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只普通的哒宰[综]》作者：素机织雪
　　文案：
　　身为通关无数世界的轮回者大佬即使失忆也从不翻车！
　　哒宰：不不不，我只是个弱小可怜无助的普通少年啊！
　　但无数受害者表示不相信他的鬼话：
　　日常被坑的森先生露出礼貌的微笑；
　　日常买单的中也脸色逐渐狰狞；
　　日常背锅的酒厂众人眼神冰冷；
　　日常被敲打的妖怪自抱自泣；
　　路过的粉毛超能力者不接受采访，并扔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正在赶稿的织田作：啊？没错，太宰还是个孩子呢。
　　众人：……
　　cp看这里：双黑偏中太，视角没乱标
　　织田作老父亲
　　内容标签：综漫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太宰┃配角：中也┃其它：
　　一句话简介：和小矮子谈个普通的恋爱
　　立意：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解决困难


第1章 轮回者
　　完成了无数次救世任务的特派员站在主系统面前，听着整个轮回空间智能最高的AI一脸慈祥地恭喜他获得了最高奖励，可以提一个请求。
　　“这样啊，我希望可以获得永恒的死亡。”这句话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他还一脸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主系统的拟态。
　　“……”主系统一时无言。
　　这时它这才想起来，分配给这位优秀员工的系统曾多次上报，宿主是个自我毁灭倾向严重的自杀爱好者。
　　“这不行，”主系统断然拒绝，“传出去对我们的声誉打击很大，会让大家以为组织卸磨杀驴，换一个。”
　　“嘁。”闻言，特派员脸上的笑容一秒消失，兴致缺缺地看向一边，“还说什么都会答应，果然是虚假宣传，等我出去就把你们出尔反尔的事发到论坛上。”
　　主系统感觉自己套上的人类壳子脑壳腾腾直跳，它头疼地说，“你不能那么做，这是造谣！”
　　优秀特派员摊了摊手：“可是人类从来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实。”
　　“你知道的吧，系统麾下的特派员中，究竟有多少认为你们不怀好意，尤其‘那件事情’发生后，轮回空间的公信力更是降到了谷底，特派员们惶惶不安，任务失败的概率大幅度增加。”
　　他晃了晃头，脸上露出虚伪的同情，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幸灾乐祸，“否则也不会把我拉出来举办所谓的颁奖仪式了呢~”
　　“……你还在记恨我们？”主系统看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
　　“谁知道呢？”特派员重新挂上了平素常用的轻浮浪荡却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脸，速度之快宛如戴上了一张面具。
　　主系统移开目光，其实它观察特派员不需要用眼睛盯着，只是学习人类的举止，可以拉近与员工的距离。
　　主系统面无表情地沉思，收集了大批量数据的运算部分飞速运作，得出了处理危机的最优解。
　　于是它抬头看向自己的优秀员工：“我们会洗去你的记忆，令你投胎转世，同时剥离你的一切能力和道具，让你作为土著在那个世界生活，如果你能成功死掉，那就提前说声恭喜。”
　　“但如果你中途恢复了记忆，就必须回来继续工作，当然你的财产我们会物归原主。”
　　特派员眼睛逐渐发亮，但仍旧保持着头脑清醒，不给主系统任何钻空子的机会。
　　他像个小学生似的举手提问：“如果我作为土著死掉，会进入正常的轮回体系？”
　　“没错。”
　　“我成为土著期间，你大概不会将发布关于我的世界的任务？”
　　“……可以。”
　　“我成为土著期间，你也不会将我的去向告诉任何一位系统或特派员，故意让我的‘老朋友’组团围观我？”
　　“……是的。”
　　特派员手一翻，露出掌心一亮一亮的精巧水晶球，欢快地笑了起来：“那么，契约成立。”
　　【已经根据您的性格检测到最适合您的身份，投放世界《文豪野犬》，姓名太宰治。】
　　【根据特派员要求，身世设定父母双亡，监护人常年行踪不明，本人因特殊体质“人间失格”必须一人独居，人际关系接近于无。】
　　【特殊行动备注，已封印您的背包及其中六万一千九百件特殊道具，619个特殊称号，梦魇类高级血统，进入轮回后记忆封印启动。】
　　【请特派员注意，本次行动不是演习，生命仅有一次，且行且珍惜……】
　　“错了，我这次过去就是找死的。”台词没说完就被打断，身材瘦高的青年抬眼斜睨过去。
　　宿主积威甚重，哪怕知道他这次可能一去不回，浮在半空的小光团还是过电似的抖了下。
　　【抱歉，这是设定。那么根据您的意愿，祝您此去早死早超生。】系统依旧使用着那种一本正经的语气，但嘴上却诚实地改了口。
　　顿了一下，系统补充道：【既然您希望回归死亡，所以我提醒一下，您的灵魂力量非常强大且无法封印，转世后会迅速改造您的身体，所以您最好抓紧时间，如果您在二十岁之前没能死掉，那个世界就不会再有能杀死您的力量。】
　　“啊，那真是多谢你了。”特派员轻飘飘地说，脸上却没有半点感谢的意思。
　　【……】您可真难伺候。
　　。
　　太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墙角被清晨的太阳照亮的蛛网。
　　“又失败了啊。”他稍微有点失望地坐起身，摸着右眼上覆盖的纱布——入水时撞上了河底的石头，已经得到了简单的处理——由此推断出这次自杀失败的原因，又是被人救了。
　　这个结论没有让他心生感激，恰恰相反，太宰的脸色难看。
　　其实不难理解，毕竟他都跑到了传说中没有英雄、治安非常差的横滨市，还能遇到见义勇为，这个社会究竟多民风纯朴！
　　稍微平复了下呼吸，他微微皱起眉打量周围。
　　床边摆着生锈的输液架，空气里飘荡着微苦的西药味，看起来像是诊疗所的治疗室。


第2章 十四岁
　　推开门，外面的诊断室布置得似模似样，听诊器、体温计、压舌板、药品柜都很齐备，整间屋子里唯一不和谐的就是穿着白大衣的黑发男子。
　　他不庄重地坐在诊断桌前嗦着面条，听到推门声看过来时也一脸呆滞，看起来很蠢。
　　但是太宰没有发表意见，其实所有认识这孩子的人都觉得头疼，性格自我，对不感兴趣的人或事相当冷漠，别人出远门回来专程送给他一根毛笔，被他随手丢到一边。
　　所以他是真的对这位看似不专业，像个落魄江湖郎中一样的地下医生有什么看法。
　　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失礼了，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想告诉您，我的钱包好像在入水的时候冲走了。”
　　教养不错，或者说只要他愿意伪装，在陌生人面前就不会暴露本性。
　　医生眨了眨眼睛，滋溜一声将面条吸进嘴里：“不用抱歉，小先生，送你来的好心人帮你付过医疗费了。”
　　说到这里，他露出个略显古怪的表情，类似想笑又硬生生忍住。
　　“明明检查之后告诉过他你身体健康得很，睡大街都没关系，但他还是留下两倍费用让我把你安置到病床上。”
　　他笑意未散地看了眼太宰：“否则我才不会浪费紧张的医疗资源——总共只有两张床，还要给患者做手术，为了给你改成病床我可是在杂物间找了半天才翻出来的被褥。”
　　太宰眼珠动了动，不带感情地看向森鸥外，扯开一个略显阴森的假笑：“那还真是辛苦你了啊，医生。看来我必须要好好感谢那位恩人了。”
　　“请务必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森鸥外摸了摸带着胡茬的下巴：“但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是个没见过的孩子呢，不过他有一头橘色头发和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身高，”
　　他看了眼太宰，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空气，比出一个指节的宽度，“比你矮一点点。”
　　“我知道了，多谢。”太宰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
　　“喂，少年，我看你好像没地方可去，不如留下来怎么样？这里刚好有份工作。”
　　太宰侧身回头，眯了眯眼睛，看着医生脸上诚恳的表情，突然卖萌似的歪歪头，露出个超可爱的笑容。
　　说出的话却如利剑般刺向对方胸口：“你看起来好像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啊，大叔。”
　　医生脸上笑容一僵，而后神情微敛地打量起少年。
　　乍一看只是个身材瘦弱，外貌苍白俊秀的孩子，虽然眼神略显空洞，显得目中无人，倒是没发现让爱丽丝专门躲开的“讨厌感觉”。
　　难不成只是对危险格外敏锐吗？
　　毕竟森鸥外自我感觉表情到位，理论上不会引起对方警惕。
　　于是他打算再尝试一下，便无奈地叹了口气，像对待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语气苦口婆心：“别把人想的这么坏，如果你有地方可去，也可以用我这里的电话通知家人接你。”
　　“原来医生是个好人吗？”太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着他，“但我毕竟未成年，所以你要收养我吗？”
　　森鸥外抽了下嘴角，勉强笑道：“能自力更生的话还是自己工作吧。”
　　“什~么~呀，医生果然是假好心，”太宰立刻变脸，嘴角失望地下撇，眼神鄙夷，看来是将对方当成了骗子。
　　他摆了摆手拒绝道：“工作的话就算了，横滨黑帮横行霸道，我只是个普通少年，虽然不怎么爱惜生命，但如果被人骗取做炮灰，还是会觉得不爽。”
　　森鸥外脸色一僵。
　　然而随口说中真相的少年并没有察觉，反而轻快地挥了挥手：“再见啦，医生，希望我们不会有下次见面。”
　　而后毫不犹豫地转头离开。
　　森鸥外眸色深沉地盯着在少年身后合拢的木门，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脚步声渐行渐远，诊断室里突然响起女孩的轻笑。
　　“被嫌弃了呢，林太郎，还是用完就丢那种。”
　　穿着白大衣的男子一秒破功，垮着脸蹭到金发幼女身边求安慰：“爱丽丝酱～我好心痛，要爱丽丝酱揉一揉。”
　　“我才不要，林太郎太恶心了！”
　　“唉，我真的要痛死了哦。”
　　“活该！那你就去死吧！”
　　“呜，爱丽丝酱好过分，不过你这么可爱只能原谅你了！”
　　“哼，我当然是最可爱的。”
　　。
　　太宰走出洋房，被外面的光线晃了下眼睛，随后看到映入视野的杂乱景象。
　　并非指环境杂乱，医生在地下世界地位很高，诊所位于中立地带，也是难得的休战区，因此街道还算干净。
　　但这个世界还存在大多数人看不到的东西。
　　代表邪念的邪气、富含毒素的瘴气、妖物自带的妖气、杀戮造成的血气……多数是深浅不一的黑红两色，只有极少数清净的灵力散发着温和的白光，混杂着浮动在空气中，灵力越强的人看得越清楚。
　　很不巧，太宰就是看得非常清楚的那类人，对他来说，这就相当于每时每刻都忍受着视野污染的痛苦，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会涂抹上一层厚厚的阴郁色调。
　　医生的诊所附近，邪气血色都相当厚重，杂乱无章地纠缠在一起，像盘炒糊的西红柿。
　　好在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横滨的郊区啊……”太宰发出一声听不出情绪的感慨，晃晃悠悠地迈开步子。


第3章 无所事事
　　比起杂乱的画面，太宰现在更担心另外一件事。
　　医生说的没错，他此刻处境的确有些不妙，来横滨的第二天就弄丢了钱包，唯一可以联系上的家伙所在组织监管很严，如果他以后还想用除妖师的身份行动，和对方的资金交易最好还是符合规定。
　　也就是说太宰现在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而且——
　　“真冷……”少年小声抱怨。
　　鞋子和钱包一起被水冲走，离开医生家铺设木质地板的玄关后，太宰现下只能直接踩在初春的路面上，微凉的冷意从脚底蔓延到小腿。
　　“好饿……”
　　雪上加霜的是，从昨天入水就没吃过东西的肚子也大叫起来。
　　看起来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张饭票，他想要没有痛苦的自杀，不管是饿死还是冻死，感觉都不太好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他前进的频率却没有发生变化。
　　太宰不紧不慢地走在郊区的街道上，根据邪气的变化修改路线，看似巧合地避开了所有斗殴事件和不怀好意的帮派份子，一路走来无事发生。
　　这在乱象丛生的混乱区难以想象。
　　所以当太宰站在市区街头，看到他来时方向的行人纷纷向他投来同情的视线，显然将他眼部的绷带和狼狈的衣着当成了好不容易逃出来的象征。
　　太宰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不放在心上，甚至乐见其成——因为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且这种看法某种程度便于他接下来的行动。
　　他目光微转，从冒着黑气的人群中锁定了目标，不动声色地调整脚步，使人一看就觉得虚浮无力。
　　脸上的表情也微妙地发生了变化，嘴唇微抿，眼神茫然，像个离家出走后找不到路的孩子。
　　加上他长得好看，哪怕身上的衬衫长裤因为入水显得脏且凌乱也丝毫不损美貌。
　　同时不过一米五的身高和单薄的身板也颇具欺骗性，宽大的外套被风一吹飘飘荡荡，像小鬼偷穿了大人衣服，极大地丰满了他弱小可怜的形象。
　　太宰就这样保持着好哄骗的姿态，假装无意地向目标靠近。
　　他对自己的演技还算有信心，毕竟过往十四年间，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一个人住在宅院，除了学习、看书、自杀也没有别的爱好，实在闲得无聊就会对着镜子排演自己编写的剧本。
　　这是在遇到难题时才会出现找他咨询处理方法的凤梨头推荐的，那家伙总是擅自联系他，又单方面觉得他生活太枯燥，一边嘲笑一边扔给他一大堆资料。
　　像《演员的自我修养》《成为好编剧的112个注意事项》《让表演走进生活》之类。
　　不过拜他所赐，太宰的语言功能没有退化得无法正常与人交流，甚至因为他天生敏锐，能够轻易洞穿人心，还无师自通了高明的话术。
　　而且太宰能顺利执行计划，从那个监狱一样的地方逃走，一大半都要归功于演技和话术。
　　所以不会被人识破。
　　“你需要帮助吗？”
　　太宰听到了预想中的台词。
　　。
　　咖啡厅里，吃掉了四个松饼，黑发少年的脸色看起来终于好了一点。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长发女子，飞快低下头。
　　“抱歉，我吃的太多了。”
　　“没关系的，”伊织接过服务员送来的咖啡，转手递到垂着头似乎在懊恼的少年面前，视线流连在他右眼的绷带上，“眼睛还疼吗？总觉得好像还在流血。”
　　少年下意识抬手用力按住眼睛，摇了摇头，但他的动作让空气中微薄的血气变得浓了一些，伊织眼神顿时有些迷醉，不过很快清明过来，但她看向少年的目光更加亲切。
　　像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烤肉。
　　“你刚才说因为家人反对你参加跳水比赛所以爆发了争吵，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没想到跑得太远找不到路，又因为误入某个组织领地被洗劫一空？”
　　黑发少年抿直嘴唇，点了点头。
　　伊织叹了口气，言辞和婉地劝说道：“你家人现在一定非常担心，还是跟他们打个电话吧，只要跟他们好好谈谈，我相信他们会同意你的理想。”
　　“不可能的，”黑发少年垂头丧气，“我出身的家族非常刻板，所有孩子都必须都继承家族世代传承的工作，就算想做其他事，也只能在学好家族手艺的前提下，才能允许发展爱好。”
　　他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痛苦：“但我根本没有天赋啊！从识字开始就没有一天停止过练习，每一天每一天写到手腕提不起来，就算生病也要从床上爬起来研读典籍……可是这么多年一点成果都没有！”
　　伊织怜悯地看着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得浑身颤抖的少年，也不嫌弃太宰跳河以来没洗过的头发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碰到太宰的瞬间，她眼神恍惚了一秒，不过随着太宰不经意般歪了歪头，从她手下滑出来，女子很快恢复了神智，并且忘记了刚才的失神，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开口：“既然你没地方可去，你要到我家做客吗？”
　　她看到少年鸢色的眸子因为她这句话微微瞪大，让她想起来家里养的小猫，不由笑了起来。
　　“怎么样，我家里的佣人最近请假回家，如果你能帮我打扫房间的话，我可以向你提供食宿和工资——你会打扫吧？”
　　伊织突然想起来这个少年似乎出身那种古老的大家族，其他少年会做的事他可能不擅长，不由生出几分懊恼。
　　想到这里，她唯恐眼前的优质食材会跑掉，连忙动了动嘴唇想要改口。
　　“会的！”黑发少年大声道，然后看见伊织惊讶的眼神。
　　因为不习惯和人目光接触，所以他重新低下头，小声解释道：“我一直是一个人住，所以会打扫。”
　　“不过，”少年犹豫了一下，抬眼小心看向女子，“您不担心我是坏人吗？”
　　伊织失笑：“怎么会呢。”
　　刚才那句话是少年鼓足了勇气问的，所以现在他又低下了头。
　　在他头顶，伊织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仿佛看到一只小羊把自己洗干净送进屠宰场。
　　而伊织看不到的角度，黑发少年同样露出了微笑。
　　这个女人确实是人类无疑，可她身上缠绕的杂乱妖气……究竟是和多少非人之物纠缠不情啊。
　　太有趣了。


第4章 不入流
　　虽然提出了邀请，不过伊织还是先带着少年去买衣服，他现在的样子实在太不体面。
　　因为去咖啡厅之前已经送了一双鞋子，所以这一项就可以划掉——
　　结果还是从早晨一直逛到了太阳将要落山，伊织才惊醒似的意识到自己沉迷购物上头，浪费了不少时间。
　　她难为情地回头看了眼提着大包小包的少年：“对不起，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你的房间可能来不及收拾了。”
　　少年摇了摇头，表情乖巧：“没关系，我睡沙发也可以的，跟着伊织小姐购物很开心，因为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东西，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太宰表演着缺爱少年，内心一片冷漠——累死了，早知道这个计划会吃这么大苦头他绝对会改的，必须想办法找个式神（苦力）专门做这种事。
　　如果不是想要看戏的心情支持，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所幸伊织很快带着他来到郊区的一座豪宅。
　　“这里就是我家了。”
　　伊织推开门，接过少年手上的购物袋。
　　“伊织小姐家里好大，只有您一个人住吗？”少年不经意地问。
　　“其实还有我的未婚夫，但是他身体不太好，所以不能来招呼客人。”伊织轻声道。
　　说起未婚夫的时候，她娴静美好的脸上爆发狂热的光亮。
　　注意到这点的太宰挑了下眉，兴趣更浓了。
　　“……伊织小姐不要怪我多嘴，事实上因为家族职业的关系，我对这些事比较敏感，”黑发少年咬了咬牙，破釜沉舟般看向伊织，“您的房子阴气很重。”
　　伊织扶着鞋柜的手一滑，上面摆放的一排小花瓶全都稀里哗啦扫到了地上。
　　“伊织小姐，您没事吧？”
　　听到太宰紧张的询问，伊织很快回过神，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最近天气很冷，手指容易发僵，见笑了。”
　　“真的没事吗？碎片很容易受伤。”
　　太宰用不符合他现在沉默寡言形象的速度抓住了伊织的手。
　　伊织顿时觉得眼前的视野晃动得厉害，声音也听不清楚，整个人像被封进水箱，削弱了五感。
　　不过三秒之后，这种感觉彻底消失，仿佛挣脱了重重枷锁。
　　伊织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轻松，头脑也前所未有地清醒，以至于她不得不适应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摇了摇头，将手抽回来：“我没问题。”
　　太宰不在意对方拒绝自己的靠近，面色如常地说：“伊织小姐手很凉啊，要注意保暖哦。”
　　“嗯……我会的。”伊织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邪气便如附骨之蛆一般重新缠了上来，让她冷得下意识抱住手臂。
　　她感受着邪气的冰冷，短短几秒内下定了决心。
　　“抱歉，太宰君，我忽然想起来家里最近不太方便，不能收留你了。”
　　“唉？”
　　但伊织根本没等他反应，雷厉风行地一把拉住太宰的手臂，将他向门口方向推去：“赶紧离开这里，天黑之前必须走出这个街区，出了别墅之后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有多远走多远，记住了吗？”
　　看起来苗条的女人力气很大，太宰不得不扒住门框：“那至少让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伊织看了窗外一眼，加上太宰态度坚决，只能点了点头。
　　“是我，多亏一个好心的女士，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村上先生可以来接下我吗？地点……我来的路上见到一家便利店，和我们在镭钵街附近看到的那家一模一样。嗯嗯，就是从那里往西三千米，太阳快要落山了，村上先生动作务必要快一点啊。”
　　说完这些后，太宰甚至没来得及挂电话，就被伊织推到门口。
　　眼看少年就要被丢出门外，但在伊织握住把手的时候，原本还有一丝阳光照进来的窗户猛地暗了下来，像有人在房子外拉上了窗帘。
　　同时空气也变得粘稠，如同密度极高的胶体将房间里唯二的两名人类困在其中，让他们像封在琥珀中的标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嘻嘻嘻嘻……”
　　四面八方开了音响般传来一阵阵诡异刺耳的笑声，时远时近，忽高忽低，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别怕……”伊织强撑着安抚身后的少年，“我会保护你。”
　　“但是伊织小姐一直在发抖呢。”少年用清朗的声线说道。
　　这时候，那个略显阴郁的沉默少年消失不见，太宰眸子里的兴味和他话语中的漫不经心，让他看起来仿佛换了个人。
　　但伊织太紧张了，没有发现少年的变化，也没有看到靠近少年的空气滋滋作响，邪气如同滴落在烧红的铁块上的水，瞬间被蒸发一空。
　　她只是下意识捉紧了少年有些硌人的手腕，比起说服少年更像说服自己般自言自语着：“它不敢杀我，我也不会让它杀了你，做得到的，做得到的……”
　　太宰一脸无聊地歪歪头，这头妖怪为什么还不开始捕猎，只顾着在一旁装神弄鬼？
　　而且，根据屋子里的妖气种类，这里应该还有两个家伙。
　　“伊织——伊织——”
　　那个声音笑了一会儿后，见伊织久久没有动作，顿时焦躁起来，伴随着指甲抓挠黑板的丧病声音，大声叫着伊织的名字，像催促又像指责，还带着隐隐的威胁。
　　空气中妖气也被主人的情绪影响，像煮开的水一样剧烈翻滚起来。
　　伊织手脚僵硬，温度低于常人的手心沁出一层冷汗，显然害怕到了极点，但她吞了吞口水，硬是顶着周围变得沉重的空气向前迈了一步。
　　尖利的声音显然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胆量，接连不断的叫声都卡壳了一秒。
　　但紧接着它愤怒地咆哮起来：“伊织！！！”
　　随着这声咆哮，长发女子凭空遭到重击，痛呼一声捂着腹部弯下了腰。
　　但即便受到了惩罚，她也没有松开握着少年的手。
　　太宰安静地看着她用力挣扎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


第5章 阴阳师
　　“何必呢？既然签订了契约，就要好好履行承诺啊。”太宰淡淡地说。
　　他的人间失格可以“否定”一切超自然力量，其中当然也包括妖力，但驱除的只会是表面缠绕的那些，深入人体内部的话就无能为力。
　　但对于依附在血脉上的诅咒、不慎吞吃了妖怪的食物之类的情况，人间失格虽然不能根除，但患者只要和他保持接触，负面效果就不会发作。
　　像伊织小姐这样，明明抓着他的手，却还是被妖怪攻击到，那只能是因为曾经自愿和对方“结缘”，太宰无法否定这种双方认可的等价交换。
　　换句话说，这位表面温柔美丽的伊织小姐，自愿成为妖怪捕猎的帮手，不管她现在为什么迷途知返，都不能改变她过去犯下的罪行。
　　也许是疼痛抵消了一部分恐慌，伊织这次听清了太宰的话，她身体一僵，然后掩面恸哭：“我也……不想的啊！”
　　这辩解实在苍白无力，至少太宰没有兴趣听下去，而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妖怪更加不会被她感动，周围传来几下仿佛野兽威胁般的“呼噜”声后，空间里的邪气猛地朝伊织疾冲而来，在伊织面前盘旋聚拢，逐渐汇聚成形。
　　最终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裹着黑雾、头发蓬乱的和服女子，她脸颊干瘪地凹陷，形貌有如骷髅，瞪着一双惨白的眼珠，张牙舞爪地朝伊织怒吼。
　　“给我血肉，给我血肉！”
　　不知为何这妖怪无视了作为猎物的黑发少年，太宰乐得在一旁看戏，便稍稍后撤了两步开始围观。
　　“不行！”伊织哽咽着摇头。
　　妖怪顿时大怒：“明明约定好了！你给我血食，我让你和你丈夫在一起！现在出尔反尔，老公不想要了吗？”
　　伊织全身都在发抖，泪流满面地喊道：“可那种吃人肉的怪物根本不是我的丈夫！”
　　妖怪气得身边黑风悲鸣，长发乱舞，大叫一声扑了过去掐住伊织的脖子使劲摇晃：“我当初就说了死灵和活人完全不同，是你亲口说的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不介意，带着那只可恶的猫妖抢了我的食物还将我束缚在这栋房子里，现在又告诉我你反悔了！！！”
　　伊织被她掐得口吐白沫，艰难地向一旁她前一分钟还打算保护的太宰伸出手，喉咙里挤出一句：“救、我……”
　　但太宰看似眼珠仍旧正对着面前仿佛没有尽头的偶像剧画面，视线却早就渐渐向两侧、向四周游移，试图在邪气弥漫的房屋里找到其他两个气息。
　　没办法，就像买了票坐进剧院，哪怕再嫌弃当前这一幕表演拖拉乏味，观众也总是抱着“新演员上场就好了”的卑微念头，无奈且心酸地等着剧情发展。
　　“差不多也该够了吧，再不出场那个女人会受伤哦。”太宰锁定了电视机柜旁摆放的招财猫瓷偶，幽幽说道。
　　话音落下，那只招财猫表面升起一层蒙蒙微光，然后白光一闪，一只四爪雪白、身体漆黑的双尾猫轻盈地落在地板上，踩着猫步，晃着尾巴，窈窕地向太宰走来。
　　除了双尾，这只猫妖区别于普通猫咪的地方就在于它行走时不时从肉垫里探出的爪子，森白尖锐，散发着捕食者的凶残。
　　“人类，让开。”猫妖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向这个故意晃过来挡在它面前的人类，语气不善地开口。
　　是听起来有一点点冷的清亮少女音。
　　太宰原本一心打量它的爪子的眼睛顿时一亮，殷勤地半蹲下身，向猫妖伸出手，语调又轻又软：“原来是猫又小姐吗？您的化形一定非常可爱吧，可以请您用您的爪牙撕碎我的喉咙吗？如果愿意陪我殉情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然而他的热情对猫妖来说单纯算作挑衅，双尾猫尾巴一甩，警惕地绕开太宰伸出的手，眼瞳在黑暗中瞪得溜圆，如同两枚亮晶晶黄澄澄的小灯泡。
　　它张口说话，猫嘴里吐出的清亮少女音在诡异背景下显得无比和谐：“人类的阴阳师？为什么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危险的味道？明明看起来一点灵力都没有。”
　　“我不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太宰一点没觉得尴尬地收回手，拍了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两手插兜居高临下地望着猫又，无视了背景当中两个菜鸡互啄的女人，轻描淡写地吐出自己的身份——
　　“只是个看了几本阴阳道杂书的普通少年罢了。”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仿佛有乌鸦从头顶飞过，发出一连串嘲笑的“嘎嘎”声。
　　骗鬼啊！在一边掐架的伊织和女妖心头齐齐浮出这句话。
　　伊织签订契约后经年与妖怪接触，妖力早就一点一滴渗入身体，被妖力侵蚀的感觉一点都不好，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常年处在疲惫状态，夜晚呼吸时鼻腔充满了腐臭，那股味道从身体内部传来，就好像内脏逐渐腐朽，到后来脑子都变得浑浑噩噩，只记得本能地去执行妖怪的命令。
　　今天她清醒那瞬间就意识到这个少年与众不同，只是碰触就让她身体表面缠绕的妖力一扫而空，而放开这少年不过十秒，她就又感觉到了那仿佛压在内脏上的重量，确定不是错觉，这才临时改变了主意，打算将少年送出去卖个人情。
　　而女妖的感觉更加直接，往常只要伊织将人带进别墅，猎物就是它的囊中之物，平时懒得动手，会指挥厨师伊织帮它处理食材，不过只要它醒着，别墅的窗户就漆黑一片，同时也代表它随时可以控制别墅蔓延的妖力杀死人类。
　　但是今天它在五分钟内尝试了数十次攻击，全都在触碰到这家伙的时候泥牛入水般失去踪迹，或许比那还惨，连点水花都溅不起来。所以它才一个劲地催促伊织动手，并且现形之后根本不敢跟太宰对上视线——这个人类太邪门了！
　　原本掐的你死我活的一人一妖交流了个眼神，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惺惺相惜，打架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有契约在，她们即便能朝对方下杀手，超过一定限制也会受到反噬。
　　刚才情绪激动，两人谁都没想到这点，直到出现共同的敌人，头脑反倒冷静下来，然后不约而同出了一头冷汗。
　　达成共识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猫妖，期待它跳起来狠狠挠这装逼无形的可恶人类一爪子。
　　“原来只是个普通少年吗喵，所以是我感觉错了吗？误会了你很抱歉。”双尾猫绷紧的身体放软，不好意思地向太宰道歉。
　　它居然信了！
　　伊织和女妖在心里大喊，但转念一想，这只猫妖如果脑子好使，也就不会呆在这里，为了向人类报恩和女妖战斗。
　　太宰同样愣了一下，不过他反应很快，弯起眼睛对猫又露出一个包容的微笑，语气透出隐忍的坚强：“没关系的，被可爱的猫妖小姐误会，我一点都不介意。”
　　他这么说，猫妖更加愧疚，别开小脑袋不敢看他，底气不足声音也变得微弱：“嗯……那你能不能让开，我要去救伊织了。”
　　“不行哦。”
　　“谢……嗯？”猫妖反应迟钝地抬起头，就看到那个人类眼中闪着让猫不舒服的光。
　　太宰心里的恶趣味怎么都挡不住，听到猫妖呆呆地反问，当下欢快地重复了一边自己的决定：“我说，不行哦。”
　　看着小妖怪茫然无措的眼神，太宰高高扬起嘴角。


第6章 激怒猫妖
　　“你耍我喵！！！”
　　猫又呆了数秒，终于在伊织和女妖不住使眼色暗示下明白过来，顿时暴怒，原地一蹦三尺高，凶狠地扑向太宰，森白利爪完全弹出，每一根指甲都足有十公分长，在室内幽暗的光线下带着残虐杀意。
　　“真是强大又美丽的猫妖小姐啊～”
　　太宰像陶醉在那利爪的酷杀之美中，眼看着猫妖的爪子就要落到脸上，力气大的话说不定会将脑袋一劈两半，他也不躲不闪，因为对太宰来说，如果真的能这么死掉实在求之不得。
　　见这人类脸上真的看不出丝毫恐惧，猫又困惑地皱了皱那张毛茸茸的猫脸，在半空硬生生转体一百八十度，避开了太宰的要害，不过还是有几根指甲蹭到太宰的衣服。
　　只听刺啦一声，大衣、外套、衬衫足足三层无一幸免，裂口一直从左肩蔓延到左肋以下。
　　太宰低下头，认真观察了一会儿衣服上破损的部位。
　　“既然知道我的厉害，就把路让出来，我要去找伊织！”猫妖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迟迟没有听到回答，自以为这个人类被吓到，刚抬起头打算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宽慰对方几句，就听少年悠悠叹了口气：“真可惜，差一点就能把心脏剖出来了。”
　　猫妖爪子一歪，忍不住朝太宰大喊：“你这个人类怎么回事啊！来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啊对，”太宰恍然大悟地抬起头，感激地看向猫妖，“差点忘了，我确实有事情想做。”
　　说完他抬脚向猫妖走去：“猫妖小姐愿不愿意让我握一握你的手呢？”
　　他半蹲在猫妖面前一脸认真地解释道：“其实我是个肉垫控啊，最喜欢摸的就是猫猫的爪子了，请务必让我捏一下肉垫！”
　　“你有毛病吗？！”猫又懵逼了一秒，随后抬爪挠向太宰伸出的手臂。
　　然而没想到外表只是个柔弱少年的太宰反应神经相当灵敏，在猫妖挥爪的同时灵巧地一翻手腕，准确地捏住了它的肉垫，并且多捏了两下。
　　“唔，感觉不错嘛，难怪村上君那么着迷。”太宰自言自语。
　　奇耻大辱！
　　猫又气得耳朵冒烟，像只烧开的水壶，它刚想用力抽出爪子给这个人类一个教训，就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再一低头它吓得差点哭出来，修成猫又之后它就没有恢复过本体，早八百年忘了自己腿居然这么短！
　　妖力用不出来都没有外表带给它的打击强烈。
　　太宰拨了拨这只巴掌大的小猫的耳朵，小猫本能地抖了抖，身体依旧团成一团，连头也不抬，看来是打击太大陷入自闭。
　　太宰不再逗它，抬手将小猫抄起来揣进口袋，转过身对地板上看呆的一人一妖露出恶魔般的微笑。
　　“下一个是谁？”
　　率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活得更久的女妖，只见它二话不说狠狠推了把身边的女人，将仍旧没明白过来情况的伊织推向太宰，紧跟着抬手放出一道半透明的蓝色魂体。
　　不知女妖下达了什么指令，那个男人形貌的死灵捂着脑袋痛苦地张大了嘴像在惨叫，但没有实体化的死灵发不出声音，场面看起来荒诞且诡异。
　　这几个动作皆是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下达指令后女妖毫不犹豫地转身夺路而逃，一个猛子扎进窗户跳到外面黑漆漆的夜幕当中，消失了踪迹。
　　太宰追出去的脚步先是被伊织阻了一阻，又被眼前体形膨大数倍，脑袋顶到天花板的死灵挡住了去路。
　　放跑了这群家伙里最恶的主犯，接下来再想找到它就如同大海捞针，任由它在人群中流窜，还不知有多少人会遭殃，到时候办事不力的太宰也会受到处分。
　　但少年脸上一点担心的表情都没有，相反，他看着眼前的死灵，愉快地笑出了声。
　　因为随着死灵躯体膨胀，被他扶着手臂勉强站好的伊织痛苦地睁大了眼，女子漆黑的长发从未端变得枯黄又染上霜白，美丽的容貌也随之枯槁，丰盈的躯体逐渐干瘪。
　　她整个人就像戳了孔的气球，那眼睁睁看着自己生命不断流失却无力阻拦的痛苦可以将人逼疯。
　　太宰却一点都不嫌弃地凑到女子耳边，好像她还是那个眉眼噙着忧郁的美丽女士：“您真的太可怜了，那个妖怪这么做是在违约吧？接下来它就要靠着您的牺牲逃到安全的地方，过一段时间又可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哄骗其他人，而您就要顶着这副可悲的容貌度过残余的人生——”
　　“喝……”伊织不知哪里爆发的力气，死死抓住了太宰的手臂。
　　太宰没有挣脱，继续在她耳边低语：“给它点教训，你做得到吧，伊织小姐？仔细想一想，除了二尾猫的保护，那只妖怪不敢伤害你的理由是什么？”
　　伊织瞳孔紧缩，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迸发出仇恨的光亮。
　　太宰适时地抽开手臂，看着伊织踉跄了几步，凭借胸腔那一口气，站稳了衰老到极点的躯体。
　　而另一边膨胀到极点的死灵终于有了动作，依稀可以看出人类五官的脸部表情呆滞，庞大且满盈了能量的身体仿佛一戳就爆，此时缓慢而僵硬地移动到太宰身前，慢慢地倒了下去。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任何一位阴阳师，面对已经成型的死灵炸.弹，能做的只有远远躲开，因为任何一点灵力波动都会破坏炸.弹内部的平衡，提前引爆，根本无法阻止。
　　但面对这家伙的是太宰。
　　在死灵巨人将要倒地之前，太宰单手撑住了死灵的胸口，充斥着死气的幽蓝能量从他接触到的地方开始化为光点，而后消解现象蔓延到全身，短短数秒后死灵巨人就只剩下了头部。
　　太宰收回手重新插进口袋，目光平淡地注视着死灵无神的眼睛：“安息吧，然后进入轮回。”
　　闻言死灵的眼睛动了动，看向那边模样大变的伊织，太宰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了然道：“你们很快就会在下面团聚。”
　　话音落地，死灵最后一点躯体消散，伊织的诅咒也刚好完成，浓稠不详的血光从她胸口放射而出，目标明确地撞破了窗户，追着女妖逃走的方向消失在黑夜之中。
　　做完这些的伊织释然地放松了身体，缓缓向后倒去，被太宰接住然后放到了沙发上。
　　太宰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巴掌大的小猫，举到伊织眼前问：“你还记得它吗？”
　　伊织点了点头，而小猫发现她情况不妙，顾不得自闭，连忙跳下太宰的手掌，跑到伊织身侧，蹭了蹭她的脖子，乖巧地叫了声“喵～”。
　　濒死的伊织嘴角勾起微笑，下一秒眼泪就从眼眶大颗大颗滴落，恐惧忽然涌上心头，她费力地抓住太宰的手，做了几个口型。“我，不，想，死。”
　　太宰认真地点了点头，承诺道：“请放心吧伊织小姐，我会好好照顾猫妖小姐的。”
　　将头埋在伊织颈边的猫妖听到这句话，带着哭腔“喵”了一声。
　　伊织突然明白过来，猛地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动了动手指想松开太宰去抓自己的猫，但她太虚弱了，这动作幅度太小没有引起猫妖的注意。
　　而在她积攒力气做出更大动作之前，太宰反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盖住她因为气愤睁得更大的眼睛，语气沉痛：“伊织小姐，请您安心地去吧，这栋别墅我会按照您的意愿托人卖掉偿还给受害人的家属。”
　　伊织气得死不瞑目，但太宰应对沉稳，将盖在伊织脸上的手维持原状，同时放开抓着伊织手腕的手，抄起小猫装回口袋。
　　在猫妖闹着要从口袋爬出来的时候，太宰痛心疾首地训斥道：“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伊织小姐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她将你托付给我，你要辜负她的一番苦心吗？”
　　对付智商顶多幼儿的猫妖，这种逻辑混乱的说辞也足够糊弄了。
　　然后他微微缓和了语气哄骗：“等她下葬后我会带你去看她。”
　　果然，这句话一出，猫妖顿时不闹了。
　　太宰心安理得地丢下尸体，带着这只新到手的式神离开了别墅，跑到街头游荡，打算在奖励下来前找家咖啡厅坐一会儿。
　　反正收拾善后的人马上就到，他只要安安心心等着奖励到手，然后再考虑食宿问题好了。
　　但是路才走到一半，一只纸折的小式神挡在他面前，与他对视一秒后，视死如归地向他扑来，抱住他的脚尖，然后断电似的挂在上面不动了。
　　太宰沉默了数秒，意识到不妙的他很想无视插曲，就当脚上沾了块碎纸屑，继续往前走。
　　但最终他深吸了口气，还是弯下腰捡起纸人，一言不发地拆开，扫完了上面的小字。
　　然后他一把捏碎了纸人，露出个假面般的微笑。
　　“蠢货。”


第7章 镭钵街
　　“万分抱歉，太宰大人！”
　　太宰下车之前，驾驶座上的司机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喊，让他动作下意识一顿。
　　“不用道歉哦村上君，”太宰站到地上，回头给了司机一个无可奈何的微笑，“这种事情谁也没有想到嘛。”
　　“毕竟对方是身受重伤，妖力评级不过3的中级妖怪青女房，而你这边有我提前告知，在妖怪逃走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了封印阵法，这种情况居然还能让它跑掉，这可是最低级的除妖师都做不到的事情呢。”
　　这是明晃晃说他废物得连那些新手都不如了。
　　本来被太宰的温柔感动得泪眼汪汪的司机脸色一僵，随后将头埋得更低：“……万分抱歉。”
　　太宰笑容开朗地安慰道：“不用太愧疚啊村上君，这次事件中你已经发挥了作用，既然提前拿到了报酬，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此时他身上的行头已经焕然一新，连衣服下的绷带都换成了崭新的一条，比起从妖魔盘踞的别墅出来时那副惨样不可同日而语，结合他的话，这些显然来自村上的友情赞助。
　　村上的心口再次中了一箭，太宰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挖苦他只能当个提款机，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不过这次村上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黑发少年就迈开脚步，向前方凹陷下去的镭钵状街区走去。
　　空气中弥漫着普通人看不到的浓郁黑气，妖物的气息在里面就像水滴混进海水，普通的术根本无从追踪。这也难怪，毕竟这里居住着相当多的不能在普通社会正常生活的人们，人心产生的邪气也远远高于其他地方。
　　邪气是妖物最好的遮掩。
　　而且夜已经深了，即便灵力强大，可以看得很清楚的人类，这时候也会受到影响。
　　但如果等到第二天，又说不定会有人遇害，毕竟对于重伤的妖怪，最好的疗伤方式就是进补大量富含灵力的东西，最方便的食材就是人类了。
　　对于分派到这座城市的除妖师来说，面对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只能上报，而后有能力的除妖师会从除妖师协会接取任务，报酬则会从提交任务的除妖师的工资里扣除。一些不想付出太高代价或不愿意丢脸的除妖师会私下联系相熟的大佬，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请对方出手解决。
　　眼下村上就是这种情况，稍微有点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请来解决问题的只是个毫无名气，从来没有在任何除妖师集会上出现过的少年。
　　不过看村上的态度，他对太宰显然非常有信心。
　　当然村上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视而不见，假装没有发现过这只妖怪，但这种恶劣的行径被其他人举报，会永久性被剥夺使用术的权利。
　　很少有除妖师会冒这种险。
　　言归正传，太宰走在黑气弥漫的贫民街，只凭肉眼便捕捉到了其中那道熟悉的，混着丝丝血色的漆黑妖力。
　　青女房的妖力在太宰眼中是根无比清晰的线条，七拐八绕地缠绕在简陋窝棚上方，可以想见那只妖怪在这里慌不择路逃窜的画面。
　　太宰跟着指路的黑线，脚步轻盈地走在狭窄的街道上，黑大衣的下摆随着他一蹦一跳地走下坡道，在半空上下飘动。
　　在他快要走得不耐烦之前，黑线拐过最后一道弯，直勾勾连在一栋木板拼接出来的简陋房屋上。
　　太宰在木屋前停下脚步。
　　稍微有点奇怪，以他的眼光评价，这附近应该处于整个镭钵状街区最好的位置，理所当然会被人争抢，然而一路走来，几乎看不到任何新的战斗痕迹。
　　贫民街的生存方式某种程度上与丛林法则接近，如果一处水草丰美的地盘没有时不时被猎食者争夺，只能意味着一头非常强大、让所有肉食动物不敢冒犯的猛兽在这里宣布了主权。
　　以上想法在太宰脑海中闪过，下一秒他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向那栋木屋。
　　别误会，他可不是为了对得起村上君付的报酬才冒险，只是对这片领地的主人起了好奇心。
　　不过木屋住的应该不是领地主人，毕竟太宰随便一扫就看到前面还有栋铁皮屋，比较起来这木屋实在简陋，大概只是小弟住的地方吧。
　　思考着这些无意义的事，太宰推开门，然后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谁？！”橘发的小矮子霍得转头，蓝色眸子盛满领地被侵犯的暴怒以及没来得及消退的紧张关切，灼灼闪耀的光辉如同太阳下璀璨的钻石。
　　像他入水时透过水面看见的青蓝天空，朗日高悬，万里无云，干净到刺眼，让人忍不住靠近又害怕灼伤，是他这种胆小鬼无比渴望却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
　　啊啊，不需要多问，那个多管闲事的好心人绝对就是这个小矮子。
　　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呐。
　　“喂，我在问你话呢，笑什么笑！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太宰回过神来，闻言下意识摸了摸嘴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露出了微笑。他顺势就着这个表情，用像看热闹一样的轻飘飘的口吻开口：“你最好放开那个孩子哦，他被妖怪附身了。”
　　“哈？”不出意料，小矮子像看神棍一样看向他，“你在说什么鬼话？”
　　如果说在这座城市，异能者是都市传说一样罕见的存在，那妖怪就纯粹是哄小孩子的玩意，长大几岁就没人相信这种看不见的生物。
　　中也属于不相信的这部分人。
　　而他从小到大身边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值得注意的怪事，别人口中的怪谈在他看来全是难以想象的荒谬之言。
　　因为同伴出事而心情焦躁，中也没耐心听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鬼胡扯，而且对方的语气不知为何让他觉得非常不快。
　　所以他恶狠狠地瞪着太宰道：“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揍扁，滚！”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可是非常强大的阴阳师哦，”太宰毫不谦虚地自吹自擂，同时抬手隔空点了点被他按在床上的小孩子，“你看，它在怕我呢。”
　　中也下意识转头，看到孩子望向太宰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畏惧，再想到太宰进来前这孩子两手张成爪形，见谁抓谁的奇怪表现，而太宰进来后又立刻安静下来，不由信了几分。
　　但他看向太宰的目光仍旧带着怀疑：“你真的是阴阳师？戴着面具拿着铃铛跳来跳去的那种？”
　　“你说的是神道的神乐舞，我是阴阳师，”太宰微笑着说，“虽然我确实会跳舞就是了。”
　　中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个眼神好像在说“蠢死了，这都分不清”，让人一阵火大。
　　“你这家伙笑得真讨厌。”中也皱了皱眉。
　　“彼此彼此，”太宰慢悠悠地说，然后在中也开口之前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你确定还要跟我再吵下去吗？那个孩子快要不行了。”
　　中也连忙去看孩子的脸色。
　　那边太宰还在说着风凉话：“嘛我是没关系，只要能抓住妖怪，他死了也不要紧，但你很在意吧？否则就不会在所有人放弃他的时候陪在他身边……”
　　这种事情扫一眼就看得出来，附近都是小矮子的领地，看房子不像没人居住，却让首领亲自照顾伤员。
　　而且小矮子都能把他这个陌生人送到地下医生那里，也拿得出钱来，没道理对部下这么吝啬，所以果然是被放弃了吧。
　　再多想一点，说不定白天小矮子给医生的双倍诊金是他的全部私房钱，组织的财政被其他人把持，以至于现在想救自己的部下都做不到。
　　首领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可悲呢。
　　“救他。”中也猛地抬起头看向太宰，语气坚定地重复道，“救他，不管你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虽然目的达成，但太宰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高兴。


第8章 小矮子
　　“我知道了，”太宰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兴趣，面无表情地说，“我会救他，什么也不需要你做，然后就算我还了你的多管闲事。”
　　“什么？”中也没听懂他的意思。
　　太宰懒得解释，走到床前，一边伸手一边叮嘱中也：“在听到我命令之前千万不要松手。”
　　附在孩子身上的妖怪从太宰靠近就开始瑟瑟发抖，太宰伸出手时，它更加不管不顾地拼命尖叫、扭动，控制所有还能动弹的肢体试图攻击中也，用手抓用脚踢，甚至甩动脖子想张嘴去咬中也的脖子。
　　但这些动作只是让中也坚定了不让它挣脱的心，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低声对不知躲到哪里去的孩子的意识安抚道：“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妖怪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急得套在外面的人类身体都红了眼眶。
　　但它也没法舍弃这个壳子，本体重伤之下再直面这个人类消融妖力，下场只有死路一条，附在人类身上好歹能多一层保护，妖力会消失得慢一些，而且藏在深处的妖核不会有事。
　　只不过这时候它的忍耐能力会根据附身的人类调整，消融妖力的痛苦反映到人体约等于泡硫酸，不过这个身体是贫民街的孩子，应该能坚持……
　　“啊啊啊啊！！”
　　太宰的右手缓慢而坚定地按在孩子的额头上，刚接触到皮肤，妖怪附身的孩子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同时身体再次扑腾起来，比刚才挣扎得还要猛烈，中也差点让它挣脱。
　　不过好在还是按住了。
　　黑发少年露出的左眼闪过一丝嫌弃，右手动都没动，只在中也紧张兮兮地抬头看他时敷衍地解释了一句：“这是必要流程，疼得越厉害效果越好。”
　　当然是假话，任何一个技艺精湛的阴阳师或除妖师站在这里，随手一道符咒或者一套祓禊仪式就能解决，而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但这些阴阳术太宰一个都做不到。
　　可如果他这么告诉中也，这家伙肯定会要求他去找专家，虽然太宰不想欠人情，但也不想为了这件事自找麻烦——说到底，明明是这个小矮子多管闲事才让他不得不站在这里，否则他早就进入黄泉国了。
　　孩子的尖叫声越发尖利，终于，伴随着一声彻底脱离人类的刺耳哀嚎，孩子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中也刚松了口气，打算拿开手帮孩子擦一擦头上的冷汗，就听那边太宰绷紧了嗓音叫道：“别松手，这是妖怪的把戏。”
　　中也愣了一下，再次紧张起来，连忙重新压制住孩子手脚。
　　太宰很清楚这种情况是青女房实在坚持不住，于是收敛了所有妖气藏进人体深处，然后将附身的人类意识推出来。
　　这样可不行啊，妖力被人类的身体阻挡，没办法净化。
　　不过这种情况也有对策。
　　太宰从口袋里掏出猫妖，在猫妖懵逼的眼神中捏了捏它的爪子，挤出指甲，划开右手掌心，重新按在孩子头上。
　　小猫愤怒地甩着爪子，挣开他的手指，在他衣服上连蹭了好几下，最后气势汹汹地朝他喵了一声，转头钻回口袋团成一团生闷气。
　　“猫妖小姐生气了。”太宰苦恼地用手指点了点头，但很快将这件事丢到脑后。
　　反正猫妖小孩子脾气，估计很快就会忘掉。
　　说来奇怪，虽然人间失格是超自然力量的克星，连带他的头发也可以封禁妖怪的妖力；但他的血肉确实充盈着丰富的能量，稍微受点伤就会引来大量不自量力的蠢货。
　　诱饵明晃晃摆在嘴边，青女房明知道靠近就会被净化，却还是控制不住本能，被引到体表。
　　不过它好歹还有几分理智，伸出几道妖力临时与人类的意识绑定。
　　这样一来，如果人类意志强大，可以趁此机会反抗青女房；如果意志正常，也可以在人间失格净化妖力时不受影响；但如果意志软弱，就会被妖怪拉过来分担痛苦。
　　太宰不知道这孩子属于哪种情况，却从来不会高估人类，所以只会做好最坏的打算。
　　下一秒，孩子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珠转了两圈锁定了中也，而后眼泪大滴大滴从眼眶里涌出。
　　重新醒来的孩子仍旧在挣扎，可这次的力道比一只猫大不了多少，而且他的注意力完全从太宰身上转开，目不转睛地盯着中也。
　　“我好疼啊中也！为什么不救我？像从前一样把入侵‘羊’的领地的敌人打回去那样，把这家伙赶走啊！你不是首领吗？快杀了他，救救我！”
　　中也当然不会听他的，只是察觉到不对劲，皱起眉看向太宰：“这确实是我部下的声音……”
　　“如果你对妖怪世界稍微有点了解，就知道很多妖怪都会读取亲属的记忆蛊惑人心，别被他骗了。”太宰摆出一张非常专业的面孔严厉训斥。
　　“中也，中也，救我啊，这家伙的手就像烙铁，他在折磨我！要好好给他个教训！快呀中也！你不是说过会负担起责任吗？那个名为‘手牌的责任’的东西！”
　　孩子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中也却始终没有动摇，他用不带感情的声音低低回答：“啊，我现在就是在负起责任——绝对会把你带回来的。”
　　太宰将两人的表现收进眼底，鸢色眸子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翘起嘴角露出一个刻薄的讽笑。
　　“坚持住啊中也君，”他轻浮地呼唤着中也的名字，“妖怪已经要不行了，马上就会离开你部下的身体了，所以这个关头说什么都不能放弃哦。”
　　孩子听到这句话，眼珠向上怨毒地盯着太宰，太宰先是像吓了一大跳般拍了拍胸口，下一秒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全程他都没有发出声音，非常注意没让中也看到他的小动作。
　　孩子气得呼吸一滞，然后猛地转动眼珠看向中也，尖声哭喊：“杀了他，杀了他，只要你杀了他我就原谅你，否则我会一直憎恨你，快杀了他啊中也！”
　　中也脸上的表情像石头一样，仿佛失去了人类的反应。
　　孩子叫了一会儿，见他始终不动，终于怒了，口不择言地谩骂起来：“你果然跟他是一伙的！果然暴露了！怪物滚开！我就说，有那么强的能力肯定不是人类，白濑前辈为什么要收留你这种怪物啊！”
　　太宰挑了挑眉，余光察觉到中也听到这句话时手臂不自觉僵硬了一秒，心里顿时小小的“哇”了一声，目光开始不安分地在中也和床上的孩子间移动。
　　不过净化到了尾声，先把这个妖怪抓到再制定其他计划好了，反正小矮子的据点就在这里，也不会跑远。
　　太宰开始移动右手，像挤出血管里的蛊虫般，一点点将那个缩成球形的妖怪从孩子头顶驱赶下来，眼看就要从鼻腔出来。
　　这过程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以前也从来没有出过意外，太宰居高临下地看着中也头顶，思路忍不住再次跑偏，开始畅想把这家伙拐走之后的日子，就没注意眼皮底下的变故。
　　那孩子像骂累了一样，终于停下来，喘了几口气之后，用彻底放弃的眼神看着中也哀求道：“摸一摸我的脸吧，中也，以前生病的时候妈妈她……”
　　中也犹豫了，他抬眼看了下太宰，发现这个少年“大阴阳师”依旧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却没有表示反对，于是将孩子两只手腕并到一起单手压制，空出一只手去摸孩子的脸。
　　“等……”
　　太宰终于发现不对劲，连忙出声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只本来就停在鼻腔的妖怪小球嗖的冲出来，一头撞进中也手心，然后像条热带小鱼，动作地沿着手臂游动到少年头顶。
　　“喂……”太宰扯了扯嘴角，然后猛地向旁边跳开。
　　轰隆一声巨响，木板屋在这一下攻击里瞬间塌了一半，木块劈里啪啦砸落，激起漫天灰尘。
　　及时跑出来没被压到的太宰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僵硬。
　　那个力道，如果落实在自己身上，胃都要被打出来了吧。


第9章 长得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章之前的声明：未成年不谈恋爱，目前只是相杀阶段，你吃到的糖都是假糖。
　　好了开始吧，再说一遍，就算再甜他们18岁之前也不谈恋爱哦。
　　关于中也为什么作为荒霸吐还会被附身：①他身上有封印，和太宰有关系
　　其他设定：②他认为没有妖怪的时候，荒霸吐神力对外表现是异能，对妖怪没有效果，他真的接受妖怪存在之后，才会起作用
　　③和太宰不一样，太宰想看不见也关不掉阴阳眼，但中也不想看到就随时可以屏蔽“真是麻烦了……”太宰凝重地看着穿过烟尘向他走来的少年。
　　---
　　在他眼中，被削弱得几近于无的妖力聚集在少年的头部，分不出来多余的去控制其他肢体，但即便只靠身体记忆，少年依旧强得吓人。
　　“哈哈哈哈哈——阴阳师，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少年帅气的脸庞露出邪恶狰狞的笑容，张嘴吐出与外貌极不匹配的女妖声线。
　　话音未落他猛一蹬地冲向太宰，在半空旋身抬脚飞踢，落地后又不停歇地踹向太宰腰腹。
　　从来不擅长体术的太宰在这一连串急如暴雨的攻势下只能勉力躲闪，想要抽空摸下中也的脑袋都腾不出手。
　　青女房将太宰逼得节节败退，得意地高声大笑：“你也有今天！这个身体真是太好用了，一点不需要我的妖力强化，就算你净化了我九成的妖力又怎么样？我现在甚至还可以更强，更强，更强！！”
　　随着“更强”的叫喊，它速度进一步加快，太宰很快出现疲势，在一道鞭腿踢来时没能躲开，被狠狠踢中肩膀，身体猛地向后飞了出去，摔进那堆木板当中。
　　青女房放下腿，迟迟不见太宰从那堆垃圾里站出来，脸上浮现出嘲弄的神色，缓缓迈步走过去：“已经彻底放弃了吗？没用的，我会把你揪出来，从你的脚跟开始一点一点啃掉你的血肉！让你亲眼看着自己怎么被吃掉！”
　　但是它走到那堆木板跟前时，却没有找到阴阳师·伪的身影。
　　“哎呀，妖怪小姐这么热情真让人害羞啊，不过殉情也好，被吃掉也好，我可没兴趣和男人一起。”
　　青女房猛地转过身，看到太宰从木板屋完好的那半边走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眼熟的人影。
　　“哈，你那是什么意思？想用那家伙威胁我？开什么玩笑，人类对我来说只是食物，这就把你跟他一起干掉！”
　　“你不能吃我！是我帮你骗了中也的！”
　　太宰晃了晃手上被女妖的话刺激得开始挣扎的孩子，也是上一个被青女房附身的倒霉鬼。
　　“我猜果然没错～你和那边的妖怪小姐达成了协议吧，为了早一点结束痛苦，也因为对中也君的怨恨，所以帮助它骗了你的首领。”
　　“虽然猜到你会这么做，但还是好不开心，这是为什么呢？”
　　太宰原本轻快的表情猛地阴沉下来，同时一把掐住了男孩的脖子。
　　他看也没看男孩逐渐窒息的脸色，抬头盯着中也的眼睛，一字一句相当认真地说：“回来，否则我就杀了这家伙。”
　　从刚刚第一下攻击来看，能够下意识避开部下所在的床铺，对方应该还保留着意识，再加上这只妖怪九成妖力被人间失格消解，这种情况下中也未必没有反击之力。
　　虽然被部下背叛也本能守护对方，让太宰非常不能理解，但也省了他不少事。
　　“你说什么……”青女房被他的操作弄得莫名其妙，刚打算质问，忽然痛苦地捂住脑袋倒在地上。
　　太宰对眼前的发展并不意外，随手丢开手上的孩子，向地上满头冷汗的中也走去。
　　他单膝跪在中也身旁，就有一只比刚才还小了三四圈黑红的小球从中也口中飞出，慌不择路地在空中飞了两圈，忽然看到太宰正对着它笑得开心，顿时僵了一下，然后转头想跑。
　　被太宰一把抓住。
　　“妖怪小姐是怎么了？妖核少了一半，差点就掉出中级妖怪的行列了。”
　　太宰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瓶，将青女房小球装了进去，然后放回口袋。只要这只小球在瓶子里保持平衡，努力不接触到玻璃，就不会被人间失格消解。
　　换句话说，只要它一不小心碰到瓶子，或者妖力恢复到填充满整个瓶子，一定会承受妖力净化的痛苦。
　　完成任务的太宰刚打算站起身，冷不防被下方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领子，然后猛地扯了下来。
　　“你这混蛋，真有种啊……”和妖怪在脑子里打了一架的中也此刻仍没恢复过来，说话时略微带着轻喘，但即使居于下位，他身上的气势依旧强大肃杀，眼神也和平时一样危险，如同新开锋的刀剑般凌厉地扎向太宰，“居然敢用我的部下威胁我，想死吗？”
　　太宰单手撑着地面，觉得耳边被温热的湿气吹得有点痒，不由微微侧了侧头。
　　听完中也的话，他轻轻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中也皱起眉。
　　“哈哈哈哈什么都没有哈哈哈哈……”太宰笑声越来越大，肩膀抖得厉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中也眉头越皱越紧，但太宰一点没有收敛的意思。
　　最后他“嘁”了一声，嫌弃地松开太宰的领子，不客气地把人推开。
　　中也站起身，瞪着顺势坐在地上的太宰，警告道：“这次你救了我，暂时放过你；你救了我的部下，我再还你一次。在那以后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嗨～嗨～我知道了，绝对会绕着你走的。”太宰像投降般举起两手，但脸上无所谓的表情显然明晃晃告诉中也，他根本没把对方的威胁当回事。
　　中也再次瞪了他一眼，没再多说，反正这家伙挨几次打就记住了。
　　他转身打算离开，不远处忽然跑过来几个少年。
　　“你们怎么过来了？”中也惊讶地问，然后眼神复杂地看向这几人里那个被妖怪附身的孩子。
　　如太宰所想，他被妖怪附身时可以察觉到外界的情况，因此也听到了这孩子和妖怪的对话，虽然即便这样他也选择了保护部下，但中也还是想听这孩子对他说声对不起。
　　“喂，中也，就是那家伙吧！”
　　但让他失望了，开口的是站在最前面的白发少年，同时满脸警惕地看着太宰，完全没想要问一下中也的情况。
　　“他不是‘羊’的人，那就是入侵者吧？快干掉他！就像以前你干掉那些冒犯我们的黑手党！”
　　“对啊中也，他之前还对我出手，我脖子上到现在还有他的手印！”被妖怪附身的孩子接上这句话，躲在白发少年身后憎恶又畏惧地看向太宰。
　　“中也快干掉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入侵者！”“让他知道‘羊’的厉害！”
　　少年们七嘴八舌附和着，中也像根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脸上没有表情。
　　“呵……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少年们纷纷安静下来，脸色不善地看向地上毫无形象抱着肚子笑得到处打滚的少年。
　　“啊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吗？但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今天笑得太多肚子都有点痛了。”
　　太宰笑够之后爬起来，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嘴角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刻薄地打量这几个少年。
　　“……你看什么？”被他过于剔透的目光扫过，这些对危险并不敏锐的少年也感觉到了，被刀片轻轻刮过皮肤时那种不寒而栗。
　　“我说啊，那边的小矮子是你们的首领，不是你们的狗吧？”太宰笑容讥讽，“他有自己的判断吧，那份强大的实力不管用在哪里都是他的自由，你们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中也，他是谁啊？你就这么让他侮辱我们吗？我们才是同伴吧！”白发少年情绪激动地伸手晃着中也的肩膀。
　　“够了白濑，他救了我和那孩子，至少今天，我不会对他动手。”中也按住白濑的手腕。
　　中也难得坚定的语气让这些少年愣了下神，白濑不赞同地张了张嘴，但中也已经转过了身。
　　他看向太宰：“你还是快离开这里吧，阴阳师，对你来说，这里的人比妖怪更危险。”


第10章 深夜里
　　太宰眨了眨眼睛，借助附近的电灯看清了夜色下小矮子的表情。
　　那种看起来无坚不摧，实际像蜗牛一样，将柔软的内里包裹在薄薄一层壳下的表情，仿佛只要人类的小孩轻轻一脚就能踩碎，变成一滩恶心的液体混合物。
　　会哭出来吗？太宰饱含恶意地想，只要他这边再推一把，小矮子就会哭出来吧，那个画面只是想一想，就比之前的四角恋还要让他兴奋啊！
　　但是太宰沉默了一秒，还是决定将多余的话掐掉。
　　“……我知道了，这就离开。”他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转身刚走了两步，就捂着胸口虚弱地咳了几下，但他像和谁较劲似的，扶着街道旁木板屋的墙壁，一边咳一边继续走。
　　中也略微眯起眼睛看着太宰的背影远去。
　　“看他咳成那个样子，肯定受了重伤。”中也身后其中一个少年幸灾乐祸道，“原本看他的身板就撑不过成年人一个拳头，现在说不定走不出镭钵街就会倒在半路！”
　　中也藏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蜷了蜷。
　　“这也算给你报仇了，”白濑拍了拍那个之前被妖怪附身、后来找他们报信的孩子，“让他知道招惹‘羊’的下场！”
　　其他人也热情地围在孩子身边，称赞他报信及时，亲热得好像不久之前他们集体投票将这个“发疯”的孩子放弃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那孩子也非常配合，跟从前一样骄傲地扬起头，开心得涨红了脸道：“对啊，如果没有我报信，中也就被那个家伙给骗了，说什么阴阳师啊妖怪啊，明明就是骗子！”
　　中也猛地回过头，用非常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们，感觉自己从来没认清过他们的真实性格。
　　转眼间他下定了决心，直接开口：“你们先回去吧，我跟过去看一看。”
　　。
　　太宰计算着走出了那群人的视线，立刻停止了咳嗽，同时站直身体，脚步也恢复了平时的轻盈。
　　他摸了摸肩膀隐隐作痛的部位，阴森森地笑起来：“痛死了，怎么可能放过你啊！”
　　虽然太宰看上去非常瘦弱，不过其实从小到大身体一直很好，从来没有生过病，即便大量失血也能在一个星期内彻底复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太宰的生命力顽强到被所有知晓的人忌惮恐惧，因为检查不出任何原因，甚至一度被认为是与妖怪交易的结果，连带着否定一切超自然能力的人间失格也被传成他被神明厌恶的证明。
　　所以那个小矮子的攻击能让太宰现在都能感觉到痛，可以想象对方下手时真的毫不留情。
　　“真的痛死了。”太宰孩子气地重复了一句。
　　刚才大概是因为入水时灌进脑子里的水还没控干，否则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小矮子？
　　多管闲事救他一命的人情早在太宰救了他的部下的时候还清了，是中也自己同意的，所以接下来怎么折腾对方都不为过。
　　好在他临时想出的计划实施得也很顺利。埋下一根刺而已，这才只是个开始呢，既然想护着那种愚蠢的部下，就不要怪其他人专门找你的弱点动手了。
　　“话说回来，虽然是被我削弱之后的妖怪，但没有接受过任何阴阳道知识，单以人类之身、一己之力驱赶……不，吞噬妖怪，这家伙说不定相当有天赋，如果让他成为我的式神噗哈哈哈……”
　　太宰一边摸着口袋里的小猫，一边轻快地哼着歌，在台阶上蹦蹦跳跳。
　　快走到出口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兴致，毫无征兆地将猫妖小姐拎出口袋顶在头上，像顶着碗的杂技演员，危险地保持平衡免得小猫掉下来。
　　不过杂技演员是因为站在钢丝上，而太宰的危险全来自于他不认真看路，还踮着脚尖在不规则的坡道上跳动，以及舞蹈般刻意做出各种奇怪的动作。
　　睡得好好的猫妖就这样被他颠醒了，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下滑，猫妖赶紧手忙脚乱地钩住太宰的头发，费力地爬到头顶。
　　“你干什么呀喵！”猫妖快被他气死了，“跟在你身边猫就像待在真空，一点妖力都接触不到，只有睡着会好一点，你还要老是把猫叫起来，太坏了！”
　　“猫妖小姐不要生气啊，其实我有重要任务想拜托你，如果你不帮忙的话，我可能会死呢。”太宰摸了摸猫妖软软的绒毛当做安抚。
　　“真，真的吗？”猫妖被他吓了一跳，虽然跟着这个人类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双方也没有签订契约，但毕竟是伊织托付的，它还是想好好保护这个人类少年。
　　“你想让我做什么？”猫妖认真起来。
　　“别那么紧张，”太宰微微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遇到的这些人不会杀我，所以你的工作就是带着这家伙去找村上君——那个开车把我们送到这里的人类，和他一起走远一点。”
　　“做得到吧？”
　　猫妖抖了抖耳朵，任由太宰将装着青女房的玻璃瓶绑到它右前爪上，困惑地点了点头：“做得到是做得到，我记得他的味道，但是这和你可能会死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太宰笑容不变，“我现在的处境可是很危险的，如果不尽快加入一个强大的组织获得庇佑，很快就会被杀掉，所以我会去接触他们，而你留下来会很碍事。”
　　太宰说的半真半假，但可以确定他只是发现一群全副武装的黑手党靠近，不清楚他们的目的。
　　不过就算太宰只是恰巧和他们迎面碰上，这群作风冷酷的黑手党大概会因为他“挡了路”“发现他们的行动”之类的理由给他一枪；也有可能会将他当成不起眼的路人无视过去，不过那种情况只要太宰出言挑衅，想必他们也不会吝于送他上路。
　　死亡是太宰目前最大的追求，和这个相比，折腾小矮子都要被他暂时往后排。
　　所幸执行计划之前，太宰捡起了自己所剩不多的良心，看在村上先生辛辛苦苦给他买了衣服找了住处的份上——虽然房子他可能不需要了——还是派猫妖把捉到的妖怪给他送过去。
　　至于欺骗单纯的猫妖小姐，让它和村上先生都远远离开，免得他们阻拦自己找死什么的，太宰没有一点心理压力。
　　因为确实很碍事啊。


第11章 大街上
　　被说了“你很碍事”之后，猫妖不敢置信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跑掉了。
　　就算那只瓶子和它整条腿一样高，跑动时很不方便，猫妖也克服了困难踉踉跄跄地迅速消失在太宰眼前。
　　太宰收回目光，转向贫民街出口包围过来的家伙。
　　“哎呀，是黑手党呢，各位大人这么晚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呢？”少年背着手，笑意盈盈地看向眼前十几名武装份子。
　　明明他敬语用得很好，措辞也非常正式，但那个语气听起来莫名讽刺十足。
　　直面讽刺的黑手党成员立刻就怒了，当下抬起枪口，齐刷刷对准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
　　“你这小子……”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动？”
　　脾气火爆的队员刚想开口大骂，就被看起来像队长的家伙拦了下来，队长想的要更多一些，虽然他们这次的行动不算机密，但被敌人提前得知还是应当引起警惕。
　　“你是‘羊’的人吧？是谁告诉你我们的计划？”
　　太宰闻言挑了下眉，遗憾了一秒中也不在，如果他见到自己因为他的组织遭受无妄之灾，肯定更加愧疚。
　　心里那么想着，太宰干脆直接改变了挑衅方式，回忆着刚才见到的‘羊’的少年，一秒内改变了自己的气质——伪装成盲目自大的敌对组织成员，想必更能激起黑手党的杀意。
　　“是我们的首领！你们的行动都在首领的预料之内！中也一下子就能把你们全部打倒！识相的话赶紧滚开！否则你们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这样的话他死了之后，也能让那个小矮子记住一段时间，想想就很有趣啊。
　　不属于‘羊’却以自己的部下身份被黑手党杀害，得知这点后那张让人生厌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虽然不能亲眼看到确实很遗憾，但抱着期待迎接死亡，轮回的路上也会心情愉快不少吧。
　　太宰迎着黑手党们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那名队长隐晦下达命令的手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可以听见扳机扣下的微响，也可以听见子弹破空的尖鸣，更能想象到自己被无数子弹穿透的画面。
　　也许一开始会很疼，不过这点痛苦很快就会结束……
　　两秒之后，太宰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
　　“一个眼熟的小矮子挡在面前，这是噩梦吧。”太宰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旁白般棒读道。
　　“喂你这个混蛋！我可是救了你啊！好好给我道谢啊该死的！”中也咆哮道。
　　太宰阴沉地盯着中也的后脑勺并吐出一声“嘁”。
　　中也额头上顿时跳起青筋：“你给我等着！”
　　五分钟后，黑西装们倒了一地，中也毫发无伤。
　　他插着口袋走到太宰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对方。
　　太宰也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两人较劲似的谁也不肯眨眼，谁也不肯说话，好像谁先那么做就输了一样。
　　比体力的话太宰稍逊一筹，很快就眼眶发红，但他自己没发现，或者刻意无视了眼睛的不舒服，满心专注眼下的胜负。
　　见他这么计较，中也率先移开视线，在太宰露出胜利的笑容之前，他忽然开口：“既然你这么想当我的部下，我也不是不能同意。”
　　太宰脸上笑容一僵，随即弯了弯眼睛扯动嘴角，故意放柔了嗓音，好像担心吵到什么一样轻声说道：“中也君，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是做梦的话还是回自己家比较好吧？”
　　“果然我和你这家伙相性不合，”中也恼火地瞪着太宰，“不是你在那里喊着‘首领’‘首领’的吗？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救你啊！”
　　太宰盯了他一会儿，转头干脆道：“是我的错。”
　　“你知道就好……”
　　“没想到你部下控到这个地步，听到‘首领’就像听到主人喊自己名字的狗，迅速地冲过来了。”
　　“找死吗小鬼！”
　　“你也是个小鬼。”
　　“我和你可不一样……你在干什么？”
　　太宰蹲在黑西装身边，出乎意料没有开口讽刺：“我在确认他们的身份。”
　　“哈？有什么好看的，看衣服就知道是黑手党了，冒犯羊的领地，总有一天我要一个不落地把他们都杀光！”


第12章 无处可去
　　“啊是吗？真厉害呀。”太宰头也不抬地敷衍了一句，“我和你不一样，今天才到横滨，必要的情报搜集工作现在才刚刚开始，虽然从电视上见到过横滨黑手党的装束，但不近距离观察就没办法确定呢。”
　　“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吧——像是黑手党的敌人伪装之后偷袭，想要引发你和黑手党的争斗；或者虽然是黑手党，但背地里听从其他组织的指挥；又或者他们打扮成这个样子，大晚上不睡觉偷偷摸摸靠近，只是在散步呢？”
　　原本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的中也听到最后一句，顿时黑了脸：“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因为看到小矮子一脸认真的表情太搞笑了。”太宰不知何时站起身，脸上还挂着个贱兮兮的微笑。
　　中也握紧拳头，深呼吸两下，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太宰见他忍耐下来，不由无趣地撇了撇嘴，拖长了嗓音：“很遗憾——，没有意外情况，确实是黑手党，为了剿灭你们而来，大概是想趁你们熟睡，在羊的据点埋上炸.弹把你们一举轰飞吧。”
　　“该死的黑手党。不对，既然没有意外，那你刚才神神叨叨啰嗦一大堆究竟有什么用啊！”
　　太宰被他抓着领子大力摇晃，胳膊软软地垂在身体两侧呈波浪线晃动，丝毫没有反抗的意图，像水母在海中飘荡的触须。
　　太宰脸上露出了快要升天的幸福表情，嘴上也没忘记刺激中也：“都说了，是因为想看到小矮子苦恼的表情。”
　　“啊啊啊我杀了你！”
　　都说了，是为了获取情报呀，能被杀掉实在求之不得，但遭受不能被杀掉的袭击，让他白高兴一场……就无法原谅了。
　　如果说他对中也的报复还只是幼稚的挑衅，那么真正要承担他怒火的家伙，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松。
　　虽然他逃出那个地方不久，现在还面临追杀，理应低调一点，尽量隐瞒行踪，这个时候和横滨本土的强大犯罪集团对上，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明智之举。
　　但太宰从骨子里就不懂得畏惧，他讨厌麻烦，但不会因为麻烦怯缩，而且挑衅黑手党的话，听起来也很有趣呢，还会遇到很多危险吧，说不定可以在半路成功死掉呢。
　　不过这些事情不需要告诉小矮子，虽然相处不到一个小时，但太宰本能察觉到和他继续加深关系是场灾难，甚至极有可能会影响他的自杀计划。
　　所以尽管利用和黑手党有仇的‘羊’在前面当炮灰是个非常诱人的想法，但太宰还是用了一秒否定掉了。
　　再说了，小矮子也不想跟他合作吧，现在还在嚷嚷着“一个人把黑手党全部干掉”。
　　像这种没脑子的家伙，太宰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他产生好感。①
　　。
　　逃出中也的魔掌后，太宰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横滨街头，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今天虽然只是他来到横滨的第一天，但入水被救送到诊所，处理妖怪事件，帮村上君收拾烂摊子，遇到多管闲事的救命恩人，差点被黑手党打成筛子……
　　过得相当充实呢。
　　但浪过头的结果就是连住处都找不到。
　　刚才为了避免自杀出现意外，他将猫又和村上君远远支开，现在想联系也联系不上了。
　　毕竟除妖师之间专门用来联络的术他用不了，加上村上君没来得及给他买手机，身上也没有带钱……
　　太宰面露苦恼，思索一阵后不太情愿地轻轻叹了口气：“这里好像离白天的诊所不远，去医生那里看看吧。”
　　虽然那个中年男人气势很不错啦，可他看过来的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那种寻找盖房子的石头时在石料堆挑挑拣拣的感觉，还有“就算是块石头也要彻底利用”的诡诈心思。
　　所以之前接到邀请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过现在想要针对港口黑手党，医生大概是个不错的跳板。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毫不愧疚地在凌晨两点“砰砰砰”敲开了医生家的诊所，仿佛没看到医生阴躁的眼神和夹在指间的刀刃那样，无所察觉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
　　“我改主意了，只要你收留我，我就同意跟你合作！”
　　一点都不担心人家拒绝。
　　森鸥外眼神瞬间清明，他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几眼太宰治身上的衣服——虽然看得出经历了一番打斗，但比起早晨体面很多的衣服，至少说明这孩子并非无处可去。
　　而且他白天说的明明是“提供一份工作”，然而这孩子方才却直接指出要跟他合作，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进来吧。”但他没有立刻质疑，只是收回目光，留给太宰一个看似没有防备的背影。
　　这表现摆明了是请君入瓮，如果太宰有阴谋肯定会迟疑。
　　一般情况下。
　　太宰哼着歌跟着医生走进诊断室，自来熟地搬了张凳子坐下来，随即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很没形象地靠在药品柜上。
　　“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过吧？我的名字是森鸥外，是一名没什么名气的地下医生。”
　　“我叫太宰，太宰治。”少年歪歪头，对森鸥外露出一个开朗的笑容。


第13章 戏精宰
　　“那么，太宰君，来谈一谈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从太宰进到这个房间以来，森鸥外就在不动声色地关注少年的一举一动，但结论是没有结论。
　　头一次，无论如何都看不透某人的挫败感浮上心头，而这情况居然发生在一个半大孩子身上，更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结果只能尽量坦诚了吗？
　　“先说好，我这边提供的工作确实需要你近距离接触黑手党，不过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也不困难。只是作为我的助手帮忙拿一下东西，一天培训就可以上岗，但工资非常高，每次一万日元。”
　　怎么可能坦诚，耍诡计可是黑手党的本职啊。
　　“哎呀，”太宰眼睛亮晶晶地惊叹了一下，然后发表疑问，“既然是这么好的工作，一定有不少人抢着去做才对，森医生为什么要找我这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少年呢？”
　　森鸥外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也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但开口时却故作迟疑：“你真的想听？知道这件事后就不能反悔了哦。”
　　太宰向森鸥外的方向倾了倾身体，用动作表达催促之意。
　　“森医生就放心吧！看在工资这么高的份上，不管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不会反悔！”
　　但你这个期待的表情分明只是想听八卦吧。森鸥外困扰地看了他一眼，并不希望未来的合作者是这么不靠谱的性格。
　　同时他心底关于太宰身份的猜测也增加了不少线索——突然出现在横滨、明显不是普通人的外地少年，本来不想参与黑手党的事，但十二个小时不到就转变了态度，背后应该靠着什么组织。
　　这并不奇怪，横滨特殊的混乱局势让外界势力望而却步，但这不代表他们会放弃试探。而如果少年真的是其他组织派来接触黑手党，那么他想做的那件事找他合作也未尝不可。
　　因为他肯定不会向港黑的成员告密，即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外来者”的身份可以让黑手党轻易否定一切真相，也只有这个时候，森鸥外才觉得横滨的排外是有好处的。
　　不过合作的前提还是要确定少年的身份。
　　心里转过这些念头的同时，森鸥外表面仍在继续与少年心照不宣的表演。
　　他用仿佛藏着难言之隐的语气开口：“因为我的患者是个非常厉害的大人物，这座城市很多人都想知道他的身体情况，更要他的性命，所以作为他的私人医生，应聘我助手的家伙大多数都心怀不轨。”
　　“但这位大人物的部下又很难缠，如果他因为我或者我找来的助手死掉，部下们肯定会让我们偿命。”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助手呢？太宰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一边腾出心思想。
　　森鸥外看向仿佛没有听出话中深意的少年，压低嗓音威胁道：“你明白了吗？如果那位大人物出事，我们也会死。”
　　太宰顿了一秒，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害怕起来：“我不想死，可以不做这份任务吗？”
　　森鸥外终于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然而心里非常无语——这个表演也太浮夸了点。
　　他咳嗽了一声，找回了残酷且没有人性的地下医生人设，冷冰冰地看着少年：“不行，你已经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想离开这里就必须留下命来。”
　　“好吧，我会努力工作的。”
　　就这样，他们达成了简单的共识，然后就像森鸥外说的那样，隔天太宰就被灌输了一些助手知识，第三天就西装革履地跟着医生到港黑大楼开始工作。
　　。
　　大街上，被扔到身后的村上君抱着恢复二尾猫形态的猫又在初春的冷风里面面相觑。
　　“太宰大人来电话说，他正在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暂时不想被人打扰。”
　　“那我怎么办喵？”
　　村上有些为难：“太宰大人没有提到你，不然你跟我一起……你可以住到我帮太宰大人租的房子里。”
　　他看着猫妖弹出的指甲，明智地中途改口。
　　但是作为一个猫控，被猫咪嫌弃，内心已经在哭着打滚了。


第14章 旧日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大家都知道太宰治和很多作家一样马甲众多，其中一个叫焉岛众二，所以你们明白了吗？没有马甲和回忆杀的爱情故事总是缺了点什么！
　　关于马甲：①第一章 提到过太宰要求系统安排他一个人住，但转生后他就觉得无聊了
　　②我综了家教③身为轮回大佬，太宰灵魂力量很强，身体自带的人间失格技能也消除不了的那种强
　　啊啊啊啊啊这章是明天的啊！我费劲分成这么多章究竟是为什么啊！时间居然设定错了！
　　---
　　这一天中也教训完上门找茬的组织，返回据点的时候，远远听见领地中心传来热闹的争吵。
　　“这些东西从哪里来的？你们是不是又去河对岸偷酒了？不是告诉过你们钱我来想办法，不准再给中也添麻烦了吗！”
　　这个无比稚嫩但中气十足的女孩声音让他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羊最近又多了几个成员，你送来的那些钱根本不够用。”在中也面前总是颐指气使的白濑，此时的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狼狈，虽然仍在强词夺理，但这种语气可不常见。
　　但女孩并不关心他的心情，只注意到他试图狡辩，顿时拔高了嗓音。
　　“那可是黑手党的领地，如果你们被抓，是要让中也一个人对上凶恶的黑手党吗！”
　　“不会发生那种事……”白濑在少女爆发出来的气势下节节败退。
　　但他眼中透出的不以为意与脸上略微不耐烦的神情还是被女孩捕捉到了。
　　她冷笑一声：“既然如此，你就发誓被抓的话切腹自尽怎么样？‘无用的部下应当以死谢罪’，哥哥建立组织的时候说过的这句话你们还记得吧？”
　　中也听到她这么说就知道要糟，花铃每次回来除了和其他人打声招呼，大部分时间都在和他聊天，所以完全不知道——
　　“焉岛那家伙，除了你这个妹妹，其他人根本没放在眼里！”
　　“闭嘴！”
　　中也还是来迟了一步，他挡在女孩身前的时候，白濑已经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说过的吧？不准这么说他。”中也脸上阴云密布，明亮的蓝眼睛如同浸泡在暗沉的夜色之中一汪深不见底的泉眼，怒火在水面以下静静地燃烧。
　　白濑倒退了一步。
　　“中也，你是首领，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们……”
　　他吞了吞口水，语无伦次地没话找话，企图将刚才那句口不择言的话糊弄过去。
　　就算平时对中也再如何不恭敬，为了宣称所谓的“平等地位”刻意和中也勾肩搭背，白濑心底也知道对方的可怕之处。
　　一头狮子无论平时表现得多么和善温顺，只要它还长着尖锐的爪牙，就永远不可能让绵羊放下戒心。
　　中也往前走了一步，重力加持下踩碎了脚下的地面，白濑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手臂微微颤抖。
　　“这是第二次了，再让我听到，你就离开羊吧。”中也低声说。
　　白濑面对中也难得发火的情况，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中也一言不发地看着白濑的背影，知道今天的事情传开后，他和部下的距离又会拉远，心情变得有些沉闷。
　　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中也后悔了吗？”几秒之后，身后传来女童稚嫩冷静的声音。
　　“怎么会？”中也下意识回了一句，然后才回过神，转头看向小女孩。
　　“那样的话，就别露出这种表情，哥哥说过，他最不喜欢看见中也难过又落寞的样子了。”
　　这个敢和白濑呛声的女童出乎意料得年幼，顶多只有八岁，然而那张稚气十足的小脸露出的表情却非常成熟。
　　过分透彻的浅褐色眼眸和那家伙真是该死的像……
　　“别骗我了，那个混蛋才不会说这种话。”中也移开目光看向头顶晴朗的天空，“看上去整天笑眯眯的其实比谁都冷漠，除了你这个妹妹，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见到我也只会挖苦‘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中也是条狗吗’‘为了得到那种人的认同一步步落到这个境地实在太蠢了’……类似这种吧。”
　　话说回来，刚才的白痴阴阳师就是这种讨人厌的语气吧，难不成这种恶劣的性格居然真的会出现在两个人身上？还是因为黑头发的人心也是黑的？


第15章 心思叵测
　　“中也真是了解哥哥，不过那句话他真的说过哦。”花铃笑了笑，随即声音低落下来，“他也没有太重视我，那件事发生前一个月里，其实我偷偷跟在他身后，见到他问过组织里每一个人，要不要去他挑选的孤儿院，但是大家都拒绝了。”
　　中也愣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焉岛没有问过他，而白濑他们也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具体情况。
　　“因为很多孤儿院经费不够，条件不如镭钵街，有时还需要工作，比较起来，还是呆在组织的生活更轻松。”
　　“虽然白濑他们觉得哥哥肯定是告诉了我什么内幕，或者专门给我挑选了好的去处，但他询问我的意见时一个字都没有多说，语气音调都和在其他人面前一模一样，那个感觉，就像一台坏掉的复读机。”
　　花铃想到那个画面还是身上发冷，下意识缩了缩肩膀：“那天的哥哥实在太奇怪，我怕得要死，满心想着离开，所以同意离开组织。”
　　她说到这里，眼眶突然开始发红：“但是我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如果早知道哥哥会死，绝对不会离开！”
　　“等等，花铃，那时候你才五岁……”
　　中也发现她情绪不对，连忙试图劝阻。
　　“现在也是，就算把大家都组织起来做手工，也只能攒下那么一点点钱，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中也尽力安抚：“我说过不用那么辛苦也可以，组织其他收入足够……”
　　“但是后续问题都需要中也去解决！”花铃猛地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睛闪动着怒火。
　　中也卡了一下，叹了口气：“这是首领的责任，我既然有强大的力量，就应该保护他们。”
　　“不对！一味的保护只会把他们惯坏，哥哥在的时候根本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花铃激动地握紧拳头，“哥哥他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中也，绝对不是为了看到这种情况，因为对哥哥来说，中也比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
　　“花铃……”中也头疼地看着小女孩，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对不起。”出乎意料地，小女孩很快冷静下来，向中也低头道歉。
　　“我很没用吧，哥哥离开之后不能保护他一手建立的组织，也帮不上中也的忙，不能像哥哥一样只用话术就将他们使唤得团团转，说话根本不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濑他们把‘羊’变成现在这样……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还向中也发火，实在太差劲了。”
　　她已经彻底沉浸在低落的情绪里：“如果不是为了他们，哥哥也不会……他们完全没有吸取教训，这样下去那种事情一定会再次发生，中也会像哥哥一样……”
　　“花铃！”
　　中也上前用力晃了晃她的肩膀，小姑娘慢慢抬起头，正对上中也不容置疑的蓝色眸子。
　　“我不会死。振作一点，焉岛那么恶劣，看到你这个样子绝对会失望的！”
　　听到兄长的名字，花铃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之前的表现，猛地挣开中也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转身跑掉了。
　　。
　　与此同时，港口黑手党本部大楼
　　“首领，请注意身体，不要再轻易动怒了。”
　　森鸥外收回听诊器，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无论谁来看都要称赞一句忠心耿耿。
　　“呼咳咳咳……都是招惹我的家伙不对，把他们都杀光，只要把他们都杀光，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就可以安心养病了……”
　　富丽大床上，形容枯槁的老者瞪着突起的眼珠，木乃伊般死死盯着床边的医生，似乎想得到他的认可。
　　“只要是您的命令。”森鸥外按住胸口深深弯下腰，垂下的黑发遮住了泛着冷光的紫红色眸子。
　　不过这表面上的恭谨足以让首领心满意足：“你可以走了。”
　　森鸥外听命退下，带着新上任的助手离开了首领的卧室。
　　“森先生刚才的表情好恶心啊～”少年助手用笑眯眯的表情说着挑衅的话。
　　“太宰君，要我把你调戏干部被暴打的照片放出来吗？”森鸥外表情肃然地对擦肩而过的黑手党成员点头示意，走进电梯后，不引人注意地动了动嘴唇，小声向太宰发动反击。
　　如果是普通的青少年，这种关乎颜面的事情比生死问题还要严重，想必只能乖乖就范。
　　“我不介意哦，和美丽的小姐亲密接触是我的荣幸。”但是太宰的脸皮比港黑大楼的墙壁还厚，而且眼光毒辣，只看过一眼就可以得出有利的情报，“但那么做的森先生会遭到报复吧，毕竟您和那位小姐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啊太宰君。”森鸥外面带微笑地看向少年。
　　“诶～今天天气真好啊，如果现在跳下去风吹在脸上一定非常舒服吧。”太宰假装没有听到，无聊地别开目光，透过电梯玻璃看向地面。
　　不过没等他将这个危险的念头落实到行动上，电梯就“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啊，我的楼层到了，森先生明天见～”太宰看了眼数字，高兴地向森鸥外摆了摆手，迈出电梯门步入走廊。
　　电梯门缓缓合拢，隔绝了森鸥外探究的视线，只留下一句情绪不明的感叹。
　　“太宰君的交友能力真强啊。”
　　。
　　“哦呀，又见到你了，诸星君。”太宰眯了眯眼睛，“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女孩子会被讨厌哦。”
　　“原话奉还，被拒绝之后还时不时出现在少女身边，只差一步就是犯罪了。”
　　戴着针织帽的男人表情冷峻地看了他一眼，警告的话里透出一丝淡淡的杀气。
　　“可怕的眼神。”太宰没有诚意地称赞了一句，然后相当不怕死地打量起对方。
　　针织帽男人不适地皱了皱眉。
　　“话说真的好奇怪啊，虽然我不知道诸星君身份，不过既然和黑手党合作，身份就不可能光明正大，但诸星君的正义感有点强过头了，爱说教的样子也很像公职人员。”
　　太宰点着下巴，目光单纯地看过来，仿佛只是随口吐槽，并没有深意。
　　针织帽男人不易察觉地微微缩了下瞳孔，面上扯开一丝讽笑：“正义感从哪里看出来的？只是让你离雪莉远一点，就故意挖苦我吗？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吧！”
　　“诶？被发现了吗？”太宰立刻换下那副单纯的表情，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既然挡在我和雪莉小姐之间，就要做好觉悟！”
　　诸星大险些维持不住面瘫，抽了抽嘴角，眼不见心不烦地别开视线，同时反思自己因为这少年的恶作剧疑神疑鬼，太不理智了。
　　但那真的只是恶作剧吗？一道小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质问，怀疑的种子也悄悄埋下。
　　“实验到此为止，你们提供的样本没有参考价值，我认为没有必要合作的必要，已经向BOSS提交了返回申请。接下来几天我和雷会搬出大楼住到酒店，在BOSS下达指示之前都不会和你们见面。”
　　伴随着利落的脚步声接近走廊出口，少女清冷的声线也变得清晰，很快一位穿着白大衣的茶色头发少女出现在走廊出口的两人面前。
　　雪莉看到太宰时下意识皱了下眉，太宰浑然不觉自己被嫌弃，开朗地扬起嘴角朝她挥手：“雪莉酱～又见面了。”
　　雪莉没有搭理他，转眼看向旁边的诸星大：“我们走吧。”
　　“雪莉小姐，您再考虑一下！”
　　身材矮胖的研究员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伸出粗短的手臂试图去拉雪莉的手臂，但半路被诸星大抓住手腕拦了下来。
　　他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但放下手时还是瞪了眼诸星大，然后满脸焦急地看向茶色头发的少女。
　　“雪莉小姐，研究不是进展得很顺利吗？只是一时卡住，只要您再待几天，一定能，一定能……”
　　少女眼眸平淡地回头注视，研究员在这个比自己小了足足三十岁的天才少女面前根本直不起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第16章 搞事情
　　雪莉这才开口：“不是一时的难题，而是出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这个猜想从一开始就拐错了岔路，方向不正确，继续努力下去反而会离目标越来越远，及时终止才是最好的选择。”
　　说完她目光有些奇怪地看向被她说得头上冒汗的中年研究者：“以你的学识，应当能够察觉这点，为什么还想继续做下去？”
　　“这是因为……是因为……”看得出这位研究员平时很少说谎，以至于眼下支支吾吾，竟找不出可以用的托词。
　　眼看少女的目光越发不善，他心里更加紧张，却张着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模样像只丑陋的青蛙。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少年略显轻佻的语气在此刻氛围下不合时宜，却恰到好处地帮他解了围：“雪莉小姐，您就不要责怪这位大叔了。”
　　研究员松了口气，也顾不得询问少年的身份，虽然对被叫成“大叔”有些不满，还是向少年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与之相对的，是雪莉嫌弃拧眉的表情。
　　“毕竟，他也不是自愿抛弃身为研究者的尊严，自降水平地抓着明显被废弃的猜想不放啊。”
　　研究员脸色一僵，雪莉则感兴趣地对他挑了挑眉。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小姐姐的鼓励，心情大好的太宰也不卖关子了，得意洋洋、直接了当地公布了答案：“果然是因为首领的身体吧。”
　　这句话一出，雪莉目露好奇，而另外两个成年人却瞬间领悟了他暗示的意思，登时脸色大变。
　　生死关头，胖胖的研究员爆发出与他体形不符的灵敏，刷拉将手伸向白大衣的口袋，同时厉声喝止：“你是什么人，敢混进港口黑手党本部造谣！”
　　虽然指责太宰说慌，可他已经升起杀意——关系到首领身体健康的情报，虽然在港口黑手党内部算是公开的机密，但绝对不能透露给其他组织，至少不能在他眼前被透露出去。
　　更别说，面前三人除了那个疑似间谍的少年，另外两人出身的组织可以算得上他们港口黑手党数一数二的竞争者，知道这个消息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只是可惜了那个很有科研天分的少女。
　　这么想着，研究员的手已经抓住了口袋里的发讯装置，只要动一动拇指按下按钮，警卫那边就会立刻派人上来，把这三人抓起来，到时候送到审讯室，红叶小姐会让他们把情报一字不落地吐出来。
　　但是一记重击狠狠敲在后颈，研究员来不及惊愕就闷声倒地。
　　“雷？”雪莉不解地看向突然移动到研究员身后发动攻击的针织帽男人。
　　诸星大没时间回应，脸上挂着十二万分戒备死死盯着导致这一切的黑发少年——这家伙居然还有脸无辜！
　　没错，太宰治一脸无辜地看着诸星大，举手投降表示自己的无害。
　　可他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想逃走的话，只有趁现在了，虽然我行动之前将这里的监控动了点手脚，但时间不长，很快就会被发现。”太宰举在头侧的手动了动，指向上方的摄像头。
　　走之前把他干掉吧，诸星大心想。
　　“跟我合作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暗道的位置和怎么开启。”太宰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及时露出手上夹的纸条，“我很乐意看到港黑和黑衣组织之间的战斗哦。”
　　太宰含笑看着诸星大，而他大肆宣扬非常喜欢的雪莉，根本没得到他半点目光。
　　“你觉得呢？有正义感又爱说教的诸星君——”
　　针织帽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拉着雪莉的手腕大步上前，夺过太宰治两指间的纸条后，反手给了这小子一手刀。
　　太宰步了前辈的后尘，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了下去。
　　不过让本来想看他脸着地的诸星大失望的是，这家伙刚好摔在那个研究员身上，昏迷之前还有时间调整了下表情，看起来惊恐万状。
　　已经预料到这一步了吗？诸星大一边带着雪莉跑路，一边在内心将这少年的危险度再次拔高了一截。
　　不过他虽然没有干掉太宰，但也没有杀死那个研究员，姑且是给对方找了麻烦吧——但看少年满不在乎的表现，大概也对这件事做了应对，所以多半不会起什么效果。
　　。
　　哗——
　　太宰被泼了一头凉水，咳嗽着清醒过来。
　　活动了下手脚，不出意料四肢被紧紧锁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他抬起头对面前妆容艳丽的和服女子露出个讨好的笑脸：“红叶姐今天还是一样好看——等会儿动手能不能轻一点，我可是很怕痛的。”
　　红叶掩口轻笑：“太宰君说话还是那么中听——不行哦，先醒过来的藤田大人指认你是混进港口黑手党的间谍，对待间谍就算我想手下留情，首领也不会同意。”
　　太宰失望地垂下眼睛，撇了撇嘴角：“既然是首领的命令，那就没办法了。”
　　“所以太宰君有什么想说的要趁现在告诉我，看在你说话好听的份上，我可以做主给你个痛快，否则一旦开始行刑，再怎么叫痛也不会停手的。”红叶语带怜悯地劝说道。
　　太宰赌气一般噘着嘴，语气不怎么高兴：“我没什么可以交代的，明明是藤田先生一脸着急地追着雪莉小姐跑出来，让她收回决定，我那么喜欢雪莉小姐，当然要帮她出头，结果藤田先生恼羞成怒，直接说我是和雪莉小姐同伙的叛徒——我虽然很想和雪莉小姐殉情，但无论如何都不想背上叛徒的名声。”
　　他委屈地抬眼看着红叶：“但是我刚想辩解，那个可恶的针织帽男人就把藤田先生打晕，紧接着又对我动手，等我醒来就到这里了。我才不知道藤田先生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红叶脸上仍旧带着笑意，然而看向太宰的眼神变得遗憾：“你还真是嘴硬，藤田先生为首领服务了十几年，比你这个连候补都不算的临时助手可信得多，你不仅不认罪，还想倒打一耙，难不成以为这种慌话有人信吗？”
　　“我说的是真的！”太宰看似着急地往前倾了倾身子。
　　但红叶只是摇了摇头，缓缓向他走了过去。
　　不过在她动手之前，审讯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门外有部下守卫，没有听到战斗的声音，而正常情况下，即便五大干部之一也没有权力打断她审问叛徒，所以来人应该带着首领的手信。
　　红叶暂时放下太宰向走过去，打开门看见一张熟悉的中年男人面孔。
　　“那个……”医生一手拿着首领署名的文件举到红叶眼前，一手局促地摸着后脑勺，眼睛左转右转不肯和红叶对视。
　　但是相对于他不知理由的心虚，红叶这边却没有什么特别表示，确认命令的真实性后，红叶公事公办地让开门，从部下手上接过一串钥匙递过去：“你可以把他带走了。”
　　医生松了口气。
　　他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试图和红叶寒暄两句，但红叶在他开口之前自然地转开头，对门外伸长耳朵听八卦的两个下属冷冷一笑，意有所指地问道。
　　“想试试奴家的拷问技巧吗？”
　　三个男人齐齐打了个哆嗦，拼命摇头。
　　“森先生，森先生！我手都麻了！”
　　幸好还有一个读不懂空气的少年不甘寂寞，大声插话打破了现状。
　　看他那样子，如果没有被绑住，大概已经用力跺脚来引起注意了。
　　“别着急太宰君，我这就把你放出来。”
　　平时对太宰孩子气的举动头疼的森鸥外，此刻露出得救的表情走向少年。


第17章 不翻车
　　“森先生太慢了，再晚来一会儿，我就忍不住把真相说出来了——红叶姐拿在手上的东西看起来真的好疼。”
　　太宰跟在森鸥外身后，嘀嘀咕咕不肯消停。
　　“太宰君所谓的真相是什么？”森鸥外语气柔和地发问。
　　“唉？您不知道吗？”太宰抬起微圆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森鸥外的后背，“当然是您指示我在敌对组织干部面前透露首领身体衰败的——真、相、啊。”
　　森鸥外停下脚步，太宰也紧跟着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位置。
　　下一秒，医生打扮的男人动了一下，昏暗的走廊里瞬间划过一线白光。
　　少年左侧脖颈缓缓浮现一道细长的伤口，血珠沁出，猛的一看还以为是不小心画上去的红色笔油。
　　“好过分呐森先生，故意留下我的性命吗？明明再深两毫米，就能切断那条血管。”
　　太宰随口抱怨着，没事人一样站在原地，眼眸里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毫不退让地看着森鸥外。
　　“我很生气，太宰君，再有下次的话，就只能让你不那么轻松地死去了。”
　　森鸥外的语气还是和方才如出一辙的柔和，但谁都能察觉到话里隐藏的压迫，以至于空气都微微凝固。
　　“不对，您不应该生气。”
　　太宰硬是无视了森鸥外的威胁，蠢蠢欲动地踩着对方的底线试探，然后在森鸥外发飙之前及时补充后文。
　　“虽然您没有直说，但我做的事情确实符合森先生的想法。”
　　“首先，您需要一个泄密者。首领重病的消息黑手党内很多人都知道，迟早会泄露出去，但如果不知道真凶，理论上最了解首领身体情况的医生就会背上最大的嫌疑——更别说您加入黑手党的时间只有短短两年。”
　　“其次，藤田泄密的合理性。那个研究员负责的是返老还童这个明显不能在短时间攻克的课题，但首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个课题已经变成那个老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然而这个时候藤田的猜想被证实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
　　太宰轻飘飘地落下判词：“他会被暴怒的首领处分掉。”
　　“原来如此，面临死亡威胁，确实什么不理智的事情都可能做出来，太宰君是发现藤田君隐瞒实验进展的时候选中他的吗？不对，藤田君提交错误报告之前，你就开始和雪莉小姐接触，难道他做这件事是受了你的影响吗？”
　　森鸥外不知何时转过身，眼神凝重地注视着太宰的眼睛。
　　如果今天之前，他只是将太宰当成一个聪慧早熟但仍旧手腕稚嫩的少年，从现在这一刻起，森鸥外正式将他当成能够平等交谈的对象。
　　但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合作者、对手、亦或者彼此猜忌却不得不一起行动的命运共同体都有可能。
　　太宰对森鸥外的问题避而不答，自说自话地继续自己的讲解。
　　“第三，森先生的个人喜好。”
　　听到这句话，森鸥外竟一时没能控制住表情，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毕竟前面两者只要细心，通过这半个月的观察足以得出结论，但这一条，就好像直接在太阳底下把他剖开，拿着放大镜镜从皮到骨细细翻查，连每一根毛细血管都不放过。
　　那是身为医生相当清楚的，如同被解剖后用镊子翻挑，仔细分析般的凉意。
　　“藤田研究员喜欢人体实验，黑手党贩卖人口的链条背后就有他的大力支持，孤儿、流浪者、独居者，乃至普通家庭的少年，他们胃口越来越大，尤其首领暴走的这几年，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森先生很讨厌这种行为吧？城市的稳定都被破坏了呢。”
　　沉默了一会儿，森鸥外缓缓吐了口气，情真意切地赞叹道：“你这孩子太可怕了。”
　　但是面对这句称赞，一向厚脸皮的太宰脸上空白了一瞬，然后露出装傻似的表情推脱起来。
　　“啊哈哈哈森先生真会开玩笑，我明明只是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普通少年啊，因为这点被家里人骂过很多次，现在还变成了无家可归的野犬。”
　　他认真地盯着森鸥外的眼睛：“所以我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
　　“是吗？”森鸥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无法判断那是不是真的。
　　过去的接触给他留下了太宰多智近妖的印象，这样一个心思比他还诡诈难测的少年，真的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的弱点吗？怕不是又一个引他上钩的大坑。
　　所以森鸥外就像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顺着太宰表面的意图将这个问题遮掩了过去，开启下一轮谈话。
　　“藤田君的罪名已经确认无疑，因为实验进展不顺利，所以试图联合黑衣组织的天才科学家造假，为此不惜暴露首领的身体状况。然而那位科学家听到这个消息后转头就传回自己的组织，并且立刻决定离开港口黑手党本部。”
　　“自知犯下大错的藤田阻拦无果后，想要将功补过把人留下来，刚好看到你这个和敌对组织成员走得近的实习工，临时起意将你打成叛徒，以掩盖自己犯下的大错。”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提交上去的报告被翻了出来，而一位之前迫于他威胁不敢出声的助手，勇敢地站出来指认他精神不正常，并带着调查组拿到了藤田君平时的日记。”
　　“日记里面记录了大量对首领的不满和对自身性命的担忧，到此为止，证据确凿，真相大白，看似嫌疑最大的实习生绝地大翻盘，成了事件中最无辜的受害者，实在非常精彩。”
　　太宰听着他的讲述，全程脸上都带着迷之微笑，深藏功与名。
　　不过听到夸赞他还是虚伪地恭维了回去。
　　“多亏了森先生的努力，否则我就要被红叶姐屈打成招了，我可是很怕痛的哦。”
　　森鸥外只当他是在开玩笑，毕竟谋划了半个月的计划，该落下的棋子都在棋盘上，就算出了偏差，只要坚持一天就可以收到果实，怎么想都不可能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放弃。
　　看了眼恢复精神的少年，森鸥外索性无视了后面半句话：“说起来太宰君还真是信任我，所有拿来翻盘的证据都交到我的手上，不怕被我出卖吗？”
　　尽管根据太宰分析的结果，他没有出卖对方的理由，但事无绝对，至少森鸥外就不会做出这种将翻盘的希望压在区区一人身上的事，自己手里至少要掌握一张底牌。
　　“啊呀，森先生居然想过出卖我吗？”太宰故作惊讶地反问了一句，然后生怕森鸥外误会一样，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我很信任森先生哦。”
　　太宰戏谑地抬眼，鸢色眸子在长长睫毛下闪着狡黠的光。
　　“信任您那优秀的审时度势能力，无视一切干扰、从所有道路中选择最优解的强大心性，为了目的牺牲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棋子的决心——这是为王的资质。”①
　　森鸥外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太宰君如果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声呢？否则我这边可能会反应不及时。”
　　扔出手术刀威胁太宰的时候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那时候他心里想的是，虽然藤田这件事从结果来看符合他的心意，但不和他商量就自作主张行动的少年还是要警告一下，否则一定会变成不稳定因素。
　　结果现在成了他自己被说服，主动发出邀请太宰合作的信号。
　　并非像一开始所想那样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只是觉得，能够将人心算计至此，不亲自出手却让每个人都按他的意愿行事，这种怪物与其忌惮远离，不如放在身边严密监视。
　　所以不管对方来历如何，森鸥外都要把人留在港口黑手党。
　　那么就先从成为合作者开始吧。


第18章 舍我其谁
　　“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确实需要提醒森先生。”太宰说，“虽然黑衣组织得到了首领重病的消息，但应该不会贸然插手横滨局势，所以他们接下来大概会将这个消息大肆宣传，让港口黑手党成为众矢之的，然后浑水摸鱼。”
　　“这的确是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森鸥外微笑着鼓励太宰说下去。
　　虽然他同样能够推理出来，但太宰既然专门提到，应该会给出独到的见解，想到太宰之前堪称完美的行动，森鸥外稍稍有些期待。
　　“我的建议是，首领暴怒时如果下达了和黑衣组织开战的命令，森先生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很可能会受伤，说不定会死掉。既然您已经忍了三年，这次也继续让忠于首领的干部出动吧，为虎作伥的家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森鸥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神尖锐地射向太宰：“你果然……”
　　港口黑手党的强力异能者不在少数，没有异能但精通战斗的下属更是数量众多，即便面对横滨众多黑帮加上黑衣组织的针对，胜负也在五五之间，但太宰直接断言他们会输会受伤会死，绝对做了什么手脚。
　　所以他果然是英雄或者政府那一方的吗？为了削弱港口黑手党的实力而行动。
　　太宰抬起手指抵在唇边，翘了翘嘴角，轻轻“嘘”了一下，制止了森鸥外后面的话。
　　“我什么都没做。”
　　他诚实地看着森鸥外。
　　在得到森先生更加忌惮的目光后，太宰放下手，略微有点无趣地抬脚向前。
　　“总之我的提醒就是这些了，您真想趁这个机会立功的话，不如关心一下横滨那些听到首领重病后必然开始蠢蠢欲动的小组织——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利益，是森先生自己说的没错吧？”
　　太宰与森鸥外擦肩而过的时候，这位医生忽然开口：“太宰君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打算今天就找首领，请他允许我带领部下加紧对横滨各组织的监视，太宰君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呢？”
　　“我都可以哦。”太宰停都没停，只向后挥了挥手算作应允。
　　。
　　周日的商业街理所当然比平时更加繁华，人来人往，车流涌动，因为是休息时间，学生年纪的少年男女穿着便装出没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你们瞒着中也约我出来做什么？！”
　　这条街上一家生意非常火爆的甜品店，来到这里的客人大多是情侣身份，骤然听到这么年幼的女孩声音，都好奇地转头看了过去。
　　就见到角落的桌子边坐着三人，粉色头发的少女和银色短发的少年加上对面的黑发女童，给人的第一印象本应该是邻居小妹妹缠着这对小情侣来吃点心。
　　但是因为年长那两位莫名拘谨的动作，还有小姑娘相比之下压迫的气场，这个画面的主题说是“黑道小弟拜见大姐头”或者“私定终身的小情侣见家长”居然毫不违和……
　　“花铃，小声点，我们羊怎么说也是有名气的组织，有必要在普通人面前维持神秘度。”粉头发的女孩一本正经地劝说。
　　被叫出名字的黑发女童抽了抽嘴角，但她和羊的成员在这个问题上根本的分歧，注定他们无法谈拢，难得的周末她不想浪费在和他们掰扯上，所以干脆配合一下，听一听他们究竟要说什么。
　　“你们瞒着中也约我出来做什么？”她放轻了声音再次问了一遍。
　　似乎是将花铃的配合当成态度软化，粉发少女放松了一些，刚想趁机会闲聊几句拉近一下感情，就被比较了解花铃性格的白濑打断了。
　　白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花铃微微下撇的嘴角，知道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所以直接切入正题。
　　“我们希望你可以帮忙劝一劝中也，同意羊和GSS结盟对抗最近越来越狂暴的港口黑手党。”
　　“哈？”花铃歪歪头，眼神古怪地看向白濑。
　　这次白濑没看懂她这个表情，但本能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目的可能要落空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劝说道：“最近整个横滨都知道港口黑手党首领时日不多，这种情况下他们还选择跟一个不知名组织对上，可见已经走上了末路，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和GSS结盟之后联手向港口黑手党攻击，尽可能在这场战斗里攥取利益，让‘羊’成为无人不知的大组织！”
　　说到这个光辉灿烂的前景，白濑的自信又回到了身上，推己及人，他不相信有人能在这么大的诱惑下不为所动，中也是个怪胎，但被那个焉岛带在身边时间最长的花铃，一定可以理解！
　　白濑目光热切地看向花铃的眼睛，然后就被那双浅褐色眸子里冷冰冰的讥讽浇了个透心凉。
　　“你来告诉我，‘羊’凭什么和GSS结盟？除了中也，你们总共五十七人的未成年，没有一人学过格斗技巧，单独和成年人对上只会输的一败涂地。”
　　白濑被她说得脸颊涨红，但无法反驳。
　　毕竟这些都是事实。
　　“不靠中也的话，羊凭什么和装备精良、实力不弱的武装非法组织结盟？凭你们三脚猫的体术，还是凭你们拿着菜刀和人对砍的勇气？”
　　“所、所以，只要中也同意……”粉发少女见白濑被讽刺得一声不吭，着急地开口。
　　但是话说到一半，被黑发女童陡然凌厉的目光逼退。
　　“要我说多少次你们才能明白？哥哥不在，中也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如果不是中也一直没有放弃你们，你们以为我是吃得太饱还是闲得无聊才费力气接济你们？”
　　花铃面带微笑，语调轻柔，但那毫不留情扯掉对方遮羞布的做法，让白濑恍惚间好像看到三年前说一不二的大魔王重新出现在眼前，他条件反射一般变得脸色煞白。
　　大魔王的影响持久而深远，哪怕消失了这么久，重新回忆起来也要人老命。
　　尤其对于亲眼见证过那家伙轻描淡写地挑拨两个强大组织成员打得头破血流，以至于恐惧深深刻在心底的白濑来说。
　　哪怕面前的黑发女孩比起记忆里的影子，各方面都过于稚嫩，他也没有勇气继续和对方交涉，拉着还想说些什么的粉发少女匆匆离开。
　　“啊，什么嘛，还以为会更有意思一点呢。”将整场闹剧收进眼底的少年露出无聊的表情，低声自言自语，“不过说的意外对我的胃口，要给点奖励吗？”
　　虽然不认识那个小孩，但太宰就是觉得对方顺眼，通过唇语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之后就更对胃口了，简直像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一样。
　　于是他抬手将一个暂时没有事做的服务生叫过来，嘱咐了两句。
　　被留在甜品店的花铃看着两人接近落荒而逃的背影，打算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离开。
　　她不像那两人那么荒唐，拿着组织的资金大手笔地到这种地方消费，虽然白白占了人家的位置什么也不买有些抱歉，但作为孤儿院的小学生，花铃手上可没有多余的钱。
　　不过在走出甜品店的大门之前，花铃被服务员叫住了。
　　她下意识捂住钱包，警惕地回头看向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还有他手上托的小盒子：“你想干什么？先说好我身上一日元都没有！什么也不会买的。”
　　服务生嘴角僵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坚强地说了下去：“是这样的，因为您是今天第一百位离开我们店的顾客，所以这里有一份慕斯要送给您。”
　　花铃狐疑地扫了对方两眼，觉得这家店这么有名，应该不会坑她，于是抬手接过赠品，礼貌地鞠躬道谢后转身走掉了。
　　服务生松了口气，回到前台，弯下腰对软绵绵趴在那里的少年小声汇报：“太宰先生，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太宰像个填充棉花的大型娃娃似的蠕动了一下，还带着红印的脸颊转向服务生，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不赶快回去工作，如果在这段时间错过那家伙和敌对组织的交易，森先生会要你好看。”
　　这话委实婊气冲天，毕竟这位底层成员听他的命令行事，任务出了差错也应该由太宰负责背锅，结果他一个反手把责任丢了回去。
　　而且甜品店生意这么好，所有员工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有他一个人光明正大地偷懒，居然还能理直气壮地命令别人回去工作，实在不能不让人为他的厚脸皮叹为观止。
　　但是太宰和旁边的服务生并非简单的工作上的前辈后辈，而是在奉行丛林法则的黑手党中，明确的上下级关系。
　　除非服务生确定自己的能力远超上级，否则只能乖乖听从命令，不然的话，在黑手党里可没有开除这一说，反抗上级失败迎来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很遗憾也很值得惭愧，但服务生目前没有自信胜过这个看起来懒散咸鱼的少年，不管是武力还是智力。
　　毕竟他只是个底层成员。
　　所以服务生面对压榨，只能毕恭毕敬地欠了下身，回去继续盯梢。
　　。
　　另一边，白濑拉着粉色头发的少女一路跑出很远，才恢复了正常。
　　粉发少女有点畏惧地在一边打量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花铃不同意，那我们的计划还能进行吗？”
　　幻影从眼前消失，白濑回想起自己刚才丢人的表现，顿时一股恼意涌上心头。
　　刚好在这时听见同伴的问话，他猛地看向少女，发出一声冷笑：“为什么不能进行？既然对那女人来说，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中也，那中也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把她当成人质交给GSS，中也就只能答应合作！”
　　粉发少女被他突然变得可怕的眼神吓了一跳，本能地退了一步，看向白濑的目光惊疑不定。


第19章 织田作
　　横滨八点的夜晚被各色绚丽的霓虹灯照亮，太宰终于结束了甜品店的工作，慢悠悠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现在已经是三月了，天气转暖，海味的咸风温柔地拂过脸颊，吹动少年蓬乱的发丝，却吹不动他那双结冰似的眸子。
　　哪怕太宰仍旧面带微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也就是路边流转的彩灯照进眼睛，模糊了鸢色眸子的空洞诡谲，否则现在不管谁和他对视，都不会错认这家伙满满的非人气息。
　　但这时候行人本就稀少，而且因为黑帮袭击事件增多，市民们更是减少了出门的次数，一个个恨不得在家里宅到地老天荒，零星几个路人也是因为加班不得不留到现在，全都脚步匆匆。
　　看到太宰的时候也只是一瞥而过，感慨一句小孩子不懂事，或者初生牛犊不怕虎之类看似包容，实际暗含讥讽的话。
　　不知道太宰运气好还是不好，没有一个人过来劝阻，让他早点回家，别在外闲逛，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于是所有人都错过了太宰难得褪去伪装暴露本性的几分钟，他的真面目可以继续好好藏下去了。
　　太宰脚步轻快地走在街上，像个第一次独自出门的孩子一样，很好奇似的左顾右盼，打量着自己从未亲眼见识过的城市街景，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类。
　　“真无聊，这座城市有什么特别的呢，森先生豁出老命也要守护的东西，不管怎么看都太普通了。”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表情天真的少年，嘴里都是充满负面情绪的抱怨，甚至还包括一些相当危险的发言。
　　“如果毁了这座城市，森先生会发疯吗？”
　　想到那个画面，太宰眉眼弯弯地翘起嘴角，像只吃到了小鱼干的猫猫。
　　笑起来之后，太宰那张欺骗性的精致面孔就显得更加纯良无害，加上他全无防备的样子，犹如一盏夜灯，吸引着藏身暗处的恶人如同趋光的飞蛾般聚集过来。
　　太宰毫无所觉般继续前进，然后拐进大街边一道略窄的小巷。
　　跟在他身后的歹徒们对视了一眼，分出两人小跑进另一道巷子，看起来是打算绕个弯从对面堵住少年，而剩下的人继续跟踪，如果没有意外，接下来就会形成两头夹击的局势，让猎物无处可逃。
　　事情确实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不过与想象中的画面略有不同，被堵住的猎物前后看了看，发现自己无处可逃，面容却看不出丝毫畏惧。
　　“只有这几个人？”甚至夸张地做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确认般向为首的男人问道。
　　歹徒们面面相觑了一秒，其中一个面相凶戾的家伙往前走了一步，威胁似的朝太宰挥了挥肌肉虬结的胳膊：“呵，别耍什么小心思，只有我们几个人，你也逃不掉！”
　　他的威胁对少年根本一点不起作用。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太宰看向几人目光变得超级嫌弃，语气也充满了失望，：“本来以为连羊那种组织都开始蠢蠢欲动，横滨的黑帮应该会更迫不及待一些，结果这几天在外面活动的只有你们这种小喽啰吗？”
　　“混蛋，你说谁呢！”
　　“胆子不小，敢挑衅我们，看来必须得给你点颜色看看！”
　　“我们上，不把这小子腿打断这个老大我当不下去！”
　　劫匪们口气凶恶地吆喝着台词，带着轻蔑和怒火撸起袖子向太宰走过来。
　　黑发少年垂着两手不躲不闪，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过看他瘦弱的身形、缠着绷带的右眼，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在虚张声势，没一个心怀忌惮，只有“给他点颜色看看”的念头更加坚定。
　　所以他们也就没有注意到，当为首的歹徒抬手快要按住少年肩膀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道有几个黑西装的男人握着枪，神情凝重地看着这边。
　　虽然不明白临时上司对付这种小喽啰为什么还要他们躲在一边等信号，但是黑手党内部等级分明，上级的命令轮不到他们质疑，只要服从就好。
　　更何况，出了问题，也是这位上司自己把自己坑了进去，没人会怪到他们这些按规定听话的下属身上。
　　话是这么说，如果错看了信号导致少年出事就是他们的问题了，黑西装不得不瞪大眼睛，努力借着小巷昏暗的光线盯着太宰的一举一动。
　　终于，在那些不成气候的小混混围到少年身边的时候，黑西装看到少年缩在大衣下的右手抬了起来。
　　他松了口气，刚打算招呼身后的成员一拥而上，就见少年抬到一半的右手若无其事地放了回去。
　　黑西装前倾的身体一滞，差点摔倒在地。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发现不是错觉，头上不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有一秒怀疑这位上司是不是在耍人，但那边的情况只要长眼睛就可以看出来少年的处境非常危险。
　　黑西装知道的情报更多一点，比如这位空降过来的队长还没有正式加入黑手党，他真正接触黑手党的时间也不到一个月，所以体术稀烂，绝对没办法同时对付五个携带武器的成年男性。
　　就算耍人也不会用自己的安全来开玩笑，这么想着，黑西装按捺住因为“上司可能会在眼前出事而自己什么都没做”而本能升起的恐慌，全神贯注地看了下去。
　　然后他就看到为首的男人按住太宰的肩膀，另一只手握拳向太宰脸上打了过去，而太宰根本动都没动。
　　黑西装脸都要裂了，就算他不会受处分，但这一拳真的打下去，港黑武斗派小队长被小混混打脸，传出去他们黑手党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就在他不管不顾打算冲过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枪响，那个男人便突然捂着手腕惨叫起来。
　　黑西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巷子另一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新来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有一头偏红的短发，穿着件廉价的沙色风衣，长相也不出彩，手里还提着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如果没拿着枪，完完全全一个路人。
　　不过看他干净利落的枪法，必然不是常人。
　　黑西装顿时肃然起敬——难道上司的表演是为了钓到这条大鱼吗？不知道这个男人是哪个组织的，如果能挖到他们港黑就好了。
　　他完全没想过这个男人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在这么昏暗的环境隔着十米准确地击中目标手腕，而且不波及近在咫尺的人质一丝一毫，单凭这一手高超的枪法就板上钉钉能被吸收进黑蜥蜴。
　　但作为武斗派主力部队的一员，黑西装根本没听说过黑蜥蜴有这么一号人。
　　加油啊，太宰大人！
　　黑西装扒着墙角，心情激动地看过去。
　　。
　　“离那个孩子远点。”青年稳稳举着手.枪，语气沉静。
　　但是仍在惨叫的男人和从他握紧的手指缝里涌出的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好像在告诉这些歹徒们对方是个硬茬子。
　　歹徒畏惧地看着青年手上的枪，非常自觉地扔掉武器，举起双手，缓缓向后退开。
　　他们不像受过训练的黑手党成员那样眼光精准，所以看不出来青年枪法高超，因此即便表现出妥协的姿态，其实各个都不安分地时不时转下眼珠，琢磨着把那把枪抢到手。
　　不过青年没有给他们机会，见他们仍旧留在这里不肯离开，便压低枪口再次开了一枪，子弹贴着其中一人的脚尖打在地面，高高溅起的火花把这些家伙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头就跑。


第20章 老好人
　　赶走劫匪之后，红发青年提着袋子走到太宰身边，迟疑了一秒，问道：“你没事吧？”
　　这不是他头一次见义勇为，尤其在最近几天，横滨市区乱象丛生的关头，青年刻意延迟了回家的时间，就是为了尽量解决一些违法活动。
　　但是这个少年在他救下的受害人里实在过于突出了。
　　不是说外貌、穿着这类外表上的第一印象，虽然对方在这两方面确实非常精致，放到人群里就像仔细打磨过的玻璃娃娃和粗制滥造的陶土玩偶那样差别巨大。
　　织田作注意到的，是少年充满割裂感的气质和自始至终从容不迫的姿态——八成是有什么依仗吧。
　　比起外界强力个性随处可见的社会现状，横滨的异能者数量少得几乎成为都市传说，所以这里通常还保留着以体格判断胜负的古朴观念。
　　织田作的思维当然不会这么僵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少年大概是个异能者，一直没有反抗大概是异能有什么约束。
　　但明知这点他还是出手了。
　　“我当然没事。”果然，少年被他救下来之后不仅没有感激，反而目光诡异地打量过来，像看见一只混进普通人之中的ET，让织田作稍微有些别扭。
　　“你猜得到吧，这些家伙我有办法解决。”
　　这点对织田作来说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所以他点了点头：“嗯。”
　　少年的目光变得更加奇怪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
　　这是太宰真实的想法，自从来到横滨，被见义勇为的频率高得远超他的想象，中也就算了，他敢肯定那个小矮子知道他没危险肯定不会过来，眼前这个青年不一样。
　　织田作被他问得怔了一下：“……不需要其他原因吧，你不还是个孩子吗？”
　　“……”太宰沉默了一会儿，久到织田作都想开口问一问情况了，他才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织田作默默提着他的便利袋往后退了一步。
　　那边太宰笑了一会儿，两眼熠熠地看向织田作：“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是太宰治，你叫什么名字？”
　　织田作克制住想要帮这少年叫救护车看看脑子的念头，回答道：“我是织田作之助。”
　　“很好，织田作，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
　　“……啊。”织田作被他自说自话的宣言惊到了，回过神来之后才想到反驳，“是织田。”
　　太宰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像听进了对方的建议，然后在织田作之助放松的那一秒重复了一句：“织田作。”
　　“……”
　　“所以你同意我们是朋友了？”
　　织田作看着太宰稚气未脱的面孔和孩子气的举止，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嗯。”
　　。
　　这边是温情脉脉的幼儿园小朋友建立友谊，而一街之隔的另一条巷子，则是正经的不法分子黑吃黑现场。
　　“老实点！”
　　黑西装厉声喝道，同时抬脚踹在一个被按在地上仍试图挣扎的歹徒身上，毫不客气地踢裂了对方一根肋骨，负责抓人的小弟很有颜色地及时堵住了歹徒的嘴，硬是把人的惨叫憋了回去。
　　“如果不是太宰大人要活口，你们这些胆大包天敢在港口黑手党地盘犯罪的蠢货，早就被一枪爆头扔进海里喂鱼了！”
　　黑西装粗声粗气地威胁着，杀气腾腾的目光扫过另外几个被震住后噤若寒蝉的小混混，看得他们满脸惊惧地缩了缩身体，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我们走！”黑西装向小弟们吆喝了一句。
　　“太宰大人……”其中一个黑手党成员有些迟疑地问道。
　　“太宰大人有他自己的安排，我们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黑西装表情深沉地向前方大步走去，留给小弟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上司正在努力挖着不知名组织的墙脚，作为部下怎么能拖后腿呢？他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有他这么懂事的部下，太宰大人一定很欣慰吧。黑西装表面平静，内心雀跃地想道。
　　。
　　三天后
　　“我后悔了，森先生。”
　　太宰瘫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嗯？太宰君为什么这么说？”森鸥外翻看着手上太宰刚刚交给他的报告，也基本反应了这几天太宰的工作成果，不仅漂亮地揪出了和敌对组织联络的叛徒，还借着之前抓到的小混混，顺藤摸瓜击溃了一个偷偷摸摸把手伸到港黑地盘的组织。
　　出于对太宰惫懒性格的认知，森鸥外对此还算满意，但一码归一码，为了不至于引火烧身，面对少年的问题，他还是选择了装傻。
　　“这几份工作都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因为‘不想每天对着老头子的脸，想要随时看到漂亮的女士’，所以主动要求的哦。”
　　好歹与这少年相处了将近二十天，森鸥外目前已经可以稍微理解一下他的想法了，专门挑述职的时候这么说，无非是懒得工作了。
　　“我是为了挑选殉情对象才去的，但是您没有告诉我那些家伙那么蠢，”太宰艰难地撑起脖子，目光幽怨地看向森鸥外，“他们的脑袋是摆饰吗？目标的特征比晚上的萤火虫还明显，都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溜走，害的我不得不中断和美丽女士的对话给他们善后——跟这种家伙一起工作，还不如装个摄像头管用。”
　　“您绝对是故意的吧，对合作伙伴隐瞒情报很容易引发矛盾哦，森先生。”
　　森鸥外无辜脸看向太宰：“我怎么可能故意欺骗你呢？对黑手党来说，这种盯梢的工作只要关注目标本身就够了，其他情报都无关紧要，所以我是真的不清楚情况。”
　　太宰盯了他一会儿，见森鸥外始终是那副表情，不高兴地开口：“……所以您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森先生？如果您挑的工作不能帮我找到殉情对象，我可没兴趣继续和蠢货呆在一起，感觉脑子都被同化了。”
　　“可是太宰君也知道我的情况，主力部队被派出去迎战，只有我一人留守本部，稍微派的上用场的部下都被挑走了，所以不管你选什么都会和你口中的‘蠢货’打交道。”
　　“所以你果然是故意的！知道他们能力不够所以让我去做！”太宰用力拍着身下的沙发，愤愤不平地指责对方无情无义，“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跳槽了，离开森先生投奔您的敌人——”
　　“唔——”森鸥外发出一声苦恼的叹息，如果是他的部下表露出这么明显的背叛意向，他肯定要威胁一番，如果对方没有价值，甚至可能直接处理掉。
　　但太宰是合作者，玩弄计谋的水平不在他之下，背后还靠着实力不明的神秘组织，威胁肯定不起作用，只能尽量顺着他。
　　而且这几天也确实把对方压榨得过头了，再不让他放松一下，这个任性的孩子说不定真有可能掀桌子。
　　想到这里，森鸥外翻了翻桌上的文件，抽出一张文件递给太宰：“那么去解决这个事件怎么样？一向对港口黑手党不服的GSS动作频频，据下面的成员汇报他们最近似乎在跟一个叫‘羊’的组织接触，虽然那个组织的成员全部都是未成年，战斗力接近于零，但里面似乎有个不得了的异能者，所以还是不能无视。”
　　“唉～”听到那个耳熟的名字，太宰条件反射地想起某个被他丢到脑后的小矮子，终于提起了点兴趣，伸手接过那张任务报告。
　　嘛，在正剧上演的间隙，找点乐子也不错。


第21章 想要看戏
　　横滨郊区的废弃船厂，这种产权不明的地方通常会在一段时间后沦为犯罪集团的据点，但在正式被大多数黑帮默认为某个集团的领地之前，一般被视为半公开的地下交易场所。
　　见不得人的军火武器、走私商品、失窃赃物都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找到买家。
　　当然，有时也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穿着整套战术服握着冲锋.枪的男人狐疑地打量地上的黑发女孩——虽然他不像侦探那样有什么推理能力，但也能看出女孩身上的衣服款式和布料都非常老旧，但洗得却很干净，怎么想都是生活在贫穷但有人照料的环境里，和对面那几个加入组织的贫民街少年完全不一样。
　　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男人不悦地抬起头拿枪指向对面的少年少女。
　　“怎么看这个小鬼都不像组织的人，随便找个路人送到我们这里当人质，就算死了也不要紧——你们就是这么想的吧！”
　　他身后同样穿着灰色战斗服的同伴们跟着他的话整齐一致地抬起枪口。
　　从未直面过这么浓烈的威胁，跟着白濑一起见证人质交接的羊的成员们畏惧地退了退，试图将小小的身体藏到白濑身后。
　　见过一些市面的白濑勉强能够保持镇定，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强行克制紧张看向男人的眼睛，尽量展现自己的诚意。
　　“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身后的同伴都愿意为组织的发展贡献力量，”白濑无视了身后的成员们难以置信的惊叫，顶着男人有所触动的眼神继续说道，“但是那个孩子是我们首领最看重的人，只有她在你们手上，才能保证首领同意跟你们合作。”
　　“哼，我没了解错的话，你们首领平时对你们足够好了吧？结果你转头就出卖他，他知道这件事后还会保护你们吗？”穿着战术服的男人接受了白濑的说辞，但依旧对这小子不爽，一边放下枪一边讽刺道。
　　白濑一瞬间被戳中痛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但是和身后那些脸皮薄的同伴比起来，他的心理素质显然不止高了一个台阶。
　　他很快调整过来，只是语气仍旧有些阴郁：“我已经明白了，只有利益才是最稳固的联系，中也他那个样子，迟早有一天会背叛我们，那样的话还不如提前将他绝对不能放弃的东西抓在手里。”
　　但是GSS的男人并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也许是因为对于这个接受过军队训练黑帮份子来说，弱者的言语都是无用的呜咽，他只是在享受嘲笑废物的快意：“呵，那你们首领还真是不幸，有你们这样的部下，早晚会被你们拖累。”
　　白濑和其他羊的成员全都敢怒不敢言，畏惧对方的暴力，所以只能站得远远的投来愤怒的目光。
　　殊不知这种程度的愤怒对于GSS的班长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反而只会让他心情愉悦。
　　沐浴着无能者的目光，男人得意洋洋地转头对部下们喊道：“走了！”
　　然后就有人走出来抱起地上昏迷的黑发女孩，一群人向船厂大门走去。
　　羊的成员们松了口气，以为对方忘记了白濑“可以再带走一人”的暗示，结果那个领头的男人就像想起什么一样停住脚步，一拍脑门半侧过身回头，随手一指道：“不是说他们都愿意为我们两个组织的合作做贡献吗？那就那个躲在最后面的小子跟我们一起走吧！”
　　被他点到的少年呆愣当场，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周围的同伴已经反应迅速地散开，最近的离他也有三步之远。
　　见他看过来，同伴们纷纷或低下头或转开头以躲避他的目光，但少年还是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怜悯和庆幸，忍不住一阵发凉。
　　但这时候他还没完全放弃希望，转过头求救地看向白濑：“我不想……”
　　“这是好事啊！你能为羊的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难道不觉得骄傲吗？就像那天你及时告诉我们中也差点被冒牌阴阳师欺骗，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为组织的栋梁！”白濑用饱含压迫的眼神看向少年，意有所指的言辞封住了少年所有反对的理由。
　　“你会成为组织的栋梁，没错吧？”白濑似确认又似威胁地盯着少年。
　　“是，是……”少年除了点头根本做不出其他动作。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走。”一个GSS的成员走过来，干脆利落地抓住少年的手臂，粗鲁地拖拽向大部队，一边走一边不耐烦地数落，“说这么一大堆有什么用？好像你们有拒绝的权利一样……”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刻意放轻，所以羊的成员们都听到了，少年们身体僵了一秒，不约而同地偷偷打量白濑的脸色。
　　那个GSS成员说出来的话丝毫没给白濑留情面，简单粗暴地扯落了那层遮羞布，使得刚才勉强称得上依依惜别的一幕回忆起来如同滑稽的丑剧。
　　白濑面上铁青，狠狠攥紧拳头，但是直到GSS成员们的大笑声远去，他也没有任何举动。
　　。
　　“哦呀，运气真好，不早不晚赶上这么精彩的剧情呢～”
　　船厂远处的废弃大楼里，黑西装壮汉们恭恭敬敬地背着手站在披着黑大衣的少年身后，而少年则趴在窗台上，举着一架望远镜津津有味地看戏。
　　“表情真难看，啊，要打起来了吗要打起来了吗？”
　　太宰突然激动地拍着落满灰的窗台站直身体，又踮着脚往前倾，仿佛看球赛看得情不自禁的球迷。
　　“……太宰大人，我们还不行动吗？”部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
　　黑西装没有拿望远镜，但也可以看到从船厂出来的几个小灰点速度不慢地逐渐靠近他们这里，然而上司好像沉迷吃瓜太开心了，完全忘记下达指令。
　　“啊啊，我知道了。”太宰敷衍道，不过没有看到想看的画面，他也就顺势重新站直身体。
　　然后随手将望远镜向后一丢，任由部下手忙脚乱地接住，太宰自己则转过身，径直穿过部下们的包围圈，向前走去。
　　黑西装们连忙跟了上去，然后便听到前方丢来一句语调轻快的命令。
　　“把他们全部解决掉。”


第22章 黑漆漆
　　以逸待劳加上人数差距悬殊，这场战斗毫无疑问地以港口黑手党这边的胜利告终，为首的黑西装清点完战果后，走到太宰面前，弯腰行礼。
　　“太宰大人，六个GSS成员已经全部歼灭，这两个人质要怎么处置？”
　　靠在墙上走神的太宰闻言转过头，微微垂眼打量被带到跟前的少年和仍在昏迷的女孩。
　　“你、你……”
　　那少年显然认出了他就是那天被自己指认为骗子的阴阳师，瞪大的眼睛顿时盛满了绝望，微微颤抖的瞳孔到映着太宰面带微笑的脸庞，明明已经害怕得收缩成针尖大小，却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当然舌头也僵硬得像块石头，说不出求饶的话。
　　“把尸体和战斗痕迹处理一下，这两人带回本部去吧。”
　　他听见那个一面之缘的阴阳师、不，是黑手党干部下达命令，不在意的语气好像只是在路上见到了一只碍眼的虫子。
　　然后在他的大脑对这句话做出应对之前，后颈传来一阵剧痛，随即意识便被拉进一片黑暗。
　　虽然在少年的感官里，等待判决的时间非常漫长，但事实上太宰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他现在的想法猜了个大概，当时就失去了兴趣。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挑起两个密谋针对港口黑手党的组织之间的争斗，最简单的做法本来就是杀死他们的成员然后伪造证据推给对方。
　　但是碍于小矮子部下控的程度，太宰还想要把人哄骗过来当自己的式神，所以最好不要戳中对方的死穴，因此选择留下两名人质的性命，转而带回本部藏起来。
　　反正只要GSS那边交不出本应在手上的人质，小矮子肯定会爆炸，挑拨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但也只是留下性命而已，指望他能有什么好的态度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当然，如果俘虏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太宰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但是很可惜，无名少年没有抓住机会。
　　黑西装命令部下扛起昏迷过去的少年，但是轮到另外一人时，他犹豫了下，抬头询问地看向上司。
　　不是他动了恻隐之心，只是突然想起之前有个底层成员在群里吐槽这个新上司有多难伺候时，好像发过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小姑娘和他们现在截胡的长得这个一模一样。
　　深谙职场生存之道的黑西装为了避免被秋后算账，机智地做出决定，花了点时间确认上司对这个小女孩的态度。
　　太宰当然认出了在甜品店遇到的花铃，但短短数秒的看好，不足以在他这里换来这个小姑娘的优待。
　　他可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
　　所以接到部下的疑问后，他忍住向对方翻白眼的冲动，果断张口就要说出命令，却忽然顿住了。
　　倒在地上的黑发女孩小声哼了一下，揉着眼睛撑起上半身。
　　太宰忽然升起了一点期待，闭上嘴饶有兴味地看了下去。
　　女孩注意到手上粘腻的触感，慢慢抬起手，看到满手血红，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她没有如太宰所想的那样叫出声来，但略显迷茫的眼神表明她的精神状态不算冷静。
　　花铃缓慢地转动脑袋，看清了周围的情况，然而意识仍旧没有从巨大的惊吓中摆脱出来。
　　视线恍恍惚惚落在眼前散发着强烈熟悉感的人影上，她畏怯地、小声喊道：“哥哥？”
　　听到那个不在意料的称呼，太宰扬了扬细长的眉，笑眯眯地弯下腰，盯着女孩的眼睛问道：“怕了吗？”
　　天啦噜！
　　听见两人对话的黑西装们表情万分精彩，疯狂地互相使着眼色，不敢用言语表达的信息全部化为脑电波在空气飞速传递。
　　太宰大人有妹妹！
　　仔细一看两人确实长得很像！
　　他刚才还打算让我们把妹妹送到本部审讯室！
　　不愧是太宰大人，心好黑！
　　这些谜之途径传播的信息究竟有没有被同伴解读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反正黑西装们表达惊讶的目的已经达到，眉眼官司只持续了十几秒就戛然而止。
　　那边的花铃只是最开始被这个酷似兄长的笑容晃了下神，很快清醒过来。
　　“你不是哥哥。”她缩了缩身体，戒备地盯着太宰。
　　“看样子你好像不怕啊。”太宰倒没介意她抗拒的态度，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决定了，你以后就跟着我吧。”太宰愉快地做出了决定，在花铃皱了皱眉想要反对的时候，微笑着及时做出了补充，“不同意的话就送你去死哦。”
　　这是威胁吧，果然是威胁吧！
　　黑西装们的眼神交流又一次热闹起来。
　　不愧是接触黑手党一个月就身居高位的太宰大人！心太黑了！
　　他们发出无声的感叹。
　　连威胁起自己的妹妹也毫不犹豫，实在可怕。
　　在太宰不知道的时候，他愚蠢的部下们通过神奇的脑回路完成了自我攻略，从此对他心服口服。
　　此时他见花铃识时务地沉默下来，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奖励似的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吓得花铃丝毫不敢动作，僵硬着身子坐在地上，哪怕感觉到太宰收手的时候顺便迁走了她头上的发带，她也不敢出声。
　　太宰应当是注意到了她的恐惧，但根本不放在心上，自顾自向后伸手，从部下那里要来一把匕首，轻描淡写地在掌心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滴答滴答落了一地。
　　随后太宰用受伤的左手在发带上蹭了蹭，然后随手丢到墙角。
　　做完这些，他看上去心情变得更好了，哪怕将手抬到嘴边轻轻舔着伤口，上扬的嘴角也始终没有放下来过，愉快的笑声回荡在狭长的小巷，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要哼起歌来。
　　大家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开心，但是出于对少年恶劣本性的了解，恐怕是又要有人遭殃。
　　哪怕知道不太可能倒霉到自己身上，在场包括黑西装在内所有人还是都不由自主暗暗提高了警惕。
　　太宰像没发现气氛的变化，伤口不再流血后，他就放下手向花铃走去，弯腰轻轻拉了一把。
　　少女顺从地跟着他的力道起身，就看到这个酷似兄长的可怕少年眉眼弯弯地邀请道：“我们走吧，可爱的小小姐。”


第23章 荒霸吐
　　镭钵街
　　轰隆一声巨响，气浪击穿无数层贫民街劣质的墙壁，建筑崩塌的巨响如同多米诺骨牌由近及远一路倾倒，目光所及全是冲天飞起的尘土木屑。
　　被波及的羊的成员们满脸怒火，骂骂咧咧从房子里走出来，然而刚看清外面对峙的两人，他们叫嚷声便戛然而止。
　　即便有人想走过去打个圆场，但在橘发少年偏头注视过来的冷厉目光下，也没由来心里一阵恐慌——作为同伴，一直享受着坚强稳固的庇佑，他们从来没见过中也这么可怕的表情，当即吞了吞口水退了回去。
　　中也踩着破碎的木板向前方勉力维持镇定的白发少年走去，一下接一下的嘎吱声仿佛踩在众人心头。
　　虽然无法分辨主人的具体心情，但那无声的压迫感让围观者更加恐慌，好像亲眼看见酝酿着暴风雨的厚重云层聚拢成形。
　　明知大祸临头却无力抗衡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出卖同伴获得的利益，你觉得很开心吗？”中也压抑着情绪的嗓音听起来相当沉郁，不复平时的骄傲自信。
　　“回答我啊，白濑！”橘发少年走到了少年身边，一把揪住他的领子，猛地抬高了嗓音。
　　“你在说什么呢？中也。我也是为了组织着想啊，更何况河野他是自愿的，为了两个组织的结盟关系更加稳固，他很乐意去GSS做客。”
　　白濑看得出中也此刻的怒火犹如堆砌的火.药，只要一个引子就会彻底爆发，他心里叫苦不迭，但是要他在这种情况下亲口承认自己出卖同伴换取利益是不可能的。
　　不仅一群同伴在旁边围观，如果他坦诚地点头，将同伴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中也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中也听着他毫无歉疚的推脱，心都凉透了，看向白濑的眼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望过。
　　“那花铃呢？她根本不是组织的人吧！”
　　白濑脸色变了一下，原本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顿时变得气势汹汹：“你果然只顾着那个小鬼！你也知道她不是组织的人，明明我们和你才是同伴，但那家伙一出事，你就立刻急着赶过去！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中也根本没想到他对花铃有这么大的怨气。
　　他很清楚花铃被送到孤儿院之后就脱离了组织，所以也从来没有要求过组织的人再为她做什么，但对中也来说，就算花铃不是羊的一员，也是他需要保护的对象之一，因为——
　　“她是焉岛唯一的妹妹。”
　　白濑梗着脖子还想再说什么，中也已经深吸了口气，松开手转身向镭钵街外走去。
　　有关这个话题之前就讨论过无数次，中也的意见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同，但他总以为，所有加入羊的成员都相当于受过焉岛的恩惠，就算不肯承认花铃是同伴，至少也不会对她出手。
　　但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彻底心寒，再加上花铃和河野还在GSS手上等着他去救，所以中也没心情和白濑争辩下去。
　　然而见到中也一言不发的反常表现，反倒是白濑慌乱起来。
　　“喂中也，你要去哪？”
　　他一边问一边伸手抓中也的手臂，但中也略一侧身就避了开来。
　　“我去把我的同伴们带回来，”橘发少年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白濑一眼，“如果你有一点后悔出卖他们，就跟我一起过去。”
　　他已经对白濑的品性不抱希望了，甚至开始怀疑对方会不会趁他赶去GSS的时候通风报信，所以哪怕不必要，中也还是决定带上白濑一起过去。
　　白濑被他看得脸色一僵，心虚之下倒退了一步。
　　之前他不担心自己出卖同伴的事情败露，是因为他很确定自己带去和GSS交涉的几人和他想法一致，所以只要联盟成功，他在组织里的威望就会更进一步。
　　但现在他做的事被中也在这么多人面前揭穿，还不客气地贴上了“出卖同伴”的标签，察觉到围观的成员们看过来的目光变得怀疑，白濑只觉得骑虎难下。
　　他心里咬牙切齿对中也生出怨恨，然而面上却不得不表演出被怀疑的伤心：“我做这些明明都是为了组织的发展！好，既然首领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就算出尔反尔，我也会尽量让友方组织原谅我们。”
　　好像他是多么大公无私，被怀疑也全心收拾烂摊子的大忠臣，反倒是中也这个首领任性妄为，平白给组织树敌。
　　羊的孩子大多没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哪怕白濑临场发挥的台词再矛盾，但被对方慷慨激昂的情绪感染，还是被这么带偏了，轻易转变了对白濑的看法。
　　中也抿了抿唇，看到白濑喊完话之后立刻跑了过来，便单纯以为他只是不想在成员们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
　　。
　　砰的一声，穿着战术服的男人被狠狠踹飞，后背撞到墙上，身体缓缓滑落。
　　中也走过去踩住他的胸口，明亮的钻蓝色眸子阴沉得滴水：“你再说一边，他们在哪？”
　　这名GSS的成员还没从之前的重击里缓过气来，就再次挨了一脚，哇的吐了一大口血，变得气若游丝。
　　但他不敢不回答，亲眼见识过这个披着少年壳子的怪物只用了一个小时就解决掉本部所有留守人员，男人的畏惧已经达到了巅峰。
　　他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我们、没有、接到、人质……”
　　不等他说完，中也就重重踢在他的下颌骨上，放下脚时威胁性地碾了碾他的胸口，沉着嗓音问道：“我的同伴在哪里？”
　　“我不知道……”男人眼神恐惧，眼看中也再次抬脚，他急中生智给出了解决方案，顾不得疼痛的喉咙，语速飞快地说道，“我可以带你去交易地点，他们在回本部的途中失去联络，路上一定能找到线索！”
　　中也这次听了进去，拿开脚走到一边，冷眼看着男人狼狈地转过头，脸朝向地面剧烈咳嗽起来。
　　他猜得出这是因为对方刚才说了一长串话，胸口伤势加重的结果，却没有生出半点怜悯。
　　在找回同伴查清真相之前，GSS就是害他们失踪的罪魁祸首，对待敌人不需要温柔。


第24章 封印解除
　　“太宰大人，留在GSS本部那边盯梢的成员传来消息，他们的大楼被人一锅端了。”
　　“唉～”太宰放下手上的书，发出了仿佛很意外的感叹，“小矮子的效率很高啊，这个速度，是刚讨伐完前一个敌对组织就马不停蹄过去了吧？”
　　“原本结盟这件事是羊先提出来，所以他就算找过去也会因为理亏不轻易动手，但是发誓要好好保护的部下失踪，果然还是让他爆炸了。”
　　“真好懂啊，小矮子。”太宰叹息般下了定论。
　　部下不知道太宰评价的是谁，但看着上司嘴角的戏谑和眸中闪烁的不明原因的期待，让他忍不住给那个倒霉被上司看中的“小矮子”点了一排蜡烛。
　　“既然有人帮我们扫清了最大的障碍，那么你们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
　　太宰转头看向待命的部下，轻飘飘的语气好像闲话家常，但要真的不把他的问话重视起来，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部下心中一凛，摆正脸色退后一步，单手按在胸口微微俯身：“必定不负您所托。”
　　“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这次就不和你们一起行动了。”太宰的眼睛弯成月牙，“如果觉得只靠自己做不到的话，现在就可以对我说哦。”
　　没用的部下就挨几枪丢到海里好了。
　　不知是不是听出了太宰的潜台词，本来想劝上司敬业的部下硬生生打了个哆嗦，身体的求胜欲在耳边狂叫，他下意识立正大喊：“您放心吧！”
　　。
　　“就、就是这里！”
　　男人指着前方的废弃船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满含期望地回过头看向中也，希望这个怪物能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迎接他的是一只放大的鞋底。
　　“中、中也，这不太好吧。”
　　全程没怎么说话的白濑犹犹豫豫地开口，但这次中也没有理他，或者说，在找到被送走的两个同伴之前，他都不想和白濑说话。
　　被无视的白濑在中叶身后攥紧了拳头，却没胆子在中也明显气没消的情况下凑过去找骂。
　　只能跟着中也原路返回，沿着他们从GSS本部过来时的路线仔细查找线索。
　　一无所获。
　　白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中也的脸色，从前方传来的低气压让他下意识连呼吸都放轻到几不可闻的程度，唯恐那一层层叠压在中也头顶的黑云波及过来。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或者说那个方法分明简单得一眼就能看到——只要找到不知去向的两人就能让中也消气，然而白濑丝毫没有头绪。
　　看起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降低存在感，让中也想不起来他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
　　他们从中午找到傍晚，白濑眼看着中也表情变得越发可怕，钻蓝的眸子在暗淡的天色里亮得几乎喷火，牙齿也咬的咯吱咯吱响，像座濒临爆发的火山，那些积蓄已久的岩浆不知何时就会喷涌而出，咆哮着将附近所有生物烧成灰烬——
　　白濑放慢了步子，一点一点远离这个让他万分忌惮的少年。
　　也许是因为太过害怕，离开中也身边后，他竟然觉得全身发冷，明明是天气转暖的月份，气温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人如坠冰窖。
　　中也突然停了下来。
　　白濑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就听到中也声音紧绷地开口：“白濑，你先离开这里。”
　　如果是平时，白濑还会象征性问一问中也发生了什么，但是跟着正在气头的中也走了多久，他就持续了多久的心惊胆战，再加上身体冷得打颤，他现在一秒都呆不下去。
　　所以白濑二话不说转头就走，步子迈的飞快，很快跑动起来，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中也视线范围里。
　　被一个人留在原地的中也深吸了口气，仰起头看向身前高大丑陋的怪物，死气沉沉的表皮、肥硕滚圆的身躯，还有那只嵌在身躯正中、慢吞吞转动过来将黑色瞳仁对准他的庞大眼球，都指向了一个事实——
　　他见到了妖怪。
　　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看见这些东西？
　　中也冷静地回忆着，好像是第二次路过这栋废弃大楼时，他实在暴躁极了，心底走投无路般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花铃他们该不会是被妖怪抓走了吧。
　　下一秒他眼前的视野就发生了变化。
　　这不是重点，中也的目光落在独眼妖怪枯枝般畸形扭曲的利爪上，一块颜色熟悉的布料被锋利的指甲刺穿，飘飘荡荡地挂在上面。
　　不对，不是布料，是那孩子的发带。
　　中也痛恨起自己的好视力，他死死盯着发带上斑驳暗沉的红色印记，血气一股一股冲向头顶。
　　好像又回到三年前那个深夜，废墟、火海、硝烟，还有黑发少年的血，中也眼睁睁看着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失去光亮，人类脆弱的生命力伴随着体温从指尖飞快流失，如同一去不回的河水。
　　不对，如果他想的话，河水倒流这种事也做得到，却偏偏没办法逆转区区一个人类的生死，甚至在那家伙需要他的时候赶不及帮忙——
　　轰的一声巨响，漂浮在半空的妖怪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狠狠踢向地面，力道之大引得旁边的大楼都震颤不已，妖怪本怪更是像团扔在墙上的泥巴，圆滚滚的身体摔成了一滩。
　　中也穿过高高扬起的灰尘，炮弹一样砸向独眼妖怪的肚子，一脚踩在那只看起来很恶心的巨大眼球上。
　　“你把那个孩子、把花铃弄到哪里去了？”少年嗓音不复平时的清亮，低沉中带着隐忍的颤音，压迫感却前所未有地强烈。
　　独眼妖怪只觉得身上好像压了一座大山，本来就在地上滩了一片的身躯几乎被碾成二维平面，别说恢复，往日如指臂使的妖力此刻如同遇上天敌的羊群，在破败的身体里四处奔逃，横冲直撞，仿佛要将它撕成碎片。
　　这样看来它只能好好回答中也的问题。
　　“唔——”
　　但很遗憾，因为灵智未开，空荡荡的脑壳不足以支撑它理解人类的语言，独眼妖怪只能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滩成饼状的身躯便四分五裂。
　　然而另一边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中也同样不好受，几乎是妖怪死掉的同时，他便觉得身体好像突然被丢进海水深处，不知名的能量从四面八方冲来，争先恐后地想要涌进他的身体。
　　中也几乎当时便站立不稳，身体摇晃了一下便扑倒在地。
　　仿佛每根毛细血管都被填充鼓胀，可是新的能量还在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来，而后如同凶狠地撞向牢门的囚犯，拿出想要越狱的劲头撞向它们感觉到的枷锁。
　　疼痛从这具人类身体的每寸神经上产生，汇集到中转站，然后一股脑传送到中枢。中也意识迷迷糊糊中，似乎想起很久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那次是怎么解决来的？
　　——熟悉的、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明显停顿了一下之后，加快了迈动的频率，飞也似的跑动起来，那副虚弱的小身板只用了两秒就冲到了中也身边。
　　却什么都没有做。
　　真奇怪啊，明明都痛得神志不清了，却有心情想这种事。
　　中也自嘲地想。
　　这时候，一只温凉的手按在他的头顶，火烧般的疼痛飞速消退，中也迷茫地抬起眼睛。
　　那双似曾相识的鸢色眸子带着戏谑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望过来，明晃晃的讥讽仿佛在毫不留情嘲笑着他此时的狼狈。
　　然而深处——
　　“别哭了，焉岛。”中也梦呓般低语着，然后失去了意识。


第25章 晕倒了
　　太宰盯着中也看起来非常安心的睡颜，脸上惯常挂着的轻佻笑容消失不见，目光沉沉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焉岛……
　　太宰将这个名字在狠狠咬在齿间，半晌却只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旁边正在舔毛的猫妖小姐突然觉得身上一冷，炸着毛惊跳起来，左右看了看，狐疑的目光落在便宜主人身上。
　　“你又想搞什么事啊喵。”
　　猫又晃动着身后两条尾巴，略显焦躁地在原地踱起步子。
　　似是被这一声唤醒，太宰闭了闭眼睛，重新勾起嘴角，眼神纯良地歪头看向猫妖。
　　“猫妖小姐这么说太让人伤心了，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呀。”
　　“……也是哦喵，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产生这样的印象，抱歉。”
　　猫又想了想，发现记忆里确实没有类似的例子，气势顿时萎靡下来，垂着头道了歉。
　　“嘛，既然误会解除，猫妖小姐先帮我把这个小矮子送回去吧。”
　　太宰大度地揭过了这茬，目光再次落到中也身上。
　　喊猫又过来本来就是这个打算，太宰不可能把小矮子送到港黑本部大楼——失去反抗之力的强大异能者只能任人宰割，至少森先生就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但中也可是他预定的式神，每根头发都是他的东西，怎么可能把人让出去啊！
　　所以他想到了村上租的房子。
　　“喵？”本来以为会被恶趣味主人借机逗弄几句的猫又疑惑地抬起头，刚好看清了太宰此时的眼神。
　　以猫又贫瘠的词汇无法形容、却本能觉得毛骨悚然的，猎食者志在必得的目光。
　　恐惧驱动下，猫又一句话不敢多说，砰的一声变大，乖顺地伏低身体，好让便宜主人把“战利品”搬到背上。
　　刚想起飞的时候，太宰按住了它。
　　似乎知道猫又的疑惑，太宰一边动作一边解释：“我现在没办法放手，这家伙身上封印的怪物太强，刚突破囚笼胃口大得狠，放手的话，我不能保证你会不会被那东西吸干。”
　　因为太宰碰到猫又就会解除它的变身，所以不能跟着一起回去，只能想别的办法。
　　这个情况他没有想到，本来以为中也只是个体质特殊的人类，虽然体术很强，但看他上次对付区区重伤的青女房就累成那个样子，想必这次解决掉被太宰的血吸引来的妖怪也会脱力。
　　结果他身上居然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好在最后的结果和太宰最开始设想的一样，有惊无险地达成了目的，可喜可贺。
　　但太宰实际并不怎么高兴，他想起自己看到橘发少年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那一幕，有点茫然地抬手按住了心口。
　　不是错觉，那一秒他真的感觉到心脏漏了一拍。
　　但太宰很快收起这难得的失态，重新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饶有兴味地点评起自己的心情。
　　真有意思，像他这样冷血的家伙，居然也会觉得“害怕”吗？而且对象是个才见了两面的陌生人呢。
　　话说那个封印也很眼熟，这种正统的阴阳术据他了解只在少数几个家族流传，能接触到并且有资格学习的只有确保对家族忠心耿耿的天才，不满足这两个条件，那些老家伙宁可断绝传承也不会传授。
　　太宰认得出来，是因为他注定使用不了任何阴阳术，本身价值又足够大，老家伙们乐得满足他小小的爱好，任由他翻阅家族珍藏的典籍。
　　但是除了他以外，居然还有其他知道这个封印术、却没有一点家族荣誉感的人，遇到强大的妖怪寄居在人类身上，居然不通知家族，反而帮忙压制吗？
　　想了这么多，现实也只过去短短一瞬。
　　“好了。”太宰退后一步，看着中也手腕上绑成蝴蝶结的黑色带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
　　“喵～”猫又软软叫了一声，见太宰没有别的话交代，迈开四条腿跑了出去。
　　妖怪不会被人看到，飘在半空飞快移动的中也大概会非常显眼吧，太宰看着猫妖小姐的背影想。
　　虽然叮嘱过猫又尽量避开人类的视线，但这里毕竟是人口稠密的城市，难免会被人目睹。
　　太宰慢悠悠地向自己从来没去过的出租屋走去——这也没办法，难道指望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年把小矮子一路扛回去吗？反正就算上了社会新闻，丢人的也不是他。
　　。
　　“哈？你再说一遍。”中也瞪着这个笑得不怀好意的混蛋。“再说几次都是一样的，中也君欠了我一条命，要知道像我这样的大阴阳师每次出手都是上亿日元起价哦，难道堂堂‘羊之王’也想赖账吗？”太宰顶着所谓“大阴阳师”的身份，毫不愧疚地说着勒索的话。
　　＃阴阳师风评被害＃
　　中也涨红了脸。
　　“我不是……但让我当你的式神是什么意思啊！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唉～原来你不知道吗？”太宰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打量中也。
　　“知道什么？”中也被他看得不大自在。
　　“当然是——”太宰故意拖长了嗓音，在中也目光忐忑起来时话锋一转，“什么都没有哦。”
　　中也仿佛听到自己脑子里嘎嘣断了一根弦，一时没忍住，抬脚向那张洋洋得意的脸上踹了过去。
　　“你这混蛋又故意耍人！”
　　太宰早有预料地仰身躲了过去，甚至还有余力讽刺中也：“你想恩将仇报吗？不想还钱所以直接把恩人干掉，不错的思路。”
　　“闭嘴啊该死的青花鱼！”
　　中也这么喊着，脚上却停下了动作，显然将太宰的话听了进去。
　　但是想让他同意这混蛋的要求，绝对不可能。
　　“既然你不想做我的式神，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然而太宰出乎意料地好说话，“只要你保证在接下来一个月都听从我的命令，我们就一笔勾销。”
　　“真的？”惊喜来的突然，中也反而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了，”太宰扬起一个诚意满满的笑容，然后恶魔般轻声诱哄道，“而且我还可以帮你找到那两个失踪的同伴哦。”
　　听到这句话，中也沉默下来。
　　一醒来就被太宰的要求砸得晕头转向，带跑了思路，来不及想其他，冷静下来之后，中也对同伴的担心重新占据了上风。
　　所以他没有沉默太久，很快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太宰的眼睛：“好，我同意。”
　　太宰微笑起来。


第26章 好机会
　　港口黑手党本部
　　“太—宰—！”
　　伴随着一声怒吼以及轰的一声巨响，墙体遭到重击，力道之大几乎震得整座钢筋铁骨的大楼都晃动了一下。
　　“咳咳……”
　　被叫到名字的某人用力咳嗽着，因为后背承受了与墙体相等的冲击力，一时站不起身。
　　但即便这样他也没忘记作死，抖着手从衣服下抽出一块厚重的钢板，当啷一声扔到地上。
　　太宰只看了一眼，就被钢板中间深深凹陷进去的清晰脚印吸引了注意，嘴角僵了一下。
　　他慢慢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中也承受了全部反震、却一点事都没有的长腿，低声喃喃道：“喂喂，开玩笑的吧，人类真的能踢出这种效果吗？”
　　声音太小，中也没听清，但只凭地上那块钢板，就足够重新撩拨起他的火气。
　　“哈，你这混蛋不是挺厉害的吗？”中也气急反笑，一步一步走到太宰面前，“那试试这招怎么样？”
　　不等太宰回答，他就抬脚踢向少年的下颌骨。
　　太宰的头狠狠偏向一边。
　　“唔……”
　　他忍不住泄出一声痛呼。
　　“痛死了。”
　　太宰小声抱怨。
　　“你这家伙还有脸说？”中也大叫起来，“明明全都是你搞得鬼，劫走我的同伴，故意把花铃的发带扔在那里，放血吸引妖怪——拜你所赐我可是差点死掉啊！”
　　“啊啊，我知道了，”太宰有些困难地转过脖子，右眼的绷带因为这个动作被血水浸透，染成红色，这个一直喊痛的少年却像没有感觉一样，抬眼看向中也，“所以你现在消气了吗？”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中也的声音戛然而止，再开口时变得古怪而不可思议，“等等，难不成你这家伙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太宰可不是在背后默默付出不求回报的家伙，出了一分力至少要邀十倍功才符合他的性格，“带你见那个小姑娘之前，我提前告诉部下‘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靠近’，否则现在这间办公室早就被包围了。”
　　“不过我同时还告诉了他们‘如果半个小时之后没有见我出来就立刻采取行动’。”
　　他看着中也铁青的脸色，微微弯了弯眼睛：“还有五分钟就到时间了，即便是你，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另外一个人，然后带着两个拖累从黑手党本部全身而退吧？”
　　“不过只要你同意继续我们的约定，接下来一个月都听我命令，我就出去和他们交涉，还会放走另外那个少年表示诚意。”
　　但那副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中也一阵火大，他一把卡住太宰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我手上？用你当人质就可以离开这里——就算是黑手党，也不可能连自己人都杀。”
　　命脉被捏在别人手下，太宰却全无慌张的意思，两手放松地摆在身侧，嘴角弯着轻快的弧度。
　　“前提是，我确实是黑手党的人。”他说。
　　中也手下意识收紧，太宰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不得不仰了仰脖子。
　　即便如此，他脸上的笑意也丝毫未减，反而有扩大的趋势：“你可以问问你的同伴。”
　　“我一直没有正式加入黑手党，所以就算平时部下都会听我的命令，但黑手党绝不会因为外人丢了面子，用我来威胁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大家一起下三途川哦。”
　　“虽然和黑漆漆的小矮人殉情有点恶心，但是比起对这个腐朽世界的厌恶，如果能让我就此醒来①，就无所谓了。”
　　说到这里，太宰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美妙结局里，空洞的眼神加上幸福的笑容，怪异得令人不寒而栗。
　　“谁要跟你殉情。”中也当下反驳了一句，然后脸色凝重地盯了太宰一会儿，抿了抿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他如言松手向门口走去，打算问一问等在外面的花铃。
　　太宰在他身后略有遗憾地叹了口气，慢悠悠补充道：“要抓紧时间哦～”
　　中也顿了一下，没有理会，直接出了门。
　　但太宰知道他听到了。
　　三分钟之后，中也用力推开门，恼火地瞪着太宰：“你赢了。”
　　。
　　“你最好一直不露出破绽，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只有两人的电梯里，橘发少年沉着脸看向楼外，语气阴郁。
　　“如果你能成功的话，我可要提前感谢你啊。”
　　作出回答的是一个同样年纪的少年音，轻快的语调听不出丝毫认真的意味，玩世不恭得像小说电影里常见的浪子。
　　“但是很遗憾，你不会那么做的。”
　　“哈？你还真有自信，难不成你以为放了河野我就不会计较你之前做的事了？”
　　中也不屑地笑了下，别开头用后脑勺对着太宰。
　　其实他知道这条青花鱼说的没错，虽然被算计到这个地步，但这次他也确实欠了对方三条人命。
　　——羊和GSS的交易早就暴露在黑手党眼中，如果不是太宰的命令，河野和花铃都会死；而他自己其实更多是本身潜伏的隐患被勾动，太宰最多提供了导.火.索，最后还出手帮忙压制了未知能量的暴动。
　　再加上之前太宰在镭钵街除妖。
　　中也一贯恩怨分明，至少还清太宰之前，不会干掉他的。
　　“反正我的预言一定会实现。”太宰同样转过头背对中也，抬手碰了碰下颌，伤口已经恢复，但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
　　太宰在心里又记了一笔——连同之前那些，一定要从小矮子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就算这个结果是他自找的，但不妨碍他把帐算到中也头上。
　　“哼。”两名少年齐齐在心底哼了一声，谁也不肯说话。


第27章 幼稚好笑
　　最近战事越发紧张，作为留守本部的重要领导层，森鸥外忙得没时间合眼，已经很久没有回去郊区诊所了，而是留在本部。
　　“森先生，我要和中也君一起去前线。”
　　太宰面带笑容地站在森鸥外的办公室里，云淡风轻地投下惊雷。
　　好在森鸥外对他的性格非常了解，在听到他找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过就算是这样，森先生翻着文件的手还是顿了一秒。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黑发少年，又看了看旁边一脸不爽的橘发少年，略微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太宰君真的把我吓了一大跳，毕竟你的气势不太像介绍看好的新人，以及向上司请求调派工作，反倒像带着女朋友见家长的初中生。”
　　森鸥外目光诚恳。
　　“谁会看好这种四肢发达的小矮子啊！”
　　“你这家伙说谁是这混蛋的女朋友啊！”
　　少年们异口同声的喊话重叠在一起，听起来稍微有些混乱。
　　“……啊我说话的时候你能不能闭嘴？”
　　“……啊混蛋青花鱼小矮子说谁呢？”
　　森鸥外十指交叠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两人像小学生一样旁若无人地吵架。
　　尤其是太宰，明明谈判的时候，那番三言两语直击人心的表现简直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现在看来只是和中年大叔无话可说吗？
　　“小矮子当然说的是你这么大年纪个子比我矮那么多！”
　　“该死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才十四岁之后还会再长高的！”
　　森鸥外见他们似乎吵起来没完没了，不得不咳嗽了一声出言打断两人。
　　“你们两个都给我停下来。”
　　他声音不是很大，但颇具威严，两个针尖对麦芒的家伙总算记得给他面子，吵闹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还不是森先生自己先挑起来的……”但太宰还有点不服气地小声嘀咕。
　　森鸥外目光淡淡地看向太宰，这下他终于不说话了，若无其事地看向地板。
　　“太宰君，你还记得自己找我是做什么的吗？”
　　太宰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然后镇定地开口。
　　“当然，我是来向森先生请求工作岗位的调换。”
　　森鸥外微微扬声：“那么我能不能听一下理由呢？既然你将这位中也君带来，我姑且认为这代表身为合作者的你判断他可以信任，所以我就直说了——”
　　中也听到这里脸色狠狠变了变，皱起眉看向太宰，见他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目光不由变得古怪。
　　太宰察觉到他的注视，飞快地转过头冲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脸，中也顿时忘了刚才的猜测，只剩下满肚子火气。
　　森鸥外无视了他们在下面的小动作，继续对太宰说道：“——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仅仅在三天之前，你还说过让我远离前方战线？”
　　重新转头看向森鸥外的太宰点了点头：“恭喜您没有得老年痴呆，森先生记得不错，我确实说过那句话。”
　　“所以？”
　　“但那是针对身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私人医生的您而言，”太宰微笑起来，“我的话非常安全哦。”
　　森鸥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但还是没有直接答应：“太宰君回避了我的问题，就算前线对你来说非常安全——”他使用了太宰的原话并加重了语气，“也不是你跑过去的理由。”
　　“理由吗？既然您一定要听，我就告诉您好了，”太宰正色道，“我需要和某个人见一面，但对方最近很忙没办法抽身，所以只能我亲自找过去。”
　　森鸥外微微皱眉：“你说的是那个组织？”
　　太宰点头承认：“没错。”
　　森鸥外叹了口气，抽过一张纸沙沙写了起来：“好吧，作为合作者，只要目标一致，我会无条件支持你的行动。”
　　太宰但笑不语。
　　这只老狐狸的话听过就算了，信了就是傻子。
　　说是合作者，彼此之间的提防比起仇敌也毫不逊色，摆在明面上的敌人可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正是处在同一个阵营，背叛的时候造成的破坏才更大。
　　毕竟双方自始至终没有坦诚过自己的目的，森鸥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摸清太宰的身份，反而自己的老底被扒的七七八八，怎么可能不心生忌惮？
　　但只要一天没有弄清太宰的底细，他就不会轻举妄动：只要太宰身上的价值大于风险，他就不会痛下杀手。
　　还得像现在这样尽可能满足太宰的要求。
　　而出于大人的心机，森鸥外还会粉饰两句。
　　哪怕知道对方不吃这套。
　　森鸥外写完调令后，暂时没有交给太宰，而是抬头看向中也。
　　“好久不见了，虽然今天才正式认识，但我对你早有耳闻，‘羊之王’中也君。你和太宰一样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不过你们的能力我都很信任，”
　　当然主要指太宰，因为森鸥外之前没有见过中也，但他信任太宰的眼光，“所以我就让你和太宰一样独立带领一支武斗派小队。”
　　这个手笔可以说非常大了，毕竟森鸥外在港口黑手党的主职是首领的私人医生，只不过因为战斗、谋略方面能力出众，而且很得首领信任，所以在没有当上干部的情况下，手上率领着十支精锐武斗派。
　　当然三年的经营，森鸥外手上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势力，借着私人医生的职位之便，他取代了秘书的职责，在首领精神不济时光明正大地参与决策和下达命令，并在这个过程中收服了五成左右的中高层干部。
　　剩下的两成中立，三成坚定拥护首领，估摸着不能在短期取得成效，而且容易惊动首领，这些人森鸥外接触过几次后便停止了拉拢方面的试探。
　　所以在这些中立派和首领派眼中，他明面上的势力只有那十支小队，之前调出一支交给太宰还可以说是看重弟子，现在又分出去一支给同样不属于黑手党的中也，大概率会引发各种各样的怀疑吧。
　　不过和这些风险相比——森鸥外说完那句话后看向太宰，不出意料看到黑发少年变了脸色。
　　太宰大声嚷嚷起来：“太过分了森先生，中也是我的东西，说好了要听我的吩咐，怎么能一下子跟我平起平坐？新人就给我老老实实从底层往上爬啊！”
　　森鸥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中也紧跟着大叫：“谁是你的东西啊！而且我也不是黑手党的新人，只是暂时听你命令，一个月之后就杀了你，然后再也不跟黑手党扯上关系！”
　　“那种迟早会实现的事情挣扎也没有用，不要白费心机了！”
　　“啊啊啊该死的青花鱼，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这家伙干掉！”


第28章 小怪物
　　最后森鸥外也没有改变主意，太宰不情不愿地接过调令，扫了一眼后转头就走。
　　调令上具体地点处是心照不宣的空白，森鸥外不去探求合作者的秘密，太宰也就不管他给自己找的这点小麻烦了。
　　在两个少年出门之前，森鸥外突然开口：“说起来太宰君那天不是说要好好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吗？原来所谓报答就是让他成为自己的部下吗？”
　　中也脚步顿了一下。
　　被戳破一层身份，太宰全然没有尴尬，反而潇洒地向后挥了挥手：“这就是年轻人的报恩方式啦，森先生你不懂。”
　　办公室的木门被关上，森鸥外摇了摇头，拿起笔继续工作。
　　。
　　“喂，医生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回去的路上，中也忍不住问太宰。
　　然而太宰没有看他，直直往前走，用无所谓的语气回答。
　　“你猜不出来吗？那就别想了，说明蛞蝓的脑容量不适合思考这个问题。”
　　“你这家伙对待救命恩人一直这么恶劣吗？”中也恼怒地说。
　　“这不是自己想出来了吗？所以训练头脑简单的家伙，就该让他好好动脑筋啊。”
　　“你以为是在训狗吗？”中也吼了他一句，顿了下，目光困惑地打量太宰，语气迟疑，“所以那天我救上来的真的是你？但那孩子长的明显和你不一样……”
　　太宰停下脚步问：“你想知道吗？”
　　这句话语调平淡，听不出情绪，而他背对着中也，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中也本能绷紧了神经。
　　可能是被坑了这么多次的条件反射，因为怎么看都不像有陷阱的样子。
　　但他就是有种感觉，好像只要他回答“是”的话，就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太宰转过身，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两条月牙，暗藏算计的目光尽数隐在浓密的睫毛之后，只有轻飘飘的声调讥讽上扬，清晰地传进中也耳朵里：“怎么，你不敢？”
　　只是简单的激将法，但中也看到这家伙讨人厌的脸，二话不说就上了当：“谁不敢了！你想说就说，我会怕你？”
　　话音落地，太宰倏的凑到中也面前，猝不及防抓住他的手腕。
　　在中也下意识抬脚踹过去之前，太宰及时出声：“你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吗？”
　　“什么？”中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手腕，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根一指粗细的黑色丝带。
　　他顿时懵了一下，而太宰继续说道：“这是用来禁锢妖力的法器，主材料是我的头发。”
　　中也皱起眉：“这不可能……”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最清楚了吧？”
　　没错，中也可以感觉到，被妖力唤醒的荒霸吐情绪焦躁，迫切地渴求能量，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说明所谓的法器确实有用，但……
　　“阴阳师确实有其他方法制作法器，但是都不如这样方便。”太宰面带笑容，语气轻快，“因为我的生命能量很强，足够支撑细胞组织在离开身体后继续发挥‘人间失格’的作用。”
　　“虽然效果比我本人出手要差，但对付你身体里的怪物刚刚好，在不能重新封印的情况下，削弱版人间失格可以帮你逐渐适应它的力量。”
　　“原来如此，谢谢你了……等等，你说的这些，和你相貌变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中也愣了一下，右手便被拉着按到了太宰心脏的部位。
　　中也一开始不明所以，半分钟之后，他脸色骤变，瞳孔狠狠缩紧，猛地甩手把太宰推了出去。
　　“你这家伙居然……”没有心跳！
　　太宰顺着他的力道退后几步，笑容恶劣：“你被吓到了？”
　　说话间，太宰周围慢吞吞地燃起靛青色火焰，虽然只有薄薄一层，而且半死不活，像个命不久矣的老人。
　　但确实是意大利那边的黑手党特有的死气之炎。
　　火焰附在脸上，太宰的面容逐渐发生变化——最后变成了中也当时见到的那个样子。
　　这就是太宰的特技，主动控制心跳停止的同时维持长时间意识清醒。
　　他用这种自杀时学会的把戏肆意玩弄自己的生命，用虚假的死亡欺骗规则。
　　假死状态人间失格会得到削弱，让他有机会突破封锁用出其他能力，只不过效果很差就是了。
　　普通人心跳停止最多二十秒就会昏迷，八分钟以上脑部死亡，即便抢救成功也只留下一具空壳；但太宰的生命力之强远超人类范畴，可以保证身体在这种情况下也能长久保持高水平的活性。
　　这也是为什么他的血液和头发可以起到部分人间失格作用。
　　不折不扣的怪物。
　　所以中也的表现是什么呢？意识混沌间，太宰心情愉快地想着。
　　中也……中也他刚从震惊中回过神，见太宰一脸看到天堂的表情，立刻皱紧眉大步走到太宰身前，迎着那双透出古怪愉悦情绪的眼睛，不容置疑地伸手穿过靛青色火焰，狠狠攥住了黑发少年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沿着瘫痪了一大半的神经系统传到大脑，太宰忍不住哼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到中也用严厉的语气对自己命令道：“够了，停下来！”
　　火焰猝然熄灭，太宰晃了晃头，心脏重新开始跳动后，因为缺血而模糊的视野很快变得清晰，大脑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正常工作。
　　他无辜地抬眼看向中也，却看到一双怒火灼灼的蓝色眼睛，当时便愣了一下。
　　“你这混蛋就这么想死吗？”中也咬牙切齿地捏着太宰的肩膀。
　　“是这样没错。”太宰回过神，不客气地打开中也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他退了两步，表情莫名地盯着中也：“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做好准备吧，”
　　他眯了眯眼睛：“绝对，不会允许你逃走的。”
　　中也刚消化掉这家伙奇葩的特技，转头就听到了太宰大言不惭的宣告，差点被这条青花鱼给生生气笑。
　　他两手插进口袋，不屑地瞥了太宰一眼，嘲弄地勾起嘴角：“哼，你这家伙做得到的话，就尽管来试！”


