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第一天就去结婚吧   作者: 晓梦致幻生   简介:   影后重生小花重新开始追老婆   ◎标签:娱乐圈 重生 婚恋 网红   ◎主角:曲安歌、许密   ◎配角:林晚照、秋水意   ◎其它:娱乐圈、网红、重生   ◎风格:轻松 视角:主攻   ◎收藏:10648 评论:7,695   ◎立意:百折不挠坚持不屈追求幸福生活   【新文预收《登基的那天朕发现自己是反派》欢迎大家预收藏~】   许密和曲安歌认识十年,最后曲安歌为了娱乐圈的事业,和许密说了分手,许密就此消失,再也没有出现在曲安歌面前,这之后的十年,曲安歌功成名就,却终于知道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许密每晚给她熬的汤,她错过了最重要的人。   一朝重生,曲安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许密说:“我们结婚吧。”   *   重生前,曲安歌最怕别人知道她有个圈外女友,重生后,曲安歌却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许密是她老婆。   问题是许密和她的粉丝不愿意——   许密:“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的粉丝会不高兴的。”   粉丝:“你这个花瓶,不要蹭我们小密热度。”   后来,就连曲安歌的朋友都忍不住说——   “曲安歌,许密是不是太作了。”   然而曲安歌一脸甜蜜:“你不懂,这是爱我的象征。”*   影后重生小花重新开始,追求美食圈头部主播的故事。   幡然悔悟忠犬攻X作天作地病娇受   甜文+爽文   允许同性婚姻背景   文章中电视剧和人物与现实无关   主角并不完美,如果不喜欢请自行点叉不要评论谢谢   非感情线主要是娱乐圈爽文,感情线大概是讲述两个人从互相不理解到互相理解支持的过程。 第1章 大梦初醒。   大梦初醒。   空气中浓郁的酒精味和迷乱的梦境衔接起来,阳光透过未遮牢的窗帘落在身侧人洁白的肌肤上,指尖触摸到了柔软的顺滑的发丝,睡得太满,醒来也浑身无力,想要抓紧发丝,发丝却从指尖溜走,一种细碎的痛苦顷刻从心口炸开,曲安歌骤然清醒,出声道:“许密。”   许密还没醒。   昨夜她喝的太多,脸上仍带着艳丽的酡红,像是揉碎在湖面上晕开的晚霞,她密密的睫毛是湖中的水草,细长的眉毛的湖岸的芦苇,曲安歌翻身过去,亲吻这水草和芦苇,手掌顺着发丝往下,箍紧脊背,将对上瘦弱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   是许密,不是梦,是真的许密。   昨晚在手机上看见的2012年6月3日不是幻觉,她回到了十年前,许密还没有离开她的时候,虽然她的手机上已经发出了“分手吧许密”的短信,但是十年后的灵魂在后一秒占据了这具身体,曲安歌连夜坐飞机来到了许密的住所,堵住了收拾好行李马上就要离开的许密。   再然后……   骤然重生的曲安歌,一开始其实不过认为这是一场过分真实的梦境罢了,大约正是因为这,积聚在心中十年的悔恨像是洪水一泻而出,她不管不顾抱住许密的身体,请求她的原谅,她嚎啕大哭,崩溃咒骂,她恳请许密不要离开,像是疯子一样地喊“我离不开你”。   想到这,清醒过来的曲安歌不禁将脸埋进许密的颈间,对方的身上传来好闻的皂香味,曲安歌贪婪地嗅闻,张开嘴轻轻噬咬,许密转醒,发出轻哼,伸手推她,曲安歌抱得更紧,唇舌向上,轻咬住许密的嘴唇。   许密睁开了眼睛,眼中还有朦胧未散去,那朦胧很快变成揉碎的月光,氤氲一片,模糊一片,她的身体因为曲安歌的触碰发软,但是脑中残余到只剩幻影的意识让她出声说:“停下,我要去卫生间。”   曲安歌不想松手,边啃着许密的下巴边含糊道:“一起嘛……”   许密沉默,这沉默让曲安歌一团浆糊的大脑清醒了些,她看着许密,许密也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是疑惑与漠然。   这漠然叫曲安歌松手,许密直起身,长发像是墨汁一般淌在白瓷般的肌肤上。   她捡起地上的睡衣披上,拉开遮光窗帘,踉踉跄跄往浴室走,法兰绒的睡袍下露出葱白的两条腿,细的像是嶙峋的水鸟,曲安歌立刻也起来想去扶她,结果宿醉带来的眩晕一下子席卷了她,她又歪在了床上。   她也喝太多了,昨天晚上做了什么都已经模糊,只记得她一直叫许密不要走,许密则不说话,只默默喝酒。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6月3日这天,她说了分手,许密在6月4日回复——【再见,再也不见。】   然后之后的十年,曲安歌再也没有见到过许密。   哪怕她功成名就,不管不顾地在微博大号发文寻找许密,哪怕获得影后桂冠,在颁奖典礼上,她流着泪痛斥自己的愚蠢,许密像是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甚至像是从来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十年后她的粉丝都知道她有个忘不了的爱人,这个爱人叫做许密,除了名字,其他都是个谜。   她多么想再见到许密,她多么想告诉她自己后悔了,她多么想……和许密度过余生。   曲安歌的思绪从上辈子拉回来,看见灰色的床单皱成了一片,她把床单拉平,从床上起来,房间里没开空调,就算光着身子,也感觉到细密的汗水正不受控制地沁出,曲安歌看着熟悉的红色地板,熟悉的梨花木家具,还有熟悉的摆在桌案上两人的合照。   许密消失之后,这些合照也全部消失了,以前曲安歌为了不让外界发现她有恋人这件事,不厌其烦地叮嘱许密不能把这些东西流传出去,许密小鸡啄米般地点头表示了解,所有实体的合照她都放在卧室,电子版也全部加密放在移动硬盘,曲安歌这里则是为了以防万一什么都没有留。   结果许密消失了,这些合照也消失了,以至于曲安歌连看着照片怀念都做不到,唯一留在手机里的照片,只有许密的毕业照。   想到这,曲安歌又想看许密的脸了,她走到厕所门口敲门,轻声却急切地说:“许密,你还没好么?”   声音从磨砂玻璃门里传出来,有些闷闷的:“等会儿。”   这个“等会儿”大约是两分钟,许密拉开移门从卫生间出来,低着头往外走,曲安歌拉住许密的手臂,去看许密的脸,但是头发把脸挡住了,曲安歌伸手去拨许密的头发,许密偏头躲,没躲开,头发还是被撩起来,曲安歌看见许密哭红的眼眶。   心脏顿时像是被揪起来一般疼,曲安歌慌张道:“你、你怎么哭了,我弄疼你了么,对不起,对不起。”   许密抿嘴,虽然眼眶发红,表情却很冷:“昨天烂醉如泥,疼什么疼,做梦呢你,我只是水进眼睛了。”   小孩才会信这种谎话,曲安歌托起许密的脸,说:“求你了许密,别哭,我会心疼。”   许密怔忡,眼中闪过茫然,她不知道曲安歌是怎么了,但是她还是吃曲安歌这套,就好像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她烤肉手指被铁板烫伤,曲安歌捧着她的手掌,边呼边说:“红了一大片啊,我好心疼。”   烧烤店里烟熏火燎,曲安歌的漂亮脸蛋像是明珠一样发着暗光。   好喜欢。就算到了此时此刻,心也不能欺骗自己。   许密闭上眼睛,再睁开,那些细碎翻涌的情感被隐藏起来,她面无表情道:“别这样曲安歌,我们不是分手了么,而且……你能不能穿下衣服?”   对方一|丝|不挂的躯体像是明玉般温润,许密撇开脸不看,曲安歌没找到睡衣,扯了电视柜上的浴巾裹上,凌乱的房间似乎在提醒她们昨晚做了什么,虽然许密说昨晚她们烂醉如泥,但是印象里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也都做了,许密的肩膀上还留着密密麻麻的红痕,房间熏暖,曲安歌醉意未消,又抱上去,许密一把把她推到了床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曲安歌,说分手的也是你,突然找过来的也是你,我真的放弃了,你也放过我吧……”   这是她们认识的第十年了,2002年的冬天许密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来到那个海边小城,阴雨连绵的日子里她独自坐在食堂,那个在人群中漂亮的像是白鹤一样的女孩穿过人群走到她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许密。”   “甜蜜的蜜?”   “密密麻麻的密。”   女孩的嘴巴撅起来,嘴唇像是花瓣粉嫩——   “好奇怪的名字啊,转校生。”   大学的第三年她们握住了对方的手,那刚好是认识的第五年,而这个月十二号是她们交往的第五年。   她记得清清楚楚。   许密在她们两个人里,总是更细心的那一个,纪念日她总是记得更牢,节日总是她第一个送出祝福,挂断电话的最后一个人总是她,信息也总是由她来收尾。   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某一天许密意识到,其实这代表着,她是爱的更深的那一个。   想到往事,她恍惚了,没注意到曲安歌伸手拉住她,她也被拉得倒在床上,曲安歌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闷声道:“不要放过我,求你了,就算是报复我也好,不要放过我,不要留我一个人。”   皮肤上传来湿漉漉的触感,许密怔忡,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许密的怀中,曲安歌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这是她已经十年没有感受到过的安心,在那些烂醉如泥的日子里曲安歌总试图寻找这种安心,可是什么都不能给她同样的安心,酒精也好,名利也好,奖杯也好,那些她原本以为比许密重要的东西原来根本没有那么重要,她手臂用力,似乎想要借此将许密紧紧嵌入身体,她无法控制地流泪,这是喜悦与惶恐的泪水。   她要留住许密,无论如何,她要留住许密。   “我们结婚吧。”   就这样,她脱口而出。   心脏剧烈跳动,她紧张的不能自己,虽然说出来是出于冲动,但是说出来之后,却发现这是深藏的心中数年的话语,无数次午夜梦回,曲安歌意识到自己有话要对许密说,可是许密不在眼前,她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样的梦境,但是此时此刻,当许密的气味又萦绕在她鼻尖,许密的身体又蜷缩在她怀里,曲安歌意识到了这句话是什么。   去结婚吧,去结婚,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病痛,无论年轻还是衰老,我们永不分离。   许密没有说话。   曲安歌稍稍后退看着许密的脸,许密的脸涨得通红,紧紧抿着嘴,脸上并看不出什么喜悦,但是她毕竟没有拒绝,曲安歌觉得没有拒绝就是可以的意思。   于是她说:“那我们拿证件,最近的民政局在哪,我想想,我想想……”   她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许密垂着头,紧紧捏着拳头。   她对自己的没骨气感到愤怒,她明明应该拒绝,爽快地说出“我不要”,但是在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大脑像是突然过载短路了,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见曲安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狗一样渴求地盯着她。   就因为这,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第2章 “我就想离你近一点。”   许密恨曲安歌。   这恨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已经不甚确定,只是在某个夜晚心脏像是被噬咬一样的疼,许密看见电视屏幕上和同组的男演员嬉笑打闹的曲安歌,突然想,要是对方不做演员就好了。   不要做演员,不要抛头露面,把她关起来,锁起来,只吃自己给的东西,只听自己的声音,只看自己的脸。   她不想要曲安歌过的好了,曲安歌过的好了,离自己越来越远,变得越来越陌生,她终于意识到这样下去曲安歌一定会离开她,疼痛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她难耐地咬紧牙关,像是要啃食什么东西。   她意识到恨意和爱意有时候是能划等号的东西,她有多爱曲安歌,就有多恨曲安歌,爱和恨交织在一起,令她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扭曲的怪物。   所以她终于决定放手了,她担心自己变成怪物,也担心变成怪物的自己真的会伤害曲安歌。   可是曲安歌偏偏又来招惹她了,喝着茶吃着鸡蛋饼,哼着歌冲自己笑,许密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很想夺走她手里的茶杯,问她到底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但她又不敢说。   万一对方真的是脑子出毛病了神志不清,被她一骂给骂醒了怎么办?   说到底,还是心里有妄念。   曲安歌想着别的事,一边舔筷子一边问:“领证除了身份证是不是还要户口本,我户口本在我妈那,得回去找她拿。”   她盯着许密的脸,看见对方皱起眉头来,但没说话。   说实话,虽然一直觉得许密是自己的灵魂伴侣梦中情人,但是实际上来说,确实也十年没见面了,她认为许密在她的回忆中越来越清晰,但显然更多的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幻觉,她眼下望着许密,确实觉得对方有点陌生,比方说,她记忆中的许密不是这么沉默的人。   脑海里的念头太多,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曲安歌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她拿起手机,看见周悦的名字。   一看见周悦,她就忍不住露出冷笑来,这会儿周悦是她的经纪人,而就是周悦,骗她签了光聚传媒的这个合约,这个合约说的好听,结果一签就是十五年卖身契,公司的规定苛刻到变态,虽然有甩锅的嫌疑,但是曲安歌觉得当初让她提分手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合约里那个不准恋爱的条约,当年她也是猪油闷了心,竟然真觉得这是个好出路,就这么硬着头皮签了。   而周悦就是光聚传媒的一条走狗,甚至说难听点,根本就是老鸨,替光聚传媒拉皮条的一个垃圾。   不过看看时间,当初的自己现在是很信任周悦的,因为她半路出家,在这个圈子是两眼一抹黑,天真地觉得周悦是自己的指路明灯。   后来为了结束和光聚传媒的合约和周悦这个狗皮膏药,她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她一皱眉头,暗道糟糕,她光记得自己是在今年的六月和许密提的分手,但依稀记得在和许密分手的前夕,签了光聚传媒的合约,这会儿她不会已经签了吧?   这合约一签,除非赔违约金,可真是没有办法了。   违约金对于后来的她不算多,两百万,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真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曲安歌把电话接了,周悦在电话那头尖叫:“曲安歌!你人去哪了!今天有一场和翁导的酒局,你别跟我说你忘了!”   