻到强烈消毒水的味道。   “小光,”抓着大俱利伽罗的付丧神中,其中有一振太鼓钟贞宗,少年的脸上带着恳求和希冀,“拜托你了,救救大俱利!我知道审神者无法治愈暗堕……可是……求求你了,只是试试看,试试看的话——”   “我不会让自己的审神者身陷险境。”烛台切的表情毫无变化,冷漠而克制,“带走,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不是的,大俱利他能控制自己,他还没有完全暗堕——”   烛台切的右手,已经轻轻地搭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太鼓钟贞宗脸上希冀的表情渐渐褪去,变成了悲伤和绝望,让琉星跟着难过起来。   “……只是治疗伤口的话,我可以做到的!”琉星拽住烛台切的胳膊,满眼祈求地望向烛台切,“我只帮他治疗伤口,不会做其他的事情!”   “暗堕的付丧神没有理智,只有杀戮的欲望,”烛台切仍然没有动摇,“以他现在的状态,很难说他会不会在治疗途中袭击你。”   “有你在!”琉星连忙道,“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烛台切:“即便如此我也不能让你以身涉险。”   “不、不危险的,这么多人守在旁边,我不会出事的——”   烛台切依旧没松口:“将安危寄托在神隐组织的人身上是件愚蠢的事。”   “烛台切你——”琉星被固执的烛台切辨得无话可说,鼓着腮帮子忍了半天,在太鼓钟贞宗渐渐黯淡的目光中,终于喊了出来。   “烛台切你这个笨蛋!”   琉星气得脸颊通红:“大俱利是会伤害无辜之人的付丧神吗?不是吧!是会伤害小朋友的付丧神吗?不是吧!他喜欢小动物!容易心软!只有嘴巴特别硬!这些你比我更清楚,那就相信他啊!”   “相信自己的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真要说的话,烛台切的做法是对的。   这本丸里没人欢迎人类,更不要说暗堕的刀剑了,烛台切绝对不可能让琉星以身试险的,哪怕对方是大俱利。   -------------- 第195章 端午快乐   琉星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并没有怎么过脑子。   他被烛台切的固执气得口不择言,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立马后悔起来。   并不是后悔要给大俱利治疗这件事,而是觉得,他刚才的话能再婉转一些就好了。   毕竟,比其他, 烛台切才是更加难过的人。   即便不是同一个本丸的大俱利伽罗, 但曾经共同经历过的几百年时光是不会改变的, 面对挚友, 却必须选择见死不救……烛台切应该比任何人都更难过。   ……烛台切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才说出那些话的呢?   琉星想到这里,更加后悔自己的不谨慎, 小心翼翼地瞄了眼烛台切。   他的表情维持着无动于衷, 看不出有没有被琉星的话刺伤。   但琉星却知道, 烛台切此时此刻非常悲伤。   “……对不起!”琉星一把抓住烛台切的手, 愧疚地道,“我不该这么说你的。”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才会说出这些话,”琉星手指用力,有些紧张,“可是……我很迟钝,又天真,从来不是个机灵的孩子……总是没办法做到视若无睹。”   “如果……如果让大俱利就这样离开……我以后……一定无法再面对任何一振大俱利了。”   “你也是, 一定会被自责和愧疚折磨很久……无法忘怀。”   “……烛台切,我不想将来在面对其他大俱利的时候,心里涌起的只有难过和悲伤,他那么温柔的人……我希望一想起他就只有开心快乐。”琉星摇了下烛台切的手,“你觉得呢?”   明明手入室里站着数十个付丧神,但此刻除了炉火燃烧时的噼啪声之外,再听不见其他。   这里静得仿佛深渊,但只有那个孩子的眼中,有一束光。   烛台切最后还是退了一步。   他用长绳将大俱利伽罗绑起来固定在手入台上之后,才让琉星给他治疗。   太鼓钟贞宗边哭边抹眼泪,冲琉星深深鞠躬:“……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救大俱利!”   琉星很少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表示感谢,连忙摇手:“别客气,举手之劳。”   但谁都知道,给一振暗堕刀手入并不是举手之劳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的。   太鼓钟贞宗似乎是看见了希望,布满泪痕的脸蛋上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趴在收入台上对大俱利说:“大俱利,没事了,你会好起来的!你不会死了!”   大俱利盯着太鼓钟贞宗看了半晌,再与琉星对视时,眼中的猩红色褪去了一些,表情从择人而噬变成了冷漠,不发一言地将目光投向天花板,像是在凝视什么,又像是在思考什么,又或者仅仅只是在发呆。   烛台切就站在旁边,时刻警惕着可能会有的暴动,其他的付丧神也极有默契地站在了附近守卫着琉星。   好在并没有什么危险发生。   大俱利的伤势过重,俨然已经在碎刀边缘,没有力气挣扎,似乎也没想过要挣扎。   但手入的过程还是很艰难的。   琉星千辛万苦,才将手中几乎可以媲美太刀重量的打刀修复好,又悄悄地运起治愈术,在大俱利身体里游走了几遍。   大俱利的额头上有角,但在手入过程中,琉星发现大俱利的膝肘关节,以及脊椎部分,都长出了类似的骨刺,只是没有额头上那般明显,小小的突起看起来非常袖珍,用衣服还能遮挡得住。   琉星吸了吸鼻子,能闻到大俱利身上浓浓的黑暗味道。用味道来形容黑暗似乎有些抽象,但对琉星来说就是如此。   和溯行军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大俱利他还保留着一些神性。   琉星的治愈术在大俱利身体里转了好几圈,那种仿佛从骨髓深处泛起得麻痒疼痛,也随着共感能力一同传递到琉星身上。   那是绝对称不上舒适的感受,剧烈的疼痛或许还能忍耐,但那无孔不入的痒意却让琉星浑身上下冒出了细汗,不过一两分钟,他便有些耐不住了,只想伸手去挠,挠破皮肤,深入肌理,将骨头都一起抽出来。   琉星气喘吁吁地收回手,不明白为什么大俱利在这种折磨下还能忍耐住纹丝不动。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琉星想。大俱利的暗堕的模样不知道保持了多久,日日夜夜折磨着,再怎么难受也已经稀松平常了。   ……真的治不好吗?暗堕。   琉星忍不住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下大俱利额上的角。   大俱利猛然回首,锐利的目光像是野兽般,带着嗜血的红眸死死盯着琉星。   这一次不等烛台切动作,太鼓钟贞宗先一步死死抱住了大俱利的脑袋:“大俱利!不行!”   大俱利:“………………松开。”   这是大俱利来到手入室后第一次开口。   声音低沉沙哑,大概是许久没有开口了,带着干涩和生疏。   太鼓钟贞宗惊讶地瞪大了眼:“你……你竟然说话了?!”他欣喜地看向琉星,“大俱利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说过一句话了!一定——一定是您的手入有效果了!”   这话一出,不止琉星,其他的付丧神也愕然了。   “手入对暗堕会有效果吗?”一振加州清光震惊地问身边的药研。   “我——我从没听说过,”药研显然受到了冲击,连续推了好两下自己的眼镜,“难道时政研究出了新的手入方法?这不可能……”   一振五虎退眼看要哭了:“真的吗?那……那大哥他,他是不是有救了?我、我可以把他也带过来吗?”   烛台切脸色一黑:“琉星,你是不是——”使用治愈术了?难道治愈术还能治愈暗堕?   琉星一脸茫然,“不是,应该不是我干得……”   琉星能闻出来,大俱利身上的黑暗味道一点都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大俱利沉默了一会,才道:“……之前不说话,是不想理你。”   太鼓钟贞宗喜极而泣的眼泪憋在了半途要掉不掉。   琉星:“……”   烛台切:“……”   药研终于从冲击中缓过神来:“暗堕的影响是不可逆的,还没听说过有能够治好的例子。”   “但是……”琉星不死心地问,“有没有压制的可能?只要不恶化,大家就应该还能保持清醒……”   药研的眼睛是清澈的紫色,显然没有暗堕的迹象,看着琉星时眼神变得稍微温和了些,“暗堕的压制非常困难,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加速暗堕,尤其是对抗暗堕的过程中,付丧神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被放大。”   “愤怒,憎恨,绝望,像是传染病一样,从点到面,慢慢地侵蚀着他们的神性。”药研垂下眼,表情冷漠,“坚定的信念可能会起些作用吧……但付丧神会暗堕的原因摆在那里,有几个人能坚定到不被憎恨和绝望吞噬呢?”   琉星听完,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手。   ……只要够坚定,就能压制住暗堕的过程……那如果我能控制他们的情绪——   烛台切用力按住了琉星的胳膊。   “想都别想。”烛台切沉着脸道,“管好你自己。”   “……”琉星知道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点点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手入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琉星才闲下来有机会吃午饭。   听说饭菜是歌仙准备的,但琉星觉得这味道和自己本丸里的歌仙手艺不太一样。   琉星把这个问题告诉烛台切,烛台切回答:“因为歌仙一直都是按照你喜欢的味道来调味的,这个本丸的歌仙……大概是按照自己喜好调味的吧。”   琉星恍然大悟,很珍惜地细细品尝了这顿午饭。   “下次我要给歌仙做一顿饭,”琉星说,“用歌仙喜欢的调味给他做。”   不过琉星的手艺不怎么样,只在家政课上做过几次,很难说能不能重现。   烛台切只好保证自己也会帮忙。   琉星望了烛台切好一会,忽然问:“那烛台切喜欢的调味是什么样的呢?”   烛台切一怔。   琉星没等到回答,皱着眉道:“我原以为自己很明白你喜欢吃什么的……但现在想想,我似乎又不是很明白。”   因为本丸里的所有食物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烛台切哪怕对其中的某种食物表现出了多一些的喜爱,也不一定就是他真正中意的。   烛台切失笑,用纸巾擦了擦琉星的嘴角:“我只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送到你嘴边。”   结果把琉星养得连口味都和他几乎一模一样。   吃完饭,琉星没有回到二楼的审神者办公室,而是央求着烛台切抱着他跳上房顶,坐在长满青苔的房檐上四下眺望。   似乎是因为大家被手入过,出门的付丧神比早晨看见的多了不少,可整个本丸依旧死气沉沉的。   这群付丧神的脸上,仍然没有笑容。   “烛台切……”琉星坐在烛台切怀里,小声问他,“这个本丸会变成什么样?”   烛台切没有回答,而是反问琉星:“你想他们变成什么样?”   琉星想了想,“我希望……”   “我希望他们好好的。” 第196章 温柔   ‘好好的’三个字, 其实包含了琉星相当多的期待和愿景。   希望土地肥沃能种出好吃的食物,开出好看的花;希望房屋不要再破旧漏风而是温暖隔热,大方美观;希望所有的付丧神受伤都有手入,没有暗堕的风险;希望付丧神们不必再躲躲藏藏,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其他人的面前。   然而不论哪一件,都是现阶段完全无法触及的目标。   琉星有些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靠在烛台切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今天手入的次数太多, 他有些累了。   不止身体, 精神上的疲惫也很折磨人。   付丧神们不信任, 带着防备和警惕的眼神,即便现在想起来, 琉星也还是觉得很难过,他仿佛看见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小小的, 不愿意和人交流, 只知道逃避和恐惧的自己。   ……还好, 他遇见了烛台切。   但这群付丧神呢……他们, 还能依靠谁呢?   时政不会等待太久,一旦群狼的事情忙完,神隐组织就是下个目标。   就算神隐组织的规模很大,但也没办法躲过整个时政,甚至还有其他审神者的联合抓捕,就算提前得到了情报,侥幸从时政手中逃走,今后行动也只会越来越困难, 生活也会越来越艰辛……必须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做些什么。   但到底要怎么做,琉星半点没有头绪。   “别担心那么多,”烛台切轻声道:“三日月他们应该已经有办法了。”   琉星没睁眼,只是往烛台切怀里钻得更深一些,胡乱点点头。   就算能解决时政的围剿,可暗堕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哪怕是三日月也是无计可施吧。   ……还是说,要让那些暗堕的付丧神们慢慢等死?可是……暗堕只是他们山穷水尽时再也无计可施的选择,如果不是人类的逼迫,付丧神怎么可能会暗堕?   明明不是神明的错误,到最后却要让神明来背负。   琉星一点都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想到付丧神们随时可能沉溺杀戮,变成溯行军一般的存在,最后被同僚斩杀……琉星的小心脏就咯噔一声,油然升起了一股悲伤。   他不希望任何一位神明以这种方式结束一生。   如果真像药研所说,只要意志力够足够坚强,就能够撑住不继续暗堕的的话……   ——他的共感能力,或许会有些用处。   只要我将自己情绪灌输给付丧神,将他们心底的仇恨愤怒憎恨压制住。琉星想。或者……消除掉一部分糟糕记忆的话。   说不定,可以让付丧神的暗堕停止的。   但琉星并不是没有顾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弊端很大。   控制对方的时候,会无法拒绝地也共享对方的些许情绪,而查看记忆的时候,甚至记忆和人格都有可能会紊乱,之前查看渡边陆一的记忆的时候,他险些真得以为自己是渡边陆一。   这是很危险的事,会迷失自我。   琉星无法去想象当自己不再是自己时,会是什么感受。   他曾听骨喰说过,记忆丧失这件事,最令人无奈的并非想不起过去……而是想不起自己。   所有的记忆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包括名字,年龄,性格,喜好,可那都是属于骨喰藤四郎的故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骨喰说。   这种没办法统一感知的分离性,让骨喰连照镜子也觉得陌生。   无法承认镜中的那个人是自己,但也无法否认镜中的人是自己。   尤其在听见别人谈起过去时,这种感受更加严重。   以至于骨喰心心念念地想着找回记忆,决定去修行,归来后才从这种状态解脱。   琉星想到骨喰,又想到自己,不由地更加不安起来。   他和骨喰的情况不太一样,骨喰是失去记忆,失去自我,而他……则是记忆过多,迷失自我。   琉星也说不清哪种情况会更糟糕。   但他知道,他是暗堕的付丧神们唯一的希望。   烛台切似乎察觉出了琉星的不对劲,轻轻地抚摸着琉星的发顶,低头吻了下,声音温柔:“怎么了?”   琉星沉默了会,还是没有告诉烛台切实话,只是撒娇道:“烛台切,我好累,想睡觉了。”   “靠我身上睡会儿,等三日月的谈话结束就该回去了。”   琉星闷闷地“嗯”了一声。   用共感能力,也许能拯救他们。琉星想。但我为什么踌躇了呢?   我为什么……会为一件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而感到害怕呢?   琉星闭着眼靠在烛台切怀里,即便身体和精神上再怎么疲惫,也依旧没有睡着。   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存放着无数的想法,小天使和小恶魔在吵架。   小天使说:“我想救救即将暗堕的付丧神。”   小恶魔说:“我不想忘记烛台切。”   小天使说:“我可以帮助这个身陷绝境的本丸。”   小恶魔说:“我不想忘记烛台切。”   小天使说:“我虽然不是救世主,但这是我想去做,也只有我能做的事情。”   小恶魔说:“……可我不想忘记烛台切呀。”   琉星想。   我不害怕迷失自我。   我害怕忘记烛台切。   傍晚,夕阳西下,琉星将带来的手信全部留给了宗近后,三日月和烛台切带着琉星回了se64号本丸。   吃完晚饭又是一次会议。   琉星听得晕晕乎乎,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暗堕的刀剑要被舍弃吗?”琉星抓住了三日月的衣袖,紧张地问,“他们会被当成诱饵吗?”   “……这是他们最后能为同僚做的贡献了。”三日月苦笑,“比起被同伴斩杀,或许还是来自时政的攻击……会让他们更好受一些吧。”   “……不……可是……”他想起大俱利身边的那振太鼓钟贞宗,有些慌张地道,“他们还没有完全暗堕,他们的同伴还没放弃……”   “……都是迟早的事。”只有烛台切知道琉星在说什么,揉了揉太阳穴接过话头,“再怎么挣扎,也只是让那一天来临得晚一些……与其忍受暗堕的折磨苟延残喘,倒不如为伙伴献出最后的力量,让他们在还有彻底堕落前……碎刀。”   烛台切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一定也会这么做。   琉星知道烛台切说的是实话,所以更加难过起来。   “可是……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如果我使用共感给他们灌注些正面的情绪,把他们那些糟糕的记忆给删除掉——一定可以压制住他们的暗堕,就算不会变得更好,但也不会变得更坏了!”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付丧神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不是说过你的那份能力不能滥用?”烛台切脸色铁青,“你的能力能不能压制住暗堕还是未知,但带来的后遗症却很明显,何况付丧神的记忆长达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你确定你不会被漫长的记忆淹没迷失自我?”   琉星下意识握住了拳头。   “这件事不许再提。”烛台切深吸一口气,“会议也差不多结束了,你洗洗去睡觉。”   琉星不答应,小声哀求:“……求求你……至少让我试试看,我记得的,他们本丸里有一把暗堕的一期一振,他的记忆基本都被烧光了,如果是一期一振,我可以做到的,一定能把他救回来——”   “所以呢?”烛台切声音干涩地问道,“万一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琉星语塞,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说自己不会出事,不会迷失,但看着烛台切难过受伤的神情,却一个字都无法吐出。   琉星慢慢地垂下脸。   “……对不起,”琉星的语气里带了些茫然,盯着手心有些愣,“……是我太固执了吗?还是……太天真了呢?”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又道:“在我绝望的时候,是你们救了我。”   “明明遇到了那么多糟糕的事,对人类的信任已经岌岌可危……可你们还是拯救了那个性格孤僻古怪,胆小懦弱的我。”   “……这一定就是只属于神明大人的温柔吧。”琉星喃喃地道,“这份温柔,拯救了我多少次,我已经数不清了。”   “我的确很同情暗堕的付丧神,甚至看到他们……就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我……我不知道我的使命感是从哪儿来的,我只是……只是觉得……”   “这一次,轮到我了。”   “我想像你们当初对我伸出手一样,对他们伸出手。”   “我想变得像你们一样温柔。” 第197章 计划   付丧神们并没有想到琉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们本以为是琉星太过心软, 同情心发作就顾不上考虑其他,但似乎也并不全是这样。   三日月忽然笑出了声。   眼底的弯月闪着碎光,笑得无比愉快,“哈,哈,哈, 我家的小主公, 意外的相当固执啊。”   琉星从小脾气软, 大多数时候都是按照周围人的意见行动, 偶尔有出格行为,反省后也会好好道歉——可这次却像块顽固的石头一般横在路中间, 拖着沉重的身体不愿意动弹。   烛台切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冷着脸道:“想救人也要看你的能力够不够, 暗堕的付丧神不止这几个, 只要黑市还存在, 今后也会陆陆续续地出现, 你呢?你能救几个?一个?两个?”   琉星咬咬牙:“我、我不知道,但是……但是他们就在我眼前啊,我能听见,能看见,我做不到视若无睹!如果……如果……”如果什么呢?   琉星也不清楚。   他默默地低下头,明知道烛台切的话是对的,自己过于固执,天真, 却还强撑着不肯吐出放弃的话。   “别着急别着急,你们两个冷静点,三日月笑眯眯地打着圆场,“既然担心可能会继续出现暗堕的付丧神……那么让黑市消失就行了。”   三日月轻飘飘地甩出这么一句话,让歌仙疑惑地蹙起了眉:“……什么意思?”   “主公有需求,付丧神当然就要帮助主公达成。”三日月难得称呼琉星为主公,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以让黑市消失为目标,我们再讨论讨论新计划吧。”   “琉星大人也不必着急,”三日月给琉星倒了杯茶,“既然你想救暗堕的付丧神……是呢,用个折中又有效的方法如何?”   三日月笑眯眯地说:“不必看他们的记忆……让他们看你的记忆。”   琉星茫然地反问:“让他们……看我的记忆?”   “暗堕说到底就是被憎恨和愤怒完全吞噬,如果有能让他们平静安宁的办法,自然就能压制住暗堕。”三日月摸了摸琉星的脑袋,“所以,把你的情绪和记忆共感给他们即可。”   琉星有些不可置信地问:“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但记住绝对不要触碰他们的记忆,除非你不想要自己的小脑袋了。”   琉星一凛,随即又有些踌躇地道:“可是、可是我的记忆,真得管用吗?我能想起来的,全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琉星自认生活很平淡,从没有过什么波澜壮阔,每天都是学校,社团,回家三点一线,偶尔出个远门,却是在地狱里辛勤打工,虽然日子很充实,但仔细想想,没有一件可以称得上是激动人心,能给人带来正能量的东西。   靠这些日常,真的能让付丧神获得平静安宁?   “普通?”三日月失笑,“您可一点都不普通。”   琉星还是有些不安:“我觉得,只有我的记忆还是不够保险,暗堕的付丧神们只要回忆起过去,一定还是会被憎恨和愤怒包围——”   “不要将付丧神想的太过脆弱,”三日月语气悠然,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们从不恐惧暗堕。”   “会暗堕的付丧神,大多是有着宁死也要拼命守护什么的觉悟,才会选择弑主。”三日月微微一笑,捏了捏琉星的脸,“是呢……我们想守护的……”   “大概就是像您这样的存在吧。”   \"您总说是我们拯救了您。”三日月无奈地道,“可在我们看来,您才是先向我们伸出手的人。”   “现在,您也只要伸出手便好……剩下的路,他们会自己走完。”   琉星听着听着,觉得眼眶有些热。   他吸吸鼻子,没说话。   一期一振适时地开口:“老实说,有段时间,我们也有过暗堕倾向。”他温柔地说着一件听起来有些可怕的事,“虽然不是亲手弑主,但钻空子也一样有惩罚,如果不是您来到本丸……唔,很难说我们是不是已经加入神隐组织了。”   “所以,我并不会阻止你想要救人的想法,但是量力而行,好吗?”一期一振问。   琉星下意识看向了烛台切。   可以吗?   烛台切的脸色变了又变,许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请量力而行,遵守承诺。”   琉眼睛发亮,星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遵守承诺,绝对不会触碰付丧神们的记忆,也许、也许情绪还是会有些许的共感,但没关系,只是那样的话,我绝对没有问题的!”   琉星诚实的回答多少让烛台切安心了点,但想到琉星的固执,又觉得头疼。   他很喜欢琉星善良天真的一面,但不代表他能接受琉星因为过于天真而伤害自己。三日月的建议刚刚好踩在他的底线上,给了他和琉星互相妥协的机会……简直像是早就算好了似的。   对三日月多多少少有些不满,烛台切揉了揉额角:“你刚才说的让黑市消失是指什么?”   三日月回答:“字面意思。”   “我一直觉得让时政来处理刀剑买卖的案件不合适,”三日月直白地回答,“不觉得让付丧神自己成立一个类似督查部的部门更好吗?”   不止琉星,其他人都愣了下。   “我们的权益当然要由我们自己来争取。”三日月笑着点了点桌面,“不会有利益纠纷,权利更迭,能够真正做到对犯罪者严惩不贷的人,除了我们还有谁?”   “一个独立的,自由的,属于刀剑付丧神的督查部门。”三日月反问,“怎么样?”   琉星惊愕的有点语无伦次:“可是、可是——时政怎么可能允许付丧神……”独立?!   对时政来说,付丧神是必须掌握在手中的力量,一旦超出控制,就会从主动变成被动,这是时政最不希望看见,也绝不会允许的事情。   歌仙却摸了摸下巴,沉思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如果这个督察部门的督查对象只针对审神者,而不是时政内部官员的话,时政的反弹会相对小一些,不过……关键还是让时政松口的方法。”   “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三日月敲了敲桌面,“多亏了那位叫做‘阿胖’的审神者提醒了我,舆论对于时政……意外的管用。”   如果说时政最重要的棋子是付丧神,那么最重要的工具就是审神者了。   然而审神者们,比起高高在上,只下达命令,从不倾听他们声音的时之政府,当然是和每天与自己朝夕相处,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付丧神们更加亲密。   人都是感性动物,天生同情弱者,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家人朋友。   时政之所以隐瞒想群狼组织的存在,并不只是怕引起骚乱和打草惊蛇,也和时政高层与群狼有牵连这一点有关,时政很清楚自己在审神者之间的评价不太好,但如果和买卖付丧神扯上关系,就不只是评价不好这四个字能概述的了。   只是换届,恐怕无法平息审神者们的愤怒。   然而时政不得不顾及审神者们的情绪,毕竟一旦审神者有所懈怠,时政就会大难临头。   “先把群狼的事情闹大,尽可能的宣扬出去。”三日月笑着道,“让时政无暇顾及神隐组织,也没有闲心找我们麻烦,只能全力剿灭群狼组织。”   “可就算剿灭了群狼,恐怕被推出来顶罪的时政成员也不会是职位太高的人。”一期一振皱眉道。   “这可由不得他们。”三日月意味深长地道,“我这里有不少证据,悄悄推一把,哪怕不点明,他们也吃不消。”   歌仙揣着袖子,琢磨着细节:“舆论也不是那么好煽动的……还可以让其他付丧神们添点火,虽然时政不想听付丧神的声音,但审神者却不会忽视……审神者们本来就对时政充满了不满,再让付丧神们提点几句,审神者们‘自己’就会提出,由付丧神来监督刀剑买卖的相关事件,以及关于刀剑被虐待的各类投诉。”   烛台切语气里带着嘲讽:“这个计划的关键在于热度。”他看了眼三日月,“不能让时政以为沉默不应对就会慢慢平息。”   “得持续往里面添柴……所以还是要神隐组织的帮忙。”三日月叹口气,“明天我们再去一趟宗近那里。”   “还有舆论的方向控制,我们得找到大量的同盟,这点……”付丧神们开始了集中讨论。   琉星有些晕,虽然他能听得懂计划的流程,但要他也说些什么有用的建议就不太可能了,光是跟上众人的思维对他来说就有点难,只能傻乎乎地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完了计划后,被烛台切带回了房间。   “所以,我要做什么?”琉星有种即将见证历史的兴奋和激动,期待地问:“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烛台切:“没有。“   琉星:“……”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真的没有吗?”   烛台切回答的更加果断:“没有。”   连吵架都不会的琉星,要他帮忙控制舆论方向,纯粹是在为难他。   何况这个计划还不完善,只靠舆论不一定有用,还需要其他的东西来让时政低头。毕竟黑市里又不只有群狼一个组织买卖刀剑,其他组织……也或多或少和时政有些关系。   不想被曝光的话,时政就得仔细考量到底是自己的利益更重要,还是群体的利益更重要了。   但这些事太肮脏,烛台切不想琉星知道。   烛台切在琉星的额头落下一吻:“你只需要做个好梦。”   这样就好。 第198章 走马灯   第二天, 琉星又去了一次宗近的本丸。   和三日月分开后,他直接去找了骨喰。   “你想治疗暗堕的付丧神?”骨喰有些惊讶地重复,“你在说什么?”   “我没说错,”琉星认真地回答,“我的能力有些特殊,也许……也许能帮上大家的忙。”   骨喰沉默了一会, 反问道:“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   琉星摇摇头:“不会的, 你别担心。”   骨喰微微蹙眉, 看向烛台切:“没问题?”   烛台切叹息道:“且试试看, 如果有问题,及时止损。”   骨喰仔细琢磨了下‘及时止损’四个字, 又看了眼满脸正色的琉星:“……我知道了,你们等等。”   这个本丸里暗堕的付丧神一共有四位。   其他的付丧神, 都是在暗堕边缘徘徊, 虽然没亲手杀掉审神者, 但也是动过杀心不止一次的那种。   