第29章 战事急
　　横滨夜晚的码头
　　太阳落山后，没办法暴露在阳光下的非法活动跟着猖獗起来，仗着夜色掩护，载满武器和走私品的高大船只缓缓靠岸。
　　正在负责监运这批货的港黑异能者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砰的一声枪响，拉开了战斗的帷幕。
　　半小时后，急雨般紧张的枪炮声骤然停息，嘈乱的人声也紧跟着平静下来，所有幸存者都不约而同盯着某个方向，等待上司下一步的指令。
　　一片寂静之中，打火机咔哒声格外醒目，黑夜里燃起一簇火苗，又很快熄灭，只剩下橘红色的火星。
　　整个过程里谁也没有说话，旁边数人的部下如同不存在一般，连呼吸声都不怎么听得到，可见这个组织纪律严明到何等地步。
　　不过他们不敢说话，也许是因为那个男人。
　　血和硝烟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长发男人咬着香烟，亮起的火星勾勒出他坚硬的面部轮廓，以及鲨鱼般的笑容。
　　“全部杀掉！”
　　连声音也散发着强烈的杀意。
　　得到命令的部下二话不说，在地上的俘虏求饶之前，抬起枪口干净利落地把人送上路。
　　“大哥，这不太好吧？雷不是说让我们留下几个活口吗？”伏特加声音略微有些迟疑地问道，“我们这次行动这么顺利，多亏了他传过来的情报，做出了针对性埋伏，否则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你是要教我怎么做事吗？”琴酒没有回头看他。
　　“不、不是！”伏特加连忙立正。
　　“呵，如果他真的对组织忠心耿耿，这点要求不算什么，但是很可惜，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难道说？”
　　手机铃声响起，琴酒没有回答伏特加的问题，而是接通了电话。
　　懒洋洋的女声带着丝丝妩媚，尾音像枚小小的钩子：“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Gin？”
　　琴酒没理会这个女人调情似的问话，直接问道：“美国那边布置得怎么样？”
　　“你也太冷淡了，”贝尔摩德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琴酒皱起眉，那边像察觉到他的不满一样，及时端正态度，“一切顺利，小老鼠们上钩了。”
　　琴酒冷峻的面孔染上兴奋：“很好，我很期待雷那家伙看见我是什么表情。”
　　“我也想看——那你可要按计划赶回来，决战就在五天之后。”贝尔摩德勾起红唇，“而且他们好像满心觉得把你调开，总部就没人可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错觉。”
　　琴酒轻蔑一笑：“是因为黑麦威士忌吧，本部确实没多少人比得过他。”
　　挂掉电话前，贝尔摩德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叮嘱道：“你最好注意一点，杀了港口黑手党的这么多骨干成员，小心他们反扑。”
　　琴酒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跑得挺快。”
　　苦艾酒那女人向来敏锐，这句话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自从首领重病的消息泄露，港口黑手党这半个月可以说是四面皆敌，趁火打劫的远不止黑衣组织，横滨本市有头有脸的组织都蠢蠢欲动，想在这块肥肉上咬一口。
　　但他们大多数才露头就被港黑打了回去，然后识时务地龟缩起来——偏偏黑衣组织这个在横滨没有半点根基的外来户战绩赫赫，让港黑折损了大量人手，自然一下子拉满了仇恨。
　　琴酒知道这点，不代表他会低调，在他看来，黑衣组织想要趁这个机会在横滨发展势力，他这个最强战力就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的迹象，否则会给观望的企业传递非常不好的信号。
　　“多管闲事，能把我留在横滨的家伙还没生出来呢。”琴酒低声道，然后抬起头看向旁边的伏特加，“接下来的行程是什么？”
　　伏特加还在为刚才听到的机密震惊，闻言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后天晚上八点，那家有意向跟我们合作的运输公司社长邀请我们参加晚会。”
　　“解决完这件事就可以离开日本了。”
　　。
　　织田作接到太宰电话的时候，手上正抓着一个试图在便利店安置炸.弹的黑帮分子。
　　因为听到电话声音稍微走了下神，被这原本安静下来的家伙当做可乘之机拼命反抗，织田作不得不先把他打晕，然后才空出手去拿手机。
　　他对便利店的员工吩咐了两句，告诉他们通知警察，然后脚步匆匆地离开此地，并接通了电话。
　　……虽然做着英雄的工作，但织田作没有任何隐藏身份，只是个普通的港口黑手党底层成员。
　　不过因为最近黑手党上层似乎在准备什么大动作，高层战力被抽调一空，相对来说，这些黑手党旗下的商店保护力度自然小了不少。
　　然而认为黑手党快要倒闭，跳出来捣乱的组织却变多了。
　　可想而知，黑手党面临的局势究竟有多严峻，甚至沦落到只能靠他这种底层员工来对付身上绑着炸.药的恐.怖.分子。
　　更可怕的是，也因为本部地牢没有多余的位置，堂堂黑手党居然要将抓到的犯人送进警局。
　　算得上奇耻大辱。
　　不过织田作对此没太大感觉，毕竟他只是个一直处理鸡毛小事的底层员工，从来没有感受过所谓“黑手党的骄傲”。
　　既然是上级的交代，那就好好完成——他的想法意外朴实。
　　。
　　中午，织田作从繁忙的工作中脱身，来到一家西餐厅门口。
　　他看了看装饰豪奢的大门，以及里面衣冠楚楚的客人，又想了想刚到手没来得及花多少的工资，抬步走了进去。
　　“织田作，这里这里！”
　　一进门就听到角落传来少年欢快的呼唤，他转过头，果然看到把外套披在肩上、右眼缠着绷带的太宰。
　　点了一份咖喱后，织田作重新看向太宰，开口问道：“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到这个加上现在才见过两次面的少年为什么突然把他叫出来。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太宰可能会失望，因为他只是个底层成员，而对方，即便织田作没有刻意打听，也被同事强行科普过他的传奇经历。
　　虽然太宰没有正式加入黑手党，但在这十天的对外作战中表现相当活跃，先是帮助留守后方的森先生揪出不少间谍，又顺藤摸瓜击溃了一个想要趁火打劫的组织，让黑手党其他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紧接着又被派到战事激烈的前线，不负所托地立下了赫赫战功，刚好不少中高层干部战死，位置空缺，黑手党的大家都在猜测他什么时候会补上。
　　这样一位前途光明的未来新星，织田作当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帮得上他。


第30章 预料之内
　　“不是因为这个，”太宰戳着面前的蟹肉罐头，鼓着脸颊抱怨，“今天听到有人把我跟一个非常讨厌的小矮子当成搭档，说什么‘双黑’，气得没办法工作了。”
　　“所以我就把工作全丢给他，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织田作理解地点了点头，“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啊。”
　　也不知道说的是中也还是太宰。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太宰好奇地看向织田作。
　　“我可是把你当友人哦。”太宰强调道。
　　“呃……谢谢？”织田作犹豫了一秒，斟酌着回答。
　　“啊算了，早就猜到你是这个性格，习惯了之后还是很治愈的嘛。”太宰自言自语。
　　织田作没有听懂，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沉默就好。
　　过了一会儿，太宰重新开口：“我刚到横滨，目前只有你一个友人，所以接下来这件事只能告诉你。”
　　织田作看着太宰严肃的表情，自己也不由严肃起来。
　　“你说。”
　　太宰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发现小矮子是条鼻涕虫成精，所以在他的早餐里放了一把盐，果然他吃了一口之后气得要杀了我呢！”
　　“……啊，”织田作发出一声困惑的气音，“如果是蛞蝓的话，太咸会死的吧？”
　　正常来说，这里应该吐槽“才不是因为那种原因”，不过织田作是个不会吐槽的男人。
　　太宰满脸得意洋洋：“对吧对吧，所以他才会那么生气啊。”
　　而后他遗憾地叹了口气：“但是突然接到工作，所以被放过了。”
　　织田作不太理解有什么可遗憾的，太宰似乎看出他的不解，愉快地解释道：“因为我的目标就是成功自杀啊！”
　　“呵。”
　　这声音颇为讽刺，好像是从旁边的隔间传过来的。
　　太宰假装没有听到，继续对织田作说道：“人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意义就是迈向死亡，在这个过程中所有行为都非常多余，比如对其他人的观点擅自评价。”
　　织田作还没说话，隔间的人砰得撞到了桌子，盘子乒乓作响，另外一人着急地喊着“大哥冷静点”，似乎在阻止。太宰似乎完全没察觉那动静和他有关，笑眯眯地继续自己的高见：“那种家伙在公司里也肯定属于不合群的类型，这么爱说教，难怪下属会背叛了。”
　　“大哥！”
　　伴随这声惊慌的大叫，长发男人不顾同伴的阻拦，大步走过来，帽子下的绿色眼睛望向太宰，里面酝酿着露骨的杀机。
　　织田作对杀意非常敏感，当下皱起眉起身挡在太宰和这个男人之间。
　　琴酒倒没像伏特加担心的那样直接拔.枪干掉这个讨人厌的小鬼，比起伏特加那个蠢货，他要更加冷静，能够在正确的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
　　甚至他注意到这个小鬼也不是因为他那番可笑的话，而是因为这家伙一进门，他就认出了那张脸——在情报处发来的照片上，这些天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
　　而没有当街干掉对方，是因为今晚就要离开日本，琴酒不想多生事端，毕竟对方还没有重要到让他冒着暴露的风险开枪。
　　但是这小鬼后来说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话……刚好映射了组织目前遇到的最大危机，琴酒不相信巧合，他只觉得这是来自港口黑手党的警告。
　　他没理会织田作，据他所知，这个黑手党的新星体术不强，被派来跟他这个危险分子接触，带着保镖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琴酒目光越过织田作打量太宰，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派你这种‘被杀掉也无所谓’的小鬼和我接触，看来港口黑手党的损失确实非常严重，”
　　他瞥了眼织田作：“否则不会只有无名之辈随从，和你并称‘双黑’的搭档呢？如果是那个小鬼来，还有几分看头。”
　　听到“双黑”这两个字，太宰脸上捉摸不定的微笑一下子灌了石膏般凝固起来，他一点一点转动脖子，抬眼阴郁地看向穿着黑大衣的长发男人，秀致的面孔布满阴影。
　　琴酒误会了他的反应，语气笃定：“表情不错，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回去告诉派你过来的家伙，我不会离开，想送死的话就尽管过来！”
　　“要我送你回去吗？那个男人很危险。”织田作有些担忧地开口。
　　太宰盯着长发男人的背影，直到对方走出餐厅，才收回目光看向织田作。
　　“你看出来了吧，刚刚我在利用你哦。”太宰又露出了令织田作眼熟的看异形的目光。
　　“为了向那个杀手传递‘港口黑手党损失多名干部后已经有退缩之意’的错误信息，我才来到这间餐厅；而让你陪我一起，是因为这种做法最符合这种情况下黑手党‘应该’抱有的心理。”
　　“未经告知擅自将你牵扯进危险事件，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吗？”
　　太宰仿佛很好奇似的问道。
　　“……”织田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这孩子表面笑得狡猾，鸢色眼睛深处的冷漠却像结冰的湖面，他似乎坚信织田作听到真相后会离开。
　　“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友人吗？”织田作慢慢地整理思路，尽量不刺激到这个敏感的孩子，“朋友的话，互相帮助应该很正常吧？”
　　太宰愣了一下，没待说什么，窗外传来少年暴躁的高喊。
　　“太宰——，你这家伙死到哪里去了！”
　　黑发少年脸上的微笑顿时消失不见，拉着脸语带嫌弃：“啊～讨人厌的小矮子居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我得马上离开。”
　　然后干脆地站起身对织田作挥了挥手，跑向西餐厅的后门：“和你聊得很开心，下次再见了。”


第31章 好卑鄙
　　离开的两名黑衣男子脚步匆匆，伏特加面色沉重：“大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吗？那小子太嚣张了，分明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不给他点教训，我们组织要被人小看了。”
　　虽然他不如大哥脑子好使，但听到大哥的话也明白过来，感情那小鬼不是什么无辜路人，而是港口黑手党派出来探路的卒子，被这么挑衅到头上，按照大哥的脾气，应该等在餐厅外埋伏，斩草除根。
　　“你是蠢货吗？既然黑手党知道我们本部面临危机，却没有趁我们落单的时候把我们包围，反而派人警告，就是因为他们损失太大，一点人手都不想失去。”
　　这点他从昨天的任务就有了预感，港口黑手党战斗力的干部全都消失在战场上，被他轻易杀掉的那个比起之前死的那些，异能力弱了不止一点半点。
　　港口黑手党，已经输不起了。
　　伏特加声音透出狠辣：“既然这样，那我们杀了那小子他们也不敢动手！”
　　琴酒要被他的榆木脑袋气笑了：“白痴，但他们会通知警察，只要把我们拖在日本，本部那边就少一份战力，万一组织受到重创，我们就必须收缩势力，横滨这边好不容易打下的优势全都会浪费！”
　　就算是犯罪组织，除非逼不得已，也不会正面挑衅国家机关，处理组织里的叛徒是一回事，明目张胆地袭警，是嫌不够引人注意吗？
　　直到现在，横滨的军警和异能特务科都没有出手，就是因为参战的几方默契地控制了战斗波及的范围，免得场面太难看。
　　伏特加张大了嘴：“不、不可能吧，怎么说也是黑手党，居然这么不要面子的吗？”
　　虽然他们平时的行动也会注意避开政府机关，但和其他组织正面开战，还要担心被请到警局……
　　琴酒不想理他，只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面子算什么？像他们这种奔跑在黑暗里觅食的野犬，只要有利可图，还会在乎手段吗？
　　他可是亲眼见过今天跟着那个小鬼过来的红头发男人拿着警察局的锦旗招摇过市。
　　伏特加消化掉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后：“大哥，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离开？”
　　在他看来，既然留在这里有风险，可能导致赶不上本部的决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管明天晚上的宴会，赶紧离开这里不就可以了吗？
　　“你以为那种事情可以随随便便决定的吗？”琴酒面无表情，坐进驾驶座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古董车怒吼着冲了出去。
　　跟随邀请函一起寄来的还有将要出席宴会的客人名单，那个已经确定要投靠他们的运输公司社长虽然没有明说，但琴酒知道他的意思，这些客人全是有意向与黑衣组织合作的势力代表。
　　黑衣组织想要进驻横滨，离不开这些人的帮助，可以说，黑衣组织与港口黑手党开战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争取对方旗下的公司，结果在人家明确表示出合作意向的时候，他们这边却因为港口黑手党一句警告灰溜溜跑出横滨，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那样一来，就算保住了本部，重新回到横滨想要获得这些公司的认可一定难上加难，相当于将打下的果实拱手让人，别说那位先生得知消息会不会生气，琴酒自己就不能接受！
　　所以，就算明知留下来可能会绊住脚步，他也不能现在离开。
　　而且就像他想的那样，港口黑手党没有和他开战的勇气，否则刚才他在西餐厅身边只带着伏特加一个人，是非常好的下手机会，对方知道这一点，却只派来个小鬼，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警告……
　　既然害怕，那就让他们更害怕一点好了！
　　。
　　“你这混蛋，又跳到河里，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啊！”
　　中也拧着身上湿漉漉滴水的外套，眉毛暴躁地紧紧皱在一起。
　　他站起身，看到太宰半死不活地躺在岸上，半点没有起来的意思，不由一阵火大，当即抬脚踹了过去。
　　“哎呀呀～小矮子火气真大。”刚刚还躺在地上装死的某人一下子跳起来，一边躲避攻击一边反唇相讥，“说不定中也就是因为总是生气，所以才长不高呢。”
　　“闭嘴，这两者根本没有关系！”
　　两人的打闹被电话铃声打断，中也这才想起什么，捡起跳下河之前丢在岸上的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后，没好气地丢给太宰。
　　“喂，是找你的。”
　　太宰盯着屏幕正中硕大的“医生”两个字，不太想动，于是试图挣扎：“这是中也的手机吧，为什么肯定是找我的？”
　　“哈？你自己的手机进了水不能用，他只能联系我吧？刚刚在路上接到电话就是拜托我找到你。”中也顿了顿，不情愿地补充道，“而且我只需要对你负责吧？医生的命令我又不会听。”
　　他只欠了太宰的人情，当时的约定也是一个月内听太宰指挥，所以森鸥外的话在他这里根本没用，他也不愿意被人命令。
　　而且太宰狡猾得很，那天和他约定之后，转头就让猫妖把花铃送走，全程没给森鸥外插手的机会，而羊那里也做了安排，好彻底斩断其他人同样挟持人质威胁中也的路。
　　这些事情太宰并没有瞒着中也，甚至故意夸大了自己的辛苦——早就说他根本不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性格，何况他和那些一看就讨人厌的小鬼们有关系吗？
　　如果不是想让中也继续欠他人情，而且只欠他的人情，就算那些人死在面前，太宰连眼都不会眨。
　　所以中也才会说出刚才那句话。
　　然后他就看见太宰不知被戳到了什么地方，脸上如同春暖花开，眉头舒展，笑容得意。


第32章 森先生
　　好恶心。中也面无表情地想。
　　太宰完全没有在意，高高兴兴地抓起手机：“既然小矮子这么说，那我就听听森先生有什么事好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看在中也的面子上才去理会森先生一样。
　　中也本能觉得这句话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能狠狠瞪了太宰一眼。
　　“摩西摩西，啊，森先生我知道是您，胃病觉得好多了吗？是吗，因为首领病情加重担心自己的处境所以疼的更厉害了，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中也在一旁抽着嘴角。
　　“约定好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差不多要收尾……想让我现在回黑手党事务所？好的，我知道了。为了表示诚意，我会让中也留在外面。不是不信任您哦，只是为了我们两人的合作能够继续维持。”
　　太宰挂掉电话，将手机扔给中也：“就是这样，暂时没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了，就当放半天假，想去游乐园也可以哦，毕竟中也的身高买儿童票都可以蒙混过关，不去的话就太浪费啊——”
　　中也一脚把人踹翻，用力碾了碾太宰的后背：“儿童票在说谁啊青花鱼混蛋！”
　　。
　　森鸥外现在很头疼。
　　“昨天下午，首领昏迷之后，五大干部全都集中在会议室讨论接下来的战略方针，刚巧昨天晚上传来码头遭到袭击的消息，又一名干部遇害，所以他们的风向一下子变了。”
　　他看着眼前神游天外的少年，缓缓说道：“太宰君，这几次干部遇害，死因全都是异能弱点泄露，被敌方针对，会议室吵成一团，干部们都倾向于和黑衣组织暂时停战，优先排查黑手党内部的奸细。”
　　“这种情况下，你之前承诺我的‘喜报’在哪里呢？如果没有足够说服他们的证据，任由刑讯班开始调查，你的异常绝对瞒不过红叶的眼睛，而我……”
　　“您会第一时间把我杀死灭口，然后想办法和我划清关系。”太宰微微歪了歪头，说起自己的死亡，他依旧眼神清明，洞若观火，“但这是针对最坏情况的下下策，因为这样做欲盖弥彰，更容易引起怀疑。”
　　森鸥外没有说话，反而是太宰继续帮忙补充：“不过我想森先生应该做好了上位的准备，反对党已经清理了大半，中立成员即便有疑惑也不会提出来，您拉拢的支持者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而您要承担的，只不过是接下来几年难以安眠罢了。”
　　听到这句话，森鸥外眼皮跳了跳，慢吞吞地开口：“太宰君说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呢，什么上位？是在说五大干部的空缺吗？”
　　太宰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虚伪的大人。”
　　森鸥外假装没有听见。
　　“嘛，算了算时间，现在消息应该传过来了。”
　　话音刚落，桌子上的电话便大叫起来。
　　森鸥外刚拿起话筒，就听到对面传来部下惊慌失措的大喊，因为喊得太用力，嗓子破了音。
　　“森先生，大事不好！黑衣组织的杀手正在召集他们组织的成员，目测数量已经达到上百！还在持续增加！一定是打算跟我们决战！”
　　森鸥外看了太宰一眼，太宰回给他一个无辜的微笑。
　　大概是报复对方刚才的装傻。
　　“冷静一点，”森鸥外沉声道，“继续盯着他们，找机会拍下照片发到我的邮箱。”
　　放下电话，森鸥外默不作声地看着太宰，太宰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量，脸上始终挂着气定神闲的笑容。
　　森鸥外长长吐了口气，发自内心地说：“我真的小看你了，太宰君。”
　　“我很好奇，那些情报你究竟是怎么拿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卡得那么准。刚好在黑衣组织本部面临危机的关头，出现一场让他们的王牌杀手无法拒绝的宴会；”
　　“刚好在黑手党首领昏迷人心慌乱之际，敌对组织做出近似挑衅的大动作，只要黑手党的干部们还想延续组织，就必须选择开战，这种巧合真是似曾相识……”
　　那位可怜的藤田研究员，不就是因为一脚踩进陷阱，然后在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诱导的情况下越陷越深，最后被满身黑锅压垮的吗？
　　因为证据太确凿，整个组织除了太宰这个始作俑者和森鸥外这个同伙，所有人都确信这场战争的起因是藤田压力太大向敌对组织重要干员多嘴。
　　黑手党很少见在某件事情上声音这么统一，这都是面前这个少年一手做下的好事。
　　现在他连组织之外的人也可以操纵自如了吗？还真是可怕。
　　然而太宰才不想承认呢，他俏皮地对森鸥外眨了眨眼睛：“情报什么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手的吗？只要是人类的活动，一定会留下痕迹，不管是现实还是内心。‘仔细观察、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些……都是森先生常用的手段啊。”
　　简单来讲，就是凭借强大的观察力找到蛛丝马迹，做出猜测后直接对当事人言语诱导、威逼哄骗，有必要的话设局辅助，都是从森鸥外那里学来的。


第33章 大显神威
　　……但是我自己也没有扒出这么多东西。
　　森鸥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太宰, 太宰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
　　“至于其他那些事情，不管是宴会还是围剿，首领生病，”太宰在这里顿了下, 眼眸含笑地扫过森鸥外下意识绷紧的表情, 一带而过，“或者敌对组织召集部下……”
　　“同样和我没有关系哦，我只是顺手向当事人提供了一些他们乐意见到的信息，所有行动都是他们自己做出的决定啊。”
　　“毕竟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少年。”
　　“……”沉默片刻，森鸥外只能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问题深究。
　　他转头继续之前的话题：“太宰君带来的消息非常有用，在首领重病昏迷的情况下, 五大干部会议应该能在今天晚上得出结论，刚好之前为了排查奸细将中高层战力聚集，命令下达后随时可以开战。”
　　“但是根据太宰君提供的情报，明天晚上横滨投靠黑衣组织的企业代表人会在海上进行聚会，我认为这个时间点更加合适, 你觉得如何呢？”
　　森鸥外的言辞乍听上去一团和气, 然而常人难以察觉的腥风血雨尽数藏在平静的语气之下。
　　太宰轻易听懂了他的潜台词——既然要清理，那就将外来的野兽和内部的蛀虫一起灭杀干净好了，他们还没倒台，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就敢背叛黑手党投靠敌对组织，别说脾气暴躁的现任首领，就算森鸥外也忍不了他们。
　　而且琴酒集合部下后, 一整天都不见港口黑手党动作，大概率会放松警惕。
　　不过——
　　“干部们会同意吗？”太宰问。
　　没错，这件事难办的在于怎么劝说黑手党的干部，尤其是被首领看重，话语权强的那几位——毕竟他们如果决定开战，至少一大半原因是被黑衣组织摆出的那副决战姿态挑衅到。
　　这样的话，别说让他们什么都不做地干等一天，一秒钟都不行。
　　就算森鸥外透露聚会的消息也没用，被那个首领青睐的干部脑子里全是肌肉，战略什么根本没考虑过，知道这件事后最可能的反应就是先和黑衣组织开战，然后一个个找上门将背叛者全家杀掉。不考虑后果，只凭冲动做事，不允许任何人忤逆和背叛，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也要强迫所有人践行自己的意志，这就是首领统治下的港口黑手党。
　　迟早有一天这个组织会因为那份嚣张化成的火焰被焚烧成灰，不过现在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森鸥外和太宰正在做的就是将港口黑手党从悬崖拉上来，免得这个庞然大物摔倒时把整个横滨拖入深渊。
　　但是森鸥外既然提出来，就是有了对策，他胸有成竹地说：“这件事我去做就可以，那么太宰君就想办法查清楚叛徒们的聚会地点，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加入他们，然后炸掉那条船。”
　　这种程度的攻击对那位杀手应该不起作用，但是港口黑手党的主力部队会在解决掉岸上的黑衣组织成员后，赶到客轮附近的海域埋伏，以逸待劳胜算更大。
　　听到后面的话，太宰顿时不满地看向森鸥外：“森先生还真是会使唤人啊，我只是个未成年，被压榨得太厉害万一像中也一样长不高怎么办？”
　　“如果我没记错，中也君似乎和你同龄吧。”森鸥外提醒道。
　　“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松懈了，如果被小矮子赶上，我还怎么嘲笑他？”太宰理直气壮地回答。
　　同时也在试图通过胡搅蛮缠的方式将森鸥外交给他的工作蒙混过去。
　　虽然从合理性上来说，他能向森鸥外提供那么多情报，这件事交给他来做效率更高，森鸥外的命令无可厚非。
　　但对太宰来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打听消息和直接混进这样审查严密的内部聚会，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麻烦也是成指数增长。
　　毕竟他的长相已经在琴酒那挂上号了，想蒙混过关还要花费精力伪装……
　　太宰讨厌麻烦。
　　哪怕这件事其实对他而言不算难办，但太宰怎么可能那么听话地被人命令打白工？反正这件事做不到，头疼的只有森先生，而他自己一开始接近黑手党就不怀好意。
　　即便说出真相也不会有人相信，太宰将两个势力庞大的犯罪组织搅得不得安宁，间接拉了横滨一大批组织下水，连军警和异能特务科那边也提心吊胆，起因只是一个小小的报复。
　　或者说，他刚从监狱般的宅院逃出来，结束长期一人独居的生涯，正百无聊赖的时候，黑手党自己送了上门。
　　从这方面来看，逗弄中也和插手黑手党斗争的原因没什么区别。
　　但他现在对后者已经开始产生厌倦了，失去兴趣的游戏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如果这场游戏带给他的乐趣远远不如他因此收获的麻烦，放弃不是很正常吗？
　　森鸥外尝试好言诱哄：“但这件事很重要哦，而且除了太宰君其他人都做不到。”
　　太宰才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恭维骗到，闻言一脸冷漠：“不想去。”
　　森鸥外仿佛很为难似的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这样。”
　　太宰一点不觉得羞愧。
　　“我记得太宰君一直在找无痛自杀的方法吧？如果你这次帮忙，我可以向你推荐类似效果的药物。”
　　太宰眼睛亮了亮，旋即变得狐疑：“森先生说的是真的？我在其他医生那里都没有问出来。”
　　正经医生都不会告诉你好吗？
　　“我说的这种药物太宰君应该清楚，来自黑衣组织的雪莉小姐研究项目时做出的副产品……”
　　太宰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名为APTX4869，据我所知，这种药物他们的顶尖杀手琴酒便随身携带。”
　　太宰一言不发，目光温度明显降低。
　　森鸥外表情镇定，眼神恳切，一点都看不出来心虚的迹象：“不管太宰君愿不愿意帮忙，港口黑手党肯定会留下杀手先生的性命，但那份药物会落到什么地方，就不是太宰君可以控制的事情了。”
　　他又说：“反正为了成功自杀，太宰君已经做过不少努力，不差这一次。”
　　太宰定定看了森鸥外一会儿，收回视线：“森先生说的有道理，我会去做。但我可是很记仇的，如果那个药物没有效果，森先生就等着瞧吧。”
　　。
　　当晚，干部们坐在豪华的欧式会议桌边，神色肃穆。
　　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地位平等，不过在首领缺席的会议上，他们还是根据资历和威望推选出了主持会议的人选。
　　头发花白的老者目光如鹰，表情严峻地扫视了一圈其他四名干部，声若洪钟地开口：“诸位应当明白我们目前面临的困境，区区外来者也敢跟我们争夺横滨的统治权，这是在蔑视港口黑手党的威严！”
　　“赞同。”“说的不错。”“奴家也这么觉得。”“我觉得咳咳……”
　　最后这声与众不同的回答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干部们纷纷向那个在初春也打扮得像住在西伯利亚高原的男人看去。
　　“兰堂君，你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
　　老者眼光如刀，锐利地投向这位干部。
　　穿得非常暖和的兰堂呵出一口冷气，摇了摇头：“抱歉，大佐先生①，我只是太冷了。”
　　虽然这种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像是托词，但长发男人身上厚重的穿着实在太有说服力，大家迅速接受了这个解释，连最古板的大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兰堂一眼。
　　这个小插曲没有影响会议进程，大佐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关于首领的私人医生森鸥外递交的新情报，诸君想必内心已经有了结论。”
　　其他人默默点头。
　　老者猛地提高嗓音：“黑衣组织在首领失去意识的第二天就召集人手准备决战，分明是收买了组织成员刺探情报！此等挑衅绝不可股息，我们一定要狠狠反击，让所有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干部们脸上露出赞同的神色。
　　大佐的目光再次扫过在场的几名干部，丝毫不显浑浊的眼珠透出不符合年纪的狂妄和熊熊战意：“直接召集目前集结在本部的成员，进攻黑衣组织的据点，把他们赶出横滨！”
　　“呵，早就该这么做了。”
　　“阿拉，奴家等这个命令都等得不耐烦了。”
　　“想趁首领倒下的时候对我们出手，早了八百年呢！”
　　“同意咳咳……”
　　干部们纷纷应和，面上浮现和大佐相似的狠辣，这群法外狂徒此前因为首领的身体不敢倾巢而出，只能步步退让，早就忍到极限，当下眼眸凶光毕露，如同将要冲出铁笼的凶兽。
　　大佐满意地点头：“那么……”
　　会议室的门被突然推开，没等干部们对来人发火，穿着白大衣的黑发男人抢先开口：“很抱歉打扰诸位，但是首领刚刚醒来，命令我将干部们召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个人手游里出现过一次名字，刚出场就死，人设我随便捏了，中也说“那个老爷子”所以年纪比较大。
　　关于五大干部，凑不够人了，就把红叶兰堂当干部的时间提前了，另外两个没有姓名。


第34章 忙碌中
　　聚在首领卧室门前的除了五大干部, 还有其他中高层，像黑蜥蜴的百人长、十人长，情报部门、研发部门的负责人这些，可以说整个港口黑手党的主要战力, 被派往国外出差的暂且不论, 还在横滨的都被集中在了这里。
　　“喂，医生，首领让我们过来究竟要做什么？”
　　“首领身体怎么样了？”
　　“关于组织的困境首领已经知道了吗？”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人多口杂，数十人七嘴八舌地向森鸥外提出疑问，一时间走廊乱哄哄的，场面像超市售卖打折商品被众人哄抢，现在医生就是那个抢手的打折商品。
　　他被四面八方的人们推攘着, 像飘在海面被海浪打得东倒西歪的小船，为了维持场面，不得不抬高嗓音喊道：“安静，请各位安静一下！”
　　场面稍稍平静，森鸥外松了口气, 正了正衣服, 对干部们解释：“首领刚醒，身体仍旧非常虚弱，我认为一下子接见这么多人对他的健康不利，但首领坚持，我只能将各位召集过来。”
　　“不过为了避免首领的病情恶化，我希望各位不要全部围在首领床前——因为卧室空间足够大, 所以大家站远一点就可以；另外需要注意的就是尽量不要让首领生气，所以最好避免汇报可能成为导火索的战报……”
　　大佐脾气暴躁，一把抓住森鸥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大佐先生！”在场的其他干部门惊呼着试图上前阻止，但全被大佐狠狠推到一边。
　　需要首领处理的战报没有一个好消息，那个老人身体安好的情况下听到都会大发雷霆，别说现在一步步迈向死亡，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他当成挑衅……
　　而且对方确实是在挑衅，所以只要如实上报，首领不可能不发火。
　　“你是让我们不告诉首领实情，在首领意识清醒时自作主张？这是背叛！”
　　如果首领没醒，他们自己做决定可以说是危机关头的紧急应对，但首领醒过来了，那么一切判断都应当交给首领。
　　不得不说，这种现象相当怪异，就算只是一家普通企业，最高决策者重病之时，权力就应该下放给继承人，如果继承人资历不足或能力不够，也是由元老出面辅佐。
　　怎么都不应该让半截入土的老人继续承担决策的责任，因为生理状态差到这种地步，难免会出现决策失误甚至产生无法挽回的错误，这样一来岂不是带着整个组织一起毁灭吗？
　　可是港口黑手党做到了。
　　他们这一任的首领性格暴躁凶残，对权力的执着比任何一个前任都要强烈，而且疑心病强、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对待多年的下属都不假辞色，怎么可能培养继承人分薄自己的权力？
　　这一点在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差后也完全没有改变，甚至脾气越发古怪，一点小事都会大发雷霆，类似因为红头发的孩子在自己车上乱涂乱画就杀掉那附近所有红发孩子这种事就发生过很多次。
　　早就习惯了首领铁血作风的部下们谁也没想过劝诫……或许有人说过，但现在还活着的人都知道不是自己。
　　这个组织早就走上了末路。
　　当然，对于认同首领观念的干部们——比如大佐，根本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会双手双脚赞同，因为在他们心里，黑手党就应该这么肆无忌惮。
　　这也是为什么大佐在首领的问题上这么容易激动。
　　“回答我医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森鸥外举起两手表示自己的无害，不过也没怎么害怕：“我是为了首领的身体着想，如果大佐先生认为我用心不纯的话，可以在首领面前告发我，但我不会改变说辞。”
　　大佐脸上一僵，抓着医生领口的手猛地收紧：“你这家伙……”
　　森鸥外无动于衷，或者说，面对暴怒得两眼喷火的首领派干部医闹，他表现得过于镇定了：“如果不想听从医嘱我也没办法，大佐先生可以尽管去试，但我必须要提前说明，如果首领因为您的话病情加重，那您就是蓄意谋害首领。”
　　“你！”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等下大佐敢在首领面前多说一个字，那位老人之后出任何问题，这个无良医生绝对会把责任全推过来！
　　就算大佐对首领忠心耿耿，也不敢冒这种风险。
　　医生表情淡定，而大佐粗壮的手腕青筋毕露，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自作主张杀死备受首领信任的私人医生，又不甘心这么放手，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
　　这个晚上注定不会平静。
　　横滨富人区某座豪宅，前田做为见过不少风浪的大企业领导人，在这个少年面前也难以保持镇定，时不时就要抬手擦一下额头的冷汗。
　　见他吓成这样，太宰觉得实在无聊透顶，右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托着腮，眼眸略垂，随意地打量这间书房：“怎么样？前田先生，只是一张请柬而已，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然后送你上路。
　　前田支支吾吾始终没有正面应答。
　　不是他胆小，连黑手党区区一个小鬼都怕，只是恰巧做了心虚的事，又被对方三言两语指出公司面临的困境，心理压力增强罢了。
　　平时依仗黑手党的帮助排除对手，顺风顺水地将公司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眼看黑手党在战争中落于下风，加上自己的公司遇到困难，觉得黑手党自顾不暇帮不上忙，便迫不及待寻求下家，道义上本来就说不过去。
　　结果他的小动作被黑手党发现，干部亲自找上门发出警告，并且威胁他想办法带自己混进那个聚会……
　　问题来了，他是应该听从这个干部的命令，还是模棱两可地敷衍过去，把人送走之后通知黑衣组织呢？
　　冰冷的枪械抵在额头，前田顿时刷的出了一身冷汗。
　　太宰弯了弯眼睛，语气轻柔地说：“你好像没有搞清楚状况，在你的异常暴露之时，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将功折罪努力配合我们的行动以请求原谅，或者——”
　　太宰故意拖长了嗓音，眼看着前田浑身抖如筛糠，才微笑着开口：“我的部下们都在楼下等待命令，你想和这栋房子里所有家人一起上路吗？”
　　“还是你以为背叛黑手党又被发现之后，会有什么好下场吗？”
　　前田身体僵硬，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舌头冻住了一样说不出话，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少年。
　　“前田先生看起来好像有什么问题呢。”
　　柔和的灯光下，那双鸢色眼睛隐隐透出红光，仿佛仅仅一个对视便有浓烈的杀意铺面而来，如同实质般缠住手脚，存在感清晰得和额头的枪口一般无二。
　　前田不由一个激灵，重新取回了身体控制权，急急移开视线，连声保证：“没问题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答应下来后，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但黑衣组织的杀手非常警惕……”
　　“这个问题你就不需要担心了，”太宰收回手.枪，前田松了口气，又听太宰漫不经心地说，“到时候我会变装成你的女伴前往宴会。”
　　砰的一声，前田一下子从沙发滑到地板。
　　对着太宰似笑非笑的目光，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那么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住下了，没问题吧？”
　　“没，没……”
　　怎么可能啊，港口黑手党有这种干部，根本没有前途！
　　。
　　深夜，太宰没有开灯，拿着手机坐在卧室宽大的飘窗上，哼着古怪的调子望向窗外深蓝的夜空，纤细的右腿自然下垂，正一下一下地踢着空气。
　　电话接通，太宰停下踢腿，歌也不唱了。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勾起笑容：“被提前发现身份，目前里面的干部正在转移重要资料？这不是刚好方便你的行动吗？半路打劫比直接攻打防守森严的堡垒难度小很多吧？”
　　对面又说了句什么，太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轻声笑了起来。
　　他笑够之后，才用自己别具一格、略带嘲讽的口吻反问回去：“你在考验我吗？正义感强烈的诸星先生？”
　　“不少罪犯得知消息后逃走，本部几乎成为空城？”
　　“那个组织不是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手吗？堂堂跨国犯罪组织在各个国家发展的底层成员全部加起来，数量甚至比不上港口黑手党在横滨的主力成员。”
　　“不过干部的质量和数量倒是相当，而且资金雄厚，插手政界，掌控不少大公司命脉，科研成果价值不可估量……这些才是你们将其视为心腹大患的原因吧？但重要情报全都掌握在他们BOSS手上，而你卧底这么久都查不出那个家伙的身份。”
　　“好在所谓的本部虽然是幌子，但你确定了里面确实保留有研究资料和成员名单的备份，而且负责守卫的干部地位不低，这次行动的目的本来就只是拿下资料以及抓住那个叫贝尔摩德的干部——如果我没猜错，贝尔摩德小姐自恃能够脱身大概会留下来看你们笑话，她的轻敌就是你们的机会。”
　　太宰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听着电话另外一边陡然严厉的声线以及言辞警惕的质问，垂下眼睛，语气敷衍：“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商业机密商业机密啦，反正诸星君身份泄露和我无关哦，我知道按照你本来的计划，事情发展顺利，抓住贝尔摩德之后可以继续卧底，但是现在全都泡汤啦。”
　　有一个以“铲除全世界黑手党”为目标而且精通附身伪装和演技的小伙伴，就算他不感兴趣，这些情报也在对方的啰嗦里接收到了。
　　他话里的幸灾乐祸很快被对面察觉，但面对那位优秀的FBI怒火翻倍几乎完全失去冷静的质疑，太宰一律装傻：“你说什么呢诸星君，那种事情我们约定过吗？”
　　他毫不心虚地历数自己的功劳：“和你见面的时候，我已经向你提供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情报，帮你建功立业，提升在组织里的地位，之后又想办法将黑衣组织的杀手拖在横滨，最好让港口黑手党和杀手两败俱伤，让他赶不及回去救援——目前为止一直做的很好哦。”
　　说到最后，太宰甚至倒打一耙，理直气壮地指责起对方：“反倒是诸星君，身为合作者，不仅什么忙都没帮上，连自己那部分行动都出现纰漏，差点连累到我，难道你们FBI就这么蛮不讲理吗？”
　　不知听到了什么，太宰沉默下来。
　　半晌，他忽然歪了歪头，目光平静得如同抽离感情的人偶，上扬的嘴角丝毫不掩饰虚假，语调飘忽得好像踩在棉花上，随时可能落空：“你自己不够谨慎，怎么能怪到我身上呢？”


第35章 别说话
　　话音刚刚落地, 他面前巨大的窗户突然投下一道阴影，橘发少年成九十度蹲在玻璃上，一脸不爽地捶打窗户，姣好的面容扭曲如恶鬼, 钻蓝的眼睛背着光, 却因为怒火亮得如同两颗明丽的宝石。
　　太宰微微失神了一秒，下意识挂掉电话，迅速收起脸上充满非人气息的表情——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这个反应。
　　眼睛一弯就是两道不怀好意的月牙，他用故作惊讶的语调奚落：“果然是蛞蝓成精啊，居然可以吸在玻璃上呢。”
　　中也一瞬间怒火中烧，大晚上睡得正熟被猫妖吵醒，急急忙忙赶过来的不爽涌上心头, 他咣的拉开窗户，伸手抓住这混蛋的领口扯到身前，本想对着他的耳朵咆哮——考虑到深夜大家都在休息临时改成低吼。
　　“太宰！”
　　。
　　太宰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得意洋洋地指责起来：“中也怎么能这么大声，这个时间大家都在睡觉呢！”
　　以太宰从来只顾自己开心的性格, 从来不曾在意过这种事情, 当初半夜两点敲开森医生的门时就没有半点愧疚，几个小时之前还拿枪顶在人家头上威胁，那时候可不见他这么体贴。
　　明显只是想找茬怼中也而已。
　　“唉？声音还是很大吗？”但中也偏偏信了。
　　“当然是骗你的，蛞蝓的脑细胞真可怜……”话没说完，太宰猛地侧身，躲开一记凌厉的飞踢, 假惺惺地捂着胸口做后怕状，控诉地看着跳进房间的橘发少年，“中也太凶了。”
　　“明明是你这条青花鱼太欠揍了！”中也刚落地，闻言反射性地吼了一句，意识到自己这次声音确实大了，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懊恼。
　　他不想被太宰拖着鼻子走，于是眼看太宰张口又要说话，下意识抬手捂住了那张不会说话的嘴，同时直入主题：“叫我来想让我做什么？”
　　太宰眨了眨眼睛，指了指他的手。
　　中也立刻被烫到一样拿开手，月色下耳朵透红，然而第一反应就是脱口而出的嫌弃：“好恶心。”
　　听到这话，太宰顿时不爽，他当即皮笑肉不笑地抽了抽嘴角：“啊呀，这一点上我们的意见还是很一致的嘛，我也觉得蛞蝓黏糊糊的好恶心。”
　　好在这两个人打起来之前，总算勉强想起了正事。
　　“我明天要去参加一场宴会，中也和我一起。”太宰理直气壮地命令道。
　　“嗯？可以是可以，”中也在这一个月习惯了他颐指气使的语气，因此质疑的是另外一件事，“但你为什么今天半夜叫我过来？”
　　明明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都行吧？凌晨一点正常来讲明明是睡觉时间啊！从之前丰富的（被坑）经验看，中也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太宰专门挑这个时间膈应自己。
　　不过他这次好像猜错了。
　　“那你就要怪隔壁的大叔了，”太宰抱怨道，“想要通风报信偏偏挑这个时间，被我派去监视的部下当场抓住，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我也很不爽的。”
　　他不爽的话，当然要拉着别人一起下水了，故意向大洋另一边的合谋者泄露自己知道的情报，让对方心惊胆战；故意派自己的式神在大半夜把中也叫起来，让对方夜不能寐。
　　……其实没有猜错。
　　不过中也好像没意识到太宰这句话背后展露的险恶用心，脸色变得凝重：“你是说这家伙背叛了吗？”
　　“准确说，他本来就是背叛者，现在浪费了最后一个求生的机会。”太宰对自寻死路的家伙没什么多余感想，但对方的操作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
　　“虽然这栋别墅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现在已经从他嘴里拷问出了宴会地点，直接杀掉的话隐瞒死讯也很轻松，但是明天的宴会这家公司代表只有我一张陌生面孔出现，一眼就会被人发现不对。”
　　“你打算先放过他，让他带路？”
　　“没用的，前田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代表他不会相信我们，自知死到临头，无论我给出什么承诺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他不会配合的。”
　　中也皱起眉：“那你让我和你一起去？”有什么意义吗？他也是生面孔。
　　中也还不知道自己和太宰的相貌已经暴露。
　　“我会帮你伪装，只要能顺利混上船，就任由你发挥——这是备用方案，既然身份藏不了太久，只能直接放中也了。”
　　森先生要他炸掉那条船，不过只要能达成目的，采取什么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去看看黑衣组织的杀手是不是真的带着APTX4869。
　　“这样啊……你这混蛋当我是狗吗！”
　　“中也和狗没有差很多吧。”
　　“闭嘴啊白痴！”
　　。
　　在横滨大多数人沉睡，少部分人紧张备战的情况下，这个夜晚过得飞快。
　　港口黑手党事务所
　　大佐和医生的争执在另外一名干部插手下，各自踩着台阶退让了几步，事情就算揭过了。
　　解决了这个地位最高的有异议之人，其他干部不是被森鸥外拉拢，就是根本对首领漠不关心，于是所谓的“医嘱”便以最不可思议的情况全票通过。
　　如果首领还在全盛期，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不会有人冒险尝试，但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位老人一天天走在下坡路上，残余的生命之火随时可能熄灭。
　　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最忠心的干部——比如大佐也不敢将信任寄托在首领身上，首领的威信降至谷底，是森鸥外这次能够顺利实施拖延计划最根本的原因。
　　然后众位干部集中到首领豪华的欧式大床前，按照工作要紧程度由大到小依次汇报，然后接受首领盘查。
　　碍于医生的警告，干部们不约而同对首领隐瞒了黑衣组织那边的动作，只捡着好消息汇报上去，乍听上去，仿佛就在首领昏迷的这一天里，形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在众人描述重，他们组织现在一派欣欣向荣，反抗者得到清理，最大的敌人节节败退，好像打完最后一场，整个横滨就会彻底臣服在他们港口黑手党的统治之下。
　　听到这样的结果，老人自然非常满意，在医生趁势提出对横滨残留的黑衣组织势力发动总攻、顺便清理最近和他们走得近的公司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这个建议。
　　而在那之后，不知是太过兴奋，还是想向部下表明自己身体好转，首领拖着干部始终不肯让人离开，回顾起自己恢弘的过往。
　　但他不知道自己兴致勃勃讲出来的故事，因为老年人有气无力的声线、颤巍巍拖长的声调、含糊不清的嗓音，搞得大家根本听不清楚，很快昏昏欲睡，但真睡过去就是对首领不敬，一个个只好硬撑。
　　——比一连战斗三天三夜还难挨啊。
　　在场的干部们这么想的不止一个。
　　一直到天边显出鱼肚白，干部们才被允许从首领的卧室离开。
　　几乎刚刚听到关门声，那位强撑了一整晚的老人就耗尽了精力，睡了过去。
　　“各位先生，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告诉大家。”
　　满心盘算着回宿舍休息的干部们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对着一双双浑浊得堪比丧尸的眼睛，森鸥外心性坚毅地稳稳站在门口，沉着冷静地开口说道：“关于刚刚说到的与黑衣组织的决战，五大干部昨晚已经商讨出了结果——”
　　这件事确实很重要，大家勉强提起精神努力去听。
　　“既然我们港口黑手党的重要战力目前刚好集中在事务所，那么最好的选择当然是直接集结队伍攻打黑衣组织的据点……”
　　众人看向森鸥外的眼神齐刷刷变得凌厉，长久以来养成的尊卑观念让他们不至于直接流露出威胁的意味，也没有失礼地大喊出声，但强烈的控诉和怨气几乎在走廊的天花板凝成实质。
　　即便心性坚毅如森鸥外也不得不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同样脸色不好的五大干部，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皮球踢了过去。
　　“那么干部大人们觉得应该如何呢？”
　　于是被热烈目光包围的就成了五大干部。
　　“这种事情就不需要多问了吧？”红叶笑着开口，讥讽地看向森鸥外——大家都知道她和医生关系不好，因此对她第一个呛声并不意外。
　　“看看我的部下们现在的精神状态，无论如何都不适合前往战场，昨晚的商议结果不适合如今的形势，谁会蠢到拿落后了八百年的对策应付瞬息万变的战争？”红叶说。
　　本来还打算让大家按计划行事的大佐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正是如此，”包裹严实的长发男人一边发抖一边坚强地发表意见，“我提议各位先回去休息，养好精神再投入工作。”
　　另外三名干部没有说话，相当于默认。
　　但医生没有轻易放过他们：“那么不如下午七点整队出发如何？我收到消息，黑衣组织的杀手会在八点和港口黑手党的叛徒会面，我们可以趁机把他们一网打尽。”


第36章 好好准备
　　“就听森医生的吧。”
　　昨晚猛地听到黑衣组织集结部下的消息而升起的怒火, 经过一晚的冷却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同样大家对开战的热情也减弱了不少，困饿交加之下，在场没有一个人想拖下去。
　　因此在红叶丢下这句话领头转身甩袖离开后, 其他人像打开了开关, 纷纷跟着红叶离开，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非常担心森鸥外会再来一句“还有一件事情”，让他们不得不留下来。
　　连身板强健的大佐先生也是这样。
　　“德富君，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聊一聊。”
　　尤其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跑得更快了，并且不约而同对那位其貌不扬的青年投以同情的目光。
　　被留下来的青年自己却是不敢对森鸥外表露什么不满，最多让自己眼底的青黑以比较明显的角度出现在森鸥外的视野中。
　　“……”森鸥外顿了一下, 若无其事地开口，“德富君，听太宰君说，你们关系好像很好。”
　　德富芦花愣了一下，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小心翼翼地说：“森先生, 您弄错了吧？太宰君我好像没见过几次。”
　　森鸥外神色不变，毫无预兆地揭穿了对方的伪装：“不愧是异能特务科的精英调查员，说谎的本事也属于一流。”
　　他注意到德富一瞬间凶狠的脸色，但没有指出这点，只是语气平静地说：“我不知道你和太宰君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但还是很感谢你的努力, 没有让港口黑手党因为这段时间和黑衣组织的战争被政府列入黑名单。”
　　“……我没有做过那种事。”沉默了几秒，德富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反驳的声音像块无生命的石头。
　　“我明白了。”森鸥外点了点头，至此才真正确认了对方的卧底身份，不过他当然不会主动暴露这点，而是选择继续营造着无所不知的形像和对方交流。
　　“那么就是太宰君用不知什么理由说服了你，进而影响了异能特务科在这场战争中袖手旁观，”他仔细观察着德富的表情，调整着自己的说辞，“不对，不是袖手旁观，你们有参与进去。”
　　森鸥外轻轻笑了出来：“怪不得黑衣组织只派了一名杀手，想必他们其他干部一开始就被拖住了吧？是海关？后来见到那位杀手一人也能应付，于是其他干部索性不再费力偷渡。”
　　“你们打得好算盘，中层底层的成员由我们港口黑手党对付，最好两败俱伤，让你们坐收渔翁之利。”
　　德富看怪物一样看着森鸥外，沉默了下，低声道：“我们知道夏目老师的‘三刻构想’，但港口黑手党造成的破坏已经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如果首领继续暴走，异能特务科将不得不采取行动。”
　　所以别说那么难听，他们现在还不是“渔翁”呢。
　　森鸥外听懂了他的意思，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不过这点笑容转眼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他回头看向首领栖身的卧室，似是保证似是宣言地说道：“放心吧，港口黑手党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
　　。
　　“喂，这是什么意思？”
　　中也暴躁地扯着身上的西装，以及西装下厚重的填充物。
　　此刻出现在人们面前的不是个子稍矮的劲瘦少年，而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但多看两眼就能发现脸上的不自然。
　　在他面前抱着手臂面露挑剔的太宰正在碎碎念：“我这边才觉得麻烦啊，明明只是个小矮子为什么腿会长得那么长？垫了这么多层海绵还是很奇怪，还有头上的假发和脸上的易容，明明我的手艺完美无缺，结果成品完全不对劲，看起来就像个小丑……”
　　“喂！”中也不满地冲他吼道。
　　“啊对不如这样，”太宰假装没听懂中也的抗议，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一样，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微笑，阴恻恻地盯着中也的腿道，“为了伪装更接近还是砍掉一截吧。”
　　“给我适可而止啊混蛋！”中也忍无可忍，一个高踢腿踹向太宰满是坏水的脑袋。
　　少年的体术登峰造极，哪怕现在满身累赘，也丝毫不影响这道攻击的干净利落。
　　不过他的攻击早就被太宰预料到，狡诈的少年提前仰了下身，便刚好擦着鼻尖躲了过去。
　　一击不中，中也瞪了太宰一眼，转身去看镜子，皱着眉嫌弃道：“什么完美无缺，这易容技术烂到家了，喂太宰，你不会让我就这么直接过去吧？上船之前就会被拦下来。”
　　太宰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不愿意在对方面前承认，只能悻悻地扭过头小声说了句“小矮子就是不识货。”
　　顿了顿，太宰抬步走到中也面前，抬手抓住他的手臂，中也忍了忍，没推开他。
　　太宰三两下将厚厚的海绵扒下去，露出袖子下一截白皙的手腕，中也不像太宰那么瘦，因此薄薄一层肌肉紧实地覆盖在好看的腕骨上，显得匀称有力。
　　任谁也想不到这只无论怎么看都属于人类的手里藏着能随便打穿墙壁的恐怖力量。
　　太宰拨了拨系在中也手腕上的黑色丝带——根据中也描述，封印在他体内的怪物已经安静了不少，但以防万一还是没有摘掉，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靛青色雾气刚升起来，中也眉头一皱便想阻止，但被太宰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想说的话就咽了回去。
　　雾属性的死气之炎被源源不断地输送进丝带当中，一开始火苗像遇到湿透的被褥，刺啦冒出点白烟就没了动静，但是随着输入的火焰越来越多，发带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与此同时，中也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奇形怪状的丑胖子一点点向那位前田社长靠拢，稀奇地睁大了眼睛。
　　发带纯黑底色染上丝丝深蓝，乍看上去并不显眼，但仔细观察可以分辨出精致的云雾图案——
　　但是转眼那些深蓝色就变了形状，云雾被打散重组，勾勒出一只萌哒哒软趴趴的蛞蝓，看起来竟十足得活灵活现……
　　中也看够了镜子，不经意低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气得当场想把这一天不找事不舒服的家伙一脚踹开，结果他还没动，就见太宰的身体晃晃悠悠地向旁边软软栽倒。
　　中也下意识抬手架住他的胳膊把人扶住，但下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拉住的是最讨厌的太宰，顿时想把人丢到一边。
　　但是看了眼太宰惨白的脸色，中也犹豫了一下，认命地把人拎到了床上。
　　然后他站在床边，咬牙切齿地看向手腕上的丝带，准确说是看着丝带上那只耀武扬威的蛞蝓，只觉得脑门腾腾直跳。
　　“太宰你给我等着，这件事打一顿解决不了！”
　　仿佛在睡梦里听到中也的叫骂，太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嘴角却不易察觉地翘了翘。
　　他不想对中也解释如何在拥有部分人间失格能力的发带上烙下火焰印记——因为太宰不能长时间使用死气之炎，只能想办法延长幻术时常，并且不会影响人间失格继续工作。
　　就是副作用有点难说出口。
　　……或者说，他其实就是为了这个副作用，所以才放任前田了通风报信，好顺势处理掉他找借口把中也喊过来。
　　否则太宰本可以做到滴水不漏，在谈判的时候彻底打消前田背叛的念头。
　　但是这样一来就是自找麻烦，毕竟他这次去找那个杀手是去送死，如果成功的话这个后手根本没用，带上小矮子却很可能会破坏他的计划，
　　——可他就是忽然想这么做，这个突发奇想太古怪，连太宰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个念头。所以他在前田面前没有多说什么，是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任由一个叛徒帮他做出了选择。
　　如果被那只凤梨知道了，肯定要笑上整整一天——因为太宰治这个家伙，自负到傲慢，哪怕在某些方面胆小如鼠，也是因为伪装成人类的怪物不相信自己有能力爱什么人，而且深深明白所追求的东西终究会化为泡影，所以总是不愿意采取行动。
　　但他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东西，一旦做出决定就谁也无法更改，更不可能将与某人的缘分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所谓“天命”之上。
　　太宰偏偏这么做了。
　　——这不是越陷越深了吗？
　　明明只是想哄骗一只式神，怎么会变成这样？
　　。
　　“大哥，怎么样了？”
　　伏特加紧张地看着琴酒放下手机，带着几分期待问道。
　　“啊，贝尔摩德说她那边一切顺利，‘本部’的东西和成员转移大半——”伏特加脸上刚露出喜色，就听琴酒阴沉地压低声音骂道，“那女人太自大了，这么大的动作黑麦威士忌不可能察觉不到，那家伙可是连我也不得不提起精神应对的宿敌！”
　　伏特加心脏一下子高高提了起来，情绪有些慌乱：“那我们该怎么办？”
　　“计划不变，我们去参加宴会。”琴酒神情冷峻地收起手机。
　　他的声音冻得硬邦邦毫无人情味，话里尽显冷酷：“朗姆已经赶回去接应资料，至于贝尔摩德，那女人如果因为自己的愚蠢被抓完全是她活该，聪明的话就自我了断，否则我会亲自找过去解决她。”
　　虽然这么做的可能不大，贝尔摩德深受那位先生信任，不管是地位还是自主权都很高，甚至隐隐在琴酒之上，就算琴酒是组织最强的杀手，也没有资格制裁她。
　　而且琴酒说是这么说，其实还是比较相信贝尔摩德，这个心思不定的女人自诩“秘密主义者”，和组织成员关系不好，谁都没有摸清过她的底细，但平时显露的冰山一角就足够令人惊叹。
　　就是划水的本事了得，保命的才能一流，让琴酒颇为不齿。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正面交锋，只凭谋略手段，贝尔摩德和雷对上胜负难分，输了也有办法逃出来，再加上对面的计划暴露，组织明显占着上风。
　　只要组织没有蒙受损失，琴酒懒得理会她所谓“小小的消遣”。
　　伏特加倒是没有对琴酒的话质疑，只是有点奇怪并不应该出现的某个人名：“朗姆？他不是被异能特务科发现异常，为了隐藏身份不得不留在海关配合调查吗？”
　　“那件事早就解决了，”琴酒不耐烦地说，“他不想过来，所以找借口拖延时间。”
　　对这个仅次于那位先生之下的二把手，琴酒实在生不出多少敬意，甚至因为对方的骚操作，时不时气得想杀人，那家伙在他这里拉的仇恨，比贝尔摩德还高。
　　不过朗姆对组织的忠诚倒是无可置疑。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有几个来着？我尽力，日更的基础上隔日加更，应该很快可以还清。
　　好多小天使猜太宰不想女装所以骗中也过来？唉，猜错了。
　　感谢在2019-11-11 23:22:29~2019-11-12 23:5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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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大船上
　　东京时间下午七点半, 远远躲在废弃大楼里拿着望远镜盯梢的黑手党成员一个激灵，迅速拿起手机编辑短信通知本部，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特征鲜明的保时捷365A飞速远去，几分钟内不见了踪迹。
　　干部离开, 黑衣组织的据点依旧井井有条, 建筑外持枪的武装分子有条不紊地巡逻。
　　半个小时后，数十辆漆黑小轿车赶到据点附近，从车上下来的几百名黑西装训练有素，悄无声息地将据点包围，而后静静蛰伏，等待上司下一步指令。
　　虽然近几天来，中层干部接连丧命, 让黑手党内部不可避免地人心惶惶，但这次行动，黑西装们却信心十足，至于原因——
　　从他们时不时面带敬畏地转头看向为首的那辆黑色跑车就猜得出来，这次行动的带队人实力和威望很受信赖。
　　“‘出动了两名五大干部, 一定会大获成功。’”和服华美, 妆容艳丽的女子撑着下巴，透过车窗观察成员们的反应，嘴角噙笑地说，“部下们都是这么想的吧？”
　　“他们想的不错。”驾驶座的男人赞赏地点头。
　　他脸部线条坚硬，如同斧劈刀刻，脊背挺拔, 声音浑厚，周身上下洋溢着不容错认的杀意和凛冽战意，头顶血气冲天，如果让太宰描述，定然可以判断出对方手上沾着不止上千条人命。
　　简直完美契合极道电影和人们想象中的黑手党干部形象。
　　“事实上，这个任务根本用不着我们两人出马，区区黑衣组织的据点，没有那个杀手坐镇，广津一个人就能拿下。”
　　广津柳浪是黑蜥蜴百人长，港口黑手党的资深成员，但比起五大干部这个级别，还是稍有欠缺。
　　“嘛，我大概可以理解那个男人的决定，黑手党这几天的失利被横滨各个势力看在眼中，如果不用一场雷厉风行的大胜来洗刷耻辱，让其他人看看我们的厉害，就算将黑衣组织驱赶出我们的地盘，黑手党的威望也不复从前。”红叶漫不经心地说。
　　男人大笑出声：“哈哈哈哈，你这不是很欣赏医生吗？怎么和他关系那么差？”
　　首领的私人医生森鸥外和五大干部之一的红叶交恶在港口黑手党不是秘密，而且似乎是红叶单方面看不惯医生，毕竟她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对森鸥外表现出厌恶，医生反倒是没说过她什么坏话，有时候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低声下气。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在私下提出过各种各样的猜测，而且因为两人性别，这些猜想中一大半都带着桃色意味，但红叶实力摆在那里，性格也不是温柔宽容的类型，没人敢在她面前多嘴。
　　驾驶座上的男人同为五大干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不像下面的成员一样多有顾虑，但为了同僚的面子，也没有说出那些猜测，而是开玩笑似的随口问了出来。
　　确实是随口一问，因为红叶平时从来没有主动解释过原因，大家就默认她不愿提及往事，所以男人问的时候也没指望红叶给出答案。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从前在这个问题上像蚌壳一样的红叶态度大变，居然一副毫不掩饰的姿态轻描淡写说了出来：“因为医生想得到首领信任，就不能和黑手党的干部走得太近。”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男人头上的冷汗刷得冒了出来。
　　刹那间他回忆起森鸥外和尾崎红叶的那些接触，除了言辞讥讽和拔剑威胁，红叶从来没有对医生造成过任何实质伤害，而且因为红叶总是在森鸥外出现时和他针锋相对，好几次明明只有五大干部才有资格置喙的事件，不知不觉就让医生参与进去。
　　最近的那次就如今天早上，是红叶嘲笑着否决了五大干部昨晚的决策，又是红叶看似不耐烦地最先离开，却让森鸥外的建议在最短时间被人接受。
　　这也导致医生在下午集合主力成员的时候，顺理成章接手了指挥权。
　　短短几秒内男人撸清了两人的合作关系，转眼更大的疑惑涌了上来——红叶为什么突然对他说这些，不怕他向首领和大佐通风报信吗？
　　不愧是手腕狠辣的黑手党干部，男人一瞬间脑子里划过了各种阴暗猜想，然后毫不犹豫地拔枪对着红叶扣动扳机。
　　几乎同时，车厢内刀光猛然亮起，而后只听当啷一声脆响，子弹从中间被一劈两半，落在地上弹跳了两下。
　　“你想多了，”红叶说，“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大局已定，战斗结束再回到本部大楼，港口黑手党就要变天了——所以你选择森殿下还是大佐先生？”
　　金色夜叉庞大的身躯挤在车内，长剑搭在男人颈边，威胁不言自喻。
　　男人垂下眼睛打量了下庞大的异形，霍得看向红叶，双眼在光线昏暗的空间如同夜晚隐匿在丛林间狩猎的孤狼。
　　。
　　夜幕降临，点缀几颗星星的夜空下，一艘豪华的小型游轮飘在海上，水晶灯照的一方海域通明透亮。
　　虽然布置奢华，但由于今天这场宴会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防止消息透露，或者被不明人士混进来，除了和发起人相熟的船长大副水手，没有雇佣任何一名服务人员。
　　所以这间大厅没有侍应生的身影，因此略显冷清，但一个个西装革履的企业家端着酒杯低声交谈，穿着黑衣的男人在周围警戒，气氛颇为严肃高端。
　　而这些持有请柬的客人们上船时也是由负责维持秩序的黑衣组织成员一个个检查，大家都清楚事情紧要，所以只身前来，没有带任何多余的人。
　　本该是这样。
　　甲板上，黑衣组织成员伸出手臂挡在来人面前，眉头紧皱：“前田先生，这位是……”
　　“前田先生”表情难看——因为旁边时不时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少女”。
　　“少女”本体身高155厘米，穿上8厘米的高跟鞋之后轻易比152厘米的“前田”高出一头，对比惨烈。
　　“前田”已经小声抗议过好几次让对方离远一点，不出意料被当成耳旁风，那家伙甚至玩得更开心了。当着这么多人他又不能像平时一样抬脚把人踹开，这混蛋就仗着他现在不能动手得寸进尺，故意凑过来恶心他……
　　这导致“前田”一路都在磨着牙，像桶大力晃动后的可乐般徘徊在爆炸边缘，结果没走几步又遇到人挡道，他顿时攥紧了拳头。
　　关键时刻，一只微凉的手落在拳头上，毫不客气地掐了一把“前田”手背上的软肉，痛的他猛地转头对少女怒目而视。
　　刚巧少女为了假装因为害怕不敢和黑衣组织的成员对视，低下了头。
　　少女一边在黑衣组织成员看不到的角度对“前田”挤眉弄眼，一边细声细气地怯怯道：“我是前田治子，这位是我的伯父，因为之前被黑手党警告，买通我家佣人投毒，喉咙暂时说不出话，所以带我过来帮忙传递消息。”
　　“哦……哦，”随着少女声音婉转地讲话，稀薄的靛蓝色雾气弥散开，黑衣人眼神恍惚了一秒，转眼恢复正常，然后轻易接受了少女的解释，侧身让开了大门，“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进去吧。”
　　两人就这样应付了一轮又一轮的盘查，成功混进正在召开宴会的大厅。
　　太宰快速扫了一眼：“没错，根据从前田嘴里拷问出的名单，背叛者都在这条船上，就算有漏网之鱼，只要威慑到位，想必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接下来就按计划行事，中也就按那张分布图破坏掉船上的救生艇、控制室和机舱，以及可能会有的直升机，然后发信号，剩下的工作交给兰堂先生就可以了。”
　　因为搜查很严，幻术的暗示效果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所以他们没有带热武器，但太宰相信中也只靠自己就能沉了这条船。
　　他们所在的角落较为偏僻，不怎么引人注意，中也便不再顾忌，后退一步和太宰拉开距离，抱着手臂冷笑地盯紧了这条青花鱼：“既然如此，那就先算算我们之间的帐吧。”
　　太宰表情一僵，一脸装傻的表情，试图蒙混过关：“你在说什么呢中也，我们现在还在做任务哦，不要冲动……”
　　用这些话稳住中也的同时，太宰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眼看他就要蹭出这个隐蔽的角落——只要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以中也负责任的程度，绝对不会对他动手。
　　但少年结实的手臂铁铸般按在他的肩膀上，太宰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僵笑着看向中也。
　　“既然你能给自己化妆，为什么给我套上这身蠢透的行头？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中也咬着牙收紧了手指。
　　太宰皱了皱眉。他身上穿的女士礼服露出肩膀，小矮子的掌心毫无阻拦地与那块皮肤接触，略微发烫的温度让向来不喜欢与人靠得太近的太宰很不习惯。
　　他突然烦躁起来。
　　在中也眼中，太宰这家伙被他揭穿之后，半点不愧疚地冲他吐了吐舌头，故作惊讶地说：“啊呀，蛞蝓的智商突然变高了，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既然你都猜出来了，那我就告诉你——假装易容术不过关就是为了看小矮子的笑话。”
　　被人挑衅到脸上了，这能忍吗？
　　但中也一拳打过去之前，太宰突然掐着嗓子大声尖叫起来，一下子将大厅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两人身上。
　　中也眼睁睁看着混蛋太宰一边对他做鬼脸，一边用楚楚可怜的哭腔喊道：“有老鼠，好可怕～”
　　顿时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然后捂着胸口当场表演过呼吸的太宰就被一群黑衣组织的成员簇拥着送往休息室，消失在拐角之前抽空挤了挤眼睛，示意中也不要忘记他们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夹子，所以明天（周五）晚上十一点更新，加更掉落


第38章 暴露了
　　“烦死了。”中也不高兴地嘀咕道, 但还是仔细回忆了下脑子里的构造图，确认方向之后转头向目的地走去。
　　手腕上那条丝带上附着的幻术默不作声地环绕在他身边，降低着他存在感的同时，让所有注意到他的人把他错认成前田, 双管齐下中也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之前在甲板上被一次次盘问, 都是因为太宰那家伙太引人注意了。
　　毕竟丝带上的幻术只能轻微改动人的认知，并且越符合逻辑效果越好，中也变装后身材接近前田，再配合幻术就不容易被人戳穿，但太宰这个“侄女”就非常突兀，一眼就被人注意到并发现不对，所以必须做一番解释才能掩饰过去。
　　怎么看太宰那家伙的计划只需要他一个人就够了吧？所以青花鱼混蛋变装混上船究竟是干嘛来了？为了看他笑话自己穿上女装有点不合逻辑, 但太宰那家伙说不定真做得出来，毕竟他总不能专门跑到游轮的休息室偷懒。
　　任务太简单，中也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维，随手切断挂在船舷上的缆绳，听着救生艇扑通扑通掉进水里,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满脑子都是那条可恶的青花鱼, 不由脸色一黑。
　　。
　　游轮二层会客室，琴酒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今天受到邀请来到船上的客人共计三十四人，基本囊括了横滨各行各业的企业，虽然大家心知肚明过来是为了投诚，但在待遇细节方面有得争执。毕竟一旦涉及到利益，这些商人哪怕面对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也敢据理力争。
　　所以就算琴酒在旁边盯着, 黑衣组织的谈判人员也在漫长的扯皮中被消磨掉了精力，逐渐变得力不从心。反观那些代表，精神奕奕的样子仿佛在脸上写着“我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嘁。”琴酒看得一阵火大，但还是忍住了拔出手.枪在这群磨磨唧唧的家伙头上开洞的冲动。
　　说到底还是黑衣组织来横滨的时间太短，而且没有彻底消灭港口黑手党，威信不足，这才导致公司代表有胆子跟他们讨价还价，换成全盛期的黑手党，根本不用对方上门，他们就会乖觉地把自己收拾好送上去。如果留给他的时间再长一点……只要半年，半年就足够黑衣组织彻底取代港口黑手党在横滨黑暗世界的高超地位。
　　但是黑麦威士忌的背叛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虽然贝尔摩德提前发现了他的行动，但那家伙爬到高层一路不知接触了多少机密，远远不是一个据点的问题。
　　所有和黑麦威士忌接触过的成员都要接受排查，挑出疑似被打探到的情报，然后该转移的转移，该舍弃的舍弃，该灭口的灭口——琴酒作为和那家伙接触比较多的人，同样要回去提供信息。
　　但这只能解释他为什么要放弃横滨唾手可得的地盘。
　　促使他一定要赶上不久之后的战斗的原因，是因为黑麦威士忌本人。
　　贝尔摩德用那个据点牵制住FBI的重心，打得算盘就是将这颗有能力毁灭他们组织的“银色子弹”永远留下来，这点上琴酒难得跟这个女人意见一致，因为他们都对黑麦威士忌心怀戒备。
　　而朗姆那家伙不知道有什么依仗，根本没把对方当成威胁，琴酒猜得出这个摸鱼惯犯说着“接应资料”就不会做多余的事，除非黑麦威士忌正好撞到他面前，否则他绝不会多走哪怕几百米去拦截。
　　如果不是肯定他对组织确实忠心耿耿，而且作为元老地位远在他之上，琴酒早就一枪崩了这混蛋。
　　总之（为了赤井秀一），琴酒必须赶回本部，在那之前还要巩固这边打下的成果，至少拿捏住这些家伙的把柄，为组织下次正式进驻横滨安插棋子。
　　“Rye……”琴酒压低嗓音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想借助这个名字带给他的怒火，好在眼下菜市场一般的场景里坚持下去。
　　突然他耳朵一动，听到门外远远传来一阵喧闹，眉头紧皱看向房门，不虞之色相当明显。
　　“大哥，我出去看看。”不等琴酒命令，伏特加便很有眼色地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房间里的讨论仍旧在进行中，毕竟客人们大多只是身体素质一般的普通人，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他们根本没察觉外面的动静，不过受过训练的杀手就不一样了。
　　而这种关键时刻，琴酒不想出任何意外。
　　不过他此时还没有生出危机意识，只是习惯性戒备，但事情向他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突然听到本该勒令下属离开的伏特加说出一句“那就把她放在这里吧”，琴酒脑子里每一根神经都对他拉响了警报。
　　他猛地站起身，不顾室内因为他的动作惊讶看过来的客人，面色阴沉地大步走了出去。
　　。
　　大洋彼岸
　　数小时前
　　“秀一，真的要这么做吗？”电话另一头，詹姆斯长官声音略带犹豫。
　　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他的王牌搜查官提出的建议太乱来了，不止要求提前开战，并且彻底放弃之前的部署，集中精力追踪被送走的资料，而据点由他一人负责。
　　虽然信任秀一的能力，但那个据点里五个有代号的干部加下面三十多个接受过杀手训练的底层成员，只靠他一个人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吧？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直接撤退吧，比起已经被搬空的据点，我认为还是你的性命更重要。”詹姆斯诚恳地说。
　　赤井秀一明白上司对自己的关切并不做假，但明知贝尔摩德披着伪装整天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如果真的没有机会，他也不会留下来白白送死，但据他推算这个计划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足够了。
　　毕竟据点一半人手被派出去转移物资，剩下这些人不能保证一定能将他留下，在其他人回来之前，贝尔摩德不会贸然对他出手，反而会帮他在留守据点的成员面前隐瞒他的卧底身份，免得打草惊蛇。
　　所以这段时间他安全无忧。
　　只要利用好这个时间差，找到贝尔摩德的真实身份并抓住这个在组织最受他们老大信赖的女人，及时抽身也来得及。
　　放走这次机会实在让他觉得不甘，所以赤井秀一注定只能辜负詹姆斯的好意了：“我的卧底身份泄露，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捉住贝尔摩德，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那开战的时间不用提前吧？运送资料的成员遇袭，据点肯定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你的处境就危险了，还是派人远远跟着，等你脱离之后再……”
　　“不行！”赤井秀一急切地打断了他，随后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对上司太不敬，放缓了声音，但态度仍旧非常坚决。
　　他不惜暴露卧底身份为的就是那些资料，按詹姆斯说的来做岂不是本末倒置？
　　“拖得时间久了容易生出事端，如果他们中途和线人接头将东西转走怎么办？那样的话我们的行动就彻底失败了！”
　　尤其那些重要资料，除了部分纸质版，大多数只需要一枚小小的u盘，转移方便，也很容易跟丢。
　　“……”见他心意已决，詹姆斯叹了口气，最后叮嘱道，“那你千万注意安全。”
　　“……我会的。”赤井秀一说。
　　如果不是那个少年，他本来不需要落到这么仓促的地步。
　　那家伙，就不怕他将两人的交易告诉黑手党吗？！
　　而且赤井秀一并非没有防备，哪怕和太宰几次合作都非常顺利，但他身份立场不明就是最大的疑点——可饶是赤井秀一已经十二万分小心，还是被对方扒掉了马甲。
　　他猜不出对方怎么隔着一个太平洋做到这点，甚至如果不是太宰在通话里主动暗示，赤井秀一都不知道对方掺了一手。
　　不过这件事本身却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毕竟那个小怪物一眼看穿他的身份、三言两语挑起两大组织斗争、短短半个月内收集大量关于黑手党干部弱点的情报，而且做了这么多事却不被任何人发现，至今逍遥自在地留在黑手党啊。
　　但这么一个多智近妖的怪物，如果将才能用在邪恶一方，掀起的灾难恐怕比一整个穷凶极恶的犯罪组织都大。
　　真让人忧虑。
　　。
　　时间拨到现在，纽约上午四点
　　“雷，怎么起这么早？”
　　瘦高个的男人热情地挥了挥手，端着早餐坐到针织帽男人身边。
　　查探据点通道有没有被伪造出来的意外破坏，顺便在几个隐蔽地点扔了窃听器——当然不能这么说了。
　　赤井秀一语气自然道：“因为本部最近人员调动频繁，稍稍有些在意，”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毕竟我最近才被BOSS赏识调派到本部，实在太兴奋，内心一直期盼继续为组织立功。”
　　当然，因为他的面瘫酷哥人设，这点不好意思并不明显。
　　“赏识”来自赤井秀一提供的港口黑手党情报，将太宰与他接头时送来的资料交上去的第二天，他就被黑衣组织的首领亲口从横滨调到了所谓本部。
　　他当时就怀疑这是场试探，所以一直非常谨慎，哪怕知道原本镇守“本部”的琴酒去了横滨，接班的贝尔摩德不擅长战斗，也没有轻易动手。
　　但是他亲眼看到了那些资料并确认了真实性。
　　太宰在电话里说的一点不错，FBI针对黑衣组织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插手政府，以及掌控了先进的研究成果，所以他们这些卧底除了找出首领的身份，最大的目标就是他们的资料了。
　　为了拿到这些，“黑麦威士忌”的身份舍弃也没关系，不过只要计划得当，小心行事，至少有三成可能让他蒙混过关。
　　……现在都被那个熊孩子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12 23:56:44~2019-11-15 22:5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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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谁是犯人
　　言归正传, 得知和他一同镇守本部的是伪装中的贝尔摩德后，他就试图探查出对方的身份，经过几天努力，已经将嫌疑缩小到三人身上。
　　估计今天就可以找到本人, 所以对詹姆斯说提前行动不用顾忌他, 是因为确实有把握。
　　眼前和他说话的瘦高男人刚好是嫌疑人之一，他才会出言试探。
　　“啊，那个呀，”瘦高男人用不大在意的语气回答，“人员调动频繁不是很正常吗？不过最近本部的人确实数量有点少，连帮我送饭的人手都腾不出来，害得我还要自己出来。”
　　赤井秀一犹豫了一下, 打量着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就算是程序员，整天呆在房间里也会生病吧？塞缪尔。”
　　没错，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虽然负责整个据点的网络安全，但却不是干部，也没有代号。
　　可他的名字却与传说中的堕天使相同, 如果只是个普通人, 赤井秀一不会多想，作为犯罪组织的成员，张扬的姓名本身就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地位高低。
　　这么明显的矛盾点一下子引起了赤井秀一的注意，而之后赤井秀一发现自己身份暴露，本部开始转移重要资料和非战斗人员时，按理说这位身娇体弱电脑技术高超的黑客应该在第一批被转移的名单里, 可他却留了下来。
　　摆在面前的破绽太明显，赤井秀一反而不敢确认他是不是有问题，因为塞缪尔各方面表现古怪又和谐，仿佛真的只是个不会说人话的社恐天才。
　　所以这也有可能是贝尔摩德以防万一留下来麻痹他的棋子，如果贸然出手，会暴露自己知道对方计划。
　　“谢谢关心了，”塞缪尔没有意识到赤井秀一短短数秒脑子里转过来这么多念头，嘴里咬着三明治就直接回答，“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六块腹肌的男人，自己在房间也会锻炼，不喜欢外出只是不想和人聊天。”
　　“……”你这么一说更奇怪了啊，而且不喜欢聊天话还这么多。
　　这次塞缪尔看出了他的疑惑，咽下嘴里的食物后主动解释道：“我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怎么说？就是其他人黑漆漆的，但看到你的时候，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又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听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赤井秀一心里一沉，莫名觉得“黑漆漆”和“眼前一亮”这种说法和某个小混蛋“正义感十足”异曲同工。
　　当下暗暗打量了塞缪尔几眼，见他一脸平静，没有发现异常，赤井秀一只能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将这人的嫌疑抬高了一些——虽然故意装疯卖傻减弱嫌疑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塞缪尔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他的态度，虽然愿意和赤井秀一交流，但他本质仍旧对社交兴趣不大，自觉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后，就低头继续吃饭。
　　眼看他半分钟内解决掉一个三明治，又拿起盘子里剩下的那个，似乎很快就会结束这场早餐，但赤井秀一的试探还没有结果，只能尽力发起话题。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起也这么早？”
　　“哦，我昨天晚上一晚没睡！”塞缪尔活泼地回答道。
　　所以你一晚上没睡有什么好高兴的？赤井秀一不知几次想要吐槽，但是真的吐槽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就会崩坏，所以只好把这些话吞回肚子，一言不发，礼貌地注视着塞缪尔的眼睛。
　　“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我发现了一道新的算法，她可真是漂亮，balabala……”
　　谈到自己的专业问题，塞缪尔更加看不出来他所说的“不喜欢聊天”了，高谈阔论起来怎么都收不住，赤井秀一全程保持着看似和平时一般无二的面瘫脸，实际脸上肌肉已经超级僵硬。
　　虽然不至于对计算机全无了解，但塞缪尔说的那些太过深奥，他听了个开头就觉得头昏脑胀，五分钟后开始怀疑自己听到的究竟是不是英文。
　　不过虽然听不懂，但赤井秀一还是用口袋里录音笔记录下了塞缪尔的话，毕竟如果这家伙不是贝尔摩德，那他的黑客身份就是真的，开发的新算法应该有一定价值，带回FBI让负责网络的同事听一听。
　　“那个，雷大人，您要来一杯酒吗？”
　　突然被打断，塞缪尔像个被换掉了喜欢的动画频道的孩子一样，不高兴地看向这个插话的服务生——在黑衣组织伪装成本部的据点工作，虽然只是个服务生，但也必须是他们组织的自己人。
　　所以面对比自己地位低的底层员工，塞缪尔毫不客气地指责道：“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没看到我们正在说话吗？”
　　“您……是塞缪尔先生？对不起！”服务生转头的时候还一脸不耐烦，但等他看清塞缪尔的脸后，立刻惊慌失措地点头哈腰道起欠来，“真的对不起！因为您平时不怎么出门，所以我没有认出来……”
　　他看着塞缪尔面前吃光了一半的盘子，表情更加诚惶诚恐：“您已经开始吃早餐了吗？事实上因为昨天晚上太忙，我直到刚刚才看到您的留言，现在正要去……”
　　“够了，不用说了，”塞缪尔不耐烦地皱起眉，端着盘子站起身，“我回房间去了，等下记得过来收盘子。”
　　赤井秀一耳朵灵敏，所以虽然塞缪尔走出了几米远，还是听到了他小声地抱怨着“真是的，就是因为外面都是这种人，所以我才不愿意出门啊。”
　　这些话。
　　“完蛋了，塞缪尔先生一定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旁边传来那名服务生欲哭无泪的哀求。
　　赤井秀一回过头，神色不明地打量起他来。
　　“怎、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吗？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本部人手这么少，餐厅运转全靠我一个人，做饭送饭调酒都是我来做，这几天忙得团团乱转——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啊！”
　　看不出来你的才能居然这么多，简直凭一己之力解放了大半底层成员，让他们能放心地转到其他工作岗位上。
　　赤井秀一的目光越发微妙。
　　这位服务生就是他的二号怀疑对象，最近才从其他地方转来的无代号底层成员，本来除了过来的时间点比较敏感，刚好在琴酒离开的第二天、贝尔摩德上任的时候。
　　但是他刚刚的表现却让他在赤井秀一心里的嫌疑增加了一大截——既然这么忙，为什么过来插话？莫非是知道塞缪尔说的东西价值很高，不想被他拿到？
　　这个念头才出现，那边的服务生突然停止了自暴自弃，转头向他看了过来。
　　赤井秀一才觉得不妙，服务生就像才想到一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雷大人，我是为了你才得罪塞缪尔先生的，如果不是为了和你搭话……如果不是为了帮你解围，我就不会被塞缪尔大人抓住，所以你一定会帮我说话的吧？”
　　你以为若无其事地改口，我就听不到前面那句话吗？赤井秀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同样端起盘子离开了餐厅，丝毫没理会身后服务生焦虑的呼唤。
　　“为了和组织的干部搭话”这个理由勉强可以解释服务生刚才的异样，但是赤井秀一还是觉得不对，而且不是错觉，这家伙一开始问他要不要喝酒的时候，赤井秀一确实感觉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见过贝尔摩德的伪装，堪称天衣无缝，哪怕相处数十年的家人都分辨不出哪里不同，那个女人的演技像渗进骨头缝的本能，不会在这种细节上暴露。
　　赤井秀一基本排除服务生是贝尔摩德的嫌疑，但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至少绝不是个只擅长后勤工作的底层成员。
　　来到干部办公室，赤井秀一刚准备推开门，手忽然顿在半空，然后他轻轻从腰间拔出手.枪，动作迅速地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一眼看到了办公室里没来得及放下手上文件的女人。
　　“基尔？你在这里做什么？”赤井秀一没有放下枪，反而目光警惕地质问，“那不是你的桌子。”
　　女人慢慢转过身，手举在头顶，她晃了晃手上的文件——似乎是担心放文件的动作会引起怀疑，所以抓在手上：“我只是对这个任务感兴趣而已——毕竟单枪匹马从数十名保镖的防护下暗杀目标，除了琴酒没人做得到。”
　　她这是在告诉赤井秀一，你自己做的事情也不地道，擅自调取其他同事的任务资料，在组织里同样是违规的，如果被琴酒知道就没办法善了了。
　　赤井秀一眼神锐利地盯着她，基尔不躲不闪。
　　半晌后，赤井秀一放下手上的枪，基尔默默松了口气。
　　虽然在基尔看来，是黑麦威士忌怕了她的威胁，但赤井秀一只是评价了一下她是不是贝尔摩德伪装，然后又权衡了一下用窥探情报的罪名杀死基尔，能不能做到避免引起贝尔摩德注意。
　　结论是有风险。
　　作者有话要说：啊，死小就是容易写成推理……可我不擅长啊！
　　放个预收文案《[综]鬼杀队幻术师想当剑帝》雨雾双属性剑术天才穿越到大正年代杀恶鬼文案一
　　主角睁开眼睛，见到一张狰狞的大脸向他逼近。
　　不远处则是火光冲天，人间地狱。
　　欢迎来到恶鬼横行的世界，请努力活下去，然后成为剑帝吧。
　　文案二
　　身为幻术师的我沉迷剑术被凤梨师父赶出门，因为身无分文在街头砍菠萝卖艺，被留着银色长发的男子捡回家，见识了超厉害的剑术。
　　转天和我断绝关系的师父踢了人家的大门，口口声声说他们拐卖小孩。
　　啧，这就是传说中的傲娇了。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在重复跑去瓦里安—被师父拎回来的过程，立志在师父监视下修成新一代剑帝。
　　可惜直到战死也没有达成这个目标。
　　主角是某平行世界骸哥弟子，阻挡千花入侵时拉了个人同归于尽，重生到鬼灭世界立志当剑帝。第一次被鬼袭击因为不知道鬼的弱点一时大意被暗算，去考试的师兄把人救了，他就跟着走了。if线是师兄没来，反杀了鬼后被无惨带走，主角对变鬼没有想法，除了报恩和责任感其他都不在乎，一心想当剑帝。


第40章 毒药苦
　　琴酒在走出门之前就摸出了手.枪, 决定等下不管看到什么，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杀死那个女人。
　　他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段，让伏特加违抗他的命令, 要知道琴酒这个小弟, 其他本事不怎么突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从来不自作主张，更别说做出这种明摆着会让他生气的事。
　　所以问题一定出在伏特加嘴里的“她”上，如果在平时，琴酒还有可能把人抓起来逼问对方怎么做到的，但现在黑麦威士忌还在太平洋对岸等着, 琴酒不想在这个紧要关头多生事端。
　　他推门的声音吸引了走廊上一群人的注意，琴酒一眼看到被他的手下们围在中间的少女，当下毫不犹豫地抬枪射击。
　　以琴酒和赤井秀一处在同一水平，能在八百码之外打碎芯片的枪法，这一枪本不该出现意外。
　　事实上, 子弹确实击中了, 穿过七人挨挤在一起的微小缝隙，精准地击中了少女的心脏。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出乎琴酒的预料，原本闭着眼睛假装昏迷的黑发少女被打中之后反而猛地跳起来，不是很高兴地瞪了过来：“喂，你这家伙太没有绅士风度了吧？居然对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女下手，知不知道这样很痛啊！”
　　少女礼服的心口部位缓缓濡湿, 洇开一片深红的痕迹，可见琴酒那一枪没有打偏，但看对方活蹦乱跳的神气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怀疑那只是拍电影用到的血包。
　　但琴酒知道不可能，作为杀手，他对血味非常敏感，那女人身上确实是新鲜的人血。
　　他没有继续攻击，这女人嘴里嚷嚷着很痛，却表现出一派毫无防备的样子，甚至控制着琴酒的手下退到两边，主动撤掉了这层可以帮忙挡住子弹的肉盾。
　　所以枪械很可能对她没用。
　　而那副过于天真的神情、娇蛮的作态，以及愤愤不平地看过来、没有丝毫畏惧的眼睛，都表明她全不在意，那些浅薄的怒气仿佛对着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的蚊子。
　　不过对方由此衍生的杀意丝毫不作伪。
　　因为碍眼被当成需要清除的目标，这种经历对琴酒来说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忍不住冷笑起来。
　　从前只有他对别人这么做！
　　“你是什么人？”强烈的杀意涌上来，琴酒这次终于将她放在眼里，目光锐利地看了过去。
　　“我？”少女傲慢地抬起头，指向两旁被她控制的黑衣人，“看到你的手下这样子，还不明白吗？我可是意大利那边有名的黑手党杀手，最强幻术师六道骸。”
　　“阿嚏——！”此刻远在纽约的某人打了个喷嚏，脸上笑容不变，仔细看嘴角却在隐隐抽搐，“kufufu，这种不妙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不过他的抱怨注定不会被收到，就算收到也只会被某人当成耳旁风忽略过去。
　　此刻船上的对话还在继续。
　　“六道骸明明是男性！”琴酒眉头狠狠一跳，第一反应是不信，“而且专门针对意大利黑手党的杀手怎么会到这里来？”
　　“kufufufufu……”“少女”低头笑了起来，再看向琴酒时，她的右眼变得鲜红，“六”字如同玻璃球上的浮雕，刻在眼睛表面。
　　她丝毫不掩饰眸子里的恶意：“谁告诉你我的目标只针对意大利？所有恶心的黑手党都是我的肃清对象！”
　　琴酒脸色微变。
　　少女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那股不谙世事的傲慢大小姐气场彻底消失。
　　琴酒猜测现在才是她的真实性格，而之前那模样很可能是身体自带。
　　“六道骸”只是漫不经心勾起嘴角，眸色深沉地望过来，便如同草丛伏击的毒蛇，危险感顿时上升三倍：“至于性别，对幻术师来说，身体就像衣服，有一两件备用的不是很正常吗？”
　　“六道骸”不怀好意地打量身体紧绷的琴酒，异色眸子透出饶有兴味的光芒：“话说起来，你的身体也不错啊……”
　　琴酒皱了皱眉。
　　虽然早就听说意大利的幻术师杀手是个变态，但今天亲眼见识到，果然名不虚传。
　　。
　　“阿嚏，阿嚏，阿嚏……”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不停打着喷嚏，他动静太大终于引起了旁边同行者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金发女人红唇微启，带着丝丝性感的声音此刻冷酷至极，“没想到你也会感冒，等下突围的时候给我憋住，别坏事。”
　　说着，她利落地打了下方向盘，跑车划出一道S形弧线，绕过了前方挡路的卡车。
　　“这可不是我能控制的事，”男人靠在座椅上，笑得痞坏，故作苦恼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欠揍，“那些可爱的姑娘们对我念念不忘，如果我有错，也只是魅力太大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同行者：“你应该明白吧？追求者无数的……”
　　“闭嘴，我不管你怎么回事，这次任务很重要，如果因为你出了问题，boss不会放过你。”金发女人没好气地说。
　　其实她平时不是这种性格，而且她向来在和异性的交流中占据上风，主导谈话的方向，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家伙面前，她根本从容不起来。
　　仔细想一想，金发女人将问题归咎到对方太不着调上。
　　“你放心好了，”男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管来的是谁，我都会解决掉——我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
　　琴酒思考着对策，因为意大利那边的彭格列在全球的黑道势力中也称得上庞然大物，所以黑衣组织吃过几次亏之后，尽量避开和他们起冲突，所以对死气之炎的战斗方式不是非常了解。
　　只是听说过一般术士通过幻术欺诈知觉，根据幻术使用者精神力量强弱，只要心志足够坚定就可以不受影响，但顶尖的术士化虚为实，实体攻击隐藏在虚假之中，让人防不胜防。
　　琴酒不可能面对这点困难就退缩，但他的个性是身体强化，面对精神攻击并没有什么优势。
　　对面的“六道骸”不可能等他想出对策。
　　少女手一挥，走廊立刻化为火海，浓烟和高热逼真地一浪一浪冲过来，对琴酒这种常年走在刀锋边缘的杀手来说效果好得出奇，过分敏锐的感官这时候反而成了拖累。
　　这还没完，少女控制着周围的黑衣人一拥而上，借着幻术的掩护给琴酒造成了很大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听到休息室里传来客人们慌乱的惊呼——他们分辨不出幻术，所以真的会被幻术烧伤。
　　他陡然意识到，这个术士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破坏这场宴会！
　　必须想办法转移战场，琴酒抱着这个念头，且战且退到了甲板上，而“六道骸”也没有阻拦，反而跟着他走了上来。
　　似乎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六道骸”本人的意识似乎离开了部分，这具身体的性格重新冒出来，天真又傲慢的大小姐悠闲地抱着手靠在船舷上，一边欣赏琴酒狼狈躲避，一边充满鄙夷地炫耀道：
　　“所以对付你们这些只会开枪的杀手实在太简单了，作为幻术师，任何器官都可以得到修补，而且这具身体只是我的附身对象，哪怕脖子断掉也能想办法接上，除非想办法一瞬间破坏我全身的细胞，否则我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她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或者是意识到了却觉得不可能有人做到，所以一脸满不在乎。
　　而看似没有还手之力的琴酒绿眸中炸开兴奋的光，像头终于找到猎物弱点的野兽。
　　那边“六道骸”还在讽刺：“没想到杀手居然也会这么舍己为人，但你就算逃到甲板上又怎么样？我的幻术范围很大，休息室外的火现在仍旧烧得很厉害，客人们肯定没有心情留下来，这场宴会彻底完了。”
　　琴酒脸色难看，眼中杀意剧烈跳动：“你敢！”
　　“六道骸”只将这当成败犬的狂吠，毫不收敛地讽刺：“失败的滋味怎么样？杀手大人？珍惜你现在的感受吧，这将会是你在人世品尝到的最后情绪，接下来我就送你堕入轮回。”
　　琴酒确实被讽刺到了，他先下手为强和“舍己为人”就是不想影响自己的任务，现在——他迅速冷静下来，仍旧和之前一样狼狈躲避，却渐渐靠近了“六道骸”附身的女人。
　　只要在人们离开这条船之前解决掉自称“六道骸”的术士，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大祸临头，仍旧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立在战场边缘。
　　估算着距离足够接近，琴酒猛地停下脚步，踩着墙壁凌空翻身，身体越过黑衣人的头顶时，毫不犹豫地向这群手下开枪，打断了他们的脊椎骨。
　　——区区底层成员，当然没那个本事对他造成伤害，但轻易被术士操控，简直废物，回到组织也只有扔进实验室当素材一个下场。
　　所以琴酒全然不必手下留情。
　　他几下解决掉追踪者，抓住“六道骸”怔愣的时机猛地扑过去，一把掐住了这女人的脖子，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夹在指缝里的毒药塞进对方嘴里。
　　本来琴酒为了防止“六道骸”把药吐出来，还打算给他一拳让他吞下去，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看到这家伙居然主动把药吃进了肚子。
　　他愣了一秒，猛地意识到了不对——这个术士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他抓住？为什么不用幻术掩盖自己的身影？
　　但“六道骸”当然不会告诉他。
　　……“少女”也不是六道骸，随着APTX4869起效，细胞增殖的疼痛一瞬间从身体所有角落传来，“少女”脸色苍白，再也维持不住身上的幻术，露出了那副不久之前琴酒才见过的少年面孔。
　　只不过此刻太宰额头密密麻麻出了一层冷汗，忍不住抬手用力按住胸口，手指几乎抠进胸腔，恨不得将心脏挖出来。
　　琴酒懵了一下。
　　被太宰抓住机会向后仰身——他脖子上同样出了一层冷汗，琴酒又没有想到他会跳海，一时失手，竟然真的让他挣脱，翻过船舷掉进了海里。
　　落水之前，太宰眼神阴郁地盯着漆黑的夜空，像盯着老狐狸黑漆漆的心脏：“如果我这次死不掉，您就完蛋了，森先生。”
　　明明他问的是无痛自杀的方法，黑衣组织的药物根本货不对板！
　　不过让森鸥外冒着得罪他的风险隐瞒部分情报，这个药物应该真的能让他死掉吧。
　　就是凤梨那边要白忙一场了——之前太宰接触雪莉的时候偶然听说了APTX4869可以一瞬间毁灭细胞活性，有可能让他死掉，为了进一步确认具体原理，刚好那家伙混进了黑衣组织，所以让他帮忙留意。
　　结果太宰这边临时改了计划。
　　还有小矮子……
　　算了，反正自己死了的话，那个未完成的契约也会失效，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但是还是死不掉。


第41章 夜风冷
　　此刻, 小型游轮乱成一团，西装革履的客人们面如土色，围在这场宴会的发起人身边，七嘴八舌地要求给个说法。
　　其中一个青年嗓门洪亮, 直接盖住了其他人的声音：“我们都相信藤田先生, 所以才冒着得罪黑手党的风险只身来到这场宴会，您当时保证得很好，安全工作由黑衣组织负责，什么都不用担心，但您看那边的样子，像是不需要担心吗？”
　　好在他说的话正中其他人下怀，于是便没人跟他计较礼仪问题。
　　另外一个中年男人则条理清晰地分辨道：“对啊, 藤田先生，现在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是黑手党找过来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对付不了那些暴徒，留下来也只能添麻烦, 所以就让我们走吧。”
　　其他人纷纷附和：“我觉得津尾先生说的不错。”“三树君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还有人突发奇想：“藤田先生我家突然来电话让我回去救火……”“藤田先生我妻子突然重病……”“藤田先生……”“藤田先生……”
　　藤田先生被他们吵得头昏脑胀, 心里不由埋怨起那个到现在也不出面解释的黑衣组织干部——果然杀手就不是这块料，只要负责暗杀就好了，安保工作交给专业的不行吗？
　　说实话他已经开始后悔了，但哥哥当牛做马那么多年，因为莫须有的“泄露首领身体状况”被黑手党处死，他当时一时气愤, 主动联系了黑衣组织的负责人。
　　如今骑虎难下，如果说船上其他人还有一条生路，但他自己一定会被黑手党处理掉，没有别的可能。
　　还有前田那家伙，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这家伙能力不足，公司亏损严重，黑手党最近忙着战斗没空像以前一样帮他对付竞争对手，所以是最容易被说动的那一批。
　　本来藤田找他就只是为了凑个数，作为榜样去说服其他公司，根本没指望他办成什么事，但今天晚上一晚上没见到他的人影，问了黑衣组织的人，他又确实来了。
　　如果那家伙在，藤田就轻松许多，毕竟对方出了名的欺软怕硬，具体标准就是谁能威胁他的性命，他就听谁的，只要一个暗示就能化身疯狗到处乱咬。
　　但人不在就没办法了，藤田只能自己解决，他不可能让这些人就这么下船，至少要跟自己绑在一根绳子上，否则谁能保证他们下了船不会去告密？
　　藤田清了清嗓子，刚打算说话，就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子弹准确地打在那位喊得声音最大的三树君脚尖，将他的鞋子烫出一个拇指大的洞。
　　三树痛得脸色扭曲，但沿着子弹射来方向看去，走廊入口处穿着黑大衣的长发男人身带着多处火焰烧焦的痕迹，那头银色长发也乱糟糟不成样子，看得出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杀手分明万分狼狈，然而气场全开之下，杀气刀片似的飞过来，割着众人的皮肤，当下一句话不敢多说。
　　其他人也是同样，方才还喧闹的大厅此刻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
　　琴酒抬起头，帽子下的眼睛冷得结冰，一言不发地刮过这些墙头草，如同一股西伯利亚的寒风呼啸而过，客人们情不自禁抖了抖身体，强撑着对琴酒露出讨好的笑脸。
　　身经百战的杀手看着这群怂货毫无骨气的模样，心想自己早就该这么办了，之前压着脾气容忍他们讨价还价，只会让这些蠢货得寸进尺。
　　他不由嗤笑一声，饿狼似的绿眼睛紧盯着客人们的表情：“谈判继续，你们谁有异议？”
　　津尾先生感受到了他话里的威胁，直觉一旦让步就再也不能找回主动权，可能是琴酒之前的表现给了他错觉，让这个平时惜命的商人觉得对方可以沟通，于是站了出来，面带犹豫地皱了下眉，张口想要说话。
　　砰的一声枪响过后，津尾先生的身体软软倒地，他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额头却多出一个狰狞的血洞，一滩红白混杂的液体在他脑后缓缓蔓延开来。
　　空气一阵死寂，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客人大声尖叫起来，琴酒抬头又是两枪射中天花板，惨叫声立刻戛然而止，客人们像一窝瑟瑟发抖的鹌鹑，惊惧地看着这个杀手。
　　“现在谁还有异议？”琴酒问。
　　客人们齐刷刷摇了摇头。
　　“很好。”琴酒刚露出一个微笑，脚下的游轮就剧烈晃动起来。
　　没有琴酒高超的身体素质，船晃的时候站不稳，一下子被甩得七零八落的客人趴在地上惊惶地摇头四顾。
　　“怎，怎么回事？”
　　今天对这些企业代表们来说实在多灾多难，他们虽然经常跟黑手党打交道，但不会真正接触对方的手段，就好像古代下令杖毙奴婢的贵人，只要知道结果就好，具体血肉模糊的画面不会出现在他们眼前。
　　但是现在自己沦为感受暴力的对象，他们才陡然惊觉自己从前是和什么样的暴徒为伍。
　　不将人命看在眼里，动辄开枪的杀手、以及一言不合直接炸船的黑手党，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居然还想着在两者之间左右逢源，接连遭到的打击帮他们认清了现实。
　　琴酒站稳之后看了一眼这些惶惶不知所措的“客人”，眼里闪过轻蔑和不耐烦，他命令大厅里的手下一半留下来盯着他们，然后带着另一半向振动源所在的船舱中部走去。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那个方向是机舱和控制室所在，如果敌人破坏了这两个地方，这艘船就只能弃用。
　　琴酒暗暗咬牙——该死，那个跳海的小子绝对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故意出现在他面前给同伴争取时间，否则他一定能收到放在这两个地方的部下发来的信号。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他头一次负责的合作项目注定要失败了，唯一可以减少损失的方法，就是将“客人们”全部灭口，然后将这场事故推到黑手党头上——不，就是他们做的。
　　先把迫害合作者的帽子给他们扣上去，等黑衣组织解决完叛徒危机，下次来横滨的时候，难度会小很多。
　　但是没有黑手党捣乱，琴酒明明可以顺利达成这场宴会的目的！该死的，他一定要杀了那个在船上搞鬼的黑手党。
　　抱着这样的念头，琴酒气势汹汹地带着人向控制室冲去，但是走到一半，杀手看到船尾方向升起一颗信号弹，在半空炸开璀璨的烟花。
　　他当机立断，转头向那边跑去。
　　不过跑过去之前，琴酒还是吩咐了手下去控制室看看情况，看这条船还能不能抢救一下。
　　。
　　琴酒赶到船尾的时候，中也正在一脸不爽地扯下身上的伪装，厚重的海绵一块块掉在地上，矮挫臃肿的身材逐渐缩水，慢慢恢复成少年劲瘦的体型。
　　海风扬起中也橘色的短发，露出被太宰涂抹得一塌糊涂的面孔。
　　他粗鲁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易容：“该死的青花鱼，故意不提醒我，是想让我在幻术失效之后用这副鬼样子出现在来接应的兰堂他们面前吗？给我等着。”
　　虽然中也全副心神放在擦除脸上的易容上，但并非失去了对周围环境的警戒，因此在猝不及防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响时，他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
　　数十颗子弹悬浮在半空，中也两手插回口袋，猛地跳起来回身一扫，子弹雨点般激射回去。
　　琴酒瞳孔一缩，就地一滚躲开了攻击，但他身后的手下没有琴酒的反应速度，被子弹射中，扑通扑通倒在地上。
　　中也对着面色凝重的琴酒露出一个轻蔑的笑脸：“呦，这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琴酒大人吗？杀了几个黑手党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港口黑手党的重力操控使。”琴酒同样认出了少年的身份。之前不是没有见过敢在他面前嚣张的家伙，但那些人大多是认不清现实的蠢货，除了狂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根本在他手上走不了一个来回。
　　而眼前的少年不一样，值得他慎重以待。
　　但是中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慎重，听到那句称赞后不高兴地喊了出来：“谁是黑手党的人啊！我只是欠了某个家伙的人情，早晚有一天要回我自己的组织。”
　　说到这里，中也不耐烦地扬起下巴看向琴酒：“喂，黑衣组织的杀手，你找过来也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吧？”
　　“啊，你说的没错。既然你敢破坏我们的交易，就把命留下来吧！”琴酒不是话多的人，懒得分辨明明是这少年挑起的话头，当下冷笑一声，直接冲了过去——既然枪械不管用，那就用体术一决胜负好了。
　　中也看着琴酒扑上来，少年人好斗的天性占据上风，他不躲不闪，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还有一更感谢在2019-11-16 18:01:05~2019-11-17 18:0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借你三百 38瓶；叶、浅去欣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下海捞人
　　大厅里, 十分钟前还相当体面的客人们全都聚拢在一起坐到地上，周围是一圈拿着枪负责看守他们的黑衣人——也许比起被礼遇的合作者，他们现在更像是被胁迫的人质、俘虏。
　　“人质们”心惊胆战地听着外面一阵一阵的轰隆巨响，以及身下的地板一同传来的震颤, 平时不信神的商人此时都拿出十二分虔诚, 默默祈求神灵庇佑。
　　留在这里看守他们的黑衣人同样焦躁不安——
　　琴酒在黑衣组织的地位很高，底层成员中大多听过这位干部的事迹，即便被军警围追堵截也能逃出生天的强大实力，百分之百的任务成功率意味着从来不曾失手，所以在他们心里，跟着琴酒一起行动，基本等于预定了最终的成功。
　　但是这位大人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 先是防守严密的游轮出了差错，他不得不在休息室和混上船的敌人大打出手，惹得合作伙伴对他们失去信心；现在只是解决一个背后搞破坏的宵小，也弄出这么大动静，而且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拿下对方。
　　一时间琴酒的神话在这些底层成员心中出现了崩塌的趋势。
　　不过就算琴酒知道他们的想法, 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种一心想着借助强者的力量顺风顺水通关、一有挫折就焦躁甩锅的杂碎，在他手上也只有“送死的炮灰”这种用处。
　　前提是他知道的话。
　　琴酒之前进行任务多是单打独斗，最多带上伏特加帮忙开车打打下手，偶尔和其他干部合作，那些能拿到代号的同僚虽然比不上他，但也算派的上用场。
　　这次和港口黑手党的战斗是他头一次指挥大型作战, 数十乃至几百个人的思想他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了如指掌，而这些底层成员一般没有参与过什么大事件，也无从判断他们的性格能力。
　　所以在他只顾着震惊于港口黑手党的小鬼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甚至隐隐占上风时，完全没想到不远处手下们的心思轻易浮动起来，而他即将面临后院起火的窘境。
　　轰隆——
　　船尾处又是一声巨响，而这艘小型游轮似乎终于支撑不下去了，如同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般，船体发出一串让人颇觉不妙的“嘎吱”声，呻.吟着晃动起来，仿佛正在走向崩溃。
　　“船是不是要沉了？”人群里，不知谁小声说了这么一句，本就寂静的空气猛地一滞。
　　“胡说什么！”其中一个黑衣人凶神恶煞地骂道，示威般将枪口调转，冲着这些人比划了两下，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家伙被吓得小声惊呼，目光惊惧地蜷缩身体，这才觉得心里的暴躁稍微平复了一些。
　　然而他其实也在担心，琴酒大人那边动静越来越大，如果船真的沉了，也不知道救生艇够不够用……
　　叮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将心神紧绷的黑衣人吓了一跳，他恶狠狠地瞪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发现这次不是客人，而是他的同伴出了问题。
　　既然是同伴，他只能收敛了凶恶的口吻，但还是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回事？”
　　但忙着接听电话的同伴没有回答他，黑衣人不耐烦地走了两步抬手去推他的肩膀：“喂，问你话呢——”
　　手机咔嚓落地，他这才看清楚这位同伴的脸色，苍白惊惧不亚于被他们拿枪指着的人质，瞳孔涣散，正在微微颤抖，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究竟怎么了！”黑衣人被他的表情带动，大声质问道。
　　“船……船要沉了……”这在黑衣人的预料之内，琴酒大人离开之前叮嘱过，如果船确实沉了，就杀光这些客人。
　　但他眼中刚露出凶光，就听到同伴说出了后面半句话，动作顿时僵住了。
　　“救生艇不见了……”
　　。
　　发出信号之后，中也就彻底放开了手脚，毫不顾忌地挥霍着异能和体术，在摇摇晃晃的游轮上大开大合与黑衣组织的杀手战在一起。
　　他以前没遇到过琴酒这样专精体术的高手，中也本人的野路子体术先是从街头巷尾的小规模群架里磨练出来，然后在和各种组织对抗时凭借野兽般的本能和天赋飞速成长。
　　之前和太宰一起行动，遇到的家伙虽然看得出接受过训练，但水平完全不行，没等他怎么发挥就不争气地倒了下去。
　　琴酒是第一个跟他打了十分钟都没有落败的敌人。
　　中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兴奋。
　　和好斗的少年相比，琴酒的处境就不太妙了——那个操控重力的异能实在强大，普通的拳头打在身上效果堪比十吨卡车碾压，而他虽然凭借强化后的身体素质硬抗下来，并且没有影响到活动，但这就是极限了。
　　琴酒手头暂时没有能给对方造成伤害的武器，战斗继续僵持，对面的小子却越战越勇，最后输的一定是自己。
　　不能这么拖下去了，琴酒心想，横滨这边的布局已经彻底失败，和这小子打下去也没有好处，而美国那边还有黑麦威士忌虎视眈眈，必须赶快脱身。
　　正好这时，中也一个飞踢踹在他的胸口，琴酒借着这股力道远远后跳，他吞下泛到口腔的血水，抬眼看向中也：“你的搭档快死了。”
　　中也冲到半空的身形猛地一僵，接着迅速调整身上的重力，翻身跳到地上。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太宰那家伙的生命力比跳蚤还强，你死了他都不可能死。”
　　说完他轻蔑地打量琴酒：“你这家伙也会为了活命做这种事吗？算什么杀手啊！”
　　琴酒没有理会他的奚落，一阵见血地指出他的破绽：“如果真的不相信，你早就打过来了，看来我猜得没错，那个黑头发穿女装的小鬼对你很重要。”
　　“闭嘴！我只是欠他人情而已！”中也一听杀手的描述，就知道他确实见过太宰，心情顿时烦躁起来。
　　理智上他不相信太宰那个心跳停止十分钟还能活下去的家伙这么容易就会死，但他知道对方一直念叨着自杀，而且付出了实际行动，在一起出任务的那几天，他可是受够了每天从各种奇怪的地方把那个自杀未遂的混蛋捡回来。
　　“十分钟之前他从那个地方掉进海里，现在去找他说不定还来得及。”琴酒不知道中也的想法，但他看得出对面的少年开始动摇，立刻乘胜追击，加上了筹码——当然，他隐瞒了自己给太宰喂了毒药。
　　毕竟在不知道太宰体质的琴酒看来，对方必死无疑，难保中也知道实情放弃救人，留下来跟他死磕。
　　当然指出的方向是正确的，而这条船在海上的位置没有改变，所以从那边跳下去说不定真的可以把人捡回来，当然，捡回来的注定只会是尸体。
　　但是琴酒根本不担心惹怒对方，这次虽然是他输了，但下次组织再次过来横滨，这少年注定要成为他们进驻横滨的绊脚石，所以他一定会认真部署，将对方暗杀掉。
　　——说到底这才是杀手的工作方式，正面对决什么的，太欺负人了。
　　该死，看着这家伙一脸笃定他会去救人的表情就一阵火大，而且每次他把青花鱼救回来，从来得不到一声感谢，只有面无表情的讥讽——所以他这次干脆不管好了！
　　中也咬了咬牙，藏在口袋里的拳头攥得死紧，目光凶狠地瞪向琴酒，弓腰驼背做出猎豹捕食般的前置动作，然后脚下猛地一蹬，身体像离弦之箭般猛地弹飞出去，冲向琴酒。
　　琴酒淡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实际肌肉绷紧，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然后他就看到那少年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擦了过去，跑向他刚才指着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去捞人了。


第43章 幼年宰
　　海水挤压着四肢和胸腔, 他呼吸困难、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光线和声音被厚重的盐水阻断，无法被人体接收，视野一片漆黑, 耳边如同与世隔绝般孤寂沉静, 像极了他渴求已久的死亡。
　　但他知道自己还活着，强烈的疼痛如同烈火焚身，每一粒细胞都在飞速增殖，如同癌细胞一般破坏了机体平衡，由此产生的痛苦……大约像进了绞肉机吧。
　　更别说太宰的生命能量远比普通人类旺盛，供应细胞增殖的能量也更加充足，也就是说, 他得忍受比常人更加漫长的折磨才能迎接死亡。
　　如果他现在不是在海水中而是在陆地上，大概可以看到他浑身冒出冷汗将衣服浸透的样子，更进一步形容就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鱼”。
　　结合他现在的处境，这可真是个冷笑话。
　　太宰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但他的大脑在这种情况下却比平时还要活跃, 思维不受控制地跳动, 天马行空的想象接连不断地冒出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有当作家的潜质。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慢慢消退，太宰高速运转的大脑也进入了疲劳期，他迷迷糊糊地想——终于要死了吗？
　　在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之前，一团明亮的火焰从天而降, 催枯拉差地劈开了眼前的黑暗，眨眼功夫不由分说冲到了他身前，炮弹一般撞在太宰身上。
　　太宰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
　　游艇上乱成一团，那个黑衣组织成员说话的时候没回过神，同伴问什么就一股脑说了出来，结果船要沉而且没有救生艇的消息所有人都听到了。
　　这下黑衣组织的手.枪也不管用了，客人们因为大起大落快到极限的情绪顿时崩溃，好几个人当场大哭起来，一时大厅里场面混乱。
　　不过这群成功人士里总算有人可以冷静思考。
　　“事实上，今天没有风浪，现在天气也不算太冷，我们可以穿着救生衣在海上等待救援——根据协议，我们没有带通讯设备上船，但看这位先生带着手机，想必你们有办法通知岸上的同伴吧？”
　　这句话一出，黑衣组织的成员们眼睛一亮，原本的慌张被镇定取代。
　　说话的那个男人小心地打量他们的表情，在看到刚刚威胁他们的黑衣人眼中重新露出凶光，不怀好意地看向他们时，心里便是一沉。
　　他偷偷看了眼手上的小抄，想到那名少女笃定的表情，深吸了口气，在死亡危机面前下定了决心。
　　在黑衣人开口之前，男人状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今天晚上经历的事太多了，我有点想家，幸好出门之前告诉过我的妻子这次是和黑衣组织的各位合作，她知道诸位最近将黑手党打得节节败退，一下子就安心了。”
　　黑衣人刚准备抬起来的手停在身侧，然后猛地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西装男人：“不是说过这次聚会是秘密集会，不准告诉任何人的吗？”
　　西装男被他一骂，立刻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对不起，但我保证我的妻子可以相信，她只会在将事情记在日记里然后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黑衣人表情迟疑不定，如果有人知道真相，那杀死这些人不能嫁祸给港口黑手党，害死合作者的责任就要他们来背，琴酒大人会生气的，所以回到岸上之后还要再解决那个女人吗？
　　西装男似乎误会了他的沉默，声音慌乱：“我、我知道错了，请不要把我扔进海里，我不会游泳，没有救生衣会死的！”
　　黑衣人笑了起来。
　　。
　　兰堂站在黑手党安排的小船上，看着目标游艇越来越接近，在夜晚的冷风里默默打了个哆嗦，抱紧了手臂。
　　说来惭愧，兰堂作为地位仅次于首领的五大干部，全靠森先生据理力争推荐才勉强坐到这个位置上，所以很多时候被大家认为实力差劲，加上非常怕冷，说话时底气不足，非常没有威严。
　　但他也没有什么上进心，作为一个失忆者，最大的愿望便是找回记忆，而且不知为何，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对黑手党的作风一直不能适应，甚至排斥感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以前的职业，而排斥感增强可能是记忆恢复的前兆，所以很开心地接受了自己的变化，然后在做任务的时候表现了出来，比如总是会放过一些无辜者。
　　这导致他被现任首领厌恶，不过同时也是森殿下看好他的原因，那位大人对他说“像兰堂君这样能干而且有底线的人正是黑手党所需要的人才”。
　　也许森殿下说那句话的时候，黑手党前面少了个“我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兰堂不觉得以自己表现出的能力有哪里值得看重，但森殿下既然认可了他的做法，对比现任首领对他看垃圾一样的目光，他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森先生的邀请。
　　所以森大人交代的第一件工作，虽然天气很冷，也要好好完成啊。
　　兰堂轻轻呼了口气。
　　突然，他略微眯起眼睛，属于异能者的敏锐感官让他清晰捕捉到前面那条船上先后跳下来两个人影，虽然知道不太可能，但为了以防万一，担心错过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他还是回过头命令其他船上的部下划过去看一看。
　　而他本人仍旧不远不近地监视着船上的动静。
　　但是过了一会儿，被他派去打捞落水者的两组部下带回了三个惊喜。
　　“混蛋、蠢货、大白痴！真以为自己是青花鱼了吗？别随随便便跳海给别人添麻烦啊！我本来都快抓住那家伙了，结果因为你功亏一篑！”
　　“……”
　　被训斥的一方保持沉默，但那副消沉的姿态看的橘发少年更加火大。
　　“喂混蛋，你那表情怎么回事？！不爽的是我好吗？为什么你表现得好像被人撞了一下弄丢了本来能中一百万元奖金的彩票啊？”
　　“中也的修辞用得真好，看来你那矮小的身体里也不全是肌肉啊。”
　　“不准说那种让人生气的话！”中也反驳了一句，突然意识到什么，幸灾乐祸地打量着太宰，“话说你现在这模样根本没资格说别人吧。”
　　“……”
　　的确，太宰的个子缩水了一大截，如今年纪最大不超过七岁，中也的外套裹在身上直接垂到小腿。
　　他显然对自己的现状极为不满，闻言目光阴沉沉地看向中也，然而那双十四岁少年稚气未脱的眼睛此刻圆溜溜的，像只气势汹汹的幼猫，无论如何都撑不起来长大后的气势，脸颊的婴儿肥更加明显，看起来软软的相当可爱。
　　如果是正常体型的太宰，这种死气沉沉的眼神和了无生趣的表情都是中也最讨厌的，只要出现就会百分百引发争端，但是死对头年纪变小之后，中也觉得自己的容忍度上升了不少。
　　毕竟和这么点大的小鬼计较太丢人了。
　　所以他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伸手捏了捏太宰软软的脸蛋，安慰道：“没事，你还会再长回来的。”
　　太宰毫不领情地打开他的手，嫌弃道：“你还是担心下自己吧，多喝点牛奶，不然十年后也是这个身高。”
　　中也被他气得手痒，没忍住一拳锤在太宰头顶，磨着牙道：“果然是太宰，就算变小了还是这么不可爱。”
　　太宰捂着头上的大包，呵呵冷笑：“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想要个听话懂事的弟弟其他地方多的是吧？”
　　“你这家伙……”
　　“中也才是……”
　　也许是身体变小的原因，太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虽说今天流年不利，先是被森先生坑着打了白工，白白忍受了身体撕裂的痛苦却没有成功死掉，还变成了小鬼被小矮子嘲笑身高……
　　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自杀作战大失败的情况，那时候他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么暴躁，情绪波动剧烈，不耐烦伪装，连习惯的假笑都做不出来。
　　太糟糕了，堪比女孩子素颜上街的灾难！
　　明明他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即便看不惯小矮子和他争吵，也总是能清醒地抓住对方的弱点进行准确狙击，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像个求关注的小鬼一样上蹿下跳？
　　但越是意识到这点心情就越是恶劣，他也就更加管不住自己的想法。
　　“都是中也太多管闲事了阿嚏——”
　　男孩的喷嚏让中也冷静下来，他这时才注意到两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
　　中也只能无奈地率先退出了这场无意义的争论：“我不和小鬼一般见识。”
　　橘发少年单手把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的男孩捞到手臂上，站起身向旁边那艘小船上的兰堂走去。
　　“……”太宰反应过来，不满地在中也怀里挣扎起来，“喂，蛞蝓你在干什么！”
　　“安静点，”中也不耐烦地颠了颠手上的孩子，“我先跟兰堂先生要件衣服给你盖上，汇报完船上的情况就回去，你也不想感冒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忘记放存稿


第44章 谍报员
　　“……事情就是这样, 我下海捞这家伙的时候，那杀手还在船上，不可能这么快逃走。”中也为自己的汇报做出总结。
　　“我明白了。”兰堂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被中也抱在怀里的小孩子身上, 稍微犹豫了一秒, 问道，“中也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孩子长得是不是有点像……”
　　“他是太宰，”中也承认了兰堂的猜测，皱了皱眉，不爽地瞪了太宰一眼, “这家伙自以为不会出问题，结果中了敌方的个性，还不知道怎么复原呢。”
　　“原来是这样，”兰堂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 “不过在中也君刚才的叙述里, 好像听到没有那位个性持有者。”
　　“啊，那家伙没什么本事，被我杀掉了。”中也满不在乎地说。
　　兰堂噎了一下。
　　虽然他不关心组织里的权力争斗，但也明白这种能改变年龄的个性价值很高，如果能将那名个性持有者捉回去，摸清楚发动条件和限制, 说不定可以给港口黑手党带来不少利益。
　　但既然被杀掉就没有办法了。他想。
　　中也看他一直没有说话，皱眉催促道：“兰堂先生，我们要走了，接下来的任务就不管我们的事了吧？太宰现在这副样子也派不上用场。”
　　“啊，确实呢，”兰堂回过神，看了看一直没有出声的太宰，见小孩已经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有些愧疚地说，“那我让部下送你们回去。”
　　回去的路上，兰堂派来的部下坐在控制室，甲板上只有太宰和中也两人。
　　中也穿着从兰堂那里借来的大衣直接坐在地上，将怀里的太宰挡得严严实实，说实话，太宰没有反抗让他多少有点意外，毕竟这家伙刚被他救上来的时候还在坚持跟他作对呢。
　　大概是这家伙也害怕感冒吧。中也乐观地想。
　　但是太宰很快打破了他的错觉，用事实告诉他，“太宰治安分”是个不可能成立的伪命题。
　　“中也居然会说谎，真让人意外。”太宰戏谑的声音轻飘飘糅杂在海浪和海风里，确保不会被兰堂的部下听到。
　　“你这家伙还好意思说？”中也没好气地怼了回去，“如果不是你这混蛋乱吃药，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事？被人知道你身上的异常就完蛋了吧？说是个性应该会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所谓的“异常”并非是太宰因为药物年龄逆转这件事，而是他本身非人的顽强生命力——一旦前者被人发现，太宰大约会被人抽上两管血研究，然后毫不意外地暴露这具身体里的细胞不正常的活性。
　　“不死的怪物”可不是什么好的名头。
　　“啊啦，中也居然在担心我吗？太让人感动了。”然而太宰轻快的语调完全听不出感激，只有一阵洋洋得意。
　　中也立刻炸毛：“谁担心你了？反正你这混蛋被抓走也能自己跑出来吧！但我和你那一个月的约定就得无限期后延，我连多一天都不想跟你扯上关系！”
　　“这样吗？太遗憾了，我必须告诉中也，你撒的谎根本没有用哦。”这句话同样听不出遗憾的语气。
　　“你什么意思？”但中也没心情计较他的虚伪，此刻他全部注意力被太宰刚刚的话吸引。
　　“兰堂他们在那里本来就是为了抓住琴酒，当然，不一定是琴酒，只要黑衣组织任何一名成员被俘虏，拷问班就能得出所谓‘操控年龄’的个性持有者根本不存在，你说的谎反而会让他们更快意识到我的不对劲。”
　　太宰的脸被大衣遮住，夜晚光线漆黑，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从语气判断，这家伙似乎在笑。
　　他一点都不把自己面临的危机当回事，甚至觉得这件事非常有趣，仿佛很期待自己会落入那种被恶意包围的境地。
　　“喂，你正常点。”中也敲了下他的脑袋，然后察觉到变成小鬼的太宰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中也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而且似乎因为看不到太宰惹人生气的脸，他可以冷静思考对方话里的漏洞。
　　“随便一个成员的话，不知道重要战斗力的情报很正常，只要那个杀手不被抓住，想必黑手党也没办法验证我所说的真假，所以现在你就祈祷他能从兰堂手上逃走吧。”
　　太宰惊讶了一秒：“你居然能想到这一步，也不是那么蠢嘛。”
　　“闭嘴，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你究竟在侮辱谁啊！”
　　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组织首领，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中也武力值足够强大，所以不需要思考就能轻易解决问题，但总有武力不起作用的时候。
　　事实上，太宰确实小看了中也，两人搭档的这几天，不管他制定什么样的战术中也都不会反驳，一定会全力完成，再加上平时给中也挖的坑也一坑一个准，这就导致他大大低估了中也的智商。
　　虽然比不上太宰多智近妖，而且很容易被太宰激怒，但中也正常情况下是个冷静聪明而且意志坚定的少年，对形势的判断有自己的看法。
　　哪怕被森鸥外分配给他的临时部下抱怨，也从不反驳太宰的战术，是因为中也始终非常清楚，自己暂时帮黑手党工作也只是欠了太宰人情。
　　其他人对他的评价？他不属于黑手党，更不是黑手党的干部，所以那些言语从来不曾动摇他的自我认知——中原中也是“羊”的首领。
　　所以只要不被太宰干扰，中也可以做出正确的分析。
　　他现在还是有些担心，兰堂虽然没有什么战绩，但好歹也是五大干部，黑手党仅次于首领的骨干要员，可想而知实力绝对不差，而那个杀手和他打了那么久，身上伤势不轻，说不定真的会被抓住……
　　“兰堂会放走琴酒的。”太宰冷不丁道。
　　中也的忧虑被他打断，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八年前，我的情报网向我展示过兰堂的照片，那时候他是欧洲的间谍，‘超越者’级别的异能者。”太宰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情报网指的当然是那时候刚出实验室、只在欧洲活动的六道骸。
　　中也猝不及防被他扔过来的炸弹砸中，懵了足足两秒才消化掉这个消息，忍不住大叫道：“等等，你六岁就能嘶……”
　　中也被太宰掐了一把，总算冷静下来，看了眼控制室被他的大喊惊动回头看过来的黑手党成员，连忙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这边没事。
　　等黑手党成员回过头之后，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但语气仍旧难掩震惊：“你究竟什么来历？！六岁就摸进欧洲的谍报机关？还有，‘超越者’级别是什么？”
　　太宰选择性无视了前面两个问题，给他解释道：“全球只有数十人的强大异能者，同样等级的个性持有者大概也是这个数量，毕竟在官方统计数据里，异能者人数虽然远远少于觉醒个性者，但普遍更强。”
　　“全世界只有数十人？那么厉害的吗？”中也惊叹道。
　　太宰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发现小矮子说这句话时真心实意，完全没有反讽的意思，好像丝毫没有想到他自己身上比拟天灾的怪物——是凌驾于这些异能者和个性持有者之上的。
　　当然他也不打算点明这一点。
　　如果小矮子知道自己有多厉害，那哄骗他当式神不就更难了吗？
　　“不对，差点被你糊弄过去了，兰堂既然那么厉害，他为什么会放过琴酒？不管作为港口黑手党针对竞争对手，还是谍报机关针对跨国犯罪组织，都没有理由吧？”
　　“唔，你居然不问他为什么会到港口黑手党？我还以为你对这个更感兴趣。”
　　中也不满地皱眉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黑手党的人——你别岔开话题啊，他这么强，黑衣组织的杀手连我都打不过，肯定会被抓，到时候你怎么办？要逃走吗？”
　　“……我暂时不会离开横滨，这里的事情还没结束，”太宰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反常，抽离了所有情绪之后，藏得很深的冷漠浮出水面，
　　“而且就算逃走也跟你没有关系吧？我们之间的交易原本就只有一个月的时效，现在只剩下十四天，我不可能把性命交给随时会背叛的同伴。”
　　又来了，莫名其妙的烦躁涌上来，如同溺水般淹没了口鼻，支配了他的头脑。
　　再加上太宰现在状态不对，孩童的身体克制不住脾气，没办法像船上那样用演技伪装，于是直接暴露在了中也面前。
　　橘发少年皱起眉，却没有被激怒，反而陷入沉思：“有点不对，明明按照你这家伙狡诈的性格，就算别人不愿意，也能想办法把人哄骗得按你的想法行动。”
　　但是却在中也表现出愿意帮忙的时候在两人之间划开深深的沟壑。
　　太宰恼怒于自己的多嘴。
　　中也想到了什么：“喂，你该不会是……”
　　太宰藏在大衣下的手攥紧了拳头。
　　“年纪变小，找回了良心吧。”
　　太宰呼吸一滞，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他仗着年纪小，毫不客气地打向中也的胸口，以此报复对方让自己虚惊一场，咬牙道：“我就不该对蛞蝓的脑容量有什么期待。”
　　“力气太小了，你是在给我挠痒痒吗？”中也不知道太宰为什么生气，但不妨碍他趁机扳回一局。
　　“呵，你是把长个子的能量都用在肌肉上了吧？怪不得比我矮一头。”
　　“根本没有一头，只矮了五厘米！是你穿了高跟鞋！”中也比了比太宰的小脑袋，得意地说，“而且现在是我比你高。”
　　太宰隐藏在黑暗里的小脸阴沉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根据我和兰堂的接触，他现在处于失忆状态，一直在想办法找回记忆，而黑衣组织的杀手见过他。”
　　“只要琴酒说出这一点，兰堂为了避免自己的秘密暴露，不会让他落入黑手党手里；为了找回记忆，也不会杀掉他。”
　　“所以只会将人放走。”
　　“但是作为让他活下去的回报，”太宰微笑着说道，“黑衣组织想要进驻横滨的路被我斩断了。”
　　“一位从沉船上幸存的客人可以证明黑衣组织包藏祸心，不讲道义——将合作者骗上船后，摆出了相当苛刻的条约，只要不同意就大开杀戒，之后再也不会有公司愿意接触他们了。”
　　姑且算是对那位暴露了卧底身份的警官小小的回报吧。
　　。
　　举办宴会的游艇已经彻底沉没，黑衣组织的底层杀手发了求救讯号后，穿上救生衣跳进了海里，但等待他们的不是找来的同伴，而是等待已久的港口黑手党。
　　一边武器进水，一边以逸待劳，半个小时后，这场战斗就没有丝毫悬念地落下了帷幕。
　　然而最重要的敌方负责人却逃之夭夭。
　　作者有话要说：呃，日更会保持的，加更尽量吧，对不起！感谢在2019-11-18 21:11:10~2019-11-20 00:2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石契、Silence丶雾 20瓶；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各自收网
　　太宰想让中也做他的式神, 最开始只是出于兴趣，当然现在也是因为兴趣。
　　越了解中也，太宰对小矮子的好奇就越深，套着人类的壳子, 将自己当成彻头彻尾的人类, 比真正的人类还要重视感情——明明本体只是头非善非恶的怪兽，真是……
　　让人生气。
　　人类的情感和道德对怪物来说究竟算什么呢？无法理解，无法靠近，像水族馆的鲨鱼隔着玻璃观望人群，对两脚生物脸上一览无余的笑容和恶意无动于衷。
　　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中也凭什么例外呢？明明他们都是怪物吧。
　　太宰想让中也变得跟他一样，所以才会毫不客气地使用诡计想让人成为他的式神，但中也表露善意的时候却下意识想要远离。
　　——明明只要听他的命令, 乖乖做他的狗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为什么要主动靠近，为什么要做这种多余的事？
　　“喂太宰，我早就想问了, 这是什么东西。”
　　“嗯？不是蛞蝓吗？”
　　“别装傻！我跳进去之后才发现海里太黑了, 根本不知道你掉到什么地方，本来都打算回去了，是这根带子上突然延伸出的光线带着我找到了你——你连这点都预料到了吗？”
　　“……”太宰沉默了两秒，目光复杂地看向中也，不太情愿地回答道，“为了让幻术发挥效果, 我在上面沾了一小块能量碎片。”
　　然后无论中也怎么问，他都不肯继续解释。
　　不管“所谓的能量碎片是什么”，还是“究竟有什么用处”。
　　但太宰自己知道，因为那块碎片被他指定了使用者，能发挥什么样作用全看中也这个新主人的意愿。
　　是中也想要找到他，意念强烈到足够在没意识到碎片存在的情况下催动它。
　　上岸之后，太宰制止了中也往港黑方向的脚步：“如果不想掺和森先生的剧本，就别去黑手党事务所，直接回出租屋。”
　　“你又搞什么把戏？”中也第一反应就是太宰又在搞鬼。
　　太宰不高兴地鼓起脸颊：“中也太过分了，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指责别人？明明是森先生等不及了，今天晚上就是最好的机会——”“两大组织决战当夜，胜利战报传来，对首领忠心耿耿的大佐先生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汇报上去，却没想到成为害死首领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除掉这个威望资历最强的竞争者，加上和不服管教的家伙已经在之前和黑衣组织的战斗中死了大半，黑手党里全是森先生收服的人手和对权力不感兴趣的中立派。”
　　“不会遇到任何威胁到他的阻力，而且凭借‘指挥黑手党对外作战胜利’的功绩登上首领的位置，谁也提不出反对意见。”
　　“完美无缺，比他一开始直接动手假传首领遗嘱上位的计划好多了。”
　　。
　　港口黑手党本部，首领卧室
　　头发花白的老者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地上，嘴里呕着血，眼睛却死死盯着面前把玩着手术刀的医生。
　　明明房间里还有十来名武斗派成员，而且全副武装，一个个如临大敌地将危险的枪口对准他，大佐却毫不在意，只管看着森鸥外一人。
　　“是你……是你害死了首领！”
　　然而面对这样的指控，医生打扮的黑发男人无动于衷，只是抬了下眼，冷淡地说：“大佐先生因为犯下大错所以精神失常了吗？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首领在大佐先生进来之前状况还算不错，但听完你的汇报后在五分钟之内笑断了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为了首领——不，是先代首领的体面，贴心地将这个细节掠过不谈，转而目光凌厉地看向大佐：“分明是大佐先生的莽撞和冲动害死了首领，结果转头却想将罪名扣在我头上吗？”
　　大佐一噎，这才将视线转向其他成员，发现这些武斗派因为他的动作纷纷握紧了手上的武器，眼睛里满是对他的警惕以及对森鸥外的赞同。
　　他满腹抑郁无法倾吐，反而不得不听着真正的罪魁祸首在一旁惺惺作态地劝降。
　　“大佐先生不必白费功夫，十七名目击证人以及现场的情况让真相一目了然，做下滔天大罪的犯人就是你，束手就擒的话还可以从轻发落，如果继续抵抗，你大约会死无葬身之地。”
　　“闭嘴！”大佐忍不住怒吼，打断了森鸥外的演说。
　　他露出鹰一般犀利的眼神：“从轻发落？你要用这种玩笑哄骗我投降吗，医生？谁都知道黑手党的世界谋害首领不分有意无意，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这名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五大干部”猛地发难，扑出去的姿态如同矫健的虎豹，一点都看不出他已经步入老年。
　　谁也没想到，明明身上中了三颗子弹，甚至其中一颗运气不好打穿了肺部，带着这么重的伤势，他居然还有魄力发动攻击！
　　武斗派成员连忙开枪，但这位身经百战的黑手党干部速度极快，几乎化成一道闪电，目标明确地穿过他们的封锁直取森鸥外。
　　在其他人忍不住惊叫的时候，医生打扮的男人幽幽叹了口气，情真意切地感慨道：“不愧是为黑手党立下汗马功劳的‘凶虎’，真是可惜了。”
　　他当然有时间说完这句话，因为气势汹汹的袭击者身体在半空静止，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不甘和愤怒上，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武斗派成员们跑过来，发现大佐脑门上不知何时扎了只注射器。
　　“爱丽丝酱，这次也谢谢你啦～”
　　他们抬起头，看到刚才面对袭杀临危不乱的医生挂着痴汉的表情围在凭空出现的金发幼女身边。
　　护士打扮的爱丽丝扛着大针筒，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用后脑勺对着森鸥外：“林太郎好丢人，别那么恶心！”
　　“嗯嗯，爱丽丝酱说什么都是对的～”
　　被这样的对话包围，武斗派成员们脸上的表情逐渐麻木。
　　。
　　大洋彼岸
　　“你就是贝尔摩德。”赤井秀一抬起枪口，掷地有声地说。
　　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来的就是真相。
　　“虽然你的伪装很到位，为了避免露陷，特意选择了这个可以合情合理减少与其他人接触的身份，但是只要你想要杀我，就一定会在听到资料转移遭到袭击的情报后行动。”
　　“我说的没错吧？塞缪尔，还是叫你贝尔摩德？”
　　“kufufufufu……”身材瘦高的男人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在赤井秀一提起戒备的时候，两手举过头顶慢慢转过身，意外的乖顺。
　　他脸色苍白，眼底挂着熬夜的黑眼圈，嘴唇微微发干，头发还有点稀疏，弱不禁风的样子并不容易让人升起防备。
　　所以。
　　“居然真的被你找到了，FBI很能干嘛。”塞缪尔眼神戏谑地笑着说道。
　　赤井秀一皱了皱眉，直觉不对——如果真的是“贝尔摩德”，她不擅长武斗，至少跟赤井秀一比起来，正面对抗绝对会输，怎么可能表现得这么轻松？
　　如果不是对方安排了后手，那就是——
　　“你不是贝尔摩德！”赤井秀一冷声道。
　　塞缪尔露出意外的神色，虽然在赤井秀一眼中，他这样子更像是嘲讽。
　　“猜对了。”塞缪尔轻描淡写地说。
　　赤井秀一本能觉得危险，当下不管能不能活捉对方，直接扣下扳机。
　　他反应很快，但对面的动作更快，靛色雾气朦胧，塞缪尔的身影一下子变得飘忽不定，射出去的子弹全部打空。
　　“初次见面，我是朗姆，和贝尔摩德交换了工作，专程来看一看被BOSS称为‘银色子弹’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烟雾消散之后，出现在赤井秀一面前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壮年男人，包裹在西装下的健壮身材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是那双轻佻的蓝色眼睛却让他看起来像个多情的花花公子。
　　赤井秀一听说过“朗姆”这个代号，对方好像已经加入组织数十年，地位仅次于首领。期间完成过不少被人认为必死无疑的任务，然而直到现在都活得很好，还保持着和琴酒一样百分之百的任务完成率。
　　这就非常可怕了，毕竟琴酒的武力值在组织里可以说顶尖，但也不敢保证数十年不会犯错、不会失败，面前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可怕？
　　赤井秀一表情凝重，他没有因为男人表现出的轻佻而多做询问，比如所谓“交换工作”是什么意思，贝尔摩德是不是亲自出手运送资料。
　　那种一目了然的事情也不需要问，眼下也不是担心詹姆斯他们的时候，赤井秀一目前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怎么从对方手里活下去，有机会的话把人逮捕。
　　毕竟是黑衣组织二把手，某种程度说不定比贝尔摩德知道的东西更多。
　　不过现在考虑这些还是太早，从自称“朗姆”的男人显出真身，两人的战斗就已经正式开始，分出胜负之前不可能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六道骸：我有几个马甲？


第46章 合作者
　　熊熊火焰燃烧, 朗姆不紧不慢地穿过彻底变成废墟的走廊，一步步走向前方倒地不起的目标。
　　“事实上，我本来不打算这么做的，在我看来, 那位先生所做的一切都是幻想, 注定一败涂地，所以组织在横滨的发展，像你这样的叛徒下场如何，都不重要。”
　　赤井秀一倒在地上，左手不自然的弯折，嘴角挂着血丝，明显在方才的对决中受伤颇重。
　　但他一言不发, 只是用完好的右手撑起身体，勉强靠在墙上，冷冷盯着这个满是意大利风情的男人，不是很想听他的内心独白。
　　但“朗姆”显然不会顾及他的意愿，不受影响地讲了下去：“但既然是BOSS亲口下达的指令, 我就会百分百完成, 因为在‘朗姆’心中，那位先生是神。”
　　“得了妄想症的神吗？”赤井秀一不客气地讽刺道。
　　而朗姆也没有反驳，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就算得了妄想症，神也不同于凡人。”
　　说到这里，他似乎终于倾诉完了憋在心里的话，面带愉悦地抬起枪口, 海蓝色眼睛温柔得像看着深爱的情人：“朗姆绝对不会违抗他的神，所以再见了，银色子弹。”
　　然而并非错觉，他藏在阴影下的右眼有一瞬间鲜红欲滴。
　　赤井秀一深深看了他一眼，攥紧了手里的炸弹开关，而后枪声响起，爆炸的火光瞬间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但是朗姆身为任务完成度百分百的组织二把手，怎么可能就这么完蛋？
　　远离爆炸中心的餐厅，西装男人凭空出现，狼狈地摔到地上，全身上下都是那场爆照留下的焦痕。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嘴里还在态度轻佻地抱怨着：“咳咳咳……好危险，差点就回不来了。”
　　没错，哪怕他刚刚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但才通过空间传送能力脱离险境，就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起来。
　　“朗姆，黑麦威士忌真的死了吗？”
　　被赤井秀一认为身份不妥的服务生走过来，拧眉不信任地问道。
　　下一秒，他瞳孔猛缩，身体急速后撤，然而一道寒光闪电般穷追不舍，无论怎么左拐右绕都甩不脱。
　　忽然间，服务生后退的动作一滞，身体被桌子挡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寒光逼至眼前。
　　然后贴着他的眼皮停了下来，但服务生脸上的伪装却被刀风波及，缓缓裂开，露出青年的真容。
　　朗姆持着匕首的右臂纹丝不动，对着眼前深色皮肤向他怒目而视的青年笑了笑，看似轻描淡写地问：“你是在质疑我阳奉阴违吗？波本。”
　　这话分量有点严重，朗姆在组织的声望地位远远不是他能比的，哪怕在亲眼见到尸体之前打心底认为赤井秀一那个男人不可能这么死掉的波本也不敢直接说出口。
　　因此波本只能沉默两秒，低声道：“……没有。”
　　“那就好。”朗姆声音温和，缓缓放下手上的武器。
　　“你和基尔的考核通过了——啊啊，不走运，这次的三名预备干部里，居然真的混进来一个卧底，还是实力最强的那个，留下来的……”
　　下面的话这个意大利男人没有说明，但波本却清晰地察觉到他的惋惜和不屑，胸口顿时一阵气血翻滚，差点冲过去跟对方大打出手。
　　好在还是忍住了，狠狠瞪了朗姆一眼之后，被称为“波本”的青年带着眼不见心不烦的表情猛地转身离开。
　　而在他身后，朗姆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十米之外，仍在工作的摄像头将这一切忠实地记录下来。
　　而走出监控范围的波本松开掌心，出了一手冷汗。
　　。
　　“中也，我要吃蟹肉罐头。”
　　“自己去拿，不就在冰箱？”
　　“咳咳咳咳咳咳……”
　　“啊我知道了！你给我好好躺着！”
　　“中也，陪我打游戏。”
　　“滚，我要睡觉。”
　　“咳咳咳咳咳咳……”
　　“好了我知道了！你要玩哪个？”
　　“中也，我要吃荞麦面。”
　　“明天再说，现在很晚了。”
　　“咳咳咳咳咳咳……”
　　“这次你再怎么咳嗽也不管用，店已经关门了。”
　　太宰理所当然地看向中也：“那就把做荞麦面的师傅绑来啊。”
　　中也忍不住了，猛地扑过去揪着他的领子摇晃起来：“……给我适可而止啊你这混蛋！”
　　然而他才晃了两下，就发现太宰的身体软得像面条，不住往下滑，同时一脸虚弱地望着天花板：“咳咳咳我要被小矮子杀死了……”
　　但明知他在演戏，中也还是下意识松开手，用手背探向太宰的额头：“头还在疼吗？”
　　太宰偏头躲开，得意洋洋地看向中也：“骗你的。”
　　“你这家伙！”
　　“啊这次真的开始头疼了……”
　　“别装了，你不是自己亲口说过生命力强从来没生过病吗！”被折腾了这么多次，中也哪还反应不过来太宰根本没有感冒。
　　“但我现在的身体只有七岁，免疫力很低的哦，生病的话说不定会死呢，啊对了！”太宰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中也顿时紧张起来。
　　太宰兴冲冲地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外跑：“发高烧而死还没试过呢，还有其他失败过的自杀方法，刚好趁着生命值降低再去试一遍。”
　　“你给我回来！”中也气急败坏地捏着男孩的后颈，像拎小猫一样将人拎了起来，“老实呆着，哪也不准乱跑。”
　　“唉～中也好无情。”
　　“闭嘴吧你。”
　　橘发少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不听话的小鬼塞进被子哄得睡着，然后发现自己出了满身大喊，累的像是跑了十圈马拉松。
　　不对，以他的体力，跑马拉松还要轻松一点，总之不会比照顾太宰更累了。
　　“还有十天。”他盯着太宰从被子里冒出来的小脑袋，自我劝慰道。
　　还有十天他和这家伙的约定就到期了，不管太宰能不能恢复，总归和他没有关系了。
　　。
　　“kufufufufufu……”
　　幽蓝近黑的幻想空间里，蓝发少年抱着三叉戟笑得打跌，太宰微笑脸盯着他：“笑够了吗？”
　　知道再笑下去，这记仇的家伙就要想办法给他下套了，六道骸勉强止住了笑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用不在意的语气道：“吃错药了。”
　　大概是受到外面身体的影响，太宰出现在幻想空间的精神体也变成了幼年状态，不过他有感觉自己的精神体本质没变，甚至只要多在这里停留一会儿，摆脱身体影响后就会恢复十四岁的样子。
　　“什么药能让人变成小孩子？而且一切超自然力量对你不起作用，所以是纯粹的科学手段？医药学已经研究出返老还童的手段了吗？”六道骸颇为惊奇。
　　“那个药的名字你也知道，”太宰看向六道骸，“APTX4869，也是我拜托你在黑衣组织查的东西。”
　　“居然是它？”六道骸扬起眉，“那不是毒药吗？至少我看到的所有资料上都是这么说，黑衣组织二把手的记忆里也没有提到过。”
　　“很正常，我可以感觉到，自己吃下去的药物在‘返老还童’方面只能算是半成品，飞速增殖的细胞像癌变一样，无规律分裂生长，破坏了身体的生理结构。”太宰认真地回忆当时吃下药物的感觉，像观测小白鼠的研究员般描述道。
　　只不过想到所谓的“小白鼠”是他自己，就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了。
　　太宰的分析仍在继续：“——虽然巧合地维持了整个生命体的稳定，但这稳定说实话也岌岌可危，像沙滩上堆出来的城堡，随时可能崩溃，时间越久风险越高，不单单是重新生长一次那么简单。”
　　六道骸敬佩地看了太宰一眼，然后便将注意力完全转到他的话上，叹了口气，发自内心地惋惜道：“所以还得尽快找出解药吗？否则一直保持这副样子，刚好躲开那群疯狗的追咬。”
　　“那些家伙不重要，他们想来就来，反正没人能活着回去。”太宰平静语气中透出的自信狂妄到没边，仿佛身后裹挟着无尽阴沉的风雨。
　　但下一秒，黑发少年惆怅起来：“关键是啊，如果因为这个药物导致身体崩溃而死，尸体会很难看，像是吞了炸弹，血肉飞的到处都是……”
　　六道骸了然，然后面露嫌弃：“你这家伙太麻烦了。”
　　六道骸最后确认道：“所以接下来你需要我做的就是从黑衣组织那里找回解药，没有其他事了吧？”
　　“嗯，没有了。动作快一点，最好在黑衣组织完蛋之前拿到解药，毕竟那个全是叛徒和卧底的组织，只要找出他们老大的身份和组织成员的犯罪证据，最后围剿反而是最简单的部分——而那些情报你已经快搜集全了吧？”
　　“没错，”六道骸勾起嘴角，“朗姆的身体确实好用，让我半年内就掌握了黑衣组织的全部机密，现在只剩下BOSS的身份，刚好下周二是朗姆每年固定汇报工作的日子，到时候这个问题也会顺利解决。”
　　“控制住他们老大，召集所有干部，杀掉他们，然后将我手上的情报发给卧底，黑衣组织就可以确认崩溃了。”
　　六道骸看向太宰，认真地承诺道：“在那之前，我会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毕竟如果不是你的计谋，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控制住朗姆，毕竟那个空间移动的个性还挺麻烦的。”
　　太宰没有对他的认真做出什么特别反应，毕竟在他看来，这只是两人之间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合作，因此语气随意地说：“那就好。”
　　六道骸自发将这句话理解成本次谈话结束，于是向太宰点了下头，转身打算离开。
　　“啊等一下，我还有问题要问你。”太宰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突然沉重下来。
　　六道骸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毕竟他可不记得这家伙什么时候认真过，这种沉重的态度实在非同寻常，一下子来了兴趣。
　　准确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那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想问什么？”六道骸笑眯眯地问。
　　却见不知何时恢复了少年体型的太宰往前走了两步，直直看过来，鸢色眼睛深处翻滚着意义不明的强烈情绪：“我是不是少了一段记忆？”
　　异色眸子的少年怔了一秒，忽然笑出了声：“kufufufu，有意思，我确定当时没有留下痕迹，结果你还是察觉到了，所以你是重新遇见那个人了。”
　　六道骸戏谑地扫过太宰微微皱眉的表情，也不卖关子，直接公布了答案：“你猜的不错，而且那段记忆是三年前你自己要求我帮忙洗掉的。”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太宰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困扰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样，小矮子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他身上的封印也是针对人间失格做过改良，平时隐藏在体内，不会因为和我接触失效，只有我自己做的出来了。”
　　“怪不得我的生命力强大，但三年前却莫名其妙大病一场，整整半年动弹不得，不是因为家族的老家伙在我身上做的实验，而是因为使用了这个封印术。”
　　“如果不出意外，在我失忆的情况下，就算我逃到横滨，和他偶然见过一面甚至短暂接触，也发现不了他的特殊，以我的性格，对待普通人大概会主动远离。”“按照三年前那个我的安排，我和小矮子本来不会再有交集——好过分啊，明明难得看见这么有趣的人呢……”
　　六道骸听着他语气平静地对自己进行剖析，直到最后半真半假地抱怨出声，都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像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做手术一样沉着。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六道骸还是感叹了下这家伙心性强大。
　　一般人分析自己的时候总是掺杂主观情绪，所以结果总是与事实差距甚远，但他的合作者却始终冷静，仿佛和过去剥离，事不关己般站在了旁观者立场上。
　　并且仅凭蛛丝马迹，就推断出了事实。
　　但佩服是一回事，体贴又是一回事，他们之间并不是互相关心的亲密友人，顶多算是互相支持的合作者，六道骸需要太宰治的计谋，太宰治需要六道骸的能力，只要两人都没有达成各自的目标，同盟关系就会一直稳定。
　　所以六道骸见太宰说完那句话后陷入沉默，哪怕知道对方需要时间接受这些信息，还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思路：“那段记忆应你的要求清除得比较干净，但如果你真想恢复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们必须在现实里见一面。”
　　所以我留在这里也没用，没事的话我就直接走了。六道骸没有将未尽之语直接说出口，毕竟他们现在还是合作者关系，总要给对方一点面子，反正太宰治肯定能听出来。
　　太宰从沉思里惊醒，淡淡看了六道骸一眼，姑且不跟他计较，只是态度冷漠地回答：“不需要，我不想知道三年前那家伙是怎么想的，反正只要清楚现在想的事就够了。”
　　把过去的自己称为“那家伙”，真不愧是太宰啊。六道骸内心颇为感慨。
　　想让他放弃中也，就算是过去的自己也不行。太宰冷漠而固执地想道。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就不多说了。解决掉黑衣组织后，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彭格列，他们的十代目在日本并盛町，你改变主意的话可以随时去找我。”
　　话音刚落，幻想空间的六道骸就消失不见。
　　太宰不屑地“呵”了一声，他很清楚六道骸的想法。
　　彭格列在意大利黑手党之中堪称无冕之王，比港口黑手党在横滨地下世界的地位还要高，黑衣组织更加不是一个等级。
　　后面两者无论从历史传承、家族底蕴、内部势力复杂程度哪个方面没办法跟人家比较，像对付黑衣组织一样控制他们的重要人物进而入侵整个组织恐怕很难行得通，所以六道骸需要太宰帮忙。
　　如果太宰还被关在院子里，说不定会闲得无聊隔空指挥一下，但是他既然已经逃走，那么当然首要关心自己的需求——比如让小矮子当式神、尝试新的自杀方法。
　　哪里顾得上这个塑料合作者？
　　六道骸知道太宰的性格，所以才说出那句话——如果太宰需要他的帮助，作为交换，也不得不帮自己做一件事。
　　但是现在看来，太宰的决心似乎非常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等我写完论文，把这几天缺的补上，加更另算。