周悦是个特别浮夸的男人,曲安歌总怀疑对方是个gay,但是他交往的都是女朋友。   曲安歌皱起眉头,周悦能那么自然地叫她去陪酒,想必这合同是已经签了,她还是不死心,直接说:“我来找女朋友来了。”   周悦的尖叫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鸡一样戛然而止,好一会儿才颤声道:“你跟我说啥?啥?”   曲安歌本来就不耐烦应付周悦,嘴里嚼着鸡蛋饼含糊道:“找女朋友来了,咋了。”   周悦冷静了,缓声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什么糟心事不高兴了,闹脾气呢?”   曲安歌道:“我不能找女朋友?”   周悦道:“你还记得合约的内容么?”   曲安歌虽然已经猜到,但是一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咯噔一声,暗想,果然是签了。   这重生也真是不会挑时候,不能再早几天么,可是转念一想,重新已经是奇迹了,还挑奇迹的毛病,就属于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曲安歌在心里思考着对策,嘴上道:“就是不高兴,我要休息几天,不想上班了。”   这离谱的话语显然震撼了周悦,周悦久久没有说话,曲安歌又说:“挂了,我宿醉呢,头疼的很,拜拜。”   她挂断电话,冲许密露出笑容,说:“我请假陪着宝贝。”   许密嘴角抽动,看起来并不感动,曲安歌吃完早饭,摸着肚子说:“我晚饭想吃野菜卷,用凉皮卷,加你调的那个酱,又甜又咸的那个。”   许密眉毛抽动,深吸一口气,道:“你还开始点菜了。”   曲安歌道:“反正我请假了,要不我们一起回家,你的户口本应该也在家里吧。”   许密道:“你到底出了什么毛病,给我说清楚。”她现在大脑混乱,感觉头重脚轻,总感觉自己在做梦。   曲安歌正要说话,手机响起来,她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周悦打回来了,她想调静音,但是因为这手机还是当初的老款诺基亚,不是智能机,她一时犯迷糊,不知道怎么用,递给许密道:“怎么调静音?”   许密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像看着一个傻子,不过还是接过来,帮曲安歌调了静音,曲安歌趁机坐到许密的身边,贴着许密的胳膊看着她操作,许密操作完把手机塞到曲安歌手里,搬了凳子远离了曲安歌,曲安歌又凑近,许密又远离,两人就这样绕着桌子转了个圈,许密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道:“热死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曲安歌仰头看着许密:“我就想离你近一点。”   气温已经快上三十,客厅只开了电风扇,曲安歌出了一点汗,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沾湿黏在额角,鼻尖油亮亮的,但是话虽如此,也该死的漂亮,白皙的皮肤让油光看起来都像是水光,未经粉饰的皮肤透出水蜜桃一般的粉红色,整张脸看起来像是饱满到能掐出水来的瓜果,因为看似不经修饰,更让人觉得这是毫无意义的美丽。   许密觉得热得慌,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曲安歌立马说:“宝贝是热了么,我帮你开空调。”   许密因为这话整张脸皱成一团,过去曲安歌虽然就挺浮夸,但是还真没把这么肉麻的话随时挂在嘴上过,如果是十年后,许密就知道对方这样的言行应该被定义为油腻,不过她现在说不上来,只觉得有点肉麻奇怪。   曲安歌果然去找遥控器了,她撅着屁股在沙发缝隙里找,因为只穿了件背心和短裤,雪白的肌肤因为过大的动作被展示出来,整个人在窄小沙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修长纤细。   许密扭开头望向窗外,猛烈的阳光让窗外惨白一片,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她们俩的大学在同个城市但不同区,大三的时候她们在校外租房同居,那一年的暑假曲安歌还没有在路上遇到那该死的星探,会花整个假期窝在沙发上看无聊的电视剧,许密找了实习,下班回来会给曲安歌带路上的鸭脖,曲安歌觉得空调电费太贵自己又不工作,白天就不开空调,只在许密快回来的时候把空调开起来,于是许密每次回家就感受到舒爽的凉风,看见曲安歌大喇喇岔腿坐在沙发上,拖着长音对她说:“我好饿啊许密。”   这半年她总怀念那个时候,虽然那个时候她会抱怨下班了还要做菜,而曲安歌做出来的菜简直难吃到像是毒药,可是曲安歌会把西瓜的中间舀到她的嘴边,会排队去买她喜欢吃的蛋糕,无论什么时间她回到家里,总能看见曲安歌就在沙发上,把无处安放的长腿摆成各种奇怪的姿势。   就好像现在,曲安歌开了空调,就把腿一只架在茶几上一只支在沙发上抱在怀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翻什么,许密有的时候会觉得对方像是服从性较低的大型犬,萨摩耶什么的,呆在那就有很强的存在感,并且总要搞出点动静。   现在她就唉声叹气,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问:“手机上不能买高铁票么?现在我应该怎么买高铁票啊?”   曲安歌一朝重生,没想到自己还没享受到先知的好处,反而开始欠缺常识了,但是后来智能手机用惯了,现在还真不会用这非智能机了。   许密没说话,转头进房间了,曲安歌连忙跟上,说:“要不你来买吧。”   但是曲安歌刚到门口,许密就把门关上反锁了,曲安歌敲门道:“怎么了啊宝贝,小密,许密!”   手机屏幕上又显示来电,这次是曾雪佳,曾雪佳也是周悦手底下的艺人,曲安歌看见曾雪佳,脸色更黑,曾雪佳真的是个老好人,但因为是个老好人,在这个圈子就没什么好下场,她和自己签了一样的合约,但不像自己,遇到了贵人,生生被这合约拖死了。   可是她确实对自己没话说,虽然曲安歌知道对方肯定是替周悦来做说客的,还是把电话接了,一接通便开口:“佳姐,如果是叫我回去,我肯定是不回去的,我心情不好。”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靠在卧室门上,另一只手无意识敲动着门板。   许密在房间里本来趴在床上,听见门“咚,咚,咚”响个不停,烦躁地走到门口,贴到门边,便听见门外传来曲安歌的声音——   “啊,我知道啊,违约就违约呗,我做好付违约金的准备了。” 第3章 “你,是不是有大病。”   说实话,和光聚传媒的合约,只能越拖越糟,曲安歌想要速战速决,就也不给光聚那边留面子了,对曾雪佳这边她也说的直接:“我后来咨询了认识的朋友,这合约就是个霸王合约,但我已经签了,我知道没办法,但是按这合约上来,我干十五年也只是光聚传媒的奴隶……   呵,你听她说的好听,你签了有一年了,除了酒局找你,还有其他资源么?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两百万违约金我当喂给狗吃了,我也不想干了。”   大概是曲安歌说的话太过于言之凿凿,曾雪佳在电话那头开始迟疑,半晌问:“可是违约金呢,那么大一笔钱,你准备怎么搞?”   曲安歌犹豫了一下,说:“还不知道,就……想想办法,总不能被这合约绑住。”她其实心里有些想法,只是现在还不方便说。   曾雪佳闻言便觉得曲安歌肯定只是在嘴硬,道:“你要是心情不好,就休息几天,周悦那边我帮你说说情吧,你别在说那些话了,公司那边听到了肯定不高兴……”   她声音降低,又说:“这圈子里错综复杂,你要是得罪了公司,别的地方也不好混的,安歌,别太任性。”   