这四振暗堕的付丧神, 分别是大俱利伽罗,一期一振,加州清光,与萤丸。   暗堕的付丧神们几乎都不怎么喜欢见人,让他们集合实在是有些困难,骨喰不得不一个个去通知,让人把他们强行压过来,绑在了手入台上。   琉星看向烛台切, 小声问:“那振萤丸……”   烛台切沉默了半晌,还是回答:“是以前的伙伴。”   这振萤丸的暗堕程度不算高,至少没有一期一振来的高。他的右手长出了怪物般的利爪,其他部分倒还完好无损。   不过这振萤丸的思绪还很清晰,看见烛台切,竟然扬起了右手,“嗨!”   烛台切:“……好久不见。”他的这句话里带着遗憾和叹息,像是不忍。   药研藤四郎将一块横木塞进哥哥一期一振嘴里,防止一期一振咬到舌头,“所以,要我们集合的原因是什么?一期哥……他现在的情况不太适合见人。”   琉星能看见,一期一振左右两只手臂,都长出了倒刺,像是盔甲一般附在肢体上,闪着锐利的寒光,他的目光几乎有些疯魔了,即便被绑在收入台上,也挣扎着想要起身。   骨喰藤四郎的眼神黯了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试试看能不能压制暗堕。”   药研觉得自己听错了,眉头微蹙:“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骨喰回答,却没有重复第二遍,而是看向了琉星,“先从症状最轻的人开始吧。”   症状最轻的人,是那振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舔舔自己新长出的两颗獠牙,调侃般地问道:“让小朋友帮我压制暗堕?你是脑袋坏掉了吗?”   骨喰面不改色:“没你坏得多。”   琉星:“……”   他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加州清光。   即便暗堕了,这振加州清光依旧把自己整理的非常干净,只可惜,这振加州清光的指甲透着些不健康的紫色,没有涂上他喜欢的红色指甲油。   “你别怕,”琉星说,“我不会伤害你的!”   加州清光:“……你是不是对我们之间的武力差距有什么误解。”   琉星不听,轻轻地握住加州清光的手。   加州清光倒是想挣开,可惜被绑着,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只能任小朋友将脸也凑到他面前。   “呜哇!你干嘛?别过来!再过来我要咬你了!我的獠牙可是——”   琉星已经轻轻地把额头贴在了加州清光的额头上。   一刹那,即永恒。   琉星在那永恒中,看见了自己。   走马灯一般画面,从出生开始的每一刻,都清晰地印在了脑海里。   从初生时的嗷嗷啼哭开始,冷漠的母亲与充满饥饿的每一天,恶意和残忍聚集在一起,像是怪物一样对幼小的他张牙舞爪,他从只会哭,变成了连哭都不会。   可忽然,某一帧画面发起了光。   温暖美好的日子突如其来地降临,像是一颗流星落进了山谷,将阴暗一举击溃。它们闪着光,像是夜幕下的灯火,照亮了一条长长的隧道。   琉星牵着加州清光,一步步向前走。   四周的画面仍然在跳跃。   红眼睛的兔子馒头冒着热气,他一口咬下去烫到了自己;晨跑的路线有变动,路过花坛时,看见了正在撸猫的大俱利;春樱凋零,他和加州清光一起挎着篮子收集花瓣,准备做些漂亮的点心;每个夜晚,烛台切总会出现在他床边,看看他的被子有没有压实,噩梦有没有降临。   琉星似乎听见加州清光问了什么。   又似乎没有。   他们只是慢慢地走着,走着。   像是走了一辈子,又或者只是琉星拿短短的,只有十三年人生。   直到走出隧道,重见光明。   接下来的几天,琉星都在给暗堕的付丧神治病。   治疗过程相当费力,而且治疗结束后他必须陪在付丧神身边帮助对方稳定情绪,所以等他完成了治疗任务,再回来关注计划实施,却发现事情都快要结束了——可这天离那个会议结束,也不过才半个月。   最开始,是个佚名的帖子爆料,关于黑市上的各种消息,包括群狼组织买卖付丧神的细节。   审神者们知道黑市,也知道买卖付丧神这种生意,但如此近距离地了解细节还是第一次,当然,也有人质疑内容,不过对方很快就放上了视频,照片,账本等等一系列详细证据,不等审神者们反应过来,帖子已经被删除了。   但这种帖子,一旦被删除反而会被坐实真实性。   讨论的声音不仅没变少,反而渐渐增加,不止论坛,推特,博客,等等可供讨论的地方,都有人放上了这个帖子的截图。   时政这时候再蠢也明白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计划了。   然而那些沸反盈天的言论让时之政府焦头烂额。   最开始还试图用删帖或者抓人这样的方法来让审神者闭嘴,可他们越是压制,不满就堆积得越多,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最后,几百个审神者们罢工坐在了时之政府的大门前,拉起了横幅。   而付丧神们,没有主公的指示,当然也不会出阵打击溯行军。   这种情况让时之政府从下到上都慌成了狗,手忙脚乱地安抚审神者,只差发毒誓来证明自己打击犯罪,绝不姑息的决心,调动了所有可用的人手,不顾代价追击群狼。   成果喜人。群狼组织的首领被抓,时政也像一期一振说得那样,推出了一个替罪羔羊。   然而神隐组织主动发声,将过去被他们神隐的审神者们放出来,全都扔到了时政大门口,又把这些审神者虐待付丧神的罪证,以及时政高层买卖付丧神的证据,一条条地摆出来,将时政的脸打得啪啪响。   “我们不是丧心病狂的恶徒,也不是替天行道的使者,不过是断尾求存的可悲之人。”宗近在信里这样说道,“公道自在人心。”   审神者中一片哗然,被欺骗和轻视让他们更加愤怒,原本快要平息的事态又一次爆发,这次,上千位审神者一同发起了请求书,让付丧神们自己单独成立一个监督部门,才能杜绝买卖付丧神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继续发生。   时政当然不想松口,拖着迟迟不肯给回复,许诺了大堆好处和保证,却惹来了更多的反弹。   最后的最后,却是鬼灯帮了忙。   地狱来的恶鬼使者,带着死去亡魂的口供和一群鬼卒,直接把时政的所有高层都带去地府审问了。   这把时政吓得够呛。   高层们地府三日游回来后,再也不提付丧神们没有资格插手监督部门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神隐组织的罪责给免去,又请神隐组织牵头,让付丧神自己组建监督部门,在有人证,物证,抓捕许可等等文件的前提下,这个新成立的监督部门,有权利抓捕任何审神者和时政工作人员。   这种皆大欢喜到几乎有些不真实的结局,让琉星有点茫然。   “像做梦一样,”琉星愣愣地说,“我想的,全都达成了。”   这些付丧神再也不必躲躲藏藏,灵力供给的来源有了保证,不必受制于人,也不必再担心会有付丧神暗堕……   琉星捏住自己的脸颊使劲扭了一圈。   “……痛!”琉星捂着脸双眼放光。   宗近笑眯眯地喝着茶:“本来不可能会这么完美,还是多亏了鬼灯先生。”   他们的证据虽然有效,但如果时政敢做敢认,了不起就是高层大换血。宗近原本打算等高层换过血之后,再将剩下的证据拿出来威胁时政,如果时政不想接二连三地信誉和体制受挫,就必须答应他们的要求……但他也不敢奢求能带着整个本丸一起,加入新成立的监督部门。   在他的设想里,他们这些流浪付丧神,了不起就是洗清履历,被分配到新的本丸去,这其中还少不了监视和限制……可鬼灯却横插一手,打了神隐组织和时之政府一个措手不及。   鬼灯的理由也非常的冠冕堂皇:本来地狱无法审判还活着的人,可这件事牵扯到的神明太多,就不只是时政能够说了算的。   何况,亡者的证词没有翻供一说,写在上面的,只有实话,不存在构陷,假证,之类的操作,时政想不承认都不行。   琉星听鬼灯说,时政的高层们一人被减了几十年阳寿,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只能在还活着的时候多做点好事儿,力求下了地狱少受罪,所以才会松口让付丧神成立监督部门。   鬼灯还说,你明年继续来我这打工,能和我一起审判时政高层。   琉星:“……”有点心动。 第199章 循着光   见琉星眼神直勾勾地发着呆, 宗近笑眯眯地问道:“听说你和鬼灯先生关系很好?”   琉星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地回答:“鬼灯先生对下属一直都很体贴,是我单方面仰慕他。”琉星已经完全忘了自己从小到大,一见到鬼灯就会被玩弄的事情。他本就是记吃不记打的性格,而鬼灯这段日子对他的照顾,尤其是为付丧神做的事情, 足够琉星记上一辈子了。   鬼灯一直很喜欢看琉星愁眉苦脸, 甚至是委屈哭泣的模样。   但以后恐怕很难看见了。   “鬼灯先生帮了这么大的忙, 我一定要想办法回报他。”琉星认真地道, “我以后每个暑假都会去给鬼灯先生打工的!不要工资!”   琉·免费劳动力·星发下誓言:“只要鬼灯先生需要,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义不容辞!”   和鬼灯不太熟的宗近笑着道:“那就麻烦你帮我们转告鬼灯先生, 我们欠他一个人情,若是有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万死不辞。”   “好的, 我会转告他的。”琉星顿了顿, 又道, “不过鬼灯先生说过, 除了缺人手,他现阶段没有什么可烦恼的。”   人□□炸造成的影响不只在现世有所体现,地狱里更是人满为患,亡者的数量一点都不比现世的人少。   宗近有点无奈地道:“缺人手……这……我们就无能为力了。”   一般来说付丧神的本职工作是出阵,但现在这个本丸已经变成督察部门的总部,出阵的已经不是日常工作了,调查寻访,抓捕罪犯的工作才是重头戏, 而现阶段正是最重要的时候,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宗近刚当上督察部门的负责人,早出晚归的几乎脚不沾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抽出了空陪着琉星喝杯茶。   当然,这也是宗近难得的休闲时光。   虽然被赶鸭子上架成了神隐组织的领头人,接着又摇身一变成了督察部门负责人……但每一振三日月宗近的心里,都还是期待着撂下所有工作,静静地喝茶吃点心,悠闲度日的。   琉星想到这里,有些担忧地道:“宗近你最近很忙吧?要注意休息!虽然付丧神很少生病,但疲惫和劳累的时候,最容易被病毒侵袭了……”   宗近果断地塞了一块饼干到琉星嘴里。   小朋友只好先闭嘴吃完饼干,再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琉星?”烛台切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笑着道,“该回去了。”   琉星点点头站起身,冲宗近挥挥手:“拜拜,宗近,我下星期再来看你们!”   宗近目送琉星出门,叹口气也站起身。   休息时间结束,该继续工作了。   …………心累。   走出房间不远,琉星看见了角落里的花坛。   不知骨喰藤四郎什么时候撒下去的花种,竟然冒出了一点新绿。指甲盖儿大小的嫩叶,却象征着这个本丸的重生。   琉星不由地放慢了脚步,路过花坛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烛台切有些惊讶地问:“怎么了?”   琉星笑着道:“我超开心!”   烛台切没问琉星在开心什么,只是像是受到感染似地,也跟着微微笑起来。   路上遇见了很多付丧神。   大俱利伽罗面无表情地冲他颔首,太鼓钟贞宗叽叽喳喳地跟他说话,博多藤四郎送给琉星一支风车,一期一振伸手摸了摸琉星的头,塞给了琉星一把糖,加州清光抱着小朋友一阵磨蹭,舍不得放琉星走,要琉星保证好几次下星期再来看他,才放开琉星。   最后还看见了萤丸。   他站在天井的时空转换装置前,大概是在等待琉星和烛台切,看到二人,抬起那只怪异的右爪,轻轻一挥:“嗨!”   付丧神们的暗堕虽然被压制住了,可身体的异化部分却迟迟没法恢复。   萤丸不在乎自己的右手变成骨爪,反而觉得自己的右手力气变大,看起来还很帅气是件不错的事情,只是吃饭的时候不太能拿的住筷子让他有些苦恼。   像加州清光则是很喜欢自己的两颗獠牙,觉得好看,有点得意地说自己要从毒舌系变成小恶魔系了。   当然,还有像是一期一振那样壮士断腕的付丧神,因为双臂的骨刺过于显眼,就索性把骨刺磨平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畸形。   这其中的痛苦,琉星想象不到也不愿去想。为了不让琉星产生共感,一期一振将处理自己双臂上的骨刺时,特意将琉星赶回了se64号本丸。等琉星再去探望时,除了那双猩红色的双眸,一期一振看起来已经和普通的刀剑无异了,只是手上那双皮质手套绝不能在人前脱下来,否则就只能看见森森白骨。   “萤丸!”琉星开心地喊他。   “琉星大人,”萤丸扶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下个星期六一早就来看你!”琉星说。   “嗯。”萤丸一向沉稳,得到了琉星的承诺后就不再啰嗦了,只是冲琉星笑了起来:“……谢谢你。”   琉星知道萤丸在谢什么,摇摇头:“我只是给你们一个机会,抓住它的是你们自己。”琉星感慨地看着萤丸的右手,“付丧神真厉害……即便被人类欺骗、伤害、操纵、利用,也依旧能够保持自己的初心不变,就算被憎恨,愤怒,痛苦,怨怼蒙蔽了心灵,也依旧能从泥沼中爬出来。”琉星轻声道,“……真耀眼。”   像是一束光。   穿透了阴霾的天空,给了他奇迹。   “我也从中学到了很多,”琉星诚恳地道,“我也该谢谢你们!”   琉星挥手冲萤丸告别,启动了时空转换装置。   最后,琉星把博多送给他的风车插在了se64号本丸的花坛里。   风一吹,向日葵摇曳生姿,风车也跟着旋转,彩虹色的叶片咕噜咕噜,转出了和周遭不同的一朵花。   一朵不会凋零的花。   “烛台切,”琉星轻轻地抚摸着那朵盛开的向日葵,“我曾经想过,如果永远都是春天的话,花朵是不是就会长盛不败。”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一直都是春天的话,我就没法看到夏日的萤火虫,秋天的枫叶,冬天的寒梅覆雪了。”   “所以……我也不必恐惧时光的流逝吧。”琉星喃喃自语着,牵起了烛台切的手,“毕竟……有你在呀。”   烛台切怔了下,回握琉星的手。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在我身边的是不是?”琉星问。   “……是。”烛台切躬身,亲了下琉星的指尖。   “那就一直陪我到老吧,”琉星认真地说,“我会很努力的,努力活很久很久,比一般人更久,久到进入吉尼斯纪录。”   “一分钟也好,一秒也好,我想多陪你一会儿。”琉星轻轻地环住烛台切的脖子:“就一会儿。”   “可即便如此,我想我死的时候,你还是会很难过吧。”   “也许是我太过自私……”琉星轻声道,“可就算我死了,也请不要忘记我,不要放弃我。”   琉星蹭了蹭烛台切的脸颊:“等我投胎转世,成为新的我的时候……烛台切,你来找我好吗?”   烛台切闭了闭眼,将孩子抱进怀里,沉沉地“嗯”了一声。   琉星听到承诺,忽然有些想哭,却还是努力维持着高兴的语气:“如果,转世的我没有现在这么乖怎么办呀?”   烛台切温柔地亲了亲琉星的额角:“活泼些好。”   琉星:“如果我变得非常任性呢?”   烛台切:“桀骜不驯也很好。”   琉星:“……如果我变成大胖子,二百三十斤,走路不流汗只流油——”   烛台切失笑:“不要生病就好。”   琉星:“唔……可是那样你肯定认不出我了!”   烛台切把小朋友抱起来,往屋里走:“不会的。”   琉星趴在烛台切肩上,过了会,才小声问:“真的?”   “真的。”烛台切一只手取下眼罩,金黄的瞳孔里满满的映着琉星,只有琉星。   “捉迷藏的时候,最先被找到的总是你。”   琉星蓦地有些脸红:“那……那不是……是我……”   “你担心我们找不到你是不是?”   琉星忽然被拆穿了长久以来的小心思,有点不知所措。   “你怕寂寞,怕被人忽视,容易不安,脑袋也不够灵活,偶尔还固执的像块石头……我怎么放得下你?”烛台切问。   琉星闷不吭声,却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   “所以我只好牵着你不放。”烛台切叹息道。   “无论你转世轮回多少次,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或活泼,或桀骜,或者是个不知节制的小胖子。”烛台切温声道:“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只要循着光,一定能找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算是完结了吧!!!接下来就是番外啦!!大家先别删我!!这篇文会有很多番外!地狱的番外啦,夏目的番外啦,像是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没有仔细写很遗憾,所以也会写一写!反正各种各样的番外啦=-=   233333   --------- 后记:   这篇文会这么长我是真的没想到。   原本准备写个40万结束的,现在都60多万字了…………   最开始是准备写一个很普通的故事,一个相互拯救,相互温暖的故事。结果写着写着,似乎变复杂了。   琉星和烛台切感情连我自己都很难界定那到底是什么。   但这样也很好,就——顺其自然吧。   以前看过不少关于刀剑暗堕的同人,因为大家都非常惨,并且白不回来,所以产生了些许的不甘。   明明都是神明。   想让他们变回最初的模样。   所以琉星就出现啦。   纯粹纯洁的东西,总是惹人恋爱的。   琉星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我写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说这个小朋友好天真,好蠢,好白之类的。   但幸好没有。   大家似乎都很喜欢琉星——这样就很好。   我努力揣摩着小孩子的思维去写他,看着他从胆小怯懦,变得开朗活泼,像是我真的有这么一个孩子似的,非常愉快,也非常满足。   以至于……总觉得手指像不受我控制似的,给了他一个he。   老实讲,本来的结局没这么美好的。   毕竟,如果不是jj说必须要综漫,连鬼灯都不会出现在这篇文里……你们想想就能感受到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了吧。   但是既然必须要综漫的话,那我还是想让琉星和付丧神永远在一起的呀。   嗯,好啦,后记就这样啦,不写太多,因为我觉得,我想说的应该在文里都有体现了吧。   只希望,大家看这篇文的时候,能感受到温暖和爱,就好啦。   -----   最后…我要开始更新番外啦!!!!等番外更新完,我要开始让你们预收我新文了(不预收我要哭了好吗?!),新文开文时间不定,但应该不是这种温馨文了吧,想换换风格的说。=3=爱你们!!! 第200章 番外:旅行1   鬼卒通常比人类拥有更加强健的体魄, 力气大,精力也旺盛,能承担比普通人类更加繁重的工作,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有精疲力竭的时候,所以八月中旬, 天气最炎热的那几天, 鬼卒们终于迎来了夏季高温假。   琉星踮着脚, 吃力地将通知书贴在公告栏上, 路过看见通知的鬼卒们纷纷欢呼雀跃奔走相告,几个比较细心的还向琉星问了很多问题。   “有没有高温补贴啊?”   琉星:“有的呀, 但这是高温时间还在坚持上班的人才有的补贴,休息的人没有哦!两倍工资!下午还有冰饮!可好吃啦!”   “诶?不是带薪假啊?”   琉星:“不是, 所以大家如果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旅游, 时间又不够的话, 可以申请年假和高温假一起休息, 年假好歹是带薪假嘛!”   “琉星!申请加班要走手续吗?”   琉星:“把名单报到小组长那里,我们会统计的!”   “琉星,高温假是所有人一起休吗?还是调休?”   琉星:“是调休哦,大家休息的日期不太一样,如果想凑到一起,请和小组长和小组成员协商一下,但要保证上班人数能够支持工作运转!”   “琉星——”   等琉星好不容易逃出了狱卒包围,鬼灯的催命连环call又响了起来:“贴个通知那么长时间?你是在煮饭调制浆糊吗?还是在等我亲自去接你?”   琉星有点委屈:“不是, 他们围着我问高温假的细节规定,我……抱歉,我现在就回来。”到底还是承认了错误。   鬼灯“嗯”了一声:“顺路去人事部把文件拿回来。”   琉星:“……好的。”虽然根本不顺路。   琉星绕了好大一圈去人事部拿到了文件,仔细一看发现文件的标题上写着,关于夏季团建活动内容的征集。   琉星是知道团建的,在他的概念里,团建就是和同事们一起出门玩,加深感情的娱乐活动。   琉星眼睛一亮。   一想到能脱离这个职场地狱出门玩,琉星的脚步都忍不住轻快起来,啪嗒啪嗒跑回办公室,把文件放到鬼灯桌子上:“鬼灯先生鬼灯先生!我们要出门玩了吗?!”   高温假没有他们这些办公室人员的份儿的,但团建肯定是大家一起去!也是变相的放假呀!   鬼灯看了他一眼:“嗯。”   琉星得到肯定的答复,更加高兴了:“我们要去哪儿玩啊?”   鬼灯翻了翻文件:“你想去哪儿?”   琉星很惊喜:“我、我可以提意见吗?”   “你随便说说,我随便听听。”鬼灯将文件随手扔在一边,显然对团建活动不太感兴趣,继续看其他文件,“大概率不会采纳。”   琉星:“……”   他不死心地提出了建议:“最近这么热,我觉得咱们可以去避暑呀,去有雪的地方滑雪或者泡温泉都很好!要不去爬山?钓鱼和露营也很有趣!还可以野炊和烧烤!我想试试看自己烤肉和棉花糖!还有海边,我早就想去潜水了,我学会游泳之后,一直都没机会去泳池以外的地方游泳,到现在还没看过大海呢!明明日本是个岛国,没见过大海也太遗憾了,我想看看海豚和鲸鱼,还有小丑鱼和水母群——”   鬼灯嗤笑一声:“是团建,不是旅行。”   “……哦。”琉星闭上嘴,有点郁闷地坐回座位上开始打字。   他的小桌子就摆在鬼灯办公室的角落里,方便鬼灯随时召唤他做点什么事情。   他偷偷看了眼鬼灯,发现对方没注意自己,就掏出手机搜索了团建这个词。   【团建是指团队建设,为了实现团队绩效及产出最大化而进行的一系列结构设计及人员激励等团队优化行为。】   琉星:“……”??团建不是大家一起外出做游戏或者吃吃喝喝加深感情吗?和他想象中的团建好像不太一样?感觉好麻烦,一点都不休闲……   发现鬼灯的视线扫向自己,琉星连忙放下手机,继续打字。   他还有一篇工作报告和两份表格没教给鬼灯呢,下班前交不掉一定会被训的,工作时间开小差被发现也一定会被训的!   ——琉星以十三岁的年纪承担了这个年纪绝对不该有的工作内容。   赶在下班前,琉星总算将三份文件都交给了鬼灯,得到鬼灯勉强的肯定,琉星松了口气。   今天是星期五,想到接下来两天连休能不用再和各种文件作斗争,能够懒洋洋地度过一整天,琉星就有些兴奋起来,收拾自己包时,甚至开心地哼起了歌。   但很快这份开心就被打断了。   鬼灯慢条斯理地开口阻止了琉星打算回家的脚步:“明天有没有什么安排?”   琉星迟疑了下,思想斗争了一会儿,还是诚实地摇头:“没有。”   “那就好,”鬼灯在一份文件上签下名字,“明天陪我去现世考察。”   琉星睁大了眼:“考——考察?!”   “团建这个概念是现世传到地府来的,阎魔大王觉得很有用,举办了几次但效果总是不太好,”鬼灯有些不高兴地蹙起眉:“哼,浪费资源,时间,人力,却达不到想要的效果,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琉星愣愣地问:“所以……所以我们明天要去现世做考察吗?”   “对,明天早上九点在火车站门口等我。”   去火车站,听起来是个长途旅行。   琉星有些不情愿:“可是……可是,我明天……”好不容易有双休!休息日不想工作!不想!有加班费也不想!   虽然琉星是心甘情愿地给鬼灯打工的,可加班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琉星有点担心今后的每个休息日都会被加班占据。   鬼灯微微挑眉:“带你出去玩还不开心?”   琉星想了想,问道:“我们可以去温泉考察吗?”   “可以。”   琉星眼睛一亮:“那上山呢?”   “也可以。”   “那——那大海——”   “看情况。”鬼灯说,“时间安排的过来的话,我们尽量在两天内完成考察。”   琉星闻言兴奋地扑过去给了鬼灯一个拥抱:“谢谢鬼灯先生!”明明刚才还说团建不是旅行,却还是听了他的建议!   鬼灯先生真好!   鬼灯难得地僵住了。   也许是长相太凶,地位太高,性格太恶劣,气质太高冷的问题,他很少被人亲近,倒是动物很喜欢他,小白也经常会扒他的腿,但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小孩子这么亲昵的拥抱过。   被这双细细的手臂搂住的感觉,有点微妙。   鬼灯为难地皱起眉,最后勉勉强强地摸了下琉星的脑袋:“行了,你回去准备行李,要在外面住一晚。”   “好!我回去了!鬼灯先生明天见!”琉星背起自己狐之助小挎包,冲鬼灯挥挥手,像头欢快的小鹿一样蹦跶着跑出了鬼灯的视线范围。   晚上回到本丸,琉星兴奋地跟烛台切说,他要和鬼灯一起进行两天一夜的短途旅行,烛台切有些惊讶,但是没反对,他很放心把琉星交给鬼灯,没说什么,给琉星收拾好行李,嘱咐琉星不能给鬼灯添麻烦,路上不能买太多东西,注意人多的地方不要乱走等等。   琉星也不嫌烦,一条一条地重复给烛台切听,保证不犯错误。   鹤丸和乱藤四郎他们闹着也想去,被琉星不好意思地拒绝了。   “对不起啊,明天我是去做正事的,鬼灯先生那么严肃的人,肯定不喜欢闹腾,”琉星说,“我先去踩点!好玩的话,我们下次就一起去啊!”反正他只是暑期和寒假去地狱打工,平常上学时的休息日还是很空闲,可以带着付丧神一起出门玩。   虽然遗憾,但付丧神们也只能撅着嘴走了。   第二天早晨,琉星早早地爬起来,背上自己的小背包出门。   他的包里装的东西不多,只有换洗衣服和钱包——原本是带了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的,还是一期一振看不过去,让琉星少带点东西,又从博多那拿了张银行卡给琉星。   琉星没问这张卡里有多少钱,他觉得听到数字肯定就不敢出门了。   约好了和鬼灯在火车站前见面,琉星站在火车站前的前卫雕塑下,给鬼灯发消息。   ‘鬼灯先生,我已经到了!就在火车站前的雕塑下面!’   鬼灯并没有回复。   琉星等了会,没忍住又发了条消息。   ‘鬼灯先生,您现在在哪儿?出门了吗?’   鬼灯还是没有回复。   琉星看看时间,发现还没到和鬼灯约好的时间,有点后悔自己来得太早,就又给鬼灯发了条消息。   ‘鬼灯先生,不用急着过来哦,路上注意安全!希望我们有个愉快的旅途!’   想了想,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疏离,不够亲昵,就发了个狐之助的微笑表情。   发完琉星又感觉狐之助这眯眯眼微笑像是在嘲讽对方,就亡羊补牢地又发了个‘狐之助比心’。   这些表情是时政论坛上一个叫做‘狐之助本命’的大佬画得,琉星非常喜欢,最近常用它,看过的都说可爱。   鬼灯终于回复了一条消息。   他说。   ‘闭嘴。’   作者有话要说:  鬼灯已经开始后悔找了琉星一起出门了。   烦(。   -----------------   -3-开始更新番外啦!!大家不要急!!   番外可多了!!!   ----------------- 第201章 旅行2   琉星还想继续发消息的手一顿, 悻悻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哼,肯定还没起床,一醒过来就发脾气。   琉星又等了半小时,才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鬼灯。   鬼灯今天穿着黑色的一套职业西装,头发剪短了些,显得十分干脆利落, 额头上的鬼角没了, 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人类, 可惜表情过于高冷, 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坏脾气。   琉星连忙鞠躬打招呼:“鬼灯先生早上好!”   鬼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早。”   琉星上下打量一番鬼灯,有些稀奇地道:“鬼灯先生今天看起来像个上班族。”而且是天天晚上加班熬夜, 白天精力不济的可怜上班族。   鬼灯略有些烦躁地扯了下领带,“本来想穿休闲装, 但如果要和对方商谈团建事宜的话, 还是正式些比较好。”   “鬼灯先生这样看起来好年轻!”琉星高兴地道:“和平常完全不同!”   虽然这里还被叫做火车站, 但其实日本各地真正能叫做火车的列车已经很少了, 大都是类似动车的高速列车,速度快,更平稳,噪音也要更小些。   鬼灯没和琉星说目的地,自顾自买了两张车票,琉星也忘了问,有些兴奋地跟在鬼灯身后排着队上了车。   列车的车厢和电车或地铁差很多,有种更加悠闲和开放的氛围, 座椅和环境也更加舒适,琉星扒着窗户看外面飞速掠过的风景,高兴地掏出手机拍照。   鬼灯则是去列车上的餐厅买了便当,掰开了筷子吃东西。   便当也是日本各地火车的特色,每列火车的便当都不一样,很多人会特意带火车站的便当当做特产送人,也是很好的伴手礼。   琉星问:“现在就吃饭吗?才十点呢!”   “这是早饭。”鬼灯吃着便当,看表情似乎很满意味道。   琉星闻言忍不住唠叨起来:“吃饭要按时呀,您总是熬夜又赖床,错过早饭时间……”   鬼灯慢悠悠瞄了眼琉星:“如果不是你催促,我会吃完早饭再来。”   “……没……没催,”琉星的反驳十分没有底气,“只是,多说了两句而已。”   “而且,”琉星不服气地道,“等您吃完早饭,您一定会迟到的。”   鬼灯理直气壮地回答:“绅士要有包容对方迟到的余裕。”   琉星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觉得鬼灯说得很有道理。   包容一下朋友的迟到,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作为一个社会人,要有度量。   “哦。”琉星愧疚地道,“那我下次不催您了。”   鬼灯勾起嘴角,往琉星嘴里塞了个小点心。   好甜!好吃!   琉星高兴地闭上嘴乖乖吃东西,可惜点心还没咀嚼完,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意外。   前面的车厢里忽然传出一声尖叫。   听声音是一位年轻女性,声音凄厉刺耳,大概是看见了什么极其恐怖骇人的事情,拔高了声线,叫得像是电影里的女鬼。   琉星被这尖叫吓到,嘴里的小点心‘咕嘟’吞下去,却卡在了嗓子里,噎得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气。