第47章 塑料情
　　飞速奔驰的汽车上,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慢慢睁开眼睛。
　　贝尔摩德在后视镜里看到他醒来，笑眯眯地说道：“终于睡够了？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的任务是协助我，对吧？”
　　“您没有记错, ‘卡尔瓦多斯’确实是来援助你的, 不过我可不是。”
　　贝尔摩德悚然一惊，几乎瞬间就意识到这话什么意思，她不去考虑队友开玩笑的可能性，也没有浪费时间转头确认这个神不知鬼不觉替换了卡尔瓦多斯的家伙的身份。
　　而是毫不犹豫地狠狠将方向盘打到底。
　　汽车尖叫着在路上旋转，在高速运动中突然变向，车里的乘客在惯性作用下猛地撞向前方的挡风玻璃。
　　贝尔摩德做出反应之时就准备好了应对，几乎副驾驶那一侧车厢刚撞上路边的护栏, 气囊弹出之前，她便拔出枪对着副驾驶的“卡尔瓦多斯”扣下扳机。
　　打完一枪后，她自己的身体也被甩到面前的方向盘上，保守估计肋骨断了两根。
　　但现在FBI在后面穷追不舍，任务紧急, 贝尔摩德不可能安心地躺在车里等着救护车把她拉到医院, 她必须立刻离开。
　　贝尔摩德按着身上的伤口从车上下来，然而不远处传来少年含笑的嗓音，让她脊背一阵发寒。
　　“黑衣组织的欺诈师，这个名号在黑暗世界如雷贯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贝尔摩德转过身，冷静地看着前方毫发无损的凤梨头少年, 缓缓叫出了对方的身份：“意大利的黑手党杀手，六道骸。”
　　意大利那边的死气之炎一直被传的神乎其神，但黑衣组织和彭格列几次交手，多少也掌握了一些应对策略，尤其针对雾属性的幻术师，首先要注意不被夺走知觉。
　　贝尔摩德提高了警惕，但她表面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语气镇定，似乎试图和对方谈判：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和我们应该无冤无仇，我们组织和意大利没有关系。”
　　六道骸轻笑了一声，温和地回答：“所有黑手党都是我的目标。”
　　话说到这里，贝尔摩德知道只凭言语是不可能让对方放过她了，当下不再犹豫，暗中发动了自己的个性“欺诈”。
　　只要关于有关于贝尔摩德的虚假信息被对方信以为真，就可以将目标变成傀儡，目标受到的欺骗越多，控制程度越强。
　　不过遗憾的是每天只能使用一次，每次只能控制一人，时间最多持续一个小时。
　　幸好眼下贝尔摩德不需要六道骸做什么，只希望他不要碍事，所以打算控制对方之后直接离开，如果控制强度足够，还可以试着命令对方自杀。
　　其实贝尔摩德的个性和幻术某种程度上非常相似，都是将虚假的印象灌输给目标，进而掌控目标的感知。
　　不过比起幻术师的能力高低与精神力量强弱息息相关，“欺诈”个性只要满足条件就能发动，非常不讲道理。
　　这个个性配合贝尔摩德的演技和易容术可以说天衣无缝，例如巧妙利用视线错觉让自己的体重看起来比实际要轻，只要目标潜意识受到了误导，就等于欺诈成功。
　　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千面魔女”即便露出真容，也习惯性维持部分虚假，从发色、身高、体重到衣服材质，乃至于年龄和性格，都和真实情况南辕北辙。
　　这样一来，除非对方知道她的个性，刻意控制自己对她的一切都持有怀疑态度，或者直接在她发动个性前制止她——但是六道骸不可能知道。
　　贝尔摩德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替换了卡尔瓦多斯，甚至更改了自己潜意识里对同伴的印象，但得益于她的神秘主义，整个组织知道她个性究竟是什么的也只有寥寥数人。
　　卡尔瓦多斯不在其中。
　　而六道骸也没有抓紧时间过来阻止她发动个性，所以贝尔摩德不出意料地感应到了个性成功时与傀儡产生的联系。
　　她抬手拨了拨被冷汗沾在脸上的金发，微笑着命令道：“让开吧，男孩。”
　　六道骸一开始没有动，贝尔摩德意外地扬了扬眉——看来这少年疑心病很重嘛，控制程度这么弱，看来她的那些伪装，只有两到三个起到了作用。
　　不过哪怕只有一个，“欺诈”也算成功了。
　　“让开。”贝尔摩德嗓音微微下沉，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六道骸终于不情不愿地迈开了脚步，虽然看得出他很想反抗，四肢表现得非常抗拒，但还是无法抵抗贝尔摩德的个性。
　　金发女人勾起嘴角，脚步轻盈地从六道骸身边路过。
　　迎着六道骸阴沉的视线，贝尔摩德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再见了，男孩，这段经历我会好好记在心里的。”
　　没办法命令对方自杀——控制程度太浅，一旦危害到生命安全，难保不会在危机刺激下让六道骸提前解除控制，同理，她想趁机杀掉对方很有可能造成同样的结果。
　　贝尔摩德还要完成任务，所以不能做多余的事。
　　必须尽快和线人碰头，将情报送到BOSS那里。
　　“kufufufu……”
　　一阵奇异的笑声从前方传来，贝尔摩德身体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确实是非常有趣的个性，看起来你不管在谁面前都有所保留，根本不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连同伴都不能信任，果然是黑手党的作风。”
　　眼前的景象如同泡沫般破碎，显露出藏在幻术下的真实——面带浅笑的六道骸站在她面前，远处十来名FBI用手枪对准她的要害，更远处狙击手的瞄准镜反着刺眼的亮光。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贝尔摩德举起双手，没有反抗地被人戴上手铐，押上汽车。
　　即便被逮捕，她脸上风情万种的笑容也没有消失，路过六道骸时，还有心情含蓄地讽刺道：“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一向独来独往的黑手党杀手也会和FBI合作。”
　　六道骸嘴角含笑，不为所动：“这是一份见面礼，表明我想要合作的诚意。”
　　贝尔摩德脸色变了变，但是“千面魔女”习惯了伪装，她很快稳定情绪，看向六道骸的目光意味深长，临上车前还给了他个wink，笑眯眯地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男孩。”
　　显然她不认为自己会就此失去自由。
　　六道骸也不和她辩解，只是用同样微笑的表情回答道：“如果你能出来，也许能赶上好戏落幕。”
　　贝尔摩德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些不妙。
　　但是没等她从六道骸口中掏出更多情报，就被FBI带离了现场。
　　六道骸目送汽车离开，对留在现场的探员们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没有多做停留，直接使用幻术掩盖身形离开了这里。
　　虽说用得上的话，他不介意和国家机关合作，但是就个人喜好来说，他对这些人同样没什么好感，所以懒得跟他们多做交流。
　　反正有犬和千种他们在，交易内容传达得非常明确，也不需要六道骸出场——本来他就没打算露面，本想着从贝尔摩德手上拿走太宰点名要的药物资料就直接离开，结果那小子一个作死，这份情报也不需要了。
　　毕竟之前太宰是想知道药物的效果，现在他自己就是当事人，也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六道骸现在要做的，就是等过几天去研究所，直接用“朗姆”的身份找到负责生产药物的研究员拿解药就可以了。
　　不过他花费力气替换掉卡尔瓦多斯，不能白走一趟，刚好FBI准备不足，让贝尔摩德顺利逃走，他就做个好事，帮他们抓住这个女人好了。
　　毕竟六道骸接下来的行动是打算覆灭黑衣组织，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提前铲除他们的干部，还能用这个机会增加FBI对他的信任，提高成功率，聊胜于无吧。
　　都怪太宰那家伙，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制定好的计划随意更改，偏偏六道骸拿他没办法——论阴谋诡计、精神力量都比不上对方，双方不碰面的情况下，六道骸坑不到他，也不能在幻想空间揍他一顿。
　　所以只能指望现实面基的时候用格斗术扳回一局，但是那家伙好像不上钩。
　　。
　　港口黑手党事务所
　　“阿嚏！”走廊上响起一声响亮的喷嚏。
　　“都说了让你洗完澡赶紧睡觉，仗着不会生病胡闹，现在感冒了吧。”少年幸灾乐祸地说。
　　“中也真是小气，跟小孩子计较也太丢人了。”
　　“你这家伙哪里像个小孩？而且昨天晚上是谁大半夜突然醒过来拉着我打游戏的？”
　　“中也作为家长太不合格了，要知道溺爱会让孩子越来越骄纵的。”
　　“哈？”中也被他大言不惭气笑了，“你这混蛋的意思，难不成都是我的错？”
　　“……”太宰无辜地仰头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4 00:20:43~2019-11-29 01:1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画船听雨 100瓶；离三三 10瓶；防腐剂 6瓶；金木研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换个地图
　　中也拿他没办法——十四岁的太宰可以放开手揍, 反正那家伙生命力顽强、皮糙肉厚、反应敏捷，怎么都死不掉。
　　但七岁的太宰像只脆弱的玻璃杯，只能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一不留神掉到地上会摔得粉碎, 抓的力气大一点也会出现裂缝。
　　在一个月的约定完成之前, 中也不可能看着他出事。
　　所以哪怕被挑衅也只能恶狠狠地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太宰等他转过身，吐了吐舌头，显然没在害怕。
　　他当然知道现在这么作死，等变回去肯定是要挨揍，但太宰怎么可能因为害怕挨打，就这么放过戏弄小矮子的机会？
　　他们来到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前，等待警卫通报的间隙, 中也低头小声问道：“太宰，你不是说过和医生关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亲自过来？万一他对你动手怎么办？”
　　毕竟正常来说，太宰处于弱势，这种时候见森鸥外，很可能落到下风。
　　太宰同样小声地回答：“因为中也应付不了森先生, 如果你被他哄骗, 谁赔我的式神？”
　　“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的式神！”中也压低声音吼道。
　　不知什么时候返回的广津有些尴尬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咳咳，两位，首领要见你们。”
　　中也无奈，只能暂时放过太宰——他很清楚这混蛋没说实话。
　　因为根据之前太宰告诉他的信息，让太宰变小的药是森鸥外提供的情报，说明对方那时候已经动了杀意, 这种情况下的邀请只可能是鸿门宴了吧？
　　已经不是口头说服能解决的问题了。
　　。
　　“唔……太宰君这个样子，虽说早有耳闻，但亲眼看到，还真让人意外呢。”十指交握撑着下巴坐在办公桌后的森鸥外目光有些飘忽。
　　“您有话就直说吧，毕竟我和森先生也不是多么友好的关系。”太宰不客气地说。
　　“咳，不要这么戒备，我们之前不是合作得很愉快吗？”
　　“各取所需而已，森先生对我提供了错误情报，合作关系已经终止了。”
　　“所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吗？”森鸥外听到这句话，飘忽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打算背叛我们的同盟吗，太宰君？”
　　这句话像是个信号，十几名黑手党成员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将太宰和中也团团包围，而后穿着棉服的长发男人也站在两人身前。
　　中也一惊，第一时间挡在太宰身前，对森鸥外怒目而视：“喂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虽然想到这是场鸿门宴，但却没料到森鸥外才说了两句就迫不及待地撕破了脸皮，甚至直接派出“五大干部”之一的兰堂。
　　中也知道兰堂的身份，世界上仅有数十名的超越者级别异能者，虽然知道对方会隐藏实力，但还是紧张起来。
　　不过心头同样升起的还有旺盛的战意。
　　森鸥外没有因为中也的质问动怒，他堪称心平气和地回答道：“这是黑手党处理叛徒的方法，如果中也君不让开，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这分明就是说，如果不让开，就连你一起干掉。
　　“有意思……”中也受到威胁，怒极反笑。
　　他弯腰弓背，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湛蓝的眸子野兽般紧紧盯住兰堂，直接无视了黑手党成员手上的枪械。
　　然而他开口时确实和森鸥外对话：“医生，你准备好了吧？”
　　橘发少年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笑容：“这些乌合之众可不是重力的对手！”
　　明显感觉到自己被小看的兰堂轻轻咳嗽了两下，语气平静地说：“中也君信心十足啊。”
　　“你也这么认为吗，太宰君？”森鸥外没有回答中也，反而略显苦恼地看向少年身后一言不发的黑发孩子。
　　“我原本不想走到这一步，你的才能很适合黑手党，这样的部下肯定会让组织获益匪浅。但太宰君做的事太多了，我觉得非常惶恐。”
　　“哦呀，您终于发现了吗？”太宰不顾中也下意识阻拦，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眯眯地看向森鸥外，“这么久您都没有动作，我还以为森先生脑子坏掉了。”
　　森鸥外对太宰的挖苦只是一笑：“毕竟太宰君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异常，藤田那次毕竟是他不谨慎，太宰君能够发现他的弱点可以用头脑灵活来解释。
　　但FBI和异能特务科的卧底，太宰君只和他们接触了几次，就能确定他们的身份，这就有些蹊跷了——现在看来，你果然是‘那个世界’的人吧？”
　　自森鸥外成功上位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足够黑衣组织本部发生的叛徒清剿行动传到横滨，他这才知道那个和太宰互通消息的诸星大是FBI的卧底。
　　当然，这个消息只是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因为在此之前他就验证过了——
　　“我猜您派人去‘羊’那里试探过了对不对？”太宰露出一丝刻薄的微笑。
　　没等森鸥外说话，中也率先做出了反应：“你这家伙对我的同伴干了什么？”
　　虽然这二十多天大部分时间都和太宰呆在一起，但中也每天都会抽时间回到镭钵街看望羊的同伴——可他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别紧张了中也，我的布置不会出错。”太宰踮着脚拍了拍他的后背，实际本来是想拍肩膀的，但他错估了自己的个子。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太宰挑衅地看向森鸥外：“森先生对这件事应该很有感悟，毕竟你的部下根本进不去镭钵街。”
　　森鸥外没有否认：“太宰君确实很厉害，但我也接触过你们这样的人，并且记得很清楚你们有规定，不允许用那份力量干涉现实社会，对吧？”
　　“森先生记得没错哦。”太宰笑容满面地鼓了两下掌，脸上却没有丝毫被人揭穿的紧张。
　　森鸥外心下暗叹，知道自己肯定抓不住太宰的把柄了。
　　果然，太宰放下手便话锋一转：“但我没有用过，而且也不可能用。因为人间失格，我没办法使用阴阳术，也无法和妖怪缔结契约，最多只能看一看人类的气场。”
　　他眼眸含笑，目光落在办公室某个阴暗的角落：“事实上，我也希望自己看不到那些东西，但是封印术对我不起作用，难道森先生还想让我剜掉自己的眼睛吗？”
　　森鸥外不动声色道：“太宰君严重了，我不会做这种事。”
　　太宰假装没有看出他的紧张，笑意盈盈道：“我知道森先生最看重合理性，今天摆出的架势也不是为了杀我，因为杀我没有好处，还会让组织损失惨重。
　　您是想逼我使用额外的能力吧？这样一来，就可以在裁判面前给我‘定罪’。”
　　说到这份上，角落的客人哪里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他索性光明正大地走了出来。
　　“初次见面，我是的场静司，接到举报，代表除妖师协会看一看违规者。”
　　留着长发的青年笑容和煦，右眼被符纸遮住，微妙地和某段时间的太宰撞了人设。
　　“的场一族的家主，”太宰认出他的身份，心里暗道一声麻烦，但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天真可爱，故作惊讶地赞叹道，“居然是您亲自过来。”
　　如果只是个普通除妖师，太宰根本不用担心，但面前这人还算有几分本事，难保他不会看出中也的不对劲。
　　不过好在他之前给那根丝带加上了烙印，相当于升级了封印效果，就算的场察觉异常，也看不出中也的真实身份。
　　“只是刚好路过，”的场静司轻笑一声，“没想到会看到这么有趣的事。”
　　太宰眯了眯眼睛：“的场先生指的是什么？”
　　的场静司没有回答，而是抬脚向太宰走了过去，挡在太宰和中也面前的黑手党成员犹豫地看向森鸥外，看到首领点头后，才收起武器让开道路。
　　太宰则从中也身后走出来，主动向前迈了一步，不闪不避地迎上的场静司。
　　的场静司没有在意他这称得上冒犯的态度，反而半蹲在太宰面前，很感兴趣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你的灵力非常强大，但是这副身体是个拖累，就算是变小之前，也容纳不了那么强的力量，你本来活不过十岁。”
　　被人断言早死，太宰反应平淡，甚至主动解释道：“是因为人间失格，可以抹消所有超自然现象，灵力在对身体造成影响之前，就被消除了。”
　　“果然是这样，整个身体都是封印材料啊。”的场静司状似随意地感慨了一句，然后很快转移话题，“既然能消除超自然现象，那么这个能力想必也可以用来对付妖怪吧？”
　　太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兀地笑了起来。
　　“当然了。”男孩语气轻快地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1-29 01:11:41~2019-12-01 01: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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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超越者
　　“但是, 临走之前，我有话要对森先生说。”太宰目光略转，远远看向远离事件中心的森鸥外，“您看了这么久的戏, 总要让我回敬一二。”
　　“太宰君尽管开口, 你为黑手党做了这么多事，有什么需要我一定尽量满足。”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隔空对视，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眼底的虚伪和不怀好意。
　　太宰更加光棍一点，比起森鸥外刚弄到手的庞大组织，他孤家寡人一个，根本不担心别人找麻烦，所以坑起人来底气十足。
　　“森先生不用这么戒备,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消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与我无关。”
　　“与我无关”，一听到这熟悉的台词，森鸥外条件反射地想起了那些下场凄惨的倒霉蛋。
　　被首领下令处决的藤田君，身上的黑锅到现在都没摘下来；趾高气扬想要占领横滨的黑衣组织, 折损了两名干部不得不灰溜溜退走。
　　“……”森鸥外沉默了两秒。
　　太宰气定神闲地说：“您不想听也没关系, 但是横滨可能会遭遇灭顶之灾也没关系吗？”
　　森鸥外知道太宰总能准确抓住别人的软肋，这样一来，即便他光明正大地告诉你这里有阴谋，你还是得按这孩子的意愿做出选择。
　　所以这位港口黑手党新上任的首领只能叹了口气：“你说吧。”
　　“有个超越者级别的异能者会来到横滨，目的是找到某个能引导所有异能者的少年，那少年在孤儿院, 名字是中岛敦。”
　　森鸥外目光微凝，有如实质般落在太宰身上。
　　“超越者”这个形容也许普通的异能者不清楚，但曾经就职军医、接触过不少机密的森鸥外知道相关的情报，说他们是行走的核.弹也不为过。
　　正因为了解那些人的可怕，他才不得不万分谨慎，同时心底仍有怀疑：“太宰君说的是真的吗？超越者级别的异能者不可能随意出动，政府不会允许他们……”
　　“但在异能特务科反应过来之前，他会将整个横滨搅得天翻地覆。”太宰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拉着中也转身离开，轻飘飘丢下最后一句话，“您也可以指望他的善心。”
　　这种想法愚蠢得就像蚂蚁祈求人们走路时多看看脚下，性格多疑的森鸥外做不出来，他必然要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更别说他知道这种超越者级别的异能者，哪怕本意并非要造成破坏，但往往只是余威也相当惊人。
　　的场静司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场戏，见自己此行的目标离开，也跟着向森鸥外道别：“看来森首领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
　　办公室门被关上，森鸥外看向自己的部下：“辛苦了，诸位先退下吧。啊，兰堂君等一等，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现在整个房间只剩下兰堂与森鸥外两人。
　　“兰堂君之前的伤养好了吗？”森鸥外关切地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指的自然是两天前派兰堂埋伏黑衣组织干部琴酒的事。
　　兰堂现在的脸色确实说不上好看，虽然以前因为怕冷所以气色不好，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严重点可以说形容枯槁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便是一阵咳嗽，半天才缓过劲来：“咳咳咳……好多了，多谢森殿下关心，属下惭愧。”
　　听他这么说，森鸥外却没有安抚，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说：“你确实应该惭愧。”
　　兰堂怔了一秒，想到什么，脸颊因为咳嗽染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
　　他一言不发地按住胸口单膝跪地，做出了请罪的姿态。
　　“根据中也君提交的任务报告来看，兰堂君遇到黑衣组织的杀手时，对方已经是强弩之末，甚至很可能受了伤。”森鸥外对他的表现不置可否，缓缓说道，“然而兰堂身为代表黑手党顶尖战力的五大干部，却失手让他逃走了。”
　　兰堂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吭声。
　　虽说他对伪装受伤放走琴酒这件事并不后悔，再来一次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但在对他委以重任的首领面前，兰堂还是觉得有一点愧疚。
　　只是事关他的记忆，兰堂只能对森鸥外说声抱歉了。
　　看来今天的行动森首领指名让他参加，说不定是有意试探，不知道对方做出了什么结论，如果认定自己背叛……
　　兰堂出于愧疚可以让森鸥外骂几句不还嘴，但如果森鸥外想杀他，对不起，他一定逃走。
　　不过既然森首领敢一个人和自己见面，应该没有动手的意思。
　　想了这么多，现实只过了短短几秒。
　　“对太宰君提供的情报，兰堂君有什么看法吗？”森鸥外温声问道。
　　“……嗯？”兰堂没想到他会突然转移话题，诧异之下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他发现森鸥外面色如常，与他对上视线时甚至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但是如果将这当成他真实的态度就是傻瓜了。
　　兰堂重新低下头，乖顺地说：“我认为太宰君应该不会撒这种很容易被拆穿的谎言，可以派人去查一查。”
　　森鸥外轻轻叹了口气：“的确，以太宰君的性格，他做任何事都有深意。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但我之前欺骗过他，所以这个消息很可能是那孩子的报复。”
　　事实上，说“很可能”还是太保守了，森鸥外内心笃定太宰肯定给他挖好了坑，不管怎么选都会掉进去。
　　但即便知道这件事，森鸥外难道就能什么都不做，只是袖手旁观？
　　将这座城市的安全寄托在那位不服管教的超越级别异能者身上？太难为他了。
　　“问题在于，找到那个名叫中岛敦的少年之后该怎么做呢？”森鸥外看起来很头疼地按住额角，“虽然我相信太宰君的说辞，但是异能特务科那边不会轻易出动，这种程度的证据可没办法说服他们。”
　　“直接杀掉那个少年或者将他送走都可能惹怒那位强大的异能者——虽然太宰君没有提到那位异能者的性格，但是因为想要见识‘引导异能的异能’这种事私自行动，实在过于任性，我只能尽量高估他的危险。”
　　“……”兰堂沉默了两秒，开口，“这么危险的异能者，异能特务科一定在他身边安排了人手监视，我们只需要通知他们，剩下的可以由他们自己验证。”
　　“兰堂君似乎很了解这样的异能者呀。”森鸥外声音轻柔，像担心惊走什么一样，“连我都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的情报，普通人对所谓‘超越者’级别其实没有直观的认识。”
　　兰堂哽了一下。
　　森鸥外单手撑着侧脸，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兰堂的头顶：“兰堂君在七年前加入港口黑手党，更早的经历因为失忆所以模糊不清，但是下意识默认超越者的强大，看来兰堂君的身份很不简单。”
　　兰堂抬起头，眸子里闪过了悟：“原来如此，不管是太宰君还是森首领，一直说的都是如何防备，正常人如果没有接触过这个群体，很难理解你们为什么这样如临大敌。”
　　“而作为崇尚暴力的黑手党，第一反应应该是询问对方究竟有多厉害，脾气暴躁一点比如大佐先生，甚至可能说出先下手为强的回答。”
　　兰堂现在的回答，某种角度可以说向森鸥外坦诚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却依旧维持着单膝跪地的请罪姿势，不知是想用这种方式表明自己虽然隐藏了身份但仍旧忠于黑手党，还是单纯忘了站起来。
　　森鸥外见状目光微动，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很快他轻笑了一声：“兰堂君想说什么呢？”
　　嘛，虽然一开始目的不是这个，但是兰堂表达的善意也算意外之喜，确认对方开始恢复记忆他就没指望兰堂会继续留在港口黑手端盖。
　　所以现在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兰堂认真地看着森鸥外的眼睛：“实不相瞒，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回忆起来，所以希望得到森首领的帮助。作为交换，在找到那个人之前，我会继续为您效劳。”
　　森鸥外挑了挑眉，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很好奇似的问道：“我很惊讶兰堂君做出这样的决定，以你的实力，想找到一个人应该不困难吧？”
　　兰堂有些犹豫，似乎在斟酌是否要全部吐露出来。
　　森鸥外也没有催他。
　　和兰堂合作的诱惑很强，但森鸥外也不着急，相反，他非常谨慎——能收获这位恢复记忆的强大异能者的友谊固然不错，但如果他带来的麻烦大于利益，森鸥外只能遗憾地选择拒绝。
　　事实上，他忽然有点警觉，因为突然发现兰堂这件事也有可能是太宰给他挖的坑，先抛出一道惊雷转移他的视线，再诱导他发现兰堂的身份，刚巧兰堂是解决这件事的最好人选。
　　几乎短短数秒森鸥外就想出了“身为超越者的兰堂”参与这件事后能达成的最优解——将那名“引导异能者”的少年异能者吸收进港口黑手党，然后用他做诱饵让兰堂在城市外对付紧随而至的身份不明不明超越者，掐着时间通知异能特务科来收拾残局。
　　这样一来，既能解决横滨的危机，又能与兰堂达成合作，还能为损失了不少中高层干部的港口黑手党补充新鲜血液。
　　——太顺利了，顺利到让森鸥外有些害怕。
　　拒绝兰堂？那么只能采取兰堂的建议，给异能特务科发通知，让他们自己去查。
　　这种做法变数很大，还是那个原因，将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还是没怎么打过交道的异能特务科，对森鸥外来说太困难了。
　　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大概率会这么做，但最优解摆在面前……
　　而且说不定“拒绝兰堂”这个决定正是太宰想让他选的，毕竟那孩子故意当着兰堂的面说出消息，就是为了让他生出这种误会。
　　……越想越复杂了，森鸥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名为“太宰治”的迷障，顿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凝视深渊之人同样被深渊凝视，他对太宰了解越深，越是震惊于少年的深不可测，和太宰交手时也就想得越多，于是更加束手束脚。
　　既然不管怎么选都会踩进坑里，那就索性按照他本来的想法行动吧。根据这几天的观察，森鸥外认为太宰不是为了一己私怨拉着整座城市陪葬的性格。
　　即使本人没有察觉，但森鸥外还是发现构成那孩子本质的柔软成分——他对这个世界失望却又隐隐抱着期待。
　　所以这场算计最多让森鸥外本人伤筋动骨，却不会危机这座城市，甚至连港口黑手党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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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修治君
　　想清楚这点之后, 森鸥外便不急着追问兰堂的秘密，反而和蔼地笑了起来，很体贴似的揭过了之前的问题：“兰堂君既然不想说就算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兰堂意外了一秒, 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森鸥外的示好：“多谢首领体谅。”
　　。
　　另一边, 太宰拉着中也走出港黑事务所之后就放开了手，转过身向后瞥了一眼，发现的场静司远远坠在后面，应当听不见他们谈话。
　　“等下我会跟那家伙一起上路，去参加除妖师集会，你有什么打算？”
　　自从听到森鸥外曾经试图对羊的成员动手，中也就有些心神不宁, 冷不防听到太宰这么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
　　难以想象以太宰的傲慢自负，尤其他一贯表现出将中也视为所有物的态度，做出决定后还会记得问一句中也的想法。
　　虽然在一般人看来这是正常操作, 毕竟中也是当事人, 当然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去向，但放到太宰身上就让人侧目了——因为普通人的道德观对太宰来说无关紧要。
　　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成的，就连当事人本身的意愿也是太宰手上随意摆弄的玩具。
　　虽然中也和太宰相处时间不算长，也对这家伙的本性了解得七七八八，故而回过神来后，看向太宰的目光变得非常古怪。
　　“如果我说要回去看看羊呢？”中也不信任地提出疑问。
　　太宰一口答应下来：“那你就回去好了, 我们的约定到此为止。”
　　他这么痛快，中也反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因为他刚才那么问也不是真的要回去，虽然担心羊的同伴，但中也不得不承认太宰所谓的“后手”确实非常管用。
　　随着羊的孩子逐渐掌握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他这个首领的用处就不是那么明显了，哪怕每天都会见面，中也也能感觉到这些孩子一天天疏远。
　　他对此无计可施。
　　中也本来就不擅长和人搞好关系，之前试过几次，都因为部下畏惧的目光败退，于是逐渐习惯了畸形的依附-守护关系。
　　现在组织不需要他的力量了，羊的孩子也不用再强忍着害怕凑到他面前，他与这个组织的联系也摇摇欲断。
　　部下没有联合起来撤掉他的首领位置，都是顾念到他之前的功劳了吧。
　　中也没办法怪他们，毕竟在羊的孩子眼里，二十多天都在外游荡将他们弃之不顾的首领肯定是不合格的。
　　太宰一眼看穿了他的窘况，轻哼了一声：“你在担心什么？那群绵羊敢对你不敬，就把真相告诉他们——他们现在的力量都是来自于你。”
　　太宰的“后手”说起来也没有那么复杂，帮助中也控制他身体里的怪物的时候，太宰发现那只怪物的力量似乎不是妖力，更加狂暴也更加纯粹，质量上高出不止一层。
　　他怀疑了一秒是不是神力，但随即产生了新的疑惑——首先日本可没有不需要信仰的神，被遗忘真名只有死路一条；再者，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么狂暴的神力。
　　不过这些都说不准，毕竟太宰所了解的神明情报全部来自阴阳师家族的古籍，而那些古籍再古老，说到底也只是人类的记载和揣测，部分不属实也情有可原。
　　总之中也的力量似乎天然对妖怪有着压制作用，但也能大幅度提高它们的力量，所以太宰脑筋一转，就指导中也和青女房签订契约。
　　用溢出的力量帮这只中级妖怪进化，作为交换，它必须将自己的妖力借给羊的成员，并且保证他们的安全。
　　——当然，如果的场静司想拿这点来找太宰问责，只要他没抓住妖怪，太宰就可以一口咬定是不知名异能者做的好事。
　　所以在羊的成员看来，在中也不负责任地离开之后，他们全都获得了异能，虽然比较弱小，但互相协作也能打退敌人。
　　至于他们实在对付不了的家伙，进入羊的领地之前就被青女房的妖术迷得七荤八素，原路折返了。
　　原本只能依靠中也的庇佑，现在能够靠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中也看着他们开朗自信的表情，实在不忍心打碎。
　　“……但是他们肯定会觉得痛苦。”中也说。
　　太宰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稚嫩的五官上浮现中也熟悉的讥讽，与长大之后相比略显圆润的鸢色眼睛透出深切的刻薄笑意：“既然你选择满足他们的幻想，就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这话说得太难听，哪怕知道是实话，中也还是气得牙痒。
　　“你这家伙都算好了，刚刚还假惺惺地问我‘有什么打算’，分明是在逗我玩吧？”
　　但出乎意料的，太宰面带遗憾地摇了摇头：“虽然逗小矮子很有趣，但那个问题我确实是认真的，的场那家伙的右眼有古怪，你最好别跟他走太近，容易被他发现问题。”
　　“我参加集会的路上会和的场静司同行，如果你跟我一起去，这么长时间近距离接触，难保不会被他看出什么来，的场一门对待妖怪是出了名的不择手段，我可不想自己辛苦培养的式神被人截胡啊。”
　　也许是习惯了太宰的说辞，所以这次中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没有再浪费口舌反驳“我不是式神”这类话，而是直奔主题：“那么不和你们一起上路就可以了吧？目的地在哪？我自己过去。”
　　“唉～真让人意外，中也居然跟我一起吗？在我主动让步说‘约定到此为止’的情况下，还是要跟过来吗？”太宰仿佛很意外一般眨了眨眼，声音却满是戏谑。
　　中也被他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调笑刺激得恼羞成怒：“闭嘴啊混蛋，你看看自己现在的身板，也不怕被人拐走吗？！你打算怎么用这副身体通过那个考核？”
　　这句话说完，中也才意识到其中表现出对太宰的在意，顿时懊恼不已——太宰那混蛋又要得意忘形了。
　　于是橘发少年撇开头，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道：“而且我欠你的人情还没有还清，就算你说可以一笔勾销，在我这里还不够呢。”
　　“我、花铃、河野的性命，还有羊的孩子，都托你照顾了。”
　　他别开了头，所以没有发现太宰的眼睛逐渐幽深，如同黑漆漆的洞穴，还在冷飕飕冒着寒气，并不像受到了感动的样子。
　　偏偏太宰脸上挂着假笑，语气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那种事不用太放在心上，说不定别人并不觉得你欠了人情呢。”
　　这么积极地把别人欠的账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小矮子果然蠢到家了。
　　“反正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中也语气坚定地说。
　　……事实上，这也算一种逃避，中也很清楚羊的同伴对他越来越不满，总有一天他们会和自己摊牌。
　　那样一来，他又要无处可归了吧？
　　没有需要守护之物，没有值得拼上性命的战斗，他该怎么证明自己还活着呢？
　　正当中也陷入茫然之际，太宰稚嫩而不掩得意的声音一下子将他拉了回来：“既然你这么说，那到时候就好好扮演我的式神吧，也算提前适应一下未来的生活。”
　　中也一脸懵逼：“什么？”
　　太宰面带笑容：“除妖师集会只有除妖师和他们的式神能够参加，除妖师需要登记，所以中也只能伪装成式神才能混进去。”
　　“！！！”中也气炸，“你这家伙不早说！”
　　“中也这么了解我，就不要问这种一眼猜得出答案的问题了，我如果提前告诉你，不就看不到你现在的表情了吗？”
　　“混蛋青花鱼，所以之前那几个问题都是幌子吧！”
　　“中也觉得是就是喽～”
　　的场家族当主突然出现确实打破了太宰之前的计划。
　　本来他已经算好了，解决掉港黑的事情就让村上带他去除妖师集会过个明路，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用除妖师的身份斩妖除魔（坑蒙拐骗）。
　　中也会跟他一起过去——经过这些天实验，配合具备部分“人间失格”能力的手环，他身上的怪物可以通过斩杀妖怪缓慢恢复力量，同时改造人类的身体。
　　所以这场集会原本是太宰给中也准备好的练级副本。
　　但那是建立在“中也是他的”基础上，如果这场集会可能暴露中也的特殊，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他是真的打算让中也留在横滨——反正根据他的观察，中也和羊的关系岌岌可危，只要他们多相处几天，矛盾就会显现。
　　这样等太宰回来的时候，就可以收获一只无家可归的黑漆漆小矮子了～
　　他的想法一直没变，就是收服中也这个强大的式神，但是不管“收服”还是“强大”，现在的中也都没办法满足他的要求。
　　这是一只有自己的羁绊、实力也没有成长到巅峰的蛞蝓啊，需要花很长时间调．教。
　　在太宰之前的计划里，中也去除妖师集会可以升级，留在横滨可以斩断羁绊，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的掌心。
　　但是现在情况生变，的场家当主亲自出席，看来这场集会含金量会很高，和他一开始想象的只有菜鸟参与的考核并不一样。
　　继续让中也和他一起过去，不仅要花费巨大精力帮他伪装，还不能让他出手，免得他在那么多人面前掉马，根本白跑一趟。
　　毕竟他还没有彻底摸清楚中也身上那只怪物的秘密，没办法确定升级版手环百分百不出意外——想一想封印破坏、怪物刚醒来的时候聚集的妖气吧。
　　如果只有菜鸟和少数几名资深除妖师，太宰有自信可以糊弄过去，但是懂行的人多了，就不可能万无一失。
　　如果失败的代价是他的性命，太宰可能就不是那么在意了，甚至还会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添点漏洞，但失败的代价是他看好的式神，太宰不能接受。
　　但太宰还是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呢？
　　——大概是小矮子那时候的表情太难看了。
　　。
　　当然这些想法太宰永远不可能告诉中也。
　　他和往常一样，在中也暴躁地晃着他的肩膀时，表现出一副开心得快要升天的模样，成功刺激中也的怒火更上一层楼。
　　“你们感情真好啊。”旁边不知看了多久的的场静司笑着感慨。
　　“你哪只眼睛看出感情好了！”中也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就算太宰告诉他这位的场当家有古怪，他也不可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半点弱势，中也的骄傲像是刻在骨子里，从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畏惧。
　　的场静司笑而不答，微微垂下眼睛看向太宰。
　　太宰少年体型就称得上瘦削，现在因为年龄变小，外表看起来更加脆弱，加上相貌白皙精致，整个人如同一只易碎的陶瓷娃娃。
　　“除妖师集会在后天，如果你现在不方便的话，我可以作主推迟几天，等你恢复再说怎么样？”的场静司善意地说。
　　“除妖师集会好歹也是整个里世界都非常重视的集会，为了一个人破例？”太宰并不领情，孩童柔软可爱的脸蛋上礼貌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我身上有什么值得的场先生看重的吗？”
　　的场静司不愧是接受家族重任这么多年的顶梁柱，对着太宰嘲讽力十足的表情也能沉得住气，而且笑得云淡风轻。
　　“天才当然是有特权的。”的场静司不紧不慢地说，“尤其对我们这些阴阳道传承不全的除妖师来说，阴阳道天才非常宝贵。”
　　“我不是什么天才，世界上没有用不出咒术的阴阳道天才。”太宰笑容不变，眼睛却微微眯起，鸢色瞳孔闪过让人心头发寒的冷光。
　　若说一开始对这位的场家的年轻家主的敌意是因为他威胁了中也的安全，现在太宰则真的将他看在了眼里，并且生出了接近杀人灭口的恶意。
　　——窥伺他的过往就算了，那种东西他不在乎，但是明知道他厌恶什么，还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分明是在挑衅。
　　从来只有太宰挑衅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讽刺他？
　　“您过谦了，用不出阴阳术，还能在十二岁稚龄只凭推算就改进了上百道符咒以及十二个阵法，即便在阴阳道鼎盛的平安时代，说声天降之才也不为过。对吧？修治君？”
　　的场静司仍然用不紧不慢的语气回答，仿佛没有察觉太宰对他的恶意。
　　“哈哈哈哈哈……”太宰听完他的话，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很夸张，捂着肚子站不起来的那种。
　　“……”的场静司在密集的笑声里插不上话，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笑了足足半分钟，太宰才抹着眼泪直起身，以奇特的目光审视着面前的长发青年：“原来是你啊，村上那个胆小鬼，是你派来的。”
　　太宰曾被古老的阴阳师家族剥夺人身自由，活动范围只有小小的四方庭院，但这并不能阻止那颗搞事的心。
　　甚至为了打发无聊，他做了不少事情。
　　包括但不限于将派来监视他的人类和妖怪发展成眼线、利用他们揪出家族中潜藏的间谍、利用他们从家族外面挑选可以利用的人手。
　　村上就是那段时期出现在他面前，在太宰帮他解决了几个小妖怪之后，痛哭流涕地自愿成为他安排的出路之一。
　　但是他的演技太假了，太宰很清楚他背后另有主人，不过他眼睛里对太宰的敬畏也很真实，所以姑且算是可以利用的那一挂。
　　靠着这些一点一点发展起来的人手，太宰在半年前逃出了庭院，毁掉了这个家族从他身上取走的头发血液，顺便在家族历史悠久的府邸放了把火，彻底清除津岛修治在这个家族生活过的物理痕迹。
　　最后通过暗示小幅度修改了参与这件事的人的记忆，模糊了他们对自己的印象。
　　——虽然人间失格影响了死气之炎的效果，不过通过心理学辅助，加上强大的灵魂力量压制，他们主动破解的可能不大。
　　更何况只要拖上一周时间，他们就算能破解暗示，也不可能凭借手上的线索找到他了。
　　村上是唯一一个没有被他洗脑的人，因为太宰从他嘴里套出情报，知道他背后的主人是除妖师协会的“大人物”。
　　考虑到除妖师协会这个组织好像很有意思，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太宰放任了村上和他背后的主人联系。
　　本来以为所谓的“大人物”和阴阳师家族的老头子们、黑道组织的头目一样，满是高高在上的心态，就算看出来他有利用价值，也会保留一定的矜持，至少在自己取得一定地位之前，不会亲自出现。
　　毕竟太宰不管怎么天才，都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啊。
　　但是这位大人物年纪不大，身上有着年轻人的锐意进取，也有不拘一格的行事作风，确认太宰的利用价值后，直接找了过来。
　　太宰的计划不会出现漏洞。
　　如果不是不合时宜地头脑发热，同意中也跟着他一起去除妖师集会，的场静司的出现根本无关痛痒。
　　就算他知道了“津岛修治”的过去又怎么样？难不成还想用被太宰抛弃的垃圾威胁他吗？不可能的，太宰治没有弱点。
　　甚至连他的喜好都可能是假的，没有知道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拥护什么，又会铲除什么①。
　　就算他前一秒因为的场静司的话动怒，下一秒也能因为认出的场静司的身份开怀大笑。
　　至少在的场静司眼中，名为太宰治的少年就是一个迷，这个灵魂哪怕被囚禁在可笑的孩童躯壳里，也依旧夺人眼球，深邃得如同太空那些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黑洞。
　　比一些邪恶的妖魔更加漆黑，给人的感觉危险又堕落。
　　如果不是确定这家伙身上没有妖气，身体构造也完全符合人类，的场静司简直怀疑这是不是混进人群当中一头化形完美的大妖怪。
　　……其实只以灵魂来看，这确实是大妖怪，但妖怪没有转世，死亡就是终结，而附身也不可能与人类的身体如此契合，所以的场静司只能心里存疑。
　　他心底有一种荒谬的猜测——人类的身体、强大的灵魂、抹消各种超自然现象的能力，该不会是八岐大蛇那样杀灭不掉的古神，用这种方法被封印起来吧？
　　当然这种猜测只是那么一想，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这少年根据资料也不过十四岁，现代以来神灵衰弱，哪还有力气做这么大的动作？
　　事实上太宰治如果不是人类，对的场静司来说更好。
　　因为在他眼中，除了人类，其他物种都是可以随意利用的东西，哪怕它们更强大更邪恶又怎么样？人类的智慧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发挥作用的。
　　只要有用，他就敢动手捋羊毛。
　　如果是人类，的场静司会稍微收敛一些，至少不会危及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不太对……
　　①忘记说了，是小说《太宰治与黑之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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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除妖协会
　　次日下午, 一辆汽车开到山脚下。
　　车才刚刚停稳，太宰推开车门跳了下来，略微仰起头眯着眼睛打量面前庞大绵延的山脉。
　　此时的场静司也从车上下来走到太宰身侧，同样注视着染上新绿的山丘, 开口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妖气, ”太宰说，“看不出源头，和整座山脉融为一体的庞大妖气。真是难得，除了京都的滑头鬼，还在这个年代看到活的大妖怪，它就是你的目标吧？”
　　的场静司低下头，赞赏地看着太宰：“说的不错, 不愧是……”
　　他后半句话在太宰微凉的笑容里识时务地吞了回去，至少在目的达成之前，的场静司不愿意得罪这位让他看不穿深浅的重要人物。
　　所以他跳过那个名词，若无其事地说了下去：“神秘衰退的时代，妖神中弱小的那部分消失, 强大的家伙也只能通过沉睡来应对危机。的场家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其中一只的下落, 然后追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这座山。”
　　说到这里，的场静司微微顿了一下。
　　“但是来到这里后，你们发现妖怪沉睡的时间太长，妖气与山脉同化，没办法找到它的本体，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于是买下这山上的古宅驻扎下来，又在新人考核期间召开集会，最大限度增加人手。”太宰见他为难，好心地帮忙解释道。
　　他仿佛亲眼所见般随口说出的场做过的事，一阵见血地点破了他的心思。
　　没等的场感谢，太宰就笑了起来：“难道你真的认为靠这些乌合之众能找到目标？人海战术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的。”
　　他毫不客气地将参与集会的除妖师称为“乌合之众”，当然在的场眼里，他确实有这个资格，所以并不觉得意外，反而顺理成章。
　　所以的场静司不仅没有反驳，还顺着太宰略显狂妄的言论符合道：“和你比起来，他们当然不算什么，所以你愿意来帮忙吗？这次考核的题目之一，就是帮的场家找到沉睡之妖的下落，只要能提供有效的线索就可以通关。”
　　“哦呀，真是好大的诱惑。”太宰假惺惺地赞叹了一句，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看都充满讽刺，“帮你们找到一只可能保留了神话年代实力的大妖怪，就可以加入根本没保留多少传承的半吊子除妖师协会，太让人感动了。”
　　太宰住在阴阳师家族的那些年，也曾听说过除妖师协会建立的始末——配合着老家伙们高高在上、鄙夷又怜悯的语气里。
　　所以他很清楚，当初的场家牵头想成立的明明是阴阳师协会，但是传承保存较为完好的土御门、花开院不愿意公开自家核心传承，导致协会除了攻击追踪术法，其他占星测算祭祀之类的阴阳师老本行都拿不出手。
　　索性改成了除妖师协会。
　　所以这话毫无疑问戳了的场静司的肺管子，但他面不改色地承认了这件事，颇为诚恳地对太宰说：“我知道除妖师协会底蕴不足，但战斗力绝对不弱，足够在土御门的追杀下保护你的安全。”
　　这就是知根知底的坏处，的场从村上那里了解到太宰的现状，于是谈判中顺利拿捏住对方的要害，接下来不出意料的话，太宰会陷入被动——
　　才怪。
　　“呵……”男孩露出个难以捉摸的微笑，冷不防岔开话题道，“你的右眼和我一样，可以看到气场吧？”
　　的场静司闻言瞳孔本能缩了一下，迅速戴上了营业性微笑面具：“原来你对那位森首领所说不是夸大，而是确有其事吗？但是很遗憾，我的灵力不如你强大，只能看到妖怪，分辨不出所谓的气场。”
　　彼岸的国家流传着“观气”这种说法，阴阳师留下的传承中也有“相面”的技艺，都可以直接通过阴阳眼观测某人的命运，甚至灵魂。
　　但在经历过神秘消退，最近才隐隐回温的现代，亲身体会过的只有太宰一人，其他人最多看到妖气和过于浓重的邪气。
　　原本应该是这样。
　　“啊，是吗？”太宰反问道，脸上仍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笑脸，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动过半分，“但是在我眼中，你右眼的邪气很强，那张符咒快遮不住了。”
　　“太宰君说笑了，除非附身，人类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气？”的场静司尽量淡定地和他对视，但心却慢慢滑向深渊。
　　不是唬人，这家伙知道真相了。
　　关于的场一门的当家利用诅咒反向暗算妖怪，并夺取了对方能力的真相。
　　司机开走了汽车，所以现在静悄悄的山路上只剩他们两人，这秘密暂时没有暴露，但的场静司心里还是升起了淡淡的杀意。
　　——以人身夺取妖怪的能力实属大忌，如果做出这种事的是阴阳师，在同行们看来更是罪无可赦。
　　正是知道这点，的场静司行事非常谨慎，从来不曾做过任何可能暴露这能力的事，连从小看他长大的七濑都不曾知晓这个秘密。
　　问题来了，太宰怎么知道的？
　　但随即的场静司想到自己看到的强大灵魂，又觉得理所应当。
　　太宰像没察觉他的杀意般，毫无压力地摊了摊手，小大人似的摆出不和的场计较的姿态说道：“那就是我看错了，但是你确实有这个能力对吧？”
　　他退了一步，的场静司这次也没有否认。
　　太宰并不意外这个结果，笑眯眯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合作的事了吗？”
　　。
　　这个世界自从出现个性开始，各种超自然现象便出现复苏的趋势，妖怪和除妖师正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根据研究，世界各处突然充斥起因为不明原因浓郁起来的无属性能量，人类的体质在这些能量的熏陶下得到改造，从而觉醒了各种各样的能力，也就是个性。
　　异能力与个性相似又不同，觉醒条件更苛刻——通常要经历生死考验，力量层次也更高——比如现实改造系异能。
　　最主要的，犹如宿命一般，异能者会集中诞生在几个城市，而这些城市一旦出现异能者，其他人觉醒个性的概率就会低到忽略不计的程度。
　　太宰被接到京都的阴阳师家族之前，就是在横滨觉醒了异能力，这也是他逃出庭院后来到这个城市的原因之一。
　　除了催生个性和异能，多余的能量寄托在怪诞传说上，于是随着神话年代埋葬在历史中的各种怪物在现实复活。
　　普通人类根本看不到这些怪物，更谈不上应对，只有同样被寄托了能量的人类才能肩负起与怪物斗争的使命。
　　——偏偏人类这边神灵隐没、阴阳道传承丢得七七八八，太多人空有一身灵力却不会使用，白白招惹妖怪垂涎。
　　总而言之，妖怪变多，身怀灵力的特殊人群也变多，但这些灵力者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好好使用自己的才能，如果家里没有接触过阴阳术，灵力又比较弱的话，伤不到妖怪。
　　为了方便管理和引导，二十年前的场家牵头，打算组建阴阳师协会，并且呼吁各个家族把咒术典籍拿出来共享，互通有无。
　　不管他们是不是想打着大义的旗号白蹭其他家族的传承，这件事对野生灵力者来说确实是件好事，毕竟灵力充沛的人类更受妖怪青睐，他们学会术法后也有了自保手段。
　　但是底蕴丰厚的阴阳师家族各有各的想法。
　　土御门家族就首先拒绝，他们的传承在现代各个家族里最为完整，自觉加入这个协会完全是亏本买卖，表示不需要合作，如果有人想学，他们会评价资质之后酌情收入门下。
　　的场一族当然不可能同意，虽然他们家传承丢了不少，但好歹也是几百年历史的大家族，直接依附过去像什么话。
　　花开院倒是送来了部分典籍，不过他们很坦诚地告诉的场家，那些核心知识是他们家族的立身之本，不会交出来，顺便他们对加入协会也没什么兴趣。
　　其他小家族倒是很乐意过来，可他们家族之所以没落，就是因为族人天赋不高，传承延续不下去，没办法提供太大帮助。
　　总之中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最后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除妖师协会。
　　经历十来年发展，协会各方面规定都趋近完善，比如每半年一次针对新人除妖师的考核制度——协会将在考核场地投放数只古桩灵，捕捉到一只即可通关。
　　这种妖怪是寄生在桩树上的精灵，性情温和无害，不会主动伤人；很会躲藏，同时擅长幻术和读心，出于自保的本能，察觉到人类靠近便会抓住对方的心灵漏洞施展幻术。
　　所以能捕捉到古桩之灵，说明追查、封印术法用得不错，而且胆大心细，意志坚定。
　　因为当前大多数才苏醒的妖怪并不强大，多数会采取蛊惑人心的方式狩猎，所以在除妖师协会看来，会追查能封印加上品性合适，就可以胜任除妖师的职业。
　　遇到苏醒的大妖怪时，协会多数成员只能起到定位和示警作用，不过这也足够了。
　　所以加入除妖师协会其实并不困难。
　　不过的场静司一开始对太宰提出的交易也不完全是欺骗——协会不可能为了一个普通成员对上古老的阴阳师家族，但如果太宰可以帮的场家忙，就可以跳级称为vvvvip用户。
　　但显然太宰不会遵从他的意愿。
　　。
　　“……可以，我同意。”的场静司听完太宰的提议，忍不住用奇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不过作为家主，表情管理这方面他一向做的不错，所以很快了恢复正常，一脸温和浅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既然达成了短暂的合作关系，虽然说好到时候各凭本事，的场静司还是换上对待合作伙伴的态度，微笑着邀请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山吧。”
　　这就是帮忙带路的意思了。
　　但是太宰摇头拒绝：“我要等我的式神。”
　　的场静司惊讶地扬起眉：“你不能使用阴阳术……”哪来的式神？
　　而且——
　　“你的人间失格可以消除一切超自然现象，当然也包括妖力。或者说净化比较合适？任何力量你都可以剥夺它们的特性，令它们回归初始状态。”
　　“所以你身边的气场非常干净，”虽然最该被净化的灵魂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场静司隐去了可能引发争端的话，直接挑明太宰的现状，“就像真空一样，妖怪会下意识排斥。”
　　“除非你受伤流血，否则引路的妖怪会一直躲着你。”
　　的场静司没想过太宰会用自己的血当诱饵，只是为了上山，实在得不偿失。
　　“我和我的式神签订了灵魂契约。”太宰知道不给个说法，除妖师集会不会允许无主妖怪出没，所以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其实这也不全是谎言，他确实分出了一块灵魂碎片附着在手环上，但是中也根本不知情，那碎片没有绑定对象，一旦手环丢失灵魂碎片就会跟着丢失。
　　的场静司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当然满心疑问不会少，但为了维持塑料合作情，太宰既然给出了态度，他就没再追问。
　　“至于带路问题，”太宰笑道，“别忘了我能看到气场，一大批除妖师路过留下的痕迹，在我眼中非常清晰。”
　　你是狗吗？的场静司差点没忍住吐槽。
　　同样是观察气场的能力，但是的场静司只能看到表层，类似在湿润的土地上找到动物的脚印；但太宰刚刚所说，就像指着微波荡漾的湖面，说看到了鱼游过的痕迹。
　　深度和精度都不是一个层面。


第52章 小狼人
　　既然太宰已经将问题解释清楚, 并且明确表示想要留下来，的场没理由硬拉着他和自己一起走——那样就不是示好而是结仇了。
　　因此他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进山了。”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临走前，的场静司最后提醒道。
　　太宰朝他摆了摆手。
　　现在山路上只剩下太宰一个，不过他没有等太久, 就看到远处一个小点飞快靠近。
　　男孩童稚的面庞下意识浮现一抹微笑。
　　然而等到少年矫健的身影在他面前落地, 脱口而出的却是裹着粘稠恶意的话语
　　“看起来很精神啊中也，头上的耳朵很适合你哦。”
　　“哈？我现在的造型是你安排的吧！这时候跳出来看我笑话？” 中也语气暴躁，差点跳起来打人。
　　那只附着了太宰灵魂碎片的手环尽职尽责地施展幻术，因为力量同源，所以太宰不需要停止心跳，就可以主动接受幻术的影响，看到中也现在的伪装。
　　在太宰的建议下, 中也选择了西方的狼人形象——除妖师们对外来妖怪不了解，即便他们伪装出来的妖力、气味之类出了问题，也可以搪塞过去。
　　画着符咒的纸面具盖住了中也大半张脸，橘色的头发间探出两只毛绒绒的耳朵，黑红的妖力萦绕在身侧, 高级妖怪的威势压迫力十足。
　　哪怕那些除妖师派式神观察, 也只能得出“这是头厉害的妖怪”的结论。
　　但此刻那对棕色狼耳因为主人难以平静的心情，正在不耐烦地抖动。
　　中也不自在地举起同样毛绒绒的爪子摸向头顶的耳朵，小声嘀咕道：“感觉很奇怪……”
　　“嘛，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就想着要你笑话啦，不过我也没想到中也会这么听话，难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该履行式神的义务了吗？”
　　太宰语气诚恳地对中也说道, 然而眸子里的笑意怎么都收敛不住，如同一汪涌出清澈泉水的泉眼。
　　当然对中也来说，太宰这表现就是火上加油。
　　他怒从心头起，伸手就想捏太宰的脸蛋，但是狼爪手套限制了他的动作，中也只能泄愤地用掌心按住太宰脸侧，用力揉了两下。
　　太宰发出不满的“唔唔”声，似乎是在抱怨，但他知道自己的小胳膊肯定拽不动，干脆不动了，只用眼神向中也释放出谴责的意味。
　　看着太宰控诉的眼神，以及他被揉捏得不成形状的小脸，中也总算出了口恶气，感觉自己又可以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闭嘴吧你，还要不要上山了？你把约定时间定这么晚，再拖下去天都黑了。”
　　“反正集会是明天才开始，的场静司把我邀请过来，肯定会准备房间，不会因为我去的迟了就让我们露宿的。”
　　太宰知道中也在谴责他，不过他避重就轻地掠过了这个问题，没有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用意，和的场静司的交易不需要让小矮子知道……
　　就算告诉他，也得在完成计划之后。
　　“明天的考核中也一定要加油啊，”太宰幸灾乐祸道，“异能力对妖怪没有作用，那只怪物的力量不能使用，这种情况下想找到古桩之灵，必须要主动接受它的幻境考验。”
　　“据说这种妖怪会把你所有丢人的经历放出来，除非发自内心接受这些事才算通过考验——真想亲眼看看中也是怎么出丑的，说不定会有你小时候尿床的画面呢。”
　　中也面无表情地深吸了口气，抬手握拳锤在太宰头顶——自从太宰变小，他做这个动作越来越熟练了。
　　一方面太宰哪怕落于下风，也持之以恒地在他面前挑衅，每每气得人牙痒；另一方面太宰现在的身高刚刚好，所以他敲了太宰的头之后总是神清气爽。
　　不过现在，中也还是对太宰的反应无语，表示不能理解：“那是你的试炼吧？我不能通过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怎么可能通不过呢？”太宰仿佛很困惑般地歪了歪头，似乎同样不能理解中也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笃定的语气像是宣判不可动摇的宇宙真理，“你这么强。”
　　中也愣了一秒。
　　因为太宰罕见地打了直球，本来以为就这家伙不坦率的性格，八百年也不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正儿八经的称赞呢。
　　但是真的听到之后，中也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适。
　　一抬头又看见太宰说完还站在那直勾勾看着他，中也不由抽了抽嘴角：“你还想让我说声谢谢吗？”太宰挪开视线，轻飘飘地说：“……那倒不用，想到黑漆漆的小矮人会对我说‘谢谢’，就觉得有点恶心。”
　　“彼此彼此，别废话了，赶紧上山吧。”
　　。
　　好在天黑之前，他们到了的场家的古宅。
　　古宅门前站着一位头发花白，但看起来很精干的和服女士，她见到两人，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
　　“阁下就是会长提到的太宰君吧，初次见面，我是七濑，可以说是会长的秘书。”
　　“的场呢？”男孩用软孺的声音不客气地问道。
　　七濑记得的场静司的叮嘱，对太宰的冒犯早有准备，笑容不变地回答：“会长在巡视明天的考核场地，之后要和其他除妖师集团的代表开会，所以让我来安排您的住处。”
　　“这么忙下去，就算灵力强大，头发也会掉光吧。”太宰同情道。
　　“……”这话七濑没法接，她试图转移话题，目光刚巧落在中也头顶的狼耳上。
　　她打量这名一声不吭跟在太宰身后的狼人，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明明是这少年模样的式神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散发着不容人忽视的强大气势，然而她却现在才注意到对方。
　　顿了两秒，七濑看向被少年抱在怀里的太宰：“很强大的式神，您果然很厉害。”
　　中也不爽地撇了撇嘴，却没在外人面前反驳。
　　而太宰听到这话，像个真正的小孩似的笑得天真无邪，扬起脑袋仿佛很骄傲般炫耀道：“那当然了！”
　　七濑对孩子傲慢的态度报以微笑，但也没有配合，直接转开话题：“走了这么久的路想必您也辛苦了，请跟我进去休息吧。”
　　“如果您想和其他除妖师交流情报的话，也可以等开完会之后去找他们，今天赶来的除妖师都是家主专门通知、比较强大的那些，他们明天会负责担任考官。”
　　这似乎在暗示太宰去和这些人套近乎拉关系，好在明天的考试拿到上等评价。
　　“不需要，”黑发男孩眉眼处每一根线条都流露出傲慢，“我没有什么需要从他们那里打听的，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去拿。”
　　七濑笑道：“那就祝您明天武运昌隆了。”
　　。
　　七濑带着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朱红古旧的廊柱略显斑驳，崭新的纸灯笼挂在檐下轻轻摇曳，一时间给人的感觉仿佛穿越时空。
　　虽然这样的氛围和的场家除妖师的身份吻合，但不装电灯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守旧而拒绝现代科技，只是因为他们来到这里后发现这座古宅似乎被人布置了庞大的阵法。
　　说不定是找到那只妖怪的线索，抱着这样的念头，的场家选择尽量保留这座古宅的原貌。
　　只是的场家查了两个月，恨不得将古宅翻个底朝天，却没有什么进展，甚至没弄明白这古宅附近的阵法究竟有什么用。
　　提前一天邀请强大的除妖师入住，说不定也是打算借他们的力量找到房间的线索，就算没有结果，这些人都是专业人士，也不会毛手毛脚造成破坏。
　　到了明天，那些过来参加考试的菜鸟会被领路的小妖怪直接引到考试场地，当然为了避免他们误打误撞找到古宅，的场一门会提前设置结界。
　　只有带着他们发的凭证才能自由出入古宅。
　　以上情报是太宰从七濑闲谈般隐晦的话语中总结出来的，因此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区区带路的工作，也需要的场最信任的手下亲自跑一趟。
　　但是得知这么大的隐秘，太宰内心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身体回溯到幼年，生理状况也跟着倒退，小孩子的成长期需要睡眠，所以他是真的困了。
　　似乎察觉到太宰不耐烦，七濑加快了脚步，在一间被改装成卧室的房间前停下，伸手拉开了房门。
　　漫长的路程告一段落。
　　“这就是我们为您安排的房间，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七濑向太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中也抱着太宰迈步走进房间，刚打算把这累赘丢到地上，突然眉头一皱，伸手抓向面前的空气。
　　“吱——”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房间里响起一声细长的尖叫，然后中也和太宰就清楚地看到，那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方显出一道鸟形的黑影。
　　然而没等两人分辨出那东西的身份，黑影就颤抖着化成烟雾消失不见。
　　“妖气很弱，我都没有发现，”太宰稍微来了点精神，“看起来是妖怪分出来的影子，存在感薄弱。”
　　“有恶意。”中也简单解释道，皱起的眉始终没有松开，那道影子冰凉湿冷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手上，让他相当郁闷。
　　“长得像只鸟，摸起来却像条鱼。”中也一边将他放到地上，一边嘀咕道。
　　太宰怔了怔，突然伏在地上，果然在榻榻米上摸到了一点水渍。
　　他站起身，在黑暗中缓缓勾起嘴角：“这下就有趣了。”
　　中也下意识“嗯？”了一声。
　　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但太宰却忽然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地解说起来：“我们目前所在的鸟海山有关于名为‘手长足长’的妖怪的传说，它喜欢食人，妖力强大，出羽国的神明对付不了它，只能派遣自己的灵鸟为人类示警。”
　　“长期吃不到食物的妖怪得知是这位神明在背后搞鬼，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吃掉了神明，这时候出云的大国主才惊觉这怪物的危害，又或者是因为神明被吃掉而愤怒，于是降下滔天火焰烧毁了整座鸟海山，怪物的残骸被丢到海里。”
　　“而那位神明的灵鸟大仇得报，为了追随它的主人，哀泣着投入海中。”
　　中也迅速领悟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抓住的影子是传说中的灵鸟？”
　　“应该没错，的场一门找到的线索就是‘手长足长’的沉睡地点，而房间里恰好出现了湿漉漉的鸟影，虽然民间传说不一定真实，除妖师不一定采信，但要说没有关系也不可能。”
　　“总之，不管这只妖怪的目的是复活它的主人还是防备宿敌苏醒，都不可能只派出区区一道影子。”太宰装模作样地在下巴前比了个“八”字，摆出酷帅的pose，自信满满地命令道，“中也，趁着明天的考核，给我再抓几只回来。”
　　“哈？”凭空多了一口包袱，中也忍不住当场反驳，“我凭什么满足你的突发奇想？而且你不是三令五申不许我用神力吗？”
　　太宰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抓几只小鸟又用不到神力，顶多就是找的时候麻烦，要在山上多跑一会儿。啊对，人多的地方它出现的可能比较高。”
　　啪的一声，中也头上蹦出青筋：“你这家伙也知道麻烦！而且我打扮成这样……”
　　他后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简单说就是不喜欢这身狼人装扮，被人盯着看会很不自在，所以本来打算速战速决。
　　结果太宰嘴一张丢给他个新任务，还让他往人多的地方多转几圈，简直公开处刑。
　　少年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太宰见他态度坚决，眼睛一转，遗憾地叹了口气，露出为难的表情：“好吧，看来的场让我做的事没办法完成了，按照约定，供他差遣的时间又要延长。”
　　中也愣住了，哪怕心里一再提醒自己，这可能是太宰的诡计，还是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
　　太宰差点笑出声，但是知道中也强化后的体质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所以硬是把翘起的嘴角压了回去。
　　他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的场那家伙手上有我的把柄，要挟我帮他做事。如果我在这次行动能帮上他的忙，就可以达成约定，否则我就要替的场一门打两年白工。”
　　中也听到他的说辞，第一反应是不信：“编谎也编个像一点的吧！你这家伙怎么可能被人要挟？别说两年，一个月时间就够你把这个家族搅得天翻地覆了。”
　　明明被拆穿，太宰却不慌不忙地继续往下演——他故意留下明显的漏洞就是为了吸引中也注意，只要将最明显的漏洞补全，中也愧疚之下就不会继续深究。
　　“我自己确实没关系，”他目光追忆，神情落寞，低声叹道，“但是教导过我十多年的阴阳师家族……”
　　作者有话要说：计划接下来这部分是中也主场，力量和心性上蜕变，还有反思自己和太宰的关系，还会得知部分太宰过去的经历——是的，太宰瞒得太好中也现在只知道他在阴阳师家族学艺。


第53章 出动了
　　“教养了我十多年的家族自从我离开, 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的下落……然而的场一门代表的除妖师集团和我的家族一向不睦，如果他们用这个把柄……”
　　因为太宰的语气充满了怀念怅惘和真实的忧虑，中也下意识顺着他的讲述往好的方面想象，脑补出了一个“迷途知返的少年为了不让自己惹的麻烦牵连家族, 不得不接受敌人胁迫”的感人故事。
　　但下一秒, 中也狠狠摇了摇头，将那些诡异的想法甩出脑子，但这则温情故事带给他的恶寒却迟迟没有消去。
　　“别演了！你这心黑透的混蛋根本不是这种人设！”中也恼火地轻轻踢了太宰一脚。
　　太宰一秒收起脸上浮夸的表情，无趣地撇了撇嘴：“我要用的场一门的力量对付土御门家族，但的场家太弱，必须先扶植起来。”
　　“如果这次找不到那头妖怪，我只能将脑子里的阴阳术对他们倾囊相授, 慢慢培养他们的实力，这个过程粗略估计要花两年，而且因为我是自愿，的场静司不会给我发工资。”
　　这个解释还算符合常理，中也信了一半, 但还是有些狐疑：“他们做了什么让你下定决心？还有你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对付他们？”
　　中也丝毫没有障碍地接受了太宰厌恶那个阴阳师家族的事实, 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
　　但是凭他对太宰的了解，这家伙的傲慢突破了一定境界，普通程度的厌恶他根本懒得费力气，除非对方不长眼主动撞到他面前，或者真的踩了他不能容忍的雷点，才会得到太宰针对性的算计。
　　但即便是港口黑手党那样的庞然大物, 太宰也只不过付出了短短一个月，就给这横滨的霸主从上到下来了场大换血。
　　所以那个土御门家族比黑手党更难对付？需要专门留出两年的预算？
　　太宰轻笑了一声：“那可是传说中的天狐之子、平安时代大阴阳师的后裔，传承千年而不朽，历经沧桑而不衰，凭我区区一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他们连根拔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的是如此沮丧的事实，他的声音听起来却非常愉悦
　　然而见到他这样的反应，中也终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太宰这家伙，是把对付土御门当成新的乐趣了吗？仔细一想确实有迹可循，从船上回来的那天开始，太宰自杀的频率就增长了一倍，看来确实是觉得无聊了。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中也有时候觉得太宰像棵长在旱地的水稻，明明从搞事里收获的愉悦持续时间很短，但他还是尽力追逐那些微末的乐趣，就像水稻拼命汲取干涸土地中的水源。
　　要知道水稻这种作物，一旦水分不足，就会立刻枯萎给你看啊。
　　中也还能怎么样呢？和这家伙的约定还没到时间，总不能看着他脱水。
　　中也：“我知道了，捉三只够不够？”
　　“嗯——”
　　“再得寸进尺小心我揍你！”
　　“三只就三只吧。”太宰不情不愿地说。
　　。
　　次日清晨八点
　　距离那座古宅几千米之外的平坦山谷，水流潺潺流淌。
　　旁边空地上扎了两顶帐篷，支起一张折叠桌，桌子后坐着一名穿和服的中年男人，男人前方站着数百名带着奇奇怪怪面具的人形生物，他们大多数人同样穿着和服。
　　好像不管除妖师还是阴阳师，以及他们的式神，都将这当成继承古代传统技艺的标志，并以此为傲。
　　没错，这里正是除妖师资格考试的集合点，也是最终确认分数的地点。
　　“以这张桌子为中心十千米内布有结界，结界内便是考场；”
　　“本次考试共在考场内投放五只古桩之灵，天黑之前送到我这里就算通过。”
　　“除此之外，如果能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上报考官，如果确有其事，发现者都会得到的场家族的一个承诺。”
　　听到这里，下面的考生一阵喧哗，像油锅里倒了盆冷水。
　　不怪他们激动，的场家可是除妖师界的顶梁柱，他们的一个承诺比一场考试重要多了！
　　一时间人心浮动，很多人都在盘算直接放弃考试，专心完成的场家的委托，因此连带着考官宣布的纪律都无心仔细去听。
　　中年男人对他们的态度恍若未觉，公事公办地继续往下说：“……不许使用禁术邪术，除妖师之间不许互相打斗，其他随意。”
　　“……以上就是本次考核的注意事项，谁还有疑问？”中年男人按部就班地念完手上长长的条目，抬头看向面前的考生。
　　没有人回答。
　　中年男人目光威严地扫过在场的考生，出言警告：“不要想着作弊，考场各个角落都有资深除妖师镇守，你们的小手段在他们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人群里好几个影子不安地动了动。
　　见他们知道害怕，中年男人满意地收回目光——其实刚才只是在哄骗这群菜鸟，资深除妖师来得确实不少，但人家都是被的场一门邀请过来，有正事要做。
　　虽然有部分会担任考官，但也只会留在那几只古桩之灵周围，不至于分布到整个考场。
　　如果直言相告，这些本来就不打算好好考试的菜鸟，大概会干脆远远绕开那几个目标地点。
　　而现在的话，他们为了被监考官逮住剥夺考试资格，行动的时候定然会收敛不少。
　　中年除妖师见好就收，微微缓和了点，语重心长地说：“当然，这也是为了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这座山上危机重重，的场一门不是做慈善的，他们的承诺不是那么简单到手的东西！”
　　但除妖师好心告诫没有收到效果，下面的菜鸟看向他的目光甚至变得审视，而且充满敌意。
　　中年男人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再多说，直接宣布道：“考核开始！”
　　话音刚落，便有数道影子以非人的速度蹭蹭蹭蹿了出去，其中最显眼的也是跑的最快的影子自然是唯一没穿和服的少年狼人。
　　在众人眼中，跑在前面的这几个影子或多或少都带着少许异类特征，明显不是人类。
　　但他们不知道这些式神里混进了一只伪妖物——谁也想不到，有人能只靠人类的身体便在这批能力不错的式神中遥遥领先。
　　被中也甩在身后的式神不甘心地增加妖力试图提速，然而不仅没有效果，剧离反而越拉越远，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狼人几个起落，彻底消失在重重树影当中。
　　十分钟后，中也停在一棵粗壮的老树桩之前，目标准确地伸手按向毫无异样的截面，一把揪出了一只巴掌大的小人。
　　小人通体是漂亮的莹绿色，头顶生出三片嫩绿的叶子，在空气中迎风招展。
　　中也将它揪出来的时候，这只小妖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表情一派茫然，看起来可怜又无辜。
　　两秒之后，小妖精拼命挣扎，但它的力道对中也来说跟一只蚂蚁差不多，当然没有用。
　　发现自己不可能逃掉，古桩之灵认命般放弃反抗，四肢无力地下垂。
　　紧接着，中也只觉得手上一湿，却见这只古桩之灵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你，你为什么没事，明明周围有我的幻术……”
　　中也没有打断，而是将小妖怪的表现从头至尾看在眼里。
　　至于他的感想——
　　怎么说呢？如果这家伙是在演戏，至少它的态度要比假惺惺的太宰认真许多。
　　不过古桩之灵又不是太宰，中也对待敌人，从来不会抱有多余的善心。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将这妖怪带回终点结算，只有一个原因。
　　“你见过黑色的灵鸟吗？”中也无视了妖怪的问题，冷静地问道。
　　“没……没有……”妖怪哆哆嗦嗦地回答。
　　中也二话不说拿出出发之前太宰交给他的头发，手指翻飞将给这小妖怪绑了起来，然后丢进密封口袋。
　　——这家伙太弱了，从那身浅薄的妖力来看，它来到这个世界不超过十年，又是现代灵气复苏以来从传说中诞生的妖怪。
　　动起手来，中也担心古桩之灵会像昨天晚上的鸟影一样，被他一不留神捏得粉碎。
　　他对灵力的掌控不太精细。
　　理所当然的，他也用不了封印术，只能用太宰给的头发凑合。
　　这样做当然有坏处。
　　“呜呜呜……”
　　提醒太小没法堵住它的嘴，古桩之灵被丢进口袋里之后就在一刻不停地哭泣。
　　“再啰嗦就杀了你。”中也不耐烦地警告了一句。
　　哭声停了一秒，紧接着更大声地响了起来，还伴随着小妖怪上气不接下气地控诉。
　　“呜呜呜你杀了我吧……你们这些投靠人类的叛徒，自己也是妖怪，为什么要帮他们对付我们呜呜呜……明明我什么都没做……”
　　中也急着抓鸟，没耐心浪费时间，直接戳破了它的假话：“别撒谎了，你吃过人了吧？身上的血气味道太明显了。”
　　努力哀泣的妖怪身体一僵。
　　诚然中也其实闻不到它身上的血味，毕竟他不是真的狼妖，鼻子没有那么灵，连数年之前发生的谋杀都能嗅出来。
　　而且，他没能完全掌握体内庞大的灵力，可以动用的这部分比的场静司还差了一些，比起太宰差的更远，所以他本来也看不到妖怪身上的血气。
　　但是太宰给他开了挂，那枚附着在封印手环上的灵魂碎片不止是个摆设，那是灵魂契约仪式的一部分，不仅可以定位，还能分享主人的能力。
　　当然，“人间失格”这种被动技能不行，因为它本质上是种特殊体质；不过与灵魂力量相关的技能，类似观测气场、死气之炎就没有限制。
　　也就是说，只要中也有这个想法，就可以使用太宰的能力。他之前也是直接跟着空气残留的妖气一路找过来，一点没有浪费时间。
　　但是想要抓住灵鸟的影子，只靠观气是不行的，那东西妖力微弱、伪装能力很强，力量强度相当于诞生一天的小妖，存在感和空气中的尘埃差不多。
　　太宰本人都很难将它找出来。
　　虽然根据太宰所说，鸟影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但中也有理由怀疑他是在唬人。
　　即便中也阴阳道知识不足，也看得出来灵鸟的影子过分追求隐蔽，身躯只是勉强凝成实体，说不定风大一点都可能被吹散，还去人多的地方？
　　人类聚集在一起，诞生的邪念恶意对尘埃一样的妖怪来说是致命的毒药，更别说身负灵力的人类，灵鸟的影子刚一靠近就会被冲垮。
　　所以中也选择多找几只山上的妖怪问一问线索，说不定它们中有妖注意到什么异常。


第54章 古桩之灵
　　但事情的进展显然并不顺利。
　　“对、对不起, 小的没有见过您说的那种鸟……”低级妖怪点头哈腰地回答，不敢抬头和面前散发着强大妖力的狼妖对视。
　　狼妖几乎侵略性十足的妖力沉甸甸压在头顶，如同贴着脖颈要害的冷冽刀刃，哪怕对方此刻没有恶意, 低级妖怪还是一阵提心吊胆。
　　尤其是自己给出的答案没有帮上忙, 难保这只狼妖不会动怒，实力差距过大，很可能对方只是一个手抖就能把自己劈成两半。
　　中也见它这样子，无奈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了，你走吧。”
　　不只是它，中也这一个小时找到的妖怪们，无一例外在他面前两股战战, 有一只特别胆小的，还没等他开口，就直接当场吓晕了过去。
　　他差不多也习惯了自己在弱小的妖怪眼里类似核.弹的设定，但实在不能理解，毕竟他表现出的妖力水平也只是高级妖怪, 离大妖怪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按理说它们不应该这么害怕。
　　“是！”中也那句话在这低级妖怪听来犹如天籁, 它差点喜极而泣，忙不迭应了一声后嗖的钻进地里。
　　从它逃跑的速度，就看得出它和中也面对面受到了多大惊吓。
　　不是它胆小，而是这只狼妖的妖力属性给妖的感觉非常不好，狂暴冷漠，居高临下, 像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注视蝼蚁。
　　太吓人了。
　　更别说狼妖还是人类的式神！
　　要知道不少妖怪成为人类的式神后，对待之前的同族态度会变得恶劣，哪怕没有主人的命令也喜欢抓小妖怪回去领功。
　　所以哪怕对方表现得再和善，小妖怪也不敢多留，能跑多快跑多快。
　　“你又失败了。”口袋里的古桩之灵幽幽说道。
　　中也此时已经收拾好情绪，迈步向下一个目的地进发，听到这声奚落，脚下的步子顿时一重。
　　自从他打出名声后，除了太宰，真是很久没人敢这么挑衅他了。
　　“不愧是吃过人的妖怪，受制于人还能说出这种话，胆子很大嘛。”中也声音微微上扬，然而话里的情绪可不是愉快。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整整两个小时一无所得，中也心里当然很不高兴，结果区区一名被他俘虏的妖怪还敢嘲讽他。
　　中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好，以至于给了这家伙错觉，同时抬手抓向口袋，打算给它一点教训。
　　不过在他对古桩之灵动手之前，妖怪敏锐地察觉到危机临头，求生欲作祟急忙再度开口说道：“我大概知道你要找什么东西了。打个商量怎么样，只要你答应放了我，我就告诉你该怎么找到它。”
　　中也停下脚步。
　　“你知道欺骗我是什么下场吗？”橘发少年隔着口袋攥住古桩之灵，慢慢用力，“要我提醒你，最开始我问你的时候，你还说不知道吗？”
　　一股巨力挤压着胸口，仿佛要把肺里的空气都挤出去，哪怕古桩之灵不需要呼吸，还是升起一阵憋闷。
　　眼看再不表态，暴力的狼妖就要把它捏成饼饼，古桩之灵急急辩解道：“我没有骗你！你最开始形容得那么模糊，我根本没想起来。”
　　中也似乎被它的话说服，手上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捏着古桩之灵没彻底放开，随时都可能夺走它的性命。
　　“你想到了什么？”
　　橘发少年的声音隔着口袋，古桩之灵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但它不敢敷衍，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我确实没有见过黑色的灵鸟，但我知道该怎么找到它，只要你承诺找到之后放了我！”
　　当然，考虑到面前的妖怪身为阴阳师的式神，很大可能“吃人”在它看来是无法容忍的罪行，为了小命着想，古桩之灵不断气地继续说下去，争取打消狼妖反对的念头。
　　“我吃掉的那个人类本身不怀好意！他养了一棵人面果，想把我抓回去当花肥，我是为了自保才产生了攻击的念头，结果幻境变成攻击模式后我自己也控制不了……”
　　说完，古桩之灵紧张地揪住身前的布料，在黑暗的口袋里等着狼妖的宣判。虽然心里七上八下，但之前差点被掐死，它不敢挑战中也的耐心，多余的求饶就吞了回去。
　　“喂，这家伙说的是真的吗？”中也晃了晃手上的丝带，催促着问道。
　　附着了灵魂碎片的丝带不高兴地拍了下他的手背，然后上下点了点。
　　虽然不像太宰一样具备鬼魅的思考能力，但这块灵魂碎片可以简单判断智慧生物言语真假，这种情况也能派上些用处。
　　既然如此，中也将口袋里的妖怪拎了出来：“我同意和你交易。”
　　古桩之灵绷紧的身体一松，软成一滩泥——它知道自己不用死了。
　　作为善妖品种，难得一见吃过人，古桩之灵很清楚自己被交上去之后会是什么下场，所以才想办法从考场逃脱。
　　如果面前作出承诺的是个人类，它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但高级妖怪通常都有自己的傲气，不屑于欺骗比他们弱小的家伙，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
　　当然每个族群都有例外，不排除少部分高级妖怪天生性格恶劣，就是喜欢戏弄弱者，看着他们在自己的掌心挣扎却逃不出去，内心会获得极大满足。
　　不过据古桩之灵观察，眼前的狼妖不属于这少部分。
　　得到承诺，古桩之灵也不拖延，直接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告诉中也：“那是‘大物忌神’的使者，不是普通的妖怪，据说在这座山上，所有影子都在它的掌控之中，它随时可以命令这些影子由虚化实，变成自己的分.身。”
　　“而且你问妖怪没用，它只会出现在人类面前，向主人的信徒传达神意。”
　　中也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徒劳无功了。
　　古桩之灵还在继续讲：“其实我觉得它可能和我一样，是灵气复苏后，从人们口耳相传的物语中诞生的，不是古代曾经存在的那一只。”
　　“毕竟它的主人都死了，失去神明的信使大多数活不了太久，而且也会渐渐失去神明赋予它们的权柄，这只灵鸟听你描述好像能力比较完整。”
　　“所以除非它的主人死而复活，这灵鸟一定是现代社会人们捏造出来的。”
　　中也认真地听着它的介绍，等它停下来后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情报？那些低级妖怪都不清楚，只有你一个人懂。”
　　“……唉。”古桩之灵沉默了下，结果就看到中也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还是在面子和性命之间选择了后者。
　　它老实回答道：“从我吃掉的除妖师那里看到的。”
　　古桩之灵是可以读心的妖怪，也是在此基础上施展幻术，但它们很少主动攻击人类，更别说吃人了。所以它也是吃掉之后才知道可以得到食物的记忆。
　　中也表示不相信：“就算是全无防备，能被你这家伙吃掉的除妖师也厉害不到哪去，怎么可能知道。”
　　连太宰都不知道。
　　古桩之灵明显怔了一下，而后迷茫又委屈地说：“但那个除妖师的记忆告诉我，只要是生活在出羽附近的除妖师，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
　　听起来不像假话，中也一时无言。
　　电光火石间，太宰昨天晚上的叮嘱突然划过脑海——“灵鸟之影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联系妖怪刚说的情报，中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又中了太宰的诡计。
　　“该死。”他低声骂了一句，狠狠攥了把拳头。
　　那混蛋既然打听到这地方的传说，肯定也知道灵鸟的能力，故意说一半藏一半，恐怕是看出他的窘迫，猜到他会自作聪明地避开正确做法，无头苍蝇般到处乱转。
　　中也简直想直接冲到太宰面前揍他一顿！
　　但是他走不了，毕竟任务还没完成，考试期间离开考场后不能再进来，中也只能忍下这口气，等着秋后算账。
　　太宰就是算准了中也的责任心，虽然容易被太宰的事情激怒，但只要罪魁祸首没有一直在眼前反复横跳，中也很快就能找回理智。
　　所以他只沉默了两秒，便向古桩之灵问道：“捉住灵鸟之影的办法是什么？”
　　古桩之灵大大松了口气，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吃掉那个除妖师后，我的幻境多出了针对人类的诱捕功能，可以释放无色无味的气体让他们不知不觉聚集过来，上限五十人。”
　　听到这里，中也已经明白了它想说什么：“它会上当吗？”
　　古桩之灵谨慎地点头道：“神使与普通的妖怪不同，它们因为职责获得能力，也被职责约束。大物忌神将化影的能力赐予灵鸟，是为了让它向路过的人类报警，所以发现我诱捕这些人类，灵鸟不会看着他们陷入危机不管。”
　　其实它没有说明，作为一个诞生不超过十年的妖怪，对除妖师们不算“危机”，不过……
　　它飞快抬眼看了下橘发少年，和这只狼妖面对面，那股暴烈傲慢的妖气更加强烈，仿佛被无处不在的罡风缠绕，如果没有约束，分分钟让妖四分五裂。
　　古桩之灵信心大增，拍着胸口保证道：“计划会成功的。”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这么多天，我对不起你们，接下来恢复日更。
　　这几天断的包括承诺的加更一定会想办法补回来。
　　不是故意要鸽，是我能力太差。
　　因为最近毕业实习加上查毕业论文的资料，接受的信息都是一些古代历史相关，想出来的故事也变成这种画风……为了不让这些脑洞干扰这篇文，我花时间把它们整理了一下，堆到一边。
　　但你们看得出，我现在写还是不由自主冒出点历史风，放在综漫里就很尴尬，这还是改了不少次的结果。
　　我会努力找回画风的。
　　最后谢谢还在追更的小天使。如果还有的话。
　　感谢在2019-12-11 00:40:00~2019-12-20 00:0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才能论
　　“神道通过信仰从神明那里获得力量, 越是虔诚的信徒获得的力量越强，但对阴阳师……以及现代的除妖师来说，本身的才能决定一切。”①
　　孩童漫不经心的声线在仅有两人的空旷净室内回荡，而唯一的听众相当认真, 以至于屋子里除了孩子讲课的声音, 连窗外的鸟鸣都被隔断。
　　画面看起来颇有几分怪诞，那位坐在桌子前一边写字一边授课的“教师”，不过是名七岁的孩子，而乖乖听讲的“学生”却是一名成年男性。
　　不过当事双方都不觉得哪里不对。
　　白色烟气从角落的古铜香炉中源源不断产生，漂亮的金色阳光透过纸窗照进屋内，在这华丽的背景衬托下，太宰并不认真的讲课也显得庄肃起来。
　　“没有资质之人穷其一生终不可得, 只有灵能力者有资格踏足的领域，即为阴阳五行、法驭万物之道。除身具灵力，想在阴阳道上走远，必须明了自身所求。”
　　直到这里太宰说的东西都是老生常谈，也是的场一门那残缺传承里相当基础的部分。
　　不过的场静司没有不耐烦, 至少表面看起来, 他像头一次听到一样认真，眼睛里透出求知的渴望。
　　在学校一定是老师非常喜欢的那类学生。
　　当然，他不是太宰的学生，太宰也没把他当学生，所以的场静司做出这副姿态纯属修养，只是在表达对知识的敬意。
　　“神道中人靠信仰提升力量, 但是阴阳师的灵力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定型，最多随着年龄增长有所壮大，不可能出现质的飞跃。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观察日夜运转的星辰、千变万化的人面，试图把控无常莫测的命运，然后研究更强大的符咒、更便捷的法术、更牢固的契约去保证这些——阴阳道凝聚着人类不甘心被操控、必要达成所愿的勃勃野心。”
　　“但是研究这种事，和修行一样看重天份。努力可以一时弥补差距，最后却永远赶不上顶尖的那一小撮人。”说到这里，太宰笑了起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看好戏的意味，“真矛盾啊，一边要求人不服输不认命，一边苛刻地筛掉天资不足之人。”
　　“对那些‘不认命’的家伙来说，翻过一座大山看见另外一座更高的大山，突破‘凡人’境界背上天才之名，意气风发之时发现前面全是怪物。”
　　“他们会怎么做？”
　　的场静司摸摸右眼的符咒，笑道：“总会有办法的。”
　　太宰背着他撇了撇嘴，差点翻起白眼：“想什么呢？不是说你，别不打自招——你放在门外的手下怎么回事？”
　　根据的场静司的人品推断，他一定发现了这护卫有哪里不对劲，只是不确定具体情况，所以故意安排过来，物尽其用让太宰帮忙鉴定。
　　但是太宰刚才那番话让他心生触动，一不小心就对号入座了。
　　的场静司顿了足足两秒，才咳嗽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略微收起脸上笑容，认真问道：“他果然有问题吗？”
　　太宰对他刚才想了什么不感兴趣，手上写字的毛笔都没停下，直接给出了肯定回答：“没错，从他身上散逸的灵力有一部分已经染上暗金色——是堕神的颜色。”
　　的场静司听到这，脸色如常，身体却不自觉前倾，可以说心情颇为激荡：“除妖师也能从神明那获得力量？”
　　太宰没有回头，凉凉打击道：“别想了，都说通过信仰提升灵力是神道的特权了，身为阴阳师……和除妖师，没有神明会接纳你们。”
　　“看在合作关系上，我解释几句。驭使式神、观星测算、占卜预言、符咒法术，说到底都是阴阳师在想方设法控制原本便存在于自然中的力量，因此自身的意志必须占据上风，否则一定会遭到反噬！”
　　“即便是没有诞生意识的神明雏形，也会本能想要支配信徒一切，两者出现冲突，稍有不慎，除妖师非死即疯，彻底丧失自我。”
　　“而不靠神明帮助，人类不能将力量进行转化，意念再强也没有用。所以对灵能力者来说，转修神道就必须放弃阴阳道的术法，尤其是签订契约的式神。”
　　——这明显不可能，阴阳师大半实力都在式神身上。
　　“你的下属虽然短时间增长了实力，其实不剩下多少好日子了。”
　　的场静司虽然将太宰的话听了进去，却没打算放弃之前的想法——困难又怎么样？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就像他的先祖和妖怪交易，当时听说这件事的人都觉得他与虎谋皮，吃枣药丸。然而先祖得到力量后短短数年将的场家族推到顶峰，又戏弄了那只大妖怪，从它手上保下自己的眼珠。而到的场静司这里，更是直接设下陷阱将那只妖怪伏杀，夺走它的能力。
　　由此可见，作为一名合格的阴阳道天才，的场静司有着和他的才能相配的野心，行事不会拘泥于人世常理，所以——
　　“我知道了。”
　　太宰猜到这个回答，而且他也知道，哪怕旁人说再多次，以的场静司的性格，不亲自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推翻自己的观点。
　　以太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当然不可能好心劝他放弃，反而会火上浇油，撺掇的场静司作死。
　　不过的场静司还不能死，至少在太宰找到鸟海山的妖怪之前不能死，所以太宰破天荒给他长篇大论解释原理，这样一来，的场静司肯定会花时间做足准备。
　　大概回本宅之前这个想法都会一直搁置下去。
　　果然，考虑清楚不能立刻修行神道后，的场静司想起自己这次的目标。
　　黑色的鸟影、信仰堕神的下属、鸟海山无处不在的妖力……种种线索像拼图的碎片在脑子里打转，又像短线的珠子满地蹦跶，始终没办法串联起来。
　　的场静司边沉思边问那边兢兢业业默写阴阳术的太宰：“如果神道的力量来自神明，但现代神明沉睡，为什么还有灵力高强的巫女出世？而且我读到的记载中，古代灵力强大的巫女并不一定竭尽心力侍奉神明，反而在‘不务正业’地帮人斩妖除魔。”
　　“你说的是现代的日暮大人和五百年前的桔梗大人吧？”这问题对太宰没什么难度，他笔耕不辍，声音愉快地回答，“因为她们的信仰就是‘守护’嘛，哪怕付出生命，这两位前辈都在践行这一点哦。”
　　虽然厌恶土御门试图掌控他的做法，但太宰并不讨厌阴阳道，也不吝于对这条路上的值得敬佩的前辈奉上敬意。
　　“神道之人，看似依靠神明恩赐，实际那些力量由他们自己产生，借助神明之手返还回来而已，信仰足够强烈，甚至可以凭空创造一位神明。用现代的观点来看，那些神只是中介，不过权力很大，能随意支配这些信仰之力。”
　　“那两位巫女信念之强，已经催生出了神的雏形，自然可以越过其他神直接将自己的信仰之力转化为灵力。”
　　仅凭一人？的场静司下意识皱了下眉，信仰之力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吗？！
　　不过表面上，的场静司语气没太大变化，只继续提问：“那么妖怪也可以修神道吗？”
　　“当然，妖怪也有四魂，自然可以诞生信仰之力，不少神明的神使就是妖怪。”太宰抬起头看向角落，脸上今天头一次露出微笑，语气莫名地说，“而且妖怪的灵魂虽然成分驳杂，但比人类更加强大，成为信众后提供的信仰之力也更强。”
　　“强大到，让陨落的神明复活。”
　　的场静司顺着太宰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尊古旧的香炉上，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这是门外信仰堕神的护卫送来的，现在想想，他也是从那天开始不正常的。”
　　香炉被送来的时候附带着浅薄的神力，大家都觉得那名护卫是因为这个才把它当成线索带回来，但是仔细检查之后，那上面的神力反应又消失不见。
　　而且他们还发现这香炉明显带着现代工艺留下的痕迹，连古董都算不上……
　　七濑差点把这东西和其他垃圾一起丢掉，还是的场静司认为此事仍有古怪，于是出言将它清洗之后放在眼前。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的场静司乍然得知香炉可能和神明复活有关，才能在一开始的惊讶过后很快冷静下来。
　　的场静司想了想说：“但如果只是前任神明陨落空出的神位上诞生新神，哪怕职责能力相同，也不能称为复活。”
　　他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看向男孩瘦弱的后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寻求认同般说道：“所以，它想让老主人的记忆凭依在新神上？”
　　太宰勾起嘴角，没有回答。
　　这很正常，两人的关系迟早会从合作走向竞争，如果的场静司掌握独家情报，也会想办法隐瞒。
　　所以他只是微微顿了下，就掠过了这个话题：“看来我们猜想有误。既然复苏的是一位神明，而非为非作歹的妖怪，之前的计划只能作废，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样？”太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手上却一直没有停下动笔，“原本还想着抓住这只妖怪当式神，可以对抗土御门家族呢。”
　　“但就像你说的，那可是神明大人呢，区区凡人能拿祂怎么办？就连千年前驭使百鬼的安倍晴明，也是先得到了神明眷顾才能和祂们签订契约啊。”
　　这句话似乎在暗示什么，的场若有所思，但旋即将注意力拉了回来，放眼当下。
　　“太宰君的意思是打算放弃交易吗？”
　　其实刚才那几句的场一个字都不信，因为一个甚至没醒过来的神挡路就直接放弃？开什么玩笑？而且孩子外表的太宰治根本没花心思伪装，演技装模做样到了浮夸的程度，简直像在说“谁信谁是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①梦枕貘《阴阳师》里的说法，和尚靠信仰，阴阳师更看重天分
　　谢谢前一章小天使的留言，我复活了。还以为会被骂……


第56章 不靠谱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 你昨天才来到鸟海山，只用一个晚上就查清真相？”的场静司眯起眼睛表明自己不信任的态度，语气逐渐咄咄逼人，“而的场家和这么多除妖师在山上驻扎许久却迟迟没有进展, 即便你能看到气场也不可能这么快吧？”
　　太宰很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没办法啊, 谁让我一到这里就遇到了灵鸟之影呢？你们这么多人，偏偏没有一个比我的式神能干，难道这还要怪我？”
　　的场静司顽强地无视这波嘲讽，将话题拉回重点：“而且阴阳道执牛耳的土御门家族，真的没有关于鸟海山的记载？明明不需要的场家的帮助，还是向我提出交易，第二天就出尔反尔——你究竟想做什么？”
　　“记载当然是有的, 但寥寥数语不足以支撑我的推测，你们的场家当时找到的线索也是只言片语，实地考察之后才确认了情况吧？”太宰一点都不紧张，手上笔走游龙，丝毫没有停顿, 嘴上的回应依旧漫不经心。
　　这话听上去倒也解释的通, 但的场静司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打消疑虑，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夹住了两张纸剪式神，只待一个不对劲就注入灵力。
　　昨天太宰主动提出作为诱饵参与捕捉大妖的计划，的场一门需要付出的不过是本就打算在今天共享出来的鸟海山探索情报。
　　只是找到之后就各凭本事，看谁能抢先收服那只妖怪。
　　的场静司第一时间提起了戒备。
　　不否认的场静司确实想过哄骗太宰去当诱饵，这少年浸透灵力的血肉对妖物来说堪比罂粟, 只一点点就能让那些怪物发狂。
　　而“人间失格”的体质消除的是超自然现象，而非力量本身，净化妖力也是令污浊的妖力回归最本质的自然能量，这对正常妖怪肯定是痛不欲生。
　　但是一位沉睡了上千年、因为灵气复苏而从传说中复活的大妖怪，某种意义上已经算是新的生命。
　　如果它在获得新生之际吃掉太宰，因为妖力还没有定性，人间失格不仅不会对它造成伤害，反而还能提纯它的本源力量。
　　可以说那只妖怪只要有意识并且感知到太宰的存在，绝对不会错过这等美食，到时候只要盯紧太宰，就一定能找到妖怪的藏身之处。
　　——但如果不是自己的算计，而是对方主动提出，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太宰凭什么这么自信不会出事？或者说他为什么认为自己能抢过的场一门？他有什么底牌？
　　虽然面上仍旧友善，但想的越多怀疑越深，的场静司本就觉得太宰目的不纯，又听说他们找到的不是妖怪，反而很有可能是一位神。
　　——神秘衰退的现代，一位有名有姓的神明根本不是前一个能比的。
　　的场静司只用了一个呼吸就做出决定，如果的场家不能独占好处，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得到。
　　随即他听到太宰说计划失败，似乎有就此为止的意思，便想顺水推舟否定交易。
　　可惜了，如果这个消息提前一天到他手上，的场静司无论如何都不会召集这么多有名望的除妖师帮忙。
　　现在也只能想办法将这个消息封锁，而太宰是除他之外唯一的知情人……
　　太宰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的场静司心境起伏般说道：“而且不要诬陷我啊，取消交易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承认。”
　　的场静司动作一顿，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难道不是……”
　　“正因为之前的计划泡汤，为了不被土御门家抓回去，我只能借助你们的力量，所以昨天商量好的交易，就当是我的诚意吧。”
　　“你这是要加入的场一门？”
　　“嘛，可以这么说。不过我只承认合作关系哦，土御门倒台对除妖师协会也有好处。我会提供阴阳术和阵法传承，还有土御门家训练阴阳师的方法，怎么样，划算吧。”
　　的场静司盯了他一会儿，慢慢皱起眉头，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要相信他吗？的场静司心里有些摇摆不定。
　　——从村上那里传来的情报，让他知道这个少年非同凡响，术法上天赋非凡，玩弄人心也是一把好手，消除一切超自然现象的bug级能力足以弥补单打独斗的劣势。
　　不夸张地说，某些方面太宰治一个人就比得上整个除妖师协会。
　　当然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人类毕竟不是独行生物，总是需要同类和归所，这是的场静司一开始认为自己可以利用太宰的依仗。
　　也许还有一点点原因，是他不太相信村上的判断，觉得这个卧底被吓破胆子，说出的评价可信度要打个折扣。
　　听听村上是怎么写的——“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地狱黄泉，无数鬼怪栖居，他一定不是人，是能夺取魂魄的妖鬼！”
　　让他怎么相信？
　　不过亲自和太宰接触后，的场静司反而因为从妖怪那里夺取的感知能力，近距离体会太宰灵魂传来的强大压迫，以及无时无刻散发出的漆黑情绪。
　　一下子相信了村上的说辞。
　　连试探也变得小心翼翼，因为忌惮，那些强制手段都没有用上。
　　而同样因为忌惮，的场静司现在也不敢贸然答应太宰的提议。
　　哪怕他提出的条件确实非常诱人。
　　“你在写什么？”的场静司突然问道。
　　“唉？你觉得有兴趣吗？”太宰大方地将自己写好放在一边的纸拿起来递给他，“只是昨天晚上那只灵鸟之影的简单解析哦。”
　　他说的轻松，然而看清纸上写了什么内容后，的场静司猛地站起身，因为用力过猛没站稳身体还晃了两下。
　　“这是真的？”但的场静司顾不得仪态问题，急迫地朝太宰走了两步，还想伸手抓太宰的肩膀，但手抬到一半的时候，他总算找回理智，意识到不妥，又放了下来。
　　压制了动作，的场静司的心情却迟迟不能平静。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他又问了一遍。
　　“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不想相信也可以哦。”太宰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再次拿起笔写了起来，不过这次写的不再是灵鸟之影了。
　　而的场静司刚收到那条消息，心神巨震之下没多余的精力关注太宰的动向，也就没注意到男孩此时浑身洋溢的愉悦。
　　他再次将太宰交给他的那几张纸读了一遍，抿了下嘴唇，转身匆匆离开了这间净室。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离开的时候没有叫走站在门口的护卫，这名投靠了堕神的除妖师沉默地按照家主之前的指令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很快太宰也从里面走出来，得意洋洋地抖着手上新鲜出炉的书信，白纸上隐约可见一只画风幼稚的小狼人。
　　他自言自语着向客房方向走去：“中也应该遇到那只古桩之灵了吧？如果这次行动成功，他就是整个除妖师协会的恩人。就算将来封印失效，他身体里的怪物被发现，也会有人站在他这一边。”
　　男孩可爱的脸蛋此时眉飞色舞：“所以一点点代价肯定不要紧！”
　　太宰想得入神，一回头看到那个本来站在门口的除妖师跟在他身后，两人距离已经缩短到五十公分。
　　此刻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偌大的空间光线昏暗，构建房屋的古木潮湿发霉，阴森得有点像妖魔洞窟。
　　太宰像是本能感觉到了威胁，皱着眉往远处走了两步，但随即孩子气的骄纵占据上风，又或是觉得的场家地盘上自己非常安全。
　　他站在原地，不高兴地抬头看向这个戴纸面具穿和服，毫无特色的男人，颐指气使地质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像个名门出身没经历过磨难，性格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除妖师护卫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没有回答，直接上前一步，劈手将人打晕。
　　。
　　山林中
　　“阿绫，阿绫，我对不起你！”一名男子跪在地上哭天抢地。
　　“呜呜呜爸爸我不是故意的……”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人抱着头缩在树下。
　　“是吗，原来你已经死了……”穿着和服的年轻女子揪住衣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此外还有其他人或嗔或怒，或笑或骂，一时之间，众生百态尽数展现在眼前。
　　“混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吵得我头要疼死了！”高高站在树枝上的中也一脸暴躁，揪着古桩之灵的后颈用力抖了抖。
　　他这一生气，手环帮他伪装出来的妖力一阵怒涛巨动，古桩之灵觉得自己像只飘在河上的蚂蚁，抛上抛下，呼吸困难。
　　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古桩之灵急忙解释道：“大人，这是正常的！原本我们这一族的幻术就是针对人心弱点布置，只是我的同族制作的幻境更加温和，而我因为那次变异，幻术攻击性更强，中招的人类反应稍微强烈一些。”
　　它又飞快保证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他们的！事实上虽然我经过变异，但古桩之灵这一族的本性仍旧约束着我，如果他们对我没有恶意，我根本不能对他们下杀手。”
　　中也摸了摸上下晃动的丝带手环，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厌烦地扫了眼下面群魔乱舞的景象，古桩之灵针对心灵漏洞，这些家伙就在幻境里纷纷把自己做过的亏心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秃噜出来。
　　一个比一个恶心。
　　中也干脆闭上眼睛，努力忽视周围苍蝇嗡嗡嗡的吵闹，专心致志地放开感知，监视这一片区域，警觉地捕捉空气里每一丝异动。
　　突然，他睁开眼睛，毫不犹豫地一蹬树枝，向某个方向飞身扑了过去，同时高高举起手里用封印符咒糊出来的“捕虫网”——
　　快准狠地向空无一物的树影罩去。
　　眼看“捕虫网”就要击空，那片阴影一阵剧烈波动，凝聚成鸟的形体，被罩了个结结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第二次塑料合作关系破碎～是的，他这次又把自己当成诱饵了


第57章 热身运动
　　唳——
　　灵鸟之影骤遭大祸, 受到惊吓，当下一声尖鸣，如同一枚纤细小巧的煤球在捕虫网中横冲直撞。
　　但构成捕虫网的符咒非常结实，被它这么大力冲撞连点裂缝都没出现。
　　发现这么做没效果之后, 这小东西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 上面附着的本体意识见势不妙当即就想撤退，那团煤球似的身躯像融化一般，逐渐变成一滩黑色液体。
　　然而那滩液体安静了五秒，又重新恢复成灵鸟的形状，阴影组成的形体看不出五官，却莫名让人觉得它似乎受到了打击，正在怀疑鸟生。
　　中也显然没想过去体谅犯人的心情, 他在灵鸟之影闹腾的时候，就摘掉了简易“捕虫网”的外框，直接将剩下网口一收，连鸟带符咒塞进了一只小瓷瓶里。
　　古桩之灵目瞪口呆：“这不可能，妖怪怎么能用人类的术法？！”
　　但是忙着感应下一只灵鸟之影的中也没空回答它, 古桩之灵只能自己纠结。
　　不知为何, 它对这个问题在意得不得了，非要知道答案，想的脑壳隐隐作痛也不肯罢休。
　　另一边，中也的工作进展非常顺利。
　　第一只灵鸟之影被抓，没能完成使命的灵鸟不得不派出第二只第三只分.身。
　　虽然它很小心地将影子凝结的地点选在远离中也的地方，但被古桩之灵引诱而来的人类聚集在方圆一百米的区域, 灵鸟之影也只能出现在这个范围。
　　而凭中也的感知和体术，一百米的距离瞬息可知，每每当影子刚有异动，中也就已经站到了旁边。
　　十分钟之内，中也便完成了此行最大的目标。
　　他将瓷瓶收进腰包，转头命令古桩之灵：“解开妖术，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然而听到这句话，一只期盼着自由的古桩之灵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反而固执地扒着中也的衣领，忍着头疼颤巍巍地问：“……大、大人，您会封印术？”
　　作为一名没见识但有常识的小妖，古桩之灵怀疑自己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做梦。
　　一般来说，妖怪学不会人类的术法，哪怕和人类签订契约，也只是使用自己的天赋能力作战，最多帮助主人将符咒放到指定位置，却没办法用妖力激发符咒效果。
　　但是它看到了什么？一只狼妖在使用人类的封印术？
　　哪怕这狼妖的妖力不顶尖却非常吓妖，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妖力，根本不可能这么用！
　　中也作为里世界的新人，很多常识不了解，也就不明白古桩之灵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所以只是奇怪地看了它一眼，实话实说道：“我不会封印术，这是混蛋……除妖师改进了封印符咒，针对特定对象自动触发。”
　　昨天晚上被中也捏碎的灵鸟之影发挥了最后的用处，残留下的气息让太宰做出了三个触发性封印效果的捕虫网。
　　当然，因为太宰正常情况下没办法使用任何术法，包括绘制有效力的符咒，所以他画出纹路后由中也灌注神力。
　　这些就没必要和古桩之灵详细说明了，在中也看来，他给出的解释足够解答它的疑问。
　　但古桩之灵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这只半透明的绿色小妖怪坐在中也肩上拼命摇头：“不对不对，就算是自动触发的符咒，也不能被妖怪拿在手上……”
　　它似乎陷入什么迷障，两眼失神，抱头喃喃道：“人妖殊途，就算签订契约前对方信誓旦旦会将你当成伙伴，但事到临头一定会将你远远踢开！”
　　中也第一时间发现古桩之灵状态不对，立刻皱眉伸手向它抓去。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中也的手停在距离古桩之灵二十公分处，浓重的阴影飞快聚拢成一道漩涡，沼泽一样将他的手陷在里面，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继续前进。
　　而古桩之灵趁这个机会从中也肩上跳到了地上。
　　这层特征鲜明的防护显然不是来自古桩之灵，它还没这个本事。
　　冰冷、阴森、潮湿，明明是影子，却带着刚从海水里捞出来的咸腥——
　　中也狠狠皱起眉，只觉得这道影子漩涡里仿佛散发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还有刺骨的冷意蠢蠢欲动试图钻进他的掌心。
　　他顿时炸毛，幻术模拟的狼耳蹭地支楞起来，同时手上猛地用力，黑红色纹路一闪而过，劈里啪啦将那道漩涡阴影轰了个粉碎。
　　在中也和影子对峙的这点时间里，古桩之灵身上已经完成了异变，原本不过十年的微弱妖力节节攀升，转眼便和中也此刻伪装出来的实力持平。
　　它的外型也发生了变化，浅绿色半透明小人身体凝实，肤色变得正常。只不过身高没有增长，非人特征淡化之后，乍一看像个制作精美的手办。
　　头上翠绿的叶子也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正常大小的白色山茶，沉甸甸压在头顶，让人忍不住担心会压断古桩之灵细细的脖子。
　　“大人想对我动手吗？”
　　进化完毕的古桩之灵连性格也变得和之前不一样，在中也面前的畏惧完全消失，甚至有胆子主动对上中也的眼睛。
　　中也“嘁”了一声。
　　他既然答应会放走古桩之灵，所以就算这只妖怪实力提高，从不值一提的小妖怪进化成高级妖怪，那也和他没关系。
　　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式神，太宰也不过是个冒牌除妖师，所以他们谁站在这里，都不会像普通除妖师一样大惊小怪。
　　而太宰好歹还有兴趣研究一下古桩之灵是伪装还是临场进阶，又是怎么办到的，中也就全然不会关心。
　　之前动手也是在战斗中养成的习惯，将不确定因素提前控制住，免得之后花费更多力气补救，甚至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现在发现古桩之灵只是升级，他自然没有动手的理由。
　　但他也没有离开。
　　“你和鸟海山的神使，那只黑鸟什么关系？”
　　毫无疑问，刚才干扰中也、保护古桩之灵升级的漩涡阴影来自灵鸟，中也抓了它三只分.身都不见它动手，却偏偏帮了这个小妖怪。
　　两者显而易见关系匪浅，这样一来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帮我抓它的影子？”
　　如果古桩之灵和灵鸟是一伙的，这只妖怪之前的做法就值得深思了。中也猜不出它的用意，索性先问一问收集情报，反正它也打不过自己。
　　古桩之灵眨了眨眼睛，细声细气地说道：“神使大人是我的恩人呐，它接纳了吃人之后被同族排斥的我。”
　　中也颇为意外，没想到它居然态度不错，老实回答了问题，还以为要打上一架呢。
　　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就听手办妖怪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帮您，说来惭愧，我之前出了点问题，失去记忆且实力退化，思维模式也倒退了数十年，居然对恩人出手。”
　　“为了弥补我的过错，狼妖大人，请您将恩人的影子交给我吧。”
　　“哈？”丝毫没有心理准备地听到这个无理要求，中也还怀疑了下古桩之灵是不是表达有误。
　　“我说，希望您将抓住的影子交给我。”放在不久之前，古桩之灵听到中也反问就会吓破胆子，现在却可以看着中也的眼睛，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请求。
　　“有意思，你是要和我开战吗？”中也不怒反笑地勾起嘴角，表情愉快，压低身体做出攻击的准备动作，明亮的蓝色眼睛散发出勃勃战意。
　　好久没架可打，总算有厉害家伙送上门，中也彻底兴奋起来，控制幻术的手环察觉到他的心情，于是那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在中也身后甩了两下。
　　中也没注意到手环做的小动作，黑红色纹路再次于他身上显现，气势恢宏的妖力在他身边急速盘旋扩散，转眼镇压全场。
　　开了一半污浊不会导致失控，只是体内荒霸吐的本能被唤醒，蠢蠢欲动着想要侵占他的理智，让中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此刻，他腕上黑色的丝带光华流转，增强人间失格，将荒霸吐本能重新压了下去。
　　橘发少年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笑容加深，胸口意气激荡，开心地盯住了面前的敌人，扬声喝道：“来！”
　　古桩之灵再次感觉到了溺水的窒息感，汹涌澎湃的妖力如同海面接天的巨浪，毫不留情地吞没它这座孤岛。
　　一呼一吸具是天灾，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妖怪！还有那双眼睛，分明是古老傲慢的神灵向它投来注视！
　　古桩之灵心头升起强烈的恐惧，险些在种族本性控制下不战而逃，但转眼这念头被它自己掐灭。
　　这样一来不就又变回那个愚蠢无能的自己了吗？绝对不行。
　　回忆着那次差点被阴阳师当成花肥的经历，古桩之灵咬紧牙关重新坚定了信心。
　　既然它在弱小的时候能反杀数倍于它的阴阳师，现在这只狼妖的力量仍属于高级妖怪范畴，和它相差不大，那它未必没有胜算！


第58章 作大死
　　周围空气温度不断升高, 太宰没办法舒服地睡下去，只能慢悠悠睁开眼睛，不出意料看见的是头顶参差不平的粗糙岩石，以及从上方的洞口透进来的一线天光。
　　除此之外, 在长了一双最高级别阴阳眼的太宰看来, 这处山洞内弥漫的妖气、怨气黑漆漆一片，像层厚实的黑布，严严实实挡住了他的视线。
　　“真讨厌。”虽然不是第一遭遇这样的视野，太宰还是面无表情地抱怨了一句，然后才从地上爬坐起来。
　　“你醒得好快。”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听得出它已经非常努力想收敛自己的异常，以期表现得礼貌一点。但接近鸟类的嗓音还是透出藏不住的扭曲阴森，古怪而奇诡。
　　太宰手顿了下, 若无其事地继续拍打身上的灰尘，假装没听见怪物的问话。
　　结果那怪物突然暴躁起来，指甲大力磨着岩石，发出刺耳的噪声，配合着令人不适的尖利嗓音在狭窄山洞内歇斯底里地叫嚷起来。
　　“小子, 你在看不起我吗？！我是大物忌神亲手创造的神使, 是无数妖物的克星，你怎么敢看不起我！”
　　随着怪物的大喊大叫，黑色的怨气与妖气开了锅似的剧烈翻滚、鼓荡，使得山洞里剧烈摇晃，不时有石块从头顶噼里啪啦掉下来。
　　虽然妖气没办法接近太宰，这些石头却不受影响, 短短两秒，太宰虽然反应很快地努力躲避，还是被砸中了三次。
　　男孩脸当时就黑了，好像终于意识到这幅身体给他带来的不仅是撒娇耍赖示弱方面的优势，还会在这种情况下拖他后腿。
　　如果是少年体型，配合预判甚至可以躲开中也非全力攻击，然而现在却连区区几块自由落体的石头都避不过去。
　　“够了，”太宰勉强在不足十平米的空地上找了个安全的落脚地，目光直直穿过山洞内的黑影落在一处岩石缝隙，略微抬高嗓音，“你再不安静下来，我就走了。”
　　“不准！”一道黑色瘦长的影子嗖的从岩石缝钻出来，眨眼飞到太宰跟前，邪佞猩红的眼珠夹杂着山呼海啸的恶意盯紧面前的人类孩子，尖声重复道，“不准！”
　　堕落神使身上带着铺面而来的秽气，整只灵鸟污臭不堪，太宰拧眉后退了一步——就算有人间失格，这些东西沾不到他，但挨这么近还是看着碍眼。
　　秽灵鸟误会了他的动作，再次激动起来，身体膨大了一圈，扇动着翅膀逼到太宰眼前，大声叫道：“你敢走，我就吃了你！”
　　太宰的头在它逼近的时候向后仰了仰，闻言“呵”了一声，鸢色眸子居高临下斜睨过来，瞳孔深处透出的冰冷漠然根本不似人类，竟有一瞬间让暗堕的灵鸟不寒而栗。
　　“我说啊，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站在你面前，可不是来听你毫无意义地威胁的啊！”
　　灵鸟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身为暗堕后跃升到大妖怪级别的神使，居然被区区一名人类吓到，本就不稳定的精神一阵狂躁，满脑子除了“杀掉这个嚣张的人类”容不下别的念头。
　　它尖叫了一声，双翅张开到极点，太宰便看到周围墨水般的妖气怨气以秽灵鸟为中心被牵引过来，灵鸟娇小的身体如同吹了气球一样飞快鼓了起来。
　　眼看灵鸟身体越来越大，不过一会儿就将整个山洞鼓鼓囊囊塞满，太宰几乎被挤到山壁上压成饼饼——
　　其实没有，这种凭借妖力增幅显化出来的妖躯属于超自然现象，在靠近太宰的时候就被人间失格消除。
　　但是灵鸟的妖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补充，太宰没办法一口气将它消灭干净，只能任由灵鸟其他部位的身体继续胀大，然后这个山洞便开始摇摇欲坠。
　　虽然身体细胞活性极强，使得太宰的恢复力比不少顶尖大妖怪还高，但是如果被坍塌的山洞砸成肉泥，想必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起死回生了。
　　然而生命面临威胁，太宰秀致的小脸上却浮现出不合时宜的欢快表情。
　　“真有意思啊。”男孩扬起头，那双鸢色眼睛平日里怎么都提不起劲，除了看到中也会稍微活泼一点，其他时候都显出看透了一切的无趣，此刻竟闪动着奇异的光芒——
　　对理智缺失的灵鸟来说，这只蝼蚁不仅没有对它产生恐惧，反而露出这种放肆的神色，毫无疑问是在挑衅！
　　它仰天发出一声尖叫，身躯膨胀后声波冲击力也变强，离它最近的生物也就是太宰不打折扣地被这道声波击中，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
　　而后两道细细的血流从他两边耳朵蜿蜒而下。
　　“哈哈哈哈哈……”太宰爆发出一阵大笑。
　　原本打算撑开双翅轰碎山壁，将这个可恶的人类永远埋葬在这里的灵鸟停下了动作。
　　“哈哈哈哈哈……”太宰却仍旧没有停下来，反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灵鸟动了动身体，山体一阵晃动。
　　“哈哈哈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的事情，果然这一趟来得很值啊，”太宰眸子里带着残留的笑意遥遥望向秽灵鸟猩红的眼珠，“您说是这样吧，大物忌神，大人？”
　　秽灵鸟静静地低头看着对它来说非常渺小的人类，像看着一条可以一口吞下的小虫，但太宰神色不变，眼睛丝毫没有畏惧。
　　“能活着醒来在我的意料之内，毕竟您的诞生仪式还有一些条件没有准备好，做为最重要的祭品，我必须要活到那个时候，所以您不会杀死我。”
　　秽灵鸟一声不吭。
　　太宰的嘴角越发上扬，语调欢快得像在唱歌：“但是您也没必要和迟早会死的俘虏交流，因为按理说，我对您的全部意义只有这身能量充沛的血肉，只要我活着，甚至连‘怎么’活着都无关紧要。”
　　“但是您命令您的神使和我接触，对我释放善意，这是为什么呢？”
　　秽灵鸟猩红的眼珠此刻已经变成沉重的黑金，神灵的威严无声降临此地，然而藏在神威背面的，则是诡谲嗜血的残暴妖力。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能解释您的矛盾，”太宰嘴角的笑意扩大到夸张的地步，眼眸露出“果然如此”的讥诮，“你不是神，不过是从妖怪骨灰、神灵信仰、现代传说里复活的，冒牌垃圾啊。”
　　轰隆——！！
　　。
　　不远处中也刚抬脚踹翻一个试图扒住他大腿的除妖师，落地时赶上这次巨震，一个趔趄又很快站稳。
　　他转头看向那个方向，却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不是错觉，但是那么大的动静，那个方向的气场却一点没变，肯定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中也下意识在心里分析。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急速逼近，中也反应迅速地向后跳开，便见一团绿色的能量球砸在他身前地面上，泥土被高高炸开。
　　“呦，终于舍得从你的松鼠洞出来了？还是说控制这些人就是你的极限了？”
　　中也挑衅地向妖力攻击传来的方向看去，不出意外，那只头顶大山茶的手办小精灵高高站在树枝上，正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他。
　　那张钟灵韵秀的精致小脸扭曲得不成样子，清冽如同湖水的绿色眼睛染上污秽的红光，连带头顶象征本体的白色山茶也蒙了一层黑气。
　　这满身邪气的妖怪看起来和一开始那个手办精灵完全不像一个了。
　　中也才不管它怎么回事，和这家伙打架憋了一肚子火——刚开始古桩之灵被他一拳打散形体，重聚后躲进树干怎么都不肯出来。
　　加上它恢复高级妖怪的实力之后，将整个考场两百个预备除妖师加上考官都控制住，所以自己藏得好好的，只派这些傀儡和他纠缠。
　　中也虽然不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但也没兴趣杀掉并非出于本意和他为敌的路人，故而不得不束手束脚。
　　拖的时间一长，和这些除妖师签约的式神也察觉到主人状态不对，纷纷赶到现场，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场乱斗，同样被古桩之灵迷惑心智，怎么说都不听。
　　越打敌人越多，中也体内的神力仍然源源不绝，但这看不到头绪的单调战斗已经磨去了他的耐心。
　　可是罪魁祸首不管他怎么叫骂都不肯现身，场面只能这样僵持下来。
　　但是现在中也抓住了它的破绽。
　　中也跳起旋身，一个飞踢解决掉新的妖力攻击，刚落地便马不停蹄地一跃而起，弹簧似的直直冲向高处的古桩之灵。
　　橘发少年的身体悬停在古桩之灵身前，清楚地看到这只妖怪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不由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高高举起拳头自上而下携着庞大威势狠狠锤在古桩之灵身上。
　　咔嚓、咔嚓、轰！
　　正面接下这一拳的古桩之灵再次被打成一团泡沫，之后拳风余威不减，击打在古桩之灵身下粗壮的老树身上，将这棵两人合抱的古木打了个粉碎。
　　中也踏过老朽的木块，抓住再次凝成实体的古桩之灵，它消耗太大，勉强重组的身体虚弱得像一团烟雾。
　　中也丝毫没有可怜它的念头，粗暴地甩着古桩之灵头上的叶子问道：“喂，你这么紧张，刚才地震传来的方向，有什么东西让你非常在意，对吧？”
　　其实他也有点在意，明明那个方向是很少有生物定居的活火山口，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催着他去那里看一看。
　　否则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我不会告诉你的。”古桩之灵绿着一张脸回答，紧接着讥讽地看着中也冷笑道，“真可悲，到了现代还有妖怪心甘情愿和人类签订灵魂契约，将自已一半寿命分享出去，你这么忠心耿耿，不知道你的主人是怎么想的？”
　　“什么灵魂契约？”中也一脸懵逼。


第59章 被揭穿
　　“什么灵魂契约？”
　　山体内部深处, 一只巴掌大的黝黑小鸟看着这段用妖力投在半空的影像，突然口吐人言。
　　它和太宰此刻都坐在一处悬空的圆台中央，而圆台下方是滚动的熔岩，滚滚热浪蒸腾而上, 身体素质下降到七岁的太宰脸蛋被熏得通红。
　　鸟海山本来就是座活火山, 当然有岩浆，刚刚太宰停留的山洞就有一条通道直接这里。
　　但太宰没怎么关心环境，只是定定看着画面上表情略显茫然的橘发少年，听到黑鸟的问话，收回目光瞥了它一眼，不怎么在意地随口回道。
　　“啊，就是你想的那个灵魂契约, 任何两个有灵魂的生物都能签订，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承诺事成之后赐予你神使之位，不包括这只狼妖。”黑鸟语气平静，话中似有警告之意。
　　“我知道，你不用总是强调, ”太宰皱眉不悦地说, 斜眼轻蔑地扫了它一眼，“说的好像我让你加上他你拒绝得了一样。”
　　黑鸟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为了他反悔。”太宰见状放缓了语气，算是安抚，“毕竟你不是真的大物忌神，所以不敢和那位神使接触太多，也不敢让它帮你做太多事, 免得他发现真相。”
　　“你现在只能靠我帮忙，而我也想借这次机会摆脱这具用不了阴阳术的身体——我们是利益相连的合作者，只有我们不会背叛彼此。”
　　黑鸟眼珠动了动，似乎被他说服，但还有些怀疑：“那可是灵魂契约，签约者共享对方的一切，相应的，一旦违反，下场也会十分可悲。”
　　黑发男孩不以为然：“灵魂契约又怎么样？反正解除也不需要我来支付代价。”
　　这十成十的渣男宣言取得了堕神的信任，祂依附在秽灵鸟身上的意识不再出声。
　　而半空投影出的“屏幕”上，狼妖和古桩之灵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居然不知道？”古桩之灵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有妖怪不知道灵魂契约？”
　　中也回给它一个无辜的眼神：“我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所有人？人类？”古桩之灵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自己找到了理由，“如果从小被人类养大，他们刻意封锁消息的话也有可能。年龄问题……你是半妖对不对？”
　　“……”中也总不能回答自己是个人类，只能硬着头皮沉默。
　　古桩之灵就当他默认，自言自语道：“难怪……也只有被人类洗脑的半妖会相信，不过他们也只敢对半妖下手，幼年期的妖怪随时可能觉醒传承记忆，戳破他们的谎言。”
　　中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又实在想知道所谓的“灵魂契约”，所以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听着古桩之灵的科普。
　　至于刚才地震那一瞬间，那股想冲过去看看的冲动也没有再出现，应该是错觉。
　　“灵魂契约原本只是妖怪的东西，从前人类很少有灵力，灵能力者大多数又是侍奉神佛的僧人巫女，这些人心里最重要的是信仰，不会接受和另一个生物共享一切，不会钻研这种法术。”
　　中也听着古桩之灵的讲述，心渐渐沉了下去。
　　而古桩之灵说到这里，讥讽一笑：“虽然我很怀疑以人类自私的本性，他们没有信仰约束也不会将自己拥有的东西分享出去，只会想方设法掠夺。”
　　中也心情沉重，听到这话还是皱了下眉，第一时间想到了焉岛，便下意识反驳道：“不是那样，有些人……”
　　“人类都是卑劣的！”古桩之灵大声说，它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句话有问题，匆匆忙忙继续往下说，不给中也插话的机会。
　　“总之第一只妖怪爱上人类后，主动将这门术法交了出去。灵魂契约中‘共享’说的不止妖力、灵力、寿命，甚至包括能力。你作为妖怪却可以使用除妖师的符咒，还有……考试开始后五分钟内捉到藏在幻术之后的我，只靠狼妖的嗅觉没用，是除妖师的追踪术法对吧？”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灵魂契约？没有其他办法借用其他人的能力吗？”中也沉默了两秒，刷的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古桩之灵。
　　古桩之灵似乎将他的反应当成不愿接受现实，当下嗤笑一声，打击道：“别挣扎了小子，你以为使用另外一个人的力量是多简单的事？力量由神明赐予信徒、祖先传给后辈，一靠信仰一靠血脉，总之必须要建立稳固的传输通道，而能比得上信仰和血脉的只有灵魂。”
　　它一锤定音道：“你能使用除妖师的能力，说明你身上有那个人类的灵魂。”
　　“……”中也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理不出头绪。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掌心忽然一痒，他下意识握住在手心作乱的异物，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这正是太宰绑在他手腕上的那根丝带。
　　其实古桩之灵一句话都没说对，他能使用符咒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妖怪，身体内产生的能量也不是妖力，更接近神力。
　　他能找到古桩之灵也不是因为追踪术法和狼妖的嗅觉，而是因为可以共享太宰的视野。
　　……也不能说是“共享”吧，因为他是在单方面使用太宰的能力，还是借助这条丝带做媒介……
　　但仔细想一想，除了视野，借助那条丝带，他还能使用太宰的幻术、削弱版的人间失格，甚至连太宰对人心的判断都能用。
　　这已经和灵魂契约的效果无比接近了。
　　古桩之灵见他面色恍惚，陷入沉默，恨铁不成钢地讽刺道：“你还不相信？不是灵魂契约，难道还是他直接撕了一块灵魂碎片给你吗？”
　　“就算只缺了一小块，不完整的灵魂最容易被妖怪寄生，而且因为结构遭到破坏，随时可能崩溃。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什么都得不到，怎么可能有人类做这种蠢事？”
　　“不对，他还是有收获的，如果他真的将碎片给了你，就能随时掌握你的状态和位置哈哈哈……”古桩之灵觉得自己的反讽用得好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它笑得一时不能自拔，中也则豁然开朗。
　　他想到那次帮港口黑手党对付琴酒，陪太宰混上船的时候，他就问过青花鱼混蛋，为什么这条丝带附带人间失格，还能使用幻术。
　　要知道太宰本人想用幻术，都要暂停心跳进入假死状态，点燃的死气之炎还特别虚弱，需要配合他的表演才能发挥作用。
　　可这条丝带上的幻术却非常厉害，将他伪装成妖怪之后，连的场静司这种灵力强大的除妖师都看不出破绽。
　　那时候混蛋太宰是怎么回答的？
　　“为了让幻术发挥效果，我在上面沾了块特殊的能量碎片。”
　　但问到是什么样的能量碎片，太宰却怎么都不肯说出口。
　　现在看来，果然是灵魂碎片吧。
　　想清楚这点后，中也像解决了道难题一样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绷紧的情绪轰的一声在心头炸开，像枚火星落在干草上，一路烈火燎原般烧到头顶。
　　“太、宰……”他恶狠狠地念着这个名字，“你给我等着！”
　　居然做出这种事，那混蛋是白痴吗？还是说这是他新的自杀方式？
　　那边古桩之灵笑够之后，似乎觉得自己的笑话还能补充两句，喋喋不休地说道:“没有灵魂契约保护，给出去的这块灵魂遭到破坏，本体也会受到重创，如果真有人把自己的灵魂交出去，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中也听得火气更大——太宰那混蛋当然是个疯子！而且很不正常！
　　以他那个不肯吃亏的性格，除了拼命追逐乐趣，从来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随随便便把灵魂交给他，又一句话不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中也实在太生气了，于是没有发现古桩之灵说到最后，语气低落下来，不乏向往地小声道：“如果真有人类愿意这么做，那只妖怪对他肯定非常重要。”
　　它沉浸在回忆当中，失魂落魄地仰头看向天空。
　　显然古桩之灵并不知道，有两名毫无道德感的吃瓜群众藏在山腹里围观他们的表演，更过分的是，他们不仅没有触动，还一脸冷漠。
　　“你的式神很生气。”附身在秽灵鸟身上的堕神说。
　　“不用管他，”太宰无情地说，然后为了转移话题，礼貌地恭维了一句，“这是你精心挑选的古桩之灵？”
　　“你好像并不好奇。”堕神平静地指出这点。
　　“反正又是一个全心全意帮助人类结果被捅刀的蠢货，这种事很少见吗？”太宰反问道。
　　“但是擅长蛊惑人心的妖怪被骗，五十年里我也只找到了这一个。”堕神遗憾地说。


第60章 若无其事
　　“别管它了, ”太宰不耐烦道，“事情进展怎么样？”
　　堕神在自己这位合作者面前似乎脾气很好，明明是太宰先提起古桩之灵，现在被他这么不耐烦地顶撞也没有发火。
　　反而从善如流地回答道：“五十年前, 我产生意识后, 让灵鸟投放出去五十多件沾染堕落神力的‘法器’，成功引诱了八名灵能力者成为我的信徒。”
　　它给了个开头，太宰就立刻反应过来：“的场一门和这些预备除妖师，是你命令他们引来的？难怪，如果仅凭一句语焉不详的记载，的场一门不会在这件事上花这么大手笔，毕竟出羽一带不是他们的主场。”
　　“促使他们下定决心的, 应该是被派来勘察情况的下属受到了影响，提供了虚假情报。”
　　“你说的不错，”堕神赞赏地看了面前的人类一眼，黑金色眼睛透出鼓励，“你还想到什么？继续说下去。”
　　它为什么有时间在这里和自己闲聊？的场静司现在应该正带人破解笼罩在考场外的结界, 如果成功, 通过考试聚集起来的灵能力者们就会跑得一个不剩。
　　按理说它为了不让计划受阻，行动会变得急迫，怎么有心情做多余的事？……是那几个被它策反的除妖师做了什么？
　　太宰脑子转得快，想了这么多也不过一瞬，看起来他只是沉吟了一下，就毫无凝滞地回答道：“没有线索, 即便是我，想推测他们做了什么，也不能百分百肯定答案正确。”
　　“但从你的需要出发去推理这件事，就比较简单了。你是从妖怪的骨灰、神明的灵性、代代相传的传说里诞生的妖怪，拥有神和妖的记忆以及少部分信仰，但靠这些想要篡夺神明的位格根本不够。”
　　“我曾读过千年前那位大阴阳师的手札，里面提到妖怪顶替神明的事例，被人发现后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但它们的失败也提供了经验。”
　　太宰抬起头看向堕神没什么波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提出自己的猜测：“是神格。”
　　黑色的小鸟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丫，躲开太宰灼热的目光。
　　太宰没在意它的动作，自顾自解释道：“所谓神格，其实就是神灵的名字，万事万物都被自己的真名束缚，但那真名也是组成他们存在本身的核心。”
　　“理论上说，只要你成功夺走目标的真名，让所有和这个真名发生交集的东西认可你，将不承认你的销毁，就可以彻底取代对方的存在。”
　　“以人类为例，修改所有认识他的生物的记忆，销毁记录过他以及他接触过的物品，就可以将名字对应的目标换成另一个。”
　　太宰一脸认真地说着让人细思恐极的话，而他对面的堕神没有人类的感情，不仅不害怕反驳，甚至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都是你从那本手札里得到的消息吗？真羡慕啊，我可是用了足足五十年才摸清这个规律，今年才正式开始行动。如果早点遇到你，我就不会走那么多弯路了。”
　　听着堕神真情实感的惋惜，太宰丝毫不觉得感动，而是毫不客气地打破它的妄想：“别说废话了，早半年我根本出不了门，你到哪遇见我？而且人类的时间和你们妖怪不一样，你哪怕只是提前十年遇到我，我可能还没来得及看到那本书，更别提帮上忙了。”
　　“说的也是。”堕神想了想，肯定了这个说法，“人类太脆弱了，不过你成为我的神使之后，就有更长的时间来帮我的忙了。”
　　太宰嫌弃地别开头：“我答应当你的神使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摆脱这具身体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成功之后我的时间都会用来钻研阴阳术，没时间给你打白工！”
　　这就是他这次给自己安排的人设，一个沉迷法术研究道德感淡薄的头脑派天才，却因为体质问题，无法使用自己开发的阴阳术。
　　刚才的反驳符合人设。
　　堕神显然见过不少人类，对太宰表现出的性格全盘接受；而且比起那只神智混乱的灵鸟更加隐忍，在它用得着太宰的时候不会随便发火。
　　但它也没把太宰的拒绝当一回事，只是摇了摇头道：“你以后就知道了，人类那些知识只不过是小道，最该追求的只有能掌控在自己手上的力量。”
　　太宰当然不会听进去，翻了个白眼将话题重心拉了回来：“想要夺取神灵的真名比夺取人类的真名困难不止上百倍，因为神灵接触的生命与非生命难以计数，一个个更改他们的记忆根本不现实。”
　　“但如果举行一场正规的祭祀仪式，得到这片土地的认可，就能一劳永逸。”
　　黑色的堕神认真地点了点鸟头，语气严肃地说：“不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场仪式做准备，那八个投靠过来的除妖师正是我准备的主祭人，现在只差最后一人。”
　　它的眼珠转动，瞳孔对准太宰。
　　太宰会意，点了下头，无可无不可地说：“既然你差一个人，那我就补上好了，不过我一定是最重要的主祭人，其他人都是我的辅助。”
　　这点要求不难，对堕神来说，那八个信徒虽然是它用了五十年时间攒下的财产，但它的时间观念本来就和人类不一样。对它来说，这几个随时可以替换的工具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它看好的手下。
　　“我同意，到时候他们会站在除妖师考试结界的八个方位，而你就在这里主持最后的仪式。”堕神慷慨地一口答应下来。
　　太宰脸上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那真是谢谢您了。”
　　不过虽然一人一鸟气氛和睦，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主持祭祀的问题，但现在还不到仪式开始的时候。
　　“要足够的能量支撑才能篡夺那位大物忌神的位置，而你作为堕神，什么样的能量倒是不用挑剔，灵力、妖力乃至生命力，都可以为你所用。”
　　“让古桩之灵将考场中的灵能力者和妖怪聚集起来，通过幻术刺激他们身上的灵力活跃起来；再使用秽灵鸟控制影子的能力将这些灵力转移，源源不断输送到这里。”
　　堕神说：“古桩之灵那边不用担心，它的幻术本来就是被动触发，不完全受它控制，它被你的式神打败，又回忆起伤心事，内心阴暗情绪增长，被它控制的灵能力者们就会受到更强的幻术刺激。”
　　太宰点了点头，皱眉看向占据秽灵鸟身体的堕神：“但是秽灵鸟这里……你不敢让它清醒太长时间，所以压制它的意识陷入沉睡，自己亲自主持能量转移这一步。”
　　“到仪式开始的时候怎么办？不把秽灵鸟放出来，你离开它的身体后能量没办法转移；而不离开它的身体，你就没办法参与祭祀。”
　　这确实陷入了悖论。
　　但堕神早有准备，沉稳地说：“这点同样不用担心，到时候会有人做它的对手，它没时间思考我的异样。而转移能量的通道只要灵鸟有意识就可以维持，所以战斗也没关系。”
　　“……”太宰微妙地沉默了一下。
　　能够转移秽灵鸟注意力的敌人，而且目前在鸟海山上的只有一个。
　　太宰想到自己不久之前递给的场静司的纸条，没什么诚意地在心里道了个谦。
　　——看来的场静司的打算要落空了，堕神明显早就盯上他，将他当成棋子牵制可能反水的灵鸟，所以肯定一直在秽灵鸟面前说他的坏话。
　　总之的场静司想靠言语说服是不可能了，目测必定要打过一场，才能让这只秽灵鸟恢复正常。而且如果堕神给灵鸟安排的敌人真是的场，那就说明它不担心的场静司破解结界，甚至期待着这件事发生，并且提前给外面的除妖师挖好了坑。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因为的场家主疏忽，被背叛者打晕掳走的可怜的受害人啊。
　　当然，太宰在堕神面前也是这个态度，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自然地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你早有安排，那我就放心了。”
　　毕竟他不应该知道远在八原的场一门和秽灵鸟的关系，至少作为全心希望堕神篡位的合作者，不该隐瞒不报。
　　所以他忧心忡忡地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收集能量的时间花的太长，外面的除妖师发现不对怎么办？”
　　堕神微微扬起脑袋，表现出类人的得意：“这就是我的信徒们做的好事了，那道结界已经被他们提前做了手脚，掺杂了我的堕落神力。只要外面的人穿过那道结界，就会染上神力，削弱身体的防御，从而很容易踩进古桩之灵的幻术。”
　　“总而言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作者有话要说：全是瞎扯，神格定义参考《夏目友人帐》妖怪的名字和梦枕貘《阴阳师》“名字是咒”。
　　大家知道它需要收集大量能量，然后举行仪式想一跃成为神。


第61章 不耐烦
　　“喂, 收起你的妖术，把这些人都放了。”中也收拾好情绪，踹了一脚在地上躺尸的古桩之灵。
　　“什么！”古桩之灵差点跳起来，不过毕竟伤重, 身体抬到一半又重重跌了回去。
　　但即便如此它还是没有放弃, 艰难地仰着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少年狼妖：“你都知道人类在骗你了，为什么还要帮他们？明明我们才是同伴！”
　　中也皱眉：“谁跟你是同伴？”
　　古桩之灵快要尖叫了：“人类有什么好，你居然还不死心？现在加入我们，我可以让主人帮你解除契约，你不用承担半点代价……”
　　“闭嘴。”中也不耐烦地踩了它一脚，古桩之灵这次承受不起重组身体的代价, 只能硬撑着挨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这个手下败将插嘴，那混蛋敢骗我，我当然会要他好看。”中也一想到太宰从始至终没想过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他，就气得牙痒。
　　“但这和你无关, 给我放人。”
　　他懒得解释原因——如果让这妖怪知道, 他一直将自己当成人类，让它放人也不是因为太宰，而是他本人的意志，怕不是要立刻发疯。
　　到时候又要开打，浪费时间，他还打算早点解决了这边的事, 回去找混蛋太宰的麻烦呢。
　　至于考场内的异状——高级妖怪古桩之灵伪装成弱鸡蒙混过关；两百多考生考官加他们的式神被.操控，外面却这么久毫无反应；还有古桩之灵嘴里的主人，太宰让他对付的灵鸟是恩人，那这位“主人”的身份就值得商榷，说不定灵鸟已经成功复活了惨死的大物忌神……
　　中也虽然有所察觉，却不打算多管闲事——这些都是除妖师协会自己工作上的疏漏，没道理让他来收拾，中也可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正义使者。
　　如果是确实需要帮忙的老弱病残，他大概会搭一把手，但除妖师协会和这只妖怪分明狗咬狗，他们的争端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
　　中也现在只想早点从面前的闹剧里脱身。
　　古桩之灵躺在地上，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到浑身发抖，但想起起不来，妖力耗光连个小火球都搓不出来，只能拼命攥紧了拳头。
　　形势比人强，古桩之灵见狼妖脸上表情越发不耐烦，天蓝色眸子清澈见底，也因此里面的杀意叫人一览无余。
　　虽然古桩之灵已经变成了一只邪恶的高级妖怪，但种族特征从来没有从它身上彻底离开，它本质还是那个懦弱的树灵。
　　刚才因为那一瞬间地震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堕落神力，它才会乱了方寸，不管不顾从藏身之地跑出来跟这只狼妖正面对决，否则它还能继续苟下去。
　　但是长时间被狼妖暴烈如火的妖力包围，感受着携带杀意的目光不住逡巡，仿佛在寻找最容易动手的部位。
　　古桩之灵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不过做决定之前，它又看了眼刚刚地震传来的方向，希望主人能给它点提示，它知道灵鸟控制影子，可以让主人随时得知鸟海山任何一处角落的动态。
　　似乎感应到它的心声，古桩之灵听见一道尖细的嗓音在脑子里响起，它顿时眼睛一亮。
　　“我对你很失望，喂给你这么多神力，一只狼妖就将你逼到这个地步。”那声音平静地说道，如同陈述一个事实，但由于接近鸟类鸣叫，失去了一些威严。
　　但古桩之灵完全不在意这点，它只听到主人对它失望，绿油油的小脸顿时一白。
　　“主、主人……”它仓皇地想要辩解，但那个声音不想听它解释。
　　“既然你打不过狼妖，就给我按它说的做。”堕神沉声命令道，“不准做无谓的抵抗，虽然你是个废物，但在你发挥作用之前，不能白白死掉。”
　　说完这句话，堕神没等古桩之灵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留下这只被打击得心神恍惚的树灵脸上一阵扭曲。
　　山腹之中，坐在滚滚熔岩上方的一人一鸟看着树灵的颜艺，太宰拖着下巴打了个哈欠：“真是无情啊神明大人，它对你的信仰可是全心全意的吧。”
　　“没错，”堕神没有否认这点，但它不觉得自己应该感动，“毕竟是我花了十年时间一对一培养（洗脑）出来的，它的信仰之力够强，从人类身上吸收的能量转移过来效率越高。”
　　太宰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啊，它还在一门心思抱怨人类呢，但事实证明就算效忠的是神，也只不过将它当成工具利用。只是为了刺激它情绪波动，提高汲取能量的效率，就故意说出这种恶意满满的话，该说不愧是融合了妖怪恶念的堕落神明吗？”
　　堕神不以为耻，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弱者受人摆弄，能为我的复活贡献力量就是它的荣幸。”
　　它紧接着又转动眼珠对准太宰：“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有进步的余地，你怎么调.教的那只狼妖？我看得出它确实非常愤怒，对你却没有杀意，还在尽心竭力救助人类——你怎么做到的？”
　　太宰勾了勾嘴角，眼睛却没有离开屏幕上的橘发少年：“商业机密。”
　　。
　　古桩之灵被挂掉通讯后，像被抽了魂一样。
　　它原本控制这些人就只是出于对人类的厌恶，以及作为攻击中也的手段，死撑着不肯退步，也只是在反抗自己的本能，它厌恶性格软弱的自己，拼命想抹消过去那个影子。
　　如果它视为信仰的主人发话，古桩之灵大概能鼓起勇气死一死，但长时间待在中也的妖力下，迟早还得投降。
　　可主人都说了那样的指令……
　　虽然很不甘心，古桩之灵还是艰难地抬手，指尖亮起青翠的绿光，开始解除妖术。
　　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愤怒涌上心头，潮水般淹没了口鼻，让它呼吸困难，眼珠充血。
　　这还不够，它将主人的训斥自虐般一遍遍在心头重复，直到眼睛传来火烧般的刺痛。
　　——这不是修辞，而是真实发生的变化，连古桩之灵自己也没意识到，它那双翠色的双眼确实染成了猩红。
　　而它方才身体两次破碎重组，本体变得虚弱，但同时也有不少妖力飘荡在空气里，笼罩在附近数公里的区域上空。
　　这些妖力还没有完全和它脱离关系，此刻随着古桩之灵情绪波动，逐渐变成黑色，将这一片山林化为妖雾弥漫的鬼蜮。
　　不过妖雾转化速度非常缓慢，中也一时没有注意到异常，他此刻被古桩之灵手上的绿光短暂吸引了目光。
　　树叶般闪动的光芒中，中也清楚地看到一根根透明丝线浮动，这些丝线另一头接在这几百个被古桩之灵蛊惑住的灵能力者和式神身上。
　　其实这些丝线不算完全透明，里面可以看到一幅幅动态画面，中也随意扫了一眼，认出画面里的主人公和丝线连接的目标长得一模一样。
　　应当是他们的记忆。
　　古桩之灵见中也视线落在丝线中的动图上，又升起了一点信心，积极解释道：“我是蛊惑人心的妖怪，幻术才是我的本行，操控只不过是附带。”
　　“这些丝线是猎物中了我的妖术后产生的幻觉，也是他们内心最愧疚、最害怕的记忆，”古桩之灵说到这里冷笑了下，“如果不是这些人类做了太多亏心事，根本不会被我的幻术困住，也不会沦为我的傀儡！”
　　中也“嗯”了一声，皱眉催促道：“我知道了，你动作快点。”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古桩之灵发呆的几秒，他又感觉到了和地震时候一样的心悸，这下不可能是错觉，而是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中也内心焦急，甚至想丢下这些人不管，回古宅去找太宰——如果刚才地震传来的方向真的发生了什么，影响到古宅，中也不相信的场一门会有余力保护太宰。
　　在他问清楚灵魂碎片之前，青花鱼混蛋绝对不能死。
　　但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担心就放弃做到一半的事，如果太宰知道，那家伙不会领情，反而会狠狠嘲笑他大惊小怪。
　　中也一时犹豫起来。
　　这边古桩之灵声音高了八度：“你没有听见吗？我说这些人类罪有应得！如果他们不是做了恶事，根本不会大祸临头！”
　　这只妖怪个头小嗓门却大，中也本就心烦意乱，现在被它一吵，耳朵疼得厉害，心情更加暴躁。
　　中也非常不能理解，它明明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却有力气大声嚷嚷。
　　但他没必要弄清楚古桩之灵的心理活动，只需要它放人。
　　说实话，中也被它之前的废话消耗了太多耐心，不想陪这神经质的家伙车轱辘“人类罪有应得”之类的话题。
　　所以只是冷冷抬眼向它看了过去，并且毫不留手地掐住了它的脖子，一字一句地说：“最后再说一次，给我放人。”
　　其实古桩之灵喊完就后悔了，主人既然让它保住性命，它就不该挑衅狼妖，但刚才一时怨愤，情绪上头没有多想就顶撞了回去。
　　心生退缩，又被人抓住脖子，对上狼妖冷冰冰的眼神，古桩之灵怎么都硬气不起来，只能努力将指尖上绿光范围扩大。
　　它讨好地将手举高，让中也看清楚那些透明丝线一根根脱落，以证明自己这次真的没有磨洋工。
　　但中也没耐心继续等下去，直接伸出右手，手腕上黑色丝带无风自动，轻巧地拂过那些蛛丝一样纤细透明的丝线。
　　丝带上削弱版人间失格发动，古桩之灵还没反应过来，那数百根本质由妖术具现出来的丝线齐刷刷断裂。
　　它目瞪口呆地看向中也：“你怎么做到的？外力打断这些丝线，明明外力切断这些丝线会损伤他们的记忆，严重点可能会傻……”
　　它看清了中也的脸色，不由自主渐渐消声。
　　作者有话要说：好水……


第62章 天之罚
　　白骨巨兽身躯庞大, 足有数层楼高，哪怕周围都是遮天蔽日的高大乔木，它普普通通站在林子里，鹤立鸡群般海拔突出。
　　与之相比, 挡在它身前那数十个穿和服的除妖师、穿狩衣的阴阳师渺小如同蝼蚁。
　　灵能力者燃烧性命爆发出来的招式对这妖怪来说不痛不痒, 攻击落在它身上有如石沉大海，只溅起来少许涟漪——
　　白骨前进的脚步略微一停，然后毫不犹豫地掉头冲向灵能力者们站得最密集的区域，一时间血肉飞溅，惊呼声此起彼伏。
　　“花开院大人，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会死的！”一片混乱中, 有人实在撑不下去，朝领头的青年阴阳师高声喊道，“请宣布撤退吧！”
　　“胡说八道！”青年阴阳师隽秀的面庞染上怒色，厉声喝道，“我们身后就是京都, 撤退？你想撤到哪里？”
　　说话功夫, 花开院眼睛死死盯着白骨巨兽的行动，手上动作不停，终于赶在妖怪造成更大伤亡之前控制自己的式神完成了阵法，只见众人头顶亮起一个庞大光阵，亮起的符文堪堪束缚住妖怪的身体。
　　大家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空隙。
　　被训斥的那人先是唯唯诺诺地闭上嘴，憋了两秒还是忍不住小声道：“我们又不像你们这些好命的家伙……”
　　花开院听到他的嘀咕, 但对此也无可奈何，畏死贪生是人之常情，这些灵能力者觉醒之前又大多都是普通人，不像他们从小接受阴阳道教育。
　　对阴阳师来说，人生是场旅程，死亡只是另一个起点，但很明显这些培训不过数年的灵能力者看不透……
　　理解归理解，花开院秀元作为这个临时联盟的首领，不可能在战斗进行到紧要关头允许这部分灵能力者逃走，对士气是很大的打击。
　　所以他只能无视了那个灵能力者的抱怨，一边重新巩固阵法，一边询问自己的式神：“联系上了吗？滑头鬼那边出什么事了？”
　　如果能自己解决，他也不愿意去找妖怪帮忙，但灵气复苏数十年以来，那些沉睡的大妖怪一醒来就能恢复大半实力，而人类的灵能力者……
　　虽然千年前，不少大阴阳师惊才绝艳，单枪匹马就能和活了上千年的妖魔打个有来有往，但现代灵能力者对上刚诞生的妖怪还好，如果敌人是像面前这白骨野兽一样，通过沉睡保留实力的大妖怪，只有死路一条。
　　新觉醒的灵力不如人家沉睡保留下来的妖力也就算了，论法术技巧，虽然阴阳师家族书面记载齐全，但灵气衰竭的数百年没人用得出来，等同传承中断。
　　灵气复苏这几十年照着以前的记载慢慢摸索使用方法，怎么都不可能比过妖怪天生的能力，这仗只靠人类没办法打。
　　所以——
　　“奴良组怎么还没来？”花开院皱紧眉头，看着阵法中心开始活动身体的妖怪，感觉到沿着阵法传递过来的一阵阵大力，咬牙命令式神和自己一起加大了输出。
　　局势再一次僵住，但花开院知道，这种情况坚持不了多久，他很快就会耗尽力气，而那只妖怪紧跟着就会脱困而出。
　　……如果那时候滑头鬼还赶不过来，他只能拿出最后的手段了。
　　如果有其他选择，花开院不想走到那一步——作为人类，这时候能献祭的只有灵魂了，而且根据花开院粗略顾忌，至少九人才能将这只妖怪彻底留下来，代价太高了。
　　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奴良组那边始终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阵法之中，白骨巨兽像头挣脱猎人陷阱的巨熊人立而起，那些缠绕在它身上的灵力便不堪重负地绷紧，然后一根根断裂。
　　阵法彻底崩溃的刹那，花开院猛地吐了口血，他顾不上回应旁边下属急切的呼唤，当即站直身体，大声喊道：“花开院的阴阳师——！”
　　他刚喊了个开头，他们家提前排练过的八名阴阳师就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转身退出战场，跟着式神的指示跑到自己该去的位置，同时一个个身上亮起乳白色光晕。
　　花开院身上也亮起同样的光，他是阵法的核心，正面站在白骨巨兽面前，另外八人站在阵法外环，强大的灵力从他们身上源源不断地注入地下，他们身上乳白色的光芒也到了最亮的时候——
　　突然，所有人心中齐齐升起一股战栗，不约而同僵着身体停下动作，连那只白骨巨兽也是一样。死一般的寂静降临，方圆千米之内连鸟鸣都彻底消失，莫名的庞然力量之下，人们双腿发抖，一个接一个跪了下来。
　　白骨巨兽是最后一个，它四腿弯曲重重匍匐在地，引得一阵地动山摇，而后头颅深深低垂下去。
　　中也看到这里，心里突然对接下来发生的事隐隐有了一些预感——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黑色风暴怒吼着向四面八方席卷，裹挟着黑色火焰的罡风所过之处迎来寂灭，一切草木生灵尽数化为灰烬。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只白骨巨兽正正处在黑色风暴中心，那身覆盖妖力后堪比钻石的骨骼方才任由灵能力者们轰炸却连印子都没留下，此时却在所有人眼睁睁注视中，像放进烤炉里的雪糕，迅速地、飞快地溶解掉了。
　　黑色火焰来的快去的也快，五秒之后，林子里就留下一片焦土。
　　现场一片寂静。
　　虽然那股镇压在头顶上的力量消失，却没有一个人想到站起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五秒之前白骨巨兽匍匐的空地，试图找到一点那只妖怪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真的什么都没有，连土壤岩石都被烧下去一层。
　　又过了五分钟，人们终于慢慢恢复理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而花开院一族的家主仍旧没回过神，直直盯着那片焦黑，嘴唇神经质地颤抖着。
　　走到他身边试图将他唤醒的下属偶然听到了那个名字：“荒、霸吐……”
　　中也陡然清醒：“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回想看到的那段画面，他内心既惊且怒——那画面最后出现的黑色火焰、还有花开院脱口而出的“荒霸吐”，都与他自身息息相关。
　　是记忆！
　　中也想到自己是用人间失格抹消古桩之灵的妖术是看到的这幅画面，那么能猜到的也只有这是中了古桩之灵幻术的某人的记忆。
　　他猛地低头看向地上的除妖师和式神，试图找到记忆的主人。
　　但匆匆扫了一眼那一张张表情或茫然或愤怒的脸，中也就恢复了理智，意识到这么找不太可行——他以记忆主人的视角看到那段影像，所以他不知道那人的外貌。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向太宰问一问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推断出记忆主人的年龄，再从过来监考的除妖师里筛选，会更有效率。
　　再退一步，就算找不到人，花开院家主肯定知道荒霸吐的情报，如果不是这人深居简出不好见到，中也都想直接找他去问了。
　　其实那段记忆让他有些奇怪，根据太宰之前给他恶补的灵能力者相关知识，护卫京都的阴阳师家族除了花开院还有土御门，为什么那场战斗一个土御门家的人都没有看到？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晃而过，中也不觉得阴阳师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们是派系争斗还是私人恩怨导致的龌龊，都不会影响到他身上。
　　总之首先要找到太宰。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中也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丝带后，突然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心里各种忐忑不安，大部分来自不知道会搞什么事的太宰。
　　否则他和除妖师协会根本没关系，他们这里惹出再大的麻烦，中也只要一走了之，完全不会受到影响。
　　但他不确定太宰那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混蛋青花鱼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出于兴趣插上一脚。
　　他具体会怎么做中也猜不到，但用脚趾头想，太宰都不可能像个七岁小鬼一样丢块石头了事，那家伙的“恶作剧”，一定是炸.弹级别的。
　　中也决定等下回去后，不管怎么样都先控制住太宰，最好带着他离开。
　　——混蛋太宰如果不顶着小鬼的外表，他就用不着这么担心了，那混蛋的生命力和策划阴谋诡计的能力，绝对不可能轻易死掉。遇到危险，需要担心的也是他的敌人。
　　但是这个七岁的太宰，连中也收了八成力道的拳头都躲不开，中也根本不相信他能保护好自己。
　　这么想着，中也拎着古桩之灵从树上跳下来，目标明确地走向地上那些除妖师中的一个——他认得出这是考点集合处的考官。
　　中也把古桩之灵往中年人脸上一怼，口气很冲地说：“完成任务，登记，我要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二设，荒霸吐在灵气复苏前期负责审判不老实的大妖怪嘻嘻感谢在2019-12-27 01:20:20~2019-12-28 03:4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梳云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再接再励
　　人间失格消除超自然现象, 相当于越过原主人直接解除妖术，所以不会对这些受害者造成二次伤害。
　　不过被妖术强迫回忆最痛苦的记忆，相当于大梦一场，刚醒来自然要恍惚一阵。
　　“哦……哦哦！”考官的意识就是这种状态, 一开始根本没反应过来中也在说什么, 直到被古桩之灵糊了一脸才回过神。
　　他下意识接过这只手办大小的树精，迟钝的头脑还感叹了一下负责场地的同事太奇葩，居然抓了只妖力这么强的古桩之灵，也不怕考生被妖术控住出不来……
　　中幻术之前的记忆回笼，中年除妖师霍得瞪大了眼睛，两手举起这只洋娃娃妖怪，凑到眼前左看右看, 最后死死盯紧妖怪头上的树叶，手臂微微发抖。
　　没错了，他中妖术之前眼前一晃而过的就是这片叶子，而且妖力水平达到高级的古桩之灵，确实有能力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们拖进幻觉当中。
　　想明白这点, 中年除妖师猛地抬头, 看怪物似的看向中也，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是你抓住了它？！”
　　是风气吗？橘发少年面无表情地想，来了这里遇到的人和妖都喜欢废话。
　　“是我。”他忍着不耐烦点头承认，想了想然后补充道，“它是造成事故的罪魁祸首，应该尽快把它送到协会拷问, 而且事情闹成这样，考试也没办法进行下去，解除结界吧。”
　　“对对，你说的没错，”中年除妖师忙不迭应和道，急急伸手去摸自己的和服口袋，“等我把这只妖怪封印起来……咦？”
　　他发出不可思议的疑问，低头左右摸了摸，又将口袋翻了个底朝天，最后迷茫地抬起头：“我找不到瓶子了。”
　　中也带着狼爪手套的手垂在身侧，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向上动了动，但最后也只是攥紧了拳头，没有挥出去揍到这蠢货的脸上。
　　今天实在诸事不顺，中也心头笼罩的阴霾逐渐加重，不祥的预感越发清晰。如果不是记得考场结界只有时间到了才会解除，想提前退场必须让考官引路，他很想转身就走。
　　凭他手上的能起到部分人间失格效果的丝带，很容易就能通过结界，不过现在还没到紧急关头，白白暴露太宰那家伙的异常，有点得不偿失。
　　“呵呵，不止是你，这里所有人身上的封印道具都被我丢掉了，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别想再囚.禁妖怪！”古桩之灵不甘寂寞地插嘴。
　　反正狼妖在一边盯着，它一时半会也逃不掉，能恶心人类就恶心他们。
　　中年除妖师果然被气到，两手狠狠攥紧古桩之灵：“你这妖怪还敢说，做下这种恶行，你就等着被退治吧！”
　　“哼，区区人类，以为我会怕吗？”
　　他俩吵得起劲，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中年除妖师站立不稳，惊慌失措中只看到脚下的地面大片大片下陷龟裂，蛛网般可怖的裂缝向四面蜿蜒，土块崩碎，颤巍巍悬浮在半空。
　　确切地说，是悬浮在狼妖少年周身。
　　中也语气不善：“喂，我说我们该出去了，这种小事什么时候都能讨论。”
　　丝带上附着的死气之炎尽心竭力地工作，将异能波动伪装成妖气爆发，狂躁爆裂的黑红色妖风吼叫着冲向四方，如同声威浩大的龙卷。
　　中年除妖师何曾直面过这种等级的压迫？当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这狼妖不过是个式神，又变得恼羞成怒。
　　他刚打算训斥狼妖“你的主人就是这么管教你的？”，却冷不防看见少年狼妖冷冽凶狠的眼神，隔着呼啸狂暴的妖风，树荫下那双钻蓝色眼睛仿佛亮着不祥的红光。
　　中年除妖师狠狠打了个冷战，再开口时态度不由自主恭敬起来：“我知道了，这就带您出去。”
　　甚至一不留神加上了敬语……
　　中也收起异能，土块劈里啪啦掉在地上，中年除妖师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什么都不敢多说，一路缄默地走到结界之前。
　　五分钟后。
　　“这不可能！”中年除妖师急得满头大汗，但是手下的结界依旧纹丝不动，他一时气恼，握起拳头锤在那层透明的灵力膜上，然后疼得抱着手呲牙咧嘴。
　　“让开。”中也几步走过去把他推到一边，举起拳头，手臂像拉紧的弓弦，黑红色纹路一瞬间从手指攀延到颈窝，在那里顿了两秒后，又倏地爬上了俊秀的脸庞。
　　中也没有留手，直接调动了目前能安全动用的五成神力，一股脑聚集在拳头上，然后猛地打向结界。
　　轰！！
　　中年人和其他赶过来的除妖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笼罩了一个小山头的庞大结界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闪动了两下，然后碎成了泡沫。
　　。
　　山体内，堕神黑金色眼珠头一次浮现出惊讶，回头看了太宰一眼：“你从哪里找来的式神？这个力量不像只有高级妖怪啊……”
　　太宰歪了歪头，清澈的眼睛一望见底，哪怕一句话不说，也能让人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很无辜。
　　不过他这次倒没有装傻的意图，提起嘴角凉凉笑道：“怎么，你想要抢？他是我的狗，就算解除灵魂契约也会跟着我，你别做梦了。”
　　事实上，太宰确实很不高兴。
　　——小矮子忘了他的叮嘱，用出这么强大的神力，那条丝带上的死气之炎毕竟只是由一块灵魂碎片供应，即使拼命运转幻术，也没法彻底遮掩过去。
　　膨胀了吗？觉得没人奈何得了他？还是被荒霸吐的神力烧坏了脑子，不想做人了吗？太宰嘴角的笑意越发冰凉。
　　如果小矮子真是这么想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一点时间，足够堕神收起那丝惊讶。
　　察觉到太宰情绪激动，它还有心情解释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舍得——灵魂契约将你的一切共享给式神，也就意味着你的身体也有一半归狼妖所有，想抛弃这具身体必须解除灵魂契约。”
　　“我本来以为你因为式神只是个半妖，没有奇遇上限只是高级妖怪，所以才这么痛快地下定决心，但它既然已经是大妖怪，你能分到的好处不亚于成为神使。”
　　太宰像被戳到痛处，目光锋利地扫向堕神，语气凶狠地道：“不用你指手画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见盟友生气，堕神率先挪开视线，重新看向妖力投影出的屏幕，忽然“咦”了一声。
　　“的场一门的家主居然这么快就到了？有我安排的人手误导，至少到今天下午，他都发现不了异常。”
　　画面上，中也打破结界之后丝毫不理会身后大惊小怪的吃瓜群众，直接冲了出去。
　　但才跑了两步，他就看到的场静司带着一群人守在外面，手上还拿着各种工具，应该是在破除结界。
　　中也想了想，直接走到的场静司面前问道：“太宰治在哪？”
　　的场静司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中也几眼，尤其注意到这狼妖身上还没散去的骇然妖力——
　　在他那只夺取了妖怪能力的右眼中，说它是行走的天灾也不为过。
　　的场静司没有表露异样，脸上挂起商业性微笑：“你就是他提过的式神？果然非同凡响。”
　　。
　　看着那张貌似诚恳、实际却有所企图的笑脸，以及傻乎乎没看出任何问题的傻蛞蝓，太宰一把攥紧了手下的衣料。
　　堕神还在看着屏幕喃喃自语：“不应该啊……”
　　太宰镇静得仿佛毫不知情，还煞有介事地帮忙分析道：“嗯，也许是他的右眼，我见到的场静司的时候，他的右眼虽然盖着符咒，但对我而言那里面冒出的妖气存在感强烈。”
　　他毫不犹豫出卖了的场静司右眼的异状。
　　堕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居然夺取了妖怪的能力吗？”
　　它的鸟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微笑：“刚好，我还担心古桩之灵妖雾转化太慢，耽误我的计划，既然有现成送上门来的道具，不利用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太宰意识到的场静司接下来会倒大霉，但是对这位合作者，他不仅没想过阻止堕神，还幸灾乐祸地看起了热闹。
　　。
　　中也皱了下眉，的场静司的笑容让他想起来太宰坑人的招牌表情，下意识提起戒备，但是他还要从的场静司这里问问题，所以不能离开。
　　“我是，太宰还在据点吗？”中也向的场静司确认道，因为他还是觉得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太宰那家伙不可能老实呆在房间。
　　第二次听到这个问题，的场静司不能再回避，于是遗憾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是我们的疏漏，他好像被人掳走了，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救他。”
　　听到这句话的太宰不屑地撇了撇嘴。


第64章 转折点
　　听见这个消息, 中也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意外，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反而松了下来，像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身上带着的紧迫感也散了大半。
　　他当然不觉得谁有本事不声不响带走太宰, 那混蛋既然敢把他支过来参加考试, 自己一个人留在古宅，肯定有所依仗。
　　并且太宰的依仗绝对不会是负责安保的的场一门。
　　中也只觉得头疼，但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太宰那家伙不会因为条件险阻就放弃搞事，身体倒退回七岁又怎么样？在黑手党那些天，他可是断手断脚都要送上门当诱饵。
　　说什么亲眼观摩别人的死亡，说不定可以找到生存的意义……
　　想到这里中也愣了一下，头一次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太宰保护过度, 说实话虽然那家伙年龄退回七岁，身体素质大幅度衰退，但青花鱼混蛋本来就不是靠武力吃饭的。
　　太宰最大的依仗是那颗聪明绝顶的脑袋，从这几天相处来看，好像七岁的身体没怎么影响他的思考能力, 虽然行事变得更加幼稚, 但仔细想想其实和以前差别不大。
　　毕竟太宰在他面前一直是那个样子。
　　那他这些天到底在担心什么？要说因为太宰变成小鬼武力值降低担心他被人打死，可黑手党那会儿断手断脚也是降低武力值，他可一点都没想过太宰回不来的情况。
　　中也认真想了两秒，觉得果然是太宰变小之后，外表的欺骗性更上一层楼，连他这个知道对方本性的搭档都一时陷入迷惑。
　　而他现在就像那些解除了妖术的除妖师一样, 蒙在眼前的迷雾消散，意识清醒地回顾之前做过的蠢事时，心里尴尬又满怀庆幸。
　　——要是一直没看清楚这点，急吼吼地跑到故意被抓起来的太宰面前，紧张地东问西问看他有没有受伤，只会被那阴险的家伙抓住机会狠狠嘲笑一顿。
　　不行，只是脑补了下那副假想的画面，中也就觉得喉咙堵得厉害。
　　但是类似的蠢事他已经做过了。
　　想想太宰变成小鬼之后脚几乎没再沾过地，走两步就喊累让他抱着走，简直把他当成了专门坐骑。
　　如果做这种事的是长大后的太宰，中也能把他从街这边踢到另一边。
　　但现在说这么没用，最主要的还是先找到人，中也冷静了一下，询问的场静司：“所以太宰在哪？”
　　的场静司眼睁睁看着狼妖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周身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逐渐收敛，短短几秒就从气急败坏变得沉着冷静。
　　这变化不太妙，的场静司眉头跳了跳，探究的目光投向中也：“你不担心他出事？太宰被抓之前，我和他正在商量怎么对付鸟海山这头妖力和整座山融为一体的大妖怪。”
　　“如果真的是妖怪抓走了太宰君，没道理会对他手下留情，说不定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吃了。毕竟他的血肉对妖怪而言是抗拒不了的罂粟毒。”
　　中也猛地抬眼，直直盯向的场静司，蓝色眸子里有火光跳动：“那家伙不可能死。”
　　的场静司也算是见识过大世面的除妖师，别的不说，他右眼的能力就来自一只活了数百年的大妖怪，被他设下陷阱独自一人伏杀。
　　可他还是被中也这一眼看的勃然心悸，差点没绷住往后倒退。
　　不过他和那个被中也吓到用出敬语的中年除妖师不同，多年身居高位的经历在这时候还是起了点作用，让他及时想起了作为家主的逼格，硬生生站稳了没动。
　　这也是因为中也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有继续给他施加压力，不然他真不一定能撑太久。
　　危机解除，的场静司不动声色挪了挪发麻的双脚，有些庆幸下属都离得很远，只能看个大概，不知道细节。
　　“太宰被抓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中也没在意他在想什么，收敛了所有表情后沉声道，“他肯定留下了线索。”
　　的场静司才从那一眼带来的恐惧里恢复，闻言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真的什么都没有。”
　　中也皱了下眉。
　　的场静司说：“我也不相信一个阴阳道方面的天才，带着能够无效化所有阴阳术的特殊体质，而且靠计谋让那些异能者闻风丧胆，会什么后手都没有留下。”
　　“就算遭到突然袭击，他也不至于全无反抗之力。”
　　中也长长吐了口气：“你想说什么？”
　　的场静司谨慎地看了看中也的脸色，判断没什么危险才开口道：“他可能是自愿被妖怪抓走，而且参与进那妖怪的复活计划里了。”
　　“……”中也没有吭声。
　　的场静司对他的心情表示理解，同情地说：“我知道你很难受，但从好处想，他如果和妖物一伙，现在应该还没有死，等我们找到他说不定能劝他改邪归正。”
　　中也转过身看向最高的那个山头，也是刚刚传来地震的方向。
　　的场静司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这番话起到作用，便试图再接再励，语气沉痛地摇头叹息：“只不过，和邪恶的妖怪同流合污，除妖师协会将来很可能容不下他。”
　　“你可能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中也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太宰本来就是这种人——难道你不清楚？”
　　不就是假装和妖怪合作嘛，帮黑手党战斗的时候，他看到了各种卧底间谍谍中谍，太宰本人还亲自上阵演过一场无间道，所以现在听到他到了妖怪那边，只觉得这操作还算正常。
　　这除妖师比他还大好几岁，没见过真事也看过电影吧？好歹对自己的同伴多点信心啊！
　　但是这话从中也脑海浮出来，临出口他却说不出来——因为太宰平时作风太不安分，根本不能让人信任。
　　但中也对太宰了解很深，知道他虽然总是嘴上说自己不是人类，实际难以舍弃人类的身份，或者说，太宰那家伙正是渴望人类，才会因为自己的异常觉得痛苦。
　　“人间失格”的异能名，就是他自我厌弃又忍不住向人类世界发出求爱的信号。
　　这样的太宰，哪怕彻底否定自己存在的意义，也不会和没有人性的家伙混在一起。
　　的场静司本来被他噎得不知所措，结果下一秒就见狼妖少年张了张口却懊恼地闭上嘴，不禁摇了摇头道：“他对我说你和他签订了灵魂契约，你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通过契约感应一下他在哪里。”
　　的场静司确实不知道太宰的位置，派去跟着背叛者的除妖师轻易被甩下，而太宰那边也没传来信号，只有那几张写着神使灵鸟情报的纸上隐晦暗示，说到了考场就知道该怎么办。
　　而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太宰治的灵魂契约对象”，所以的场静司自然而然想到破局的关键在狼妖身上。
　　没错，的场静司知道太宰是卧底，但狼妖的妖力强悍，让他动了挖墙脚的念头，虽然灵魂契约摆在那里，但不妨碍他小小挑拨一下。
　　这边中也听到的场静司的建议，下意识按住寄宿了太宰灵魂碎片的丝带，想到上次下海捞人的时候，就是这根丝带飘出光点给他带路。
　　但他其实不清楚那个寻人功能是怎么开启的，只记得当时在海里抹黑捞了半天找不到人，想着再不行直接把这一片海水搬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的光。
　　所以，中也看着前方的树林，他现在要把这座山搬起来？
　　他刚冒出这个念头，手腕上丝带动了动，若有若无的力道向某个方向牵引。
　　“我知道太宰哪里了，”一道灵光在眼前划过，中也猛地回头看向的场静司，钻蓝眸子灼灼夺目，“他就在那座火山深处！”
　　的场静司惊讶了一秒，开口想问一问中也具体情况，这时候异变陡生。
　　“不，不要放弃我，我还有用啊主人！”
　　远处传来一道响亮的尖叫，两人转头看去。
　　抓着古桩之灵的中年除妖师正手忙脚乱地想按住手办妖怪的反抗，周围好几人也走过去帮忙，然而这么多人都挡不住突然发疯的古桩之灵。
　　原本古桩之灵怎么样都和中也没关系，他已经将这只妖怪交了出去，但是随着古桩之灵声嘶力竭的尖叫，大中午的太阳一下子冷了下来，应是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温度。
　　中也飞快提起戒备，定眼看了看周围的树林，面色沉了下来，大步向古桩之灵走去。
　　同样意识到周围环境变化的还有的场静司，身为一名优秀的家主以及除妖师们的领导者，他迅速冷静下来，挥手喊来自己的下属，有条不紊地安排工作。
　　结果任务布置到一半，他忽然听到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的大叫：“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的眼睛，主人怎么会抛弃我！”


第65章 配角们
　　的场静司本能向声源方向转身, 然而随着那声大叫，一阵阴冷妖风气势汹汹地向周围炸开，裹挟着飞石泥土以及不明显的黑色雾气席卷而来。
　　古桩之灵冷不防来这么一招，一时间所有站在附近的人都被波及, 纷纷抬起手臂挡住脸庞, 其中较为机警的除妖师担心风里藏着妖怪的攻击手段，还眼疾手快地召唤式神守护。
　　不过这动作好像有些多余，妖风刮了几秒就停了下来，而人类这边除了受到惊吓似乎没什么人受伤，一个个放下手臂后都是满脸怒容，叫骂声四起，显然因为被妖怪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继而恼羞成怒。
　　要知道这里面大多数是没通过考试的预备除妖师，如果他们受了伤，绝对没力气做出这副表情，早就哭天抢地喊着救援了。
　　那些召出式神的，也正是其中寥寥几名经验丰富的正式员工, 为数不多的真正的除妖师。
　　现在众多菜鸟们激动不已、甚至有人还撸着袖子打算走到中年男人身边抢过古桩之灵教训一通, 他们几人的冷静就更加与众不同起来。
　　所以他们很快锁定对方，互相对视了一眼，初步确认身份后聚到一起，开始交流各自的想法。
　　“你们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人摸不着头脑地说，“那股妖风确实有鬼，这些人应该是受了影响才会这么大气性, 但是我们这些能熟练掌握灵力的好像都没事。”
　　他向远处外面看了一眼，补充道：“的场一门也没事，看来我观察的不错，能力越低情绪波动越大。”
　　另外一人表情严肃：“我们还是小心为上，那只古桩之灵可是罕见的高级妖怪，它情绪激动下爆出的攻击，怎么也不可能这么简单，也许我们中了暗算但没有察觉。”
　　第三个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大家既然凑到一起，而不是过去想办法封印那只古桩之灵，肯定都是这么想的——谁也不知道一个高级妖怪进化出了什么古怪能力，那些菜鸟过去试试水也不错。”
　　他这话说出来，其他两人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眼睛看向旁边，显然不适应这种直白的发言。就算真是这么想，你也给大家留点面子啊。
　　第三个人再迟钝，见到他们的反应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就有些难看。
　　他其实想说自己平时不是这么不会看空气，肯定是妖怪的大招放大了他性格里大大咧咧的那一面，但想了想，他还是把解释吞了回去。
　　——这里三个人只有他受了影响，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岂不是说明他技不如人？
　　气氛尴尬了一会儿，还是第二个发言的除妖师开口打破冻结的空气。
　　他隐晦地向越聚越多的人群看了一眼，压低嗓音道：“看起来那只古桩之灵还没有被封印，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去和的场一门会和吧。”
　　这个除妖师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个人对付不了高级妖怪，哪怕是个走到穷途末路的高级妖怪，最后反噬一下也够他死无葬身之地。
　　俗话说天塌下来个子高的顶着，既然他对付不了，那就去找能抗事的抱大腿，反正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要说今天有哪里不一样……的场一门向来训练有素，明明按照惯例，事情发生后第一时间他们就过来收拾烂摊子了，怎么到现在还站在那没动静？
　　他们这些被排除在精英阶层外的除妖师，虽然比起那些菜鸟肯定高出不止一成，平时在驻守的城市活动，也能独自退治中级妖怪。
　　但真正出了今天这样的大事，协会对他们的要求就只有一个。
　　把消息送到本部，等专人过来处理，他们只要乖乖让到一边别挡事就行，当然，能自己保护自己是最好的。
　　想要自告奋勇贡献一份力量？不好意思，没有安排你们的位置。
　　除妖师算阴阳师的分支，相当看重才能，有无灵力是一道门槛，天生灵力高低是另一道门槛，能不能熟练运用则是最后一道门槛，这三道门槛百分之九十的人踮着脚尖都翻不过去，却有人轻轻松松一迈就能抵达终点。
　　没有才能意味着没有实力，协会也不愿意让他们当炮灰送死，所以严格规定了参与任务的等级。
　　像那个被太宰唬得吓破胆子的村上，他算是的场家的旁支，而且到土御门家卧底带回来不少阴阳术资料，功劳不小，按理说地位也高。
　　但实力摆在那里，村上遇到中级以上的妖怪无权作主，必须上报，只有中级以下才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当时闹事的青女房是个中级妖怪，村上才能拦下消息选择委托太宰帮他除妖，如果是高级妖怪，他就不能这么做了。
　　回到现在，所以其实不能怪这些除妖师们明哲保身，习惯了这种模式的除妖师，保命和抱大腿的本事一流，其他平平无奇，上去也是送人头。
　　但习惯依附强者的后果在这个时候显露出来，一旦那些高手没有和平时一样及时出现在既定位置，底层除妖师们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才有第二个发言的除妖师提出建议。
　　“我觉得咱们还是在这里等吧，”之前第一个出声的除妖师犹豫道，小心瞥了眼远处的场一门聚集点，同样压低了声音，“他们那边好像出了大事，还不是一般的大事。”
　　他说完第一句话后，感觉多了些勇气，接下来再开口就显得信誓旦旦：“那么多精英甚至分不出一个过来封印闹事的妖怪，你们想什么事才能让他们这么慌？要知道我亲眼见过协会派来执行任务的人，同伴在跟前被妖怪捅了个对穿，他念咒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抖！”
　　说实话这个描述确实有夸大的成分，但很明显，除妖师协会的精英们一心执行任务的冷酷作风深入人心，的场一门更是个中翘楚，再加上这三个除妖师不知不觉被古怪黑雾影响，所以一个个深信不疑。
　　连讲故事的那个自己都信以为真。
　　“是的场一门的家主出事了！”第三个除妖师忍了忍，还是没扛过妖雾对他的影响，一张嘴把另外两人心照不宣的猜测秃噜了出来。
　　。
　　“家主，家主你怎么样了家主？”
　　“别都围在这里，会长快喘不过气了！”
　　远离事故现场的十多个精英除妖师方寸大乱，手足无措地围成一圈，惶恐地看向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黑发青年。
　　的场静司这次过来是打算收了那个复活的神明，并不想让其他人分一杯羹，所以古宅里虽然有其他实力强大的除妖师，但他一个没带。
　　跟着他过来的都是精挑细选之后，绝对忠心的的场家嫡系，原本他计划得很好，有太宰里应外合，压力大减，这些手下足够清理外围的小兵，而他自己可以直接赶到大物忌神的老巢，免得太宰近水楼台抢先一步。
　　结果他的手下实在太忠心了，一见他倒下全都真情实感地慌了神，然后被妖雾放大情绪，到现在没一个想起他们来这里要做的正事。
　　好在作为被担心的对象，的场静司和他们不在一个地方，也就不知道他们的蠢样，否则可能真的会像这些人见到的幻觉一样昏过去。
　　古桩之灵的能力，本质上是通过外在刺激让人类身体产生应激反应，自己给自己构建幻术，所以它本来不可能将所有人困进一个幻境里。
　　他此刻捂着右眼，鲜血从指缝流出来，滴滴答答掉在地上，摔成细小的碎末。
　　明明形貌凄惨，的场静司还能笑得出来，嘴角勾起的弧度没有丝毫勉强，完好的左眼露出和平时一般无二的莫测笑意。
　　“编织幻境可以解释称进化，但身为擅长蛊惑人心的妖怪，还能兼具这样的速度和力量，你是怎么做到的？”甚至他还有心情好奇地诚心请教自己不理解的问题，像个主动钻研题目的三好学生。
　　“嘻嘻嘻，多亏了你们人类上供的灵力，主人恢复不少，作为祂的眷属，我和恩人当然也得到好处了啊。”身材小巧的古桩之灵满脸魇足地舔着手指，居然也一五十一交代了。
　　这妖怪原本还算干净的妖力彻底被污染，头顶的叶子变成接近纯黑的墨绿，眼瞳红得像夜里的交通灯，非常渗人。
　　尤其它两只小手染血，嘴角也留着一丝没舔干净的血迹，衬着那张摆出可爱笑容的小脸邪恶魔魅又惊悚，看久了还有种令人恐惧的吸引力。
　　的场静司倒没有被它迷惑，只是放下手，露出同样透出邪恶气息的红色右眼，上面多了三道又深又长的爪痕，因为用咒术草草止过血，所以那张清俊的脸还勉强能看，没有像抽象画一样从中间裂开。
　　然而那三道伤口还是非常狰狞。
　　“你用了那位神使的能力？”的场静司没理会自己脸上的伤，趁着被抢了一部分妖力的右眼没有彻底失明，抓紧时间向古桩之灵看去，果然看到了它身上若隐若现的黑色鸟影。
　　古桩之灵歪了歪头，表情有些疑惑：“你认识恩人吗？为什么感觉你刚才的情绪好像强烈了一点？”
　　的场静司顿了顿，选择不回答它的问题，借着自己上句话继续说道：“那位神使可以控制山上的影子，而你的能力进化之后，可以通过妖雾惑人神智，你们两个力量联合在一起，才能将这数百人数百妖拖进幻境。”
　　古桩之灵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毕竟就算这个人类认识恩人又怎么样，事关主人复活，恩人不会放过他，所以之前那个问题无关紧要。
　　“你说的没错。”它得意洋洋地抬起头，骄傲地说，“这是我、恩人、主人一起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妖怪加起来是个大型月读。中也不在，直接去大boss那了。


第66章 大惊小怪
　　“啊对了, ”古桩之灵笑道，“我现在感觉很好，都是多亏了你的眼睛。”
　　的场静司神色不变。
　　古桩之灵没看到他变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主人还说你的眼睛能看穿我的妖术弱点, 我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想把我赶走。现在我夺走你的能力，看你还怎么妨碍我！”
　　这就冤枉了，的场静司心想，这个能力在原本的主人那可能有这个效果，但到他手上也就是清晰版的阴阳眼，当然有用是很有用，肉眼看世界和用显微镜看世界毕竟不一样。
　　但要说他凭这个能力破坏被神力加持的妖术……他自己都没这么大自信, 那位神明对他这么看重，真让人受宠若惊。
　　那边古桩之灵本来就有话痨属性，一见自己占优势就忍不住喋喋不休，哪怕之前因为废话太多被中也打爆，这么短时间也改不过来。
　　它贪婪地舔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有些遗憾地看了眼的场静司的右眼：“没想到我只是夺取了那只眼睛一部分能力, 妖术效果就提升这么多，如果吃掉你的眼珠，我一定会变得更厉害吧？也更能帮上主人的忙了。”
　　说到最后，它眼睛亮得发光，看猪肉一样看向的场静司。
　　的场静司却硬是顶着被当成一碟菜的不适，笑了一声, 很有风度地回答：“能帮上忙我很高兴，但如果你真的有信心，就不会把太宰君的式神送走了，为什么不敢和它打？”
　　明知故问，古桩之灵的脸一下子黑如锅底，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颇不甘心地说：“还能为什么？！那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大妖怪，他的意志很强，我的妖力完全动摇不了——我拿什么跟这位大人打？”
　　“所以你也不过如此。”的场静司语气轻淡地说。
　　古桩之灵闻言当然是勃然大怒，墨绿色妖雾一阵涌动，像头出笼的野兽猛地向的场静司冲了过去：“人类，你找死！”
　　妖雾因为收集了数百人浓烈的负面情绪，如同容纳了无数垃圾的垃圾场，又像不可名状的克苏鲁怪物。
　　此时显出实体，灵力感知敏锐的的场静司只看一眼就被那庞大混乱的恶念冲击，产生了和坐过山车时候一样的呕吐欲。
　　但不受控制的恶心只是一瞬，的场静司很快重新掌握身体，迎着巨浪般气势汹汹扑来的人类恶念，缓缓闭上了右眼。
　　与此同时，他抬起右手，掌心对着前方，露出不知何时激活的符咒。
　　的场静司脸色苍白，浑身灵力气息时隐时现，如同明灭不定的风中残烛，那张符咒也平平无奇，怎么看都不像能抵抗古桩之灵的大招。
　　他好像死定了。
　　眼看墨绿色的浑浊恶念越逼越近，的场静司的嘴角却轻轻向上扬了一下，看着不远处那只巴掌大的妖怪，轻声重复了一遍：“不过如此。”
　　。
　　幽深扭曲的洞穴内，道路崎岖多变，每隔几步便是一个岔路，路线复杂得像被猫玩弄过的线团。
　　只这座迷宫就相当令人头秃，更别说还有幕后黑手藏在暗处悄咪咪搞鬼——
　　洞穴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光线投不进来，意味着这里每一寸空间都被影子填满，而被赋予操控整座鸟海山影子的能力，虽然堕落，但灵鸟想要干涉这座迷宫，仍旧非常简单。
　　人眼无法识别的影子在黑暗中蠕动爬行，它们有的凝聚成一道道利刃，悄无声息地埋伏在角落和山壁上方，有的化为奇形怪状的妖兽，粗壮的身躯和尖利的爪牙威慑力十足。
　　因为它们本质上都是影子，可以毫无阻碍地融进周围的环境，像一滴墨水滴进水坑，在整个迷宫内掩护下无法被人察觉。
　　这番布置面面俱到，虽然估计着来人大妖怪级别的实力，陷阱并不是以灭杀敌人为目的，只求尽量困住对方，拖延对方的脚步。
　　毕竟人和妖在紧张的战斗中无法分心，尤其对于真正的强者，更是会全心投入每一场战斗，不会因为敌人弱小有任何忽视。
　　但这样一来，他就没办法记住那复杂的迷宫道路。
　　这战术刚开始的确有用，中也刚被传送过来迎头就感觉到一阵阴风刮来，下意识飞起一脚，将那条影子构成的巨蟒从中间踢断。
　　接下来，他差不多平均走十米遇到一头怪物，有时候还是扎堆出现，而且时不时万箭齐发、刀片如雨，劈头盖脸向他打来。
　　这些攻击虽然都是影子，没有实体，但加上妖力之后攻击力比起真的刀片箭矢也不差什么，落在身上同样能开出一道口子。
　　甚至现实的武器，中也可以在它们触碰到自己的时候调整重力让它们变得没有威胁，但影子却不行。
　　好在荒霸吐的神力简直是妖术克星，对这些染上污秽的力量颇有奇效，中也打到后来发现自己只需要将神力放出体外，这些影子就像见了光的吸血鬼，很轻易就灰飞烟灭了。
　　但遗憾的是，等中也打完回过神，发现这鬼地方是座迷宫的时候，他已经离出发点有十万八千里远了。
　　。
　　“困不住他的。”看着画面上停下脚步的中也，太宰突然对堕神说道。
　　“你对它这么有信心？虽然你的式神是大妖怪级别的强者，但是灵鸟有我的神力、神使的位格、鸟海山的支持，天时地利人和，就算是大妖怪也突破不了这座迷宫。”
　　堕神的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平静，但太宰知道它很在意自己的质疑，因为灵鸟的意识还在沉睡，现在控制迷宫内影子的幕后黑手还是这位神明。
　　这位堕神不相信理智混乱的灵鸟，但如果它自己亲自上场布置的陷阱都收不到效果，等下古桩之灵那边传来的能量积蓄足够后，它还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太宰也因为主持仪式的原因不能出手，那时候只靠灵鸟更撑不住。
　　它像试图说服又像试图请教，黑金眼珠一眨不眨地看向太宰：“你为什么对它这么有信心？”
　　太宰眼中先是流露出嘲讽，然后骄傲地扬起下巴：“你不看看中也是谁的式神，我敢说就连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堕神惊讶无比：“你知道我的情况吧？我是妖怪的骨灰与神明残留的神性纠缠，落在这座山上，被鸟海山孕育出来，算是整座山唯一的山灵。等我完成仪式得到神格，整座鸟海山都能为我所用。”
　　“一只大妖怪再强，也不可能和山脉对抗。”
　　太宰不屑地从鼻子喷气：“你知道什么？”
　　画面上橘发少年已经足足十秒没有动作，看起来无计可施，但太宰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眸子里信心十足，丝毫没有任何忐忑。
　　就像他说的一样，太宰对中也充满了信心。
　　只见画面上的狼妖少年抬起手臂，然后用力劈斩下来——
　　轰隆！！！
　　屏幕剧烈晃动，连带着这里的地面和下方的岩浆都开始不安分了。
　　这也难怪，屏幕上显示的迷宫，就在鸟海山山体内，和他们现在所呆的洞穴相连。
　　太宰被那股震动波及，身体向前歪倒，不得不伸手扶了下地面，脸上不仅没有怒意，反而笑眯眯地看着屏幕。
　　画面上，中也挥出那一击后，阴影迷宫静了两秒，咔嚓咔嚓从中间裂开一条地缝，像张从中间被撕成两半的照片。
　　太宰听到旁边的堕神呼吸乱了一秒，脸上笑意加深，慢悠悠地评价道：“如果说你是成神后是整座山的化身，中也他就是天灾，是海啸地震，是飓风火山，是陨石击空——他的破坏力将山劈开不是难事。”
　　堕神顿时默然，如果太宰说的是真的，那它确实不是对手。
　　“等等，它过来是为了找你吧？那你不能用灵魂契约和它说清楚，让它别和我们作对吗？甚至更进一步，让它站到我们这边帮忙对付人类也可以吧？”堕神忽然发现了盲点。
　　的确，除妖师那边拼命阻拦，是因为人妖立场对立，而中也虽然是式神，但它的主人都在自己这边，没道理跟人类联合。
　　唯一可能让它不高兴的只有太宰想要解除灵魂契约这点，但是——
　　“而且你之前不是说，它对你忠心耿耿，就算解除灵魂契约也自愿承担所有伤害，哪怕粉身碎骨不忍心让你受到半分波及。”
　　太宰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区区一名没有真正诞生的堕神堵得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来。
　　“……意思没错，但你能不能别说的这么恶心？”太宰一言难尽地说，“我原话只说了‘反正不用我来付出代价’吧？你是怎么把这么短一句话扩充成狗血肥皂剧的？”
　　还是早就不流行的渣贱风。
　　“那种事不重要。”堕神不理解人类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它看着屏幕重新开始活动的橘发少年，对方一拳轰塌了整座迷宫后，站在废墟上思索了一会儿，就转头选定了某个方向，脚步坚定地继续前进。
　　“它居然感觉到了我的藏身之地，”堕神观察了下中也的前进方向，有点不能接受，“就算有灵魂契约，也应该只有个模糊的方位，现在是开了导航吗？还是有人给它指路？”
　　堕神看了一眼下方的岩浆，那上面漂浮着一只黑金色的灵力球，如同一枚茧子孕育着它的身体。
　　被古桩之灵蛊惑的数百人都是它的祭品，能量积蓄进度已经到了百分之八十，很快它就可以开始复活，这种紧要关头，堕神不愿意节外生枝。
　　所以它催促太宰道：“你和你的式神谈一谈，让它离开。”
　　太宰可疑地沉默了一秒，无可奈何地说：“不可能，中也不会听我的，我相信他会主动承担代价，是因为他对人类的保护欲。”
　　这一句话传递了千言万语，中心意思只有一个，嘴遁取胜没门。
　　不过太宰话锋一转给了另外一条路：“你把我的血给古桩之灵，让它用这个把中也拉进我的记忆里——他一定会看下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31 02:08:33~2020-01-01 03:49: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云归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记忆中
　　“灵魂契约应该会共享记忆, 你……”
　　“我用了点特殊手段阻断了记忆传输。”太宰简单回答，“毕竟我有很多东西不想被人知道，式神也不行，现在我和他的关系快要结束了, 这些事告诉他也没关系。”
　　太宰这话没一个字是真的, 但不妨碍堕神脑补一番后，对这位同盟肃然起敬。
　　将一位大妖怪骗了这么长时间，而且对方明知道他有隐瞒，还甘愿被他驱使，有这种本事的人类某种意义上实在可怕。
　　当然那个大妖怪也是真傻。
　　中原中也：风评被害.jpg
　　“但你刚刚也听到了，古桩之灵动摇不了这位大妖怪的精神，更别说把它拉进幻境。”虽然佩服太宰, 但堕神有疑问还是直接提了出来。
　　这计划第一步就进行不下去嘛！
　　太宰露出看蠢货的眼神，不耐烦地说：“那是因为他主动抗拒，现在你给他传个话，就说‘太宰治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他就会放弃抵抗乖乖进入幻境了。”
　　“但是你刚刚还说它对人类有保护欲, 据我所知, 抱着这样信念的人神妖都不可能因为私情停下脚步。”堕神虽然见过不少人类，但还是不能理解过于复杂的感情，只能通过与当下情况最相近的事例，来推测中也的选择，因此提出质疑。
　　太宰快被它磨得没脾气了，不过对这种爱钻牛角尖的欺诈对象, 只要摸清它们的脑回路，顺着说下去就可以。
　　所以他耐着性子回答：“我告诉过你中也很强，就算我平时压着他让他隐瞒部分实力，他也从来没遇到过对手；然后按照你这样躲躲藏藏的作风，我又没告诉过他你的真正身份，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一只沉睡几百年的老不死，就算复活又怎么样？你们加在一起都打不过他。所以在赶过来阻止你复活，和查看我的记忆之间，他肯定会选后者。”
　　堕神接受了这个解释，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太宰问。
　　堕神摇了摇头。
　　太宰见它没有异议，于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瓷瓶，划开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
　　虽然他动作很快地将瓶子封上了，但是堕神还是被血的气味刺激到两只眼睛发红，差点理智失控扑上去。
　　所幸太宰手上那道小口子很快愈合，瓶口封的很严，空气中仅有的那点血味被打散，堕神在短时间内清醒过来。
　　它畏惧又渴望地看了眼太宰仿佛还在散发着勾人香气的瓶子，感觉自己才恢复的理智岌岌可危起来，所以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神智不受控制的感觉糟糕透顶。
　　要知道堕神虽然叫堕神，但这个名字只是在说它的力量属性，而非像其他堕落神明一样做出偏离神格的行为，遭到信仰之力反噬陷入疯狂。
　　别说它还没有获得神格，大物忌神属于先天神灵，神格稳定，不会被信徒信仰影响，就算它成功篡位，也不用担心这点。
　　由此可见太宰的血液何其霸道，这还只是一滴，居然就让它差点提前体验神堕。
　　堕神平复了下情绪，挥了挥翅膀，太宰面前的地上就出现了一团黑影。
　　“这是我用影子连接的通道，你把瓶子丢进去，古桩之灵那边就能收到了。”
　　太宰没有多说，直接照做。
　　亲眼看到罪恶之源消失，堕神才真正恢复了平静，不过刚才那股失控感给它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强，以至于看到太宰都忍不住升起恐惧。
　　这状态让堕神焦躁不安，试图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原来你的血这么厉害，灵鸟对我形容的时候我还觉得太夸张了。”
　　太宰眨了眨眼睛：“所以那天它出现在我们房间不是意外？”
　　堕神老实回答：“是我的信徒之一从的场静司那里打听到你，才会亲自过去看看的。”
　　太宰早就猜到了，毕竟的场静司那家伙在他提出交易之前就想好利用他找到妖怪藏身之地，根本没考虑过他的意见，所以肯定做好了安排。
　　“那你会出现在作为祭品的我面前，也是因为听你的卧底说，我在阴阳术上造诣很高？”太宰又问。
　　“是的，”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东西，堕神回答得非常痛快，“我的复活仪式需要九人来主持，八个信徒加上前任神使刚好够数，但是在仪式后期，我的气息会暴露出来，秽灵鸟可能因此猜到我不是它的主人。”
　　太宰明悟：“我本来以为你担心它可能从你的行为习惯发现你不是本神，原来这个仪式还有这么大的漏洞。”
　　堕神倒是心平气和：“我确实不是本尊，篡夺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有暴露的风险，好在老天都在帮我，被抓来的祭品刚好就是我需要的主祭，而且和我目的一致，不需要我劝说。”
　　它顿了顿，不好意思地坦诚道：“其实我本来打算说服不了你帮忙的话，就让古桩之灵控制你，好在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同伴。”
　　太宰看着这家伙诚恳的眼睛，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手痒。
　　他已经确定这在深山老林躲了五十年的妖怪肯定看过人类的狗血剧，说什么“命中注定”，正常人和正常妖都不会用这种措辞。
　　虽然太宰治也不是什么正常人，但也不代表他喜欢和这种妖怪打交道。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太宰没有反驳，反而虚伪地笑起来，“这是命中注定的相遇。”
　　好像这不是他精心策划的骗局。
　　。
　　古桩之灵拿到瓶子时，妖雾刚好吞没了的场静司的身影。
　　它听着主人的交代，为主人严肃地再三表示“不许打开瓶子”感到诧异，不过它绝对不会质疑主人，哪怕刚被刺激了两次，也没有生出半点忤逆之心。
　　好在这瓶子是除妖师们用来封印妖怪的道具，为了承载封印术使用的材料比较包容，不会对妖力产生排斥，古桩之灵轻易给瓶子附加了妖术，扔进面前等待的影子通道。
　　——不过因为听说里面的血液会削弱妖术，它大手笔地往瓶子里灌了一波又一波妖力，直到把这只小小的瓶子撑得满涨。
　　做完这些，它转头看向之前的场静司所在的方向，忽然皱了皱眉。
　　的场静司不见了。
　　妖雾只会攻击人的精神，不会毁灭人的身体，所以的场静司躲开了那波攻击。
　　古桩之灵收起脸上惬意的表情，绕着这附近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的场静司的踪迹。
　　“难道那张符咒可以传送？”古桩之灵脸色难看地嘀咕道，“大意了，居然被他逃走了。”
　　它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连点气息都没有留下，只能含恨放弃，打算回去看看那一窝被自己控住的韭菜。
　　突然，它听到扑哧一声，然后胸口一痛，目光下移，看到身体莫名其妙开了个洞，任它怎么努力都修复不了。
　　古桩之灵呕出一口墨绿的液体，悬浮在半空的身体失去力气，上下晃动了几下，最后坚持不住，扑通摔到地上。
　　“……看来我猜得没错，灵鸟之影给你加持了力量和速度，而你自己升级只有天赋能力得到了进化，防御虽然跟着妖力得到提升，却不过和普通中级妖怪持平。”
　　有人踩着森林的荒草靠近，不紧不慢地解说着目前的情况。
　　人类说话声听在受了重伤的古桩之灵耳中飘忽不定，但它还是听清了内容，一下子想通了关节，不由怒极攻心，再次喷出一口血来。
　　的场静司全无怜悯，语气平静地说了下去：“还有感知力和智商也没什么变化——明明根据我的研究，妖怪进阶能力会得到全方面提升，为了更好地适应环境，像你这样严重偏科的高级妖怪，属于注定会被淘汰的那类。”
　　古桩之灵没力气反驳，只能一口一口吐着血，或者说它的妖力精华，每吐一口脸色就灰败一分，很快只剩一脸死相，显然是活不成了。
　　之前中也抱着活捉的念头和它打，所以一次次击溃的是它的身体，修养一阵就能恢复，但刚刚的场静司直接找到它的本体，一箭打碎了它藏在本体处的妖核。
　　“怪不得从来没见过进阶的古桩之灵，原来是根本活不长。”
　　小妖怪气得发抖，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喷出一口血，然后一句话没说出来，身体就直接溃散。
　　它死了。
　　。
　　中也打碎那座影子迷宫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另一重洞窟，不过这次洞窟山壁上如星辰般镶嵌着无数赤红晶石，幽幽照亮整条通道。
　　虽然这些晶石上散发着让他不适的气息，但没有无处不在的影子干扰，太宰给的丝带终于能再次发挥作用，给他指引方向。
　　中也不知道那座迷宫耽误了他多少时间，但内心还是生出了很大紧迫感，前进速度加快。
　　不过他还是提防着妖怪会用出什么后招，所以在前面半空突然出现一团影子的时候，下意识抬脚踢了过去。
　　那团影子慌忙大喊：“太宰治有话对你说！”
　　中也猛地停住脚，那团影子如蒙大赦，吐出一个瓶子后急急忙忙撤退，空气里还回荡着它最后一句大叫。
　　“你摸一下瓶子，就能看到他的记忆！”
　　说实话，中也遇到这件事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安心。
　　果然，他就说太宰那家伙就算在敌人阵营，也能想办法往外传消息，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忽悠成功的，但中也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能力。
　　出于对太宰的信任，中也完全没去想这是不是妖怪的陷阱，既然太宰有事对他说，就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捡起了那个瓶子。
　　然后眼前一黑，回过神来站在了一处木质走廊内。
　　中也头顶冒出一排问号。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所处的幻境并不稳定，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离开，于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这个幻境的视野比较奇怪，到处都蒙着厚重的黑雾，少许红色和金色掺杂其中，做着无规则游动，看起来怪异诡诞。
　　不过既然是幻境，那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奇怪。中也忍着别扭，透过这些诡异的气场认真观察周围的环境，想弄清楚太宰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当他产生这个想法的时候，这些颜色就不能影响他的视觉，中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阴阳师——狩衣高冠，表情肃然，交谈的声音很小，似乎在讨论什么大事。
　　“……罪孽……神罚……怪物……”
　　断断续续几个词汇传进耳朵里，一下子勾起他的回忆，让中也心情变得恶劣，然后顺势迁怒导演这场幻境的太宰。
　　——这家伙绝对又在拖时间，有话不肯好好说，故弄玄虚！
　　这时候，一些奇形怪状的妖怪出现在他面前，一窝蜂向某个跑去，边跑边喊：“快走快走，再吃一点就要赶不上了！”
　　中也心里微微一动，觉得这应该是太宰的提示，于是按住火气，抬脚跟在这群妖怪身后，穿过一重又一重廊柱，越走越偏，最后到了一座藏得很深的庭院前。
　　那些妖怪走到庭院前就停了下来，推推搡搡没人上前，中也等得不耐烦，索性越过这些引路的NPC，大步穿过紧闭的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传来激烈的争吵。
　　“花开院家想带走他？绝对不行，他的父母是我们土御门家族的旁支，虽然没有灵力被剥夺姓氏，但我们家的人什么时候被别人带走过？”
　　“但这孩子是祸端！那对夫妻带着他回京都省亲，偏偏那么巧遇到大妖怪苏醒，所有人死掉只有他一个活下来，那黑色的火焰就是针对他的神罚！”
　　“可是我们又不能杀了他，花开院家主众目睽睽下亲自把他送上门，如果他失踪，警察肯定会找上门调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替换后多了三百字,希望提前买的小天使请原谅我吧……
　　其实昨天本来打算隔壁写个短番外这边正常更新，但是写了3600还没写完，这边也只写了一千字，没办法替换,对不起。晚上还有一更，明天恢复早上六点。