曲安歌知道自己现在说服不了曾雪佳,光看现在的情形,对方说的话确实是有道理,也是为她好,这个圈子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藏污纳垢,有些人有点钱权,那真是无法无天,后来网络发达了害怕被曝光还好,现在正在网络刚开始崛起的时候,很多人还有恃无恐,你要是没有后台被雪藏了,那就确实没有翻身之力了。   曲安歌一时无言以对,就含糊应了,挂断电话,她挠了挠头,发了会儿呆,才想起自己在干什么,正想回头继续敲门,看见门开了。   许密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说:“合约是怎么回事。”   曲安歌本来在第一时间就露出甜美笑容试图感化许密,见许密神情严厉,愣了一下,不过随即又笑了,张开双臂一边试图拥抱许密一边说:“你在关心我么?”   许密立刻伸手推曲安歌,抬手猝不及防按到了曲安歌的胸,心里一惊,立刻缩回手,这一个犹豫,就被曲安歌结结实实抱在怀里,对方身上传来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被体温烘的暖融融的,许密瞪大眼睛,觉得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质感,让指尖变得酥酥麻麻,她们已经昏天黑地地冷战吵架了好几个月,许密一时竟然想不起来上一次这样的温情时刻是什么时候。   她仍旧不知道曲安歌到底是怎么了,或许是被鬼上身了也说不定,但是她的心已经又重新被这温柔乡禁锢了,昨天狠下的心已经开始软化,但她仍不敢放任自己完全相信曲安歌,短暂地闭上眼睛后又睁开,说:“合约内容到底是什么,违约金又是多少。”   曲安歌道:“你别管这些……”   她话音刚落,见许密神情严厉中透露出疏离,脑子里突然警铃大作,就算她情商再低,至少也有经验阅历,察觉到这话或许不该这么说。   仔细想想,如果这种事不告诉恋人,对方估计会有种自己被排斥的感觉吧?这种表现怎么看都是扣分项啊!   曲安歌开了窍,立刻换了口风,道:“合约具体内容……我忘了,不过有这么几条,首先是十五年内所有工作内容都由光聚传媒安排,然后……”   她其实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只零零碎碎说了些实在太离谱的,这些东西放在数万个字的合约里倒是看不太出来,单拣出来那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许密向来是不动声色的性子,也是越听眉毛越挑,眼睛里都露出冷光来。   她盯着曲安歌:“你是傻子么?这你都签?想火想疯了?”   若是二十多岁的曲安歌,听到这话一定生气,但如今却跟挠痒痒一样眨巴了一下眼睛就过去了,反而笑道:“别生气啦,我这不是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么。”   许密低头沉思,其实她还想问,所以和她分手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这份合约,但是不知为何她问不出口,大概是因为这样一问,就仿佛将她的期待暴露无遗,她期待曲安歌和她提分手不是出于真心,而只是出于外界压力,可是再仔细想想,就算是因为外界压力,分手就是分手,没什么区别。   她不想说太多话,但是怒火还是莫名在心头燃烧,曲安歌显然是栽了个大跟头,她要是真的恨曲安歌,理应感到快活,但是她气得恨不得摔碗,她站起来,转了一个圈,又问:“违约金多少。”   曲安歌不想许密太担心,把违约金降了一半:“一百万。”   许密一惊,虽然没说话,神情已经流露出“那么多”的意思,对于刚毕业的她们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她算了下自己目前那个单位的工资,每个月税后到手四千八的话,不吃不喝算上年终奖她要攒20年,但是她第一反应已经想着要帮着曲安歌一起还,忍不住脱口而出:“……早知道不辞职了。”   曲安歌盘腿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她:“你辞职了?”   许密瞪了她一眼:“我机票都白买了。”   曲安歌直起背:“你本来想去哪?”   许密又不说话了,既然已经误机,她一时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干脆拿起钥匙出了门。   曲安歌本来很想跟上去,但是她全身上下只穿了背心裤衩,要是不换衣服很容易被安上有伤风化的罪名,但是等换完衣服的时候,许密早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只留下曲安歌看着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发呆。   她大概发了一分钟呆,脑海中有各种各样的念头闪过,比方说怎么搞钱,比方说怎么选第一部 该拍的片子,比方说下一步该去找谁,但是这些念头转瞬即逝,最终变成了要怎么把许密追回来。   许密一定是伤透了心,不然她不可能在之后的时间这么决绝,甚至多年之后连一点音信都不愿意透露,但是许密也不是对她毫无感情了,因为要是毫无感情,反而不必那么严防死守,来见见已经没有感情的前女友,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之不管是不是,曲安歌都这样一厢情愿地这样觉得。   但是怎么追人呢?说实话这目前对曲安歌来说比搞钱还要难,虽然她浑身上下目前只有一千块,但是她自信膨胀地觉得她肯定能赚大钱,但是追女朋友呢,这种事重生好像没给她太多的经验,她坐回沙发思索良久,眼神在这个房间逡巡,突然看见了厨房门口的冰箱,想到了个主意。   她记得有一阵网上有个帖子特别火,就是送个装满鲜花的冰箱,不过眼前这个冰箱是房东的,她没必要换——   另一方面也确实没钱,但是在里面装满鲜花应该还是可以的,说干就干,她立刻换了衣服出门,找街坊问了花店的位置,配了一堆鲜花过来。   冰箱里还有一些食材,由此可见许密决定离开的决定确实下得突然,连食材都来不及吃完,曲安歌为了不影响美观,就把食材先放到了洗碗槽里,发挥她后来学的插花课的一点基础,开始装饰冰箱,一直忙活到傍晚,她看着眼前的花团锦簇的冰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不过关上冰箱后她就开始担忧,许密这么晚还没回来,不会已经跑路了吧?   早上说什么误机了什么的只是在麻痹自己,没带行李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怀疑,虽然理智告诉她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持续十年的恐慌让她患得患失,曲安歌关上冰箱门往外走,门口刚好传来开门声,许密皱着眉头推门进来,说:“你怎么没锁门?”   曲安歌本来七上八下的心落回了肚子,道:“来的匆忙,钥匙忘带了,出门担心锁了门就进不来了。”   其实她是忘记钥匙在哪了,任谁都不可能从十年后回来还能记得钥匙在哪。   不过说完这话,她几乎也是立刻发现许密脸色变得更差,曲安歌意识到许密又生气了,因为她弄丢了钥匙。   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个生气的点,但是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件事,曲安歌噤声不敢言语,寄希望于自己的惊喜能让许密多云转晴,许密手上拎着些菜,黑着脸往厨房走,看见水槽里的东西,眉毛高高挑起来,瞪着曲安歌问:“你把我冰箱里东西拿出来干嘛。”   曲安歌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故作平静道:“我以为坏了。”   许密冷笑:“你不识字?不会看保质期?”   曲安歌愣愣看着许密,暗想,许密是这样的性格么?怎么那么冷酷?   