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从前面的车厢里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位女性列车员,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惨白的明空:“死人了!死人了!”她大概是被吓坏了,连安抚乘客情绪这件事都做不到,慌慌张张地路过琉星,嘴里念叨着同一句话,往下个车厢走。   琉星瞪大了眼,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鬼灯。   鬼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悠哉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便当。   琉星连忙扯了下鬼灯的衣袖:“鬼灯先生!死人了!”   鬼灯无动于衷:“我不是聋子。”   琉星:“……不是,我是说,死人了呀!”   鬼灯:“所以?”   琉星:“啊?所以、所以,我们要……要报警?”   鬼灯:“那就打电话。”   琉星:“啊?啊,好的!”   琉星刚掏出手机,就看见隔壁车厢里快步走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一个是个胖胖的,穿着风衣的男人,有着又粗又黑的眉毛和胡子,身边的另外两个年轻人喊他日暮警官。   琉星一听这个称呼就放下心来,“车上有警官,太巧了!”   接着走进来的是一行三人组。   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一个漂亮的长发女孩儿,还有个穿着西装打着红领结小男孩。   琉星一看见那个瘦高的男人,就激动起来,抓住鬼灯的胳膊摇了两下:“是——是沉睡的小五郎!!!”   全日本最出名的侦探!上过的新闻头条琉星数都数不过来!解决了无数杀人、强盗、抢劫、诈骗案!是个活在传说中的男人!   鬼灯一直很关注现世的新闻,显然也听过这个名字,终于饶有兴致地放下了筷子:“哦?是那位名侦探?”   琉星双眼放光:“他的推理实在太精妙啦!特别是上次电视报道的的那件幽灵鬼屋的真相!虽然揭露真相后其实没有鬼都是人为……但还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倒是比较喜欢山庄绷带怪人杀人事件。”鬼灯摸了摸下巴,很是欣赏的模样,“把尸体头颅藏在身体里实在是太有创意了。”   “……”琉星觉得他们的关注点不太一样。   在包里翻找了一会,没找到可供签名的纸张,琉星有点失望,但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来,蠢蠢欲动地想找毛利小五郎先生合影。   不过现在时间不合适,毛利小五郎先生要做正事儿呢,真没想到竟然能近距离看到毛利侦探破案,虽然不能靠近案发现场,但远远看着也是非常了不得的经历了!   鬼灯拿起纸巾擦手,语速不急不缓:“车上不止有警官,还有侦探……真的太巧了。”   琉星听见这话有些愣:“是哦,好巧哦……”说起来,大部分的案件报道里都提到过,并不是案发后警方找毛利侦探侦破,而是案发时毛利侦探就在现场,顺带侦破了案件。   鬼灯微微挑眉:“有些人,天生就能招来死亡……”他顿了下,“非常适合当狱卒。”   琉星有点懵。   他想象不出毛利侦探成为狱卒后的样子。   但他知道鬼灯不管什么时候都在想着挖人,不由地有些担心起毛利小五郎的未来了。   警官和侦探进入了后面的车厢进行现场勘查,没过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男孩。   他看起来大概是一年级或者二年级的小学生,带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蓝色的小西装,打着红色的领结,像个优雅的小绅士。   琉星很喜欢小孩子,但仔细想想对方是从案发现场出来的,就又觉得不合适。   怎么能让小朋友进入案发现场呢?不说可能会破坏证物,就算是看到死去的人被吓到也不好啊……   琉星担忧地跑到男孩的身边,蹲下身和男孩平视,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小弟弟你好!”   男孩开心地接过糖:“谢谢大哥哥!”不管是态度,还是笑容,都是一派可爱纯真,落落大方,完全不像琉星小时候,有人跟他搭话,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琉星努力将自己的语气放得柔缓:“小朋友,你还是不要进入案发现场比较好哦,怕不怕?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男孩眨眨眼:“没关系的大哥哥,我跟着毛利叔叔见过很多案件了!一点都不怕!”   “是吗,”琉星有些惊讶地道:“你真厉害……”但心里想的却是,毛利侦探真是一点都不负责任!怎么能让小孩子频繁进入案发现场!   琉星对于沉睡的小五郎的憧憬和尊敬,稍微减少了百分之五。   男孩子笑眯眯地偏了偏头:“大哥哥,我叫江户川柯南,刚才毛利叔叔让我出来问您几个问题,可以回答我吗?”   “诶?让你来问我吗?”琉星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点点头,“可以,你问吧。”   他把柯南牵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看着柯南迅速从口袋里掏出纸笔:“请问,您在这里坐着的时候,有几个人路过您去洗手间或者用餐处呢?大概是什么时间呢?”   列车上的厕所也不是每个车厢都有,用餐处更是在列车中央的位置。   琉星现在坐着的,就是倒数第二节车厢。   琉星仔细回忆了一番:“车子发动起来之后,大概十分钟后,有一位男士去吸烟处站了一会儿,看他的模样好像有点烦躁,”琉星指了指车厢连接处的空间,“之后我不太记得时间了,但路过一片栀子花树林的时候,一位女士拎着包路过,接着又一个年轻男人路过……我也不知道他们是去餐厅还是洗手间,他们回来的还是挺快的……啊,对了,列车停靠的时候,一位带着帽子的大叔慌忙地拎着行李走了,之后没看他再回来。”琉星记性不错,第一次坐列车很兴奋,将周围环境看得非常仔细,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柯南也记了很多。   “谢谢大哥哥!”柯南小朋友很有礼貌地说道:“我会把这些告诉毛利叔叔的!感谢你的帮助!再见!”   柯南拿着本子快步走回了案发的那节车厢。   琉星有点不放心一个小孩子再跑去案发现场,回头看了眼鬼灯,却发现鬼灯盯着柯南背影的神情充满了兴致。   琉星:“……”   通常鬼灯露出这个表情,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怎么了?”琉星问。   “我觉得,作为信誉良好的国家公民,有必要为社会安全做出贡献。”鬼灯站起身,“我有些情报要提供给侦探先生。”   琉星:“……信誉良好?国家公民?为社会安全做贡献?”   ……这个人说谎真的理直气壮,好气哦。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小朋友遇到了真正的死神(:   然而他对自己的危机一无所知。   不过他现在看多了死(亡)人(者),已经对死人没那么大的反应了(。 第202章 旅行3   但琉星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奇地跟在鬼灯身后,走到了案发车厢门口。   车厢门口有一位年轻警官守着,阻止闲杂人等进入,鬼灯一说有情报要告诉侦探,立马就被放行,但琉星却被挡在了门口。   “小孩子不可以进去哦?”警官先生摸摸琉星的脑袋:“里面很可怕的!”   琉星:“……”可是柯南小朋友进进出出你根本当没看见!他比我还小呢!你这是双重标准!我不服!   但即便这么想, 说出来却不合适。   琉星迟疑了下, 最终还是不太自在地撒了谎:“我、我一个人呆着很害怕, 能打开门让我看着鬼灯……叔叔吗?我、我就站在这儿, 不进去……”   琉星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警官先生关切的目光。   那位警官显然没有起疑, 顺理成章地把琉星当成‘知道谋杀案就发生在身边,此时非常恐惧害怕想要家长陪伴的小朋友’, 同情地道:“可是这不符合规定……我陪你说说话可以吗?”   琉星:“……谢谢您关心我, 可是……可是我想见叔叔……”说完, 把头埋得更低了。   警官有点迟疑, 这种行为显然是不被允许的,但他仔细想想又觉着,反正目暮警官已经放任了一个小学男孩和一个高中少女出入案发现场了,让一个小朋友隔得远远地看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警官叹口气:“那……我把门打开一条小缝隙,你别出声好吗?”   琉星赶紧点头:“好的,谢谢叔叔!”   门被拉开一条缝,警察先生确认了下, 站在这里看不见死者后,就放心地回旁边站岗了。   琉星扒着门缝往里面看,只见鬼灯站在毛利小五郎身前侃侃而谈……身边还飘着一个半透明的亡者。   亡者说一句,鬼灯说一句,虽然隔得有些远,琉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显然负责提供情报的不是鬼灯,而是死者本人。   这种说法听起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但这也只是对于没接触过地狱的人来说是如此,琉星在地狱里打工时间长了,已经生死看淡。再加上此时亡者暴跳如雷地对着角落里一名女性骂骂咧咧,甚至想冲上去揍她,更是感受不到任何凝重气氛,只觉得场面一团混乱,好像快打起来了。   ……看来每一位通灵者都不该当侦探。   否则根本感受不到现场肃穆的气氛,拉架和安抚情绪就够通灵者忙得了。   但鬼灯显然懒得安抚亡者的情绪——反正其他人也看不见。   有了鬼灯提供的部分情报,案件破解的非常快。   但琉星却产生了很多疑问。   ——为什么柯南手腕上的手表能发射细如牛毛的银针?   ——为什么那跟银针扎在毛利小五郎身上,毛利小五郎先生就陷入了昏迷?   ——为什么毛利小五郎先生昏迷后,柯南用变声器来破案?   所以……所以沉睡的小五郎其实是中麻药的小五郎?破案的其实不是侦探,而是个小学生?!   琉星的三观受到了冲击,愣愣地掐了把自己的脸。   ……好疼,不是做梦。   车厢的构造都是长方形,警官,侦探以及鬼灯还有嫌疑人们,都站在车厢正中间谈话,而靠近车门的第三排座椅上,躲着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三的小朋友,正拿着变声器,有条不紊地拆穿着犯人的阴谋,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舒出一口气,回头正要跳下座椅,却对上一双满含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眼睛。   是他刚才获取过情报的国中男孩。   柯南:“……”   琉星握着门把,干巴巴地打了招呼:“您……您好……”他下意识地使用了敬语。   柯南:“……”   “打……打扰了。”琉星怯怯地关上了门,站在门口发愣,半天不动一下。   身边站岗的年轻警察发现了琉星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被吓到了?”   琉星叹口气:“吓死我了……”   现在的小学生居然这么厉害!迷晕大人后用变声器玩侦探游戏……说出去谁信啊?!   琉星回到座位上,满面纠结地撑着下巴:这种事情,算不算违法啊?随意给人下药,应该是违反刑法的吧?而且……听说麻醉药用多了会影响人的智力,毛利小五郎先生的身体会不会出问题啊?还有,如果将这件事说出来,柯南会不会被送进少管所啊?看柯南那么熟练的模样,绝对是惯犯了,一定会被罚得很重的,没有几年出不来……不,柯南的年龄也不够啊,未满十四岁不用付刑事责任,应该只会被教育教育吧?可是……   琉星还在想呢,目暮警官铐着一位女性从案发车厢里带头走出来。   那位女性显然很悲痛,嘤嘤抽泣着妆容都哭花了。   他们身后,跟着毛利小五郎一家人,和走在最后的鬼灯。   琉星一见柯南就心情复杂,欲言又止的模样引起了鬼灯的注意。   “怎么了,”鬼灯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想去厕所就去。”   “……”琉星有点脸红,“是其他的事情!”   “哦?什么事?”   琉星迟疑着要不要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给鬼灯听。   鬼灯在他眼里一向是有主见又聪慧的人,应该能很好地解决这件事情。   琉星:“我刚才——”   “大哥哥!”稚嫩的童音在他身边想起。   琉星:“……”   柯南眨巴着圆圆的眼睛,满脸焦急:“大哥哥,我尿急!”   琉星:“……???”   柯南继续道:“大哥哥带我去厕所嘛!我一个人不敢去!”他满脸害怕地说,“我刚才看见死人了!好可怕哦!”   琉星:“………………”你可真敢说。   旁边的长发少女有点愣,反应过来后立即道:“啊?柯南?别打扰其他人,我带你去厕所——”   “不要!不要小兰姐!我是男孩子!不可以和女孩子一起上厕所!”柯南振振有辞。   琉星艰难地开了口:“……没事,我……我带柯南小朋友去厕所。”   毛利兰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们家柯南太任性了,您不必太在意,我会说他的,柯南!不可以给别人添麻烦!”   柯南鼓着脸:“小兰姐好凶!我——我憋不出了!要尿出来了!大哥哥!”   琉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没关系的,我……我正好也要去厕所!”   鬼灯“噗嗤”一声。   “谢谢大哥哥!”柯南主动将手塞进了琉星的手里。   琉星:“……”   琉星自然意识到柯南是想和他单独说话。   他冲满脸不好意思的毛利兰摆摆手,站起身拉着柯南往厕所的方向走。   掌心里的手又小又软,的确是属于幼童的手。   琉星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眼柯南,柯南回了个一个纯真无辜,充满了童稚可爱的灿烂笑容。   琉星:“……”   ……也许我刚才看错了?琉星想。这样的孩子怎可能滥用麻醉针呢?他才多大呀?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利索,跟个小傻子似地,跟屁虫一样跟在付丧神身后,一离了人就害怕得睡不着,更不要提面对尸体毫无惧色,甚至有条不紊地破案了……也许……也许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柯南真的很擅长装嫩……我印象里,用尿急来避人耳目也好多次了……   ---- 第203章 旅行4   琉星带着柯南走到洗手间门口, 有点纠结该不该踏进去。   万一小朋友是真的尿急,并不是想和他进行私下谈话,那他贸贸然跟着走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他还在纠结,柯南就已经拉着他进门,像是怕琉星逃跑似地,顺手反锁还挡在了门口。   琉星有点懵, 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个……你要和我说什么?”   柯南可怜巴巴抬起头盯着琉星, 满脸诚恳地道:“大哥哥刚才看到的事情, 可不可以不要和别人说?”   “……你对人发射麻醉针, 这种行为是相当危险的!”琉星忍不住教育起了小孩子:“先不说麻醉对人体的副作用,万一你射偏了, 扎进了毛利先生的眼睛里或者耳朵里,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   “……麻醉?”柯南茫然地反问, “大哥哥在说什么?”   “啊?”琉星愣了下, 看了眼柯南腕上的手表:“刚才, 我看见你从手腕的手表里发射出了麻醉针……”   “哈哈哈哈!大哥哥的玩笑真有意思!”柯南笑得非常灿烂, “我一个小学生怎么会有麻醉针这种东西嘛!”   这句话很有道理。琉星想。一个小学生哪有可能接触到违禁品。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啊!闪着银光的东西从你的手表里突然射出,打中了毛利小五郎先生的脖子——”   “对不起,”柯南不好意思地道歉,“我刚才恶作剧,用弹弓打了毛利叔叔。”   琉星:“……???”   柯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两只一次性筷子绑成的自制弹弓,上面还挂着用来绑便当的皮筋,非常简陋,恐怕玩不了几次就要坏。   “对不起, ”柯南认真道歉,“因为毛利叔叔忙着破案不愿意陪我玩,所以我任性耍了小脾气。”男孩踢了踢地板,“我……我就是想引起他注意而已,没有用力拉弹弓。”   琉星很想相信柯南。   毕竟这个理由,比小学生用□□射击侦探要可靠,也可信多了。   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错——毕竟他那个时候很大一部分精力都在鬼灯身上,等到毛利小五郎突然昏迷倒下,他才注意到藏在座椅后的柯南,之前只是余光瞄到柯南射击的动作和那道银光,说不定……说不定只是窗外的光线造成视觉错误?   但琉星仍有顾虑,问道:“那……那你的变声器的和那些推理是怎么回事?”   柯南天真的反问:“推理?变声器?什么是变声器?”   琉星噎了下,盯着柯南的领结:“就是……你脖子上挂着的……”   “领结?”柯南解下领结给琉星看。   就是个普通的红领结,看不出有什么机关藏在里面。   柯南满脸疑惑:“大哥哥怎么知道我将来的梦想是成为侦探的?我一直有看推理小说哦!不过好多字不认识呢!”   琉星看着天真可爱的柯南小朋友,满头雾水:“……”   难不成真是我误会了?   毛利小五郎先生根本没有被麻醉,也不存在小学生李代桃僵破案这种情况?也对,毕竟这种可能性也太不现实了,跟漫画似地……   想到这里,琉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贸然下结论,误会了人家小朋友,实属不应该,有些歉疚地道:“对不起啊,我误会了一些事情……放心吧,刚才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随意用弹弓对准别人发射皮筋也很危险,请小心一点哦?”   柯南开开心心地“嗯”了一声:“谢谢大哥哥!”   说完打开了厕所门:“大哥哥,我要去找叔叔他们啦,下次再见!”挥挥手,和琉星告别,。   “啊,下次见……”琉星摆摆手,在洗手间里傻站了会,才回到了鬼灯身边坐下。   鬼灯正在看报纸,顺口问琉星:“刚才那个小鬼和你说什么了?”   琉星有些惊讶,但还是诚实地回答:“没有,就是让我给他保密一些小事——”   “让我猜猜,”鬼灯摸了摸下巴,“死神的秘密能有哪些……”   琉星被鬼灯的称呼惊到:“说小朋友是死神也太不吉利了!”   鬼灯微微挑眉,放下手里的报纸,“我以为这是称赞。”   “……死神这种称呼哪里是称赞!”琉星试图给柯南辩解,“他看起来是有点古怪,但也只是个缺爱想引起家长注意的小朋友,你别带有色眼镜看人家,”他强调柯南的年纪,“人家才多大啊,看身高也就小学一年级左右。”   “小学一年级会使用□□的可不多。”鬼灯摸摸下巴,“更别说开变声器模仿他人声音来玩侦探游戏了。”   琉星:“……”啊???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看见他使用□□了?”   鬼灯嗤笑一声,没回答这个问题,但显然是已经确认了这件事才会和琉星提起。   虽然柯南和鬼灯两个人的说辞完全不同,但对比起来,琉星更加信任自己的上司鬼灯。   琉星揉了揉额头,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小孩耍得团团转,忍了忍没忍住,有点憋屈地道:“随便骗人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鬼灯漫不经心地道:“难道你没撒过谎?”   琉星语塞,吭吭哧哧地说,“那……那是特殊情况……我不是故意撒谎的……”   鬼灯瞄了眼琉星:“不要再靠近那个小鬼,他能召来死亡,会把身边的人都卷进麻烦里。”   “召来死亡是什么意思?”琉星问,“你刚才还说他是死神……感觉都不是什么好话。”   “字面意思,”鬼灯习惯性地想揣手,没有摸着袖笼才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是西装,又放下手,“死亡和黑暗会自然而然地向他涌去……唔,好在他有能力解决。”虽然解决的方式大多是马后炮,做不到事前防范。   “一个小朋友解决谋杀案?听起来就很糟糕。”琉星蹙着眉:“还有他的麻醉针非常危险,随意对人使用的话——”   “放心吧,”鬼灯揉了揉琉星的脑袋,“维护正义的小侦探,怎么会伤害无辜的人。”   “何况他……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担当。”鬼灯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目光的落点,在手里的报纸上。   报纸的标题上写着,高中生侦探服部平次又破大案。   琉星没注意到这种细节,听到这里也稍稍放下心来,不再多问。   列车达到下一个站点的时候,和案件有关的人都被警方一起请下车,去警局做了口供后,才被放走。   中途下车,列车当然不会等他们,选择好的目的地自然泡汤了,虽然警方说愿意赔偿车票,但下一站路过的列车在下午三点多才开出,这中间浪费的时间都够去看看大海,泡泡温泉了。   琉星盯着站点的名称:长谷津。   东京长大,且从来没出过远门的琉星,只在天气预报里听过这个地方——小城市,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名胜古迹。   但现在再按照原来的计划去北海道,到地方也晚了,错过预约时间不说,行程也会变得非常赶。   “改变目的地,”鬼灯也很果断地做出了选择:“就在这里找一家温泉旅馆吧。”   琉星虽然很失望,但也只能说好。   在网上找了家评分比较高的温泉旅馆,因为夏天是淡季,很容易就订到了房间,琉星和鬼灯拎着行礼坐着计程车,到达温泉旅馆时,刚刚好下午一点。   这家名叫乌托邦胜生的温泉旅馆有着很独特的建筑风格,典型的和风建筑,却在花圃里放着美神维纳斯的雕像和非洲部落里的陶土人偶。   这种奇葩的混搭风装修,让琉星忍不住掏出手机给陶土人偶拍了两张照片。   鬼灯则是摸了摸下巴,好像对陶土人偶很感兴趣——他一直很喜欢收集各种各样奇怪的摆设。   “那个雕像是我儿子去国外时带回来的,很可爱吧?”带着圆框眼镜的老板娘掀开门帘走出来,看年纪大概五十岁上下,一手托着圆乎乎的腮帮子,笑得非常亲切和善,“客人,请进,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走过来帮琉星拎行李。   琉星连忙婉拒:“没关系的,谢谢奶奶,我自己来就好了。”   老板娘也不勉强,带着两人到柜台确认预约信息,登记客户信息,最后喊了一声:“勇利!过来一下!”   琉星听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好——我这就来——”   对方话音刚落,琉星就看见从大厅走来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男人。   “勇利,帮忙把客人带到房间去,104室。”老板娘嘱托他,然后对鬼灯和琉星道,“这是我儿子,假期来帮忙,如果有任何需要,我不在的话可以告诉他!”   “两位好。”勇利也带着眼睛,像是不太适应别人的视线般低下头,把琉星和鬼灯放在脚边的行礼拿起,“请两位跟我来。”   他的力气很大,琉星和鬼灯两个人的行李箱,他拿着却很轻松,看起来游刃有余。   琉星却忍不住盯着走在前面的勇利的背影看起来。   总觉得……好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 第204章 旅行5   琉星从小时候起就不太会掩饰自己的目光, 喜欢盯着别人看,却又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看。   长大后总算明白死死盯着人看的举动不太礼貌,但有时候却还是会忘记这个问题,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此刻,他便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黑发青年的后脑勺,脑子里不停转悠着一个问题。   ——这个大哥哥好面熟, 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而胜生勇利, 身为一个花滑选手, 一个不那么成功的花滑选手, 向来对来自他人的目光非常敏感,就算明知道这目光来自背后, 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也还是慢慢地驼起了背, 低头藏起了面孔。   鬼灯则是掏出手机打开了当时订旅馆时候的广告页面。   这家叫做乌托邦胜生的旅馆其实说不上夺目优秀, 环境也并没有那么优美, 之所以这家旅馆会被本地人投票为最佳, 完全是因为他们家里有个经常在花样滑冰世界大赛里露脸的儿子。   广告页面上,穿着紧身衣的黑发青年在半空中抱臂旋转,眉梢微蹙,眉眼低垂,充斥着忧郁气息的神情看起来有种独特的气质。   旁边还用黑体字标注着对方的名字——胜生勇利。   网页上看起来英俊忧郁的花样滑冰选手,和面前这个含胸驼背的黑发年轻人,仿佛两个世界,完全没有半点相似。   也难怪琉星认不出来。鬼灯想。就像肯○基一样, 这就是广告和实物的区别吧。   黑发年轻人把行礼送到了房间里,语气里无端端透露着一股想要逃跑的气息:“两位请好好休息,有事吩咐可以拨打内线电话,晚餐时间是在六点,请直接到大堂来就好,如果想要泡温泉,出门后右转尽头就是更衣室。”   “谢谢你。”琉星还是没忍住,扒着门框问勇利:“那个……大哥哥,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勇利的背脊一僵,迅速地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扭过头避免和小朋友对视:“是、是错觉吧,我……我对二位没什么印象……”   琉星有点失望:“这样啊……谢谢大哥哥,请慢走。”   勇利匆匆地鞠了个躬,像是有人在追似地逃走了。   琉星自然也能看出来对方是在躲着自己,有点疑惑地偏偏头。   他性格温和,人缘不错,还没被人这么明显地躲避过,突然被这么对待,莫名好奇了起来。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   最常见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难道是我在地狱呆久了,有了生人勿进的气势?”琉星沾沾自喜地问鬼灯,“鬼灯先生,我现在是不是看起来很可怕?”   鬼灯在打击小朋友和重击小朋友之间,选择了后者。   “豆芽菜不要想太多,多泡泡温泉水也许还能长高。”   琉星:“……”   他不敢对鬼灯生气,只能鼓着脸愤愤地收拾行李。   这个旅馆是非常典型的日式装修,客房里铺着榻榻米,放着矮桌,茶具,插花,挂画等等拥有着古旧情怀的摆设,唯独墙壁上贴了一张不那么符合气氛的现代海报,正是鬼灯手机里看过的那张。   琉星收拾衣服时余光瞄到海报,有些惊喜地“哇!”了一声:“是胜生勇利先生!”   他双眼放光地看着墙壁上贴着的海报,跟鬼灯科普:“他是很有名的花样滑冰选手!超级厉害的!”   鬼灯正在换衣服,慢条斯理地将西装脱下,边拉开领带边道:“我知道。”   琉星眼睛更亮:“你知道?!你也会看花样滑冰吗?”   “毕竟是体坛明星,”鬼灯坦然地道,“我也是会关注时事的。”   鬼灯看电视的时候口味很杂,新闻播报,法制讲解,旅游和纪录片,还有各类综艺节目,基本上他都会看一看,喜欢的还会录下来反复回味。   他倒是没怎么看过花样滑冰的比赛,但是偶尔会在体育新闻上听到胜生勇利这个名字,毕竟是入围了花滑大奖赛的选手,国内经常会跟踪报道对方。   “胜生勇利先生真的很厉害!他滑冰的样子像……像一只鹤!啊,和鹤丸不一样哦!他既优雅,又轻盈!在冰场里旋转的模样,总让我觉得他是在天空中翱翔,很自由肆意,又很触动人心!他的表演非常容易感染观众和评委,隔着电视机我都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他难过,我也会跟着难过,他——”   “行了,”鬼灯打断琉星的喋喋不休,“快换衣服,你不是想去泡温泉吗?”   琉星讲的意犹未尽,咂咂嘴还想说两句,但到底点点头:“好的。”   琉星换上旅馆里的浴衣。   孩子的浴衣和大人的颜色不一样,鬼灯身上的浴衣是深蓝色,看起来稳重成熟,可琉星的却是软乎乎的淡粉色,看起来不像是男孩子的衣服。   琉星的衣服通常都是烛台切光忠和一期一振给买的。烛台切光忠顾忌着琉星的年纪,所以很是无奈地舍弃了自己想给琉星穿昂贵服饰的欲望,他给琉星选择的衣服,通常都是些价格不贵,但穿着舒服的日常服饰,好让他能毫无痕迹地融入小伙伴里。相比之下一期一振就对自己的爱好比较诚实坦然,给琉星买的衣服全都是可爱系,猫耳卫衣,兔耳睡衣什么的,琉星柜子里有好些件,今天穿的t恤背后,还背着两只天使小翅膀。   再加上付丧神们的出阵服基本上都很夸张,琉星看习惯了之后,对‘日常’服饰这个概念,其实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所以琉星对这件粉色浴衣接受度良好,还乐呵呵地让鬼灯给自己拍照:“如果乱也一起来的话,肯定会很喜欢这件浴衣的!”   鬼灯拿起手机给琉星拍了张,顺手发到推特。   地狱辅佐官:带秘书出门公干。   但图片里却是琉星小朋友偏着头比剪刀手,甜甜地笑着,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这条推特迅速获得了许多点赞和评论,鬼灯只看了最前面三条。   烛台切:谢谢您一路上照顾琉星,我家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阎魔大王今天也要加班:……鬼灯你真是在公干吗?我真的不能来找你吗?我自费还不行吗?委屈.jpg   全能全知的白泽大人:呸!公·款吃喝!我要举报!   鬼灯果断把白泽拉黑,给烛台切发了个‘不客气’后,无视了阎魔大王,放下了手机。   