第68章 恶意盈
　　此言一出, 房间里的阴阳师们忽然陷入沉默。
　　说起来实在心酸，灵气枯竭的几百年，神秘隐没，妖怪神明沉睡避世, 阴阳道随之衰退, 不过天文历法预测凶吉等技术没有失效，让他们勉强在历史的洪流中站稳跟脚，只是不复从前辉煌。
　　本来以为这就是底线，但进入现代之后，观星测算被天气预报、大数据运算取代，阴阳师的地位再度直线下降。
　　如果不是家里出了个经商奇才带着大家成功转型，后面又赶上灵气复苏, 他们差点连家里的房子都保不住，险些流落街头卖艺为生……
　　现实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比如别小看普通人，别拘泥陈规旧俗，要敢于变通。
　　不过家族千年传承的荣耀还是刻在骨子里, 为了维护这一点, 他们什么都敢做，这些教训最多让土御门在谨慎之余更加没有底线。
　　比如滥杀无辜，比如祭炼妖怪，比如……和羽衣狐合作。
　　羽衣狐想要复活安倍晴明，少不了活肝，这里面土御门给了它不少方便, 否则羽衣狐这妖怪转生多次观念还停留在千年前，狩猎时丝毫不懂得收敛，早晚会被警察揪出来。
　　如果安倍晴明身上有这种污点，就算复活成功，他们家族也会成为世界公敌，别说什么百鬼之主、统治世界，千年前他连统治日本都做不到，现代数十亿人口，能人辈出，说这种话更像白日做梦。
　　简单讲，土御门想要一个名望高超的祖宗搭顺风车，所以做的那些亏心事必须藏好，为了杀这个祸害引来警察上门，增加暴露的风险，非常不值得。
　　虽然不甘心，但他们还是在警察的威胁面前屈服了……
　　“既然不能杀掉永除后患，那就想想怎么安排他。”房间里坐在上首的阴阳师出言打破了沉默。
　　但底下没人接话，谁都不肯吭声。
　　他们知道家主的意思是想让他们推荐一位监护人，把这孩子挂在名下，但大家都不是傻子——阴阳师比普通人更看重命运眷顾，这个接连从大妖怪、神罚之火下逃生的孩子极为不祥，每次遇到灾祸，自己不会出事，关系亲近的人却很容易遭到牵连。
　　如果有可能，大家恨不得根本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房间一片寂静，有人忍不住小声抱怨：“花开院家其心可诛，将灾祸之子大张旗鼓送过来，还摆出一副打算收养的态度，分明是逼着我们留下这孩子。”
　　其他人没有反驳，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花开院家没把人送来，那对夫妻不过是没觉醒的旁支，预约的省亲时间没到本家，土御门也不会费力气查证；
　　如果花开院不摆出“你们不要这孩子给我”的姿态，土御门也可以悄悄找个普通人家把这孩子送走。
　　结果现在拒绝花开院就必须找族人收养他，否则就是将自家血脉送到另一个阴阳师家族手上——
　　花开院四百年前被狐狸诅咒，本家血脉断绝，一直都挑选分家优秀的孩子继承家业，早就不在意这些，但将家族荣耀看得比天大的土御门只觉得羞辱。
　　“他们肯定是记恨这场剿灭大妖怪的战役我们没有参加。”另外一人愤愤道，“他们自己很大义吗？用不懂事的小孩做伐子，花开院那些家伙也都是伪君子！”
　　说这话时，他显然没想过自己和人家小孩有血缘关系，于情于理都应该先问过他们的意见，然后才轮得到外人收养。
　　两家竞争了上千年，花开院很清楚土御门的秉性，猜到他们不愿意接受灾祸之子，才会主动提出可以接走这孩子。
　　听到这里，中也差不多弄明白了来龙去脉，加上他之前看到的记忆片段，足以拼凑出事情的全貌。
　　——那“灾祸之子”说的应该就是太宰，他和父母来京都省亲，在京都附近的山林遇到大妖怪苏醒，父母遭到波及当场死亡，他自己命大逃过一劫。
　　然后花开院一族带着除妖师、阴阳师联合讨伐这只苏醒的大妖怪，不敌落败之时，那妖怪被从天而降的黑色火焰焚烧殆尽。
　　他亲眼看到了那一幕，所以知道火焰是冲着妖怪去的，土御门家不知为何将那当成了灾祸之子降世的象征。
　　所以兜兜转转，他居然这么早就和太宰结下缘分……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中也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叹道。
　　接下来应该就是花开院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捡到了生还的太宰，问清楚他的身份将人送来土御门家，但是现在这些人明显不愿意收。
　　中也能猜到他们的想法——虽然不觉得一个小孩会动摇家族根基，但把灾祸之子放在眼前还是膈应，就像大家都知道槐树召阴，相信阴阳五行一说的人家都不会在院子里种槐树。
　　但是能猜到不代表他接受这观念——活生生的人和树能比吗？就因为没有死在那场无妄之灾里，所以就应该被考虑杀掉？
　　这些人是什么垃圾。
　　中也不想继续看下去，他打算去找一找太宰。
　　如果他想的不错，这幻境依托太宰的记忆构建，所以视野才会这么奇怪，他通过太宰的灵魂碎片分享他的阴阳眼，看到的气场就和现在差不多。
　　不过颜色更浅，一直开着也不会影响视觉，但看久了这种浓烈的黑红二色非常致郁。
　　结果这是太宰的常态。从这段记忆看，他从前的生活环境也是恶意满盈，稍微能理解刚见面的时候太宰为什么那么阴沉了。
　　这些念头在他心里一晃而过，中也定了定神，思路回到正轨。
　　如果这是太宰的记忆，那他本人的意识一定藏在附近，中也准备去看一看这家伙在干什么。
　　倒不是因为同情之类，只不过以他对太宰的了解，这件事肯定还有反转，别看那家伙总是装可怜装柔弱撒娇耍赖骗取好处，真正的伤口绝对不会直白地揭露给人看。
　　太宰表现得无坚不催，好像不会因为任何东西受伤，中也知道黑手党里有人因此心生畏惧，觉得他是个无心的怪物。
　　其实那个胆小鬼只是根本没有勇气把弱点暴露出来。
　　所以现在也不例外，中也不相信那家伙在决战之前把自己拉进幻境是为了哭惨，混蛋太宰明知道他很烦阴谋诡计弯弯绕绕，却总是在他面前表现这方面的优越。
　　土御门家的人在这里密谋怎么处置太宰，殊不知太宰那家伙大概也藏在什么地方算计他们吧，就是不知道这时候的太宰是几岁，但既然他敢把这片段放出来，说明当时他成功做成了某件事，年纪应该不会太小……
　　中也出门没走几步就找到了藏在门外的太宰，然后对着面前的豆丁一时沉默无言。
　　也对，太宰和自己的身体年龄一样大，而荒霸吐在他七岁的时候被扣押在横滨军方研究设施，这时候还能在外面活动，肯定比七岁要小。
　　但这也太小了吧！
　　中也看了看身高不到一米的团子，怀疑了一秒自己有没有找错人，比如太宰是不是有个弟弟什么的……
　　但是那双鸢色眼睛里透出熟悉的冷漠，如同晦暗首饰盒里的玻璃珠，仿佛洞察一切又仿佛只是单纯倒映着世间百态。
　　再加上这家伙浑身上下萦绕的那股强烈的厌世气息，因为年纪小不会掩饰，比长大之后的少年太宰更加冻人。
　　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混蛋了……唉？
　　中也慢慢皱起眉，努力想要回忆刚才眼前一闪而过的画面，明明眼型不太一样，记忆里焉岛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却有一瞬间和面前这孩子重合。
　　中也好像到今天才意识到两人的眼神如此相像，在这之前只要出现这个念头，就仿佛被谁用橡皮擦掉一样。
　　他刚想细想下去，面前的团子突然出声：“喂，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中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加上没想到幻境里的人居然看得到他，被太宰猝不及防的发言吓了一大跳。
　　作者有话要说：呃，只写了这么多，我写完明天的看能不能匀过来一点


第69章 究竟为何
　　“你看得到我？”中也睁大眼睛。
　　“我为什么看不到你？这座宅子里每一个人都看得到妖怪吧？”太宰反问道。
　　“我不是妖怪。”中也下意识道。
　　当然, 话刚说出口他就知道不对，果然，团子太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他来。
　　“看你从那个房间里出来, 我还以为你是那些老家伙谁的式神, 结果你说自己不是妖怪？”太宰感到滑稽，声音略微上扬。
　　中也才想解释，这个太宰就抬手制止了他：“还有你对我能看见你感到惊讶，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中也无语地看着他：“不用吧，你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
　　他毕竟一个月之前才解开身上的封印，正式开始运用身体里荒霸吐的神力, 虽然恶补了一通基础知识，但时间太短，根本没学完就开始实践。
　　所以中也知道自己对妖术、阴阳术的了解不全，于是对幻境里的人居然可以看到他还有自己的意识这件事，虽然无法理解, 但很容易就当成游戏设定全盘接受。
　　现在这只小太宰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功能NPC, 可以帮他解锁剧情，而对方提出要求就是布置任务，身为玩家，做任务推动剧情不是非常合理吗？
　　这家伙就是要多此一举。
　　太宰瞪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话：“如果你不是他们的式神，还能大摇大摆地出入满是阴阳师的房间, 那只能说明他们真的看不到你，所以你用了什么手段混进来的。”
　　“是新发明的符咒、法术，还是可以针对灵能力者的异能力、个性？你来土御门家想做什么？打探情报、偷窃机密还是想搞破坏？”
　　“你被我撞破行踪又没有试图杀我灭口，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中也抽了抽嘴角，“都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太宰的猜测被他否认，倒也没有像普通小孩一样喜怒无常，说变脸就变脸。
　　他甚至点了点头，仿佛接受了中也的说法，然而下一秒就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果然是妖怪吧？”
　　“……我不是。”
　　四岁的太宰比外面七岁的那个还要难搞，固执属性更高一重，不屑也不愿掩饰那些将他与普通人区别开的情绪和想法。
　　思维比普通孩子敏锐且思考问题更加深入，但比起以后中也更熟悉的混蛋稚嫩太多。
　　现在这小鬼被反驳之后一脸不信：“你就是妖怪，别想骗过我的眼睛，就算屋子里那些废物察觉不到，你身上的妖气在我看来非常明显！”
　　糟糕的性格倒是一直没变过，外面的太宰好歹还学会了欣赏其他人的优点，这小鬼自己水平不怎么样，却已经傲慢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中也不再试图说服这小鬼，恰好身后那个房间一阵喧哗，他一把捂住太宰还想说什么的嘴，抱起这只团子轻盈地跳到屋顶上，静静地偷听。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留下这个孩子，监护人就由晴叶担任。”房间里，坐在上首的阴阳师一锤定音。
　　其他人发出如释重负的呼气声，纷纷挂起灿烂的笑脸附和家主，称赞他决策英明、智慧果决、是家族之光，总之为了答谢家主帮他们解决了一桩难题，各种彩虹屁不要钱地送出去。
　　一番恭维结束后，他们纷纷起身离开了这间房间。
　　中也不知道这个晴叶是谁，正在满头雾水，就听到怀里的孩子发出一声讽刺的轻笑。
　　他拿下手问道：“你知道他们说的是谁？”
　　太宰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起头目光奇异地看向他：“……你居然真的不是妖怪，人间失格影响不了你，也影响不了你的能力，你好像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中也怔了一秒，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他对幻境的原理和运行不是很清楚，加上进入这里是为了接受太宰给他传的消息，过于纠结幻境本身太浪费时间。
　　所以他一直都将这当成rpg游戏，然后跟着提示走主线，事实证明，这种作废非常有效。
　　但是现在游戏人物突破次元，他应该怎么办？
　　幸好太宰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说道：“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但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却潜入土御门家，我只能猜测你和他们有仇。”
　　小不点太宰抬起头，圆滚滚的眼眸冷静中显出几分残酷：“我要对付他们，你帮不帮我？”
　　中也来不及细想之前那个问题，就等到幻境里的太宰发布任务——这意味着进度一下子提高了一大截，事情将得到突破性进展。
　　所以他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然而中也毫不推脱的做派引起了豆丁宰的怀疑，太宰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评价了一下两人的实力差距，最终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默默转开了视线。
　　“土御门晴叶，正是当初力挽狂澜使得整个家族免于上街乞讨的商业奇才，土御门晴理的儿子，现年二十，常年在外漂泊，逢年过节也没有回过本家。”
　　中也愣了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太宰是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虽然三十年前他的父亲帮助家族脱离窘境，因此功绩成为家主。但堂堂阴阳师家族嫡系成员不务正业跑出去经商，还是引得族人不满。”
　　“尤其几年后灵气复苏和土御门家复兴接踵而至，晴理身为阴阳师家族的族长却没有觉醒灵力，于是一大批人仿佛患了失忆症，纷纷认为天佑土御门，否认了晴理的贡献，甚至为了消除所谓的‘污点’肆意抹黑。”
　　“脑子正常的那部分人则不愿意被没有觉醒灵力的普通人压在头上，默认了他们的行动，将晴理从家主的位置赶了下来，并且开除了他的本家身份。”
　　“十年前晴理含恨而终，他唯一的儿子势单力孤，保不住家产，被这些自诩高贵的阴阳师夺走家业，赶出家门居无定所，后来终于闯出一番事业，收到土御门本家的橄榄枝，却丝毫不愿意理会。”
　　“显然晴叶不识抬举的做法让土御门大为光火，虽然他们还是持之以恒地发出邀请，维持面子工程，但始终想着如何胜利——既然灾祸之子会牵连关系亲近之人，那就找个最讨厌的家伙接手，等他死了还可以收获遗产。”
　　中也只是旁听就觉得怒意上涌，恨不得跳进下面的房间把这些垃圾揍个半死，同时还有几分难以置信：“真的有这种受人恩惠却反咬一口的人？”
　　太宰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眼，姑且相信这个身份不明全身都是古怪的少年是真情实感，这样一来挑动少年对土御门家不满的目的就达到了。
　　同时他嘴上没停，以旁观者的身份点评道：“这是很正常的事，人类对待‘异常’，从来不会抱有善意，而且他们对付同类的时候，比对付异族妖魔更加恶劣。”
　　中也本能皱起眉，对他的说法感到不适，刚才挑起的怒火还没消失，没有多想就脱口而出：“你不是被花开院救下送到这里的吗？”
　　从中也的角度，太宰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脸上浮现出奇特的笑容：“你说的没错，我大概是整个京都最大的‘异常’。”
　　“……我不是这个意思……”中也试图解释。
　　但太宰没有给他插话的空隙：“就像下面这群老家伙说的那样，选择把我这种灾祸之子带回来的花开院，不是有所图谋，就是愚不可及。”
　　“像我这样的异常吗哈哈哈哈……”
　　幼年太宰的眼睛空洞且冷漠，倒映着蒙着灰霾的天空，笑声中透出尖锐的讽刺。
　　中也直觉他似乎不单单是因为父母死亡以及土御门家的恶意才变成这样，一时竟不敢出声阻拦，只能静静等着太宰发泄情绪。
　　同时庆幸了一下这院子里的人都走得一干二净，没人发现太宰失踪。
　　太宰笑够之后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又恢复了那副阴沉不讨喜的模样，但是长得可爱即便做出这种表情也让人觉得可以接受。
　　“我觉得为了合作顺利，有些情报需要提前告诉你。”太宰看着中也，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扯开一个不打熟练的微笑，“不过我们先从房顶上下去，我不想在这吹风。”
　　中也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下去……
　　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带着太宰从房顶上直接跳了下去，然后走到刚才那间会议室旁边的房间里。
　　“你想怎么对付土御门？”中也坐在房间的凳子上，而太宰躺到了给病人安排的病床上，舒舒服服地看起了漫画，完全没有之前发誓要解决掉更多妖怪的样子。
　　“做这件事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就不觉得那群老家伙在病房旁边开会很奇怪？这边是我的病房，隔着一道薄薄的墙壁，像听了现场版的谈话。”
　　“他们为什么会到这里开会？”中也下意识跟着太宰反问自己。
　　太宰冷笑了一声：“因为我在这里。”


第70章 羁绊值
　　“你也听到了, 土御门一族既然那么看重名望，为什么讨伐妖怪的战役没有到场？”太宰平静地问道。
　　中也还记得自己看到除妖师的记忆片段时心里产生的疑惑，闻言皱起眉：“难道不是贪生怕死？”
　　“的确有这个原因，”太宰没有否认, “不过他们能传承千年, 至今仍旧是阴阳道首屈一指的名门，遇到事情并不一味退缩，而且大妖怪苏醒，如果花开院家没有拦下，京都覆灭他们也会受到波及。”
　　这就让中也不能理解了：“那是因为什么？”
　　“我猜他们无人可用。”四岁的太宰勾起嘴角，带着点小得意瞥向中也，“被花开院家带回来的路上, 我听说和他们结盟的奴良组出了大事，二代目奴良鲤伴遇刺身亡，他们怀疑是羽衣狐动的手。”
　　太宰看见中也两眼茫然，觉得他可能不理解两件事的关联，好心解释道：“羽衣狐是花开院和奴良组的宿敌, 为了复活安倍晴明吃人活肝的妖怪。不过土御门家族一直宣称这是妖怪的污蔑, 他们家祖宗绝对不会和妖怪同流合污。”
　　“介于安倍晴明在阴阳道的地位，很多人相信了这个说法，但是我和花开院他们看法一致，那只狐狸背后绝对有土御门帮忙保驾护航。”
　　原本还不确定，但到这座宅院后，太宰差点被空气里弥漫的狐狸臭气熏晕。
　　“目的一致不代表两者不会产生分歧。我来到土御门本宅的时候, 只看到五簇灵光，说明当时他家只有五名阴阳师坐镇，这对阴阳师豪门来说相当不可思议。”
　　“出面和花开院交涉的土御门家主虽然掩饰很好，但他眼中的懊恼像黑夜萤火一样显眼；下午本宅渐渐有十来名阴阳师回归，而且每个人都妖气血气缠身，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看起来像刚从战场下来。”
　　听到这里中也明白过来：“他们没有参加围剿那头白骨野兽，是因为他们当时在另一片战场上，和羽衣狐一起暗算奴良鲤伴！”
　　太宰小小的脸上露出欣慰神色，看起来有几分滑稽：“我想土御门和羽衣狐合作的时候，也没料到那只狐狸可能和其他妖怪合作——让那只苏醒的大妖怪拖住花开院，自己联合土御门击杀宿敌，同时也拖住了土御门和奴良组，让他们无法参与讨伐那头白骨妖魔。”
　　“说起来，所亏了那股从天而降的黑色火焰，如果不是那火焰杀死了大妖怪，花开院的牺牲也只能将其封印，羽衣狐只后肯定会将它解放。”
　　中也听他夸奖荒霸吐，不大自在地垂下眼睛。
　　太宰没注意到中也的小动作，目光灼灼，意味不明地说：“如果没有那道火焰，羽衣狐可以一并清除花开院、奴良组、土御门，和那只白骨巨兽一同占领京都，那样的话想要铲除它们必定要花费很大力气。”
　　他语气过于复杂，不知是在庆幸天降之火成功打消妖怪的阴谋，还是在惋惜没有见到妖魔霍乱人间的景象。
　　或许两者兼有，因为太宰时刻处于矛盾之中，他一边真切地热爱这个世界，渴望爱意，一边又发自内心地痛恨这世界，恨不得自己带着它一同毁灭。
　　他还是不够冷漠，长大之后太宰就不关心世界怎么样了，只考虑自己怎么死掉、怎么死得舒服……
　　“等等，”中也忽然问道，“它为什么要清除土御门？”
　　太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猜得出来，前面的问题不是回答的很好吗？”
　　中也脸黑了下，这家伙不管几岁，恶劣性格都没变，自己思维跳跃直接得出结论，反过来故作惊讶地怪别人听不懂。
　　如果真的是天才不理解凡人也就算了，他明明知道怎么说清楚，只是喜欢耍着人玩。
　　四岁的太宰逗了下橘发少年，觉得心满意足，大方地解释道：“我说过他们理念不和，羽衣狐想让黑暗吞噬人间，但是土御门只想让自己的家族回到巅峰——在全是妖魔的世界只有一个人类家族，确实是回到巅峰了，但那有什么用？”
　　“安倍晴明如果选择了身体里妖怪的血脉，人类这边的家族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土御门不可能让自己变成工具，更不可能因为对方是祖先就言听计从。”
　　“两边迟早有一天要翻脸，土御门可能以为那天是安倍晴明降生，但没想到羽衣狐一抓住机会就狠狠捅了他们一刀。”
　　“我从父亲大人那里听说过，土御门本宅的阴阳师足有上百人，然而一场战役下来，只有区区十来人囫囵着回来，土御门家急需补充新鲜血液。”
　　“而我，刚好半年前开始可以看到妖怪。”
　　中也疑惑地问：“但是你有人间失格，不能使用阴阳术。”
　　太宰意外地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好像没有说过人间失格的效果，只提了那么一句，以你的智商应该猜不到才对……”
　　中也又被他气黑了脸。
　　太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花费太多时间，当然，这不是说他放弃探究中也的奇怪之处，只不过不是现在。
　　“土御门一族可谓将灵能力者的阶级划分得彻彻底底，有无灵力的区别，在他们眼中和种族之差相等，简单说，他们认为觉醒灵力的阴阳师和普通人类不算同类。”
　　“虽然这种观念没有在明面上宣传，但他们直接将没有灵力的族人剥夺‘土御门’的姓氏，不许他们住在本宅。”
　　“所以被赶出家门的无灵力者通常不会回来省亲，因为就算恬不知耻来到这里，也只会得到鄙薄，那么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带着一家人从横滨来到京都？”
　　中也犹豫了一下，联系之前太宰说的前情提要：“难道说，土御门以前发生过被逐出家门的族人因为觉醒灵力被重新接受的事？”
　　太宰回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反应很快嘛，也不算太笨。半年前我突然可以看到妖怪，父亲大喜过望给本家递了消息，经过重重审批后，本家同意他带我回来检测灵力。”
　　“土御门家族不清楚我的人间失格，我的父亲想回到本家想的发疯，得知我的异能力和阴阳术冲突后，等待本宅审批的那段时间几次试图废掉我的异能力，最后当然失败。”
　　“虽然可以消除阴阳术的异能力，土御门家肯定会感兴趣，但我的父亲那时候神智不太清醒，想不到这点。所以以我对他的了解，为了回到本宅，他肯定隐瞒了这条情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接下来你听到土御门说的话了，他死了，死在回到心心念念的本宅路上，抱着愚蠢的借助儿子回到本家的想法。”
　　太宰虽然在笑，眼睛却冷得像结了白色冰花的窗户，中也没办法透过那层厚厚的冷漠看到里面的情绪，只能沉默：“……”
　　他主要还是不知道这一家人来的路上发生了什么，直觉告诉他根结在这里，但中也看着四岁的太宰，虽然一直说着把他当npc，这种问题还是没办法问出口。
　　而且他和太宰是什么关系？黑暗世界相互扶持的搭档，在以黑手党为代表的黑暗世界，同事相处的准则之一，就是不要窥探对方的伤口。
　　“土御门家本就对灵能力天赋非常看重，不会放过觉醒的族人；而且你以为他们真的畏惧灾祸之子吗？”
　　“不是的，”太宰轻声笑道，神情有了几分长大后的通透，“这个家族从平安时代天才阴阳师安倍晴明开始就胆大妄为，鼎盛之时高田原的神明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凭他们做的那些事，早就该大祸临头，根本不差我一个。”
　　“他们从个人角度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但整个家族层面却债多了不愁，也就是说，他们虽然没有想好谁来当我的监护人，但绝对不会让我离开土御门，更不可能杀我，所以一开始那些讨论是故意说给我听，表露想要杀我的意图给我施加压力，方便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毕竟他们在羽衣狐身上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不报复回去，土御门和羽衣狐之间的合作必然到此为止，就算他们再想复活祖先，也不可能任由妖怪踩在头上。”
　　“不管他们打算做什么，都需要大量灵力——而我能看到的东西很多，想来灵力比一般人更强，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下午就会有人来找我，要我答应什么事了。”
　　中也不满地“啧”了一声，蓝色眼眸升起十足的厌恶：“堂堂阴阳师豪门家族就是这种做派？这么多人联合起来哄骗欺负一个小鬼，实在令人作呕。”
　　“啊，也不要这么说，他们以前应该没做过这种事，所以业务不熟练，这么复杂普通小孩根本听不懂。其实只要哄一哄说‘做这件事就可以再见到爸爸妈妈’就足够了呢。”
　　太宰轻飘飘地讽刺道，然后话风一转说：“不管他们想做什么，我打算直接答应，然后破坏他们的计划。”
　　他抬起眼睛直直看向中也，仿佛审视他的内心：“我的筹码只有人间失格、富含灵力的血肉以及微不足道的情报，对方是传续千年的阴阳师豪门和转生九次的大妖羽衣狐，没有外援、没有后路，成功几率渺茫，即使成功也可能身死，这样你也要跟我一起吗？”
　　这种过于悲观的判断几乎不想太宰，从中也认识他开始，对方就没打过无准备的仗，情报线人内应，装备陷阱后勤，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旁人觉得惊险万分的战斗，在太宰看来只是设定好程序后一眼看得到结局的游戏。
　　黑发少年从来只会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对他说：“我的计划不会出错；我的预言一定会应验。”
　　中也相信他，可以将性命托付给他，是出于对他能力的信任，相信这个狡诈的家伙永远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现在换成四岁的太宰，心智手段外界条件都远远不够。凭心而论，如果中也不知道结局，会选择和他一起行动吗？
　　“所以，你想要我做什么？”中也不假思索地问。
　　他甚至暗暗松了口气，感觉事情终于回到了习惯的轨道上——既然他的搭档制定了计划，那他只需要知道做什么就够了。
　　他这么问了，四岁的太宰却迟迟没有回答，只专注地盯着橘发少年的脸，像是询问又像是质疑：“你会和我一起行动？为什么？”
　　中也被他问的满头雾水：“这不是废话吗？你是我的搭档。”
　　太宰还是看着他不说话，良久笑了起来。
　　“你要好好记住自己说的话啊，中也。”
　　作者有话要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如果说当时四岁的太宰因为条件恶劣外加没人帮忙差点成功死掉你们会打我吗？不会在正文出现，如果接受不了可以假装没看见有话说……
　　这个幻境本质是为了增加羁绊啊，获取的情报都是附带。突破性进展！中也承认他们是搭档了！
　　目前进展：
　　太宰对中也：莫名其妙的执念（其实和前世有点关系），向往嫉妒导致的排斥又忍不住靠近，单纯想要套牢中也，至于是想发展成朋友还是式神他自己也不确定。（大概是糖：会因为想套牢中也做出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
　　中也对太宰：可以信任的搭档，观感讨厌排斥，但出于同伴情会关心太宰的状况，对太宰理解很深可以称为“宰学家”，无处可去加上欠人情所以暂时和太宰一起活动。（大概是糖：战斗时绝对信任，可以托付性命）
　　总之十八岁之前不谈恋爱……


第71章 怒意涨
　　“你怎么……”
　　“我知道你的名字。”太宰打断了中也惊疑的问话, 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凑到他身边抬手握住了少年绑着丝带的右手手腕。
　　中也在太宰凑过来的时候就皱起眉，下意识动了动手指，但最终什么也没做, 放任了他的动作。
　　太宰满意地勾了下嘴角, 但随即发现孩子的手太小，根本攥不住少年的手腕，那种随时可能脱手而出的感觉，让他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但是没有时间给他说太多话，四岁太宰碰到那条丝带的时候，小小的身体就开始虚化，盈盈靛青色光点从他身上飘出, 被牵引着融进丝带里。
　　中也总算看明白他在干什么，连忙伸手试图抓住他，但结果捞了个空。
　　他不再废多余的力气，缓缓放下手，脸上所有表情收敛得一干二净, 钻蓝色眼睛怒意沉沉地盯着这个小鬼。
　　四岁的太宰……不, 他此刻就是太宰治，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不仅不害怕，反而笑眯眯地火上浇油：“这个幻境只用了我一滴血演化，本来就只有展示功能，没办法像游戏一样让你参与进来——我是本体剥离的灵魂碎片, 这才能和你对话。”
　　所以他决定帮忙也只是自作多情？
　　中也咬紧牙关，恶狠狠道：“你看热闹看得很开心？”
　　也许用游戏比喻只是个巧合，但他还是生出被猜透心思的恼怒，这混帐一直知道他把这里当成游戏，却根本不提醒，分明想看他笑话。
　　这么一会儿，太宰的身影有浅了不少，像一抹跌进湖水中的颜料，下一秒就会被冲淡。
　　他面对中也的责问，微微笑了笑，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对不起了，我最多只是本体设定的一道程序，用那个问题试探你也是本体的意思。现在任务完成，我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所以想算账就去找本体吧。”
　　中也差点给他气笑，混蛋太宰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对象是自己坑起来也不遗余力，他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将要消失的灵魂碎片，一字一句道：“我肯定会的。”
　　太宰露出满意的笑容，身形彻底碎成一片死气之炎，尽数融进丝带，黑色丝带上那只胖乎乎的蛞蝓图案鲜活得仿佛要从上面跳出来。
　　随着这枚灵魂碎片进入丝带，整个幻境开始崩溃，碎片意识才像刚想到一样，慢悠悠地补充道：“啊，对了，离开这个幻境后，记得赶紧去救‘我’啊，迟了的话，你可能要跑到地狱才能找他算账了。”
　　轰！！
　　荒霸吐的神力一股脑喷发，整座山被震得剧烈晃动，中也心中怒气值还在不断上涨，似乎受到他的情绪影响，虚空中有黑色火焰若隐若现。
　　这是荒霸吐用作天罚的神降之火，周围黝黑的山壁只沾上一丝，便呼啦啦烧掉了厚厚一层岩石。
　　“太宰！”
　　。
　　半小时前
　　山体深处，岩浆滚滚，灼浪逼人，悬浮在熊熊熔岩河上方的圆台中央，太宰站在那里，回忆自己在土御门家族见过的祭舞，缓缓抬起手臂做了个起手式。
　　——早在第一次和中也见面的时候他就说过了，阴阳师虽然不是神官巫女，跳不出取悦神明的神乐舞，但也有自己的舞蹈。
　　他身旁已经看不见那只黑色小鸟的身影，外面古桩之灵虽死，但能量收集也完成了九分，剩下那点也差别不大，于是堕神的意识抽离秽灵鸟的身体，进入下方那枚巨大的黑茧。
　　它临走之前派秽灵鸟去阻拦的场静司，所以绘制着复活仪式所需的阵法中枢，只有太宰一个人翩翩起舞。
　　主持神灵复活仪式听起来玄幻，不像人间失格在身的太宰能完成的工作，但他既然和妖怪谈妥，就是因为主持仪式本质上是沟通天地，传递祈愿。
　　只要身体内能量强大之人都能做到，异能者、个性者、灵能力者，没什么区别。
　　太宰的动作生疏而迟缓，面上的表情也是漫不经心，漠然的眼神充满无趣，丝毫没有神道修行者挂在脸上的虔诚。
　　但随着他的动作，圆台下方漂浮在熔浆上的黑茧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像颗心脏般跳动起来，一收一缩如同生物一呼一吸。
　　舞蹈进程不断推进，太宰渐渐变得熟练流畅，和服衣袖翻飞，搅动充斥在整个空间的能量盘旋汇集，很快以太宰为风眼挂起一道龙卷。
　　龙卷地步接在黑茧之上，如同漏斗般将灵气远远不断灌输进去，太宰跳得越快，能量传输越快，黑茧表面也浮现出浅浅的金色纹路，随着时间推移，纹路颜色不断加深。
　　黑茧鼓动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更加可怕。
　　黑茧每次跳动都会造成空气震荡，随着它速度减慢，震动波及的范围反而扩大，如同钟声悠悠，传出数里，而后仿佛得到共鸣一般，有什么东西开始凝聚了。
　　太宰知道那是大物忌神的神格，按照计划，在那东西成型的时候，堕神也会破茧而出，吞掉神格以及完成工作的太宰。
　　想到那个结局，太宰控制不住扬起嘴角。
　　祭舞进行到尾声，一枚黑金色的六棱晶体出现在太宰眼前，悬浮在空中静静旋转，只不过形态还有些不定，忽明忽暗像有人不停开灯关灯。
　　太宰可以听到下面的黑茧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震颤，显然是那位大妖正在试图冲破关卡，就在他满怀期待之际，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
　　太宰腾出手摸摸鼻子，露出一个微笑，算算时间，这时候中也刚好从那个幻境出来，看他爆发出来的神力等级，应该拿到了他混在血液里扔出去的那块灵魂碎片。
　　太宰的灵魂力量不是一般的强大，普通材料根本承托不住，也只有掺杂了他的头发织成的丝带可以用一用。
　　中也身体里封印着庞大无匹的力量，但不能全部用出来，一是人类身体和意识承受不住，二是荒霸吐被强行沉睡这么多年，相当渴求祭品。
　　但是除非有神格庇佑，那些吞噬同类、人类进阶的妖物都是什么下场？被外来力量污染侵蚀，疯的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
　　第一个问题解决起来容易，太宰绑在中也手上的丝带只封印了一半神力，放出来的那一半用人类可以承受的速度强化中也的身体，想来已经有了成效。
　　而第二个问题就比较难办了，除非用他的人间失格将那些满是杂质的能量净化成最原本的生命力量给荒霸吐吸收，或者让中也直接继承荒霸吐的神格。
　　人间失格毕竟治标不治本，而且荒霸吐本来就是战神，过于纯粹的能量对祂而言是白米饭，只有各种杀戮战意才是最好的养料，长久压制祂的本能，最后反噬起来，说不定“中原中也”这个人格都不存在了。
　　之前提到过，神格是神灵的真名，包含了力量本质、权能职责一系列信息，享受优待的同时也被这些任务捆绑。
　　所以按理说中也自愿成为人类，就等于放弃了履行职责，自然也没有资格再被神格保护。
　　但是，这里不是刚好有妖怪准备好了篡夺神格的仪式吗？
　　好巧不巧，这家伙还把自己放在仪式中枢，原本只是想等这个和鸟海山融为一体的妖怪篡位后获得实体，一举将它歼灭，但看到这个复活仪式的核心，太宰便动了另外的心思。
　　只要中也除掉这只违规操作的大妖怪，就相当于履行了荒霸吐的职责，再代替堕神参与这场仪式，拿回神格水到渠成。
　　——想想就非常有趣啊，能亲手策划一位人神出世，简直可遇不可求。
　　所以太宰眨眼推翻了自己之前的计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给中也送去了一块灵魂碎片，得到新的灵魂碎片加持，那条丝带的功能全方面得到了强化。
　　当然，那段记忆也不是白送，他在提醒中也用神罚之火杀掉堕神。
　　至于那段往事的后续发展，没有必要说出来。
　　他知道小矮子被他这么遛了一通，大概肺都要气炸了，想必正在怒气冲冲赶来的路上。
　　但太宰一点都没反省，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完成，当事人的意见反而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快点过来吧，中也，否则就赶不上了……”太宰低低笑道。
　　话音落地，祭舞最后一个动作完成，黑金神格一时间光辉大亮，下方一人高的黑茧也砰的一声被大力撞开口子，身材粗长的黑色巨蟒冲天而起，惊起十数米高的熔浆扑向太宰。
　　太宰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他稍微惋惜了下中也没有赶上，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巨蟒大张的嘴巴向他逼近。
　　头一次尝试被吃掉，真不知道感觉如何……
　　太宰跃跃欲试地想道。
　　但没等他这个念头实现，强大的风压轰隆砸在巨蟒腰腹，将它狠狠拍在了后面的山体上。


第72章 挣脱摆布
　　被带到半空的岩浆如同倾盆大雨般哗啦啦浇落, 砸在地上烧出一个个小坑。这不是妖术，所以太宰被砸到也会受伤。
　　但他躲都没躲，踮脚抓住浮在半空的黑金色晶体。不出所料，人间失格没有效果, 这块晶体好端端地呆在他手上, 丝毫没有消融的迹象。
　　神格本质上是神灵的名字，通过那场仪式具现出来的晶体只是一个凭证，消除超自然现象的人间失格当然没用。
　　眼看那些大片密集的火雨就要打在他身上，却如同摩西分海般转变轨迹，长了眼睛似的主动躲开他，劈里啪啦砸向两边的空地。
　　太宰毫不意外，笑盈盈地抬头看着面前脸色漆黑的橘发少年, 主动开口道：“中也来得正好，刚好那只妖怪的意识转移到新的身体，还没有来得及吞噬神格，你只要杀掉它就可以了，简单吧？”
　　“当然, 它是古代大妖怪的骨灰与神明残留的灵性落在山上, 加上经年累月的怨气诞生出的妖怪，本来想要战胜它就得打碎整座鸟海山。”
　　“现在我帮它获得了新的身体，使它和这座山的联系减弱，但某种程度上，堕神还是可以借助山脉之力，你看它挨了你那一下, 这么点时间已经恢复过来，而且实力明显变强。”
　　“所以给你个忠告，想杀掉它就不要拖太久，一鼓作气绞碎它的妖核。”
　　随着太宰诉说，那头被拍在山壁上的巨蟒缓缓直起身子，吐了吐信子，硕大的竖瞳直勾勾盯着圆台上黑金色的神格，然后又猛地看向挡了它路的两只小虫子，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温度接近岩浆的热气，显然颇为愤怒。
　　“人类，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堕神声若洪雷的低沉吼声在山体内回荡。
　　但不管太宰还是中也都没有理会它。
　　中也沉默不语地低下头，看到七岁的太宰扬起小脸，表情气定神闲，显然确信他不会在这时候动手，那双狡黠的鸢色眼眸不仅没有歉意，反而得意洋洋。
　　“……”
　　一次又一次，他真的受够了太宰自以为是摆弄别人的做法，为了战斗胜利毫无保留地接受安排是一回事，莫名其妙再次欠了这混蛋的人情又是一回事。
　　难不成这家伙以为自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别人就得感恩戴德地接受？
　　许是这次中也盯得时间太久，眼神也不大对劲，太宰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第六感疯狂预警。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抬手指向中也身后，试图用和平时一般无二的从容语调表现自己底气十足：“它又过来了哦。”
　　巨蟒被无视之后当然大怒，黑金色的竖瞳陡然收缩，而后压低上身，将妖力覆盖于体表，纯黑的鳞片流光溢彩，下一秒像弹簧一样冲向圆台。
　　它根本不觉得自己方才被打是因为实力不足，那个少年身上的气息虽然危险，但强度也不过与自己持平，怎么可能连妖术都不用，只凭肉体力量就把自己打飞？
　　肯定是因为刚才没有防备，这次绝对不会……
　　“滚开！”中也猛地转身，狠狠一拳打在巨蟒鼻子中间，威压赫赫的暗红神力明灭，巨蟒再次被拍在山壁上，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这次中也用的力气显然更大，巨蟒臃肿的身体被深深嵌入坚硬的岩石，庞大的力道使得整个山洞剧烈摇晃，人头大小的石头纷纷从天而降。
　　中也转身跳回圆台中央，俯身一捞将太宰牢牢固定在怀里，脚下猛地蹬地，便高高弹跳而起，在半空踩着跌落的石块调整方向，准确地落在一处平台上。
　　前面就是他来的时候走的通道，中也将太宰放下来，深深看了他一眼，太宰似乎意识到什么，本能抬手想抓住橘发少年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推开。
　　同时有什么东西被拍到太宰手心，他下意识低头，却看到一条印着蛞蝓图案的黑色丝带。
　　太宰脸上空白了一秒，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后脸色大变，猛地抬头看向中也：“你什么意思？！”
　　男孩嗓音里有那么一瞬透出不容错认的慌乱，听得中也忍不住想笑，他眉宇飞扬，愉快地勾起嘴角：“你现在的表情真是精彩，简直胜过百亿的名画。”
　　“没有人间失格束缚，荒霸吐的神力在战斗中很容易失控，你想死吗小矮子？”太宰飞快调整脸上的表情，故作讽刺地看向中也，恶意刺激道，“还是说你被这么个垃圾吓到想要退缩？”
　　他当然知道中也不可能畏惧，但中也将丝带仍回来的举动大大出乎他的预料，让他失了方寸，再也没办法像平时一样从容不迫，居然用出了这么拙劣的激将法。
　　当然在平时，这种一眼可以望穿的激将法，只要从太宰嘴里说出来，中也百分百会上当，所以他眼睛一瞪就想发火。
　　余光却冷不防看到太宰攥得死紧的手，丝带可怜兮兮地被揉成一团。
　　中也忽然冷静下来：“你不会让我死的。”
　　太宰呼吸一滞。
　　中也得逞般眉宇飞扬，语气笃定：“我负责杀了那家伙，你负责让我恢复正常——我们不是一直这么分工的吗？”
　　太宰没有说话。
　　“别让我知道你又剥离自己的灵魂碎片，你想找死我才懒得奉陪！”
　　太宰沉着脸看他，然而橘发少年不打算再和他多说，直接转身返回战场。
　　解决了压在心口的巨石，中也现在可以说是扬眉吐气，以这样的精神状态迎接接下来的战斗，心中战意高涨。
　　中也身上荒霸吐的神力被他此刻旺盛的战意引动，顿时化作黑红色纹路攀延全身，令他身上的气息节节拔高。
　　但同时，强烈的饥饿感侵占他的头脑，随之带来不尽的杀戮欲望，但经过这么多天神力淬炼身体，中也已经可以抵抗这种程度的混乱。
　　但那双发红的蓝色眼睛还是令他看起来像是化为了比眼前的巨蟒还要可怕百倍的野兽，凶狠地瞪向巨蟒之时，竟分不清谁才是占据上风的狩猎者。
　　而另一边，两次被拍在山壁上，巨蟒总算认清了事实，至少在妖力和肉身力量方面，它没办法和这个大妖怪级别的半妖相比。
　　但是妖怪之间的战斗可不是光看力量和妖身素质，妖术的运用同样至关重要，恢复冷静的巨蟒眼瞳闪着冷光，庞大的身躯在熔岩中游动，慢吞吞地和中也拉开距离。
　　而后它使用天赋能力沟通自己所处的活火山，如同将领般调动山脉积蓄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火海熔浆，同时妖力鼓荡，试图引动被太宰取走的神格共鸣，隔空借用大物忌神的神力。
　　然而中也对它做的这些准备笑得更加开心，毫不花哨地踩碎了脚下的岩石，控制重力将它们浮在跟前，然后裹着神力的脚狠狠将这些岩石踹飞出去。
　　中也紧随其后冲了出去，凌空跃至半空，后发先至地踩在石头上，将石块重力逆转，如同蹬在一面墙壁上，借助反作用力扑向缩到角落深处的巨蟒。
　　他手上聚起黑红色能量球，其上散发出的压迫有如天塌地陷，无可违逆的灾害临头，让妖生出避无可避之感。
　　但在被那能量球打中前，山壁轰的突起一块巨大的岩石挡在中也面前，橘发少年直接撞了上去，将那块这块山壁打得粉碎。
　　但中也毕竟被阻拦了一秒，巨蟒抓紧时间抬起尾巴狠狠拍在熔岩表面，数十米高的岩浆眨眼吞没了中也的身影。
　　巨蟒当然不觉得单凭这种程度的攻击就能将那棘手的敌人消灭，拍起熔浆后它根本没多看中也，便毫不犹豫地冲向山壁上的平台。
　　——它的目标是被太宰拿走的神格！
　　太宰没有离开，而是默默抱着神格结晶地站在那里，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巨蟒长大嘴巴向他扑来，也是不躲不闪。
　　下一秒，裹着神力冲出岩浆包围的中也及时赶到，流星陨石一般砸在巨蟒的后背，硬是将它踩进了石壁当中。
　　这一幕似曾相识，但中也这次没有放过它，而是乘胜追击，直接将那团黑红色能量球按到巨蟒七寸的位置，顿时巨蟒犹如钢铁的鳞片在一连串轰炸声中皮开肉绽。
　　巨蟒疼得张大嘴发出吼叫，拼命甩动身体在对它而言狭窄无比的山体内横冲直撞，一时间火雨飞溅、乱石具下，整座火山口也发出令人不安的震颤。
　　中也此时钻蓝的眼睛已经被红色填满，满脑子都是战斗的欲望，但他牢牢记得太宰的嘱托——不要给巨蟒恢复的时间，直接找到它的妖核杀了它！
　　橘发少年穿梭在火雨乱石里，再度暴涨的荒霸吐神力将这些碍事的杂物绞的粉碎，他整个人化作巨大的利剑，狠狠刺穿了巨蟒的身体，然后将它整条蛇炸的粉碎。
　　中也此刻理智尚存，蹬了脚石块跳到太宰所站的平台上，太宰向他走了一步，抓住他的右手。
　　中也眼眸中红色褪去，眼神恢复清明，得意地对太宰扬起笑容。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火山熔浆再度炸开，中也反应迅速地撑开神力，挡住纷纷扬扬的火雨。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这样想的，这个阶段的太宰非常傲慢，加载轮回者满级谋略后，根本没人能算计过他，所有人都是他手上的玩具。中也不按他的安排走，让他大吃一惊，太宰才会真正把人看在眼里。
　　否则他只会把对中也的执念当成对力量、对式神、对玩具的占有欲，打不出he。
　　感谢在2020-01-05 05:26:37~2020-01-06 02:3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闪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不死心
　　嗖嗖嗖——
　　的场静司三箭齐发, 缀着符咒的箭矢准确地将身后三道穷追不舍的影子钉在地上。
　　那三道影子还想挣扎，符咒无风自燃，清净灵力张开结界将影子笼罩，然后“叮”的一声破碎, 再看时那三道散发晦气的影子消失不见。
　　“会长, 你的眼睛……”从古桩之灵的幻术里挣脱出来的七濑走到的场静司身边，刚想说些什么，被抬手制止。
　　的场静司一边冷静地注意周围的动静，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一边慎重地叮嘱自家秘书：“小心，刚才只是妖怪操控的影子，它的本体还在暗处。”
　　七濑心里一凛, 迅速做出反应，和的场静司带来的其他除妖师背靠背围成方阵，将他们会长护在中央。
　　他们不愧是的场家花大力气培养出来的对妖怪精英，哪怕危机接连不断，才脱离生命危险不久, 也能迅速打起精神, 迎接下一个敌人。
　　但的场静司暗暗叹了口气，他心知肚明这次的妖怪和以前不同，整个鸟海山的影子都对它唯命是从，它不仅能藏在影子里还能随时转移，寻常追踪术法和式神根本无法确定妖怪的位置。
　　他们在人家的主场作战，天时地利都没有优势, 之前又被古桩之灵吸了一波灵力和情绪，身心俱疲，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靠这份训练有素，胜利的机会非常渺茫。
　　想到这里，饶是的场静司心性强大也忍不住升起一点懊恼，下意识就想抬手去摸自己的右眼。
　　他从太宰那里得到灵鸟的消息后，就在心里演算过对上这只神使该如何战斗，但大部分作战方案都离不开这只寄宿妖怪能力的眼睛。
　　比不上太宰的眼睛看的清楚，但多给他一点时间，就可以收集到足够的信息，然后推测出灵鸟的藏身之处。
　　这些部下是他仔细考虑之后带过来帮忙拖延时间的，放到游戏里就是高防低攻的坦克，侦查的时候派不上用场，也缺乏一击必杀的手段。
　　但是谁知道这杀手锏藏得好好的居然会被古桩之灵盯上，那妖怪一口气爆发底牌破他的防就为了夺取眼睛的能力——
　　的场静司为了隐藏右眼的异常，故意没有做针对性防御，毕竟防御手段的灵力波动被察觉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有问题吗？
　　现在虽然杀死古桩之灵，将能力夺了回来，但的场静司也因此右眼报废，得到治疗之前都不能看东西了。
　　他是真的很想摸一摸自己的眼睛，感慨一下自己难得马失前蹄。
　　不过周围那么多部下，这个动作可能会被解读出消极意味，打击他们的士气。
　　本来手上的筹码就不多，的场静司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所以他忍住了。
　　当然他这边的情况还不算差到极点，胜利无望但短时间内抵抗灵鸟的攻击是没问题的，再等逃走的那些预备除妖师和底层除妖师回去报信，留在古宅里的援军过来就可以脱困了。
　　的场静司再次遗憾地叹了口气，这只堕落的神使和的场家有渊源，本来还想着唤醒它的灵智后，靠它引荐和复活的神明见上一面呢。
　　当然，他发现那个神明靠妖怪汲取祭品生命力复活的时候，已经猜到祂堕落程度非常深，大概没办法交流。
　　可收获一个神使也是好的啊，至少能让的场家将势力在出羽这一带铺展开……
　　现在全毁了。
　　灵鸟是实力接近大妖怪的高级妖怪，虽然因为堕落后神智不清醒，发挥不出真正的实力，但也不是残兵败将能制服的。
　　的场静司拉开弓弦，长箭穿过部下的结界钉死一只扭曲成蛇的影子。
　　算了，听火山那边传来的阵势，太宰君已经带着他的式神和复活的神明打起来了，自己这边存活几率比他大多了。
　　的场静司自我安慰。
　　那边再次传来巨大的轰响，少量熔岩从火山口喷出，火山灰如同灰色的蘑菇云，似慢实快地飘过来，一时间空气似乎变得沉重又灼烫。
　　的场静司知道那只是错觉，但两股强大的能量冲天而起，让他控制不住地向那边看去。
　　“赢得了吗？”的场静司忽然不安起来。
　　仅仅是神使就有这么厉害的本事，那位神明才复活就能爆发出这种等级的实力，他一开始的打算是不是错了？
　　哪怕他做了再多准备，想以人类的身份从神灵手上算计好处，是不是太过狂妄了？
　　的场静司罕见地反思起自己的行为，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些非人类。
　　但现实没时间留给他多想，那两股妖力一升起来，不知藏在哪里的灵鸟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大声喊道：“危险，危险！”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污浊阴沉之力降临，霎时间冒出无数黑影将这群阴阳师重重包围。
　　的场静司反应已经很快，他在灵鸟尖叫的时候就弯弓搭箭，黑影包围圈成形时，注入了的场静司全部灵力的箭矢飞射而出，打开一条通道。
　　“走！”的场静司喊了一声，丝毫没有犹豫地向前跑去，只这么一会儿，通道就隐隐出现了合拢的迹象。
　　的场静司命令式神带着自己，领着部下们头也不回地冲出黑影包围圈，一口气跑出几千米才敢停下来。
　　他站在高处的空地上回头去看，剧毒瘴气如同烧毁森林时升起的滚滚浓烟，随着风向扩散，吞没了大片森林。
　　事实上，这妖气的效果和火烧差不多少，所过之处草木全部被染成深灰。
　　和古桩之灵夺取灵力不同，秽灵鸟这是单纯污染腐蚀生灵，那些草木没有死去，却比死掉带来的麻烦还大，被同化成了瘴气之源，如果不尽快净化，这里最终会成为一片鬼林。
　　的场家不可能不管，归根到底是他们做决定来这里寻找妖怪，并且拒绝了阴阳师插手，出了问题当然也是自己负责。
　　七濑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瘴气，不由一阵后怕：“那妖怪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爆发？如果不是会长当机立断，我们就也要被那东西同化了。”
　　的场静司倒是不觉得如何，已经躲过的危险就不叫危险，为了避免下次踩进同一个坑里，他并不介意事后反思，而不会因为害怕之类不愿意回忆。
　　所以听到七濑询问，的场静司刚好将自己反思的结果告诉她：“是那个复活的神明出事了，之前古桩之灵也是听了祂的命令对我出手。”
　　“可惜了，”的场静司看着瘴气中央漆黑的小鸟，“虽然是控制影子的神使，但当年它可不是这副模样啊。”
　　家族记载的神明信使，羽毛皎洁如月，身姿翩然矫健，自如地穿梭在丛林，如今却堕入深渊，一去不回。
　　的场静司花了五秒惋惜，然后面色如常地看向自己的秘书，语气平淡地问：“手机信号恢复了吗？收到消息了吗？”
　　除妖师也是要跟紧时代的啊。
　　七濑翻开会长的手机——原本她还不明白会长为什么要带这累赘——看了一眼，意外地说：“居然真的有短信，是十分钟前的……”
　　的场静司并不惊讶：“是太宰君吧，他说了什么？”
　　十分钟吗？
　　再往前推五分钟，就是秽灵鸟爆发的时候，所以果然是他这位“同盟”做了什么吗？
　　“他说，让您……”
　　的场静司神色不变地听完，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发出一声轻笑。
　　。
　　“中也，控制下力气，这家伙把妖核送走了，你现在杀不了它。”太宰大声喊道。
　　在找到堕神的妖核之前，所有伤害都只会让它变得更强，而中也一直开大，人类的身体坚持不住。
　　“哈，你这混蛋也有失算的时候！”中也下意识回刺了一句，手上却听话地卸下了一半力道，本该将巨蟒锤成肉饼的拳头落在坚硬的鳞甲上，只把巨蟒砸回熔浆。
　　太宰阴沉沉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不爽地说：“明明按照我的计划……”
　　荒霸吐的黑色火焰锁定目标后可以追本溯源，沾上一点都必死无疑，根本不会出现这种苦战的情况！
　　不过现在说这些废话没用，先找到堕神的妖核再说，说不定他的造神计划还可以拯救……
　　“妖核是一个妖怪的力量源头，和灵魂、意识差不多重要，除非像古桩之灵一样可以脱离本体行动，妖核藏在本体内，正常来说，妖怪即便自爆也不可能让妖核离开自己。”
　　太宰看着熔浆下再次游动起来的巨蟒自言自语。
　　“你能克服天性确实令人惊讶，但没有意识的妖核就像一大块散发着香气的肥肉，最低级的小妖怪都敢凑过来啃上一口，所以你只能隔绝妖核的气息，或者找个绝对信任的同伴帮你看守。”
　　巨蟒从熔岩下浮上来，竖瞳冷冰冰地遥遥凝望太宰。
　　“前者不太可能，我可以确定中也把你打碎之前，你的妖核还在这里，那一拳之后，妖核的气息彻底从这个山洞消失，如果有渠道可以传送过去，那个地点就不算万无一失。”
　　“而后者……你的下属只有古桩之灵和堕落神使，古桩之灵已死，秽灵鸟……”太宰皱起眉，“你将妖核交给它，不怕它认出你的身份吗？”
　　哗啦一声，巨蟒得意地从熔岩里直起身子，哈哈大笑：“不把妖核交给它，难道让你们杀了我吗？我不知道什么天性，我只知道成神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中也见它冒出来，毫不犹豫抬脚踹了过去，把这条蛇踢回滚烫的岩浆。
　　橘发少年站在山壁上冷笑一声：“呵，你就算成神，我也能把你大卸八块！”
　　巨蟒终于学乖了，将整个身子和大半个脑袋藏在金红熔岩里，目光仇恨地盯着中也：“但只要找不到我的妖核，你们就奈何不了我！”
　　这时突然响起叮咚一声，太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小声地“切”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摸鱼失败，手机码的，路上堵车，等回去补完三千
　　我看到图了，谢谢小天使支持！
　　不清楚手机在火山里有没有信号，就当它科技水平高突破了这方面限制吧……


第74章 很无辜
　　太宰抬头, 眯起眼睛看向堕神所化的巨蟒，毫无情绪的鸢色眼睛竟将这条大蛇看的下意识向后缩了缩，戒备地蜷起身体。
　　它其实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是这个反应，明明对面两个敌人中, 只有橘发少年的气息强大又危险, 背叛者身上散发浓香的灵力固然惹人垂涎，但用不出任何术法，所以本该像盘菜一样毫无威胁。
　　但要从这两个人里挑一个更不好惹的，它会毫不犹豫选择太宰。
　　堕神不知道这家伙收到什么消息，它也不需要知道，目前它最重要的事就是夺走太宰手上的神格继承神位，大物忌神不止是负责祛除不洁的清净之神, 也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当成这座鸟海山的山神。
　　堕落之后，前者的能力就变成强行将生灵死物染上不洁，令其神智蒙昧、心属混沌；而后者不变，却能让它调动更多山川之力。
　　堕神本来就是鸟海山孕育出来，只要能成为这座山的山神, 自信能在很短时间内掌控这个职位并且化为己用, 到时候杀了它就是逼它毁了整座山。
　　这样一来这些人投鼠忌器，不想破坏出羽的环境就不会再对它出手！
　　——虽然说出口很丢人，但堕神就是这么想的，它生出意识的五十年一直暗中推动自己的计划，直到眼看大功告成才引来除妖师，可以说苟到极致。
　　那么现在发现有人能打得它全无还手之力, 继续苟下去又怎么样，半妖和人类都活不过它，等他们死了他又可以出来兴风作浪。
　　刚巧那个人类以为它将妖核通过影子传送给了秽灵鸟……
　　巨蟒动了动眼珠，想到自己对秽灵鸟下达的命令，很快在心里勾勒出一个诡计。
　　它清了清嗓子，低沉的嗓音在山洞回荡，发出隆隆巨响，给它的话平添了几分威严，也更加可信。
　　——但别看这家伙自诩为神，现在又是个大妖怪，从来没经历过正常成长过程、也没体会过力量带给它的特权，堕神根本不会遵循“强者不屑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说谎”的准则。
　　只要能带来利益，哪怕只能让它多撸一根草，它就不介意将黄花编的活灵活现。
　　“人类，你在这里和我僵持没有意义，来赌一场吧，你带着神格去找我的神使，如果你能打败它，就能从它手上夺走我的妖核。如果失败，那你手上的神格和你本人的血肉都将成为我的养料！”
　　巨蟒放慢语速，语气正直，但太宰却忍不住挑了下眉，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见中也二话不说，轰隆一拳从山壁上砸下来一块两层楼高的岩石，看也不看直接甩飞出去，准确地撞进巨蟒没来得及闭上的大嘴，在妖怪喉咙里砸得稀烂。
　　“吼咳咳咳咳……”巨蟒的姿态撑不下去，庞大身躯高高弓起，咳得撕心裂肺。
　　中也不客气地大声嘲笑道：“蠢货，你以为自己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巨蟒才咳嗽完，听到这句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太宰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看他们的敌人被气得翻起肚皮，才出声打圆场道：“中也，既然神明大人听不了实话，那你就少说几句吧。”
　　说这话时他语气诚恳，如果不是故意将手上的大物忌神神格调整位置让巨蟒看得更加清楚，说不定堕神就信了他的鬼话。
　　中也嘴角一抽，心说果然，论气人的功力他远远比不上太宰，这混蛋踩人瞄准弱点精准打击，伤害不是一般的高。
　　太宰刺了一句后即时转开话题，说起正事，堵住巨蟒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反驳之语：“这个赌不公平，我怎么确定你不会出尔反尔，在我胜利的时候将妖核转移回来？收回自己的东西比送出去总是更让人轻松。”
　　谈起这个话题，巨蟒精神一振恢复理智：“你将式神留在这里，如果我召回妖核，它也可以第一时间将我击杀！”
　　它见太宰面露犹豫，但明显有几分动摇，当即再接再励劝说道：“我记得灵鸟说过，人类在火山呆的时间太久会影响健康，你现在不过是仗着恢复力强站在这里，其实你的身体已经觉得很难受了吧。”
　　堕神的两个手下，古桩之灵傻白甜，神使不定期发疯，整个复活计划都是它一个妖制定，由此可见它的脑子并不蠢。
　　所以它敏锐地发现人类阴阳师和他的式神之间并不是等级森严的上下属，而是平等的伙伴，尤其是那个式神到这里之后，面对面交锋居然将口齿伶俐的阴阳师逼得哑口无言。
　　巨蟒就知道这个式神可以影响阴阳师的决策。
　　所以它刚才那话是说给中也听的。
　　果然，中也听到后皱了皱眉，看向太宰，太宰却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避开和他对视，视线似笑非笑怂地落在藏在熔浆池里的巨蟒身上。
　　“你好像很有信心靠那只堕落神使就可以杀了我？我的人间失格可以破除任何妖术，还能净化邪气，消解妖力，你明知道那只小鸟没办法奈何我，还提出这个赌，你在算计什么？”
　　巨蟒不说话了。
　　太宰也不说话。
　　太宰不说话，是因为他在想一件事。
　　如果巨蟒当时就被中也打死，他的造神计划就得中途夭折，但这垃圾复活，难道不是上天注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太宰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他其实不相信宿命这种东西，毕竟一直以来其他人的行动都是他手里任意揉捏的玩具，如果真有控制命运走向的神，那也应该是他自己。
　　……不过这种想法太中二了，而且他头一次发现，当事人不配合居然会导致他的计划失败。
　　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担心过这点呢，因为太宰给他们指出的道路，总是最符合对方心意的那条，胆怯者教他逃避恐惧，逐利者教他攫取利益，为名者教他冠冕堂皇，哪怕像森先生那样只想保护城市的理想家，抓住他的软肋也能令他就范。
　　太宰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逼迫，明明他只是将最佳选项放在这些人面前，他们就争先恐后跳了进去。
　　就像当时在黑手党，构陷藤田、挑拨两大组织争斗、顺便让森先生主动找他合作，这些人和团体都是自己做出的选择。
　　但是小矮子为什么不按他的套路走呢？中也想要的是身份的认同吧，可以肆无忌惮偏偏遵守人类的道德规范，除了“喜欢”找不到其他理由。
　　那为什么拒绝他的帮助？明明只要拿到他的灵魂碎片，可以更好地控制身体里灾难性的力量，不用再冒着暴走的风险，也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使用那份力量，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至于代价……天可怜见，太宰可以发誓，这是他难得发了一次善心，根本没想过要中也回报，甚至都打算没告诉他事实。
　　他只想看场好戏，为此付出代价再高也难买他乐意，所以完全不能理解中也为什么拒绝，又为什么这么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了想，给画图的小姐姐加了这一更，不要嫌字少啊……
　　之前欠的更新我还是记得的，二十一章断更加十三章承诺的加更，只还了两章半，就很绝望。不过还是打算回家后试试能不能在完结前还你们……
　　晚上九点还有一章三千字，以后都改成晚上九点更新了。


第75章 再试一次
　　“你在发什么呆？”
　　太宰眨了眨眼睛, 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的中也。
　　“对付这种家伙还要想这么久，用不着吧？”
　　“唔，在想一件重要的事情……”太宰若有所思地盯着中也，慢吞吞地回答道, “必须抓紧时间, 如果半个小时没有做好决定，就没有机会了。”
　　“你这可不像要抓紧时间的样子啊，”中也忍不住吐槽道，同时也放松下来，“不过你还有心情考虑其他的事，看来已经想到办法对付这个蠢货了。”
　　“嗯，算是吧。”太宰随口应了一句, 仍旧盯着中也不放。
　　中也被他看得一头雾水，黑着脸问：“你看什么？又在打什么算盘？”
　　太宰若无其事地看向中也背后，惨遭无视的巨蟒怒不可赦，充满堕落气息的妖气如同见风的野火占据了太宰大片视野，但是本体却维持着只有头顶浮出熔岩的姿态一动不动。
　　“中也想要变强吗？”太宰冷不防问道。
　　“哈？你怎么……”
　　太宰没有听下去, 自言自语般说：“没有人不想变强, 否则就像这只妖怪，被人打上家门，夺走唾手可及的宝物，也只能躲在安全区瑟瑟发抖。”
　　“喂，我听到了！”莫名被锤的巨蟒愤怒大喊。
　　太宰仿佛没有听到，继续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最近几十年, 强大的异能者和个性持有者层出不穷，沉睡数百年的大妖接连苏醒，无不预示着神秘即将再次降临。”
　　“我在土御门家的时候就推测下一个阶段醒来的将会是高天原诸神，这次亲眼看到封神仪式成功，才终于确认现在的世界已经做好了迎接诸神复活的准备。”
　　中也从太宰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沉甸甸的压力，他声音紧绷：“你想说什么？”
　　太宰敏锐辨识出他的紧张，顿时觉得满意。
　　——他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逃出他的观察，他对中也的认识果然没有出错。那么接下来只需要从这点出发说服中也接受自己的计划就行了，这才是他熟悉的领域啊。
　　不过目的达成前，太宰觉得自己还不能放松，于是压下上翘的嘴角，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手上黑金色晶体，语气淡淡地说：“你也看到了，和诸神搭上关系，哪怕只是一个诞生不过五十年的小垃圾，都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成长为大妖怪，那么神灵本身只会更强。”
　　先说一下诸神的实力，再讲一讲和对方的矛盾。
　　“八百万诸神里最多只有一万不需要信仰，剩下的没有信仰就会消失——但现代社会除了寥寥无几的神道修行者，谁还会真正信仰神明？为了保证自己活下去，祂们肯定会大肆显露神迹，发展信徒，难道你甘心被祂们摆布吗？”
　　太宰得出结论：“你要在祂们复活之前掌握自己的力量。”
　　中也沉默地看着他。
　　这点压力对太宰来说不痛不痒，他不仅没有心虚，反而高深莫测地抬眼看向中也：“‘荒霸吐’，对吧？”
　　这个名字一出口，中也瞳孔紧缩，分不清是异能力还是神力的能量陡然迸发，一时间飓风卷着碎石疯狂舞动。
　　“你知道什么？”少年的嗓音如野兽低吼，令人全身发寒，他那双钻蓝色的眼睛也不复之前晴朗活泼，仿佛凝结阴云的天空沉沉压下。
　　已经退到山洞最边角的巨蟒打了个哆嗦，明明全身上下都置于地热熔岩之内，换成普通的菜花蛇早就成了一锅蛇汤，可它还是感觉到了一个森冷寒意，于是更深更深地把自己埋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安静地看戏。
　　“你从哪里听说了荒霸吐的名字？”中也弯下腰伸手抓住太宰的衣领，凑到他面前再次逼问道。
　　事关他的出身，中也丝毫不敢马虎，他甚至不知道太宰这混蛋究竟什么时候打听到的消息，更不知道他这时候突然说出来有什么用意。
　　但以他对太宰的了解，如果这家伙冒出什么点子最好不听不问，如果做不到就必须打起十二分警惕，对太宰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保持怀疑。
　　中也碰到太宰之后，周围暗红色神力卷起的飓风就停了下来，碎石遵循惯性向各个方向甩飞出去，四周响起一片密集的啪嗒声。
　　但风停石落不代表中也心情变好，恰恰相反，他迟迟听不见太宰回答，只见这家伙笑得一脸恶心，已经差不多忍到极限。
　　“我从你的同伴那里听说过，你一直在收集荒霸吐的信息。”好在中也爆发之前，太宰不再卖关子，顺溜地给出了答案。
　　如果可以，他还想再欣赏一会儿小矮子的表情，不然怎么对得起小矮子那句讽刺？那一瞬间没控制住不小心流露出的惊慌失措，可以说是他过去十几年数一数二的黑历史。
　　中也听到答案后再次沉默，一声不响地将太宰放开，眼神复杂地看他：“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做什么？”
　　他真的非常了解太宰，知道这个搭档无比讨厌白费力气，所以绝不会做没意义的事，一言一行背后都有自己的目的。
　　虽然有时候这目的只不过是想看他变脸。
　　太宰被点明心思，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举起手上的神格结晶示意他看过来，然后指着上面若隐若现的玄妙符号开始了授课环节。
　　“这些符号按照规则人类本该无法理解，但我可以猜测它们应当是继承神格后需要遵守的限制和应当履行的职责。”
　　“如果用公司招聘来解释，这块神格结晶就是写满了工作内容和福利待遇的合同，只等员工签字录入就可以生效。”
　　“灵气复苏的世界相当于百废待兴的企业，各个岗位都非常缺人，”太宰指了指躲在熔岩里偷听的巨蟒，“所以即便像它那样的家伙，只要证明自己有能力承担工作，再找到渠道和世界沟通，就可以走马上任。”
　　“它本身起点就高，山川、妖怪、神灵最后的灵性将它孕育出来，勉强算得上山神；吸取了二百多个灵能力者的能量获得大妖怪的实力，身体强度足以负担神格；曾放出不洁的器物引人堕落，提前履行了堕神的职责。”
　　“草根出身的妖怪走到这一步，欺瞒神使和众多除妖师，连我也不得不感到惊讶。”但太宰的语气一点都听不出来惊讶，甚至还有几分不怀好意。
　　巨蟒察觉到不对，警觉地弓起身子，远远看上去像西红柿番茄锅里浮出了一根海带。
　　“但是和人类世界的合同不一样，神格结晶并没有绑定某个确定的对象，它降临之后能者居之，谁能吸收神格谁就是神明。”
　　巨蟒听明白了，当即气得顾不上害怕，大吼一声朝太宰扑来：“你想对我的神格干什么？！”
　　理所当然的，它粗壮的身体在半路就被中也踹了回去。
　　太宰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当然，这么做一定会引来世界的报复，除非你能在它降下惩罚之前证明自己的能力。”
　　中也听懂了：“你想让我吸收这块神格结晶？”
　　太宰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熔浆里的大蛇忍无可忍，发出一声长吟，妖力如海潮般向外扩散，岩浆涌动、地面巨震。
　　中也敏锐察觉到脚下异动，单手捞起太宰高高跳起，几乎同时，七八根尖利的石刺拔地而起，冲向他们原本站的地方。
　　如果中也没有跳开，他自己可能没事，但太宰大概会被扎成筛子。
　　其实也不一定，这些石刺很明显是妖术的效果，说不定到太宰跟前就因为消除妖力失效了呢？
　　他才这么想，就看到那些石刺纷纷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然后轰的炸裂，喷出大股灼烫的金红岩浆。
　　“哇哦，如果我因为自负人间失格没有躲开的话，现在已经被烫熟了吧。”太宰遗憾地感慨道。
　　“闭嘴混蛋，这时候就少说两句吧！”中也黑着脸训斥道。
　　太宰撇了撇嘴，看向前方的巨蟒：“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忍下去呢，你难道不是想借着被中也打碎重组的过程吸收山之力吗？不然你早就能用出这一招了——啊，不对，你担心我死了会刺激到中也，害怕他用出劈开影子世界时的那种力量，你知道中也能把你整座山打碎。”
　　巨蟒扁平的蛇脸看不出表情，只嘶嘶吐着信子冷冰冰地盯着两人，似乎在寻找他们身上的破绽。
　　太宰见它一时半会儿不会打过来，于是低头摆弄那块结晶，不知道他怎么弄得，那块结晶被分成两半，切面平滑。
　　太宰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因为这次的神格本质是两个，山神只是附带，我根据上面的符号判断结晶有拼接的痕迹，试了一下果然可以分开。”
　　他毫不在意巨蟒眼中再次下降的温度，转头将大一点的那半交给中也：“虽然大物忌神‘拔除污秽’的神职被这条蛇逆转成不洁之力，但你吸收结晶后将这家伙当成污秽驱散，就能重新逆转回来。”
　　“但是这期间你会遭受不洁之力的侵蚀，原本就不稳定的荒霸吐会立刻暴走，”太宰顿了顿，没什么表情地举起一直抓在手里的丝带，鸢色眼眸定定看着中也，“所以你确定不要我帮忙吗？”
　　中也没有说话。
　　太宰也不说话，安静地举着丝带看着他。
　　巨蟒又一次被无视，在熔岩暴躁地拍着尾巴，似乎想制造声响打断这两人。
　　中也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听你的去冒险？说的轻巧，欺骗发放神格的世界真的会有好下场？”
　　太宰不慌不忙地说：“如果担心吸收神格结晶后会失去人性——神格是约束、是权力，唯独不会改变你的思想，而且以前有过人身封神的例子，那个普通高中女生继承土地神的位格后，还在正常上学，中也难道觉得自己比不上她吗？”
　　中也不为所动。
　　太宰意识到事情再次脱离自己的掌控，他抿了抿唇，还是不想放弃。
　　“这是我身为你的搭档做出的判断——诸神苏醒会将世界带入巨大的变革，是好是坏无法确定，但想要掌握主动权，最好趁这个时候封神。”
　　太宰歪了歪头，冷静地凝视中也的眼睛：“你知道我的判断是不会出错的，对吗？”
　　话音落地，中也终于动了，他将太宰放到地上，伸手接过那半黑色晶体，而后掌心腾起暗红色神力，将神力结晶重重包裹。
　　结晶逐渐融化，中也的眼睛透出血色红光。
　　太宰暗中松了口气，面上却露出运筹帷幄的笑容，将另一只手上的丝带递给中也。
　　作者有话要说：仪式等于面试，提前履行神职等于实习，我果然被毕业季影响了。
　　推迟了三个小时……看来我高估了自己。


第76章 恢复了
　　“我要去找它的妖核, 所以这次你不能再拒绝，否则十分钟一过，荒霸吐就会毁掉这具身体，吞噬你的人格。”太宰严肃地说。
　　但橘发少年双眼不复清亮, 脸上被狂傲的笑容和旺盛的杀意占据。
　　他和像没听到太宰在说什么, 直接转过身，如同草丛中预备攻击的猎豹般伏低身体，死死盯住巨蟒黑金色的眼睛。
　　太宰心里咯噔一下，一把伸手抓住搭档的袖子，拧眉喝问：“中也？！”
　　中也这次没躲，被他抓住后眼睛恢复清明，脸上的杀意和战意却半分不少, 丝毫没有收敛地低头看向太宰。
　　即便太宰一贯心理素质强大，也从不畏惧死亡，也被中也强势的眼神看得呼吸停滞了一秒，大概是人类的身体本能作祟，迫使他向更高级别的生物臣服。
　　但不过一瞬, 太宰便感觉到一股暖流抚过大脑, 人类身体产生异状顿时消失不见，于是他便不躲不闪地紧紧盯着中也。
　　“你是我的搭档，所以我相信你的判断，”荒霸吐力量冲击着意识，中也却出乎意料的冷静，“那你信不信我？”
　　“我当然相信……”太宰下意识回答。
　　旋即他便明白了中也的意思, 那颗聪明绝顶的大脑眨眼间将中也的反应串联起来，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你想靠自己祛除它身上的不洁之力？”太宰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不行，你这是在找死！”
　　“我能赢。”中也盯着太宰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是你的搭档，不是你的儿子，好歹也相信一下我的能力，我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太宰呆住了，随后一阵恶寒，明显被那个“儿子”的形容恶心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才从这道效果鲜明的精神攻击下缓过来，第一反应就是甩开抓住中也的手，脸上浮现嫌弃的表情。
　　“我明白了，我会杀了那只堕落神使，捏碎这家伙的妖核。”太宰嘴角勾起的笑容恶意满满，用近乎诅咒的语调叮嘱道，“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死了，蛞蝓。”
　　中也表情也不好看，他也是话说出口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不爽——好歹他也是个未逢敌手的强大超能力者，太宰居然一直小心翼翼把他当花瓶？他哪来这么过剩的保护欲？
　　还把灵魂碎片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当护身符，真把他当儿子养了？
　　不过听到太宰恢复正常的口吻，他也找回了和这混蛋相处的熟悉方式，冷哼一声道：“安心吧，看见你这自杀狂自杀成功之前，我会活的很好！”
　　送走了太宰，中也转身看向整个从岩浆池里冒出来的巨蟒。
　　——不，不应该说是巨蟒了，这头妖怪几次三番被中也锤爆又重组，在这个过程里飞快消化了山脉熔岩之力，混杂了污秽瘴气的粘稠妖力气焰暴涨，外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它身上深沉的黑色鳞片染上赤红火光，狰狞锋利的骨刺突破脊背的皮肤张牙舞爪地冲向天空，头角峥嵘仿佛西方传说里邪恶的巨龙。
　　堕神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利剑般尖锐的牙齿，哈哈大笑起来：“那个愚蠢的阴阳师居然真的信了我的话，我怎么可能把重要的妖核交给随时可能背叛的神使！”
　　“而且我早就命令那个脑子不清醒的智障自爆，那块土地方圆千米都被堕落之力污染，这个范围还在不断扩张，我展露的适格程度也随之增强，就算你吸收了神格结晶又怎么样，我也能调动不小权限。接下来只要吃了你，立刻就能消化大物忌神的神格！”
　　堕神说话同时，身上堕落之力瞬间充斥偌大的火山口，地面顿时震颤不已。而它身上的妖力与鸟海山联系越发紧密，因此只是微微一个念头，数百米方圆的熔浆池便心随意动般掀起滔天巨浪，整个山洞各个角落都隆起怪石，齐刷刷向火山中央越发渺小的人类扑去。
　　妖怪肆意挥霍妖力，笑声越发猖狂：“哈哈哈哈你奈何不了我，整个鸟海山都是我的耳目，我全都听到了，你和那个阴阳师根本没签订灵魂契约，还拒绝了他帮你压制妖力，你现在用不出打碎影子迷宫的力量！”
　　“还想通过净化我身上的瘴气逆转神格属性？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大物忌神，你感受到那块神格结晶在应和我的力量了吗？堕落吧堕落吧，将你这样强大的妖怪拉下深渊，我成为神明之后权限一定更高！”
　　山洞之内不断传来轰隆隆巨响，熔浆此起彼落，在高空冷却凝结成黑色岩石，又和被打碎的山壁石块一起重重落回岩浆，同时一道道显出实体的黑气在空间里飞速穿梭，迷得人眼花缭乱，追在橘发少年身后紧咬不放。
　　中也操纵重力如同本能，借着滞空的石块在半空高速移动，如履平地，完全没有被下方翻滚的熔岩、四面八方神出鬼没的偷袭、以及身后恶意的污秽影响。
　　恰恰相反，少年的眼睛兴奋地睁大，失去原本颜色的眼睛爆发出难以遏制的强烈光芒，帅气飞扬的面孔被深红色纹路覆盖，远远看去如魔神般可怖狰狞。
　　他眼中满是被这可堪一战的敌人激起的战意，无视那些纷纷扬扬的阻碍快速逼近骨甲大蛇面前，恢弘的神力包裹住拳头，流星般砸向堕神的脑袋。
　　升级之后的堕神屹然不惧，嘴巴张开一百八十度，勇猛地扑向中也，试图将这只虫子大小的半妖吞吃入腹。
　　中也见状脸上笑容愉快地扩大，眼看他就要像失控的飞机一样冲进巨蛇嘴里，却猛地一拧身子，硬生生毫无凭借地拔高了五米，拳头借着旋转之力自上而下猛地砸中堕神头骨。
　　比巨石破碎的轰隆声清脆不少的咔嚓声响起，堕神长满倒刺的脑袋毫无反抗之力向各个方向飞射出去。
　　中也落在巨蛇浮在岩浆表面的半截身体上，背后长了眼睛一般霍然转身，一拳击碎了追在身后的黑色瘴气。
　　荒霸吐暴烈的深红色神力自他脚下腾起，犹如地狱业火，轻轻松松将巨蛇的尸体连带其中的堕落力量烧得干干净净。
　　做完这些，中也觉得体内一直在不安挣动的神格结晶动作停了停，再反抗的时候就显得犹犹豫豫，让他感觉好受了不少。
　　“怎么可能？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之前被你杀死是因为没有抵抗，这次五成妖力被我用来防御，你不可能打破！”
　　第九次重组身体的巨蛇身躯比上一次更加强悍，但那身堕落气息肉眼可见被削弱大半，虽然目前正在缓缓恢复，但它的妖核距离本体太远，恢复速度可比蜗牛。
　　不过堕神整体来看还是变强了一些，但再度增长的实力没有增强它的自信，反而让它踌躇不前。
　　中也朝它迈了一步，堕神反映强烈地蹭蹭蹭倒退出数十米，戒备地盯着中也。
　　突然一道灵光击中了它，堕神突然恍然大悟：“我没必要和你打下去！你的力量不稳定，没有那个阴阳师帮忙压制，很快就会自取灭亡！而你的主人是个蠢货，一开始就猜错了我藏妖核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找到，还会被我安排的陷阱杀死！”
　　“你们两个一死，我就能用妖术将神格结晶转移过来，也能拿回我的妖核。”
　　它那双浑浊漆黑的竖瞳不怀好意地看向中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惊慌失措，当然，如果没有反应更好，那说明这个半妖被它身体里强大的能量侵蚀，理智快要崩溃了。
　　但中也偏了偏头，双眼直直望过来，顿时让它心里一悸。
　　被堕神判断失去大半神智的橘发少年勾起一个骄狂的笑容，熔浆的光亮照进眼瞳，依稀可见平时灼灼神采：“那混蛋不会死，比阴谋诡计，你这蠢货差得远呢！”
　　。
　　“进展如何？”的场静司看着那一大片被堕落之力污染的森林，数名精英除妖师带着底层除妖师组成的小队布下结界，勉强控制住扩散趋势。
　　真的是“勉强”，即便没有妖怪观望气场的能力，的场静司也能用灵视看到黑色瘴气如同活物一般蠢蠢欲动。
　　瘴气困在结界之内如同野兽囚禁在笼子里，不安分地冲撞边界，让人心惊胆战。
　　的场静司按了按眉心，手落下时擦过重新被符咒覆盖的右眼，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阴郁。
　　如果这只眼睛的能力还在，他就能观测到瘴气薄弱之处，针对性释放净化之力，只要打开一道口子，整片被污染的森林迟早能恢复。
　　而非像现在一样束手无策。
　　这只眼睛毕竟被妖怪抓伤过，寄宿在眼睛里的能力也是夺走又夺回，损耗不小，治疗得当也没办法变回原样。
　　将他右眼的情报告诉妖怪的罪魁祸首……
　　“古桩之灵的本体拿来了吗？”
　　稚嫩的童音响起，的场静司挂上营业性浅笑低头道：“既然是太宰君的嘱托，我当然会尽心竭力。”
　　作者有话要说：啊，进展到了原著双黑阶段啦，信任变成互相的了。不要看太宰的态度重新变得恶劣，其实这才是正常的啊，之前是稍微病态的“想试着留住某些东西”的想法，过度保护，态度也是居高临下的。
　　别看我写了七十章，可他们才认识一个月，这个进展真的很快啦。


第77章 普通的
　　太宰找到的场静司这里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代价是一只被他强行征召的鸟类妖怪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被人间失格折磨得不轻。
　　如果再和太宰多接触一会儿，就要像那只被留在横滨的猫又一样，失去妖身变回本体了。
　　“你猜的不错, 古桩之灵叫那个伪神‘主人’, 果然和它签订过契约。”的场静司没有理会那只妖怪，微笑着说，“但是它已经被我杀死，本体残骸留下的线索辅以追踪术也只能确定妖核的大概范围。”
　　“想要进一步确认具体位置，之前估算的半个小时远远不够，保守估计要两个小时。”
　　——没错，太宰给的场静司发的消息就是借助契约找到妖核的阴阳术, 因为估计最少半个小时的场静司就能毁了堕神的妖核，他才会对中也说“半个小时没做好决定就没机会了”。
　　对堕神说的那番话纯粹是在驴它。
　　堕神虽然策反了八个除妖师，但除妖师本来就是专注提高攻击力，其他阴阳术传承薄弱的灵能力者，因此它对人类的术法, 尤其是大阴阳师家族的珍藏术法根本不了解。
　　而太宰既然敢教授这个术法, 就说明他虽然用不出来，但对其了解颇深，以的场静司的天赋，就算会有误差，也不至于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荒霸吐能把整座鸟海山夷平。
　　“你笑得太丑了，看来失去右眼的能力对你打击很大。”太宰半点不顾及自己正拜托人家帮忙, 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废话，他当时冒着生命危险伏杀大妖怪，除了不想忍受威胁，最重要的就是那妖怪的能力了。
　　“太宰君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的场静司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但太宰不想浪费时间和他打机锋，直接说：“我会赔给你一只眼睛，但不是现在，把古桩之灵的尸体交给我。”
　　没有妖气，但的场静司身上有封印术的灵力波动，八成就是他想要的东西了。
　　“太宰君言重了，我技不如人，就算失去这只眼睛也不关你的事，现在只是受伤而已。”长发青年笑容不变，“只可惜我右眼失明，看不出那块堕落之地的弱点，有些苦恼。”但看的场静司这样子，显然如果太宰不能给出让他满意的补尝，便打算装傻到底了。
　　太宰知道的场静司对他不满，不能否认，废掉他的眼睛虽然是太宰临时起意，但他现在完全没觉得后悔。
　　因为太宰当时已经打算好想要造神，结果抬头就看到的场静司试图挖墙脚。
　　——可想而知，一旦中也和堕神开打，幻术遮掩不了他身上的异常，被的场静司发现荒霸吐，之后又成功获得神位，这位的场家主、除妖师协会会长能做出什么事。
　　两人之间本来就是互相利用关系，的场静司将人间失格的情报经由卧底传给妖怪，那他反手坑一把不是很正常？
　　想算计别人就做好被算计的准备，这是阴谋家必备的素质。
　　太宰认为自己在这方面的修养足够，所以被他坑过的敌人乃至同伴什么时候对他捅刀他都不觉得意外，反正他总有办法应付，哪能因为担心报复就放弃背刺的快乐呢？
　　就像现在他一点都不慌，虽然才捅完刀就遇到需要求助捅刀对象的情况比较棘手，但问题不大。
　　“眼睛是赔偿，作为交换，我会帮你解决那片堕落之地。”太宰语气淡定地道，“所以，把古桩之灵的残骸交给我。”
　　他给的场静司发消息的时候就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预想了一遍，如果他和中也呆在山洞看守堕神什么都不做，最多一个小时，的场静司肯定会解决妖核。
　　但太宰好不容易说动中也，为了避免的场静司这边出现意外，以及迷惑那只妖怪，自己送到的场静司面前，他肯定不会放过白上门的把柄。
　　太宰又没时间浪费，拖延一秒中也那边就危险一分，难得有人对他了解这么深还敢信他，他也不好像和森先生、的场静司合作的时候一样消极怠工外加看热闹。
　　这种情况下准备好的条件刚好派上用场。
　　见到太宰主动提出解决他们面临的难题，的场静司脸上的笑容顿时真挚了不少，对方这么有诚意，他身为家主怎么能因为私怨影响大家的关系？
　　“在这里。”的场静司爽快地从怀里取出被装在瓶子里封印的残骸，递给太宰。
　　他不担心太宰出尔反尔，虽然他们塑料同盟情不可信，但大家做交易还是讲究基本诚信原则的，如果连自己提出的承诺都撒谎，太宰就别想再和任何人合作了。
　　的场静司相信以太宰的聪明，不会做这种蠢事。
　　太宰打开瓶子，一块被处理过的树皮赫然出现在眼前，上面还连接着两条在他眼中颇明显的细线。
　　其中一条指向火山口，另一条笔直地牵引到某个方向，显然这第二条就是妖核所在。
　　看来的场静司确实很有天赋，在这么点时间就将那个追踪术法前置环节做完，放大了古桩之灵与堕神之间的联系。
　　若是他右眼能看，大概也能找到妖核的位置，不过现在就只能多费点力气使用后半截追踪术法，如果太宰没来，的场静司要十分钟才能令这两条线显化。
　　太宰感慨了下幸好自己过来了，不然十分钟后大家都要丧身火海……或许人间失格能免疫那火焰？
　　“妖核在那边。”太宰报出坐标，相当顺手地召过的场静司的量产式神，坐在它身上飞向目的地。
　　的场静司看着自己的式神一边飞一边解体，隐隐有些肉痛。
　　量产式神也需要材料，掉下来的碎片都是钱啊。
　　太宰丝毫没想过他的心情，自顾自在心里将现在事件进展整理了一遍。
　　本来想让中也斩杀堕神，再借用火山口内的仪式凝聚荒霸吐的神格结晶，但是小矮子把手环还回来，大概是用不了天罚之火了。
　　黑色火焰比深红色神力更加酷烈，并不是人类可以掌控的力量。
　　所以还想造神的话，只能临时启动备用方案，将大物忌神的神格给他。
　　别看太宰当时说的危险，其实那上面不洁之力最多起个催化作用，中也第二次拒绝在他意料之内，的场静司的刁难更是情理之中。
　　不过小矮子点醒了他，他想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式神……好吧，现在是能和他并肩作战的搭档，而不是被人保驾护航精心呵护的小白花。
　　想到自己曾经无意识将皮糙肉厚的中也和小白花划等号，太宰就有点笑不出来，头皮一阵发麻。
　　他甩了甩头，将那副想象出的画面丢进脑海深处，强迫思维回归正轨。
　　因为启动备用方案的时候猜到的场静司刁难，他本来还想承诺再打包一部分阴阳术资料给他，结果从火山口出来看到那片堕落之地，的场静司又自己暗示，太宰当然从善如流地顺着他的意思说了。
　　打包的阴阳术资料就等下次交易的时候再拿出来当筹码好了。
　　原本这块堕落之地太宰就不会不管，毕竟好好的一片森林因为堕神作恶毁于一旦，而堕神复活又和他脱不开关系。
　　而且净化堕落之地，哪怕传说中的大阴阳师过来也得小心万分，但对人间失格在身的太宰来说就是过去散一圈步的事。
　　这个体质也只有在这种封印和净化的时候比较有效了。
　　的场静司如果知道事情真相可能会觉得吃亏，所以太宰准备事情结束后好好讲给他听，想必这家伙乍一听到，眼角会忍不住扭曲，却还是艰难地维持平静的笑脸。
　　有趣。
　　。
　　山洞内，堕神所化成的巨蛇在熔岩巨池里疯狂逃窜，但危险的风压追在脑袋后，刀片般凌厉地贴近覆盖鳞片的皮肤。
　　巨蛇被吓得浑身鳞片炸起，再次加快了游动速度，庞大的身躯在压力下发挥出不符合外表的灵活，快如游艇般穿梭在怪石中间。
　　但它还是不够快。
　　堕神只觉得背上一沉，倒指向天的骨刺传来一股无可违逆的巨力，硬生生将它裹挟着巨大惯性的臃肿身躯遏制。
　　两侧熔浆也因为这场变故高高激起两排火墙，颇为壮观，但巨蛇只觉得被当作刹车扳手的倒刺差点从身上扯下来，痛得两眼冒泪。
　　然而罪魁祸首的体型和它相比差距极大，刚刚与它身上一块鳞片相等，乍一看上去仿佛是它自己停了下来。
　　画面冲击不亚于高速行驶的火车在短短两秒内停止，让人忍不住生出看电影按下暂停键的错觉。
　　身为当事人的堕神没心情想七想八，它瑟瑟发抖地在那让人心生绝望的神力之下僵成一团，完全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被背上的大妖怪痛扁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一开始堕神还觉得自己多重组几次就能赶上对方，结果后来发现它变强的时候，对面这个怪物身上的气势也在节节攀升！
　　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高度从伸手可及变成仰断脖子也看不到顶，可想而知它此时究竟多么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拖延症太厉害，下次还是不定时间了……


第78章 神威如狱
　　然而臆想之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到来, 堕神立刻升起希望，虽然那只大妖怪的力量依旧如山岳般压在后背，但说不定出了什么问题呢？
　　于是巨蛇大着胆子向后转动眼珠，嘴里小心翼翼地说着废话：“其、其实我们没有那么大仇, 您放过我……”
　　它身体庞大, 在不敢扭动脑袋的情况下，再怎么转动眼珠也看不见后背，也就不知道橘发少年听到它的求饶后反而愉快地高高扬起嘴角。
　　配着失去颜色的眼瞳，浑身煞气四溢。
　　然后——
　　轰隆！
　　轰隆隆！！
　　比之前强大一倍的神力瞬间将巨蛇结实的身躯打得四分五裂。
　　半分钟后，堕神从熔浆里冒出来，抱着尾巴发出尖叫：“怎么可能！”
　　只见那条粗壮的长尾短了足足两米，断口处一片焦黑, 仿佛被火过一般。
　　……但这怎么可能！它重获新生后拿上千度高温的地热岩浆当澡洗，究竟是什么样的火焰才能给它留下这种无法修复的伤害？
　　而且这道火焰原本对准它的头，堕神重组身体的时候将伤势转移到尾巴上，它反应稍微慢一点，现在缺了一块的就是它的脑袋！
　　妖核在体外, 山脉之力为它所用, 让它复生重组身体全无限制。因此堕神本以为自己绝无性命之忧，但事实狠狠给它来了一下重锤。
　　它此刻心里惊惧交加，脑子在生命危机下转的飞快，不到半秒就针对这种情况提出了最优建议——投降。
　　当然它也能逃跑，但是这里是熔浆汇集的火山深处，是鸟海山灵气中心, 也是它意识诞生之地，堕神没有神格，只有在这里才能调用山脉之力从而无限复活。
　　逃走的话，再受伤修补就得消耗妖力，每次复活都要元气大伤，这种情况下如果得不到修养，实力会永久下降一个台阶。
　　而且，堕神感应了下自己体内的能量，堕落之力被打得七零八散，妖力横冲乱撞，山脉之力蕴养血肉，却被那道无名火焰烧得干净。
　　——这意味着它逃出山洞后，没有能量修复身体，再遇到袭击真的会死！
　　而对面那家伙吸收了大物忌神的神格结晶，一口气净化了它这么多不洁的堕落之力，八成获得了神格承认，某种程度脱离了半妖的身份，可以称为神明了。
　　它想取回神格已经彻底没有希望，继续僵持死的肯定是自己，不如投降在这个强者手下混个神使的位置……
　　巨蛇畏惧地看向站在火光中间的娇小人影，嘴巴张了张才想说话，却震惊地看到峰回路转的一幕。
　　那个将它打得死去活来的恶魔情况比它还差，一道道伤口细细麻麻地遍布全身，像瓷器表面烧出的冰裂纹，血水不断从那些伤口沁出，将他整个人染得通红，看上去竟带着几分残酷又奇异的美感。
　　但是与这具濒临崩溃的人类身体相比，堕神感应到以这只大妖怪为中心爆发出的能量丝毫没有衰弱，反而坐了火箭似的向上攀升，如日中天。
　　不是夸大，堕神是真觉得自己像跑到了太阳边上，习惯了熔浆高温的巨蛇身躯硬生生感到了仿佛被焚化的恐惧。
　　这也是为什么堕神在看到中也之前，没察觉异状的原因。
　　更让堕神提心吊胆的是，在那恍惚能扭曲空间的暗红能量之中，它看到了一丝掺杂其间的黑色火焰！
　　堕神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球灼痛，连忙挪开视线。
　　现在它可以确定这丝火焰就是烧掉了它一截尾巴的真正元凶。
　　但是恐惧过后，巨蛇迅速意识到一件事——
　　这家伙马上就要完了！
　　身体里藏了这么强大的力量，怪不得那个阴阳师怎么都不肯放心，但是这只半妖自己犯蠢，拒绝外力帮助，落到这个地步只能等阴阳师赶回来救场。
　　想到这里堕神简直忍不住要放声大笑，它的妖核到现在都没传来反应，那个人类阴阳师果然找错了地方，他根本回不来了！
　　“天助我也！我就猜到像你这种半妖怎么可能这么强，果然是用了不属于你的力量。你现在根本没有意识了吧？我就等着你自取灭亡……”
　　中也听不清这条蛇在吼叫些什么，却觉得自己脑子意外清醒。
　　黑金色的神格结晶在他身体里跳动，将他身体里怒涛般的能量安抚下来，像骑手拼尽全力拉着缰绳，试图将发疯的野马拐上正途。
　　不过它最大的作用不在于此。
　　神格作为神灵的名字，是世界发放的权力凭证，本身不会产生能量，却可以提高生灵位格，名正言顺地调动层次更高的能量。
　　所以他现在感觉很好。
　　哪怕体内平衡岌岌可危，体表皮肤布满裂痕，他也从来没有感觉像现在这么好过。
　　丰盈又狂躁的能量在每根血管汹涌咆哮，身体化为熔炉，从每一粒细胞榨取生命力充当柴薪，与满腔愤怒、战意、破坏欲产生共鸣——
　　巨蛇像被人隔空扼住喉咙，长篇大论戛然而止。
　　难以形容的巨大力量降临这个空间，无声无形却煌煌如日，还没靠近堕神便闻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焦糊味。
　　然后它看到那浑身浴血的少年脸上缓缓露出一个讥嘲的讽笑，全然不顾这个动作牵动肌肉，再次撕开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堕神被这个笑容吓得鳞片倒竖，脑子却一片空白，在它恢复思考能力生出明确的念头之前，视线之内那少年身影突然消失。
　　下一秒中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它头顶，身后无边无际的黑红色神力如同海洋倒倾，铺天盖地迎头压下，让它无处可逃。
　　危急关头堕神意识恢复清明，却发现逃跑无望，走投无路之下反而干脆放弃躲避，毫不掩饰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中也。
　　它快意地看到用出大招的仇人身受反噬，随着聚拢的黑红色神力越多，他身上那些原本浮于表层的伤口变得深可见骨，像段崩裂的水管，到处都扑哧扑哧向外喷着血。
　　灵力十足的血滴落在堕神的鳞片上，瞬间烧出一个个碗口大的焦黑痕迹。
　　刹那间火海燎原，吞没整个山洞，置身其中的堕神感觉到自己的妖力在火焰中飞速消融，这黑红色火焰竟然能直接焚烧它的本源力量！
　　这下就不是山脉之力能补足的空缺了，少不得要从大妖怪掉到高级妖怪层级。
　　中也控制重力，稳稳站在站在巨蛇上下颠簸的脊背上，血水滴滴答答沿着他垂落的手臂滑下，摔进色泽浓重的黑红色神力之中，令火海愈燃愈烈。
　　堕神心头滴血，眼珠通红，脑子一热竟然克服了骨子里的从心性格，在火海中猖狂大声笑起来。
　　“看来你那奇怪的黑色火焰太少，不够将我烧死！没有那黑色火焰，在我被耗光妖力之前，肯定是你这脆弱的半妖先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力量死掉！”
　　“就算那个阴阳师现在找到我的妖核，也赶不及回来救你！”
　　“等你一死我就吃了你，神格结晶和这强大的力量都会成为我的东西！”
　　但是它一口气吼完，立刻心生后悔，因为这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它的妖力就凭空蒸发了一成，消失得太快让它非常猝不及防。
　　好在堕神向来能屈能伸，哪怕刚刚信誓旦旦地喊出“你先死掉”这种话，也能毫不犹豫接受自己被打脸的事实，暗搓搓切下一小块血肉化成小蛇甩向火山高处，躲开火焰。
　　这条小蛇算是它的分灵，如果本体挂了，意识可以转移到分灵上复活，但是妖力会变得连小妖怪都不如。
　　所以堕神还是暗暗祈祷背上的半妖最好赶尽死掉。
　　橘发少年听着堕神嚣张的嘲笑，像听着苍蝇在脑袋边吵闹不休，虽然大部分没有听进去，但“黑色火焰”一词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中也突然大大地咧开嘴角。
　　下方有如火海般的暗红色神力一瞬间变得漆黑，堕神得意的笑声突兀转了个弯，高亢凄厉，还扭曲难听，让人毛骨悚然。
　　只一瞬间，挣扎在火焰里的巨大骨甲蟒蛇就完完全全化为灰烬，中也直直向下方掉去。
　　但问题是，黑色火焰却没有像中也看到的那段记忆一样，处死妖怪后立刻消失，反而呼啸着愈燃愈烈，想要冲向高处的山壁。
　　中也恢复了一些意识，动了动手指想要熄灭这火焰，却被咆哮着拒绝。
　　中也用出荒霸吐的神罚之火，是因为大物忌神的神格居中调节，加上他的情绪与荒霸吐同步，才能一举成功。
　　但他毕竟没有获得荒霸吐的神格，名不正言不顺，现在神罚之火拒绝听他指挥，一门心思想要上天，他也无计可施。
　　而唯一可以指望的大物忌神神格并非擅长战斗的那一挂，能量级远比祂高的荒霸吐一发飙，顿时犹犹豫豫地缩了回去。
　　意识中的交锋在外界只过了一瞬，中也还在半空，因为神罚之火不肯配合，他脸上深红纹路蠢蠢欲动，伤口眼看要再次崩裂——
　　有人从天而降撞进他怀里，和他一起掉进纯黑色火焰深处。作者有话要说：我在写什么哦……前面说过黑色火焰——神罚之火追本溯源，沾上就能把整只妖毁掉，这章里我们可以看到，神罚之火很智能，那个分灵中也没注意到它也不会放过……
　　以及妖核离开本体，妖怪受致命伤不会死可以愈合，是《犬夜叉》神乐被奈落挖心，结果有次致命伤自己恢复，自嘲居然因为这个得救。从这个设定衍生出来，但细节全靠我瞎编，有bug请放过……
　　最后那个，其实太宰早就来了，看中也还能打就暗搓搓窥屏，毕竟最大目的不是为了斩妖除魔而是想让中也得到荒霸吐的神格，所以等一等看能不能激发潜能，结果成功用出黑色火焰啦。
　　就是不知为何写出来成了“you jump,I jump”……酸爽
　　下午还有一更。


第79章 有意思
　　中也被他撞得差点吐血。
　　好在太宰掉下来的时候就顺手将装在瓶子里的妖核丢进黑焰, 然后人间失格重新封印荒霸吐，稳住中也濒临崩溃的身体，总算没有酿成惨剧。
　　“你这混蛋，绝对是故意的……”
　　落地时中也给太宰当了人肉气垫, 砸得不轻, 加上爆发之后本就力竭，强撑着吐出这么一句指责后，不甘心地晕了过去。
　　太宰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下，对着失去意识的中也辩解：“这不是怕赶不上吗？”
　　大概一分钟之前，他就带着妖核被的场静司的式神送到火山口，刚巧看到中也放出能够焚烧妖力的神力之海那一幕。
　　视野有尽，但中也背后的黑红色能量海洋偏偏给人无边无际之感, 硬生生将火山满腹熔浆的温度都压了下去。
　　这画面有如史诗般蔚为壮阔——就如同夸父逐日、摩西分海，人类亘古以来便一直妄想用一人之力抗衡自然造化，宇宙运转不息，人类的野望也从来不曾止步。
　　太宰从前觉得自己足够冷漠，也没有追求力量的野心执念, 所以再强大的力量也不会让他动摇。
　　但这一幕真的发生在眼前, 太宰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完全脱离人类范畴。
　　这么宏大而绚丽的景象，确实能够震撼人心。
　　但太宰只愣了一秒就回过神，然后眼睛蹭地亮了。
　　虽然他在堕神这里看到造神的希望后，一直都在为这件事不遗余力地奔走，但他其实对自己将要达成的结果没有直观印象，只是为了有趣。
　　当然他对中也说的判断也没错——灵气复苏将近五十年, 这个世界的能量接近饱和，很快就要进行到下一个阶段。天地间的灵力储备足够支撑更强大的生物活动，即便没有神明也会有其他东西出现。
　　这些生物不一定站在人类这边。
　　但那和他有什么关系？如果太宰只有一个人，他就算推理到这件事也什么都不会做……不，可能凭兴趣提前在各个势力埋下棋子，然后乐得作壁上观。
　　严酷的生存环境，说不定可以让他观察到更多人类本性，那时候他可能会找到活着的意义吧。
　　当然他也说不定在那之前就成功自杀，那样一来这世界不管发生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之前用这个理由说服中也配合他，但太宰自己的目的还是仅仅为了有趣。
　　他没有变强的欲望，对所谓的神明也毫不在意，所以也不会用制造人神来证明自己的理念，或者觉得驱使神明可以满足自己的虚荣。
　　只是有意思罢了。
　　想想看吧，小矮子一心想要成为人类，不受控制的荒霸吐对他来说是阻碍，但是他获得神格，全盘掌控这强大的力量后，是继续坚持人类的身份，还是看到自己和人类的鸿沟呢？
　　不管是哪个结果似乎都值得期待，只是小矮子要是真选了后者，太宰觉得自己大概会对他失去兴趣。
　　总而言之，他只关心造神这件事本身和小矮子之后的反应，对人神的力量兴致缺缺。
　　然而小矮子爆发出的神力海洋改变了太宰的念头。
　　他想看到更多。
　　普通版本的荒霸吐神力就这么震撼，那么当年一击烧死大妖怪的神罚之火，想必更加夺人心魄。
　　反正中也在神格结晶的辅助下没有大碍，多等一等也没关系。
　　于是他如愿以偿了。
　　“这就是神罚啊……”
　　太宰将丝带绑在中也手腕上，指挥靛青色的雾属性死气之炎给他修补伤口，伪装身份。
　　——荒霸吐的力量属性狂暴，没办法像太宰的灵魂力量一样增强身体恢复力，好在雾属性死气之炎只要想象力和精神力量足够，什么都能变出来，太宰让它幻化成无数细胞堵住伤口，然后就能中也自己恢复。
　　至于幻术，以半妖身份混进来的中也，如果出去的时候耳朵和尾巴莫名消失，一定会引起众人议论。
　　那堕神没有发现中也身份变化，是因为妖怪辨认同类依靠气息和妖力，但是堕神并没有见过半妖，而中也刚到它面前就扔掉了手环，它便先入为主地觉得半妖的妖力就是这样。
　　但人类更在意外表，在他们看来，半妖形态变化只会发生在变成人类的时候，但中也那身强大的威势却比去火山之前还要强大。
　　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太宰讨厌应付琐碎的猜忌，就趁着中也昏迷把丝带重新给他绑了回去。
　　其实鸟海山的事情已经基本解决，完全可以通知的场静司一声然后悄悄离开，但以太宰现在的身板，根本带不动中也。
　　黑色的神罚之火不仅将巨蛇烧得渣都不剩，也将整座火山内的熔浆烧下去数十米，残留一层薄薄的黑色晶体浮在剩下的岩浆表面。
　　他们现在就在这层残留物上，距离顶上的火山口相当遥远，离山壁上的通道同样不近。
　　太宰很有自知之明，就算他没有因为APTX4869变小，也没办法带着中也离开，所以只能给的场静司发消息然后等待救援。
　　但是通知的场静司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
　　太宰低头看向中也——大物忌神的神格结晶已经被彻底消化，只在少年额上留下一抹印记。
　　因为中也暴力净化了大量堕落之力，神格重新逆转，因为代表驱除不洁，那印记泛着淡淡浅金，给少年帅气的眉眼染上几分圣洁，看起来有点不像人类。
　　太宰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伸手按在那道印记上，狠狠搓了两下。
　　中也睡得正熟，被他这么一闹倒是没有醒来，却本能皱了皱眉，闭着眼睛把那只恶作剧的手挥开。
　　太宰不满地鼓起脸颊，但是看到中也额头上那块被他搓红的皮肤后，又得意地勾了勾嘴角——红痕彻底掩盖住了代表神明身份的印记，非人的圣洁感消失，只剩下滑稽。
　　……好吧，其实是人间失格将这个印记当成超自然现象给消除掉了，和他搓那两下没有关系。
　　解决掉这个明显的痕迹，太宰的目光又落在中也头顶的空气上，那里有一枚拇指大小的青黑色神格结晶缓缓成型。
　　他心里忍不住疑惑，明明从之前的战斗看，荒霸吐的能量级比大物忌神更高，能者多劳，按理说世界赠予的权限也会更大，为什么神格结晶反而这么小？
　　结晶之内的隐现的符号比起大物忌神那让人头皮发麻的数量可以说寥寥无几。
　　太宰忽然想到老家那边关于荒霸吐的传说，某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浮起，但没等他想清楚那是什么，青黑色神格结晶便化作一道黑光飞向中也。
　　电光火石之间，太宰下意识做出一个连他本人都相当费解的决定，伸出手挡住了那道黑光的去路。
　　和碰触大物忌神的神格结晶时毫无感觉不同，太宰与黑光接触的掌心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猝不及防下他狠狠皱了皱眉。
　　不过疼了这一下后，那道黑光重新变回结晶，被他抓在手里。
　　太宰捏着这颗小小的晶体凑到眼前想要仔细观察，然而意外再次发生，那块结晶当着他的面直接消失不见。
　　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明明神格结晶只是神灵的名字具现化，是原本就存在的东西，而不是被改变形态的能量，根本不会被人间失格影响。
　　能被消除的只有超自然现象，当然，说“还原”更加准确。
　　人间失格在这充斥着异能、个性、灵力、超能力的世界，奇妙地遵循了能量守恒定律，它不会消除能量本身，而是消除能量的表现形式。
　　将妖力、灵力、邪气、瘴气、死气之炎、异能力、个性通通还原成最开始的灵魂力量或自然能量，因为大多数人只能观测到能量的表现形式，所以才会认为这是消除。
　　但太宰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比任何人都了解它的本质，知道它只能还原超自然能量，并且无法影响物质世界。
　　神格结晶虽然听起来很像神力制作的东西，但它本质还是名字，对指定目标的影响通过基本自然规律实现，不会被人间失格干扰。
　　除非它被谁篡改过。
　　不是像堕神那样逆转神格，而是扭曲了更本质的东西。
　　太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慢吞吞地放下空无一物的右手。
　　荒霸吐在青森的传说流传甚广，太宰四岁之前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这里，不可避免地接受了各种版本的轰炸。
　　其中有一种说法，荒霸吐很久以前曾是整个日本国齐心供奉的大神，但在高天原诸神齐心协力围剿下不敌战败，位格下降被当成戎神。
　　太宰一直都没有将这当真，后来从阴阳师那里得到更准确的解说，就完全把它抛诸脑后。
　　“荒霸吐是没有神智的能量，像海啸、飓风、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爆发时并不受它自己控制，但是有时候也被当做神罚，就像中国神话里天打雷劈的雷。”
　　明显阴阳师更有逻辑而且有事实作证。
　　但现在看来前者也并非空穴来风。
　　至少可以确定荒霸吐不受这个世界待见，连名字的本意都被篡改过。
　　太宰也算见多识广，真名对人类、妖怪、神明的重要性不言自喻，落在别人手里会任人宰割，而真名遭到篡改，大概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荒霸吐的神格结晶被收回，恐怕是担心人间失格将被扭曲过的真名还原吧。①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算是“下午”的吧，我再写两千字把这章补到三千。
　　①灵感来自百度百科“斗尖荒霸吐”，荒霸吐从信仰遍布日本的大神，因为战败降为戎神，只在青森还能找到一点曾经的荣耀。
　　②“真名被扭曲”灵感来自漫画《瓦尼塔斯的手记》，作者画过《潘多拉之心》，熟悉的酸爽虐感，望月娘一点没变……
　　这次更新我又一次打脸了，但我还是想解释一下，至少告诉大家我不是故意溜你们：我写文没大纲，偶尔撸一撸几个接下来的剧情点就算大纲了，所以比较容易放飞自我。除妖师这节在我计划里就十章，太宰和中也参加除妖师集会，一个大妖怪出现，大家束手无策但中也解决了它，就是个普通装逼加获得信息的情节，但是大家看到了，从五十章写到了七十九章，目测还要两章收尾。原因就在于我临时想到什么设定就会往里面加，大物忌神、灵鸟、古桩之灵、荒霸吐在那个简略版大纲里都是没有的……
　　每次更新设定就会卡文，因为要翻前面写过的东西免得前后冲突，有冲突就努力编一编让它看上去不那么维和，比如这章太宰的人间失格……另外还要考虑这个新设定对应的新剧情怎么发展，写了改改了写，这章足足两千字都在解释设定，快把我卡死了……
　　还是要有大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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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滑头鬼
　　“小矮子身上的麻烦太大了, ”太宰苦恼地叹了口气，扣着地面的灰烬抱怨道，“本来还不确定高天原的立场，现在可以肯定祂们醒来会主动找麻烦。”
　　“神明傲慢, 如果我继续和你一起行动, 祂们大概不会费心思分辨我是否无辜，是否被你诱拐，而是直接将我当成你的同伙格杀勿论。”
　　太宰若有所思地说：“正常来讲，我既然猜到这些，应该趁现在和你拆伙，干净利落地和你划清界限；如果我自私自利一些，只考虑我自己的利益, 应该努力获取你的信任，背后和诸神暗通款曲，抓住机会捅刀。”
　　他脸上露出迷之微笑，看向中也的目光像看着案板上的肥肉，不怀好意地说：“正常来讲确实是这样呢。”
　　中也在睡梦中似乎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恶意, 警惕地皱起眉。
　　但是他显然反抗不了太宰。
　　下一秒, 太宰就非常自然地把指头上的灰抹到中也脸上，注视着自己的成果，愉悦地弯起眼睛：“区区人类与诸神为敌，简直是不自量力、自寻死路——但是能死掉的话，对我来说可是再好不过了啊～”
　　。
　　山腰处的古宅依旧没有通电，不过两步一座烛台, 五步一只灯笼，将整座宅院照的灯火通明，纸窗上可见人影憧憧，喧嚣声不绝于耳。
　　是的场一门为了赔礼召开的集会。
　　除妖师协会这次组织的资格考试出了大纰漏，两百多个灵能力者被妖物拖入幻境虐得死去活来，灵力也被抽空大半，可谓是身心俱疲。
　　救援人员发现他们的时候一个个全都两眼呆滞，如同失去灵魂的玩偶。
　　的场一门的除妖师精英状态好一些，除了精神疲倦灵力损耗，没有太大的损失，但也因此被醒来的考生考官们集体投诉。
　　而考试地点是的场静司提议然后确定下来，鸟海山疑似有大妖怪苏醒的消息也是的场家族放出来，再加上他们抱着人多力量大的心思向全体考生发布了悬赏任务，让他们寻找大妖怪的线索，桩桩件件都脱不开干系。
　　所以即使除妖师协会蒙受的损失本质是因为妖物强大狡猾，还有内奸里应外合，为了平息众怒，维护协会声誉，的场家只能把这个锅接下来。
　　事实上，若不是的场静司实力背景功绩任何一条拿出来都一骑绝尘，翻遍整个协会都找不到能和他比肩的人物，的场静司这次恐怕就要引咎辞职了。
　　好在那些灵能力者们没有性命之忧，灵力亏损就像普通人失血，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补救恢复，的场家为了表示诚意，大手笔地自掏腰包拿珍藏的材料绘制治疗阵法，还调来家里的疗伤秘药给他们用上。
　　花钱如流水的做派将一众穷人看得目瞪口呆，某种程度大大驱散了他们在幻境里留下的心理阴影。
　　所以大部分人当天晚上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当然正常来说还是应该等两天再开宴会，但不知为何，的场家主力排众议将时间定在了第二天。
　　时间紧张，不过之前的场家在这里驻扎的时候就储备了大量物资，数十名量产式神不知疲倦地布置，再加上新来的几名厨师，这场宴会即便以再苛刻的眼神去看也挑不出错。
　　但问题是原本没必要这么匆忙。
　　不止协会的除妖师，连的场一门自己人都对家主的决定一头雾水，身为秘书的七濑女士同样被瞒在鼓里，但她到底知道的事情更多，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心里便有了猜测。
　　找会长确定之后，七濑对找她询问的同僚回答道：“是为了一位贵客。”
　　同僚面面相觑，但继续追问，七濑就不肯再透露下去，只说到时候会长会向你们介绍。
　　大家心里都在犯嘀咕——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贵客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如果是灵能力者圈子里的名人，没理由他们完全没收到消息。
　　他们除妖师人很少，毕竟每年觉醒的灵能力者上百，三分之一归于两大阴阳师豪门，剩下的才会到他们这里学习。
　　其中能通过资格考试转正的只有个位数，正式除妖师的总数常年维持在三百人左右，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大家很快都能收到消息。
　　不愿意暴露身份可以披马甲，但既然他们会长如此慎重，专门改了宴会时间，看来是准备在宴会上正式介绍这位“贵客”，那现在现在捂得这么严实做什么？
　　一时间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一个词来，“装神弄鬼”。
　　好感迅速降到了谷底，直到宴会开始后一段时间都没升回来。
　　。
　　而在古宅深处，中也躺在卧室中央的榻榻米上睡得四仰八叉，就差嘴角流道口水。
　　太宰坐在房间角落的垫子上，手里翻开一本泛黄的古卷。
　　这书是从的场家开放给部分精英除妖师的图书馆里拿出来的，用古汉字记载的一些妖怪传说，内容还算有趣，阅读难度较大。
　　太宰虽然不觉得困难，但这书他在土御门家就看过，以他的记忆力时隔数年也能倒背如流，所以才翻了两页就无聊地撇开目光。
　　如果有条件的话，他更想用出租屋那本《完全自杀手册》打发时间，尝试一下里面的自杀方法。
　　但是这次跟的场静司出来的时候，太宰把猫妖小姐丢在横滨让它看家，气得猫妖小姐把他最喜欢的书撕成了碎片。
　　虽然已经指挥村上去给重新他找一本，但短时间内太宰看不到了，除妖师名门招待客人也不可能提供不成体统的自杀秘籍。
　　太宰觉得自己要无聊死了。
　　他目光不善地看向中也。
　　如果不是为了守着小矮子，他也不会除了这个房间哪里都去不了。
　　的场家准备的治疗阵法和药材主要是帮助除妖师加速恢复身体里流失的灵力，以及抚慰他们手上的精神，但中也两样都不需要。
　　治疗过身上的伤口后，中也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就是体力消耗太大导致疲惫，多睡一会儿就能解决，否则就要专程去找恢复精力的个性持有者。
　　一来一回中也自己就能醒过来了。
　　所以太宰检查过中也的情况后干脆对地场静司提出留下，这位除妖师协会会长当然举双手赞同，并委婉地提醒他还有个承诺没有兑现。
　　太宰知道他说的是那块堕落之地，那对他不是什么难题，但他不可能把失去意识的中也一个“实力堪比大妖怪的半妖”丢在除妖师营地。
　　的场静司接受了这个理由，但八成不会觉得高兴，肯定会出什么幺蛾子给他添堵。
　　太宰当然不怕，但不妨碍他将这笔帐记到中也身上。
　　更别说在他度日如年的时候，小矮子却能无知无觉呼呼大睡，太宰心里顿时涌起强烈的恶意，很想趁着中也熟睡做些什么——比如给他剪个月代头，画个滑稽的丑脸。
　　好吧其实他其实就是找借口理直气壮地迫害中也。
　　虽然之后还需要中也在人前出面，月代头太引人注目，但他戴个头套不就行了？
　　越想越觉得可行，太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缓缓向睡美人中也伸出罪恶的毒手。
　　但是手伸到半空太宰忽然一顿，脸上表情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而后放下手目光带着冷意看向门口。
　　“早就听说过滑头鬼不请自来的名声，没想到我这个连阴阳术都用不出来的普通少年也能亲眼见识到。”太宰嘴角上扬，说着类似“不胜荣幸”的话，语气却冷淡得堪称敷衍。
　　简直把不欢迎摆到了台面上。
　　门外的妖怪身上没有人类的灵力痕迹，说明他不是谁的式神；凭借高级妖怪的实力，就能不惊动的场家在古宅设置的重重防御阵法来到这里，只有擅长隐匿的滑头鬼可以做到了。
　　他记得自从十年之前奴良组二代目被羽衣狐刺杀身亡，世界上的滑头鬼只剩下两位，年长的奴良滑瓢实力衰退，但也勉强留在大妖怪层次。
　　那这个高级妖怪毫无疑问是奴良组未来的三代目奴良陆生，就是不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太宰脑子转得飞快，短短一瞬就转过了这许多念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默默提起戒备。
　　然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一扇纸门相隔，太宰清楚地“看”到那个高级妖怪的气乱了一下，然后嗖的收回体内。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外面的妖怪就变成了个普通人类，如果不是太宰的眼睛比其他灵能力者看得更清楚，说不定他都要以为这是大变活人了。
　　不过正是因为确定这个人类少年和之前的妖怪是同一个个体，太宰就更加意外了。
　　他将中也伪装成半妖，自然对半妖了解不浅，知道他们身具人类与妖怪的血脉却同时被两边族群排斥。
　　这种情况下半妖想活下来就更依靠实力，而他们的实力与妖怪那方的血脉强度挂钩，所以他们大多数非常厌恶自己身为人类的那部分，将之视为耻辱。
　　同样因为实力，纯人类形态比半妖形态脆弱不止一点半点，如果变成人身的时候被厌恶半妖的妖怪找上门必死无疑，所以半妖根本不会轻易显露这副姿态。
　　太宰在心底事不关己地分析着——如果门外的半妖不是脑子坏了，将他当成可以信任的人，就是平时被保护得太好，即便露出人身也没有人敢找麻烦。
　　想一想这位奴良少主的身份，毫无疑问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作者有话要说：唉，陆生啊陆生，本来没打算让你出场的……交代一下太宰当年那件事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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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不知所谓
　　卧室矮桌边, 太宰和一名戴眼镜的棕发少年相对而坐，不远处中也仍在呼呼大睡。
　　奴良陆生纠结地看着太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些紧张地抓住校服裤子，几次张口都没有说出话来。
　　陆生虽然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腼腆, 但也不是拘谨内向的性格, 只是他拿不准该用什么态度对待太宰。
　　虽然对方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整个奴良组的恩人，对四岁的奴良陆生更是有救命之恩，陆生不管怎么礼遇都不过分。
　　但除了十年前那一次交集，这两人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太宰住进土御门家专门为他准备的庭院，直到半年前才找到机会毁了土御门家的本宅，趁着一片混乱逃到横滨。
　　所以陆生对太宰的性格喜好一无所知, 而太宰又刚刚才对他的到来表达过不满，陆生尴尬之下便显得手足无措。
　　如果爷爷在这里就好了。
　　再次尝试发起对话，却在太宰笑眯眯却不带善意的注视下败退，陆生挫败地耷拉下脑袋。
　　之前陆生一直不能熟练掌握妖怪形态，所以混不进土御门家本宅去找太宰——那地方可比这个除妖师临时据点防守更严密。
　　但奴良滑瓢就完全没问题, 四百年前他就大摇大摆地混进花开院家蹭吃蹭喝, 虽然他这些年实力衰退了不少，但现代阴阳师还没捡起失传太久的术法，所以就算是和花开院齐名的土御门家，他们布置的结界在他面前也是漏洞百出。
　　换言之，奴良滑瓢去找过太宰。
　　陆生不知道那次见面他们说过什么，只记得本来打算帮太宰离开土御门家的爷爷, 不仅没有这么做，回来的时候脸上表情还相当复杂。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是奴良组唯一一个对太宰有些了解的妖怪，肯定不会像他一样陷入这种尴尬的境地。
　　但是场家主传来的消息上没有提到太宰的名字，他也是到了之后从小妖怪的谈话里得知这位恩人也在。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他就必须过来走一趟了。
　　“那么，奴良组的少主找我有什么事呢？”好在看对面迟迟不肯说话，太宰没耐心等下去，他用手指在矮桌上敲了敲，出声打破了沉默。
　　奴良陆生微微松了口气，挺了挺身板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太宰的眼睛道：“半年前你离开土御门家的时候放的那把火，烧毁了他家封印妖怪的仓库，我们才知道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在为安倍晴明复活做准备。”
　　“虽然他们只对野生妖怪下手，情理上我们不能对他们宣战，但他们的谋划暴露让我们提高了戒备，奴良组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我听说土御门家因为你将他们的阴谋曝光，而且重创了他们本宅，对你恨之入骨，恢复元气后就腾出人手追查你的下落，”奴良陆生诚恳地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奴良组义不容辞。”
　　克服心理障碍，终于下定决心继承三代目的职位后，陆生接受了爷爷的全方面培训，现在已经能很自如地以奴良组少主的身份对外交涉。
　　当然，这点交谈技巧全是针对人类，他们妖怪之间的交流向来只看拳头。
　　但是时代变化，不止是具备灵能力的人类越来越多，奴良组也遇到过可以干涉妖怪世界的个性、异能持有者，以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妖怪很快就会成为半公开的存在。
　　想要帮助奴良组的妖怪们适应人类社会生活，这些技巧就成了必须学会的技能。
　　事实上，陆生自认为刚才那番话无可挑剔，充分地表达了他们的感激和善意。
　　但显然对面的人类小孩不这么认为。
　　“奴良滑瓢没告诉过你吗？”太宰鸢色的眼睛透出深切的冷漠和厌倦，“不要感谢我，我做这些事和你们没有关系。自以为是地找过来，就没想过对方根本不认为你欠了人情吗？”
　　说实话，太宰没少做过“协恩图报”的事——像是挖坑给人跳再施施然递上稻草，勒索对方答应自己的要求啦；派手下查清楚目标的弱点透露给对方的敌人，然后以施恩的姿态出现提出合作啦……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良心不仅不痛还有点美滋滋，被人指责还会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们“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但他心里清楚那些人听从他的命令是被他拿捏住了弱点，而非对他心怀感激，甚至恰恰相反，如果有机会，他们想必很乐意让自己这个“恩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实话太宰对自己四面皆敌的处境其实相当乐在其中，反倒对奴良陆生一看就很真诚的承诺敬谢不敏。
　　他不是不信任奴良陆生的诚意，这位半妖的目光比大多数人类更能入眼。
　　所以太宰更加不会接受他的感谢了。
　　陆生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不由愣了一下，回过神发现太宰已经摆出了赶客的姿态。
　　“请离开这里吧。”太宰语气漠然。
　　陆生虽然不理解太宰的态度，但见他目光坚持，显然早就做出了决定，只能叹了口气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人类少年推开门的刹那，身形拉高，头发变长变白，嚣张地指向天花板，身上的气势也陡然逆转。
　　滑头鬼微微向后侧头盯住太宰的眼睛，眼神张扬又坚定，他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告知太宰：“不管你当年为什么杀了羽衣狐，为什么在爆炸的时候拉我那一把，半年前又为什么揭穿土御门加的阴谋，奴良组和我奴良陆生受了你的恩惠都是事实。”
　　他斩钉截铁般笃定道：“就算你否认，我也不会改变观点。”
　　奴良陆生说完这番话就迈开步子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
　　太宰没什么表情地坐在矮桌前，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麻烦。”
　　“明明是你自己太别扭了吧。”房间另一边传来少年无语的吐槽。
　　太宰脸色一下子黑如锅底——他差不多可以说是恼羞成怒，因为被奴良陆生的宣告弄得心情烦躁，一不留神竟然没发现小矮子什么时候醒过来了！
　　“中也醒的真是时候。”太宰皮笑肉不笑地回过头，对着坐在榻榻米上伸懒腰的少年露出两排森白的小牙，“偷听别人说话有意思吗？”
　　“喂喂，是你自己要在这个房间和人谈话的吧？我还没怪你把我吵醒呢！”中也听到太宰阴阳怪气的责问，想也没想下意识怼了回去。
　　太宰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某条蛞蝓睡得比猪还沉，怎么都叫不醒，我也不会在这和滑头鬼见面。”
　　“你说谁是猪啊！”中也条件反射地质疑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太宰话里的意思，顿时陷入呆滞。
　　其实这件事本来中也醒来看到屋子的情况就能猜到，但是他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就听到太宰的八卦，震惊之下没来得及关心其他。
　　现在想想他也确实心大，在不熟悉的组织睡得这么死，让不熟悉的妖怪近身，如果没有太宰在旁边看着，他说不定已经死了好几回了。
　　战斗之后太累不是理由，他和太宰身上秘密太多，又没什么背景后台庇佑，一旦暴露就是可以预见的举世皆敌，下次绝对不能这么放松了。
　　中也心里懊恼，进行了深刻反思，然后吸了口气看向目露得意的太宰，虽然并不情愿在这家伙面前低头，但因为讨厌太宰所以故意无视对方的帮助更加不是他的作风。
　　他动了动嘴唇道：“……谢谢。”
　　太宰脸上笑容扩大，侧过脑袋抬起手比在耳朵边，一脸欠揍地拖长了嗓音道：“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到～”
　　这时候太宰就不记得自己刚刚对奴良陆生说过什么了，当然就算他记得，也和他现在调戏小矮子没关系。
　　毕竟那时候他就是没想过帮忙，一群自以为是的傻子擅自将他当成救命恩人，还以为他会觉得高兴不成？
　　但是看守中也这件事，他可是浪费了整整二十个小时呆在这个屋子，忍受二十个小时的无聊对太宰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所以他必然有资格欺压中也。
　　中也一听太宰那让人火大的声音就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但是想想这次确实又欠了混蛋青花鱼一次，便又忍气吞声地放下拳头。
　　中也狠狠瞪着太宰，大声喊道：“谢谢你！”
　　他的表情让不懂日语的人来猜，说他喊的是“杀了你”都有可能。
　　太宰却像没听出中也的愤怒，向后倾了倾身子，夸张地捂住耳朵，嫌弃不已地说：“小矮子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个头小嗓门大’说的就是你吧？”
　　中也忍无可忍，猛地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向太宰扑了过去，太宰灵敏地跳起来躲开，两人就在这面积不大的卧室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而之前太宰和滑头鬼发生的那场对话就这样被两人丢在脑后——至少被中也抛到脑后，一时半会儿是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对真心感谢很不乐意接受


第82章 计划通
　　说是追逐, 七岁的太宰根本不是中也的对手，十秒之后就被揪着后领提到半空。
　　他见势不妙，立刻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道：“好了，游戏时间到此为止, 接下来我要和你说正事。”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他先挑逗中也, 而是中也不顾正事非要和他打闹。
　　没错，太宰就是在光明正大地耍赖，而且看这熟练程度，根本不像是第一次用。
　　中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太宰镇定而无辜地回视过去，完全没被像只麻袋一样提在半空的姿势影响，语调愉快地说道：“是这样的, 的场静司为了给在这次考试里蒙受损失的除妖师们赔罪召开宴会，我和他‘谈了谈’，他等下会在宴会上向那些除妖师宣布中也的功劳，到时候中也要去宴会上走个过场。”
　　从来没有万无一失的谎言，所以其实太宰很少直接说谎, 除非各方面铺垫到位, 否则他一般用实话各种暗示误导，让对方自己踩进坑里。
　　而对付中也就更加简单了，根本不需要用上那些技巧，因为太宰知道自己本身就是中也的怒点，单纯的实话就能把他气得够呛。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中也一下子被太宰话里的信息分散了注意力，愣了下神然后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太宰不说话, 抬手指了指中也的手臂。
　　不得不说套路虽老但非常管用，中也“嘁”了一声，还是把太宰放到地上。
　　太宰才露出计划得逞的微笑，就被中也一拳锤在头顶：“别磨磨蹭蹭，有话快说！”
　　“中也将他们二百多个人拉出幻境，又打败了企图复活的伪神，于情于理他们都该承你的人情。”太宰揉了揉头顶解释道，
　　“但你的身份是我的式神，阴阳道一贯的规矩都是将式神的功劳归到主人身上，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澄清，大概过不了多久你的存在就会淡化，最后从这件事里完全抹消。”
　　中也听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一方面是为这些除妖师利用妖怪又剥夺妖怪功劳的行为不耻，另一方面他根本不知道太宰这么做的用意。
　　他解决那个想要复活的伪神还不是因为太宰吗？这家伙搅风搅雨弄得场面惨不忍睹，如果不是为了给他收尾，中也怎么会掺和进这种事？
　　后来抢了大物忌神的神格、杀了伪神，也是青花鱼混蛋说诸神会复活，为了取得和这些家伙平等对话的机会，在接下来的混乱中占据主动权，必须得到神位并且掌控荒霸吐的力量。
　　总而言之从头到尾中也都不是为了除妖师行动，所以本来也没打算接受他们的嘉奖，甚至在他心里，只要太宰这混账没因为帮伪神复活被人打死就实属万幸。
　　太宰对中也的思维模式相当了解，一眼看出他脸上的疑惑，不客气地嘲笑道：“果然不能指望蛞蝓的脑子——不算外国，日本就有八百万诸神，挨个打过去真的要累死了。而且很多神明都像这次的伪神一样可以操控地势，借助自然之力，到时候……”
　　一打起来少说就会有一座山被推平，那这些除妖师们会阻拦哪边还说不定呢。
　　“我知道中也不可能屈从于武力，但其他人不一定，所以我们必须找到更多合作对象，否则小矮子说不定会成为世界公敌这种东西。”
　　中也总觉得他说的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太宰没有给他想明白的时间，幽幽叹了口气：“在大家都跪下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站着太显眼了。”
　　他这么一说中也就懂了，然后质疑道：“但这和你让我做的事有关系吗？立场不同的人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和我们站在一起吧？”
　　“当然不会了……”太宰笑眯眯地说。
　　当然不会了，甚至一旦中也的身份暴露，各大神宫公布神谕，除妖师们肯定半点都不犹豫地对中也刀剑相向。
　　——得知荒霸吐在世界意识眼中的定位之后，他就知道区区救命之恩不够这些成天与彼岸之物打交道的灵能力者们违抗所谓“天命”站在中也这边。
　　但太宰也不是为了博取除妖师的好感，才和的场静司交易让他当众肯定中也的功劳，灵能力者们不会合作，但那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灵能力者们接触的神秘更多，我并不指望他们会轻易改变立场，到时候能手下留情就不错了。但是你既然刚刚就醒过来了，应该听到我们的谈话。”
　　“那个半妖是唯二的滑头鬼之一，奴良组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引导百鬼夜行的首领，按理说他和除妖师水火不容，却受的场静司邀请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中也想到那个记忆碎片里，花开院家带着一众阴阳师、除妖师围剿白骨妖怪，还向奴良组求援，觉得猜到了什么，便看着太宰的眼睛谨慎地回答道：“他们是不是和人类有过约定，有大妖怪复活会出手，相应的人类不能隐瞒他们？”
　　“唉～居然能想到这里，中也真的好厉害呀。”太宰“啪啪啪”拍了拍手，目光过于惊讶，以至于中也觉得他又在开嘲讽，但偏偏这家伙语调真诚得挑不出破绽。
　　中也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听了下去。
　　“奴良滑瓢是唯一清醒地活了四百年的大妖怪，难得对爱好和平对人类没有恶意，花开院和他关系不错，所以五十年前神秘复苏后两者很快恢复了联系。”
　　“但那时候奴良组除了在大妖怪现身时出手帮忙，并不会和人类有太多来往，像今天这样庆功性质的宴会，放在一年前，的场静司再怎么诚恳他们也不会到场。”
　　太宰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有些微妙：“但是这一年里出现了并非灵能力者，却可以看到妖怪的人类，经过查证是个性和异能的效果。”
　　“个性因子和异能力都是外界能量富集使人体发生进化，按理说这样的人类身体中既然没有灵力，就不可能主动接触到彼岸之物，但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神秘更进一步和人类世界融合，可能比数百年前联系更加紧密，至少战国时期，可没有巫女、阴阳师这些灵能力者以外的人看得到弱小的妖怪。”①
　　中也恍然大悟：“所以奴良组认为妖怪迟早要被大多数人类发现，于是改变了对外交流模式？”
　　太宰点了点头补充道：“其实也是因为滑头鬼四百年前和花开院家的关系不错，上门蹭吃蹭喝也不会被退治。”
　　中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也叫关系不错？
　　太宰像没有看到他的表情，泰然自若地继续说道：“但后来神秘衰退，连花开院家的阴阳师都渐渐看不到妖怪，两者之间缘分就此中断。大概是因为受到这个教训，所以奴良组的妖怪才会和人类拉开距离吧。”
　　“话说回来，那段时候半妖存在感增强，因为有一半人类血脉不用担心消失，所以也不需要耗费妖力维持形体，反倒可以更好地发挥实力呢。”
　　“不过奴良组二代目却并不是因为这个才坐稳位子，”太宰话锋一转，难得称赞道，“奴良鲤伴确实是个天才，以半妖的身份开发出‘畏’的用法，化劣势为优势，和麾下百鬼行动时实力比他父亲全盛期也毫不逊色，甚至超出不少。”
　　“是吗？”中也闻言升起兴趣，钻蓝眸子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但很快太宰接下来的话泼了他一头冷水。
　　“难怪二百年前能轻易斩杀羽衣狐的转世，又在十年前被复活的羽衣狐针对，不惜放下大妖怪的尊严和另一只妖怪合作也要杀了他。”
　　中也冷静下来，这才想起之前幻境里得到的信息——这位精彩绝艳的二代目早就在十年前死于妖怪的暗算，唯一留下的子嗣年纪尚幼，还未长成，只有高级妖怪的实力。
　　当时听的时候中也不了解他，所以对他的死亡信息也没有留下很深的印象，现在想起来忍不住面露遗憾：“如果他还活着，真想和他较量一场啊！”
　　“以后可能会有机会吧，”太宰不负责任地安慰道，“毕竟黄泉的神明也沉睡了不少，像他那种大妖怪，如果想留下来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中也狐疑地看他，太宰却放过了这个话题：“我的意思是，像奴良组这样桀骜不驯的妖怪组织，还有未来很有可能参与彼岸世界斗争的现代人，他们都对神明缺乏敬畏，比起听从指挥更看重自我意志，所以他们才是我们争取的盟友。”
　　“先借的场静司之口定死你的功劳，未来就能作为实力强大、爱好和平、亲善人类的证据取信他们。”太宰信誓旦旦地说。
　　比起这样有据可查的事实，神宫上下嘴皮子一张发出的神谕算什么呢？这些懂得思考的人类早就不是神明手中的玩偶了呀。
　　中也被他的态度蛊惑，心里虽然还有些迷茫，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还是点头认可了太宰的解释。
　　太宰微微低头，掩饰住上翘的嘴角——如果中也回顾一下两人的对话，就会发现太宰从一开始就将诸神摆在敌对立场上。
　　明明之前还说拿到神格是为了获取和诸神对话的平等地位，但现在，太宰的一切作战方针都是建立在双方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的前提下。
　　小矮子真好骗，太宰弯了弯眼睛，本来还以为要花点力气半真半假地搪塞过去，但是他既然问都不问，那这一步就可以免了。
　　荒霸吐的真实身份什么的，就让他先来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忏悔，没有在寒假的家里码过字，所以不知道效率这么慢……
　　①这里我很困扰啊，好像犬夜叉、元气少女里的战国妖怪都是可以被普通人看到的，但是夏目的世界观里，妖怪和人类的“缘”很薄弱，动不动就看不到，和彼岸结缘是非常难得和值得庆幸的事。猫咪老师已经很强了，但夏目中了妖术的时候还是看不到他的妖身。因为主场是现代，所以战国时候设定也跟着夏目走了，普通人看不到妖怪，但会被妖术影响。不过其实设定一下战争年代气场特殊（比如血气邪气旺盛普通人也可以看到妖怪）也说的通，但是好麻烦啊而且也不一定去战国（防止打脸加个不一定，毕竟我没大纲），去了再说吧，需要吃设定的话就说记载缺失好了，嗯。


第83章 合作者
　　顶着银色长发的滑头鬼出现在宴会上, 引发了一阵轰动。
　　除妖师们哗然色变，尤其是还未接触更多信息的预备除妖师，他们这种身具灵力术法却不精通的底层灵能力者最容易招怪，三番两次被骚扰, 见到妖怪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当下便有七八人从座位上跳起来, 拿出符箓夹在手上，紧张不已地死死盯着这群大摇大摆闯进会场的妖怪。
　　“的场会长，为什么会有非式神的妖怪闯进会场？”除妖师协会的正式成员冷静一些，坐在自己位置上按兵不动，只咬牙切齿地看向和妖怪混在一起的青年，“请您务必解释清楚！”
　　他们知道滑头鬼是友军，但态度也没有好到哪里——除妖师集会让妖怪随意出入, 还要不要面子？强行克制住戒备，没有摆出攻击的姿态，已经足够礼貌了。
　　“放肆，不准对少主不敬！”
　　但没等的场静司开口，滑头鬼的下属就向前走了一步挡在除妖师们前面, 穿着暖和的白色和服、围着围巾的可爱少女怒气冲冲地向那几个拿出符箓的除妖师瞪了过去。
　　“明明是你们先送来书信, 少主才会应邀过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冰丽本来就不赞同总大将的决定，现在这群除妖师居然对她家少主这么不客气，雪女只觉得自己冷冰冰的血管都要炸了。
　　她越想越气，身上的冷气都要把这块空间冻结。
　　如果不是顾念着少主没有命令，冰丽早就不管不顾, 一口气将面前这些对少主做出攻击姿态的除妖师全都冻成冰块了！
　　除妖师们感觉到这只高级妖怪的压迫性的妖力，手上捏着的符纸都有些发皱，眼下能好端端站在这里，而不是两脚发软跪在地上，都是靠胸中一股气在强撑。
　　但他们毕竟只是姑且入门的菜鸟，连资格考试都没通过，面对这种强大的妖怪，就算对方什么都没做，他们也快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双方僵持不过三秒，这几个最先拿出符箓站起来的除妖师就忍不住偷偷看向的场静司，寄希望于自家年轻有为的会长帮他们解围。
　　“到此为止吧。”
　　确实有人响应了他们的祈求，开口制止这一出闹剧，不过那人并非除妖师寄予厚望的会长，而是那位头发朝天的银发滑头鬼。
　　陆生往前走了一步，仗着身高优势抬手按在冰丽头顶，语调懒洋洋地安抚道：“给他们点面子，我们这次来可不是为了打架的。”
　　少主居然摸她的头！被这一事实击中的冰丽脑子晕晕乎乎，对少主的命令也非常开心地点头应下。
　　长相可爱的少女后退一步，站在奴良陆生身后，最后瞪了除妖师们一眼，然后乖巧地低下头一言不发，将主场让给已经成长起来的少主。
　　冰冷冻人的妖力甫一解除，会场中的气氛顿时放松下来，坐在座位上的精英除妖师眼神不再紧绷，那几个冲动的菜鸟也如蒙大赦地收起武器坐了回来。
　　但不管哪个群体，都有只从自己的角度处发考虑、不顾大局的家伙，比如——
　　“会长，您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除妖师集会上，会出现野生妖怪的身影？”
　　一名穿着较为正式的除妖师沉着脸盯住的场静司的眼睛，仍旧没有放过这个问题。
　　的场静司不用细想，就知道这家伙是找他麻烦的，除妖师协会的成员大部分被他收服，就算心有疑虑也不可能在这种眼看气氛缓和的情况出来下他面子。
　　更别说当着滑头鬼的面用上“野生妖怪”这样侮辱性的词汇——和野生对应的是什么？家养。这家伙分明是在挑衅。
　　大概是看奴良组这两位妖怪代表只是少年少女，其中一位还是只有四分之一滑头鬼血脉的半妖，虽然有着高级妖怪的实力，但也代表着年轻稚嫩和柔弱可欺。
　　如果他们的总大将奴良滑瓢在这里，别说挑衅，这些家伙想必一个个老实得堪比鹌鹑。
　　的场静司想到这里，忍不住勾起嘴角，如果这家伙的打算是通过言语刺激少年滑头鬼，让他忍不住拂袖离开，以此破坏协会和奴良组的合作，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因为这一位，可不是他印象里饱受欺凌，哪怕有了实力也习惯性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半妖啊。
　　话说回来，如果奴良陆生真的那么容易摆布，根本轮不到其他人，的场静司第一个就会用各种方法控制住他——和妖怪建立合作关系，哪里比得上单纯的利用来得舒心？
　　“妖怪是恶的集合，我们除妖师将妖怪驯化为式神，才能消磨它们的恶，而没有驯化的妖怪就是没有带……”
　　这位精英除妖师还在喋喋不休，但是在场已经没有多少人听他废话，他们全都惊恐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奴良陆生，这位年轻的高级妖怪身上升起让人战栗的气势。
　　下一秒，少年妖怪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那个出言不逊的除妖师不明所以地左右看了看，突然猛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明镜止水，”银发妖怪重新显出身形，仍旧站在原地，好像没有移动过一样，他对表情惊惧的众人解释，“从老头子那里学来的招式，可以掩盖自己行迹，我练的还不到家，没想到真的会有人中招。”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掐着自己喉咙的除妖师脸色更是憋得通红。
　　年轻的滑头鬼像是没有察觉到气氛微妙，侧头对乖巧站在那里的雪女道：“……但是他们要打架，我们奴良组的妖怪也不能退让。”
　　雪女用力点了点头，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家少主：“嗯！”
　　这就是她们奴良组的少主，世间唯二的滑头鬼之一，百鬼夜行未来的继承人——
　　奴良陆生！
　　的场静司眼看除妖师协会的成员们表情畏惧地开始小声议论，还有人偷偷伸手探进袖子，看起来想要拿出两张符箓作为保险，可以说人心惶惶。
　　他知道自己出马的时候到了，于是咳嗽了一声，走过来打圆场：“经过刚才的切磋，大家也见识到了奴良组妖怪的实力，那么对协会和奴良组将要建立的合作关系，还有谁有疑问吗？”
　　的场静司的发言可以说相当狡猾，他半点不提之前除妖师的冒犯，同时单方面将奴良陆生的攻击美化成“切磋”，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至于那位体验过濒死感觉的精英除妖师……别人想要这个机会还轮不到呢，毕竟滑头鬼的性格在妖怪中算得上“温和”，不会因为碍眼之类的理由就出手杀人，逼得滑头鬼动手可是非常难得一见啊。
　　的场静司作为会长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看到了滑头鬼的实力，也看到他手下留情，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哈，中也，你看他们像不像一群不肯认输的败犬？用切磋来掩饰挑衅后一败涂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操作，真不愧是的场家的族长啊。”
　　在这气氛一片大好之时，不远处传来毫不留情的讥讽就非常刺痛人心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这么和会长说话！”的场静司没有出声，他的下属先忍不住了。
　　“怎么？”个头只到成年人腰部的小孩高高扬着头，气势十足地压过了在场众人，“救了你们性命的恩人难道连说句实话也不许吗？”
　　下属吃了一惊，显然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但这小鬼脸上的自信又不作伪，他将信将疑地回头，试图向他们老大寻找答案。
　　“会长……”
　　“太宰君说的没错，”的场静司笑容不变，“如果没有他的式神帮忙，我们大家都会被复活的大妖怪吞噬，所以这些话他想说多少都可以。”
　　太宰眯了眯眼睛，没有反驳他这话里的陷阱——将太宰描述成仗着式神攻击胡说八道的熊孩子，放在平时太宰可不会吃下这个闷亏。
　　但是今天滑头鬼在场，他不想多留，还是因为这种细枝末节被拖延时间。
　　所以太宰无视的场静司颠倒的事实，直入正题：“中也是我的搭档，但是他做的好事我居然不清楚细节，所以能不能麻烦的场先生从头到尾讲一遍呢？”
　　这是提前约定好的事，的场静司当然不会食言，而在奴良陆生和众多除妖师见证之下说出的话，就算他之后反悔，也不可能收得回去了。
　　。
　　车站，太宰和撤掉伪装的中也准备回到横滨，而回归人类形态的奴良陆生和幻化成中学生的雪女过来送行。
　　“你的搭档也是半妖吗？但是他看起来更像彻底化形的大妖怪啊。”人类陆生推了推眼镜，谨慎地看了一眼中也，压低声音对太宰说。
　　“嗯，我选的搭档不可能那么普通，倒是你，今天周一，不用上学吗？”太宰冷淡地说。
　　“啊那个，妈妈帮我请假了……”陆生似乎也觉得身为学生这样未免太不务正业，勉强补救道，“只请了半天假，等把你们送走，我坐胧车回东京，很快的。”
　　太宰恶劣地勾起嘴角：“的场静司为了照顾你的时间表把宴会提前了两天，如果知道你这么悠闲，头发肯定会气秃吧。”
　　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掏手机，陆生慌忙伸手抓他的手腕：“别气他了，你昨天净化堕落之地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就让那位的场家主绷不住黑了脸，再把他宁可请假也要送行的消息发过去，的场家主怕不是要捏碎手机。
　　什么“的场真是个好人，本来这块地就是我的责任，他不仅不责怪我，还用净化这里当作条件免除我的债务”，虽然不喜欢的场静司，但亲眼看着他被太宰这么整，陆生心里还是升起了少许淡淡的同情。
　　“放心吧，我不是给他发消息，”太宰推开陆生的手，划开手机查看短信，“是横滨那边出了事。”
　　中也敏锐地捕捉到“横滨”这两个词，立刻转过头，有些紧张地问：“横滨出了什么事？”
　　太宰含混解释了一句：“问题不大，已经解决了，不过森先生好像认为是我在兴风作浪，所以隐晦地发来质问。”
　　中也狐疑地看着他：“真的不是你？”
　　其实他非常理解森先生，太宰出现在横滨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基本上每次出了大事都有这青花鱼在掺和，所以现在他说没关系，中也还是持怀疑态度。
　　“唉～中也居然相信森先生毫无证据的指控，也不相信你托付性命的搭档，我真的好伤心。”太宰懒洋洋地拖长调子，表演得非常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墨者码字，拯救拖延症


第84章 出其不意
　　“滚！”
　　太宰遭到嫌弃, 笑容不变，淡定地晃了晃手机，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森先生实在是小人之心，他能付出那么点代价轻易解决超越级别的异能者闹事, 还多亏了我临行前的提示, 现在回过头翻脸不认人，太过分了。”
　　中也已经能学会无视这些无聊的抱怨，准确揪出了太宰话里的重点：“是你临走之前对医生说的那些话？”
　　太宰点了点头，抬头看向橘发少年，似乎很期待他的反应。
　　“哦，那就没事了。”中也淡定下来。
　　“……”这和想象的不太一样。
　　太宰面无表情的盯着中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花来。
　　“你给了他解决办法, ”中也伸手盖住他的眼睛，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说明这件事你早有准备，当时我就不担心，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就更没有必要多想。”
　　他顿了顿, 还是没忍住疑惑，按住太宰头顶疑惑发问：“但是你怎么算得这么准？刚好在我们离开横滨的这三天出事？”
　　中也难得在太宰面前能维持这种好声好气的态度，毕竟以太宰气人的功力，想要和这家伙和平相处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更别说中也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他们两个似乎天生相性不和，哪怕这一个月的相处, 让对方一跃成为各自最了解的人，他们还是没办法容忍对方的靠近。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凑到一起，长时间存在于彼此视野之内，就已经是场灾难了。
　　想象他们关系更进一步，也许可以用“火苗亲吻火.药”①来形容那个惨不忍睹的画面。
　　虽然一般而言，中也扮演的是火药的角色，但今天他大概是心情真的很好，也或者这几天他和太宰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难，彼此也算同生共死的兄弟，以至于他产生了某种错觉。
　　总之，他居然将平时的好脾气用在了太宰身上。
　　结果显而易见。
　　太宰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一下子变得兴致缺缺。
　　他毫不犹豫地拍开中也，如同一个没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转眼翻脸无情的渣男，总之不是什么好鬼。
　　“啊啦，中也最近总是喜欢摸我的头，是不是觉得自己长高了？”孩子的脸庞线条稚嫩，眼睛微圆，少年体攻击性的美貌因此显得柔和可爱。
　　但是中也从他开口就意识到不妙，回归的理智清楚地判断出自己目前的处境。
　　果然，这家伙眼睛一眯嘴一张，那张可爱的小脸就只剩下惹人讨厌的恶劣和讥讽。
　　“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就算我个子缩水，智商也碾压小不点蛞蝓，”似乎觉得只是口头讽刺不够直观，太宰抬起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小指节的空隙摆在眼前，透过这个缝隙去看中也，笑容满面地重复道，“只有这么高的小不点蛞蝓哦～”
　　“太宰君，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吧！”陆生一边紧张兮兮地伸出手试图制止太宰，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看中也，这位比自家爷爷气势丝毫不弱半妖脸上的表情相当可怕，陆生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闭上眼睛在压制怒火！他右手狠狠握成拳头啦！他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啊！！
　　虽然不应该插进人家关系亲密的搭档中间，但是于情于理陆生都不能看着救命恩人在自己面前丧身于嘴贱。
　　奴良陆生具备妖怪血脉，很清楚妖怪比起人类更加依靠本能和冲动行事，骨血里代代流传强者为尊的本能和冲动，热血上头肯定要用一场充满激情的决斗来“联络感情”。
　　但太宰君他只是个人类啊，被这位不弱于爷爷的大妖怪戳一下都可能死掉的、脆弱的人类。
　　就算只是万一，就算他打不过这个大妖怪，陆生也没办法看着悲剧上演，只能欲哭无泪地试图制止，同时默默祈祷列车赶紧过来。
　　但是太宰根本不明白他这一片拳拳关切之心，不仅脚下一转绕开陆生的阻拦，还得寸进尺地凑到中也面前拱火：“小矮子也只有今天可以自欺欺人，明天就是周二，到时候我就能恢复了～”
　　中也霍得睁开眼睛，陆生被吓了一跳，视死如归地张开双臂挡在这个大妖怪面前，语速飞快地说：“这里是车站，请您一定三思后行！”
　　中也本来打算说些什么，被陆生这猝不及防的操作逗乐了，他无语地看着这个脑子好像不太好使的滑头鬼少年：“放心吧，我不会动手。”
　　看陆生好像还是有点不太相信的样子，中也差点没忍住让他去洗洗眼睛——回头看看那条躲在别人身后正朝这边吐舌头的青花鱼，这家伙哪里需要人保护了？！
　　不过没必要和他计较，人类形态的滑头鬼也只是国中生少年，据太宰说人家和他们不一样，属于老老实实上学的好孩子，阅历不足识人不清很正常。
　　所以中也和蔼地对陆生解释道：“这混蛋死不了，如果能杀了他我早就杀了，不会忍到今天。”
　　陆生打了个哆嗦，一言难尽地看着中也，在心里刷新了这位大妖怪的性格。
　　不过对方用黑手党、或者说妖怪的风格这么一解释，陆生反倒相信他真的不会动手了，于是默默放下手臂让开位置。
　　这时候他也反应过来，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特殊互动，可能就是太宰君和他的式神之间特有的沟通方式吧。
　　他横插一脚确实是多管闲事了。
　　不过陆生倒不觉得后悔或者尴尬之类，他想要阻止的就是那个看起来不可能发生的“万一”，现在确认惨剧不会发生，和他一开始的期望吻合，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中也站到太宰面前，这家伙还在仰着头锲而不舍地用目光、微笑对他发射嘲讽，但是被陆生挡了那么一下，刚开始的怒火散开，中也再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好笑。
　　他根本不理会太宰的反抗，半蹲下来扣住太宰后脑勺把人压到跟前，另一只手只用一根手指就堵住了太宰想要喷吐毒液的嘴。
　　中也看着那双鸢色眼睛透出的控诉和怒火，嘴角愉快地高高挑起，嗓音却压得极低，用讲恐怖故事的语调对太宰说：“你这混蛋刚才说，明天就能恢复正常了，对吧？”
　　太宰警惕地看着他。
　　中也稍微体会到了一点太宰平时耍人的心情，他认真分析了一下这种感觉，同时正直地谴责了一遍太宰的恶趣味，然后愉快地继续说道：“这几天的账，我全都记得，明天就给你一笔笔算清楚。”
　　话刚说完，中也就松开手站起身，两手收回卫衣口袋，长腿轻快地走向到站的列车。
　　被他留在原地的太宰一时没有动作，一言不发、表情深沉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太宰君，你还好吧？”陆生有点担心地问道，“再不走车就要开走了。”
　　太宰深深看了他一眼，张口想要说话，就听那边走到一半的中也高声喊道“喂，太宰，吓得走不动了吗？躲也没用！”
　　太宰立刻转头反唇相讥：“小矮子顾好自己吧，穿得黑漆漆个子还那么小，掉进隧道都看不见你。”
　　陆生欲言又止。
　　太宰却没有多余时间和他叙旧了，直接迈开两条小短腿向中也跑去——如陆生所说，再不走车就要开了。
　　不过上车之前，他转头对陆生做了几个口型。
　　半妖的视力加上眼镜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太宰想说的话。
　　“合作愉快。”
　　陆生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那边走了两步，想问这是什么意思，就见车门徐徐紧闭，列车乌隆乌隆动了起来。
　　棕发少年叹了口气，转身对一旁等待的雪女露出微笑：“我们走吧。”
　　回去问问爷爷应该可以解决。
　　。
　　横滨，港口黑手党事务所大楼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亲切地看着站在房间中央，局促地揉着衣角的白发小男孩。
　　“中岛敦对吧？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显然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没有预备第二个选项，就算涩泽龙彦一时大意，但这孩子还是在小小年纪就杀死了超越级别的异能者，天赋简直不可估量。
　　这么优秀的苗子当然要加入他们港口黑手党，为建设新时代新横滨做贡献呀！
　　所以就算中岛敦给出否定回答，森鸥外也会亲切地告诉他“不用着急，可以在我们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再仔细考虑考虑”云云。
　　“您为什么想让我加入港口黑手党呢？”中岛敦沉默了一会儿，在森鸥外温和的眼神下鼓起勇气问道，“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孤儿，对您应该没什么用吧？”
　　“……”森鸥外垂下眼睛，陷入思考。
　　他收到下属报告的时候，这个孩子已经因为刺激太大失去了直面涩泽龙彦的记忆。
　　其实以黑手党教养孩子的作风，不考虑心理承受能力，直接告诉他真相才是最优解——如果会被这种程度的记忆击垮，说明这孩子不适合黑手党，哪怕他能力再强，森鸥外也不会觉得遗憾。
　　但是想一想从俄国的老鼠那里得到的情报，森鸥外权衡之后，还是决定采取更加缓和的方式。
　　“敦君很有用，”森鸥外微笑着说，“我不会挽留没用的部下。”
　　……对正常小孩子说这种话，大概可以算是恐吓了。
　　不过好在中岛敦虽然有着不适合黑手党的善良，但某种程度也算不上普通小孩子。
　　他的动作神态仍旧是局促不安的，但看向森鸥外的两只眼睛却亮得发光，声音急切地问道：“真的吗？您觉得我可以帮得上忙吗？”
　　森鸥外看着这个孩子干净纯粹的眼睛，莫名想到坑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太宰，居然觉得有些感动。
　　这才是他想要的部下——强大又忠诚，可以让他无条件信任，能为建设新横滨添砖加瓦，不需要耗费他的心力斗智斗勇，也不用担心哪一天被无知无觉坑进陷阱。
　　森鸥外看向中岛敦的目光顿时变得慈爱，点了点头说：“没错哦，我相信敦君一定能帮得上忙的。”
　　“太好了！”中岛敦双手握拳，小脸兴奋得像个红彤彤的苹果，在森鸥外包容慈祥的注视下喊道，“一定是太宰先生！太宰先生说的话都应验了！”
　　他确实非常开心，以至于说出来的话显得语无伦次，但也足够森鸥外听懂其中的内涵。
　　“稍等一下，敦君。”森鸥外嘴角笑容弧度没有变化，语气也和两秒之前一样慈爱，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睛有些恍惚，仿佛陷入难辨真假的梦境之中。
　　中岛敦疑惑地抬头看向这个大叔。
　　“你刚刚提到的‘太宰先生’，能不能仔细和我说一下？”森鸥外微笑着问。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还真是出其不意呢，太宰君。
　　作者有话要说：①在哪里看过的小短诗，原句不是这个，但我忘记了……
　　②奴良组在东京，花开院、土御门、羽衣狐都在京都，我前面好像把奴良组写错了，但找了半天不知道在哪里提过，改不了……
　　综上，我记性好差。


第85章 师徒友
　　“然后呢？你是怎么跟他说的？”
　　太宰撬开蟹肉罐头, 漫不经心地问。
　　这里是精神空间，他可以灵魂体的少年形态出现，外面的身体还没恢复正常。
　　“唔，好吃……”中岛敦将头埋在和他脸差不多大的碗里, 吃得吸哩呼噜。
　　不过听到太宰问话, 他还是第一时间放下碗，用力咽下嘴里的茶泡饭，仔细回想了一下，认真回答道：“太宰先生半个月前来到孤儿院，直接向院长先生点名探望我，见到我之后预言我会在半个月内遭遇生命危机，也会因此遇见肯接纳我的组织。”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家布置简单但干净整洁的西餐厅, 之前太宰被织田作推荐过来试了试他家的咖喱饭。
　　虽然只去了一次，但足够太宰将里面的布置分毫不差地在幻境重现，毕竟在幻想空间，没有人间失格制约，太宰能最大限度使用自己的灵魂力量。
　　其他食物也是模拟出来的, 咖喱饭太辣给他留下了阴影, 他就没有摆出来。
　　不过下次和织田作一起出去，看到他面不改色地吃下加了那么多辣椒的咖喱，太宰大概还是会忍不住好奇，再次尝试吧。
　　而现在，太宰吃掉嘴边的蟹肉，见中岛敦一脸期待地看过来, 眼神亮晶晶的像只大猫蹲在脚边求夸奖，便扬了扬眉，勺子一转夹在指间，单手托住下巴，鸢色眼睛透出些许笑意。
　　“做的不错。”森先生大概又要胃疼了吧。
　　小老虎心思单纯，不知道“太宰先生”脑子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是听到称赞就觉得开心，背后仿佛有尾巴具现化，灵性地随风招摇。
　　“你的异能掌握得怎么样？涩泽龙彦那家伙，没有对你动什么手脚吧？”太宰好像这时候才想到这个小弟子短短一天之前遭遇的劫难，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道。
　　中岛敦乖巧摇头：“我有按太宰先生的教导好好练习那个招式，腿部虎化很厉害，我逃走的时候那个大叔根本追不上。”
　　但随后他有些不解地问：“为什么要我触电晕倒？虽然不管受了什么伤，老虎都能治好，但还是好疼啊。”
　　太宰依旧面带笑容，语气却不容置疑：“和你无关的事就不要打听了，你很有潜力，但现在你还没有那个资格登上专属于强者的舞台，睡着是为了你好。”
　　中岛敦眼神懵懂地点了点头。
　　太宰接着又问：“你觉得森先生怎么样？”
　　中岛敦稍微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森先生有些奇怪，不过他说港口黑手党需要我……”
　　虽然说话的人本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太宰却一下子听出他的渴望：“没有想好也没关系，反正谁也没说加入港口黑手党就不能退出，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
　　好歹是他教了几天的弟子，退出黑手党而已，其他人没有权利选择这条路，但如果中岛敦想的话，太宰随时都能想出上千条诡计帮他达成，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不过这个便宜弟子好像没有听懂。
　　“啊，是！”
　　但随便一句话反应都这么大，中岛敦对太宰的态度过于战战兢兢，有点像对待家里供奉的神龛。
　　虽然看起来仿佛仰望神明，但其实因为年纪小，中岛敦只是觉得太宰先生很厉害，听他的话肯定没错，以及被太宰先生这么厉害的人夸奖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简单说就是“不明觉厉”。
　　现在也是，回答的时候，大概满脑子想着“虽然不知道太宰先生在说什么，但只要说‘是’就够了”之类的东西吧。
　　太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兴致缺缺，不是很想陪小孩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
　　如果不是知道了那只老鼠的计划，为了给那家伙添堵，他和中岛敦本来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种善良未泯的孩子让他无所适从，一开始找过去就带着目的，现在被这么真心感谢算怎么回事呢？
　　这么想着，太宰意兴阑珊地低下头，专心自己的蟹肉罐头，很快吃了精光。
　　他放下勺子，抬起手准备打个响指驱散这片幻想空间，不过看到中岛敦茫然中略带忐忑的眼神，太宰手上顿了一下。
　　这孩子有点傻，未免中岛敦做决定的时候都没弄懂他刚才的承诺，太宰还是对刚才那句话进行了简略的解释：“我欠你一次，所以你想脱离港口黑手党随时可以找我帮忙。”
　　没等中岛敦高兴，他又自顾自补充道：“但除此之外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啪的一声，餐厅幻境像肥皂泡一样轻易破碎，场景转换，露出另外一层幻境空间。
　　“kufufufu，你可真是狠心，我好像听到那个孩子在喊‘太宰先生’。”
　　手持三叉戟的瘦高少年漫步走过来，纯黑幻境随着他走动，向周围荡开一圈圈涟漪似的波纹，靛青色雾气升腾弥漫，如同光源驱散黑暗，所过之处红莲盛开。
　　“而且他资质不错，虽然不是幻术上的天赋，但未来成长起来不可限量，如果我也有异能，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弟子。”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你每次出场都喜欢搞这种花哨的背景，是想告诉我，你像红莲一样高贵纯洁吗？”太宰笑逐颜开地看着他。
　　六道骸动作一僵，脸上一闪而过的恼羞成怒在太宰眼中分外清晰。
　　蓝发少年浅笑着低头，看向席地而坐的太宰：“是红莲地狱，红莲是烧尽一切罪人灵魂的业火。”
　　太宰当然知道，但不妨碍他听到这话后轻哼一声，声音微冷，语调嘲弄：“但你和我都在这里活得好好的，不觉得讽刺吗？”
　　六道骸默然。
　　但是他心志坚定，不可能这么容易被太宰打翻信念，不过他也知道，就算诚实地告诉太宰“杀光黑手党后轮到我”，自己的合作者也只会嗤之以鼻。
　　他们都是恶人。
　　这一点无可非议，但他和太宰平时会默契地避开对方的伤疤，但太宰今天好像受了刺激，直接敌我不分地开大招，六道骸只能转移话题。
　　“黑衣组织击溃计划大获成功，首领乌丸莲耶落网，琴酒、贝尔摩德重伤住院，他们底层那些代号成员大多数被捕，少部分收到消息逃走，也发布通缉令。”
　　太宰顺势转移注意力，收起身上的尖刺，无可无不可听了起来。
　　“现在各国警方正聚在一起清点黑衣组织留下的资金、人脉、科研资料，”六道骸眼眸划过一丝讽刺，“不过各国潜入黑衣组织的卧底浓度过高，论起功劳也各有各的说法，想必接下来这些资源该怎么分配还会有一场硬仗，朗姆自觉不是他们对手，主动退出。”
　　这种事在意料之中，太宰觉得没必要配合他流露出讽刺，浪费感情。
　　他摆着一副“朕知道了”的表情，语调冷淡地问：“找到解药了吗？”
　　六道骸见怪不怪，点头道：“找到了，让人给你送过去了。那个叫雪莉的成员确实很厉害，毒药解药全是她一个人开发出来，全程都没有让人插手。这种人才手上没有人命，在赤井秀一担保下，好像有希望被引进美国研究机构。”
　　不过他想到离开黑衣组织的时候，派来交涉的代表们彼此敌视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笑：“不过也不一定，毕竟雪莉好像是日本人吧？”
　　太宰没兴趣讨论冷笑话，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翻脸无情，冷漠地说：“和我无关。”
　　本来以太宰用完就扔的秉性，这时候该催六道骸离开，不过他想了想，还是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把这三天在除妖师那边经历的事说给他听。
　　当然，是模糊处理中也身份的剪辑版。
　　太宰最后总结道：“我觉得按照这个趋势，神秘与现实世界的融合迫在眉睫，说不定现在就有提前苏醒的神明、妖怪开始布局。而人类这边，除了那些可以沟通阴阳的特殊异能者和个性持有者之外，如果还能有谁最先看得到妖怪，应该是你们这些使用死气之炎的人。”
　　“死气之炎与生命力、意志力、精神力量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最接近灵魂、自然能量这些本源的力量体系，所以你们大概会成为第一批接触神秘的普通人类。”
　　太宰用冷酷的语调叮嘱道：“做好准备吧，别死了。”
　　六道骸不介意他的态度。
　　因为听到神秘将要降临或者已经降临的时候，他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夸张地勾起嘴角。
　　心脏疯狂跳动，肾上腺素飙升，六道骸抬手按住右眼，感觉到红色轮回眼在手掌下颤动，觉得自己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兴奋过：“kufufufufu，世界上居然真的有神明吗？”
　　太宰可以推理出六道骸在想什么。
　　轮回眼对他来说是好用的道具，很久之前也是悲剧的起点，六道骸憎恨为了利益放弃自己的家族，同时也对这只眼睛观感复杂。
　　理智上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是轮回眼的适配者，早就死在家族肆无忌惮的人体实验中，但他清洗掉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后，轮回眼就成为仇恨的载体。
　　或者说见证者？
　　这么多年他一直将矛头对准全世界的黑手党，但是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随意将轮回这么重要的权柄丢给人类，未免太不负责任。
　　以至于六道骸忍不住想见一见那位给了轮回眼撬动冥界六道之力的神明。
　　真的只是见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唉，这章标题又是生搬硬凑的一章


第86章 三人群
　　六道骸脸上表情定格于兴奋。
　　他瞳孔放大, 嘴角上扬，握着三叉戟的左手微微颤抖。
　　这对他来说算罕见的失态。
　　不过仔细想一想，以他的幻术才能，加上太宰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 六道骸只用了八年就在世界各地布下上千计的眼线, 编织出无所不包的情报网。
　　这八年他覆灭的黑手党组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否则当初琴酒见到太宰伪装的“黑手党杀手”反应不会那么强烈，由此可见六道骸在里世界的赫赫声名。
　　起步那几年效率还比较低，不过打开局面后，随着名声越来越响，六道骸的帮手也越来越多，同样看不惯黑手党做派的政府机关主动找上门跟他合作, 被黑道威胁的公司也乐意向他提供帮助。
　　他不屑于像黑手党一样成立组织，但是关键时刻愿意向他伸出援手的线人根本数不清。
　　对六道骸来说，“消灭全世界的黑手党”这个目标可以说触手可及，刚好这个时候排在第二位的仇恨目标登场……
　　还要问吗？不管是满足自己的好奇，还是填补解决黑手党之后的空缺, 六道骸都要亲眼去见一见所谓的神明。
　　其实因为轮回眼, 六道骸是认真地相信神明存在，战斗之前会为了“向胜利之神献上祭品”这种理由而诱导选中的羔羊精神崩溃。①
　　但是啊，与其说六道骸相信的是神明，不如说他在践行自己心中认定的妄想，如果所谓的神明不符合他的期待，他会做出什么事呢？
　　六道骸放下右手, 露出刻着“六”字的猩红眼球，唇边重新挂上平时的浅笑。
　　除了止不住翕张的瞳孔，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默默坐在旁边看完全程的太宰终于开口，然而问的却是毫不相关的问题。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他居然没有出言讽刺。
　　六道骸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一眼。
　　太宰朝他露出一个格外刻薄的冷笑：“看来你很想听我谈一谈你刚才的表演。”
　　他深知人类的丑恶，但不妨碍他为那些瑰丽百变的情感沉默。
　　太宰其实很少针对这种悲剧留下的心灵创伤攻击敌人。
　　——也许对他来说，会因为亲人去世、毫无错处却被人背叛而痛苦的家伙，比他更有资格称为“人”。
　　听到熟悉的语调，确定这位合作者没有转性，六道骸找回对话节奏，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若无其事地回答起上一个问题。
　　“计划不变，我要夺取彭格列十代目的身体，掌握彭哥列家族，借黑手党的势力歼灭意大利的黑手党。”六道骸说，“而且以彭格列家族为首的黑手党成员很多都使用死气之炎，可以让他们去对付神明妖怪这些东西。”
　　太宰不觉得意外，神明降临对他们这些内心毫无信仰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危机，但要说紧迫到让六道骸放下手头的计划，集中精力迎接这场变故……
　　就差的远了。
　　说是无知无畏也好，单纯不怕死也好，他们确实没有敬畏之心，也不可能为没有发生的事如临大敌。
　　太宰只是针对六道骸这个不靠谱的计划提出警告：“朗姆习惯单独行动，而且奉行神秘主义，夺取他的身体没人发现异常。但彭格列十代目的人际关系复杂，你瞒不过去。”
　　他的警告不无道理，过去六道骸主要在欧洲活动，对付的也是只能在本国兴风作浪的中小型黑手党家族，黑衣组织是他第一次将刀口对准跨国犯罪集团。
　　刺探黑衣组织情报，圈定动手目标，编织身份和朗姆搭上线，布局伏杀取代他的身份，按兵不动潜伏下来，蛰伏半年等到和组织首领见面的机会，一举端了黑衣组织的老巢。
　　从头至尾六道骸花了足足一年时间铺垫，中间除了扮演朗姆，还要时不时抽空披马甲打掉几个小黑手党家族，免得“黑手党杀手”太长时间没有活动，引起各方猜疑，对他的行动造成阻碍。
　　他发挥了十二万分耐心和谨慎，再加上组织里的卧底也在帮忙，多管齐下才能成功铲平这个盘踞在各个国家黑暗之中、已经存在不知多久的庞然大物。
　　这功绩如果公之于众，一瞬间就能将“黑手党杀手”的名望推上顶峰。
　　毕竟想在世界范围内有名有姓太难，AFO退隐多年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此外只有意大利黑手党之首彭格列、跨国犯罪集团黑衣组织、以及勉强在全球出道的港口黑手党。
　　往常地下世界的人们对六道骸的马甲忌惮，主要还是针对他那身真假难辨的幻术，以此衍生神出鬼没、无所不知等等标签，对中下层组织威胁极大。
　　但众人皆知“黑手党杀手”只有一个人，评论起来都会故意带上几分轻蔑，说他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只能对付小鱼小虾，根本不敢招惹强大的组织。
　　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就搞了个大新闻。
　　当然这不是重点，六道骸知道太宰治真正想说“对付黑衣组织都花了这么大力气，彭格列比它更强，这个计划太草率。”
　　“没办法，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六道骸说，“泽田纲吉成为彭格列继承人时间很短，实力不高，错过这个时期很难对他出手。”
　　“不过你担心我的话，来帮我怎么样？”六道骸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动作，诚恳地看着太宰的眼睛，“有你帮忙，我绝对不会失败。”
　　这是他第三次尝试邀请太宰，虽然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其实心里没抱太大希望。
　　果然，太宰直接无视了他伸出的手，听到六道骸不打算改变主意后，甚至没想再劝他一次，就非常自然地转移话题道：“你知道那只老鼠最近又搞事了吧？”
　　“陀思妥耶夫斯基。”六道骸下意识皱了皱眉，异色眸子泄露出强烈的憎恶和杀意。
　　当年他找到的合作者不止太宰，陀思也被他拉进精神空间，结果没过几年这小子先是建立死屋之鼠成为情报贩子，紧接着又加入犯罪组织“天人五衰”。
　　六道骸差点气炸，这种犯罪组织的成员比黑手党少，但本质有什么区别？陀思妥耶夫斯基明知道他厌恶黑手党，还干出这种事，除了想拆伙没有别的打算。
　　如果只是单纯合作破裂，六道骸才懒得理会，本来大家就只是偶尔聊聊天的网友，感情不见得多深，觉得谈不来退群再正常不过。
　　但是成为黑手党不行。
　　六道骸没理由放任犯罪组织成员在他眼皮底下挑衅，更不可能让这个知道自己打算歼灭全世界黑手党的背叛者活在世上，所以确定这件事为真后二话不说过去杀人。
　　但陀思既然做出加入天人五衰的决定，当然会防备六道骸找他算账，所以早就埋下针对幻术师的陷阱等他上门。
　　那一仗打得非常惨烈，不过太宰提前做了准备，有人接应的情况下，六道骸最终还是全身而退。
　　但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没什么损失。
　　死的都是对六道骸心怀不满，听到死屋之鼠的情报就巴巴过来送人头的欧洲黑手党。
　　从那天起，陀思就登上六道骸仇杀榜第一位，到现在也没人超越。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陀思还是活得好好的，甚至有余力将手伸到横滨，就看出他本事多大了。
　　“那家伙又干了什么？”六道骸条件反射地问，然后愣了一下，意识到哪里不对，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太宰，“你怎么知道的？”
　　这家伙半年前才离开土御门，之前一直被密切监视，没有能力发展自己的情报网，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六道骸。
　　难道他和陀思一样加入了某个组织？
　　“我来横滨的原因之一是收到了他的邀请。”太宰不在乎六道骸的怀疑，只是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回忆当时的情况，“他派人问我当初是不是故意的，我说是，然后他邀请我到横滨参加他的计划。”
　　六道骸：“什么是不是故意？你做了什么？”
　　太宰像吃了一惊似的抬头看他：“骸君难道一直没有反应过来吗？”
　　他没等六道骸回答，直接公布谜底：“你知道消息的时候，陀思已经加入天人五衰，但他在什么时候开始和天人五衰接触？为什么你没有发现？那只老鼠脑子不错，但精神力量不够强，按理说他的意识体在精神空间有任何异状都瞒不过你。”
　　六道骸不傻，只是以前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毕竟陀思加入天人五衰是事实，那么六道骸根本不会体谅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他解决掉的黑手党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也从来没有想过深挖促使他们走上这条路的原因。
　　黑手党都该死就对了。
　　所以太宰只是稍微一提，他立刻反应过来，目光顿时变得一言难尽：“是你替他遮掩。”
　　太宰确实有这个能力，他的精神力量比六道骸这个摆脱轮回的冥界术士还要强大，尤其在精神世界没有人间失格影响，想要瞒着六道骸做什么手脚真是再简单不过。
　　但问题是他图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①《骸幻想》里说的，征服黑曜中学选了个学长，把人家欺负得很惨。原话是兰奇亚问他为什么做这么绝，他回答说“献给胜利之神的祭品”，然后感慨“人类果然最棒啊，羔羊。”
　　不是我觉得他中二，骸骸是真的很中二……