不过她很快得意地想,只要许密不走,那自己是一定要用热情来融化这块坚冰的,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而第一步就是……   许密皱着眉头把东西放在了案台上,转身拿着被曲安歌拿出来的东西走向冰箱,在打开冰箱门的那一刹那曲安歌的手掌捏成了拳头,一脸紧张地伸长脖子试图看清背对着她的许密的表情。   白色的百合和红色的玫瑰,蓝色的绣球花和粉紫色的康乃馨,这些花层层叠叠挤满了冰箱,在冰箱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似乎争先恐后的探出身来,组成了一幅花团锦簇的画面。   许密低着头,刘海盖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曲安歌走上前去,试图从身后抱住许密,然而她的手一伸过去,许密就转过身来把她推开了。   这一下花了很大的力气,曲安歌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同时也终于看清了许密脸上的表情。   许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有大病。” 第4章 自己一定要帮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哦豁,搞砸了。   虽然心态很好,曲安歌心里还是咯噔一声。   毕竟这不是先前甜甜蜜蜜的时候把事情搞砸,是本来剑拔弩张的时候把事情搞砸,两人关系不好,所有负面事件的威力都可以得到成百上千倍的加成,曲安歌咽了口口水,在三秒之中头脑风暴了一番,开口道:“我可以解释。”   许密双手抱胸看着她,微微仰着下巴,一副你说我听着的样子,曲安歌道:“我想要……开始新生活。”   许密翻了个白眼,道:“把这些东西给我扔了……”   她停顿,又突然犹豫,问:“等一下,你花了多少钱?”   曲安歌不敢说,她身上总共就一千块现金,她反正是花得差不多了,她支支吾吾不敢说话,许密心里有数,迟疑了一下,说:“先别丢了,拿出来。”   曲安歌不敢还嘴,连忙把鲜花拿出来,许密拿了两个水瓶过来想装花,但是装了两瓶之后就发现花太多这样装都没有个头,就干脆拿了个脸盆过来,加了点水,先把鲜花都一股脑装在了里面,装完后许密有片刻的茫然,因为簇拥在一起的各色鲜花确实十分美丽,连这个平淡的出租屋都在一瞬间增色不少,她猜到曲安歌做这件事估计是想给她惊喜,但是心里荒谬惊讶比喜悦更多,因为这件事实在不像是曲安歌会做出来的,曲安歌最不耐烦想什么惊喜。   两人刚在一起的第一个节日是圣诞节,曲安歌送了她一个苹果,说:“我实在想不出合适的礼物,以后咱们就过生日的时候搞点惊喜吧,平时这种节日就一起见个面吃个饭就行,你说怎么样。”   许密点点头,只好先把自己准备的项链藏起来,过了一周才找了个由头,说是路上看见觉得好看买的,送给了曲安歌。   曲安歌也没想太多。   对方向来不想太多。   以前觉得没什么,大约是实在不想失去曲安歌,便所有事都先迁就着对方,如今做好决定要放手了,倒是越想越气,再加上把她的冰箱搞得一塌糊涂,许密更是一句话都不想跟曲安歌说,进了厨房关上门开始收拾东西。   厨房门是透明的磨砂玻璃,曲安歌不敢进去讨嫌,只敢在外面眼巴巴看着,许密拿着菜刀利索地刷刷切菜,手臂抬起放下的速度快的变成幻影,曲安歌不禁想对方是不是怀着一种要砍死自己的心情在切菜,不禁一阵瑟缩,但是心中又不免好奇许密在做什么,于是趴在玻璃门上眯着眼睛往里面看。   许密在厨房里冷不丁瞟到,就看见一张大白脸贴在门上,鼻子都贴的变了形,她嘴角微抽,只当没看见转回身,曲安歌在外面敲门,说:“#¥%#¥%&……”   门的隔音太好,只能听见对方在说话,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样一来反而勾起了许密的好奇心,心里很有种想要知道对方在说什么的冲动,该死的好奇心像是个跳蚤一样在她心里跳个不行,让她躁动起来,都没办法好好做菜,一时冲动,她就把门开了,曲安歌的声音一下子钻进她的耳朵里,对方正在说:“……宝宝开一下窗户啊呆会儿油烟太大了。”   许密:“……”后悔开门了。   曲安歌见许密把门打开,立刻开心地抬头,看见许密皱着眉头看着她,脸上的神情简直就好像是看见了变态,曲安歌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说宝宝什么的,是觉得是热门词汇说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许密肯定还是觉得挺恶心的,她决定收敛一下,干咳几声之后说:“我是说,我我我想要帮忙。”   许密道:“……进来把葱洗了,把芦笋削皮。”   曲安歌连忙答应了一声就麻利进来了,然而进来之后就开始懵逼,她真是十年没开火了,平时做饭不是保姆做就是在外面吃,都忘记葱是长什么样的,但是为了在许密面前好好表现,她是万万不能露怯的,于是把塑料袋里的菜全拿了出来,幸好,这些菜里面长得像葱的只有一种,曲安歌拿出来之后就放进水槽里开始冲水,余光偷偷瞥着许密,看见许密低头处理一条鲫鱼,微微垂眼,一脸认真。   对方鬓边的碎刘海落了下来,扫到了鼻尖,鼻梁不算太高,但纤巧精致,双眼皮是扇形的,平常睁着眼睛的时候有时会看不见,不过今天可能是因为眼睛肿了,所以比平常明显很多,睫毛因为太过于浓密,看上去仿佛是湿漉漉的,脸很小,有着内收到几乎看不出来线条的下颌线,要不是因为对方总是一脸严肃看起来老成持重的样子,难免会被认成小女生,要是放在以后,这张脸就是又纯又欲,不过现在就是经常会有朋友劝她去割个明显点的双眼皮。   曲安歌后来意识到她当然喜欢许密的脸,不然不可能在第一次看见对方的时候就穿过人群去问她的名字。   曲安歌看的越来越肆无忌惮,但是许密好像没有发现,对方做菜向来很认真,曲安歌早就意识到许密是真的喜欢做菜也擅长做菜,对方在做菜上好像有着惊人的天赋,于是只要在饭店里面尝到过的菜,就能说出放了什么调味料,甚至轻松地做出来,而做菜的时候对方一脸专注,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曲安歌曾经开玩笑地说许密可以去开饭店,许密也一脸认真地说,其实她有一个梦想就是开一家私房菜馆。   但是她大学学的是工商管理,大四也找了相关行业实习,并有机会去开什么私房菜馆。   曲安歌暗暗想,这一次,自己一定要帮她实现自己的梦想。   整这么想着,许密在一边不满道:“冲那么久干嘛,水不要钱么?”   曲安歌连忙关了阀门,却忘记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许密丢过来两个蒜,说:“先把蒜剥了。”   曲安歌老老实实接过,蹲在垃圾桶旁边开始剥蒜,蒜是干蒜,皮又脆又薄,曲安歌用指甲剥了半天,指甲里嵌了不少蒜肉,皮却没下来多少,她心里着急,更用力,结果只抠了更多的蒜肉下来,正较着劲呢,手上的蒜被抢走了,许密说:“算了,看着吃力,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心想几个月没见曲安歌这都成废物了,曲安歌却睁大眼睛惊喜地看着她说:“你有一直在看我么?”   漂亮脸蛋仰面看着她,鼻尖微微冒汗,脸颊是娇嫩的粉红色,蓬松的头发在头顶扎成一个丸子头,就这么个剥蒜的场景看上去也像是写真照一样让人心跳加速,许密一时开始犯迷糊,心想自己面前蹲着的到底是谁。   是曲安歌么?感觉像,又感觉好像不像。   锅已经热了,她连忙先下了油,脑海中那点念头一时也悄无声息地隐去了,毕竟她还是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油热之后她将简单腌制的鲫鱼放到锅里煎至两面微黄,然后取出备用,在案板上用刀面把蒜拍碎,切了青红辣椒和葱段。   沉迷于做菜,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时就想不起来,直到一道菜做完,她抬头,看见曲安歌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我把芦笋和山药都削了,是要做芦笋炒山药么,好耶,我喜欢。”   