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操作琉星半点都没发现,开开心心地带头跑到了泡温泉的地方。   掀开门帘,先是更衣室。刚才穿上的浴衣又一次脱了下来,琉星围着浴巾又掀开了一次门帘,这次映入眼帘的是澡堂。   几个大爷正在互相搓背,看见小朋友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哦呀,今天有位小客人啊,真少见呢!这个温泉旅馆终于有年轻人啦!”   琉星回应后,和老大爷们聊了起来。   或者说,是鬼灯和大爷们聊了起来。   鬼灯和陌生人聊天从来没有局促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他好像都能侃侃而谈,大到国家政策,小到健康养生,就没有鬼灯接不上的话题。琉星听得直愣,在接收到鬼灯的眼神示意后,还糊里糊涂地给鬼灯擦起了背。   琉星干事儿一向不偷懒,给鬼灯擦背那叫一个尽心尽力,浑身力气都用上了,可这只恶鬼还是嫌弃琉星太单薄,力气小,搓背都搓不出泥。   琉星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只恶鬼的背上只是皮肤微红——但这不是他搓背的结晶,而是热水蒸腾的效果。   琉星委屈,但琉星不敢说。   等擦完背,琉星也精疲力竭了,草草地冲了个澡,和鬼灯一起走进了露天温泉的院子。   温泉里已经有人了。   银色头发的青年被对着他们趴在岸边,手边放着清酒和酒盅,大概喝得有点多,有人走近也半点没察觉,趴着一动不动,大概是睡着了。   琉星有点担心对方泡温泉泡的太久昏过去,万一再重心不稳摔在水池里,会出很严重的事故。   鬼灯显然不太在意可能会有人淹死在水池里这件事,坐在温泉里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琉星却忍不住,靠过去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您好,这位先生?”   琉星对人的称呼是根据年龄各不同来决定的,感觉年龄相差不算太大,就会喊对方大哥哥,如果年龄相差太大,就会用上先生这样的尊称。   对鬼灯就是如此,对面前这个人也一样。虽然没看见脸,但对方那一头闪闪发亮的银发让琉星下意识觉得这人年龄很大。   被拍了下肩,青年微微一动,嘴里叽里咕噜地冒出了一大段琉星根本不听不懂的话,撒娇似地哼唧两声,埋头蹭了蹭胳膊,又睡过去了。   “……好、好像是俄语?!”琉星惊愕地问,面对外国友人突然生出一股紧张:“怎么办?我、我不会俄语啊?” 第205章 旅行6   琉星勉强能听懂的语言就四种, 日语,英语,博多藤四郎语,明石国行语。   其中英语是最尴尬的。   经过多年死记硬背,写个八百字英语作文是没问题,但要说口语沟通, 琉星心里就没什么底。   冰帝是有专业外教的, 金发碧眼的帅哥, 一口纯正的伦敦腔, 拥有国外某著名学院的硕士学历,性格开朗随和, 非常重视鼓励教育。不管是谁,只要敢于用英语和他对话, 这位老师都会诚心诚意地夸赞对方英语说得好, 说得妙, 说的呱呱叫。琉星当然也这么被夸过, 但鉴于这位老师对鼓励教育的实施力度,琉星一直觉得这位老师对他的夸赞纯属安慰,做不得数。   他觉得自己的口语一定很差劲。   他有点犹豫地看向鬼灯:“鬼灯先生,您会说……俄语吗?或者英语?”英语是国际通用语,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人,多少都能听懂一些,比较靠谱。   鬼灯被热水泡得十分放松,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没回答。   显然是不想管这闲事。   琉星只能自食其力,将视线放回银发青年身上。   没关系的,只是英语对话!不难的!没问题的!我能做到的!   他一连催眠了自己好几句,终于鼓起了勇气,又一次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次稍稍加重了力道。   “这位……先生,”也许是因为紧张,琉星的英语磕磕巴巴地不太完整,“醒一醒,在、这里睡、会……感冒!”   为了防止句子太长出现语法错误,琉星选择了最简短的说法。   银发青年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撑着岸边的岩石慢吞吞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琉星是弯着腰的。   所以银发青年那没有穿浴巾的下半身,此刻正巧对准了琉星的脸。   琉星:“……!!!”   被吓得话都说不出的琉星反射性地往后躲,却脚跟一滑“砰”地仰面摔进水里,水花四溅的温泉里顿时咕噜咕噜冒起了泡。   不过很快,琉星就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岸边死命咳嗽:“咳咳咳!咳!”   温泉本就热,再加上憋着气儿,琉星咳得像只正在打鸣的红脸小公鸡,好一会才停。   鬼灯已经撇过头忍笑去了。   银发青年揉揉眼睛,显然没把琉星出的状况和自己的行为联系起来,偏着头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满脸的慵懒茫然,傻乎乎地站在水里发呆。   琉星好不容易将呛进气管里的水咳出来,回头一看,发现对方还傻站着没动。   琉星没什么两性意识,在本丸里也经常和大家一起泡温泉,所以不太在意同性之间的□□相对,但冷不丁儿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还是受到了大刺激,对浴巾的存在有点执着起来。   他低头扫了几眼,在清澈的温泉水里看见一条白色的浴巾。   琉星一把拾起来,边别过脸不去看,边抬起手:“请、请穿上,会……咳咳!会着凉的!”   银发的青年总算清醒了点,慢吞吞地接过浴巾,慢吞吞地围在腰上,慢吞吞地抬起脸,冲琉星笑起来:“谢谢你啊小朋友!”   这次说出的话不是俄文,也不是英文,而是日文。   不过他的日文和琉星的英语一样蹩脚,带着七拐八拐的外国口音,不怎么标准,琉星要费点劲儿才能听清他的发音。   但从那种慢吞吞的语气和浑身散发出的慵懒气质看来,总觉得对方是个性格非常悠闲的人。   琉星这才认真地看了眼对方的脸。   被那双漂亮清澈的海蓝色眼眸凝视,琉星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谁。   “……维——维克托先生!”琉星惊得猛地站起来。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来自俄罗斯的花样滑冰选手,几个月前刚实现了大奖赛男子单人五连霸,世界花样滑冰锦标赛男子单人五连霸的传奇。   维克托眨眨眼,笑眯眯地问:“你认识我?”   琉星呼吸一窒。   维克托·尼基福罗夫!那位只在电视上见过的传奇!现在!在我面前!和我说话!裸着!   “当、当然、认识、您、在在国内很、很有名——!”琉星紧张得话都讲不利索了。   岂止是有名?   不止双国际赛事五连霸,还有连续两届奥运会夺冠的花滑传奇,受到无数运动厂商和知名品牌的青睐,他的脸和名字在各种商场专柜上出现,就算是不关注花滑运动的人都多多少少见过他的脸,更不要提琉星本来就是因为维克托,才喜欢上观看花滑比赛的。   琉星小时候曾偶然在电视上看见过维克托的花滑比赛。那一场是自由滑,长发的青年在冰场上旋转跳跃,优美的身姿和仿佛献身给艺术一般的虔诚神情实在引人注目,被那种虚幻又缥缈的美所吸引的小朋友,从那以后只要看见花滑比赛的转播,就会立刻抱住遥控器不许其他人换台。   维克托那时才刚刚二十出头,琉星才七岁。   琉星有三个偶像。   最初沉迷和泉守·桃太郎·兼定,后来沉迷奥特曼,但这两位偶像接连着幻灭,剩下的独苗苗,就是维克托·尼基福罗夫了。   虽然他以前也曾经求着烛台切带他去看过维克托在日本的花滑比赛,但赛场和观众席的距离实在太远,只在维克托来到冰场边缘时才有惊鸿一瞥的机会,而今天……居然这么近距离地见到他了!   一想到面前站着的是从小时候就一直喜欢的运动选手,琉星就激动的恨不得欢呼雀跃!   维克托显然也发现了琉星隐忍的激动,看着小朋友涨红的脸,闪闪发亮的眼睛,问道:“你是我的粉丝?”   琉星没说话,拼命点头。   维克托伸手揉了下琉星湿漉漉的头发:“哈哈,小朋友要签名吗?”   琉星被偶像揉头发,兴奋得有点头晕。   “要、要的!”琉星努力平复雀跃的心情,怕太过热情吓到偶像,“请问,我能……能和您合影吗?”   维克托答应的非常爽快:“当然!多少张都没问题哦!”   琉星的眼睛更亮了。   维克托和粉丝的关系一直很好,签名跟合影来者不拒,一点都没有身为世界知名选手的倨傲,就连维克托在推特上分享的生活也都很接地气,随处可见的美食车,灯火通明的喧闹夜市,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最多的还是他养的那只巨型贵宾。   但最近三四个月,维克托一直没有发过推特,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毫无消息。   官方的说明是为了下次比赛做准备正在闭关,在此期间不与外界联系……但琉星却在日本看见了维克托。   粉丝对偶像的生活是相当感兴趣的,琉星也不例外,他好奇地问:“维克托先生为什么会在日本?”而且是这样小的城市,没有著名景点,也没有知名特产,说是来旅游有些勉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维克托随手捏起了岸边的酒杯,闻言笑了起来:“为了工作。”   “工作?日本最近有什么重要的大赛吗?”琉星有些惊讶,“啊,还是说,有重要的品牌广告要在日本拍摄——”   “哈哈哈!我来日本是为了当教练。”维克托撑着腮,像是想起了值得回味的事情,满脸的愉快和放松。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哈……”看偶像开心,琉星也跟着笑起来,半天忽然笑声一僵,“……教——教练???”   维克托:“对!~”   琉星觉得维克托一定是还没从微醺中清醒,否则为什么说话的声音里会带着甜蜜蜜的飘忽感!   琉星:“……可是!可是当教练不是必须要退役吗?!”因为教练这个职业相当费心费力,很少有私人时间和练习时间,所以基本不会有职业选手去当其他选手的教练,大多都是退役后才会去考教练证,继续自己的运动生涯。   而像维克托这样的顶尖选手,如果突然退役跑去做教练……那绝对是本世纪最大的遗憾。   “唔……”维克托难得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撅着嘴像是有点不服气,“雅科夫不许我退役呢,所以我现在只是暂时休息哦……”   琉星倒抽一口冷气,声音有点抖:“那今年、今年的大、大奖、赛——”   “大奖赛今年我就pass啦,”维克托给琉星抛了个wink,“不过我教导的选手会大放光彩,所以还是要支持我哦?”   琉星恍恍惚惚地“嗯”了一声。   怪不得推特上连续好几个月看不见维克托的消息……原来是休息一年给选手当教练去了……不、不会就这样休着休着就真的退役吧?!   琉星想问,但又不敢问。   琉星小心翼翼地在粉丝和狗仔的底线试探:“那、那您是给哪位选手当教练呢?既然您出现在这里,那就应该是日本的选手……”说到这里,琉星一顿,再次恍惚起来:“日本的选手,难道、难道是……胜生……勇利先生?!”   琉星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是正确的:“是、是胜生勇利先生吗?!我刚才,在旅馆里看见了胜生先生的海报呢!”   “毕竟是他家开的旅馆嘛!”维克托笑眯眯地回答,“你应该见过他了吧?新客人来的时候,他母亲总会使唤他搬运行李。”   琉星:“……”   ……我居然让国家运动员帮我搬运行李箱。琉星懊悔地吸了吸鼻子。烛台切,我的签名可能要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维克托超可爱!!!   -------   现在的时间线,是尤里追到日本来,维克托给两个人编了舞,正在排练的时候,不过因为两个人还没开始比赛,所以媒体还没爆出这件事……维克托瞒不了多久=-=是说这家伙本来也没想瞒着……   -------------- 第206章 旅行7   琉星的签名到底还是要到了。   不止如此, 还从旅馆里的礼品店里,买到了很多胜生勇利纪念品。   比如照片钥匙坠,印花靠枕,还有精美的写真集——这些都是老板娘的珍藏,不做宣传,只有主动提起她才会卖给顾客, 看来也是个隐藏的非常深的迷妹。   琉星爱不释手地捧着签了名的写真集, 翻看了好几遍舍不得放下。   翻开硬装封面, 扉页上不止有胜生勇利的签名, 维克托也闹腾着在勇利的名字后面添上了自己的名字,加了个软乎乎的爱心, 看起来十足亲切可爱,全没有滑冰场上那种仿佛快要升华一般的缥缈美感。   琉星决定将这本书当做稻垣家的传家宝。   吃完晚饭, 维克托和勇利提着背包正准备出门, 余光瞄见了躲在柱子后扒着柱子偏头看他们的孩子, 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琉星招了招手:“来。”   琉星精神一振,颠颠地跑过去:“维克托先生!胜生先生!”   “说过不必那么客气嘛,叫我维克托就好!”维克托伸手捏了捏琉星的脸,“叫他勇利。”   勇利低低地“嗯”了一声,不自在地推推眼镜:“叫我勇利就好。”   胜生勇利还是不太擅长面对粉丝的热情,并不是不感激,但对上他人期待的视线,他总是会不自觉显得有些僵硬。   琉星高兴地应了一声:“维克托哥哥, 勇利哥哥!”   “我们正准备去练习新节目,要来一起看看吗?”维克托问。   “可——可以吗?!”琉星惊喜地快要跳起来了,但随即又顿了下,紧张地问道,“可是……可是新节目在比赛前不是要保密吗?我、我去看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嗯?没事没事。”维克托大咧咧地挥挥手,“反正是未完成品,何况……你会将我们的节目泄露出去吗?”   琉星愣了愣,连忙摇头:“不会的!我会好好保密的!”   维克托随意点头:“那不就行了。”   琉星抿抿唇,终究是不想放过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近距离观看最喜欢的两个选手在他面前滑冰!真是只有梦里才会出现的梦幻场景!!   “我知道了!我去换衣服!”还要和鬼灯说一声。   琉星担心动作太慢会被丢下,头也不回地往房间冲。   勇利连忙制止:“不用太急,我们会等你的!”   琉星回到房间,看见鬼灯正在看电视,怀里还趴着一只巨型泰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泰迪身上抚摸。   琉星是知道这只泰迪的,维克托的爱犬,好几次和维克托一起上过杂志。   这只泰迪似乎很喜欢鬼灯,撒娇似地在鬼灯怀里磨蹭,鬼灯的手一停下,就用湿乎乎的鼻子拱一拱鬼灯让他继续抚摸。   果然所有的动物都很喜欢鬼灯先生。琉星想,除了那只羊。   琉星将白泽抛到脑后,边换衣服边将自己要和维克托一起去溜冰场的事情说了,鬼灯不怎么在意地挥挥手,示意他已经知道。   勇利和维克托经常去的滑冰场离旅馆不远,走路过去只要十多分钟,维克托很健谈,和琉星聊起来的时候没有半点言语空白和尴尬,美食,宠物,赛场,曲目等等,维克托似乎完全没有什么保密意识,什么都和琉星说,琉星听得很开心,又有些不解维克托的毫不掩饰。   “本来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维克托说,“滑冰需要的是天赋和努力,没有别的捷径。同一首曲子,不同的人跳给人的印象也不同,光是语言是无法传递的——我的也不行。所以……你一定要亲眼看看才能感受得到。”   琉星认真地点点头。   比如付丧神们的剑术,不管他描述的有多么天花乱坠,学姐学长们心中的印象也始终是模糊不清的,直到他们去‘稻垣道场’参观后,才明白了付丧神们的剑术究竟有哪些过人之处。以至于冰帝中学的剑道部最近骚乱不断,起早贪黑的练习且不说,还频繁的约战其他学校,把其他学校打得苦不堪言。   他们当然也磨着琉星说要再去一趟稻垣道场,被琉星无奈地给拒绝了,但好歹给了个承诺,拿到今年的见到大会地区赛冠军的话,就再开放一次稻垣道场。   毕竟稻垣道场对外说是家族产业,不招收家族外的学生,所以学长学姐们勉强答应了,正在奋发图强。   而胜生勇利,一开始在琉星面前还有些拘谨,偶尔和琉星说两句,话不算多,但等维克托提起以前的一场比赛之后,勇利就忽然变得健谈起来,激动地加入对话,像是专业解说一样将比赛的每个细节回顾了一遍,说话时那满脸的憧憬和崇拜简直无法掩饰,和琉星一起将迷弟特质表现的淋漓尽致。   两个人同样是维克托的粉丝,大概是有了这层能够跨越年龄差的关系,两个人聊起来非常有共同语言,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疏。   被遗忘然而却仍然处在话题中心的维克托:“…………哇哦。”   滑冰场里的冰刀鞋还算合脚,琉星踩着冰刀颤巍巍地站在冰面上,扶着栏杆不敢放手,羡慕地看着勇利姿态轻盈地在冰面上练习。   维克托没有练习任务,自告奋勇地问:“我教你?”   琉星摇摇头:“没关系,您去关注勇利先生的进度吧,三姐妹说可以教我滑冰!”   三姐妹是三胞胎,滑冰场主人的女儿,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琉星根本分不清。她们身高只到琉星的腰部,说话做事却像个小大人一样很有条理,琉星和她们刚说几句就被逗笑了。   三个小姑娘围着琉星叽叽喳喳,闻言回头对维克托嫌弃地挥挥手:“没错没错,小哥哥交给我们!”说完眨着眼把圆脸凑到琉星面前,“小哥哥你缺不缺女朋友?”   琉星:“……”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吗?我当初也不像这样啊……   三姐妹从小在冰场长大,被妈妈勒令教过很多小朋友滑冰,指导琉星的时候也一板一眼地非常有条理,很快琉星就敢抖着腿往前走一小段儿路了。   “你看小哥哥腿抖得。”三姐妹中最大的那个感叹,“像是刚出生的小鹿……啊,小鹿摔跤了。”   “小哥哥长得真好看啊!虽然尤里那样的傲娇的妖精美少年我可以,但这样温柔的古典派美少年的我也可以啊!”老二抹抹嘴。   “可惜不滑冰,否则小哥哥穿着紧身衣在冰场滑行能收到多少礼物啊……”老三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对准颤抖的小鹿。   琉星:“……我……我都听见了。”你们可别说了。   他涨红了脸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动了,爬起来抓着栏杆稳定自己的重心,将视线放在了正在练习的勇利和正在指导他的维克托身上。   看了一会,琉星就没办法收回心神了。   呜哇啊啊啊啊!!我的两个偶像!在一起!!双人滑!!!   同样的动作,但在勇利和维克托身上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   勇利飞跃时的高度,旋转的速度,都拥有非常棒的力量感,像是一朵跳动的火焰,在在冰面上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的热量,他的情绪,尤其是他全情投入时,无论是高亢时还是低迷时都很容易感染别人,可同时他又是沉静的,忧郁的表情,和截然不同的热烈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有些矛盾迷茫,让琉星也跟着有些怔愣起来。   可维克托却完全不同,比起勇利,他更加的‘肆意’。   俄罗斯是众所周知的雪国,对从小在冰雪中长大的维克托来说,冰面就是他的疆土。只要冰面上有他存在,就没有任何人能够越过他更加耀眼。   最终琉星还是被维克托吸引走了目光。   短节目不长,一曲完毕维克托强行拉着还要再来一曲的勇利休息一会。   琉星扒着栏杆,一步步艰难地挪动到两人附近。   “你觉得怎么样?”维克托问。   琉星激动地连连点头:“特别好!”   说完觉得三个字有些单调,连忙又加上两句:“维克托先生滑冰的时候像风一样轻盈优雅,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勇利先生的表现力非常惊人,体力也很好,直到最后也——”   维克托不太需要这种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评论,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优点说完了,缺点呢?你觉得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用你作为粉丝的眼光来看待的话,勇利的不足之处在哪里?”   琉星犹豫了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不知道……”   毕竟不是专业评委,能说出优点就不错了,想要挑职业选手的缺点,对琉星来说还太早了。   琉星搓了搓有些冰冷的双手,“我看勇利先生滑冰的时候,只觉得非常好看,很好看,没看出什么别的。”   “性感吗?”维克托问。   “啊?”琉星茫然。   “我是问,有没有感受到勇利的性感?”维克托笑眯眯地说,“看他。漂亮的黑发黑眼睛,匀称结实的身体,背部在跃动时的曲线非常美,尤其是肩胛骨的部分,腿的长度也刚刚好,非常柔韧,让人想要摸一摸。”   琉星:“……”琉星觉得这些话好像哪里不对。   但还是忍不住好奇,跟着维克托的话看过去。   日本的花滑选手胜生勇利先生,已经羞耻得恨不能缩成一团了,磕磕巴巴地制止维克托:“维、维克托!!你在对小孩子说什么啊!!!”   虽然小朋友才十三岁,但说到性感,琉星还是很懂的!   因为他们家有很多漂亮的神明!   其中被审神者们公认特别性感的,有两位,一个是宗三左文字,一个是次郎太刀。   这两位常年争夺榜首,但宗三左文字的性感,琉星其实不太能感受得到。   也许是因为宗三左文字对待他的态度过于宠溺了。   毕竟小夜左文字太过独立自主,宗三左文字只好把过甚的父爱……不,兄长之情堆积到了琉星身上。   但次郎太刀的性感,琉星很明白。   尤其是当醉醺醺的次郎太刀拿着扇子跳起扇舞时,半掩在华美扇面下的艳丽面孔,只要那双朦胧中带着暧昧的眼睛落在琉星身上,哪怕只一秒,也能把琉星看得心脏怦怦跳。   所以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勇利先生不性感哦……不如说……”琉星想了想道,“纯洁?禁欲?”   这两个词,是论坛里的审神者们形容太郎太刀时用的。   作者有话要说:  烛台切在场的话可能要拔刀了。   你都给我家孩子灌输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呢!!!!!!!!!!   不过俄罗斯人………………13岁估计都1米7了吧(不,这是偏见)   以及琉星对性感这个词的认知非常片面……啧啧啧。果然还是小孩子,不懂有些时候越禁欲的人越性感…… 第207章 旅行8   维克托显然也get了这两个词包含的意义, 抱着胳膊点头赞同:“这样形容也不是没有道理,确实有种禁欲的美感,但是勇利投入进比赛的时候,会将日本人的含蓄和委婉抛到脑后,亲眼见到的话,你也一定会觉得他非常诱——”   胜生勇利果断捂住了维克托即将吐出惊人之语的嘴:“维克托!不要和小孩子说这些!!!”   维克托无辜地眨了眨眼。   琉星看着两个人的互动, 忍不住羡慕起来:“两位的感情真好……”   既是赛场上的对手, 又是平日里的好友, 现在还有师徒之情包含在内……琉星朋友不少, 师傅更多,唯一遗憾的是剑道没有对手, 想起来就有点寂寞。   他很认真地给两个人加油打气:“大奖赛加油!到时候我一定去赛场看你们的比赛!”   虽然国外的比赛没法到场,但国内的比赛问题不大。   勇利不好意思地道:“谢谢你的支持, 不过……我的短节目练习进度很慢, 自由滑更是连曲子都还没定好, 可能……可能比赛成绩不会很好, 要……要是连预选赛都无法通过怎么办啊?如果像上次的大奖赛一样连摔好几次……哈……也是,像我这样的失败者,大家一定都在看我的笑话,摔倒的话,他们反而会满意吧……”说着说着,他有些颓丧地低下头碎碎念,显然是沉浸在了之前的比赛失败中了。   维克托显然是有些习惯了勇利偶尔会有的颓废,笑眯眯地道:“勇利可真是阴暗啊——”   胜生勇利:“?!”   “才不阴暗!”琉星不赞同地道, “明明勇利先生超级帅的!”   “上次的大奖赛我来不及看直播,看的是录播……”琉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勇利先生的比赛我也看了……好多遍呢。”   胜生勇利僵住了。   上次的大奖赛对他来说是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阴影。   爱犬去世造成精神和身体的极度紧绷,原本就容易受到压力影响的他,成功在自由滑上一败涂地,几次跳跃失败,众目睽睽下摔了个七荤八素,直接影响了后来的国内比赛状态,成功地失去了新赛季的选手名额。   回忆起来,简直是一场噩梦,一度让胜生勇利有退役的想法。   现在听见有人提起这件事,他脆弱的小心脏不由地咯噔一下,生怕会像刚结束大奖赛的那段时间一样,打开推特,听见的看见的全是冰迷们失望的,悲愤的,痛心疾首的发言。   然而并没有。   琉星悻悻地说:“在几千人,甚至上万人的注视下表演,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我……我只是在学校的新生大会上发言,就会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连写完背了好几遍的稿子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能即兴发挥。我……我并不是非常坚强的人,性格……很有些怯懦,又容易退缩。如果当时的即兴发挥出了差错……我想,我大概再也不会想去上学了。”琉星坦承着自己很是脆弱的心理防线,满脸的尊敬:“可是勇利先生……您一上场我就明白了。”   “步履虚浮,脸色苍白,全没有前一天比赛时的精神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那一定是非常糟糕的事。”   “我没猜错,您的状态实在称不上好,表演途中也出现了很多失误,可是……”琉星回忆起那场比赛,还是隐隐有些感慨,“不管摔倒多少次,勇利先生都能重新站起来。”   就算是隔着屏幕,琉星都能感受到比赛会场内越来越凝固的气氛,听见失望的冰迷们的嘈杂喧哗。   而真正站在场内,感受着这一切的胜生勇利又会是什么感受呢?   琉星只是调换角色想想,便觉得浑身发凉,忍不住地为冰面上的那位选手担忧起来。   究竟要拥有多么强悍的精神力与韧性,才能在这种情况下完成比赛呢?糟糕的氛围,糟糕的身体,糟糕的心理状况。   事实上,也的确有许多国际大赛的选手,经常会因为中途失误眼看与冠军无缘,便失望地敷衍着结束比赛。   解说员提到勇利的时候,也给出了这位选手抗压能力弱,不太能适应世界比赛的评价。   这种评价,对一个运动员来说是非常严厉的。   但胜生勇利却并没有如解说员猜测的那样寥寥敷衍,他不仅完成了比赛流程。甚至用自己的感染力,让评委给他打了个相对的高分。   虽然技术分还是拖了后腿,最终无缘前五,可琉星却牢牢地记住了这位名叫胜生勇利的花滑运动员。   “虽然……虽然摔倒不是什么好事,”琉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您重新站起来的身影,让我非常感动。”   “有人说,这是一个职业选手应有的职业素养,克服自身困难,完成一场比赛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可我不这么认为,”琉星说,“我觉得您完成了一场非常有意义的比赛。”   “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和我一样,”琉星的双眼闪闪发亮,看着胜生勇利的时候,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尊敬和憧憬:“只是看着您,就能从您那里获得勇气!”   胜生勇利镜片后的圆眼睛一刹那微微瞪圆,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琉星还在喋喋不休:“所以请别妄自菲薄,您绝不是失败者,也并不阴暗,请拿出在大奖赛中表现出的韧性和坚强,您这次也一定可以……啊……对不起!”琉星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明明这是第一次见面,却说出这么自以为是的话……但是……但是……”   “我认为勇利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不太可能,但我希望……就像我能从勇利先生那里得到勇气一样,您能从我的话里,”琉星脸颊滚烫,小声说,“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勇气……就好了。”   琉星说完,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抠起了手指。   给喜欢的运动选手加油打气虽然是件好事,但他总觉得自己这些话并不合适。虽然他很喜欢那场比赛,可显然当事人胜生勇利,将那场比赛当做了职业生涯中的最黑暗的经历。   胜生勇利沉默了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对琉星笑了笑:“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了种决不能输给尤里的使命感。”   他伸手揉了下琉星的头发:“我会加油的。”   琉星忍着激动,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   黑发的年轻人按下了录音机,开始了新一轮的练习。但这一次的状态显然比之前要好的多,少了分犹豫,多了分果敢。   在一边围观了全程的维克托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似乎从琉星身上学到了一些调整选手心态的小技巧。   能从那样糟糕的比赛中找到闪光点……真好奇小朋友是在怎样的家庭中长大的。维克托想。应该是很幸福温暖的环境,否则很难培养出这样乐观开朗的孩子。   勇利和维克托晚上的练习时间不算特别长,九点钟两个人带着琉星夜跑回了旅馆,在大厅里看见了正在边看电视边吃猪排盖饭的金发少年。   “尤里!”维克托笑眯眯地打着招呼,“我回来了!”   金发少年用余光扫了眼勇利和维克托,满脸不愉快地“嗤”了一声,继续扒饭。   琉星好奇地看了对方一眼。   勇利有些惊讶:“你不认识他?”   