第87章 一夜解散
　　“因为很有趣嘛。”太宰笑着说。
　　他假装没看到六道骸变得更加复杂的眼神, 自顾自道：“陀思君太让人讨厌，整天‘神啊神啊’的，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哦。”
　　六道骸懂了：“如果他刚开始和天人五衰接触被我发现，我一定会对他提出警告, 而按照陀思的谨慎, 他不会和我翻脸，只会暂时中断那边的交流，但那样你就不得不继续忍受。”
　　太宰“嗯”了一声补充道：“我从来没有小看魔人，他虽然精神力量不强，但如果他意识到你能通过精神体表现看穿他的表现，那么针对这一点想办法掩饰根本不是问题。”
　　因为换位思考，他是陀思的话就会那么做。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 力量不够不是问题，再强大的东西也满是漏洞可钻。
　　其实刚才太宰没有说完，他厌恶陀思，最主要还是因为这家伙的思维方式，很多时候都给他一种照镜子的恶心感, 好像在时刻提醒着他就是这种毫无人性的怪物。
　　六道骸一时沉默下来, 他想要反驳，但又清楚太宰不会在这方面夸大，于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太宰丝毫不在乎他的沉默，继续说道：“和骸君不一样，那只老鼠大概早猜到当初我做了手脚，而且绝对不会认为我是好心帮忙。但他派来的手下却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姿态, 邀请我去横滨欣赏一出华丽的剧目，大概将我当成他计划里的棋子了吧？”
　　太宰笑了一下：“不过我正好甩掉追兵没有事做，想要自杀还被英雄救起来，就决定听他的来看看热闹。”
　　“横滨这里局面混乱外国势力扎堆，个性持有者少异能者占据上风，英雄事务所开不进来，身份证明比较容易搞定，对我来说不管暂时居住还是自杀都是个好地方。”太宰说，“横滨是我觉醒异能的地方，是除了津轻以外第二个故乡，如果被老鼠钻洞毁掉，未来想起来会觉得可惜。”
　　六道骸对他为什么同意陀思的邀请兴趣不大，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这么说你在两个月之前就和他联系上，”听出这一点，六道骸没法淡定，他嘴角虽然还挂着笑，脸色已经阴沉下来，“你没有告诉我。”
　　“对不起，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应付得来，骸君又在忙着卧底，所以就没有打扰你。”太宰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向他道歉。
　　然而没什么用，他语调活泼轻快，意料之内没有丝毫歉意，表情也气定神闲：“不过比起问罪，你应该更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吧？”
　　因为说了骸君也派不上用场嘛，老鼠藏得严严实实找不到人，他在横滨的计划太宰一个人就能解决，那还不如让六道骸一无所知，安心在黑衣组织卧底，顺便给他找药。
　　不过这话说出口六道骸大概会忍不住打人。
　　适当隐瞒果然有好处，六道骸憋了一会儿后冷静下来：“……你说。”
　　翻脸是不可能翻脸的，与陀思那时候不一样，八年足够他和太宰各方面利益纠结，彻底绑在一条船上，翻脸便会伤筋动骨。
　　而且太宰没有像陀思那样踩他的底线，投靠黑手党，只是隐瞒不报而已——毕竟以太宰这恶劣的性格，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就算手下留情。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杀不了太宰。
　　作为幻术师，在幻想世界和人比拼精神力量落于下风，就意味着失去了最重要的攻击手段，虽然还有修罗道提升格斗能力……但当初他杀不了陀思，现在就能杀了太宰吗？
　　太宰显然早猜到这个回答，不慌不忙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却没有如六道骸期望般说陀思的谋划，而是问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他在聊天室拜托你帮忙找东西？”
　　“你是说那本写上去就能改变现实的书？”六道骸皱眉想了想，“我以为他在做梦。”
　　倒不是讽刺，其实对精神力量不强的人来说，在精神空间经历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梦境——不如现实印象深刻，很容易遗忘，而且很难保持正常思考能力，有时候会像做梦一样逻辑混乱。
　　六道骸把陀思拉进来，只因为听到这个小鬼做梦时的呓语，“这个世界不公平，神明应该是公平的，我要改变这个世界”，觉得非常有趣。
　　结果拉进来之后，他才发现不是所有人类小孩都像太宰那么变态，第一次进入精神空间就能正常对话，陀思最开始一年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但他用断断续续的句子，向六道骸表达自己希望加入他们，六道骸见他这么坚持，不禁再次升起兴趣。
　　于是给他加了个暗示，让他离开精神空间就会把这里发生的事忘光，重新进来才会恢复，然后才答应了陀思的请求。
　　陀思正式被六道骸这个聊天群主接纳，还是在一年后太宰得到马甲在横滨浪得乐不思蜀那段时间，顺势接过参谋官的位置，帮六道骸制定作战计划。
　　兰奇亚所在家族毁灭就是他和六道骸一拍即合的结果。
　　不过虽然陀思后来帮了很大的忙，一开始他给六道骸留下的印象太深，所以当陀思提出让六道骸帮忙找书的时候，六道骸以为他又意识混乱，没当回事。
　　陀思被敷衍过去后也再没提过。
　　但是太宰记得清楚，并且看出陀思当时脑子很清醒——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乐于助人的人设。
　　“多亏骸君果断拒绝他，”太宰笑着说，“他应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起了和你分手的心思。说起来，陀思和你的目标虽然都是改变世界重建秩序，但他想让这个世界所有异常消失，恢复五十年前既没有异能和个性，也没有各种超自然力量体系的状态。”
　　“在他看来，骸君因为灵魂力量强大而武断地认为他在做梦，那么你和那些仗着异能和个性强大，刚愎自用、听不进人话的人类一样不可救药。”
　　其实即便是队友，陀思卖起来也毫不犹豫，不过六道骸的拒绝让他坚定了找下家的念头……
　　太宰对六道骸挤了挤眼睛，似模似样地学起陀思说话，同时一脸包容地看着六道骸：“世人愚昧，但神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世人，我会救赎你们。”
　　“……”六道骸磨牙，他承认太宰说的有理，但这家伙语调、表情、眼神都太气人了，一下子让他憋了满肚子火。
　　而太宰毫无所觉，仿佛只是随便感慨，继而自然地转回话题：“他的目标直到现在也没变，想要洗净世人的罪孽，第一步就是清洗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超能力。”
　　“我从异能特务科那边知道涩泽龙彦可以分离异能、收集异能，大概猜到了陀思让我到横滨的打算。我的人间失格可以消除一切超自然现象——他在聊天群知道这点后还邀请过我——加上涩泽的龙彦之间，理论上可以制造出足够消除全世界超自然力量的特异点。”
　　六道骸再度沉默下来，显然没想到陀思计划这么大，以至于半晌后他消化了这个消息，忍不住将信将疑地看向太宰：“……假的吧？”
　　听起来就不是很靠谱，哪怕六道骸不是异能者，也能想到：“覆盖范围这么大的特异点，必然需要能量支撑，那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而且那只老鼠计划这么大，横滨却连朵水花都没溅起来，虎头蛇尾，根本不像他。那只老鼠就算失败也会失败得轰轰烈烈。”
　　六道骸因为陀思投靠黑手党性质的组织憎恨于他，却不会否认他的能力。
　　“因为我根本没去嘛。”太宰不好意思地笑道，“本来想和他玩一玩，说不定能死掉，但后来觉得没意思，刚好看到那个欧洲的间谍兰波在港黑——就是八年前你在欧洲谍报机关见过的那个——于是想办法让他恢复记忆然后去对付涩泽龙彦了。”
　　……陀思要气死了吧。六道骸想。
　　虽然知道一次计划失败影响不了那家伙，但只要想到他自信满满想引入局中的太宰直接没有出现，六道骸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你总算干了件好事。”六道骸赞赏地看着太宰。
　　太宰当然不会承认他被转移注意力是因为遇到了中也。
　　不过客观评价，蛞蝓虽然黏糊糊的，比老鼠可爱多了，既然都是玩具，选择更有趣的那个不是理所当然吗？
　　他只是表情淡定地说：“至于能量……涩泽龙彦被陀思选中，就是因为他的能力得到了进化，不止异能力，其他力量也可以收集。”
　　“活跃了二十多年的AFO退隐，地下世界一直传言是涩泽龙彦杀了他，陀思告诉我他最近确认消息属实，而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也说，涩泽龙彦被他们当成座上宾就是因为这个功绩。”
　　六道骸心情复杂：“居然真的被干掉了……我本来还想收拾完所有黑手党之后把他挖出来呢。”
　　不过这样就能解释陀思哪来的信心，AFO和涩泽龙彦一样是个收集癖，他出道二十多年夺取的个性数不胜数，现在这些都成了涩泽龙彦的财产。太宰说：“你现在也能挖，抓住魔人，从他嘴里问出AFO尸体下落。”
　　六道骸黑脸：“谁要挖坟啊！”
　　太宰遗憾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正事：“魔人知道涩泽龙彦对引导异能者欲望的异能力感兴趣，所以将敦君的消息告诉他，引他来到横滨；他知道我的马甲在横滨生活过，却不知道我失去那段记忆，所以认为横滨有难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他自己，则潜伏在暗处，等待涩泽龙彦甩掉异能特务科派来监视的搜查官，然后以合作者的名义出现在我们面前。”
　　“敦君被我训练之后打了涩泽龙彦一个措手不及，涩泽龙彦重伤之下异能受限，没来得及打开龙彦之间就遇到了兰波，直接送了人头。”
　　“这么简单就死了？”六道骸觉得他的叙述有哪里不对，但找不出破绽。
　　太宰反倒困惑地看着他：“哪里简单了？为了培养敦君，我在横滨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休息好，每天晚上都给他上补习班。还有兰波，他失忆了那么久，找到能让他恢复记忆的人也很麻烦的哦。”
　　六道骸还是不能接受：“你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他是被小孩子和半失忆的病人杀死。”
　　“啊～骸君果然不肯接受现实呢，毕竟童年最大的梦想就是杀了AFO，结果被别人抢先，抢了人头的那个人还死得这么容易，是不是让你产生一股青春被辜负的感觉呢？”太宰面带笑容地打出重击。
　　“……”六道骸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抓着三叉戟的手松了又紧，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杀人的冲动。
　　这一瞬间，今天被太宰戏耍的怒火终于攒到顶峰，六道骸却忽然冷静下来。
　　他略微眯起眼睛打量太宰，看着这人毫无愧疚的表情，冷不防开口：“你发现那只老鼠背叛的时候，不会是刚失去你的媒介……那段时间吧。”
　　六道骸记得太宰治本来打算舍弃原本的身体，用“焉岛众二”的马甲在土御门之外生活，但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他灵魂离体被土御门发现，时隔多年再度引起这些阴阳师对灾祸之子的恐慌，立刻采取了强制手段。
　　六道骸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太宰扔了马甲，找他帮忙清洗记忆。
　　之后一个星期，太宰的精神空间对外封闭，等六道骸重新得到他的允许建立联系，发现这家伙被土御门当成了博物馆里的收藏品，全天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视。
　　从那以后太宰甚至不能强制心跳停止，因为土御门为了他甚至改变多年来对电子产品的抵制，引进现代监控系统和医疗设备，一旦心跳出现异常就会有医生带着心脏起搏器冲进房间……
　　这就非常不妙，人间失格让他不能使用任何超自然能力，身体像密室一样困住太宰的精神体，这密室还是用铁严丝合缝熔铸出来的，只有濒死状态下会稍微削弱，开一条小缝让他挤出来。
　　现在这条小缝也被人堵上，如果不是六道骸记住了他的精神空间坐标，会主动过来对接建立聊天群，对外联系的渠道都会被彻底斩断。
　　这就是为什么太宰也能在幻想空间自由移动，却不能学六道骸建立情报网的原因。
　　六道骸其实很遗憾太宰失去记忆，所以不能采访他将经营三年的马甲亲手烧得渣都不剩是什么心情，想来不会太高兴。
　　咳，言归正传，如果是那个时候的太宰，发现陀思行动异常，做出这种事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在失去记忆的太宰眼中，一觉醒来被当成贵重物品严防死守，唯一的爱好（自杀）也被剥夺，肯定要找点事。
　　太宰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骸君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六道骸回以同样真诚的假笑：“其实我也不知道，随口一说。”
　　紧接着他不知犯了病，兴致勃勃地说：“大概是忽然想起来我最近散步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孩子，她的体质非常特殊，不需要洗脑就能容纳我的精神力量。而且那孩子性格也很可爱，一直努力想帮上忙；幻术才能也相当优秀，我只教了一个月，她就漂亮地掌握了幻术使用技巧……”
　　看来他确实非常中意自己收下的弟子，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太宰微笑着看向六道骸，幽幽地说：“你好像很得意啊？提前养女儿的感觉就这么好吗？”
　　六道骸哽了一下。
　　但他很快找到反击的武器，kufufu笑了两声道：“确实比不上你七岁养家糊口，虽然那段记忆被我一口气清空，但是以你的灵魂强度，重新遇见当时相处时间最久的目标，最近应该出现了恢复的迹象。所以养孩子是什么感觉，你自己清楚得很。”
　　太宰究竟有没有恢复记忆，恢复到什么程度，只有他自己知道，六道骸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因为灵魂强大自行挣脱暗示的情况。
　　反正太宰肯定不愿意将自己的情况说出来，甚至他见六道骸这么得意，决定做做好人给他发热的大脑降个温，当下冷笑了一声。
　　“你认真的吗？一边挑衅黑手党一边还有时间训练弟子？是铲除黑衣组织之后飘了认定自己不会失败，还是终于转了性子，觉得彭格列作为黑手党会手下留情，放过敌人的弟子？”
　　六道骸笑容一僵，然后努力辩解：“我不会让她参与进来……”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果然坐在地上的太宰目光意味深长，慢悠悠地说：“啊呀，不会让她做危险的事，真是感人的父女情。”
　　“我认识的六道骸，明明除了‘歼灭全世界的黑手党，然后改变世界’这个目标，什么都不在意，也亲口说过‘其他人都是道具’这种话。我一直都信以为真，原来骸君是骗人的吗？”
　　“如果我没记错，跟了你那么久的两个小跟班也没有这个待遇吧？还有你之前做的影武士，好歹也是你的‘前辈’，你下手的时候眼皮都没动一下。”
　　太宰对六道骸通常不假辞色，叫他“骸君”不是为了讽刺，就是为了铺垫之后再讽刺。
　　一方面他对外界信息需求不高，但六道骸却需要他出谋划策，卖方市场当然更有底气；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六道骸的影武士兰奇亚了。
　　这位被六道骸控制成为毁灭自己家族的帮凶，从而精神崩溃无力反抗幻术催眠的影武士确实可悲，但太宰并不同情他，他自认为没有那种情绪。
　　太宰只是觉得，人心的弱点多种多样，利益、妄想、欲望，拿捏其一就能随意操控，所以根本没必要从软弱又不堪一击的情感下手，但六道骸显然没这方面的顾忌。
　　所以能抓住他在这方面的漏洞，太宰当然不会放过嘲弄他的机会。
　　六道骸微笑着咬死回答：“她当然是道具，不让她参与是担心这次行动失败，在外面留下的后手。这样就算我被他们抓住，依旧可以在外面自由活动。”
　　“幻术师想找到契合自己的媒介有多困难，太宰君应该是知道的吧？”
　　太宰听懂他的暗示也只会当没听懂，反正记忆没恢复，情况怎么样还不是任他发挥：“唉～原来是这样吗？想不到我误会骸君了，作为补偿，如果你被抓，我来帮骸君照顾那个小姑娘怎么样？”
　　六道骸一时无言。
　　“难不成骸君不相信我吗？”太宰敷衍地摆出一个受伤的表情，眼神透出明晃晃的戏谑。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魔改了剧情，直接蝴蝶了AFO。改了大纲，我英成了背景，主要角色都在一百五十年后没出生，然后AFO私设他是最早觉醒的那一波人。
　　我英的支线砍了，不然就太长了，然后把文案的死神也砍了。本来文野世界我不想搞这么长，去其他世界是重点，但现在大概去齐神逛一圈就结束了。
　　6996见面的时间也提前了。
　　唉，他们谈话谈了三章……信息量很多，不过觉得太枯燥了，我在努力削弱了，结果……
　　感谢在2020-01-23 23:59:19~2020-01-26 04:4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玥没醒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老鼠君
　　六道骸不可能把自己可爱的库洛姆交给这个浑身上下写满不怀好意的家伙。
　　他随便扯了两句把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似乎担心太宰不肯放弃，索性直接中断这次谈话，离开了精神空间。
　　太宰睁开眼睛，看到白色的天花板。
　　回横滨后, 中也将他送到家, 随后马不停蹄地去镭钵街看他的同伴，所以这座房子目前只有太宰一个人。
　　六道骸为了刺激他说起从前，惹得太宰也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段时间。
　　虽然马甲暴露之后土御门确实把他看得挺严，不过也正是因为派来监视的人手增多，反而给了他钻空子的机会，让太宰挑拨离间起来更加方便。
　　其实开马甲之前，太宰甚至没想过离开土御门, 毕竟到四岁为止他所生活的地方，以及六道骸和陀思所在的“外面”也就是那么回事，和土御门一样无聊——活在这种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必要吗？
　　他只想成功自杀，所以住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不过作为焉岛众二生活，确实让他发生了不少改变。
　　以至于被清洗掉记忆之后, 残留在灵魂体上的印象促使他终于下定决心, 策划从土御门出逃。
　　但刚逃出来那半年，好像真的和在那间小院子里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又可以自由地实验各种自杀方法。
　　直到再次遇见中也……
　　“唉。”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托着下巴坐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喊道，“猫妖小姐，你在吗？”
　　“你又想干什么呀喵。”猫又清脆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摆在书柜顶的招财猫摆件动了动, 釉质表面闪过一股流光，变成与真猫一样的皮毛。
　　猫妖小姐放下爪子，四肢着地伸了个懒腰，轻巧地从两米高的柜顶跳到床上，踩着软绵绵的被子，不紧不慢地绕着个子娇小的主人转了半圈。
　　“你好像不太高兴呀喵。”它得出结论。巴掌大的小猫有一双大大的金色猫眼，时值深夜，瞳仁圆溜溜显得清亮可爱，歪着头看过来的模样萌得人心都化了。
　　太宰就能无动于衷，他甚至没有将目光放在可爱的小猫身上，只专注地盯着卧室房门，调子懒洋洋地拖长，撒娇般问道：“猫妖小姐会不会打游戏啊？”
　　“喵？”猫妖小姐的脸上露出困惑。
　　你对一只加上尾巴都没有游戏机大的可爱小猫说什么鬼话呢？
　　“果然不行吗？我就知道。”太宰小声嘀咕了一句。
　　猫妖小姐更加困惑，它觉得自己这个主人脑壳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忍不住往太宰那边走了两步，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啊，想到了，我要去找织田作!”太宰突发奇想地叫了一声，兴冲冲地从床上跳下来。
　　猫妖小姐被的动作吓到，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脚下被面一晃，直接栽进被子里。
　　它好容易挣扎出来，见便宜主人已经穿好衣服，拎着小学生专用背包坐到玄关处，看样子正打算换鞋出门。
　　吓得猫又顾不上梳理凌乱的皮毛，忙不迭从床上跳下来跑到太宰脚边，仰着小脑袋努力劝阻：“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呀，人类和妖怪都在找你，没有那只大妖怪保护，你会死的。”
　　像它的前主人伊织小姐，死亡的人类如果没有强大执念，死亡之后灵魂无法停留世间，再也没办法见面。
　　太宰来到横滨只有短短一个月，但已经惹到了这里最强的人类组织港口黑手党，也在妖怪当中闯下了赫赫凶名，而他中了个性年龄倒退的消息也被港口黑手党传得到处都是。
　　虽然太宰的人间失格实际上不止对异能力起效，但是他身体倒退是事实，大家便将这个问题归于个性和异能的差异细微上，毕竟从前有过两者无法互相影响的现象。
　　结果就成了一直觊觎太宰血肉的妖怪和将他当成港口黑手党新晋中等干部的地下组织，都对他穷追不舍。
　　猫妖语速飞快地将他的处境描述了一遍，担忧地抬眼看向太宰：“现在天还没亮，黑手党和妖怪都很活跃，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你的朋友可能还没起床。”
　　面对猫妖真心实意的关切，太宰倒没有像对待六道骸一样冷嘲热讽。
　　他甚至一言不发地听完了猫妖的废话，然后语调温柔地解释了一下：“不会的，织田作也是黑手党，今天他值夜班。”
　　……好像猫妖小姐说了一大堆，他就只注意到最后一句一样。
　　不过也说不定，横滨的危险太宰曾亲身经历过，现在的结果也是他放任留言发酵导致，所以他对自己的处境比猫妖小姐清楚得多。
　　但太宰根本不是能听进劝告的类型，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更改，那么回答只不过是单纯表现礼貌。
　　他见猫妖张了张口还想说话，干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揉了揉猫妖的小脑袋。
　　人间失格被动开启，猫妖体内的妖力顿时一扫而空，转化为最开始的灵魂力量——虽然数量没少，但短期内没办法使用，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猫妖小姐顿时一个激灵，吓得全身毛都炸了起来。
　　太宰忍俊不禁：“既然这么怕我，就不要勉强自己多说了，嗯～？”
　　男孩仿佛带着波浪线的调笑颇为轻佻，听在猫妖耳中只剩下不怀好意。
　　。
　　太宰留下僵成一条的猫妖在家看门，自己背着小书包到街上闲逛。
　　横滨二月份天气已经回暖，凌晨外出只要穿厚一点就没有关系。
　　但是对某种程度有些娇气的太宰来说，这个天气还是呆在家里舒服得多。
　　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找织田作，兢兢业业的底层员工难得休假，太宰身为友人，偶尔也要替对方考虑……
　　好吧，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那么说只不过是为了敷衍猫妖——别看这只小妖怪叫他主人，目前也不会背叛，但太宰因为人间失格无法和它结下契约，就注定不会相信这种只有口头承诺的式神。
　　签订合同在法律保障下都有人以身犯险，妖怪和人类一样都是智慧生物，利益、情感重重作用下，迫于无奈出尔反尔正常得很。
　　就算太宰擅长操纵人心，却也不会自大到认为没有人能逃离他的掌控，人类就是这种偶尔会给他带来意外的生物，非人类却有人类之心的生物当然也一样。
　　最佳做法就是尽可能精准把握他们的即时心理动态，并随时做出针对性调整，但太宰是个懒人，不重要的东西根本不愿意耗费心力。
　　哪怕看出猫妖比起他这个主人，更倾向于服从中也的意志，也没兴趣点破和纠正，顺便还能利用猫妖小姐向中也传递错误信息，省的小矮子过来多管闲事。
　　比如现在。
　　他孤身行走在横滨街道上，被吸引而来的人类妖物就像扑火的飞蛾，接连不断。
　　妖怪还好，只要靠近，它们身上的妖力就会被人间失格消除。
　　试探过几波无功而返，还送了不少人头之后，它们终于迟钝地发现太宰和弱化之前一样难惹，便自动鬼哭狼嚎着离开现场。
　　但是人类就不会这么乖巧，仗着人多势众——其实只有五人，不过手上拿着武器，完全不将太宰放在眼里，一个个目光贪婪又兴奋，显然不打算放过这块送上门的肥肉。
　　太宰忍不住苦恼地叹了口气。
　　“诸君能不能暂时离开呢？我已经跟人有约，暂时没有反悔的打算。”他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但是太宰这番话被当成求饶，只让听到的人露出不屑的表情。
　　太宰再度叹了口气。
　　“那好吧，我会尽快解决，劳累魔人先生多等一会儿。”
　　短短十分钟后，太宰从狭窄的巷子里走出来，手持武装的暴徒在身后倒了一地。
　　“太宰君还是那么厉害，从蛛丝马迹中推理出情报，利用手上少许筹码将挑拨离间的效果发挥到最大，难怪能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短短半个月便闯出双黑的名号。”少年病弱的声音从街道旁响起。
　　不过这么长的句子对他的身体来说似乎负担不小，话音刚落，他就忍不住在清晨的冷风中咳嗽了两下。
　　“你可能和兰堂有共同语言。”太宰丝毫没有问候的念头，堂而皇之地打量起少年的穿着，然后客观地进行了点评。
　　羊绒帽子长筒靴，带毛领的厚重大衣，让黑发少年瘦弱的身体、缺乏血色的面孔更加显眼，病弱人设轻轻松松深入人心。
　　面对太宰毫无人情味的点评，他也只是好脾气地回答：“我和兰波君不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陀思没有细说，却通过这句话向太宰传递信号——他知道兰堂的情报，也知道谁破坏了他的计划。
　　太宰无动于衷，嘴角一勾笑眼弯弯，赞同地点了点头道：“没错，你比兰堂弱得多，说不定什么时候一阵风就被吹倒，千万要撑住啊。”
　　“太宰君是在关心我吗？那么加入我们怎么样？你既然已经出来，骸君对你的作用便可有可无，如果加入我们，也可以更顺利地观察人类。”
　　陀思没有在意太宰的诅咒，在聊天室里太宰观察他，他又何尝没有观察太宰？虽然隔着精神空间，但从细枝末节推理出他的大致性格和追求不算困难。
　　至于之前的计划，既然已经失败，追问当事人为什么不肯走进陷阱太过愚蠢，陀思自己私下会查原因。
　　“你讨厌我，但你也确实想看到人类挣扎，你觉得只有面临绝境和死亡，才能看清楚人类的本质，从而找到生存的意义。”陀思声音很轻，犹如夜色中惑人的鬼魅，轻描淡写揪出对方藏得最深的渴求。
　　“天人五衰是为了变革，但这个过程中不乏流血和牺牲，应该比骸君‘歼灭黑手党’更加符合你的要求。因为想要得到准确的结论，只观察黑手党的争斗始终不够完全。”
　　太宰笑容满面：“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对你的厌恶已经突破了极限，连和你共处一室都做不到，哪怕只是这样面对面站着，都想把你的头扣到墙上。”
　　即便陀思喜怒不形于色，听到这番话还是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他在意的不是太宰的态度，而是他的措辞。
　　“你受了谁的影响？以前的太宰君绝对不会说出把我的头扣在墙上这种发言。”
　　“大概是某个只长肌肉的小矮子吧。”太宰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不怀好意地看向陀思的眼睛，“你不用想办法试探我，这次通知你见面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神真的要降临这个世界了，高不高兴？”
　　陀思眼珠动了动，认真地看向太宰：“这个玩笑一点都不有趣。”
　　“你信或不信都和我没有关系，”太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无赖地摊开手，“反正我只是告诉你一下，顺便过来看看你在计划失败后露出什么表情。”
　　七岁的孩子比街对面的少年魔人矮一大截，遥遥望过去的神情丝毫不显弱势。
　　“不过你念了这么久的神真的快来了，就不期待一下祂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绝对公正？还是又一批仗着力量强大胡作非为的智慧生物？”
　　月光从侧上方斜斜照过来，太宰那对鸢色眼睛一只蒙上浅金的流光，显得清澈透底，另一只却隐在暗影，粘稠的黑色恶意毫不收敛。
　　陀思轻轻歪了歪头，黑色发丝抚过面颊，落在眼前，让他看上去更加三分秀气。
　　“我会亲眼去看，如果神也有私欲，”少年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语气却是与表面不符的笃定，“那一定是伪神。”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发现我一直写费奥尔多写的陀思，称呼姓应该比较普遍的，难怪哪里不对……可能是因为我心里老是叫他陀总吧。
　　理智告诉我陀总是个利用小孩的人渣，但我吃他的颜，忍不住多描写了一点。
　　太宰现在就是在挑事，搅混水。


第89章 讲风穴
　　“不过太宰君既然这么好心, 我也不能没有表示。”陀思慢声细语地说，“我关注过你这半年的行动，太宰君好像在找人对吧？还是神秘侧、实力强大的人。”
　　陀思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告诉太宰自己派人跟踪过他，面带浅笑的表情, 看起来一点不怕对面翻脸。
　　作为地下世界颇有口碑的情报贩子, 他想主动关注某个人，当然能比固步自封的阴阳师更快拿到消息。
　　太宰没有否认。
　　陀思继续说：“你确实厉害，哪怕孤身一人、急于逃命，也能瞒过情报网，如果不是你不管到哪里都要那些充满奇思妙想的自杀方式，就算是我也很难找到你的踪迹。”
　　不过太宰在外行动比宅在庭院对陀思更有用，好心的俄罗斯人不仅没有通风报信, 还出手帮太宰遮掩行迹。
　　等他布好局将涩泽龙彦算计进来的时候，才派出下属联系太宰。
　　“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你做了什么也就一清二楚，太宰君打听消息没有遮掩，想来也不怕我发现这点。”
　　的确, 太宰漫不经心地靠在墙上, 丝毫没有被揭穿秘密的慌张，还歪了歪头不客气地反问：“我确实在找人，但那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觉得知道这点就算抓住我的把柄？”
　　其实太宰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连找的东西是人是物都不确定。
　　他只知道一觉醒来发现记忆被动了手脚，唯一有能力帮他的六道骸也是唯一能做到这点的嫌疑人，所以太宰选择了不动声色。
　　一潜伏就潜伏了三年, 等他离开土御门来到外界，才着手寻找那段丢失的记忆。
　　不过马甲记忆在他自己配合下清洗得非常彻底，导致太宰只能模糊感觉到确实存在这样一把打开封印的“钥匙”。
　　神秘侧的生物、非常强大，除了这两个关键词，更进一步的细节却无法确认。
　　好在他最后还是找到了中也。
　　陀思认真打量了一下太宰的表情，收回视线，做出略有遗憾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你找到那个人了。那我想说的情报很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处。不过好歹我也是花了大力气收集，还是在此说明一下好了。”
　　是的，虽然遗憾没有抓住太宰的弱点，不过消息还是要说的。
　　“最近横滨一带会打开风穴，这是日本传说中连接黄泉的通道。”陀思还是那副苍白病弱的面孔，语调也软绵绵没什么力气，却不会有人忽视他话里的信息。
　　“太宰君出身日本阴阳师世家，应该比我清楚——在灵气枯竭的三百年，这个国家的妖怪和亡灵很多都跑到黄泉避难，而随着神秘归来，人间再次变得适应它们生存，所以它们早就等不及想跑出来作乱。”
　　俄罗斯人看过来的目光诚恳又正直，仿佛真心为太宰考虑：“太宰君想找的人与神秘侧关系密切，风穴开启后附近区域很长时间内都是妖物横行，我认为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赶来横滨。”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太宰冷冷剜了他一眼。
　　“太宰君不用这么客气。”陀思回以微笑。
　　太宰并没有问陀思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就算日本非俄国本土、神秘不是魔人擅长的领域，也不代表这只老鼠没有渠道——单说天人五衰，里面的成员除了陀思，其他人的能力都是谜团。
　　但只要他们有丝毫可能在这方面派上用场，陀思都能利用到底，不然太宰怎么会叫他魔人？
　　陀思本来就因为太宰的关系对日本神秘侧相当关注，偶然得知这条情报并不奇怪。
　　不过——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横滨出现问题，你找书会更方便吧？”太宰眯起眼睛盯着他，似乎想透过陀思的眼睛看穿他心底那些不为人知的算计。
　　“你千里迢迢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当谁不知道呢，大家都是人精，陀思手上拿着太宰的秘密，太宰也对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虽然这点隐秘对陀思来说可能刺激有点大。
　　“……你怎么会知道？”陀思夜色中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谨慎地问道。
　　“商业机密啦。”太宰眼神一向好使，将他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语调愉快。
　　然后用当初拿来搪塞琴酒的回答轻松把陀思的问题挡了回去。
　　黑发男孩勾起嘴角：“来说一说吧，将风穴的事情告诉我，是为了帮我找人？还是善心大发不想看到一座繁华的城市陷入血腥？”
　　接连两个反问，讽刺力度翻倍。
　　“太宰君不要戏弄我了，”陀思摇了摇头说，“我虽然觉得救赎世人的过程中，造成损失在所难免，但人类被妖物打败，那一定偏离我的期望。”
　　太宰了然：“你是听到我告诉你诸神降临、神秘复苏的消息，临时做出决定，想要将横滨当成试验场，看看人类在妖怪面前有多少抵抗力。”
　　陀思没有出声。
　　太宰并不在意他现在的心情，自顾自说道：“你知道风穴开启的消息，看来这方面信息收集得不错，大概也知道历史上有过成功封印风穴的记载。”
　　“名为奈落的妖怪将风穴当成诅咒施加在法师身上，没想到那名法师以及他的后代不仅没有被风穴吓倒，反而研究出了封印方法。也是从那时候，封印风穴不再是神明的专利，人类自己就可以做到。”
　　“你不告诉我风穴的位置，也不告诉我风穴开启的具体时间，更没有想过说明自己的消息来源，是担心我知道这些后，提前做好准备将风穴封印吗？”
　　陀思这次不装哑巴了：“太宰君可以接触到这些隐秘资料，但我所在的国家并没有相关记载，说不定我真的只是好心提醒……”
　　太宰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打断他：“你当然不会这么好心。”
　　陀思闭上嘴不再说话。
　　“原本借助妖怪作乱让横滨各大势力陷入混战，无暇顾及你的暗中动作，从而浑水摸鱼接近真正的目标。但因为大环境发生变化，不得不放弃这番算计，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不得不说，太宰能和六道骸维持这么久的塑料友谊，除了互相需要对方的能力，他们两人这种莫名相似的恶趣味也起了不少作用。
　　关键是陀思居然认真思考起来，过了一会儿给出肯定的回答：“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他微微笑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做法。”
　　“嘁。”太宰忍不住流露出牙酸的表情，“你这家伙果然……”
　　最后那几个字声音太小，淹没在齿间，陀思没有听到。
　　不过他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所以也没在意，彬彬有礼地提出告别：“太宰君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离开这里了。”“等一下……算了，”太宰叫了他一句，但紧接着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转临时改口道，“我确实没什么要说的了，你走吧。”
　　只是简单的送别，但太宰语气随意得好像陀思是他在黑手党挥之即去的部下。
　　看他不知悔改的表情，八成是故意的。
　　陀思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消失在被夜色笼罩的街道尽头。
　　太宰在原地站了一段时间，慢吞吞地呼了口气，吐出一声不满的抱怨：“好麻烦啊。”
　　他同样转身，与陀思走的方向背道而驰，前往中也所在的镭钵街。
　　东方地平线染上薄红，但大半天空仍然蓝紫混杂，暂时没有完成黑夜到白昼的过度。
　　时间还是太早，有一半可能等太宰找到中也的时候，好戏还没开场，那样一来，想让小矮子彻底斩断之前的羁绊，成为他一个人的式神这件事，大概、可能、也许，又要向后延迟。
　　上次头脑不清醒，带着小矮子去了除妖师集会，而不是将他留在横滨，推迟了中也和羊的决裂。
　　现在又沉不住气提早出发，太宰忍不住开始怀疑，他在诸神降临之前能不能达成这个目的。
　　“好麻烦啊。”黑发孩子表情沉重地说。
　　话是这么说，他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放慢。
　　。
　　镭钵街
　　“喂，中也，你刚刚说什么？”白濑瞪着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眼神看向面前的橘发少年。
　　中也皱了皱眉，隐隐觉得事情哪里不对，但还是耐心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解释：“阴阳师告诉我，你们使用的力量来自妖怪，妖怪是彼岸的居民，和现世有界限阻隔，所以那些异能者无法防御你们的攻击。”
　　“但神秘侧生物与现世融合，彼岸和此岸的界限逐渐消失，很快你们使用的力量就会失去特殊性，成为普通异能者，所以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做这种主动挑衅的事了。”
　　他昨天晚上一回横滨，将太宰送到家就赶来这里，却发现羊的据点只有少数人留守，大部分都去趁夜偷袭另一个组织的基地，他只能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一等就等到现在，中间从留守的孩子口中打听到事情经过，果然又是因为一些越界的小事起了争端。
　　中也要忍不住叹气了——如果他在的话，无论如何都会保护部下们安全。
　　但神明很快就要降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一旦开战，中也不能在镭钵街久留。
　　这种情况下，羊如果仍旧维持这种作风，很可能自取灭亡。
　　不过，将真相和盘托出的话……
　　中也从在场的少年身上一一扫过，见他们中不少人眼中还残留着些许亢奋，整体精神面貌也因为多次战斗胜利变得意气风发。
　　和被他庇护的时候不太一样。
　　如果直接告诉他们，“你们现在使用的力量都是因为我”，大概就看不到这样自信的表情了吧。
　　他那时其实看得出来，这些孩子依赖他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畏惧；而太宰又告诉过他，同伴们是因为自身实力短缺信心不足，为了掩饰这点才会变本加厉地仗着他的力量在外作威作福。
　　……没错，上面是太宰的原话。
　　不过中也觉得这家伙说的有点道理，所以明知道混蛋太宰目的不纯，还是接受了他的帮助。
　　他在太宰指导下和青女房契约，用荒霸吐的力量帮它提升妖力，换取青女房为羊的孩子提供暗中保护。
　　上面说过，妖怪是彼岸生物，普通攻击伤害不到它们，同样它们的攻击也没办法用普通方法防御，这种客观存在的界限是羊最近屡战屡胜的根本原因。
　　但在除妖师协会，中也得知神秘侧正在与现世融合，虽然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回到横滨后便很快意识到羊所面临的危机。
　　如果站在平等的舞台上，区区中级妖怪顶多是个普通异能者，根本庇护不了这个成员平均战力零点五、行事却嚣张跋扈的组织。
　　中也眼看羊的孩子们因为他这两句话脸色变得难看，下意识抿紧嘴唇。
　　让部下露出这种表情，说到底还是他这个首领太过失职。
　　他本来就不擅长日常事务，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他们的安全，现在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中也想了想，抬头认真看向同伴们的眼睛：“我向你们保证，最多再过一个月，你们就不用再担心这件事，一定可以恢复平时的生活。”
　　一个青女房不够，那就再找几个妖怪。
　　正好得到神格后他能调动更多荒霸吐的力量，足够负担十个中级妖怪的契约。
　　拥有十名异能者的组织，在横滨已经可以排得上号，再加上他的威慑，没有人敢对羊出手。
　　不过普通人类看不到妖怪，白濑他们只会认为自己觉醒了异能，所以中也做好了被怀疑的心理准备。
　　能说服的话最好，实在不愿意相信，他这边就抓紧一点。
　　太宰说这个世界具备了迎接神明降临的条件，但具体不能确定，“随时”可能发生，所以他必须尽快抓够妖怪，因为一旦神明降临，中也就抽不出多少空闲时间了。
　　不过即便以最低效率来算，他也只需要一个月，劝说羊在这一个月内收敛只是为了万无一失，就算他们不听话，这么短的时间也出不了大事。
　　虽然这么想，但中也心里还保留着些许微弱的期待——他确实不大称职，但也尽心竭力做了三年首领，再怎么说部下对他也会生出一些信任吧？
　　而且“羊”严格来说是他当年和焉岛一起组建，同时作为最早加入的那批成员，至少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同伴会支持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风穴把野良神和犬夜叉的设定混合了一下，一个是放妖怪一个是吸妖怪，一个在外界一个在人体，都保留了。
　　估计不错的话，下章解决羊，还有芥川出场。
　　其实我不舍得虐中也，但这个组织必须在一章内解决，所以不然不写经过……只写太宰来迟了接到受伤的中也的糖？你们想看羊的下场还是想略过细节？
　　感谢在2020-01-26 23:34:25~2020-01-29 02: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望天三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没有关系
　　中也话音落地, 房间陷入沉默，羊的孩子面面相觑，眼神充满怀疑和动摇。
　　“那中也呢？”就在大家不知道该做何决定之际，白濑出声问道, “你还要做我们的首领吗？”
　　中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 微微一愣。
　　就听到白濑在那边继续说道：“自从那天被港口黑手党的家伙带走，你这一个月都不曾履行过首领的职责，眼看着我们被人欺负也不去帮我们讨回公道。”
　　“现在看到我们变强想回来当你的首领？还是打算带着我们一起投靠黑手党？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黑手党的双黑大人，你现在究竟算哪边的？”
　　中也脸色沉了下来，眼睛气得瞪大，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白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像头一次认清面前之人的本来面目那般, 痛恨又谴责地说：“想说上几句胡言乱语引起我们的恐慌，然后过一个月什么都没发生，你再出现邀功？中也，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是这种人。中也自嘲地想。
　　他彻底失去表情，像尊线条僵硬的雕像。
　　中也站直身体, 一言不发地看了一圈, 见这些孩子被白濑三言两语挑动，露出怀疑的目光，心中无比失望：“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没有人回答，羊的成员纷纷移开目光，不愿意和中也对视。
　　中也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们的首领。不过妖怪的问题我会帮你们解决，就当我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完他没等其他人反应便直接向房门走去，周身气压低沉，羊的成员下意识纷纷为他让路。
　　他已然卸任，但气势强大比从前更像一位王者。
　　白濑看着这一幕，目光闪过嫉恨，心里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此时中也已经伸手按上门板，眼看就要离开这里，白濑往前走了一步，搭上中也肩膀，和颜悦色道：“等一等，中也，我有话对你说。”
　　。
　　太宰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打通家里的电话，对着猫妖小姐命令道：“你从床边柜子第二个抽屉里取出药箱，送到我上次抓住青女房的地点附近，动作快点。”
　　挂掉通话，太宰目视前方，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青蓝色天空下痛苦咆哮的黑红色巨兽。
　　那是气场所化，普通人看不到，但确实反应了中也的状态。
　　太宰略微眯起眼睛，定定看了一会儿，然后加快脚步向巨兽所在的方向跑去。
　　。
　　中也席地而坐，后背靠在墙上，右手按着腰腹不停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手背压在额头。
　　一团黑影在他身边盘旋，慢吞吞地靠近，然后嗖的远离，行动间颇为纠结。
　　重复数次后，黑影仿佛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凑到中也跟前，壮着胆子问：“……主人，您感觉怎么样？”
　　“……”中也没有吭声，盖在额头上那只手却猛地攥紧。
　　黑影像得到许可，胆子变得更大，再次往前凑了凑，两只隐在黑雾中的眼睛死死盯着从中也指缝间不断向外溢出的鲜血，只是散逸在空气中的部分灵气就让它头脑一阵阵发晕，如果吃掉的话……
　　尽管在心里打着这种算盘，妖物嘴里却还在语气诚恳地吐露忠心：“您不用太难过，人类总是忘恩负义，我是不会背叛您的。”
　　它一边说着一边几乎贴上中也手背，眼珠兴奋地发红：“只要您愿意赐我一滴……”
　　话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孩童含笑的嗓音：“赐你一滴什么？”
　　青女房被这熟悉的语调惊地原地起飞，头也不回地往前逃窜，结果毫无意外一头撞进挡在前路的手里。
　　太宰像抓住一只慌不择路的飞蛾，无视了掌心传来的妖物哀嚎，手指微微用力便捏碎了青女房的妖核。
　　——这种没有本体，完全由怨气执念聚集而成的妖怪，根本无力对抗人间失格。
　　做完这个，太宰随意拍了拍手，象征性地拍掉掌心沾染的污秽，当然就算他不这么做，那些脏东西也会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彻底消解。
　　而后太宰目光落在中也身上，语调微扬：“你受伤了。”
　　“……你果然来了啊，”中也没有接话，也没有放下盖在额头上的手，失血过多让他嘴唇发白，脖颈沁出冷汗，“我现在的处境，你早就料到了吗？”
　　太宰半蹲下来，明知中也没有看他，脸上还是下意识扬起笑容：“你说呢？”
　　中也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沙哑地开口：“去除妖师、协会之前，你提醒过我，是我、心怀侥幸，落到这个、地步……”
　　他伤口还在流血，而且契约反噬，身体极度虚弱，每说两个词都不得不停下来喘气，但还是坚持将这一长串句子说了出来。
　　“是我、看不起、组织……”
　　在中也说话的时候，太宰始终保持沉默，两眼出神地看着他的伤口，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全程。
　　然后冷不防用力按住中也右手。
　　原本趋于麻木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中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被刺激得坐直身体，本能抬手挥向太宰：“你干什么！”
　　但他本来就身体僵硬，四肢难以动弹，爆发出的力道也与平时相去甚远，不仅被太宰轻松躲开，还牵动了伤口，疼得两眼发黑。
　　太宰仗着自己动作灵活，轻巧绕开中也挥来的手臂，一把掀开他的衣服。
　　伤口处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被大物忌神黑金色神力压制，却顽固地驻扎在血肉之中，挥之不去。
　　太宰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冒着黑气，比这伤口不逞多让：“我说过的吧，就算你是荒霸吐，和妖怪打交道也要格外谨慎，不能做出任何违反契约的事，否则下场绝不会好过——你之前做了什么？”
　　面对太宰脸上冷酷的微笑，饶是中也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还是忍不住哽了一下，气势顿时落于下风，别开眼睛小声道：“……阻止青女房攻击白濑……啊！”
　　伤口再次被人毫不留情按了一下，中也转头对太宰怒目而视。
　　但太宰没有看他，伸手接过猫妖送来的医疗箱，取出绷带。
　　中也见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咳嗽了一下向太宰伸手：“你知道错了就好，其实我自己可以……”
　　包扎两个字还没说完，中也眼睁睁看着太宰将扯下的绷带裹在自己左手上缠了两圈，单手熟练地打了个漂亮的结，然后抬头看傻子一样看他。
　　中也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太宰随手将医疗箱重重墩在他手边，鸢色眸子透出明晃晃的讥讽，却故意用甜腻的嗓音拖长了调子说：“中也怎么这个表情，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帮你包扎？天已经这么亮，就不要做梦了～”
　　中也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只默不作声拉过医疗箱，低头处理伤口。
　　他没看清太宰刚刚做了什么，但那些驻扎在血肉中的黑气，如附骨之蛆般无法驱散的诅咒已经完全消失，他的身体顿时恢复大半，所以才能自然地向太宰伸出手。
　　拥有神格、可以自如调动荒霸吐神力的中也，与真正的神明也没有差别，被神力改造过的身体素质远超人类水平，如果不是契约反噬，即便遭到暗算也不会落得这么狼狈。
　　“所以白濑他们还活着？”太宰微笑着问，没等中也回答，他便仰起头看着天空，自己给出了答案，“既然你阻止了青女房杀人，那他们当然不会有事。”
　　太宰毕竟是太宰，不需要中也描述，他就将当时发生的事推理了七七八八。
　　他给中也找的契约为了保护阴阳师，成立前提是委托人绝对不能因该妖怪的力量受伤，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青女房攻击保护对象不算违约，反而是阻挠的中也被视为恶意干扰受到惩罚。
　　所以中也身上的伤是白濑捅的，那蠢货捅刀之后还想用青女房的力量对中也赶尽杀绝，而青女房作为怨气化身的妖怪，出手就是杀招，然后被中也挡了下来。
　　之后青女房一开始听从中也的命令带他离开，结果很快发现中也遭到反噬成为强弩之末，生出恶念被刚巧赶到的太宰一把捏碎。
　　中也看着太宰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张了张口试图解释，想说当时事情发生的太快，他没有多想……但他知道自己有时间考虑也不会改变做法，只能低下头选择沉默。
　　一个月前，中也不可能在太宰面前理亏，毕竟两人陌不相识，就像太宰自杀和中也无关一样，中也做什么也不需要向对方说明。
　　但现在他不仅欠着太宰人情，而且承认了对方是他的搭档，大家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次，太宰当然有资格问他的事。
　　太宰了解中也的性情，没指望他回答，稍微停顿一下，忽然转移话题：“你是在羊的基地受伤的吧？”
　　中也被他的急转折弄得有点发懵，眼神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猛地看向太宰：“你想做什么？羊毕竟收留过我，杀掉青女房中断对他们的庇护就算了，不要赶尽杀绝。”
　　这算是他为羊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就与他无关了。
　　“是你和焉岛收留了他们，”太宰纠正道，“不过也无所谓了，我没打算对他们做什么，但你已经是神明，你的血不能留在凡人手上，会出大事的。”
　　中也一时呆住，半晌后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目露怀疑：“你会这么好心？”
　　不是他不相信太宰，正是他对太宰过于了解，所以确定这家伙不会轻易放弃找事。
　　太宰再度露出站在智商高地的鄙视眼神——简称看傻子，语气却颇为温柔：“你听不懂？那我这么说，你是我的式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东西，不允许落到别人手上——这样可以理解了吗？”
　　“滚！”
　　伴随这声怒骂的还有一记飞踢，太宰轻快地向后跳了一步险险躲开，两手插在外套口袋，显得从容不迫。
　　“总之等我拿到解药，恢复正常后要去走一圈，你如果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跟来。”
　　中也犹豫一秒，眼神认真地看向太宰：“你真的不会对他们出手？”
　　“当然。”
　　“好，我不去。”
　　太宰翘了翘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他当然不会出手，因为该做的准备早在之前就做好了。
　　太宰可不是慈善家，从来没干过无私扶贫的好事，拿了他的好处就得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略过了白濑捅刀。
　　以及计算失误，芥川下章出来。
　　然后以下都是个人看法：
　　原著里，中也和太宰只有一次临时合作，交情不深，加上他讨厌黑手党（前代首领暴走给镭钵街居民带来了很□□烦），所以就算被羊背叛也不想加入港黑，还是和太宰交易才同意。
　　不过这里他先欠了太宰人情，然后和他并肩作战了一个月，认可了太宰是他的搭档，也就是同伴，所以离开羊后完全不需要考虑，自动默认和太宰一起行动。
　　去除妖师协会之前他其实就做好了这次回来和羊决裂，但是没想到会被捅刀。
　　这章我写的好纠结啊，不想给羊好下场，又不想让中也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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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复生者
　　“白、白濑, 河野他们逃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啊？”粉色头发的柚杏不知所措，只能求助地看向白濑，期待他能像平时一样给出解决方法。
　　原本数十名成员活动的据点此时颇为空旷, 上午的灵异事件刷新了所有人的三观, 亲眼见到白濑发难之后，用出来的“异能”不是平时的黑雾，而是一只面孔狰狞的恶鬼，谁还会怀疑中也所言真假？
　　可惜白濑捅刀之后，他们被对方信誓旦旦的指责动摇，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助中也，现在后悔也迟了。
　　更别说, 那只妖怪一出现就转头攻击白濑，还是被中也喝止，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带着中也离开之后，羊的成员接二连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能”失效。
　　傻子也能看出来那只妖怪、甚至他们身上的力量都和中也息息相关。
　　意识到这点, 他们纷纷怨恨上了白濑, 脑子灵活一些的更是趁着其他人没反应过来，偷偷收拾东西离开了据点——笑话，羊之前仗着“异能”行事嚣张，早拉了一身仇恨，没了力量不赶紧逃走，难道要和白濑这个罪魁祸首同舟共济吗？
　　“你问我怎么办？”白濑坐在凳子上, 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朝着柚杏大声吼道，“我怎么知道那种匪夷所思的话都是真的！明明之前开会反对中也的时候大家意见一致，凭什么怪我一个人？”
　　柚杏被他吓了一大跳，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身体微微发抖，目光畏怯不已，与看待疯子没什么区别。
　　白濑还没意识到柚杏的变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喃喃自语：“我才没有做错，将几十人的性命维系在一个人身上，一旦中也背叛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明明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放弃中也的决定大家都同意了，既然他不是我们的同伴，那么杀死一个知道我们机密情报的叛徒有错吗？武器藏处、成员性格、秘密据点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我没有做错！”
　　他的表情逐渐癫狂，柚杏害怕得两腿瑟瑟发抖，身后的手胡乱摸索想打开门离开这里，然而在她碰到门把手之前，门板自己缓缓打开。
　　“三年过去，你还是老样子啊，白濑。”少年漫不经心的语调幽幽响起，随着早春的寒风吹进屋子。
　　这个声音……白濑脸上一片空白。
　　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到那个背光的人影，黑色短发下似笑非笑的浅褐色眸子，阴影中苍白隽秀的五官和微微上扬的嘴角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不可能，你明明死了！”白濑叫道。
　　少年不紧不慢地走进房间，一边打量里面的布置，一边随意道：“为什么这么惊讶？你不是亲眼见过妖怪了吗？那么我这个已死之人站在你面前也不算什么吧。”
　　他没有听到回答，转头看向白濑，见这个人已经抖若筛糠，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恐惧。
　　少年忍不住笑起来：“看你的脸色，怎么比我还像个死人呢？倒也不必这么害怕，虽然你出卖我，但我又不是蛞蝓，你的算计对我没什么用。所以安心吧，我不是因为你死的。”
　　咚的一声巨响，白濑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少年像没看到一样，语气自然道：“当初同意你加入组织的时候，我说过吧？不介意你们的小心思，因为你们在我眼中都是工具，有能力反抗的话尽管来试，但不可以对中也出手。”
　　那双仿佛不带任何人类情绪的眼睛定定看着地上形容狼狈的白濑，声音微微抬高：“所以，你该不会觉得成功杀死了我，证明你的脑子比我好使，彻底忘了我的规定？”
　　“不……”白濑的声音细若游丝，他想到很久以前被焉岛教训的场面，这个恶魔就像现在一样，不管其他人在他面前怎么伪装，都能轻易识破，然后随便丢出几句话、几个动作，就引导他们自食恶果。
　　不是没人试图反抗焉岛的话术，但他们很快发现不管做什么都会踩进坑里，唯一确保万无一失的做法，就是乖乖听焉岛安排，哪怕被派去执行看似必死无疑的任务，也有机会全身而退。
　　所有成员加入的时候都想过背叛这个斯巴达首领，但不出一个月就服服帖帖，同时焉岛的恐怖也被他们刻进骨子里，只要提起这个名字都会产生应激障碍。
　　“不是什么？”少年还在发问，“不听话的部下是什么下场，你还记得吧？”
　　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半点威胁，但白濑头上冷汗刷地一下全冒了出来。
　　“是……”
　　少年不等他说完，便慢条斯理地打断道：“那你还在等什么？”
　　那双鸢色眼眸流露的恶意如此熟悉，每次出现必然有人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藏得最深的隐秘公之于众，被这个恶魔踩在脚下，他会亲口告诉你，你所做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想避免这种情况，除非一开始就不背叛，或者被发现后第一时间自杀。
　　是的，焉岛那个恶魔，从来不会留给背叛者第三条路。
　　。
　　太宰哼着歌走在镭钵街窄而陡的路上，哪怕周围处处充斥着不详的邪气，视野涂满浓重的墨黑，都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他伪装成焉岛吓唬白濑的时候没有瞒着猫妖，猜到它会向小矮子汇报，所以回收血液之后体贴地打发猫妖送回家，自己一个人往回走。
　　挚友死而复生，还成了最信任也最讨厌的搭档，中也肯定会混乱一段时间。
　　不过等太宰回家，他应该已经想清楚头绪，会做出什么反应……
　　太宰不大确定，但非常期待。
　　至于白濑，太宰说了不会动手就不会动手——动手的是焉岛，罪名是背叛前任首领，合情合理。
　　而其他人逃走，“焉岛”没理由动手，太宰也没兴趣一个个把人揪出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太宰不会在中也在意的事上欺骗他，消耗搭档的信任。
　　只是很早之前，太宰“不小心”让被抓到黑手党的河野看到了与妖怪契约的方法。
　　虽然那本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与妖怪交易会付出惨重的代价，非灵能力者不要轻易尝试，但河野他们刚体验过强大的滋味就被剥夺力量，同时知道这力量来自妖怪，而他们手头刚好有召唤妖怪的方法……
　　太宰听说大多数人毫不犹豫选择叛逃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选择了什么。
　　“一个人不能殉情～两个人就可以～”
　　太宰心情愉悦程度上了一层台阶，一个没忍住将那首自编的歌唱出了声。
　　唱出来之后他也没收声，继续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一蹦一跳专门选自己喜欢的地砖落脚，还没站稳就继续向下一块砖跳过去，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能摔倒。
　　镭钵街道路窄峭，他还不肯好好走路，实在看得人心惊胆战，唯恐他被人一撞就摔下台阶。
　　太宰被人撞下台阶。
　　事发突然，他余光才看到旁边小巷冲出道黑影，没来得及反应便觉得怀里一重，脚下一空，然后咕噜噜滚了下去，五秒之后狠狠撞在道路尽头的木板屋上。
　　台阶很长，至少太宰觉得很长，以他的恢复能力，滚了这么久停下来的时候都变得头晕眼花，好容易坐起身，刚一动弹便忍不住按住后脑勺，“嘶”地倒吸了口凉气。
　　而那个将他撞成这副惨样的小鬼倒是没什么事，从他怀里跳出来，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就打算逃跑，被太宰眼疾手快地揪住衣角。
　　他看到那孩子的眼神短短几秒内完成从木然到震惊再到凶狠的转变，然后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张牙舞爪地扑向他的喉咙。
　　当然这次攻击被太宰轻轻松松镇压，不知名少年挨了一拳后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毕竟怎么说太宰也在港口黑手党混了一个月，体术比不上中也，对付小他两岁还吃不饱饭的病弱小朋友完全没问题。
　　“……你不错，”太宰慢吞吞站起身，拍打了两身上的灰尘，两手插进口袋，居高临下地盯着这双露出仇恨之色的黑色眼瞳，无视不远处急匆匆靠近的大呼小叫和杂乱脚步声，缓缓勾起嘴角，“我可以解决这些追踪者，顺便帮你救人，作为交换，你来替我做一件事。”
　　他目光落到被这孩子护在怀里的药盒上：“你抢到的药品只能止痛，治不了病，如果你确定你的同伴病入膏肓，想给他一个安乐死，就当没听到我的提议。”
　　眼神如同护食的野犬般的少年紧了紧手臂，警惕地看着他，太宰也不急，无所事事地站在一边等待回答。
　　“……好。”少年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重温了《无心之犬》，太宰在芥芥眼里是恶魔一样的男人唉。
　　本章芥芥被太宰抓住，先试图用衣服切断这个人的手，无果，打算咬人，被镇压。
　　……摸不清芥芥这时候的体术，选择让他咬太宰。
　　关于记忆，太宰没有完全恢复，只想起了几个关键点，然后根据自己当年的性格推理，对白濑说的并不一定是原话，不过大概意思一样；然后相貌，本来马甲的发色瞳色就和太宰本体比较接近，马甲死的时候十三岁，和十四岁太宰体型相近，加上逆光和语音语调微表情都一致，白濑恐慌之下分辨不清。
　　然后评论有小天使问太宰作为焉岛那时候没有旧部吗？我觉得这章应该可以看得出来，当时太宰专门挑的人品不好、或者说重名重利等等有各种弱点的成员，为的就是利用起来更顺手。然后他的马甲用出的死气之炎比本体厉害，雾属性死气之炎加上心理学催眠给部下洗脑，平时通过毫不留情地铁血手腕故意给他们留下恶魔的印象，所以这么多年心理阴影一直没过去，刺激一下就能达成目的了。
　　所以别看我写的简单，背后是马甲三年的铺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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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挨打了
　　德富芦花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表情冷硬的少年, 只见他穿着黑色长外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肤色有种病态的苍白，嘴唇全无血色, 从头到脚都诠释着“弱不禁风”这个词汇。
　　“你的意思是, 太宰君让你来的吗？”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
　　德富芦花按住脑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抖了抖手上的信纸问道：“你知道太宰君派你来做什么吗？”
　　“不知道。”芥川冷淡地回答。
　　但德富芦花觉得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这孩子的眼睛大概在说“你怎么这么烦”。
　　看懂之后，他顿时被这小鬼气得脑门蹦出青筋。
　　但公务员的修养不允许他对孩子发火，德富芦花深吸了口气, 目光尽可能平静地看向芥川：“太宰君介绍你来我们这里工作，说你肯定能派上用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尽情测试。”
　　话音落地，他紧紧盯着芥川眼睛，果然从这孩子眼中看出一丝动摇。
　　德富芦花乘胜追击：“你了解太宰君吗？那个男人在港口黑手党呆了一个半月, 便闯下赫赫凶名, 连他自己的同事都不敢信任，所以和他交易，你做好付出惨重代价的准备了吗？”
　　“会死吗？”芥川定定看着他的眼睛。
　　这孩子的目光很空，但和太宰不大一样——是那种虽然麻木地活着，却依旧很想活下去的眼神，如同石缝里钻出的野草, 在残酷的环境下摇曳着勃勃生机。
　　德富芦花卡了一下，旋即挽尊道：“现在不会，但是入职训练非常残酷，你这么小肯定坚持不下来。而且正式开始工作后，你会连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都挤不出来！”
　　他见芥川脸上表情颇不以为然，有些着急地拉住对方的袖子：“你别不信啊，我知道我们部门有个后辈，因为工作能力强，才进来三个月就得到重用，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我上次见他，听说他足足连着一个星期没有合眼！”
　　德富芦花满以为自己说到这个地步，这种没吃过苦的小鬼肯定会知难而退。
　　“一个星期不睡而已，在下也能做到。”少年坚定地回答。
　　……你不要在这种事上坚定啊。德富芦花满心无语。
　　“如果测试通过，你很可能会被派去执行非常危险的工作，像我这样被派到别的老板手下打工，人家知道我不是自己人，所以克扣起工资和假期来心安理得，什么苦活累活都扔给我，恨不得把我一个人掰成两半用，一点都不担心我偷懒。整天忙成狗还没有升职空间，这种日子我受够了，前天已经提交了转职申请，应该很快能批下来，换个人卧底……”
　　一不留神，德富芦花就在只见了一面的小朋友面前吐起苦水，等他回过神，发现芥川看他的眼神整个都不对劲了。
　　“喂，你那是什么意思？‘没想到你是这种废物，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对吧，你想说的绝对是这个吧！”
　　“在下没有说过这种话。”芥川断然否认。
　　随后他顿了顿，目光沉冷地盯着德富芦花：“太宰先生说在下会在你们组织找到活下去的意义，难道他在骗我吗？其实你们都是一群只会混日子的废物？”
　　“当然不是了，我们可都是为了这个国家做贡献啊！”德富芦花差点跳起来跟这个出言不逊的混蛋打架，不过在那之前他视线冷不防落在芥川头顶，忽然想起来这孩子比他小了不止一轮，脸上激愤的表情顿时一僵。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就跟我一起走吧。”德富芦花站起身，掩饰性地整了整胸口的领带，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向餐厅外走去，“太宰君送来的消息如果属实，异能特务科未来数年的策略都会随之改变。事关重大，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太宰君是他们异能特务科重要的合作者，上次能成功联合港口黑手党阻止跨国犯罪集团黑衣组织入侵横滨，就是多亏了他送来的情报。
　　再往前一点，异能特务科派到阴阳师家族的卧底也是因为有他帮忙才能全身而退，所以只要太宰提出的要求不过分，异能特务科都会认真考虑。
　　——像这种只靠头脑兴风作浪的灾难级异能者，拿不到他的把柄，没办法也没理由管控；又舍不得他带来的好处，只能尽量顺从了。
　　这次太宰又送了个大人情，风穴的消息以及和除妖师的联系方式如果属实，异能特务科提前做好准备，不知能减少多少损失。
　　相比之下，要求一个小鬼加入异能特务科而已，如果测试发现这孩子异能不错，算起来还是他们沾了光。
　　以上是异能特务科的长官和同事们的想法，而德富芦花恐吓芥川的理由同样非常充分——作为与太宰交接的当事人，他真的不想和那家伙再扯上关系。
　　长官根本不知道那少年多可怕，放他来异能特务科几趟，他们整个部门连搜查官内裤颜色都会被他猜得一清二楚，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不过德富芦花这番苦心注定不会有人相信，只能委屈地默默憋在心理，自己想办法拦截太宰，结果在区区小鬼面前吃瘪……他受了不轻的打击，脚步都变得沉重。
　　芥川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当然，他脑子里充满了对太宰先生的崇拜，为自己之前的怀疑道歉——果然按照太宰先生的话说了之后，这个家伙就不再废话了！
　　不知道太宰先生在干什么呢？
　　。
　　“噗！”
　　太宰先生狠狠撞在墙上，喷出一口血。
　　但情况紧急，他甚至来不及擦掉嘴角的血迹，便慌慌张张向旁边一扑，下一秒，太宰刚才靠过的墙面轰隆多了个大坑，室内烟尘飞舞。
　　太宰抽了抽嘴角，听到有人穿过烟尘向他走来，“咚咚”的脚步声一下接一下不轻不重踩在地上，却像是踩着他的心脏，让他忍不住呼吸一紧。
　　说时迟那时快，面对两眼发红的小矮子，太宰飞快举起双手低头道歉：“我错了。”
　　橘发少年在他跟前停下脚步，单手拎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两人距离顿时近的呼吸可闻。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和你这混蛋一样性格恶劣，”中也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装死这么多年、见了面假装不记得我，耍这些把戏很好玩吗？焉岛！”
　　“嘛……还行吧。”太宰认真想了想，给出一个中肯的回答。
　　话刚说完他感觉攥着自己衣领的那只手猛地收紧，随后腹部狠狠挨了一拳，痛得太宰本能弓下身，剧烈咳嗽起来。
　　然而中也完全不觉得同情，没等太宰缓过劲来，便用空着的那只手掐住太宰脸颊，粗鲁地迫使他抬起头，冷冰冰地盯着他的眼睛。
　　“在除妖师协会的时候还没想起来——你当年用的‘屏障’根本不是异能，其实是阴阳术做的结界吧？因为灵力强大不会被打破，就用来骗我是绝对防御。”
　　太宰嘴边血一直没停，即便如此他还是轻声笑道：“但中也不是信了吗？我很怀念中也刚被我捡到的时候的，非常可爱，和现在的暴力狂完全不一样。”
　　“顺带一提，绝对防御什么只是为了掩饰我受了伤会立刻恢复的事实，换了具身体才发现自愈力是灵魂体自带，我也很头疼的。”
　　“……这样说来，你这混账根本不可能失血过多而死！”中也气得发疯，手指微微发抖，但是越抖他反而下意识将手上的东西抓得更加用力。
　　太宰被勒得几乎无法呼吸，脸上已经露出看见天堂的虚幻表情，喝醉了酒般回道：“不可能哦，如果那么简单就能死掉，我怎么会活到现在啊～”
　　中也一拳砸在他脸上。
　　他至今忘不掉当初所见的画面，火海中央的少年闭着眼仿佛沉睡，大片的血液却染红了他身后整面墙壁，以至于中也很长一段时间梦里都是一片血红。
　　如果不是他不够强，怎么会需要焉岛亲身犯险？如果不是他不够强，堂堂神明荒霸吐，怎么连区区一个人类的性命都救不回来？
　　抱着这种满怀悔恨的心情，中也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他的无能丧生，所以接手羊之后任劳任怨，三年中没有让一个成员在他眼皮底下受到伤害。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死了这么多年的家伙突然活生生跳出来，说自己在别的地方过得好好的，你这些年的痛苦都喂了狗～
　　中也想到这里，眼睛充血，看着太宰的目光逐渐凶狠：“死了这么多年还回来干什么？不如我送你一程，好好在下面呆着怎么样？”
　　他显然气得发了狠——其实一开始听到猫妖转述事情经过时，中也只是不敢置信，然后对太宰的信任勉强占了上风，冷静下来思考，发现这种事确实可能发生。
　　和太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家伙似曾相识，既视感非常强烈，只不过除了性格，相貌、年纪、异能力、乃至行事作风哪里都找不到一样的地方。
　　再加上中也潜意识不愿意细想，所以强行无视了两人的相似点。
　　——如果真的是焉岛，他为什么这么久不回来，为什么不认识我，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再次出现？
　　但是仔细想一想，意大利那边的“黑手党杀手”传说便有一千张面孔，如果太宰和他一样可以更换身体，那么年龄相貌异能都可以解释。
　　至于行事风格，其实现在的太宰仍旧能看出三年前的影子，只不过手段柔和了不少，说不定这三年的经历让他脾气变好了一些。
　　总之，中也花了一些时间接受挚友复生的可能，然后没像太宰想的那样在家里等，而是直接带着猫妖去找太宰确认事情真相。
　　确认是确认了，但是这混帐根本没想过解释！还坚持不懈地对他进行挑衅！
　　中也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性格，直接炸了，正好之前在车站说回来要跟他算账，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中也在五分钟内把太宰打得满脸开花。
　　但就算被打得鼻青脸肿，太宰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脸上轻佻的笑容轻易挑动了中也的神经。
　　中也高高提起嘴角，笑得杀气四溢：“我们既然是搭档，你这么想死，我当然要成全你。”
　　至少此时此刻，中也是真的想把那张可恶的笑脸锤个稀巴烂，但在他付诸行动之前，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他的左脸，中也瞳孔猛地一缩。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太宰语气平静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哒宰为什么这么作死地挑衅中也，你们可以当成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想说点废话混过去，结果低估了中也的重视程度。“我是为了保护你，不仅丢了这个马甲还失去记忆”这些，太肉麻了他说不出来，因为太宰不坦率。最后连对不起他都不想说的，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芥芥被送到异能特务科了。我不清楚异能特务科收人的标准和流程，不过看小英雄同人文好多穿越者因为个性强大/危险被欧尔迈特收养，异能特务科也有监督危险异能者的做法，那我们芥芥理论上也可以加入的。当然为了合理，也是因为太宰面子够大。
　　太宰让芥芥送信，顺便给他找了个工作。送的信就是风穴和除妖师的消息，哒宰怎么可能主动往身上揽活啊，想办法推就推了，政府机关不就是要为人民服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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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回归正轨
　　“……”中也愣了两秒, 毫无征兆地松开手，任由太宰重重跌坐在地上。
　　“嘶，好疼。”太宰也没急着站起来，坐在地上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痛得吸气。
　　他幽怨地抬起头看向中也：“肿成这个样子, 至少两天不能出门啊。”
　　“活该，谁管你。”中也嗤笑一声，抱着手居高临下看过来，眼神冷冰冰的，和看一坨垃圾没什么两样，“反正怎么都死不了，你那变态的自愈力是灵魂体自带, 就好好受着吧。”
　　这一听就知道还没消气，也许是被打够了，太宰难得安分，没再继续说下去。
　　主要是他喜欢踩雷，但最想看的还是小矮子被气得跳脚却拿他无可奈何, 并不想给人当免费沙包, 所以非常识时务地不再刺激中也。
　　但如果到此为止，不就等于认输了吗？
　　太宰按着肚子上的伤靠在墙上，眯起眼睛打量搭档的表情，冷不防开口：“‘焉岛’处罚了白濑，你真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中也，不错过任何细微变化, 因此很清楚地看到自己话音落地，中也垂在身侧的手明显僵了一下，然后紧紧攥成拳头。
　　“我很后悔，”少年嗓音沙哑，如同拖着木板滑过沙地，任何一个人都能听出他话语中的痛苦，“如果早知道他背叛你的话，我会亲自动手。”
　　他尽心竭力地保护白濑，是因为那是同伴，被捅刀也愿意放过对方一马，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这个首领确实不称职，这么多年白濑维系组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前任首领死于对外争端，中也虽然战力强大，但年龄太小，之前被“焉岛”保护得太好，没有出过几次手，只靠他一个人的威望不足以维持组织原貌。
　　是白濑站出来，安抚同伴们惶惶不安的情绪，还主动推他上位，让中也非常感激。
　　从这件事上来说，白濑对他有恩，所以如果只有中也一个人受伤，他还是愿意承担青女房的反噬救下白濑。
　　但白濑背叛了焉岛。
　　对中也来说，伤害他可以，但是伤害他重要的首领和挚友，是绝对无法饶恕的罪行。
　　“如果我早知道的话……”虽然现在证明“焉岛”没事，但只要一想到白濑想将他的挚友置于死地，中也便满心懊恼。
　　他之前那句话并不是冲动，如果不是太宰自己动了手，他肯定要去找白濑讨个公道。
　　混蛋太宰自己命大没人杀得死他是一回事，有人想伤害他又是一回事，对羊这种性质的组织来说，背叛者没有得到宽恕的理由。
　　“啊呀，小矮子居然把我看得这么重，人家真是受宠若惊～”
　　然而在他认真反思之际，突然听到这得意洋洋的轻佻语调，笼在心头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他脑门蹦起青筋，猛地扭头朝太宰大喊：“烦死了啊你这白痴！我想做什么和你没有关系！”
　　“但是中也刚刚亲口说了哦，会为了我惩罚部下，好感动哇呜呜呜……”
　　“别自作多情了你这假死青花鱼，我就算动手也是为了给前代首领复仇，你早就放弃了这个身份，所以我根本不是为了你！”
　　“啊呀，小矮子在说什么？为什么我突然听不到了？只看到你的嘴巴一张一合，像头愤怒的河马啊哈哈哈……”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小巷内的嚣张大笑戛然而止，太宰僵着身体不敢动弹，眼珠小心翼翼地向一旁转了转，看到一截包裹在黑色长裤下的修长小腿。
　　“你可以继续笑。”中也紧贴着太宰的脑袋踩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双狡猾的鸢色眼睛。
　　太宰像只闭紧的蚌壳，投降般举起双手。
　　中也放下腿，转身向小巷口走去，太宰从地上轻巧地跳起来，活动了下手臂，两手插进外衣口袋，快走几步跟了上去，和中也肩并肩走在路上。
　　“关于神秘降临，其实我最近刚受到一个消息，应该就在这几天，横滨附近会打开风穴，来自黄泉的妖怪将要霍乱人间。”太宰收起调笑，用相对正常的语气说起正事。
　　“风穴？”中也惊讶地问，“那个能够连接黄泉的通道？”
　　“神秘侧领域你补课补得不错——没错，原本黄泉就是彼岸居民的住处，只不过人间是最好的猎食场，灵气枯竭的时候没有机会久留，现在时机成熟，逃到黄泉的妖物们早想出来了。”
　　“尤其是怨气执念聚集而成的妖怪，它们靠人心中的鬼祟壮大，天然垂涎人类的灵魂，虽然多数没有清醒的神智，但就像细菌、病毒一样，只靠本能行事便可以引发各种病症，造成的危害不可估量。”
　　中也听着太宰科普，眼神变得严肃：“我们要做什么？”
　　“去旅游吧。”太宰欢快地说。
　　“……”这话题转得太快，中也反应半天也没想明白上下文有什么关系，半晌发出一声疑问，“哈？”
　　他目光古怪地瞥了太宰一眼，想弄清楚是自己听错，还是太宰又想耍人。
　　“我没有开玩笑哦，风穴开启的消息以及专业人士（除妖师）的联系方式都告诉异能特务科了，顺带还给他们送去了一名能够斩杀妖怪的异能者，这件事靠他们自己就能解决。”太宰语气里充斥着满不在乎的意味，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容，好像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如果出了事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依靠我这个普通民众，那这个组织也没什么存在必要吧？”黑发少年眼神一派天真，说出的话却极尽刻薄。
　　一时间周围的空气都隐隐有些凝滞，小巷被攀长的浓稠阴影侵袭吞没，中也本能觉得太宰此刻状态不对，狠狠皱了下眉，霍得转到太宰身前盯着他的眼睛。
　　“开玩笑的啦，”但没等中也从中看出什么，太宰便倏地展颜露出微笑，弯起的眼睛遮掩了全部异常，“我只是个普通少年，本来就没有能力插手这件事。”
　　气氛陡然一松，但在场两人都清楚，太宰之前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其实刚刚有那么一秒的功夫，中也心里诡异地生出了些许怀念——这熟悉的、意图耍赖推脱却连借口都懒得好好找的风格，和当初焉岛懒得和过来结盟的灰色组织交际，随口敷衍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
　　但很快他把这点不合时宜的情绪甩出脑海，定定看了太宰一会儿，确定这家伙心意已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想去哪？”
　　太宰脸上笑容加深，稍微有了一点点真诚的感觉：“岛根县松江市，历史文化氛围非常厚重，传说黄泉比良阪也在那里哦。”
　　“不过都怪小矮子打得太重了，这些於肿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消掉，就算我体质好恢复快，估计也要两天后才能出发。”
　　。
　　港口黑手党事务所
　　首领办公室，森鸥外看着摆在面前桌子上的文件，露出苦恼的表情。
　　从他接手组织以来，私下里几乎没有卸下过这副表情。
　　说实话，森鸥外因为诛杀害死前任首领的五大干部之一有功，加上先代重病那段时间，他作为备受信任的私人医生兼职秘书处理组织事务，积累了不少声望，所以没有什么阻碍就当上了首领。
　　但成为首领之后，下令着手整理组织资产，他才发现堂堂港口黑手党已经被掏成空壳，武器药品十不存一；而且先代暴走毫无节制地发动对外作战，原本的同盟人脉之类都断得干干净净。
　　这些问题不想办法解决，他注定没办法放松心情。
　　但是在他努力之下组织才有起色，今天又出了新的问题。
　　“林太郎，别皱眉了，好丑啊！”房间一角，以舒服的姿势坐在欧式沙发上的金发萝莉偶然抬眼，便看到森鸥外紧皱着脸，顿时不高兴地大声喊道。
　　森鸥外叹了口气，不仅没有满足女孩的愿望，眉头反而皱的更深：“爱丽丝酱，我好像摊上大事了。”
　　“嗯？有什么大事？又要抱怨武器不够部下只能拿着菜刀战斗了吗？”爱丽丝低下头继续画她的油画，头也没抬地抱怨，“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几句话，我早就听烦了！最近林太郎只顾着忙工作，都没空陪我玩！”
　　“爱丽丝酱好无情，”森鸥外苦着脸说，“但这次真的出了大事啊，短短一天已经发生了好几起部下发狂事件，战斗时敌我不分地攻击。我怀疑有异能者针对组织，但调查之后什么线索都没发现，根本没有头绪。”
　　“本来好用的部下数量就很少，死掉的几个工作能力都很强，不尽快查清楚那个异能者怎么下手，部下就会不停减员，其他人也会人心惶惶。搞不好我们接下来很长时间都会焦头烂额，当然武器不够也是事实……”
　　在黑手党中被评价为“工作能力强”的战斗人员，意味着杀死的敌人数量很多，能打善战。
　　“我不想听！”幼女形态的异能任性地堵住耳朵，目光鄙视地看向森鸥外，“林太郎有办法就自己解决，没办法就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就找人帮忙，不要吵我啦！”
　　她态度算不上好，比起组织其他成员对待森鸥外毕恭毕敬的模样，语气相当恶劣，然而森鸥外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两眼发光，感激地看着金发少女：“你说的没错爱丽丝酱～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而事实上，爱丽丝是他的异能，这番对话和自问自答也没什么区别。
　　“哼，林太郎解决这件事后，要带我去游乐园！”
　　“爱丽丝酱想做什么我都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这次一定不会跑偏了，在黄泉的经历最多五章结束，只写阎魔、鬼灯、伊邪那美，问一问风穴拿到情报就走。至少目前的大纲是这样。不过走之前还要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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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神与神器番外一
　　高天原万年不变的景色, 常年在此居住的神明们早就看腻，不过总是有新神对此感到惊叹。
　　“前辈，好壮观啊！”
　　“喂，小声点, 大家都在看你, 别给我丢人了！”
　　被询问的神明没好气地压低嗓音训斥道，那位新晋土地神连忙捂住嘴，只露出一双又圆又大的清澈眼睛咕噜噜乱转，活泼得很。
　　安分了一会儿，这位土地神就耐不住性子，拉了拉旁边神的衣袖小声询问：“前辈，那是谁啊？好漂亮。”
　　前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立刻飞快转过头把土地神的手指压下来，嘴唇微动声音小如蚊鸣，但仍可听出其中的气急败坏：“那是伏见稻荷神，给我小心点，这种大神地位尊崇感知敏锐, 别拿你的脏手指人家！”
　　“哦哦。”土地神连连点头应和。
　　但是前辈还是一阵心累, 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一时心软，被叫了几声前辈就迷得找不着北，拍着胸口同意帮菜鸟带路。
　　相处时间不长，他已经充分了解这位后辈胆大包天的秉性，别看现在答应得好，一看不住又要生事。
　　“这可是高天原一年一度的神议大会, 不知多少平时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神到场，那些从开天辟地时期便存在的神明可不全都和稻荷神一样好脾气！不小心触怒祂们，像我们这种没名没姓的小神，绝对会死得很惨，连换代的机会都不会有！”
　　前辈表情严肃地警告道，然而看着土地神乖巧点头的样子，心里知道这没什么用。
　　他唯恐这菜鸟冒冒失失再出什么乱子，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这样，你如果想知道哪位神明的消息，就指一指祂身边跟着的神器，如果能说的话我就告诉你。”
　　“谢谢前辈！”土地神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道。
　　听到这声谢谢，前辈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脸颊浮起两团红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哈哈哈不用那么客气……”
　　像他们这种没名气的小神，不被期待就会变得虚弱，无人祈愿就难以延续，被人遗忘就会彻底消失，所以听到有人说“拜托”“谢谢”根本拒绝不了。
　　所以哪怕知道菜鸟神会给他惹麻烦，也没想过丢下他不管。
　　想到这里，前辈正在自我感动，便觉得衣袖又传来一股拉扯力。
　　“……前辈，你看那个，那个神器，感觉好特别啊……”土地神的语气像在做梦，踩着棉花般飘忽不定。
　　他这态度有些夸张，前辈忍不住嗤笑一声，一边扭头一边嘲道：“菜鸟果然是菜鸟，区区神器，有什么特别……”
　　“卧槽！”前辈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叫。
　　“您怎么……”土地神语气迷茫，但前辈没等他说完，不顾形象地抬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勺，一瞬间爆发出武神的力道，压着土地神嗖嗖嗖退到角落。
　　“这家伙怎么会来？不应该啊……平时把自家神明看得那么严，基本宅在家里不肯露面，一场平平无奇的神议大会根本不值得他过来！难道下界发生了什么大事？”
　　前辈如临大敌的表现引得土地神一阵好奇，之前见到稻荷神、提起其他大神的时候都没见他反应这么强烈，现在只不过是一名他口中的“区区神器”，怎么值得两个神把自己缩到墙角，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平平无奇的神议大会”？如果他没记错，同样是前辈自己亲口所说，能参加神议大会并且在会场上坐在前排是无上荣耀，他毕生奋斗梦想就是坐到天照大神之下的位置。随随便便改口真的好吗？
　　如果只有前辈这样也就算了，更让人惊讶的是，自从那位神器出现，所有看到他的神明纷纷噤声，或垂下眼睛或侧过身子，严重点和前辈一样缩到墙角，两手盖住眼睛碎碎念着“看不见我”。
　　整个大厅短短数秒静得针落可闻，上万位神明竟无一敢大声喘气。
　　堂堂神明竟然怂得如同一群自欺欺神的鹌鹑，还是被他们看不上眼的神器吓成这样。
　　土地神更加好奇了。他胆子一向很大，天生尊卑观念薄弱，故而眼下虽然出于尊敬没有反抗前辈，还是偷偷睁大眼睛，打量着那位特别的神器。
　　神器的外表是位嘴角含笑的少年，相貌隽秀，皮肤白皙如瓷因而显出少许脆弱，黑色微卷的短发随着走动轻轻拂过面颊，狭长的鸢色眼睛温柔又空洞。
　　他身上穿着件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①，系了条黑色腰带，此外再无多余的装饰——从头到尾看不出哪里值得畏惧。
　　非要说的话，也只有那身让土地神觉得非常特别的、黑暗又扭曲的气质了，那股如临深渊的感觉，简直比一些大妖怪都不逞多让。
　　这样的气质放在妖怪中都相当出众，可想而知在天界多么显眼，要知道神明与神器一心同体，心怀恶念的神器会刺伤主人，按理说绝对不可能有神愿意为这样的神器赐名。
　　可他虽然没有跟着主人，却能独自一人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神议大会殿堂，还被众多神明恐惧——而非对待野良的忌惮鄙夷。
　　土地神真的好奇死了，抓心挠肺地想弄清楚这位神器的来历。
　　这时神器少年已经径直来到了一名盛装华服、头戴金穗的少女面前，也是场上唯一一名仍旧还能继续保持平静的神明，正是土地神和前辈之前谈论过的稻荷神。
　　少年仗着身高微微低下头，鸢色眼睛弯弯如月，像只狡黠的小狐狸：“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能不能将你头上的稻穗送给我呢？”
　　他说话的声调也很特别，尾音稍稍拖长，如同微风荡漾的水面，又像水面倒映的月影，和他整个人的感觉一样虚幻不定。
　　虽然被前辈捂住，土地神还是震惊得张大了嘴——这个神器居然敢调戏稻荷神！
　　然而周围神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土地神甚至听到有神小小松了口气，仿佛在说“原来是为了这个，那就没事了。”
　　可怜的菜鸟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他眼中被“调戏”的稻荷神同样没什么大的反应，听到少年神器的请求后，抬手摘下头上的发饰递过去，还有心情问候了一句：“你家荒神大人醒过来了吗？”
　　少年目的达成，便无情地移开视线，根本没在稻荷神身上多停。
　　他的目光怔怔落在掌心金灿灿的稻谷形金饰上，听到稻荷神的问候，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陡然温软下来，轻声回答道：“啊。”
　　“恭喜。”稻荷神诚恳地祝贺道。
　　神器弯了弯眼睛，什么都没说，收起金穗转身离开大厅。
　　等他身影彻底消失，神明们像冻结的冰雕接二连三融化，纷纷假装没有发生刚才那段插曲，若无其事地继续交谈起来，大厅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喧闹。
　　藏在土地神身后的前辈也大松了口气，把面前的菜鸟推到一边，舒活着筋骨感慨：“吓死我了，这么多年过去，焉器还是那么可怕。”
　　土地神面露好奇：“你们为什么那么怕他？”
　　前辈斜睨了他一眼，看出他眼中的不以为然，顿时严肃下来：“小子，告诫你一句，整个高天原除了天照大神，最不能惹的就是焉器。”
　　“传说他能看穿世间万物的隐秘和弱点，包括神明，神治年代他就是仗着这项能力，引诱数百位神明堕落，同样还是仗着这项能力，犯下重罪依旧活得潇潇洒洒。”
　　前辈讲到这里明显不想继续再说，但故事听到一半，土地神不仅没有满足，反而被吊足了胃口，忍不住追问：“他做了什么？”
　　前辈原本想拒绝，土地神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后的手指。
　　黑光闪过，这位前辈眼神恍惚了一下，随后改变主意。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凑到土地神耳边小声道：“他将高天原所有神明的隐秘写成一本书，复制无数册之后在每个神明住宅地基里藏了一本，并设下封印，只要他一死，这些隐秘就会曝光。”
　　“如此一来，除非想让高天原再次陷入混乱，没人会对他出手，甚至为了表示自己绝对没有破坏和平的意思，所有人都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土地神恍然大悟：“怪不得前辈们那么怕他，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焉器掌握在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他揭穿。”
　　前辈顿时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读不懂空气的菜鸟：“都说了我们是为了天界和平才让着他！那家伙被天照大神下了咒，不可主动透露任何与神明相关的隐秘，我们怎么可能怕他！”
　　土地神心里腹诽，你刚才的表现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比起吐槽前辈，土地神还是对那位神器更感兴趣——虽然解开大部分困扰，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天照大神为什么不解开封印，回收那些书册？或者将那些书连同封印一起毁掉？”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会选前者，这样一来不仅不用忌惮区区一名神器，还能掌握所有神明的秘密和弱点，神王的位置也坐得更稳吧？
　　当然，这些话只可意会，身为高洁的土地神，“正常情况下”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当然是因为天照大神是光明的化身，不会觊觎众神的秘密！”前辈义正词严地说。
　　土地神额角跳了跳，再次动了动手指，加大催眠的功率。
　　“焉器可以看透万物的弱点，他仰仗天赋改进的封印没人能破解，同时上面附加了其他术法效果，攻击超过负荷只会导致所有封印一同解除。”
　　土地神简直叹为观止：“这种家伙明明应该加入我们妖界啊……”
　　作者有话要说：①来自《晚年》，超喜欢这句
　　荒霸吐换代，神器辛苦拉扯幼年神明，教给他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世界观野良神和元气少女融合，私设成山，不过和正文一致，可以看成正文的平行世界。
　　最后结局可能是虐也可能不虐，毕竟我觉得换代之后不能恢复记忆的神明已经不是之前的人了，最多是转世和相似，这样就是临危受命抚养“挚友”的转世；如果能恢复记忆就是再续前缘，但总觉得不够酸爽。


第95章 老父亲
　　织田作之助, 曾任杀手，现为港口黑手党底层成员，无论在哪个工作岗位上，都是兢兢业业态度端正的优秀员工, 朝九晚五从不懈怠, 刮风下雨绝不请假，受伤流血咬牙挺过。
　　按理说即使再苛刻的老板也不应该对他有意见，毕竟这是位如此优秀的员工，年终大会总结的时候拉上舞台当成典范也不足为奇。
　　但问题在于他有个奇怪的规则——从不杀人。
　　也许这是普通人理应自觉遵守的社会法则，但对黑手党来说，一个不会杀人的员工，就好像码农说他不会编程, 警察说他不懂追查犯人一样，浪费工资。
　　所以，尽管织田作之助从来不因为自己负责鸡毛小事而怨天尤人，即使不擅长解决家庭纠纷还是硬着头皮调解，拆除哑弹什么也积极去做, 种种努力并没有得到上司赏识。
　　恰恰相反, 这位前杀手可以感觉到上司对自己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了巅峰。
　　尤其是首领换人后这几天，上司心情越发暴躁，已经把他叫到办公室骂了好几次，照这样发展下去，织田作之助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收到一封辞退通知书。
　　对此他也没什么办法好想，不杀人是他自己划定的底线, 就算被辞退后可能很难再找到工作——毕竟曾为杀手留下的案底摆在那里，也不能改变这条准则。
　　只不过要连累他收养的小姑娘跟着一起吃苦。
　　先后听完上司长达半个小时的说教，以及某企业负责人的原配小三整整一下午的争吵，终于等到下班时间的织田作之助身心俱疲，决定回家好好睡一觉。
　　但是刚走到家门口，他忍不住愣了一下——薄薄的门板后传来少年语调轻快的说笑声，间或夹杂女孩略显局促的回应。
　　花铃把朋友带回来了吗？
　　心里提出这个可能的同时，织田作之助悄无声息地伸手摸向怀里的手枪，另一只手拿出钥匙打开门。
　　“欢迎回来，织田作～”房子空间很小，故而织田作之助一推开门，便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夸张地挥着手臂，手舞足蹈向他打招呼的画面。
　　“怎么不打电话说一声？”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放下警惕，换了鞋走向面对面坐在客厅的少年少女。
　　在此之前太宰从没想过来他家看望花铃，每次见面都是在街头或者餐厅，反倒是中也君会规规矩矩地约定好时间上门拜访，而且通常会很客气地带来礼物。
　　“出门散步正好路过织田作家，忽然想到我还没有来你家玩过，一时兴起就过来了，织田作应该不会介意吧。”太宰晃着两条细瘦的长腿，语调轻松，虽然是问句，却很笃定织田作不会和他计较。
　　“当然不会。”织田作之助坐到桌子旁边，将带回来的小蛋糕递给花铃，得到小姑娘一个开心的笑脸，自己心里也觉得暖洋洋的。
　　不过花铃好像很怕太宰，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问：“织田作，我能不能回房间？”
　　点了点头目送花铃回到自己的屋子，织田作之助重新看向一脸无聊正左顾右盼的太宰：“话说这次中也君怎么没有来？”
　　问话的时候，织田作之助没忍住往太宰脸上多瞥了两眼。
　　——说实话刚刚他就有点在意，现在离近了看果然不是错觉，太宰脸上的绷带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多出一倍，层层裹裹像个木乃伊。
　　听到这个名字，太宰条件反射般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他被我派去买东西，这个时间点超市正好打折，可怜的小矮子要和阿姨们争抢，真希望他不要被当成打折的茄子装进篮子里啊。”
　　假惺惺地表达了一番祝福（其实是诅咒）后，太宰还是没有恢复正常——他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止不住鸢色眼睛里流出的幸灾乐祸与不怀好意。
　　“太宰，这么做不太好吧？”织田作微微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中也君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你不要总是欺负他。”
　　虽然在织田作之助眼中，哪怕太宰诡计多端、神通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依旧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对他态度一贯包容；但中也和他同龄，也是个孩子。
　　而这两人的相处，就算织田作之助戴了再厚的滤镜，也没办法欺骗自己说中也占据上风——分明是太宰一直把人耍得团团转啊！
　　太宰听到织田作这么说，顿时不高兴了，他鼓起脸颊孩子气地瞪着面前的青年，语气幽怨地说：“织田作明明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要帮小矮子说话啊？我现在这副样子都是拜他所赐呢。”
　　“……原来是这样吗？”织田作之助反应了一秒，意识到太宰指的是他脸上的绷带，这才恍然大悟，“是被中也君打的吗？我还以为你又在走路的时候看书掉下台阶了。”
　　“织田作……”太宰幽幽地盯着他，目光里隐含谴责，“这个时候你应该和我一起指责小矮子。”
　　虽然太宰是重要的友人，但织田作还是决定相信自己在这些天产生的看法：“抱歉，我觉得中也君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
　　为此他看向太宰的目光非常愧疚。
　　搞得本来还想当场来一个悲痛欲绝的太宰都演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太宰别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其实我也觉得这次好像做得有点过分，因为我看到中也那时候的表情，简直……”
　　像哭了一样。
　　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哪怕他知道中也重感情，也知道“焉岛”是小矮子的挚友，然而这个身份和他自己重叠起来的时候，太宰就不能理解这一点了。
　　或者说，他无法理解“太宰治也会在某人心里占据重要的地位”这件事，所以会下意识削弱焉岛对中也的重要性，结果毫无疑问地踩了雷区。
　　可是像他这样的怪物，怎么可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呢？
　　织田作之助看着这个浑身萦绕着低落气息却不自知的少年，心里有种想做些什么的冲动，想了想，他忽然伸出手，略有生疏地揉了揉太宰的头。
　　这个动作对他们两人的关系来说有些危险，黑暗世界的友谊默认不去窥探对方的秘密，越界的话对彼此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织田作就是有这种感觉，明明坐在宽敞的客厅、沐浴在阳光下的太宰，那一瞬间仿佛被黑暗包围，孤零零一个人远离世间。
　　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
　　太宰睁大眼睛，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的友人。
　　“你向中也君道过歉了吧？”织田作之助语气沉稳地说，“他应该已经原谅你了，否则不会听你指挥。我知道太宰不想伤害中也君，所以这样就够了。”
　　……实在是对太宰来说，做其他的事过于为难。
　　听着织田作的安抚，太宰缓慢眨了下眼睛，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讲真，他很想嘴硬地反驳织田作一句“我没想要他原谅”或者“小矮子当然会听我的话”，但是在织田作之助满是善意的包容目光下，太宰下意识觉得真说出来也只会被织田作当成小孩子耍脾气。
　　如果织田作知道太宰在想什么，一定会欣慰地告诉他，这感觉一点没错。
　　就在太宰满腹憋屈的时候，屋子里忽然响起一阵铃声。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号码，扬了扬眉毛，接通后向后一靠，语气悠闲：“森先生居然想到联系我，好像忘了就在上个星期，你还试图给我安上用阴阳术干涉现世的罪名，让的场静司处罚我呢。”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太宰嘴角勾起一个刻薄的冷笑，用轻柔得过分的语调讽刺道：“您还真是物尽其用，但是敦君他和我没关系，如果您想用谁来和我做交易，不如把爱丽丝酱送来当人质吧？”
　　森鸥外傻了才会把自己的异能送到太宰这个异能克星手上，当即转移话题，重新谈起条件。
　　“森先生早点这么说不就好了，”太宰面带微笑，“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作为交换帮你解决这次疑似异能者作乱，附带三个月售后。”
　　谈好条件后，太宰语气就变得随意：“不过说起来，您这个电话来得真巧，后天我就要出门旅游，到时候您只能找村上那个菜鸟除妖师帮你驱邪，这么一想事件今天爆发，是不是很值得庆幸呢？”
　　。
　　“喂，太宰，你不是说被我打得很严重，所以出不了门吗？现在这是什么意思？！”提着大包小包便利袋赶回家的中也对太宰怒目而视。
　　想想看，好容易从家庭主妇们哄抢浪潮中挤出来，皱巴巴的衣服没来得及整理就接到搭档催促的电话，回来之后看到这家伙悠哉悠哉躺在沙发上磕着瓜子，对他说有工作要做的场面。
　　中也没有打人，都是看在太宰那张裹了一层又一层绷带的脸无处下手的份上。
　　“对啊，都怪中也把我打得这么惨，根本不能见人。但是森先生的委托也很重要啦，我们现在没有工作会坐吃山空哦。”太宰理直气壮地回答，一点看不出心虚。
　　他说的是实情，虽然在横滨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但他们这对搭档其实到现在都没有正经工作呢，非要说的话就是像“万事屋”一样接受各种委托。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等旅游回来，还是找个地方落脚吧。太宰在心里默默盘算。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一点，少了一点……
　　感谢在2020-02-02 11:42:38~2020-02-03 09: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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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太难了
　　“嘁, 厚脸皮不用担心没办法见人的问题吧？你明明都不在乎。”中也嫌弃地看着他。
　　“但是中也还是会听我的，对不对？”太宰竖起一根手指，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就像明知道他不愿意出门是托辞，中也还是自己去超市采购旅行物资, 回来后又自觉收拾行李——这不是很有身为式神要照顾主人的自觉嘛。
　　幸好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否则场面绝对极其惨烈。
　　“麻烦死了，混蛋青花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抱怨一句就轻轻放过。
　　。
　　港口黑手党事务所大楼，医疗部
　　手术台上躺着一具开膛破腹的尸体，看得出来进行尸检的医生手法非常细致，尸体的面部和头颅得到了和身体同等程度一丝不苟的切割检查，半个核桃形的大脑露在空气中。
　　解剖过程太详细, 以至于最终呈现的结果完美得让人恶心，至少加入黑手党几十年、见惯了死尸的广津柳浪只看了一眼，就没办法继续观察下去。
　　“这可真是教科书级别的刀工，”太宰带着口罩凑到手术台跟前啧啧称奇，然后直起身子一边摘下口罩一边假惺惺地感慨道, “森先生太辛苦了, 他肯定没想到自己当上首领还要兼职医师。不过这也没办法，现在的港口黑手党也召不来像样的医生吧？”
　　候在门口的广津才伸手接过太宰递来的口罩，本想客套几句，就听到这位少年口中的诋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以黑手党的暴力属性，不管太宰说的是不是事实, 只要他们感觉受了侮辱，直接就会付诸行动，用鲜血告诉对方自己的恐怖。
　　但是广津柳浪只是站在两位客人面前，就已经感受到曾经闯下“双黑”名头的少年二人组带来的压力——不管是号称什么都无法瞒过那双眼睛的太宰治，还是三十战全无一败的中原中也，都比他更符合黑手党的定义。
　　而且——广津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森首领请他们过来是为了解决事件，查清真相铲除源头之前，太宰不管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他都不能干扰破案。
　　所以广津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首领确实非常辛苦。”
　　“哈哈，不要那么严肃嘛，”太宰恍若未觉广津的紧张，随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大概已经弄清楚怎么回事了，带我去找森先生吧。”
　　“走了，中也，早点解决掉这件事，说不定还能回去看会儿书，明天就没办法这么轻松了。”
　　。
　　是夜，码头上
　　“那个，广津先生，这样真的好吗？这么重要的行动，让我这样毫无经验的新人参加，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白发男孩站在广津柳浪，有些不安地看着跟着他们过来的十来名部下四处散开，严阵以待的样子。
　　这些成员都是专门挑选出来的精锐，据说因为昨天白天先后五名得力成员分别遭到袭击，今天晚上的交易又非常重要，首领为了防止出事，这才命令广津组建这支临时小队。
　　——这么多厉害的成员聚在一起，幕后黑手就算想要陷害也不会成功。
　　而中岛敦因为年纪小以及在组织内身份不明，没有和大部分黑手党成员一样穿着标志性的黑西装，普普通通的背带裤配上弱气的眼神，谁也没办法相信这个小不点是凶恶的暴力组织的一员。
　　“中岛君无须疑惑，这是首领的命令。而且这次交易提前商定过细节，我们要做的事很简单，”戴眼镜的中年绅士看起来文质彬彬，然而第二句话就暴露了本性，“如果出现意外，将敌人全部杀掉就好。”
　　作为首领较为看重的手下，他被告知了部分内情，知道今天晚上的主要任务并非交易，而是用这十来名强力手下作为诱饵，让那个藏在暗处不知用什么方法蛊惑了成员神智的敌人露出马脚。
　　之后的计划广津便没有权限知晓了，据制定计划的太宰所说，他只要负责引诱敌人出现，其他不需要担心，解决方法一定能按时就位。
　　出于对太宰的信任，他才有心情和胆小怕事的后辈对话，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帮他融入港口黑手党。
　　果然，中岛敦被广津平静外表下毫不掩饰的凶残吓了一跳，但他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确认道：“只要将敌人杀掉就好了吗？”
　　这下轮到广津意外了，他低头看向男孩，只见夜色中那双金灿灿的眼睛格外明亮，透着孩童不谙世事的单纯，和中岛敦给人一贯留下的印象一模一样。
　　现在这孩子就是用这样天真无邪的眼神，问出了非常符合黑手党风格的话，这让广津忍不住生出微妙的错位感来。
　　所以难得的，他好奇地问这个孩子：“你不觉得害怕吗？”
　　中岛敦抿了抿嘴唇，有些羞愧地点了下头：“我很怕，只要想到战斗会受伤，子弹会打进身体，血液汩汩流淌怎么都停不下来，甚至可能会死，我就害怕得几乎站不稳……”
　　他还没有讲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在码头边戒守的一名黑手党成员忽然毫无征兆地开枪，目标是身边对他丝毫没有防备的同伴。
　　“抱歉，请等一下吧，中岛君。”广津柳浪顾不上听中岛敦的倾诉，皱紧眉匆匆打断了他，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大步向骚乱发生的方向走去。
　　昨天的自相残杀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还没消散，所以看到眼前这幕，广津柳浪一下子联想到据太宰说已经想到解决方法的成员发狂问题。
　　但是周围半点动静都没有，就算他对太宰再信服，也忍不住在心里怀疑起来——说好的解决方法究竟在哪呢？
　　“吼——”
　　身后传来一阵虎啸，在广津做出反应之前，一道巨大的白影裹挟着狂风从他身边冲向前方，等他好不容易恢复视野，便看到令他格外震惊的一幕。
　　在这一秒不到的时间内，那位得力成员已经倒在地上，而被广津贴上“胆小怕事”标签的白发少年从那位成员身上跳下来，半抬的右手还在向下滴着血珠。
　　中岛敦对广津柳浪此刻复杂的心情浑然未觉，邀功般高高举起仿佛拿着什么东西的右手，金色眼睛期待地看向这位前辈加上司，声音里夹杂着小小的雀跃：“广津先生，这就是太宰先生说的罪魁祸首了！”
　　广津柳浪这才回过神，低头看着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眼神依旧单纯的白发少年，默默苦笑一声。
　　——这解决方法还真是立竿见影，是他小瞧了现在的年轻人。
　　。
　　“所以，这只……妖怪，就是陷害港黑的罪魁祸首吗？”
　　首领办公室内，森鸥外盯着中岛敦空无一物的右手，毫无异样地缓缓重复了一遍部下的说辞。
　　除了提起妖怪时下意识顿了顿，全程没有表露出其他异状。
　　说实话，以森鸥外这个多疑的性格，他看到中岛敦抓着空气来向他报告的时候，其实怀疑了一秒这孩子是不是在太宰授意之下过来骗他。
　　不过对着中岛敦清澈的金色眼睛，森鸥外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毕竟这种事情很容易揭穿，如果明天继续出现成员失去理智的情况，不管太宰怎么狡辩都说不过去，以森鸥外对这个少年的了解，他不会撒这么明显而且无意义的慌。
　　当然，敦君的诚实（天真）也是一方面原因。
　　其实真的被骗也没关系，森鸥外想要的只是解决事件，及时挽回损失，他本人被愚弄倒是没关系，组织的利益没受损就好。
　　只要组织的利益没有受到损失，太宰君想怎么出气他都不介意。
　　短短数秒内森鸥外脑海中转过这些念头，做出决定后无缝衔接，抬头对中岛敦露出一个亲切又不失威严的笑容：“敦君这次做得很好，我会记得你的功劳。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封印这只妖怪吗？”
　　因为了解过彼岸的存在，也和除妖师打过交道，森鸥外多少了解一些人类对付妖怪的手段。
　　他觉得太宰既然信誓旦旦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还承诺了三个月售后，那么意思应该是说，以后都不用担心类似妖物害人的问题。
　　“有办法！”中岛敦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太宰先生教过我封印术哦，本来是担心我控制不了异能，又刚好发现我身体里有少量灵力，就让我自己学习封印。”
　　他一边解释一边摸索着身上的口袋，无果，只能抬起头看向森鸥外，目光在房间里左右逡巡：“首领，您这里有没有空瓶子之类的容器？普通的矿泉水瓶就好。”
　　“啊，比如那个！”
　　森鸥外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自己手边，那里只有一个塑料盒子，装着造价不菲的、爱丽丝最喜欢的红色颜料。
　　更头疼的是，爱丽丝为了跟他闹脾气，故意藏起了桌子上的水杯、墨水瓶，所以一时之间，森鸥外没办法在这个房间找到其他更好的选择。
　　只能用让外面的守卫去买了吗？
　　但也许是他沉默时间有点长，原本兴冲冲的中岛敦不安起来：“那个，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因为这只妖怪一直在挣扎，我担心自己捉不住它会跑掉……本来以为您看过之后会命令我将它处死，所以也没有准备容器……”
　　少年说着说着自己压力越来越大，声音里带上些许哽咽，最后向森鸥外重重一鞠躬：“对不起，首领，都是我的错！”
　　“……”森鸥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走了下神而已，事情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明明刚打算拿起通讯设备联系门外值班的守卫跑腿，心灵脆弱的小少年就完成了自我责备。
　　眼看他重视的部下身体开始微微发抖，瘦骨嶙峋的肩膀可怜地缩起来，森鸥外直觉错过这段安抚的最佳时间，这孩子怕是会更加自责，不管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这可不行啊，中岛敦是重要的部下，也是组织珍贵的财产，在第二个对付妖怪的成员出现之前，他的地位都不可取代，身心健康绝对不能出问题。
　　森鸥外重新看向中岛敦，认真观察两秒，确认这个下属只是因为不识货挑了个看似最便宜的东西，又因为刚离开孤儿院安全感不足，而非故意给他找麻烦，只能强撑着露出一个大度的眼神。
　　“敦君不要这么说，你刚刚立下大功，别说是一盒颜料，这边一整套绘画工具送给你都可以哦。”
　　虽然代价是爱丽丝酱三天不会理他，但这种事情不是跪几个小时榴莲就能解决吗？
　　作者有话要说：接连打宰不可取，我其实是个甜食爱好者。
　　偶尔换个口味喜欢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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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神与神器番外二
　　荒霸吐神在高天原的住处是一座威严的城池, 从最外层的护城河、高大的城墙，内里洋葱般一层裹着一层的曲轮一应俱全，五重连立式天守阁伫立在本丸中央，居高临下俯瞰着整座堡垒。
　　这里不愧是武神的住宅, 隐蔽在角落处的箭塔能让弓手从难以预料的角度射出冷箭, 平时用石灰伪装的狭间如同隐匿无数毒蜂的蜂巢，只待敌人靠近便捅破伪装，火.枪如雨将侵犯者轰杀成渣。
　　尽管砖墙灰瓦并不如何富丽堂皇，但这座城池依旧从头到尾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因为设计它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只有实用性一个目的，也就是在战争中获胜。
　　可是在其他神明眼中，这城堡还是华而不实, 建筑师单纯设计出来显摆威风罢了——谁不知道荒霸吐神就那么一个神器，搞那么多防御工事根本没人手可用啊！
　　当然，因为那个脑袋抽风的设计师就是焉器，所以并没有人敢当众将嘲讽说出口，只会私底下默默腹诽, 以至于初来乍到的土地神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这些情报。
　　不过看着护城河上飘着的和服少年, 他觉得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半个小时前
　　刚完成换代的年幼神明对自己生活的环境相当好奇，仅是天守阁就有五层，数十个不重样的房间加上各种暗室密室，让小小的神明兴奋不已。
　　昨天“探险”探了一个下午，累得直接在某个武器仓库睡着，被神器抱回卧室, 今天一大早刚醒，又开始不知疲倦地在走廊上跑来跑去。
　　直到他跑到位于东南角的望橹，拉开一道平平无奇的木门，发现这间屋子的窗户可以看到城外的景色，便突发奇想搬来一张桌子，踩在上面扒住窗户向外探出脑袋。
　　然后被吓了一大跳。
　　“焉器！”中也喊了一声，匆匆忙忙跳下桌子向门外跑，“为什么护城河上会有尸……体……”
　　话说到一半就在嘴里卡了壳，脚步也逐渐放慢最后停了下来。
　　看起来只有七岁的橘发男孩穿着端庄的黑色狩衣，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半跪在走廊上的神器。
　　“您有什么吩咐吗？”太宰若无其事地问。
　　鸢色眼眸从下往上看的时候有种与他自身气质不符的乖顺，然而略微上挑的眼尾给他的笑意添上几分戏谑，搭在膝盖上的右手随意垂落，显得漫不经心，一下子冲淡了动作和角度表达的臣服与尊重。
　　昨天才恢复意识，记忆一片空白的年幼神明感觉不到这些，他只是惊讶地看着自家神器湿透的衣服，还有从对方柔软蓬松的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水珠——这么一会儿功夫神器脚下的地板就积了一滩水。
　　中也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窗户，随即意识到不用那么麻烦，神明的视力让他迅速将记忆中清晰的影像和面前的神器对比，很快得出结论：“所以护城河上的尸体是你？”
　　“说人家是尸体实在太过分了，”太宰幽幽抱怨了一句，然后一秒变脸，笑眯眯夸奖道，“但不愧是我的神明大人，真厉害呀，您没有看错，刚刚确实是我哦。”
　　然而作为被夸奖的对象，中也并没有觉得高兴，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皱起眉训斥道：“好好说话，不要用用那么奇怪的语调！”
　　“嗨嗨～”神器答应得很快，但中也就是知道他根本没往心里去，顿时喉咙一堵，满心憋屈。
　　“所以您呼唤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神器稍微正经了一点问道。
　　“嗯……”中也心不在焉地回答，对焉器的爱好非常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泡在河里？本丸不是有温泉吗？”
　　面对这个问题，太宰正色道：“这是人间最近兴起的可以强身健体的活动，名为‘入水保健疗法’。”
　　他好像知道中也要问什么，抢在神明开口之前继续说道：“作为满足人类的神明，您必须对下界有足够了解。所以，虽然神器不需要保健，但我为了您愿意亲自尝试一番这项活动！”
　　“原，原来是这样吗？”中也被神器义正词严的表情唬住，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接受了这番说辞，“辛苦你了，焉岛。”
　　其实醒来这么久，中也还是不大清楚荒霸吐神负责什么职务，他自己猜测与战斗相关，但焉器是他唯一的神器，也是引领方向的道标，既然他这么说了，可能荒霸吐真的是专门负责人类健康……
　　“噗哧。”
　　就在中也快彻底说服自己的时候，太宰没忍住泄出一声笑。
　　然后他一抬眼对上自家神明迷茫的小眼神，笑声更是打开闸门般一发不可收拾：“哈哈哈哈哈哈……”
　　中也看着自己的神器抱着肚子在地上笑得打滚，慢慢回过味来。
　　“你这混蛋，不会是在耍我吧？！”年幼的神明咬牙切齿地大声吼道。
　　太宰明明笑得停不住气，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听到中也的问话后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回答：“哈哈哈哈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吗哈哈哈哈哈年纪退化智商也退到这个地步哈哈哈哈太可悲了小矮子哈哈哈哈……”
　　于是他被恼羞成怒的神明大人扯着后领，一路磕磕绊绊拖到最外侧的城墙上，毫不犹豫地抬脚踹了下去。
　　就这样重新漂在护城河面上。
　　。
　　土地神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幅画面，谨慎确认了几分钟，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是荒霸吐大人家的焉岛吗？”
　　他没有试图走到河边把人拉上来，一是不了解情况，二是一道深红色结界隔在护城河五米外，呈半球体将整座城池置于庇护范围内，令他这样的到访者未经允许一步都不能靠近。
　　好在这结界似乎没有隔音效果，土地神呼唤的声音不大，依旧被结界内的焉器顺利听到。
　　和服少年动了动手指，有些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看清外面的人影后无聊地收回视线：“是你啊……”
　　虽然不是很感兴趣，太宰还是从水里爬起来，轻轻一跃便飞到三米高的河岸上，正好和外面的土地神面对面，不过两人之间还是隔着结界。
　　而土地神听到他这句脱口而出，透着似曾相识之意的话，觉得自己这趟果然来对了——这个神器居然昨天就注意到了自己。
　　可他为什么会注意一个埋在神堆里都不起眼的新晋土地神？难不成真的像神明之间流传的那样，焉器真的能看破世间万物的隐秘？
　　心里这样想，土地神面上不露破绽，礼节周到地自我介绍道：“您是在昨天神议大会上见到我的吗？初次见面，我是下界新建成的栉名神社供奉的土地神，您可以称我为栉名①。”
　　虽然这个土地神的名字非常敷衍，但时常会有这样的情况，说到底神明从人类的祈愿中诞生，真名也与最开始许愿的人类息息相关，不过直接跟着人类姓氏命名还是挺罕见的。
　　而且就算是无名神，也比作为亡灵的神器高等，这位土地神将自己的姿态放这么低，正常来说被礼遇的神器应当诚惶诚恐地推拒一番。
　　但这些太宰全都不在乎。
　　“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我家神明大人状况不大好，不方便请客人进来。”太宰拧着衣服上的水漫不经心地说，然后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土地神”，微微加重语气，“尤其像你这样的客人。”
　　土地神眉心跳了跳，在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注视下，头一次生出光天化日之下裸.奔的感觉。
　　其实他没化形那会儿就相当于裸.奔，但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有种仿佛所有秘密无所遁形的恐慌。
　　此时此刻栉名有所明悟，高天原的神明对焉器的畏惧，不仅仅是上千年前流传下来的那些不知真假的流言，更多是因为这种和他对视就等于扒衣的羞耻感吧……
　　不能继续想下去了，他对焉器忌惮越深，越不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栉名”决定趁着自己还能撑住的时候赶紧和这个古怪的家伙把话说清楚。
　　“我初来乍到，但也听说了不少有趣的传闻。比如荒霸吐是神枪斗尖的付丧神，本体在神代破碎，本来不可能有换代的机会，时隔千年却再度苏醒，这中间明显有人做了什么。”栉名紧紧盯着少年神器的眼睛，“我想来想去，有这个能力和动机的也只有你，焉器。”
　　出乎意料的，焉器对他的猜测没什么反应，直接点头应了下来，然后苦恼地叹了口气：“当然是我啦，否则以小矮子当初的情况，同阵营的神全都陨落换代，记忆清空后大家根本没有交情，不会有谁为他费力奔走呢。”
　　栉名为这个意外耿直的回答愣了几秒，回过神来只觉得精神大振，目光灼灼地看向焉器：“那你就该知道，高天原不适合荒霸吐神生活——打碎付丧神的本体剥夺他换代的机会，是想从根本上抹除他归来的可能，这种程度的深仇大恨，难道能随着时间抹平吗？”
　　“你昨天在神代大会上找稻荷神索要神力结晶那一幕，被数万神看在眼里，那么你主人的敌人肯定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会采取动作……”
　　不管他怎么说，结界内焉器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眼眸空洞，嘴角似笑非笑地勾着，好像完全没把他主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一道灵光划过脑海，栉名恍然大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是故意的！”
　　“你拿自己供奉的神明安危做饵，逼迫祂的敌人采取行动，好趁机达成自己的目的？！”
　　如果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被其他神明得知，绝对会第一时间通知天守过来缉捕犯人，但栉名他又不是真的神。
　　所以他只是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说不通啊，有什么目的值得你筹谋千年，煞费苦心复活一个本该失去换代机会的神明？”
　　太宰淡笑着看他思索，半晌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要颠覆高天原，让天界所有目中无人的家伙们跌落神坛——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有神。”
　　“我说的对吗？八岐大蛇大人？”
　　骤然被叫破身份，“栉名”怔了怔，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果然是看破万物隐秘的焉器，你该不会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虽然用着疑问词，但八岐大蛇的语气万分笃定，他不再掩饰自己对这个神器的欣赏，隔着结界对他遥遥伸出手，，目光里写满志在必得“我没有看错，你本就该是我妖界的子民！”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是个小短片，我出发点真的只是想让他们在神明神器“你负担我的记忆、情绪、罪孽，我为你指明方向”的羁绊下谈个可能be的恋爱，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大战前奏了……三发完是不可能了，慢慢写吧。
　　①栉名田比卖是奇田稻姬的别名，就是那个八岐大蛇吃了七个，最后一个没吃的女子，也是杀了八岐大蛇的须佐之男的老婆。须佐之男把少女变成梳子（栉）让八岐大蛇找不到人，所以有这个别名。
　　虽然把仇人的名字当成假名很奇怪，但我找不到其他适合的马甲名称了。然后我写的八岐大蛇和阴阳师游戏没关系，那个晋江没版权不让写，所以人设我捏的，不管你们接下来看到的是沙雕还是霸总版八岐，请记得一切都是为了中太谈恋爱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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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各自为战
　　三日后, 异能特务科
　　“横滨港湾正东方向三千米处出现特殊能量反应，能量场混乱，无法确定具体位置，请求现场援助！”
　　坐在屏幕前的青年表情严肃地盯着一条条闪过的数据, 大声向通讯器另一头汇报情况。
　　圆框眼睛反射着来自电子设备的幽幽蓝光, 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从那紧绷的声线来看，这位兢兢业业的公务员此刻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好麻烦，所以说当初我为什么会申请加入异能特务科？明明找个地方隐居就很不错……”
　　“前辈！”文质彬彬的青年急声打断了他，隐晦提醒道，“这次作战意义重大，请您务必好好表现。”
　　这次处理风穴是他们异能特务科头一次和神秘侧组织合作, 事件处理结果关系到他们对“彼岸”世界的评估，可以说，人类政府能不能插手接下来的神秘狂潮，就看德富芦花为代表的异能者们的表现了。
　　所以……通讯频道可不止他们这几个人，种田长官也在旁听呢。
　　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前辈是不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总是对方没有没有再继续发牢骚, 而是沉静地转移了话题：“……我知道，既然确定不了更准确的位置，那么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德富芦花站在异能特务科调派的运输机上，注视着眼前舱门缓缓打开，外套被猛烈的气流吹得猎猎飞舞。
　　他浑然不惧般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看了眼下方咆哮的海水, 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却颇为可靠地说：“接下来就看我的吧。”
　　坐在办公室处理数据的坂口安吾一下被安抚到了，连位于第一线的前辈都这么有把握，那他在后方有什么值得紧张的呢？
　　“祝君武运昌隆。”
　　听到这句祝福，德富芦花露出泰然自若的微笑，随手挂断通讯。
　　然后冷静地转过头，对角落阴影的新人调查官小声道：“芥川，过来扶我一下，我恐高，腿动不了……”
　　穿着黑色小洋装的少年走出来，眼神相当不满：“太没用了，只是飞机而已，就怕成这个样子？在下觉得如果让在下一个人行动，现在已经找到风穴的位置了。”
　　“我知道芥川君最厉害，所以你再不过来，前辈就要摔下去了……”
　　“废物。”
　　话是这么说，芥川龙之介还是乖乖听从德富芦花的命令站到他身边，任由这个垃圾前辈把手臂架在他肩上。
　　然后猝不及防被成年男人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得趔趄了一步。
　　在摔倒之前，他反应迅速地将外套化为坚硬的布刃插进舱壁，借此稳住身形。
　　“该死！”芥川龙之介勃然大怒。
　　但他刚想发火，就听垃圾前辈抬起一根手指比在唇前“嘘”了一声，不由止住动作。
　　“春时樱，秋时叶，不如归。①”
　　浅绿色异能光芒倏地扩散，随机归拢成一线，从德富芦花身上飞出，穿透云层连接到下方巨浪翻滚的海面。
　　德富芦花的异能力“春樱秋叶”据说能帮主人找到心灵的归处，但大多数时间被他用来寻找自己不知扔到哪里的钥匙钱包，偶尔也会在确定部分信息的情况下寻找指定目标。
　　虽然在其他人看来，最后一点才是最有用的地方。
　　“呼……”十分钟后，德富芦花大大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说，“找到了，不过这也说明风穴将要打开，必须马上通知除妖师准备行动。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在通道开启前关闭它，制止这场祸事。”
　　芥川龙之介二话不说收回插在舱壁上的布刃，一塌腰将自己从德富芦花的沉重负担下解脱出来，然后转身就跑，任由恐高症严重的可怜前辈扑通摔到地上。
　　“哎呦。”德富芦花痛呼一声，刚抬起头想要训斥芥川的时候，发现这个对前辈毫无敬意的新人早已经跑得没影，只能愤愤锤了下地面，撑着身体打算自己爬起来。
　　结果从运输机内部再度袭来一阵强烈的气流，德富芦花瞬间想起自己正在数千米的高空，身后不到三米就是大开的舱门，手臂顿时一僵。
　　然后不管怎么努力身体都是软的，完全没办法动弹。
　　尝试几次之后，德富芦花只能可怜兮兮地看向黑洞洞的飞机内部，期待自己可爱的后辈意识到他有什么东西忘在脑后：“我还在这里啊……”
　　。
　　另一边，横滨市区
　　海面上的异象已经波及到这里，横滨市天空变得昏暗低沉，狂风卷着浅灰色浓云，时而聚拢时而舒散，空气里弥漫着不知水汽还是邪气的东西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没有灵力的普通人都能感觉到不对的地步。
　　这次风穴开启，并非外力，而是环境变化产生的自然现象，就像因为两地气压差形成大风，邪气加重到一定程度，令此岸和彼岸的界限削弱，因此产生连接黄泉的裂缝。
　　也就是说，伴随着这种自然开启的风穴，周围地域必然出现时化②。
　　大规模时化影响下，原本被太宰收拾过几次、只敢藏在阴暗角落低调行事的妖怪们，就像暴晒得奄奄一息的藤蔓浇了水，一下子精神起来。
　　再加上一直压制它们的恶魔气息消失，这些怪物彻底陷入狂欢。
　　“嘻嘻嘻……”一只巨大眼珠飘在半空，跟在一名上班族身后，细细簌簌地念叨着大家都听不见的话，向这个人类的大脑源源不断地传递着负面情绪。
　　被针对性影响的上班族意识慢慢变得恍惚，他看着马路对面明晃晃的红灯，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摇摇晃晃地抬起脚向前走去。
　　不远处行驶而来的货车一边刹车一边拼命鸣笛，然而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就像傻了一样，站在路中央呆呆地看着货车直直向他冲来。
　　道路两旁的行人骚动起来，但除了大声呼喊也做不出其他反应，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随着货车急速逼近，已经有人预料到接下来的惨状，忍不住放声尖叫，场面一时越发混乱。
　　眼看那人就要被货车撞飞，忽然间一道肉眼几乎无法识别的白影呼啸着从天而降，捞起上班族左躲右闪穿过车流间隙冲到马路对面。
　　直到白影停下，人们才看清楚对方的本体，那是一个身材瘦削得过分、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的白发少年，让人震惊的是，少年两只手臂手肘以下、两条小腿腿弯以下都是虎爪。
　　旁观者受到惊吓，下意识纷纷退让，少年周围很快多出一片空地。
　　中岛敦面对其他人眼睛里毫不掩饰的畏惧和戒备还是有点受伤，不过眼下没时间在意这些，他将怀里仍在挣扎的男人丢在地上，右爪狠狠挥下。
　　周围人对他的动作产生误解，又是一阵尖叫惊呼。
　　但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的那样朝血腥方向发展，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根本没事，身上半点伤口看不见，除了被扔到地上蹭了一身灰尘狼狈不堪，完全没有留下任何经历过事故的痕迹。
　　如果说他和相比刚才发生了什么变化，也就是他不再试图爬起来向马路中央走去，脸上表情也从木然变得震惊无比，紧接着流露出强烈的后怕和紧张。
　　围观的人群反应快的已经猜出是那个神秘的少年救了他，但刚想去看那位少年的时候，一阵狂风刮过，中岛敦和他来时一样消失得干净利落。
　　被留下来的人们发出失落的叹息，聊胜于无地拿出手机对准地上的西装男拍起来，一时间闪光灯明明灭灭。
　　。
　　“中岛大人，您觉得怎么样？”
　　距离事故发生的街道不远，狭长幽静的小巷里，绅士打扮的广津柳浪微微躬身，毕恭毕敬地问候道。
　　中岛敦拿着一块白毛巾擦了把脸，又大口灌了半瓶水，这才长长吐了口气，认真感受了一下，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广津的眼睛说：“我觉得很高兴，今天也帮助了很多人！”
　　广津被他噎了一下，但是对方手上拿着森首领亲自发放的“银之神谕”，即便他是加入港口黑手党数十年的老资格成员，也应当听从中岛敦的吩咐，将他当成仅次于首领的重要干部来对待。
　　黑手党内部上下级之间原本就地位森严不可逾越，现任首领又是个讲究“合理性”，看重能力大于资历的实干派，这种背景下还有人仗着年纪倚老卖老……
　　前五大干部之一的大佐下场就摆在那里。
　　所以，哪怕内心对中岛敦说的“帮助了很多人”腹诽不已，广津还是不敢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小成员说出任何带有指教意味的话。
　　比如“港口黑手党的本职不是乐于助人”“您这是在给我们可止小儿夜啼的形象抹黑”什么的，还是等银之谕令时限过了再委婉提一下好了。
　　其实除了助人为乐这点，中岛敦这些天的表现非常出色，广津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被他惊到。
　　从战斗力方面来讲，化身白虎的异能在组织内称得上数一数二；虽然战斗经验方面有所欠缺，但新人悟性很高，三天实战下来进步显著。
　　按照这个进步速度，中岛敦长大以后，毫无疑问会成为组织武斗方面的顶梁柱。
　　“我休息好了，出发吧！”少年将水瓶递给广津，斗志昂扬地转身向小巷口走去，“一想到好多人被妖怪缠上苦苦挣扎，我就不能忍受自己在这里无所事事！”
　　广津柳浪看着中岛敦留下的残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是这性格一点不像他们黑手党的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①德富芦花《春时樱，秋时叶》《不如归》是两本作品，本来我和基友讨论只用前面那个，写着写着突然觉得这三句连起来居然很顺口……“大自然这么美，我们一起归去隐居吧”就很像这个意思
　　②时化有私设。


第99章 海面上
　　海面之上波涛乱舞, 深灰色飓风裹着海水冲向天空，如同发狂的怪兽向敢于靠近巢穴的勇士发出愤怒的咆哮。相比之下风浪中央倒是颇为平静，唯一那座浮在海上的小岛看似毫无异样。
　　但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这片海域始终在异能特务科严密监控之下, 所以他们很清楚, 仅仅一天、不，十分钟之前，这个地方别说小岛，连块礁石都看不到，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描述得准确一点，是德富芦花用异能指引方向，令它暴露在众人视线之内的时候, 人们才发现海面凭空多出的这片数百平方米的岩石。
　　更别说，比起外部声势浩大仿佛上演灾难片的画面，这座小岛静悄悄的样子显得万分诡异，想必如果将这幕画面搬到银幕上，任何一位观众都能轻易判断出小岛有问题吧。
　　而在能看到彼岸生物的除妖师眼里, 这种事甚至不需要依靠经验推理, 而是直接就能看出来——那小岛上空乌压压一片，不是云雨，而是感受到黄泉污秽之气聚拢而来的无数妖怪。
　　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细节，然而除妖师们已经想象出那幅画面——数之不尽的妖怪们有的在空中盘旋，有的在海面沉浮，有的已经迫不及待登上小岛, 占据了每一片可以落脚的空地。
　　从无数妖魔包围下赶到小岛中心，一边被这些妖物干扰一边赶在风穴开启前布置好阵法，弥合现世与黄泉的缝隙，最后举行仪式净化这里的邪气以此稳定空间……做完这些的话，他们这些人还能活着的应该不剩多少了。
　　但是即便如此，受邀而来的除妖师们在这关头当然不能退缩，首先异能特务科耗费人力物力，提前将他们送达指定地点，可不是为了听他们查探完情况后说一句“做不到”。
　　而且三百年没有记录的风穴再度出现，对神秘侧来说也不亚于一场地动，他们这些守护人类的灵能力者必须掌握第一手情报，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继而调整对策。
　　正是出于这一点考虑，的场静司才会亲自带队，从除妖师协会挑选精英赶赴现场。
　　顺便一提，他觉得封印风穴和上次寻找大妖怪不同，失败翻车的可能性很高，所以的场一门的精英除妖师都被他留在本宅保存实力，因为他自己身为家主亲身赴险，倒也没有人敢说闲话。
　　飞机远远停在小岛上空，虽然可以看清下方的环境，但因为风暴愈演愈烈始终无法靠近。的场静司接到异能特务科那位少年新人调查官的通知后，因为没有听到他们部门更高级长官的命令，于是在座位上礼貌等待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和孤岛的距离不仅没有缩短，反而微妙地拉长了数百米。
　　他解开安全带站起身，这动作像个信号，其他除妖师也随之纷纷行动，跟在青年会长身后。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带路？出口在什么地方？”的场静司在摇晃感很强的飞机上如履平地，很快稳稳站到那位被派来送信的异能特务科新人面前，沉着地问。
　　但是芥川不吃这一套，反而抬眼阴沉沉地看着他说道：“在下还以为你需要帮忙才肯离开那个椅子，本来打算十秒后行动，原来你们可以站得起来，那么刚刚磨磨蹭蹭是在做什么？”
　　“小子你……”的场静司身后的除妖师顿时生出怒火，想要和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孩理论，但才开了个头就被他们会长打断。
　　“我认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之前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能不能先帮我们带路？”
　　芥川又看了他一眼，目光在的场静司身后顿了下，想了想还是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这么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做派，平时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的除妖师心理当然很不平衡，芥川隐隐能听到身后传来不满的指责和息事宁人的劝慰。
　　但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在芥川看来，这些除妖师连太宰先生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
　　半跪在运输机舱门前的德富芦花度日如年，气流一阵阵拍打在脸上，吹得他头昏脑胀根本无法冷静思考，体力也在一点点流失，只觉得自己的后辈离开时间也太长了一点——如果再不回来，他可能真的会一时手滑被气流卷出舱门。
　　这种情况下，连之前听起来刺耳的鄙薄都变得亲切起来了。
　　“在下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没用的家伙。”
　　随着这声辨不出情绪的感慨，德富芦花觉得自己腰上一紧，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飞起，被粗暴地甩进舱内。
　　恐高症在芥川龙之介此生度过的十二年里从来没有出现，对一个整天和野狗抢食、想要活下去就已经耗费心力的孤儿来说，这种奇怪的病症就算在什么地方听过，也不会被他记在脑子里。
　　对于只考虑生存的凶兽来说，除了冷、饿、死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关注，也就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怕高。
　　所以完全没想到，他只是离开两分钟，这个垃圾前辈就把自己搞得跟快死了一样。
　　“果然没人比得上太宰先生。”
　　习惯性吹了句太宰，芥川才转头看向那些除妖师，结果就发现身后半个人影都找不到了。
　　。
　　除妖师们看到舱门口的德富芦花后，大概知道为什么没有更高一级的干员来通知他们，不过也难免因此觉得异能特务科不大靠谱。
　　但摆在眼前的任务非常紧急，不容耽误——只是从客舱走过来这么短时间，那座小岛聚拢的妖怪就变得更加密集，可以想象多在飞机上停留一秒，下面的形势就会严峻一分。
　　而他们生还的几率、乃至完成任务的几率就会随之降低。
　　故而的场静司当机立断，命令带来的飞行式神抓着自己跳下飞机，向那座被重重风暴守护、无数妖魔戒卫的小岛飞去。
　　而这次被他带来的部下虽然大多不是的场一门的成员，但作为除妖师协会执行过无数次任务的精英，对这种大场面同样司空见惯，同样命令自己的式神带着自己跟在会长身后。
　　他们显然谁都没想过问一问芥川打算怎么办，毕竟在除妖师看来，异能者没办法对付妖怪，那个小新人出现在这里，最多就是打个下手。
　　异能特务科能够确定风穴的位置、派飞机将他们送到这里就已经出了不少力，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参与战斗，更别说战斗人员还是年纪这么小的少年。
　　总而言之，芥川一转头看到那些本该和自己一起行动的除妖师全都不见，差点绷不住脸上冷肃的表情——他第一时间生出的念头是觉得这些家伙肯定是临阵脱逃。
　　不过再一想他们要跑早就跑了，不至于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才走，这才勉强按捺住心头的杀意。
　　而且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些家伙跑到哪里，如果他们真的敢临阵脱逃，事情结束之后他会一个一个找上门，亲手将这些废物撕成碎片。
　　芥川冷哼一声，向前走了几步，一头栽进茫茫风暴。
　　身体在重力牵引下坠落，强劲的风暴将他吹向各个方向，芥川像只被大风吹到天上的黑色塑料袋，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掉落的方向。
　　不受控制的坠落感让人一阵恶心，但是芥川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慌张。
　　他心里牢牢记着太宰先生那天的教诲，还有这三天在异能特务科训练室的突击训练，将衣服化成长长的布条严严实实裹在身上，只留下眼睛部位用来观察下方的环境。
　　芥川任由狂风吹过身侧，只管盯紧那片由妖怪聚拢而成的黑云，看着它们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
　　芥川放出布刃，嗖的穿透一只飞得最高的带翅膀的妖怪，借助那点阻力，他下坠趋势便是猛地一缓。
　　然而下坠的危机虽然解除，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芥川丝毫没有放松，他完全不带停滞地抽回布刃，将那只仍在大出血的妖怪狠狠丢向远处，便有成百上千的妖怪被同类血味吸引，如同得了失心疯一样扑了过去。
　　然而食物只有一头，它们争斗间打红了眼，不知谁第一个撕开了竞争者的身体，空气中血味一瞬间变得浓郁，而这片海域风暴未歇，气流将妖血吹出极远。
　　于是这道风经过的路上，所有妖怪都发了疯，它们本就不是可以和睦相处的种族，数十秒内杀成一团，从芥川的角度来看，数百只放着诡异红光的眼珠密密麻麻汇成海洋，汹涌澎湃。
　　“如此混乱又邪恶，这就是妖怪吗？”芥川冷漠地评价了一句，然后毫不手软地杀了第二只妖怪丢向相反的方向，再度引起一片混乱。
　　不过罗生门化成的布刃仍旧一层层裹在身上，防御相当严密，因为本质上阻断空间，所以不需要担心人类的味道泄露。
　　就这样杀一只丢一只，尽管芥川所在的半空离那些争斗中心很远，但他周围已经有不少妖怪冲过去加入厮杀，好像眨眼之间自动清理出一条通往海岛的道路。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到战斗场面就不对劲了，我下次再也不挑战高难度。


第100章 小孤岛
　　对的场静司为首的一行除妖师来说, 那些被黄泉污秽吸引而来的妖怪不算强，但偏偏没什么神智，嗅到活人的味道便如同嗅到食物的蝗虫，铺天盖地向他们冲来, 杀之不尽。
　　这种情况其实他们来之前早有预料, 毕竟大家都听说过一些同僚胆大包天，伪装身份混进妖怪集会哄骗材料的事迹，其中不少人不慎掉马被妖怪撕成碎片。
　　彼岸的生物觊觎活人血肉灵魂不是一天两天，“灵能力者出没妖物众多的场所要注意伪装身份”已经成了常识，但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不想掩盖，而是那些手段都用不出来。
　　面具、符咒材质脆弱，周围海风呼啸妖气浓烈, 不管被物理攻击撕破，还是遭到妖气侵蚀，都很难坚持长久。
　　至少的场静司尝试了三次，没有一次撑过三十秒。
　　于是他将道具都收起来，不再白白浪费——以的场静司的灵力和绘制符咒的熟练度, 做这些东西也很麻烦, 而且这些道具又是平时执行任务的必需品，消耗很快，不容易攒下来。
　　这次行动他只带了二十个伪装道具——这还是他根据从前的潜入任务推算出来的最大消耗，因为谁也不知道风穴开启时候周围会是什么情况，的场静司将所有可能用到的物资都带了过来。
　　全副武装出门的时候，还因为过分谨慎被部下用异样目光偷偷打量, 结果来了才发现东西根本不够用。
　　既然委婉的方式行不通，只能强行突破。
　　除妖师在的场静司指挥下布阵，尽量减少伤害，然后召唤式神、看准时机丢出符咒，伴随着天空时不时炸开的血花，顶着暴风雨似的妖魔，一点一点艰难向前推进。
　　等他们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接近小岛，所有人从头到脚都糊满了妖怪血水，离近了一股腥臭扑鼻，衣冠楚楚的外套也在战斗碎成布条，摇摇欲坠地挂在身上。
　　——那些低级妖怪无力打破除妖师的防御，但是对他们的衣服却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队人乍一看像极了鬼屋里化着劣质妆容的怨灵。
　　不过事关重大，他们没时间关心自己的外表，刚落在岛上便迅速列队，戴上的场静司分发下来的伪装道具，顺着异能者的指引慢慢靠近岛屿中心。
　　“情况不对，按理说这个岛上有黄泉裂缝，污秽之气比天空更强，但妖怪反而变少……”的场静司走在前面，皱眉打量周围的环境。
　　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的场静司暂时看不出哪里不对，只能略微提高嗓音，严肃告诫部下：“请各位务必打起精神，千万不要中了妖怪的诡计。”
　　他已经在心里将戒备等级提到了最高，并且出于一贯敏感多思，周围环境越和平，他脸上表情越是凝重。
　　——难道被黄泉裂缝吸引过来的妖怪里有等级更高、开启智慧的首领吗？它是不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在前面设下埋伏？要知道没有脑子的妖怪再来一倍，一时间除了消磨他们的精力，没办法对他们造成伤害，但如果他们背后有首领指挥，结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除妖师协会的精英没有的场静司想得多，但从前的经验告诉他们眼前的情况确实不对，听到会长说的话后纷纷点头应是，捏着注入灵力的攻击符咒，浑身紧绷地注意着小岛上的风吹草动。
　　但他们一直走到目的地都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埋伏，反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
　　“你们这些除妖师果然只会磨磨蹭蹭，在下已经等了二十分钟。”穿着黑色小洋装的病弱少年坐在地上，面前还生着一堆暖烘烘的篝火，正冷冷向他们扔来杀伤力十足的眼刀，“果然比太宰先生差远了！”
　　即便心性强大如的场静司，看到眼前这一幕也忍不住呆了一秒，更不要说他身后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弱上一筹的除妖师手下了。
　　“这小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看他衣服都是好好的，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还能在妖气冲天的环境里点火，怎么可能！”
　　对比他们自己狼狈又滑稽的惨状，这位除妖师心态一下子崩了，拒绝承认现实并向芥川丢出指控：“会长，他肯定是妖怪制造的幻象，别被他骗了！”
　　芥川龙之介闻言目光凶恶地看向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罗生门在身后化成凶兽，虎视眈眈地瞄准目标：“你敢再说一遍？”
　　被他的气势所摄，那名除妖师下意识闭上嘴，倒退了一步，躲在会长身后。
　　“我知道这个芥川君是真的，”的场静司上前一步帮他的下属打圆场，对着芥川友好地笑了笑，“毕竟妖怪没办法使用人类的符咒，也不会帮我们清理小岛。”
　　他比部下观察得多一点，所以第一个注意到以芥川龙之介为中心，十二道符咒贴在地上，搭建出一个封印作用的结界，将裂缝放出的污秽之气收拢而不至扩散。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小岛上妖怪数量反而变少。
　　芥川依旧是那副凶恶的眼神，紧盯不放的目标换成这个挡住他视线的年轻男人，两秒之后他确定了什么，缓缓收起异能，挥手在结界上打开一道口子。
　　这道口子一开，晦气外泄，小岛上空找不到方向茫然盘桓的妖怪们一阵骚动，然而芥川龙之介抬手丢出一道符咒，一阵火花劈里啪啦闪过，那些晦气顿时被烧得干干净净。
　　芥川语气不善地催促道：“赶紧进来。”
　　本来还在愣神的除妖师一行纷纷行动起来，一个接一个鱼贯走进结界。
　　然而一进来，除妖师们就被结界内高浓度的晦气冲得头昏脑胀——原本看芥川若无其事地坐在里面，还能点火，他们便下意识觉得自己也能承受。
　　结果包括的场在内差点翻车。
　　好在芥川龙之介记得他们才是工作主力，虽然对这些除妖师差点晕过去非常难以置信，还是用罗生门给他们一人贴了一张符咒，让他们缓过劲来。
　　“到底谁才是除妖师啊？”芥川看着这群大人差点窒息的蠢样，目光鄙视而且嫌弃，“你们知道这里是连接黄泉的缝隙，为什么不多带几张净化符咒？”
　　“……”众人被他训得灰头土脸。
　　“带了，但是布置封印还要一段时间，万一没赶上风穴打开，净化符咒在那时候用来保命。”的场静司最先回过神，勉强解释道。
　　谁能想到会有一开始布置结界，将晦气都笼在身边这种操作呢？
　　的场静司说这些也在暗示芥川省着点用，符咒用完的话，到后期很可能出现漏洞。
　　“这种东西还要省着用吗？”但芥川龙之介不仅没接收到他的好意，甚至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担忧。
　　但是看的场静司的表情不像说谎，芥川也不能看着这些除妖师死在眼前，皱眉考虑了一下说道：“我先借给你们，用完要一张不少地还给我。”
　　然后控制罗生门卷起厚厚一叠净化符咒递到的场静司面前，目测有百张之多。
　　有那么一瞬间，除妖师们眼睛都变成绿色了。
　　但是芥川没给他们留下嫉妒的时间，他回头想了想刚刚的场静司那番话，突然揪出另一个重点：“你说‘万一赶不上’？所以你们其实没办法保证可以赶在时限之前封印裂缝？”
　　“那你们还有时间在这里休息？为什么不赶紧工作？”
　　才拿了芥川一大把符咒正是手软的除妖师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这种情况不管说什么都好像在狡辩，只能尴尬地互相对视，然后统一地看向会长。
　　“……我们来的时候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场静司人生头一次面对甲方指责自己态度不端正，愣了一秒才开口解释，“灵力消耗太多，必须花一段时间恢复。”
　　避免少年继续责问，他提前补充道：“封印仪式一旦开启就不能停下，中途灵力不足很可能导致失败。”
　　芥川陷入沉默，的场静司松了口气，以为他总算接受，于是转头打量被绿色异能标记出来的风穴预估开启地点——也就是芥川面前那堆篝火之下，默默计算布置封印需要做的工作。
　　观察过程中，的场静司看出芥川龙之介面前的火堆也并非那么简单，作为薪柴的是同样具备净化效果的木材，加上芥川在一旁时不时丢入覆盖灵力的符纸，勉强起到延长时间的作用。
　　果然和太宰关系密切的人都不可小觑，异能特务科向他们提出平等合作，最大的依仗不是那个可以从因果上追查目标方位的异能者，而是这个少年吗？
　　身为异能者却可以使用灵力，这就是滑头鬼所见到的可以沟通彼岸的异能者吗？
　　看来时代确实发生了变化，神秘进一步降临，不能再将异能者和灵能力者区分来看。
　　的场静司满腹深思，外界时间才过去数秒，然而他不经意间转头，目光忍不住停滞了半秒。
　　然后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芥川的符咒是中也给的，太宰不会管这种细节。
　　真的，我的大纲，本来横滨三章完，港黑、特务科、武侦都出场一次，合作封印风穴，然后就到太宰，结果又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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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天打雷劈
　　的场静司只是花了几秒钟思考了一下, 结果抬眼就看到结界内一亩三分地彻底变了样。
　　闪着电光的、造价昂贵的雷击符从外到内一圈圈贴满地面，层层叠叠让人无处落脚，的场静司已经看到同样站在结界内的下属们被委屈巴巴地赶到半空，掐着悬浮术缩着脚尖的可怜样。
　　——这就不能怪芥川了, 他只是让这些除妖师闪开别碍事, 但没想到他们一见这么多雷击符，立刻诚惶诚恐飞到半空，然后不管芥川说什么，他们都宁可消耗灵力滞空也不敢下来踩。
　　净化符咒就算了，谁见过这么多攻击性雷击咒一下子被拿出来？阴阳师世家也做不到这么……穷奢极欲吧。
　　而且踩坏了肯定要赔的啊。
　　的场静司倒是没什么特殊感觉，怎么说他也是一族之长，本人在阴阳术上造诣不凡, 虽然一开始被芥川拿着这么多雷击咒当废报纸用，毫不留恋糊地板的操作惊了一下，也很快恢复过来。
　　也是因为这样，他对部下丢人的表现相当无语，只是才抽了抽嘴角, 又听到少年丝毫不掩饰嫌弃的语调从下方传来：“让一让。”
　　……大概是被同伴影响到了, 的场静司听到这话，竟然下意识做出了跟其他除妖师一样的选择，顺手念了个咒语飞到一边，给异能特务科的小新人让开地盘。
　　芥川毫不客气地站了的场静司刚才的位置，伸手将一张雷击符拍在黄泉裂缝之上。
　　“等等——”电光火石间，的场静司总算反应过来他这番大手笔要做什么, 连忙出声制止，然而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迟了。
　　芥川根本没听到的场静司的大喊，贴完最后一张，直接引爆地上的符咒。
　　轰隆！！
　　结界一瞬间被从天而降的雷霆充斥，所有人的视野都被恍若流浆的刺目电光取代，除此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除了视野问题，雷击咒其实是净化符咒的变种，借助雷霆之力祛除邪祟，对人体不会造成太大伤害，但其他东西就不一定了。
　　雷霆降临之际，的场静司本能抬起手臂挡在面前，但下一秒他匆匆放下来，强忍着眼部传来的剧烈刺痛，睁大眼睛向结界中心的黄泉裂缝看去。
　　果然，本来就相当不稳定、随时可能彻底开启化为风穴的空间裂缝在这种强有力的阴阳术攻击之下，如同布满裂纹的玻璃，咔嚓碎成一片片小块。
　　风穴被提前打开了。
　　此时此刻，的场静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让这次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查清楚是谁给了熊孩子这么多危险武器，简直胡闹。
　　。
　　“阿嚏！”
　　远在地面之下，作为绝迹三百年的人间来客（珍奇物种）受到地狱方面热烈欢迎的中也打了个喷嚏，好说歹说将自己从狱卒们围观中解放出来，转头就见太宰像条抽了骨头的咸鱼靠在树上，笑眯眯地躲在旁边看热闹。
　　中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太宰身边，不由分说抬脚踹了过去：“给我打起精神来啊混蛋，不是说要想办法去见伊邪那美吗？整整三天我们都在各个地狱闲逛！”
　　“我有说过那种话吗？”太宰身子向旁边斜了斜躲开这一踢，看向中也的眼神满满写着装傻，“出发之前就说过我们是来旅游的吧？虽然地点和一开始预想的松江市出现偏差，但我们确实是在观赏景点没错吧？”
　　“啧。”中也最讨厌看见太宰这副明摆着有事不想告诉他的嘴脸，烦躁地抬手按了按头上的帽子——路过地狱商业街时老板娘盛情难却送的礼物。
　　“而且我觉得你这不是玩得很开心吗？”太宰注意到他的动作，面带笑意地调侃道。
　　“……”中也回头瞪了他一眼。
　　凭心而论，地狱工作的妖怪和现世并不相同，他们似乎对生物的灵魂、血肉没有太大追求，所以中也和他们相处的时候觉得他们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就是彼岸和此岸封锁时间太久，没有见过活着的生物，情绪较为激动，偶尔举止过激。
　　不过他们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善意，虽然不习惯这么多陌生人靠近，中也还是没有严词拒绝。
　　所以造成这种走到哪里都像是明星出游的场面，某种程度也是中也自己的问题。
　　“嘛，不过中也牺牲这么大也不是没有效果，”眼看搭档被他几句话刺激得马上要恼羞成怒，太宰语气自然地转移话题，“如果我猜得不错，很快就会有人来见我们了。”
　　搭档这么久，中也知道太宰像这样明确做了保证，而不是顾左右言他，用含糊其辞的言语模糊视线，那么他肯定有了百分百的把握。
　　橘发少年松了口气：“那就好，这边早点结束，芥川他们的压力也能早一点解除。”
　　太宰意外地扬了扬眉：“你为什么对芥川这么上心？走的时候还给了他那么多符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的弟子。”
　　一提起这个中也又开始无语，他难以理解地看了眼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的太宰，没好气地说：“我还想问你打算做什么呢！芥川是你从贫民街带回来的吧？也是你让他去异能特务科负责这次封印风穴，结果你就教了教他开发异能，多余的一句话没说！”
　　太宰对他的指控感到不满，抗议道：“我还救了他的同伴，给他买了衣服。”
　　中也翻了个白眼：“然后当天下午就把医疗和购物的账单塞到信封给了异能特务科报销。”
　　“但衣服确实是我买的。”太宰半点都不脸红，反而振振有词道，“而且如果不是我指点，他根本发现不了自己的异能还可以斩断空间，那样一来他根本没资格和除妖师一起行动。”
　　“……所以他本来不用去，是你发现芥川的能力后向异能特务科提交了新方案。”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事情发展，但中也算是了解太宰的秉性，故而轻易推演出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只靠的场静司带领的除妖师还是有失败的风险，多一个备用方案就多一条后路，”太宰没有否认，语调沉静得接近冷酷，“我只是提出意见，真正接纳并实施的是异能特务科，热血沸腾想要向我证明自己能力的是芥川。”
　　所以和他其实没有太大关系。
　　中也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渣，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跟这种家伙搭档，但不管怎么想都是一笔烂账，唯一的结论就是，除非他在太宰刚到横滨那天假装没看见对方跳河自杀，否则只要被这家伙盯上就没有甩脱的可能。
　　紧接着中也很快想到，就算那天他没有把人捞起来，不会因为“救命之恩”被这家伙惦记，但只要太宰留在横滨，以他兴风作浪的本事，迟早有一天他们还会遇到，就是不知道具体会是情形。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段解不开的孽缘。
　　所以他很快收回发散出去的思维，毫不留情地指责道：“所以给我负起责任啊，让十一岁的孩子参与这么危险的任务，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你是想送他去死吗？他叫了你一声老师你没有否认吧！”
　　最后一句才是中也费心费力帮助芥川的原因，如果说可怜，贫民街所有吃不上饭的孩子都值得同情，他们甚至没有芥川的异能，随时可能死于大人们的争斗，或者被卷入横滨地下世界的争斗，死得悄无声息。
　　中也知道那些孩子的存在，却不会大发善心地向他们一个个伸出援手——他保护好自己的部下不受侵害就已经足够吃力。
　　而芥川好歹还能反抗。
　　但如果是太宰的弟子就不一样了，那是同伴。
　　“但是老师是他自己喊的，”太宰眼神无辜地向中也看去，“要说弟子的话，敦君比芥川君更讨人喜欢，但我也是教了他控制异能、推荐他加入港口黑手党，就没再和他联系过。”
　　“居然还有一个……而且你让他加入了港口黑手党……”中也脑门蹦出一道青筋，没忍住大声吼了出来，“你这家伙究竟祸害了多少人啊！”
　　太宰在中也表情发生变化的时候就猜到小矮子会拔高嗓音，所以从容不迫地堵住耳朵，等他喊完才慢吞吞放下来，不以为意地说：“别那么凶啊，我都没有怪你差点坏了我的计划。芥川还没有熟练掌握异能，所以并不是每次都能切断空间，如果不是面临生死关头，很可能会失败。”
　　“但因为中也是搭档，所以我默认了你的行动。”
　　中也看着这人满脸自我感动，不用想就知道他的意思——“像我这么好的搭档你要好好珍惜，最好多夸两句哄我高兴”。
　　中也呼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然而再睁开时看到的还是太宰暗藏得意的眼神，这个没有半点自觉的混蛋见他看过来，甚至骄傲地挺了挺胸口。
　　“呵。”中也扯开嘴角站到太宰面前，慢条斯理地抬手压住他的后脑，在太宰毫无防备之下一把将人掼到地上，半个脑袋都埋进松软的土壤。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芥川正在做的是太宰给他的备用计划，本来是让他见机行事，但在芥川看来，这就是太宰先生认可他的能力，正好除妖师不行（他自己觉得），干脆就直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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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二个
　　“罗生门！”
　　两道布刃应声冲出, 带着深红色空间波纹，迅雷不及掩耳般直接切断了快要成形的风穴，旁观的除妖师只来得及听见飒飒两声空气振颤哀鸣，再看向黄泉裂缝便发现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原来如此, 居然是可以作用于空间的异能力吗？”震撼之后, 的场静司一边落地一边自言自语，“难怪太宰君会派你到这里来。”
　　芥川本来全身绷紧捕捉风穴开启前那一刹那出击，把全身精力集中在那一瞬间，从而强行将没有熟练掌握的招式用出，成功达成目标后骤然放松，喉咙一痒捂住嘴弯下腰剧烈咳嗽起来。
　　饶是如此，听到的场静司说出那种话, 芥川龙之介还是顶着白得像纸的脸色猛地抬起头，一边咳嗽一边对的场静司怒目而视：“就算你这么说，在下也不会觉得高兴！”
　　“……”的场静司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有问题，让这孩子这么激动。
　　话说回来，如果真不觉得高兴的话, 为什么眼睛那么亮, 而且因为情绪激动咳得更厉害了啊？
　　心里这么想，的场静司却不可能跟刚帮助过他们的少年计较，被芥川凶了之后从善如流地转开视线，看向那处打散的风穴遗址，目光微凝：“雷击咒将附近的邪气彻底清洗干净，少年刚才的攻击属于破而后立, 直接斩断了连接黄泉的空间通道，但异能做出的标记没有消失，周围的妖怪还是盘桓不去。”
　　那些占据了天空海面的妖怪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像确定目标一样，蠢蠢欲动着向海岛靠近。
　　的场静司眉心微蹙，等了两秒，果然见结界内清净的空气中再次混杂了一丝丝晦气，于是表情严峻地得出结论：“此地风穴源头还在，异能特务科的新人刚才的举动治标不治本，事情还没有结束。”
　　“但是看这个少年的样子，刚才的招式短时间没办法再来一次了。”的场静司目光略略往芥川龙之介那边瞟了下，这孩子咳嗽得撕心裂肺，真让人担心他把内脏都咳出来。
　　不过直觉倒是和之前一样敏锐，的场静司视线不过略停了停，便立刻被察觉端倪，得到芥川从接连不断的咳嗽间隙抬起头，投来一个凶狠的回瞪。
　　的场静司抽了抽嘴角，转开视线：“嘛，也不能总让非专业人士出风头，除妖师们大老远被政府机关邀请过来，结果只打了瓶酱油，说出去会威望大跌吧。”
　　他霍得转身，对身后一脸茫然的除妖师命令道：“风穴有复发的迹象，按原计划行事，在这里布下封印，然后杀光岛上的妖怪。”
　　。
　　海岛上危机暂时解除，风穴虽然没有彻底消失而是隐藏起来，但好歹推迟了开启时间。
　　横滨市内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
　　“五十五只。”
　　中岛敦再次拍碎一只妖怪，连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便接到港黑成员传来的预警，只能马不停蹄赶到下一个地点。
　　虽然普通人看不到妖怪，不过港口黑手党底层成员上万，让他们在工作之余注意下精神不正常的路人，确定不对劲后将消息通知过来，由此降低中岛敦的工作量。
　　再加上得知妖怪作乱的情报后，军警也迅速行动起来，分派人手将行为可疑的人控制起来，集中在一起等中岛敦过来检查。
　　种种措施多管齐下，按理说中岛敦并不应该这么忙碌。
　　但以一个小时前某个点为界，妖怪附身的案件数量直线上升，详细描述一下，这三天中岛敦总共处理了五十五只妖怪，而有二十五只是他在这一个小时里解决的。
　　他当然知道这个数量增长相当不正常，但中岛敦同时清楚比起太宰先生这样的人，自己并不擅长头脑，分析背后的原因不是他的长处。
　　他只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因为每耽误一分钟都可能有人无辜丧命。
　　但是月下兽虽然大幅度提升了他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让他获得比其他异能者更具优势的战斗条件，但长时间开启异能，身体承受的负荷也在成倍上涨。
　　中岛敦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了，就像现在，虽然很想移动，但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无比沉重。
　　他只能在一处小巷里停下，虎化的手脚恢复原样，单手撑着墙壁弯下腰重重喘息。
　　“你应该休息一会儿。”耳边响起少年清朗的声线。
　　中岛敦下意识抬起头向声源处看去，但是眼球缺氧造成视野发黑，他只能勉强看清那是个戴帽子穿着小斗篷的人影。
　　“但是，如果我休息的话，还有谁能救他们呢？”中岛敦努力睁大眼睛，表情因此显得颇为茫然，或者说，他已经累得思维迟缓，只记得“有人需要他的帮助”这一点。
　　但是说话的少年某种程度上和太宰一样任性，他听出中岛敦想要拒绝他的意见，顿时不高兴地挥着手臂，烦躁地向前走了两步，抬高声音训斥道：“你对名侦探有什么意见吗？”
　　“唉？我不是……”
　　中岛敦虚弱的辩解被侦探大人的大声抱怨吞没，连点水花都没溅起来。显然少年说出刚才那句话就没打算听他回答，眼下也只顾着自说自话：“真是的，像你这样愚蠢的家伙，害的乱步大人千里迢迢过来帮忙，居然没有乖乖地送上零食汽水，还敢反驳乱步大人的命令，实在不可救药！”
　　“真是的，因为你们这么蠢，所以才需要名侦探的帮助，好好记得这点啊！”乱步话音刚落，抬头看到中岛敦的表情，顿时一阵火大，“你以为自己还有行动能力吗？！现在的你我只要一根手指就能打倒，不抓紧时间休息，等下解决风穴的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
　　中岛敦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扶着墙壁准备偷偷离开，结果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词汇，情绪激动之下顾不得自己全身发软，猛地转身扑向乱步：“你刚刚说的是风穴？！”
　　面对白发少年饿虎扑食似的气势，乱步淡定地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便看到中岛敦刚抬脚就扑通摔到地上。
　　“你不仅脑子笨，耳朵也不好用吗？乱步大人说的很清楚了，需要你去解决风穴，所以现在赶紧给我好好休息恢复体力！”江户川乱步完全将摔倒在地的中岛敦视若无物，连句问候都没有，一脸不耐烦地命令道。
　　“但是，不是说已经找到风穴了吗？而且异能特务科和除妖师联手正在封印……”中岛敦倒是没在意乱步的态度，但风穴的问题事关重大，于是急急忙忙从地上抬起头问道。
　　“谁告诉你风穴只有一个？”乱步没等他说完就干脆打断道，“如果沟通黄泉的通道真的被人封印，甚至只是被压制，横滨这里根本不会有这么多妖怪。”
　　中岛敦张了张口，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作为横滨少数可以攻击妖怪的异能者，对乱步所说的事实体会比任何人都深。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花了几分钟接受现实，中岛敦很快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风穴的事情明明……”
　　“因为乱步大人可是名侦探啊！”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说，“军警把委托送来之后，乱步大人用了五分钟就猜到了。”
　　。
　　“啊，中也脾气太差了，明明都说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我只是提供一个方向而已，居然下手这么粗暴。”
　　太宰把自己从土里□□后，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要等的鬼神还是没来，索性不管形象，直接坐到地上，懒洋洋地抱怨着。
　　“别胡说了，我都没用力。”中也看都没看他，顺手扶了扶面前路过的一位狱卒背上快掉下来的清扫工具，收获了这个头上长角的少年感激的道谢。
　　他们目前停留的位置是三途川河边，鬼怪尖叫声不绝于耳，赤红色河流中不时冲出一两头庞大的怪物，不过其中最让中也招架不住的是那位热情的夺衣婆，明明是年纪很大的老婆婆，追起星来居然跑到了一众年轻鬼卒前面……
　　好在危急关头，太宰慢悠悠晃过来，那些狱卒一见他简直就像人类见了鬼一样，满脸惊悚，惨叫着一哄而散。
　　“人间失格会将他们彻底化成无意识的灵魂力量，看来就算是亡灵，也不愿意再死一次啊。虽然早有预料，但第一次遇到被人避如蛇蝎的情况，”太宰难得面露惆怅，“怎么说？有点新奇啊。”
　　当然下一秒他又变得嬉皮笑脸，亲切地抬手搭在中也肩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上司鼓励下级的做派道：“幸好中也一起过来，否则我就算在地狱转上一年都看不见一个鬼影，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能和伊邪那美见面，全都靠你好好加油了。”
　　毫无疑问，他这么得意忘形，下一秒就被中也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嗯……好像太长了……现世的剧情怎么这么长，就解决两个风穴而已啊。两个风穴必须同时解决，不然另一个会复活（不），看鬼灭打六妹得到的灵感，但这里的风穴为什么要同时关，我也没想好，反正我这样设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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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辅佐官
　　“请问二位就是从人世来的客人吗？”
　　就在太宰闲的长毛之前, 附近响起一道冷静的声音。
　　他顿时眼睛一亮，从地上跳起来，连声应道：“没错没错，我和那边的小矮子就是你们要见的贵客哦。如果想好好招待的话, 请麻烦帮忙找个愿意和我一起殉情的女鬼小姐, 在她杀死我的时候也会被我杀死……”
　　擅自将自己的地位拔高到“贵客”等级，然后肆无忌惮地提出荒唐的请求，中也不知道这混蛋是另有打算还是单纯本性暴露，他只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
　　嗵的一声，中也面无表情地抬拳砸在太宰脸上，制止了这家伙的胡言乱语，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头和那位专程赶来的鬼神进行了一番礼貌交谈。
　　看得出来这位辅佐官大人之前确实很忙, 毕竟对方手里提的狼牙棒上血迹斑斑，还有没彻底凝固的血液向下滴落，想必才经历一场大战，得到消息连武器都来不及擦就匆匆来到这里。
　　“原来如此，您是新晋的人神吗？”鬼灯对区区一介人类如何得到神格这个问题不感兴趣, 他好奇的是另外一点, “不过负责净化污秽的大物忌神和我们地狱一向水火不容，但是包括我在内，这里的居民都觉得阁下非常亲切，看来您身上另有隐情。”
　　不过作为阎魔大王座下第一辅佐官，鬼灯的专业素养不需要质疑，他看出中也明显不愿意谈论这件事, 于是顺其自然地转移话题：“这些天由于处理黄泉国的骚动，一直没有时间和您见面，为了弥补我们的过失，我们为您准备了接待会，请务必赏光。”
　　“您想要见伊邪那美并不是什么难事，事实上，我们这边也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如果您答应帮忙的话，我会亲自带您去找那位大人。”
　　说完后鬼灯顿了顿，看了眼一旁揉着脸上的伤口碎碎念的太宰，眸子里闪过一道冷光——这家伙过分轻浮的言行让他一下子想到那个桃源乡的白痴神兽，刻意无视已经是收敛怒气的结果，多说几句鬼灯怕自己忍不住动手打人，但那样一来会让客人误会他们地狱的待客习惯。
　　现在出于礼节，鬼灯还是冷淡地说：“二位请和我一起来吧。”
　　坐在胧车上向目的地飞去的路上，太宰凑到中也耳边小声说：“我觉得这位鬼灯大人好像不太喜欢我。”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地狱里的鬼神没有一个愿意靠近你的，鬼灯对你的态度不是很正常吗？”中也受到太宰影响，不由自主学着他压低声线。
　　“中也这么说就太过分了。”太宰露出故作委屈的表情，把中也恶心得往远处蹭了蹭。
　　“你正常一点，有话说话。”中也难以掩饰面上的嫌弃。
　　“我觉得他的眼神和其他鬼怪的畏惧不一样，是因为想到其他令他印象深刻的故人，迁怒到我身上。所以我在想利用这一点的话，能不能直接让他带我们去找伊邪那美，不用答应他的条件。”
　　“……你别太过分了。”中也无语地看着太宰狡黠的眸子，凭借这么久的熟悉一眼认出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在打鬼主意，不由一阵头疼。
　　“我觉得这位辅佐官人不错，如果能正常交易，最好不要多生事端。”中也耐心劝道，然后就见太宰敷衍地“嗯”了两下，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鬼灯，表情一点没变，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
　　中也“啧”了一声，伸出右臂勾着太宰脖子搭在他肩膀上，抬手将这家伙的脑袋向自己这边扳过来，迫使他和自己对视，一字一句地说：“不准搞事，听懂没有？”
　　如果是两人共同希望达成的目标，中也不介意按照太宰的安排走，因为他知道擅长头脑的搭档总能提出当前困境之下的最优解，这种模式的分工合作是最有效的。
　　但是这次事情很可能只涉及到他自己，鬼灯明显将太宰当成他这个人神的附庸，那么他所要求的帮助就和太宰无关。既然是自己的事，那么中也觉得他拒绝太宰横插一手就很有道理了。
　　事实上，中也觉得太宰的控制欲太强，只要有关自己的事这家伙方方面面都想干涉，很多时候表现出来的效果如果以黑社会的标准评价，早就超过了界限。
　　中也可不想变成这条恶劣青花鱼手上的牵丝傀儡，所以刚好趁这次机会宣示自己的底线——他做的决定不允许太宰自作主张插手。
　　太宰被他捏着脸颊，没办法张嘴也不能摇头，总算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个搭档根本没留下第二个选项。
　　他眨了眨眼睛，觉得这种感觉有些新奇，而且中也难得这么坚定，放弃这次游戏的机会也不是不行，所以他顺从地点了点头。
　　当然，表面上还是非常不情不愿。
　　坐在车厢对面的鬼灯将两人一系列互动收入眼中，等两人的交流告一段落才对中也开口道：“您对自己的神使真是宽容，不过这样温和的教育手段有时候很难达成效果，要不要我向您推荐一些方法？八百年前管理手段革新并在地狱推广后，狱卒们工作效率提升了五十个百分点，而且从那以后很少提出加薪的请求。”
　　不怪他将太宰当成中也的神使，毕竟太宰将自己的灵魂碎片在中也身上放了将近一个月，五天前才收回来，对人类和妖怪来说很难察觉的灵魂气息，在地狱鬼神眼中像黑色背景下的灯火一样显眼。
　　所以在鬼灯看来，中也身上沾满了那个人类的气息，不夸张地说他可以掌控对方的生死，而太宰身上却什么都没有，主从关系非常明显。
　　中也心里还在对鬼灯的话疑惑，那边太宰就应声接道：“啊，鬼灯大人说的是将绩效不好的狱卒丢去和犯人一起体验刑罚这种方式吗？还是说将他们束缚在阳间与地狱的交界，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同僚开开心心到人界出差？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对我来说完全不管用哦。”
　　果然不愧是恶鬼吗？中也一边听着太宰的话一边在心里狂抽嘴角，他倒是不怀疑太宰所说的话是真是假，混蛋青花鱼就算有各种各样的缺点，论及使用头脑玩弄阴谋诡计，不夸张的说中也没见过一个能和他比肩，能在他面前顺利隐瞒秘密的。
　　三天时间足够他摸清楚地狱的管理模式。
　　而对面的鬼灯听到太宰这段接近挑衅的发言，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很感兴趣地拿出纸笔，一脸认真地向太宰虚心求教：“看来我们的管理还有进步空间，那么您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觉得应该……”难得有人和他讨论这些，太宰顿时变得兴致勃勃，说到激动处甚至向前倾了倾身子。
　　在中也看来，这家伙嘴里全是胡说八道，不管是说出来就该消音的血腥处罚，还是充满了“太宰式”恶趣味的陷阱，根本不可能实现。
　　然而让他震惊的是，那位在他眼里“人还不错”的辅佐官居然听得一本正经，时不时点点头，在本子上写下几笔记录，甚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中也难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能和太宰相谈甚欢的家伙，真的没问题吗？
　　胧车到站后鬼灯不得不收起纸笔，中也发誓他从这个辅佐官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意犹未尽。
　　“看来是我之前对你有误解，”经过这么短短十几分钟的交流，鬼灯对待太宰的态度已经天翻地覆，看向太宰的眼神多出几分和煦，甚至主动出言邀请道，“你死掉之后愿不愿意来地狱就职？毕竟看你的样子也不可能上天国。”
　　中也在旁边听着只觉得这两句话到处都是槽点——原来你们地狱表达善意的方式就是诅咒对方早死吗？而且最后那句是什么？一脸若无其事地扎对方心窝……
　　当然太宰也不会在意就是了，不仅如此，他面对地狱鬼神发来的offer还满脸抗拒：“不可能，我死掉之后要用最快速度转生，迎接新的生活——活着的时候在现世工作，下地狱还要给人打工，那我为什么要死？”
　　……果然是太宰风格的回答。
　　“这样吗？”鬼灯有些遗憾，不过也没有勉强，“算了，人各有志，那么希望你在人世少犯一些错，否则来到地狱后还是要受罚后才能转生——虽然你刚才的提议帮了大忙，不过量刑的时候不会因此降低。”
　　虽然听起来很像威胁，不过这确实是鬼灯诚心诚意的告诫，如果不是太宰帮了忙，他才懒得说。
　　“啊，我知道了。”太宰漫不经心地回答，看来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
　　招待会上，身为东道主本该到场的阎魔大王却没有出现，对此鬼灯也做出了解释。
　　“是天国那边传来的动荡，沉睡的神明苏醒对同为彼岸的地狱影响很大，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件。以前都是我去交涉，不过这次高天原醒来的神明地位很高，需要阎魔大王亲自迎接。”
　　“鬼灯先生对神明苏醒有什么看法？”中也没等到太宰出声，只能自己开口询问。
　　他旁边的太宰一脸好奇地盯着面前三米大的肥硕金鱼，没忍住拿筷子用力戳了戳，惹来这只胖乎乎的大鱼一阵激烈的扑腾。
　　“无聊的外交事件增加了。”金鱼草的挣扎没有引来鬼灯半个眼神，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中也的问题，“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苏醒的神明和三百年前感觉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啊，终于进展到主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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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奇怪现象
　　“关于这点, 伊邪那美应该更有体会，差不多三个月前，高天原传来第一个神明苏醒的消息，祂的状态就开始有些不对, 之后高天原醒来的神明越多, 伊邪那美的精神就越来越不稳定。”
　　说到这里，鬼灯皱起眉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稍微停顿了下，才“嘁”了一声继续说：“那家伙虽然不是黄泉自然诞生的神，但大母神的身份让祂死后地位非常特殊，在黄泉呆了这么久神力也与地下世界融为一体。”
　　嘴上说着地位尊崇，但是言语间毫无敬意, 若无其事地用“那家伙”指代始祖女神呢。
　　“所以每次她精神不正常，整个黄泉国都会受到影响，这些天地狱大量妖怪暴动、与此岸交界的地方出现多出裂缝，都是拜她所赐。尤其三天前那位天照大神苏醒，神力传到黄泉, 伊邪那美更是到了崩溃边缘。”
　　对伊邪那美的变化, 鬼灯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总结成一句相对礼貌的话，那就是：“麻烦死了。”
　　“嘛，这就可以对上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两个月前得到消息，然后找上我邀请我去横滨, 看来他的情报来源很广啊，已经将手伸到地狱来了吗？”太宰自言自语了一番，然后抬头重新看向鬼灯。
　　“日本此岸与彼岸出现裂缝，是因为黄泉女神发疯，外国的情况怎么样？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们地狱应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和外国联谊？”
　　“过去这么久，人类的记载居然流传下来了吗？根据我们和其他国家的冥界沟通情况，似乎只有日本出了问题，而且他们的神明虽然苏醒，但看样子不是很乐意，正在哭着喊着要离开。”鬼灯尽心尽力地解释道。
　　“居然不愿意醒来吗？”太宰惊讶了一秒，而后眯起眼睛，“嘛，我是不相信他们有什么高尚的目的才拒绝醒来——虽然我认为活着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但也知道任何生物都有求生本能，除了偶然一两个特例，不可能整个族群都想求死。”
　　“所谓神明也不过是特殊一点的生命体，因此不会脱离这个规律。而且，”太宰略略勾起嘴角，轻声说出自己的分析，“他们说的是‘离开’没错吧？这个世界在他们眼里不是归处，他们有了更好的选择。”
　　“这种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鬼灯面露沉思，“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主要是从前大家都自动将神明摆放在特殊的位置，但如果以太宰的角度，说他们是特殊生命体也没有什么不对，那么这样一来，外国神明们的反应就非常有趣了。
　　“喂等一下，如果按太宰所说，这些神明不是自愿归来，那么是谁有这个能力将这么多神明叫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大费周折做这件事？”中也顺着这个思路稍微往下想了想，便觉得这件事背后肯定藏着很深的秘密。
　　像站在悬崖边窥探不见底的深渊，又像是在黑漆漆的洞穴口猜想山腹深处的情况，不往前走永远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但是前路叵测，摆明了更进一步要堵上性命。
　　所以——
　　“这不是很有趣嘛，”太宰拖着懒洋洋的调子，眼睛里闪着饶有兴味的光，“世界之外还有世界，本来超脱的神明被硬生生拖回来，不管是幕后黑手的阴谋，还是这个世界为了对抗阴谋采取的自救措施，都很值得期待啊。”
　　“但是对于地狱可不是件好消息，”鬼灯对太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调没什么反应，只是事件本身让他头疼，“放眼整个世界，只有日本神明反应特殊，还有伊邪那美的异常……日本现世会被卷进去吧？”
　　他再次取出纸笔在餐桌上写写画画：“这样一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工作量短期内要上升不止一倍，工作强度过高员工精神压力也会增加，看来最近要做好措施应对增长的自杀率。虽然狱卒死亡还会复活，不过中间浪费的时间又会降低效率，啧。”
　　中也发自内心为那些在地狱工作的狱卒默哀。
　　“而且不提现世，高天原和地狱本来就同属彼岸，他们那边出问题肯定会波及到我们，伊邪那美一个人发疯就让所有人跟着熬夜，整个高天原的神明同时出问题……”鬼灯嘎嘣一下捏碎了手上金鱼草造型装饰的圆珠笔。
　　他霍得抬起头，冷峻的目光直直看向中也，语气沉肃：“事不宜迟，我现在就送您去找伊邪那美，先让那家伙停止发疯。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查清楚日本高天原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说来惭愧，伊邪那美情况正常的时候，我可以和她对话，但是她现在的状态反而激发大母神的位格，身为地狱的鬼神无法靠近。您是人神，您的神使又有着无视彼岸力量的能力，见到她的可能更高。”
　　“……唔。”这位辅佐官的思维跳得太快，中也愣了一下才跟上他的想法，点头答应下来。
　　。
　　不过话是这么说，鬼灯还是完美结束招待会后，才召来胧车送他们去见伊邪那美。
　　这次他没有跟着一起过去，有狱卒过来汇报，似乎是黄泉国刚刚又出现震荡，两岸交界又多了不少裂缝等待处理。
　　临行前鬼灯站在车厢口，表情严肃地告诫两人：“其实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大家就知道伊邪那美精神不正常，她一直想找人陪她留在黄泉，所以你们到了她的住处，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吃她拿出来的食物——刚刚的金鱼草是专门培育出来招待天国和现世来客，但是伊邪那美的东西就是土生土长的冥界品种，吃了就不能离开。”
　　“还有一点需要你们注意，以前不是没有人从黄泉比良阪进入地狱，每次被伊邪那美察觉，她都会发动自己的权限将客人拉到她的大殿，害我不得不上门要人……这次她却无视了你们，虽然有可能忌惮神使的能力，但认识伊邪那美这么多年，我个人觉得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鬼灯语气平静地说，“毕竟那个女人‘想要朋友’已经成了执念，其他事情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
　　告别鬼灯后，胧车慢吞吞飞起来，宽敞的车厢里只剩下太宰和中也。
　　说实话，平时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时候，他们不是斗嘴就是吵架，难得这么和平地坐在一起，简直算得上百年不遇的奇景。
　　当然很多时候就算现场有第三个人，这两个人也能无视人家只顾自己内斗，冒火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对方。
　　“喂，你来之前对这件事猜到了什么程度？”沉默了一会儿，中也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如果事先没有一点推测，你这混蛋不可能平白无故跑来旅游。”
　　“中也对我了解很清楚啊，但我其实一直很想来地狱看看的哦，毕竟是我自杀成功之后会短暂停留的地点。”太宰透过破破烂烂的窗户看着下方如同缩小后的模型的各大地狱景观，可有可无地回答。
　　“你还没有放弃自杀的想法？”中也皱眉看着太宰的背影，“你不是暂时想要活下去了吗？要和我一起对抗诸神是你自己说的吧？”
　　而且除妖师那边的事件结束以来，太宰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尝试过新的自杀方法。
　　太宰闻言回头，露出认真思索的表情，过了两秒才如梦初醒般说道：“我好像确实说过。”
　　中也被他这番明显不上心的作态气得不轻，但是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松了又紧，还是没有敲下去。
　　“随便你吧，”他猛地别开头，后脑勺对着太宰，盯着车厢的角落，“我管你去死。”
　　他摆出不愿意交流的姿态，那条烦人的青花鱼反而自己凑了过来，中也能感觉到他歪着头笑眯眯看着自己的侧脸，用一如既往轻佻的声调不怀好意地问：“中也生气了吗？”
　　中也胸口一堵，不用想他就知道这条青花鱼的意思，“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中也太搞笑了”。
　　毕竟他和混蛋太宰就像天平的两极，每当看到对方越不痛快，自己这边心情就越舒畅，中也看到太宰吃瘪是这么想的，他很清楚这条青花鱼也是一样。
　　所以他更不高兴了。
　　“中也这个样子，就像捉迷藏的时候发现其他人各自回家，唯独自己被忘在原地的小朋友。”太宰嗓音含笑，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比喻非常精妙，忍不住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么一想，暴力小矮子也有可爱的一面啊。不过我还是想说，不要因为自己个子小就把自己当成小鬼啊，简直比我捡的那两个弟子还不如。”
　　他只顾着自己笑得开心，完全没注意到一边的搭档脸色黑如锅底。
　　可以说，太宰现在就像条跑到鲨鱼头上蹦迪的金枪鱼，实属不知死活。
　　好半天他终于停下笑声，抬手拍了拍中也的肩膀，得意洋洋中透着虚伪的怜悯：“放心吧中也，这件事解决之前我会努力活下来的，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对这种恬不知耻的发言，中也的回应只有一个，他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冷冷“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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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暴力拆
　　“这就是黄泉女神的住所吗？”中也走在潮湿黝黑的洞穴里, 需要时刻注意才能不踩进水坑，有点不能相信，“太落魄了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中也之前从狱卒那里听说了吧？所有靠近伊邪那美的生物也好, 鬼卒也好, 都会被她强行扣下，只有鬼灯上门讨要才肯还回来，久而久之就没有人愿意来帮她修缮房屋。能够拒绝她的法术的，只有我们刚才见过的辅佐官，然后就是地狱十王和地藏菩萨，就算伊邪那美是高天原众神之母，这些人也不可能亲自过来给她修房子。”
　　在前面引路的太宰按着肩膀扭了扭脖子, 走起路来却不像中也那么小心，以至于深一脚浅一脚看上去随时可能绊倒的样子，不过奇妙的是，每每在他将要摔倒之前，总是有石壁恰到好处出现在他手边。
　　过于狗腿。
　　总之太宰这一路走来像搀着扶手, 虽然磕磕绊绊, 却和中也这个体术高手一样一次都没摔过。
　　而栖居在黄泉国的妖怪则感应到太宰的威胁远远躲开，算得上非常有眼力了。
　　所以问题在于，明明按照鬼灯所说，他们进了宫殿很快就能见到伊邪那美，但现在半个小时过去，虽然没有遇到危险, 却始终走不到尽头。
　　这条路没有岔口，也没有遇见重复的景色，但中也还是靠直觉辨别出这个地方被做了手脚，行程被无限延长，早就觉得不耐烦了——事实上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过来，中也现在已经将这座岩石砌成的宫殿硬生生劈成两半。
　　不过看了看前面太宰若无其事的背影，他姑且按下心头火气，一言不发地跟在搭档身后，警惕周围随时可能冒出来的袭击。
　　就这样又走了一会儿，太宰忽然停下脚步，脸上带着迷之微笑看了眼手下凸起的石壁，然后冷不丁转头喊道：“我们到了中也，就是这里。”
　　“哈？”中也全然没有心理准备之下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四下看了看，确定自己所在的隧道和刚刚走过的并没有两样，无论是气息还是视觉都没有变化，也没有看到类似殿堂大门的地方，于是他第二个反应就是目光怀疑地盯着太宰。
　　“你这家伙不是又在耍我吧？”他相信太宰解决事件的能力，就像他相信太宰惹麻烦的能力，别看之前从鬼灯那里得到现世情况紧急的情报，中也可以肯定混蛋太宰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行事频率。
　　也就是说，该耍人的时候他可不会因为地上世界面临危机就放过机会。
　　“唉？中也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但我这次说的是真的哦。”太宰两只手按住那块岩石，稍微用力——
　　没有掰下来。
　　“中也～”太宰毫不犹豫地呼叫外援，“快把它敲下来，这是见到黄泉女神大人的钥匙。”
　　“这块石头有古怪？你把手稍微挪远一点。”中也皱起眉向这边走来，他倒没有让太宰放手，毕竟这家伙的动作一看就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不过没有容器不好收纳。
　　而且看太宰自己没办法掰下来那块石头，这东西可能还有强化效果，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人间失格无效，但是他这边绝对不能大意。
　　中也一边走一边将右手的袖子挽上去，运足十成力道向那块石头砸下去，他已经做好硬碰硬的准备，结果拳头刚砸上去，那片石壁就像豆腐一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因为估算错误用力过猛，中也差不多等于挥了个空，差一点向前扑倒，不过他反应神经敏捷，几乎同时便稳住身形。
　　而另一边，太宰还在抱着拆下来的石头说风凉话：“啊呀，看来中也作为武斗派很合格，力气确实很大，不过很可惜，这个时候向我炫耀出来也没有意义，还是留着等下去恐吓黄泉女神怎么样？”
　　刚回过神的中也顿时暴跳如雷：“你这家伙果然在耍人！我记得你的体术没有这么差劲吧？虽然比不上黑手党的第一梯队，但也不算垫底，这种硬度的石头怎么可能敲不下来？”
　　“我带中也来就是为了在这种事上偷懒啊。”太宰理直气壮地说，丝毫不觉得这番话哪里值得羞耻。
　　当然这次他学聪明了一点，看到中也脸色难看，迅速转移话题，一本正经地说：“好了别浪费时间了。这个小东西是怨气和执念组成的那种最低级的妖怪，但是却不会被人间失格彻底消除——这可是本身有实体和原型的妖怪才有的待遇。”
　　“根据我的观察，是因为有人给了它名字。”
　　“名字？”说起正事，中也便暂时放下被戏耍的怒火，认真听了起来。
　　“嗯，我对你说过，这种纯粹由怨气和执念组成的生物就像病毒，虽然勉强有形体，但没有智慧只靠与生俱来的本能行动。而同样由怨气组成的青女房比它高级一点，妖核被我捏碎才死掉，那妖核就是它的名字。”
　　太宰漫不经心地揉捏着手里的石块，将它在空中抛来抛去，折磨得这只可怜的小妖怪晕头转向，石头上也露出两个圈圈纹路。
　　“神明的神格，妖怪的妖核，都是一样的东西，既是力量的源泉也是脆弱的软肋。唯一不同之处就是前者是法则的证明，后者就是普通的载体，物理层面的硬度差距较大，妖核我捏得碎，神格捏不动。”
　　从毁坏难易度上来评价两者区别，只有太宰说得出来了。
　　“不过不可否认，有了名字可以大幅度提升妖怪的实力，并且可以通过这个名字束缚它们。”太宰垂眼看着石头，勾起一个愉快的微笑。
　　“但根据阴阳师的记载，名字这么重要的东西，除了所谓的命运，唯二的来源就是神明。虽然据我所知，虽然有神明将妖怪收为神使，但祂们从来不会为妖怪赐名，甚至将这种做法视为禁忌，不过现在看来，大母神果然是大母神。”①
　　“当然，祂怎么做到的和我无关，”太宰抬起头对中也晃了晃手上的石头妖怪，微微笑了一下，“我只要知道靠这个赐名的联系，可以找到那位黄泉女神就够了。”
　　说完他习以为常地等着中也来问“要怎么做”，毕竟这就是他们的合作模式。其实中也对太宰来说也非常重要，正是多了这个强大的伙伴，他很多计划就不用那么拐弯抹角，和诸如魔人费奥尔多对抗起来也底气十足。
　　客观来说，是太宰需要中也更多一点，但他的态度偏偏这么颐指气使。
　　谁让他是做决定的那个呢？
　　所以太宰满心愉快地等中也来问他。
　　“我明白了。”
　　但是他没有等到意想之中的台词，从中也那边传来的只有这么一句语气平淡的回答，这让太宰没忍住愣了楞。
　　在他愣神的这几秒，中也自然地从他手上拿过那块被晃晕的石头，颠了两下后掌心升起一簇许久不见的黑色火焰。
　　那火焰只出现了短短一瞬间，却足够中也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他将石头丢回太宰手上，然后目标明确转过身看向某个方向，不紧不慢地举起手臂，任由深红色的纹路攀上脸颊，纯黑球体在他掌心成型，一时他们所处的空间隐隐发生了扭曲，本来就远远逃开的妖怪们再次受到惊吓，惊惧尖叫着向更远处跑去。
　　当然，这些中也都不知情，他认真地看着前方的石壁，确定方向没有偏差后，将手上的能量球狠狠丢了出去。
　　一阵地动山摇，轰隆隆的巨响逐渐远去，头也不回地冲向未知的地点，不过那浩大的声势来看，应该很久才会停下。
　　中也长长呼了口气，手臂上代表神力的纹路缓缓消退，他抬脚向前方多出的通道走去：“我们走吧。”
　　“呃……嗯。”太宰下意识回答了一句，反应了一会儿才抓着石头跟上去。
　　由于刚才中也一系列举动行云流水，根本没给他插话的机会，这原本在太宰看来不可能出现的情况让他受到了冲击。
　　回过神来之后，太宰不知为何默认了中也的做法是出于他的暗示，而非按照他本来的性格指责搭档行事鲁莽。
　　同时，他似乎也忘记了吐槽小矮子暴力拆迁的做法可能惹恼那个黄泉女神，如果对方不高兴他们可能白走一趟——虽然有太宰在这里，怎么也不可能空手而归。
　　不过，也许是尘土太大，又或者这次没有妖怪给他当扶手，太宰走了两步啪唧摔到地上。
　　听到动静的中也停下脚步回过头，不耐烦地说：“别想骗我，这次我不会上当了。走快一点，我已经看到前面的大殿了。”
　　才从水坑里爬起来的太宰正拍着身上沾的脏水，闻言当然不可能在中也面前承认自己刚才走神：“真不容易啊小矮子，上了这么多次当终于能看透我的计谋了吗？”
　　“别得意了混蛋青花鱼，我从今天开始一次都不会再上你的当。”
　　“诶～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
　　。
　　两个人吵吵嚷嚷很快来到黄泉女神的房间，一进来就看到穿着和服的女人狼狈地跌坐在席上，身旁是砸成碎块的木制屏风，以及被波及后倒了一地的金色香炉。
　　作者有话要说：①有私设，《野良神》“父亲”是个人类，但能给神器赐名，听说这件事的神居然不觉得奇怪……然后我设定只有神明和拿了黄泉之语才能赐名了。
　　今天是震惊的哒宰，被中也暴力破关吓到了（其实没有），只是突然发现搭档居然可以自己想出解决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很有中也风格，但也很有用。然后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低估了中也。
　　其实太宰在地狱和地表的状态有些不一样，比如他挑衅中也更勤快了，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来。