许密脑海中又冒出了“她是不是疯了”的想法。   她还记得半年前曲安歌去演自己的第一部 有比较多镜头的女配戏,为了保持身材,说自己做的菜太重盐重油了,许密当时觉得曲安歌说的有道理,还特意去学了减肥食谱,现在想想……去他妈的减肥食谱。   所以……   难道现在是因为那个合约的事,准备不闯娱乐圈了?   本来像是一潭死水的内心开始沸腾起来,如果曲安歌不准备去娱乐圈了,或许她们真的能回到以前?   曲安歌虽然自觉自己一直在观察许密的脸色,但是许密不动声色,她自然察觉不了对方的想法,她就乖乖在边上看着许密又做了一碗西红柿蛋花汤,然后积极把菜都端到了桌子上,此时电饭煲里的饭也好了,米饭的香味一阵阵传出来,曲安歌也饿了,她殷勤地去盛米饭,但到了厨房发现不知道碗和筷子在哪里,愣神间许密从身后擦身而过,拉开了一个抽屉,里面正放着她们的碗筷。   曲安歌伸手去拿,却听见许密说:“你连碗筷在哪都忘了么?”   眼神犀利,显然又是不高兴了。 第5章 “我已经有赚钱的路子了……”   曲安歌立刻又慌了,她开始思索直接坦白自己重生了是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许密并不给她太长时间的思考机会,对方拿了自己的碗筷就去盛饭,盛完又一言不发出了厨房,曲安歌连忙也盛了饭跟出去,开口道:“我宿醉,就是宿醉了脑子不好。”   许密嘴角微微牵动,发出一声轻哼,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冷笑,曲安歌惴惴不安地坐下,见许密自顾自吃饭,并不理会她。   曲安歌在心里暗自叹气,觉得许密这样磨人,让本来已经饥肠辘辘的她都没有了胃口,但是在吃到第一口干烧鲫鱼的时候她的胃连带着心一起亮起来——不可能有人在这样的菜肴面前还没有胃口。   她几乎要流泪了,时隔多年,她终于再一次吃到了许密做的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对方做的米饭好像都格外香一些,颗粒饱满软糯香甜,不会太软也不会太硬,和微微带辣味的干烧鲫鱼混在一起进入口腔,先品尝到的是米饭的甜味,随后是鱼皮的咸香,鱼肉带着葱香和蒜香,香得曲安歌恨不得把舌头给一起吃了。   曲安歌塞着米饭望着许密,说:“呜呜呜真是太好吃了。”   因为嘴里塞得太满,说话含糊不清,甚至连米饭都差点喷出来,许密更是一脸不满,冷冷道:“食不言,寝不语。”   曲安歌立刻闭上嘴专心吃饭,心想自己刚才那样子确实不太好看,要是上综艺什么的,说不定所有弹幕都在骂她,那么说起来,现在这年头视频网站都还没几个,网剧什么的也不多,她上一辈子真正火起来靠得就是一部网剧,不过那得是16年的事了。   这个下午虽然她挺忙碌,不过脑海中还是过了一下大概的计划的,首先第一样就是赚钱,而她脑海中想到的最快来钱的办法就是股票。   虽然她对金融一窍不通,但是至少见过猪跑——这是说她还是多少听过她后来的投资经理讲话的,记得的不多,首先就是房地产,因为房价后来涨得太厉害了,投资经理经常感慨那几年房地产涨得时候房地产相关的股票涨得有多厉害,与此相关的就是建材水泥,有过好几次强势涨停,还有一个,任何一个重生的人都不会不知道,那就是苹果公司的股票,那简直就是傻子买了也能赚钱。   那么说起来,她还得买个智能手机,有很多事她用智能手机做惯了,都不知道还能怎么操作了。   唔,这个蛋花汤也好喝。   曲安歌一边品尝美味一边展望未来,连吃了两碗饭,令因为烦恼钱的事而没有胃口只吃了半碗饭的许密感到非常荒谬,以前曲安歌的神经也不算纤细,但确实没有到大条的程度,她又开始怀疑曲安歌是不是被鬼上身了,这个时候曲安歌喝完了汤底,摸着肚子躺在椅背上说:“你别动,我来洗碗!嗯,不过我要消化一下。”   许密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打算?”   曲安歌吃饱了饭困起来,脑袋昏昏沉沉,闻言“嗯”了一声,问:“什么什么打算?”   许密:“……”是不是有句俗语,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深吸一口气:“违约金的事。”   “啊这个。”曲安歌已经意识到,对于亲密的伴侣,最好不要有所隐瞒,想着要是自己不把打算说出来,许密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是破罐子破摔,于是开口道,“我已经有赚钱的路子了……”   许密皱起眉头来,对方这样轻巧的态度,反而让她不安起来,担心她违法乱纪,又担心她被骗,虽然心里想的是少管她,嘴上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什么路子?”   曲安歌得意道:“买股票。”   许密一脸不敢置信:“……”   曲安歌换位想了想,觉得要是别人没头没脑跟她说他要靠股票发财,她也会觉得离谱,于是又说:“我有内部消息,你放心。”   许密目瞪口呆眼神恍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曲安歌还要说话,手机上又显示来电,她瞥了眼,还是周悦,这已经是周悦这个下午给她打的第四个电话,当然她一概没接,这个电话比前面三个都来得短暂些,随后屏幕上显示曲安歌收到一条短信。   她拿过手机点开来,看见周悦的来信——   【你真有本事,看来你也不需要经纪人,那你自己干吧。】   这大约是在威胁她,不会再给她找资源了,可是曲安歌一点都不担心,反而不屑地撇了下嘴,就算自己不跟他闹翻,周悦也根本找不来什么靠谱的资源,或者说聚光传媒,就根本没有什么靠谱的资源。   曲安歌再次在心里唾弃——哼,垃圾公司。   许密看着曲安歌脸上丰富的表情,再次觉得困惑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表现出更多的关心,但是除了担忧之外还有好奇心在驱使着她,她总感觉现在的曲安歌非常奇怪又非常矛盾,明明面临着那么紧迫的情况,对方还上去一点都不担心,甚至好像还——胸有成竹?   她还是忍不住问:“谁的短信?”   曲安歌道:“周悦,我现在的经纪人?”   许密道:“他怎么说?他威胁你么?”   曲安歌道:“我在乎一条狗在叫?”   许密:“……”   曲安歌察觉到许密的表情又开始异样,便发觉自己说的话太过于粗俗了些,连忙干咳一声道:“不是,我是说,我早就不想要他当我的经纪人了,宝……咳咳,密密,你来做我的经纪人吧?”   许密的眼皮微微阖着,又是一副无语到不想看人的表情。   曲安歌道:“真的啦,做经纪人也不难的,等我混出头了,不需要你求别人,别人求着你让我来演戏,我们也可以一起工作,有更多的时间能在一起……”   “砰!”   椅子倒在地上,重重响了一下,是许密突然站起来,把椅子撞翻了。   曲安歌鄹然噤声,直起背正襟危坐,仰头看着许密,紧张到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许密一言不发提起包转身要往外走,曲安歌站起来道:“是饭后散步么,我也一起!”   许密显然是生气了,曲安歌的脑子飞速转动,分析许密为什么有突然生气,可以想来想去,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说话的语气?太得意了让人厌烦?   眼看着许密要拉开门了,曲安歌急中生智道:“我突然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去街上卖花,现在看来,我是买了太多花了。”   许密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   不错,这是个人能说出来的话。 第6章 她不希望曲安歌做明星。   许密的脚步一停,曲安歌就知道有戏,忙去门口穿鞋,许密却冷冷开口:“碗。”   