琉星有些窘迫地说:“认识的,他是少年组的冠军,尤里·普利赛提对吗?”   勇利点点头。   “我……我平常事情很多,所以一般只看成年组的比赛……不过,不过我看过采访尤里的新闻!很多新闻!我知道他的!”琉星害怕被偶像误解,连忙解释,“所以我不是一个伪……”冰迷!   勇利不太在意这点细节,但这番话却激怒了另一个人。   金发美少年,尤里端着猪排饭怒视琉星。   琉星一个激灵,有些惊讶地问勇利:“尤里选手他……他能听懂日语?”   “他不懂。”勇利无奈地挠了挠脸颊,“但他能分辨出尤里和比赛这两个词。”   金发的美少年咬着猪排,含含糊糊,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琉星根本听不懂俄语。   不过虽然听不懂,但琉星能从表情上看出来对方在不高兴。   琉星试图找维克托帮忙翻译一下,但对方已经开开心心地蹦跳着去找老板娘点猪排饭了。   勇利叹口气:“我不擅长应付尤里,你……你和他年纪差不多,应该有些共同语言吧。”说完,逃跑了。   琉星觉得勇利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想了想,用英语试探性地问道:“那个……你好?”   尤里皱了皱眉。   琉星又道:“我叫稻垣琉星,是来这里旅游的游客。”   尤里的表情稍稍放松了点,不过还是没答话。   话题卡在这里,琉星试图找出突破口,忽然灵光一闪:“那个,你的t恤真好看,能告诉我在哪里买的吗?”   金发的美少年抿了抿油乎乎的嘴巴,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圈出了一个位置:“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讲道理尤里这孩子的审美和琉星真有点相似。   都很糟糕(不 第208章 旅行9   和不同国度的人聊天是件很费力的事情, 就算是日语流利的李小狼学长,偶尔也会有搞不清楚对话内容的时候,更不要提语言不通,必须要用英语交谈的琉星和尤里了。   讲了几句,法相他们互相听不懂对方的日式英语和俄罗斯英语后,金发美少年干脆拿出手机打开了翻译软件。   谷歌翻译自带的优美女声说:“审美不错, 你。”   琉星恍然大悟, 连忙也掏出手机。   谷歌琉星:“谢谢夸奖, 你的审美, 我觉得很棒。”   谷歌尤里:“你和胜生,什么关系?为什么, 在一起?和维克托?”   虽然谷歌翻译颠三倒四,但琉星还是get了问题的内容。   谷歌琉星:“滑冰项目喜欢, 所以参观练习, 很厉害的选手, 他们是!”   尤里也从这诡异的语法中找到了答案, 但他很不屑。   谷歌尤里:“维克托,很好,勇利,不行。”   琉星有点不开心。   喜欢的选手被diss,就算是新认识的朋友,琉星也要和他讲一讲道理。   谷歌琉星:“维克托很好!但勇利,他的感染力,出色, 很好!都很好!他们都!好!”   尤里砸着嘴给勇利回复:“哦!我的上帝啊!”   琉星:“……???”   “你看他,那个惨样,大奖赛上,错过机会,结束后,躲在厕所里哭,啧!没用!”谷歌尤里继续用优美的女声diss勇利,“维克托,就算当他教练,也是徒劳,当我的教练,更好,我手到擒来,金牌。”   琉星鼓着脸不想打字了。   他觉得这个新朋友性格不太好。   但是看着尤里柔软的金发,皱着眉有些别扭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就联想到了本丸里的南泉一文字,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算了。琉星想。不和小孩子计较。   谷歌琉星:“希望你能如愿以偿,把金牌收入囊中。”   只有这句,谷歌翻译说得非常连贯。   尤里眯了迷碧绿的眼眸,有些得意,显得生气勃勃:“当然。”   两个小朋友只要不谈勇利,相处得还是不错的,开心地坐在一起说话,尤里还请琉星吃了猪排饭。   果然非常美味!   厚实的肉排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满满的幸福感像猪排的面衣一样,噼里啪啦地在口腔里爆炸开来,琉星什么也说不出了,只有谷歌翻译不知疲倦地重复:“好吃!美味!太棒了!”   尤里骄傲地仰着下巴,像是这猪排饭是他的手艺似地,非常得意。   琉星还特地给正在房间里看电视的鬼灯点了一份猪排饭。   他觉得热爱享受美食的鬼灯一定会喜欢。   和尤里聊到即将到来的和勇利的比赛的时候,尤里露出了些许的郁闷。   “怎么了?”琉星问。   谷歌尤里回答:“抓不住主题。”   虽然是用教练来当赌注,但勇利和尤里的比赛内容,是教练本人维克托定下的。   尤里的短节目,想表达的是爱。   说到爱,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爱情。可这对于才十五岁的尤里来说,是件毫无实感,又难以捉摸的事情。他长得好看,从小到大不知多少男孩儿女孩儿追着他跑,可尤里只觉得烦——一群没他好看的小傻子追着他跑有什么可开心的,对追求者嗤之以鼻的下场就是他在花滑圈子里评价很差……这让他不高兴了。   所以他实在理解不了爱情的美好,也就无法用肢体语言去表现出‘爱’。   琉星闻言,也犯了难。   谷歌尤里不高兴地用平板无波,甚至有点欢快的语气说:“真是搞不懂,女人,有什么好,不就是亲嘴,做·爱?有那么,快活?甚至,要用文字,歌曲,舞蹈,去表现?”   琉星蓦地红了脸:“别、别说这种事情啊,我觉得,爱,爱情应该不只是这些的。”他害羞过头,连谷歌翻译都忘了用了。   但尤里却神奇地明白了琉星的日语含义,啧了一声:“小雏鸡。”   琉星脸更红了。   两个小朋友对坐着犯愁,忽然琉星的手机一震,跳出一条line。   【烛台切:旅行怎么样?玩的开心吗?钱够用吗?】   琉星伸头看了看,忽然想起了列车上那起杀人事件,心情一瞬间低落,但想起已经找到了凶手,心情又变好了些,回复烛台切:【我很好哦!中途换了目的地,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还吃了很美味的猪排饭……不过一路上都是鬼灯先生在请客,有点不好意思。】   说完,对准桌子上还剩下一半的猪排饭拍了张照片,给烛台切发过去。   【真的很好吃!又香又脆!下次我们再一起来旅游嘛!听说这里还有一座很漂亮的古城,我想和烛台切一起去看!】   【烛台切:好,下次黄金周放长假,我们再去旅行。】   【家里怎么样?都还好吗?鹤丸和乱他们没有闹脾气吧?】   【烛台切:还好,有点吵,但歌仙几句话就压下来了,他们抱怨着你如果不带礼物回来,就要生一周的气。】   琉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尤里好奇地看过去:“朋友?”   琉星:“家人……啊。”   琉星灵光一闪,迅速切到谷歌翻译。   谷歌琉星:“其他的爱,也可以!”   尤里用眼睛表达除了疑问。   谷歌琉星:“父爱!母爱!亲人!朋友!种类很多,不,爱情!可以的!”   尤里陷入了沉思。   琉星也就是这么一说,他是学画画的,对于怎样用舞蹈和情绪来表达爱一窍不通。   尤里却端起了饭碗,一阵猛吃,凶残的吃相看得琉星有点懵。   谷歌尤里:“我有点想法了,要去练习,你也一起吗?”   琉星看看时间,摇摇头。   明天就要回去,今晚还要写给鬼灯的考察报告,没时间玩了。   尤里被拒绝了邀请也没生气,对琉星招招手,转身走了。   看不到花滑界新星的表演,琉星有点遗憾地叹口气,把饭吃完,回到房间,鬼灯正在看综艺节目。   是夏季的整蛊特辑,电视里的人被耍得团团转,时不时传出观众们的哄堂大笑,看得琉星咂舌。   鬼灯靠着抱枕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琉星好奇地问:“鬼灯先生您在写什么?今天的实地考察报告吗?”   鬼灯慢条斯理地回答:“报告是你的工作。”   “……也,也对,”琉星好脾气地问,“那您是在写什么?”   “记录整蛊方法。”鬼灯看着电视,脸上流露出一丝赞赏,“人类在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时,总是尤其有天赋。”   “……”琉星想不出来反驳的话,悻悻地问:“您记这些干什么?”   鬼灯:“总有人能用得着。”   琉星觉得那个人一定是白泽。   但琉星不敢说,‘哦’了一声,偷偷地给白泽发了一条示警消息。   手机打报告速度很慢,晚上十一点琉星才把报告写完,困得有点迷糊了,揉着眼睛跟鬼灯道晚安。   鬼灯习惯熬夜,拿着一罐啤酒,打算等深夜动画放送,挥挥手示意琉星先睡。   琉星不是第一次外宿。   小学时学校组织露营,合宿,他经常参加,但困扰的是,他有点认床。   没有黑猫和烛台切在身边,不管去哪儿他都睡不好,总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尤其今天还碰见了杀人案。   虽然没确实看见尸体,但光听见杀人这两个字,琉星就有点害怕,梦里,那个叫做柯南的小朋友,推着眼镜,指着他鼻子大喊‘这就是凶手!’硬是把琉星给吓醒了。   好在天已大亮,早晨六点,鬼灯正在酣睡,琉星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大堂的桌子上放着刚送来的早报,琉星一眼就看见了头版头条上写着‘沉睡的小五郎侦破列车杀人事件’。   琉星:“……”再也不相信那些新闻了,全是假的!‘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应该改成‘昏迷的毛利小五郎’才对!而且现在年纪最轻的侦探不再是高中生侦探了!是小学生侦探!   ……说出来可能没有人会相信吧。   琉星郁闷地咬了口面包。   老板娘显然很喜欢小孩,和琉星聊天的时候带着哄孩子的口吻,非常温柔和蔼:“今天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琉星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景点,摇摇头刚想问,就被带着起床气的低沉男音打断:“今天去爬山。”   琉星有点惊讶地回头:“鬼灯先生今天不补眠吗?”   鬼灯熬夜之后喜欢睡懒觉,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了。   鬼灯打个呵欠,满脸的不耐:“不是你说要去爬山的吗?”   琉星在给鬼灯提意见时,确实说过想去雪山滑雪。   琉星有点感动:“谢谢鬼灯先生!”居然记得我说的话!鬼灯先生果然是最棒最温柔的上司!   于是琉星开开心心地背起了小背包,和鬼灯……去了商场。   琉星站在儿童乐园门口,一脸茫然地看向鬼灯:“山……山?”   鬼灯抬抬下巴,示意琉星看儿童乐园里的假山:“将就下。”   琉星:“……”   鬼灯:“我要去买东西,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琉星:“……哦。”   琉星到底没有踏进儿童乐园,吸着鼻子,委屈地坐在了儿童乐园外面的长椅上。 第209章 旅行10   琉星在长椅上坐了会儿, 回头看看儿童乐园里疯玩的孩子们,有些坐立不安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周围要么是孩子, 要么是看孩子的大人,他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坐在中间,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打开手机一看,竟然只剩下堪堪一格电, 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担心手机彻底没电联络不上鬼灯,琉星只能放弃了刷ins的想法,把手机收回口袋, 有些拘谨地坐在大人们中间,听着阿姨们谈论哪个超市减价, 哪个商场满赠,哪个米店愿意送货上门。听得多了, 就连琉星都忍不住想去超市买两斤鸡蛋。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琉星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鬼灯先生特意来商场是要买什么?琉星琢磨着:难道是地狱里没有的东西?   说起来, 鬼灯先生前几天说过, 想买个航拍的无人飞机用来巡视刑场……如果无人机真能在地狱普及的话,倒是很方便狱卒们干活……对了, 给付丧神买几个, 用来侦查情报会不会变得比较安全便捷?每次都是短刀深入敌阵侦查敌情, 总让人不□□心, 如果可以用无人飞行器将敌人的动向从高空拍摄下来的话……   还不等琉星将这个粗浅的想法展开, 就听见了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琉星?”   琉星愣了下, 有些惊讶地抬起头:“夏目哥?”   棕色头发的青年身形略有些瘦削, 眉目间却温柔的如同舒朗清风,含着惊喜和笑意。   夏目走近了两步,对视一眼后两人齐声开口:“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语塞,又同时开口:“工作。”   “找工作。”   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意义完全不同。   琉星往旁边坐了些,在长凳上给夏目让出了一个位置,左右看看,疑惑地问:“猫老师呢?”   夏目挠了挠脸颊,走到琉星身边坐下,看神态很有些疲惫:“我担心它看到特产商店就走不动路……所以把它放在东京了。”   “……猫老师一定很生气。”琉星凝重地道,“非常生气。”   “哈……”夏目揉了揉额头,“它今早打了四个电话来找我吵架。”   琉星看出夏目的头疼,贴心地换了个话题,更加现实且让人沮丧的话题:“夏目哥,你来这里找工作,会不会太偏僻了?”离东京至少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离夏目的老家也有不短的距离,来回很不方便。   夏目苦笑:“东京的求职太激烈,很难找到合适的地方接纳我。”   夏目天生不擅长和人竞争,还在上学时就是如此,进了社会更加暴露了这个缺点,求职时虽然成绩档案看起来不错,可面试时的表达能力欠缺了些,尤其对上其他求职人员所表现出来的魄力和热情,夏目就显得特别佛系。   虽然说博物馆一类的地方不需要工作人员拥有特别的魄力,但却需要工作人员热情好客,因为他们经常要客串解说员,向游客做导游和解说。   夏目擅长和妖怪相处,却不擅长和人相处,自己也很头疼。   “结果这里也没戏。”夏目叹息,无奈地道:“或者说,去普通的公司上班会更好呢……”   冷门专业的下场,大多是选择了和专业毫无关系的工作。   琉星知道夏目很喜欢历史和民俗,如果可能的话,夏目是想尽可能留在与自己专业有关的行业里的。   他想了想,把在心里盘旋了许久的念头,艰难地说出了口。   “夏目哥,如果你不介意,我这里有两个工作机会,你可以考虑一下……”   夏目有些惊讶:“工作机会?”   “呃……嗯,”琉星不知道怎么有些心虚,但还是实事求是地道:“两个都是政府部门的工作,吃公粮,所以,所以入职和离职都比较严格,你一定要考虑好了再决定!不能因为‘先找一个工作垫肚子’的想法而轻易答应!”琉星慎重地嘱咐,“这两个部门都很复杂!不过我觉得你一定可以过的非常愉快……”   夏目有点茫然:“政府部门?两个?”   “嗯,都和历史与民俗有些关系。”民俗学专业研究的东西很杂,神话、传说、谚语、历史等等都需要了解,其中付丧神可以归类于神话,而地狱里也有很多历史人物和各种妖怪,硬要说的话,夏目的专业刚好都靠得上边。   但牵扯到地狱和时政,说给不知道内情的人听,琉星觉得自己还是要委婉一点,不要吓到夏目。   于是琉星可以避开了重点:“第一份工作是朝九晚五,优点是有宿舍和食堂,价格很便宜,味道也不错,工资比较普通,不算高,但晋升机制很完善,虽然做到高管可能需要好几百年,但如果能爬上去,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缺点就是没有养老、生育保险,常年加班,以及……上司比较严厉、鬼畜、不讲理,面对的客户群体比较特殊,很有可能会看见各种血淋淋的犯罪现场……”琉星诚恳的建议,“夏目哥性格太温和了,我觉得你也许不太能忍受。”“……血?血淋淋的犯罪现场?”夏目愣了下,眉宇间的困惑非常明显。   琉星挠了挠脸颊,叹了口气,没有详细解释,而是跳过了这点:“我再说说另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工资很高,包住宿、三餐和家政,简单来说,就是衣食住行会有很多人照料,一入职就是部长的感觉……”   “……”夏目完全想不出有什么工作能得到如此待遇。   “工作的福利非常好,逢年过节送东西,还给员工购买高额的人身保险,基本上,只要干个十年,就能妥妥在东京买一套大房子,把阿姨和叔叔接过来生活了!最重要的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们人都很好,长得也帅,以至于最近频频有审……人和同事相恋,虽然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也有很多人不看好这种办公室恋情……”琉星叹口气,刚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自己偏了题,连忙拉回来,“缺点是,这份工作偶尔要去些危险的地方……啊,这种工作是可以拒绝的,所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份工作不会比你平常遇到的那些妖怪更危险啦。”   “虽然因为涉及到机密,没法和你详细说工作内容……不过,这两份工作连我都能做得到,夏目哥你肯定能比我做的更好!”琉星诚恳地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不需要立刻回答我的!”   夏目的体质很容易吸引妖怪,也因此总是处在危险之中,与其三天两头的被妖怪追逐,琉星觉得还不如加入时政或者是地府,有神明加护,总比不时溜号去喝酒吃霸王餐的猫老师更让人安心。   夏目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猫老师是大妖怪,活得时间长了,知道的事情也很多,连带着他也听猫老师说过一些秘闻……比如神明。所以,当猫老师告诉他不要和琉星家的那群神明,有过多交往的时候,他不是不震惊的。   ——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和一群神明生活在一起?何况琉星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每天上课下课,为学业和交友烦恼的,普通的孩子。偶尔有些天马行空的小想法,除了灵力强大外,完全看不出为什么他能吸引诸多神明。   而那些神明,也表现的就像是普通且十分合格的家长,每天打理孩子的衣食住行,为孩子的一举一动发愁忧心,甚至每到过年,他还能收到琉星和他的神明家长们送来的贺年卡和护身符……自从有了神明赠与的护身符,他出门都变得更安全了,也正是因此,他才敢把猫老师放在东京独自出远门……虽然也算不上很远。   琉星看到夏目陷入自己的小世界,抬头看了眼商场墙壁上挂着的电子时钟——鬼灯离开已经有二十分钟了。   鬼灯并不是喜欢磨蹭的人,也没有什么选择困难症,大概很快就会回来。   地府缺人手缺得厉害,鬼灯不止一次催促过人事部加大招聘力度,甚至,聘请活着的人类当员工已经不是新闻了,其他大殿也有这么做的,琉星不是先例。   所以……鬼灯先生再多一个人类下属也不错?琉星想。至于时政……那就更是来者不拒了。   甭管男女老少,只要有灵力,时政都恨不得抓来当壮丁,甚至连人品都不管不顾,十足的饥渴。   “琉星,你说的这两份工作……”夏目稳了稳声线,“和神明有关系吗?”   琉星想了想,点头:“都有关系。”   鬼灯在他心中和神明也差不了太多。阎魔大王就更不必说了,这可是人类最熟悉的神祗之一。   “你刚才说……也在做这些工作?”夏目的语气里带了些担忧,“很危险?”   “因人而异,”琉星听出了端倪,认真地告诉夏目,“就像警察,有后勤和前线的区别,可以自己选择的。”   琉星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   少年人的手还很纤细,但并不算白嫩,相反,掌心和指腹全是老茧,细看时会觉得十分粗粝。   “以我现在的年纪还不能上前线,但是总有一天,我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并肩作战。”琉星舔舔唇瓣,像是有些许紧张,“……那一定,不是件快乐的事情。”   “可是……总觉得这样做,就能离他更近。”   “一点也好。”   琉星小声说:“我想成为最了解他的人。” 第210章 旅行(完)   夏目下意识便觉得, 琉星口中的‘喜欢的人’指得一定是他身边的神明们。   但他顾虑颇多, 没有细问, 只是笑了笑, “琉星,谢谢你给我介绍工作,容我考虑考虑。”   琉星点点头:“这份邀请不管什么时候都作数,夏目哥你慢慢考虑, 不用着急的。”   夏目不太放心琉星一个人坐在陌生地方等人, 陪琉星坐了一会, 总算等来了鬼灯。   鬼灯在人界的时候, 总是做一副白领打扮, 穿着黑西装和白衬衫, 看起来倒真的像是政府里的工作人员,特别是他长得好看却表情严肃, 第一次见面总会给人一种高官或者资本大佬的印象。   夏目也是这么想的, 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您好, 我是夏目贵志, 是琉星的哥哥。”   鬼灯知道琉星没有其他亲人, 但还是微微颔首:“您好, 我是琉星的上司, 鬼灯。”   鬼灯手里拎着的纸箱子,自然而然地交给了琉星, 琉星也非常熟练地接过来抱在怀里, 看得出来, 他已经当拎包小弟很久了。   夏目:“……”这到底算不算雇佣童工?   鬼灯的目光在夏目浑身上下扫视几遍,像是做调查评估一般,打量的非常仔细,最后从怀里抽出一张名片,语气十分诚恳地问道:“您对政府部门有兴趣吗?”   ……果然。琉星想。我就知道鬼灯先生会这么做。   夏目愣了下,接过名片看了眼。   鬼灯的名字印在卡片中央,下面的职位那栏,却写着“地狱阎魔厅辅佐官”。   夏目:“咳咳咳咳!!”差点被口水呛死。   玩笑?整蛊?   夏目反复看名片,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   琉星连忙安慰夏目:“夏目哥,你别怕,鬼灯先生很讲道理,不会随便把阳寿未尽的人类带去地狱!他就算想招募你也要按规矩来,没有正当理由不能修改生死簿的!”   夏目咳得更厉害,满脸通红。   琉星一点都不觉得是自己的话有问题,他觉得是鬼灯突兀的行动吓到了夏目,有一点生气:“鬼灯先生!夏目哥只是普通人!不要吓唬他呀!”   鬼灯的语气毫无波动:“地府的存在又不是秘密。”   从古至今都有神话和传说描述地府,一些有信仰的人也坚信地狱和轮回的存在,只是……时间到了现代,愿意相信的人越来越少罢了。   “不如说我倒希望人类多了解了解地狱,”鬼灯皱眉,啧了声,“就不会有那么多蠢货敢犯罪了。”   “……”琉星居然觉得鬼灯的话很有些道理。   夏目终于缓过神,慎重地问琉星:“这难道就是……你刚才介绍给我的工作?”   “啊……嗯。这是我的上司,是阎魔大王的辅佐官……”也是地狱真正的一把手。   但后面这话说出去有损阎魔大王的形象,琉星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地府很缺少像您这样拥有灵力的公职人员,像是抓捕恶鬼,牵引亡魂,辅助审判等等的工作岗位都有空缺,”鬼灯说,“如果您愿意加入我们地府大家庭,待遇从优,薪资面谈,希望您能慎重考虑下我的邀请。”   夏目的笑容微微有些尴尬。   这三分工作听起来都很可怕,他哪个都不太想选。   琉星听到待遇从优,薪资面谈的时候,想了想自己少得可怜的工资,叹了口气。   他是为了报恩才加入地狱工作的,只有基本工资和交通补助,薪水十分可怜。   “当然,如果您现在诸多顾虑,不太感兴趣的话,”鬼灯的诚意十足,“等您死了再做考虑也不迟,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很远。”   琉星和夏目黑了脸。   对动辄活上千年的鬼神来说,百年确实很短。但这话听着实在不吉利。   一时间气氛很是微妙。   琉星抿抿嘴巴,安慰夏目:“鬼灯先生说话一直这样,其实没恶意的,地府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杂事,没有太大的难度,夏目哥你一定可以手到擒来。”   鬼灯对‘杂事’两个字有些不满,语带嘲讽地道:“怎么?不拯救世界就不算工作吗?”   “……”琉星知道鬼灯一直不怎么喜欢时政,但他觉得自己还是要为时政辩解一下,“虽然时之政府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但大方向上,他们还是在为人类的未来努力呀!”   “且不说他们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人类……只在大方向上努力有什么用?决定事情成败的还是细节。”鬼灯冷哼一声。   琉星还想再说几句,看到旁边夏目茫然的眼神,才意识到了自己和鬼灯的对话有些突兀,想了想才说道:“时之政府……嗯……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为了拯救世界,而成立的政府部门。我和烛台切他们都是那里的员工……啊,对了,夏目哥你可以去问问猫老师,它情报来源很广,应该很清楚的!”   “……这就是你说的,另一份工作?”夏目问。   琉星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夏目万万没想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能跟‘拯救世界’这四个字扯上关系,莫名有些不安起来——不知道是该担心琉星还是担心这个世界。   他决定回去和猫老师好好聊聊。   琉星左右看看人潮,“夏目哥,快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夏目看了眼手机:“不了,我待会儿还有个面试,结束后直接回东京,饭在车上吃。”   琉星只能挥挥手:“那好吧……拜拜。”   鬼灯略有些遗憾自己没能抓到壮丁,点点头:“那就不打扰了,下次再见。”   夏目总觉得下次再见可能是在地狱里——这种说法真是太可怕了。   他道了再见,向下一场面试地点赶去。   琉星望着夏目的背影叹口气:“成年人真的好辛苦……”想到了自己,又重重地叹口气,“未成年也好辛苦……”   “少废话,”鬼灯并不想配合小孩子的抱怨,“中午想吃什么?”   琉星想了想,舔舔嘴巴:“想吃旅馆的猪排饭!”   他非常想念那一口下去肉汁四溢的鲜香。   中午吃完饭,琉星和勇利与维克托告别   维克托鼓着脸满脸失望地问:“这就要走了?勇利和尤里的比赛就快要开始了,看完再走嘛!”   琉星千难万险地忍住了观看偶像比赛的欲望,摇摇头:“对不起,我们明天还有工作……“   勇利叹口气:“是吗,工作啊,那就没办法了……”   这两个从年少起就靠着比赛奖金和国家补贴养家的人,并没有意识到一个普通的小朋友说明天有工作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琉星最终带着维克托送给他的勇利粉丝应援服坐上了火车。   但是为什么维克托会有勇利的粉丝应援服?他的小脑子并没有转过弯来。   火车上,琉星总结这一次的旅……出差,发现自己想去的地方一个都没去成,遇到凶杀案而没法到达海边,想要爬山却被敷衍地塞进了儿童乐园。   不过也因祸得福,竟然遇见了崇拜的偶像。琉星扒在车窗上,看着飞速略过视线的一片片碧绿草地,掏出手机打电话。   听筒里的长音还没响两声,电话就被接起,成熟稳重的男低音在琉星耳边响起:“在路上了?”   烛台切接电话总是很快。琉星边想着,边“嗯”了声,回答:“已经上火车了。”   “几点到?我去接你。”   琉星回忆了下火车时刻表:“还有两个小时。”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烛台切,琉星忍不住高兴起来:“烛台切,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被琉星喜悦的语气感染,烛台切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我猜猜……是小挂饰吗?”   “不对!”   “好吃的?”   “不对!”   “当地的明信片?”   “不对哦!”   烛台切和琉星只把这种问答当做小游戏,一个不急着猜中答案,一个不急着公布答案,慢悠悠地说着,聊得越久越不舍得挂电话。   鬼灯在旁边听得直皱眉——果然还是个离不开家长的小朋友——还得多历练。   琉星并不知道这个电话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后果,他只是很高兴马上就能回到烛台切身边。   他还是第一次离开烛台切这么久。   整整两天一夜。   尤其是每当他想要将快乐分享给烛台切,一扭头却看不见烛台切的身影时,琉星总会不可抑制地陷入小小的失落中。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茫然,胸腔里的那刻心脏始终悬着,总也无法着陆。   ——如果烛台切也在就好了。   美景,美食,小小的笑话和突发的事件,就不必通过那窄窄的屏幕才能告诉他了——他在我身边就好了。   琉星不止一次地想象这种情景。   有勇利和维克托先生,有鬼灯和夏目哥——还有他最最最喜欢的烛台切。   一定会远比现在快乐。   他忍不住小声和烛台切说:“烛台切,我想你了。”   烛台切轻声回答:“我也想你。”   “那……那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当然,我昨天把你的被子晒了晒,待会儿就抱去我的房间。”   琉星听着听着,忍不住撒娇耍赖:“烛台切……晚上我不想写作文……”   “我帮你写。”   “会被歌仙发现的!”   “被发现就让他罚我好了。”   “……我还想吃你做的豆沙馒头。”   “好,想吃小鸡馒头还是兔子馒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不用做得那么可爱……但是我想要小兔子的,要点了草莓酱眼睛的那种。”   “好,今年的南瓜也很甜,豆沙馒头配上南瓜粥很开胃。”   “……烛台切。”   “嗯?”   “我想快点见到你。”   “我保证。”烛台切温柔地说,“你走出站台就能看见我。”   琉星忍不住勾起嘴角,又连忙按捺住笑出声的冲动,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烛台切……我是不是,太任性了呀?”   