第106章 神与神器番外三
　　“加入我们吧, 焉器。”
　　八岐大蛇依旧披着那层菜鸟土地神的伪装，柔软垂落的棕色发丝和线条圆润的脸庞原本颇为无害，但此刻他毫不掩饰自身气场，这层温和外表顿时变得霸气迫人。
　　太宰略微垂下眼睛, 看着结界外八岐大蛇向他伸出的手, 心知这头活了上万年的妖怪没有给他留下拒绝的余地——别说什么大局为重，八岐大蛇不会在高天原撕破伪装对他动手，事实上妖弱肉强食，强者虽然不吝于使用计谋便捷地达成目的，但本质极端自我，根本不可能收敛自己的脾气。
　　换句话说，如果他在叫破八岐大蛇身份后又拒绝他的邀请, 毫无疑问这头大妖怪会给他表演个当场变脸，直接展开攻击。
　　八岐大蛇可是比神治年代更早的创世期就被封印的妖怪，如今竟能堂而皇之行走在高天原，哪怕只是个分.身，带来的麻烦也非同小可。
　　太宰几乎可以预见这家伙在他家门前闹事, 导致他和他家可怜的小神明未来少说十年被天守集团问话监视的场面。
　　而且, 他为什么要拒绝？
　　“我当然会加入你们，”太宰笑眼弯弯，“否则不会在八岐大人面前说这种话。”
　　八岐大蛇脸上刚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听他话锋一转道：“不过不是现在。”
　　“当然，为了表示诚意，”太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白纸穿过结界送到八岐大蛇手上, “这是我从自己的神器形态上撕下的书页，如您听说的那样，它可以显示世间万物的弱点，希望能够帮上您的忙。”
　　“世间万物？”八岐大蛇准确捕捉到焉器刻意强调的词语，猛地抬起头，凌厉的目光死死钉在面带浅笑的少年脸上，一字一顿地问，“包括初代神明的封印？”
　　这位大妖实力确实强劲，只是略微泄露情绪的目光，就带给人山岳般沉重的压力。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是太宰，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依旧用那种不紧不慢的调子回答：“如果是万年前，我当然不敢托大，但是既然您能站在这里，那么想必困住您的封印已经开始衰落，我献上的东西不过锦上添花，加快您脱困的脚步。”
　　八岐大蛇听着对方的解释，心头鼓荡的情绪逐渐安定——焉器说的不错，本来那道封印就快失效了，他送来这张纸有用最好，没用也不碍事，反正时间对他这种等级的妖神来说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如果这张纸真的是焉器神器形态的一部分，相当于他将自己的魂体剥离送到他手上，一旦八岐大蛇心血来潮毁了这张纸，神器本体也会受到重创，这份诚意不可谓不厚重。
　　说实话在妖界大家见风使舵惯了，每当出现更强大的妖怪，如果对方流露出招揽的意思，八岐大蛇可以肯定自己大多数部下都会欢快地跑去投效，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虽然他觉得一旦自己从阴间裂缝出来，世间不可能出现超越他的妖怪，但像焉器这样主动将把柄送上门表示任由驱使的傻瓜、不，忠臣实在可遇不可求，所以就算对方暂时帮不上忙，八岐大蛇也不会嫌弃。
　　毕竟谁嫌忠心的部下少呢？
　　事实上八岐大蛇反应过来后只觉得心满意足，以至于面向太宰的表情都变得慈眉善目，虽然在那身霸气邪恶的气质衬托下只让人心生恶寒，但太宰又不是普通人，所以这两人的气氛古怪得和谐起来。
　　为了表现对主动投靠的部下的优待，八岐大蛇当着太宰的面将那张纸用妖力妥善包裹，放进随身空间，然后才出声告诫：“既然如此，我就不问你留在高天原有什么事要做了，不过不太重要的事最好快点解决，我从阴间裂缝出来就要启动计划，不会专门浪费时间等你。”
　　虽然这么说有些无情，不过之前说过大妖怪本来就是这种自我性格，能专门告知一句已经算得上体贴。
　　“我也没有办法啊，”太宰微微蹙眉，苦恼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太重要了，不能妥善解决的话，我既没办法长时间离开高天原，实力也会大打折扣。那样一来，即便我想为大人效力，也会遭到嫌弃吧。”
　　一听说关系到实力，八岐大蛇立刻感同身受，不知他脑补了什么，短短两秒打量太宰的眼神就变得同情而怜悯：“原来如此，那你还是不要太着急了，有百分百解决的方案，不要为了赶时间退而求其次。”
　　“我明白。”临走之前，八岐大蛇像才想到一样问：“你的神器化身放在我这里会不会出问题？我记得神明可以感应到自己神器的状态，如果你被妖界的妖力或者阴间裂缝的晦气侵蚀，染上安无，你的神明不会察觉不到吧？”
　　话是这么说，八岐大蛇丝毫没有将那张纸还回去的打算，这个问题的回答只关系到太宰在他心里的能力评价，如果太宰告诉他没法解决，八岐大蛇只会觉得他无能且不自量力。
　　“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太宰微微一笑，颜色温柔的鸢色眼睛从深处透出不容错认的傲慢，“妖力也好，晦气也好，都不可能影响到我。”
　　太宰目送收敛了浑身气场重新变得无害的“土地神栉名”离开，转身遥遥看向城池中央拱卫的天守阁，整座堡垒包括里面的阵法结界都是太宰一手创立，所以只是心念微转，他便透过厚厚的墙壁看到了那个满脸兴致盎然在建筑里探险、仿佛永远不知疲倦的小小身影。
　　于是再次苦恼地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这副样子很好欺负，但是完全没有自保之力，随便一个不入流的神明都打不过，怎么可能离得开。”
　　就算离开，总是挂念这家伙会不会遇到危险，心不在焉之下实力当然会大打折扣。
　　“落到这个地步毕竟和我有关，谁要承小矮子的情啊。”太宰站在空无一人的护城河边，小声念叨着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的话。
　　。
　　“喂，焉岛，这是什么地方？”
　　“万屋，仿照人界将买卖东西的铺子放在一起，专门划分出来的商业区，据说是财富之神惠比寿的提议。我们家城池里一部分食物、衣服就是从这里购买的，原本要跑遍整个高天原才能买齐的东西，现在只要逛上一圈，提出这个建议的人真是个天才。”
　　中也仰头看着自家神器脸上毫不掩饰的得意，不由满头黑线：“那个天才该不会是你吧？为了不想跑远路撺掇别人出头，大张旗鼓地更改高天原格局，只有你做的出来。”
　　“嗯嗯，猜得不错。”太宰笑眯眯地说，“不过怎么能说是大张旗鼓呢？我只是对惠比寿说了一句话。”
　　“然后把麻烦事推得干干净净，看着别人劳心劳力为了满足你的愿望跑腿，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太宰想了想，认真点头道：“好像确实很开心。”
　　“你这家伙真是……”
　　“不过惠比寿自己也很高兴，身为福神让下界的凡人过得更幸福是他的天职，我提出一个可能有效的方案，他为了验证成效主动在高天原推广，姑且算是各取所需。”
　　太宰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中也现在的身体年龄毕竟只有个位数，他用自己的小脑瓜顺着太宰的话想了想，没有找出不对的地方，索性放弃这个问题，然后很快被周围琳琅满目的商品转移了注意力。
　　所以也就错过了说到“天职”一词时，太宰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啊焉岛，这个味道是什么？”
　　由于神器和神明不会共用感官，正常来讲这种没头没脑的表述不可能找到目标。
　　不过太宰从来都不被划分在正常范畴。
　　他扫了眼自家神明不由自主转过去的方向，联系中也的喜好很快得出答案，然后牵着中也走向那家店铺。
　　中也眼睛亮了起来。
　　“就是这个味道！”
　　幼年神明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柜台后排列整整齐齐的酒瓶，没看到旁边的神器不怀好意地勾了下嘴角，转头和酒铺的老板嘀嘀咕咕起来，而老板的脸色随着交谈变得越发古怪。
　　“中也，我们该走了。”没过一会儿，中也便觉得有人敲了下自己的头，他顿时不满地抬头瞪过去，便看到太宰手里摇晃着两个透明的精巧酒瓶，深红色晶莹剔透的液体在太阳下折射着迷人的光。
　　那是从遥远的西方千里迢迢运来的葡萄美酒，虽然这点距离对神明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很少有神愿意离开信仰自己的土地，只为了到别人地盘买瓶酒。
　　所以葡萄酒在这个年代，哪怕对于神明也是相当昂贵的。
　　但太宰好像没有这个认知。
　　“你想要这个对吧？”太宰微笑着问。
　　虽然这具身体仿佛与生俱来般对太宰的警觉让中也下意识觉得神器脸上的笑容背后藏着陷阱，但是他毕竟刚醒来没吃过苦头，所以很快屈服在诱惑下。
　　中也点了点头：“我想要。”
　　“既然是神明大人的愿望，我当然义不容辞，这两瓶酒就是我对您的供奉。”
　　中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雀跃起来，钻蓝色眼睛里原本残留的少许警惕彻底消失不见，清澈见底的喜悦像湖面上耀动的光斑，亮晶晶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太宰没有良心，只是晃了下神便面不改色地继续自己的计划：“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您能不能将这两瓶酒送一瓶给我呢？我也想分享您的喜悦。”
　　——平时没大没小地直呼中也的名字，只有耍人的时候才会一本正经地换上敬称，不过中也现在还没有发现这个明显的规律。
　　他听太宰这么说，半点没有犹豫便一口答应下来：“本来就是焉岛买的，你想要就拿走好了。”
　　“……”说实话，就算太宰再怎么厚脸皮，看着那双干净的蓝眼睛，这时候也有点心虚，所以他自然地转移视线看向自己手里拿的酒瓶，“您想要哪一个呢？”
　　中也随手指了一个，拿到手之后就高高兴兴地打开瓶塞，一时间酒香扑鼻。
　　才跟着太宰坐到酒铺的桌子边，中也便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
　　“……”
　　中也慢慢地、慢慢地，皱起了小脸。
　　他不甘心地举起酒瓶，盯着里面依旧像红宝石一样漂亮的液体，语气充满怀疑：“焉器，我觉得‘酒’不是这种味道。”
　　中也狐疑地看向太宰：“这太甜了。”
　　“因为中也太小了，酒这种饮料每个年纪喝出来的味道都是不一样的。”太宰笑眯眯地端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小酒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着中也被他忽悠得眼神茫然，忍着大笑的冲动仰头将碟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之前那点心虚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
　　本来就是嘛，小鬼喝什么酒。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双更，是我手残。
　　不过这章也算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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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大母神
　　自从靠近这里, 那只被太宰抓在手里的石块妖怪便像找到主心骨一般激动挣扎起来，因为找到目的地，这小东西没了用处，太宰便顺势松开手指, 看着它跳到地上。
　　石块小妖一落地便长出手脚, 连滚带爬回到女人身边，沿着垂落的华贵衣饰跳到女人膝上，委屈地蹭了蹭主人手背，然后缩成一团没了动静。
　　这时候和室内的女人才刚反应过来一般动了动手臂，撑着身体重新跪坐在床榻上，长长的黑发滑落遮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相貌, 搭配周围阴森湿重的环境颇有几分诡谲。不过对于黄泉女神来说，那些被砸毁的家具更值得在意。
　　伊邪那美轻轻咳嗽一声，三只闪着微光的妖怪从藏身之处飞出来，忙忙碌碌收拾起房间的乱象。
　　“两位客人来到这里，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这位在鬼灯口中极其偏执且不好说话的黄泉女神对着两个人类态度好得不正常, 甚至因为微微低头的动作显得相当谦逊客气。
　　但中也才不管她做出这副姿态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有什么阴谋, 只冲这个黄泉女神把他们拖在迷宫，让他们白走了半个小时，中也就有足够的理由撸袖子打人。
　　就算对方表现得再和善，也不能让中也改变看法，最多收敛一下打架的冲动。
　　“整个黄泉和现世交集越来越多，到处都出现风穴的雏形, 鬼灯让我们替他问你，什么时候心情才能变好？不然就想个办法切断你和黄泉国的联系，想发脾气自己一个人发，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中也目光锐利地盯着伊邪那美，仿佛要透过那层帘幕似的黑发看向她的眼睛，“这也是我和太宰这次来黄泉的目的。”
　　尽管做好了准备，伊邪那美听到这番不客气的质问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放在膝上的纤长十指气得深深陷进肉里。
　　毕竟伊邪那美地位尊崇，高天原有名有姓的神明算起来都可以说是她的后代，虽然平时不愿来到黄泉，但每次与她见面都是毕恭毕敬；对地狱来说，伊邪那美在古老的神治年代便到了黄泉，论起资历即便是组建地狱的阎魔大王也比不过她，所以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礼数周到。
　　然而这两个人类居然这么不识好歹，她都这么放低姿态，居然还是不依不饶！
　　伊邪那美差点没忍住火气，但刚抬起头，对面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爆烈神力像盆凉水浇在头上，万年前陪着兄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上来，顿时让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反应迅速地重新低下头。
　　啊啊啊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她一开始阻拦这两人找到自己不就是因为当初那顿打留下的心理阴影太深吗？现在人在面前居然有胆子发火，伊邪那美都开始佩服自己了。
　　不过她同时在心里替自己解释，不是她过于冲动，是这个宿敌实力衰退，虽然气息没有变化，但威慑力降低，导致她一时大意。
　　为了掩饰刚刚的异常，堂堂黄泉女神灵机一动，抬起袖子掩面抽泣——至少是做出了动作，然后侧过头语气柔弱地说：“妾身也没有办法，自从那些孩子陷入沉睡，妾身这三百年孤苦无依，日思夜想盼着他们回来，然而好不容易等到熟悉的气息，却发现祂们被人制成了傀儡！”
　　伊邪那美下定决心示弱到底，连自称都变了。
　　居然是这样。
　　太宰和中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说到这里她多了几分真情实感，咬牙切齿地骂道：“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账，居然连神明也敢亵渎……”
　　而且还成功了。
　　这才是伊邪那美情绪异常的根本原因，她知道自己死过一次，又被丈夫封印在黄泉，日日遭受黄泉污秽侵蚀，状态和万年之前相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虽然因为母神的位格被高天原诸神礼遇，真正论起实力也就是普通的一流神明，连天照都比不过。
　　那么多神明都被控制，轮到她的话，伊邪那美很确定自己根本抵抗不了。
　　至于亲情——别开玩笑了，那些后裔们一个个生怕黄泉晦气污染自己洁净的神体，在她被负心汉关在堵在黄泉的万年没一个过来看望，有事找她帮忙最多用神器传音，这种不孝儿孙死了就死了。
　　本来伊邪那美还抱着一些期待，结果三天前天照的气息传来，伊邪那美瞬间判断出连她也被控制，顿时眼前一黑，心里又惊又惧。
　　堂堂神明被人拿捏在手上，当成傀儡肆意操控，半点威严体面都不剩！如果在幕后之人控制下做出什么事，被世界意识记上一笔，那么之后就算成功挣脱，也会失格堕落。
　　日日忧惧，心情怎么可能好得了？！
　　不过现在似乎有了第二条路……
　　伊邪那美一边哀哀叹气，一边用余光透过头发的缝隙小心打量那位活生生站在面前的异域神明，思及祂当时无往不胜的战绩，又想到祂现在衰退的实力，心头一片火热。
　　“妾身希望二位客人能想办法解决那些可怜的孩子，否则不知他们会在幕后之人的控制下做出什么事……”
　　这要是放在那位神明巅峰时期，伊邪那美根本不敢搞这些幺蛾子，只会不等对方询问便一五一十说出真相，然后战战兢兢等祂自己做决定，而不是像这样各种欺瞒诱导。
　　谁让祂这么弱呢。
　　“伊邪那美大人是在威胁吗？”
　　算盘正打得啪啪响，冷不防听到这声带着笑意的问话，略有心虚的黄泉女神本能身体一僵，然后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那位神明。
　　而是祂身边的人类神使。
　　……其实“人类神使”这个词本身就非常奇怪，因为人类一般以神官、巫女的身份侍奉神明，如果非常受神明青睐，死后可以成为神器或神使，而伊邪那美从来没见过活着的人类成为神使。
　　但是自愿将灵魂奉给神明，发誓不会背叛，身上却没有神明反馈的神力，只靠自己的力量活动，无论如何都不属于神道修者，只能将他划到神使范畴，还是不受宠信的那类。
　　想到区区一个不受宠信的神使都敢这么跟她说话，伊邪那美心中顿时怒火中烧，从中也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太宰一眼，同时控制一股阴晦森冷的神力悄无声息冲向这个不长眼色的人类少年。
　　伊邪那美藏在黑色长发之后的眼睛快意地盯着太宰，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这个冒犯神明的人类痛苦万分，最后跪地求饶的画面。
　　然而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还是发生了的，只见太宰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迎着伊邪那美不敢置信的目光眨了眨眼睛，羞涩地笑起来：“伊邪那美小姐这么热情地看着我，真让人不好意思呢。”
　　“……”
　　伊邪那美被这小子轻佻的态度气得差点吐血，却不敢继续出手试探，甚至不敢问清楚当事人做了什么，便匆匆移开视线转移话题：“总而言之妾身知道的事情就这么多，除此之外也给不出其他建议，您就算不满意妾身也无可奈何。”
　　“至于风穴，妾身会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如果实在没有成效，妾身会主动让鬼灯封印，陷入沉睡来保证现世和黄泉的安稳，这样可以了吗？”
　　她本来就对中也颇为忌惮，现在见他座下一位神使都能轻描淡写打碎自己的攻击，即便刚刚没有动真格，但这本事也不容小觑。
　　是以现在半点不敢轻动，别说算计中也去打败幕后黑手，伊邪那美只想送这两个不速之客离开自己的地盘。
　　“伊邪那美小姐不需要这么妄自菲薄。”
　　说话的还是那个厚脸皮的人类，他也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语调，伊邪那美只听了开头就气得几乎咬碎牙齿。
　　当然她还是攥着拳头，指甲狠狠掐着掌心，硬生生把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啊，中也，你能不能稍微离开一下，我有话对黄泉女神大人说。”
　　伊邪那美听到他居然这么和自己的神明说话，那个神明还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不由瞪大眼睛。
　　更让她震惊的是，当初动手毫不留情的战神居然只是“嘁”了一声，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就干脆离开。
　　伊邪那美不由端正起对待这个人类的态度，在中也离开房间后目光警惕地打量太宰，似乎想弄清楚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让一位战神对他这么纵容。
　　“我果然没有看错，”太宰面带笑容，轻声说道，“你确实很害怕中也啊。”
　　伊邪那美一凛，猛地抬头，定定看了太宰一会儿，忽而抬手将一边的长发拨到耳后，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表情：“我确实很怕你的主人，所以能不能不要问了？”
　　豁出去了，她就不信，对着自己最喜欢的脸，这个人类还能狠下心！
　　作者有话要说：《野良神》里看到伊邪那美的人看到的都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她不敢让中也看自己的脸，因为当年中也看了之后不仅没有手软反而打得更狠。
　　最后，我写的伊邪那美的性格肯定和野良神不一样了，魔改太多惹……
　　那么太宰是中招，还是直接看到伊邪那美本来面貌？前者可以发糖，但是要想为什么人间失格会失效，伤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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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恩怨颇深
　　即便见多识广如太宰, 见到半身骷髅的美女暗送秋波这种惊悚而古丽的画面，也不由沉默了一秒。
　　比较起来，他被当成小矮子的附属品都没那么值得生气了。
　　伊邪那美似乎将他的反应当成惊讶，心中既得意又悲凉。
　　得意的是她的能力在黄泉这么多年不仅没退步反而更加精湛, 然而悲凉的同样是这个, 如果不是太过寂寞，堂堂高天原众神之母、黄泉国最尊贵的女神，哪里用得着靠这种能力讨好别人？
　　可是用真面目示人，被她邀请来的客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就像那个负心汉，找来的时候说得好听，什么孩子和我都离不开你, 结果看到她半腐的尸体直接就跑，还专门针对她拿道反石封印黄泉入口，让她从此不能踏出黄泉一步。
　　伊邪那美想要能长久留在宫殿陪伴自己的朋友，但是虚假的外表只能哄骗一时，而且她的宫殿什么都没有, 最多不超过半年, 那些家伙就全都哭着喊着要离开。
　　总而言之，就算这个能力可以让别人把伊邪那美看成自己最喜欢的人，黄泉女神也没有因此变得开心。
　　但是只要今天能靠这个能力逃脱一劫，伊邪那美发誓自己从今以后再也不嫌弃它了！
　　“虽然伊邪那美大人不愿意说，但我是一定要问清楚的，”太宰沉默了那么一下后, 觉得既然伊邪那美这么自信，他又有求于人，还是暂时不要揭穿为好，所以神色不变地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语气隐隐变得强硬，“中也离开前后，伊邪那美大人变化太大，就算我假装没看到都不行。”
　　“你为什么害怕中也？荒霸吐从前有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伊邪那美看仇人般盯着太宰，一言不发。
　　这个小子没有心吗？她无往不利的能力还从来没有不起作用的时候，就算过一段时间失效，最开始也没人能挡住诱惑，他居然半点都不动摇！
　　一时间伊邪那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连带着对迁怒太宰，当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太宰暗地里皱了下眉，觉得她这个态度和自己预想的情况都不同，但因为不会妨碍问话，他也懒得探究神明的心思。
　　太宰直接威胁道：“伊邪那美大人如果坚持不肯说，别怪我动手拷问。”
　　听到这话，原本还在愣神的伊邪那美勃然大怒，看向太宰的目光已经和看死人没什么区别——就算她是个被丈夫封印在黄泉的失败者，神明的威严也不容许卑贱的人类践踏。
　　“真有种啊，人类，既然如此，冒犯神明的这份罪孽，你就亲自品尝一下吧！”
　　她这次动了真格，垂落至床榻的长发无风自动，神力波荡四方，整座宫殿阴冷邪恶的晦气都被她的情绪引动，呼啸着冲向两人所处的房间。
　　守在外面的中也敏锐察觉到这些聚拢而来的气流里潜藏的莫大危险，下意识就想转身冲回去，不过才刚迈出一步，他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宰活力十足的大喊。
　　虽然完整的句子被罡风撕碎，破碎的词语还是断断续续传进中也耳中，其中拒绝帮忙的意思非常明确，让他停住了脚步。
　　冷静下来一想，黄泉女神那样子也不像擅长近战，而任何超自然力量都不可能对太宰起效，除非这座石头宫殿塌了，太宰那家伙总能活蹦乱跳。
　　于是中也转过身重新抱起手臂，任由狂风乱舞，始终门神一样扎根在建筑外，等着垃圾搭档出来。
　　如他所想，和室内太宰处境并不危险。
　　这人甚至两手插着口袋，直挺挺站在风眼楚开始发呆，显然没有将黄泉女神放在眼里。
　　毕竟目前的发展在他意料之内。
　　原本可以更省事一点，搬出中也来威胁，不过这就没办法解释他这个神使为什么瞒着主人询问他的过往。
　　在除妖师集会时期解决堕神，紧随其后出现的那枚诡异的荒霸吐神格至今是压在太宰心头的一块石头，比起正常的神格，那颗晶体不是权限证明，反而是写满限制，几乎接近封印。
　　那可是世界意识发下来的东西，直接代表这个世界对中也的态度——忌惮、厌恶、警惕、恐惧。
　　在确定之前，太宰不想将这种猜测告诉中也。
　　因为那枚神格，他不确定黄泉女神对中也的畏惧处于什么程度，万一对方知道中也失忆，实力大不如前，一不做二不休对他们出手怎么办？高天原的事情已经够麻烦了，不需要再多一个黄泉女神。
　　虽然他当着大母神的面要拷问人家，已经拉足了仇恨，不过这样一来好歹分散了伊邪那美对中也的关注。
　　如果只和太宰打的话，伊邪那美根本没有对付他的手段。
　　太宰看似冒失，其实心里已经将所有可能考虑周全，只等着伊邪那美出手维护“神明的尊严”。
　　污秽之风盘桓席卷，间或传出无数妖怪怪异尖啸，仔细倾听又好像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任何有理智的生灵死灵在这个招式下都会被混乱神智。
　　然而太宰不仅好端端站在原地，还不紧不慢地迈开脚步。
　　“看来伊邪那美大人不相信我能伤害到你。”太宰勾起嘴角，眼睛里不带笑意，一眼看上去邪气丛生，简直比阎魔大人的第一辅佐官鬼灯，还要符合人们对地狱恶鬼的想象。
　　他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走向伊邪那美，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对待神明应有的敬意：“虽然不知道神明的身体结构和人类有什么区别，但基本的拷问原理相通，多试几次就能找到你的弱点，如果这个过程出了什么问题，您大概会再死一次。”
　　伊邪那美被他越发过分的言辞惹得心头火焰更盛，但罡风攻击无效，她已经知道这个人类敢一个人留下来面对她并且出言挑衅果然有所依仗，因此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只有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逐渐靠近的少年，似乎无计可施。
　　但事实上，她藏在和服长袖下的手做好了手势，只等太宰靠近就召唤丑女一拥而上。
　　然而伊邪那美付诸行动之前，不知看到什么，突然僵了一下，然后直勾勾盯着太宰的眼睛愣在原地。
　　如果在她面前的是中也，大概还会为对手走神不满，觉得对方妨碍了自己战斗的兴致，但太宰就没那个顾虑，被森鸥外评价为“天生适合黑手党”的心早黑成煤球，敌人露出破绽，他当然直接抓住这点将伊邪那美打翻在地控制起来。
　　“那么，现在您愿不愿意将知道的东西告诉我了呢？”
　　掐在伊邪那美脖子上的手滋滋作响，并且不停冒着黑气，太宰质问的同时不经意看到这一幕，还以为自己的手堵住了烧煤的烟囱。
　　不过下一秒他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侵蚀伊邪那美神体的黄泉晦气，只不过因为数量庞大，和伊邪那美共存的时间过长，被人间失格净化才会造成这样的异象。
　　太宰走了一下神，就听到被他压制的伊邪那美幽幽开口：“原来你看到的是我的真面目，难怪我的能力不起作用。”
　　她似乎恢复了一点信心，连带着被人类打败的屈辱感也减少了一点。
　　更重要的是，太宰净化了她身上的晦气，略微驱散萦绕在她心头上万年的怨恨，因此稍稍回忆起丁点慈母之心。
　　她看起来更接近创世时期的众神之母的形象了。
　　“其实对于那几个孩子，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水蛭……现在是叫惠比寿吧，明明是我和兄长的错，以至于他生下来便天生残疾，我们却因此嫌弃他，将他狠心抛弃。”伊邪那美平静地说，“轮到我落难的时候，兄长抛弃我也很正常。”
　　她冷笑一声：“毕竟我们血脉相连，性格都是如出一辙的冷血残酷。”
　　太宰意外地扬了扬眉，没想到人间失格的净化能带来这种意外之喜。
　　不过他还来不及细想怎么利用伊邪那美的变化，便发现自己的右手与这位黄泉女神的皮肤接触的地方，代表黄泉污秽的黑气向外散逸得越来越多，浓烟滚滚般挡在眼前，让他甚至看不太清对方的表情。
　　这是净化的速度赶不上反噬的速度，伊邪那美正面的性格再度被吞没，不过比起两分钟前的畏缩女神，还是发生了一点变化。
　　“所以我这些年究竟在干什么？除了整日怨天尤人，诅咒伊邪那歧不得好死外一事无成，可那个混账是仗着生下的儿女，竟然成了最早离开这个世界的神！”
　　伊邪那美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自言自语到后来差不多接近低吼：“区区人类都能不被我的容貌所摄，若无其事地站在我面前，伊邪那歧居然做不到？这种废物凭什么超脱世外，将我一个人丢在黄泉受苦！”
　　“现在高天原有难，你以为自己抵抗住世界意识的召唤，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她气焰张扬，与之前相比更具威仪的神力张开充斥空间，一些来不及逃开的小妖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化为尘土。
　　但是太宰不为所动。
　　他将伊邪那美精神不稳定之下泄露的情报记在脑海，然后冷静地批判她所说的话。
　　“既然知道自己和他是一丘之貉，一开始就不要抱有期待，让他和你一起死不是很好吗？如果你把中也的事告诉我，我可以试着把你的丈夫送到黄泉陪你，这个交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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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背叛者
　　伊邪那美狐疑地看着太宰, 似乎在评估他说这话的真实性。
　　但太宰根本没想给伊邪那美留下考虑的余地，见她面露犹豫，便笑眯眯地收紧扣在她脖子上的手指。
　　窒息感冲上大脑，眼前视线一片模糊, 伊邪那美恍惚间对上这个人类含笑的眼睛, 顿时被他眼底深处无机质的冷漠吓得一个激灵，总算认清现在的形势。
　　伊邪那美发誓不是幻觉，她真的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坚持不说的话就去死吧”这句话。
　　虽说她已经死过一回，并且借助人世的信仰和黄泉国紧紧捆绑在一起，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组成这个世界六道轮回轮回的一部分，对她动手就是对整个黄泉动手，除非黄泉国破碎否则不可能伤到她一根寒毛。
　　可这家伙古怪无比, 只是触碰就切断了她和轮回的联系，什么法器都不用，简简单单的拳头就将她打倒，让她像个人类一样被窒息威胁生命。
　　继续杠下去真的会死。
　　当然，即便被杀, 伊邪那美也能如高天原那些有名有姓的神祇一样换代, 但那样一来记忆就会清空，新生的伊邪那美不会记得对兄长的仇恨，这叫她怎么能忍？
　　于是伊邪那美相当识时务地低头服软。
　　“世界发展初期，各类法则都处在调试阶段，因此催生第一代神明进行监管，就像现代人类制作的网络游戏, 为了及时发现漏洞而设置的测试员，只不过我们权限更大。”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恳，伊邪那美主动从头讲起，而不是出于怨愤故意隐瞒这些人类不可能知道的情报，只为了看太宰听不懂时尴尬的表情。
　　——毕竟万一这个人类恼羞成怒，尴尬得不一定是谁呢。
　　“但荒霸吐不是这个世界诞生的神明，”伊邪那美老老实实地交代道，“他来自广袤的世界之外，在无边无际的混沌旅行，路过我们的世界顺路过来拜访。”
　　“一开始我们都把他当成入侵者，联手对他发动攻击，但是反过来被教训了一顿。然后这位异域神明本来准备离开，但是世界意识诚恳地向他发出邀请，于是荒霸吐留下来指导世界成长。”
　　伊邪那美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小心地打量人类神使的脸色，语气谨慎，打算一有不对立刻闭嘴：“之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就在世界正式脱离成长期那段时间，异域神明从某一天起便下落不明。”
　　“我们这些一代神明中有人和他关系不错，专门沟通世界意识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这位神明突然有急事离开，没来得及和我们告别，让我们不要多想……”
　　伊邪那美看着这个人类的表情，在莫名的压力下不由自主渐渐噤声——明明和两秒前相比，对方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没变过，可她就是觉得冷气嗖嗖，舌头都被冻僵。
　　太宰脸上笑容和煦，鼓励地看着伊邪那美：“怎么不说了？你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他一开口说话，和室里温度更低，伊邪那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即便对方的情绪如此明显，只要这个人类自己不肯承认，伊邪那美也没勇气揭穿，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太宰的意愿说出自己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
　　“我知道他没有离开，因为我和兄长巩固国土时，从神器天沼矛上感应到了荒霸吐的气息，那件神器用完后很快被世界意识收回，但我可以确定那不是错觉。”
　　伊邪那美心知接下来这些话说出来这个人类定然发怒——
　　毕竟是在明知神明不待见自己的情况下，还能够将自己的灵魂奉上的狂信徒，对这种疯子来说，谁敢伤害他们的神，谁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算和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可是不说又不可能，人类少年虎视眈眈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显然不听到最后不肯罢休。
　　左右为难之下，伊邪那美破罐子破摔，索性闭上眼睛，一股脑将真相透露出来。
　　“我发现不对后就开始留意残留荒霸吐气息的地方，然后在荒芜之地——现代的话是青森那一代，看到了被封印的火焰凶兽。虽然形态改变，神智不知道跑去哪里，但那确实是荒霸吐的神力。”
　　为了避免遭到迁怒，伊邪那美连口气都来不及喘便急匆匆辩解道：“我虽然是一代神明，但是权限都来自世界意识，敢反抗的话它一个念头就能收回，而且我和荒霸吐关系并不是很好……”
　　所以救不了人不是我的错。
　　不过话没说完，伊邪那美便感觉到抓着自己脖子的手一松，陌生的失重感袭来，做了这么多年神从来没面临过的情况让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反应，于是砰的一声摔回床榻上。
　　她摔得头脑发懵，刚回神就听到那个人类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交易达成，你在这里等着吧，事情结束后，我会如约把你的丈夫封印神力送下来陪你，到时候怎么处置他都随你乐意。然后就是第二件事，”
　　太宰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立在伊邪那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黄泉女神的眼睛，其中冰冷的审视让伊邪那美下意识缩了缩手脚。
　　结果出乎意料的，太宰没有对伊邪那美做什么，只是见她畏惧不已的样子有些无语。
　　不过他也没有好心到体贴敌人的处境，直接不客气地开口问道：“告诉我去高天原的方法，我会如你所愿找出幕后黑手。”
　　至于找到之后要做什么，太宰暂时没有做好决定，至少先看看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凭什么本事篡位，还让世界意识这么如临大敌。
　　“最后，关于风穴的问题，不用专门找鬼灯来封印你，我有办法。”太宰对着两眼警惕的伊邪那美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然后语气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把你的神格交给我。”
　　。
　　中也在宫殿门口无聊地数着数。
　　对于太宰想要独自一人和伊邪那美“沟通”他倒没什么意见，毕竟在港口黑手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搭档多才多艺，小到开锁大到拷问没有不精通的，犯人交到他手上总能得到大家满意的结果。
　　如果是中也负责情报审讯，就很有可能错过信息，所以他们两人分工的时候，中也潜意识中就已经习惯将这部分工作让太宰负责。
　　把自己支出来，大概是为了营造什么必要的环境，又或者单纯觉得这么做有趣于是故弄玄虚，时到今日中也早就懒得探究太宰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反正到最后该知道的东西肯定会知道。
　　四百二十六。
　　中也刚数到这个数字，身后就传来太宰愉快的语调：“中也，事情都解决了，我们走吧。”
　　听到搭档熟悉的声音的那一刻，中也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绷紧的表情松了一下，然后才挂上嫌弃的表情。
　　“我封印了伊邪那美，她不会再影响黄泉了。等到地狱和现世将已经显露的空间裂缝抹平，风穴暂时不会再出现了。”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不过——
　　“你这家伙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高兴啊？”中也不爽地问。
　　“嗯？中也很想知道吗？求我的话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别做梦了！不肯说就闭嘴，反正你一直跟我一起行动，如果是重要的事，迟早有一天我会知道，不重要的话你愿意隐瞒就隐瞒好了。”
　　“啊咧，中也真是大方，你就不担心我用隐瞒的情报反手坑你一把吗？就这么信任我？”
　　“说的好像你平时没有坑我一样，”中也恶狠狠地剜了太宰一眼，“二十分钟之前你还骗我去砸墙，这就忘了吗？记性这么差，果然是青花鱼。”
　　太宰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一脸稀奇地看着自己的搭档：“中也居然能说出这种隐藏讽刺的话，难道不是直接骂我吗？原来蛞蝓的脑容量也会增长吗？”
　　“我就是在骂你啊混蛋！”中也对他忍无可忍，抬脚踹了过去。
　　。
　　“据伊邪那美所说，只有拥有天籍的神明才有资格带人前往高天原，拥有天籍的必要条件就是在地面上拥有神社。这样一来我们寻找带路目标的难度就大大缩小，毕竟神社的地点非常容易查到。”
　　返程的路上，太宰表情认真地在纸上写画，一本正经地对中也解释自己的作战计划。
　　“不过神明没有苏醒的话，去了也是白费功夫；但第一批苏醒的神明实力普遍太强，和他们战斗起来，拖的时间太长而且造成动静过大，很容易被发现，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我们最主要的是保留实力对付那个将高天原神明制成傀儡的幕后黑手，所以最好还是避免在这些杂鱼身上浪费时间。”
　　“伊邪那美那个胆小鬼建议我们再等一年，最后苏醒的神明肯定是最弱小的，对付起来比较容易——我当然不会这么蠢，为了等待所谓最佳机会，白白给敌人留出整整一年的发展时间，放任他壮大势力。”
　　“没有机会就创造机会，那家伙控制的神明力量来源是人类的信仰，人间出现问题，高天原不可能不管。”
　　作者有话要说：唉，感觉成了套路，上本就是先打世界意识再对付世界之外的敌人……可能是玄幻看多了。我看看有没有希望调整下。


第110章 三途川
　　“据伊邪那美所说, 那些神虽然被制成傀儡，但幕后之人想要的是好用的手下，而不是没有自主能力的武器，所以祂们仍旧保留着平时的性格和思维模式。这样一来, 很容易就能针对祂们的弱点制定计划。”
　　“比如将高天原某个神明引到下界, 提前做好陷阱，一瞬间结束战斗，让他来不及求援；或者一开始示敌以弱，步步退让削减对方的警惕心，看准时机暗算……”
　　“针对神明的陷阱应该是什么样子呢？封印神力？隔绝祂与神器的联系？毒杀？爆炸？啊，也不知道以现在的神秘融合程度，人世的自然规律对神明妖怪这些生物是否起效, 总之先列入备选，有机会再验证好了。”
　　太宰表现得一脸兴致勃勃，中也在一旁听的嘴角直抽，感觉自己对搭档的阴险程度有必要再高估一层。
　　“幕后之人这个称呼更适合你自己吧。”见太宰说起阴谋诡计就滔滔不绝，短时间停不下来的样子, 中也心里嫌弃万分, 忍不住开口吐槽。
　　太宰眨了眨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假惺惺地安慰道：“中也不需要嫉妒我，我们两人的智商差距是天生的，你也有自己的长处。不过人有梦想是好事，中也努力一下说不定能赶上十分之一个我呢。”
　　“不需要, ”中也对太宰的“祝福”敬谢不敏，“我可不像你那么恶趣味，而且对这个世界来说，你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蛋还是越少越好。”
　　这个世界。
　　听到这个字眼，太宰的表情有一瞬间看起来晦暗难辨，不过下一秒就恢复正常，故作委屈地看着搭档，目光控诉：“中也说的世界，其实就是你自己吧，①就这么讨厌我吗？”
　　中也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一阵恶寒：“讨厌死了，只有你一个就足够别人头疼，再来一个不知道会造成多□□烦，对自己的本质看清楚一点吧！”
　　太宰闻言不怒反笑，高兴地回答：“真巧啊，我和中也想的一样呢，讨人厌的暴力狂小矮子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出现第二个的话我会杀人哦。”
　　“在那之前我会把你打爆。”中也气势十足地扫了太宰一眼。
　　“我会拭目以待的。”太宰笑眯眯地说，“这样不是很好吗？小矮子讨厌我就直说，反正我也一样，不要随便把整个世界扯过来当幌子，你代表不了这个世界。”
　　这句话乍一听只是单纯的讽刺，但中也对太宰了解颇深，下意识皱了下眉，直觉背后另有深意。
　　不过太宰没有给他时间细想，话锋一转回归正题：“啊呀，差点被中也带偏，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讨论怎么对付落单的神明，利用祂成功偷渡高天原吧。”
　　中也被打断思路，对这家伙说话留一半故弄玄虚的做法相当不爽，但看样子太宰打定不想说，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严刑逼供又不能用在搭档身上，只能泄愤似的瞪了这混蛋一眼。
　　然后顺着太宰引导转移话题。
　　“打败神明之后怎么令他同意带路你自己考虑，我没有办法。先确定你想对付哪个神明吧，先说好我不知道对方的实力，能不能打由你判断，”中也直接了当地说，然后抬眼看向太宰，少年性格中好战的成分占据上风，钻蓝色眸子跳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辉，下巴微微扬起，“总之不管是谁，我都不会畏战！”
　　太宰被那灼亮的目光晃了一下——不管多少次看到，他都会为其中所蕴藏的旺盛生命力和昂扬斗志感到惊叹——于是略微怔了怔神，两秒后露出一个微笑。
　　“我明白了。”太宰将桌子上最上面那张写满了文字的纸推到一边，这代表他将自己之前所做的种种复杂计谋一概否决，然后扯过一张白纸，在正中央落下一个名字。
　　建御雷神。
　　“这位神明战斗力强大，但性格缺陷也非常明显，遇到战败会心神动摇，在苏醒的这一批神明中最适合钻空子。将他引下来后，我会想办法将阻断他和高天原的联系，你负责将他击败。”
　　太宰轻飘飘的视线落在中也身上：“我认为中也做的到，你自己觉得呢？”
　　“这还用说？”中也咧开一个锋芒毕露的笑容，语气充满少年人的骄傲自信，“你就等着我把他打得自己照镜子都认不出来吧！”
　　不过这件事实行之前，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说了这么多，前提是先把神引下来吧？你只说人界发生重大事件祂们不会不管，具体要怎么做？”虽然看不惯太宰狡诈的作风，中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玩弄诡计方面的才华，而刚好，诡计在这个环节是必须的。
　　“灵气复苏五十年，神道修行者想必已经恢复了不少实力。他们中虽然有不少灵能力者，但力量更多来源于自己信仰的神明，所以神明降临这件事，他们应该比我更早知道消息。”
　　太宰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头说起了看似不相关的话题。
　　“所以呢？”中也知道他说这些不是无的放矢，但卖关子也是真的，因此直接问道。
　　“所以，为了迎接神明回归，他们不应该举办一场盛大的祭典吗？”
　　。
　　地狱
　　将两位客人送走后，鬼灯一转头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
　　不过伊邪那美那边的问题解决之后，黄泉国妖怪暴动事件大大降低，同时也不再有新的空间裂缝形成，地狱公务员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但是休息是不可能的。
　　“鬼灯大人，鬼灯大人，夺衣婆那边传来消息，三途川情况不太对劲！”
　　才提着狼牙棒打扁一只妖怪的鬼灯回过头，皱着眉揭过少年形态的鬼卒递来的文件。
　　地上那只不长眼睛将第一辅佐官当成小白脸软柿子当面挑衅的青蛙妖怪眼珠动了动，察觉到将自己一击打扁的恶鬼分神，心思顿时活泛起来，一点点挪动身体，想要逃出鬼灯视线范围。
　　“夺衣婆居然会关心除了涨租金之外的事，而且她居然写了正式文件，看来确实非常严重。”鬼灯仿佛没有看到青蛙妖怪的小动作，语气认真地和来报信的少年鬼卒讨论，一边说一边翻开了手上的文件。
　　青蛙心里非常激动，不过它实在很怕这个不好惹的辅佐官，这家伙爆发的时候气势实在吓人，所以动作幅度没有贸然增大，而是依旧一厘米一厘米地挪动着。
　　“三途川干了？”鬼灯阅读文件的速度相当之快，半分钟内将那页写满文字、前言不搭后语、充斥了比例不小的废话的文件读完，并且迅速从中提炼出核心信息，然后紧紧皱起了眉。
　　此时青蛙妖怪已经移出鬼灯视线，发现那只恶鬼仍旧没有找它算账的意思，青蛙妖怪心里又惊又喜还带着点不敢置信，当然这些内心翻滚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确定自己的动作没有被注意到之后，青蛙妖怪从地上一跃而起，肌肉发达的后腿猛地用力，高高跳起向远处奔去，眼看就要迎接自由的空气。
　　就在青蛙妖怪热泪盈眶的时候，一个狼牙棒从天而降，带着万钧的力道准确砸在它两只凸起的眼睛中心，青蛙妖怪一声没吭，像只中箭的肥鸟啪唧掉在地上。
　　“三途川有侵蚀灵魂的效果，是重要的刑罚，干了之后渡河容易百倍，那里的亡者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靠夺衣婆拦不住他们，必须尽快处理。”
　　鬼灯丢出狼牙棒就像随手丢了块小石子，完全没在意后果，仍旧语气严肃地和送信的鬼卒讨论。
　　三途川在人界传说里很多时候都被用来指代整个黄泉国，这可是他们地狱的门面景点……当然单论实用价值也是数一数二，因此一旦出事就意味着事情大条，情况非常严峻。
　　不过鬼灯的性格一贯冷静，即便遇到这种上万年都没出现过的情况也丝毫不显慌乱，直接行动起来，一边走一边取出手机，呼叫鸦天狗封锁现场、通知阎魔大王、调集专家一系列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很快从回馈的消息上得知三途川已经控制住局面。
　　但这只是开始，如果不能尽快查清楚三途川干枯的原因，持续时间再长一点，整个地狱都会发生动乱。
　　鬼灯脚下生风地向三途川跑去——他所在的位置离目的地很近，等车过来接送不如自己两条腿方便。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那只被他第二次打倒的妖怪，用手机叮嘱被他留在原地的少年鬼卒将妖怪收监，并且按照逃狱的惩罚增加那只妖怪的刑期，然后才放心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不远处的三途川上。
　　鬼灯可以确定，他不久之前去三途川河边迎接两位人界客人的时候，那条河还好端端的没什么异常。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黄泉国的门面在这么短时间内干枯？
　　作者有话要说：①从“所谓世间，不就是你吗？”引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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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神与神器番外四
　　虽然接受了太宰的解释, 后续也没再碰过那瓶喝起来和糖水没什么区别的“酒”，中也到底心有不甘，跟着太宰离开酒铺的时候，纠结两秒后伸手拿起桌上的玻璃瓶子带在身上。
　　太宰从头到尾看在眼里, 心里的小人拍地狂笑, 面上不动声色，也没有加以制止，丝毫不担心自家神明长大后想起这段被哄骗的经历找他算账。
　　恰恰相反，他打算把这个瓶子装到带锁的匣子里好好保存，再加个保鲜的法术确保里面的饮料时隔多年取出来仍旧原汁原味，最好让人喝一口就能想起童年回忆。
　　——没错，他就是为了欣赏长大后的中也重温黑历史时候的愤怒表情。
　　而他此刻心里这番盘算和之前许多次一样, 并没有被中也知晓，所以他到现在都活蹦乱跳，过的潇潇洒洒，完全不曾接受过教训，而且时刻准备着筹谋下一个诡计。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早, 太宰目前只是单纯带着中也逛街, 将需要补充的物资或者看中的商品买下，交代商家送到自家城池结界外。
　　他出手阔绰豪迈，黄金铸成的小判流水一样花出去，换成衣物、食材、马匹乃至昂贵的青瓷花瓶、金银器皿，此外还有细长的白布条、结实的麻绳之类奇奇怪怪的东西。
　　中也醒来第一次出门，对钱财没有太大认知, 故而原本不觉得太宰的举动有哪里特别，不过很快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越来越多的惊诧目光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这个两人组合有多显眼。
　　不过他抬眼看了下，发现太宰神色如常，仍旧兴致勃勃地挑拣商品，丝毫没有被其他人的关注打扰，中也受自家神器影响，也努力将那些人当成背景板抛到脑后。
　　完全无视不太可能，对于感官敏锐的武神来说，中也时时刻刻都处在对外界环境的警觉之中，这似乎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也许只有等他长大之后，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能力，轻易判断杀意、敌意和普通目光之间的区别，这种情况才会有所好转。
　　现在的话——
　　“请问，你就是荒霸吐吗？”
　　对方出声之前中也就察觉到陌生气息靠近，敏捷地向前跨出一步，拉开距离后才转过身打量这个叫住他的孩子。
　　颜色稳重的狩衣小乌帽端端正正穿戴在身上，配上稚嫩的面孔和矮小的身材有些惹人发笑，尤其这孩子小大人似的板着脸，似乎在努力表现自己的沉稳，但那双藏不住好奇的眼睛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性请。
　　以上都是太宰的看法，中也没想那么多，毕竟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打扮。
　　因此他一眼判断出来人同样是位神明，接下来又推断出跟在对方身后面相和善的老人是祂的神器。
　　“你有什么事吗？”中也顿了顿，学着路上看到的人们打招呼的方式，略有生疏地补充道，“这位先生。”
　　太宰没忍住吭哧笑了一下，不过在中也疑惑看过来之前，他迅速收敛表情，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应付过去，结果一抬头看到对面那位老者模样的神器向他投来的目光隐隐带着不赞同，似乎在谴责他的不负责任。
　　一向厚脸皮的太宰理所当然无视过去。
　　另一边，两位幼年神明的对话仍在继续。
　　得到回应的陌生神明眼神一下子变得开心起来，虽然大家都看得出他在竭力维持自己的威严，但说话的语气里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初次见面，我是惠比寿！”男孩自我介绍道，“严弥说上上上上……上代惠比寿和你是好友，时隔多年旧友归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来打声招呼。”
　　惠比寿说完，目光催促地看着中也。中也反应一秒，觉得他好像在期待自己说些什么。
　　不过回答之前，中也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这位名气不低的财富之神一连说了八个“上”，意味着惠比寿在他沉睡的千年间经历了八次换代，算下来每一任在位不过百多年，甚至还不如一些健康的人类长寿。
　　虽然常识不足，但与神明相关的知识中也在刚醒来的这几天着实恶补了一通，因此很清楚这种情况并不正常，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应该问的，所以他只是愣了下神，然后礼貌地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我是荒霸吐。”中也报出自己的神职，没有告知真名，不过大多数神明本来就是对应神职才会诞生，神职就是他们的真名，他这样介绍也挑不出错。
　　坦白说，他就是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明自称荒霸吐的旧友莫名其妙，没有直接转身离开还是看太宰没有反驳，姑且确认真实性的前提下，要说信任那是绝对没有的。
　　除了和他签订契约的神器，中也对世间一切都持保留态度——这似乎同样是上代荒霸吐传递过来的经验。
　　惠比寿不知道他的想法，只觉得达成“和老朋友打招呼”这一成就，今天这一趟门就没有白出，心满意足之下也没太怎么在意其他异常。
　　“惠比寿大人，时间快到了。”严弥恭敬地提醒道，“您还要和大国主大人见面，不要让那位大人等太久。”
　　“我知道了。”惠比寿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对中也告别，走出两步又回过头问，“有空的话我能不能到你家找你玩？”
　　中也猝不及防听到这种请求，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焉器及时出声解除了他的窘迫。
　　“惠比寿大人想拜访我们随时欢迎，”一直保持沉默的太宰首次发言，眉眼含笑地望向惠比寿——身后的严弥，两位神器目光相接，短短数秒内交换了只有他们本人才懂的信息，“不过在那之前，您最好先从您的神器哪里问清楚必要情报，否则出了什么事情别怪我没提醒过您。”
　　。
　　回去的路上，中也思来想去仍旧不解，他也不是擅长忍耐的性格，索性直接问道：“喂，焉岛，你对惠比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个呀，只是必要流程。”太宰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中也看得出来，惠比寿和你一样刚刚完成换代吧？新换代的神明可是非常脆弱的，神力没有发生变化，但知识、经验都要从头再来，很容易被妖魔钻空子。”
　　“原本这个时期，除非一直以来关系非常好而且足够信任——对惠比寿来说就是七福神中其他六位，默认不会去别人家里拜访。中也沉睡千年，这期间惠比寿也多次换代，我们和他早就关系疏远，为了避嫌所以提醒一句。”
　　“如果他听完神器的说明还是坚持要来，出了问题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这话说的着实冷血，但中也除了微微皱眉没有过多不适，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清楚太宰的本性。
　　相比关心陌生的神明，更令他在意的是：“说到那个神器……他是不是对你有意见？我和惠比寿谈话的时候，他一直紧紧盯着你，右手也保持着随时可以用出‘一线’的手势。”
　　身为擅长战斗的顶尖武神，中也对敌意比较敏感，尤其目前他没办法很好过滤“针对自己的负面情绪”，加上释放敌意的对象就站在面前，想无视都不行。
　　正因为确定这点，他才不太理解：“先不说上代荒霸吐和惠比寿的友情，你之前提过自己曾向惠比寿提议规划万屋，说明你和惠比寿早有来往，为什么他的神器会这么警惕你？你对他或者那位神器做过什么吗？”
　　虽然听起来像在质问，但其实中也只是将心里话脱口而出——不知为何，明明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他却对太宰搞事的能力深信不疑，相当肯定太宰不会吃亏，所以对方这态度只能是太宰做了什么。
　　“您观察得很细心，”太宰夸奖了一句，话锋一转笑眯眯地说，“不过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中也露出将信将疑的表情，不确定自己该相信潜意识的直觉还是该相信神器的鬼话。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用纠结，因为神器贴心地帮他做了选择。
　　“其实严弥的反应可以理解，怎么说我也是千年前导致五百六十二位神明堕天的罪魁祸首啊。”
　　乍一听到这么凶残的事迹，中也一脚踩空，差点当场表演个平地摔，不过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他很快恢复平衡，转过头以全新的目光打量起自家神器。
　　太宰对他的眼神变化仿佛浑然不觉，一脸矜持地说：“除了刚换代的惠比寿，整个高天原没有一个神明不知道我的名字，受主人重视的神器同样听说过这件事，忌惮警惕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也就是万屋开店的店主、负责采买的顾客都是在主人那里没什么存在感的神器，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否则之前逛街的时候，中也就能亲身体会到一整条商业街从人声鼎沸到噤若寒蝉，中间只差一个我的感觉。”
　　中也叹为观止地听着太宰得意洋洋炫耀的口吻，本来升起的那点欣赏通通变成了嫌弃，忍不住开口打击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身为我的神器却不擅长战斗，耍阴谋诡计暗算别人，荒霸吐的属性都变得奇怪了！”
　　毕竟他明明是战神啊。
　　太宰体贴地安慰道：“放心吧，你看看自己现在的个头，再想想同样刚换代的惠比寿，应该能明白荒霸吐的属性早就不对了吧？”
　　“小矮子。”
　　作者有话要说：惠比寿刚换代的时候看起来十岁，这里设定中也七岁，因为本体被打碎，虽然太宰想办法复活了他，但还是有点后遗症。
　　然后是货币的问题，这时候人界是平安时代，正史上用的不是小判，但是懒得考证了，就当我综了刀剑乱舞吧。然后是惠比寿……比起野良神原著肯定ooc了，所以这是平行世界。
　　感谢在2020-02-18 23:57:00~2020-02-19 10:4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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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阴谋一角
　　“你在做什么？”
　　中岛敦被身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转过头看见侦探装扮的少年正抱着手臂一脸不善地瞪着他。
　　“乱步先生，不要突然说话啦，被发现就糟糕了。”中岛敦紧张地压低声音，同时小心看了眼分散在建筑物里凝神戒备的守卫——那是十来名体格高大全副武装的雇佣兵, 以中岛敦半吊子的体术和异能掌握程度基本没有正面对抗获胜的可能。
　　因此白发少年发现他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这才松了口气。
　　“都怪我太鲁莽了，”中岛敦不甘心地看着毫无反应的手机，懊恼地垂下手，“应该先通知广津先生召集部下再过来查探的……”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这个地方实在古怪，某个范围圈内，电子设备一概失灵, 别说通讯设备，首领放在他身上的追踪器都不能正常工作。
　　中岛敦想到这座建筑外笼罩的奇特力场，没有乱步识破其中的规律，他自己一个人根本走不出来，大概率会像装在透明瓶子里的没头苍蝇, 焦急地嗡嗡乱转一通后, 等着敌人发现将他带出去。
　　所以如果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发现他身上的信号消失贸然找过来，八成也会困在里面。
　　中岛敦越想越丧，耷拉着脑袋反省：“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能更谨慎一点，做好准备再行动，就不会连累乱步先生和港口黑手党的各位了……”
　　但这番真情实感的剖析没有打动现场唯一的听众, 相反，中岛敦话没说完，脑壳就被狠狠敲了两下，痛得他下意识嗷地叫了一声，捂着头顶泪眼汪汪地抬头，目光迷惑地看向乱步。
　　“我说你啊，是在瞧不起名侦探大人吗！”乱步不高兴地说，“我说过了吧？会保证你的安全，然后百分百解决这件事情，那你还怕什么？”
　　“但是……”乱步先生和港口黑手党的各位会受伤啊。
　　“我不需要你的担心，至于港口黑手党……”
　　乱步眯了眯眼睛，没等他说完就不客气地打断道：“还没有开始就先软弱退缩，这样的你不适合留在港口黑手党。如果不改变的话，你早晚会被自己的性格害死，或者被首领厌弃赶出组织。”
　　“不会的，”中岛敦下意识反驳，“首领说组织需要我。”
　　“名侦探不会出错，”乱步冷静地说，“我见过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为了自己的理念，他会想尽办法压榨部下身上每一丝潜能，不管你愿不愿意。而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会遭到毫不留情的抛弃。”
　　他们侦探社的社医不就是这样？为了逼迫那个本性温柔的少女使用异能，当着她的面枪击本来只是轻伤的无辜者，要知道与谢野医生那时候可是森鸥外正儿八经的部下。
　　虽然乱步不想管港口黑手党的闲事，但中岛敦和当时的与谢野何其相似，如果不做改变，迟早会因为这份温柔被自己信任的首领伤害。否则让中岛敦配合的方法不知有多少，乱步哪里用得着说这些。
　　而对中岛敦来说，这番评价则一阵见血，和太宰的提醒异曲同工，加上这些天在港口黑手党的见闻，小老虎还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们首领是个好人。
　　“如果不想再次失去容身之地，从现在开始给我打起精神来！”
　　仗着身高优势，那双翠色眸子居高临下盯着中岛敦的眼睛，显得尤为傲慢且盛气凌人，但中岛敦却在对方的注视中奇异地平静下来。
　　“我明白了，乱步先生要我做什么？”
　　“这样像话嘛，如果害怕的话就解决事件，担心牵连同伴就在前方扫清障碍。”中岛敦的情绪变化被乱步看得清清楚楚，名侦探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算是临时助手，刚才那副不争气的样子一点都不合格。”
　　“放心吧，我说会保证你的安全，就绝对不会让你受伤。”少年仍带着稚气的脸庞写满意气风发，“毕竟名侦探大人这么厉害，当然要保护没用的大人和像你这样没用的小孩子。”
　　中岛敦有点委屈，但是想一想乱步先生bug般的推理能力，和他相比自己确实很没用，于是不再质疑，迅速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象，”接收到中岛敦崇拜视线的乱步心情大好，难得发善心主动为他解释道，“外面的结界不是异能力，反而是神秘侧的手段，本质接近特殊的能量场，作用是将入侵者困在里面，让他们找不到真正的目的地。”“看似努力地布置防御系统，但结界存在本身就不合理。除了偏好晦气浓度高的地方，风穴开启一般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在它空间缝隙出现之前，谁也不敢保证具体会在什么位置，如果不是这个结界导致周围不小范围出现异常，就连我也不能确定第二个风穴的地点。”
　　“如果布置结界的家伙不想别人靠近风穴，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但事实上，他不仅多此一举，还夸张地将结界影响范围扩大，好像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这里的不对劲一样。”
　　“异能特务科昨天就找到了这里，并且让异能者确认结界中心确实有他们想找的东西。幸好他们行动之前被侦探大人拦住，不然统统都会变成这座结界的养料。”
　　中岛敦听到这里忍不住再次着急起来，不过在他开口之前，乱步早有预料般补充道：“你不用担心黑手党的人因为过来找你遇到危险，今天我来找你这件事你们首领早就知情，哪怕为了避免珍贵的劳动力出现浪费，他也肯定会拦着自己的部下过来送死。”
　　“破除风穴的计划只要我们两个就足够，再多的人手也没用，只会碍手碍脚，一不小心还会壮大这个结界。”
　　中岛敦松了口气，然后才慢半拍反应过来乱步做的贡献，看向乱步的眼睛几乎变成小星星，发自内心惊叹道：“乱步先生好厉害，居然那么早就猜到了！”
　　小老虎真诚的敬佩无疑取悦了乱步。
　　“因为我是名侦探啊。”黑发少年骄傲地扬起脑袋，赞赏地看了眼中岛敦，然后不满地皱起眉，“但我对神秘侧还是了解太少，虽然亲眼看到的情况下可以找出结界的漏洞，却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没办法解除。那些被请来的除妖师同样束手无策，好在这时候你们首领向异能特务推荐了你。”
　　“所以我才会出现在你面前。”
　　“亲眼看过之后，确认你真的有能力才会和你一起行动。”
　　“原来是这样！”白发少年金色的眼睛亮得像两只小灯泡，如果他化成虎身，身后长长的尾巴一定开心到甩得飞起，“森先生居然这么看重我。”
　　乱步赞同点头：“这么错也没错，毕竟他用你做筹码和异能特务科交易，只要你能解决这次麻烦，港口黑手党就能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所以这次你完成任务，回到组织后短期内肯定会受重用。”
　　所以说他是真的不喜欢森鸥外，那个狡诈的家伙明知道横滨出了这种事谁都不能不可能作壁上观，一旦情况严重这个唯一能派上用场的部下肯定要出动，却还是抓紧时间从异能特务科身上撸了一把羊毛。
　　一般人听到自己没有收到通知就被上司当成交易筹码，不管嘴上说得多么大度，心里总会埋下疙瘩。但中岛敦不同，他听到乱步说的信息，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抓了抓后脑勺：“我居然能帮上这么大的忙吗？”
　　……乱步不想理他。
　　“这座结界会吸取生命力，而且风穴将要开启前会聚集大量晦气，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也不过是普通人，没办法长时间呆在这里。”不想和中岛敦继续说下去的乱步继续正题。
　　“不过就算里面的守卫是假的，也不能轻举妄动。”他摸出自己的黑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翠色眼睛完整睁开向室内看去，眸光微转便得出结论，不出所料地点了点头，“果然，雇佣兵虽然是假的，但埋在幻觉下的陷阱是真的，风穴周围都是妖怪。”
　　乱步眼眸中闪过道锐利的光，孩子气般哼了一声：“不管是谁干的好事，这点把戏难不倒名侦探。”
　　。
　　横滨市区一家普通的餐厅
　　戴着毛绒绒帽子、穿着厚斗篷的少年低调地坐在角落，苍白修长的手指握着刀叉慢吞吞锯着面前的牛排。
　　俄罗斯少年相貌苍白俊美，加上动作优雅，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也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油画。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真的不行了。


第113章 落网了
　　地处偏僻的西餐厅格外冷清, 除了坐在这里的陀思外没有其他客人，空荡荡的桌椅诉说着经营惨淡。
　　陀思妥耶夫斯基慢吞吞地叉起一块牛排送进口中，然后顿了两秒。
　　这家店没有客人绝对不止是位置的原因。
　　半晌后，他脸色不变地将食物咀嚼并吞咽下去, 规规矩矩地放下了叉子, 若无其事望向窗外。
　　天空被浅灰色阴云笼罩，低低压在头顶，视力优秀的人类可以隐约看到其中有细小的黑点穿梭翻滚，但仔细观察又什么都没有，就像视觉疲劳产生的错觉。
　　身为推波助澜的一员，陀思妥耶夫斯基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错觉，包括黑点在内的阴云全都真实存在, 而且是过于浓郁以至于普通人也能看到的妖气和妖怪。
　　情况严重到这个地步，横滨几大组织的精力应该全部集中在风穴上，无力注意其他，果戈里的行动也能顺利进行。
　　什么？他在太宰治面前默认暂时放弃之前的计划，旁观这座城市的人类对抗神秘, 不出手干涉？
　　他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 全是对方擅自脑补，如果有谁该为这个小小的误会负责，怎么看也是欺负他这个外国人日语不好，仗着牙尖嘴利不给他说话机会的太宰君的错。
　　远处街道上传来凄厉的尖叫，恍惚间天空中的阴云更加壮大，同时隐隐染上血色, 因此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陀思也能想象得到那个方向发生的骚乱。
　　某种程度上，刚刚发生的流血事故和陀思帮助阴阳师布局、导致妖怪数量成指数增加脱不开关系，但少年脸上的浅笑分毫未变。
　　事实上，就算他此刻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场惨祸，陀思心中也不会生出半点愧疚。
　　毕竟神是公平的，祂爱世间，于是赠予世人幸福的同时，也将灾难平等地送给这个世界——既然经历苦痛本来就是公平的象征，那么他为了重建秩序，过程中带给人类的苦难也是正常的。
　　嘛，但如果是太宰治说的那种神还是算了。根据他在欧洲埋下的眼线送来的消息，那边确实出现了所谓神迹，虔诚的教徒们亢奋得想要上天。
　　这可不行，除了唯一公正的真神，这些伪神和世界上的各种异能、能力一样，都属于需要肃清的对象，虽然比起对付人类政府可能困难一点，但也困难不到哪去。
　　只要让他把“书”拿到手。
　　不过现在的话——
　　天空响起一声普通人听不到的哀颤，数秒之前还在迅速聚拢的阴云猛地抖动起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散，阳光穿透云层照进城市，黑点妖物在明亮的光线中发出尖利的嘶鸣，然后不甘心地彻底化为乌有。
　　似乎被这奇妙的景象打动，发生事故的街道也停止骚动，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惊呼。
　　“看来风穴已经被解决了，”陀思嘴唇微动，无声地自言自语，“但是果戈里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
　　虽然如此，他脸上的表情仍旧镇定如常，透出胜券在握的从容。
　　但是下一秒，陀思微微睁大了眼睛。
　　一位光头中年人走过来，面色坦然地坐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对面的空位上，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语速缓慢地问道：“死屋之鼠的首领？”
　　“……”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回答。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太宰君——那场谈话不是他一个人玩弄语言，太宰治也是同样，虽然放出“神明降临”的消息为双方树立共同的敌人，太宰却没有承诺过不会让人抓他。
　　最让陀思郁闷的是，他明明确定太宰真的离开横滨，才会堂而皇之留下来指挥行动，结果还是被人轻易查到行踪。
　　狡辩没有用，陀思身为情报贩子，当然知道这位中年人的身份，对方身份重要，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然是确定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必定带着足够人手。
　　“连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都能说动，看来太宰君的手段确实不容小觑，这一次是我输了。”陀思轻声说。
　　没错，尽管失算被抓，他也要好心告诉这位长官，他被人玩弄于鼓掌的事实，顺便给太宰上一波眼药。
　　“你不用挑拨离间，这件事太宰君没有插手。”种田眼神锐利，毕竟是领导整个官方异能机关的负责人，沉下脸时气势不凡，“而且不会有下次，以你的罪行，这辈子不会有出狱的机会。”
　　“你最好现在就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交代出来，帮助我们抓捕和你同谋的共犯，可以酌情获得优待。”
　　陀思沉默下来，面露挣扎，仿佛在心里考量。
　　而种田带来的特种部队因为长官没有命令，所以只是用枪指着他没有其他动作，但这些人都知道陀思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因此不会被他病弱的外表欺骗，只管紧紧盯着他不敢放松。
　　这个角落的空气紧张而凝滞。
　　忽然，西餐厅内响起一阵悠扬的音乐，陀思妥耶夫斯基微微侧头，没理会身后因为他的动作响起的咔嚓声，认真听了一会儿，红色眸子里荡起浅浅的笑意。
　　不过等他转头，那点情绪就如同落地的雪花，没留下半点痕迹。
　　“我交代，”陀思妥耶夫斯基诚恳地看着面前的异能特务科长官，“死屋之鼠所有成员都参与了这件事，除此之外还有日本的阴阳师家族，安倍晴明的后裔土御门。”
　　“风穴的事就是从他们那里听说的。”
　　。
　　“好了，你已经没事了。”头上戴着金蝴蝶发卡的少女从地上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宣布。
　　“真，真的没事了！”男人震惊地坐起身，不敢置信地摸着胸口——他的衣服破了个大洞，下面却是光洁完整的皮肤，之前贯穿了整个身体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找不到一丝一毫痕迹，宛如做了一场噩梦。
　　他喜极而泣，好半天才从死而复生的狂喜中醒悟过来，忙不迭抬起头想要感谢那位医生，但身前只有看热闹的围观群众，根本没有人发现少女究竟什么时候离开。
　　事实上，他们要找的人就在街道对面。
　　“对不起，社长，我又没忍住……”在病人面前表现得又冷又酷的少女站在银发男人面前乖乖低头道歉。
　　“没关系，”福泽谕吉沉稳地说，“乱步告诉过你，侦探社看重的是你那份悲伤，不忍心看到生命在眼前消失是你的优点，不用逼着自己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乱步找到的陀思。当然陀思刚好也想进监狱。设定这个时候小栗虫太郎还没有加入死屋之鼠。


第114章 神与神器番外五
　　中也反应了一会儿, 才确信他刚刚真的被自己的神器嘲讽，怒火蹭地一下蹿到头顶，没忍住直接和太宰吵了起来。
　　——好在太宰早就料到中也的脾气，挑衅之后便眼疾手快在两人周围布下隔音结界, 保住了神明大人的威严。不够说实话, 如果他真那么体贴，根本不会恶意嘲笑中也的身高。
　　所以理所当然的，太宰完全没想过安抚中也，甚至中也这边说一句，他就不紧不慢顶一句，全程笑眯眯不急不火，撑着下巴看着孩子外表的神明, 像在欣赏什么滑稽表演——踩在中也神经上疯狂蹦迪。
　　中也显然没有从前代荒霸吐那里继承对付神器的经验，乍一看见他这副表情，顿时气得头昏脑胀，钻蓝色眼睛如同凶狠的野兽般瞪着太宰，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仿佛下一秒就会砸在那张好看轻佻的面孔上, 让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但也许是过于气愤，他反倒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只觉得一个晃神，意识便如同浸泡在开水当中，被咕嘟嘟的气泡和沸腾的温度包裹，嘈杂又滚烫。
　　与此同时, 似乎受他的情绪召唤，体内不知从何生出一股磅礴能量，在血管中咆哮奔腾，仿佛有灵的战马用脑袋一下下拱着主人，催促他披挂上阵，驰骋疆场。
　　太宰看着中也手臂上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攀延的黑色斑纹，意外地扬了下眉，似乎打算说点什么，但中也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抬起拳头，毫不留情地冲他的脸砸过来。
　　太宰只好闭上嘴，微微侧了下头，擦着拳风躲过这道攻击，然后抬起手臂，刚刚巧接住打出一拳就丧失意识向前栽倒的中也。
　　“恢复得真快啊，”他看了眼身后差点没兜住那一波攻击的结界，然后垂下眼睛，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神明仍旧残留着怒火，却矛盾得对他毫无防备的脸上，没什么笑意地勾了勾唇，懒洋洋地拖着调子道，“真不愧是——我的主人。”
　　。
　　中也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拿着本书聚精会神阅读的太宰。
　　浅金色光线从窗外照在少年蓬松微乱的黑发和隽秀无辜的脸上，像张西方流行的天使油画，只看外表几乎没人能想到这家伙恶劣的本性。
　　黑发少年像脑门长了眼睛，第一时间察觉中也的动作，当下心有灵犀般看过去，语调轻快地调笑道：“真能睡啊，中也，已经是第二天了。”
　　他一开口，之前闲静的印象立刻轰然破碎。
　　“之前发生了什么？”中也捂着额头，有些艰难地坐起来，这个过程中他听见自己的骨头噼啪作响，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酸痛无比，骨头也疼得厉害。
　　这导致他忍不住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太宰，猜测是不是这个目无尊卑的神器趁他睡着恶意报复，打了他一顿。
　　——这种事一般人做不出来，但太宰明显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一般神器。
　　中也没有将猜测说出口，但太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幽幽叹了口气：“一醒来就这么看着我，太让人难过了，看在我辛辛苦苦把你拖回来的份上，中也怎么都该说什谢谢吧？”
　　“……”他没有和平时一样动作夸张地捂住胸口来表达自己的难过，中也反倒不知所措起来，反思自己不应该没有证据就随便怀疑同伴，越想心里越觉得愧疚。
　　“对不起。”中也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
　　然后他听到旁边传来“扑哧”一声清晰的笑音，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骗你的，中也还是那么天真，”那家伙一脸得意洋洋，理直气壮地说，“你那么重，带你回来多累啊，我的本体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根本不擅长这种体力活。”
　　“所以借了店家运货的牛车送你回来。”
　　中也额头蹦出十字青筋：“难怪我觉得这么难受，果然是你在搞鬼！”
　　他目光不善地狠狠瞪着太宰，似乎琢磨再给他一拳，不过动手之前，城池外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神器焉岛，天照大神召见。”
　　中也愣了一下，猛地皱起眉看向太宰的眼睛，那里面只有了然和从容，没有半点意外。
　　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中也这才定下神，但心中仍有不解：“天照？为什么要见你？”
　　说来惭愧，听到外面神器喊话，中也下意识生出的念头就是太宰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搞事，不过他很快察觉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神明为神器赐名，解除这段关系之前就默认对他负责，即便神器犯下大错，也应该由他的主人施加惩罚，而不会是另一位神明越过界限。
　　除非神器的主人也是同谋，但那样的话，神明就是第一顺位的犯人，不可能放过祂却只召见神器。
　　“要我帮忙吗？”各种猜测在脑海一一浮现又被否定，中也心绪杂乱，眉头始终没有松开，“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们就打倒外面的神器然后离开高天原。”
　　太宰看他顶着个小孩壳子陷入沉思，觉得非常有趣，探出一根手指点在中也眉心，笑眯眯地提醒道：“你前一秒还想揍我呢。”
　　中也不满地晃了下脑袋甩开太宰恶作剧的手，气恼地瞪着他：“你以为我在担心谁啊！”
　　“嗨嗨～”太宰随口敷衍道，顺势抬手揉了揉小神明的脑袋，把那头橘色卷发撸成乱糟糟的鸟窝。
　　然后等中也忍无可忍想要打人的时候，及时催动城池内部的阵法将自己转移到城外。
　　作者有话要说：一天比一天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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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回归中
　　与谢野晶子微微睁大眼睛,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所有侦探社社员都相当耳熟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社长！”乱步高兴地挥着手，如果忽略他使用的交通工具, 这就是一幅让人会心一笑的重逢画面。
　　与谢野晶子只觉得自己才眨了下眼, 乱步先生就到了跟前，被当成“交通工具”的中岛敦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来，还因为太磨蹭被乱步嫌弃，自己跳了下来。
　　中岛敦慌了一下，不过看乱步平安落地，就放下心来，然后转头就看到好奇地打量着他的与谢野晶子和谷崎润一郎——之前就是他用细雪掩盖与谢野的行迹, 现在也是他的异能，让中岛敦不至于因为明显的白虎器官被人关注。
　　当然对中岛敦来说，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顿时不自在地抓了下衣角。
　　不过待在港黑的这些天，无论走到哪里都被黑手党的成员恭恭敬敬地问好, 这个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胆子也大了不少, 虽然还是腼腆，但已经可以鼓起勇气对这两个陌生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中岛敦。”
　　乱步没有理会他们的互动，对在场另外两名社员点了点头，然后自然地无视了他们，像个做完作业要家长表扬的小孩子一样抬头看向福泽谕吉, 语气充满暗示：“我只用一个小时就解决了事件，还帮异能特务科的笨蛋们抓住了藏在这座城市的老鼠。”
　　所以快夸一夸我。
　　“不要喊种田笨蛋。”福泽谕吉无奈地说，然后眼神柔软下来，欣慰地看着这个已经成为侦探社支柱、现在能独当一面的孩子，“你做得很好。”
　　乱步得意叉腰：“毕竟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啊！”
　　这么厉害的名侦探大人，难道不应该得到一个摸头奖励吗？
　　乱步期待地看向福泽谕吉，然后就看到社长已经转过头，语气温和地和那头老虎说话。
　　“中岛君对吧？辛苦你照顾乱步了，”福泽谕吉认真地向白发少年道谢。
　　仔细看这孩子最多十岁出头，长期营养不良身板瘦得几乎只剩骨头，眼睛看起来又圆又大，虽然努力在与人对视的时候不偏移目光，但瞳孔深处还藏着少许畏怯。
　　还是个孩子呢。
　　福泽谕吉想到这点，看向中岛敦的目光不自觉变软。
　　中岛敦没有察觉福泽谕吉的态度变化，他一听这位威严的长者跟他道谢，一时受宠若惊，慌忙摆手，摇着头说：“是我受乱步先生照顾才对，如果不是乱步先生看破陷阱，我一个人解决不了。”
　　“对啊，如果不是名侦探大人，这个笨蛋早就踩进别人的坑里了！”乱步不甘心自己被无视，大声插话在社长面前彰显存在感。
　　福泽谕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但敦君这么小，你就让他背你回来，异能特务科的人呢？”
　　当初把乱步借给他们帮忙，说好了会负责安全和接送，怎么就使唤别人家的小孩把自己送回来了呢？
　　“去抓老鼠了，”乱步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睛里闪着快活的光，“因为嫌他们太罗嗦所以帮忙找点事，算算时间，三只应该都落网了。”
　　。
　　被戴上手铐押送上车的陀思若有所觉，转头向那块吸引了他注意力的街区看去，目光仿佛透过层层叠叠的建筑群落在街边导致他落网的罪魁祸首身上。
　　当然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别说陀思的异能没有这方面的效果，谷崎润一郎的细雪还开着，只靠视觉发现不了侦探社几人的存在。
　　但陀思勾唇浅笑的模样又像猜了什么：“名侦探吗？下一次的对决不会这么简单。”
　　。
　　乱步对此一无所觉，不过就算知道了，以他现在的性格也不会将手下败将放的狠话听进耳朵里。
　　他现在所有精力都放在抢了社长注意力的中岛敦身上，毫不顾念自己刚刚才使唤过人家，一点都不客气地催促道：“你该离开了，再不回去港口黑手党的人就该找来了。”
　　被提醒之后，中岛敦“啊”了一声反应过来，面带歉意向福泽谕吉道别：“乱步先生说的没错，我必须尽快回去，不然组织成员会担心。”
　　话音刚落，他就行动力极强地化成白虎，锋利的爪子蹬了几下墙壁，很快攀上楼顶，不见了踪迹。
　　“乱步，你是想让他加入侦探社吗？”
　　福泽谕吉了解乱步，知道他虽然一般情况下非常任性，但心里却清楚可以信任的对象，不至于随便压榨对立组织的成员。
　　“现在说这些还早啦，中岛敦对港口黑手党归属感很高，”乱步抬了抬头上的帽子，坦诚道，“不过我确实觉得他很不错。”
　　福泽谕吉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他很清楚乱步的性格，在头脑方面堪称天才的少年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绝对不是虚指，别说侦探社的社员，就连他自己当初得到乱步的信任也费了一番功夫。
　　这样的乱步居然坦诚地说，他觉得那个见面不过半天的十岁少年不错——“不错”在乱步这里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不少社员目前还在被无视当中呢。
　　不过福泽谕吉没有表达自己的疑惑，他信任乱步的判断，当下认真思考起来：“既然你这么说，看来那个少年确实有过人之处，不过这样一来，港口黑手党首领那边放人的可能性很低吧？”
　　怎么说也是同门，福泽谕吉了解森鸥外，就像森鸥外了解他，医生把自己都当成组织的奴隶，毫无疑问不会放过仍有利用价值的部下。
　　最重要的是中岛敦本人的意见。
　　那孩子看起来死心塌地。
　　“所以说考虑这些还早啦，”比起福泽谕吉，乱步表情轻松，悠哉游哉地走在路上，耐心劝解道，“如果中岛敦真的在港口黑手党呆不下去，会有人帮我们把他带出来。”
　　“那可是连我也看不透的家伙。”
　　。
　　“看不透的家伙”走上站台，被夜晚的冷风一吹，本能打了个喷嚏。
　　“中也，你是不是又在偷偷骂我？”太宰目光幽幽地盯着前方昂首阔步的背影。
　　“哈？骂你还用偷偷骂？”中也语气不屑，头也没回地冷嘲热讽道，“别把什么问题都推到我身上，你自己做的好事自己清楚，想骂你的肯定不止我一个。”
　　太宰听了反而露出微笑，踩着晃悠悠的步子几步赶上中也，凑到橘发少年旁边，用甜腻的、偶像剧里告白似的语调说：“但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中也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好歹比昨天多了一点


第116章 笼中困兽
　　“彼此彼此, 我也最讨厌你。”尽管中也这几天听够了太宰换着花样找事，还是没忍住转头怼了一句。
　　当然刚说完他便有些后悔，好像在太宰面前他从来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管什么样的开头最后一定会演变成小学生吵架。
　　为了避免继续跟太宰在这种幼稚问题上争吵, 中也决定主动转移话题：“你说过这次回横滨要找个落脚地, 已经决定好了吗？”
　　“选好了，”太宰得到中也的回答一时心满意足，因此虽然看出中也的打算，也没有故意使坏，大发慈悲顺着中也的意愿回答道，“是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答应会帮忙写推荐信。”
　　“虽然他说能不能获得认可还要看我们自己, 不过我觉得那种测试，就算以中也的智商作为评价标准，也没有任何难度，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
　　“……”
　　“你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中也咬牙切齿道, “直接说测试简单不行吗？”
　　。
　　并盛町
　　这是六道骸抵达黑曜乐园的第三天, 他一边伪装成名为“桦根”的普通中学生慢吞吞推进自己控制黑曜中学的计划，一边命令犬和千种到并盛町打听情报。
　　说实话，虽然对付彭格列未来继承人如何谨慎都不为过，但将一所满是普通少年的中学打造成根据地对幻术师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难事，所以不管怎么看，六道骸都是在磨洋工。
　　应付完学生会会长, 六道骸懒散地坐到沙发上，异色眸子放空，看起来像在发呆。
　　“库洛姆，今天的练习完成了吗？”
　　通过意识连线与这个小两岁的弟子沟通时，六道骸语气温和得不可思议，现实世界的身体也不自觉放松了眉眼，整个人身边都洋溢着和蔼的气氛。
　　“我已经可以施展有形幻觉，很快就能帮上骸大人的忙了！”小姑娘的声音细声细气，背后的决心却相当坚定，让六道骸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就是他的弟子，天资出众、知恩图报，少年幻术师骄傲又自豪——当然六道骸嘴上肯定不会承认的，但他真的很想告诉太宰那混账，他连小一岁的女孩都比不过。
　　但是不行。
　　库洛姆的真实身份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你做的很好，”最后传到库洛姆耳中的只有这句简单的鼓励，伴着一声轻笑，像个为了哄小孩高兴随口一说的家长，“我很高兴。”
　　库洛姆也高兴起来。
　　“但你记得不要暴露自己的异常，否则我的仇人会对你不利。”像是故意打击一样，六道骸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地警告道，“被发现的话你就没用了，我会舍弃你。”
　　“不要！”库洛姆吓了一跳，下意识大喊出声，随后发现自己反应过大，无措地咬了咬下唇，然后认真地向师父保证，“我不会被发现的。”
　　切断通话之后，六道骸抬眼看向房间里多出的三个少年。
　　其中两人是他的部下，从艾斯托拉涅欧实验室一直跟随到今天的城岛犬和柿本千种，另外一人——
　　“排名风太，路上遇到的，他好像认识彭格列家族的第十代继承人。”柿本千种向六道骸介绍道。
　　“……果然是这样吗？”六道骸用那双一红一蓝的眼睛定定看着这个目光警惕的少年，半晌后，脸上缓缓扯开一个高兴的表情，“那么就让我看一看，你手上的情报究竟有多少价值吧。”
　　本来因为六道骸的沉默心生忐忑的千种松了口气，而城岛犬则从头到尾没察觉到六道骸的不对，闻言两只兽类的瞳子兴奋得发光：“哦！终于要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吗？！”
　　“是啊，”六道骸嘴上应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要进行下一步计划。”
　　一开始他只是怀疑，毕竟就算泽田纲吉不是彭格列十代目候选，他也是彭格列顾问唯一的儿子，意大利排名第一的黑手党家族，重要成员的家属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保护措施？
　　但他们这么多外来人口进入并盛町实在太容易了，根本没有遇到任何排查，原本预想的掉马危机一个都没有出现，犬和千种随便在街上逛一圈就抓到了知道关键情报的排名风太……
　　分明有人想拿自己当枪对付彭格列十代候选！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不想让泽田纲吉上位，还是把他当成磨刀石，让这位刚开始训练没多久的彭格列候选人尽快成长起来了。
　　正常考虑应该是前者，但是六道骸已经知道泽田纲吉的家庭教师是世界第一杀手里包恩，别看这家伙外表只是个婴儿，在黑手党世界的名声可以说闻风丧胆。
　　这么个厉害家伙，谁能瞒过他的眼睛动手脚给六道骸行方便？
　　六道骸脸上笑容逐渐扩大，怒火在眸子里愈燃愈烈。
　　察觉到不对劲时，六道骸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在他心里，黑手党不耍阴谋诡计才是怪事，但确定消息后，他还是一阵恶心——算盘居然打到他头上，想利用他排除异己甚至当磨刀石？
　　白日做梦。
　　蓝发少年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转头面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窗外连绵的翠色山林：“既然如此，那就各凭本事。故意放出鱼饵引人上钩，别怪我直接吃掉。”
　　发现计划暴露，敌人早有准备，所以临阵脱逃？不可能，对方想着利用他，他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对方的计划，一举夺取泽田纲吉的身体？
　　只要杀光所有知情人，就能利用这个身份顺理成章混进彭格列，颠覆庞大的黑手党家族，利用好的话，借助彭格列家族铲除整个意大利黑手党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如果失败……
　　六道骸想到身后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的两个部下，流畅的思维顿了顿，居然犹豫了一秒。
　　但也只犹豫了一秒，少年幻术师的眼神就再次变得冷酷——他不可能为了工具的安危中断自己的计划。
　　而且把犬和千种从实验室里救出来的时候，他们说过愿意为自己实现歼灭黑手党的目标奉献一切，现在就是用得到他们的时候了。
　　话虽如此，六道骸还是闭了闭眼睛，向远在横滨的太宰发了条消息。
　　被复仇者视为眼中钉的“黑手党杀手”只有他一个人，只要他落网，犬和千种两个人被半路救走他们应该不会费心追捕，而没有这两人拖累，他想越狱的话也会容易不少。
　　没错，他用一个承诺换取太宰帮忙救人，单纯只是想少两个累赘。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的骸哥没有被复仇者抓住过，而且有丰富的黑手党斗争经验，所以发现不对了。感谢在2020-02-25 00:09:07~2020-02-26 00:1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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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不放手
　　太宰收到六道骸的消息的时候, 正按照惯例和中也斗嘴。
　　“我说过了，中也只要保持一贯的行事作风就可以通过测试，现在的发展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但是……”
　　“那不就足够了吗？只要我们两个都加入武装侦探社，目标便可以说达成, 做人不要太贪心。”
　　“就算你这么说……”
　　“难道中也还在耿耿于怀？因为我没有提前向你透露考题？这点我也解释过了, 虽然我和乱步先生有过交流，但这点交情不足以打破侦探社的规定，中也就不要闹脾气了。”
　　十四岁的少年摆出这副语重心长谆谆教诲的模样，难免显得老成持重，无端惹人发笑，但他语气恳切耐心，眼神包容宽和, 从细节处可以体会到他对搭档一片诚意。
　　但对于几次试图发言、却刚开口便被打断，内心无比暴躁的中也来说，看着太宰此刻虚伪的嘴脸，他只有一个想法。
　　“闭嘴啊！”
　　太宰听话地闭上嘴。
　　不听话也没办法，暴力小矮子单手勒住他的脖子不许他出声, 否则他还能大战三百回合。
　　中也平复了下呼吸, 转眼看到太宰咕噜噜乱转的眼珠，一看就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刚压下的火腾得再度升起，卡在太宰脖子上的手臂用力收紧，大声喊道：“别装傻！你明明知道我要问的不是那些！你什么时候通过了考试？怎么会变成我的前辈？而且我的题目也是你这家伙在中间动了手脚！”
　　直到现在，中也一想到那时候的画面, 心跳和呼吸忍不住停滞，然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半点反省之意，反而一直顾左右而言他。
　　“我问过与谢野医生，她说测试内容只需要我解决安装在大楼里的炸.弹，通过这个过程里我的反应来评价我的能力和心性，根本没有拯救落入敌手的人质这一环节！”
　　所谓人质，当然是太宰友情出演。
　　那群黑手党转行的劫匪不仅没有异能，人间失格发挥不出作用，同时他们的身体素质也不是太宰这种瘦弱的未成年可以比拟。
　　因此落在他们手上，太宰除了挑拨离间，唯一的选择就是乖乖等待救援。
　　但这家伙偏不，非要挑衅劫匪，疯狂拉仇恨，导致其中一人一怒之下拔出手.枪朝他脑门扣下扳机。
　　“混蛋太宰你就这么想死吗！”中也火冒三丈地冲着太宰的耳朵吼道。
　　发泄一通之后，中也冷静下来，忽然发现一直没有听到太宰的回应，低头一看，身前的太宰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像极了他们在地狱见到的吊死鬼。
　　中也被吓了一跳，虽然知道太宰这家伙生命力旺盛，还是下意识松开手，按着太宰的肩膀把人扳过来面向自己，查看他的情况：“喂，你没事吧？”
　　“咳咳……”上一秒还在装死的太宰不客气地把人推开，后退两步站稳身体，不高兴地摸了摸喉咙，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才斜着眼看向中也，说道，“我当然没事。”
　　“啧。”看他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中也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有心想要跟他算账，但看了眼太宰脖子上被压出的痕迹，哪怕知道这家伙故意展露给他看，一时间还是觉得非常刺眼，下意识移开视线。
　　“我不会死。”太宰则从中也的反应认定自己扳回一局，再度得意洋洋起来，好心解释道，“我拿走了黄泉女神的神格，黄泉的规则不得不庇佑于我，所有落在我身上的伤害都会被黄泉吸收。”
　　“被绑架的时候太无聊了，所以趁机测试一下效果嘛。”
　　“……”中也沉默了很长时间。
　　这句话中信息要素包含过多，不管是太宰胆大包天撸了黄泉女神的羊毛，威逼彼岸世界做他的屏障，还是他居然会主动想办法活下去这件事本身，都如同天方夜谭般不可思议。
　　而这些信息之中，最让中也目光复杂的就是：“你这个自杀狂魔终于决定好要活下来了吗？”
　　最后他想问的也只有这个。
　　太宰微微愣了一秒，脸上露出微笑：“可以这么说啦，虽然更多还是为了与‘天’对抗做的保险措施，为了确保能够万无一失地打败路上的小怪，来到最终boss面前，锁血挂还是有必要的。”
　　轻飘飘的语气像从半空慢悠悠落地的鹅毛，看起来真实存在，但总觉得一阵风吹过就会消失不见，让人拿不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中也深深看了他一眼：“以你的作风，难道不是和神明对抗的时候主动被杀？”
　　太宰一眼看出搭档没有完全被说服，想了想，又给出另外一个理由：“其实我在进入黄泉之后，就察觉整个彼岸世界都在排斥我，不许我进入死者世界，回归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它几乎是在欢呼着送我离开。”
　　似乎是觉得那个画面非常喜感，太宰颇觉有趣地笑了一声，才继续补充：“它的反应让我觉得，就算我成功杀死自己，我的灵魂还会继续留在现世不死不灭，那对我来说简直是噩梦。”
　　“所以伊邪那美的神格，更大的作用是对她的血亲后裔产生压制作用，哪怕只有一瞬，也可以作为反败为胜的契机，凡人弑神也不再是妄念。”
　　中也闻言不喜反忧，皱着眉紧紧盯着太宰：“那你呢？人类的身份驱动神格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如果神格可以随意使用，我获得大物忌神神格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做那么多准备。”
　　太宰拖长调子，鸢色眼眸笑意盈盈：“中也是在关心我吗？放心好了，这一次就算整个世界想让我死，我也会活下来的。地狱的时候说过了吧？只要你还是我的搭档，我就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他幽幽叹气：“我也想亲眼看一看，自诩人类的中也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呢。”
　　如果彻底恢复作为异域神明荒霸吐的记忆，中也还会认为自己是人类吗？还会为自己遭到排斥、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暗自神伤吗？想得更糟糕一点，“中原中也”这个人格还会存在吗？
　　连太宰也不能肯定。
　　他如果什么都知道的话，也不用每天追寻生存的意义。
　　直接放弃恢复荒霸吐的身份也不可能，异域神明的神力从头至尾与中也共存，像坐在点燃引线的火.药堆上，哪怕用人间失格和另一位神明的神格压制，也只不过是延长导.火.索，而非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从伊邪那美嘴里问出情报后，太宰就知道现在的荒霸吐神力还不是巅峰，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恢复速度越来越快，迟早有兜不住的一天。
　　而且世界意识潜伏在暗处虎视眈眈，之前还想用荒霸吐的神格给中也加上镣铐，被发现立刻遁走，然后一直没有行动——但这不代表它会放弃。
　　为了铲除潜在威胁，太宰一贯的作风都是先下手为强，世界意识的威胁必须解除，而据伊邪那美所说，荒霸吐的神智很有可能是被这个世界藏起来，打败世界意识必然会解放荒霸吐的记忆。
　　而且——
　　人类的认知究竟能不能抵抗神明的本我，验证这个问题的戏剧可是此世唯一一场的奇迹，就算是太宰，也不能不为那结局翘首以待——他有预感，不管怎样他都能从中找到自己追寻已久的答案。
　　但代价是“中原中也”可能会消失。
　　太宰觉得这个代价不算什么，如果中也真的消失，那只能证明他没有抗住神明意识的入侵，所以小矮子的坚持只是个笑话，活着确实没什么意义。
　　原本他应该是这么想的，更过分一点还会虚伪地叹息几句，悼念去世的搭档。
　　但是和当初看到中也神力爆发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一样，太宰只是想到这个画面，便忍不住皱起眉，抬手死死按住心口。
　　“你没事吧？”
　　太阳穴腾腾直跳，耳边中也的声音忽远忽近，变得飘忽不定，生理因素影响，太宰心情罕见的暴躁，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把掌心下的心脏抠出来。
　　但他闭了闭眼睛，最后什么都没做。
　　身体反应仍旧很不正常，但太宰很快适应这些情况，等他放下手臂看向中也的时候，除了脸色略显苍白，表情已经恢复如常，仍旧是那副笑眯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骗你的。”
　　然后在中也发怒之前，他又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身为人类的中也能走到哪一步呢？”
　　顿了一下，太宰带着点恶意问道：“该不会对付第一个神明的时候就落败死亡吧？”
　　“哼，我才不会让你这条青花鱼看笑话。”面对太宰的激将法，中也向来抵抗力为零，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暗指什么，他还是冷笑一声，抬了抬头上的帽子，湛蓝的眼睛意气风发，“给我等着瞧吧。”
　　太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中也神采飞扬、骄傲肆意的模样，忽然注意到身体的异常已经彻底消失，他皱眉想了想，又看了眼中也，忽然勾起嘴角。
　　“中也打败神明后，想要恢复人类的身份吗？”
　　中也是荒霸吐，但荒霸吐不是中也，如果中原中也失败的话，那就杀了荒霸吐，把他找回来——这就是太宰得出的结论。
　　“你有办法？”中也眼睛一亮，但很快暗淡下去，恼怒地瞪了眼太宰，“我和荒霸吐是一体，不可能分离，你别开玩笑了。”
　　但太宰这次却没有像从前诡计暴露的时候一样笑嘻嘻地承认自己在骗人。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中也，鸢色眼睛在斜阳下温柔得不可思议，又偏偏应和黄昏“逢魔时刻”的传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
　　“我有办法，”太宰面带微笑地重复道，“我有办法。”
　　神经病谁都惹不起，连从来没怕过太宰的中也这一瞬间看到他的表情，都忍不住皱了皱眉，本能抬手想给这家伙一拳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刚巧在这时候，太宰收到了六道骸的消息。
　　他脸上非人的表情顿时收敛得一干二净，让中也气势一泄，那一拳没来得及打出去。
　　太宰目光放空，花了零点零一秒在精神世界读完短信后，他维持了两秒面无表情，最后慢慢地抬起右手，盖在脸上，肩膀一抽一抽，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骸君在搞什么啊，这种托孤似的消息，真的不是遗嘱吗哈哈哈……”太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抬眼看到中也一言不发地盯过来，笑声顿时一卡。
　　他眼珠转了转，表面倒是老老实实，主动对中也解释道：“六道骸是我的合作者，从前帮过我不少忙，所以这次他有事找我，我也要过去替他收尾。”
　　这当然不是他的真正想法，他们的“合作”更接近交易，每一笔都提前约定好价格，从来不会拖欠，这次如果不是六道骸主动提出欠他人情，太宰根本懒得管他。
　　但对中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他知道自己和六道骸关系不好，根本不会放自己出门。
　　没错，太宰去并盛町不打算和中也一起去，谁知道六道骸会不会多嘴，把焉岛当初不得已死遁的真相说出来？
　　他可不相信幻术师的节操，尤其是以歼灭黑手党为目标的中二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算知道太宰是去救人，用幻术给中也传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未来好挖墙脚这种事六道骸绝对做得出来。
　　“我三天后出发，在并盛停留一天，第二天就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太宰理智上仍旧冷漠，不过身体反应很诚实，这点后面会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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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新社员
　　武装侦探社办公室
　　开业三年, 名侦探江户川乱步的名气早就在横滨打响，但侦探社除了社长之外，正式社员仍旧只有他和与谢野晶子，偶尔来打工的谷崎润一郎年纪太小, 小学都没毕业, 稍微危险一点的任务都不会让他参加。
　　与谢野医生在诊疗室提高自己的解剖技术……不，救治紧急送来的重伤患者，办公室就只剩下乱步一人。
　　社员这么少，乱步大人想要找人去楼下便利店买零食都不方便！否则乱步也不会那么积极地琢磨着挖森鸥外的墙角，而这次一口气来了两名新人，乱步的心情指数顿时直线上升。
　　“欢迎回来！”因为高兴，所以听到有人推门进来, 乱步就将手举过头顶，朝进来的两人挥了挥，然后毫不见外地对中也说，“那边的帽子君，来帮我把这瓶汽水拧开。”
　　乱步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迎接新人的场面寒酸——名侦探大人主动打招呼可是很大的排面哦, 太宰通过线上考核加入侦探社的时候都没见过他本人呢。
　　中也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是在犯蠢，办公室只有他们三人，乱步总不可能这么叫自己，只好认下“帽子君”这个外号。他有点无语，不过倒没什么抵触。
　　既然加入公司，前辈的话当然要听, 中也扶了扶帽子向乱步走去，结果他身后的太宰又开始作妖。
　　“为什么不让我来呢，乱步先生？”太宰站在门口，摆出委屈的表情，“明明我们认识得更早吧，您居然对品味奇怪的小矮子一见如故。”
　　中也条件反射，张口想怼回去，却没想到有人比他反应更快。
　　“太宰你不是有事要和社长说吗？”乱步微微睁开眼睛，干净澄澈的翠色眸子毫不避让地看向门口的新人社员，带着孩童般不谙世事的天真，说出来的话也和还孩子一样直白不懂得遮掩，“帽子君是你的搭档，现在也是我们的社员，你既然选择了侦探社，就应该相信我们，或者说，至少相信你自己的判断。”
　　“……乱步先生说笑了，我当然相信你们。”太宰一脸装傻，却也知道这种级别的表演对江户川乱步没用。
　　但“信任”两个字对他这种心防极重的家伙太难想象，哪怕通过各种手段搜集的情报摆明告诉他武装侦探社值得信任，理性分析同样得出这个结论，他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到。
　　又或者，他其实相信武装侦探社，不过信任的程度只够他托付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比如他的性命；但中也是不一样的。
　　以上想法不足为外人道，太宰也不确定继续留下来，乱步会不会看到更多东西，如果看出来的话……这位名侦探大人从来不会给别人留面子，他可没兴趣被面对面解析内心弱点。
　　所以在乱步再次出声之前，太宰抢先开口，笑嘻嘻地说：“不过您提醒的没错，我还有事向社长汇报，那么等下再见了～”
　　中也目送太宰看似欢快的背影从办公室门口消失，轻盈的脚步逐渐远离，这才收回视线，惊叹又赞赏地看向面前的侦探少年。
　　“乱步先生太厉害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在太宰面前不落下风，甚至让那家伙主动退让——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家伙刚刚的表现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一想到有生之年看到太宰在他面前吃瘪，中也差点大笑出声。
　　“我可是名侦探啊。”面对表扬，乱步一脸理所当然，同时从中也手上接过打开的橘子汽水，喝了一口随手放在桌子上，转头戳着零食附送的小玩具，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而且太宰刚刚真的很像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家长。”
　　这下中也笑不出来了。
　　乱步完全没想过这句话对中也造成的伤害不亚于太宰，他指了指不远处两张崭新的空荡荡的办公桌，随意道：“那两张桌子的分配，你和太宰自己决定。”
　　没等中也回答，乱步又指了指自己面前两摞厚度不相上下的文件：“这些是与谢野医生挑选整理出来的侦探社已经完成的委托记录和待解决的委托——两处风穴虽然解决，但后续对横滨带来的影响很大，军警送来了不少新的委托。与谢野今天很忙，没时间带你和太宰适应环境，乱步大人的委托暂时用不到你们，先看看这些熟悉一下工作内容吧，帽子君。”
　　听到正事，一向负责的中也顿时将青花鱼抛到脑后，认真点了点头，伸手抱过那两摞沉重的心意，不过为免乱步还有话交代，中也站在桌子边暂时没走。
　　事实证明他这个想法没错，乱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了什么，再次开口：“看来太宰忘记告诉你了，与谢野打算明天给你们举办一场欢迎会，她说虽然我们侦探社人很少，不过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中也怔了一下，原本因为来到新的工作环境略有不安的心忽然定了下来，张了张口想说什么。
　　但交代完那些东西之后，乱步自觉任务完成，也没耐心听中也回答，直接催促道：“就是这些，听到就离开吧，不要站在这里碍事了。”
　　中也在自己人面前——除了太宰——从来脾气很好，乱步又是值得敬佩的前辈，这次交流也看得出他是孩子性格，所以被打断也没有生气，礼貌道别后带着两叠文件坐到其中一张办公桌后，开始阅读。
　　。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福泽谕吉神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鹿岛神宫的布都御魂不仅是神道的宝物，对现世意义同样重大，没有证据，军警和异能特务科都不会同意拿它做诱饵，更别说你还计划将它打碎。”
　　虽然尽量克制，但社长锐利的目光仍旧能让人心头一凛，仿佛见识到当年那位声名赫赫的银狼剑士游走厮杀的风采，继而讷讷不敢直视。
　　事实上，如果提出这种荒谬建议的不是自己的部下，福泽谕吉已经翻脸了。
　　为了验证一条真假难辨的情报打碎一件国宝，败家也不是这么败的。
　　而直面社长的太宰面上不见半点畏惧，语气平静地解释：“我听说军警有操纵金属的异能者，派他出面的话神剑不会损伤。说到证据……”
　　他顿了一下，眼睛里透出点嫌恶：“土御门手上应该有不少，他们现在被陀思供出，接下来会受到异能特务科针对，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和他们接触，证实高天原的神明对人类抱有恶意。”
　　太宰抬起眼睛认真道：“请您让异能特务科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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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幸运之人
　　一条藏在城市夹缝、时常为人忽略的小巷忽然热闹起来, 距离巷口不远停了数辆警车，黄色封锁线隔开看热闹的人群，巷子深处传来男人惊恐万状的辩解。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昨天晚上我明明睡在酒店, 一醒来就在这里, 绝对不是我！”
　　只看案发现场，他这番话只能说是毫无疑问的狡辩，血泊中央的尸体伤痕累累，胸口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巷子空间狭小，处处布满打斗的痕迹，与这个男人身上的伤口相当吻合。
　　当然这种情况下他确实存在被陷害的可能, 尤其这个世界不乏身怀奇特能力之人，利用异能推个替罪羊出来不是什么难事，但警官还是肯定他就是凶手。
　　“你不用狡辩了，现场根本没有离开的脚印，而且目击者录下了你行凶的视频, 足以证明你在这个过程意识非常清醒, 不存在被人控制或栽赃的可能！”冷酷的口吻加上这位警官天生凶狠的脸，威慑力十足。
　　男人哆嗦了一下，从箕浦警官的表情确认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瘫软在地，满脸绝望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万分：“但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哭得情真意切, 可惜警官对嘴硬的犯人没有什么同情心，刚打算挥手示意下属把人带走，身旁突然响起的少年声线让他脑子一懵，暂时忘了动作。
　　“他没有说谎哦。”
　　乱步戴着黑框眼镜，开启“异能”，表情淡定地从警官身边掠过，姿态自然得好像原本就该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带着新来的社员采购物资，半路察觉这边出事才拐过来。
　　不得不说，侦探装束的少年身上仿佛自带“理所当然”的气场，以至于他当着一众警察的面光明正大在案发现场逛了一个来回，将没来得及送走的证物看了个遍，都没人出面制止。
　　仗着没人阻拦，乱步堂而皇之走到犯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令道：“留在这个位置会死，你去那边。”
　　“哦，哦……”犯人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识听从指挥挪到靠近封锁线的位置，旁边刚好站着和乱步一起出门的中也。
　　直到这时，警方才有人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大声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乱步无视对方的质问，自信地扬起脑袋宣布道。
　　警察们齐齐一愣，随后巨大的荒谬席卷而上占据头脑，看向乱步的目光纷纷染上怒色，显然将这不知从哪来的少年当成信口开河的中二病。
　　“别闹了！”警官压抑着火气斥责了一句，虽然没有直接动手，但也彻底失去耐心，直接转头对部下命令道，“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小鬼赶走，如果不肯听话就通知他的监护人。”
　　下属应了一声迈开脚步，然而侦探打扮的少年再次无视了他们，大大咧咧地转过身去看警戒线外的人群，背对向他靠近的警察。虽说不是故意，也确实呈现出了一种放肆又傲慢的态度。
　　看在任何人眼里都是挑衅。
　　中也叹了口气，自觉履行保镖任务，挡在那两位警察面前：“乱步先生不会说谎，他知道凶手是谁，你们只要再等一下就可以抓到犯人。”
　　中也对待这两位警察的态度略显生硬，事实上这已经算客气，如果他还是镭钵街的“羊之王”，居住在被这个城市抛弃的灰色地带，此刻根本不会这么“好声好气”，而是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但是武装侦探社和政府机关姑且属于友好关系，向来负责任的中也既然清楚这点，就不会做出袭警这种恶劣行为，当然也不能让别人干扰乱步。
　　没人教他怎么做，所以中也用半秒钟想了想，将荒霸吐的神力稍微外放，让那两人直面上古凶神的冲击，意识恍惚了一瞬，暂时停住脚步，看起来就像被中也说的话打动心生犹豫。
　　中也觉得自己作为没有前辈指挥的新人，做到这一步应该足够，于是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所有人都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嘎吱巨响，紧接着重物坠落带来的呼呼风声急速接近，笔直地向地上那个倒霉的犯人砸过来，一时间尖叫四起，警官大吼着让大家闪开，被阴影笼罩的当事人却碍于巨大的恐慌，半点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压成一滩肉泥。
　　以重物坠落的速度，谁都赶不及救他，即便过来也只会落得个同归于尽的下场，犯人像是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眼睛里不由充满绝望。
　　下一秒，锈迹斑斑的金属板突兀悬停在他头顶，被人稳稳抓在手里。
　　“这是什么东西？”中也皱眉看了看，发现自己完全认不出来，于是下意识抬头看向身后，想和从前一样询问搭档的意见。结果见到乱步的脸，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太宰那家伙整整一天不知跑到哪，根本没见过人影。
　　“扔掉吧，帽子君，那东西没用。”侦探社的杠把子伸出手，指向人群中一位无论怎么看都非常普通的路人甲，眼眸中闪烁着笃定的神采，“他就是犯人。”
　　刚从惊变中回过神的警官下意识看了那人一眼，不知为何他看到那人的脸时便本能般否定乱步的判断，将他所说当成假话，又想到犯人刚刚差点死掉就是因为这个少年胡乱指挥，哪怕知道是意外也忍不住迁怒，一肚子火顿时全向乱步砸去：“别开玩笑了，你以为随手一指就是犯人吗……”
　　但警官的反应对乱步和中也根本毫无影响，都被这两人当成了耳旁风。
　　乱步话音落地，中也便扔掉心里的杂念，毫不犹豫冲向他所指那人，而“路人甲”先是不敢置信，然后面露惊慌，当即想要逃跑，结果才转身就被中也狠狠踩到地上。
　　这样一来，覆盖在嫌疑人脸上那张逼真的面具就势跌落，露出一张与小巷中的嫌犯一模一样的脸。
　　空气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围观的人群接二连三发出惊呼，就连警官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多年工作经验还是起了作用，他意识到新出现的这人必然与案件关系匪浅，尽管心里仍旧对乱步的判断抱有怀疑，还是命令部下将这个新出现的重要人物控制起来。
　　“贤人？”之前被认定是犯人的男人不敢置信地大叫起来，“你不是说留在东京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新抓到的嫌疑人咬紧牙关不肯说话，乱步在一边不紧不慢地解释：“你弟弟受人指使，想要将杀人的罪名扣在你头上，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异能发动的限制，距离太远就会失效，没办法将伤口转移到你身上。”
　　“但只要你‘意外’身亡，尸体乱七八糟，伤口消失也查不出来，那边的笨蛋们只会草草结案，他的目的就可以顺利达成。”
　　“臭小子说谁笨蛋呢！”警官下意识反驳了一句，随即想到自己刚才对人家说了什么，不由面露尴尬，觉得人家生气也情有可原。
　　乱步没有理他，发自内心地感概：“真是可怕的‘幸运’。”
　　警官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怎么问题怎么扯到了“幸运”，不过这时候他也不说要把乱步赶走了，反而咳嗽了一声，想要向这名侦探装扮的少年虚心询问。
　　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那位新抓到的嫌疑人失声大叫：“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可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啊！”乱步骄傲地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唉，我差点忍不住又把这个事件扩展成十章，这对兄弟的家庭纠纷、弟弟得到“幸运”的来龙去脉都脑补出来了，结果还是砍掉了。说了要收尾就要收尾，我发誓不会再发展支线了，毕竟主线保守还要三十章……
　　不过脑补挺浪费时间的。


第120章 影武士
　　贤人——那名新出现的嫌疑人不复刚开始的从容镇定, 他用惊惧的目光看着这个直接叫破自己身份、说出自己犯罪过程中两个关键点的少年，在对方充满智慧的双眼注视下本能叫嚣着让他逃得越远越好，却因为被制住行动，只能站在那里听着乱步揭开自己的秘密。
　　“被害人是附近黑社会组织成员, 刚好不久前被领导训斥扣了工资, 手头紧张又遇到落单的行人，心生恶念发动袭击，没想到对方学过体术，和他打得不相上下，甚至抓住机会夺走他的武器成功反杀劫匪。”
　　目击者提供的视频只有短短数秒，乱步却描述得如同从头至尾亲眼所见，甚至补充了警官没来得及确认的被害人身份。尽管心里一再重复自己不会有事, 贤人的信心还是忍不住发生动摇——他居然开始觉得，这个名侦探也许真的能突破“幸运”的干扰，将他绳之以法。
　　警官在一边点头赞同——根据现场留下的痕迹，乱步所说与经验丰富的执法人员做出的初步推断吻合，这并不是预谋已久的杀人案, 而是一场惨烈的事故。
　　“其实这边的兄长先生有一点说的不对, 他昨天晚上在酒店睡着，今早起床到街道尽头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回来的路上经过这道小巷，和行凶后的你相遇，你将他打晕后交换衣服并转移伤口。”
　　乱步走到被弟弟陷害的倒霉蛋身后，抬手拉下他的外套, 露出后颈的青黑。
　　“兄长先生”睁大眼睛，摸了摸那处伤势，看了看名侦探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小声嘀咕：“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都在专注地听乱步分析，好在他还是从乱步的话里找到了答案。
　　“你真的非常幸运，只打了一下，兄长就失去记忆，不仅忘了自己离开酒店，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衣服被人换过，原本只要他及时死在刚才的金属板袭击下，根本不会有人察觉真相。”
　　不知道乱步哪句话提醒了他，贤人突然意识到对方虽然说了这么多，每一句都是事实，手上却根本没有证据，立刻抓到了救命稻草，破罐子破摔般抬头，目光凶狠地瞪向乱步：“这都是你一面之词！”
　　“你给我闭嘴！”警官眼看犯人当着他的面这么嚣张，心里一阵不爽，转头喝了一句，又满怀希望地看向名侦探少年，“侦探先生肯定能找到证据吧？”
　　“我没有证据哦。”出乎意料的，乱步摇摇头诚实地说，“便利店的店员和监控录像可以确认那个笨蛋下过楼，但这条巷子附近的摄像头却刚好坏掉，哪怕换过衣服这点是个漏洞，却没办法证实中间换人，反而佐证他有犯罪时间。”
　　贤人心里一定，克制不住勾起嘴角。
　　警官则皱起眉头，忍不住提出疑问：“既然这件衣服是犯人行凶时穿过的，伤口又是后来转移，只要我们检测上面的血迹残留……”
　　兄长先生欲言又止。
　　“没用的，”乱步回答，“他们两个人的基因几乎完全相同，至少据我所知，目前的科技查不来。”
　　“不过，这边的弟弟君也没有证据嘛。”乱步话锋一转，顿时让贤人的笑容僵在脸上，“查一查另一条街上的监控，虽然和这边一样，现场附近的摄像头坏掉，但还是能看到贤人君比兄长先生早半个小时来到这片区域，然后迟迟没有离开。”
　　警官恍然大悟，看向头上冒出冷汗的贤人：“换句话说，你也有犯罪时间。”
　　不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职业生涯中和异能者打过几次交道的警官思考着问道，“如果他想要陷害兄长，难道不是应该用‘幸运’抹消自己的嫌疑吗？”
　　“哼哼，果然没有乱步大人，你们这些笨蛋什么都做不了！”乱步抱着手臂语气骄傲，得意地扬起头公布答案，“因为那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让兄长先生代替他成为‘杀人犯贤人’才是。”
　　“如果乱步大人没有出现，兄长先生在犯罪现场被抓，紧接着死于意外，他身上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被弟弟拿走，你们只靠衣服认人，只会将死亡的哥哥当成‘贤人’，不会想到这是凶手的替罪羊。”
　　“而贤人则穿着兄长先生的衣服回到酒店，之后就可以成功瞒天过海。”
　　这番推理如同天方夜谭，听得警官目瞪口呆，几乎合不拢嘴。
　　他下意识觉得这是胡说八道，但是前面几次被打脸，早让他不敢小觑乱步，因此忍下嘴边的责骂，谨慎地询问：“他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乱步开始不耐烦了，他心情和孩子一样变得很快，在不了解他的人看来喜怒无常、捉摸不定，其实乱步只是单纯觉得麻烦。那些在他眼中一目了然的真相其他人怎么都看不到，每次都要他花费口舌解释，平时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说两句，一旦不高兴转头就走都算正常。
　　“你还没注意吗？”乱步拔高嗓音，“就算是同卵双胞胎兄弟，也没办法解释他们之间这种相似程度吧？源于同一基因的克隆人，如果成长经历不同，肌肉发育、皮肤状况乃至身高体重、行为举止以及下意识的动作反应都不一样，可这两个人实在太像了，这个家伙看了视频甚至没认出来那不是自己。”
　　“如果不是后天有意识培养，怎么可能一模一样！”
　　这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还要他举着放大镜给他们一个个找出来吗？
　　“你是说，是说……”警官因为过于震惊，甚至分不出精力对乱步的态度表示不满，满心都是荒谬和匪夷所思，“影武士吗？”
　　“和那种东西差不多吧，”见他总算领会自己的意思，乱步语气有所缓和，“虽然在现代不可想象，不过像他们这种阴阳道传人，没有天赋就不受重视，只能被随意利用。”
　　听到这话，警官还没来得及问乱步怎么知道他们是阴阳道传人，贤人就被戳到痛处，仇恨地看向他的兄长，大声喊道：“没错，就因为他比我多了这方面的才能，所以我不得不成为他的影子，根本没有自己的人生！”
　　那目光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他兄长本就愧疚，被这么一看很快坚持不住，狼狈侧头避开他的视线。
　　贤人又猛地抬头看向乱步：“你就算猜到这些又怎么样？没有证据，我又比大哥幸运，最后被无罪释放的一定是我！”
　　“你好像没有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乱步嫌弃不已地看了他一眼，心里非常不满，就像捉迷藏的小朋友发现对手是个不懂规则的笨蛋，比赛开始只会呆呆站在原地，这样一来哪怕轻松获胜也只会万分恼火。
　　接到目光的贤人恍惚觉得这少年好像在鄙夷自己的智商，但来不及深思，乱步已经眼不见心不烦地收回视线继续说道：“既然用异能转移伤口的事被发现，那么这就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异能者犯罪，所以很快会有其他部门负责接手。”
　　异能特务科是明面上不存在的机构，只有异能者和消息非常灵通的普通人才知道情况，不适合大庭广众下直呼其名，乱步不通人情，但也不会故意给他们找麻烦。
　　“那个部门有人可以读取记忆，你觉得自己的幸运能让他的异能失效吗？”
　　贤人顿时脸色煞白。
　　看来他很清楚所谓“幸运”的本质，只能在顺理成章的前提下给他提供达成所愿的机会，如果连屏蔽异能这种事都能做到，他就不会被乱步揭穿阴谋，被中也当场拿下。
　　“不可能，福神大人说过会庇佑我，”他喃喃自语，“祂会救我，祂一定会救我！”
　　随着他自言自语，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以他为中心汇集。
　　中也直觉不对，警惕地望着周围，而乱步则凝视这看似因为打击过大失去理智的犯人，忽然狠狠皱起眉。
　　警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贤人的表现在他眼里就是自知脱罪无望的犯人垂死挣扎，那些胡言乱语只让他摇头叹气：“如果真有福神，怎么会帮你害人呢？用杀人和诬陷作为手段得到的公平，真的能长久吗？”
　　听名侦探先生的意思，这个人是先得到幸运的能力，想要取代兄长的身份，才会来到横滨成为杀人犯。
　　“你不想继续成为兄长的影子，但是你害死他后为了不露陷，只能处处模仿他，成为他的延续，到头来还是得不到自己的人生。”
　　但贤人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动静，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一遍遍重复着“祂会救我”，说的多了，似乎被自己的话洗脑，他的眼睛里又出现了亮光。
　　这模样看在警官眼里可叹又可悲，忍不住摇了摇头，抬起手打算命令部下将人送走，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严厉的大喊：“快放开他！”
　　贤人身后的两名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面前的犯人发了羊癫疯般剧烈颤抖起来，下意识松开手。贤人软倒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一团，几个呼吸间，脖子手背便爬满了黑色斑点。
　　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死期将至，贤人不甘心地瞪着眼珠向前伸出手，那动作仿佛想要抓到空气中什么东西。
　　但这份努力注定徒劳无功，生命力迅速流逝，贤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敢置信的叫喊，就彻底失去呼吸。
　　“惠比寿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为什么想不开写推理，还是混杂着神秘侧的推理……有bug我再改。
　　感谢在2020-02-29 06:52:08~2020-03-02 00:2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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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兄弟情
　　“中条贤人的尝试失败, 他是不是招惹了邪神？按照我们的计算，惠比寿身为福神，最多只会不响应祈求，不会有性命之忧。”
　　“一定是这样！你看他的死状, 短短数分钟身体就从壮年步入老年, 然后长满尸斑，分明是未能满足神明要求的供奉，契约反噬后被夺走生命力——没有任何福神会这样对待自己的祈愿者。”
　　“果然是仪式出了问题，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吧？这也难免，毕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灵力辅佐、看不见彼岸之物，只能严格按照记载行动, 途中出现差错他也发现不了。”
　　“……”
　　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除妖师们无意向旁边一瞥，注意到房间角落那个始终维持沉默的同伴，有人友好地出声询问道：“中条君怎么了？如果你有自己的看法可以说出来。”
　　“……可以吗？”中条缓缓开口，嗓音哑得像拖着木板走过沙地，让人禁不住烦躁得皱眉。
　　不过除妖师圈子内部不涉及利益争端一向氛围和谐, 所以大家也只是皱了皱眉, 便体谅地放过这点。
　　刚才出声的除妖师温和地回答：“当然，这次实验多亏你配合。”
　　像是被同伴的话激励，中条总算能鼓起勇气开口，他知道自己现在情绪未平，为了避免语无伦次，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地说：“……贤人他很聪明, 不会出错。”
　　房间力因为他这句话安静了一瞬，紧接着众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你讲笑话……的能力哈哈哈不错……”那位语气温和的除妖师笑得直不起腰，一边拍着中条的后背，肩膀还一抽一抽，话都说不完整，花了不断时间才调整过来，“以后别说这种话了，你我都知道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和灵能力者的区别，你的弟弟不就是死于他的野心和无能吗？”
　　“没有匹配的能力，本来就不应该奢求多余的东西。”
　　丢下这句冷酷的评语，除妖师无视中条张口欲言的表情，随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重新加入讨论。
　　一个人窝在角落的中条嘴里发苦，他忍不住想，弟弟真的错了吗？想要和他这个无能的哥哥解绑，获得属于自己的人生都属于不该有的野心吗？
　　从小到大贤人一直比他聪明，无论是学校的课业还是家中晦涩的典籍，他总是能用让哥哥瞠目结舌的速度消化吸收，然后转头揉碎了给他讲解。
　　中条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明明是同卵双胞胎，两人相似到穿着同样的衣服面对面时像在照镜子，才能上的差异却如此天翻地覆——头脑灵活的弟弟和空有灵力的哥哥，如同道家阴阳鱼的两极，黑白分明。
　　明明他如此骄傲自己拥有一个聪明的弟弟，早早做好准备一辈子仰望贤人，但是灵力检测结果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老天跟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反倒是贤人露出开朗的笑脸安慰他，他说“哥哥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帮你的”，他又说“那么作为交换，哥哥要一直保护我”。
　　中条答应了。
　　中条食言了。
　　所以他真的一点都不怪弟弟想要杀他，甚至在贤人发现那个仪式的时候偷偷帮忙遮掩，又在除妖师协会发现灵力异常找上门时出面阻拦。
　　察觉他们想要获得神道修炼方法，打算带走贤人的时候，中条拼命压榨自己蠢笨的脑袋想出对策，用“仪式可能出错，让贤人先进行实验”做借口说服协会按兵不动。
　　中条的理由当然是假的，他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弟弟，虽然没有灵力，但是从小到大贤人都很聪明，和福神打交道又没什么危险，失败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果成功，一切就能回到正轨，弟弟会得到“中条尚人”的身份，而他这个窃取了弟弟的人生，汲取同胞兄弟血肉的无能之辈……死掉岂不是正好？
　　抱着这种念头，他不经意遗落家族材料仓库的钥匙，在弟弟询问出差动向的时候假装一无所知，啰啰嗦嗦事无巨细说了一堆——是他亲手将杀自己的刀递给贤人，如果弑兄有罪，他就是贤人的同谋。
　　但是为什么，死掉的会是贤人啊……
　　有人站到他身前，中条尚人却被刚才的对话抽掉全部力气，连抬头看一眼来人的身份都没有兴趣。
　　直到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从容：“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颓废下去？”
　　中条猛地抬起头，青年的身影映入眼睛，他下意识叫道：“会长！”
　　的场静司见惯下属的敬佩，此时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盯着中条的眼睛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弟弟的死另有原因，你是准备从此一蹶不振，还是找到敌人给他报仇？”
　　中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会长说了什么，激动地跳起来大叫：“当然是报仇了！”
　　的场静司过来的时候就在这个角落布置了结界，房间里其他除妖师自然有眼色地没有过来打扰，即便现在中条做出失态的举动，除妖师们也只是投来好奇的一瞥，随后很快收回视线。
　　的场静司点了点头：“那你跟我来吧。”
　　。
　　“神奈川县横滨市，昨日上午七点五十分，一位幸运从劫匪手下逃生的行人不明原因急速衰老，并于二十秒后死亡，五秒后长出尸斑。据现场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死者临死前曾高呼‘惠比寿大人’，这究竟是邪恶组织的阴谋，还是真正的——神明的恶作剧？”
　　的场静司拿起遥控关掉电视，屏幕上主持人抑扬顿挫、或者说煽风点火的播报戛然而止，跟在他身后的中条脸色因此稍有缓和。
　　“武装侦探社用太宰君的名义邀请我，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太宰让我转告你，神道已经断绝，如果还想保住阴阳道的传承，就按他说的去做。”乱步一脸随意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的场静司转头静静盯着这个态度轻慢的少年，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站在沙发背后的中也，随即发现这两人无懈可击。
　　于是他在短时间内调整对策，微微坐直身体，神色肃然地与面前的白发男人对视，沉声道：“这就是武装侦探社的待客之道？想跟我们合作，至少要摆出该有的诚恳。”
　　福泽谕吉冷静地回答：“我相信我的社员，他不会提供危害侦探社的情报。所以的场先生，现在是你需要我们，如果想跟我们合作，就拿出该有的诚恳，不要试图诋毁我的部下。”
　　怎么说也是夏目漱石的得意弟子，他不至于连现在的形势偏向哪边都看不出来，更何况就算侦探社处于下风，他也不可能为了其他组织的首领一句暗示训斥自己的部下。
　　被揭穿真相，的场静司反而收敛身上的棱角，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看来福泽社长确实是位优秀的领导者，如果是港口黑手党的森首领，想必不会这么维护自己的部下。”
　　福泽谕吉沉默不语，他和森鸥外感情确实不怎么样，但到底师出同门，而且他也没有背后说人坏话的习惯。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只说要不要合作。”乱步不客气地说。
　　“太宰君说的话我当然是信的，”的场静司也只是随便恭维一句，发现不起效果，于是见好就收，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但是身为除妖师协会会长，我必须为下属负责，除非你们能提供证据，否则我不会让自己的情感凌驾于成员个人的判断之上。”
　　乍一听起来冠冕堂皇，至少把他身后的中条尚人感动得眼泪稀里哗啦，然而武装侦探社这边，别说乱步，就连中也都清楚他话中的内涵。
　　——没证据免谈。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的场静司偏要修饰得好像他和太宰感情多好，只不过下属在他心里更加重要，这就非常一言难尽了，反正很少经历这种场面话的侦探社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证据，我们当然是有的。”福泽谕吉缓缓说道，“如果你认为自己亲眼所见福神杀人、太宰亲口所说诸神堕落都不足为据，那么你就再等一天，明天中午之前，你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送走的场静司后，福泽谕吉转头询问乱步：“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不确定，”乱步罕见地皱紧眉头，脸上失去平时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凝重，“昨天的事件有问题毋庸置疑，太宰想要对付高天原，却绝不会将日本诸神的异常公之于众，除了引起社会恐慌和神明注意，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
　　他想着刚才电视上主持人煽动性的讲解，眉头皱得更紧：“或许这就是对方的目，而我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做到的，我和太宰交流之后，认为现在能做的只有想办法增加我们这边的力量。”
　　“乱步。”福泽谕吉喊着他的名字打断他的思路，乱步有些茫然地抬头，对上社长严肃的目光，“够了，我会带着你们去查证。”
　　名侦探当然知道，社长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但是乱步大人这么厉害，偶尔认真一次，才不会觉得吃力。
　　不过这是社长的关心呢。
　　“我知道了！”乱步开心地笑着说。
　　福泽谕吉眼神放松，对社员们点头示意后打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想到才走到门口又被人叫住。
　　中也认真地看着福泽谕吉，蓝眸中带着他自己一无所觉的迫切。
　　“社长，太宰去哪了？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不要忘了陀总还在监狱呢。
　　以及太宰又单独行动啦，我这次本来没打算这么写的，但是写出来才发现他又跑掉了。
　　最后还是把炮灰兄弟的纠葛写出来了，有点狗血……但我好喜欢这种“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的感觉啊，明明察觉对方的杀意还亲手递刀什么的，搭配be更酸爽。


第122章 冷酷无情
　　“他没有告诉你吗？”福泽谕吉惊讶道, 因为这件事没必要保密，太宰也并非没有联系时间——就在昨天，他还和乱步交流过作战计划呢。
　　中也身体一僵，咬牙恼怒道：“没有, 参加与谢野医生欢迎会的时候还在, 下午就没影了。”
　　看着中也气愤之余难掩焦虑的眼神，福泽谕吉心下一叹，略微思索了下，语速缓慢地说：“你也去过黄泉，应该知道高天原诸神被人操控的事。”
　　中也点头：“我确实知道。”
　　“但这则消息太荒谬，大多数人，比如今天那位除妖师协会会长都不会轻易相信, 必须拿到强有力的证据才能取信于人。”福泽谕吉说，“而在五天前，有人指认京都土御门试图打开风穴，异能特务科派人前往调查，太宰认为可以趁此机会从阴阳师家族获得高天原诸神失格的明证, 所以主动要求负责这件事。”
　　听着社长的叙述, 中也表情放松下来。
　　“原本太宰打算留在武装侦探社远程指挥布置，但是出了意外，他的线人被杀，只能亲自赶过去。他走的很急，可能是忘了告诉你。”
　　福泽谕吉并不擅长宽慰别人，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出这种蹩脚的说辞。
　　还不如什么都没说, 至少中也听到最后那句话脸色立刻黑如锅底，但罪魁祸首不在眼前，只能忍着气咬牙道：“我明白了，多谢社长。”
　　他就不该多管闲事，让那条青花鱼自己死一边去！
　　乱步一眼看出中也在想什么，不由神色莫名，但什么也没说。
　　在社长离开后，他才意味深长地看向努力平息怒气的中也：“你不问一问我吗？比起社长，我才是最后一个和太宰联系过的当事人。”
　　中也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慢慢皱起眉：“乱步先生想说太宰那混蛋出了什么事吗？”
　　“□□不离十吧。”乱步这么说着，语气却相当笃定，“如果不是因为被识破身份监视起来，他也不至于用暗号跟我联系。”
　　“我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出问题！”中也烦躁地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倒不是担心太宰的安危，青花鱼的本事他作为搭档非常清楚，说不定身份暴露也在他计划之内。
　　即便如此，中也心里还是充满了“果然如此”的无力——明明可以正常地隐瞒身份，走普通卧底路线打听情报，但那么按部就班就不是太宰了，一定要搞出点事才满意。
　　乱步饶有兴味地看着中也变来变去的表情，没有提醒他好像忘记刚刚还打算不再管太宰的闲事，然而一听到有关搭档的情报，所有思绪都围着对方打转。
　　而且帽子君想不到吗？就算太宰被监视起来，也不妨碍他报平安，什么都不告诉中也，分明是因为心虚，有事想要瞒着他。
　　中也不知道乱步对他的评价，几秒后冷静下来分析道：“太宰能和乱步先生取得联系，说明情况不算糟糕，没有发出求救信号，是在告诉我们‘一切尽在掌握’。”
　　“所以不用管他。”中也冷酷地做出总结。
　　乱步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错过那双蓝色眼眸底部的焦躁，但名侦探又不是心理医生，而且现在的情况更加有趣，点破的话实在没有必要。
　　所以他最后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你开心就好。”
　　至于太宰——武装侦探社当然不会不管自己的社员啦，但是他玩得那么开心，还是不要打扰比较好呢。
　　。
　　“阿嚏！”
　　三月中旬的京都天气转暖，不过早晨的风还是带着凉意，坐在廊下的太宰穿的又薄，不由打了个喷嚏。
　　“人类的身体还是有些脆弱，我们不如进房间。”奴良滑瓢劝道。
　　太宰惆怅地叹了口气，嘴唇微动轻声道：“不行啊，他们在里面装了监控和窃听器，只有这里好一点。”
　　说话时他目不斜视，目光专注地看着院子中央那棵一人粗的樱花树，搭配着周围古香古色的建筑，叶片沙拉拉轻响，倒是颇有意境。
　　在式神眼中，这个瘦弱的黑发少年只是在欣赏景色并自言自语。
　　“土御门不是传统阴阳师家族吗？”奴良滑瓢有些惊愕，他听孙子说起过现代科技，所以倒不至于不知道那两个名词，但是这些东西和土御门联系起来，就莫名有种时空错乱的荒谬。
　　“他们十年前还抵制这些东西，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本宅连手机都不允许出现。”
　　“人类本来就是这么善变的生物嘛，”太宰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说，“而且十年已经过去很久了，事实上三年前土御门家的阴阳师就开始使用监控设备，而且每次技术突破他们也会在最短时间更新换代。”
　　他没有说这些跟自己脱不开关系，三年前那件事后，阴阳师们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但引以为傲的法术妖术通通无效，只能含恨引进被他们鄙视多年的现代科技。
　　后来发现网络交流确实很方便，私底下偷偷使用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在整个家族普及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太宰不想浪费时间，他觉得奴良滑瓢说的没错，他身为脆弱的人类，外面这么冷，有事赶紧说清楚让他早点回屋才是正经：“奴良组总大将混进敌人大本营，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吧？”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奴良滑瓢活了这么久，当然看出太宰的意思，于是也不做无意义的寒暄，直入主题，“奴良组的承诺一直有效。”
　　“我的回答也和以前一样，”面对强大的妖怪势力首领诚恳问询，太宰兴致缺缺甚至有些冷漠，“没有，不需要，我们没有关系。”
　　太宰的回答在奴良滑瓢意料之内，他很清楚这位人类少年骨子里的傲气，认准的事不会轻易动摇。
　　但是作为同样有自己行事准则的妖怪势力，奴良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恩人遇到困难却不闻不问，奴良滑瓢也不会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无视太宰的意愿，所以哪怕知道会遭遇拒绝，他也必须亲自过来问一问。
　　得到回答后，滑瓢点了点头，起身打算告辞，却听到太宰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如果是交易的话，我这里有你们感兴趣的情报——高天原诸神失格，为了和祂们对抗，这个世界开放了神格发放权限，像你这样的大妖怪应该可以争上一争。”
　　奴良滑瓢动作一顿，将这番话在脑子里过了两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当下连手里的宝贝烟斗都顾不上，猛地转头看向太宰，声音忍不住拔高：“你说的是真的？”
　　那可是神格！虽然在日本神话体系中，很多时候妖怪和低级神明难以区分，但那种神明依托人类信仰，随时可能被打回原型甚至在遗忘中消失。
　　拥有神格就完全不一样了。
　　在人间界就是临时工和正式工的区别，拥有神格的神明除非自己辞职，或者出现重大工作失误偏离职责，可以一直在位置上做下去，即使死掉也可以换代重生。
　　“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太宰语气淡淡，言谈间却充满了让人信服的力量，“你可以自己查证，土御门家就知道这点。”
　　“半年前我将他们做的好事公之于众，传承千年的家族在里世界名声扫地，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但半个月前明明追踪我来到横滨，却停下追杀，转而在横滨布置阵法，试图扩大黄泉国缝隙，开启风穴。”
　　奴良滑瓢此时已经恢复镇定，听到这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们不计代价追杀你，是认为你毁掉了他们复兴家族的希望，而能够让他们将注意力从你身上转移，只能是因为家族利益。”
　　“而以土御门家族犯下的罪行，想要恢复自己在阴阳道的高超地位，除非家里有人成功封神。”
　　太宰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奴良滑瓢所说正是太宰希望他想到的。
　　算算时间，半个月前涩泽龙彦刚刚被杀，陀思妥耶夫斯基计划失败，他本应该尽快离开横滨，却冒着被清算的风险留下来，马不停蹄开启风穴计划。
　　如果他早就知道风穴的事，绝不会大费周章把涩泽龙彦和太宰引到横滨，毕竟太宰的无效化针对一切超自然力量，很可能破坏黄泉裂缝。
　　太宰推测，陀思八成是因为他突发奇想离开横滨，又让兰堂出手对付涩泽龙彦，害得他计划落空，出于报复引来了土御门的阴阳师，打算给他找点麻烦，却不成想土御门在横滨发现了翻盘的机会，喜出望外下忘记了他这个“叛徒”。
　　土御门是陀思引来的，魔人一定会关注他们的动向，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神秘领域毫无建树的天人五衰会比太宰还早知道横滨有风穴。
　　“但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矮小的妖怪老人皱巴巴的脸上沟壑加深，呈现出一个愁眉苦脸的表情，“神明的神格不是我等可以奢求的，出错的话便会引来天罚。”
　　太宰对他的演技嗤之以鼻，上了年纪的滑头鬼果真滑不溜手，这分明是看出什么想要试探他。
　　好在太宰也没打算隐瞒，直言不讳地说：“我亲眼见过有资质的人类得到神格认可。”
　　橘发少年的身影不可避免地从脑海深处浮现，太宰短暂晃了晃神，又很快恢复清明。
　　他心里“啧”了一声，无情地将小矮子揉吧揉吧扔回去，抬头直视妖怪老人了然的目光，一字一顿道：“那个人就是我。”
　　“果然如此，”奴良滑瓢叹了口气，感慨地看着人类少年，“如果横滨出现风穴，我们在东京也能收到消息，既然一直没有听到风声，说明土御门的计划再次失败。”
　　“而你当时正在横滨，本来这件事就算和你无关，以土御门的作风也会迁怒于你，更别说你肯定插了一手，之后又自己送上门，混进本宅被识破身份——正常来讲，他们不可能让你活下来。”
　　所以他听到消息便一刻不敢耽误，唯恐慢上一步连收尸都赶不上，结果到了一看这小子正好端端坐在屋里喝茶。
　　太宰不在意奴良滑瓢说他不可能活下来，甚至嘴角噙着笑接口：“但我不仅没死，看起来还过得非常不错，土御门家族对待仇人还能如此礼遇，因为他们有求于我。”
　　“看来你确实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奴良滑瓢惋惜了一句，而后正色问，“你将这么重要的情报说出来，需要我们做什么？如果我没有听错，你之前说了‘交易’对吧？”
　　“确实是交易，”太宰语气平静，“计算出错，短时间我离不开土御门，但我答应了某人明天去接应他的跟班，虽然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情，但也不好食言，我希望你能替我走一趟。”
　　他打开同样被安了监控的手机，一张张漫不经心地翻着相册，在某一张照片出现后，状似随意地点了点上面两个目标少年，然后毫无异状地翻过去。
　　其实被发现也没什么，土御门自顾不暇，不可能再去找六道骸麻烦，就算他们去调查，头疼的也是六道骸，完全不关太宰的事。
　　“就是他们，你到并盛町黑曜乐园后先藏起来，不管这个凤梨头被打成什么样都不用出手，只要在黑漆漆自称复仇者的怪人出现后救下这两个少年，然后随便找个地方把他们扔下直接离开。”
　　显然太宰已经认定六道骸会输，因此懒得费事向奴良滑瓢说明他们之间的约定详情。
　　虽说随着神秘降临，死气之炎已经可以对妖怪造成伤害，不过滑头鬼的天赋摆在那里，大摇大摆出入宿敌阴阳师本宅都没问题，救两个不受重视的少年更是小意思。
　　只要能成功，想必骸君也不会怪他敷衍。
　　“没有别的条件了吗？”奴良滑瓢惊讶地看着太宰，实话实说道，“和你提供的情报相比，这个要求有点简单，让我感觉好像占了你的便宜。”
　　虽然滑头鬼喜欢白吃白喝，但是正经打交道的时候最讲义气，做不出欺诈的事。
　　从这方面讲，奴良滑瓢这个妖怪比太宰正直太多。
　　混过黑手党的少年虽然有着奇怪的坚持，但做交易从来不让自己吃亏——都有人上赶着凑过来给他撸羊毛了，他像是那种因为良心不安就放过对方的好人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太宰露出纯良的微笑。
　　奴良滑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高估了我，只写了九百多字，合并了。


第123章 外国神
　　奴良滑瓢走的时候, 皱巴巴的老人脸上写满一言难尽，始作俑者却半点不觉得愧疚，把妖送走一秒没有多停，立刻转身回到房间。
　　“暴露黄泉神的神格后, 土御门的反应在意料之中, 将我留下并好声好气地安抚，联系我名义上的监护人晴叶回国，同时准备庆典，等待时机将我的存在公之于众，为此他们好像还大张旗鼓地为我烧制陶土神像……这一点有些奇怪。”
　　“横滨惠比寿事件我和乱步先生看法一致，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因为神明不会自毁根基。虽然不知道操控高天原诸神的幕后黑手想要什么, 但神明在人类眼中的形象遭到破坏，信仰就会减少，神明实力也会削弱，这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太宰坐在书桌前闭目假寐，意识体脱离躯体在漆黑的精神空间漫步, 他自言自语着梳理这几天发生的事件, 试图从错综纷乱的线头中找出唯一连通真相的那一根。
　　“我确信苏醒的神明对人类抱有恶意，但这恶意理应表现在不择手段支配人类收割信仰，无厘头的‘恶作剧’并不会增加人们的敬畏之心，相反，答应了信徒的祈愿却无法完成，只会降低自己的威严。”
　　“祈愿人是异能者, 被害人分别是黑手党和除妖师，案件刚好被乱步先生撞上，最后众目睽睽下，凶手高呼惠比寿之名死状凄惨，区区一件凶杀案将异能特务科、黑手党、除妖师、武装侦探社乃至神明通通牵扯进去，谁也不能轻易脱身，这种诡诈的思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还用想吗！”
　　精神空间一角亮起幽蓝光线，水波上红莲亭亭盛开，凤梨头少年从虚幻之景中径直穿过，大步向太宰走来，身后被他踩过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晃晃悠悠向远处扩散。
　　“除了那只打不死的老鼠、魔人费奥尔多，谁能想出这种鬼主意？”
　　“倒也不一定。”太宰小声嘀咕，心想硬要说的话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你面前就有一个，不过这话说出来纯属抬杠，而且对面不是中也，吵架也没意思。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太宰很快收敛情绪，抬眼看向不请自来的六道骸：“你说的没错，魔人可不会因为关进监狱就放弃兴风作浪，异能者、灵能力者、神明、政府都是他的肃清对象，被卷进事件的人们谁也得不到好处，而这正好符合陀思的诉求，所以他的嫌疑很大。”
　　虽然没有把话说死，也算间接肯定了六道骸的猜测，幻术师脸上表情略有缓和，就听到太宰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问：“你怎么会过来，不是在对付彭格列吗？难不成终于意识到你那个计划有多不靠谱，为了避免牢狱之灾打算临阵脱逃？”
　　明晃晃的诅咒让六道骸脸色一黑差点骂人，而太宰不仅没有停下他的表演，还夸张地按住胸口，用叹咏调般抑扬顿挫的口吻道：“太令人感动了，骸君终于从初中二年级毕业，领悟到生命的可贵，不再肆意挥洒青春……”
　　“kufufufufu，不要说了，”六道骸打断他，脸上挂着最习惯的微笑，眼角却隐约抽搐，“犬和千种已经打败了彭格列十代的守护者，明天就是我和那位继承人的决战——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
　　他将最后那句话重读，似乎在强调自己的决心。
　　“哦。”太宰表情冷漠，“所以你现在来是想撤单？也不是不行，但我已经将你的委托外派给奴良组的妖怪，你自己跟他说吧。先说好解决不了他那边，交易不能取消。”
　　“……我不是为了这个！”六道骸气得磨牙，但身处对方的精神空间拿这家伙无可奈何，于是瞪了他一眼后直截了当地说，“有外国的神来到日本了。”
　　这确实是条重要情报。
　　太宰脸上表情缓缓消失，鸢色眼睛沉沉地注视六道骸：“你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是一个叫白兰的家伙告诉我的，”六道骸微微皱眉，显然他也没听说过这个白兰的名号，“他说自己可以看到平行世界，因此得知未来会爆发神战，世界各国的神明不约而同来到日本，进攻高天原。”
　　“本来被联合针对，高天原节节败退，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声巨响后地面上一切超凡力量彻底消失，神明们也没再出现过。这也就算了，据白兰所说，从那天开始这个世界生机迅速衰退，短短几年所有生物都濒临灭绝，全世界人类只剩下不到十万。”
　　“他认为一切根源都来自这场神战，所以根据看到的平行世界画面，提前在外国神明落脚的几座城市做出布置，然后三天前在京都发现异国神明踪迹，说明神战已经拉开序幕。”
　　太宰轻轻吸了口气，这个反应看起来更像为了应景做出的表演，因为即便听到这样重大的消息，他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鸢色眼眸也和平时一样，冷静中带着点漫不经心：“所以他为什么找你？”
　　六道骸被白兰接连投下的惊雷轰得心烦意乱，看到太宰这一点都不重视的态度本该生气，然而情况恰好相反，他奇特地恢复了平静。
　　认真回忆了一下他和白兰的谈话，六道骸语气充满怀疑：“那家伙说他受到了命运的指引。”
　　“命运的指引啊……”太宰意味不明地重复道。
　　他这边掌握的情报比六道骸多，反而没有怀疑白兰的说辞——如果是世界意识，某种程度确实可以算作命运，所以不仅是中也，连他自己也被盯上了。
　　拐弯抹角地让白兰告知六道骸，六道骸通知他，应该是想自己和外国神明接头。
　　不算意外，虽然太宰因为中也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但彻底撕破脸皮之前，至少世界意识认为，他们共同的敌人是控制高天原的外来侵略者，所以让白兰提供情报，应该就是它释放的合作信号。
　　这猜测有点脸大，毕竟以常理来说，世界意识随便打个招呼就能叫来那么多神明当打手，哪里用得着再专程向区区一个人类寻求合作？
　　但太宰觉得很有可能，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来历，却也知道不是任何一个普通人类都能夺走黄泉女神的神格。
　　还有荒霸吐的神格结晶，当时看起来是打算趁中也昏迷强买强卖，却因为他下意识阻拦，没试第二次就直接撤走。
　　这样看来太宰确实有拉拢的价值。
　　当然他也知道，帮助世界意识消灭外来者后，这忘恩负义的家伙肯定会将矛头对准他和中也，为他们编织毁灭的命运。但那又怎么样？
　　——命运这东西，不就是用来对抗和改变的吗？
　　“我知道了，”太宰对六道骸点点头，“等我这边事情结束，就去见一见那位神明。当然，如果到时候你也有兴趣，我可以带上你的库洛姆。”
　　六道骸脸色难看地瞪了他一眼：“不需要，库洛姆想看的话自己就能去。”
　　和太宰打了这么久交道，他早就看穿这家伙了！什么叫“你感兴趣的话我就带上库洛姆”？分明是觉得他明天不可能获胜，下半辈子都要呆在复仇者监狱，只能通过媒介放风。
　　“真遗憾，”太宰假惺惺地叹了口气，“骸君还是这么固执，你明明知道，就算赢了彭格列十代目，他的老师——那位世界最强杀手里包恩也不会放过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失去了全勤……不，也许可以挣扎下，如果晚上写多了，我就把这章补到3000＋


第124章 神与神器番外六
　　金灿灿的大殿上, 高高端坐于神座的威严人影垂目低眉，金色眼睛倒映出下方渺小的拜访者。
　　没看到这位神明嘴唇开启，神殿内便响起一道洪亮悠远的声音，音色如同太阳般带着居高临下的悲悯包容, 语调却透出隐晦的威胁。
　　“焉器, 千年过去，你不会已经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没有呢，天照大人。”太宰的语速不紧不慢，哪怕用着敬语，言辞也充满轻佻，显然他对这位统御高天原八百万神明的大神缺乏敬意。
　　“我确实承诺过，在我家神明大人归来后, 主动放弃神器身份离开高天原，而且绝对不会以任何身份回到荒霸吐身边。”
　　天照听到他主动承认当初的誓言，微不可察地向前倾了倾身体：“那你——”
　　太宰却没等祂说完便抬起头，眯起眼睛不躲不闪地直视上方那个躲在耀目金光中的身影，毫不客气地打断道：“但是您自己觉得, 中也现在这个样子, 算得上‘回来’吗？”
　　天照一时语塞，想到天守送来的画像，七岁孩童穿着整套狩衣也全无威严，对比记忆中神治年代意气勃发的荒霸吐神，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一模一样。
　　这件事确实是祂理亏，但是荒霸吐神换代归来, 焉器得到主人神力加持，实力逐渐恢复，天照呆在自己的神殿都能感应到这家伙身上日渐增长的危险气息，晚上睡觉都会被惊醒。
　　放任焉器留在高天原直到荒霸吐神彻底恢复当年的实力？天照只要一想到这个过程焉器也会跟着主人变强，就两眼发黑手脚冰凉，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他离开的那天，就会像人类一样患上神经衰弱的症状。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天照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祂一点都没有统率神国的众神之首的气势，反倒像个受到欺负只会忍气吞声的小可怜——或者这原本就是祂的真实性格，就像当年被自己亲弟弟素盏鸣尊闯进神国大吵大闹的时候，这位天照神便连句狠话都说不出来，只会躲到安全屋装缩头乌龟。
　　太宰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您这个样子，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
　　天照默不作声，但如果祂没将自己藏在光幕之后，那双金色眼睛此刻透出的控诉肯定极为明显。
　　太宰对这个发展并不意外，他也不是第一次和天照打交道，对这位大神的性格还算了解，刚见面就猜到那语气里隐晦的威胁想必都是被神器再三进言后强撑出来的假象。
　　果然，他这边只是态度稍微强势，天照的软弱便立刻暴露无遗。
　　“商量也不是不可以，”太宰露出一个善良的微笑，尽管这笑容在天照看来百分百不怀好意，“您想让我离开高天原，而我想要在我家神明大人恢复之前留在祂身边，那么只要您同意我和中也一起去人间界，事情不就可以解决了吗？”
　　光幕之下，天照的眼睛慢慢亮起来。
　　。
　　太宰离开后，等在殿外的奥司走进来，恭恭敬敬行礼后，没忍住问道：“天照大人，您为什么要答应那无礼之人的要求？”
　　撤掉身上的光幕，露出真实身形的天照出人意料是位柔弱的长发少年，祂看了自己忠心耿耿但颇为傲慢的神器一眼，轻声道：“焉器不一样，他不是神明，却是所有神明最为恐惧却毫无反抗之力的宿命，但凡试图销毁都会提前步入终焉。”
　　奥司不解其意，面上反而更加耿耿于怀——她侍奉天照大神并以此为荣，认为自己的主人乃是天上地下至高无上的尊贵之人，然而这样尊贵的神明却被区区一介神器胁迫，她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如果您下令的话，我愿意为您扫除一切障碍！”奥司掷地有声地说道。
　　但是少年神明并没有因为她的誓言开怀，反而微微皱眉，语调严肃地警告：“这种事不要说第二遍，也不要去找焉器的麻烦。”
　　得到这样的反馈，奥司错愕地睁大眼睛看向高台上的主人，但是天照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眼神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重申道：“不准做多余的事，焉器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在主人不容置疑的目光下，奥司低下傲慢的头颅：“……我明白了。”
　　见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天照脸色有所缓和，看出奥司心情郁郁寡欢，对待神器一向宽和的神明主动安抚道：“我和焉器有过约定，作为神明应当信守承诺，只要他没有反悔，我也不会毁诺。”
　　奥司勉强笑了笑。
　　天照想了想又说：“而且你之前提的建议也非常有用，我按照你的说法给了焉器一个下马威，这次谈话果然很快出了结果！”
　　奥司这下笑都笑不出来了。
　　因为天照没有隐瞒的意思，所以她在外面听得清楚，这场谈话的节奏从头至尾都不在她家主人手上，反而被那个神器牵着走，太宰对天照毫无敬意，甚至有些嫌弃，交谈才会这么快就结束。
　　但是这话她是不忍心说出来的，只能忍着心里的憋屈向天照告辞。
　　“呼……”终于打消神器对付太宰的念头，天照松了口气，往后一摊躺在神座上，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
　　她可是亲眼看到过荒霸吐陨落后焉器发疯的样子。
　　引诱五百六十二位神明堕天？他当年做的事情如果真有那么和平就好了，大家都会轻松很多，毕竟堕天的神明死亡后还能换代，对高天原众神来说，只是失去从前的记忆，根本不算大事。
　　可是焉器……
　　时隔千年，天照回忆起来还是忍不住脊背生寒——真是奇怪，明明神躯没有人类的生理结构，做不出这样的反应才对。
　　但那五百六十二位神明再也没有出现在高天原，百年后甚至连祂们的同僚都遗忘了祂们的名字，只记得一个无意义的数字，又在太宰故意放出消息后自觉脑补当初那件事的后续。
　　天照由此清楚地意识到，焉器看待祂们这些不死不灭的神明，和祂们看待地上的凡人没什么两样，下位生物的生死存续、喜怒哀乐都一览无余，甚至付出一定代价可以随意操控。
　　既然如此，祂又怎么能不像凡人一样心生恐惧？
　　虽说焉器改动神明的命运自己也会承受反噬，但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足够他将整个高天原清空两三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哼，觉得只是看破弱点还不够厉害，像直死魔眼一样可以看到万事万物的死比较有趣。设定本体是书，第一阶段是呈现万事万物的弱点，升级成祝器后可以显示万事万物的终结，付出一定代价可以把终结到来的时间提前或者推后。天照有心理阴影觉得代价很轻，但其实太宰没他想的那么轻松，而且这个代价是永久性的，没办法恢复，在游戏里就类似付出血条上限吧，所以中也当时不让他用这个能力。


第125章 邪魔道
　　横滨市区酒店, 回到房间的的场静司一刻不敢耽误，直接坐到桌前提笔写信，随着纸上文字组成完整的段落，站在他身后的中条尚人逐渐露出惊讶的神情。
　　“会长, 您不是说要先看到证据再做决定吗？为什么……”
　　“事实上, 就算看到证据我也不会同意武装侦探社的合作。”的场静司脸色平静地说，同时在信纸上边输入灵力便签下自己的名字，墨色字体流光闪现，而后迅速归于平静。
　　不过中条尚人知道，只要接到这封信的人身具灵力，就可以清楚感应到这上面会长专属的标记，这也是除妖师协会下达重要通知时正式流程。
　　也就是说, 附带标记的信件一定写着非常重要的情报。
　　这一份也不例外。
　　的场静司将信纸装进信封，加上一层封印，然后召来自己的式神，令它带着信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八原，当面交给七濑女士。
　　做完这些, 他才回头看向身后面露疑惑的部下：“你知道我为什么只带着你去侦探社吗？”
　　中条尚人诚实地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人虽然是协会的精英, 却不是我的场一门的嫡系，所以我不确定知道真相后，你们会不会听从我的命令，对抗在一般人眼里难以匹敌的劲敌。”
　　中条慢慢睁大了眼睛，目光透出不敢置信：“您的意思是，武装侦探社没有说错, 高天原真的出了问题？”
　　“十有八.九，”的场静司眼眸深沉，“你弟弟的事我全程都在跟进，所以能够确定仪式从头至尾都没有问题，少量邪祟靠近，但都被我布置的防御打散。”
　　中条乍一听到会长居然亲自参与弟弟的计划，那就意味着他肯定知道自己想要帮助弟弟取代自己，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尴尬，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的场静司显然不太关心他纤细的内心，只接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既然祈愿人这边没有问题，本该降临的‘神’却换成了邪物，那么问题绝对出在高天原那边。”
　　如果说中条尚人相信的是自己的兄弟，的场静司相信的就是自己，他敢肯定有自己参与仪式绝对不会出现问题，原本结果最差不过是福神不肯响应，但是现在确实直接换了人。
　　就像拨打的号码没有出错，接通电话的却不是号码主人，那么只能猜测号码主人被人偷了手机，或者挟持了通讯信号吧？
　　中条尚人同样想到这些，表情一下子变得激动：“果然不是贤人的问题，是有人害他！”
　　“堂堂福神被邪物窃取身份，打着他的幌子坑害信徒，却直到现在都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神道那边也没有传来任何风声……反应这么迟钝，看来高天原出了问题不假，借神明之力提高实力的‘神道’也确实断绝，不过是否会像太宰君暗示的那样波及我们所在的阴阳道，还要再观望一下。”
　　“而就算他所说是真的，我们也没必要和横滨的势力合作，在传承受到未知存在的威胁这件事上，神道与除妖师唯一的关联只有昨天那场闹剧。只要我们找到谋害你弟弟的凶手，铲除背后的阴影，事情就能完美落幕。”
　　“所以您才会写出那样一封信，通知七濑桑调动协会的精英，就是为了保住传承做准备！”中条看向的场静司的目光充满敬佩，语气也因为看到为弟弟报仇的希望亢奋不已，“而没有神明帮助，不是谁都有勇气对付欺瞒神明的邪魔，一旦心生软弱就有可能被邪魔入侵，您才会只将实情告诉我。”
　　“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我相信你。”话是这么说，的场静司面上却微微皱眉，仿佛遇到什么困扰，“只不过有一点让我疑惑，武装侦探社为什么肯定明天中午之前会发生大事？而且这件大事会让我不得不同意跟他们合作？”
　　“说不定只是故弄玄虚呢？”中条尚人乐观地说，“或者他们想证明能够欺瞒神明的邪物对人类的危害，觉得您会因为敌人强大不得不跟他们合作？但是他们不会想到，您早就对此做出应对……”
　　“就是这个！”的场静司猛地站起来，在中条错愕的目光里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同时语速急切地自言自语，“果然是太宰君的风格——如果敌人强大到除妖师协会连自保都做不到，我们除了合作就只能选择投降，但是他知道我不可能带着阴阳道的部下投靠邪魔。”
　　中条尚人满心不解：“您为什么会这么说？横滨的风穴被我们关闭，妖魔数量没有大幅度增长，协会面临的压力应该和以前一样，怎么就到了投靠邪魔的程度？”
　　的场静司缓缓转过身看他，没有被符咒遮住的左眼流露出浓浓的讥诮：“——对我等除妖师来说，如果神明站到危害人类的一方，当然就是邪魔。”
　　。
　　“……以上便是庆典的安排，您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土御门家的阴阳师跪坐在矮桌前，恭恭敬敬地摊开一本庆典流程放在太宰面前为他解说，态度谦敬得接近卑微，却依旧觉得自己做得不够。
　　毕竟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可是流着他们土御门家族血脉的人神啊。
　　“没有，按照你们的意思来就好。”黑发少年兴致缺缺地看向窗外，一脸无所谓地回答。
　　“但是……”神明无欲无求，阴阳师反倒有些着急。
　　“如果觉得你那一腔敬意没办法表现，我只有一个要求，”太宰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注视这位看起来诚惶诚恐的青年阴阳师，“让我离开土御门本宅怎么样？”
　　“您、您不要说笑，”土御门家阴阳师被吓了一跳，刚想露出谴责的表情，却及时想起来少年的身份，连忙低下头掩饰脸上的不自在，“您是土御门的神，除了这里，还能去哪？”
　　“说的也是呢，”太宰也不与他争辩，只是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已经是神明，却还是被你这样的人类困住，难道整个家族就没人觉得奇怪吗？”
　　阴阳师几乎将头埋进地板，身侧两手掌心早就捏了一把冷汗，勉强打起精神回答：“是的，神明可以为所欲为，拥有黄泉尊位的神明更不可能被人类强迫，您留在这里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既然知道这件事，就不要再说那种蠢话，否则我会不高兴的。”太宰勾起嘴角，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阴阳师狼狈告辞，因为走得匆忙，一不小心将桌上的庆典流程策划书落下。
　　而他一离开房间，太宰脸上恶劣的笑容便倏地收敛一空，眼神放空，再度变得无聊。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打发时间一样，伸手拿过桌子上那本半分钟前还被他不当回事的策划书，翻开两页后准确找到目标。
　　“这个陶土塑像果然有问题，流程书要我亲手把这东西放到神龛里？”太宰露出一个刻薄的微笑，“让我想想那家伙刚才说了什么？只要我和神像气机相连，他们以后跪拜神像就相当于跪拜我。”
　　“明明只要有神社，或者念诵我的真名，或者记得我的形象，都可以让信仰精准指向我。但是把神像和我等同，想要借神像窃取黄泉之神的信仰？”
　　“不，不是这么简单，”太宰点着嘴唇喃喃自语，“我和土御门的关系早八百年就是你死我活，他们不相信我会庇佑他们，甚至还要担心我会用神明的身份对他们不利。只不过这具身体的血脉以及土御门晴叶与我的收养关系让他们看到获得好处的机会，才会铤而走险。”
　　“如果是我的话，想要确保利益和安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迫使所谓的神明陷入沉睡，由血脉家族享受信仰和力量。看来土御门这是下定决心要动手了吗？”太宰终于提起些许兴趣，愉快地弯起眼睛，“真有意思啊，就让我让我看一看，你们到底准备了什么新鲜剧目吧。”
　　原本他留在土御门只是为了查清楚他们当时怎么知道风穴的消息，又是从哪里听说可以通过打开风穴来获得神明尊位——如果和世界意识有关，那么它肯定会借土御门家族证明高天原反叛。
　　当然，就算没有关系也不要紧，太宰早早准备了明天的好戏，只要按部就班等待，就能将让该知道的人知道神明失格的消息。
　　所以他本来没打算留到庆典开始的时候，但是现在，太宰改变主意了。