曲安歌一愣,茫然抬头,在许密愈发趋于不耐烦的表情中恍然大悟,连忙扶着墙手脚并用重新穿上拖鞋去整理饭桌,为了给许密留下好印象,这件事她做的一丝不苟格外认真,以至于洗完碗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许密于是评价道:“挺好,总算没把碗给摔了。”   曲安歌想起自己以前好像确实摔过碗,觉得许密这样说也算是在回忆往事,有助于两人关系地修复,忙说:“以前的我确实不懂事。”   许密却没接话茬,端详着盆里的花,似乎在考虑要带哪些花,曲安歌积极展现自己的存在感:“我们可以用绣球和百合配成小花束,用报纸包一下,然后单独卖玫瑰花,这样可以满足多种人的不同需求。”   许密看了眼墙上的钟,觉得时间还有,曲安歌也难得说了点有道理的话,点头“嗯”了一声。   曲安歌有一阵子很喜欢包装花束,这大概算是解压的一种方式,同样有作用的还有数字油画之类的,于是做这些事都还挺熟练,得到首肯之后她就从卧室书桌的抽屉里拿了旧报纸出来,拿出来之后才道:“啊,不过还需要丝带什么的,虽然用棉线和透明胶带也行吧,不过丝带漂亮点,家里有丝带么?”   许密沉默片刻,走到卧室的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卷蓝色的丝带,那是不深不浅的有些偏绿的蓝色,曲安歌看了一眼就说:“我喜欢这个颜色。”   许密深深地看了曲安歌一眼,曲安歌毫无所觉地结果了丝带开始包装花束,许密则开始回忆这丝带的来历,这丝带是去年留下来的,那个时候她认真地准备了曲安歌的生日礼物,挑了印着玉兰的包装纸和这蓝绿色的丝带,因为这是曲安歌喜欢的花和喜欢的颜色,曲安歌当时夸奖了包装的精致,结果到了现在,好像完全忘记这件事了。   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她只是惊讶于,她以为自己的失望已经累计到了头,没想到碰到一些小事的时候,还会加深。   要是曲安歌知道了许密的想法,一定会大呼委屈,2012年的自己记性再差肯定都会记得这件事,可是2022年的她是真的忘了,她只记得2011年的生日她收到了许密的最后一件礼物是一对耳环,那一对耳环在频繁的搬家中丢失了,她后来找人做了一样的一对,用了更好的宝石和金属,可是到底不是以前那一对了——如今倒是还留着,就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   毫无察觉地她现在自信地开始包装花束,寄希望于自己优秀的插花技术得到许密的敬佩和夸赞,于是一声不吭地麻溜地包了十几束,包完这十几束后天色也晚了,许密叫停了曲安歌的工作,说她们可以出去了。   曲安歌原本因为许密没有夸奖她的包花技术而产生的失落迅速消失,变成了要和许密出门约会的喜悦,没错,她心里觉得凡是一起出门,就完全可以算是一场约会。   两人将这些话分装在两个塑料袋中往门外拎,走出小区的时候许密察觉到她们收获了很高的回头率,这是平常她自己出门的时候不会享受到的,但是虽说曲安歌是美女,但以前的她也没有那么高回头率啊,她忍不住回头瞥了曲安歌一眼,对方只扎了个丸子头,鬓边碎发凌乱,穿了件领口锁蓝边的白T,浅蓝色牛仔裤,脚踩一双白色的夹脚拖鞋——哦,这双夹脚拖鞋本来应该是蓝色的,只不过褪色了。   但是就这么一身穿搭,放在曲安歌身上,仿佛潮流杂志内页似的,许密看了半天,没看出啥具体的,但就觉得好像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似乎是因为腰背挺直了,又好像是因为脸上的神情,也可能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气质,让这条街都成了曲安歌的秀场似的,对方就是能吸引所有的目光。   许密忍不住皱眉,曲安歌毫无所觉,走到路口拿出手机正想打车,看见手机才想起来现在她还不能靠手机打车,于是四处张望,想找辆出租车。   许密却继续往前走,见曲安歌停下,不耐道:“怎么不走了。”   曲安歌道:“卖花得去人流量大的地方,这里可不行,我们去市中心的商圈。”   许密冷冷道:“我当然知道。”   曲安歌道:“那我们得打车啊。”   许密:“……”   许密沉默不语,只静静看着曲安歌,曲安歌被对方的眼神盯得发毛,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颤声道:“怎、怎么了。”   许密道:“记得你欠了多少钱么?”   曲安歌想了想,意识到了许密在说什么:“一百万?”   许密露出冷笑,曲安歌忙道:“我懂了我懂了,坐地铁,地铁!”   许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这里没通地铁。”   曲安歌道:“哦哦,我记错了,那坐公交车。”她记起来了,这会儿本市还只开通了一条地铁。   她连忙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   说实话,曲安歌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坐公交车是什么时候了,这不是她在吹嘘自己的经济实力,而是就算赶时间没车,她也是坐地铁而不是公交车,于是公交车启动的时候,因为没有位置只好站着的曲安歌一个难以维持平衡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幸好许密就在她身边,她倒在许密身上,许密也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比许密高半个头,这一摔倒在了许密的肩窝,公交车上的浊味短暂地被许密身上洗发水的香味覆盖,曲安歌一时沉迷,简直想一直躺在许密的怀里,但是许密已经把她推了起来,曲安歌抱住许密的胳膊,娇声道:“我站不稳啦。”   许密声音冰冷:“给我站好了,我松手了。”   许密一点都不给曲安歌准备的时间,果然是立刻松了手,曲安歌一个俯冲差点又摔倒,连忙扶着椅背站直了,扶椅背的时候还抓到了一个阿姨的头发,阿姨抬头不满地看着她,曲安歌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阿姨不满的表情在看见曲安歌的那一刹那变成了惊讶,仰头道:“你漂亮的咧,你是明星吧?”   曲安歌努力压抑得意的神情:“还不是,还不是呢。”   许密看着曲安歌,从对方的这句话,她意识到曲安歌果然是还没有放弃做明星的梦想。   道理上人应该支持喜欢的人的梦想,但是许密已经吃过这个亏了,说实话,如果她们要继续在一起,她不希望曲安歌做明星。   那么换句话说,如果曲安歌想做明星,那长痛不如短痛,她还不如继续远离对方算了。 第7章 如遇爱情,请别退缩。   想要离开的念头又被另外一个念头压倒,那就是曲安歌欠了那么多钱,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弃她而去?心中有个角落提醒她这可能只是个借口,但是她姑且撇到一边。   心里有事,许密更加沉默而忧郁,曲安歌在摇摇晃晃外加空调不给力的公交车里很快就开始晕车,也顾及不到许密的心情,幸好这段旅程不算太长,二十来分钟后她们就到了目的地,曲安歌立刻下车大口呼吸新鲜口气,吸入口腔的确实更加浑浊的带着尾气的空气,她咳嗽起来,咳嗽了两下,又忍不住干呕,扶着树道:“我好难受。”   后世当了那么久的大明星,曲安歌都没有意识到的是,她其实是变得更娇气了。   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在她那么难受的时候应该会有人来关注她,结果抬起头来,看见虽然有人扭头打量她,却没人过来关心一下她到底怎么了,而许密更是不知道去哪了,她连忙直起身寻找许密,可是人来人往,眼前摩肩接踵而过的都是面目模糊的陌生人,眼前公交站台十分陌生,只是个竖着的铁牌,写了所有的会到站的公交车,和后来新建的公交站台很不一样,街上行人的穿着也让曲安歌恍惚,低腰超短裙或超短裤,饱和度和明度都极高的布料。   