小朋友有些心虚,连声音都扭扭捏捏的不太利落:“我……我……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离开两天,就更……更不像大人,更软弱,更想……像你撒娇了。”   不等烛台切说些什么,琉星又自问自答地说:“但我好像又有一点点明白。”   “这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不对?”   “这就是‘思念’。”   “对不对?”   烛台切沉默许久,才轻叹一声:“说起来……平常我不会这么骄纵你的……也许……也许你说的没错吧。”   “快回来吧。”烛台切苦笑。   “我好像,也患上相思病了呢。” 第211章 修罗场   早晨6:00。   琉星揉着眼睛爬起来, 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懵。   今天是周六,不用去上学, 待会儿晨练结束后,他可以一直懒懒散散的,直到下午的数学课再打起精神。   琉星叹口气,满脸郁闷地坐在床铺上, 撑着脸发呆,不太想起床。   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进来的一期一振看到琉星愁苦的小表情, 不由一愣:“怎么?不舒服?”   琉星每天起床总是很积极,平时这个时候, 进屋就能看见一个穿戴整齐正要洗漱的小朋友。   但今天看起来不太对劲。   琉星看了他一眼,又叹口气, 努力压低了声音想表现出自己的忧伤:“哎——呀……你……不懂。”说话时,哎字拖得特别长。   一期一振:“……”   虽然琉星满脸写着‘你再问我一遍’, 但一期一振却难得坏心眼地不想如他的愿, 将准备好的衣服放到琉星身边,温柔地道:“那我就不问了, 先穿好衣服, 别着凉。”   琉星一愣, 觉得事情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 连忙道:“不对!不懂就要问的呀!老师说, 不会的事情不能含糊过去!要学会追根究底!”   一期一振“啊”了一声:“原来如此, 那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琉星便又祭出了自己忧伤的表情:“既然你想知道的话……”   一期一振将毛衣放到琉星手里:“说之前先穿好衣服。”   “……”琉星鼓着脸愤愤地往头上套毛衣。   总是被打断, 好难续上之前的话哦……我接下来要说什么来着?   套头毛衣摩擦着孩子绒绒的细发,静电‘啪’地一声,吓得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琉星浑身一抖。   “我、我讨厌毛衣,总是放炮吓唬我,”琉星的套头毛衣卡在了脖子上,他磨蹭着迟迟不想把胳膊伸进去,小声询问,“我能不能……不穿毛衣呀?”   一期一振笑了笑:“您觉得呢?”   琉星已经非常明白这个笑容的含义了,吸吸鼻子,略有些勉强地道:“那……那、好的吧。”他艰难地把胳膊伸进袖筒里,拉好衣摆,穿上外套和袜子,换上室内鞋。   “我去放热水给你洗脸,你自己先刷牙。”一期一振忍不住揉了把孩子的头发,催着孩子去洗漱。   洗漱完,琉星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早饭是青菜瘦肉粥和煎饺。   “秋天适合食补,”烛台切给琉星的煎饺上淋了一点点醋:“多吃点。”   酸的食物更容易开胃,为了让琉星多吃点,烛台切经常会这么做。   琉星开开心心地一口将酥脆的煎饺咬掉半个,但在看见烛台切身后跟着端盘子的蓝发少年,太鼓钟贞宗时,精致的小脸蛋上瞬间又出现了一期一振之前看过的,那愁苦的小表情。   原来如此。一期一振想。修罗场啊。   琉星第一次听见烛台切提到太鼓钟贞宗,是在来到本丸一个多月以后。那时他还很怕生,和烛台切不算特别亲近,对这个带着眼罩,浑身漆黑,却总能做出好吃料理的神明大人充满了敬畏。所以连带着,他对烛台切口中的小贞,也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小贞很热情也很活泼,一定能和您好好相处。”烛台切那时对琉星使用的还是敬语,说话时总带着说不出的距离感。   随着时间流逝,烛台切对琉星的称呼从琉星大人变成了琉星,可锻刀室里,始终没有一振叫做太鼓钟贞宗的刀出现。   在这期间,琉星听过很多关于太鼓钟贞宗的故事。   “小贞曾与我一起效命于伊达家,一起出生入死多年,只是后来分散,也有许多年不见了。”   “小贞?他是个外向的孩子,有他在的地方总不会缺少欢声笑语。”   “小贞有点迷糊,但意外的很可靠,也是值得依赖的伙伴。”   “当然,他也像我的弟弟一样,所以总是忍不住地挂念他。”   “如果小贞也快点来就好了,”烛台切不止一次这么说过,“我想向您好好介绍一下我的家人。”   说这话的时候,烛台切漂亮的金眸里,写满了期待。   于是琉星也满脸向往地跟着“嗯嗯”,认真地说:“我也想见小贞!”   也许是爱屋及乌,琉星确实非常期待见到烛台切的弟弟——至少一开始的确如此。   但耐不住有人喜欢使坏。   比如……鹤丸国永。   他笑眯眯地捧着脸,坐在矮桌边:“万一太鼓钟贞宗一来,烛台切只喜欢他,不喜欢你了怎么办?”   很多孩子都听过类似的话。   家里的亲戚或者是邻居来访时,总爱用这种话逗弄小朋友,‘你妈妈要生小妹妹了,等她有了新的小孩,就再也不会喜欢你了,怎么办呀?’,‘以后家里的玩具和零食全部都是弟弟的,你以后什么都没有了!’‘有了弟弟妹妹,你以后是没人要的小孩了,太可怜啦!’诸如此类的话。   他们自觉是开玩笑,只是随便说说,没什么恶意。   然而六七岁的小朋友,是分不清玩笑和现实的。听了这种话,担心被抛弃的孩子们,当然难免慌张和害怕,惹急了说不准会哭起来。然而以此为乐的大人,却会反复撩拨孩子纤细的神经,直到弄哭他,还要笑话孩子开不得玩笑,脾气大。   许多有这种经历的孩子,都很排斥父母生二胎,不止是担心自己的父母会被分成两份,还担心父母的爱会消失。   琉星也不例外。   他正在看喜欢的电视节目,闻言一惊,反射性地摇头反驳:“不会的!烛台切最喜欢我了呀!”   “那可不一定,”鹤丸捏了把琉星软乎乎的脸颊,“这里只有你,烛台切当然最喜欢你,可如果太鼓钟贞宗来了……他最喜欢的人就不一定是你了!”   琉星震惊地问:“难道、难道比起我……他会更喜欢小贞吗?!”   “嗯……有这个可能性哦?”鹤丸危言耸听:“毕竟他和太鼓钟贞宗相处了几百年,和您只认识了一年……”   这话从逻辑上考虑确实没错。   琉星仔细想了想,混沌的小脑子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琉星开始有点慌了。   他努力给烛台切辩解:“可是……可是我……我觉得烛台切很喜欢很喜欢我,特别喜欢我,不会变心的……”   鹤丸“唉”了一声:“你看了那么多电视剧,女主角不总被男人欺骗感情吗?男人的嘴,啧啧啧!骗人的鬼!”   琉星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鹤丸都同属‘男人’,揪着手指有些忐忑地问:“不……不会的,烛台切才不会……才不会欺骗我的感情……他说过最喜欢我,不会反悔的,你……你是不是又在捉弄我呀?”   鹤丸怎么会承认?   “当然不是,”鹤丸一脸为琉星着想的模样,“我是在认真为你考虑!太鼓钟贞宗可是烛台切挂念已久的弟弟,等他来了,烛台切肯定只顾着关心太鼓钟贞宗,到时候就会慢慢地把你给忘掉了,怎么办啊?”   琉星跟着鹤丸的话稍稍想象了下,立马害怕起来,却还是不想承认自己没有太鼓钟贞宗讨烛台切喜欢,“才不会……才不会忘掉我的……烛台切他……他说过最喜欢我……”以琉星的表达和逻辑能力,有力的反驳证据是没有的,翻来覆去就这一句,强撑着就不肯松口。   鹤丸偷笑,恶趣味的很想看琉星着急的模样,“唉,到时候你就会变成没人——疼!!!”   歌仙兼定脑门跳着青筋,收回了拳头:“你跟小孩子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会当真的!”   鹤丸捂着后脑上的包,心虚地不敢吭声。   唉,怎么这么巧,欺负小孩子却被孩子家长抓个正着。   “赶紧道歉!”歌仙皱着眉,瞄了眼眼圈泛红的小朋友,心疼地摸了摸小朋友的头,“惹哭了他我要你好看。”   鹤丸·皮皮虾·国永,只好乖乖地跟琉星道歉:“好嘛好嘛……对不起啊琉星,我不是想吓唬你……我就是……就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   气得歌仙又想撸袖子揍他,沉着脸道:“他懂什么叫玩笑?你说什么他都能信!再敢给琉星灌输这种东西,马房的粪肥就你一个人来处理。”   皮皮鹤落荒而逃。   然而得到了道歉的琉星,心情并没有变好。   他忧心忡忡地抓住歌仙的衣角:“歌仙,鹤丸说……说烛台切有了太鼓钟贞宗,就会把我忽略掉了,真的吗?”   “怎么可能?”歌仙温柔地安慰琉星,“弟弟和儿……咳,弟弟和主公是不一样的,烛台切不会把你忽略掉,就算太鼓钟贞宗真的来了本丸,你在烛台切心里也还是第一位,放心吧。”   歌仙的话总是很有道理。   可琉星却纠结地抠起了手指,小声说:“我、我其实不小气的,我会把玩具给朋友玩,零食我也会分享的哦!但是……但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琉星满脸的困扰和不安,“我是不是……是不是特别小气呀?想到烛台切会特别特别喜欢小贞,我就……就很不开心……我……我不想把烛台切分给小贞……”想了想,又加了句:“也不想把歌仙分给小贞。”   他闷闷地问:“歌仙,你别给小贞当妈妈,你只给我当妈妈,好不好呀?”   歌仙:“……”   看来还是不能放过那只皮皮鹤。 第212章 修罗场2   歌仙好声好气地哄了一上午, 才让琉星相信,不管谁来到本丸, 琉星在烛台切和他心中都是第一位。   琉星很是受用地红着脸,给歌仙一个大大的拥抱。   得到郑重承诺后,琉星稍稍放下了心里的不安,虽然还是有些在意鹤丸说的话, 可由于接下来几个月他总看不见太鼓钟贞宗来到本丸,便慢慢地把这事给忘到了脑后……直到某个清爽的早晨。   暑假结束,秋季开学已经有段时间了, 琉星背着小书包站在车库前,等烛台切开车送他上学。   现世的庭院里, 狗尾巴草随着秋季的气温变化,逐渐染上了金黄。风吹草低, 荡起的波浪看起来像是一张毛茸茸的金色毛毯,引得附近一群野猫, 总会拖家带口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 混口猫粮。   不过今天没有野猫来蹭吃蹭喝。   “有点慢……”琉星托腮盯着庭院发呆,看看手机, 已经到了平常出发的时间。   烛台切从不让他久等, 今天却拖得格外长, 是不是遇见麻烦了?   他下意识摸了把口袋里的便携时空转换装置, 正迟疑着要不要返回本丸, 忽然听见玄关大门响动, 连忙抬头, 看见的却不是烛台切。   穿着休闲服的陆奥守对琉星挥挥手:“早上好……”说完打了个呵欠。   “今天我送你上学。”陆奥守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琉星看见陆奥守,下意识露出笑容,开心地“嗯”了一声,随即才想起多问两句:“烛台切呢?他有急事吗?”   “他?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正在叙旧,”陆奥守不太在意地道,“和大俱利一起欢迎太鼓钟贞宗呢。”   琉星反应满了半拍,才问道:“太鼓钟贞宗?”   “烛台切临出门的时候,太鼓钟贞宗被今天的近侍召唤出来了,”陆奥守哈哈一笑,“哎,本丸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烛台切本来急着送你上学,也被这件事拖住了脚步。”   陆奥守没注意到琉星倏然瞪大的眼睛,继续说道:“他们也很久没见了,我想着他们三兄弟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想说,就毛遂自荐来送你上学了。”   陆奥守拉开车门坐进去:“我是不是很贴心?”   琉星听见这个消息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人虽然坐在副驾驶,一颗心却全飞回了本丸。明明没听清陆奥守的话,却“嗯”了一声。   “琉星,系好安全带。”   琉星又“嗯”了一声,拽了拽背带。   “……我是说安全带。”   琉星又拽了两下肩上的背带。   陆奥守无奈地探身给小朋友系好安全带,顺手捏了把琉星的小脸蛋:“让你系安全带,不是书包带。”   琉星微微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他小声说,“我刚才在发呆。”   陆奥守看起来大大咧咧是个粗神经,但其实胆大心细,非常体贴,立马就察觉出琉星的不对劲。   “怎么了?”他边发动汽车边问:“遇见什么问题了?”   “……我……我……”琉星很想问问关于太鼓钟贞宗的事情,但又觉得自己这样戒备太鼓钟贞宗实在很没道理,又小气又自私,非常不懂事。   他扭扭捏捏地开不了口,最后摇摇头:“你不懂,我……唉……”琉星重重叹口气。   陆奥守:“……”   行吧,不问了。   反正看起来不是什么严重问题。   把孩子送到学校门口,陆奥守嘱咐:“下午还是我来接你,不要乱跑,如果你下课了我还没到,就在校门口等我。”   琉星站在车子外抠着手指,小声问:“……烛、烛台切呢……他下午也不……不来吗?”   陆奥守挑眉,终于察觉了琉星在纠结什么,有些坏心眼地问:“怎么?嫌弃我?”   “不是嫌弃!”琉星赶紧摇头,“我很开心的!”   “你一路上都不理我,我说的话你不听,问你问题也不回答,还嫌弃我接送你上学,唉…………”陆奥守这一口气叹得百转千回,愁肠满腹,听起来非常伤心。   琉星立马慌了,皱着脸对自己刚才仿佛嫌弃陆奥守的话感到很是后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硬是往陆奥守的衣兜里塞:“陆奥守你吃糖呀!多吃点!”   对珍惜食物的琉星来说,给吃的本身就是一种道歉方式。   非常有诚意的道歉方式。   塞完了糖,琉星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还伤心吗?”   陆奥守忍住笑:“好像没那么伤心了。”   琉星舒了口气,乖巧地扒着车窗跟陆奥守咬耳朵:“对不起,我今天表现的很差劲。”他认真地道歉,“你今天辛苦开车,送我上学,我却忽略了你,都没有发现你在伤心,这是……这是很不应该的!”   小朋友仰着头亲了下陆奥守的脸颊:“陆奥守,谢谢你今天送我上学……我跟你道歉,你愿意原谅我吗?”陆奥守:“……原谅你了。”   琉星抿着唇还是很自责的模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想想上课时间,还是挥手和陆奥守再见,拽着书包背带跑进了校园。   陆奥守摸了摸脸颊,又看了眼一兜子的水果糖,发动汽车。   唉,欺负小孩果然还是会让良心有点痛……晚上给小孩买点零食算补偿吧。   琉星坐在教室里,托着腮很认真地反省自己的错误。   担心烛台切因为太鼓钟贞宗而忽略我,可是我却因为烛台切而忽略了其他人……这样不好。琉星想。   只想着被别人忽略很难受,却忘了忽略别人也是非常过分的。   这两件事都不可以做。   ……以后不可以这么坏了。   琉星非常愧疚,庆幸自己醒悟得快,没有再让其他人伤心。   这一整天,琉星和朋友说话时,都用了比平常更专注的态度去倾听,放学后还给陆奥守带了一份道歉的小礼物。   那是劳作课上,老师教他们叠的纸玫瑰。   琉星做了一小捧,细心地涂上了各种颜色,红、黄、蓝、绿,看起来缤纷晃眼。他抽了其中一朵红色玫瑰送给了陆奥守。   “剩下的我想送给太鼓钟贞宗。”琉星说,“这是欢迎他来到本丸的礼物!他会喜欢吗?”   陆奥守将送给他的那朵玫瑰插在了空调的出风口里,很肯定地回答:“他一定会很开心。”   琉星闻言,小声问道:“太鼓钟贞宗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家伙啊,”陆奥守回忆了一番,回答:“我和他不是一个时代出生所以没在战场上相遇过……但他是个热情又热血的好家伙。”   琉星扒着车窗确认:“所以,他是个很好的人对吗?”   “对。”   “大家都这么说,”琉星在心里勾勒着太鼓钟贞宗的模样:“那他一定很好,和烛台切一样好。”   “嗯……也许是相处久了,他确实和烛台切有点相似——就像是小号的,很活泼的烛台切。”   琉星想象不出来。   付丧神本就可以分神,尤其是烛台切这样人气高的付丧神,每个本丸都有,琉星在不同场合见过很多烛台切,可琉星总能一眼认出属于他的那个。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烛台切是独一无二,全然不同于其他人的。   所以在听见陆奥守说小号的烛台切时,他有点犯迷糊。   连一模一样的分神在他看来都是完全不同的,那么,和烛台切只有些相似的太鼓钟贞宗,会是什么模样呢?   “要吃冰淇淋吗?”路过超市,陆奥守问。   琉星明明很馋,却犹豫着摇摇头:“不……不吃啦,烛台切之前说过秋天不能吃冰淇淋……”他舔舔嘴巴,吞了口口水,安慰自己,“而且烛台切今早还说过会给我做红薯饼呢!烛台切的红薯饼可甜可好吃了,陆奥守也和我一起吃红薯饼好吗?我分你两个大的呀!”   陆奥守伸出手,使劲揉了下琉星的脑袋。   回到本丸,琉星没等到迎接自己的烛台切,而是近侍一期一振。   要说照顾孩子,本丸里再没有比一期一振更熟练的了,就连烛台切最开始都要找一期一振取经。   “欢迎回来,”一期一振顺手接过琉星的书包,帮琉星把乱了的发梢抚平,“今天过得怎么样?”   “比平常要累一些,”琉星诚实地回答,“想要不忽略别人,真的好难……我做得不是很好。”   将每个人的话都认真记在心里,并给与适当的回应,对流星来说简直是超高难度。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琉星的语气忽然有点蔫,“人的精力有限,给一个人关注,就很难关注第二个人了呢。”   一期一振察觉到琉星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想了想,还是没有追问,换了个话题:“还不到开饭的时间,你先去洗澡,把衣服换了?”   琉星乖乖地点头。   等琉星走远了,一期一振才回头看陆奥守:“怎么了?”   陆奥守‘啧啧’两声,满脸写着看戏:“还能是什么,修罗场呗。”   一期一振立马明白了陆奥守的意思,想到烛台切一遇到琉星就会变成宠溺过头的慈父,忍不住也跟着勾起嘴角。   “这事你最有经验。”陆奥守好奇地问,“你那么多弟弟,是怎么照顾到所有人的。”   “……你太高看我了,照顾所有人的难度太大,我只能分心去照顾最需要我的那几个……”他顿了顿,叹口气,“是药研和双胞胎一直在帮忙。”   “何况……”一期一振想了想琉星对烛台切的依赖程度,“我的弟弟只是看起来年纪小,又有很多形影不离的兄弟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可琉星……他这个年龄,正是最粘人最依赖父母的时候,而且小脑子里的想法层出不穷,大人很难跟得上。”他笑了笑,“让烛台切头疼去吧。” 第213章 修罗场3   琉星洗完澡换好衣服, 没有直接去食堂。   因为他半路上遇见了大俱利伽罗。   这位黑皮肤的付丧神,就连打招呼也很简略, 短短两句像是敷衍,但琉星却知道大俱利不过是不善言辞,甚至,琉星能察觉到大俱利隐藏在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下, 愉悦放松的心情。   大俱利为人寡言少语,很少将自己的情绪外露,琉星又不太会看人脸色, 按理来说,是不太能发现这种细节的。   可今天的琉星身不同, 他身上装了小雷达,敏感到几乎异常, 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警觉起来。   琉星很早就知道大俱利伽罗,烛台切光忠, 以及太鼓钟贞宗三人, 是效忠同一势力的好友。而且烛台切不止一次和琉星提到过,他们三人一同在战场上冲杀的事, 也提到过大俱利伽罗对太鼓钟贞宗的感情非常深厚。   所以, 能让大俱利伽罗主动端茶送水的人……除了烛台切当然是太鼓钟贞宗了。   大俱利是准备去找太鼓钟贞宗吗?还是烛台切?   太鼓钟贞宗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琉星好奇的要命, 百爪挠心般静不下来, 不自觉偏离了路线, 把原本要去的食堂忘得一干二净, 偷偷摸摸地跟在了大俱利身后。   大俱利当然知道自己身后跟着小尾巴, 但他没有出声叫住琉星,也不打算批评琉星那拙劣的跟踪技巧,任琉星远远跟着他来到了手合场。   手合场周围种了很花草树木,不止用于观赏,还可以防水、防尘、隔音,各种浓淡不一的绿色融合在一起,树木的清香与穿过花丛的风,在缓解疲惫这一点上有奇效。很多付丧神在手合场里练习累了,就会坐在长廊里吹吹风,感受一下这出自歌仙兼定之手的庭院设计,琉星是这样,烛台切也不例外。   琉星老远就看见了坐在手合场外长廊上聊天的两个人。   烛台切光忠,和一个他不认识的小哥哥。   那位小哥哥穿着帅气的白色西装,肩上搭着一件威风凛凛的披风,领口系着金色的流苏,扣子也闪闪发光,看起来非常飒爽,有种琉星特别羡慕的男子气概。   不过琉星最在意的,还是小哥哥那双金色的眼睛。   和烛台切眼眸的颜色相似,却散发着与烛台切全然不同的热情与活力。   陆奥守说,太鼓钟贞宗像是小号的烛台切,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却在很多地方都有些相似。   可在琉星看来,太鼓钟贞宗一点都不像烛台切。   他是独立的,鲜活的,与烛台切,与琉星,与其他任何人都不相似。   他就是他。   他是太鼓钟贞宗。   琉星几乎是第一眼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愣愣地扒着廊柱偷看那个阳光一样的少年。直到对方的视线马上要扫向他的时候,琉星才慌乱地躲进了长廊旁边的花丛里。   为什么我要躲起来?!琉星脑袋里一团乱。又紧张又心虚,借着树荫遮挡慢慢往手合场方向爬。   然而太鼓钟贞宗是短刀,侦查能力一流,眼尖地看见一团白色的东西窜进了花丛里,疑惑地问:“小伽罗,我刚才好像看见……”   大俱利伽罗将茶水放下:“是只藏不住尾巴的小兔子。”   “兔子?”太鼓钟贞宗看了眼花丛,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大大咧咧的性格让他懒得追问,笑着道:“小伽罗你还是这么喜欢小动物啊!”   烛台切光忠身为睁眼瞎的太刀,倒是没发现琉星,给两人倒好茶水,“大俱利在本丸里养了很多猫,其中一只刚下了一窝小猫,待会儿带你去看看。”   “……”哼!   琉星抱着膝盖坐在花丛里,有点不高兴。   那窝小猫他眼馋很久了,一直想要离近了看看它们,但烛台切却一直不允许他靠近,反而太鼓钟贞宗一来就能看小猫!偏心!   “看小猫?好啊!幼猫最可爱了!猫这种动物总是越长大越冷漠呢,和小伽罗有点像……”   大俱利伽罗冷哼一声。   “小伽罗,这端来的茶好香啊……好喝!!这是什么茶?我以前没喝过这样的!”   烛台切接话:“是本丸里的歌仙兼定今年炒制的春茶……不过现在已经是秋天,不能算是新茶了。”   “当然是新茶啊,到明年才算是陈茶呢!”   烛台切轻笑:“明年春天歌仙再炒茶的时候,我多给你留一些。”   “春天啊……在那之前会和小光跟小伽罗,三个人一起迎来新年呢……”   琉星震惊的差点从花丛里站起来。   居然……居然喊烛台切小光?!   这么、这么亲密的叫法……   琉星很委屈地吸吸鼻子——他连烛台切后面的名字都不敢喊的说!   琉星一直都很想和烛台切变得更加亲密,哪怕只是称呼上。   他想过只喊烛台切为光忠,可烛台切在他心里是父亲一样的存在,直呼其名总觉得不够尊敬,非常失礼。但直接喊爸爸,烛台切又总是教训他不可以这样称呼,所以一年过去了,他还是只能喊烛台切为烛台切。   琉星为这件事已经难过很久了。   小光……真好。琉星不开心地想。我也想喊烛台切爸爸。   琉星越想越心酸,揪着裤脚忍着眼泪:烛台切!偏心!   “新年……嗯……真怀念啊,就算在战场上,大家也会自觉在年末稍稍停战呢,我们三个人……也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过火锅啦。”太鼓钟贞宗伸个懒腰,靠在廊柱上,笑着道,“隔了几百年的再见……真好啊……”   烛台切被勾起了回忆,忍不住弯起嘴角:“是啊。”能再见到你们,太好了。   琉星悄悄地探出脑袋,刚好看见烛台切的表情。   温柔,怀念,带着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喜悦。   ……果然。琉星想。太鼓钟贞宗对于烛台切来说,是重要的,无可取代的人。   就像……就像烛台切之于我。   那烛台切呢?   对他来说,我是不是无可取代的呢?虽然烛台切说过我是他最重要的人……但是……神明的感情和人类的感情……应该是一样的吧?是——无法控制的吧?   如果太鼓钟贞宗在烛台切心中渐渐比我更重要,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琉星捏着衣角,有些茫然地看向太鼓钟贞宗,却刚巧对上了那双带着少年意气的金色眼眸。   视线交汇的瞬间,琉星僵住了。   太鼓钟贞宗也有点愣。   “你——”他刚想开口,那个从花丛里探出的小脑袋,就猛地缩回了花丛中。   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   琉星紧张的浑身冒汗,有种做坏事被抓个正着的狼狈和心虚。   我我我我要被烛台切讨厌了吗?我我我……不!鹤丸说过,只、只要不被抓到,就不算被发现!快、快跑!琉星混乱地选择了最错误的应对方法。   于是太鼓钟贞宗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藏匿技巧算不上太好的小家伙,踉踉跄跄地在花丛里一阵乱窜,蹭掉了许多树叶花枝,最后才终于跑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为什么花丛里会有个孩子?   是谁家的短刀吗?可是他身上好像没有神明的气息,而且为什么要躲在……花丛里?   那么大的动静,烛台切当然也看见了。   “琉星?”   琉星满身狼狈地到达了食堂。   衣襟里有树叶,脑袋上插着花枝,小脸蛋上脏兮兮的,刚换好的衣服被刮地脱了几处线头,膝盖和手臂上都是泥土,看起来像是刚参加完荒野求生。   “……您这是去做什么了?”一期一振带着琉星去洗手池边打理自己,用湿手帕擦拭琉星的衣服。   琉星不敢说话,怯怯地抿着嘴巴,不敢看一期一振。   “等吃完饭您再洗个澡吧……待会儿开饭,您先找个地方坐好。”一期一振轻拿轻放,没再深究小孩子的秘密。   琉星偷偷地松了口气,自己找了位置坐好,托着下巴,荡着小腿,脸上没有什么笑容,看起来一副愁绪万千的模样。   有些付丧神来的早,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着天,发现了自家主公后便纷纷围过来。   “琉星大人,”药研坐到琉星身边,关切地问,“您心情似乎不太好,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琉星其实不太想将自己的苦恼直白地说给别人听。   仅仅因为烛台切对太鼓钟贞宗投入了关注和喜爱,他就生气难过……这听起来有些过于任性。   琉星不想让付丧神们知道,他其实是个非常任性的小朋友。   他想做个可爱的,让大家喜爱,自豪的小朋友。   但他向来不太会说谎,于是闷闷地低下头抠手指,不说话了。   药研看了眼身边的加州清光,问:“烛台切呢?”琉星不高兴的时候,只要喊来烛台切就能解决问题。   加州清光瞄了眼瞬间竖起耳朵看向他的琉星,笑眯眯地回答:“在手合场吧,下午他忙着做牡丹饼,做完了就去手合场找太鼓钟贞宗了。”   琉星抓住了自己非常在意的重点:“今天……今天的点心,是牡丹饼?不是红薯饼吗?”   “原本是,不过太鼓钟贞宗说很怀念烛台切做的牡丹饼,烛台切就改了今天的菜单。”   琉星愣了会,有些不可置信,又觉得万分委屈,可怜巴巴地说:“可是,今天的点心,应该是红薯饼!不能是牡丹饼呀!”   加州清光疑惑地问:“怎么?牡丹饼吃腻了?”   “不是、可是、但是——烛台切他早晨说,给我做红薯饼……”琉星很伤心,“烛台切说今天吃红薯饼,他说的呀!”   琉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今天吃什么这么在意,只是很执着地重复:“今天的点心!红薯饼!烛台切!说话不算数!” 第214章 修罗场4   付丧神们多少有些吃惊。   也许是过去经常饿肚子的原因, 导致琉星对一切食物来者不拒, 哪怕是最讨厌的苦瓜,也会皱着脸好好地吃完, 在吃饭这一点上, 付丧神从来都不必担心琉星会挑食。   这是琉星第一次表现出了对某种食物的强烈排斥。   而且, 排斥的还是他很喜欢的牡丹饼。   “红薯饼也很好吃, ”琉星咬着嘴唇,很是伤心的样子, “为什么要变成牡丹饼?烛台切……他不守信用……”琉星红着眼睛望向加州清光, “明明……明明红薯饼更好……红薯饼又香又甜, 一点都不比牡丹饼差的!”   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让加州清光怔了下,虽然没听明白,但眼看琉星的情绪要爆发,连忙安抚:“好好,吃红薯饼, 我现在就去做,你等我一会儿?”   琉星张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把周围的付丧神都迎过来了。围着琉星占了一圈的付丧神们, 眼看小朋友马上要哭, 急得头上冒汗,厨艺好的连忙跑去厨房加急做红薯饼, 厨艺不好的在琉星身边干巴巴安慰, 却总也起不到效果。   红薯饼做起来不难, 也不需要太长时间,半个小时后,炸得外焦里嫩的红薯饼和晚饭一起放在了琉星面前。   琉星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心情依旧低落,并没有为刚出锅的红薯饼感到开心雀跃。   但看见周围的人关切的表情,他还是迟疑着叉起一块炸的金黄的红薯饼送进嘴里。   外皮是油炸点心的点睛之处,高热量的碳水化合物在高温油炸后,带来让人欲罢不能的清脆焦香,口感绝佳,而香甜软糯,搀着蜂蜜的红薯豆沙馅儿,甜得恰到好处,还隐隐带着一丝丝馥郁芬芳的桂花香气。   如此美味的点心,本该让人食欲大开,可琉星却放下红薯饼,愧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吃不下去。   琉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红薯饼,却还是没有变得开心。   他的生气难过,好像不是因为牡丹饼。   那是因为什么呢?   琉星的小脑袋想不出原因,越发沮丧难过地吸吸鼻子,“谢谢大家,点心很好吃,可是……可是我没有胃口……对不起。”   