第126章 神与神器番外七
　　“焉岛！”
　　太宰刚回到自己城堡门口, 就看到神明小小的影子飞快冲来，眼眸便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
　　“你没事吧。”中也拉着他袖子，皱眉左右打量，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还是抬起头忧心忡忡地看向太宰，“天照大神为什么找你？”
　　中也问完才发现太宰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然后反应过来这家伙没事却始终一言不发，根本是在看他笑话！
　　但他发火之前，太宰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中也不由一愣。
　　“不用担心，我的神明大人, ”太宰朝他弯了弯眼睛，哄小孩一样漫不经心地说，“您是最强的战神，没有人敢伤害我。”
　　那双鸢色眸子深处分明空无一物，中也本应将这当成神器又一次敷衍, 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 身体却忽然微微一滞，而后慢慢皱了下眉。
　　太宰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异状，本能弯下腰问道：“怎么了？”
　　“……没有。”中也回过神，挥开这家伙仍旧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被你气得说不出话行了吧——说什么最强战神, 是在奚落我吗？”
　　以他现在的情况，连“战神”两个字都要打个引号，更遑论“最强”。
　　太宰的回答依旧是弯了弯眼睛，一句话没说。
　　中也知道他又在搞神秘主义，但这次他同样有事瞒着自己的神器——刚刚太宰说那句话的时候，中也确定自己什么都没想起来，心脏却被狠狠扎了一下。
　　既然不是前代荒霸吐的影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太宰那家伙在搞什么啊，问他有没有做过坏事的时候不心虚，结果为了随口说出来一句话刺伤神主，自己还一副全无所觉的样子……
　　真让人火大！
　　他转身气势汹汹地往回走，太宰迈着长腿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像说起天气一样随意道：“我们要把家搬去下界，你有需要通知的朋友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中也踉跄了一步，回过头迷惑地看着少年神器：“哈？”
　　“你不是问我天照为什么找我吗？”太宰淡定地说，“祂看不惯我的本体，尤其你醒来之后我逐渐变强，对祂来说大概非常碍眼吧，所以祂让我离开高天原。”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中也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太宰这家伙先是什么都不说直接通知他决定，而后才说明前因，根本吃定了他不会拒绝！想到这里中也越发不满，仰头瞪向太宰，“祂讨厌的是你。”
　　“中也要让我一个人到下界吗？”太宰半垂下眼帘，浓密修长的睫毛如同颤动的蝶翼，在眼窝投下阴影，与略显苍白的肤色对比鲜明，显出几分脆弱。
　　他强调道：“我的神器形态只是一本普通的、毫无攻击力的书哦。”
　　饶是中也知道这家伙骨子里的恶劣强势，也明知道这是他的计谋，但是——
　　“恶心死了，”中也面无表情地刺了他一句，转身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城池中心走，“我没有要通知的朋友，去下界的事你自己安排。”
　　这就是同意了。
　　。
　　太宰一旦做出决定，行动力不容小觑，与天照见面后第二天，他就使用咒术将整座城池拔地而起，连着地基一股脑搬到人间界。
　　“喂，太宰，这是什么地方？”中也站在树梢拧眉望着这一片山脉，说人迹罕至都算夸张，根本连个鸟影都看不到，“我怎么感觉好像在高天原没有听说过？位置太偏僻了吧？”
　　“没办法，这个时代平安京附近最为繁华，但是人类聚集的地方妖怪、阴阳师也很多，您的同僚们同样喜欢在那些地域建造神宫，像我们这种病弱年幼的组合还是不要趟浑水了。”
　　“不过您要是喜欢热闹，我随时可以带您飞去平安京，虽然我只是一本没什么用的书，也会尽力为神主排忧解难。”太宰一边和神明对话，一边漫步在山林中布置结界，遇到缠绕邪气的怪物就随手丢过去一道符咒，劈里啪啦灵光闪过，邪物就被净化得干干净净。
　　“……所以说，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吧？如果不考虑我的安全，你自己行动反而能够过更自在，不用担心被其他人影响，所以为什么一定要我到下界？”
　　在中也看来，神器使用咒术时行云流水从容不迫，娴熟得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生前是否从事过类似职业，比如斩妖除魔的巫女、神官、高僧、阴阳师之类。
　　不过签订契约后，神明就保管了神器生前全部记忆，所以中也很清楚太宰没有做过类似的事，而且恰恰相反，这家伙从生到死都没有站到过正义一方。
　　正常情况下，这样作恶多端的人类灵魂死后甚至不会下地狱，因为那种程度的恶念连鬼神也心怀畏惧，不敢靠近。所以太宰本该在死后化鬼，如酒吞童子那样成为为祸一方的大妖。
　　正是因为了解太宰的性格，中也才觉得难以理解：“我以为你不会心甘情愿侍奉谁当主人。”
　　太宰手上动作一顿，随后毫无异样地继续工作，嘴里幽幽叹气道：“真让人伤心啊，我家神明大人居然是这么看待我的吗？明明高天原所有神都知道焉器忠心耿耿，耗费千年时光将本来失去换代机会的主人复活呢。”
　　“这一点我确实非常感谢焉岛，”中也认真地说，“因为我知道你本来不必为我做这些，以你的能力没有神明压在头上反而会过得更好，其他神器失去神明继续住在高天原会遭人排挤，可你绝对不会落到那个境地。”
　　太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听着中也继续说道：“但你也不要玩弄文字游戏，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相，我知道你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说不定哪一天目的达成就把我扔到一边——但我觉得很不高兴。”
　　中也从树上跳下来，走到太宰面前，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宰的眼睛，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照进林子，年幼的神明钻蓝色眸子力盛满细碎的光点，晃得太宰意识有些恍惚。
　　于是他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个头只到他腰部的中也踮脚伸手扯住领子，不得不弯下腰来。
　　“你有什么目的？想做什么？我在你的计划里有什么用处？”他听见中也在耳边沉声逼问，然而稚嫩的嗓音极大削弱了话语中的威严，让太宰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中也瞪了他一眼，忍着气说：“你告诉我，不管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但是不许瞒着我。”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的，我真以为自己快完结了，但是撸了一遍大纲发现又多了剧情线……我很绝望，尝试加更快点写完。
　　感谢在2020-03-07 12:00:30~2020-03-08 09:1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weet梅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蒙昧之神
　　京都伏见稻荷大社, 蜿蜒至山顶的朱红色千本鸟居下，一位华服锦衣、乌鬟云鬓的女子脚步匆匆，色如樱花的面容上满是不耐和焦躁，丝毫没有其他普通游客或闲适或欣赏的心境, 仿佛这段不短的旅程对她来说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果不是顾念这里的主祭神身份尊贵，木花开耶姬早就一个念头飞到山顶，哪里用得着像个凡人一样一步一个脚印爬山？这对她来说可是成神千年未有过的糟糕体验。
　　灿金的阳光透过朱红鸟居的空隙落在她的脸上，却不能换得这柱神明略微展颜，甚至因为她走得太急，这些被鸟居切割的光束一亮一灭，晃得她越发心烦意乱。
　　好在神明的身体比凡人强壮, 即便木花开耶姬外表只是个纤弱美貌的女子，她也在半个小时后走完了四个小时的山路，来到神山山顶。
　　她才松了口气，却没等露出意愿达成的笑脸，看清眼前的景象后, 木花开耶姬陷入沉默。
　　“……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木花开耶姬语气不善, 甚至带了点质问的意味，顿了顿，又忍不住试探地问道，“身为先天神明的迦具土大人和志那都比古大人，应该看不上这里的区区信仰吧？”
　　那两柱早早站在这里，却不约而同将脸朝向不同方向, 就差背对背表明自己关系不好的神明察觉第三者到来，下意识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在看清对方面孔的第一秒齐刷刷别开脑袋。
　　只这一瞬同框出镜，足以让任何人看出他们两人相貌上的相似，毫无疑问这是一对兄弟。
　　虽然是对关系不怎么好的兄弟。
　　“我感应到这里有母亲大人的气息。”左边的风神志那都比古开口，与表面温馨的话语不同，他语气漠然，听不出半点对母亲的关心。
　　果然下一句，他就直白地暴露出自己血淋淋的本意：“为了那位大人的计划，如果母亲大人不自量力来到人界，她的神格尊位就由我收下。”
　　即便木花开耶姬同样被幕后之人洗脑，但有着安产之神神格的她仍旧保留同情母亲的天性，因此听到这话本能生出一阵不悦，然后转头看向沉默寡言的迦具土，不客气地问道：“你也是这个意思吗？伊邪那美大人当年可是被你烧死，你难道丝毫不觉得愧疚吗？”
　　迦具土沉默两秒，就在木花开耶姬以为他心虚不敢回答的时候，低声道：“如果是为了那位大人，我只好再次对不起母亲了。”
　　木花开耶姬鄙视地朝这两个白眼狼竖起中指。
　　没想到志那都比古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问道：“我们两人是母亲的长子和幼子，可以感应到母亲的神力，那么你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你刚刚提到信仰，”他上下扫了面前的女神几个来回，目光毫不掩饰讥讽，言辞极尽刻薄地说，“难不成还想趁着稻荷神意识不清，窃取她司掌农业的信仰？就凭你樱花之神的神位？”
　　木花开耶姬差点被气个仰倒，这家伙脸上明晃晃写着“你也配”三个大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一样！
　　可她其实不擅长与人争辩，否则当初怀孕被丈夫怀疑出轨，也不会用火中产子这种惨烈的方式证明清白。
　　而且志那都比古其实没有说错，她确实是趁虚而入，虽然她想要夺取的这份信仰没有明确指向，理论上任何神明都可以应下，但只凭它出现在伏见稻荷大社以及寄托在狐狸残魂上这两点，就跟木花开耶姬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果伏见稻荷神状态正常，她根本不会踏进这座神社。
　　“我对农业神的信仰没有兴趣，”尴尬两秒之后，木花开耶姬索性实话实说，“但是新出现的信仰既然没有明确指向，以稻荷神现在的状态也吸收不了，还不如让给我。”
　　她将自己的思路和盘托出：“我和稻荷神都司掌植物，气息相近，而且我来到这里后，发现那信仰与狐狸残魂绑定，只要我吞掉狐狸残魂，就可以顺利接收。”
　　说完后，木花开耶姬半天没听到回答，一抬头发现志那都比古正以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仿佛她是什么奇珍异兽。
　　“你还真敢想啊，”志那都比古叹为观止，“狐妖残魂何等污秽，樱花之神再怎么样也是正经的高天原住民，有宫神大人赐下的天籍，为了区区几百人的信仰吞噬这种东西……”
　　“像你们这种天生神明当然不懂，”木花开耶姬不满地瞪着他，“那位大人命令我们努力增长实力，天生神明只要行使职权神力就会提升，风神御风、火神控火都是本能，再简单不过。”
　　“但我们这种后天神明，尤其被人类的传说赋予神职，必须从人类的信仰中汲取力量。那些有门路的早早搭上祸津神，等这位先天神明使用职权带来灾祸，然后及时现身扮演救世主。”
　　木花开耶姬憋了这么久，满腹牢骚一开始倾吐就停不下来：“我的职位没空子可钻，比如所谓的富士山山神只是个名头，这座山本身就是日本的标志，我这个山神反而被忘到一边，以至于我连火山喷发都控制不了；作为樱花之神让日本境内樱花一夜盛开然后常开不谢倒是可以做到，但人们会因此敬畏我吗？他们只会觉得气候反常，新奇一段时间不了了之。”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的途径，志那都比古，你要阻止我吗？”
　　风神摇了摇头，眼神微妙：“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这么做的话，提供信仰的信徒未来几年肯定会非常倒霉。”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信仰为什么和污秽的狐妖残魂绑在一起，但狐妖只是媒介，没有明确信仰目标，过段时间就会自动解绑，但是你吞掉狐妖残魂接手这些信仰，就是令他们不得不和污秽连结在一起，而且因为你主动干涉，这个联系会更加紧密。”
　　“这些人类倒霉一点，说不定撑不过两年。”
　　木花开耶姬听得很不耐烦，也就是看在志那都比古最开始表明态度不会干涉，否则早就怼了回去，然而即便如此她态度也不是很好：“那又怎么样？筹谋弑母的你居然会同情无关紧要的凡人？他们能撑一年就够了，那位大人计划用不着他们活那么久。”
　　不得不说最后这句话实在凉薄到了极点。
　　但志那都比古反而闷笑一声，欣赏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山顶布下结界：“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我也来帮忙好了——其他神察觉到这团无主信仰却没有行动，看来心中仍有顾虑，索性不用来了。”
　　这位先天神明比木花开耶姬有底气的多，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掌控风的权柄让他敢在稻荷神的神社使用神力——未经许可在别人家主场做这种事，称得上冒犯。
　　“不管他们顾虑的是夺取信仰不正当，还是不愿意踏足神社得罪稻荷神，现在都不重要了。”志那都比古笑道，“他们都不如你，所以由你来吸收这团信仰，对那位大人的谋划帮助更大。”
　　而稻荷神，居然敢抵抗那位大人的意志，踩了她的颜面又怎么样？
　　木花开耶姬为风神的举动惊讶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向对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迫不及待地捧起那团黑漆漆的狐妖魂魄碎片，小心地避免扯断上面连接的根根白线，然后稳准狠地将之没入胸口。
　　“唔……”晦气迅速污染神明洁净的灵光，木花开耶姬不由闷哼一声，额头一瞬间布满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不愿意臣服的神陷入沉睡，比如稻荷神和惠比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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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不信邪
　　土御门宅院
　　同一时间, 无聊到开始数花瓣的太宰手上动作一顿，脸色肉眼可见苍白了一些，但他像感觉不到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面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时间刚刚好。”太宰看了眼窗外缓缓升到天穹正中的太阳, 心情愉快地想。
　　并盛町
　　隐匿行迹躲在黑曜乐园附近山林观察战况的奴良滑瓢嘴里叼的烟斗一歪, 尤带火星的烟草顿时洒了一地，他顾不上心疼，随手拍了两下身上的灰烬，便迫不及待闭目感应体内状况。
　　“诅咒真的解除了！”奴良滑瓢难掩惊喜地睁开眼睛，不过毕竟是见多风浪的妖怪总大将，他很快冷静下来，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冷静分析。
　　“算算时间, 羽衣狐的残魂苟延残喘这么久，也差不多是时间彻底消失了。当初太宰君给她来的那一下太狠，魂魄碎成数百片，其中大半遭到封印净化，剩下那点再怎么东躲西藏, 活到今天也是极限了。”
　　不过虽然知道敌人活不了多久, 但是对方一天不死，总归是一把悬在头顶的水果刀，危险但不致命，却又难以忽视，所以得知羽衣狐的死讯，奴良滑瓢自然是心情舒畅。
　　“就是不知道她这些年躲在什么地方, 依靠人心黑暗获取力量的妖怪，就算只是魂魄碎片，沾上了也很是麻烦啊，希望她没来得及作恶。”
　　横滨酒店
　　的场静司站在落地窗前，微微皱眉看着楼下一排五分钟之内盛开的樱花树，路过的行人纷纷发出惊呼，想必不久社交网站上就会飘起相关话题。
　　但具备灵力的除妖师眼中，本该粉白可爱的花瓣染上丝丝黑气，远远看过去简直可以说是黑云罩顶，极为不祥，更让的场静司眉头紧皱的是，他扔下的净化符咒完全不起作用，说明这黑气不是单纯的妖力或邪念污染，反而来自更根本的源头。
　　“七濑那边有没有消息？”
　　沉默一会儿后，的场静司回头询问被自己带在身边的部下。
　　“没……啊！”
　　中条尚人才说一个字，怀里的手机就拼命震动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划开屏幕，读着上面的短信，眼睛微微睁大。
　　“会、会长！”中条尚人吞了吞唾沫，语气充满怀疑，“七濑女士说，花开院那边联系她，说神明失格，要和我们通力合作，甚至愿意加入协会！”
　　刺啦——
　　的场静司一不留神扯坏了手上的符纸。
　　武装侦探社
　　乱步可能是唯一一个没有灵力，却敏锐察觉到外界变化的普通人。
　　不过比起失态的利益相关者，他第一反应就是抬起头看向办公室某个角落，帽子君正坐在桌子前一丝不苟地整理文件。
　　因为没有感觉到危险，所以中也过了一会儿才接收到乱步存在感强烈的目光，他后知后觉地和乱步对视了几秒，还是不清楚那双翠色眸子里哪来的期待，只能迟疑地问：“乱步先生，零食快吃完了吗？”
　　乱步看他的目光顿时微妙起来，啃了口薯片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猜测有误。
　　“所以乱步先生为什么看我？”中也不解其意。
　　“是太宰那边的问题，”乱步一向将除他以外的家伙都看成笨蛋，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本来按照约定，不管计划会不会成功，他都应该在昨天晚上回来，武装侦探社不会为了任务搭上社员的性命。”
　　“现在他的安排已经初见成效，但是无故失联且延迟返回日期，可能出了什么事。”
　　“太宰那混蛋……”中也怔了一秒，而后怒火中烧，只能闭上眼睛压制火气，免得自己当着前辈的面咆哮出声，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又玩这种把戏，以为这次我还会上当吗！”
　　“虽说我也觉得这次有很大可能是太宰自导自演，”乱步看中也脸色狰狞，随时可能爆发的样子，感慨了一下太宰害人不浅，“但只要他有一分可能处在危险中，武装侦探社就不会放着社员不管。”
　　“所以社长昨天通知过了，如果今天中午太宰还没有回来，就要尽快想办法支援他。”
　　乱步抬起眼睛看向中也：“那么帽子君，你对此有什么建议吗？”
　　。
　　“晴叶，有人暗算我们！”
　　当天下午，土御门本家，为了不久之后的庆典难得聚集在一起的阴阳师们毫无征兆地纷纷病倒，骨干成员全部中招，其中便包括昨天为太宰讲解流程的青年阴阳师。此刻他躺在自己的卧室，本来算得上俊雅的面孔因为邪气侵体显得气色灰败，加之心情愤懑，表情看起来格外扭曲，如同一头正在做颜艺表演的僵尸。
　　他睁大眼睛看着床边西装革履的中年帅哥，试图用眼神传递自己此刻的激愤，以期引起这位族人的共鸣。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结果证明他这番举动简直是抛媚眼给瞎子，也许比那更糟糕也说不定，因为土御门晴叶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完全不在意房间里还有个病人。
　　他在阴阳师恼怒的目光注视下，惬意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吐了出来，这才转头看向对方。
　　“别这么看我，虽然我没有你们的‘才能’，好歹也长了眼睛长了脑子，这场庆典是你们家翻身的唯一指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突然出了岔子。所有能主持庆典的灵能力者通通病倒，实力最强的老头子更是差点猝死，直接进了抢救室，这种情况就算你告诉我是巧合，我都不会信啊。”
　　阴阳师被他幸灾乐祸的语调气得头昏脑胀，瞪着眼珠拍打身下的榻榻米，大声训斥：“土御门晴叶，你身上也流着土御门一族的血！难道还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
　　“呦，刚才还病得要死，这不是挺有精神吗？”晴叶叼着烟斜眼看他，满脸晦气地说，“我也觉得倒霉，居然流着你家的血，好事从来轮不到我们，遇到坏事就千里迢迢把我从国外叫回来。”
　　“这次真的不是……”青年阴阳师有些尴尬，试图解释却被打断。
　　“不是什么？不是为了我和那个少年的收养关系，拿我父亲的遗物做筹码引我来本宅？”晴叶嘲弄道，“我不清楚两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能不能靠一纸登记牵连起来，但架不住你们这些专业人士觉得可行，为了多一层保障绞尽脑汁让我回来参加庆典。”
　　“本来只是一场交易，然而从结果看，我这次又被你们土御门的骚操作波及——你站在我的角度，难道不想说一句‘真是阴魂不散’吗？”
　　青年阴阳师脸皮不如家族长辈厚，一时无言以对。
　　好在晴叶懒得和他掰扯，怼了两句后，因为土御门家的变故笼罩在心头的阴云略微消散，晴叶总算有多余的心力放在其他事上。
　　“所以你喊我来想做什么？”
　　青年阴阳师咳嗽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这句话晴叶刚进门就问出来，他肯定会理直气壮地将商量好的任务分给对方，但是现在尝试了几次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晴叶一眼看出他的为难，嗤笑一声：“土御门家还是这么虚伪，找不到好用的借口就说不出话吗？别扭扭捏捏了，直说吧，反正纠结到最后事情还是要解决。”
　　青年阴阳师没有沉默太久，果然按照晴叶所说直入主题：“……事实上，我们这些还清醒的家族成员齐心协力占卜了一次，已经将陷害我们的幕后黑手锁定到高天原。”
　　说到这里，他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愤恨：“是神明为了收割信仰，不知从哪里找来羽衣狐的残魂，将我们对安倍晴明大人的祈愿嫁接上去，我们正是因此遭到了反噬！”
　　土御门晴叶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虽然我不是你们这行，但在父亲影响下也看过相关书籍……你们和那位神明有什么深仇大恨？像羽衣狐那种污浊的妖怪灵魂，祂们不是应该避之不及的吗？否则的话，如果只是为了你们这几百个人的信仰做出这种事，神明大人的脑壳肯定出了问题。”
　　此刻正在伏见稻荷大社恢复精神的木花开耶姬打了个喷嚏。
　　青年阴阳师虽然掩饰的不错，但眼底还是划过一丝不屑：“什么神明，祂们现在也只配和妖怪的灵魂为伍了……我们的占卜不会出错，绝对是祂们干的！”
　　真要算起来，土御门家确实和高天原结了仇，毕竟大家背后的靠山可以说不死不休，不过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家族出现神明之前只是小喽啰，却没想到什么都没做就被针对。
　　当然这些就不用和根本没觉醒灵力的普通人解释了。
　　“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术业有专攻，晴叶也没兴趣知道他们怎么算出来的，他只关心和自己有关的问题，“你现在把这件事告诉我，打算让我做什么？”
　　“针对我们的神明只有一个，只要我们家族有自己的神明，尤其是一柱拥有黄泉尊位的神明，高天原的威胁就不足为惧！”迎接神明回归的庆典不单是家族的翻身战，现在更与他们的性命挂钩，说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也不为过，青年阴阳师哪里舍得放手？
　　他说到激动处，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晴叶：“只有你能救我们了，除了拥有灵力的血亲，只有你这个监护人与他关系亲近，只有你有资格主持这场庆典。”
　　“族长住院之前，已经将你父亲的遗物交到我手上，庆典结束我就还给你。”
　　晴叶一言不发，房间里气氛渐渐凝重。
　　就在阴阳师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窗外慢悠悠飘过一片娇艳的樱花花瓣，沉默多时的晴叶恰在此时忽然开口：“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换个视角写的就快了。


第129章 加更
　　说起来有些惭愧, 将那块妖狐残魂吞进体内后，木花开耶姬才发现问题——谁能想到这块看上去能量反应极其衰弱的残魂居然出自一头大妖怪！
　　放在千年之前神道鼎盛的时候，在后天神明中地位不算高的木花开耶姬也不敢说十个自己能和一头大妖怪比肩，更别提这会儿被种下傀儡种子从头来过, 回到原生世界的三个月零零星星收到的信仰又少得让人落泪, 至今为止恢复的实力不及巅峰五分之一。
　　不客气地说，虽然这块残魂里只有羽衣狐百分之一的妖力，一时间也和木花开耶姬斗得旗鼓相当……
　　她就是这么弱。
　　好在这块残魂在外漂泊日久，神智消磨只剩本能，木花开耶姬最终险胜，等她睁开眼睛，发现神山上日落星垂, 已然深夜。
　　“居然过去这么久……”她抹着头上的冷汗喃喃自语，然后才想起来感谢帮她布置结界的风神志那都比古，结果一抬头对上两双严肃审视的眼睛。
　　木花开耶姬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不知中了什么邪的两兄弟，谨慎开口问道：“你们怎么了？”
　　迦具土维持不擅与人交流的人设, 率先别开眼睛, 由志那都比古出言交涉。
　　“看来你确实没有察觉，但在我们兄弟二人看来，你吃掉那块狐妖残魂后，母亲大人的气息便跟着一起消失了。”风神眼中彻底失去木花开耶姬昏睡之前的赞赏，虽不至于带上敌意，却显得颇为冷淡。
　　此刻他不像面皮薄的弟弟转开视线, 避免与人对视，故而木花开耶姬就这么毫无遮拦地接收到他看待新奇猎物的探究目光，后背顿时生出一股凉意。
　　“我绝对没有觊觎伊邪那美大人的力量！”樱花之神在强烈的求生欲驱使下恨不得指天赌咒以证清白，唯恐慢上一点被心情不爽的风神切成七八块。
　　事实上她确实打算发个毒誓，但开口之前，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的行动。
　　“谁在那里！”志那都比古厉声质问，同时目光森冷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去，神明的视野不为黑暗阻拦，故而他轻易看清来人的相貌。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管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的哦，毕竟原本就没打算从您那里听说答案。嘛，这也难怪，初代神明诞下的子嗣，天生实力强劲，哪里会在意弱者的想法？”
　　这声音听起来年纪轻轻，却语带笑意，略显轻佻，从对方话中可知他明明清楚自己在和谁说话，却依旧这副态度，实在不能不让人感慨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随着脚步声走近，一张苍白秀致的面孔出现在三位神明面前。
　　“人类？”志那都比古扫了来人一眼，语调怪异。
　　“是人类没错哦。”太宰用轻飘飘的语气应了一句，然后真诚地恭维道，“连着都能看出来，您真是厉害。”
　　……不得不说太宰真的很懂怎么惹人生气，因为过于真诚，这句话反而很像讽刺，志那都比古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
　　但他看了眼旁边的兄弟，发现迦具土露出戒备的表情，下意识压低身体摆出进攻的动作，顿时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来人并不简单，至少不像他表面看起来一样只是个普通人类。
　　所以志那都比古只是不善地看着太宰，没有发动攻击：“你来这里干什么？”
　　“居然不攻击吗？”太宰没有回答，反而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想看一看，敢和与这个世界对抗的外来者有什么本事，能不能突破人间失格的无效化呢。”
　　志那都比古不知道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却听到前面“与世界为敌的外来者”，心中立刻将太宰的危险度拔高两个等级，和其他国家的神明放在一档。
　　当然太宰不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他根本没将面前三个神明放在眼里，甚至有心情自言自语：“不过没有冲突也好，毕竟我答应小矮子目标达成前不会扔下他一个人，万一人间失格真的不起作用，还要想办法活下去，太麻烦了。”
　　话音落地，他抬眼看向三柱神明，露出个乍看无辜其实黑泥满满的微笑，轻声道：“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验收成果啊。”
　　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在场的三个神明齐刷刷脸色大变。
　　“是你！那狐狸的残魂是你放在这里的！”木花开耶姬失态地叫出声，而后开始下意识否认自己落入人类圈套的事实，“不，不可能，你做不到的，只有神明能操纵信仰，操控信仰的一定是神明，而你不过是个人类！”
　　志那都比古这次却和他的兄弟一样陷入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人类，等他给出解释。
　　“如果所谓神明的定义是指能够利用神格，那我确实是神，”太宰淡淡地说，“不过我没有得到神格认可，目前也只是个卑劣的窃贼……不，劫匪罢了。”
　　这句话中信息量同样很大，志那都比古和迦具土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你的意思是，你打劫了一柱神明，从祂那里夺走了神格，并且能够顺利掌控？”志那都比古语速缓慢地问道，同时认真地盯着太宰，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但太宰没有破绽。
　　志那都比古还待发问，试图套取情报，然而没想到加起来没说过几句话的迦具土在这时候忽然开口。
　　“你……你告诉我，”火神的声音微微发颤，“你夺走的神格，是不是来自黄泉女神伊邪那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3-09 12:00:34~2020-03-09 21:0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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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离间计
　　“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太宰没什么重量的目光落在迦具土身上, 仿佛穿透他厚厚的伪装看进他心底，“难道你不了解自己的母亲吗？”
　　“这样的话伊邪那美大人未免太可怜了，”太宰怜悯地感叹道，就好像他只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而非迫害神明的恶徒, “她失去天津神身份堕入黄泉，日日与污秽为伍，因此遭到丈夫嫌弃，被封印在死者之国不得解脱，结果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毫不关心她的处境啊。”
　　“我不是！”迦具土脸色涨红，如果不是被志那都比古拦下，他说不定就直接冲到太宰面前揪着这个人类的领子和他理论起来。
　　“不是什么呢？”太宰摊了摊手, 毫无压力地说，“不是你一出生就烧死了伊邪那美？不是你万年没有踏入黄泉、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他看着迦具土就像看着铁链拖住的野兽，不仅不觉得畏惧，反而跃跃欲试想要进一步激怒对方来测验铁链的坚固程度，所以话说出口根本没留情面。
　　“你为什么不敢将她现在的尊位完整说出来？黄泉女神？明明是黄泉污秽之神啊。除了黄泉对她的庇佑, 以及天界对她身为众神之母施加的祝福, 她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力量？尤其是后者，早在你们丢下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所谓的众神之母就不符其实了。”
　　“所以就算我只是一个人类，但是想办法抓住黄泉规则的疏漏，也能轻松夺取她的神格。”虽然这些都是胡扯，但只要对面三神相信, 那就是事实。
　　这下不仅迦具土，连数个小时前叫嚣着将母亲的力量夺走交给“那位大人”的志那都比古都觉得不好意思，本能狼狈地移开视线，看向光秃秃的地面。
　　但太宰没有到此为止的打算，他两手闲适地插在口袋里，表情嚣张又傲慢，活脱脱演出了普通人钻空子一飞冲天趾高气扬的模样，以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宣布道：“所谓神明大人，也不过如此嘛。”
　　哪怕知道这是对方故意表现出来的样子，迦具土和志那都比古还是被挑衅到了，更准确一点，是神明的威严受到挑衅。即便高天原的神明被种下傀儡种子，但维系神明尊严和荣光依旧刻在骨子里，无可更易。
　　迦具土勉强按下听到母亲近况后混乱的思绪，和脸色肃然的志那都比古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对方的决定，当即便想联手发动合击，而太宰冷静地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闪。
　　说起来很长，但从太宰话音落地也才过去不到半秒，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没等兄弟俩动手，被他们无视的木花开耶姬后知后觉发出一声惊呼，而后怒不可遏地斥骂起来。
　　“别太得意了人类！就如你所说，不过是夺走一个无能的黄泉污秽之神的神格，有什么值得嚣张？就算伊邪那美亲临，也不是风神火神的对手，你以为自己……”
　　樱花之神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呆呆地低下头，看到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强撑着一点一点转过身，不甘心地望着正缓缓收回手的迦具土，以及旁边面露苦恼却丝毫没有相助之意的志那都比古。
　　她咳出一口血，难以接受地问道：“……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迦具土冷漠地看着她，“侮辱母亲大人，称她无能，直呼其名，这些不够吗？”
　　不是你们两个叉烧先开始的吗！
　　木花开耶姬差点破口大骂，结果被气得又吐了一口老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含恨瞪了两人一眼，带着满心不甘消失得一干二净。
　　在她退场的过程中，一人两神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这位神明离开，谁也没有趁机发动偷袭，这大概是对木花开耶姬最后的敬意。
　　“不要紧吗？这位神明小姐是你们的同伴吧？”
　　直到木花开耶姬最后一点存在的痕迹被风带走，太宰才开口打破沉默。
　　“不要紧，换代而已，而且我们身上有那位大人的馈赠，死掉之后立刻就能在高天原的神殿原样复活，不需要重新再来一次，甚至连她吃掉的狐狸残魂也丢不了。”志那都比古解释道。
　　而火神迦具土，打出一波背刺、斥责过木花开耶姬后，又回到了先前那种沉默寡言的状态。
　　“现在轮到我们了，”志那都比古则抬眼冷冷看向太宰，“神明的尊严不容践踏。”
　　“原来如此，你们在开战之前送走她，其实也算一种保护吧？”太宰没有接话，反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感慨了一句，然后笑眯眯地说，“毕竟花神小姐战斗力低微，很容易被我当成弱点突破，抓起来成为人质，与其如此，不如你们提前让她离开。”
　　听到这话，志那都比古还没反应，迦具土倒是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太宰：“不是。”
　　“你不要告诉我，杀死她真的是因为伊邪那美大人！”虽然迦具土说的没头没尾，太宰依旧轻松领悟他的意思，眼神顿时怪异起来。
　　在迦具土点头承认后，太宰夸张地瞪大眼睛做出惊讶的表情，大呼小叫道：“真的假的？我见到伊邪那美大人的时候，她可是亲口告诉我，自己的后裔嫌弃黄泉污秽，从来不肯探望她，上万年只在有事要她帮忙才会远程联系，原来她说的不对吗？”
　　这话一问出来，志那都比古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急忙转头去看自己的兄弟，结果还是迟了一步，只见迦具土已经按着脑袋发出了痛苦的嘶吼。
　　作者有话要说：嗯，太宰挑拨离间的技术没有退步。下午还有一更


第131章 他乡故知
　　“迦具土！”志那都比古急切又懊恼地喊了一声。
　　但他的兄弟像没有听到, 或者听到了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回答，只顾着用两手死死压着脑袋，弓着身体剧烈抖动，显然痛得难以忍受。
　　“啊呀, 居然反应这么大吗？”太宰故作惊讶地感慨道, 一脸抱歉地说，“真是对不起，我以为你们两个既然能说出‘为了那位大人，只能对不起母亲’这种话，应该不在意伊邪那美大人过得怎么样。”
　　“啊啊啊啊——”可怜的火神再度被捅了一刀，忍不住惨叫出声。
　　“迦具土！”志那都比古拔高声音，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他又试图走到弟弟身边安抚或者打晕对方, 但受到刺激的迦具土身上神力激荡，将周围空气烤的焦热，而且本能排斥其他人靠近，志那都比古走了两步便不得不停下来。
　　眼看迦具土额头已经冒出冷汗，堂堂神明居然在人类面前哀声不觉, 可想而知他所遭受的痛苦。但志那都比古担心的不止如此——神明身体构造与人类不同, 哪里会因为几句话怒极攻心？迦具土变成这个样子，分明……
　　“我不是嫌弃母亲，我怎么会嫌弃她呢？她将我生下来又因我而死，我欠她两条命，明明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重要。”迦具土只觉得头疼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让他恨不得倒在地上打滚, 但同时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清醒。
　　“我只是不敢靠近，父亲因为我害死母亲将我杀死一次，那么被我害死母亲肯定更不愿意看到我，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只能偶尔到黄泉偷偷看一样。”迦具土思绪越发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我怎么可能为了其他人放弃母亲呢？那个邪……”
　　“别说下去！”志那都比古顾不得其他，一股脑催动全部神力破开迦具土的防御，顶着无形烈火和炽热高温冲到弟弟身边，总算在他说出最后那句违逆之词前将人打晕。
　　志那都比古接住晕倒的弟弟，先是松了口气，继而怒火中烧，猛地转头死死看向站在一边围观的太宰，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利用迦具土对母亲的愧疚煽动他背叛那位大人？”
　　“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这确实并非我的本意。”太宰目的达成，脸上的表情反而消失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志那都比古想象的志得意满，这让他不由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看到太宰视线落在迦具土沉睡的脸上，语气冷淡地说：“火神迦具土在高天原实力排在前列，而且洗脑非常成功，所以一旦出现问题，应该会引来你所说‘那位大人’的关注。”
　　说到这里，太宰刚巧捕捉到沉睡的迦具土睫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不由勾了勾嘴角。
　　志那都比古却没有丝毫没有察觉，他全部注意都放在太宰的话上，满心不可思议，只觉得自己听到的都是天方夜谭：“你还想将那位大人引来？别开玩笑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位大人是什么来历，我们这些神明也不过是他手上的棋子，祂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和你见面……”
　　“但是他已经来了。”太宰指了指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的“迦具土”，目光染上几分兴味，“居然可以直接附身在神明身上吗？真有趣啊。”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高位生物降临在地位生物身上，或者同级生物体之间，特殊体质、精神波动协调也可以做到，这一点您应该深有体会。”似乎是因为还未彻底掌控这具身体，“迦具土”暂时仍旧靠在志那都比古身上没有动作，不过对待太宰这个冒犯者的态度却非常恭敬。
　　志那都比古身体僵硬，恨不得自己是块木头，这样就不用卷入这种诡异的局面——被那位大人尊敬对待，这个人类身份肯定也不简单，但他之前居然用那种态度跟他说话，回想起来志那都比古就恨不得将自己迈进土里。
　　他心里的小人已经激动得尖叫出声，根本停不下来。
　　而太宰也为对方的表现惊讶，但他只是顿了顿便坦然接受，然后面不改色地换了个话题继续试探：“其实见到你之前，我确实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就像我刚才说的，策反迦具土只是想让你关注到这里，会不会被这里发生的事情打动然后降临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但是您不会轻易放弃的，不是吗？”一键换芯的“迦具土”从志那都比古怀里站起来，无机质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太宰，“像前辈这种资深者，想要达成目的有千百种手段，既然您想见我，那么就算这次失败，也会有下一次尝试。”
　　“没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太宰无视了那声“前辈”，并且直接点头承认对方的猜测，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面前是被他算计的被害人。
　　不仅如此，他还一脸兴致勃勃地将自己的备用计划和盘托出：“如果这次见不到你，我本来打算当众毁了鹿岛神宫的布都御魂，将建御雷神引下来，踩在他头上去高天原——不过这是下策中的下策，毕竟那时候我是以敌人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恐怕要打过一场才能好好交流。”
　　志那都比古在一边听得心肌梗塞，很想问一句你这么肯定自己能赢，但想一想对方能和自己老大平等对话，顿时把吐槽的冲动压了回去。
　　下一秒他万分庆幸自己没有多嘴，因为他老大不仅没动怒，还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前辈想做的事情自然没有做不成的。毕竟我虽然孤陋寡闻，也听说过特派员中大名鼎鼎的‘操心师’，在对抗赛中不动声色将队友和敌人玩弄于股掌，直到获得优胜大家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中了您的算计。”
　　“接到任务的时候，我得知这个世界是您出身的原生世界，不知道为什么经历重启，还在庆幸能看到您的同位体，没想到居然是您本人。”没有起伏的语调配上“迦具土”平静的面容本该让人觉得敷衍，这人说出来却有一种奇特的信服力，让人不知不觉深信不疑。
　　“与您这样的资深者站在对立面实属不智，所以只要您不与我为敌，不管您这次和我见面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被狠狠拍了一通马屁的太宰此刻已经是笑容满面，眼睛成了两条弯弯的月牙：“这怎么好意思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篡夺世界权柄，所以打算和你做一笔交易。”
　　面对这种说着不好意思，提条件时却根本没有停顿的厚脸皮行径，“迦具土”的脾气简直好得出奇，还抓住空隙面不改色地恭维了太宰一句：“不愧是前辈，一下子就看出我的打算。这个世界已经坏掉了，想要拯救它只能撇开世界意识，如果是您的话应该理解吧？毕竟您的经典案例就被录成视频挂在论坛置顶。”
　　“当然啦，我也看世界意识不顺眼呢，它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太宰笑眯眯地说，“你敢在这里直接说出来，应该已经想办法屏蔽掉它的感知了吧？那我也直说了，我的条件就是等你解决掉世界意识，带我离开这个世界，作为回报我会全力配合你的计划。”
　　“……”幕后之人附身的迦具土一时没有回答，因为太宰的回答并不在他意料之内。
　　太宰自顾自说道：“你看得出来吧，我现在状态不对，如果我还是你嘴里那个资深者，也用不着费力气找你合作，”他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注视“迦具土”，“你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欺骗我。”
　　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迦具土”悚然心惊，他在高天原就看出太宰这副样子是经历了一轮转生，这种情况按理说世界外的记忆、能力都不允许带来，但碍于对方赫赫声名，为了保险他还是专门神降下来试探。
　　——用这种方式附身后表情僵硬，不容易看出破绽，然后九分真一分假说出信息，如果对方真的失忆，绝对听不出来。
　　但是对方发现了，而且坦诚自己状态不对。
　　“……前辈这是保留了部分记忆吗？”被揭穿的“迦具土”脑筋急转，表面看死人脸一动不动，看似没有动摇，但他自己知道，被他附身的身体受他情绪影响，衣衫下后背已经布满冷汗。
　　不，这种老狐狸的话根本不能相信，如果对方真的保留记忆，一定发现了自己的破绽，要知道他现在根本不是什么任务者，而是叛逃者啊。
　　而且对方既然能保留记忆，说不定也有办法保留实力，一旦他信了对方“状态不对”贸然出手，下一秒就会被反制逮捕——他可不想压上自由试探对方偷渡了多少。
　　“你觉得呢？”太宰面带微笑地反问。
　　“迦具土”掐着掌心，竭力镇定道：“我明白了。”
　　答应就答应，反正有这尊大神在这里，占据世界是不可能了，那就吃掉世界本源直接逃走吧，“迦具土”默默盘算。
　　至于两人的约定——世界毁灭，被困住的任务者自然能够离开，只不过实力不足的话，会给世界陪葬。
　　协议达成，“迦具土”当着太宰的面消除志那都比古的记忆，然后带着这位风神返回高天原。
　　而这两人一离开，太宰脸色便立刻沉了下来，在“迦具土”面前胸有成竹的微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错觉。
　　“居然这么倒霉，就没有一个能用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嗯，推进了剧情，很好。


第132章 翻车宰
　　“算了, 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再看吧。”说完，太宰转身离开，往土御门家方向走去, “算算时间, 中也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土御门的阴阳师失去战斗能力，这时候不会轻易放外人进门，宅院外的结界还在正常运转，中也应该不打算破门而入，这样的话肯定要被挡在府邸之外，不知道他等多久会觉得不耐烦呢？”
　　太宰想到等下见面中也可能露出的表情，脚下步子都变得轻快起来。
　　带着满心愉悦, 太宰很快回到目的地，果然远远看到那个站在土御门宅大门外的熟悉身影。
　　恶作剧一瞬间在脑子里成型，太宰勾起嘴角，将脚步放得又轻又缓，像只猫似的悄无声息接近。
　　要知道中也感官敏锐, 太宰体术又不算高明, 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像这样偷偷走到他身边，但谁让小矮子现在心神不宁，居然站得离门外那道结界那么近。
　　土御门行事霸道，作风一向不似花开院一般温和，外人都以为只要不触动结界就没有危险，但事实上这个家族相当鸡贼, 设置的结界辐射范围比明面多出一米，只要站在这个范围内，五感就会不知不觉受到干扰。
　　如果是平时的中也，这种把戏瞒不过他，但他不知在想什么，焦虑全都写在脸上。
　　天色昏暗、结界干扰、敌军心不在焉，天时地利人和，这对太宰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他眼前已经出现中也被自己吓了一大跳的样子。
　　就在太宰踌躇满志的时候，黑暗处突然伸出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
　　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地在府邸门前等待的中也若有所觉，转头向那个方向看去。
　　路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土御门……晴叶。”被扯进小巷里的太宰神情镇定，借着路灯微弱的光线，眯着眼睛打量这个气场奇特的中年男人，迅速从脑海里调出对应情报，念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土御门晴叶自顾自取出一支烟咬在嘴里，闻言“嗯”了一声：“没想到你居然认得出我。”
　　“我也没想到你还承认自己是土御门，”太宰语调平静，“和服袖摆处绣了桔梗印，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也没有反驳——我还以为你这一支早就和把自己扫地出门的家族断绝关系了呢。”
　　虽然在档案中土御门晴叶是太宰的监护人，但两人这些年从未见面，谁也没有将这关系放在心上，指望太宰将对方当做长辈对待更是不可能。
　　他连寒暄都没有，直接问道：“你在这里等我，应该不是为了找我闲聊吧？”
　　蹭地一声脆响，土御门晴叶打开火机点燃香烟，专注凝视着烟雾在冷白灯光下升腾扭动，不紧不慢地回答：“事实上，我接下了土御门的委托，代替那些病倒的阴阳师主持庆典。”
　　“意料之内，他们不会放弃，”太宰对此并不意外，“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虽然我接下这个委托，却不代表我打算与你为敌——你应该有所猜测了吧？所谓庆典的真相。”晴叶的烟瘾似乎很大，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和太宰的对话反而成了抽空进行，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知道太宰的本事却这么怠慢。
　　太宰意外地扬了扬眉，不过他不需要旁人的敬畏来衬托，所以仅仅将对方的态度当做普通的异常记录下来。
　　晴叶似乎不知道太宰的想法，吐了口烟圈缓缓道：“他们用某人的骨灰和墓土烧成人偶，准备在庆典上使用邪术抽取你的灵魂塞进人偶，通过这种方式封禁你的行动，同时最大程度保留土御门家的利益。”
　　正常人听到自己被血缘家族算计，得知自己差点被做成人偶，意识清醒却一动不动地度过下半生，惊惧恐慌之后便是愤怒憎恶，但太宰当然不是正常人。
　　“原来如此，那个人偶是这样用的啊……”他眼中闪过感兴趣的光，“当年看书的时候没见到过，我还以为这种邪术早就失传了呢，不愧是千年阴阳师豪门呢。”
　　至于骨灰，应该是焉岛众二的，他毕竟在那个壳子住了好几年，虽然有可能将原本的主人召唤来，但仪式流程上写着由他亲自拜访人偶，想必就是为了通过近距离接触排除误差。
　　收获了有趣的情报，太宰满意地朝土御门晴叶挥了挥手，转身朝巷口走去：“我知道该怎么办了，谢谢晴叶大叔啦，到时候会请你看场好戏的。”
　　“你不问一问邪术怎么生效吗？”土御门晴叶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模糊。
　　太宰停下脚步，不知为何暂时没有回答，过了足足一会儿，才听到他声音里带着笑意道：“也是呢，我的异能力‘人间失格’被动触发，无关本人的意志，只要我活着就会起效，换句话说……”
　　噗嗤一声闷响，利器捅进血肉，紧接着土御门晴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在咫尺又格外遥远，像隔着玻璃传进耳中，听得不太真切：“换句话说，只要你死了，那个能力就不起作用了。”
　　“香烟里加了抗凝血药，刀上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即便以你的体质，一时也没办法止住伤口。”
　　一边说着，土御门晴叶一边拔出太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陶土人偶，将刀上的血涂在上面，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宰捂着贯穿腹部的伤口弯下腰，不甘心似的向前走了两步，最终坚持不住单膝跪地。
　　似乎被太宰的求胜欲触动，土御门晴叶安慰道：“安心吧，其实我刚才开玩笑的，像你这样的怪物，黄泉不会收，世界不愿意要，所以你死不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遗憾了……”太宰叹息一般喃喃自语，逐渐模糊的视野中，只有一步之遥的巷口离他越来越远，而十数米外，在门口等了半天的中也心情开始暴躁。
　　“不会有人救你的，抽取灵魂之后，会有懂傀儡术的妖怪控制这具空壳将外面的少年打发走，利用身体记忆可以将举止对话模仿得一模一样，连本人都认不出来。”
　　“你知道的……真清楚……”太宰轻声讽刺，但身体温度随着血液飞快流失，灵魂传来阵阵拉扯，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他便坚持不住，向前栽倒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后，视野发生变化，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他被关在那尊巴掌大的泥像里，失去灵魂的空壳倒在地上，嘴角还带着一抹明显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没有翻车，中也还在呢怎么能叫翻车？晴叶问生效的时候太宰发现了不对，不过中也在外面，他就偷个懒什么都没做。本章虽然短小但我有深思熟虑的，都是为了重现剧场版的糖啊！
　　而且这种一墙之隔、阴差阳错的戏码让我有点激动。


第133章 3.12加更
　　中也按响门铃、在摄像头前出示了侦探社、除妖师、花开院联合签名的合作文件封面——没错, 他这次来有正事要做，接那条青花鱼只是顺带，得到“稍等一下”的回应后，在府邸外站了足足半个小时。
　　等到最后他差点忍不住打碎结界直接闯进去, 才听到里面有人气喘吁吁跑过来开门。
　　“对、对不起！”来人一推开门便重重鞠了一躬, 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来访的客人，嘴里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解释的话，“让您等了这么久，实在万分抱歉！其实因为家里都是用式神做工，但今天阴阳师大人们身体抱恙，为了防止反噬他们只留下少数最忠心的式神在身边护卫，所以现在才抽调人手来招待您……实在对不起！”
　　“……哦。”中也慢半拍才将这少年说出的信息全部消化, 此刻他心头等出来的火气已经被对方连番的道歉打消，“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战力不足这种事属于机密吧？”
　　这家伙看起来脑筋不太好使，怎么被选出来的？当然无语之余还有些懊恼——该死的太宰，他来了这么久那混蛋不可能没接到消息，土御门阴阳师病了没人拦得住他, 居然这么久都不出来, 绝对是故意的！
　　“既然是您的话，隐瞒这些也没有用，”式神将头埋得更深了些，“土御门家突逢大变，本来决定闭门谢客，但像您这样的大妖怪抱着善意大驾光临, 我等只能扫榻以待。”
　　事实上，他们这些能够在主人身体不适的情况下留在身边，而非被迫陷入沉睡的式神普遍实力不高，胆小怯弱，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心防极高的土御门阴阳师信任。
　　但是好拿捏的同时，这种式神也最容易屈从武力，根本没胆子在中也这位被他们认作大妖怪的强者面前撒谎，甚至为了保命毫不犹豫将情报倒的干干净净。
　　而中也等待的半个小时，也是这些式神在互相推让与大妖怪正面接触的名额，如果不是感觉到中也身上妖力震荡，是发火的前奏，它们还能继续扯皮扯到地老天荒。
　　中也再度无语了一秒，毕竟他潜意识和平常都将自己当作人类，与神秘侧接触时间只有跟着太宰参加集会的三天，还没习惯这些妖怪将他奉若神明的谦卑态度。
　　“我知道了，”中也有点尴尬，就想绕过这茬，于是随意对妖怪点了点头，直接问道，“那土御门现在还有谁能作主？带我见他。”
　　然后把结盟意向书当面交给对方——毕竟这上面讨伐对象是神明，如果不能确定会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人，绝对不能透露消息。
　　式神犹豫了一下，声音有些为难：“这个，家主被送进急救室，现在作主的应该是土御门晴云大人……但是晴云大人他……病情虽然没有重到昏迷，但也精神不振，没办法和您详谈……”
　　中也听懂了。
　　他本来以为土御门诅咒缠身的意思是变得虚弱一点，结果这根本所有阴阳师全军覆没啊！按这妖怪所说，唯一一个能主事的家伙都下不了床，那其他人情况只会更差。
　　这样的家族还有联盟的必要吗？他们甚至连自己“最忠心”的式神都掌控不了，否则面前的式神也不会这么干脆地透露情报。
　　“没有能作主的人吗？”中也微微皱眉，开始考虑要不要带上太宰直接回武装侦探社算了。
　　“如果你想找主事人的话，我觉得我可以胜任。”就在中也打算实施计划之前，那个式神身后走出来一个气宇不凡的男人，带着满身烟草味，目光平静地与中也对视。
　　“我是土御门晴叶，虽然没有灵力，但晴云将主持庆典的权力交给我，所以我想我应该是除他以外这个家族最有资格作主的人。”
　　“晴叶大人？”式神发出一声惊呼，当然这并不是对土御门晴叶本身的惊叹，只是单纯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有灵力代表看不到妖怪，所以式神们发现中也的时候根本没有通知他。
　　不过他说的倒也没错，能够主持庆典代表他在土御门家有了一定地位，在家族所有资深成员病倒的时候，确实可以代行家主之责。
　　所以式神对目露询问向自己看来的中也点了点头。
　　“是吗？”即便如此，中也仍旧心有怀疑，他看了身穿和服的男人一眼，直觉这个“土御门晴叶”身上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他不像太宰能看到明显气场，只能看到灵力、妖力这些东西，一时判断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中也干脆放弃探究这个问题——本来分辨合作对象是否靠谱就不归他管，社长让他过来只是为了送信和接人，现在出了变故，能解决的人近在咫尺，他就不白费力气了。
　　太宰那家伙躲了这么久清闲，把他一个人丢在横滨面对风穴关闭后一塌糊涂的局面，应接不暇的委托差点把他淹没，这次一定让他好好补回来。
　　“我是中原中也，太宰治的搭档，他人在哪里？”中也看向土御门晴叶，目光锐利，“既然你说自己能作主，那就带我去见他。”
　　土御门晴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始终盯着他的中也注意到有一瞬间他的眼睛瞳孔涣散，却又很快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回答道：“当然可以，太宰君就在自己的庭院。”
　　中也一下子想到上次在幻境看到的太宰四岁时的记忆，不由轻轻“啧”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小时和两个小时写出来字数居然一样……不出意外下午还有一更。


第134章 冒牌货
　　果然, 中也跟在土御门晴叶身后，沿着走过一遍的路线走到眼熟的庭院外，也是整个土御门本宅唯一一座没有布置结界的地方。
　　和印象中不同，这次没有各种式神战战兢兢地守在外面, 明明害怕的不得了, 却不得不在主人命令下监视这里，应该就是土御门阴阳师“身体抱恙”导致的结果了。
　　这也验证了中也之前的猜测，在土御门大多数人手病得下不来床的情况下，根本没人会对太宰造成阻碍，以这家伙的本事又不可能猜不到自己会来，所以果然是故意躲在里面让他白等那么久！
　　就像他一句交代都不说就跑来京都，有空和乱步商量行动计划却腾不出时间给他发个消息,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涌上脑子，中也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吱响，快走几步掠过土御门晴叶走进院子。
　　“太宰，你这混蛋给我出来！”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穿过院子跳上木质走廊，大步走向房门紧闭的卧室, 气势汹汹的步伐踩得地板咚咚直响, 不像与搭档重逢，反而跟讨债上门没什么差别。
　　土御门晴叶跟在他身后，想要制止却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橘发少年停在卧室外，几乎没给里面的人留下反应时间，便抬脚狠狠踹上房门。
　　一时灰尘漫天, 但仍旧能看见坐在书桌前的人影处变不惊，慢吞吞地抬起眼睛对他投来暗藏挑衅的一瞥，故意拖长的调子将漫不经心显露无疑：“几天不见，中也还是这么暴躁呢。”
　　中也本来打定主意一见到混蛋太宰，不管这家伙怎么狡辩都要狠狠给他一拳，冷不防迎面听到这句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丝毫不觉得愧疚的针锋相对，反而停下了脚步。
　　他脸上怒气冲冲的表情消失不见，神色莫名地打量对方，面前确实是混蛋太宰没错，看得出这家伙在土御门好吃好喝，与中也三天前记忆中见的最后一面相比，脸上线条稍微圆润了一点。
　　“你这家伙……”中也缓缓开口。
　　土御门晴叶和房间里的“太宰”心底不约而同咯噔一下，顿时疑心准备时间太短，有什么地方伪装不到位被看出破绽，面上虽然强装淡定，但是暗地里已经掐好口诀做足了战斗准备。
　　而冒牌太宰心里更多一层抱怨——这具身体储存的记忆怎么回事？来人身上的怒意半点不打折扣，刚刚踹门的力道更是毫不留情，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居然是挑衅？！
　　天知道他直面中也怒火还要摆造型并说出那句作死的话时心理压力有多大，所以在中也一有反应也是他最为紧张。
　　“……这几天过得不错嘛。”
　　心里有鬼的两人大大松了口气，却不想再经历一次提心吊胆，土御门晴叶给了“太宰”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转头不客气地对中也说：“我留在这里还有其他事要做，你不用管我。”
　　“你以为谁想多管闲事。”中也嘀咕了一句，然后抬眼目光相当不善地看向“太宰”，冷飕飕的目光带着不掺假的杀意，如同刀片般有如实质地刮在身上，顿时让这个冒牌货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他以为中也还是忍不住要对自己出手的时候，橘发少年移开目光，指了指对方不由自主抬到半空做出防卫动作的手臂：“想让我离开的话，就把它给我。”
　　冒牌货才从那股强烈的杀意下挣脱出来，还没彻底恢复便听到这么一句话，还以为他的意思是要断自己一条手臂，差点没忍住出手反击。
　　好在落实行动前他顺着中也的目光落在手臂上缠的那条黑色丝带，胖乎乎的靛蓝色蛞蝓神韵十足，活灵活现，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
　　冒牌货有心想要观察一下，但他才露出一点犹豫的意思，中也那边饱含威胁的目光便虎视眈眈落在他身上，似乎琢磨着从哪开刀。
　　“想挨打吗混账东西？”中也语调傲慢地威胁，目光锋利地钉在对方身上，与此同时荒霸吐的神力肆无忌惮地充斥了整个房间，桌面纸张沙拉拉不安地抖动，冒牌货在这种等级的压力下更是全身僵硬。
　　他如同猎食中的凶兽，丝毫不介意将自己残酷的野性直白暴露在猎物面前，死亡临近，冒牌货一时冷汗津津，当下决定不管不顾引爆种在这具身体里的傀儡种子，毁掉这个傀儡的生机，撤出战场。
　　结果下一秒神力压迫彻底消失，冒牌货身上一松，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上便狠狠挨了一拳头，同时左手臂被人抓住，扯下上面的丝带。
　　冒牌货在阵阵耳鸣中听到中也带着嗤笑的讥讽：“超自然力量对你没有作用，但以为仗着人间失格能逃过一劫？收拾你根本用不着异能。”
　　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
　　等他走远，门口的土御门晴叶才走过来，皱眉看着到现在没缓过来的同伴：“你刚刚打算毁了这具身体？忘了吾主交代过什么吗？这人不能死。”
　　冒牌货揉着被打肿的脸直起身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本事你来控制，那个少年就是个怪物，发火的时候恐怖程度和主人不相上下，真不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哪来的胆子和他相处。”
　　“那种情况下我的做法才是唯一正解，反正寄宿在这个身体上的灵魂那么强大，足够我们在事情结束后给他找个适合的容器。”
　　土御门晴叶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它们都知道主人的身份，所以同伴这么说应该不是感觉出错，但是真的有人生气的时候堪比天灾吗？
　　他正想问一下细节，却忽然顿了顿，目光放空了一秒，而后正色看向自己的同伴：“主人传来消息，要我们想办法留下刚刚那个少年。”
　　冒牌货呆滞一秒，激动地跳起来，疯狂摇头表示反对：“不行，做不到，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可怕，绝对会死的！”
　　土御门晴叶试图安抚：“不会死的，看他的表现没有认出来，所以在他眼里你就是他的同伴，最多像刚才那样打你一顿，不会杀了你。”
　　但这番说辞显然不能取信一个刚面临过死亡的生物，冒牌货一听晴叶居然还想让他打头阵，顿时着急地连声推脱：“我现在连控制这个身体站在他面前都做不到，还留下他……”
　　土御门晴叶试了几次，见他怎么都听不进去，很快失去耐心，拉下脸冷冷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打算抗命吗？拒绝的话主人现在就能让你死。”
　　“你……”冒牌货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
　　他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别人手上的傀儡，根本没有选择权，沉默数秒之后，在土御门晴叶越发严厉的注视下，不甘不愿地开口：“我知道了。”
　　。
　　另一边，中也一出院子便看到刚刚给他开门的式神在外面等候，点头打了声招呼，交流几句后，便在对方引领下向空余客房走去。
　　他刚刚没压住脾气，并且直到现在仍旧怒火不减，这便导致他身上神力爆发后未能收敛干净，对小妖怪来说就是无妄之灾，它只觉得自己身后跟了团随时可能爆炸的火球，一路上战战兢兢闷头带路，一句话不敢多说。
　　因此也就错过了中也的异常。
　　“你这家伙怎么回事？”橘发少年狠狠咬着牙才克制住自己在现实吼出来的冲动，只在脑海中大发雷霆，“居然被那种垃圾暗算，是想笑死我然后换个搭档吗？”
　　本来只有他一个意识的精神空间多出第二个声音，仿佛单纯好奇一般，有些事不关己地问道：“唉？中也原来觉得好笑吗，但是我感觉你现在明明很生气啊。”
　　“我没有生气！”中也大声喊道，“你想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只想完成社长交代的任务！”
　　“声音不要那么大，好吵。”那个声音淡定地说，“中也还是那么负责任啊，如果是任务的话，我想你现在应该疑惑土御门现在能不能派上用场，回答是肯定。不过不要找土御门晴叶，等明天找土御门晴云。”
　　虽然都是世界意识的手下，不过土御门一家与其联系不算紧密，也没资格知道太重要的情报，而晴叶……或者说控制晴叶的东西，却能和世界意识直接沟通。
　　以世界意识的作风，可不会考虑到中也现在是盟友，可以帮它对付入侵者，反而会认为吞噬中也获得他的力量能够增加胜算，一有机会就会出手。
　　说起正事，中也忘记生气，认真点头应承下来：“我知道了，这就是你刚才让我留在这里住一晚的原因？”
　　“也不全是这样。”太宰声音里带着笑意，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我的灵魂主体被困，身体遭到不明物驱使，总要想办法解决。”
　　他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听起来有点假，不过大致情感还是传递了出来：“可惜我这块附在法器上的灵魂碎片尽管没被发现，但也不知道将我困住的陶土人偶被藏到什么地方。”
　　中也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没错，呆在敌人大本营虽然危险，但找到我的机会也大大增加。”太宰笑着说，“如果是中也的话，应该不会害怕吧？”
　　“我当然不会怕！”中也恼火道，如果太宰在他面前，这种挑衅只会收获一记毫不留情的飞踢，但是罪魁祸首只剩下一小点没有实体的碎片，让他根本没处发泄。
　　而且还有另一件事让他在意，中也冷静下来后，顿了顿低声道：“所以果然是土御门暗算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们合作？等你回到自己的身体，我直接杀了他们。”
　　“……不行哦，”太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那样太浪费了。而讨伐高天原危险系数很高，有人打头阵不是很好吗？”
　　“我看你根本不在意自己受伤！”中也没听出他话里的凉薄，不由气得咬牙道，“失血过多休克导致人间失格削弱，才会中了邪术被人抽取灵魂，谁敢这么对我，我绝对会杀了他。”
　　“记住你这句话，中也，”太宰忽然道，语气难得正经，“谁敢这么对你，绝对要杀了它。”
　　中也一怔。
　　而太宰说完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至于我受伤的事，其实我在意得不得了，毕竟我这么怕痛，所以不会放过它们的。”
　　他自以为自己说得很认真，听在别人耳中却无比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太少了，晚上我把这章补到三千字。
　　感谢在2020-03-12 11:49:16~2020-03-12 18:0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沉迷吸猫不可自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丸子 10瓶；紫邪月·人间失格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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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13加更
　　于是太宰被挂在窗户上, 迎着夜间冷风独自招展。
　　“中也……”他幽怨地喊了一声，但是这块灵魂碎片寄托在法器上，只有与人接触才能传音，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没办法交流。
　　他只能努力控制法器扭出各种造型, 试图引起搭档注意, 看起来就是这根柔软的丝带一边被风吹得瑟瑟发抖，一边顽强地克服重力做引体向上，感人且励志。
　　但是中也丝毫没有被触动，他冷冷看了一眼将自己扭成麻花的黑色丝带，转身去浴室洗漱，然后一声不吭地躺下睡觉，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太宰拼命抖动。
　　深夜里, 月光透过窗户落进屋内，照亮少年沉睡的侧脸，不知是因为身处敌方大本营，还是担心被困住的搭档，中也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皱, 完全放松不下来。
　　“唉……”看到这一幕的丝带太宰叹了口气, 灵巧地控制“身体”将自己被打成结的那端解开，然后勾着窗框在夜风里摇摆，摆了两下掌握频率后，屏住呼吸瞄准中也的脸跳了下去。
　　吧嗒一声，丝带上的蛞蝓图案刚好糊在中也脸上，让他在梦里也感到不适, 本能抬手将丝带扯了下来，而后自然地抓在手里按在胸口，经过这番半梦半醒的打岔，中也再度沉睡过去时眉头不由自主松开。
　　但这次轮到被攥在手心的太宰不爽了，虽然附身在丝带上没有五感，但被这么紧紧抓住，只有少部分露在拳缝外的可以动弹，真的非常不舒服。
　　他努力从禁锢中抽出丝带一端，相当不满地拍打着中也虎口，结果被抓得更紧。
　　“……白痴小矮子。”太宰无可奈何，加上折腾这么久他也觉得困了，毕竟现在的他只是一块灵魂碎片，如果只是作为充电宝还没有什么，但保持意识清醒就很容易疲惫。
　　所以他最后用丝带抽了中也一下，便耷拉下头睡过去。
　　。
　　本来这次出差计划当天完成送信任务然后返回横滨，所以中也没有预定酒店，以至于现在为了拜访卧病的土御门晴云突然改变计划时，不得不在土御门家住下，好在这里的妖怪对他满怀敬畏，听到住宿请求短短十分钟便将房间准备妥当。
　　——这是土御门晴叶打听中也去向时从式神主人那里听到的情报，但他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但是时间太晚，客人已经休息，礼节上没有重要的事不该打扰，他只能按住心里的困惑回到房间，和同伴们彻夜谈论明天要怎么对付主人指名道姓要对付的少年。
　　事实上它们这边成功率很低，毕竟据唯一一个正面接触过对方的同伴叙述，中也强得吓人，只有主人亲自出马才有可能拿下，它们这些小喽啰怎么想都做不到。
　　“主人是怎么想的？难道说根本没指望我们成功，只想让我们试探一下？”说话的是房间中唯二有人形的生物之一，也是控制太宰身体的妖怪。
　　他之前抗议却被土御门晴叶压下，现在见同伴们批量聚集，一双双红豆似的小眼睛密密麻麻注视过来，仿佛诉说着无声的支持，于是心里又生出勇气，直言道：“但如果失败我们一定会死，用日本这边的神秘侧理论解释，像我们这样四魂不全的妖怪死后会直接消散，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话音落下，这间挤满了蝙蝠的屋子每个角落都响起人类耳朵无法捕捉的高频争吵声，间或夹杂一两声沙拉响动，那代表血族们情绪激动下意识抖动翅膀。
　　冒牌货说的没错，它们灵魂确实残破不堪，或者说整个吸血鬼种族都背负诅咒，哪怕纯血始祖级别的血族被杀死，也是肉身连同魂魄一起化为灰烬，根本不会有转世的机会。
　　它们帮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主人做事，就是为了摆脱这一宿命，但尽管做好牺牲的准备，也不能接受被人当成弃子、炮灰这么轻贱。
　　群情激愤，身为首领的土御门晴叶也不得不重视它们的意见，但同时他也心有顾忌。
　　“你们真的想好了？”土御门晴叶缓缓问道，“我们一族不过是主人造物时失手做出的失败品，是随手可以抹去的污渍，我将你们的异议传达上去，主人很可能不会浪费时间为我们解决问题或者做出解释，反而更可能随手将我们灭族。”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蝙蝠们探头探脑用人类不知道的声波交流起来，半晌后，冒牌太宰说出它们商讨的结论：“我们不想死，所以会尽力做成这个任务，希望您问问主人是否能提供一些帮助。”
　　这件事倒是可以汇报，土御门晴叶松了口气，觉得再多不过是遭到拒绝，所以爽快应承下来。
　　半秒后，他收回放空的视线，面带喜色地告诉同伴们：“主人同意了，祂赐予我们开启阴阳夹缝的权限，我们可以召唤里面的怪物作战！”
　　听到这条喜讯，蝙蝠们发出一阵欢呼，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土御门晴叶也很高兴，原本它们手上唯一筹码就是扣押的人质，一般来说，像这种正义感十足的人类不可能放弃同伴，那它们就伪装太宰引来中也，用土御门的仪式引来高天原众神，引爆双方的矛盾。
　　当然这样很可能失败，毕竟那少年的危险程度可以和它们主人相提并论，所以这么做不一定能留下他，反而会遭到对方报复。
　　现在有了主人支援，开启阴阳夹缝、也就是希腊神话里的深渊塔尔塔洛斯，胜算顿时大幅度提高！要知道里面关押的都是在世界开辟之时作乱，连各国神明都不是对手的强大怪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瞎瘠薄扯……


第136章 自己拆台
　　“早上好啊中也～”
　　“早上好——啊！”
　　第二天一大早, 中也揉着眼睛坐起身，意识里响起熟悉的问好声，下意识回应后突然意识到不对。
　　“你这混蛋怎么会在这里！”他狠狠瞪着手里抬起一角，像人一样挥手向他打招呼的细长带子。
　　“中也在说什么呢, 昨天晚上你自己把我摘下来, 还热情地把人攥得那么紧～”
　　“闭嘴！”中也大叫起来，几乎恼羞成怒，“别恶心人了，反正肯定和你有关。”
　　“看来小矮子的智商也不是没有进步嘛。”比起搭档的激动，太宰显得气定神闲。
　　两人的争吵一直持续到早饭后，中也略微平静下来，门外的妖怪式神感应到他情绪平稳, 这才壮起胆子敲门，颤巍巍地提醒：“大人，晴云大人醒了，您要去见他吗？”
　　这句话说的奇怪，明明中也才是拜访的客人, 小妖怪却问得好像土御门晴云有事要他帮忙一样——不过这也难怪, 在实力为尊的妖怪心里，中也更强，即便主动找过来也不可能处于下风。
　　木门被哗啦一声拉开，中也垂眼看了下态度恭敬的妖怪，经过太宰科普他明白自己表现再亲切也改变不了它们的观念，只会得到更加诚惶诚恐的对待。
　　所以尽管还是有些不自在, 但想一想在黑手党打工那些天，手下成员就是这个态度，中也便不再多做纠结，直接道：“带路吧。”
　　。
　　晴叶收到消息赶来时，中也已经在太宰指导下和土御门现任当家谈好条件，从会客室出来。
　　他不禁有些懊恼——当初选择土御门晴叶其实没考虑太多，只是在主人召唤下从欧洲赶来日本的路上恰好遇到他酗酒过量暴毙，觉得多个人类世界的合法身份掩人耳目也不错。
　　来到日本后，才发现主人居然有意利用人类世界超凡力量，而本来不被它们看在眼里的土御门晴叶也成了打入阴阳师群体的楔子，但真正行动起来，一个没觉醒灵力的人类在超凡世界可以说处处掣肘。
　　将同伴偷渡进来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至于其他的，就拿现在来讲，他想知道中也的动向，却没办法直接从妖怪式神那里打听。因为在所有人眼里，没有灵力的土御门晴叶看不到彼岸之物，所以他不能表现出半点异常。
　　结果就是，往往事情发生他才慢半拍收到消息，不能提前做好准备，以至于匆匆赶来却处于被动。
　　“请等一下，中也君。”土御门晴叶客气地喊道。
　　中也微微一顿，转身向他看来，钻蓝色眼眸丝毫不收敛少年意气，显得目光锋芒毕露，哪怕此时他将神力收敛干净，土御门晴叶受到的压迫感也丝毫不减。
　　竟让藏在这具身体中的妖怪喉咙一堵，准备好的台词下意识吞进肚子。
　　“有什么事吗？”中也冷淡地问，将它从神游中唤了回来。
　　“是这样的，因为之前听您说自己是太宰君的搭档，所以我想替太宰君问一问，过两天的庆典您有没有时间观礼。”土御门晴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受到影响，对中也的称呼下意识发生了改变。
　　中也注意到了，却没有心情纠正，他拉了拉帽子盖住眼睛，挡住里面一瞬间腾起的怒火，声音极力忍耐却依旧冷得结冰：“那个垃圾怎么不自己来问？”
　　土御门晴叶觉得今天天气冷得不正常，又或者是人类身体过于敏感，不过当务之急还是稳住这个主人指明要对付的少年。于是他坚强地顶住身上的寒意，面色如常道：“太宰君也很期待您来看，但他是庆典主角，有很多准备要做。”
　　中也捏着帽檐的手一瞬间蹦出青筋，过了几秒才慢慢恢复正常，他略低着头，半张脸藏在帽子投下的阴影当中，辨识不出他的脸色。
　　土御门晴叶只能听到这个少年带着深仇大恨般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会到场，好、好、欣、赏。”
　　阳光明媚，土御门晴叶却无端打了个寒战，只能感慨天气太冷。
　　。
　　“你刚刚差点把它吓跑。”太宰懒散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中也脑海响起。
　　“闭嘴，我没有动手，别对我指手画脚。”说完这句中也顿了顿，还是解释道，“我认为他找我肯定有所图谋，即便我态度再恶劣一点，达成目的之前他肯定还会来接触我。”
　　“……你已经想到这层了吗？”太宰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你给的提示够多，猜到这里是理所当然吧？”中也冷哼了一声，不耐烦道，“你算计高天原和土御门当晚中招，肯定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现在所有人都以为真相是高天原诸神为了收割信仰不择手段，而你认为土御门可以合作，说明他们没有猜到真相；但又让我远离土御门晴叶，意思是他才是暗害你的真凶，且背后另有人指使。”
　　“嗯，说的不错。”如果有形体，太宰现在肯定是微笑着的，“那么晴叶为什么会对我下手呢？”
　　“相关者只剩下高天原，毕竟是神明，一旦发现不对，转头查清真相比凡人更容易，知道你与他们作对，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中也眼神冰冷，“土御门晴叶受他们指使，先是困住你，现在又来接触我，无非是在清理胆敢反抗的人类。”
　　“这种不愿意亲自惩罚，高高在上指挥手下的作风除了神明还能有谁？”
　　“我等着他们动手。”
　　“……嘛，有时候我就是佩服中也这点呢，”太宰慢吞吞地感慨道，“明明推理过程错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是奇妙地指向真相。”
　　“你什么意思？”中也怒道，觉得他在嘲讽自己，但是没有证据。
　　“不过情报缺失的情况下能推理到这个地步，中也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太宰含着笑意说，“我被暗算的原因、土御门晴叶背后另有主人、他接下来的目标是你，这些都说得很对哦。”
　　“所以土御门晴叶背后的主人不是高天原？”中也狠狠皱起眉，有些焦躁地抬高嗓音，“我们讨伐高天原，还要防备不知藏在哪里的第三方？开什么玩笑！”
　　太宰的声音毫无波动：“也不能这么说吧，真要算起来，我们才是乱入的第三方，我和你。”
　　中也一时愕然。
　　还没等他消化这条消息，太宰继续漫不经心地说：“其他人随时可能掉转矛头对付我们，不过好在他们两者之间不死不休，不存在合作可能，局面越乱越有利于浑水摸鱼。”
　　“所以你想说什么？”中也冷静下来，表情沉得滴水。
　　“土御门晴叶现在还有心情针对你，是因为他所代表的一方没有和高天原正式开战，所以我的建议是暂避锋芒，不管他说什么都不要接招，等两边打起来再找机会插入战场。”
　　中也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太宰还在苦口婆心地劝他：“我昨天建议你留下来，只是想让你帮忙确认下本体灵魂状态，并没有打算让你直接把他救出来——那家伙被关在人偶里也有能力过得不错，反正死不了。”
　　碎片太宰说起本体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轻慢又冷酷，甚至他对待“自己”比对待敌人态度还要恶劣。
　　“你看我被他分割出来当你的护身符，在你拒绝之后也没有收回——我都能在这条带子上过这么久，那家伙肯定没问题，所以不用担心。”
　　他说了这么多，中也始终一言不发，半晌后忽然低声问道：“你找不到他吗？上次在海里都能找到他，为什么这次不行了呢？”
　　碎片太宰一时语塞，刚想打哈哈敷衍过去，不经意间却注意到中也此刻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不得不实话实说，语气因此略微苦恼：“他们花了很大力气封印本体，防止一不留神本体被他的身体召唤，借助这个联系逃走——因为本体身上有祝福，所以那些妖怪就算用傀儡术控制身体，也不敢冒这个险。我的力量不足，距离太远的话突破不了那个封印。”
　　封印术是世界意识交给血族，威力和经历过灵气枯竭、传承中断的现代阴阳道保留下来的封印术不可同日而语——简单说，对面有人作弊。
　　“你的本体被封印，状态怎么可能好？”中也觉得十分难以理解，“你感应不到他，说明本体情况也差不多，否则他早就传来消息了！”
　　“啊——”太宰拖长调子，试图顾左右而言他，但是在中也严厉的目光注视下只能垂头服软，虽然话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反正我又不会死。”
　　“哈，你还觉得骄傲？”中也怒极反笑，然而他生气的目标只是根可怜的带子，以至于看起来神经兮兮，不过中也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就是了。
　　他冷笑着在意识链接里说：“我不记得自己认识的太宰是个受虐狂，你明明恢复力很强但非常怕痛，挨上一拳就要喊上半天，自杀都要清爽明朗、充满朝气，什么时候你的理念变成‘反正不会死’怎么样都无所谓？”
　　“……”面对生气的中也，碎片太宰无言以对，又不能明说他知道另一个自己的算盘，被抓分明是故意的，对方就是自信中也会去救他——他很清楚中也就算知道这些也不会放弃搭档不管，但近在咫尺的自己毫无疑问会被迁怒，一向信手拈来的语言怎么都组织不起来，只能小声辩解，“那家伙真的不用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有脑洞了，把之前的预收改了改，这次是不会阴阳术的太宰成为百鬼夜行之主，和初始式神·荒霸吐中也到其他世界暴力收集妖怪部下，基本是各个世界的反派，比如ssr鬼王无惨，ssr奈落，ssr恶罗王……
　　cp中太
　　唉，不过要等另一篇连载写完再说。
　　今天的太宰试图拆自己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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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狱友间
　　对此中也的回答是一声饱含讽刺的冷哼。
　　太宰：“……”
　　好的, 他懂了，不管自己说什么小矮子都不会听，只会觉得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虽然确实是这样啦，不过既然之前说好不会丢下搭档一个人去死, 他偶尔也会试着遵守承诺的。
　　他是真的认为另一个自己不会有事, 所谓封印最多就是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不言不语无法动弹——这些待遇不是和他刚到土御门那会儿遇到的一模一样吗？
　　四岁的津岛修治能在那种情况下坚持到底，抓住机会将那个巨大的封印阵法的能量导向一点，又恰到好处把位于同一空间的羽衣狐引到那里，将这只妖怪炸得魂飞魄散——
　　没道理长大之后反而做不到不是吗？
　　但是这些没必要告诉中也，作为搭档只要知道他的光辉履历就够了，太宰治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毕竟：“要是可怜自己，人生就是一场无止境的噩梦。”①
　　“嗯？你在嘀咕什么？”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小，中也根本没有听清。
　　“我在说，中也这么关心我，太让人感动了～”太宰抬高嗓音, 故意用黏糊糊的语调大声喊道。
　　果不其然他的搭档打了个冷战, 差点没把他寄身的丝带狠狠丢出去，当然即便没丢中也的态度也没好多少，而是语气超凶地低声吼道：“你又在搞什么？！”
　　“测试而已，”太宰淡定地说，“因为发现中也好像每次听到我这么说反应都会很大，稍微有点好奇。”
　　倒打一耙是他的拿手好戏, 针对中也的性格做出调整，更是很容易就引出对方怒火，这样一来就能让他忘记刚才的事。
　　“你这混蛋……”实在太欠揍了！
　　但是被中也拿在手里的只是一根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丝带，除非他狠心把这东西直接毁了，给太宰灵魂本体造成重创，否则不管他怎么揉搓，这块灵魂碎片都不痛不痒。
　　“嗯哼～”太宰像是看准了接下来的发展，甚至有恃无恐地哼起歌。
　　中也忽然冷静下来，面露狐疑：“我早就觉得奇怪了，每次你这么说的时候，好像都是我有疑问……”
　　“想救本体的话，其实不用等到庆典。”太宰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虽然太宰的演技在形势逼迫下依旧发挥稳定，可他装得再像，还是不能掩盖这次专场生硬无比的事实。
　　“……”中也一时无语，而且难得见这条青花鱼出现这么大纰漏，以他们平时针尖对麦芒的相处模式，他此时应该毫不留情地发动嘲讽，但太宰会露出破绽，说明真的很在意刚刚那件事。
　　无聊的自尊心和不坦率的性格，太宰治这个人八成以上都是由这些东西构成。
　　“有点假，太宰。”中也语气平平地说。
　　意识中没有传来回答，但他知道这狡猾的家伙就算现在站在他面前，不到最后一刻也绝不会露出破绽，或许就算真的被挖出黑历史公开处刑，太宰也只会挂着那副捉摸不透的笑容，装得一脸若无其事。
　　“所以你有什么建议？”中也问道，“你的灵魂和肉身都在他们手上，找到封印地点前不能惊动他们，否则他们可能撕票。”
　　“本体那边还好，灵魂强度很高，那些妖怪没办法伤到他，打碎人偶反而是解除他的束缚，所以只要找到他就可以，”太宰分析道，“身体不太好办，据我观察，这些妖怪披上别人的壳子时没有任何不自然之处，说明他们借以连接身体、传递指令的丝线非常灵敏，和人类神经系统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就意味着只要控制‘太宰治’的妖怪一个念头，那具身体就会报废。嘛，其实这也没多大问题，把那个陶土人偶改一改可以凑合着用一段时间，找到合适的身体转移进去……”
　　他说话的语调原本极其轻松，但在中也严厉的注视下，丝带太宰渐渐消声。
　　“所以，还是要在不惊动他们的前提下解放你的灵魂本体。”中也见他不说话，主动出声总结道，然后问，“你打算怎么办？”
　　“刚刚我在土御门晴叶身上粘了追踪器。”太宰简单道。
　　中也惊讶道：“什么时候……难不成就在刚才？你趁我和他谈话……不对，你哪来的追踪器？”
　　就算太宰来的时候拿着，他被土御门监视，对方怎么可能让他留下这种东西？等等，监视……
　　“是土御门放在我身上的，昨天顺手带走的，然后早晨吃饭时用你的手机劫持信号——作为传统的阴阳师家族，引进现代设备却没人精通，比黑手党的手段差远了，和陀思那种专业的情报贩子差的更远。”太宰用满是无趣的语调评价说。
　　“原来你那时候不是在玩游戏啊。”中也感慨了一句，取出手机按他的指挥操作了两下，果然看到一个小红点在地图上移动。
　　“一般来说神秘侧各种法术会对电子设备造成干扰，尤其这座府邸外面笼罩结界，内部处处陷阱，不过土御门本宅用上现代科技后，族里就有人专门研究这方面的问题，改进阴阳术，现在已经不是问题。”
　　“负责监视我身上定位信号的人定然是土御门家族核心成员，因为诅咒现在有心无力，短时间注意不到信号问题，我们在那之前行动，监视土御门晴叶的动向找到藏匿封印的位置，打晕控制我身体的妖怪，带上他去打破封印，让本体归位。”
　　“然后杀掉使用傀儡术的妖怪，然后我和你一起离开这里。至于庆典，”太宰发出一声轻笑，声音多出一丝期待，“就让他们等着好了。”
　　等他们离开这里，土御门肯定会陷入绝望，到时候他用黄泉庇佑帮他们承担部分诅咒，让他们看到救命稻草，再指点他们对付木花开耶姬，到时候这个家族为了活命，少说也能爆发百分之两百的潜能吧？
　　。
　　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本体太宰也是这么想的，并坦白告诉了他的狱友。
　　“原来如此，人类还真是有趣呢。”深沉的黑暗中响起略微沙哑的声线，磁性的男声仿佛有种引人堕落的邪性，仔细听还带着意义不明的“嘶嘶”轻响，如同小蛇吐信。
　　太宰倒是不受影响，声音如常，甚至心情颇好地评价道：“邪神大人的说话方式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这种口吻在人类社会被统一划到中学二年级未毕业，简称中二病。”
　　“中、二、病？”邪神迟疑地学着太宰念出这个头一次听到的词汇，语气有些疑惑，“我觉得这不是个好词。”
　　“嘛，一半一半吧，有人觉得这是赞扬，听到别人对自己这么说，会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太宰一本正经地胡扯，完全忘记自己也有过一口一个“人类”的时候。
　　“我明白了。”虽然对方看不到，邪神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并向太宰道谢，“多亏你，这一天我学到的人类世界知识比之前五百年加起来还要多，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屏蔽这里的邪气。”
　　“唉？邪神大人居然主动要帮我，真是太感谢了，不过我姑且算是黄泉之神，受阴界庇佑，您的邪气影响不到我。”太宰叹了口气，“不过如果您能驱散它的话，我在外界布置的后手就能感应到我的位置，我也能轻松许多。”
　　“你知道不行，我被关在阴阳夹缝，原本唯一出来的希望就是土御门打开风穴，利用这联通阴阳两界的空间裂缝撬开这所监狱，结果计划被人破坏，我只能放出一个头的力量送到人界，而且隔着空间很难控制。”
　　“原来这么强大的邪气只是您一个头造成的吗？”太宰话里流露出自然而然的敬佩，仿佛八岐大蛇所说“计划被人破坏”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是啊，能让我放出一个头也很了不起了，我被封印上万年，许多人都想借用我的力量，因此被我蛊惑尝试解除封印，却只有土御门这次尝试获得成功。”邪神语气透着淡淡的惋惜，“利用阵法将两个风穴的空间震荡连接起来，造成效果翻倍，如果持续时间再长一点，说不定我真的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真是太可惜了。”太宰面不改色地附和道。
　　邪神似乎被他的厚脸皮噎了一下，顿了顿才说：“你真的不需要我帮忙？虽然有黄泉庇佑，但我看你灵魂不完整，似乎被人撕掉一角，伤口至今没有愈合，有肉身保护还好，直接暴露在邪气中，时间久了不好。”
　　“谢谢邪神大人。”太宰礼数周全，却始终没有让步。
　　——开玩笑，邪神说的话能信吗？接受祂帮忙就是同意与祂交易，到时候偿还的代价何止十倍百倍？土御门家轻易被他算计成功，有多少是因为没有完成邪神要求遭到反噬呢？
　　八岐大蛇见诱导不成功，遗憾地叹了口气，暂时放弃这个话题。祂没有因为太宰“不识好歹”的拒绝恼羞成怒，实在是这处封印太空旷，除了他们两个找不到第三个能出声的活物。
　　无聊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人陪祂说话，八岐大蛇还是非常珍惜的。
　　——你问同样被关在阴阳夹缝的怪物？不好意思，祂比起打架其实更喜欢看看樱花什么的，和那些战斗狂谈不到一起。
　　说实话祂真的非常不理解，都被关到监狱了，地盘抢来抢去有什么用？偏偏那些家伙打得非常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嗯，世界意识想利用被它封印的怪物的力量，但是又担心对阴阳两界（也就是整个世界）造成破坏，所以暗示土御门解开封印，它偷偷放水。其实就算风穴没关，它也只打算放八岐大蛇四个头。
　　然后是追踪器，我不知道能不能劫持信号，但是小说就设定它能吧。
　　①原台词：不要可怜自己，要是可怜自己，人生就会变成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然后还有《秋风记》：“可怜别人这种事，还请适可而止吧。”
　　所以我觉得太宰虽然卖可怜，但其实不想真的被可怜，尤其如果不能对他感同身受的话，那些可怜都是别人的自我满足，廉价又虚伪。（高亮：我觉得，我个人的阅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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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15加更
　　“虽然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犯,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八岐大蛇大人对自己被封印在阴阳狭间有什么感想呢？”
　　邪神猝不及防被这个问题怼到脸上，沉默了一秒才缓缓道：“……你果然非常大胆啊，人类, 觉得我不会杀你吗？”
　　“不如说您想杀也杀不了, ”面对这位存在上万年的邪神近乎威胁的质问，太宰没有半点压力，语气轻松地说，“将我扔进这里的妖怪说，世界不会让我死，我觉得可信度很高呢。”
　　虽然听起来像洋洋得意的炫耀，但实际太宰语气里比起骄傲, 更多的是自嘲和啼笑皆非。
　　“说实话我本来以为自己怎么都死不掉是因为内心深处对这个世界尚存疑惑，不舍得离开，但只要我认真去死的话，怎么都能做到，但是没想到从我出生起, 居然就有这么一位我不敢想的大人物替我保驾护航。”
　　说到“大人物”三个字他故意加重语气, 听起来很像嘲讽，事实也确实是嘲讽。
　　“就像古代国王大人不允许邻国质子死在自己的国土上，哪怕我再怎么讨人厌，我们的造物主都坚决不肯让我干净利落地自杀。”太宰惆怅地叹着气。
　　“你说真的吗？”八岐大蛇对此将信将疑，其实他不相信区区人类有什么本事能让那种存在这么谨慎对待，但对方出现在这里本来就很奇怪——专门关押史前怪物的阴阳夹缝, 用它的混沌属性对付区区一个人类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半晌后，八岐大蛇缓缓开口：“我还是认为你在说谎，如果你查到真相，应该知道我们所处的世界根本没有什么造物主……”
　　“一切山川湖海、神魔妖怪都是世界本身演化出来的，”太宰轻笑着接口道，“所以世界自己就是造物主，这个说法有那里不对吗？”
　　“……”八岐大蛇被偌大消息砸中，不符合邪神风范地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好容易才从晕头转向中解脱，声音有些艰涩地张了张口，“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太宰语调欢快地应道，仿佛下一秒就能在这空无一物的幽暗空间里哼起歌来。
　　半晌后，消化完情报的八岐大蛇恢复平静，被封印上万年，祂也看了这个世界上万年，对人类的谈判技巧算得上了解，因此很快抓住重点。
　　“你将这件事告诉我，有什么目的？”八岐大蛇冷静问道。
　　“不愧是邪神大人，一下子就看穿我图谋不轨。”直接承认自己图谋不轨，可见其厚颜无耻，甚至如果太宰现在有手有脚，他可能还要鼓鼓掌用小学生的方式表达鼓励，但是无法移动的陶土人偶限制了他的发挥。
　　他只能普通地、一本正经地回答：“邪神大人还不知道吧？土御门能找到和您联系的方式、跑到横滨打开风穴，都是因为造物主大人的指使，祂给了您希望，却只想利用您的力量，并不打算释放您。”
　　“你在挑拨离间吗？”黑暗之中，金色蛇瞳亮起，冷冷盯着悬空的木偶，嘶哑的声音仿若咆哮，封印空间腥风呼啸，邪气翻滚，隐隐有鬼哭之声，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你敢说土御门的计划不是被你破坏，我逃脱的希望不是被你打碎！”
　　祂在阴阳夹缝呆了上万年，耐心早就磨练出来，一次计划失败并不足以让祂愤怒，但是被人告知你的一切动向都在别人眼皮底下被看得清清楚楚，能跑出个头来都要感谢对方松了松指头缝——
　　绝对不能原谅！
　　比较起来，祂更愿意相信这个人类说谎，这样就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吞了他，一解心头之恨。
　　“您真的觉得功劳都是我的吗？”太宰淡定地看着面前狰狞的鳞甲蛇头，不徐不急地说，“古来至今风穴爆发过多少次连您都数不清楚，为什么只有这次您能出来？”
　　“是古代天才阴阳师稀少，大家都没想到连接复数风穴，以此增幅空间震荡打开阴阳夹缝？土御门家为什么能想到？他们近十年复原、改良的阴阳术九成都出自我之手，不是我夸张，这个家族所有人加起来阴阳道造诣都赶不上我，他们哪来的本事从古籍找到和您联系的仪式，然后在一个月内找到解决方法？”
　　太宰鸢色眼眸闪动着讥嘲，语调一派从容，让人不得不信服。
　　八岐大蛇缓缓放下身体，沉思着说：“我当时也觉得这个方案不靠谱，虽然理论上风穴作为连接阴阳两界的空间裂缝，可以影响到我这里，但具体位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差不多等于洒下一把米粒刚好穿过针孔……我本来做好打算等个千年让他们尝试，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太宰脸上露出笑容，但八岐大蛇话锋一转，目光凌厉地紧紧盯着他：“但这不代表我要相信你，人类一向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和那个……造物主没什么两样。”
　　提到世界意识时，八岐大蛇迟疑了一下，选择跟从太宰的说法。
　　“我不需要您相信我，”太宰声音里笑意不减，“我帮您从阴阳夹缝出来，真相由您自己判断。”
　　“不过，如果事实同我所说一致，您真的被造物主欺骗，当了别人这么多年玩具，怎么也要回敬一二吧？”太宰此时的语调充满蛊惑，如同搅动的深渊、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黑洞，听一听就不由自主被捕获心神。
　　八岐大蛇一时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才是邪神。
　　作者有话要说：迟了点


第139章 帮个忙
　　“你打算怎么把我放出去？”八岐大蛇怀疑道, “你自己都被关在封印里，什么都做不了。”
　　“唯有这件事您不需要担心。”太宰轻快地回答道，“这次见到邪神大人，我被抓来这一趟的目的基本达成, 接下来就该离开这里, 毕竟我可不喜欢坐牢。”
　　对此八岐大蛇持保留态度，这个人类说的信心十足，一副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离开的样子，话里话外好像他不情愿就没人抓得住他，实际上还不是和自己一样成了别人的阶下囚。
　　八岐大蛇自认为是个理智的妖怪，就算听到自己马上就能离开，也能沉下心冷静思考, 然后决定看到太宰的依仗之前绝不答应他任何条件。
　　“至于将八岐大蛇大人从阴阳狭间释放出来，难度肯定要比我从封印逃脱高得多。”
　　八岐大蛇冷笑一声：“那是当然，你都说了阴阳狭间被造物主监视，在他眼皮底下做小动作，你哪来的自信会成功？而且这个监狱所在空间和阳界并不对应, 也就是说, 不管你在阳界什么地方打开通道，狭间这边的开口都是随机，除非你像土御门一样和我签订契约，才能建立联系让通道大致定位到我。”
　　也就是说，太宰就算站在八岐大蛇位于阳界的脑袋边，打开的通道也可能跑到西欧的塔尔塔洛斯；而所谓“大致”也真的只是大致范围, 最多就是从全球缩小到日本，样本从数十亿缩小到数亿。
　　“嘛，不要着急，您都等了上万年，也不差这么几个月。”太宰镇定地安抚道，“我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有了思路——要知道像您这样强大的怪物从阴阳夹缝中出来，不管去阴界还是阳界都会给稳定的世界造成破坏。即便冒着这样的风险，造物主还是用土御门做幌子，拐了八道弯开启裂缝。”
　　“它如此大费周章也想要借用您的力量，无非是遇到了比您危害更大的敌人，然而它却没有信心靠自己战胜对方。”太宰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是异域神明吗？”八岐大蛇恍然大悟。
　　“……您也知道异域神明啊，”太宰语气暧昧地感慨了一句，“我还是从伊邪那美大人那里听说的呢。”
　　“毕竟我也属于最早帮忙稳定法则的那批神明，或者说，阴阳狭间大多数犯人都是。”八岐大蛇语气冷淡，并不愿意过多提及当日的辉煌，那对比祂现在的处境，只会衬得祂更加狼狈。
　　“伊邪那美吗？我偶尔也听人类说过，高天原成形前就被抛弃，一度连本我都保持不了。哼，不死不灭的神明落到这个下场过于可悲，不过那夫妻俩都是一丘之貉，只能说祂活该。”
　　“我还记得那位异域神明，”邪神蛇瞳里透出追忆，“见到祂我们才知道天外有天，世界之外还有世界，而那位神明本身也是个奇迹，祂实力强大，面对所有一代神明围攻依旧不落下风，但脾气却非常温和，世界意……造物主道了个谦祂就将被围攻这件事置之度外，还主动帮了不少忙。”
　　“想必祂现在已经离开了，可惜我在创世成功前就被造物主关在这里，没有看到祂破开世界的那一幕，多少有些遗憾。”
　　“那您现在有机会了，”太宰的声音毫无异样，仍旧带着莫名的愉悦，仿佛唯恐天下不乱，甚至可以说幸灾乐祸，“目前这位异界来客并不像上一位那么通情达理，反而是主动入侵的一方，因为来自世界之外，所以不清楚他有什么底牌。如果战况对我们的造物主不利，那就是您出去的机会。”
　　“不可能！”八岐大蛇断然否定，“我们这些怪物对造物主来说，就像随时可能篡位的臣子，祂好不容易把我们关起来，怎么会主动让我们出去？”
　　不怪邪神这么认为，事实上祂也不觉得造物主这么想是杞人忧天，就拿祂自己来说，被关了这么久怨气冲天，不可能因为罪魁祸首迫于形势把自己放出来就对其感恩戴德，肯定想尽办法给对方使绊子。
　　祂都被打成邪神了，还要站在世界意识的角度考虑？
　　“其实我也不觉得造物主会放你出来。”
　　太宰这么说道，虽然原因和八岐大蛇不一样，他单纯觉得世界意识脑回路不太正常。
　　昨天他被土御门晴叶拦下的时候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被暗算，就算他和入侵者见面一事暴露，但他现在是除妖师、阴阳师、妖怪、异能者的连接点，看在他还有用的份上，世界意识本该留着他整合超凡力量暂时对外。
　　可是它好像根本没犹豫，直接命令土御门晴叶动手。
　　“但是我们要做的只是抓住那个时机。”
　　“仅仅和您签订契约不能做到准确定位，是因为您与阳界的联系不够紧密，也就是送到这边的神力不够多，现在您已经钻出来一颗头，等于偷渡了八分之一的力量。”
　　“只要想办法加深您这八分之一的神力与阳界的融合程度，就可以形成奇点，您自己就能从阴阳夹缝打开通道。”太宰藏在陶偶中的魂体勾起嘴角，“这个方法邪神大人应该尝试过，我看过土御门藏书中有关平安时代源氏阴阳师家族的记载，里面语焉不详地提到某年邪气暴涨，而这之后，他们停止了持续百年的神秘祭祀。”
　　“那就是您做的吧？”虽然是问句，但他语气笃定，显然胸有成竹。
　　头覆鳞甲的大蛇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低低笑了起来：“超越人类短暂的寿命，从修改得面目全非的文字中拼凑出真实，你这个‘敌国质子’还真有闲心。”
　　太宰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调侃，一本正经地说：“千年前的尝试被造物主阻拦才会功亏一篑，这次有外来者拖住它的注意力，我则为您准备足够的祭品，剩下的看您自己。”
　　所谓的“祭品”甚至不用花心思去找，控制土御门晴叶的傀儡妖、还有它的族人不是正好吗？离得近数量又多，虽然是妖怪却属于阳界住民，简直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本来就不会放过它们，现在废物利用也不错——要知道“太宰治”最怕痛，而且一点都不大度，从黑手党学来的睚眦必报被他发挥得很好，单冲妖怪捅那一刀，够他送对方全族上路。
　　“——那我拭目以待。”到最后八岐大蛇也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确切的合作意向。
　　但这回答在太宰意料之中，因此并不气馁，反而微微笑起来：“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
　　当然，救蛇之前，他得先从这里出去。算一算时间中也该行动起来了，尽管另一个自己拖后腿，最迟也能在三天内找过来，毕竟他留下的那具身体……不是那么健康。
　　。
　　土御门家府邸内
　　“你确定它们会去找你的本体吗？”中也盯着手机屏幕，神情焦躁，“土御门晴叶一整天都在指挥布置仪式现场，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相比他不耐烦的表现，丝带太宰仍旧非常淡定，趴在桌子上摆弄着用中也名头狐假虎威让小妖怪找来的游戏机，带子两端当手玩得乐此不疲，看不出半点担心。
　　听到中也这么问，他头也没抬：“安心吧，你找来之前我就做了必要准备。”
　　准确点说，是本体灵魂被抽走之前，那家伙用附着灵魂碎片的丝带按住腹部，却制止丝带用幻术修补伤口，反而用血将灵魂碎片中沉睡的意识唤醒，准备就开始了。
　　——濒死状态人间失格削弱，灵魂碎片用出的幻术又和他同源，至少足够救急并让他有力气呼唤一墙之隔的搭档，但他选择了另一条困难模式的支线。
　　不需要多余的交流，太宰二号一醒来看到小巷的场景就迅速领悟了本体的意思——其实不能说“明白”，只是他们思维方式一样，这时候太宰二号想做什么，肯定就是太宰本人想要做的。
　　所以太宰二号在本体灵魂被抽走、身体被妖怪控制之前，毫不客气地吸走身体里残留的灵魂能量，只剩下那么一小点促进伤口恢复，却不够化解刀上涂抹的剧毒。
　　紧接着太宰二号又不辞辛苦给自己的身体下幻术迷惑感官，让控制身体的妖怪察觉不到异样，等它发现时，那具身体肯定到了死亡边缘。
　　到时候他们会怎么做呢？在它们的主人明确要求不许“太宰治”死，而他们也需要这具壳子迷惑中也的情况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暴露了一件太宰做过但不能让中也知道的事。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捅刀的时候刀上有剧毒，太宰自身恢复力和毒素、伤口对抗，一边破坏一边修复，其实这时候丝带可以用幻术给他救急，或者直接反杀（当时小巷确实只有土御门晴叶一个人，无关者多了他们担心太宰发现后不上当，所以解决土御门晴叶就完事了），但是太宰觉得有必要套取情报，给自己增加胜算，加上自信中也给他兜底，于是选择作死。
　　还有，鬼灭的预收，我想给主角加个金手指，出自《僵尸借贷》的死神之眼，可以看到代表死亡的颈圈，一开始是灰色，变成黑色就会死，而明明死亡却依旧活动的生物比如鬼，脖子上就有黑色印记，这样三无主角见到自以为伪装很好的鬼时，就可以诚实地说“你已经死了”。
　　鬼：我感觉受到了侮辱。
　　这样在鬼眼中，主角就是深不可测能够一眼看出他们身份，而且无比傲慢狂妄，开打之前就认定自己不会输对面会死，但主角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拉了一身仇恨。


第140章 16加更
　　“去找太宰？”
　　武装侦探社办公室传来乱步的大喊, 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满脸不高兴地看着桌子对面两张巴巴望过来的孩子的小脸：“不管问多少次，回答都是不行，不可以。”
　　“但是太宰先生他……”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下意识齐齐脱口而出, 又在下一秒同时发现旁边传来的二重唱, 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对方。
　　其中芥川龙之介选手虽然没有眉毛，但眼神凶狠气势高亢，将中岛敦吓了一跳，但小老虎随即反应过来，不甘示弱地盯了回去，充分表现港口黑手党特训的杰出成果。
　　也许世界上真有缘分，他们两个昨天才在武装侦探社楼下第一次见面, 立刻对彼此心生警惕，中岛敦脾气温和一些，但芥川听说太宰先生手把手教导过这小子一个月后，气不过当场动手，就此结下梁子, 直到现在关系都没有缓和。
　　不得不说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互相较劲的画面有点可爱, 但乱步对此只有不耐烦：“你们是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派来负责联络的联络员，不是找妈妈的小蝌蚪。”
　　“咳咳咳乱步先生……”中岛敦猝不及防，咳得撕心裂肺，芥川要好一点，没有他那么狼狈，甚至有空向他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但仔细看他的表情也很不自在。
　　乱步丝毫没想过照顾两个小孩的自尊心，毫不客气地将两人训得抬不起头：“笨蛋就要有笨蛋的自觉，做好自己的工作，别给名侦探大人添麻烦。”
　　“太宰虽然不在，但我们之前已经商量好作战计划，就算他不能如期回来，计划还是要如期进行。而你们两个只想着找他，将本职工作丢到一边，是想睁睁看着他心血白费吗？”
　　“如果他知道，说不定后悔收了你们两个笨蛋当弟子。”
　　最后这句话简直是绝杀，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顿时脑子一派清凉，猛地站直身体，大力拍打着胸口承诺道：“乱步先生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让太宰先生失望！”
　　乱步点了点头，忽然想到社长带着与谢野出门前叮嘱他好好和这两个孩子相处，但是看这两人被他打击得蔫了吧唧，于是安慰道：“你们不用担心太宰，帽子君也在京都，他比你们两个靠谱得多。”
　　中岛：“……”
　　芥川：“……”
　　。
　　欧洲异能监狱，陀思妥耶夫斯基翻动书籍的手忽然停了下来，眼眸闪过沉思：“已经有十个神明收集信仰后赶往日本了吗？而且神职中都有掌管战斗的部分，看来不是巧合。”
　　他忽然轻轻笑了下，微微眯起眼睛：“简直像调兵遣将讨伐叛逆一样呢，这就是神明大人吗？”
　　紧接着他自问自答：“不，这是伪神。”
　　“其实神们内部存在分歧更好，毕竟我将神明的恶意公之于众，让政府不得不和祂们对上，最终目的是希望国家和神明同时消失。但神明太强的话，消失的只有一方，这样的结果对我来说会很苦恼。”
　　“但是就算神明内斗，凡人想要和祂们作战也很困难，唯一能对祂们造成伤害的灵能力者和妖怪数量稀少，实力差距过大，还是需要调整。”
　　陀思用细长的手指抚摸着烫金的书脊，认真考虑接下来的作战计划，苍白俊秀的面孔随着思考浮现浅浅的兴奋：“这还是除了面对太宰君时第一次遇到挑战，监狱生活稍微不那么无聊了。”
　　他的目光落在手头的书上，嘴角弯弯，露出清浅的笑意。
　　“太宰君不是说，神明降临于世，是神秘与现世融合的表征之一吗？既然已经出现这么多神明，那么普通人类也应该有越过界限、干涉彼岸的能力。如果异能者可以对付神明，局势就不会一边倒了。”
　　。
　　土御门家
　　客房传来激烈的游戏背景音，还是两道混杂在一起，外面的式神听得好奇又畏惧——不愧是大妖怪，明明只有一个人，却把两台游戏机玩得风生水起，太让人敬佩了。
　　就是不戴滤镜会显得精神不正常。
　　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神经病的中也紧紧盯着屏幕，虽然目前的情况是他控制的角色占据上风，一连串暴击几乎将太宰打出屏幕，但太宰这家伙一向狡诈，真正获得胜利之前，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诡计。
　　终于到了最后，以太宰的血量只差一击中也就能获得胜利，他这时才松了口气，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发动攻击——
　　轰！
　　突然响起的小型爆炸声让守在门外昏昏欲睡的式神猛地惊醒，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有什么它不知道的事发生惹怒了里面的大妖怪，但是感应了一下对方只是妖力波动，而房间也完好无损，看起来不像暴走。
　　但爆炸声后，里面乒呤乓啷非常热闹，门缝里也隐约飘来一股焦糊味，
　　它不想和大妖怪接触，但现在明显出了问题，如果一句话都不问，让对方觉得怠慢就不好了。权衡之后，它小心地走过去敲了敲门，硬着头皮恭敬问道：“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砰的一声闷响后，房间传来中也咬牙切齿的回答：“没事，不用担心，我自己能解决。”
　　听声音不像没事的样子，妖怪式神在心里小声嘀咕，但大妖怪明确表示不需要帮忙，自作主张凑上去反而碍眼，所以它应了一声“是”后，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依旧维持恭谨的姿态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的大纲，土御门这段也是一笔带过的，三章收尾之后打建御雷神，打高天原，打世界意识，不晓得为什么变成这样……不过也行吧，建御雷神让别人去打，太宰这边同步揭秘世界意识，这样不会拖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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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突发奇想
　　时间拨回一个小时前, 太宰说自己早有准备，并且建议中也不要担心，最好把手机设好提示音丢到一边，等土御门晴叶离开祭典会场范围再看, 空下来的时间可以过来陪他打局游戏。
　　由于太宰制定作战计划从未失手, 得到保证，中也算是松了口气，然后不知怎么居然真的听他建议拜托式神帮忙找来一台新的游戏机，和太宰对拼起来。
　　没想到才十分钟就爆炸了。
　　中也反应非常迅速，眼疾手快将机器扔向空地——当然做出这个动作后他才想到自己其实可以用神力包住爆炸源头，不过此前数年的战斗经验让他更依靠体术，面临危机的下意识反应并不是那么容易更改。
　　“怎么回事？”中也一脸懵逼地看向太宰, 就见烙着蛞蝓图案的丝带早早跳下桌子。
　　顺带一提，太宰刚落地就一声不吭吧嗒吧嗒向前奔跑，中也迅速反应过来伸手去捞，没留神碰掉了桌上的茶杯，也是妖怪式神听到的奇怪动静来源。
　　“你这是作弊！”
　　中也抓住犯人后气得拍桌, 心里满是懊恼, 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太宰的厚颜无耻。
　　之前打游戏他和太宰胜率五五开，视游戏种类不同有些偏重，这家伙看形势不妙最多想办法搞些事分散他的注意力，谁想这次居然直接炸了游戏机！
　　“中也有证据吗？都说了电子设备和神秘侧不兼容，说不定这台游戏机就是比它的同族敏感，被妖怪先生带过来时就奄奄一息, 最后在中也粗暴的操作下寿终正寝呢。”
　　短短数秒内他语速流畅地补充了各种细节设定，信誓旦旦的样子好像本人经历过他口中所描述的“游戏机的旅程”，中也在他充满魔性的叙说里竟然有些相信这番鬼话。
　　不过下一秒他就用力摇了摇头，摆脱险些被洗脑的状态，将手里的丝带狠狠摔到桌子上：“别胡说八道了，不是你干的你刚才跑什么？”
　　“我想仔细看看只是短时间碰触就让游戏机寿终正寝的妖怪有什么特殊，”太宰将自己从桌面上撕下来，然后摆弄着丝带扭成一个火柴人造型，顺利“站”起身，挥着手臂指向中也，语气谴责，“你居然这么误会我。”
　　他的态度过于理直气壮，中也不由反思自己这次是不是误会太宰，因为以这家伙的厚脸皮，按理说哪怕事情败露也不会落荒而逃，更别说逃得这么失败，不到十厘米就被抓住。
　　坐在这里凭空推理也没用，他本来也不擅长这方面，但验证太宰说的是不是事实其实非常简单。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太宰主动开口：“既然你不相信，那我们现在去找它好了，这位式神被土御门晴云指派过来，轻易不会离开。”
　　可怜式神本以为没自己的事了，结果才松了口气，冷不丁听到身后房门推开，紧接着门口传来大妖怪的呼唤，完全没做好心理的小妖怪被吓得差点走岔气。
　　回过神后，它意识到自己居然将大妖怪晾在一边，更加吓得喘不过气，连忙走到中也面前，深深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祈祷大妖怪不要跟自己计较。
　　所幸大妖怪没怎么难为它，问了它两句比如“从哪里买的游戏机”“回来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情况”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直接放它离开。
　　中也看对方怕的抬不起头，心里也非常无奈，如果面前是敌人就算了，但人家什么都没做，就算因为真的磁场问题弄坏了游戏机也是无心之失，不该平白受到惊吓。
　　但既然太宰觉得可以从它身上获得情报，哪怕怀疑这是青花鱼为了转移视线耍的把戏，比起外人中也还是选择信任搭档，按下尴尬一板一眼将太宰的问题转述出来。
　　当然，他同时在心里默默发誓，等下太宰要是敢说自己就是开个玩笑，他就把这家伙打十个结挂到房檐下。
　　“所以你看出什么来了吗？”回到房间后，中也二话不说直接问道。
　　“嗯——”太宰发出沉思的声音，然后足足十秒没说话。
　　好在中也耐心耗尽前，他慢吞吞地开口，免去被打成麻花的下场：“它没有问题，实力没有发生变化，不过我趁它不注意，拿剩下那台游戏机和房间里的电子表靠近它的时候，这些东西内部零件温度升得都很快。”
　　“先排除这些东西被人动了手脚——毕竟这么做对你没用，那就是妖怪散逸的妖力与电子设备之间的干扰变强了。”太宰得出推论，随后又补充道，“当然，样本不足，不能百分百确定，如果再找几个妖怪试验下就好了。”
　　“嗯，今天我就去试一试。”中也还真没想到他这次居然认真的，不是随便找的借口，一时生出些许愧疚，但下一秒脑子里灵光闪过，他忽然意识到不对，伸手按住丝带一角，制止太宰若无其事向桌子边挪动的动作。
　　“喂太宰，”中也声音里满是疑惑，“我刚刚没有注意，你用的那台游戏机没问题对吧？同一妖送来，路上用的时间也差不多，为什么只有我的出问题？而且你刚刚将设备带出房间测试，说明外面的妖怪妖力影响不到屋内，所以为什么我那台还是坏了？”
　　太宰试着向外抽了抽，发现中也按得很紧，暂时挣脱不开，于是回过“头”声音镇定地回答：“嘛，所以我之前说了，刚好那台游戏机比同族脆弱，中也又太暴力，本来就很容易出故障。”
　　“不对。”中也斩钉截铁道。
　　一旦太宰露出这种熟悉的顾左右而言他的作态，就说明事情肯定有猫腻。
　　但他狡猾的搭档现在只是条丝带，看不出表情，难以判断真伪——
　　中也忽然站起身，走向房间角落，那里静静躺着一台零件散落、外壳偶见焦黑的小巧机器，当然他起身之前随手抓起再次试图逃走的太宰，两人一起来到游戏机的残骸面前。
　　之前是没有注意，现在只是定神多看两眼，中也便轻易从地上那片狼藉里找到目标。他拈起一线细小的翠绿草叶，比指甲缝大不了多少，却散发着淡淡妖力，因此非常明显。
　　中也随手将草叶碾碎，粉末弹走，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手里扭动的丝带拉直，从一端开始打结。
　　“我可以解释，那片叶子是自己飘过来的，真的，没有骗你……”
　　中也推开门，无视外面妖怪震惊的视线，抬手将捆成一团的丝带挂在屋檐下，转身回到房间。
　　太宰在风中摇摇晃晃，苦恼地叹了口气。
　　真遗憾，这手段他还是第一次用，毕竟本体有人间失格，这种零星妖力结晶碎片碰一碰就直接没了，本来还想这次实验成功，以后再和中也比赛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呢。——明明那点妖力最多只会让机器接触不良，中也输了都发现不了，谁想它会直接炸了呢？只能说神秘与现世目前的融合速度比他估算的要快上不少。
　　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在跟他过不去，他一定要回敬对方一份大礼。
　　当然，不能这种变化确实对处于弱势的人类帮助很大，首先一个月后针对建御雷神的埋伏就能多一层保障；还有他和中也这边解救本体，计划也可以稍微改动一下，利用两边互相干扰的特点，可以省下不少力气。
　　……但是理智分析得出的结论，还是不能消除他被挂在屋檐下的怨气，绝对要让那家伙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嗯……少了也没办法啊，卡


第142章 复健期
　　第三天
　　“咳咳咳——”
　　“到底怎么回事？今天早上之前都好好的, 主人也说过夺取这个身份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这个少年的身体，其旺盛的生命力连本人都无可奈何，怎么会突然吐血？”
　　土御门家给太宰安排的院落，此刻被使用傀儡术的外国妖怪占据, 在这个家族所有阴阳师病倒不起的当下, 加上土御门晴叶这个内鬼，居然被他们堂而皇之当成了大本营。
　　但这时候族人数量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有资格出现在房间的几个血族都披上了“外衣”，以人形围坐在窗前，熟练地使用人类的面孔做出一筹莫展的表情。
　　不过其中真心实意担忧的只有土御门晴叶和接管太宰身体的冒牌货，前者是出于身为族长的责任心，而后者则是利益相关, 切身体会了一把痛不欲生的酸爽。
　　“再这样下去，这具身体坚持不下去。”控制太宰身体的血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嘴角带着未擦干的血痕，声音虚弱却颇为暴躁，“就算身体还能坚持, 我也坚持不了了, 我要离开！”
　　它说的离开自然是脱离这人类的身体，但是土御门晴叶怎么可能答应？
　　“不行！”他厉声斥责道，“主人不许他死，在我们想到解决办法之前，你必须留下来维持肉身的生机，上次你在那个少年威胁下差点毁了这具身体, 主人已经对你非常不满！”
　　因为这次前车之鉴，土御门晴叶专程给这位同族下了制约，令它对人类身体做任何事之前都必须经过同意，否则此刻它肯定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行动，哪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口头抱怨。
　　“那你来试试！”那血族也不甘示弱地竭力吼道——虽然因为状态过于虚弱，这声它自以为的大吼听在别人耳中甚至不如它正常说话时音量大。
　　血族似乎对此也有感觉，心情更加愤怒，加上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它的感贯，它此时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也不理解族长苦心，只觉得对方冷血冷心、站着说话不腰疼。
　　它像盯着仇人一样看着土御门晴叶，用蝙蝠的妖体发出尖鸣：“你那么伟大，为什么不来替我？”
　　土御门晴叶被它情绪感染，忍不住跟着抬高嗓音：“你以为我不想吗？如果我能一个人控制两个身体，绝对不会让你来！”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后面这句话脱口而出前理智堪堪占了上风，土御门晴叶意识到这个同族本来就情绪不稳定，再刺激下去说不定它会做出什么事，于是将斥骂吞回肚子。
　　但土御门晴叶毕竟憋了满肚子不满，再开口还是忍不住数落：“主人都说了不会出问题，肯定是你自己操作有误——族里不是经常有没控制好导致傀儡生机耗尽？说不定现在就是……”
　　“别人说你就信什么，蠢成这样怎么配当族长？这个傀儡拥有无效化所有超自然现象的能力，如果不是你那天暗杀成功，生机流逝，我也控制不了他——结果出了事让我一个人背锅？”血族冷笑着打断他的话，咄咄逼人道，“还把我和那些刚转化的小崽子比？明明在族内我的天赋能力仅次于你，而且只逊色一线，换成是你会出现这种失误？”
　　显然对妖怪来说，质疑它们的能力比质疑它们妖品恶劣不止一倍，这个血族疼起来又不管不顾，什么都敢往外说，土御门晴叶的脸色顿时无比难看。
　　血族继续道：“我用妖力检查过，这具身体油尽灯枯都是因为你那天下的毒，现在发现时间已经太迟，细胞被破坏大半，清除毒素也无可挽回——逼我留下来除了折磨我，根本于事无补，给我解开禁制！”
　　“够了，”土御门晴叶深吸了口气，沉着脸道，“你再等十分钟，我去想办法。”
　　他看血族一脸还有话说的样子，在它之前及时开口道：“十分钟后情况没有好转，你身上的禁制会自动解除。”
　　。
　　另一边，中也正在电脑上整理文件——虽然按照正规流程向社长申请延长返回的时间并得到批准，按理说他只需要负责京都这边的事就好，但向来责任感强烈的中也从最开始的焦虑中解脱出来后，想到侦探社的各位成员都在努力工作自己却这么悠闲，很快变得坐立难安。
　　于是中也当天下午出门买了台电脑线上办公——这次他吸取教训没让妖怪帮忙，也顾忌土御门家提供的设备会窃取信息，至于土御门晴叶的动向则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
　　因为这家伙其实也不放心让中也离开府邸，担心他是察觉到什么不对想要跑路，所以非常“热情”地陪他一起出去，倒是省去中也监视的心力。
　　现在中也认真工作，盯着监控屏幕的就成了无所事事的太宰——最开始中也还怀疑他会不上心，哪怕解救对象是太宰本人，可他一点都不在意另一个自己的安危。
　　好在太宰在房檐下挂了几个小时后有所收敛，一放下来就主动打包票揽下这桩差事。
　　所以定位信号发生变动，丝带太宰最先注意到异常。
　　“这个地方是土御门给我安排的院子，”他默默计算屏幕上红点出现的位置，心里沾沾自喜，“看来之前的安排有效果了，等他们发现无计可施，什么手段都救不回那个壳子，唯一留给它们的选线就是去找本体。”
　　“短暂打开封印，用本体的灵力唤回肉.体的生机。”
　　作者有话要说：复健……
　　感谢在2020-03-17 01:17:49~2020-03-20 00:0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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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尽力了
　　当然这个计划还是存在漏洞, 如果这些妖怪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媲美与谢野医生的治愈系能力者，他毫无疑问会迎来失败——但这个短时间是多久呢？据太宰精心算计，从幻术失效到那具身体彻底毁坏最多只有一个小时。
　　他冷酷地计算自己的生命倒计时，就像拨动古老的机械时钟表盘上的指针, 下手时轻描淡写且内心毫无波动——事实上, 如果不是担心出现意外，那具失去主人又被抽走生命力的身体过早崩毁，不能如期待的那样发挥效应，太宰本来意犹未尽地打算将这个时间再缩短一截。
　　毕竟形势越严峻，妖怪们越没有多余时间思考并实施其他方法，走上他所想的那条路的可能越大。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现在稍微有一点想活下来呢。
　　“嘛算了, 既然是约定，暂时好好遵守吧。”太宰小声嘀咕，静悄悄垂落的丝带一端微微摇晃，姿态惬意，而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光洁的屏幕上, 注视着小小的红点离开那座院落, 速度飞快地向某个方向移动。
　　不用亲眼看见，他也能从这移动趋势上猜出土御门晴叶此时神情严峻、健步如飞的匆忙模样，由此推断计划进展不错。现在除非躲在这些妖怪背后控制它们的神亲自出马，已经没人能阻止他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如果世界意识真的不借助棋子，自己直接出手的话——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太宰满心愉快地畅想着, “这家伙说是造物主，其实严格意义上不算神明，没有真名没有神格没有实体，想杀它却连影子都摸不到。如果本体多蹲几天监狱能换来世界意识的情报，想必他自己肯定也是乐意的。”
　　不过这也是他认为世界意识八成不会出头的原因，只要藏在自己的老巢就利于不败之地，就算迫不得已出手也应该是对付入侵者，单单为了困住他就暴露底牌？怎么会有人这么蠢？
　　……当然话也不能说太满，太宰想到自己被土御门晴叶袭击之前也这么想过，所以不排除世界意识智商就是那么高，于是剩下两成保留意见。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转过，同时也没忘记分出一半精力监视土御门晴叶，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屏幕上的红点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
　　太宰意外了一秒，倒没有太大慌乱——其实他把定位装置粘到土御门晴叶的木屐鞋底时，就做好可能出意外的心理准备，结果这东西居然真的撑到现在。
　　就算定位装置暴露，世界也不会让他死，最多本体那边多关几天，不过这样的话就需要中也冒着被埋伏的风险去救本体，让他这边有些不爽。
　　所以还是没暴露的好，没暴露的话……太宰想了想坏掉的游戏机，猜测土御门晴叶可能到了神秘侧力量富集的区域，其能量密度足够切断他和本体的联系。
　　整个京都，要说有这种程度的强大能量汇聚，却没有被人发现，应该只有一个地方，正好土御门晴叶的移动路线也是那个方向，太宰决定过去看一看。
　　反正敌明我暗，不会吃亏。
　　“中也，”丝带抬起一角，懒洋洋地扯了扯搭档的袖子，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对方脑海响起，“该走了，去把我的身体带上，去土御门家的祭坛。”
　　。
　　土御门晴叶来到祭坛时，这处被结界封锁、山林掩映的石坛依旧被八岐大蛇邪恶的神力笼罩，少量弥散出来，因为其中蕴含的能量极为强大，甚至凝结成灰色粘稠的浓雾悬浮在空气里，让他附身的人类躯壳连正常呼吸都万分困难，仿佛有强酸腐蚀鼻腔。
　　“主人，真的要打开封印吗？”土御门晴叶虽然站在了结界前，脸上却浮现犹豫，通过脑内未挂断的单线程通讯提出疑问，“好不容易才抓到，如果被他逃走……”
　　“你是在质疑我吗？”听不出年龄、甚至分不清男女的声音语气淡淡地反问道，祂没有在这句话里注入明显的情感，但也许正因如此，土御门晴叶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不，我绝对没有质疑您！”他连忙回答，似乎为了表明决心，手上动作猛地加快，几乎出现残影，几秒后他便在土御门家设置的结界上开了道口子，内部浓郁数倍的邪神神力顿时流泻而出。
　　这些神力密度更高，具现成粘稠的液状物质，看起来有点像白皮汤圆咬破后流出的芝麻馅，但实际远不是那么温和，失去结界包裹直接暴露在外的邪神神力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意识无可避免地陷入混沌，可想直接接触会落得什么样的惨状。
　　不过在那邪气纵横的灰色神力中，隐约掺杂着几道黑线，世界意识认出那是被它关在这里的人类灵魂散逸的能量，没忍住冷冷“嘁”了一声。
　　土御门晴叶不知道世界意识所想，只以为主人对自己不满，身体吓得绷紧，打开结界后半点没犹豫，直接打开世界意识赠予的屏障，走向那道开口。
　　——比起被封印的邪神，那位没露面的主人带给他的恐惧要深刻许多。
　　然而就在此时，一团纯黑色的火焰从身后窜出，擦着他的脸颊冲进结界，一路摧枯拉杈将挡在前方的粘稠灰雾焚烧殆尽，最后撞上结界中央什么东西，伴随着一声痛呼轰然炸开。
　　飞射四溅的黑色火焰以邪神的神力为燃料静静燃烧，失去灰雾遮挡，被锁链重重缠绕的小巧人偶显露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尽力了……感谢在2020-03-20 00:00:23~2020-03-21 00:56: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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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别太在意
　　正和太宰唠嗑的八岐大蛇猝不及防被一团从天而降的火焰打中, 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但紧接着那火焰中传来的熟悉波动让祂顾不得生气，反而惊讶地看向结界之外：“这力量是……异域荒神？”
　　要知道祂虽然在土御门家族的帮助下，其中一个头逃出阴阳夹缝, 却也不能说来到现世, 所以在此世之人的眼中，祂应该是不存在的。
　　也就太宰的封印借用了阴阳夹缝的混沌属性，姑且算是和祂有了联系，两人才能正常对话，普通的攻击打不到祂身上，但刚刚那道火焰却成功了。
　　木偶中的太宰轻轻“啧”了一下——他的计划里中也的身份不应该这么早暴露出来。
　　他没有回答，只跟着八岐大蛇将目光投向结界外, 心里毫不客气地嫌弃道：“太没用了，我自己。”
　　作为被嫌弃的对象，寄身在丝带上的太宰正在反省自己的失误，因为他感应到本体的灵魂气息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中也时真没想到搭档会突然爆炸，甚至还抱着继续潜伏、等待时机的念头。
　　毕竟他完全不在意本体的处境, 看到处处弥漫着八岐大蛇灵力的祭坛时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感觉, 也就忽视了中也骤然得知同伴被敌人镇压在恶劣环境中受到的冲击。
　　丝带太宰眼睁睁看着中也发动攻击，扔出能量球后行动紧密衔接，豹子般扑向呆滞的土御门晴叶，兔起鹘落间轻易将对方狠狠踹进结界，完全来不及阻止。
　　“说真的，”太宰从惊愕中回过神, 发现事情已成定局，只能无奈地自言自语，“以我对自己的了解，那家伙就算和邪神作伴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担心他完全是浪费心情。”
　　当然，介于搭档此时如激怒的野兽般凶狠的眼神，他没有将这番话传给中也，反而在对方皱眉看向结界中央满身锁链的人偶时，乖巧地送上解决方案。
　　“将我的身体拿到木偶旁边，剩下的交给本体就好。”丝带太宰说，“别看他现在一副很倒霉的样子，其实三天时间足够他将那木偶上的邪术凿得松动——怎么说‘我’在阴阳道上的造诣都不低，那封印化成锁链具现，便是在做最后的抵抗，实则外强中干，根本困不住他。”
　　“如今又失去结界阻隔、邪神之力干扰效果削弱，如果我猜得不错，本体正在逐渐找回灵魂与身体的联系，只要轻轻推一把就能回来。”
　　其实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最主要还是丝带太宰在路上将抽走的灵力返还，并且将自己这块灵魂碎片的力量也送出去，短时间内让那具差点挂掉的身体恢复正常水准，加上本体的强烈意志，信号塔给力加接收器完好，这才突破了松动的封印——也就是屏蔽装置恢复连接。
　　在他计算中，这具衰弱到极点的身体也是促成妖怪下定决心到这里打开封印的原因之一，信号接收器坏成这样，就算从本人身上导出灵力，也很难建立稳定通道让灵魂回归。
　　但这些真相不能告诉中也，如果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坏脾气的搭档肯定会暴怒，所以他真的是不得已才撒谎呢。
　　好在中也对他所说没有丝毫怀疑，几乎话音刚刚落地，便毫不犹豫迈开脚步，径直走进结界。
　　异变发生时便将部分思维转移到土御门晴叶身上的世界意识认出中也的身份后还没来得及惊讶，便被他这耿直的举动惹得哈哈大笑起来。
　　“从荒霸吐神力量中新诞生出来的生灵居然是这么天真的家伙，封印那叛逆者的邪术被我亲手改过，与阴阳夹缝的规则呼应，就算是异域神明想暴力破解也不……可……”
　　世界意识声音逐渐变小，难以置信地看着中也一步步靠近祭坛中央，摆在那里的人偶也微微颤动起来，带动身上的锁链哗啦啦响成一片。
　　但很快，人偶的颤动达到某个界限后突兀停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太宰认输投降，事实恰好相反——
　　在世界意识惊掉眼球的注视下，一团浓黑的胶状体慢吞吞从人偶头顶渗出，聚成一个黑漆漆的小人，缩小的五官眉眼可以辨认出太宰的模样。
　　此刻小人如同被牵引一般向中也的方向张开手臂。
　　当然这萌动人心的一幕在旁观者眼中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区区人类灵魂竟然比邪神的力量还要危险且邪恶，倒在地上一时站不起来的土御门晴叶仅仅不小心瞥了一眼，顿时觉得目眩神迷、头晕恶心，仿佛被不可名状的克苏鲁之眼捕捉，连忙收回目光不敢多看。
　　至于世界意识——
　　“！怎么可……”与土御门晴叶意识连线的另一端，传来半声混杂愤怒和惊惧的叫声，当然世界意识喊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会被仆从察觉，硬生生将剩下的字吞了下去，但这些动静已经足够暴露它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
　　而且正因情绪得不到发泄，反而透过土御门晴叶的感官得知那个令它厌恶的人类马上就要回到身体，世界意识气得发晕，甚至不能冷静下来思考这个人类究竟如何穿透它改良过的封印。
　　太宰尚且不知自己拉了满身仇恨，比较起来、几米开外的中也都被隐隐无视，毕竟对世界意识来说，后者虽然是它弱小期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使用暗算才捕获的凶兽，但这么久过去，它自我感觉成长了不少，重生的荒神又损失大半本源，真打起来它还真的不怎么害怕。
　　但太宰分明是这个世界演化出来的本土生物，身上却沾满让它不悦的其他世界的庇佑，而且灵魂气息颇有古怪，有几个瞬间甚至连它都不由自主受到迷惑，仿佛亲身走了一边破灭之路。
　　——然而它不知道那副景象并非幻觉，这个世界确实经历过一次重启，太宰作为见证上个轮回终焉之刻的幸存者，某种程度上确实记录了它的末路。
　　总而言之，太宰对世界意识可以说如鲠在喉，具体来说就像嵌进海贝的沙子，细小却存在感强烈，偏偏对方身上贴着“背后有人”的标签，又是走正规流程转世，让它没办法随心所欲将其驱赶。
　　至于杀了他？呵，那样一来这家伙就会进入它的轮回系统，也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它摆脱对方的可能微乎其微，无限接近于零，它怎么可能做这种蠢事。
　　能用的手段本来就少，这次好不容易抓住对方勾结入侵者的小辫子借题发挥，出于正当理由将他禁锢，结果关了不到三天又要回到原点，怎么能不叫世界意识怒火攻心？
　　那边中也已经走到太宰身边，虽然对他这黑漆漆的泥人造型嫌弃不已，倒没像土御门晴叶那样反应强烈，当然他也同样无视太宰伸出的手臂，而是左看右看之后，用两根手指捏住小泥人的衣服，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身体送去。
　　目睹这一幕的世界意识如果有形体，大概能听到它身上传来“嘎嘣”咬碎牙齿的声音。但对世界意识本身来说，虽然没有人形拟态，却有火山熔浆在地下咆哮——差不多就是气得冒烟，一时之间它连带着将中也恨得不轻。
　　它并不甘心这么失败，于是憋着一口气开始神降，打算将更多意识转移到土御门晴叶身上，一鼓作气收拾两个碍眼的家伙，将讨厌鬼丢进阴阳夹缝，将复活的晚餐彻底吞噬。
　　然而土御门晴叶原本就是血族控制的尸体，生前不过一名普通人类，死后容量更加有限，没有其他措施的情况下，世界意识很快发现自己就算撑爆这具身体，转移过来的力量也不过和一柱在中也面前撑不过三回合的伊邪那美等同——这还打个鬼啊！
　　本来血族们计划在过几天的庆典上对付中也，就是因为开启阴阳夹缝、借助里面怪物的力量需要准备，否则没有媒介缓冲，庞大的能量会对现世法则造成破坏，它们老板是世界意识，当然不会干这种约等于自残的事。
　　即便再愤怒，世界意识也不会为了捉两只它眼中爬到身上的蚂蚁剜掉一块肉。
　　于是中也提前发难，连世界意识临时想过来，也得考虑下后果。
　　它能做的只有将血族赶出去，想多出点空间，结果不过多容纳一根头发丝。于是它卡在人类的身体里不上不下，满心不甘，而外界的中也已经稳稳当当地捏着小泥人的衣领，将他送到了目的地。看起来这场只有它自己清楚的交锋似乎注定要以落败告终……
　　怎么可能！世界的愤怒哪里能以这种尴尬可笑的理由虎头蛇尾地中止？
　　世界意识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一边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两人，却无力阻止黑色的小人像融进水里一样融进皮肤。
　　此时它还抱有一丝期待，指望那个占据太宰身体的妖怪能争气一点，好歹拖一拖时间，让它蓄个能量槽，献祭土御门晴叶的身体发个一次性攻击，将这两人一波带走。
　　半秒后，太宰睁开眼睛，世界意识脑子里的弦顿时嘎嘣断掉。
　　不知道有世界意识正在黑化的太宰从地上坐起身，鸢色眸子恢复了中也熟悉的玩世不恭，同时他举起右手，手上提着一只凭空出现的灰扑扑蝙蝠，蝙蝠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但它嘴角探出的尖牙和猩红的豆豆眼说明它不像外表那么无害。
　　“就是这东西害你。”中也不掩憎恶地看了蝙蝠一眼，转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它？”
　　作者有话要说：唉，差点圆不回来。
　　如果有bug我再改。
　　世界意识很飘，很膨胀，它真的觉得自己可以一打二，以及太宰二成的推测还是保守了。


第145章 轻烧伤
　　“嘛, 这种事不用着急。”太宰慢悠悠地回答。虽然刚从无休止的黑暗中解脱，黑发少年看起来却好像完全没受影响，一回来便以绝对的理智掌握了话语权。
　　他从地上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同时幽深如寒潭的鸢色眸子望向祭坛中央, 中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到那个仍旧缠着锁链的邪术人偶，下意识皱了皱眉，随即本能觉得混蛋太宰看的不是这东西。
　　“我在此停留的这几天多亏邪神大人照顾，”太宰嘴角含笑看着那颗于现世边缘隐现的狰狞蛇头，语调饱含诚意地说，“回去后一定不会忘记和大人的约定。”
　　中也目光诧异，刚想张口说些什么, 被太宰一把抓住手腕，没等他下意识嫌弃地甩开，就被眼前突然变化的景象转移注意力，微微睁大了眼睛。
　　对面沉默了几秒，浸染邪神神力的灰色雾气卷土重来, 越发模糊的视线中, 八岐大蛇略现阴郁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响起：“你试图用这种方式逼迫我吗？”
　　虽然祂目前所在的位置就像薛定谔的猫，同时拥有降临现世和未降临现世两种状态，非常影响实力发挥，但从认出荒霸吐的震惊中脱离后，八岐大蛇还是很快察觉到那个一开始被荒霸吐踹进结界的人类不对劲，这么一会儿功夫, 对方身上笼罩的气场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感应到那股气场，八岐大蛇险些一口咬上去——哪怕过去万载光阴，荒霸吐祂都没忘，仇敌更是化成灰也不会记错，这感觉不就是当年把祂关进阴阳夹缝的“造物主”吗？！
　　但行动之前，八岐大蛇好歹记起自己目前只是八个蛇头之一，而且薛定谔的降临状态让祂的攻击不一定能打到对方身上。那毕竟是世界意识，不管打没打中，只要露出攻击意图，肯定会遭到反噬，能打到也就算了，好歹出口恶气，但打不到反而白白受罪，不是八岐大蛇的作风。
　　但理智占据上风，不妨碍祂心情依旧不爽，这时候听见太宰虚伪至极的颂词，看见他那张有所企图的笑脸，堂堂邪神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
　　“你在来自异域的荒神以及世界意识代行者面前说出这种模糊暧昧的话，好像我们已经达成什么协议，是想逼我站到你这一边？”八岐大蛇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这场大戏来得猝不及防，以至于不远处借助土御门晴叶的身体神降了百分之一，正掐着化为小蝙蝠的血族族长的翅膀施法念咒，准备献祭信徒转移更多力量的世界意识都愣了一下，手上动作不由顿了顿。
　　太宰则无辜地睁大眼睛：“您居然是这么想的吗？明明我只想在临走前郑重地对您表示感谢。”
　　少年眼神诚恳，语气真挚，但八岐大蛇只觉得他在愚弄自己，忍无可忍道：“那你听到这里有世界意识代行者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太宰顿了顿，仿佛被揭穿后无话可说，八岐大蛇更加确信他算计自己，周围腐蚀性神力随着祂情绪起伏产生剧烈波动，中也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挡在太宰面前，荒霸吐黑红色神力外放，与邪神分庭抗礼。
　　世界意识对此乐见其成，吃瓜吃的津津有味，也不忙着实施自己的计划了，祂觉得按照这个走向，说不定今天能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到这三个讨厌鬼两败俱伤，这样只靠祂神降的百分之一也能收割残血。
　　虽然太宰“背后有人”不好让他灰飞烟灭，但只要看准时机将对方踢出去，之后就说这家伙作死在阴阳夹缝和现世边缘战斗，被空间波动弹走好了。
　　世界意识想得很美，场上对峙的三人似乎没有一个察觉祂的恶意，只顾着朝对方怒目而视。
　　“别太狂妄了人类，我憎恨造物主，却不会因此成为你手上的棋子！”邪神嘶声咆哮，蛇瞳冰冷如同传说中的美杜莎，仿佛一个眼神便能让人石化，“真以为我会按你的计划走吗？”
　　邪神的愤怒并不做假，虽然祂之前表现得没什么架子，却也是亘古活到至今的古老妖神，哪怕这三天祂和太宰作为狱友确实相处得不错，但这短暂的时间在八岐大蛇漫长的生命中不过一瞬，要说太宰在他心里占了多少分量……只能说比樱花花瓣还轻一点。
　　尤其祂对世界意识的憎恨本来就产生自对方将自己当成人偶摆布，如今察觉太宰打着同样的算盘，就算荒霸吐在旁边看着，也压不下心头冒出的熊熊怒火。
　　祂生气生得如此真情实感，让世界意识心中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于是念头一转，将八岐大蛇这颗脑袋所在的空间暗搓搓稳定下来，令祂能用出更多更强大的神力和荒霸吐打擂台。
　　空间稳定的瞬间，太宰若有所觉，微带笑意的视线偏了偏，像细细的蛛丝在“土御门晴叶”满是兴奋的面孔上轻飘飘停了一下，又仿佛随意般转回前方。
　　“八岐大蛇大人，”太宰突然喊道，眼睛却没看祂，而是看着灰雾与黑光相交的界限，轻声说，“仇敌近在眼前，时机稍纵即逝，您还要和我继续争执下去吗？”
　　世界意识一愣，八岐大蛇却已然反应过来，当下猛地转头，毫不犹豫扑向旁边的“土御门晴叶”，张大的嘴巴不满利齿，喷出毒雾和火焰，瞬间将没来得及反应的猎物吞没。
　　当然，如之前所说，几乎在祂对世界意识的杀意暴露同时便遭到反噬，封闭的结界上空凭空劈下一道道闪电，狰狞的紫色雷霆在八岐大蛇头顶留下深黑焦痕，看起来形容无比凄惨，然而这位古老的邪神却在密集雷声中放肆大笑。
　　世界意识被这犯上作乱的家伙气得浑身发抖，它虽然及时反应，心神一动便斩断周围的空间隔绝八岐大蛇的攻击，却还是被熊熊仇怨之火燎了一下，意识体直接受创！
　　“该死，当初我就不该放你活着，你们这些家伙都是毒瘤，居然敢拿着我赐予的力量攻击我？不可饶恕……”不怪它如此暴怒，虽然某种意义上这个世界是它的身体，但皮糙肉厚的脊背挨上一拳，和眼球、大脑直接遭到攻击可不一样。
　　它主动神降将意识体转移到现世，虽然可以更精准地调动能量，却是主动将最脆弱的部分从坚硬的头骨庇护下显露出来，因此稍稍蹭到八岐大蛇的毒火便痛不欲生。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写得反派智商越来越低了……而且计划里太宰掉到阴阳夹缝，中也想救人，八岐大蛇说他死定了，我们还是冷静点给他报仇好了，但是中也冷冷看了他一眼还是追过去了——这些都砍掉了。
　　一方面觉得太长，一方面觉得总是重复英雄救美的套路太无聊了，写不下去。结果只能把最终boss的分.身放出来打一打了。


第146章 仇恨值
　　在太宰以目光示意的时候, 八岐大蛇感应到周围空间稳定，输出的神力也不再断断续续，说明自己已经能够摆脱薛定谔状态彻底来到现世，虽然仍旧不能离开祭坛, 但这种程度足够对近在咫尺仇人展开攻击。
　　祂们这些被赶到阴阳夹缝的“怪物”, 大多是世界诞生初期任命的神灵，因为与那些分给自己代理的法则融合度过高，以至于世界意识成长起来打算回收权柄时无法顺利剥离。
　　换句话说，邪神们手上的力量本来就不受世界意识控制，可能对它造成伤害，而它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毫不犹豫将这些为自己成长保驾护航的功臣打入深渊。
　　此刻神降在凡人身上的世界意识毫无防备之下被烧个正着，“土御门晴叶”的外壳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但实际上即便世界意识反应及时，那道毒火还是轻而易举摧毁了人类脆弱的身体结构。
　　“该死！”世界意识匆匆一扫便看出症结，不由怒火更盛——现在这具容器随时可能崩毁，到时候它只能被迫离开，根本来不及讨伐这几个逆臣和外来者。
　　想到这里, 世界意识毫不犹豫捏碎一直被它提在手里的蝙蝠, 控制砰然炸开的血雾将“土御门晴叶”层层笼罩，利用傀儡和傀儡师、主人与仆从之间的因果暂时稳定这具躯壳。
　　而后它追本溯源，循着妖怪的血脉连上它的族人，念头一闪，盘踞在土御门宅院的数百只血族便全部死亡。至此，这个比人类历史更久远、好容易苟延残喘至今的种族终于濒临灭绝, 除了被太宰捏住翅膀，用人间失格阻断法术保下的小蝙蝠，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血族。
　　而它们的生命力被强行献祭，完成等价交换，换来它们侍奉的主人合理合法降临现世。
　　以上操作世界意识在三个呼吸内完成，借助雷霆掩护无人发现它的动作。
　　毕竟此时八岐大蛇正在挨劈，刚才的毒火消耗甚大，邪神现在只能勉强在雷霆下撑起防护罩，没有多余的力气关注其他；而中也则尝试用神力攻击结界上空的雷云，几次之后找到规律成功将其打散，让太宰这位临时同盟解放出来。至于太宰，似乎同样没有注意到世界意识的行动，但也没有关心塑料狱友，反而专心致志地低着头，直勾勾和手上的蝙蝠对视，仿佛根本不记得目前最大的敌人近在咫尺。
　　明明按照他一贯以来的性格，不会这么马虎大意，忘记补刀，给敌人可乘之机。
　　“告诉我你们族里所有人的真名，不然就把你送到你主人身边。”他不止没关注最该关注的家伙，反而对着一只弱小可怜的蝙蝠威逼利诱，大逞威风，“说出来可以考虑留你一命，将你的意识转移到妖核封印起来。”
　　“魔鬼吗你这家伙？”蝙蝠狠狠打了个哆嗦，难以置信地大喊，“只留下我的妖核和意识封印，不就是让我在空无一物的黑暗挣扎至死？”当然落到主人手里死得更快，毕竟它犯的罪实在不轻。
　　太宰漫不经心地想，因为他就是在报复嘛。
　　虽然巧言哄骗对方答应契约，交易完成后翻脸封印也可以，但怎么比得上现在，对方明知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悲惨遭遇，却发现其他选择更糟，左右犹豫后只能答应来得有趣呢？
　　时间比较赶，太宰也不说别的，只抬头看向不远处被血雾笼罩的世界意识，听着空间隐隐回响的凄厉鬼哭，语气平淡一如既往：“你考虑的时间不多，是像你的同族一样成为你主人的祭品，成为祂王座下永受折磨的冤魂，还是答应我的提议，好歹能留下一线生机。”
　　当然这里的“一线”可能比头发丝细不了多少。
　　蝙蝠初时不解其意，直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世界意识——
　　“啊啊啊！”它发出一声饱含惊惧的惨叫，不顾自己被太宰提在手里狠狠扑腾起翅膀，“族长？小妹？”
　　蝙蝠对自己族人比太宰更熟悉，一眼便认出那逐渐加深的血雾中不时浮现的奇怪图案是族人们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蝙蝠面孔，它这才反应过来太宰威胁将它“交给主人”代表了什么。
　　是生不如死。
　　“你既然知道它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蝙蝠又惊又怕，尖声叫道，“打断它，制止它的施法，不要让它降临，快啊！”
　　它是绝对不想落到和族人一样的下场的，听到从前受伤连眉头都不皱的族长喊的那么惨，它就知道自己受不了这个折磨。但它生存欲望很强，也不想自杀，只能催促太宰赶紧行动。
　　“果然，你这妖怪对同族毫无友爱，对强者毫无敬意，甚至分辨不清自己的处境，愚钝又无知，唯有那强烈的求生欲值得一提。”太宰提起嘴角，眼神闪着微光似乎透出赞赏，但一开口，便用温柔的语调冷酷道，“所以想活下去的话，给我你们的真名。”
　　蝙蝠见他这时候还是只想着问这个，顿时呼吸一滞，差点崩溃，但想到应该不会有人活得不耐烦，说不定对方的要求是必要条件，于是它抱着期待在最短时间内将全族的真名麻利说出。
　　在他们对话的短短半分钟，血雾颜色继续加深，体积却略微缩小，看起来颇为凝实，像枚巨大的诡异血茧，表面幽幽浮动着宝石的光辉，又像是怪物的心脏，有生命般跳动呼吸汲取能量。


第147章 克系怪物
　　血茧跳动声越发明显, 如果一开始还以为这是错觉，但现在已经切实响在每个人耳边，刚从添发下解脱的八岐大蛇本该看不出表情的脸上散发着严肃的气息，果断地将恢复了三成的神力朝血茧挥去。
　　但漆黑的毒火气势汹汹, 却在距离血茧一米远的地方消失得悄无声息, 而后又是一道雷霆在结界内上空成形，这次八岐大蛇有所保留，自己出手将雷云打散。
　　没有挨劈是件好事，但八岐大蛇看着那个血茧颜色越发深邃，甚至开始吞噬周围自己的神力，身上情绪越发凝重。
　　“看来造物主先生不打算放过我们，”太宰不慌不忙地收拢左手, 将什么东西握在掌心，抬头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出一声轻笑，“祭坛空间被锁定，甚至连接阴阳夹缝的通道也被关闭, 我们走投无路了。”
　　“没救了, 等死吧。”太宰一脸无所谓地挥了挥右手总结道。
　　“别开玩笑了白痴！”这声痛斥并非出自八岐大蛇之口，而是中也忍无可忍伸手扯住太宰领子对着他耳朵吼出来的，“给我认真起来啊！”
　　“荒霸吐神说的不错，”八岐大蛇声音低沉，锐利的金色蛇瞳在昏暗的光影中极其耀眼，“现在的时机比我们预想的情况好上十倍不止, 你有办法就说出来，不要磨磨蹭蹭。”
　　所谓的时机当然指的“重创世界意识”，他们在一同坐牢的三天敲定了对付造物主的几种方案，而不管哪一种，首先要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形态和藏身之处。
　　结果现在世界意识居然自己跑了出来，虽然有空间屏障保护，却比之前那虚无缥缈的状态好打得多。
　　“但我们商量的时候也没想过造物主先生居然这么果决，居然献祭祂的忠实仆从换取神降的机会。”太宰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转头一脸笑嘻嘻地评价道，“嘛，毕竟是造物主，世界属于祂，生灵信仰本来就对祂可有可无，没用的东西毁掉也不心疼。”
　　中也一听他这么笑就知道他又要搞事，心里忍不住再次烦躁起来，为了避免在这种战争爆发前的紧张时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这条青花鱼暴打出手，他松开一只手拉下帽檐，漂亮的钻蓝色眼睛藏在阴影后，语气不耐烦地说：“喂，别卖关子了，反正你这家伙肯定有办法解决吧！”
　　“办法确实是有的，”太宰慢悠悠偏头看向中也，微微勾起嘴角，眼眸却极为深沉，“你相信我吗？”
　　他问得这么慎重，中也不由将脸上的烦躁表情收起，抬起帽檐转过头认真看着太宰的眼睛，以同样慎重的语气回答：“相信你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唯有这点不需要怀疑。
　　太宰脸上笑容加深，猝不及防抬手按在中也肩膀上将人推了出去。
　　几乎同一时间，八岐大蛇察觉到什么，猛地转头，张开满是毒液的巨口扑向太宰，看起来像是要将他一口吞下。
　　但是祂没能挨到太宰的衣角，甚至在距离人类同盟半米左右便被拦下——无数粗壮的血红色触手从地面冲出，眨眼间将太宰的身影吞没。
　　八岐大蛇与那触手刚一接触便感觉到一阵锥心剧痛，立刻毫不犹豫撤回，一路退到祭坛边缘。
　　事实证明祂的做法没错，几乎祂刚一停下来，整座祭坛便被烈火笼罩，与八岐大蛇的神力相触滋滋作响，生出滚滚黑色浓烟。如果不是祂跑的快，这会儿已经被四面八方的火焰包围，神力消耗速度加倍。
　　当然尽管祂现在只需要抵御一个方向的火焰，也丝毫不觉得轻松，神力恢复速度赶不上消耗，正在一点一滴变少，而这还是对方没有正面攻击，仅仅是余威的波及。
　　“这下麻烦了，”祂对站在一旁的中也低声说道，邪神的视力足够祂透过遮天蔽日的黑烟看清祭坛中央那头庞大扭曲的异形怪物，“我不知道那个人类是什么来历，显然世界意识吞噬他之后力量再度暴涨，如果最开始献祭一族妖怪让它降临百分之十，吞掉太宰后这个进度就变成了百分之三十。”
　　“它太强了，还是想办法打破空间封锁逃走，虽然你现在不记得，但我万年前欠荒霸吐一命，这次我帮你拖住它，你赶快离开吧。”
　　“……”中也没有回答也没有行动，而是沉默地盯着地面，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压抑着什么情绪。
　　血色触手拧成的庞大异形调转方向，挥动无数条朝天的“手臂”向这边移动，也许是因为体型庞大，它移动速度并不快，但八岐大蛇还是绷紧身上的肌肉。
　　祂紧紧盯着前方的怪物，压低长而柔韧的颈骨，蛇头上狰狞的鳞甲片片舒张又逐次合拢，仿佛军队上战场前点将排兵——这位长于战斗的上古邪神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八岐大蛇语速飞快：“虽然我肯定不是造物主的对手，不过从刚刚我攻击祂却没有遭到惩戒，说明祂的状态并非世界意志，只是个单纯的怪物，所以拖延的时间应该能更长一点；而且它这个样子明显不会持久，只要你跑得够远，它就拿你没办法。”
　　邪神并非什么圣人，虽说眼看现在的形势这个蛇头分.身是保不住了，但让它舍己为人拖延时间为其他人争取逃命的机会依旧绝无可能，可谁叫祂欠了荒霸吐的人情呢？
　　如果损失八个头之一就能还清这份人情，倒是笔划算的买卖。
　　然而祂心里想了这么多，眼看那座触手大山越来越近，却还是没有听到荒霸吐开始动作，八岐大蛇忍不住低头看过去，刚好看见中也猛地攥紧拳头，霍得抬起头目光凶狠地看向前方。
　　八岐大蛇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闭上嘴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人类少年形态的荒霸吐眨眼间身上爬满烙印，明亮的钻蓝色眼睛只剩满眶灰白，充满暴戾、愤怒和旺盛的杀意，同时他身上的气场也陡然一变，被神格疏导的暴烈神力这一刻彻底爆发，名为“污浊”的异能同时开启，重力因子聚拢在他身边扭曲了空间和时间，形成连光速都无法逃逸的小型宇宙黑洞。
　　这不是现代从残留的荒霸吐神力中孕育的年幼人类，而是异能力和神力融合复现的奇迹，从荒古、从遥远星域走来的强大神明！
　　仿佛察觉到中也带给它的威胁，血色异形凄厉地尖啸起来，并非针对目标的八岐大蛇在那瞬间也受到波及，精神一片空白。
　　然而直面精神攻击的中也却毫无影响，甚至不甘示弱地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猛地扑向这头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我重温了动画觉得自己傻了，双黑的糖明明还有并肩作战打克总啊！
　　以及尽力把设定扯得圆一点：
　　关于太宰为什么不能无效化怪物，因为抹消的是“超自然现象”，不能抹消生物本身，妖怪也是消除它们的妖力，有本体的强迫其回归本体，没本体由怨气组成就直接超度，也有妖怪从传说中诞生，虽然是怨气集合体但有自己的名字，也就是妖核，名字属于自然现象人间失格无用，不过可以物理打碎，改变其存在形态。
　　这里的怪物是世界意识转移过来后调动自然物质捏的临时造物，世界意识是“造物主”嘛，做个有生物特质的容器很简单，也就是说这个怪物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不是通过妖力改变身体，消除不了。毕竟你们看打伊邪那美的时候，太宰掐着祂那么长时间，祂也没变形态对不对。
　　最后中也的能力，之前描述他打架，开大的时候都是“神力”“能量球”，但是开大状态还有第二种，就是“污浊”形态的异能力，手搓黑洞（不是）。因为神力被神格压制，开大没有副作用，但异能力没有压制，就尽量避免使用。现在二合一啦，再升一升级。
　　啊，还有为什么世界意识之前说太宰“背后有人”不肯对他太粗暴，这里又毫不留情地吞了他呢？其实没有像八岐大蛇说的一样吞噬，只是单纯关起来，世界意识打算打完后把人扔出去，其实吞掉也算一种保护，毕竟这个克系怪物祂临时捏的，控制不熟练，怕打起来不小心把人打坏。
　　以下可能剧透，介意的不要看，我就写一写：
　　所以太宰现在可以活动，还是在怪物内部活动，而且他手里有底牌没出，而且这场战斗主题是并肩作战！我爽了。
　　感谢在2020-03-24 00:30:27~2020-03-25 03:3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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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战斗完
　　祭坛地下深处, 世界意识藏在血茧中，心惊肉跳地借助触手上的眼睛观望情况。
　　火焰熊熊，天幕昏昏，渺小的人类毫不畏惧地迎上数十米高的怪物, 犹如悲壮的史诗——确实非常悲壮, 世界意识眼睁睁看着自己降临了百分之三十，辛辛苦苦捏出的造物被橘发少年一拳打得粉碎。
　　明明它已经绞尽脑汁在规则许可范围内设计这头怪物的身体构造，让它的肌肉组织比钻石坚硬数十倍，同时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关节连接肌体，以此保持能够摆出任何姿势的柔韧，还能在承受攻击时随时散成微末。
　　更别提世界意识虽然降临到现世位格降低，但只是祭坛周围这么小一块空间, 里面的法则还不是任它玩弄？没看见八岐大蛇的神力都被它召唤的破神业火点燃？再加上覆盖在触手怪外部的时空法则，理论上可以扭曲一切攻击——
　　可这些全都没用！世界意识简直出离愤怒，它都这么努力给造物加buffu，这头怪物却连荒霸吐的一击都敌不住，直接被那恐怖的黑洞一路从顶端炸到根部, 碾成无数血肉碎片, 又被暴烈的神力焚烧成灰！
　　世界意识快气得要死，沉浸在愤怒中甚至没心情思考下一步对敌策略。结果它只不过一个走神，中也那边已经再度提起拳头，追着血色触手的扎进地底的根系狠狠轰下。
　　霎时间地动山摇，强大的震荡沿着地壳层一路传下，世界意识隔着血茧似乎也能隐隐感应到那恐怖的压迫, 吓得它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顿时不敢分心，只能全心全力投入控制傀儡造物，在最短时间召唤那些被焚烧成基础粒子的物质重新聚拢。
　　时间短促，它根本来不及从头设计傀儡，只能硬着头皮将那之前被打败一次的造物召唤出来，然后毫无技术含量地复制、叠加，复制、叠加。
　　但不管它复制出多少个怪物试图给中也造成麻烦，都被对方一拳一个解决，半点都不拖泥带水，而它只要动作稍微慢一点，被中也抓住空隙，地面就会被轰上一团黑洞，目前为止最后一个黑洞落下的位置距离它已经不足百米了。
　　世界意识苦不堪言，说实话它已经开始后悔，虚假膨胀的自信心在现实打击下一蹶不振，内力理所当然生出退意，但问题是它又腾不出手解除神降。
　　因为世界意识十分担心自己一旦撤去头顶的防御，收起干扰中也的攻击手段，在它离开之前，对方就能在数秒内挖出它藏身的血茧。
　　不久刚被八岐大蛇的毒火灼烧的剧痛记忆犹新，而那伤势对它只不过算是擦伤，现在中也呈现的实力比八岐大蛇更强，如果百分百完全接下对方的攻击……
　　世界意识狠狠打了个哆嗦，捏怪物的手速顿时快了一倍。
　　事实证明生死一线的确很能刺激生物的潜能，就算平时养尊处优，并没有亲手做过什么事的世界意识在这种情况下也硬生生靠着人海、不，怪海战术将中也拖住。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走投无路的世界意识借助怪物的眼睛发现了一件事——那个可怕的异域神明眼耳口鼻都开始流血！它作为世界所有智慧生物的意识共同体，运算能力强悍，极短时间内便推理出原因。
　　敌人身体坚持不住了！
　　世界意识顿时大喜，精神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野中气势不减的中也，对方依旧在一拳一个小朋友，威风凛凛大杀四方，单从战绩上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世界意识却清楚地观察到少年属于人类的身体摇摇欲坠，处在随时可能崩坏的边缘。
　　如果它有身体可以做出类人的表情，绝对是喜极而泣。
　　毕竟它刚才真的以为自己这三分之一的意识快要死掉，结果眨眼间峰回路转、攻守逆位，不止自己不用遭受损失，还有机会将敌人一举歼灭，世界意识怎么能不开心得上天？
　　不过好在它还有几分理智，勉强镇定下来继续和中也对抗，一时间祭坛上火焰纵横，一尊尊庞大的怪物接连拔地而起，下一秒就被黑红相间的神力如同激光枪洞穿。
　　被余威波及，地面晃动，被世界意识加固的结界动荡不安，空间封锁也隐隐被撞得出现裂痕，然而此刻世界意识满副心神都粘在中也身上，这个之前被它当成晚餐的少年一跃成为它的心头大患，以至于潜意识里它觉得只要能将对方留下，其他不需要多加关注。
　　哪怕空间封锁失效，强大无序的能量对世界造成冲击，又或者来到现世的八岐大蛇趁机逃走——全都无关紧要，只要它能成功杀死荒霸吐，所有代价都是值得的。
　　所有代价都是值得的……
　　“下午好，造物主先生。”
　　血茧外传来少年清脆欢快的嗓音，忽略其他因素只听太宰的语气，世界意识满心荒谬地发现自己竟然能从中听出几分岁月静好。
　　“你怎么找过来的！”它这下真是惊慌失措，居然不顾形象地尖叫出声，比外面那头克系造物发出的鸣啸更加不成体统，但世界意识此时完全没心情注意仪态问题。
　　它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嘛，这种事如果您愿意听的话以后有机会我会说好好说给您听，现在还是请您先退场吧。”血茧外的太宰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刻录了整个血族真名的妖核按到血茧表面，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
　　“干掉它，中也。”太宰轻声说。
　　作者有话要说：诶嘿，并肩作战
　　明天六点没更新了


第149章 做甜点
　　太宰出现在血茧旁边时, 距离地底将近百米的空中，本不该得知情况的中也脸上兴奋的笑容陡然一滞，而后毫无预兆地踩着怪物袭来的触手高高跃起，控制重力悬停在半空。
　　与此同时他抬起手臂, 无数重力因子受到召唤而来, 混合着荒霸吐深红的神力，在少年高举的右手上方聚起一个迄今为止最大的能量球，其上隐隐散发的极为恐怖的气息让站在祭坛边缘的八岐大蛇禁不住本能反应，又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抵住遭到封锁的空间。
　　而几乎与太宰念出中也的名字相差无几的时间，这大小足够遮蔽祭坛上方天空的能量球也急速坠落，恢弘宛如宇宙中星辰爆炸, 眨眼间将拥挤的祭坛上那数头怪物泯灭成灰，而后去势不减，径直冲向深厚的地壳层。
　　几个呼吸后，被世界意识层层叠加的防御削弱，只剩下篮球大小的能量球来到太宰头顶, 黑发少年早有预料地侧了身让开通道, 那球体便在世界意识声嘶力竭的尖叫中直愣愣撞在血茧上，好巧不巧也是太宰刚刚放置妖核的地方。
　　大祸临头，世界意识却一寸都移动不了，身为忠诚仆从的造物化身的血茧本该是它坚强的壁垒，这时候却成了将它禁锢在原地的锁链，偏偏太宰用妖物的真名在它构造的防御上开了个洞, 中也剩下的攻击不偏不倚穿过这道缝隙，威力半点不减地落在它身上——
　　“砰。”太宰比了个嘴型，轻声说道。
　　血茧应声破碎，化成四处散落的琉璃碎片，美丽又残忍。
　　当然，夹杂在清脆玻璃碎裂声中的惨叫哀嚎尽管一闪而过，下一瞬便连同能量球一同消失，却没有被一直关注的太宰忽略，他脸上浮现一丝清晰的微笑。
　　但下一秒，头顶呼呼风声急速迫近，太宰想起什么，猛地变了脸色。
　　然而这次他刚刚抬脚，没来得及迈步，便被轰的一声砸倒在地。
　　罪魁祸首沉甸甸压在他身上，恢复清明的钻蓝色眼睛盛着满满的疲惫，却依旧不肯示弱，如同争夺王位战至力竭的雄狮般狠狠瞪着太宰。
　　后脑勺撞地的太宰刚回过神抬起视线就对上他这副眼神，不由气得发笑，微微咬着牙语气不善地质问道：“怎么，疯过头了吗中也？还是连人间失格都不能让你恢复正常？”
　　“闭嘴……”中也哑声喝道，支撑着地面的手臂肌肉绷紧，看得出已经非常努力地想要移动，但身体使不上力气，被太宰嘲讽激动之下猛地抬起身，然而抬到一半骤然失去意识，咚的一声砸回太宰身上。
　　准确点说，中也坚硬的脑门磕到太宰的下巴。
　　“唔……”太宰顿时痛得眼冒金星，毫不客气地伸手想把人推开，但是他刚把手放到中也肩膀上，还没来得及使劲，一根冰凉的丝带若无其事地搭在他手腕上，紧接着大量影像一股脑传进脑海。
　　等他恢复意识，按在中也肩膀上的手怎么都推不出去。
　　虽然太宰很多时候没有良心，但中也现在大战一场立刻昏睡未免不是因为之前没休息好，而他之所以休息不好，是为了监视土御门晴叶的定位信号——虽然有灵魂碎片帮忙分担工作，但这家伙实在没用，维持意识时间一长就能量不足，很快被中也发现端倪，于是被坚持要求轮班。
　　当然还有部分原因是中也过于勤奋，出差在外也不忘武装侦探社的工作，可即便知道这点，太宰也不能以此否认中也现在的情况和他有关。
　　他一向活得理智又清醒，从来不会做这种自欺欺人的蠢事。
　　“有点麻烦。”太宰安静地垂下眼睛，看着即便沉睡眉头也不松开的中也。
　　虽然这么说，让他坦诚依旧是绝对不可能的。
　　正在这时，地面破碎的血茧残片逐渐挥发，浅红色的气体飘荡在空气中，裹挟着一整个种族灭亡的悲恸与咒怨，隐隐让人不适，不过这些东西接触到太宰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丝毫不值得在意。
　　但太宰却偏了偏头，眼中露出满意。
　　他一边从地上坐起身，一边轻手轻脚将搭档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左手盖住中也的眼睛，温凉的掌心似乎试图抹平对方眉间的褶皱。
　　做这些事的同时，太宰嘴上用慎重的语调似模似样道：“不愧是被世界意识利用过的妖怪，这股怨气真是惊人，就连我也必须认真起来。”
　　没错，他让中也躺在自己腿上，是为了保护这个重要战力不被咒怨污染呢。
　　作者有话要说：十五岁牵手，十六岁膝枕，二十二岁埋×……标题的意思就是最近我在学做甜点。不过还要提醒一句拒绝未成年早恋，十八岁之前都是搭档，嗯。
　　最后立个flag：这周（从周五开始）我要每天加更！保底三千基础上加更！拒绝咸鱼，我要振作！


第150章 人或者神
　　八岐大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不过祂身为古老的、被封印在阴阳狭间万年的神明，尽管一直通过“窗口”观察人界，还是无法对人类的情绪感同身受。
　　例如此时此刻，邪神见状不仅没产生什么尴尬或吃惊的情绪, 反而大大方方上前一步, 走到太宰身边，低下头认真查看中也的情况。
　　是的，祂现在已经化作人形，深紫色和服庄重华贵，相貌华美逼人，可惜飞挑的紫色眼影透出掩不住的邪魅肆意，行走间背后更是重重蛇影摇曳, 怎么看都不是人类。
　　邪神并非不能收敛这些非人的意象，但以祂的傲慢并不乐意这么委屈自己，尤其在目前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反正在场的两个人类都不是能被祂吓掉san值的类型。
　　而太宰也确实没有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显出半分不自在，懒洋洋的姿态看起来格外理所当然。
　　“原来是消耗太大了吗？”八岐大蛇很快露出了然的神情, “这也难怪, 毕竟是人类的身体，能够承受域外荒神的力量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沉睡就是在自我保护。”
　　“不过说实话，这副躯体完全是拖累，这次荒神虽然发挥部分实力打退了造物主，但如果没有这具身体祂本应更加强大。而且造物主受到重创可能会安分一段时间, 但祂睚眦必报，绝不会忍气吞声，一有机会肯定会卷土重来——有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在旁边虎视眈眈，荒神……”
　　“中也他是人类，”太宰漫不经心地打断道，而后抬起眼睛目光冷冽地看着八岐大蛇，嘴角含笑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不要小看人类啊，邪神大人。”
　　八岐大蛇被他看得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微微皱眉，明白这意思就是拒绝了。
　　祂倒没怎么生气，毕竟对方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而且他本人所谓“人类可能性”的实例——从内部打破世界意识的防御，借助真名将那些化为屏障的血族力量硬生生转向，冲击阴阳夹缝，令八岐大蛇能够抓住机会趁机摆脱造物主的封印。
　　也就是说，八岐大蛇能以人形全须全尾站在这里，而非以一个蛇头的姿态出现，还是多亏太宰帮忙，由此祂便意识到，太宰治这个同盟虽然只是人类，他的能力却足够任何古神平等以待。
　　毕竟以人类的身份谋算到这个程度，实在前所未闻。
　　当然这不代表八岐大蛇要无条件接受他的提议：“世界上所有生灵的性命都如同樱花，美丽又脆弱，强风吹来便会凋零，只有神明永恒。”
　　太宰哼了一声，八岐大蛇总觉得自己从中听出了不屑一顾。
　　“神明大人又怎么样？只要中也一天选择人类这边，他就不会离开。”
　　他这句话说的太过笃定，八岐大蛇一时沉默下来——的确，荒霸吐连世界意识都能打退，如果他自己不愿意舍弃人类身份，还真的没人强迫他。
　　而且八岐大蛇觉得太宰似乎另有深意，比如只要荒霸吐选择人类，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帮忙，以这个人类今天策划击退造物主的本事，他和荒霸吐联手基本此世无敌。
　　然而以上这些都是八岐大蛇的揣测，太宰表情堂堂正正，不像有所暗示，祂只能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
　　“等荒神醒来我会问一问祂。”邪神到底不愿意轻易放弃，以他本心而言，异域神明荒霸吐对这个世界本来就只是个过客，早在世。界初开之时便该离开，却被人暗算得马失前蹄。
　　八岐大蛇推己及人，祂自己被当成邪神封印万年如此不爽，而异域神明某种程度比祂还惨，神力被造物主吞噬拿来补全世界，重新诞生的意识丧失记忆毫无神明自觉。
　　堂堂荒霸吐难道真的要像人类一样，百年后化为一抔黄土？
　　“邪神何必如此？”太宰看出祂不愿意放弃这个想法，一时也有些烦躁，而且击退世界意识后暂时没什么用得着对方，他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神明比人类好在哪里？神格确定职权，神位约束行止，人类社会找份工作还有休息时间，但堂堂神明一旦坐在那个位置，便一步不能走错，稍有偏斜便被法则厌弃而后扭曲性情，此为失格堕落。”
　　“像如今高天原那些被入侵者操控的神明，尽管偏离职权对世界造成损害并非祂们本意，但规则如此，这场战争结束后无论哪方胜利，这个世界都不可能有祂们的容身之地，祂们注定陨落。”
　　太宰面带讥讽地看向八岐大蛇，直截了当地说：“偏偏权柄就是神明本身，主动放弃与自杀无异，否则您被造物主封印时，为什么不主动交还权柄换回自由？”
　　八岐大蛇语塞。
　　的确，被封印在阴阳夹缝的怪物邪神都是因为造物主想回收权柄，按理说只要祂们把法则掌控权交出去就能和对方相安无事，但这些囚犯没一个这么做的。
　　当然不是因为舍不得权力，毕竟实力再强地位再高，都被关在阴阳夹缝了也派不上用场，还不是因为权柄转移相当于慢性自杀？就算只是借用，百年之后失去神格的神也会死。
　　大物忌神神格选择中也，是因为原主人早早死亡；而太宰声称自己夺走伊邪那美神格，其实还是胁迫对方将使用权暂时转让给他，如果真的杀死和黄泉融为一体的女神，他想离开地狱大概会遇到很□□烦。
　　“你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半晌后，八岐大蛇缓缓开口，再度更新对太宰的认知。
　　祂倒不会觉得太宰深不可测，只是惯例惊讶对方究竟怎么得到这些信息，不是祂看不起人类，只是生物之间天然存在差距，对神明理所当然的、堪称常识的情报，人类想要获取极为困难。
　　“嘛，多谢邪神大人夸奖。”长篇大论说完，太宰恢复正常情绪，也不在意八岐大蛇有没有被说服，闻言脸上挂起一如既往的营业性微笑，谦虚道，“我只是布置了一些手段，刚巧偷听到神明闲谈。”
　　八岐大蛇深深看了他一眼，主动转移话题：“你留在这里还有事要做吗？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毕竟我能出来还是多亏你的帮助。”
　　“那真是太好了！”太宰高兴地答应道，“实不相瞒我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您，因为我一个人没办法把中也带回去，您愿意帮忙我实在感激不尽。”
　　“……”见他这么从善如流，或者说打蛇随棍上，八岐大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把邪神当苦力搬运工，也只有这家伙有胆子想出来了，邪神稍微有些不适，主要是对方的态度和前三天相比差距过大，这就是人类社会的实用主义吗？
　　“我明白了。”八岐大蛇脾气很好地答应下来。说到底还是祂不怎么在意人类的态度，毕竟祂以前就为了离开阴阳夹缝不得不和一波又一波野心勃勃的人类打交道，视力不错的邪神看得出来，那些家伙就算面上再如何恭谨谦卑，内心深处也一刻不停地蠢蠢欲动，想要算计于祂——这并不值得意外，因为没有这份胆量，怎么敢答应邪神的交易？
　　所以说太宰表现还算好的，而且他确实成功把自己放出来，单凭这点，这个少年就是更加颐指气使一些也是理所当然，即便提出更加过分的请求也在情理之中，结果到头来他只要求邪神帮忙搬运同伴。
　　将邪神的人情用在这上面可不是明智之举，明明他知道自己欠荒霸吐的人情，就算什么都不说祂也不会放着对方不管；同时这个人类也知道大战将起，身为古老邪神的八岐大蛇对付高天原众神绝对手到擒来。
　　可太宰还是说出刚刚那句话，玩笑般了解了与八岐大蛇之间的因果，说难听点简直像防贼一样不肯和祂继续接触，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
　　八岐大蛇的目光落在一无所知呼呼大睡的荒霸吐身上，同时注意到此时太宰按在对方额头的手手背有一瞬间绷紧，虽然很快重新放松，却也让邪神心中了然，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
　　许久不见的横滨
　　这些天伴随着神秘侧与现世、准确说是异能世界的融合，发生了不少骚乱，因为在某人笔下，异能者觉醒异能是因为接受灵气启迪，所以在神秘侧降临时自然理应首当其冲。
　　港口黑手党作为横滨数一数二的异能者集团，受到的影响也是名列前茅。
　　作者有话要说：四舍五入是三千，记得四舍五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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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加更
　　“首领, 兰堂干部传来消息，成功斩杀黑色神使十名！”
　　“首领，红叶大姐请求支援，数百名同伴被困, 敌人极其嚣张, 要求我们不得再对它们出手，否则每隔十分钟就吃掉一个人质！”
　　“首领，黑蜥蜴编外成员中岛敦从武装侦探社传来消息，斩首行动正式开始，希望我们做好准备！”
　　“首领……”
　　上任没几天的港黑首领森鸥外从容不迫地向部下做出指示，然而一放下通讯设备，他整个人都变得萎靡不振, 如同面临中年危机的社会人士，从头到尾透出一股颓废。
　　他闭上眼睛用力按了按眉心，再睁开眼睛时这位不辞辛劳的中年男人脸上仍旧一片苦恼。太宰君离开横滨的短短数天，他不仅没有恢复轻松，身上的担子反而越发沉重。
　　风穴事件结束后, 各种妖魔鬼怪逐渐增多, 不过原本灵能力者才是对抗中的主要战力，那些强大的具备智慧的妖魔也将矛头对准他们，只有部分弱小的妖怪将普通人当成目标，不过横滨的武装组织带着灵能力者支援的符咒法器也能和这些东西打个来回，战况一直偏向人类这边。
　　但四天前异能特务科联合灵能者、异能者组织高层召开会议，明确指出高天原失格, 暗中成立对神战线，原本这一切只有少数人得知，计划里是隐瞒民众以免造成恐慌。
　　结果会议第二天，所有异能者突然获得“灵视”能力，可以凭借异能攻击神秘生物，不仅引发恐慌，而且对面阵营的强大头目很快发现这一变化，分出部分力量对付异能者，导致他们身上压力大大增加。
　　并且祸不单行，高天原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神明们收割信仰的行为本来是偷偷摸摸，结果突然破罐子破摔派出大量神使来到人界，公然宣称唯有信仰神明才能避免灾祸，否则这些神使就会驱使妖怪诅咒不敬神者。
　　港口黑手党不得不暂停其他业务，将所有异能者派出，全心全力投入与邪物作战。居然短时间内在横滨市民们口中人气获得了极大上升，森鸥外一时竟不知道应该是喜是涩。
　　——凶恶的黑手党居然以安保方面的名声出道，在业内传开大概会收获一片群嘲吧？
　　“爱丽丝酱，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有一天我会过劳死的。”森鸥外摸了摸头顶日渐稀疏的头发，转头沉痛地对沙发上拿着蜡笔再纸上涂抹的金发幼女诉苦。
　　“都是林太郎太没用了，前任首领在位时都没有这么多事，那个老人躺在病床上还能支撑组织运转，你才接手做了这么几天就说不行？”
　　爱丽丝仍旧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回答的时候却头也不抬，这嫌弃的态度让森鸥外感觉自己胸口中了一箭。
　　他缓了缓，勉强开口辩解道：“但先代重病的时候下达决策、力挽狂澜的明明是我啊，而且现在横滨的局势也不是我的问题，应该和离开的太宰君脱不开关系。”
　　森鸥外越说越觉得委屈：“根据异能特务科那边传来的情报，世界各地都有神秘现象出现，然而情况最严重的只有日本，整个日本情况最严重的却是横滨。”
　　“其他地方只要东京浮世绘町的妖怪组织奴良组分部镇压就平安无事，只有横滨重灾区，异能者拼尽全力战斗也避免不了伤亡，只能尽力僵持。”
　　“按照阴阳师和除妖师送来的神秘侧资料，神秘现象通常发生在灵气充沛或人群密集的地区，横滨虽然是个经济发达的港口城市，但人口不是最多、灵气也不如人迹罕至的山区，偏偏上次风穴落在横滨，妖怪爆发也发生在横滨……背后如果没有人推动我是不信的。”
　　他自觉说的很有道理，爱丽丝却对他的纠结不屑一顾，在纸上画了一笔，无比敷衍地说：“嗯嗯，所以你直接不做不就好了？什么时候黑手党变成城市护卫队了？”
　　森鸥外讪讪笑道：“……异能特务科承诺如果我们出手的话，会给我们提供扶持，而且横滨是港口黑手党的地盘，如果被妖怪侵占、被神明压在头顶，传出去丢脸的只会是我们啊。”
　　绝对不能让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他热爱的城市胡作非为呢。
　　“更何况我们也不是孤军作战，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大人也是这是这么想的，他在这场战争中做的努力我也看到了，作为在夏目老师学习的同门，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过于落后啊。”
　　作者有话要说：唉，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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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战鼓声
　　森鸥外在自己的异能面前不需要伪装, 难得真情流露说一回心底话，而非依靠演技满嘴跑火车，但被他设定成非常讨厌“林太郎”的爱丽丝并不觉得感动。
　　“林太郎大笨蛋，有时间操心这些, 不如抽空照照镜子！”金发幼女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不忍直视般猛地转头移开视线，皱了皱鼻子大声道，“这么早就秃顶我可受不了！”
　　森鸥外脸上淡定的笑容顿时一僵，身体狠狠摇晃了一下，可以说饱受打击，他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异能试图唤起她一点同情心：“爱丽丝酱～”
　　很可惜，森鸥外本人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渣, 爱丽丝继承了他独具一格的品性，当然不会被他虚伪的表演轻易动摇，恰恰相反，异能脸上表情越发嫌恶。
　　“林太郎太恶心了！不要凑过来，你把眼泪都蹭到我的裙子上了！”
　　。
　　“种田长官已经前往茨城县与鹿岛神宫交涉, 但神宫的大巫女始终不肯相信众神失格的情报, 也不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武装侦探社社长办公室，穿着黑色外套的芥川龙之介两手背在身后，一板一眼地汇报情况。
　　半小时前才协助港口黑手党斩杀一头大妖怪的福泽谕吉身上血气未散，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眉，顿时让他本就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充满威慑。
　　他倒不是担心计划受阻，与种田山头火相交多年, 福泽谕吉了解自己这位老朋友的性格，为了维护秩序，必要时候哪怕违反法律也在所不惜。
　　毕竟他当年可是在犯人消除罪证后，判断对方不思悔改可能危害国家安全，但因为法律无法制裁于是毫不犹豫下达了刺杀命令。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有“即便违反心中道义也要维护和平”的决心。
　　现在神秘降临，诸神失格，国家面临的威胁比当初那件事更甚，福泽谕吉很清楚自己的老友会做出什么扬的决定——尽管在大巫女拒绝合作的情况下执行计划，代表无辜者会被暴怒的建御雷神波及。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面前的孩子小大人似的，用那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不过他请您放心，即便十天后他还是不能说服大巫女，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们也会按计划行动。”
　　不出意料，福泽谕吉心里暗道。他有心想劝一劝种田，但对方现在处于执行公务状态，只和异能特务科指定部下单线对接，没办法和他一对一谈话。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孩子也不是做决定的人，于是福泽谕吉点了点头打算让对方离开。
　　结果没想到芥川龙之介还有话没说完：“因为事关重大，军警最强特种部队‘猎犬’已经出动，金属操纵异能者随时待命，他是计划成功的重要保障。”
　　福泽谕吉微微一愣：“……我知道了。”
　　芥川龙之介行礼之后离开办公室，福泽谕吉面容紧绷地坐在办公桌后，陷入沉思——猎犬的名气即便是他也有所耳闻，与执行任务从无失败形成鲜明对应的，是他们对待犯人毫不留情的残酷手段。
　　不过目前来看确实没有比他们更加合适的同行者。
　　“社长！”门外传来乱步欢快的喊声，福泽谕吉刚抬起头，少年侦探棕色的身影就闯进眼前，白发少年犹犹豫豫地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脸上表情有些局促，却掩不住金色眼眸中的兴奋。
　　“敦有话告诉您。”
　　福泽谕吉配合地看向中岛敦。
　　白发少年下意识握了握拳头缓解紧张，这才以正常语调道：“您配合港口黑手党斩杀的大妖怪被送到阴阳师那里解剖，已经验明对方的身份，是平安时代大妖恶路王。”
　　乱步嫌弃他语速慢，接过话头解释道：“传说中恶路王被砍下的头颅镇压在鹿岛神宫，这次是他们看守不利才让妖怪复活，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这次我们将大妖的尸体送回去，他们没脸将我们拒之门外。”
　　福泽谕吉脸上也露出笑意：“只要我们能在鹿岛神宫举行公开祭典时距离主殿近一些，等到建御雷神一怒之下降临就能迅速做出反应，不会让祂伤害到神宫的工作人员。”
　　他认真地看着乱步和中岛敦：“多亏你们带来的消息，做得很好。”
　　中岛敦腼腆地摸着后脑勺笑起来，而乱步直白许多，被社长夸奖后高兴得叉腰。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总算可以松口气，而在外地出差的太宰汇报了自己和搭档的情况，得到“原地待命、好好休息，等异能特务科交涉完毕后去鹿岛神宫集合”的指示。
　　他挂断通讯设备，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中也，又将目光投向站在坐在角落处的八岐大蛇。
　　“土御门家似乎察觉到什么，我去找他们‘解释’一下土御门晴叶失踪的问题，”太宰一脸平淡地说，“在我离开房间时，中也就拜托您照顾了，八岐大蛇大人。”
　　“荒霸吐是我的友人，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八岐大蛇语调优雅地缓缓说道，将太宰的试探挡了回去。
　　太宰鸢色眼眸闪过一道冷光，到头来却一句话都没说，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在门外式神妖怪带领下走向土御门晴叶的房间。
　　现在的土御门对他来说称不上威胁，就算他们知道土御门晴叶已死，家族的阴谋暴露在太宰眼中，也什么都做不了。太宰专程走这一趟，不过是因为他们在之后的作战中会担任重要的诱饵，不能轻易死掉，也不能丧失斗志。
　　有必要进行安抚。
　　至于将没有反抗之力的中也留给八岐大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专门拖到这个时候，不就是在等这个暴力小矮子恢复意识吗？只要他醒着，就算上古邪神又能拿他怎么办？
　　八岐大蛇的想法太过坚定，直到现在中也在祂口中的称呼都是“荒霸吐”“荒神”，这也代表在邪神眼中，名为“中也”的人类少年只是神灵化身之一，如同梦幻泡影一戳即碎，真正存在的只有万年前与祂并肩作战、让祂欠下人情的异域神明。
　　这大概就是神明的傲慢，好像站在悬崖上的人看不到谷底的蚂蚁。八岐大蛇再怎么欣赏樱花，当一片花瓣飘在池塘上时，祂也不会无视池塘说自己只看到了表面那片花瓣。
　　太宰昨天说的那些根本没被他听进耳朵里，今天继续跟他辩论“中也是荒霸吐，荒霸吐不是中也”也没什么意义，还是让中也自己和祂说好了。
　　舍弃人类身份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决定啊。
　　太宰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土御门晴云的房间，一眼看到那名躺在床上的青年阴阳师，比起几天前他向自己介绍庆典流程时的样子，现在的土御门晴叶肉眼可见消瘦下去，面颊上颧骨明显突出。
　　他死死盯着不紧不慢走到床边的太宰，咬着牙问：“晴叶已经死了？”
　　太宰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显得极其敷衍。
　　土御门晴叶来不及为家族复兴大计彻底失败懊恼，就被他这居高临下、如视蝼蚁的目光狠狠刺激到，忍不住怒声道：“那你来做什么？！”
　　“不要这么紧张，”太宰露出和善的微笑，“我来告诉你，虽然现在家族所有阴阳师重病、唯一与我有联系的监护人身亡，你们找不出半个有资格主持仪式的人，但也不至于死到临头。”
　　“你，你想说什么？”土御门晴云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警觉地看着他，声音微微发抖。
　　太宰像没看出他的害怕，语气自然地道：“你们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庇佑，驱散你们身上的诅咒——何必绕那么大圈子，我也算你们的族人，只要你们提出来，我不会放任你们不管。”
　　土御门晴云像看疯子一样看他，这座宅院中所有人和妖全都心知肚明，太宰治和土御门的关系不仅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反而接近不死不休的仇敌。
　　这梁子从他们将幼年太宰当成诱饵送到羽衣狐跟前，却被这个生性狡猾的小鬼反杀就结下，在太宰离家放的那一把火中达到巅峰。
　　如果有半分和谈的可能，他们也不会一句招呼都不打就想着暗算，毕竟将神明封印只能得到一个被动祝福，而一个关系友好的神明却可以帮忙解决各种麻烦。
　　但即便如此，听到太宰虚伪的发言，土御门晴云还是忍不住心动，谨慎且小心翼翼地问：“你、您刚刚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您愿意原谅我们，土御门从此任您驱使。”
　　太宰依旧是那副和善的表情，目光诚实：“当然是真的，以黄泉的名义起誓。”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随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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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加更
　　土御门晴云将信将疑, 可他已经没有退路，身为阴阳师他自己当然清楚，整个土御门家族都被黑色诅咒笼罩无法逃脱，并且诅咒的效果还在日渐加重,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 全家上百名阴阳师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既然情况坏到不能更坏，他现在就算知道太宰不怀好意，甚至说不定趁机报复，但只要有一丝可能让土御门度过眼下的危机，他就不能将对方的提议拒之门外。
　　“我答应你。”土御门晴云费力地抬起眼睛看着太宰，少年清隽秀气的面孔似乎和十年前他来到土御门府邸那天没什么变化，除了脸部稚嫩的线条变得少许硬朗, 鸢色眼眸却和当年一样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听到想要的回答，这双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月牙，眼睛的主人仿佛很高兴般回答道：“那么契约成立，接下来请多多指教了, 晴云先生。”
　　他似乎对土御门晴云紧盯过来的视线产生误会, 安抚地承诺道：“不要担心我会食言，毕竟你们现在对我来说很有用，不会让你们死的。”
　　土御门晴云裹在被子里打了个寒战，不仅没觉得好受反而更加提心吊胆，因为对方明面上是安慰，实际却在威胁——上面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是“没用的话就去死”啊！
　　他畏惧地看着太宰, 少年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相当真诚，可惜那双眸子深处毫无温度，土御门晴云只看了一眼便狼狈地别开眼睛。再想看时诅咒刚巧重新发挥效力，他只觉得体内精力像筛子一样飞快漏走，哪怕竭尽全力提起戒备还是扛不住汹涌上头的疲倦。
　　不行，当着太宰的面睡过去，会不会让这柱少年神明觉得自己对他不敬？土御门晴叶意识里闪过这个念头，可惜才挣扎了两秒，紧接着便在惊惧交加中丧失意识。
　　太宰站在床边，遗憾地看了眼被他吓晕的青年阴阳师——本来按照那个诅咒的强度，保持心态正常清醒的时间会大大增加，而一旦情绪消耗就会增加，激发身体保护机制陷入沉睡。
　　所以如果土御门晴云不是受到惊吓，诅咒不会这么快再次生效。
　　“我还没有说完呢，”太宰叹了口气，“还想趁这次机会一次性说清楚土御门家需要承担的工作呢，再过几天就该到鹿岛神宫埋伏建御雷神，然后就要一刻不停地冲上高天原。”
　　“站在最前方的诱饵这么重要的工作，还是应该事先告知一声，否则没有心理准备，像这样被当场吓晕怎么办？”对可怜的病人冷酷无情放嘲讽，也就太宰做的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认真地看了看土御门晴云在睡梦中依旧惊恐万状，以至于略显扭曲的面孔，冷静客观地评价道：“好丑。”
　　说完他还意犹未尽地转头看向房间角落，准确地捕捉到那里鸵鸟般将自己缩成球体的妖怪式神，像是寻求认同般诚恳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妖怪本来就因为自己听到不得了的东西心惊胆战，生怕对方想起将自己灭口，此刻感觉到太宰的目光落在头顶，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既然你也认为我说的不错，”太宰半点都不愧疚地无视妖怪式神的回答，面带微笑地自顾自说道，“那么等你的主人醒来，就把这一幕原封不动放给他看。”
　　“我……”妖怪式神欲哭无泪，非常想要拒绝，但太宰不轻不重的目光依旧停在头顶，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让它一下子想起对方刚来时自己奉主人之命监视他，对方也是这么不轻不重地看过来。
　　它瞬间明白这是自己报应到了，只能认命地深深低下头：“我知道了。”
　　确定自己不需要再跑一趟，太宰顿时心满意足，挥了挥手告别式神，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房间，留下那只胆小怯弱的妖怪满心惶恐地留在房间。
　　。
　　太宰心头的愉悦在回到中也的房间时到达顶峰，踏进院子距离房门还有十米远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发现空气里弥散的邪神神力极其浅淡，说明八岐大蛇已经离开。
　　“我就说嘛，”太宰懒洋洋地想，“中也那个笨蛋早知道自己是荒霸吐，这么多年还是以人类身份生活，费尽力气想要融入人类社会，绝对不会选择看似一帆风顺、前途无量的神明一侧。”
　　“他拿到神格、彻底掌控荒霸吐神力，早就能真正成神，可是他的生命层次到现在都没有发生蜕变，身体依旧是人类的身体，根本说不上是正统的神明，只是好运获得神明权柄的‘人神’。”
　　“八岐大蛇遭到拒绝是必然的，但是没想到祂承受能力这么差，居然直接离开了。”话是这么说，太宰脸上却露出惬意的微笑，假惺惺地自言自语，“不是自称欠了荒霸吐人情吗，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要让祂还清了再离开，小矮子果然没有我不行啊。”
　　事实上察觉八岐大蛇神力消失后，最高兴的就是他了。
　　太宰脚步轻盈地行进在走廊上，踩着木质地板嘎吱作响，如同一首好听愉快的曲子，他走到房间外，面带笑容，伸手一把拉开格子门。
　　然后直接和房间里紫色眼瞳四目相对。
　　“……中也，”沉默了一会儿，太宰笑容不变地看向坐在桌边的搭档，亲切地问道，“这位客人是你刚认识的朋友吗？看起来真面熟。”
　　“哈？你又发什么疯？”中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八岐大蛇，半个小时前你们才见过面吧？”
　　“中也。”太宰语气严肃地喊了他一声。
　　“干嘛？”中也下意识坐直身体。
　　“你不要这么肤浅，就算外貌一模一样，但这位客人身上散发着中等妖怪的妖力，绝对不可能是那位强大的邪神。”太宰认真地指出搭档的错误。
　　“……”中也无语了片刻，实在不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伪装成普通妖怪的八岐大蛇背后确实没有蛇影，气场也变得温和，但无论是神力给人的感觉，还是样貌、衣着都没有变化，他才不相信太宰认不出来。
　　只能好声好气地试图解释：“我和八岐大蛇谈过之后，祂决定收敛力量，用相对普通的身份观察这个世界，还承诺在攻打高天原时帮助我们。”
　　“确实如此，”八岐大蛇慢吞吞地说，“荒霸吐虽然不想恢复神位，但我的人情不能不还，所以决定暂时留下来。顺便伪装成普通妖怪换个角度看世界，说不定可以理解荒霸吐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居然有两千字，我感动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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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好碍眼
　　太宰嘴唇缓缓抿成一线, 微微眯起眼睛向八岐大蛇看去，得到邪神淡定的回视。
　　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到皱眉看着自己的中也，那双明亮的钻蓝色眸子满是询问和担忧, 太宰毫不怀疑这时候只要自己在中也面前说一句“八岐大蛇不可相信”, 对方肯定会省去怀疑的过程，直接相信他的说辞，将邪神远远送出去。
　　比起八岐大蛇这个强力外援，他的搭档明显更信任同伴的判断，换句话说他相信太宰的头脑、能力，也相信他不会欺骗自己。
　　那么没有良心的太宰会因为他的信任放弃挑拨离间吗？
　　“邪神大人既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来是打定主意站在我们这边。”太宰客观地评价道。
　　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单纯为自己这边阵营胜算增加感到高兴。
　　然而太宰没有到此为止，他抬起眼眸，直勾勾望着这位活了上万年的神话生物，并不掩饰目光中的怀疑和戒备：“但我也没有忘记您说起造物主时眼中的仇恨，怎么会愿意帮它？所谓人情真有这么大的作用？”
　　搞事是不可能不搞的, 谁让这位邪神本身就禁不住推敲, 太宰就算只说真话也足够让祂应接不暇。
　　本来嘛，他把八岐大蛇放出来就没想过对方站在自己这边，只是看中这位邪神与世界意识之间的龌龊，希望自己这边带队攻打高天原的时候祂能发挥作用拖住世界意识，以免这个智商不高的造物主一时想不开找他们麻烦。
　　毕竟从这几次和世界意识打的交道来看，它做事首要考虑的不是最大利益, 反而经常被控制欲、憎恶感这些感性情绪左右决定，就像古代唯我独尊的皇帝，只要感觉权力受到威胁，才不管国家是不是内忧外患，第一反应就是清除不听话的逆臣。
　　而太宰和中也明知道世界意识对他们不利，还是在没有讨论的情况下，非常默契地继续针对高天原的策略，原因也可以由此类推，怎么说这个世界相当于他们定居的国家，对统治者不满可以造反，但是没有放任外人在家乡大肆破坏的道理。
　　尤其太宰和那位入侵者见过一面，可以肯定这家伙对这个世界没安好心，嘴上说着为了拯救世界才不得不夺取世界意识的控制权，却一句话都没解释之前木花开耶姬榨取人类信仰的行径。
　　而且从他扭曲神明意志的手段来看就不是什么正道，又也许因为太宰这位“后辈”对他有什么误解，觉得既然他本人做任务的时候不择手段，便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就算太宰没有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记忆，也知道自己如果接到的任务是救世，就绝对不会用所谓“刮骨疗毒”、“长痛不如短痛”这类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世界本源的方法。
　　虽然他一般情况下没有心，但是看着无数人乐此不疲地追求生存意义，哪怕自己既不能理解也无法体会，他怎么也不会傲慢到轻易断绝一整个世界的生机。
　　如果被中也知道他的想法，极有可能会轻蔑嗤笑着鄙薄他“伪善”，而他也会用毫无破绽的微笑反驳对方，说“这是基于当前情况最合理的选择”。
　　总而言之，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家伙道听途说，靠着几句流言误判太宰的性格，以至于在短短的照面中被扒的一干二净，彻底失去太宰的信任，上了他的必杀榜。
　　可是八岐大蛇不一样，祂是掌握规则的上古神明，某种程度比后代神明强大许多，那些后天神都能在世界成熟壮大之后脱离原生世界进入更广袤的宇宙，祂当然也能做到。
　　换句话说，如果入侵者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反而给八岐大蛇创造了逃跑的机会，从这个角度来看，祂和入侵者之间无冤无仇，甚至还有那么点合作的可能。
　　那么八岐大蛇。答应和他们合作。真的是看在中叶的关系上吗？
　　总不可能这位看上去理智冷静的邪神也跟世界意识一样，是个感情用事的家伙。
　　果然，八岐大蛇顿了顿，想了想才缓缓说道：“我确实想让那位造物主付出代价，但是这与我帮助荒霸吐并不冲突。”
　　祂露出思索的表情，斟酌了一会儿措辞：“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有所察觉才对。造物主昨天的表现实在配不上祂的身份，不仅需要大量时间举行献祭仪式才能降临，降临后能控制的法则范围、强度也都不如人意。”
　　“我不否定荒霸吐的强大，但是万年前祂在全盛期与世界意识第一次见面，打了整整一年才制服对方。现在万年过去，荒霸吐的力量十不存一，世界意识却转移过来百分之三十，怎么可能短短半个小时就获得胜利？”
　　太宰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祂的顾虑。百分之百的荒霸吐和百分之百的世界意识打了一年，百分之十的荒霸吐却用了半个小时就赢得胜利，让他来判断也是一样的结论。
　　果然，就听到八岐大蛇继续说道：“造物主力量衰减，对法则掌控力度远不如世界诞生初期，当时祂将我们这些初代神明打成邪神关进阴阳夹缝，连面都没露，我们想反抗都找不到目标。”
　　“但如今它如此虚弱，不得不亲自降临现世制裁敌人，而即便降临也找不回当年的实力，如同步入老年的人类……不，我认为是这个世界的本能在拒绝它，拒绝有私心的主宰肆意操控生命。”
　　确实，太宰在心里赞同道，人类的身体也是这样，大脑下达绝食的命令，求生本能却会让器官做出强烈反应来抵制这个命令。就算是世界意识本身威胁到世界安全，也会被“自己”排斥。
　　难怪它如此看重手上的权柄，连他这个人类出现丁点出现背叛迹象都让它难以忍受，不就像垂垂老矣的帝王，眼睁睁看着权力流失却力不从心，最后变得无能狂怒么？
　　“造物主快要完蛋了，如果我贸然找它复仇，说不定它会做出什么。”邪神提到仇人时眼神平淡，既没有表现出震惊也没有表现出快意，“而神有永恒的生命，既然我已经逃出阴阳夹缝，就不会再让它找到机会把我送回去。”
　　“和你们一起行动最稳妥。并且造物主身受重伤，外来者的力量对它是大补，所以等我和你们打败高天原的外来者，它一定会出现截胡，那才是我报仇的机会。”
　　太宰眼角余光注意到中也脸上表露出赞同，不由轻轻“啧”了一声。
　　八岐大蛇考虑问题的方式某种程度和他一致，那天他想办法引来入侵者，一开始确实抱着合作的念头——既然世界意识不惜恩将仇报也要吞噬荒霸吐，说明外来者的力量对它帮助确实很大，那么只要入侵者表现出弱势，就能将不知藏在哪里的世界意识引出来。
　　结果试探之后发现这家伙也不是个好东西，那么对太宰来说入侵者和世界意识都是敌人，他后来打的主意就是让双方打得两败俱伤然后自己渔翁得利。
　　“原来您也不知道造物主的真身，真可惜啊。”太宰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当然部分是真的遗憾，毕竟如果连创世时期就存在的八岐大蛇都不清楚情况，说明他在决战前确实见不到世界意识了。
　　剩下的原因就是单纯看祂不爽，太宰之前可没有觉得这位邪神如此碍眼。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知道我短了，晚了，躺平任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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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加更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来到四月。
　　太宰站在武装侦探社窗户边，看着外面飞旋在半空的樱花花瓣，目露沉思。
　　“看来那位樱花之神小姐真的非常努力，在我用黄泉庇佑斩断了她与土御门一族的联系后, 当机立断选择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方式来提升实力……违反自然规律延长樱花花期, 即便问题不算严重，受到的惩罚也够她难受一段时间了。”
　　毕竟木花开耶姬不是什么强大的神明，譬如八岐大蛇那天遭到的雷击如果放在她身上，可能头一道就能让她魂飞魄散。
　　“唔，不过毕竟是为了百位灵能力者的信仰便狠下心将羽衣狐污秽的诅咒容纳进身体里，忍受己身清净力量遭到污染的神明嘛，”太宰语调轻快地感叹道, “现在她有这样的毅力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从他斩断土御门诅咒到现在已经过了十来天，三月四月刚好是樱花开放的日子，因此难以推断她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仅凭猜测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连非战斗类的神明都被赶鸭子上架进入备战状态, 现在的高天原大概称得上风声鹤唳吧？那位自称是我后辈的外来者先生究竟察觉到了什么？”
　　根据异能特务科的情报, 横滨这边形势混乱是从他们确定联合的第二天开始的，好像一夜之间妖魔鬼怪都冒了出来，黑色神使也凭空出现，难怪他们猜测是讨伐高天原的消息泄露。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其实对人类来说是个好消息，敌人的异常说明在意, 也就代表他们真的能对神明造成威胁，这对很多觉得与神明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的成员像一记强心剂。
　　但太宰与外来者见过面，对方是将神制成傀儡的恶徒，目标直指世界意识，意图篡夺世界权柄，无论是督促神明备战、降下黑色神使理应也是为此努力。
　　“可这些黑色神使打的却是福神惠比寿和稻荷神的旗号。”太宰抱着手臂说出今天港口黑手党才阴差阳错得知的消息，蓦地发出一声轻笑。
　　如果是其他神明他倒不会怀疑，但上面这两位虽然是有名的善神，也正因此在这场无妄之灾中不愿屈服外来者，被迫沉睡，连神位神职都守不住。
　　但既然祂们不是高天原那一方，意味着黑色神用这两柱神灵的名字收集信仰却无法成为高天原的助力。太宰这位“后辈”可不是世界意识那样无脑行事的家伙。
　　“而且反过来想，如果入侵者确实因为忌惮人类结盟而派出神使，他为什么不趁机多杀一些异能者，削减我们的实力？那些神使战斗起来明明很凶。但事实上森先生虽然每天忙到头秃，却一个能干的部下都没有损失，连受伤都很少，这就非常奇怪了。”太宰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侃道，“毕竟森先生运气一向不怎么好嘛。”
　　“乱步先生，您也觉得他是感受到威胁慌不择路出了昏招吗？”太宰转过身诚恳地询问侦探社的支柱，在这之前他们就讨论过几次，除了中也的身份和自己疑似与入侵者相识，太宰并没有隐瞒自己这边拿到的情报。
　　虽然解释情报来源是个问题，但好在乱步没有深究。
　　乱步吃掉一口薯片，神色认真地回答：“这场战争进展太快了，原本制定协议时仅仅确定大概方向，政府那边很大一部分官员其实对是否主动进攻非常迟疑。”
　　“在他们看来，会议结束时神明对人类的威胁也只有三个例子，黄泉女神引发风穴只是你的一面之词，福神蛊惑信徒也只有死者一句证言，至于土御门家族的下场，只有对神秘侧了解颇深的灵能力者能清楚认识其中险恶。”
　　太宰知道他想说什么，主动接口道：“羽衣狐的诅咒不止能要人命，不及时解除，等土御门家族衰败后，其居住地城市也会受到波及——政府却只知道百人因为神明的抉择重病，并不足以让他们认清事情的严重程度。”
　　所以那天他和土御门晴云的谈话就是在故意吓他，因为不管怎么样他最后都要屏蔽诅咒。
　　但是诱导他们以为不出力就会死，无疑更能激发阴阳师的主观能动性。
　　“高天原八百万诸神是日本的信仰，也难怪他们不愿意相信，相信的人里也有部分觉得木花开耶姬的个例不能代表众神，想要继续观望——在这种心态影响下，召开会议的时候，政府虽然默认异能特务科的行动，却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乱步平静地说，“按照这个进程，没有外力干扰他们大概要半年以上、事态严重到不能更严重才下定决心。”
　　“然而异能者获得灵视、黑色神使祸乱一方，直接让他们下定决心了……吗？”太宰假惺惺地叹了口气，“果然有人暗中嫁祸啊。”
　　这样一来，加上前面的疑点，差不多就算破案了——入侵者再不重视人类，将异能者逼得抱团，平白增加敌人实力对他也没有好处，但对另外一方有利无害。
　　“乱步先生说过，我和中也打败世界意识往回汇报情报那天开始，黑色神使也收割信仰的手段越发激进，甚至上升到闹出人命，普通人表现出拒绝的意思就会被杀。”
　　乱步点了点头：“虽然八岐大蛇告诉你，世界意识比起信仰更看重权柄，但也不能排除它重伤之下收集能量修补伤口。”
　　“所以综合来看，幕后黑手只能是造物主先生了。”太宰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就差当场鼓起掌来，“不愧是掌控整个世界的意识啊，稻荷神、惠比寿都是不愿与它为敌才陷入沉睡，它却能毫不犹豫表演反手背刺，这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


第156章 暗流涌动
　　“这样看来那位入侵者好像处于劣势呢, 这对我不是个好消息，因为我的目标可是要将他和世界意识一起解决啊。”话是这么说，太宰脸上却看不见多少困扰，反而带着笑意。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乱步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但是不管哪一次都没有大惊失色过, 甚至无比认真地说，“社长认为你做的很对，如果你因为对抗不义陷入困境，侦探社的社员都会帮你。”
　　太宰鸢色眼眸本来充满淡淡的讥讽，闻言愣了愣，目光略微软化：“……替我谢谢社长。目前一切都在计划范围内，需要帮助的话我不会客气。”
　　不过这温和很快从他眼中清空, 毕竟太宰不擅长应付这种纯粹的善意，他知道侦探社很好，却像只怕光的鼹鼠忙不迭躲开。
　　这大概也解释了为什么加入侦探社后，他选择立刻出差，从而避开和同事长时间相处。
　　太宰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入侵者那边不用担心, 就那次我和他见面而言, 他看起来不是坐以待毙的类型，木花开耶姬的异样说明他也在行动，只不过没有被我们探查到。”
　　“你说的不错，他没有针对人类能力者，也没有澄清世界意识的污蔑，很大可能是被其他事情牵绊脚步。”乱步点了点头道, 好像没意识到太宰是在转移话题，很自然地跟上了他的思路，“我记得入侵者的敌对阵营不只有人类，世界意识麾下的各路外国神明，据你所说这些日子已经给陆续抵达日本国土了吧。”
　　“是呢，”太宰微微笑着说，“我的情报来源们好像非常关注这件事，拜他所赐，我也了解了不少内情，包括这些神明们下榻的旅馆。”
　　此刻身处复仇者监狱的六道骸以及请了长假在日本各地闲逛的白兰打了个喷嚏。
　　“与黑色神使只在横滨活动不同，这些外国神明停留的位置就比较分散，但是不出意料这些地点附近都有著名的神社。”
　　“果然是被拖住了啊。”乱步脸上露出自信的表情，然后认真分析道，“外国神明确实是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比起人类来对那位入侵者的威胁更大，他被外国神明拖住，人类参战者幸存的可能更高。”
　　“我们这么弱小，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竭尽全力。”
　　听到这句话的太宰神色不变，只眼神放空了一秒，而后毫无异常地笑着接口：“……虽然知道了外国神明的存在，但我认为并不应该将他们算到战力当中。”
　　乱步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太宰解释道：“这些神明和日本的神明一样，有着神格，那既是祂们的真名，也是世界规则的具现化。入侵者想要篡夺世界的权柄，其中重要一步就是夺取尽可能夺取神格，就好像在公司占有尽可能多的股份。”
　　“这样一来，最后他和世界一时面对面决战的时候，掌握的权柄越多，篡位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乱步明白过来，“那么作为防守的一方，在世界意识眼中，神明不仅是好用的武器，更是需要守护的财产。而人类就不一样。”
　　“人类数量众多，实力不弱，异能者平均水平相当于中低等神明的战力，顶尖异能者比如中也可以硬刚地位最高的神明。偏偏没有规则傍身，就算大量死掉也无所谓。换句话说，我们才是真逃高天元的前锋。那些外国神明到时候可能见不到人影。”
　　“而入侵者虽然更多的想要从外国神明那里夺取神格，但我们攻打高天原，不知死活地跑到他面前，对他表露出杀意，他肯定不会好心放过我们。”
　　听到太宰这番话，乱步反感地皱了皱脸，对这些无端发起争斗的人厌恶更加了几分，当然他也看出太宰没什么压力，不客气地眯起眼睛道：“那么你肯定有对策了吧。”
　　太宰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语调轻松地回答：“办法其实很简单，我在高天原安插了内应，祂会保护我们的。”
　　反正邪神先生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正事不好吗？至少比自称旧识故交，在完全不记得往事的人面前晃来晃去，自作多情地怒刷存在感要好多了啊。
　　。
　　东京天满神社。
　　蛇影翻滚，邪神紫色的神力铺天盖地，普通人类肉眼看不到的维度，自虚无传来一声痛苦的嘶吼，紧接着一个人影倒飞而出，在半空化为灰烬。
　　在祂泯灭之处，一枚闪着绯色光辉的晶石显现出来，刚一接触到空气便受到吸引般，化作一道光自动飞向天空。
　　八岐大蛇打完后收敛衣袖，看也没看那名落败的敌人，也不关心战利品的去向。
　　反而转头远远望向横滨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金色蛇瞳中瞳孔细长，残留着捕猎后的凶性，显得压迫十足、危险重重。
　　——像祂这个等级的神明，发生与自己有关的事心中一般会有所感应，那个方向……是胆大包天将邪神当成小厮肆意派遣的人类所在的城市。
　　八岐大蛇反应过来，为自己这么快联想到对方抽了抽嘴角。
　　这也难怪，这家伙胆子大的不像人类，又实在太能搞事，给祂留下的印象极其深刻。
　　正在祂心头无语的时候，身穿公卿服的老者从神社背后走出，端正地对八岐大蛇行了一礼，声音充满敬意和感激：“多谢八岐大蛇大人相助。”
　　八岐大蛇“嗯”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口叮嘱道：“你还是小心一些，行事不要这么夸张，太容易引来关注。”
　　“战斗力不够就好好躲在高天原，若不是违背自然规律满足信徒祈愿超过你的职责，你也不需要降临下界神社，被那个神明逮个正着。”
　　“我知道了，多谢八岐大蛇大蛇大人关心。”天神恭恭敬敬地回答，但是八岐大蛇一听就知道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邪神嗤笑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刚才也是有感而发，想当年在平安京的时候，祂借源氏家族的眼睛观察世间，菅原道真这个人类何等惊才绝艳、风华斐然。
　　然而成为神明之后，反而被生前的怨气困扰，以及人们多年的传说和留言影响，逐渐变得不像他自己，实在可叹可悲。
　　而数百年前他明明已经在世界完满之时功成身退，以神明之身脱离世界，勉强算是得到好的结局，结果才逍遥了那么点时间，就平白无故卷入这场纷争。
　　学问之神没有抵抗住入侵者的操控性格遭到扭曲，从前正常状态下祂即便偶尔有些怨恨，被称为日本四大怨灵之一，也不会做出这种毫无底线满足信徒祈愿，用神力庇护他们在考试当中获得好成绩的事。
　　想到这里八旗大蛇忍不住反思起来。难不成真的被那个人类说中了吗？人类好歹还能保留自己的意志，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自负后果，绝不后悔，神明却被远远不如自己的弱小生物左右，即便超脱也无法斩断这份联系。
　　被太宰推荐到入侵者手下工作，这些天来八岐大蛇见识到了不少内情。
　　入侵者为什么会选择日本高天原的神明？无非是因为这个地区诞生的后天神比其他地区更加注重信仰，甚至于八百万诸神之中，一大部分都是从人类的祈愿诞生的神灵，而神明换代转生也与人类的祈愿息息相关。
　　这样从生到死都被信仰左右的神明，弱点非常明显，很轻易被入侵者利用，成为撬动世界权柄的支点。
　　当然八岐大蛇虽然有所触动，却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观点，人类弱小又短命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在邪神漫长的生命中几乎是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八岐大蛇对力量没有过分的执念，也许和祂生而高贵强大有关，智慧生物对于自己一直拥有的东西普遍不够重视，但即便如此祂也不愿成为人类。
　　更无法想象和世界同一级别的异域神明成为人类。
　　至于容易被外力左右的问题，八岐大蛇坚信是那个人类认知不到位，只要足够强大，束缚只会越来越少。
　　邪神认为太宰不是异域神明，荒霸吐也失去记忆，他们两个决定参考意见不大。
　　。
　　武装侦探社
　　乱步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太宰：“话说起来，你见过敦和芥川了吗？”
　　“没有，”太宰丝毫不愧疚地说出渣男宣言，“反正有中也看着，出不了事，去高天原也没打算带他们，见不见都一样。”


第157章 加更
　　“真遗憾, ”乱步扶了扶眼镜，看了他一眼，“那两个少年对你非常执着，来我们侦探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找你, 知道你不在, 还一直向我打听你的去向，如果不和他们好好谈一下，到时候知道你把他们甩下，说不定会引出什么麻烦。”
　　太宰早就料想到这个情况，因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有点麻烦，他面露苦恼, 抬起手指点了点额头：“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也不需要躲着他们啦。”
　　“而且他们确实派不上用场嘛，异能特务科经过实践，确认现代武器确实能对神秘侧造成伤害，虽然在神明身上效果要打个折扣, 但也比这两个小鬼好用得多。”太宰漫不经心地说,
　　“我的作战计划万无一失，既然没有他们插手的余地，不告诉他们也省得麻烦。”
　　“随你，”乱步转头去吃自己的薯片，“反正是你的麻烦，这件事上侦探社可不会帮你。”
　　明明抽时间和那两人谈一谈, 直说现在情况不算走投无路，用不着十岁孩子上战场，为了他们的安全让他们留下就能解决，太宰就是不肯好好说话。
　　“让小孩子作战本来就只有没有其他选项时才会这么决定，他们身体素质、心理承受能力都不够格，高天原情况不明，出了意外怎么办？还要停下来等他恢复？”太宰耸了耸肩膀，惯常踩了一脚前上司，“而且我又不像森先生，为了达成最优解连十岁小孩也能压榨。”
　　说这些话时他脸上一派轻松，显然到时候打算一如既往靠耍赖蒙混过关。
　　“话说起来既然知道黑色神使是世界意识玩的把戏，目的是为了增进人类的团结，以及趁机汲取信仰，修复自己的伤势，那么我怎么能不送给它一点回礼呢？”太宰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他用丝毫不负责任的语调说道：“虽然孙先生处理这些黑色神使非常费力，但是他手下人才济济，想活捉的话肯定有办法，我只要一个，也不算为难他。”
　　“不要太过分了，”乱步看了他一眼，立马猜出他在打什么主意，但是这对人类联盟总体上有益无害，所以他只是告诫了一句，“怎么说森首领现在是我们的同盟，如果被社长知道他会不高兴的。”
　　“嗨～嗨～，”太宰毫不在意的举起两手，脚步轻快的从窗台边走开，一边倒退，一边冲乱步挥舞手臂，语调轻快地说，“那么就这样决定了，我这就去行动。”
　　“唉，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坑森先生的呀，主要是现在没有其他人手能用，八岐大蛇已经成为高天原那边安插的内应，为了掩人耳目不能和祂过多联系，所以祂除了会在最后关头会庇佑人类，不能提供其他帮助。”太宰摇头晃脑地踩着楼梯，脚步轻盈地一步一步往下走。
　　中冶自从那天用出污浊对抗世界意识后，他的神力和异能就出现融合趋势。然而这种变化导致攻击力变强，能力也不可控制，动不动就会把敌人打个粉碎，别说活捉了，连全尸留不下来。虽然这些天他带着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一直在外作战，试图尽快掌控这股力量，但是这力量已经涉及到异域神明的本质，哪有那么好掌控，练习到现在，中也刚刚做到击打敌人的时候不会一不留神波及到周围的花花草草，但是，想留下全尸，或者不伤害敌人，只是制服对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否则，太宰哪里用得着拜托森鸥外呢。
　　话是这么说，可太宰脸上露出的笑容实在很让人误会，仿佛对这次能光明正大使唤森先生的机会非常期待似的。
　　“不过世界意识到现在还是没有多大长进，明明已经被我抓住把柄教训了那么多次，做事到现在还是顾头不顾尾，留下这么多漏洞，看起来就像丝毫没想过掩饰一样，这上万年的经历不仅增长它的智慧，反而让它变得智障了吗？”
　　“哦，有道理，毕竟不是有那种说法吗？被动物抚养长大的人类婴孩长时间脱离人类社会，没有和人交流，于是只会使用动物的语言，智力发育也比同龄人缓慢，回到人类社会，需要经过不短的时间才能重新融入。”
　　“八成世界意识也是这种情况，一直以来只会直线思维，暴力碾压能够解决百分之九十的问题，智商太久不用就退化了。”太宰忽然想到什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对了，看来我应该把训练中也智商的计划放到日程，绝对不能让他变成世界意识那个样子，我的搭档如果真是那种听不懂人话、只会拖后腿的暴力狂，想想就让人头疼。”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过多赘述，无论是太宰躲开联络员中岛敦，亲自和森鸥外面谈，最后顺利拿到自己想要的材料；
　　还是死气之炎的使用者参战，被关在复仇者监狱的六道骸在彭格列十代目担保下成功出狱，发挥自己的幻术才能戴罪立功；
　　又或者人类逐渐发现斩杀最近复活的妖怪，似乎能够吸收它们的力量，增长自身实力，一时引发空前轰动，异能者、灵能者们全都热情高涨，不少大妖怪都被围杀至死。
　　以上都是这场诛神之战的缩影，在大部分参战者们的努力下，神秘降临的危害被压制到最低，等到妖怪、神使、乃至高天原低等神明清理得差不多时，被当成战场的人间奇迹般没有受到太大破坏。
　　甚至因为普通人看不到妖怪，除了被卷入事件的倒霉鬼，许多民众甚至不清楚自己身边发生过什么。
　　时间再度向前推进，鹿岛神宫的祭祀仪式终于准备完毕。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快写完了?正文到决战了。不过为了防止打脸，我还是说个二十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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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伏击战
　　四月二十日, 日本国土上所有电视机上都在播放唯一一个节目。
　　反季节樱花漫天飞舞，鹿岛神宫内外处处张灯结彩，衣着端庄的巫女神色肃穆，红白二色的巫女服洁净明快。她用一丝不苟的舞蹈敬献神明, 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浸透着对神明的全心信仰。
　　被巫女的舞蹈、宏大的音乐感染, 本来为自己的电视机被绑架而怒气冲冲的观众们冷静下来，慢慢被带入那空灵玄妙的境界，耳边仿佛真的听到天雷之怒。
　　地面上诸多生灵只能在这柱大神的伟力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然而受罚的只有作奸犯科之辈，正直善良的好人反而会在大神的庇佑下获得幸福。
　　这支舞蹈并非神宫代代流传的祭舞，而是大巫女忧虑流言四起的现状，担心自己信奉的神明会受到影响于是临时改编出来的。她将自己一片赤诚寄托在舞曲, 毫不在意地挥洒灵力，行止间仿佛有风雷相伴，看起来声威赫赫又不失古肃庄严，即便隔着屏幕也极大撼动了观众的心灵。
　　她是如此炽烈真诚，坦率得不加掩饰, 不止将从未亲身接触过神灵的普通人引入神谕, 连带着埋伏在一旁严阵以待只等指挥官一声令下便动手的对高天原讨伐团都有一瞬间心生迟疑。
　　没错，神宫此刻除了举行典礼的神道人士，还塞满了十来名“不怀好意”的战斗分子，他们都是借着归还大妖恶路王的首级这一名头，光明正大挤过来观礼。
　　而神宫之外不远处还有上千人的后备军等待支援。
　　“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从陆战队受伤退伍接受人体改造转入军警的新人忍不住侧头问身边的队长，“这位巫女小姐……”
　　他话没说完被自家队长的大手用力按在肩膀上, 身体顿时向旁边狠狠歪了歪。
　　就这福地樱痴还嫌不够，再次抬起手重重拍了两下，用自己压低后依旧洪亮的嗓门对新人语重心长地劝诫道：“立原啊，我们‘猎犬’有着日本最强的暴力，是为了什么？”
　　操控金属的青年异能者接受改造后身体素质有了质的飞跃，奈何福地樱痴比他更强，这两巴掌大咧咧拍下去丝毫没收敛力道，差点让他吐出一口老血。
　　“……为了秩序。”立原喃喃道。
　　“记得就好。”福地樱痴欣慰地说，转而叹了口气，目光感慨地看向一旁不远处，那里站着位身姿挺拔腰悬长剑的和服银发男人，“你和我的老友有点相像，想当初他也是因为怀疑自己的工作是否正确，在大战结束后直接辞职，现在过得还挺逍遥。”
　　他话里透着追忆，语气偏向和缓，立原下意识慢慢放松下来，结果冷不丁福地樱痴又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并且附赠一声宛如洪雷的大喝：“但是你不一样！”
　　立原被他这神来一笔吓了一大跳，差点没忍住作为士兵的应激反应，直接给这个不着调的上司一刀，好在异能用出去之前，他想起来身后人的身份，急忙按下短刀。
　　福地樱痴将他这一串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毫无危机感地哈哈大笑起来：“适应的不错嘛小子，这样很好，继续保持下去！”
　　立原心有余悸地抓着匕首，闻言无语地抽了抽嘴角，结果下一秒就见留着八字胡的上司突兀变脸，表情端正声音低沉地说：“保持下去，你能走得更远，不要死得太快啊。”
　　他顿时愣了一下。
　　然后心里不禁生出自责和警惕。
　　他想自己不管作为士兵还是军警，无论哪段经历都没有教他罔顾任务罔顾同伴的性命，结果却被这名巫女跳的一支舞引出心底潜藏的意识，这些神秘侧的灵能力者手段果然奇诡莫测。
　　虽然没有切实证据证明是这位鹿岛神宫的巫女做了手脚，但恢复了大战前应有状态的立原正处于“宁肯错杀绝不放过”的心态中，故而不再被祭神舞蹈迷惑，只管屏气凝神盯着巫女的动作，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很快，大巫女的动作渐行渐缓，最后以一个漂亮的敛袖收尾，遥遥向神殿供奉的神像施了一礼。
　　大多数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仍旧久久未能从巫女庄丽的表演中回神，心思意念通通被她带着走，因此这时候见她恭敬虔诚地向建御雷神行礼，迷迷糊糊中也不由跟着增长了几分对这位强大雷神的崇拜。
　　似乎是被信徒今日为祂收集信仰的举措取悦，晴朗透彻的天空无端响起一道惊雷，而后降下磅礴的光辉在巫女周身跳动，给这位女子本就美丽无比的面容增光添彩，令其看起来煌煌夺目不可直视。
　　这一幕同样被航拍飞机忠实地记录下来，传送到千家万户面前，毫无疑问建御雷神短短数秒又收割了难以计数的庞大信仰，实力猛地上了一个台阶，几乎令祂被那些扭曲了自身意志的同僚嫉妒起来。
　　巫女就是在这种神迹加身的状况下有了下一步动作，她转身一脸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后辈同样用双手托起的长剑，旁边的神官念念有词，清晰无比地告诉所有见证这一幕的人，此剑名为布都御魂，是建御雷神大人留在人界的化身，是以剑如神明、邪祟不侵。
　　——按照流程，大巫女接下来就该将这柄等同于神明本神的神剑举过头顶，接取由高天原的建御雷神降下的赐福，然而这关头异变陡生。
　　神剑碎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上亿信众满怀恭谨地见证神迹之时，这柄作为神明化身留在人间的古老神剑，毫无征兆地在眨眼间布满裂缝，没等巫女做出反应，便紧接着碎成千百块拇指大小的铁片，稀里哗啦掉了一地，在地面反击下弹跳着飞向四面八方。
　　刹那间神宫之内如死一般寂静，似乎连天上降下的神光都不知所措地僵在当场，所有神职人员表情如出一辙地呆滞，好像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或者反应过来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一片寂静之中，始终没忘记自己来意的讨伐团成员则在剑碎的那刻收到信号，毫不犹豫地按照之前分配好的目标发动攻击，几秒内便将数倍于他们的神官巫女统统放倒。
　　像土匪一样冲出来的讨伐团成员们一边攻击一边大喊：“建御雷神已死，占据高位的是伪神，德不配位必有天谴！”
　　摄像机忠实地将这场变故记录下来，电视机前的观众顿时一片哗然。
　　本来实力上了一个台阶的建御雷神察觉自己的信仰断崖式下跌，气得浑身发抖，那道从天而降的神光猛地波动起来，紧接着半空化成一个面相威严的青年男子，穿着武家的狩衣，背后悬着弓箭，表情难看得滴水。
　　“人类，你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咬牙切齿地吼道。
　　突然出现的青年男子身后眨眼间聚起滚滚黑云，云中电闪雷鸣，轰隆声仿佛在耳边响起。攻击还未真正开始，便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几乎寸步不能移，这下现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身份。
　　“噗嗤。”
　　在所有人绷紧神经如临大敌的时候，这笑声在一边寂静里过于刺耳，一时间半空举起手臂想要落下攻击的建御雷神都停下动作，朝发出声音的少年看去。
　　太宰毫无自觉成为视线焦点的自觉，带着笑意低声对旁边的中也道：“我还以为只有骸君和邪神这么说话，原来是我见过的神明太少。”
　　这句话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朵里，让他们忍不住为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捏了一把冷汗。
　　建御雷神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但切实体会到了太宰对他的轻蔑，顿时怒火丛生：“你这……”
　　但是他话没说完，四面八方飞驰的炮弹精准无误地冲进雷云，在祂身上接二连三炸开烟花，由太宰友情提供的封印材料发挥作用，建御雷神身上的神力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地面上的讨伐团成员立刻觉得身上的重压消失，恢复自由行动能力，当即精神大振。
　　“哈哈哈哈，猎犬会撕碎所有的敌人，还没有撕碎过神明，今天我就要试试！”福地樱痴率先反应过来，一马当先飞身跳起，踩着主殿的屋顶头也不回地冲向高处的神明。
　　“下来吧！”他大声喊道。
　　毫无防备遭到人类武器攻击，被硝烟包裹咳得睁不开眼睛的建御雷神就这样被拉下云端，而后陷入异能者们的围攻。
　　作者有话要说：中也不出手，前面说过他现在一拳一个小朋友，这次作战是活捉神明打开前往高天原的通道，他动手的话神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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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大忽悠
　　建御雷神被打倒后, 人类这边也没有浪费时间，一边将昏迷的神宫工作人员搬运到空房间，一边召集待命的上千后援部队赶到神宫，同时异能特务科派出精神控制系异能者从建御雷神口中问出了直达高天原的方法。
　　之后建御雷神念诵咒语, 光柱从天而降, 一个不落地笼罩住在场的讨伐团成员，所有人都在严阵以待，太宰却冷不丁忽然伸出手，抓住了身边中也的手腕。
　　下一秒光柱消失，同样带走的还有站在神宫里的高天原讨伐军，然而太宰和中也两人却被剩下，孤零零站在神宫的空地上。
　　中也被太宰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惊呆了, 不过回过神来之后，觉得太宰做事有他的道理，所以很快冷静下来，转过头不解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太宰没有回答，只是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然后故作神秘地伸出手指了指前方。
　　中也顺着他的手指抬头看去, 然而太宰指尖对准的方向只有一片空地，此外什么都没有，他正在不解，眼前忽然明光大放，让他下意识就想抬手挡在眼前，躲避这过于刺眼的光线。
　　但随后他意识到这里是敌人的神社, 说不定有什么他们不清楚的布置，一不小心着了道定然损失惨重，所以他忍着眼睛刺痛，戒备地将太宰挡在身后，不错眼地看着拿光线的变化。
　　强烈的太阳光汇聚在一起，慢慢形成一个金灿灿的人影，披着白袍的少年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和垂至腰际的长发都是灿烂的金色，加之容颜夺目，光彩照人，让人不敢直视。
　　不过很可惜，在场除了她之外，充当观众的只有太宰和中也，而这两人都不会被轻易动摇，他们心智坚定，故而看到这奇怪的少年降临，脸上依旧一派镇定。
　　中也甚至有空询问太宰：“这就是你让我看的东西？”
　　太宰微笑不语。
　　而此时那位金发少年睁开眼睛向他们看来，这双眼睛也是金色，和她头顶正当空的太阳相比也丝毫不觉逊色，反而交相辉映，更显风姿。
　　这样一来，少年的身份就非常明显了，祂是这一代高天原统率八百万诸神的神王——天照大御神。
　　不过除此之外，对方还有另一个身份。
　　“天照大御神”的目光首先落在太宰身上并对他点了点头，轻声唤道：“前辈。”
　　太宰笑眯眯地对他挥了挥手，得到回应后，附身在天照身上的外来者才将目光分到现场另外一人身上。他本以为这是太宰在这个世界收的部下，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太大重视。
　　对于能够突破世界屏障的外来者，被他当成对手的除了世界意识，其他就算神灵也不够格，就连同意跟太宰合作，他也只是看中了对方高超的智商，太宰本人的力量倒不被他考虑在内。
　　——毕竟任务者转生后直到脱离世界，都被世界孕育的身体束缚，能力上限最多就是这个世界土著上限，敌人是世界意识的时候能力效果更是大打折扣。
　　也就是说，太宰的人间失格即便因为灵魂强大得到增幅，甚至可以困住这个世界最强的神灵，但对付世界意识很容易出现纰漏。
　　因此外来者不认为太宰之外的人能帮上忙。
　　但是他看清楚中也的相貌之后，瞳孔剧烈收缩。
　　“前辈快离开那里！您不是恢复记忆了吗？主神麾下所有任务者都知道，这种从宇宙混沌里诞生的神明是我们主神空间的大敌，不要被他现在的样子欺骗了！”
　　外来者劈里啪啦一大通说完，同时驱动这具身体的神力召唤太阳，在手心聚起一团极为明亮的光球，抬手就要向中也砸过去。
　　中也反应比外来者快得多，他在察觉敌意的刹那便做好了战斗准备，神力和异能两种能量融合追溯出来荒霸吐的本源力量迅速被调动出来。
　　但出于对太宰的信任，中也暂时没有发动攻击。
　　果然在外来者技能成形时，太宰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斥责起对方。
　　他痛心疾首地指着外来者骂道：“你就是因为这种不成器的想法，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敌人又怎么样？别开玩笑了，只要有思想会思考，就一定有弱点可言，异域神明又如何？掌控他的想法操控他的精神，不一样成了我手上的傀儡？”
　　“你看他现在这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难道不比你控制的那些神明听话乖巧？”太宰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扯了扯中也脸颊上的软肉。
　　中也额头爆出青筋，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就是秋后算账。
　　太宰完全不慌，他收回手看向被他的话术冲击，两眼写满“三观刷新中”的外来者，不紧不慢地又加了一枚筹码。
　　“而且你现在还是主神空间的员工吗？后辈。”
　　这句话比起之前更是晴空霹雳，一下子将外来者从神游天外的状态劈回现实，戒备地看向太宰——因为情绪波动太强，他附身的天照面孔有些扭曲。
　　“如果不是看出你脱离了主神空间，以为你有多大的魄力，我怎么会将这个秘密分享给你？”太宰语重心长道，然后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结果你却和其他任务者一样迂腐，太让人失望了。”
　　外来者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太宰勾结混沌神明，这罪行比他叛逃还要恶劣。现在他们两人互相抓着对方的把柄，也省得担心对方背叛。
　　心里的戒备一扫而空，外来者熄灭了手上光球收敛敌意，郑重地看着太宰道：“多谢您的教诲，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所以这位混沌神明就是我们今天的合作伙伴，对吧？”
　　“是的，”太宰对着被自己忽悠得找不着北的蠢货，毫无异样地承认道，“他是我的搭档。”
　　外来者这下彻底放松下来，语气敬佩：“不愧是前辈，居然连混沌神灵都能收复。难怪您在那么短时间完成空悬万年的超s任务。”
　　太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现在还有心情拍马屁？刚才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我们的见面随时可能会被世界意识察觉。还是说一下怎么解决它吧，我的记忆没有彻底恢复，你有什么办法找到它的藏身之处？”
　　外来者沉默了一秒，缓缓说道：“我打算吞噬所有神灵，掌控世界权柄，然后借此地毯式搜索整个世界，总有一天能将它找出来。”
　　“很不错的计划，你真是个天才。”太宰露出微笑，礼貌地吹捧道，“最短只要花上几百年就能找到目标了呢。”
　　果然是个废物，太宰心里想到。
　　就算外来者再愚钝，这下也听出太宰话里的阴阳怪气，他顿时委屈地闭上了嘴。
　　“世界意识上次被我重伤，轻易不会降临，就连攻打高天原这么重要的事，也宁可让外国神灵混在异能者军团里，也没有自己出场。”
　　“什么？那些外国神混在人类军团里？”外来者震惊极了，猛地抬头看向太宰，语气焦急道，“前辈，我必须赶尽回去……”
　　“慌什么！”太宰皱眉不悦地打断他，“你掠夺的神格不是带在身上了吗？既然如此，就算你控制的神都死光、高天原被夺走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争夺权柄的前提是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领地，我好不容易才一个不落地控制了全部日本神明，完成高天原土地所有权的转让。如果高天原被外国神灵夺回，就意味着我彻底失去和世界意识竞争权柄的机会……”
　　“那么在那之前，找到世界意识不就可以了？”太宰淡定地说。
　　外来者睁大眼睛，希冀地看着太宰：“您已经想到办法了吗？”
　　太宰露出个神秘的微笑：“你最好不要反抗，省着点力气对付被我引出来的世界意识。”
　　没等外来者想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太宰就对身后的搭档道：“干掉他。”
　　半分钟后，外来者扑街，而中也看起来只是稍微有些疲惫。
　　这也在意料之中，外来者虽然比小世界的神明高等，但附身在天照大御神身上，发挥的实力也就是这具身体的最大上限，当然不是荒霸吐的对手。
　　如果不是他本身底蕴不浅，承担了部分伤害，天照的身体八成会被打坏。
　　“天照”被中也打倒之后，早早等候在那里的太宰半蹲下来，伸手拈住天照大御神的一根头发，人间失格生效，使外来者不能解除神降，从而将他的意识困在这具身体之中。
　　外来者总算明白过来，这垃圾前辈拿他当了诱饵，忍不住控诉地看向对方。
　　太宰回给他一个纯良的微笑。
　　下一秒，太宰抬起眼睛，目光在神宫建筑顶上划了一圈，意味深长道：“各位神明大人出来吧，早就发现你们了。”
　　但是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更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这样看太宰的表现就很像一个突然发疯的精神病患者了。
　　不过中也没有怀疑他的说法，冷冷地看了一眼神宫最高处的建筑，然后收回目光。
　　太子并不意外现在的冷场，态度依旧从容。
　　他低头看着天照大御神的清俊的面庞，漫不经心地说：“造物主先生，你如果再不出来的话，我可就松手了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外来者被我困在这里无法逃走，你现在过来的话，说不定能像万年前那样，吞噬掉不速之客的力量，恢复你的伤势呢。”
　　似乎被太宰所说的前景诱惑，神社的建筑上方走出来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他们披着厚重的袍子，从头盖到脚，看不清楚面容，不过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极强大的威压。
　　祂们都是神灵，而且每一个人的气息都至少和建御雷神不相上下——要知道这位高天原的顶尖武神败得那么快，主要还是太宰提供了不少血当作封印材料，一上来就暗算成功，其本身实力并不差。
　　这些神灵虽然比不上外来者附身的天照大御神，但数量足有上百，操控的法则也是千奇百怪，打起来的话肯定要浪费不少时间，说不定会像祭坛那时一样陷入苦战。
　　太宰默默盘算着，又看了眼战意勃勃的中也。
　　“感谢你的努力，人类。把那个入侵者交给我们吧。”站在最高处的神明开口。
　　“哦？”太宰勾起嘴角，“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的用处到此为止，可以闪到一边’——我理解的没错吧？”
　　神灵们沉默不语，他们比较爱好面子，所以不可能像太宰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但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太宰轻轻“啧”了一声，觉得祂们实在很不坦率，还不如森先生想要合作的时候诚意十足，所以他不客气地扬起嗓音，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可能，除非让造物主亲自出来和我谈，解释一下上次将我封印的事情，否则我不可能把这家伙交给你们。”
　　神灵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知从谁那里得到了指令，齐刷刷停止了动作，猛地向空地中央的太宰和“天照”扑了过去。
　　“哈，就凭你们这些家伙，也敢和我们作对吗？”早就做好准备的中也不躲不闪，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中也！”太宰喊了一声，别有深意地提醒道，“不要留手。”
　　说完这句话后，太宰气定神闲地盘膝坐在地上，旁边就是躺尸的“天照大御神”。他一只手捏着对方的头发，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旁观搭档与神灵们的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嗯……就是这样。这边是主战场，其他战场还有。
　　改了一下，忽然想到太宰用人间失格的时候，只有对中也是抓脖子抓手腕按后脑勺，其他人都是用手指碰额头、捏头发……隐晦地发下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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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无神生还
　　异能者这一方有外国神灵暗中相助, 但高天原最大的指望却是窃据日本天界控制权的外来者。
　　原本外来者在高天原坐镇，在中枢输入神力，就能让神灵们无限次无冷却转生，但不知为何他从自己的位置上消失不见。
　　他不仅自己消失, 还带走了当时为了控制神明而从祂们身上拿走的神器, 这就导致日本神灵们站在本该庇佑祝福祂们的高天原，对上外国神的时候，还不如在地面上自己的神社时强大。
　　反观讨伐团成员，不管是人类还是外国神全都精神饱满，斗志昂扬，高天原诸神的防线在他们面前犹如纸糊，三个小时便轻易将敌人杀了个七零八落。
　　上万高天原神灵十不存一, 幸存者只能节节败退，在异能者和外国神灵联手追击下，一路逃到整个高天原中心，也就是神议宫殿的位置。
　　讨伐团被神议宫殿外的结界拦了下来，给了高天原一方些许喘息的机会。
　　对于讨伐团中知道内幕较多的外国神灵来说, 祂们知道现在只要攻下这里, 就能占据高天原中枢，世界意识就有办法将日本的天界收回。
　　胜利就在眼前，所有的讨伐团成员都很亢奋，哪怕整座宫殿外笼罩着坚硬的结界，神力打上去只能留下印子，一一时半会回不来, 祂们也毫不气馁，反而叮叮当当凿得非常起劲。
　　不过人类毕竟赶不上神明，上千位异能者、灵能力者联合起来的讨伐团虽然尽量抽取精英，但并非所有人都是怪物，三个小时激战后许多人都陷入疲惫。
　　这样一来，到现在依旧带着满脸诡异的狂热、不知疲倦地攻击结界的上百个人……讨伐团成员都察觉到了不对。
　　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微微皱眉，转头暗暗对同样朝他看过来的福泽谕吉使了个眼色，两位带头人默契地开始行动，在尽量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退到一边，压低嗓音商量起来。
　　被围攻的恢弘宫殿内部，残留的高天原神明数量已经不过百名，祂们听着外面仿佛无休无止的捶打敲击声，脸上纷纷显出烦躁颓郁之色。
　　这时候一位古装丽人走到祂们面前，表情坚毅地张口道：“诸位！请听我说——”
　　不管这位神明是谁，她能在这种危急关头主动站住来承担责任，坚韧的精神让人感动，但所有神明看清她的脸后实在忍不住侧目——
　　只见艳红邪异的纹路在那张依稀看出白皙清丽的脸上肆意攀生，全然不复从前的清净高贵，反而如同妖魔般古艳惑人。
　　正是自从吸收羽衣狐残留怨念后神力被污染的木花开耶姬。
　　这些日子她没少被保留了本性的神灵们嫌弃孤立，但事实证明，木花开耶姬变丑了，但也变强了，居然以不擅长战斗的花神身份成为存活到现在的百余名神灵之一，甚至可能是祂们中状态最好的一个，毕竟她现在还能站出来主持大局。
　　所以无论其他神明再怎么讨厌她身上源源不断的污秽之气，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并且全都听她呼唤，默不作声齐刷刷地向她看去。
　　“事到如今，我等只能死战不退，像我们这样的叛徒，就算离开高天原也无处可去，不如最后拼一把，至少要让这些胆大包天的人类付出代价！”
　　外来者这一方的神灵没有过多犹豫便纷纷同意了她的意见——本来祂们虽然被外来者扭曲了性格，但仍保留着基本的求生欲，正常来讲不会自寻死路。
　　但目前全然处于劣势，完全看不到翻盘希望的情况下，想要活命就只能投降，偏偏祂们心灵深处被种下“绝对不得背叛”的暗示，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维护神灵尊严，豁出性命与敌人战斗到底，并尽可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个回答不出木花开耶姬预料，她覆盖了妖纹的脸上表情冷静又镇定，说道：“既然诸位对此都没有异议，那么关于如何反击，我这里有一个提议。”
　　他转身看向身后，大殿中央竖着一道接贯天花板的金色光柱，光柱中央隐隐可以看到玄妙的圆形阵法缓缓盘旋——这是平时召开审议会议时天照大神所在的位置，外来者入侵之后，不仅占据了天照大神的身体，还将这地方改造成了高天原的中枢，兼具复活点功能。
　　作为中枢，外来者可以充分发挥自己作为高天原地主的权力，向阵法输入自己的力量控制其改变日本天界任何一处景观，包括心念一转改动地形设置陷阱。
　　而复活点的存在，意味着即便神灵们死亡，在他的力量引导下，散逸在天地间的能量也能很快重新回归，聚拢为成年人形态，因为死亡时间短，所以记忆也不会丢失。
　　可以说如果外来者在这里的话，不需要动用世界外的力量，只依仗源源不断的士兵和对高天原的绝对掌控，哪怕世界意识亲自出现也能跟对方打个来回，混进异能者中的外国神明再多一倍也赢不了他。
　　可惜现在外来者被太宰引到下界，如今被困在天照的躯壳内动弹不得，迟迟不能回归，这中枢兼复活点也就没了用处，高天原众神失去最大的靠山，这才会输得这么快。
　　现在见木花开耶姬看向这宏大玄妙的阵法，有神只觉得胸口一堵，那股明明有底牌可以打赢、却应是用不出来导致一败涂地的憋闷涌上，忍不住迁怒道：“你想说什么？”
　　就算想到了能代替那位大人支撑复活点运作的办法，他们这上百个神就算一刻不停地复活，也没有办法拦住外面上千名凶悍的人类和外国神。
　　所以祂觉得木花开耶姬想打阵法的注意，纯粹是浪费时间。
　　木花开耶姬还是那副冷静的样子，这也难怪，那几天她经历得有点多，先是吞噬了大妖怪的残魂差点被毁灭意识、又被本该站在同阵营的火神迦具土捅刀，复活没几天发现她身上长出妖纹、冒着生命危险掠夺的信仰也消失不见……
　　面对同伴们冷嘲热讽和鄙夷的目光，她只能一言不发地顶着外来神明的威胁独自行动，加上性格被羽衣狐残魂中的果决冷血影响，才让她不到一个月成长成现在这样。
　　迎着同伴迁怒的目光，她不为所动，语调平静地说道：“这道光柱其实并非专属天照大神的席位，而是属于‘高天原神明的最强者’，现在天照大神不在，高天原只剩我们几个，按理说我们中最强的那个可以走进去。”
　　之前开口的神明不耐烦地打断祂：“这种常识还用你说？虽然最强的神明可以走进去，但没有那位大人的实力，根本掌控不了中枢，甚至连复活点也用不了！”
　　木花开耶姬依旧是那副淡定的样子：“我最近死掉的次数比较多，所以有幸见到过两次那位大人使用阵法——他端坐于阵法中央，天照大神的神力由他用出来，质量高了不止一截，于是很容易将我们死亡后质量较低的神力吸引回来。”
　　“而我们用不了，只不过因为这阵法设定只能低等级的能量向高等级靠拢，禁止高等级能量被低等级利用。”随着她的叙述，其他神明渐渐明白过来，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也就是说那位大人口口声声将祂们当成最重要的部下，结果在复活点做这种手脚——不允许低等级利用高等级能量，也就是说祂们复活时造成的损失全由自己承担，那位大人却只需要坐在这里，通过自身力量对祂们的牵引完成复活，什么都不用付出。
　　哪怕是被洗脑的神明们心里也觉得微妙，因为如果外来者直接告诉祂们实情，祂们也不会如何，最多可能会死的时候谨慎一些。但是外来者一边心安理得接受祂们的感激，一边说祂们不用吝啬复活机会，比起微末损失他更期望看到祂们进步——这就说的好像他有付出一样。
　　木花开耶姬看出他们的想法，觉得可能生出变故，于是伸出手指点了点阵法周围刻绘的符号道：“这个阵法上每一个字符都是那位大人亲手刻绘，当然会保护大人的利益。他保证我们无限次复活我们本来便应该感激不尽，现在就是我们回报的时候——”
　　“中枢只能用高等级的能量驱动，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中的最强者虽然可以来到中枢旁边，却不够格替代大人，这才致使我们落于下风。不过这也就意味着，那么只要我们改动一点符文的位置，让它自己可以吸收低品质能量向高品质能量转化，就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了。”
　　木花开耶姬这番话说出口。原本充斥着窃窃私语的宫殿，突然安静下来。
　　神灵们以难以言说的表情看着这个女人，心想果然不愧是吸收了妖狐残念的奇葩，能想出这么个办法简直不能更机智。
　　以祂们在阵法方面的造诣当然不可能听不懂，恰恰相反，木花开耶姬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们中就有神明白过来，并陷入沉思。
　　毕竟这番话说起来没那么难理解，已知高天原神灵最强者可以靠近中枢，通过高等级的能量可以驱动中枢，那么只要完成想办法低品质能量向高品质能量转化，然后再利用转化出来的能量掌控中枢，操控外面的结界进行反击。
　　运气好的话，那些乐此不疲撞击着结界的混账就会被一口气清空。
　　但问题是这整座宫殿，可以充当能量的东西，也只有他们这些神明了呀。
　　木花开耶姬的意思是让祂们自愿充当阵法的能量，将自己持有的全部生命力和神力都投入进去，让这阵法拥有足够的动力源。
　　但是怎么可能啊！这不就意味着祂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吗？！祂们可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不背叛”不代表为了外来者命也不要，连转生的机会都放弃。
　　比起这种接近魂飞魄散的死法，祂们宁愿走出结界，和外面的敌人大战一场，和之前阵亡的同伴死在一起，这样如果那位大人还能活着回来，自己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神灵们脸上的表情简直一目了然，木花开耶姬心里讽笑：“虚伪。”装成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若不是外来者的傀儡种子仍在起效，祂们想必已经各自逃走了吧？
　　不过她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反而微微一笑，妖纹横生的面孔蛊惑人心：“诸位可要想好了，那位大人能力深不可测，就算出了意外也绝不会输给外面那群乌合之众。而且献祭不一定会彻底消失，你们忘了吗？我们的神器可是还在大人手上，以他的能力，追溯神器与主人的联系把各位复活都不算困难。”
　　神明们脸上露出异动，而木花开耶姬这时候脸色猛地一变，语气森森地威胁道：“但是，如果有谁不肯配合，被那位大人知道我们明明有可能取胜，却因为这种理由失败，到时候那个人会有什么下场呢？”
　　在场的神明谁不是见多识广，怎么可能被她这种话威胁到？
　　“我同意这个计划。”第一个神明站出来道，目光冷冷地扫过木花开耶姬，似乎想警告她不要太得意，“我绝对不是担心那位大人的惩罚，只不过看出这个计划确实有很大可能成功。”
　　有神带头，剩下的神也一个个站出来表示赞同。当然，祂们表达完自己的意见后，无一例外瞪了木花开耶姬一眼，或隐蔽或恼火，并且不约而同地表明自己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想给外面“咚咚咚”不停砸门的野蛮人一个教训。
　　木花开耶姬不知可否，毕竟她作为这个计划的发动者，理所当然要留下来控制中枢——这才是她最大的目的，外来者绘制的阵法来自更高维度，近距离观摩甚至控制，好处显而易见。
　　占了这么大便宜，被这些神说上两句根本不痛不痒。
　　另一边众神做出决定，等木花开耶姬改动阵法后，便在她的指挥下，按照神力从小到大排成纵列，一个接一个走向这座宫殿中心的光柱，然后消解。
　　最后一位神明走进光柱，木花开耶姬眼睁睁看着这道接连宫殿地板和穹顶的柱子接受神明献祭后，从金色染上血一样的红色，失去一开始的纯净圣洁，变得有些妖异——简直和她自己一模一样。
　　她克制不住，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一个真诚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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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计算错
　　鹿岛神宫
　　空气中响起轰隆一声爆音, 鹿岛神宫最高的建筑顶上，披着黑袍的高大的身影倒退着激射而出，狠狠向着地面砸去，但没等祂真正砸到地上, 祂的身体便在半空一寸寸化为黑色的灰烬, 直接消散。
　　神宫内各个角落都覆盖着这些薄薄的灰烬，无一例外全都是之前试图围攻太宰的神明们。
　　此时鹿岛神宫已经没有敌人，中也从建筑顶上一跃跳下来，刚好落到太宰身边，然后半跪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说，蓝色眸子直勾勾盯着太宰。
　　他身上还带着战场上未散的□□神力，数十个神明死前痛苦的诅咒缠绕在他身上, 虽然不能侵蚀他分毫，却让他看起来越发骇人。
　　躺在地上的天照大御神看着中也如同野兽的眼神，对方还离得这么近，心里不由有些发毛。
　　毕竟混沌神灵对他们这些任务者来说算得上天敌——只要穿越的时候系统稍微出点漏洞，将他们的灵魂气息泄露出去, 百分百会有混沌生灵追上来, 拆掉他们的系统，打碎他们的灵魂，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外来者虽然已经脱离系统，但没有系统帮忙隔绝气息，他只会更加畏惧混沌神灵。因此看到这个浑身上下写满凶恶的中也，哪怕一遍遍提醒自己对方现在是同伴不会伤害他, 外来者也没办法不害怕。
　　该不会终于意识到前辈对他的欺骗，恼羞成怒想要过来反手捅刀吗？随着中也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外来者心里也越来越慌，忍不住冒出各种各样荒唐的想法。
　　但是又想到他旁边这位前辈可是在新人期就敢独自一人闯s级世界的名人，外来者还是定了定心。他觉得既然是作为任务者之中排名第一的大佬，应该不会轻易翻车。
　　这么想着，为了缓解心里的压力，外来者努力转动眼珠去看旁边的太宰，想从前辈那里学习一下对付混沌神的方法，这样等自己以后遇到混沌神，不说像太宰一样把对方收服，只要能成功逃命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结果看清之后心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复杂。
　　“辛苦了，中也。”太宰不仅没有被“混沌神明”反常的举止吓住，脸上反而浮现亲切的微笑。尤其那双鸢色眼眸，平时在中也面前往往盛满小学生式的鄙视、嘲弄、戏谑、讥讽，此刻却难得流露出些许温柔。
　　他笑眯眯地承诺：“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中也对太宰反常的目光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固执地半跪在太宰面前一动不动——事实上他现在眼前的视野有些模糊不清，只听到太宰的声音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花，艰难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我可是听你的，完全没有留手啊……”中也艰难地开口，嗓音十分沙哑。
　　——这是完全解放荒霸吐本源力量的后遗症。
　　好在不用他说完，太宰就明白他的意思，不容置疑地重申道：“你不用担心，我都会解决的。”
　　“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
　　说这话的同时他朝中也手腕上的丝带刮了一眼，那丝带上的靛青色蛞蝓便亮了亮，不轻不重地丢了个幻术，本就强弩之末的中也身体晃了晃，向前栽倒。
　　正好被张开手臂的太宰接住。
　　眼看噩梦之源昏睡，一直大气不敢出的外来者这才放松下来，不解地问道：“前辈，明明这些神明实力还不如披着我的马甲天照大神，就算祂们刚刚似乎被什么东西保护，混沌神明大多数时候打不到他们，但我还是觉得以他的实力，不需要做到刚刚那个地步吧？”
　　“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把你喊下来？”太宰将中也放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搭档的头发，一圈圈绕在手指上又一圈圈绕开，同时漫不经心地问着外来者，“你的底牌拿出来了吗？”
　　“拿出来了，”外来者老老实实地回答，而后慢半拍反应过来太宰的意思，不由眼前一亮，“您的意思难道是世界意识就在这里！”
　　他语气过于兴奋，几乎有些破音，太宰嫌弃地皱了皱眉，外来者本人却浑然未觉。
　　趴在地上躺尸的外来者自顾自分析起来，很快说服了自己：“所以一开始这位混沌神明的攻击被挡下，是世界意识已经亲自到达现场了吗？您看出这一点才让混沌神明不要留手，主动制造破绽好让它出来？”
　　“唔……”太宰附和着他的说辞，笑眯眯地解释，“上次世界意识分出百分之三十降临到现世，控制的法则强度不够，难以束缚中也，这次却能干扰中也的行动，说明它这次很可能是全盘降临。”
　　外来者双眼发亮：“不愧是前辈，居然真的将它全部引了出来！其实只要我能打败一半以上的世界意识，就能让这个世界的规则认可我，但百分之百降临当然更好！”
　　他沉浸在美梦之中几乎醒不过来，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嘴里还在高兴地碎碎念着：“这就要成功了吗？走到这一步实在太不容易了……”
　　“是啊是啊……”太宰点着头敷衍地应和，眼睛却专心地看着中也的脸庞，这次小矮子是被幻术强行放倒，失去意识之前还有话没说，因此即便在丝带编织的梦境中也眉头微皱，看起来很不高兴。
　　“不对啊前辈，”外来者忽然一个机灵从幻想中醒来，狐疑地看着太宰，“世界意识百分百降临、且能够控制这里的规则影响混沌神灵，那就说明这处空间任何一点微小的动静都在它的监视下。”
　　说到这里他脸色变得阴沉：“也就是说，它知道这是我们设的局！也听得到刚刚我们的谈话！所以它很有可能不会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太宰的计划怎么可能失败呢？


第162章 大战中
　　外来者心中顿时懊恼异常, 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然而却被太宰随手按住后背。
　　人间失格瞬间发动，他用不出半点特异能力，而只凭身体力量, 因为之前被中也狠狠打了一顿, 又不能用神力恢复，他现在居然没办法反抗太宰的镇压。
　　如果用世界外的力量倒是可以轻易挣脱，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太宰翻脸。
　　外来者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告饶：“前辈你快放开我，我要回高天原坐镇，既然世界意识不会出现，那么我至少要保住高天原！”
　　但是太宰冷心冷情不为所动，语调冷酷的说：“还不到时间, 你相信自己那些被洗脑的傀儡吧，就算输得只剩下最后一人，他们也会想办法拖住讨伐军。至少几个小时之内，你的地盘都不会出问题。”
　　外来者不知道太宰为何坚信世界意识一定会出现，都说了它可以听到两人的对话, 早就将两人的计划摸得一清二楚, 根本不可能中招，明知是陷阱还要过来，怎么会有人这么傻呢？
　　但是太宰坚持，他也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内心深处他将这位前辈当成权威，如果对方的推理出来的结论和他自己不同, 那么八成错的是自己。
　　可能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反正错的肯定不是太宰。
　　“可是……”
　　太宰不耐烦跟他讲解，直接道：“怎么，你这家伙作为高天原的所有者，难道没有掌控高天原的核心吗？通过那个核心应该可以感觉到高天原的现状吧，感应一下那块地还有多少属于你，剩下10%的时候，我会放你离开。”
　　而且高天源确实没事，他之前也是关心则乱，现在通过太宰提醒想起自己手里还有核心，连忙感受了一下。
　　然后欣慰地发现自己的下属们在这半个小时里，居然从混杂了大量外来神的队伍手中保住了80%的地盘！要知道他们没有武器没有后援，敌方却都是精英，能有这个结果实在让他感到惊讶。
　　既然如此，他倒也不着急挣脱太宰了，但是他唯一有所顾虑的地方，就是这位前辈实在太没节操，以至于外来者总担心对方生出歹意。
　　“但是怎么会呢？”外来者自言自语，“我们可是合作者啊。”
　　话是这么说，但内心深处还是有一个小小的但难以忽视的声音对他道：“为什么不会呢？你想想这位前辈教科书式的操作里，背刺过多少次队友？”
　　尤其是像他这种临时凑在一起的“队友”，在这位大佬眼里跟韭菜没什么区别……
　　看出外来者脸上神色出现动摇，隐晦打量过来的目光也带上怀疑，太宰挑了挑眉，假装没有发现，反而抬头看了眼天空向西偏移的太阳，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太宰慢悠悠道：“说它不会出现，你也太小看自己的魅力了，后辈。不过我也不为难你，如果十分钟后它没有出现，我就让你回去力挽狂澜。”
　　“十分钟”这个精准的时间点一出来，外来者心里一定，然而他们头顶的太阳却像是僵住了一样，光芒微微凝滞。
　　“我怎么会不相信您呢哈哈哈……”外来者还在打哈哈，但太宰已经松开“天照”的头发从地上站起来，动作毫无停歇地走到中也身边，像拖着麻袋一样拖着搭档刺溜滑退十来米，一直退到神宫走廊才停下。
　　他这一串反应流畅又自然，外来者完全没反应过来，甚至没来得及感受自己身上正在恢复的伤势，呆呆地看着太宰：“……前辈？”
　　太宰对他露出微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外来者顿时心生不妙。
　　轰！
　　高悬头顶的太阳如陨石般从天而降，眨眼间落在院落中央，白色火焰吞噬了外来者寄身的天照，而后灼烫热浪咆哮着朝四面八方席卷，海啸般瞬间将最近的神宫建筑冲得七零八落，而后又像虎狼一般气势汹汹地扑向无辜的吃瓜群众。
　　吃瓜群众太宰治就坐在中也身前，手指依旧不满地扯着搭档的头发，面对这来势凶猛的爆炸余波根本头也没抬。
　　热浪在他面前戛然而止。
　　“噗——咳咳咳……”外来者狼狈地从热浪和烟尘中走出来，身上的白袍这一块那一块布满焦黑，衣摆还被烧出个大洞，狼狈得和最开始降临的天神简直不是一个人。
　　“咳咳咳……前辈——”他每咳嗽一下嘴里都会喷出一股黑烟，整个人都成了个坏掉的烟囱，就这样还朝太宰跟前走过来，结果毫无疑问被太宰嫌弃地抬手制止。
　　“你有空和我闲聊，还是集中精力把你身后那个世界意识解决掉比较好哦。”太宰面带笑容地说，“我看它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话音落地，外来者便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急速逼近，他顿时头皮一麻，本能转过身两臂交叠挡在身前，然而他也只来得及做完这些，下一秒什么都没看清便被一股大力拍在身上，顿时觉得两条手臂都被砸断了。
　　外来者疼地差点当场跪下，不过比起世界意识受了一点伤就骂不绝口，他曾经作为任务者的日子没少挨打，耐受力倒是强得多。
　　因此只不过倒抽一口凉气便忍了下来。
　　而这道攻击也让他正式确认来人确实是世界意识，当下外来者不再犹豫，狠狠咬一牙召唤出自己的底牌。
　　霎时间，一尊接天触地的巨人虚影在他身后浮现，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凝实，与此同时外来者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竟然一跃与世界意识不相上下。
　　太宰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
　　世界意识察觉到威胁，同样采取了行动，一时间神宫空地上明光大放，之前那枚从天而降的“太阳”跳到半空，凶狠地冲向外来者附身的天照。
　　按理说身为日本的太阳神，使用太阳的力量对付天照效果会大打折扣，但结果恰恰相反，那轮纯白的光球飞在半空，拖着长长的光尾向两边扩散，形成铺天盖地的光幕向外来者当头罩了下来。
　　在这种强度的光线下，外来者附身的少年神明脸色被照亮，白的发光接近透明，几乎可以看到血肉下的骨架……
　　不是“几乎”！外来者只觉得一股锥心剧痛从接触到光线的皮肤上传来，电光火石间他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天照的身体由神力凝结而成，因为身体中的神格，所以祂在日本这片土地上可以说是光明的化身，所有光线都与祂联系密切。
　　世界意识正是利用这一点，大手笔造出一轮规则扭曲的太阳，虽然看起来和天上挂的一模一样，但除了可以释放光亮，其他方面全都截然相反。
　　如此一来，扭曲的规则借助光与天照的联系进入祂的身体，直接将构成这具身体的神力溶解大半！
　　想清楚怎么回事后，外来者气得七窍生烟，只是到底不愿意放弃太阳神的身体——这身体就像他套在本体上的护盾，只要没死就可以一直帮他承担伤害，而他只要在身体死亡的那一刻脱离，立刻就能恢复巅峰状态。
　　于是他强行忽视身体消融的剧痛，抬起右手将掌心对准那枚光球，他身后的巨人影响随之而动，拔出背在后背的巨大长剑狠狠劈了下去。
　　庞大能量□□撞在一起，强大的冲击波再度向周围炸开，冲出百米后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空间封锁拦住，发出一声宛如雷霆的巨大轰响，在反作用力下以不逊于去时的速度迅猛地扑了回来。
　　而不管能量潮汐如何汹涌，太宰就像一块礁石端坐在海浪中不为所动，被他挡在身后的中也同样安然无恙，只可惜神宫的建筑被彻底碾成碎片，连一星半点的木屑都没剩。
　　他看着面前的能量激烈碰撞，一白一金界限分明，彼此相持不下谁也不肯退步。
　　但很明显和世界意识相比，外来者作战经验更胜一筹，哪怕这么短短几秒寄身的身体已经被溶解大半，金色的骨架熠熠生辉，看起来宛如殉难者一般神圣又震撼，当然也很疼，他还是凭着一口气驱动身体行动起来。
　　趁着巨人与光团僵持，他直接伸手探入虚空，拔出一柄金灿灿的华丽法杖，一看就是哪个魔法异世界的产物。
　　“其他世界带来的武器吗？”黑发少年眯着眼睛打量那把造型奇特的魔法杖，那支法杖顶端镶嵌的硕大宝石极其引人瞩目，携带的能量不亚于中也火力全开。
　　当然论攻击力和危险性当然是远远比不上的。
　　而且使用这种bug级武器对外来者造成的负担也相当沉重，只是将法杖□□，他就累的气喘吁吁，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武器一拿在手中，他身上不断融化的趋势便停了下来。
　　但外来者不敢耽搁，迅速将法杖上的宝石对准悬停在半空的光球，低声念诵咒语。
　　似乎察觉到不妙，被巨人拦下的光球剧烈颤动起来，身上的光芒强烈一倍，然后嗖的从巨人剑下飞走，仿佛想绕开这块拦路石攻击正主。
　　但被外来者当做底牌之一的傀儡怎么可能简单？巨人并非只会机械执行命令的假人，反而拥有一定智能，因此见到光球试图逃跑，顿时向旁边跨出一步，挡在光球的运行路线上。
　　此时外来者已经完成读条。
　　他拿在手中的华丽法杖宝石充能完毕，正在忽闪忽闪仿佛迫不及待要展开攻击，周围还有微弱的光点满溢飘零。
　　外来者将法杖对准光球，光球急速后退想要逃跑，但下一秒，一道宏大明亮的光束便穿透巨人击中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算不算剧透：关于世界意识为什么出现……
　　因为这是阳谋，虽然太宰他们确实想故意引世界意识出来，但充当诱饵的外来者是真的，中也失去战斗力也是真的，只要它想吞噬外来者，除了这次不可能找到更好的机会了。
　　一开始不出现是在做准备，封锁空间，挂人造太阳啥的，毕竟它真的很能苟。
　　感谢在2020-04-08 23:13:12~2020-04-09 23:31: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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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谁是黄雀
　　砰的一声, 光球在光束中炸成烟花，外来者手中的华丽法杖徐徐化成光点消散，他又白着脸做了几个手势，解除傀儡召唤, 身后的巨人也变得透明。
　　他这才松了口气。
　　外来者现在的形象实在说不上好, 首先是被扭曲光线消融的身体，差不多只剩下一把骨架，上面半点血肉都不剩；其次便是身上的气息，虚弱如同风中烛火，仿佛随时可能熄灭。
　　看得出他在刚才的战斗中确实消耗太大，没力气主动恢复，只能放任天照的身体从太阳中吸收能量。当然他也没有闲着, 控制这些能量首先将面孔复原，织出一件崭新的白袍遮住身体，勉强收拾得可以见人，这才转身看向太宰。
　　“前辈，让您见笑了, ”少年清秀的面庞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语调带着感激，“多亏了您尽心竭力的谋划，我才能打败世界意识，掌握这个世界的权柄。”
　　他眼神认真地看着太宰：“您要求的那件事，我一定会为您达成。”
　　然而听到他这么说，太宰没有欣喜若狂, 一开始没有回答，仔细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微妙地说：“……原来你真的没发现啊。”
　　“什么？”外来者被他问的一脸懵逼。
　　“没什么。”太宰转开目光，冷不丁换了个话题，“关于我们的交易，是要你将我送出这个世界，现在我要再加上一个人。”
　　外来者怔了一下，随着太宰的目光落到仍在沉睡的中也身上，下意识紧紧皱起眉，满脸排斥地说：“您是指这个混沌神明吗？”
　　“果然不肯答应吗？”太宰叹了口气，忧伤地看着搭档睡得死死的脸，似乎不太死心地劝说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大的收获，如果能把他带回去，说不定直接干掉……上面那位也不是没可能呢。”
　　外来者脸上满是不赞同，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着色令智昏的昏君：“您在说什么啊前辈！混沌神明这么危险，短时间利用一下还没关系，长久相处无疑是自取灭亡！”
　　太宰再次叹了口气，随手掐了一把中也的脸颊，如果他的搭档醒着，肯定很容易能理解他的意思——“区区一个小矮子，居然这么讨人厌。”
　　外来者不知道他的想法，还在自顾自说道：“何况他现在是因为状态不对，实力十不存一，才会被您捕获。您没有记忆，根本不知道完全体的混沌神灵有多可怕。”
　　刚好这时他身体恢复大半，血肉丰满，白袍下不再空空荡荡，看起来比之前气势更盛。更因为自觉掌控了一个世界的权柄意气风发，又觉得太宰处于失忆状态，根本拿自己没办法，外来者胆子也膨胀到极限。
　　金色眼眸看着中也的目光透出明晃晃的恶意。
　　——尤其想到自己那些年被混沌神灵追成狗，甚至好几次被咬下一大口灵魂体，看着这么大一个混沌神灵毫无反抗能力倒在面前，外来者哪能什么都不干？
　　他表面对着太宰还是颇为尊崇，一口一个“前辈”，态度也放得很低，可惜姿态从头到脚都透出趾高气扬，饱含杀意的目光落在中也身上，显然已经无视太宰这个“主人”，将落难的混沌神灵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唉，”太宰最后叹了一口气，对外来者确认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他不久之前还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呢。而且你真的要在我告诉你他是我来这个世界的全部意义的情况下，还是要杀了他？为此不惜与我为敌？”
　　也许是“与我为敌”这个威胁有点严重，外来者犹豫了一下，但他忽然意识到太宰此刻的状态不过是个一根手指就能放倒的弱小人类，小世界最普通的生灵之一，忽然就没了敬畏。
　　往日的仇怨占据上风，外来者语气隐隐带上威胁：“那么前辈，您要在我明确表露杀意后坚持保他，为此不惜放弃我的帮助吗？”
　　太宰一时沉默下来，垂下眼睛沉默地看着搭档，面上显露纠结。
　　外来者看着他这副表情，心里有些惊讶，同时更忍不住生出些许诡异的兴奋——原来堂堂任务者中第一人也有做不到的事，也会被逼到退无可退，而且还是因为自己。
　　所以说，拼死拼活完成任务有什么好？还不如像他这样脱离主神空间单干，假以时日，从前那些只能让他仰望的大佬，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就在外来者满心胡思乱想之时，就见太宰慢吞吞抬起头，他以为这个前辈打算投降，脸上顿时浮现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刚打算说些什么，结果太宰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直直落在他身后，别有深意地勾起嘴角：“您在等什么呢造物主先生？没看到我可爱的后辈身上伤势已经彻底恢复了吗？再拖延下去，他就该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成功掌控权柄啦。”
　　外来者陡然一惊，太宰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他一时愣在当场，有那么零点零几秒的时间不知所措。
　　不过身后熟悉的危机感再度迫近，根本没有给他留下思考的余地，外来者为了活命，本能召唤出自己最强的防御装备，一面银光闪耀的盾牌霎时间挡在攻击冲来的方向。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那面盾牌静悄悄立在半空，挡了个寂寞。
　　外来者被这不符合意料的发展搞得懵了一下，还没等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突然一股熟悉而强烈的剧痛从身体内部袭来，一瞬间从骨髓蔓延到四肢末端。
　　外来者带着两眼茫然彻底化成虚无。死亡来得太快，他没能及时从这具躯体逃离，本身的意识体也随着身体毁坏彻底崩溃。
　　如果他没有脱离主神空间，或者允许系统和他同行，说不定还有机会被带走，但作为叛逃者，脱离的一瞬间便不可能会享受类似福利。
　　随着外来者在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留存痕迹消失，天空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总算死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们两个了！”
　　话音落地，天空正中的那轮太阳缓缓飘落，踩在外来者之前站过的空地上化成人形，整个人藏在兜帽斗篷下，身材样貌全都模糊不清，声音听起来倒是非常年轻。
　　不过太宰知道对这家伙来说，它想呈现什么外形都是一念之间，而且理论上讲整个世界存在的生物非生物都属于它，所以也没有幻术一说，什么样的外貌都是真实的。
　　所以也没在这上面过多纠缠，只是饶有兴味地看着它：“用第一个伪造太阳做诱饵，掩盖自己的存在，趁着入侵者吸收阳光修补伤口的时候，将规则混乱的光线送进他的身体。”
　　“为了一击必中甚至将毒、不，光线改成延迟发作。不愧是造物主先生，作风还是一如既往阴险，不过比起上次，您好像谨慎了不少，果然失败最会让人成长吗？”
　　“闭嘴！”世界意识觉得自己藏在兜帽下的脸隐隐发黑，恼羞成怒道，“你真以为自己算无遗策？被我杀死的入侵者是真的，荒霸吐失去战斗能力也是真的，你的体质对我无效也是真的，到了这种地步，你还看不出自己死到临头了吗！”
　　“唔……”太宰认真想了想，悠悠地说，“好像确实是这样，我这边已经底牌尽出，唯一可能打赢你的入侵者还因为一时大意死在你手上，看来我和中也只能任你宰割？”
　　“你知道就好！”世界意识大声道。
　　然而它声音越大，底气越是不足——虽然它确实是觉得太宰无能为力才从主动天上下来，现在听着太宰主动承认，心底反而有些打鼓。
　　这个人类的奸诈狡猾给它留下了太深印象，每每都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翻盘，它真的担心对方是在故弄玄虚，让它放松警惕好找到机会捅它一刀。
　　可气的是它之前受伤严重，不得不闭关恢复，否则以它掌控的权柄，关注区区一个人类的动向实在再简单不过。
　　结果现在它根本不知道太宰到底是真的没有办法自暴自弃，还是故意摆出这种姿态唱空城计让它不敢轻举妄动，又或者还有什么底牌没有拿出来……
　　想到这里它顿时心生悔意，为自己冒冒失失跳出来懊恼不已——不管他是不是装的，它杀完入侵者立刻回去随便控制一个人类朝这边轰一颗炮弹，保管他们两个死得不能再死。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它这次百分百降临，因此停留时间越久，受到阻力越大，这个世界在召唤它回去，留给它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它只能选择放过这两个重伤过它的敌人，或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看看高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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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都不是
　　高天原
　　站在阵法中央调试中枢的木花开耶姬手上动作忽然顿了顿, 表情也微妙地停滞了一瞬，不过下一秒她便恢复正常，脸上艳丽蛊惑的笑容越发明显。
　　“啊啦，那位大人……我们的主人死掉了吗？这可不是件好事啊, 我可怜的同僚们如果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复活机会不翼而飞, 那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是不是会扭曲如恶鬼？”
　　“真可惜，他们那么轻易通过那个计划，还是因为三个小时前感觉到高天原的核心那边传来主人的查探，谁能想到这么短时间，不止高天原落入敌手，连总大将也彻底死透？”
　　虽然语调仿佛饱含同情，但木花开耶姬微微抬头, 露出一双属于妖魔的血红色眼珠，嘴角的笑容也充满恶意。
　　“不，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察觉那位大人死亡的同时也会恢复自我意识，回想起自己这些天做的蠢事……呵, 如果是那些品性高洁的神明, 应该会一头撞死吧？”
　　木花开耶姬想到高兴的事情，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红色眼瞳闪着妖异的光。
　　刻意提到“品行高洁”当然是因为她自己也是因为外来者死亡彻底取回自我意识的神明之一，但遗憾的是早在这之前，木花开耶姬的神性就与妖狐怨念纠缠在一起，直到刚刚用谎言献祭同僚, 更是彻底堕落失格。
　　也就是说，她取回的“自我意识”同样是不洁的，外来者死亡对她造成的影响可以说微乎其微——非要说的话，就是行事少了层顾忌。
　　反正她现在要做的事和一秒种前完全没有区别。
　　木花开耶姬有条不紊地操作阵法，毫不介意地将意识浸入泛着血红的光柱当中，借助光柱的视野看到宫殿外勤勤恳恳发动攻击的敌人，发现结界在他们的努力下已经摇摇欲坠。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在木花开耶姬感受中整个高天原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之前战死的神灵神力散落在战场，被她一个念头召唤回来，然而她并未像外来者一样将祂们复活，而是毫不客气地将这些神力粗暴地填进阵法，通通化为精纯的能量。
　　当然除了战死同僚的神力之外她还发现了其他能量，应该是对面阵营战死的人类所化，试了试同样可以操控，于是一股脑都截取回来，同样冲进阵法。
　　虽然这一波能量比预计少了大半，她可是看到同僚们杀死了上百异能者，但是被召唤过来的能量估算一下也就等于十来个高天原的神灵……
　　木花开耶姬微微皱了下眉，却没有细想，不如说这种结果在她看来才是正常，不说讨伐团没有像高天原神灵一样和复活点绑定，死后能量容易散逸，就说那些人类的攻击确实很强，但就能量的积累远远比不上动辄活了上千年的神灵。
　　如今阵法已经转入攻击状态，装填能量充足，木花开耶姬这才将目光转回结界外的讨伐团身上，看着这些活力十足的人类，想到他们无不身怀强大灵力，所以他们的活肝……
　　木花开耶姬没忍住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这个动作搭配她脸上的妖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诡谲。
　　当然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对，用力晃了晃头，试图将血腥的想法扔出脑子，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尽可能努力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但是挪到一半，她的目光还是像遇到磁石一样，啪的一下粘在了目标身上。
　　“……好奇怪啊，这些阴阳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诱人？”
　　木花开耶姬呆呆地看着人群中那一小撮的阴阳师——她认真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上百名着装统一、身上绣着桔梗印的阴阳师之前好像一直在划水，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他们对自己不同寻常的吸引力。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们在大战中实力保存完好，讨伐团中其他队伍或多或少都有负伤减员，但这些阴阳师只有少数几个轻伤。
　　木花开耶姬忍不住想——他们是专门把自己保留得这么好，让我吃得开心吗？
　　不过她很快没时间想这些了，宫殿外的结界在讨伐团齐心协力的配合下轰然倒塌，混迹其中的外国神明们也不再伪装，直接带头冲了进去。
　　木花开耶姬下意识抬手一挥，阵法瞬间分出上百道金色光束，毫不犹豫地迎向人群，伴随着几声惨叫准确没入她之前看中的那一小撮阴阳师体内，一个都没落下。
　　讨伐团的脚步戛然而止，走在前排的外国神明惊疑不定地打量木花开耶姬，显然没想到在外来者俯首的情况下高天原还有神有一战之力。
　　但木花开耶姬现在其实有些尴尬，她这一击瞄准原本应该的是打头那些最强战力，却不知为何中途走了个神，目标就变成了那些阴阳师。
　　不过打了就打了，木花开耶姬看着讨伐团成员们脸上的忌惮，被羽衣狐污染的心脏跳动得厉害，心中忍不住油然而生一股趾高气扬的自得。
　　在这种傲慢的心情驱使下，她也不急着发动攻击，反而信手一挥，将阴阳师化成的能量收拢到身边，直接张口吞了下去。
　　木花开耶姬舒服地眯了眯眼睛，脸上妖纹色调深了一度，眼眸的猩红看起来也越发瘆人。而且并不只是外貌的变化，吞下阴阳师的能量后，她身上气息暴涨，属于羽衣狐的力量节节攀升，一跃突破了一流神明的门槛，从而将阵法彻底掌控在手。
　　若说之前她只不过是用同僚们化成的高纯度能量驱动阵法，并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这件强大的武器，现在的木花开耶姬使用阵法时就如指臂使。
　　木花开耶姬惊喜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看着讨伐团的目光变得越发不怀好意，外国神明们直觉不对，光柱中的木花开耶姬看过来的视线让他们心里发寒。这些神明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张开屏障挡在身前。
　　事实证明这做法简直再正确不过，几乎是防御罩张开的瞬间，木花开耶姬便发出数道比之前威力更强、火力覆盖范围也更广的光束，毫不留情在防御罩上炸开。
　　尽管主要攻击被防御罩挡下，但强大的冲击波依旧瞬间向四面八方荡开，高大的朱红支柱发出一声颤巍巍的哀鸣，整座宫殿也狠狠摇晃了一下。
　　面临这样强烈的冲击，体质不强的人类顿时倒下了一片，身体素质强大的神灵和少数人类勉强站在原地，却还是有人觉得胸口血气汹涌，好像随时可能呕出一口血来。
　　反观发出这一击的木花开耶姬，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光柱中央，仿佛这么强大的一击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消耗多少。并且这位堕落化妖的神灵似乎尝到了甜头，已经半抬起手打算发出下一道攻击，看着祂们的目光好像看着待宰的猪羊。外国神灵们心里顿时齐刷刷咯噔一下，祂们清楚自己这边历经久战消耗过大，本来一鼓作气铲除高天原的残兵败将倒是不可能失败，但对付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实力大涨且处于巅峰状态的一流神灵，外加对方手里强大的武器，肯定会付出不菲的代价。
　　“等一下！”眼看木花开耶姬的手就要落下，外国神灵有人头皮一紧，连忙出声高喊。
　　出人意料的，木花开耶姬居然真的停下手上的动作。
　　出声的那个外国神灵擦了把冷汗，在一片寂静中脑子逐渐恢复运转——祂在自己的阵营本就以机巧应变出名，这时候也反应过来祂们和木花开耶姬确实有谈判的可能。
　　祂看了一眼自己这个神系的神王，对方朝这边点了点头，得到支持的外国神灵腰板顿时挺直，目光也彻底冷静下来。
　　祂看着木花开耶姬道：“你应该感觉到了，入侵者已经授首，继续战斗下去没有意义，你们那边不可能胜利，所以投降吧。”
　　木花开耶姬轻轻笑了一下，笑声懒洋洋的透出丝丝妩媚惑人，没有半点神灵的样子，反而像是妖狐肆无忌惮地施展魅惑之术。
　　外国神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听木花开耶姬语调轻蔑地开口：“入侵者死亡的那一刻你们就知道了吧？既然如此你们依旧选择闯入宫殿，直到看见我攻击都没有考虑过劝降的事，打的主意是什么还要我说吗？既然你们是因为打不过我才劝降，我怎么能确定你们不会在我交出武器后出尔反尔？”
　　她挑起眼帘，眉梢眼角尽是风情，让人不敢直视：“如果你们中有谁敢向这个世界起誓保证我的安危，保举我做重建后的高天原神王，我倒是可以相信你们的诚意。但空口白牙这么一说，不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吗？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孤注一掷，拉你们上路！”
　　为了表示她不是说说而已，木花开耶姬拨了拨面前的阵法。
　　木花开耶姬被羽衣狐污染，作风从内到外趋近这头活了上千年的大妖怪，但好在羽衣狐被太宰暗算得只剩下一小片残魂，想以此复活不亚于痴人说梦，所以木花开耶姬除了作风和思维方式受到影响，大妖怪最重要的记忆和传承只模模糊糊接受了一小部分。
　　尽管如此，应付当前的困境绝对足够——毕竟对面的外国神都被这妖怪式毫不遮掩的说法刺激，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起来。
　　——木花开耶姬光明正大地向祂们索要承诺，可关键是在场的神灵里谁也没有这么大权力，就算是外国神系的神王，也打不过祂们背后的世界意识。
　　“你的胃口太大了，”负责谈判的外国神灵和自己的神王对话之后，脸色难看地瞪着她，“你跟着外来者参加叛乱，本该收回你的神格、彻底抹消你的存在痕迹，能活下来就该感恩戴德，还想成为神王？”
　　祂到底自矜神灵的身份，没有直接说对方痴心妄想，但严厉的表情已经透露出祂的态度。
　　木花开耶姬毫不在意：“你们做不了主，那就干脆将我的要求传给你们背后的主事者，我相信祂需要一个神王来支撑高天原，目前整个日本神系只剩下我一个，选择我祂就不需要费力气筛选新的神灵。”
　　外国神灵纷纷色变。
　　“你什么意思？这个世界明明已经步入灵气衰竭时代，天界和人界断绝，若不是你们被入侵者操控传下大祸，我们这些超脱世界的神灵本不需要回来！你要求做神王是你自己的问题，这个世界不需要天神！”
　　无怪祂们惶恐不安，这个世界三百年前开始灵气衰竭，地面上的生物发挥更大的作用，祂们这些神明不需要再维护法则，这才能得到允许离开这个世界前往更广阔的天地。
　　这次被世界意识拉回来，也是说好了只是帮忙平定叛乱，成功就可以再次离开，但是如果真如木花开耶姬所说，世界需要神明……
　　以祂们对世界意识的了解，这趟来了八成是走不了了。
　　木花开耶姬诧异地扬了扬眉，倏忽抬袖掩口莞尔一笑，声音娇媚道：“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高天原众神最早是一年前被捕获控制，也就是说，入侵者最早一年前才着手进攻，但这个世界可是五十年前就开始灵气复苏了呢~”
　　她眼波流转，狡黠妖异：“八个月前，这个世界的神秘力量恢复到容纳神明，世界开始有意识地挑选强大的生物，托梦告诉它们自己会发放神格将它们变为神灵，令它们展开竞争，也正是那个时候，入侵者将我们投放到高天原，他自己也借助天照大神的身体偷渡过来。”
　　随着木花开耶姬的叙说，在场的神明脸色越发漆黑，可木花开耶姬看着祂们的表情反而被助长了兴致，至此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请主意时间哦，是这个世界先发生灵气复苏，外来者发现有空子可钻，才会对我们出手，利用我们攻击这个世界，说到底我们也是受害者呀。”
　　在木花开耶姬“咯咯”的笑声中，外国神灵心跌到了谷底。
　　而同样心情的还有幸存的人类异能者，也许是神明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交谈的时候并没有将他们隔绝在外，他们也因此获得了部分真相。
　　这场战争从头到尾都是神灵的内战，人类被这些神灵利用——这就算了，从现在的情况看，他们一开始得到的情报没错，神灵确实对人类怀有恶意，而且不止一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0 14:27:57~2020-04-12 21: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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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胜利者
　　在木花开耶姬的笑声里, 外国神灵目光微不可察地互相对视——其实主要是几个神系的神王之间相互交流，而祂们和自己的部下不用真正接触，直接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说的是真的吗？”
　　“虽然不想相信……”
　　“但以那位大人的性格，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需要神王, 它绝对不会顾念和我们的约定。”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 但这些活了成千上万年的神王们放在人类社会都算人老成精，这一点时间足够祂们瞬间将彼此的想法了然于心。
　　于是数秒之后，最开始和木花开耶姬对话的神灵在自家神王的示意下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说：“就像您之前说的那样，口说无凭，我们现在需要一点时间去求证，就先不打扰了。”
　　当然察言观色, 祂敏锐看到木花开耶姬嘴角一撇不太高兴，于是识时务地补充道：“关于您的请求，我们会转达给吾主——所以我们能走了吗？”
　　“唔……”看得出木花开耶姬不太满意，但是这些神已有退意，再逼下去很可能会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 于是手一挥大方地同意祂们离开, “你们走吧。”
　　不过紧接着，木花开耶姬目光落到躺在地上以及勉强站直身体、向她投来戒备视线的异能者、灵能力者身上，想到自己刚才吃掉的美味阴阳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她手指方向一变，指着他们说道：“这些人类给我留下。”
　　外国神灵本以为她要变卦，但听到是这个条件纷纷松了口气, 都不需要商量就随意点头道：“随你。”
　　说完祂们就转过身向宫殿外走去，唯恐木花开耶姬还有什么突发奇想，一个个脚步飞快。
　　走出宫殿的神灵们脸上沉甸甸的表情如同风雨欲来——事关祂们这么多神的自由，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如果偏偏是最坏的结果……
　　祂们一定要在世界意识反应过来之前想办法脱离世界，再不济也要尽可能保留自己现在的实力，总之绝对不能像脱离之前那样，几千年都被困在神位上，沦为规则的傀儡。
　　外国神灵们在离开宫殿的短短几步路上想了很多，当然没有一个神考虑到被祂们丢在宫殿里的人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祂们取代人类的身份参与战斗，却不可能真的将自己当成人类。
　　明眼神都看得出来，里面那个木花开耶姬可以吸取被杀死的生物的能量，那些人类注定要成为高天原新任神王的祭品。虽然这种做法本质上就是邪魔外道，但是惜命的神灵哪个会为人类出头？
　　更别说这些根本不是祂们的信徒，故而神灵们扭头就走没有半点愧疚，所思所想都是自己的利益。
　　“诸位请停一停。”
　　就在外国神灵一边思索一边打算离开高天原时，不远处响起一个优雅阴柔的男声。
　　外国神灵悚然而惊，不约而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家伙出声之前，祂们可根本没发现那个方向有任何气息！
　　。
　　宫殿之中，木花开耶姬看着被留下的小可爱们，不再掩饰目光中的垂涎三尺。
　　福地樱痴看着这位丝毫看不出原貌的神灵叹了口气，与身边的老友一同抬起刀刃朝向对方。
　　“多亏你们侦探社那位小姑娘，我才能好好站在这里……但是就算恢复巅峰状态，大概率我们今天还是会留在这里，可惜了我的部下，没办法把他们活着带回去……”福地樱痴惆怅地说完，话锋一转变得豪迈迫人，“不过猎犬在这之前没有失败的记录，这最后的任务也必然会获得成功——吾友啊，在这种告别的时刻，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宰说高天原有人接应，我相信自己的社员，他不会说不确定的事。”福泽谕吉表情平静，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光柱之中的木花开耶姬，“不过如果真的回不去，至少将这柱失格之神斩落剑下。”
　　“哈哈哈哈哈你果然一点没变！”福地樱痴豪爽地大笑起来，“既然你相信自己的社员，那就继续相信下去，说不定我们真能活着回来！”
　　“你们说够了吗？”木花开耶姬礼貌地开口，右手高抬，长长的衣袖流泻在地，密密麻麻的金红色光团在她身前成形。
　　她脸上带着浅笑听着两人光明正大讨论要杀她，将这当成猎物临死前的大放厥词，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包容地看着两人：“如果临死前的闲谈能让你们少一点怨憎，入口时味道变好，你们可以继续说一会儿。”
　　木花开耶姬早就看见在自己和外国神灵交谈的时候，这些人类相当不安分地试图挣扎，但她还是放任那个八成是医生的小姑娘给他们治伤，
　　“不需要了，”福地樱痴目光陡然凌厉，沉声喝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落地，双方同时展开攻击，福地樱痴和福泽谕吉同时一蹬地面，默契地挥刀砍向光柱，而木花开耶姬也轻轻挥手，金红色光团如同雨点般飞射而出，将两名勇士笼罩得密不透风。
　　作战经验丰富的猎犬队长和银狼剑士直觉这些光团不像看上去温和，于是不约而同用刀格挡，少数躲不开的落在相对不是要害的肩膀、手臂，尽管只是擦到，这些部位便传来剧烈的疼痛。
　　而且就像破洞的气球，身体内部的能量从擦伤处源源不断溜走，相对的，木花开耶姬脸上浮现红晕。
　　“上等品呢，”她欣赏地看着两个人类，“这个质量和我的同僚相比也不算差了，这个世界居然如此偏爱人类吗？”
　　玩弄猎物的恶习大约同样继承自狐妖，不过在木花开耶姬眼中她这么做当然有正当理由。
　　这两个人类身上的能量和神明相比，总量差距较大，毕竟与时间积累有关；质量却不相上下甚至隐隐超出，这才是真正反应了世界的偏爱。木花开耶姬忍不住好奇，如果世界偏爱人类，为什么世界意识还会做出召回已经超脱的神灵，放任人类成为炮灰这种事？
　　还有五十年前开始的灵气复苏，桩桩件件都和世界发展的大趋势违背，在这样的顾虑下，木花开耶姬认为自己必须掌握更多讯息，那么试探这两个异能者的潜力也是做法之一。
　　但不管福地樱痴还是福泽谕吉都对她这话没有反应，仍旧迎着密集的光雨一步步接近目标，很快两人的衣服上便出现一块块被血液染湿的神色痕迹。
　　与谢野晶子咬牙看着这一幕，恨不得自己也冲过去和社长并肩作战，但是她清楚自己被留下来是为了发挥更大的作用，冲动行事反而会让社长他们的计划落空。
　　她冷静下来，趁着木花开耶姬的注意力被引走，从满地“尸体”当中拖出那两个目标——这些人都是被之前的冲击波震晕，常规唤醒方式花费时间较长——所以她毫不犹豫拔刀朝着对方胸口捅了下去，然后发动异能“请君勿死”。
　　五秒之后，拥有控制金属和空间储存能力的异能者猛地从地上坐起来，捂着仍旧传来一阵阵幻痛的胸口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一抬头就看到自家队长和一个银发男人浑身浴血，却坚定向前的背影，耳边听到少女急声催促：“准备执行第一作战计划！”
　　他们下意识按照之前在组织排练过数次的流程预备发动异能。
　　正在前进的两位首领听到身后的动静，在激烈的战斗间隙对视一眼，下一秒便当机立断采取行动。
　　福地樱痴彻底放弃抵抗，他毫不畏惧地将刀收回刀鞘——当然右手紧紧握着刀柄没有放松——迎着光雨大踏步前进，而在他身侧的福泽谕吉挥舞刀剑的速度加快了三倍，一瞬间刀光织成泼水不进的网，将漫天飞舞的光点砍的只剩七七八八。
　　此时福地樱痴已经逼近光柱之前，木花开耶姬惊觉不妙，不再留手，金红色光芒聚拢成粗壮的长龙，怒吼着冲向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不退反进，按在刀柄上的手猛地用力，细长的刀刃挥出半月的弧形，刀光中一点细微的标记闪烁了一下，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而后长刀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砍在光柱上——然后碎成两半。
　　同时金色光龙吞没了猎犬和银狼的身影。
　　木花开耶姬完全没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一场虎头蛇尾的闹剧，明明在那个人类挥刀的时候，她感觉到的危险并不作假……
　　轰！！
　　震天响的爆炸在金色光柱内部炸开，人类以当前科技制造出来的最强异能兵器启动，相当于十个焚化异能者施展同归于尽的绝招。
　　没有光柱保护，木花开耶姬自己的身体强度在这种程度的爆炸下根本无法抵挡，一瞬间灰飞烟灭。
　　与谢野晶子坐在地上，如释重负地看着火光向自己冲来，却提不起半点力气躲闪。
　　结果出乎意料的，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火海从她身上掠过时，与谢野没有感觉到半分灼烫。
　　一分钟后，昙花一现的辉煌火光渐渐削弱，有人挥了挥衣袖将最后的余晖扑灭。
　　“人类果然是出乎意料的生物。”八岐大蛇低沉优雅的声音在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宫殿上空一阵阵回响。
　　这位邪神感慨地看了眼那道被炸成渣渣的阵法：“那把刀上做了空间标记，借助刀剑破碎的瞬间给光柱造成的震荡、通过标记将武器送进防御罩，金属异能者隔空启动……做到这个地步连我都没有想到。”
　　入侵者布置的阵法来自世界之外，即便由八岐大蛇来正面进攻，也不一定能突破防御，然而不被祂放在眼里的人类却做到了，虽然差点付出团灭的代价。
　　祂垂下眼睛，金色蛇瞳看到一脸劫后余生的与谢野晶子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社长和猎犬队长身边，确认他们的安危后绽开笑脸。
　　“确实很有趣啊，人类。”
　　。
　　鹿岛神宫，世界意识还在权衡利弊，但高天原的阵法破碎，外来者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彻底消失，它也失去了留下来的理由。
　　一时间，世界意识只觉得自己撑开的空间封锁像被极强的外力挤压，在它耳中发出“嘎吱”的颤音，这具临时寄居的身体也像是被扔进深海，每一寸皮肤都传来不断增加的压力。
　　——有什么东西在催促它回去。
　　世界意识心下一横，从毁成残渣的神宫建筑里捞起一块沉重的断壁，直直向那两个冒犯过它的叛徒砸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飘了，还有一章就完结了，幸福来得太快。其他就是番外了。感谢在2020-04-12 21:00:18~2020-04-13 18:2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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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灵魂契约
　　中也知道他在太宰的幻术里。
　　这个世界和现实相差不大, 灵气复苏，超自然力量兴盛，神秘侧越发活跃，到最后神明降临——这次虽然没有外来者, 但人类还是在八年后发动了神战。
　　作为旁观者的中也很清楚看出来这是走投无路下的孤注一掷, 基本没有胜算，结果却出乎意料，这支讨伐团如有天助，不仅打上了各个神系的天界，甚至打碎了某件非常重要的“东西”，直接导致世界毁灭。
　　这段画面看起来很长，但浓缩在幻术里只有几秒, 至少中也觉得只是眨个眼功夫，他就从那段经历跳出来，站在漆黑的精神空间内。
　　中也愣了愣神，忽然向旁边伸手，从一片虚无中抓住了什么东西, 毫不客气地拎到身前。
　　“你这混蛋又在搞什么鬼？”中也皱眉道, “还有，别做出那种表情，我已经不会上当了。”
　　被他拎在手里的小孩子看起来不过四岁，白净可爱的小脸泫然欲泣，但这缩小后依旧该死眼熟的长相，中也发誓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哼, 这次反应不错嘛中也。”太宰一秒收起脸上伪装出来的哭脸，抱着手扬了扬下巴，“刚刚给你看的是本体在这些天想起的片段，他推测这个世界毁灭过一次。或者说，正常世界线下，即便没有入侵者，它也是要走向灭亡的。”
　　“开玩笑吧。”中也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原因呢？”
　　“似乎是世界的‘核心’在争执中被打碎了。”太宰耸了耸肩膀，说起这种惨剧时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一脸兴致勃勃，“虽然上个轮回的我没有觉醒灵力，随着异能者大部队加入的时候这场战争已经进入到尾声，所以不知道谁干的……但可以确定异能者只是别人手上的刀，世界核心毁灭和我们没有关系。”
　　“被打碎的是世界核心吗？”中也若有所思，但随后目光凝重地看向太宰，“你的意思是，我们就算赶走了入侵者，世界面临的危机还是没有解除，随时可能毁灭？”
　　太宰依旧被拎着领子提在半空，身体晃晃悠悠，他就维持这副略显可笑的姿态抱着手臂认真说道：“没错哦，所以趁本体在外面给我们争取时间，先想一想怎么从这艘迟早要沉的船上逃走。”
　　“这些天你在适应异能和神力融合后的能量时应该感觉到了，这份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吧？据本体从入侵者口中套出的情报，荒霸吐是混沌诞生的神明，偶然死在这个世界，中也是从祂留下的能量中诞生的新生命，不过只要你想的话，随时可以恢复荒霸吐身份，以混沌神的身份离开这个世界。”
　　“对了，本体说你到时候别忘了把他带走……好痛！”
　　中也收回不紧不慢敲在他头上的拳头：“有话好好说——我认识的太宰不会做这种不战而降的事，再说了，世界毁灭不是正和你意吗？成功自杀还带着整个世界殉情，你死了都回笑醒吧？”
　　太宰捂着头顶新鲜出炉的大包，夸张地睁大圆溜溜的鸢色眼睛：“你一点都不心动吗？那可是能够自由行走虚空的混沌神哦，中也现在只恢复祂十分之一的实力就能重创世界意识，也就是说如果变成完全体的混沌生物，会比现在强大十倍哦。”
　　“闭嘴，我绝对不会逃的，”中也面容冷峻，提着四岁的太宰凑到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那双狡猾的鸢色眸子一字一顿道，“你有办法，没错吧？”
　　太宰和他对视，两秒之后败退下来，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掩饰般拖着调子说：“我确实有办法哦，不过中也根本不可能同意嘛。”
　　“你先说。”中也压下眼帘，不置可否。
　　“本体虽然没能从恢复的记忆里直接看到谁是造成世界毁灭的元凶，但有能力接触到核心并且破坏掉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世界意识。”
　　“怎么会？”中也皱紧眉头，“世界毁灭对它有什么好处？”
　　太宰哼了一声道：“所以它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失手。”
　　“世界核心就像神灵的神格、妖怪的妖核，是权柄也是束缚，外来者想要夺取的本质上就是这东西——而就算是他这种可以和百分百降临的世界意识正面作战甚至稳占上风，不被暗算绝不可能输的生物，都找不到世界核心，只能迂回地打败世界意识，实现权柄的自然转让。”
　　“那么这个世界的土著居民更加不可能找到，更别提对它造成伤害，唯一可能在核心上动手脚的只有它的持有者，也就是世界意识本身。”
　　中也渐渐被说服，但还是不能理解：“所以它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核心既是权柄也是束缚，世界意识受到的束缚是什么呢？我猜测是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则。”太宰看着中也迷惑不解的样子，愉悦地眯了眯眼睛，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外来者对我说他夺取世界权柄是为了拯救世界，本来我以为他这么说只是在为自己的行为粉饰，但随着对世界意识的了解渐渐加深……”
　　“我却突然发现，世界意识专断独行导致世界毁灭，这件事并非不可能发生。明明从300年开始，世界上各种神秘册生物渐渐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物理测规则占据主导地位，说明世界已经开始转型。50年前灵气却突然开始复苏，超自然力量兴起，正常来讲不是觉得很奇怪吗？
　　第二个证据是我的人间失格，它能抹除一切超自然现象，但据我观察，不同体系的能力原理不同，它们之间的区别并没有和普通物理之间的规则差距大，所以人间失格为什么能绕过物理规则，只否定那些超常力量体系？既然所有异能力都是在这个世界诞生，所以判定标准也是由世界规定，这个世界认为除了物理规则，其他都是应当被抹除的现象。”
　　中也跟着明白过来：“之前世界意识在祭坛布置的障眼法就瞒不过你，让你轻易找到它的藏身之处，说明它和世界本体站在了相反立场上……那么如果这个世界彻底转型，不允许任何物理规则之外的力量存在，相当于世界每个角落都发动‘人间失格’，世界意识就算百分百降临，也动用不了任何权柄。”
　　“那家伙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落到这个地步？它可是为了不让权柄旁落、丧心病狂到把九成九的初代神明一网打尽啊。”太宰轻飘飘地说。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要在世界毁灭之前解决掉它？”中也态度谨慎，“但这些都是你的猜测，万一杀死世界意识反而酿成大祸……”
　　“这就要看中也愿不愿意配合了。”四岁的太宰在半空扭动身子，中也看出他的意思，松开手让他落到地上。落地的瞬间，小萝卜头被靛青色雾气笼罩，下一秒身材拔高，暂时幻化成外面本体的少年形态。
　　少年太宰笑眯眯地看着中也：“如果我猜得不错，世界意识果真为了逆转规则体系发动灵气复苏，那我的‘人间失格’很可能是为了封印它而诞生的异能力。”
　　“你的身体支撑不住，把荒霸吐的力量借给我，我来打败它，然后封印它。”他向中也伸出手，目光宛如深不见底的地狱，“但如果我猜错了，人间失格无法起效，中也就要跟我一起去死了。”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但中也清楚记得古桩之灵告诉过他，个体之间传递力量必须建立通道，力量越强对通道的稳定性要求越高，而最稳定的三种通道分别是信仰、血缘和灵魂。
　　荒霸吐的本质何等霸道，如果他允许太宰使用这股力量，就意味着必须从这三者中选一个。
　　前两项没有可能，太宰那家伙不可能信仰他，血缘又是天生，所以从头至尾留给他的根本就是一道判断题，答应太宰的邀请和他缔结灵魂契约，或者不相信他的推理、拒绝与他合作。
　　——这还需要选吗？
　　中也嫌弃地“啧”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拍向太宰的手心：“你最好祈祷自己的推理正确，否则与其跟你同归于尽，我肯定会在世界意识反扑前揍死你。”
　　说什么“一起去死”，听起来简直跟殉情一样。
　　这一刻，意识空间内的太宰和现实的太宰表情同步，得意地勾起嘴角。
　　“不会错的。”他们说道。
　　清脆的击掌声后，中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中无时无刻不再怒吼咆哮的暴烈能量像找到宣泄口，一股脑冲向太宰。
　　与此同时灵魂碎片化成的少年身体也变得透明，同样化成能量流向中也——这次不再是寄身外物，而是彻底与对方的灵魂融为一体。
　　中也看着这混蛋脸上大获全胜的笑容，忽然一阵不爽。
　　在太宰反应过来之前，他强势地将手指插进这混蛋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扣，太宰还没来得及惊讶，中也就借这个动作把这条滑不溜手的青花鱼拉到面前，不容置疑地盯着那双盛满错愕的鸢色眼睛：“你应该知道跟我绑定的下场吧？所谓逃不掉的猎物，是你啊。”
　　现实中，太宰睁开眼睛，不知何时他垂下的右手被中也紧紧攥住，手背贴着灼热的掌心，修长的五指占领指缝，没给他留下半点躲闪的空隙。
　　太宰罕见地生出些许后悔之意，尝试抽回右手，却被握得更紧，指骨发出像是要被碾碎一样的细响，他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但世界意识扔来的断壁在眼前放大，太宰只能放下思考逃跑的策略，抬起他被中也扣住的右手。
　　“轰。”太宰轻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又看了一边，没错，是中太。
　　结束啦！番外再谈恋爱（应该能写出来吧？恋爱什么的……好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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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正文番外（一）
　　大战结束后四年，不止高天原, 各个神系的神明都失去踪迹, 灵气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衰退, 妖鬼所在的彼岸与现世重新划开鲜明的距离, 世界正在恢复正轨。
　　不过细节处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问题。
　　雨丝斜斜飘荡，暗巷深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怪物的触手带着腥风擦过太宰脸颊, 深深扎进他身后的墙体, 几乎眨眼间搭建出囚笼将太宰困在其中。
　　触手上无数只眼珠咕噜噜转动，而后瞳孔齐刷刷对准太宰。
　　“还……给……我，把神格, 还给我！”怪物嘴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像刚开智的妖魔，但对方明显不是那种东西。
　　太宰早猜到它拦住自己又不动手肯定有事，听到这句也不奇怪, 但这家伙当年明面上将他们当炮灰对付外来者, 背地里对他动手还试图吞噬中也——
　　所以他面对如今凄惨得连话都说不全的怪物，毫不犹豫加了把火：“你说的是伊邪那美的神格？我已经让人还给她了, 怎么, 你的感觉居然迟钝到这个地步了？”
　　前·世界意识彻底爆炸, 异化的触手边缘一瞬间变得坚硬锋利, 如同利刃般狠狠割向太宰的脖子。
　　——它现在的身体严格来说并非神秘侧，反而更接近实验室培育失败的变异物种，因此太宰的人间失格对它无效。只要它能在太宰反应过来之前切下对方的脑袋, 让他来不及借用荒霸吐的力量，这场埋伏战就是它胜！
　　触手化成的刀刃劈开空气，一路斩向太宰两侧颈部，眨眼间破开层层缠绕的绷带，贴上人类柔软的皮肤，而它的仇敌仍旧傻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脸上挂着轻快的微笑，视线投向它的身后——
　　它的身后？！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然而意识自己死到临头，怪物不仅没躲，反而心一横加快了攻击速度，看样子想要拉着太宰垫背。
　　下一秒，宏大的黑色火焰铺天盖地席卷而至，刹那间将它一百二十八双眼睛看到的视野彻底覆盖。
　　“该死的青花鱼，拜你所赐我这边可是刚完成委托就直接赶过来了啊。”
　　冲天火海当中，穿着黑衣的少年人影缓缓走来，他的异能因为愤怒效力增强，地面龟裂，不停有受到重力影响的砖石掉落在半空碾碎成灰，看起来竟宛如魔神降临。
　　时隔上万年，世界意识再度回忆起了当初被异域神明爆锤的经历，尤其对方此刻帽檐下那双钻蓝色眸子映衬着火光灼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其恐怖的气势，根本不像神明，反而接近弑神的凶兽！
　　但没等它有时间回味，彻底继承荒霸吐属性的黑色火焰转瞬将它吞没，包括化成利刃切入太宰皮肤的触手，通通在一秒内烧得干干净净。
　　中也看都没看它一眼，收起火焰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太宰，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演愈烈：“而且你绑的灵魂契约是摆饰吗？你这混蛋平时用这力量炸我的车不是炸的很高兴吗，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这种质问在太宰看来都是小意思，他丝毫不惧中也的气场，半点不心虚地回答：“这种丑恶强横的怪物哪是我一个脑力派该对付的敌人？当然要交给专业人士。”
　　所谓专业人士当然指暴力小矮子啦。
　　失去触手囚笼遮挡，从天而降的雨丝直白飘落，很快有细小水珠挂在太宰的睫毛上，让他视线有些模糊，恰在此时暗巷吹来一阵冷风，太宰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他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得意洋洋地张口想要继续挑衅，结果一件尤带着体温的外套粗鲁地罩在他头上。
　　“你这白痴出门不带伞不加外套，难不成还指望身上的绷带能挡雨？”太宰愣了下神的功夫，对面中也率先发动嘲讽。
　　太宰本能反唇相讥：“明明是中也太小气，早上发那么大脾气，如果不是为了躲你的追杀，我怎么可能忘记带伞。”
　　中也被他气笑：“你还敢说！今天是谁偷偷在我的早餐里加了一大勺芥末？”
　　太宰呵呵冷笑：“那是芥末健康食补，昨天晚上辛苦你了，专门给你补身体的。”
　　中也听到这句诡异地沉默下来，不自在地别开眼睛。
　　太宰自认大获全胜，扬起下巴地想要继续说几句，就感觉熟悉的气息逼近身前，而后脖子上刚刚被切碎的绷带被一把扯下，微凉带着湿意的皮质手套毫无预警地贴住后颈，迫使他微微低头。
　　紧接着对他来说算得上滚烫的人体温度隔着手套源源不断传来，温热的呼吸扑在颈侧。
　　太宰像只被捏住后颈悬空的猫猫，僵硬得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本能就要后退，被中也早有预料地按了回去，并且顺手锁住他的手臂，堵死了太宰所有反抗的可能。
　　落到这个地步，太宰反倒回过神来，意识到搭档在查看伤口，迅速恢复了以往的玩世不恭，甚至还有心情开两句玩笑：“你来得太迟了，要不是那家伙还想从我这里拿走神格，今天我们就要同归于尽了。”
　　“闭嘴，”少年低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被打断的怒气因为这句话再度点燃，语气听上去像是威胁，“要我帮你回忆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吗？那个突然冒出来点名要我去做的委托是你在搞鬼吧？因为灵魂契约随时可以定位，你躲不开我就想办法把我支走。”
　　他用了疑问词，但语气相当笃定。
　　说话间气流吹在太宰颈侧，让他觉得耳垂有一点点发痒，心跳克制不住加快，为了转移注意力主动开口：“刚刚的怪物是世界意识，它为了从阴阳夹缝出来令自己永远获得实体，但这样一来也彻底失去夺回最高权柄的可能，所以才会找上我……”
　　“这和你不用力量傻站在那里有关系吗？”中也冷漠地打断他。
　　“……”太宰理智地选择闭嘴。
　　中也哼了一声，目光落在太宰颈侧，怪物发动的攻击还是起到了作用，白皙皮肤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不过其中的污秽早被中也刚刚那把火烧得一干二净，倒是不必担心感染之类的问题。
　　话说这家伙本来也用不着他担心，反正那种变态的生命力不管受什么样的上都能在短时间里重新活蹦乱跳，即便留下痕迹也消失得很快，所以下次可以考虑不用手下留情。
　　橘发少年这么考虑着，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从罩在太宰头顶的外套口袋取出绷带，气势汹汹、完全看不出温柔地一圈圈缠在这条青花鱼脖子上，最后打结的时候泄愤般狠狠勒紧。
　　没等太宰抱怨，他摘下手套，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没再看这让人火大的混蛋，转头道：“走了。”
　　肢体接触中人间失格生效，中也暂时操控不了重力，弹不开雨水，衬衫的肩膀部位很快湿了一片——出门的时候他仗着异能力没带伞，刚做完委托就接到太宰信号急匆匆赶来，没时间回去拿雨具。
　　但他抓着太宰的手，完全没考虑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之后糖分含量是不是高了点？
　　老夫老妻的安定感有没有？
　　本来还打算收个尾，比如六道骸带着神格去了趟冥界，见到六道轮回和伊邪那美，比如异能特务科回来后知道陀思在监狱搞鬼，比如横滨的妖怪被港口黑手党镇压，森先生趁机和奴良组谈了谈合作结果没成功，太宰回来后，用帮忙说情做条件，把织田作从港黑赎回来……但是大家都在期待恋爱，师父也说撒糖就好，就跳到四年后了，不过开头还是用了一千字铺垫。
　　其实正文一直没谈恋爱，年龄是次要的，主要是我没信心写好感情戏，鸵鸟心理一直拖……
　　这章的世界意识是个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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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正文番外（二）
　　第一次见面，六道骸就觉得太宰治这家伙是个大.麻烦。
　　浑身缠着绷带的瘦小男孩挂在树上, 随着春天的风慢悠悠晃动, 看起来很有日本式的诗情画意……
　　但这画面是六道骸刚从艾斯托拉涅欧逃走, 累得昏迷时突然出现在眼前, 差点没把正在消化前世记忆、心里年龄停留在七岁的六道骸活生生吓醒。
　　更可气的是，他以为这家伙和他一样被抛弃被利用, 好心把他放了下来, 结果这小鬼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怪他打扰自己的美梦！
　　六道骸从那时候起, 就笃定太宰治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这种家伙注定一辈子形单影只、孤独到老。
　　但他万万想到四年后事情会是这个发展。
　　此时六道骸正站在横滨住宅区一座普普通通的别墅外，面无表情地听着二楼传来的争吵。
　　“老实点别动了！”少年恼怒地喊道。
　　一阵乒呤乓啷东西摔落的脆响、重物落地的闷咚过后, 另外一人不满地大声抱怨：“难道不是中也太用力了吗？”
　　这声音和平时比起来略显萎靡, 还带着几分沙哑，六道骸分辨了两秒，才敢确认是太宰治的声音。
　　此时房间里的争吵还在继续。
　　“闭嘴, 让你测个体温你跑什么？跑之前就没照镜子看看自己脸烧成生么样子了吗？”中也语气暴躁, 但手上压制太宰的动作还是下意识放轻。
　　“天气太热了，”太宰被他按在床上, 懒洋洋地道, “正常的换季现象……”
　　中也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三十八点五度, 等下我给社长打电话帮你请假。”
　　“没错, 我就是感冒，”太宰听到可以光明正大请假，立刻流畅地换了口风, 以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指责道，“都是因为昨天中也来得太迟，让我淋了四个小时的雨，所以今天的工作都交给你了。”
　　出现了，太宰治的特技倒打一耙。
　　六道骸心想，如果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敢保证自己绝对忍不住掏出三叉戟给对方一叉，所以此时此刻他也衷心希望里面的朋友能给这混蛋一拳。
　　但中也让他失望了。
　　“……我知道了，会做的。你还真会顺竿爬，工作的事不用你说，哪次你这家伙翘班丢下的工作不是我的？”本来考虑留下来照顾太宰的中也无语道。
　　而后忍不住数落：“你这家伙是傻子吗？中间不会找地方躲雨？在外面淋了四个小时，怪不得会感冒。下次给我记住了，别仗着恢复力好作死。”
　　呵呵，六道骸闻言内心一片冷漠，忍不住腹诽，傻的是你才对吧？太宰治那混蛋越来越作绝对是你惯的，他怎么可能生病？不用想都知道是在装，灵魂链接一感应就能发现吧。
　　他是真觉得奇怪，按理说上次跟着彭格列来横滨见到这位异域荒神的时候，觉得他不像没脑子的，怎么遇到这种事都不怀疑一下的吗？
　　但两个当事人谁都不知道他的吐槽，所以对话不受干扰地继续。
　　房间里太宰无视中也后面的谴责，笑容满面地看着搭档，目光像在欣赏韭菜，语调甜腻：“虽然中也只有帮我工作的时候能派上用场，但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点啊。”
　　说这句话时他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结果他就看到中也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咳嗽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看向窗户，有点别扭地问：“是吗？”
　　虽然加了前提，但在一起这么久，中也还是第一次听到混蛋太宰光明正大表白，回过神之后眉梢眼角都透出几分愉悦，房间里空气被他感染，似乎也变得轻快。
　　这个反应不在太宰预料之内，他若有所思地打量中也的侧脸，长长的睫毛颤了两下，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喜欢”两个字不应该说的这么敷衍。
　　“当然是骗你的。”太宰脸上笑容不变，甚至扩大了几分，看着陡然黑下脸的中也笑眯眯重申道，“刚才那句话没一个字是真的哦。”
　　砰，再次被耍的中也怒气冲冲站起身，大步离开房间，然而没过几秒他又返回来，没好气地把手上的冰袋重重按到太宰脑门上，咬牙切齿道：“是我的错，我居然会对你这条青花鱼有期待……你还是闭嘴吧，脑子降降温省得总是胡说八道！”
　　“嗯——知道了。”太宰拖着调子敷衍地回答，一看就没放在心上，还在被子里扭来扭去，像条活蹦乱跳的毛毛虫，眼看就要从“蚕蛹”里挣脱出来。
　　“别动了，”中也眼疾手快地按住散开的被子边缘，重新掖了回去，皱眉警告道，“你安分一点，还是说你想让我用绳子把你捆起来？”
　　不过既然这么活泼，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中也微微放松，因为太宰这家伙的体质摆在那里，除了吃错药变回七岁那几天就没有生过病，今天突然来这么一下难怪他这么紧张。
　　太宰被威胁后，顿时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不动，一脸乖巧地看着中也。
　　中也当然没有被他这样子迷惑，心里反而越发怀疑他不会听话，有点忍不住想干脆真的把他绑起来，省得这家伙生着病还要身残志坚爬起来搞事。
　　“你要迟到了，中也。”这么多年搭档，太宰看中也表情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他迅速做出反应，抬眼扫了眼墙上的钟表不动声色地提醒道。
　　中也被他打断，发现时间确实不早，不请假的话他实在做不出太宰那样无故旷工的无耻行径，如果不想迟到他现在就该出发。
　　可是太宰这家伙太不让人省心——他略微想了想，低头紧紧盯着床上的青花鱼，语气严肃道：“你好好呆着，我做完任务就回来，感冒加重就等着我收拾你吧。”
　　“嗯嗯。”太宰连连点头，眼睛里都是迫不及待，简直恨不得挥着小手绢送他离开。
　　中也被他这副熟悉的表情气得牙痒，差点忍不住给他一拳，不过到底还是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忍住揍人的冲动。他最后深深看了太宰一眼，转头走出房间。
　　事实证明中也猜得一点不错，他这边才刚离开，通过灵魂契约感受到另一边走远的太宰便毫不犹豫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捏着冰袋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室外微凉的晨风呼呼吹进来，太宰略微发红的脸颊慢慢恢复正常。
　　“啊～差点闷死了，”太宰有点无奈地自言自语，“下次还是不装病了，中也太容易紧张。”
　　总算等到中也离开的六道骸跳到小阳台上，闻言忍不住嘲笑出声：“kufufufu……你们两个居然是这种相处模式吗？什么时候你想隐瞒一件事还要这么大费周章？”
　　“实在被吃的很死啊太宰君。”
　　原谅他在楼下吹着冷风吃了一肚子狗粮，现在有点火大。
　　“我要你带的东西在哪里？”太宰无视六道骸的调侃，并不打算给对方看笑话的机会，“半分钟后我会重新开启这栋房子的安保系统，被踢出去不要怪我没说。”
　　这家伙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厌。六道骸啧了一声，也不耽误时间，直接将一只礼盒连同一块拇指大的纯黑色石子递了过去。
　　“我带着你给的神格去日本的黄泉见过六道轮回后，回来发现它大部分被回收，但最后还剩下这点，正好这次一起交给你——这样一来我欠你的人情就彻底还清，再想找我帮忙可不是现在这么简单了。”
　　“嗯。”太宰随意应了一声对那枚石子兴致缺缺，接过来后随手扔进口袋，打算等下找地方销毁——他要是贪图神格，也不会将这东西交给六道骸，让他还给在黄泉国沉睡的伊邪那美了。
　　太宰打开那只精巧的礼盒，捏起里面的领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漂亮的蓝宝石，窗外的阳光落在宝石表面像被吸收一样，只有些微光华流转，细看这块宝石就像藏了片深邃的海洋，镶嵌在深黑细长的布料上低调惑人。
　　其实这只是在彭格列研究部门那里定制的宝石形指环，但太宰在里面融入了一丝自己的死气之炎，只要接触到与自己同源的气息就可以在雾属性火焰作用下改变内部结构，让它看起来和宝石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它只会在太宰本人和与他灵魂相连的中也手上才会变成宝石，摘下来就是块普通的石头。
　　死气之炎加持下确实很漂亮，当然比起中也的眼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太宰漫不经心地想着，垂下眼睛看了几秒后合上盖子。
　　“辛苦骸君帮我把东西送来，你加入彭格列后，应该多了不少任务吧？正好半分钟的时间马上就到，我也不留你了。”
　　话音落地，本来打算想办法留下看热闹的六道骸身形一散，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屋外。
　　意识到自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被丢出来，甚至没来得及反驳那句“加入彭格列”，他顿时黑着脸“kufufu”笑了起来。
　　这用完就丢的作风真是和以前一样，所以太宰治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
　　另一边中也在工作中心神不宁，罕见的无法集中注意力。明明通过灵魂链接家里的太宰没出问题，只看那股旺盛的生命力甚至让人觉得他丝毫不像生病的样子。
　　尽管如此，中也还是觉得哪里不多，心不在焉之下，以至于抓捕在电车上安装炸弹的犯人时没控制好力气，下手重了一些，结果不得不多跑一趟把人送进医院。
　　乱步看他坐立难安，主动道：“后续工作交给刚加入侦探社的国木田就可以，帽子君可以先回去。”
　　中也微微一愣，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两圈又被吞了回去，他眼带歉意道：“抱歉乱步先生，那我先走了。”
　　乱步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叫住转身打算离开的中也，扶着眼镜打量一会儿，绿眼睛里浮现了然：“今天四月二十九号，生日快乐，帽子君。”
　　。
　　中也回到家的时候正是中午，一推门就闻到熟悉的酒香铺面，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宰！”他大步冲到餐厅，果然在餐桌边见到一只喝得烂醉的太宰，这家伙身边倒了一地空酒瓶，中也眼尖地从里面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一瓶酒，登时觉得满身血液冲上头顶。
　　他脑门上青筋直跳，直接走过去伸手揪住太宰胸口的衣服，就想把人拎起来质问，但是在那之前——
　　“最喜欢……中也了。”
　　卡了足足两秒，中也才反应过来太宰说了什么，一时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差点一个手抖把这青花鱼丢在地上——这番表现放在太宰身上，与其说他喝醉了，不如说是中邪！
　　中也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向口袋，打算给除妖师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个人看看情况，但手伸到一半他才想到不提太宰身上的人间失格，就说自己和这条青花鱼绑定，真有问题不可能瞒过他。
　　……所以这混蛋真的是在告白？！
　　中也一时难以置信，脸色变来变去，像打翻了颜料盒一样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同时嘴角肌肉也在疯狂抽搐，看起来非常想笑，但因为极力克制显得有些扭曲。
　　——不是他不高兴，但以中也对太宰的了解，他的搭档向来不够坦率，那张嘴里除了骗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就算说了下一秒也会跟着捅刀。
　　最近的就今天早上他还被耍了一次，哪还敢相信这种好事？
　　就在中也万分纠结，脑子里天人交战的时候，他感觉肩膀上太宰动了动，然后一条细细的领带绕过从颈后绕到身前，被纤长的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然后沉甸甸的圆石紧贴着喉咙。
　　虽然喉咙是野兽派最需要保护的危险部位，但中也尽管时刻警惕太宰恶作剧，本身在对方面前从来没什么防备，所以现在也只是诧异了一下，没有其他动作。
　　中也垂头看了眼那颗深邃的宝石，又抬头看向太宰，发现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坐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那领结，一脸高深莫测。
　　但看到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睛，就知道这家伙意识陷入混沌，否则不会也说出这种话。
　　“中也，是我的。”醉鬼掷地有声地宣布道。
　　“……你这家伙早晨果然是在装病吧。”中也小声嘀咕道，但比起责问更像是狼狈地转移话题，因为他说这话时视线垂落，错开那双迷蒙的鸢色眼睛，落到太宰脸上。
　　这青花鱼体质特殊，喝了这么多酒也只是脸色微微发红，但看得出来他确实醉了，哪怕发现自己身体悬空，也只是后知后觉地歪了歪头，好像完全没反应过来。
　　“中也？”太宰歪着头问，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忽，没睡醒一样又轻又软，清透的鸢色眼眸透出些许迷茫，因为视线涣散显得比平时还要无辜。
　　中也被他喊得耳尖发红，哪怕看着地上散落的空酒瓶，想到这家伙做的好事，攥紧的拳头怎么都砸不下去。
　　他瞪了这家伙一会儿，但喝醉的青花鱼只会一脸白痴地冲着他傻笑，中也敢用自己头上的帽子打赌，太宰这混蛋要是醒着肯定在得意洋洋嘲笑他动不了手。
　　但他能怎么样呢？
　　中也吸了口气，决定等这家伙醒了再跟他算账，然后弯下腰打算把人拦腰扛起来送到房间。
　　太宰似乎被他这动作唤回神智，晃了晃头，目光恢复稍许清明，但酒精在体内尚未排解，平时转得飞快的大脑搅成一团浆糊，具体表现就是他现在想到什么直接去做。
　　他软趴趴向前一倒，精准无误地压在中也肩膀上，侧了侧脸，嘴唇蹭过搭档耳垂，含混不清地说：“生日快乐，中也。”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本来我的剧情是太宰这里真的发烧，因为他想起轮回空间的记忆却不愿意离开，所以等于放弃轮回者身份，所以在轮回里积攒的灵魂能量被世界抽走出现后遗症，结局是先斩后奏后再主动让中也发现……其实我真的觉得这样挺甜，就像放弃小仙女身份留在凡间的爱情故事，但师父告诉我这是刀，让我收着点，才发现自己萌点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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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神与神器番外八
　　中也最终还是没有得到回答。
　　这场对话被从天而降的妖怪浪潮打断，太宰瞥了眼这片黑压压的乌云, 倒没多少惊慌, 随手开了个空间传送将严阵以待的中也丢回城堡, 独自一人转身面前铺天盖地的妖魔。
　　幼年神明想要回到神器身边却被结界阻拦, 想要打破结界又想起神器说过只要自己不死，这个结界绝对不会被外力打破, 可见结界和对方性命相连, 因此也不敢使用暴力, 只能趴在城堡外的透明罩子上，满脸焦急地看着外面的战斗。
　　然而事情发展让他惊诧不已。
　　他的焉岛实在是谦虚了，这哪里是个不通战斗的柔弱神器？这家伙虽然体术不过关, 但神器本来就不靠那个战斗, 各种眼花缭乱的术法在这家胡哦手中信手拈来，时不时在妖群中炸开灼目的烟花。
　　中也慢慢放下心来，这些妖怪虽然来势汹汹、数量众多, 还带着一股让他下意识觉得不对劲的气息, 但根本不是太宰的对手，短短几分钟已经被清空了一大片, 之前遭到遮蔽的天空恢复一角湛蓝。
　　落于下风后, 妖怪们再也没能掌握主动权, 很快被消灭得七七八八, 剩下十分二三的妖怪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跑，逃跑之前还回头对太宰高声吼了两句什么, 因为离得有点远，中也分辨不清。
　　不过太宰完全没有受到影响，施术的手抖也不抖，干净利落地召出一片厚重的雷云，连串轰隆巨响中，这一小撮漏网之鱼被彻底消灭。
　　中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神器从容不迫地站在树梢，周围电闪雷鸣，轰响不绝，山石都被震得微微发抖，可被雷霆包围的少年神器却身姿挺拔，表情淡定，丝毫不显畏惧。
　　他感觉自己对神器的认知出了偏差。
　　太宰不知道中也的想法，否则肯定要帮他记录下来，放进“中也的黑历史集”。
　　好在他到底没有远距离读心术，所以只是在消灭妖怪后收起雷霆免得破坏树林，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向城堡走来。
　　这场战斗前后花了不到半个小时，数千妖怪围殴一名神器，被围殴的那个从始至终游刃有余，直到他杀死最后一只妖怪，身上别说伤口，连那件单薄的和服都没有一丝褶皱，整洁得像刚从衣柜拿出来一样。
　　这倒不是太宰有什么洁癖——
　　神器假装没看见中也脸上的询问，笑眯眯地弯腰牵住神主的手：“我们走吧，中也，该吃饭了。”
　　身上沾染血污的话，说不定会影响神主食欲，这可不太好，本来就是个萝卜头，再不多吃一点，说不定连之前的高度都长不到——仔细想想中也转生后力量散失大半，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发生呢。
　　至于那只试图逃跑的妖怪说了什么。
　　太宰眯了眯眼睛，嘴角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讽笑。
　　“八岐大蛇大人很快就会出来，你敢对我们出手，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嘛，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明白，妖界不是弱肉强食吗？这些废物被他打成碎屑还敢大放厥词，是谁给它们的勇气？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八岐大蛇想要出来还要费上一番功夫，这次能提前将近一百年脱离阴阳夹缝，都是他在背后使力，哪里用得着一群上不了台面的低等妖物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地威胁？
　　不过这些家伙有一部□□上带着熟悉的力量，因为与太宰同源，所以他很容易分辨出这些力量来自被他分离出去那张书页。
　　换句话说，这些在他来到下界的第一天就找上门给他添麻烦的妖怪们，还真的是八岐大蛇派来警告他的。
　　看来这位大妖怪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太宰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但没来得及往下想，便觉得袖子一紧，然后听到他的神明大人疑惑地问道：“焉岛，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中也快点长大。”哄骗中也几乎成了本能，太宰根本不需要细想，借口张嘴就来，从阴谋诡计转换到育儿频道流畅且毫无违和。
　　他眼带笑意低头看向气得脸颊涨红的中也，丝毫没有欺负小孩的羞愧，反而心情愉悦地补充道：“虽说神灵生命漫长，但如果您一直保持这种姿态，我会忍不住笑出来的。”
　　中也忍无可忍，奋力将右手从太宰手中挣开，恼火地朝他喊道：“你这混蛋不是已经笑出来了吗！”
　　话音落地，他转身就走，然而身后响起忍俊不禁的轻笑，紧接着笑声遏制不住越来越大，随着爽朗的微风在山间散出很远，甚至显出几分怆然。
　　刚转生没多久年纪尚小的神明听不懂笑声的内涵，只觉得心脏狠狠跳动几下，对此祂一概归为对神器的不满和恼火，并下定决心尽快恢复实力，让混蛋神器不敢再小看自己。
　　。
　　几天后
　　“中也想要恢复实力吗？”太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鸢色眼眸表面浮动浅金光线，宛如波光潋滟的湖水，晃得人眼花缭乱，心神难以安定。
　　对这无时无刻都在显露自己魅力的家伙，中也心里撇嘴，但毕竟有求于人，即便对方是祂的神器也不能视为理所当然，所以祂表现得极为诚恳。
　　“是的，荒霸吐是高天原最强战神，焉岛这么告诉过我吧？所以我想尽快恢复成那个样子。”中也蓝色眼眸镇静清明，神色认真地看着太宰。
　　“但是这几天我尝试过各种方法，无论怎么训练都没有进步——不是积累太少的问题，就是单纯没有起效，所以想问一问你有什么方法。”
　　“我不想遇到危险只能被你保护在羽翼下。”
　　太宰并不怀疑中也的判断，他的小主人虽然一般情况下智商赶不上他，但是关于如何变强、如何在战斗中获胜这些方面有着野兽一样的直觉，所以在一开始太宰没有贸然给他指导。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绝对有人在里面捣鬼。
　　太宰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骛，当然他极善隐藏，这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完全没有被中也察觉。
　　“您知道我只是个弱小又可怜的神器，所以在这方面也不太擅长。”在中也面前，太宰习惯性地以示弱开头，看到神明脸上的嫌弃后，才带着愉悦开始正经分析。
　　“但我认为如果训练没有效果的话，只可能是本源力量出了问题，您现在就像无根的湖水，没有其他足够源头补给水源，将湖泊挖的再大也是白费。”
　　如果荒霸吐还是神枪的付丧神，恢复实力真的就一句话的事，有本体源源不断的力量输送进来，只要祂的战斗经验跟得上，保守估计一个月就能变回上个轮回的巅峰。
　　“那我该怎么办？”中也询问地抬眼看着太宰，虽然祂对自己的神器拿自己当小孩子戏弄非常不高兴，但遇到问题还是下意识信任他。
　　太宰想了想，一锤定音道：“去收集信仰吧，对这片土地上所有神明来说，利用信仰是祂们天然的能力，唯一的问题就是不要被人类的祈祷迷惑本性。”
　　“中也只需要战斗相关的能力，所以我会帮忙筛选这方面的愿望，然后引导舆论固定他们对你的印象，这样就可以排除不利影响。而且我们所在的地域较为偏僻，您的大多数同僚不愿意降临这个地方，神道、阴阳道的修行者数量也少，故而妖鬼相当猖獗。”
　　中也听的微微睁大眼睛，忽然想到什么，抬高嗓音不敢置信地说：“所以我们来到下界的那天，明明放出神光警告，那些妖怪不仅不觉得畏惧，反而一股脑冲过来——它们这是想要噬咬神明！”
　　不怪祂觉得匪夷所思，在前代荒霸吐留下的记忆里，神明对妖怪的吸引力毋庸置疑，越是清净的神力对妖怪来说就是大补的美餐，吃掉一个神明比它们吞噬上千个同族更有用。
　　但同样这种神力对妖怪造成的伤害也越大，尤其对怀抱恶意的妖怪，沾上一点都会痛不欲生。所以除非神明重伤或因其他原因将要陨落，妖怪们根本不敢靠近。
　　可是现在焉岛告诉祂，那天的妖怪全是为了攻击自己跑过来的？
　　“实在太嚣张了！”中也回过神简直暴跳如雷，只觉得自己被当成软柿子，区区妖怪也敢过来踩一脚，一怒之下狠狠握拳锤上面前的矮桌，“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里的妖怪送下地狱！”
　　“嘛，这个干劲不错，中也要继续保持哦。”嘴上这么鼓励着，事实上太宰见中也深信不疑的样子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甚至忍不住眼神飘忽地看向窗外。
　　虽然刚刚说的大部分没错，那些妖怪确实是被中也的神力吸引而来，但正常来讲，越是偏远的地方妖怪数量越少，反倒是人类聚集的大城市容易滋生阴暗之物。
　　前几天那些妖怪其实有一大部分受了八岐大蛇的命令赶来警告他，来了之后被神力刺激，不管不顾发动冲锋想分点好处，被他毫不手软地打瘸才恢复理智。
　　畏惧之下想要撤退，但太宰哪能让它们这么简单离开？毕竟按照天界的规矩，神灵威严不容冒犯，再温和的神灵也不可能放任袭击自己的妖怪从容退走。
　　尤其在这种民风淳朴的地带，只要有一只妖怪活着离开，第二天就会流传出新来的神灵神器都是废物的谣言，那样的话麻烦就无穷无尽。
　　太宰带着中也到下界是为了猥琐发育，不是为了让自己的神明卷进这些麻烦事里。
　　要知道八岐大蛇出来之后，这位古老的邪神肯定不会放过将祂囚禁这么多年的高天原，而天神们也不会无视这么大一个威胁成天在祂们眼皮底下大摇大摆闲逛，局势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时候日子就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平静，他也很有可能没有空闲陪在中也身边，毕竟他费力促成两边大战就是为了浑水摸鱼。
　　因此在那之前中也必须获得一定自保之力，只要这个目的能够达成，相比之下惹怒八岐大蛇根本不算大事。
　　虽然中间出现一点小小的误会，但中也因此鼓足干劲，倒也不需要澄清了。
　　中也稍微平静了一点，看着太宰道：“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斩杀妖怪吗？”
　　被打断思路，太宰瞬间将那一丁点心虚丢到脑后，面带微笑、目光慈善地看着中也清澈懵懂的蓝眼睛，语气充满诱哄：“光是这样当然不够，等我给您找几个剧本……”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赶榜码出来的初稿，水平又倒回去了……下周没有榜单，我还是慢慢写吧。问题是我只追求速度速度也没快到哪，还有四千五，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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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神与神器番外九
　　平安京外山林深处
　　“焉器怎么回答？”
　　“大、大人，他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
　　狸猫妖怪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边狂风大作, 阴阳夹缝透过来的妖力阴冷湿滑又汹涌澎湃, 如同淹没在森冷的寒泉，骨头缝都被冻僵。
　　“好, 好, 不愧是我看中的部下, 胆子果然很大！”
　　八岐大蛇不怒反笑，单听这话仿佛满是赞赏，但狸猫妖怪只觉得周围妖力越来越强, 怒意翻滚偏偏因为属性缘故冰冷摄人, 几乎令它无法呼吸。
　　为了抵御这股寒意，狸猫下意识将胖胖的脑袋埋到胸口，往常它对自己的壮硕身材相当自豪, 这时候却恨不得自己只是个巴掌大的幼崽, 期冀逃避邪神的迁怒。
　　它当然不敢对面前活了上万年的大妖表示不满，所以只能将满心怨愤一股脑丢给那位用式神大老远传信, 就为了义正词严拒绝邪神命令的“焉器”。
　　就在狸猫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 今天就要死在大妖怪毫不收敛的威压时, 它身上的压力陡然一空。
　　“下去吧, ”恢复冷静的八岐大蛇语调漠然，对待刚在生死线边缘走了个来回的低级妖怪毫无愧疚，“另外告诉鹘, 执行那个计划。”
　　狸猫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然后顶着一头冷汗匆匆行了个礼，转身一溜烟向山下跑去，几秒就消失在八岐大蛇视线范围之内，联系它那圆滚滚的身躯和蓬松的毛发，这个速度简直可以说奇迹。
　　不过八岐大蛇并不将弱小的生物放在眼里，毕竟它当年被打败囚禁的直接原因就是强抢无辜少女，所以它此刻根本吝啬用一丝一毫注意力关心狸猫。
　　同时祂对看重的部下控制欲极强，不许它们半点违逆自己的命令，就算是把部分本体交给它的太宰，八岐大蛇哪怕相信对方的忠心，也不允许这家伙脱离自己的掌控。
　　作为极度自我的大妖怪八岐大蛇当然也没多少耐心，命令被拒绝后祂不会考虑太宰的难处，没有直接过去杀死对方都是因为自己现在没有完全脱困，而且书写万事万物弱点的神器实在非常有用。
　　所以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焉器明明离开天界，却不愿意到祂身边，果然是对高天原有所留恋，那就直接斩断他和天界那些虚伪的神明们之间的缘分好了。
　　。
　　平安时代，本州岛东北部分基本处于律令制国家认知之外，一直以来都被当成蛮荒之地，这也是高天原大多数神灵不愿降临的原因，因为担心被贵族得知会影响自己的声誉。
　　即便不得不来到这里，也是偷偷摸摸掩人耳目，恨不得没有任何生物注意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所以对于现在相当于大病初愈的中也来说，这个地方非常适合收集信仰事业起步。
　　而且这里对荒霸吐的信仰其实有一定基础，之前中也的本体被打碎，想要复活除了最重要的神格之外，还得和那些从愿望中诞生的神明一样借助人类的愿力。
　　太宰用了九百年修复荒霸吐的核心，剩下一百年就是在远离天皇政权的地域发展荒霸吐的信仰，本州岛东北也是他传教的区域之一，比人口众多的京都优势更加明显。
　　“但荒霸吐的名气只有百年历史，比起其他神明毕竟底蕴太浅，而且您从来没有以真身出现在众人身前，这种情况下，人类的信仰不仅不能准确为您所用，还很容易被妖怪和野神篡夺您的名号，所以这次行动的重点就是给您设计个非凡的亮相。”
　　很难说他选择这里做落脚点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考虑到这一步。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中也确信就算太宰不说自己也可以慢慢摸清，在这之前他必须解决另一个问题。
　　“道理我都懂，但是你这家伙就是这么算计神主的吗！”
　　“唉～中也这话说的太让人伤心了，明明我也陪着您一起穿了。”
　　“闭嘴，说的再多也不能改变你拿了两件女装！说什么为了更好地收集信仰，完全就是在看我笑话吧！”
　　森林间一大一小两名衣着华丽的“少女”走在小路上，个子矮小的妹妹闹别扭似的快步走在前面，看得出来她身体素质极好，刚下过雨的崎岖山路被她走的如履平地，一步都没绊倒。
　　而跟在身后的姐姐就比较凄惨了，虽然身高腿长，一步顶妹妹三步，但是根本没有好好看路的习惯，所以短短几十米已经跌倒了好几次，那身绣着金线和服沾满泥点。
　　“我怎么会骗您呢？您看一看那些被人类广为传颂的神话，斩杀妖魔恶鬼这类故事里，除了彰显武士的勇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柔弱美人点缀啦。”不过即便这样她也没打算吸取教训，嘴里漫不经心地和妹妹斗着嘴，眼睛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狰狞的恶鬼觊觎美丽的姑娘，被见义勇为的勇者打倒，比单纯的战胜恶鬼更加受人欢迎。”太宰用格外肯定的语气说道。
　　“骗人的吧？”果不其然中也将信将疑起来。
　　他趁热打铁，以退为进地摊了摊手道：“您要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不用美人烘托，如果想让斩妖除魔的功绩深入人心，首先您得有个威猛的形象，但是……”
　　说到这里太宰故意停下，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自己的神明，而后带着一脸惋惜摇头晃脑唉声叹气，顿时搞得中也头皮发麻，后背也觉得毛毛的非常难受。
　　“好了我知道了！”中也大声喊道，愤愤不平地回头瞪了太宰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么投降很没面子，他摆着超凶的表情恶狠狠威胁道，“如果没用的话，我就让你接下来一百年都保持这副打扮！”
　　“这点请您放心，我的计划至今为止还从来没有出过错呢。”少年神器笑眯眯地说。
　　他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看得中也微微一愣，总觉得类似的话什么时候听过，但细想又完全没有记忆，所以应该是上个轮回的残留。
　　不过只是残留的情感已经让他下意识相信了太宰看起来毫无可信度的保证，但恼怒之下他一点不想看到太宰那张脸上出现得意的表情。
　　“说大话谁都会，不要等翻车后才哭天喊地让我来救！”
　　“啊呀，即便翻车中也还打算救我吗？真是个好主人啊。”
　　论起吵架的能力，转生没几天的中也即便有前世传承加持，还是比不过油腔滑调的太宰，几句话就被气红了脸，恨不得跳起来打他膝盖。
　　事实上祂差点就这么做了，毕竟荒霸吐从来不是什么忍让大度的性格，太宰又反复踩着祂雷区左右横跳，当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然而不远处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打断了中也的动作。
　　“请问，两位是从哪里来的？”
　　中也放下拳头，循声看到一张面带畏怯的脸，那张脸的主人从穿着判断毫无疑问是个仆从，没带武器，正谨慎地将大半个身体藏在树木后，警惕地盯着两人的动作。
　　看样子稍有不对就会像兔子一样撒腿逃走。
　　中也这还是第一次和人类接触，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太宰，却发现祂的神器这么会儿功夫就换了形象。
　　祂眼睁睁看着上一秒还在懒洋洋跟他互怼的神器此时凹出一副矫揉造作的柔弱姿态，掩面泣不成声道：“妾身是津轻藩大名的次女，不想日前被妖怪掳去，险些遇难之际多亏父亲大人从荒霸吐神那里求来的护身符放出一道明光将那妖怪击退，又遇到这位神明派来的使者引路，这才大难不死遇到路人……”
　　说话间他没忘记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略显暗淡的金色符咒向对面亮了亮。
　　“果然是荒霸吐大神！”本来面色谨慎的仆从见到这个符咒顿时惊喜交加，从树后站出来，看向太宰的眼神带上羡慕，而后热切地看向旁边满脸空白的中也，“原来您是神使大人，怪不得身上这么干净，实不相瞒我一开始还以为您是精怪……当然，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可爱又气质出众的妖怪！”
　　说话间他带着两人来到林中较为宽敞的大路上，那里停着一支车队，带着长刀的武士警惕地守在车队外，看见仆从带着两个貌美的女子从林中走出，第一反应就是拔刀相向。
　　不过在听到仆从解释并看到作为证据的护身符之后，不仅武士迅速收起刀，牛车里端坐的主人也匆忙走出来亲切地迎上中也：“早听说这附近的妖怪作恶多端，没想到它还敢抢大名家的姬君，真是胆大包天！幸好我们有荒霸吐神庇佑，也只有这样强大的神明才配拥有您这样一看就不平凡的神使。”
　　这家伙说着大名家的姬君，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太宰留，反而流畅地将话题转移到中也身上，眼看就要用一千字小论文来吹嘘“神使”的美貌，根本不顾面前的神使看起来只是个小丫头。
　　中也脸上表情已经僵成木头。
　　祸不单行，他还听到身后一直没停下来的气音，幽幽转头看去，果然是太宰那家伙拿袖子盖住脸假装抽泣，实际光明正大地偷笑。
　　接收到神主谴责目光的太宰收敛了一下，决定回去把这一幕画下来，酝酿了下感情，语调焦急地打断男人道：“请您快带我们离开这里吧！那妖怪只是挨了一下，还没有死透，说不定现在就要追来了！”
　　“什么？”主人大惊失色，下意识退到武士身后抓住人的铠甲，紧张地左右打量，一时间风声鹤唳，只觉得周围树影重重，每一棵大树都像妖鬼狰狞的面孔。
　　“没错，那妖怪对我志在必得，偏偏大神有要事缠身无法亲临，神使大人法力不足，只能让我先行离开，等大神腾出手才能将妖怪彻底消灭。”太宰恬不知耻地说着没影儿的事，把眼前的贵族哄得七荤八素。
　　中也用目光询问“你到哪里给他找个妖怪”，太宰则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几句话就让贵族对自己的说法深信不疑，慌慌张张命令部下启程上路。
　　然而显然这个决定做的有点太迟，山上传来一声尖锐的长鸣，一时间鸟兽群出，狂风大作，天空在瞬间变得低沉阴暗，令人不由自主肝胆俱裂。
　　中也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他感觉到毒蛇般嘶嘶作响包围过来的浓烈妖气，同时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妖鬼兴奋的呐喊逐渐逼近，他渐渐听清里面的字词。
　　“神力，是神力，还没长成的神明的神力！”
　　“还没长成的神明”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他当下就想出手让这家伙知道厉害，但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人紧紧抓住手臂。
　　“神使大人，在荒霸吐神降临前，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就都靠您了！”耳边响起他家神器伪装得惟妙惟肖的女声，凡人的担忧恐慌和抓住救命稻草的紧张演得活灵活现。
　　中也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挪——凭心而论太宰现在的声音不能说难听，但实在让他觉得满心一言难尽，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搭档有戏精倾向，临时身份也要做到滴水不漏。
　　好在被这么一打岔，他想起来这次最重要的目的是让荒霸吐的名气更上一层楼，如果被打上“法力不高”的标签的神使居然轻易将妖怪解决，人类不会传颂他的能力，只会觉得这只妖怪名不副实。
　　中也只能忍气退了下来，取出太宰行动前交给他的符咒，用神力激活之后向前丢出，一瞬间车队外便多出一道深红色的半透明屏障，将那些浓黑的妖气隔绝在外。
　　而那妖怪赶来这里后没有见到猎物，只发现一座倒扣的“乌龟壳”，怒不可遏地吼叫了一声，扑到结界上又撕又咬，阴暗的天空仿佛也随着它的情绪越发低沉。
　　在怪物吼声中都成一团的贵族这下也明白过来谁才是他们的保障，连忙从武士身后走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中也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将自己蜷成一团，试图将庞大的身体藏在“神使”身后。
　　当然嘴上他还是要挽尊几句：“神使大人不愧是被荒霸吐神挑中侍奉在身边的强者，那妖怪绝对没办法突破您的防御，有您在这里我实在非常安心……”
　　中也被这家伙无耻的行径惊呆了，明明在高天原众神口中，下界的贵族非常在意颜面，而且推崇唐国舍生取义的品格，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哪怕自己不敌也会大义凛然站出来，怎么会想着躲到女人和小孩身后？
　　回过神他只觉得无比厌烦，抬脚就想把人踢开，但是太宰抢在他前面率先采取了行动。
　　他“哎呀”一声身体晃了晃，歪了脚似的倒在中也身上，可怜兮兮地恳求道：“神使大人，您陪我去那边坐一会儿吧，而且我听说人太多也影响您发挥实力对不对？”
　　当然做戏的时候他也没忘趁大家注意力转移，往那个贵族身上丢了个混淆判断力的诅咒，让他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找中也，反而迷迷糊糊走到武士身后。
　　“中也觉得不高兴吗？但是人类本来就是这样啊，你觉得他和你想象当中不同，因为这地方在国家之外，未开化之地，所谓贵族鲜少礼义廉耻遮羞，一举一动都出于本性。平安京的人们，除了多那一层装饰，本质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赶上了……


第171章 神与神器番外十
　　“一个合格的神灵，不论信徒品性如何, 只要人家付出了信仰, 就该尽心竭力达成对方的愿望——神灵没有善恶, 因为神灵的一切都是由人类决定。”太宰嘴唇微动, 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中也冷冷瞥了他一眼，旋即被太宰现在的妆容刺激得别开头, 像是要分散注意力一样看向结界外的妖怪。
　　说起来太宰实在对不住人家, 这妖怪在自己的地盘呆的好好的, 却因为太宰的谋划，大老远跑过来充当客串演员，闻着近在咫尺的能量却不能吞噬, 两只灯泡大的眼睛都被折腾到红的发紫。
　　加上太宰在交给中也的符咒上动了手脚, 召唤出的结界不仅有防御功能，还在一定程度上增幅妖力，因为施咒者没有刻意操控, 所以贴在结界上愤怒锤打屏障的妖怪便是增幅的第一人选。
　　短短几分钟内, 那妖怪身边瘴气翻滚，彻底遮盖太阳, 白昼变成黑夜, 但是借助结界上浮动的灵光, 人们依旧可以勉强看清外面的画面——只见道路旁边那一棵棵茁壮高大的乔木纷纷枯死, 短短几分钟便只剩下一片干枯的树林。
　　耳聪目明的贵族甚至眼尖地看到树下躺了一只化为白骨的兔子，他“嗷呜”一声晕了过去。护卫他的武士忠心耿耿，急忙跑过去查看他的情况, 然后将他扶到车上。
　　“那家伙身上也有护身符，气息和你拿出来的一模一样，数量足有十个。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刚刚却想躲在你身后——你知道他是想在结界撑不住的时候送我们去死吧？”中也看着这场闹剧，面无表情道。
　　太宰没想到他的小主人会这么说，诧异之下不由微微瞪大了眼睛——也许在他看来荒霸吐没有这个智商。
　　中也将这当成他的表演，继续思考那个贵族。
　　虽然知道这个人类是因为无良神器的算计才卷入这场无妄之灾，但他听说中也“神使”的身份便主动接纳两人，知道神明降临后故意跑慢几步，留在此地和他们一起面对妖怪。
　　实际上一边受着荒霸吐的恩惠，心里却想着出卖这位神灵的信徒和神使，随身携带数量众多的法器，却不肯分给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他的武士……
　　中也彻底冷下脸：“我这次保护他，因为他的灾祸本质是你造成，但我不需要他来传颂名声，荒霸吐三个字不能从他口中念出。”
　　“现在装晕也是因为怀疑计划暴露，以此逃避神使的责难——像这种家伙，不管其他神灵怎么样，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有这样的信徒。”
　　年幼的神灵转头看向太宰，身后是污秽瘴气为底，无数奇形怪状的树木伸出枯瘦的枝杈，丑恶妖怪挥舞畸形手臂无能狂怒，画面一角还有森白兽骨横卧。
　　这一幕映在太宰眼中宛如怪诞恐怖的地狱景浮世绘，尤其周围光线昏暗，结界浅淡的蓝色光辉幽幽跳动，神灵的眼睛却呈现出璀璨剔透的金色，是整副画面唯一鲜亮的色彩。
　　“我知道人类都是这样，但是我不喜欢。”祂任性且固执地宣布道，像个和祂外表年龄一样的人类孩子。
　　“……我明白了。”少年神器愣了片刻，忽然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微笑。
　　这个表情看得中也心里莫名烦躁，但没等他弄清楚太宰笑容在打什么主意，结界之外那头被神力吸引过来的妖怪忽然有了动作。
　　它的力量在符咒增幅下多了三分之一，然而妖怪不知道太宰在其中的作用，它只觉得自己吸收了散逸在空气中的神力便有这样的效果，当即对结界内藏着不肯出来的神明势在必得。
　　“吼——！！”
　　妖怪发出一声咆哮，妖力裹挟着瘴气，随着声波一同重重轰在结界上，引得莹蓝色半透明壁垒震颤不已，车边的武士紧张地抓住长刀，而车厢内“晕倒”的贵族抖了抖身上的肥肉。
　　作为一柱转生没多久的神明，中也失去自己的本体、知名度不高、战斗经验不足，不管怎么看都打不过这头实力无限接近大妖怪的敌人，但太宰选择目标时完全没想过中也会打不过，而如今冷眼看着妖怪发狂的中也同样不觉得自己会输。
　　只不过杀死妖怪不是他们这次行动的重点，而是要在旁观者见证下宣扬神明荒霸吐的威严，为了掩人耳目，伪装成神使的中也不能做太出格的举动，同时还要保证用出来的大招威力惊人。
　　中也思索的时候，那只妖怪抬起身体，黑色瘴气缠绕在握紧的拳头上，狠狠向被撕咬一番的结界砸下。虽然太宰研究的术法在这个时代基本无人比肩，但是一张普通的结界符在大妖怪攻击下坚持这么久已经是奇迹，现在妖怪下定决心用出大招，终于坚持不住轰然破碎。
　　那妖怪的攻击并未到此为止，打碎结界之后，裹着瘴气的拳头径直落向中也——当然，在武士们眼中，妖怪的目标显然是被神使大人挡在身后的太宰。
　　躲在中也身后的太宰隐晦地动了动手指，但最终还是按捺下来，不动声色地等着看中也表演。
　　穿着和服小振袖的“神使”背对观众的脸庞爬上斑纹，钻蓝眼眸连带眼白整个变成纯粹的金色，从中看不出半点情绪，只剩下庞然神性。
　　然后，祂不易察觉地跺了下脚。
　　妖怪脚下顿时出现一个直径十米的黑红色圆形图案，紧接着图案亮起同色光柱，直直冲上被黑云遮蔽的天空，而光柱笼罩之下妖怪直接九十度弯下腰，看得出来它在和地上的力量尽力对抗，但支撑不过十秒便跪在当场，在重力作用下狠狠拍在地面，摊成一片扁平的鸡蛋饼。
　　鸡蛋饼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但神灵被它的反应惹怒，天空响起雷鸣，如同巨大的战车从人们头顶碾过，下一秒湛蓝的天空便显露出来。
　　随着明晃晃的太阳光落在妖怪身上，它像被丢进沸油一样凄惨地吼叫起来，搞得偷偷从车厢探出脑袋的贵族一个哆嗦又缩了回去。
　　不过这声吼叫也是妖怪最后的努力，尖叫声还在山林中回荡，庞大的身躯就被灌注神力的太阳光彻底烧成灰烬。
　　中也松了口气，觉得这样应该可以达到震撼人心的要求，但是祂才从神力加持状态恢复，就听到身后响起一声惊雷般的大喊。
　　“是荒霸吐大人！”
　　太宰伪装的少女指向天空，金色光线勾勒出模糊的人影，依稀可以分辨出是一位高大巍峨的武士形象，也许是亲眼见到妖怪灰飞烟灭，冥冥中的气场使人一眼就心生畏惧。
　　地面上的凡人深深埋下头不敢直视。
　　太宰却并不满足于此，按照剧本，杀死恶鬼之后才是重头戏，只见“她”望着人影满口虔诚地祈愿道：“荒霸吐大人英姿神武，津轻藩之女愿终生侍奉足下，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就带妾身一同回归天界吧。”
　　说完从地上站起来，偷偷拉了一把中也，拖着一脸懵逼的神灵踉踉跄跄跑向夕阳。
　　然后用了个隐身术消失在凡人眼中，随后天空投影的人形也不见了踪迹。
　　半晌后，留在原地的武士们爆发出激烈的议论声。
　　“是神隐，荒霸吐将救下的女孩收为巫女！”
　　“我们真的见到了神明！”
　　“那孩子真是好运……”
　　此刻被议论的两名主角已经回到城堡，中也顶着满头青筋瞪着面前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的家伙，一把拍在桌面上。
　　“你这混蛋之前根本不是这么说的……而且撒这种谎不是一下就会被人揭穿吗？！”
　　太宰勉强止住笑，但肩膀还是一抽一抽，他眼带笑意看向中也：“揭穿肯定不会啦，确实有津轻藩次女哦。月前她求到荒霸吐这里希望逃避家庭联姻，我觉得有趣就帮了她一把，那位小姐现在应该在平安京开启新的人生吧？”
　　“对大名来说，女儿被神隐总比逃婚好听得多，他会主动帮我们验证流言。”
　　中也听到这里想起什么：“荒霸吐的名字最近才在人类中间重新流行，万年前的记载早已丢失，换句话说，在你散播信仰之前，人类对荒霸吐本来也没什么印象。所以荒霸吐现在的神职，全都由你散播的传言决定吧？”
　　“您只靠自己就猜出来了吗？真是了不起。”太宰故作惊讶地夸奖了中也一番，反而目光慈爱地看着幼年神明，像打量自己地里长势良好的瓜苗，“确实，这样一来，只要我告诉他们荒霸吐厌恶背弃、软弱，就可以顺利排除一部分不合格信徒。”
　　“嗯，这样倒是不错……等下，别给我转移话题！”中也瞪着太宰，“你能控制流言，今天这场戏其实根本没必要吧！”
　　“好像确实是这样……”太宰居然若有所思地考虑起来。
　　“你这家伙！”
　　“不过啊，中也，”少年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望向自己的神明，眼眸深处却盛着极其罕见的认真，“你真的要让我来操持一切吗？这样的话，说不定到最后都摆脱不了我哦。”中也愣了一秒，下意识反驳：“谁要被青花鱼摆弄啊！”
　　他说完这句话顿了顿，不太自在地别开头：“不过我也没想‘摆脱’你……前提是你这家伙不要背着我瞎搞事！被我发现你就死定了！”
　　神明与神器之间有契约联系，“摆脱”什么的，只会出现在这契约被斩断的时候。
　　“您这么说，我可是会当真的。”太宰垂下眼睛，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严重，很抱歉推迟这么久……因为本来最近不打算更新这边，没能尽快捡起剧情。
　　不过捡都捡起来了，算了算这个系列番外很快能写完，我决定继续写。
　　……防打脸，隔日更。
　　不过4.29中也生日，刚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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