付丧神们面面相觑,刚要开口说话,琉星便推开面前的餐盘爬下凳子。   他揉着眼眶,声音小得只有身边的人能听见:“我回房间了。”   药研连忙喊他:“琉星大人,晚饭您还没吃呢。”   琉星摇摇头,低着脑袋慢吞吞地走出了食堂。   大概是被小朋友满脸的伤心给震慑,付丧神也不太敢拉住琉星,生怕一个差错,小朋友就会立马嚎啕大哭。   se64号本丸的付丧神们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自家的主公掉眼泪。   众人目送琉星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一期一振才对忧心忡忡的众人道:“别担心,我待会送晚餐给琉星大人。”   加州清光不解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琉星大人他为什么会那么伤心?”   鲶尾藤四郎插嘴:“啧啧啧,琉星大人居然会挑食……我还以为琉星大人什么都喜欢吃……”   加州清光叉腰反驳:“挑食不是重点!重点是琉星大人心情不佳!连食欲都没了,一定是很严重的问题——罪魁祸首是谁?!”   在旁边看完了全程的陆奥守,拿起那个琉星只咬了一口的红薯饼,一点不嫌弃地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含糊地道:“唉,还不就是二胎家庭常发生的那些事儿。”   大家一愣,目光聚焦到了陆奥守吉行身上。   陆奥守提示他们:“太鼓钟贞宗来了本丸……烛台切少不了要分出一点心神给他。”烛台切本来就是爱操心的性格,太鼓钟贞宗刚来到本丸还不熟悉各项事务,烛台切当然就会更关心对方,短时间内没办法全心全意地照顾琉星。   付丧神们稍一思索便恍然大悟。   一期一振叹口气:“小孩子对父母的依赖比较强,我提醒烛台切多注意注意就好,大家不用太紧张。”   家里小孩子最多的一期一振说话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大部分付丧神闻言便放下心,打算跟烛台切好好说道说道。   ——唯有一期一振的弟弟们面面相觑,对大哥的说法充满了怀疑。   就算是相处了几百年的他们,偶尔也会因为大哥不自觉的忽视和偏心吵架,何况是……小黏人精琉星。   众人还在窃窃私语,烛台切、大俱利伽罗、太鼓钟贞宗三人,终于姗姗来迟。   活泼的少年走在最前面,烛台切紧随其后,寡言的大俱利落在末尾,三个人一踏进食堂,站在中间的烛台切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   饶是沉稳冷静的烛台切,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同僚们不满的眼神刺得他后背一凉,他不自在地停下脚步:“……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付丧神们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餐盘,潮水一般涌过来将烛台切完全包围。   “你这家伙,没有遵守和琉星大人的约定吧?”加州清光没好气地问。   烛台切有点愣:“约定?啊,是说上学的事情吗?可我拜托陆奥守——”“不是这个啦!是——是点心的事情!琉星大人被你气得晚饭都吃不下,回房间休息了!”包丁藤四郎鼓着脸抱怨,“那可是点心哦!点心都不吃了,一定遇到了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烛台切惊讶道:“琉星没吃饭?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我觉得上学和点心都是刺激琉星大人的原因,”加州清光抱着胳膊,不满地道,“小孩子可是很纤细敏感的!容易想的多,内容却又很浅薄,所以!糊弄过去!说点好听的!甜言蜜语!”   烛台切:“……这都什么跟什么,甜言蜜语不是这么用的——”   “大家冷静点,只要一个人说明情况就够了,不要一起……”药研冷静劝诫的话语被淹没在众人的吵嚷中。   “烛台切!疼爱二胎也得有个限度!不要把大儿子忽略了!”   “琉星大人难过得眼睛都红了,你快去哄哄他!”   “烛台切!”   “烛台切!”   大俱利伽罗拉着身边的太鼓钟贞宗往后退几步,把烛台切身边的空位让给一窝蜂涌上来的同僚们。   不清楚自己才是骚动源头的太鼓钟贞宗,乐呵呵地感慨:“这个本丸可真热情!”   大俱利伽罗:“热情?”   “大家能够这么热热闹闹,不顾礼仪地挤在一起,就代表着哪怕是吵架,感情也很好吧?”太鼓钟贞宗很满意本丸的氛围,看着挤在一起对烛台切进行围剿的众人,“有种……嗯……很亲昵的伙伴情谊。希望我也能早点融入进去……”   大俱利伽罗看看被围剿的烛台切,又看看围着他吵嚷的付丧神们,一想到太鼓钟贞宗会被他们同化……   大俱利伽罗:“倒也不必。”   太鼓钟贞宗:“?”   发现烛台切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从人群中冲出来,大俱利放弃了冲破人墙带太鼓钟贞宗吃饭的想法,随手端起旁边桌子上还未动过的餐盘,果断地道:“走吧,带你见琉星大人。”   太鼓钟贞宗眼睛立马亮了起来。   自从被召唤出来,他就满耳朵听着众人对琉星的赞许,多少知道些琉星的大致情况。   “刚才跟在你身后的小朋友就是琉星大人吧?”   “嗯。”   “真可爱!眼睛又圆又亮!头发卷卷的,毛茸茸的——像小动物!”   “嗯。”   “可惜琉星大人一看见我就逃走了,没能好好说上话。”太鼓钟贞宗有些遗憾地咂咂嘴,接着道,“琉星大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七岁。”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孩子单薄瘦弱的背影却给太鼓钟贞宗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大俱利伽罗赞同地点头:“是,还缺乏营养和锻炼。”   “听说琉星大人在现世上小学?不知道现代的学校到底什么模样,真想看看啊……小伽罗你去过没有?给我说说吧!”   太鼓钟贞宗很擅长聊天,即便是对着闷嘴葫芦大俱利伽罗,也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外人看了,会觉得只是太鼓钟贞宗一头热,可如果仔细看大俱利的表情就明白,大俱利一点都不讨厌太鼓钟贞宗在耳边絮絮叨叨。   不过他活泼的声音,也就停在了楼梯口,第一次见主公,他想给自己的主公一个‘礼仪完美’的好印象。   上了二楼第一间,就是审神者的专属房间。   原本是薄薄的纸门,后来重新装修,换成了更加结实的木门。   以往每次来到门前听见的,都是小朋友‘咯咯’的笑声,和急着来开门时‘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可今天,门的另一侧,传来的竟然是小朋友隐隐约约的抽噎。   大俱利想敲门的手,蓦地僵在了半空。   太鼓钟贞宗觉得,自己似乎能从大俱利脸上看见两个字。   ——快逃。 第215章 修罗场5   众所周知,   大俱利伽罗是付丧神里最不会哄孩子的,没有之一。诚然他喜欢小动物,但对于与小动物略有些相似的儿童,   大俱利伽罗却一直敬谢不敏。并不是讨厌小孩,只是……人类的幼崽实在太弱小了。   与天生拥有野性,崇尚力量与自由的动物幼崽不同, 孩子们脆弱天真,充满好奇却对危险毫无警惕。   这是大俱利与小孩子相处不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值得庆幸的是琉星不爱哭, 做事又认真, 虽然话很多, 但大俱利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他安静如小鹌鹑。   所以, 虽然大俱利从没表现出来过,但琉星在大俱利心里的评价还是挺高的——哭泣的琉星除外。   听见那微弱的抽噎,大俱利下意识地想喊烛台切,一扭头,看见的却是太鼓钟贞宗略有些茫然的稚嫩面孔。   大俱利:“……”总不能让一个孩子哄另一个孩子。   想到琉星哭泣的模样,大俱利难得地有些坐立难安, 脸色更黑。   太鼓钟贞宗不解地问:“主公……琉星大人怎么哭了?”   “……不知道。”大俱利眉峰紧皱, 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去喊烛台切。”说完就想逃跑,却被太鼓钟贞宗拉住。   “也不用特意去找烛台切吧, ”太鼓钟贞宗抬手敲响了房门, “也许我们能哄好琉星大人?”   太鼓钟贞宗行事非常有短刀的作风,利落且果断,说要见琉星, 立马就隔着墙做起了自我介绍。   “琉星大人!我是新来的付丧神太鼓钟贞宗!您好!”   房间里的抽泣声在门被敲响的瞬间消失。可太鼓钟贞宗的话却迟迟没人回应。   以为门内的小主公没有听清,太鼓钟贞宗放大了声音再次进行自我介绍:“琉星大人!我是今天早晨被召唤出来的太鼓钟贞宗,   之前效忠于伊達忠宗大人,和烛台切光忠与大俱利伽罗是同僚,很高兴成为您的付丧神!”   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   太鼓钟贞宗顿了顿,扭头问大俱利:“本丸的隔音做得这么好?”   “……”大俱利沉默地摇头。   太鼓钟贞宗:“那就是我说错了什么?”   想起那个仓皇而逃的瘦小身影,太鼓钟贞宗有点沮丧地小声问道:“还是说……我被讨厌了?之前在道场也是,明明琉星大人都已经和我对上视线,可还不等我搭话,他就跑了……”   大俱利伽罗不了解情况,但却能一口否定:“他不会讨厌神明的。”   琉星对神明的信仰,肉眼可见的虔诚和坚定。   联想到之前同僚们在食堂里说的话,大俱利安慰他:“也许他只是心情不好。”   想到小朋友可能在房间里可怜兮兮的哭鼻子,大俱利终于下定决心扣响房门,语气不像平常那么严厉,甚至是带了点僵硬的温和,“琉星,开门,该吃饭了。”   简单八个字,已经是大俱利能给琉星的,最实在的示好和安慰了。   房间里终于有了动静,闷闷地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太鼓钟贞宗终于听见一串带着犹豫的脚步声,慢吞吞地靠近,最终停在门口,声音的主人离太鼓钟贞宗只有一步之遥——但对方却没打开房间的门。   “……您好。”孩子躲在门板后细声细气地打招呼,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胆怯和内疚,“……我是……琉星。”   ……不打算开门吗?太鼓钟贞宗有些失望地垂下头,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对,竟让主公这么排斥他。   大俱利也想不出来,但以他的情商,实在说不出什么能调节双方关系的话,只能生硬地道:“琉星,快开门。”   琉星不想开门。   他一点都不想看见太鼓钟贞宗。   他刚哭过,现在眼睛肿成小馒头,被看见会很丢人——他唯独不想在太鼓钟贞宗面前丢人。   他噙着眼泪蹲在门板跟前,迟迟不肯伸手握住门把往下拉。   琉星不开门,大俱利也拿他没办法,盯着门脸色有点糟糕。   然而他是不敢对琉星说半句重话的。   大俱利伽罗,面对哭泣的琉星比谁都怂,是个只会找烛台切解决问题的成年男人。   太鼓钟贞宗显然比大俱利伽罗有用得多。   琉星不肯见他虽然也让他受到了一些打击,但他很快就重新打起精神:“琉星大人,您刚才好像在哭,是遇见什么糟糕的事情吗?如果不嫌弃,可以说给我听。”   ……被听见了?   琉星羞耻的连藏在袜子里的脚趾都蜷缩起来。   明明已经藏在了壁橱里,为什么还是会被听见?   “……没、没有哭,”琉星可怜兮兮地反驳:“没有哭嘛。”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话没什么说服力,琉星将‘没有’连续说了两遍,加上句尾的语气助词,和孩子奶声奶气带着哭腔的语调,听起来像是撒娇。   还是没有说服力。   太鼓钟贞宗没忍心拆穿这拙劣的谎言,换了个方式问:“那……您为什么不愿意见我?是我做错了什么,让您不高兴吗?”   琉星没说话。   因为太鼓钟贞宗一点错都没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可没得到回应的太鼓钟贞宗却理解错了琉星的沉默。他的性格一向大大咧咧,粗犷有余,细心不足,经常不知不觉说错话惹人生气,琉星没否认,他便觉得自己老毛病又犯了——虽然他之前根本没和琉星说过话。   “抱歉啊,我比较粗心,有时做错了事情自己却不知道,但我不是故意的,”太鼓钟贞宗挠挠头发,笑容爽朗又坦承,“我愿意道歉,请原谅我好吗?”   琉星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他所憧憬的神明大人,居然在向他道歉。   “……不是的,”琉星震惊又慌张地抠起了手指,连刚才还耿耿于怀的丢脸都忘记了,急切地说,“你、你怎么、怎么能道歉呀!”   明明是他小心眼,爱嫉妒,怕烛台切被人抢走,怕到躲起来哭……可为什么……反而是神明大人向他道歉?   这样不对,这是错误的,可是……可是神明大人明明是不会犯错的。   琉星抿着嘴,不解的目光紧紧盯着门,像是想让视线穿透它看见外面的少年一般专注,可任凭他再怎么紧迫盯人,也还是看不见他想看见的,越发迷茫起来。   终于,那双只有成人一半大小的柔软小手使劲攥了攥拳。   那扇禁闭着,代表拒绝的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   小朋友将身体的一大半藏在门后,只露出毛茸茸的脑袋。琉星皮肤本就白,和红彤彤的眼眶对比时更加明显,加上软乎乎的小脸蛋上那满是委屈的表情,看起来很可怜,也很可爱。   琉星本就怕生,何况对方还是他忌惮了很久的太鼓钟贞宗,一见面,琉星的语气就又弱了三分:“……您……您好……我……我是琉星。”   太鼓钟贞宗惊喜地回答:“我知道!小光和我提过您,很多次!”   琉星抿抿嘴巴,看着太鼓钟贞宗灿烂的笑容,越发不解:“我……我把你关在门外……你为什么不生气?还……向我道歉?”   明明……太鼓钟贞宗被他拒之门外,应该生气的。   琉星带入了下自己,觉得如果是他被烛台切关在门外不给进屋,他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气得……气得……使劲哭,哭很久。   性格内敛乖巧的琉星,根本想不出其他的发泄方式。   所以。琉星想。为什么太鼓钟贞宗不生气?   “……是因为……我是‘主公’吗?”琉星有点艰难地念出‘主公’两个字。   他不大喜欢这个称呼,因为付丧神们喊他主公的时候,语气总是很严肃恭敬,一点都不亲昵,像是陌生人。   他还是更喜欢付丧神喊他的名字。   太鼓钟贞宗很意外琉星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认真思考了一番,回答:“我从被召唤出来开始,就一直在期待和我的主公见面。”   “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会喜欢我吗?他会怎样使用我呢?”   “虽然从同僚的口中听说过你,可你是怎样的人,还是得我自己用双眼来确认不是吗?”   “因为满脑子都思考着这些,所以就连等待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当然,好不容易将要见到您,您却不愿意开门的时候……我的确是有些难过的……唔,可能还有些失望和自责吧。”   “毕竟,身为刀剑,如果不被主人喜爱和使用,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那是我的失误呢。”   “但要说生气……我可是刀剑啊,存在的时间,比拥有主人的时间长太多了,等待和被静置才是我们的常态。”   “我已经习惯啦!”   “我的主公不过是脚步慢一些,让我稍稍等待一会,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您看,您不是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吗?”   少年的笑容干净而纯粹,像是湛蓝天空中那抹金色阳光:“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太鼓钟贞宗,名字的由来已经记不清啦,但是因为听起来很喜庆,让人觉得愉快,所以我觉得也不错!”   “琉星大人,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太鼓钟贞宗是个好孩子嘤嘤嘤   -------   三次元各种忙,都没空码字了…………不行我得振作orz   -------------- 第216章 修罗场6   “心情好些了吗?”   预料之外的答案让琉星彻底怔住, 愣愣地看着太鼓钟贞宗灿烂的笑颜,被抓住了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被太鼓钟贞宗轻轻一拉, 踏出了房间。   “你、我、我觉得……”琉星不安地连话都说不连贯。   明明太鼓钟贞宗的态度温和,性格爽朗,琉星却越发地紧张起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只躲在树荫下瑟瑟发抖的小香菇, 被忽然被拖出了阴影,眼看就要让太鼓钟贞宗那灿若朝阳的笑容给晒干了。   琉星一下子抽回了自己的手, 小爪子战战兢兢地背在身后绞成一团, 不敢直视太鼓钟贞宗。   这是他的坏习惯, 情绪不安定的时候,   手上总会有些小动作,怎么说都改不过来,现在两手的食指和拇指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茧,在白嫩嫩的小手上显得略有些突兀。   不过太鼓钟贞宗没来得及发现这点,他看着自己空掉的手心,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   琉星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居然甩开的, 是神明大人的手。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甩开你……”琉星脸色惨白,吭吭哧哧地道歉。   “没关系,是我太唐突了, 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 对方就想要肢体接触,确实不太好!”太鼓钟贞宗这振刀很少会有灰心失望的时候,反省自己后,   热情地发出了邀请:“琉星大人,我能和您聊聊吗?”   琉星惊讶地仰起脸, 又迅速埋回去。   紧张、羞愧、和难以定义的陌生酸涩在胸口疯狂跳动,琉星抿抿嘴,没继续说出拒绝的话,迟疑了下,小心地往后退了两步,让出了门口:“请……请进?”   太鼓钟贞宗眼睛一亮:“谢谢!打扰了!”   大俱利伽罗迟疑了下,也跟着太鼓钟贞宗走进屋子里,将餐盘随手放在矮桌上:“琉星,吃完再聊天。”   琉星看了眼餐盘上还热腾腾的饭菜,想说不饿,但一对上大俱利黑漆漆的脸便立马将这句话吞了回去,抓起筷子乖乖地开始吃饭。   他敢拒绝药研,堀川,却不敢拒绝大俱利。   大俱利满意地顺手摸了下琉星的小脑袋:“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他打算去搬救兵,把身陷食堂的烛台切给叫上来。   大俱利一走,琉星吃饭就不太专心,吃不了两口就要偷偷地看太鼓钟贞宗一眼,小脑袋随着太鼓钟贞宗的左右移动,腮帮子慢吞吞地咀嚼,一口能吃好久。   对太鼓钟贞宗,他好奇,警戒,又非常在意。   而太鼓钟贞宗,等待琉星进食的前两分钟还能安安稳稳地在旁边坐着,但过不了多久,就被满屋子的稀奇玩意吸引了注意力。   靠着墙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玩具,模型,游戏机,基本上都是孩子喜欢而且无法抗拒的东西。   太鼓钟贞宗一直都是少年心性,目光被吸引过去就很难再转回来。   “哇啊!”太鼓钟贞宗惊喜地感叹,“好多刀剑模型!”   袖珍的刀剑模型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架子的中间三层,最大的大太刀也只有手掌长,看起来十分袖珍。   琉星的收藏被人参观,难免有点紧张:“这些是、是在现世定做的,还没有拿到全刀帐。”   “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好小好精致……啊!有小伽罗诶!还有小光!”   烛台切的刀剑模型被放在最中间的那一格,左右两边放着歌仙兼定和三日月宗近,看得出来主人很珍惜他们,刀刃被擦得锃锃发亮。   而琉星的注意力却不在袖珍模型上。他听到小光两个字,忽然不可抑制地胸口发起了酸。   小光这个称呼……好亲昵哦……   他们的关系,一定特别好……比我和烛台切的关系更好……   可是……明明……是我先到本丸的呀……我……我才是更喜欢烛台切的人呀……   琉星想着想着,又开始吸鼻子,小勺子在餐盘里戳来戳去,半天没挖起一勺,最后,他眼泪汪汪地说:“我、我平时都叫烛台切……叫他……叫他……叫他爸爸的!”   太鼓钟贞宗:“…………啊???”   “我、我我一直叫烛台切爸爸!是真、真的!”琉星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仔细思考,凭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竞争心理,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我、我是烛台切最最喜欢的人了!”   太鼓钟贞宗不觉得有人会在这种问题上撒谎,但据他所知,烛台切光忠是振严谨守礼的刀,不太可能会让主公称呼他为……爸爸?   而且,就正常逻辑来说,会有人把一振刀当做爸爸吗?太鼓钟贞宗满脸问号地想:不过……琉星才七岁……也许是……搞错了?   太鼓钟贞宗试图确认真相:“是吗?你们平时……以、以父子相称?”   琉星一撒谎就心虚的厉害,不敢直视太鼓钟贞宗,眼神飘忽,小脸憋得通红:“对、对的呀!”   太鼓钟贞宗还是不太相信,再次确认。   “您……叫小光为——爸爸?”   “是、是的呀!”   “……那他是怎么称呼您的?”   “烛台……爸爸他、他叫我、叫我……叫我宝宝呀!”琉星心虚的嗓子都在发抖,却还强撑着想获得‘烛台切最爱’的头衔,“我是、我是爸爸最爱最爱的宝宝了!”他想了想还要强调一句,“最爱最爱的!”   太鼓钟贞宗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难道您……真的是小光的孩子吗?否则他怎么会……”太鼓钟贞宗觉得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神明和人类诞下孩子这事儿也是古来有之,并不稀奇。   何况琉星身上灵力如此强大,如果父亲其实是个神明的话,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太鼓钟贞宗越想越确定,对自己的老朋友,一直以来当做兄长看待的烛台切光忠的人格和品德,有了新的认知。   他震惊地咂舌:“小光他……怎么可能?他怎么会!”   但这句话听到琉星耳朵里就不一样了。   他以为太鼓钟贞宗不相信他的话。   本就心虚的琉星更加慌张,为了加强他话里的真实性,他赶紧跑到博古架旁边:“这是、这是烛台……爸爸给我买的!”   他把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玩偶猫抱起来:“烛台、爸爸他最喜欢最喜欢我,会给我买好多玩具!还有这个!”他拿起自己的奥特曼小人,“烛台切陪我去了电视台看奥特曼先生呢!还、还带我去找奥特曼先生要了签名呢!”他嘀嘀咕咕,颠三倒四地说着,又拿起一张放在相框里保存的蜡笔画,“这是烛台切和我一起画的,烛台切画琉星,琉星画烛台切,牵着手,就不怕走丢了呀!”   “还有、还有——”琉星努力地向太鼓钟贞宗证明烛台切对他的爱,“烛台切给我买的保暖桌垫,烛台切可担心我冬天被冻到手啦!还给我买了好漂亮的手套,有狐助和小猫咪,我好喜欢的呀!”   烛台切还给琉星买了很多东西,但琉星一时间也回忆不起来了,绞尽脑汁地想,“而且、而且烛台切很关心我的呀!每天喊我起床,送我上学……嗯……嗯……对……对啦!还会给我洗澡,讲睡前故事……他总是不放心我……半夜会来看我睡得好不好,给我掖被子,帮我调空调温度……我、我的文具盒里,总是有削好的铅笔,每天都会有干净的手帕,还、还还有好吃的便当,和甜甜的蜂蜜水……烛台切他……他……”   琉星委屈地抱紧黑猫玩偶:“他最喜欢我了呀……”   “烛台切他……他才不会最喜欢你呢……”琉星抽抽噎噎地开始掉眼泪,从小声抽泣,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你……”琉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能不能……别和我抢烛台切呀?”   作者有话要说:   琉星小朋友A了出去!使出‘他是我爸爸’攻击!   ‘他是我爸爸’对太鼓钟贞宗效果拔群,太鼓钟贞宗产生了动摇,防御力下降!   琉星使出了‘炫耀’!   ‘炫耀’对太鼓钟贞宗无效!遭到了抵抗!   琉星使出了‘嚎啕大哭’!   ‘嚎啕大哭’对太鼓钟贞宗效果拔群,太鼓钟贞宗手足无措,攻击力下降!   -------   场外‘烛台切光忠’受到‘他是我爸爸’副作用影响。   烛台切光忠风评被害。   --------------------   讲真,写到最后的这段,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各种言情文里的小白花。   都会哭着对着女主喊:不要和我抢x哥哥!   女主:???   太鼓钟贞宗:??? 第217章 修罗场7   烛台切一上楼,   迎接他的就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琉星——他吓得心脏都快停了。   “怎么了?”烛台切难得紧张地将琉星揽到怀里,顾不上其他,先捋起孩子的袖子和裤腿, 查看有没有伤痕,“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哪疼?”   琉星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低下头不愿意说话, 眼泪直直往地上砸,晕湿了一小片榻榻米。   “琉星?”   小朋友吸吸鼻子。   “为什么哭?”   小朋友抬起通红的小脸蛋, 噙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烛台切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从琉星的小口袋里拿出手绢给琉星擦眼泪, 好声好气地哄孩子, 语气是太鼓钟贞宗从未见过的心疼与痛惜:“别难过,   是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吗?还是和朋友闹了矛盾?把事情说给我听,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   琉星抽泣着,还是没回答。   琉星一直很好哄。哄他甚至不需要零食和玩具——只需要一个拥抱,一个亲吻,说一句宝贝别哭——小朋友就会像是雨过天晴般乖乖地停止哭泣,等趴在付丧神怀里撒完娇,   一整天都要和付丧神形影不离。   歌仙觉得这点不好, 太黏人,不够独立。可烛台切却说琉星才七岁,还不到需要独立的年龄。   但事实上, 七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和琉星差不多大的孩子们, 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和小伙伴在一起,打弹珠,踢足球,   去朋友家里玩游戏,哪怕去街机厅外面扒着玻璃窗看看画面呢——总之, 绝没有哪个孩子会一放学就满脑子想着赶快回家看看爸爸妈妈的。   只有琉星。   他对于付丧神的依赖,与孩子对父母的依赖有八分相似,却又复杂深刻。   最初的琉星,无论是感情,人格,还是自我,都有一部分缺失,像是没上发条的小人偶,哪怕笑起来都是僵硬的。值得庆幸的是,付丧神的全心付出,悉心陪伴,让琉星以超乎他们预料的速度逐渐成长起来。   在从无到有的过程中,琉星矛盾地长成了一个偶尔单纯幼稚,却又十分早熟的孩子。   这样也很好,单纯的孩子可爱,早熟的孩子乖巧——事实上无论琉星变成什么模样,付丧神们都只会说好。   但唯有一点。   琉星的‘自我’还不够完整。   它非常薄弱,透明的一层薄膜,像还未发育完全的卵,一戳就破。   以至于琉星必须一遍一遍地从付丧神的行为,话语,甚至眼眸中的倒影里,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这种心态,可以简陋地,并不太贴切地称它为‘依赖’。   其中,烛台切是他最为依赖的对象。   也许是因为灵力供给关系,琉星总能轻易地从付丧神那里获得想要的讯息——每当烛台切凝视他,拥抱他,亲吻他的时候,他都感受到烛台切对他的爱意。   这份爱深刻而耀眼。有时像光,温暖而轻柔的抚慰着琉星的恐惧,却不会将琉星灼伤;有时像水,宁静舒缓的涓涓细流,总能刚好缓解琉星的焦虑与恐慌;有时它什么也不像,它只是环绕在琉星的身边,衣襟上,便当里,书包中,每个角落,每时每刻。   这份爱非常珍贵,但是。琉星想。这份爱是有限的呀。   就像我最喜欢烛台切一样,每个人的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都只能放下一个人。   烛台切最喜欢太鼓钟贞宗,就不能最喜欢琉星了呀。   如果我的位置,我拥有的这些爱,全部都会被太鼓钟贞宗抢走的话……   想到这,琉星眼泪掉得更凶,像管不住的小水龙头,任谁都能看出,小朋友此时此刻伤心得都快背过去了。   烛台切被吓得心神俱乱。   他忙把琉星抱进怀里,熟练地将琉星的小脑袋按进自己的胸口,边拍着琉星的背,边语带焦急地问太鼓钟贞宗:“小贞,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太鼓钟贞宗被琉星哭得一脸懵逼,也很茫然,“这……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就……那个……小光你,当爸爸了?然后,呃,琉星大人他……他怕我抢夺……父爱?”说道最后,太鼓钟贞宗的语气里充满了对自己的质疑。   烛台切:“???”   “烛台……呜、切,”琉星一边咕噜噜掉眼泪,一边瓮声瓮气地问,“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烛台切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但求生欲催促他立刻回答:“当然!您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你骗、骗人呜呜呜!”琉星抽噎着道,“你之前说过最喜欢太鼓钟贞宗……唔,人怎么、怎么能有,两个最喜欢呢?就、就算是神明大人,也不可以的呀?”   琉星抹着眼泪,红着眼眶问:“呜呜……烛台切……我……我已经不是、你最喜欢的人了吗?”   “我现在,排在第几呢?”   烛台切愣住,半天没回答。   小朋友更是伤心极了,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呜呜呜呜!!!烛台切,你、你不可以更喜欢太鼓钟贞宗!我才是、才是你更喜欢的人呀!不可以变心,你不能对我那么、那么坏……呜哇哇哇!!!”小朋友扯着烛台切的领带不松手。   原来如此。   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儿后,烛台切深深地叹口气,转头看向太鼓钟贞宗:“小贞,你先下去吃饭吧,告诉其他人今天不要上楼打扰琉星大人。”   太鼓钟贞宗尴尬地挠挠脸颊,偷偷瞄了眼趴在烛台切怀里,现在只露出了后脑勺上一撮呆毛的琉星:“嗯,我知道了。”   离开前,太鼓钟贞宗犹豫了下,还是小声地说道:“琉星大人,我不会和你抢小光……烛台切的……我保证。”   琉星的哭声竟然猛地停了两秒,等太鼓钟贞宗关门走了,琉星才犹犹豫豫地又小声抽噎起来。   烛台切哭笑不得,沉默地等待着,直到十多分钟后琉星终于冷静了情绪,停下哭泣,才既心疼又无奈地低头亲了亲琉星哭得通红的脸颊:“要不要喝点水?”   说完没等琉星回答,倒了杯凉开水,送到琉星嘴边。   琉星迟疑了下,还是就着烛台切喂水的动作,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   接着烛台切悉心地擦去琉星脸颊上还挂着的泪珠,带琉星去盥洗室洗脸。温水很好地缓解了琉星因为泪水浸泡而疼痛的脸颊,与哭的太多而肿胀的眼皮,最后烛台切还给琉星擦了擦后背与后颈上因为哭泣而渗出的汗。   等琉星揉着眼睛浑身清爽地从盥洗室出来,烛台切又开始给琉星收拾床铺。   睡衣是琉星很喜欢的小狐狸印花。   他抱着自己的布偶,有些不安地钻进了被窝里。   其实哭泣需要相当多的体力,尤其是小孩子,大哭一场后,常常会累到睡着。   琉星虽然也已经很累了,却还不太想睡,睁着眼,巴巴地看着烛台切。   烛台切轻轻地吻了下琉星的额头:“睡吧,我不走。”   琉星抿着嘴巴,半天才轻轻地说道:“对不起。我今天……”   “嘘,”烛台切把琉星想要继续道歉的小嘴巴合上,温柔地道,“睡吧。”   琉星想说些什么,却到底还是乖乖地闭上眼睛。   烛台切总能驱走琉星所有的恐惧和担忧。   只要烛台切在他身边,给他拥抱,琉星心中那些不安定的,非常恐慌的小情绪,就会统统不翼而飞。   刚才还在哭泣,但烛台切亲亲他,他就已经能安心入眠。   等了一会,烛台切才从琉星身边站起,接了盆热水沾湿毛巾,给琉星敷眼睛。   一遍遍反复循环,半点不嫌麻烦。   琉星睡得很熟,脸上敷着热毛巾竟然也没醒,只是连梦里都紧紧皱着眉,一副忧郁又难过的模样。   烛台切本就软的一塌糊涂的心再一次泛起了酸。   他伸手在琉星眉心轻轻按揉了一会,发现没效果,便又顺着孩子的头发,摸了许久,琉星才总算慢慢松开了眉头。   只可惜酣睡的小朋友眼眶和鼻子还红彤彤的,看着有些可怜。   等琉星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了。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蓬松柔软的头发满脑袋乱翘,烛台切拿过梳子,边帮他梳整齐,边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琉星摇摇头。   “喝口水?”   琉星还是摇摇头。   “那要不要和我聊聊?”   琉星的小脑袋猛地停住,他考虑了半天,才缓慢地点了下头。   他坐在床铺上,满脸忐忑地抠着手指:“……你是要和我……说太鼓钟贞宗吗?”琉星问,“我……我不知道……我好坏的……”   “……我一点都不讨厌他……但是……但是又很讨厌他。我很喜欢他,可是……可是我又不喜欢他……”琉星扁着嘴,满脸的苦恼一点都不掺假,“我不懂,我、我好坏呀……”   “小贞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烛台切说,“我们谈谈别的。”   琉星不解地问:“要谈什么呀?”   “琉星,抱歉。”   烛台切直视着孩子丝毫不掩饰依赖和喜爱的纯粹眼神,更加苦涩。   “我明明有很多时间去了解你的想法,调节你的情绪,但却什么都没注意到,用想当然的态度处理你和太鼓钟贞宗之间的关系……结果让你感到了不安和恐惧。”   “是我的错。”   “……对不起,琉星。” 第218章 修罗场8   琉星和烛台切都是惯常在自己身上找错误的人。遇见事情,   大多数时候先从自省开始,一旦吵架,先道歉低头的一定是他们。   烛台切是因为过于体贴, 习惯站在对方角度来思考。   而琉星,是因为他多少有些讨好型人格。   害怕被讨厌,担心被抛弃, 所以总是将别人的心情放在自己的感受之前,小心翼翼, 生怕行差踏错, 就连撒娇都是很有分寸的, 做任何事情,   先想到的总是‘不能给大家添麻烦’。   琉星没什么自觉,但烛台切却很清楚,这种性格的形成需要很久,想要纠正也需要很久。   这次的事,虽然琉星抢着和他道歉,但烛台切认为责任大部分都在自己身上。   琉星缺乏安全感, 他知道。琉星对他过于依赖, 他也知道。他甚至知道,琉星对他,有不同于对其他付丧神的独占欲。   但他却因为太鼓钟贞宗的到来过于欣喜, 将这些全都忘到了脑后。   这是失职, 也是他忽略了琉星的证据。   “都是我的错,”他叹息着道歉,语含内疚, “让你难过了。”   听到烛台切的话,琉星有点愣,   紧接着便使劲儿摇起了头:“不是的!别这么说呀!你很好的!”他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是强调:“你很好,都是我……我太坏了……”   “你什么都没做错。”烛台切认真地纠正:“你只是在难过时哭泣,生气时无法控制情绪而已,这是人之常情,你不能将这些称之为犯错,那未免太严苛了。”   “可是……可是我很没有礼貌……”琉星不安地抠着手指,还是那套说辞,“我……我不想让他进屋,也不想……和他打招呼。我明明……明明知道这些是不好的,可我还是……”还是做了。   烛台切沉默半晌,才低声反问:“……谁规定过在面对让自己难过的人时,必须讲礼貌呢?”   琉星睁大了眼睛,像是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又低下头,神色颓丧:“可这会让你为难对不对?”幼稚的孩子,却说着略有些早熟的话,“太鼓钟贞宗是你重要的家人,而我……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明明想让你高兴的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对不起,烛台切,我会和太鼓钟贞宗好好相处,不会再……讨厌他了。”琉星小声说着,连藏在被子里的脚趾都紧张地勾起来,“所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说完,他忐忑的将脑袋埋进膝盖里,像只缩着脑袋防御外敌的鸵鸟。   但只有琉星自己知道,他只是怕自己哭出声。   可过了很久,他才听见身边的青年沉沉地叹了口气。   像是无奈,又像是宠溺。   琉星被这叹息吓得一缩,随即感觉脑袋一沉,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地覆了上来。   “听我说,琉星。”烛台切轻轻地托起琉星的脸,认真地直视他,“当你遇到让你觉得痛苦,难过的事情时,保护好自己。”   这句话没头没尾,琉星跟着呐呐地重复:“……保护?”   “对,任何人,任何事,当对方让你觉得痛苦,难过,哪怕仅仅让你心情不愉快,立即拒绝对方,远离对方,”烛台切的拇指轻轻擦过琉星略有些红肿的脸颊,“保护好自己,不要顾及对方的心情,不要体谅对方的难处,包括我。”   “琉星,”他将孩子揽到怀里,像是在抱着易碎的瓷器,“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受委屈。”   琉星的肩膀动了动,慢慢抬头:“我没有……受委屈……”虽然这么说,但琉星的心脏却忽然酸软起来,忍不住红了眼眶,“没有,我从来、从来不觉得委屈!大家都很好,太鼓钟贞宗也很好……是我……我太坏了,我不知足……”   “琉星。”烛台切喊他的名字,“都很好,这句话很不好。”   “不管是神明还是人类,生活在一起总是会有摩擦。没有谁会一直好,也没有谁会一直不好,两者相互交织,才是生活的常态。”   “就算是一期一振那样的好脾气,也会有被弟弟们气得吃不下饭的时候,是不是?”   琉星不太明白,却能敏感地捕捉到烛台切语气中的温柔,不由地“嗯”了一声。   “你今天冲我发了脾气。”烛台切说。   琉星的小心脏猛地一缩,焦急地张开嘴却被烛台切打断。   “我很开心。”   琉星愣住,怔怔地看着烛台切,像是不可置信。   烛台切温柔地凝视着他:“懂得忍耐是很好,但我不希望你习惯忍耐。”   “琉星,可以答应我吗?在你觉得难过的时候,在我无意中伤害到你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骂醒我,或者逃离我。”   琉星有些急切地道:“烛台切才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烛台切对我最好了!”   “我也希望如此。”烛台切叹息,苦笑道:“可我今天让你伤心了,是不是?”   琉星张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小声咕哝:“没有,我……我也没有很伤心……好吧,也许有一点点,可是和烛台切没有关系呀,是我——”   烛台切捏住琉星还想自我贬低的小嘴巴:“大人总是很自以为是,我也一样。”   “我……我自以为足够细心体贴,可以照顾好你的生活起居,衣食住行。”黑色的付丧神苦笑,语气里充满自嘲:“可事实上,我也只是个新手家长,很多对你来说非常新鲜的事,也是我措手不及的第一次。”   “当然,无论我如何给自己找理由,犯错就是犯错,这是无可辩驳博的事实。摸索得来的经验远远不够,对于你来说,是大概是个还不够成熟的大人。”   “我自以为能调节好你和太鼓钟贞宗的关系,却因他的到来而忽略了你。没注意到你的心情,没有将误会及时澄清,不守信誉,打破了和你的种种约定。”   “我现在郑重的向你道歉。”   “琉星……你愿意原谅我吗?”   琉星想说什么,但眼泪却先一步涌了出来,半晌,他才边掉眼泪,边呜咽着道:“你好坏……你说过、说过要送我上学的……”   “对不起,是我爽约了。”烛台切拿出手帕帮琉星擦眼泪,温柔地应着琉星的每一句话。   “放学也、没有来接我!”   “抱歉,是我不够体贴。”   “你说、说要给我做红薯饼,可是却变成……变成牡丹饼了!”   “我的错,是我打破了约定。”   “我真的、真的很期待的……可是……可是……”   “嗯,都是我的错。”   琉星拉住烛台切的衣袖,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烛台切……我还…呜…还是你心里的第一位吗?”   “当然。”烛台切轻柔地擦拭孩子的脸颊,“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第一位。”   “比起太鼓钟贞宗,你更喜欢我对不对?”   “对。”   “那如果……”琉星哽咽着说,“如果有比我更可爱的小朋友,你会不会,变心啊?”   烛台切哭笑不得:“不会,你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朋友。”   “你骗人,”琉星抽抽噎噎,一副小可怜模样,“我没有太鼓钟贞宗可爱,他好好看哦。”   “……”烛台切低声哄他,“在我眼里,没有人比你更可爱了。”   琉星沉默了半晌,才小声说:“我今天……不是故意发脾气的。”   烛台切:“我知道。”他捏了捏琉星红彤彤的鼻尖,“你只是太伤心了。”   “……嗯。”琉星环住烛台切的脖子,脸颊在烛台切的脖颈间磨蹭,“我真的好伤心哦。”   “我害怕你会被太鼓钟贞宗抢走,”琉星用猫崽子一样微弱的嗓音道:“但我不敢告诉你。”   “为什么?”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爱妒忌的坏小孩?”琉星怯生生地问,“大家都不喜欢爱妒忌的人。”他顿了顿又说,“……也不喜欢乱发脾气的人。”   “……你肯定会讨厌我的……”琉星的嗓音里又带了哭腔,“我、我太坏了……”   “……如果是我呢?”烛台切问,“你会因为我爱妒忌,对你发脾气,就讨厌我,离开我吗?”烛台切轻声问,“琉星,你要离开我吗?”   琉星吓了一跳,小脑袋在他肩窝里一顿乱蹭:“不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要离开烛台切!烛台切发脾气也没有关系!我不会讨厌烛台切的!”他说得很认真,生怕烛台切误会他的心意。   烛台切的眉眼都跟着柔和了几分,他亲了亲琉星的额头:“我也不会。”   琉星环着烛台切的胳膊紧了紧,却没吭声。   “……琉星,如果你想得到承诺,无论多少次,我都说给你听。”   琉星沉默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   烛台切:“需要我发誓吗?”   琉星:“……可以吗?”   烛台切失笑,他摊开手,琉星便乖乖地将手放上去。   带着老茧的指节,泛着暖意的掌心,这双手很大,要琉星两只手一起,才能牢牢的握住。   青年珍而重之地,在孩子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我发誓。”   “绝不会因为您爱吃醋,爱发脾气而离开您。”   “因为您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比您更加重要。哪怕是大俱利伽罗,太鼓钟贞宗,又或者我自己。”   琉星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对不起。”烛台切温柔的目光对上孩子充满惊喜的眼睛:“大人总是比孩子更不坦率……这些话我早该告诉你的。”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第一位。”   被这双天真纯粹,写满依赖和爱的眼眸盯着,烛台切只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一并给他。   琉星对他来说并不只是审神者。   用刀剑和主公的关系来形容,过于浅薄。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是真的成为了这个孩子的父亲,有的时候,又觉得这份关系远比所谓的血缘羁绊更亲密。   所有人都说琉星对烛台切过于依赖。但只有烛台切自己知道,这份依赖亲昵对他来说比性命更重要。   翻遍了辞典,烛台切也无法用准确的语言给这份关系加以定义。   所以,就这样吧。   我的主人,我的孩子,我的信仰……我的光。   请怜悯我,照耀我,不要让我陷入无边黑暗。   ——我依恋光明。 第219章 修罗场(完)   第二天, 近侍一期一振看见的,就是愁眉苦脸的琉星。   对着烛台切嚎啕大哭一场后,琉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停着的心脏。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挥之不去的歉疚。   这份愧疚不仅对被排斥的太鼓钟贞宗, 还对被他情绪影响的付丧神们。琉星擅长自省,他发热的小脑子一冷静,便意识到自己做了太多让大家担忧的事,   心里头惴惴不安,便显得没什么精神。   直到早餐时烛台切端上了散发着焦香的煎饺, 琉星才露出了个甜甜的笑, 可当他看见烛台切身后跟着的太鼓钟贞宗时, 便又瞬间心虚, 恢复了满面的愁苦。   ……太鼓钟贞宗一定被我的态度伤害到了。琉星慢吞吞戳着盘子里的煎饺:如果我到初到陌生地方就被主人态度恶劣地拒之门外……一定会非常沮丧难过的。   ……得道歉才行。   慎重地,郑重地道歉!   但要怎么做呢?琉星苦恼地想。总不能在食堂里说呀!最好还要供奉上鲜花和点心,神明大人才会开心吧?   琉星喜欢的东西很多,鲜花和点心更是他的心头好,便一厢情愿地认为所有人,包括神明也一定很中意这些。   吃完饭, 一期一振去打理文书, 琉星准备去花园里剪一束花。他的儿童剪刀不太利,便跑去仓库里,翻箱倒柜地找起了花剪。   但花剪没找到, 琉星却找到了付丧神们用来修建灌木的长剪刀。   这剪子又大又沉, 有着和太刀差不多的重量,但琉星却不太害怕,他偶尔会给太刀手入, 觉得自己一定用得好。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儿童稚嫩的手掌根本握不住它,   琉星试了好几次,也没能让剪刀开合,最后手一滑,落下的剪刀差点扎在他脚上,还好有人先一步抓住了凶器。   “小心!”对方显然也吓了一跳,拉着琉星的手把小朋友带出了仓库:“琉星大人,没有大人在身边就不能碰锐利的东西,我们叮嘱过很多次了吧?”   虽然琉星保住了小脚丫,但还是被吓得脸色苍白。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又愧疚又沮丧地揪着衣角:“对不起呀,宗三。”他低着头不敢看宗三左文字生气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剪刀……”   宗三左文字看着小朋友满脸的郁卒,实在说不出更多责备的话,只能叹口气:“那么,您要剪刀做什么呢?”   琉星背着小胳膊乖巧地回答:“我想剪一些花。”   “是想在插花课上使用吗?去找歌仙要不就好了?”   “不是……”琉星提到用途又有些气短,但还是很诚实地回答,“我做错了事情,想……想送一束花表达歉意……”   宗三左文字愣了下:“想把你花坛里的花剪下来?”   琉星的小花坛是和小夜左文字一起打理的,漂亮的很,也宝贝的很,甚至不惜偷偷用灵力供养,不同种类不同科属的四季之花,却在同一个花坛里盛开,十分壮观。宗三左文字记得,前段时间次郎太刀突发奇想要泡花瓣浴,问琉星能不能摘几朵花,琉星苦恼了半天,最后和小夜去山上摘了不少野蔷薇送给次郎太刀,到底没舍得让次郎太刀碰他的小花坛。   琉星点点头,扣着手指有点紧张:“我觉得,我种的花好看,比其他的都好看,所以、所以,这最能代表我的歉意了……啊!我不会都剪掉的哦!我会给小夜留很多很多花的!”   宗三左文字失笑,揉了揉琉星的脑袋,笑容温柔而亲昵,“小夜不会在意的,他喜欢花,更喜欢你。”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只要琉星开口,小夜左文字绝对不会吝啬把整个花坛送出去。   琉星闻言,有点脸红,又有点高兴地重重“嗯”了一声,“我也很喜欢小夜呀!”   琉星看看宗三手里的剪刀,扯了扯宗三的衣袖,满脸期待地问:“宗三,你能帮我剪一捧花吗?就……”他两只小胳膊环着比了个圈,“这么多哦!”   其他本丸的宗三左文字,这时候可能会满脸忧郁地回一句:“你是想让王者的象征来服侍你吗?”   但SE64本丸的宗三左文字,只是摸了摸琉星毛茸茸的脑袋。   “我的荣幸。”   在宗三左文字的帮助下剪了一大捧花,琉星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起居室。   姿态不一的花朵被平铺在桌面上,迥然不同的花香混杂在一起,刚走进起居室的长曾祢虎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啊嚏!啊——嚏!唔,怎么回事?那么多花?”他揉揉鼻子,大大咧咧地在矮桌边坐下。   琉星左手拿着玫瑰,右手拿着牡丹,正在苦恼该如何搭配:“我要做花束,长曾祢,你觉得这两朵花放在一起好看吗?”   长曾祢虎彻左右看看,不忍心打击琉星,便挠挠头自嘲:“我的审美被蜂须贺贬的一文不值,还是不插嘴了。”   琉星便又开始苦恼。按照他的审美,那自然是越鲜艳越好看,但歌仙总说他不懂色彩融合,画出来的画不及格,导致他没有信心,对着满桌子颜色不一的花踌躇不定。   “花束?作何用途?”起居室又走进来一位付丧神,琉星抬头,看见的是本丸里最为古老的神明——小乌丸。   但琉星并不清楚面前这位是所有付丧神的起源,他只把小乌丸当成和其他短刀一样的小伙伴,语气中比对着长曾祢虎彻时更多了份亲昵,皱着脸冲小乌丸求救:“这是道歉用的花束,可我不知道选什么花搭配比较好,歌仙他说……说我给他选得礼物总是特别难看,大家也是……总说我是小孩子,不懂大人的喜好……”说到这里,琉星有点委屈,“明明就很好看呀。”粉玫瑰胸针超级漂亮的!但是大家都不拿出来用!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担心自己的花束不被太鼓钟贞宗喜爱。   孩童模样的古老神明了然地拈起一枝百合,用辞略有些古风:“既是道歉……那淡雅一些如何?不必用玫瑰那般热烈的花,听说年轻人都认为玫瑰代表爱慕之情,用在道歉上,不太恰当。”   琉星知道玫瑰的花语,便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按照小乌丸的指点,挑了百合,马蹄莲,珍珠梅,最后是琉星执意要加在里面的蓝色桔梗。   白色的一大捧里,中间戳出来蓝色桔梗花,要说好看,也是好看的。   但包裹成花束时遇上了麻烦。   包装纸包不严实,蝴蝶结系的不好,好不容易束好丝带,里面的花朵却散了型。   琉星急得一头汗,反复尝试却总也不成功。直到长曾祢虎彻看不下去接过琉星的工作,看起来粗手粗脚的男人,动作也不多细致,出来的成果虽然还是不完美,但却比琉星的要好上一些。   剩下的各色鲜艳花朵,琉星一朵朵插进花瓶里,放在了起居室的柜子上。   琉星爱不释手地抱着花束,翻来覆去地看:“谢谢小乌丸和长曾祢!”   小乌丸微笑着端起一杯茶慢慢品鉴,挥挥手让他不必在意。   而长曾祢虎彻抬抬下巴:“要尽快和好啊!”   “嗯!”琉星认真点头:“我一定会和太鼓钟贞宗和好的!”他抿抿嘴巴,满脸坚毅,“我要和太鼓钟贞宗成为好朋友!”   长曾祢虎彻看着琉星远去的背影调侃:“诶,小孩子真可爱,这样的小事在他们看来却和天塌地陷差不多,认真起来行动力还挺强……哈哈,如果浦岛也在的话,会更开心吧……”   小乌丸偏偏头,声音里带着笑意:“在你看来是小事,在琉星看来,恐怕是头等大事呢。”   琉星确实这么想。   他将向太鼓钟贞宗道歉这件事的优先级调到最高,现阶段甚至比烛台切更高。   他抱着花束,拿好准备的小礼物。   “我要诚恳道歉,”琉星给自己打气,“大方承认错误!”   太鼓钟贞宗刚来本丸,为了让他熟悉环境,这两天的工作都是内务,早上在厨房帮工,下午打扫长廊,只在中午有休息时间。他的房间被就近安排在烛台切光忠的隔壁,只隔着一堵墙,是非常方便又亲密的距离。   琉星看看左边写着太鼓钟贞宗的门牌,又看看右边写着烛台切光忠的门牌,很有些羡慕。   他也想和烛台切住的近一些,可烛台切一直没松口让他搬,琉星就只能乖乖睡在二楼。   “真好。”琉星小声嘀咕,但很快就摇摇头把自己的想法给甩出去:“不行不行,不能比较!不能小心眼!我是来道歉的!”   他想敲门,却又瑟缩地收回手,小脑袋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又像是在等个能让他鼓足勇气的契机……可他什么也等不着。   他磨蹭了足足一刻钟,才伸出小爪子挠了挠门:“太鼓钟贞宗,你……你在吗?”说话时,声线因为紧张,有些微微发抖。   “琉星大人?”里面传来太鼓钟贞宗惊讶的呼声,很快纸门就被拉开,“您怎么来了?”   琉星愣了愣,慢半拍没有回答问题。   他还以为自己会被关在门外——毕竟他也曾这么对待过太鼓钟贞宗。   不过显然太鼓钟贞宗半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爽朗地笑着让开路:“请进!”   琉星完全拒绝不了带着热情笑容的太鼓钟贞宗,愣愣地踏进了房间,被太鼓钟贞宗引着坐下后,才猛然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琉星腾地站起身:“那个、那个,这个给你!”   他举起怀里的花束。   蓝色的桔梗花在一大捧雪白里,尤其显眼。   琉星有点担心对方不肯接受自己的歉意,满脸着急地解释:“昨天我做了很多失礼的事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很难过,很生烛台切的气,不是讨厌你哦!我很喜欢你的!你的眼睛好漂亮,发色也很特别,像雨天的桔梗花一样闪闪发亮!”他伸直了胳膊,给太鼓钟贞宗看那朵蓝色的桔梗花,“它很好看吧?你比它还要好看呀!”   太鼓钟贞宗被花香味扑了满脸,下意识将花束接到手中:“呃……谢、谢谢?”忽然塞了一堆道歉的话,间或还夹杂着夸奖,说他的眼睛与发色好看……   太鼓钟贞宗开门前正在搬柜子整理家具,满身的汗与灰尘,觉得自己和琉星嘴里的‘好看’扯不上半点关系。   如果开门前整理过头发就好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年难得有些窘迫地想。   琉星不明白少年人的心事,一个劲儿地说着:“明明你刚来到本丸,什么都不熟悉,我、我却对你使坏……我太过分了……对不起。只是,你长得好好看呀,又帅气,性格很开朗,看起来还很聪明……而我、我很笨,又不可爱,总是让烛台切操心……所以我担心……担心烛台切会觉得你更好,只喜欢你,不喜欢我,才那样对你……对不起……我太小心眼了。”   听到前半段,太鼓钟贞宗被夸得还有些飘飘然,但听到后半段,却下意识皱起了眉。   刀剑们大抵都是喜欢被主人夸奖的,太鼓钟贞宗也不例外。   同样,刀剑们也很少有喜欢听主人被贬低的。   “昨天……最后我还哭了,好像吓到你了。”琉星说道这里,很是忐忑地抠起了手,“我不是故意的,对——”   听到这,太鼓钟贞宗终于开了口:“不是你的错。”   琉星不解地抬头。   “是小光的错吧?”太鼓钟贞宗耸耸肩,“那家伙总是对没有必要的事情投入过多的注意力,本末倒置。”   “他觉得我刚来本丸什么都不懂,必须要在我身边事事照顾……”太鼓钟贞宗叹口气,“真是个笨蛋。”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付丧神,被放置在仓库的时间一点不比他少。”少年抱着花,笑容里有些许无奈,“虽然不想承认,但对于付丧神来说,孤独才是常态。所以付丧神们大多都是害怕寂寞的家伙,比如我……比如小光。”   琉星有点惊讶地睁大了眼。   “哈哈,你没听错,烛台切光忠是个害怕寂寞的家伙,从和我共事的时候起就是如此了——毕竟人类的寿命很短,付丧神的主人总是在变,时移世易,会感到寂寞也是理所当然的。”   “付丧神们排解寂寞的方法各不相同。小光他……他一个人待不住,总爱找些事情让自己变忙碌,甚至只有被依赖,被需要时才会感到安心,尤其是后来被大火……呼……总之,小光就是这样的家伙。”   “不过这次见面他变了很多。”   “虽然还是爱操心,但却不会在我拒绝的时露出寂寞的表情,也不会漫无目的地忙碌,知道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嗯……也不对,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比以前忙得多了。”   “我和他在一起一整天,他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说你。”太鼓钟贞宗叹气,“琉星喜欢的食物,琉星喜欢的游戏,琉星这个学期的成绩,琉星最近的剑道进度,琉星琉星琉星……全都是你!呜哇,只是回想我都觉得头疼……所以我觉得他不是因为在意我而忽略你。”   太鼓钟贞宗无奈地说:“小光应该是难得找到个肯听他说话的树洞,所以不停往我这倒关于你的事情,忘乎所以!”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也就一开始还肯跟我叙叙旧。”   琉星瞪大了银色眼眸,这番话让他有点高兴,又点生气,纠结着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烛台切他、他怎么能这样!”和弟弟久违的再见,怎么可以这么敷衍!   “噗哈哈哈哈!”太鼓钟贞宗大笑出声,“人类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嗯……对了。”   “有根的浮萍——没错吧?”   “当人类遇到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时,就会用这个形容词。”   “……我觉得很形象。”蓝发的少年垂眼,凝视看着手中花束,和他爽朗活泼的性格不符,表情中竟有些有寂寥。   “付丧神的一生都在漂泊,永远到达不了对岸。那样的空虚感,让我们尤其重视同伴,家人。”   “可我们毕竟是只是武器,是任人买卖的物品,我们有羁绊,却无法拴住彼此。”   “但你不一样。”太鼓钟贞宗将花束中的那朵蓝色桔梗抽出,放在琉星的手里。   “你是他的主人,是他的孩子,是他心甘情愿为之奉献一切的珍宝。”   “我们做不到的事,你做到了。”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根。”少年的笑容,像是很满足欣慰:“一见面我就明白!”   “是你,拉着他,扯着他,让他停在原地。”   “从此他不再漂泊。”   “从此你在哪里……他在哪里。”   琉星听得似懂非懂,却本能地觉得这段话很重要。   他牢牢捏着手中那朵蓝色桔梗,小心地护在心口,生怕手一松它就消失。   “我是烛台切的根?”琉星问。   “是。”太鼓钟贞宗回答,“有了你,他再也不是无根浮萍。”   “……我会牢牢拴住他。”琉星小声说。   从此我在哪里,他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陪我走到这里,辛苦了。   写到最后我竟然很舍不得,所以私心地加了些正文里没提到过的付丧神,让大家知道,琉星和他们也成为了朋友,家人。   他过的很好,他们都很好。   但再怎么不舍,总要说再见的。   对,再见,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继续写琉星和烛台切的旅程。   因为他们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我爱他们,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