走到街上,更加明确地感觉到自己是回到了十年前,男生大多是寸头或者厚重刘海,女生大多是中分刘海黑长直或是黄卷发,她忍不住发呆,突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独感,突然有人上来撞了她一下,同时粗声粗气道:“站在这干嘛,不长眼啊。”   曲安歌的第一反应是想叫保安,随即想起现在她身边可没有保安,不服气道:“明明是你撞上来的。”   对方却突然不说话,上下打量她,曲安歌开始有点慌张,这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同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这令她松了口气,回头道:“你刚才去哪了许密。”   话音一落她也看到了许密手上未开封的矿泉水,当即内心羞愧与喜悦交织——原来她是看自己不舒服,给自己买水去了!   可能是看见她不是一个人,转眼的功夫对方也不见了,曲安歌挽住许密的胳膊,说:“谢谢你宝贝。”   许密终于忍无可忍:“不要叫我宝贝。”   没想到曲安歌油盐不进:“有什么关系啊,多听听就听习惯了……这水是给我的么,你可真贴心……”   话音未落,许密打开水瓶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旋上瓶盖,看起来完全没有给她的意思,同时把被曲安歌挽住的手臂给抽了出来,曲安歌顿时一脸哀怨,拖着长音道:“宝~贝~”   许密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沿着人行道往前走,曲安歌在身后扯她的衣摆:“宝贝,给我喝一点吧。”   在被恶心死和给曲安歌喝水这两件事之间权衡了一下,许密决定先保护一下自己的精神健康:“你不要再叫宝贝了,我就把水给你。”   曲安歌想了想:“唔,那好吧。”   许密松了口气,把水递给曲安歌,曲安歌喝了一大口,然后笑道:“那叫宝宝可不可以。”   许密神情一僵,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曲安歌跟上去,喋喋不休道:“宝宝你慢一点,宝宝我们去广场吧,那儿人比较多……”   两人很快就到了商业街,曲安歌见着人就直接吆喝起来,说:“帅哥你买花么?美女来一朵?”   大约是看她长得美,很多人都对她报以善意的微笑,但是真买花的却不多,走到广场,她以十块钱一朵的价格卖出了三朵玫瑰,至于许密,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吆喝,自然是一朵都没有卖出去。   许密也觉得纳闷,奇怪曲安歌的脸皮啥时候变那么厚了,这是褒义的说法,因为很明显,想在外面卖掉东西,脸皮不厚点是不行的,她眼看着曲安歌十分自然地找路人搭话,就算受到冷遇也无所谓——实际上大部分人都回应了她,就算不买,也跟她说了几句话。   以前对方也是开朗的性子,但是遇到要向陌生人搭话的场面,也会扭捏一下,更别提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兜售东西,有一次两人在夜市看中一件衣服,因为不好意思还价,来来回回在这家店门口逛了七八趟,最后还是放弃了,想来如今的曲安歌,是不会再碰到这种事的,这是对方半年得到的成长吗?   如此想着,不禁有些怅然,曲安歌付出这么多努力,就是为了进入娱乐圈演戏,那么自己和她的缘分,想来还是快要到头了。   如今对方突然回来挽留她,可能也属于一种回光返照吧。   她这样想着,越想越有些难过,这时曲安歌突然过来拉住她的手臂,说:“我们找个位置坐下来摆摊吧,那边的台阶怎么样。”   许密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臂,只觉得有一股细碎的电流在皮肤底层肆意窜动,她意识到曲安歌对自己还是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只要对方呆在自己的面前,她就不可能真的舍得放手。   为什么喜欢这个人呢?或许在第一次见面,对方穿过人群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见色起意,也或许是因为刚到一个环境,只有对方向自己投来强烈的友好信号,于是不自觉产生依赖,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这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的感情,十年过去已经变成生命的一部分,可是或许人与人之间,常常是有缘无分,那么眼下的连接更像是饮鸩止渴,在给将要到来的别离的痛苦添砖加瓦。   许密跟着曲安歌到了台阶的位置,曲安歌把花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摆成一排,随后开始吆喝:“刚剪下来的鲜花,便宜卖了便宜卖了,十块钱一朵三十块钱一束,如遇爱情,请别退缩。”   这么说完,曲安歌压低声音扭头对许密说:“宝宝,我这句宣传语是不是不错。”   许密:“……”   心里的复杂思绪突然被打散了些,许密发觉现在有个重大问题是,曲安歌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是不是因为违约金太高,虽然没表现出来,内心已经崩溃了啊?   但是,如遇爱情,请别退缩,这句话确实还不错。   很显然,也有别人觉得这话不错,有人过来搭话,说:“美女,我感觉我真的遇到爱情了。”   曲安歌道:“那快买花啊。”   对方笑道:“可是万一对方不接受怎么办?”   曲安歌道:“对方不接受是她的事,你不能勉强,可是你要表现出自己的态度来。”   对方闻言买了一束话,递到曲安歌的面前:“那我送给你吧。”   许密挑眉望向曲安歌,见曲安歌完全没慌,落落大方地笑道:“那不好意思了帅哥,我不能接受啊,因为……”   她拉住许密的手:“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许密瞪大眼睛望着曲安歌,一时都忘记甩开,买花的人也是一愣,随后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应该看得出来才对。”   这么说完,拿着花转身走了。   许密僵在原地,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虽然同性婚姻合法化已经通过了好几年了,不过同性情侣毕竟还是少数,看见两个女生在一起,大家还是会第一时间联想到闺蜜,过去两人结伴在外,曲安歌从来没有向众人正面承认过两人的关系,所以就只有几个亲近的朋友知道,她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再次想到对方早上说的那句话。   ——“我们结婚吧。”   那,是不是结婚了,就不需要在这样患得患失,不需要担心被甩在原地了呢?   她想要拉住曲安歌再确认一下,确认一下对方不是心血来潮骗她的,有人却突然问她:“花怎么卖。”   好像被抽离的灵魂被现实拉回原位,许密愣了一下,说:“玫瑰十块钱一朵。”   两人正卖的热火朝天,突然有保安过来,说这里不能卖东西,两人被驱赶到了街边,生意开始寥寥,空气中弥漫着烧烤味汽油味树叶味,组成一个丰富多彩的夏日夜晚,在路过手机店的时候,曲安歌停下了脚步。   她目前有个问题,那就是她想买个智能手机。   但是又不敢向许密提出来。 第8章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许密是肯定不会同意自己买手机的。   这是从普通正常人的角度思考的,想想也是,自己欠了那么多钱,还没赚回来呢,就说要买手机,实在很不合理,更何况自己手头的这只手机,还是许密大四第一次发工资的时候送的礼物,许密自己的都还是大二买的旧手机。   这会儿的手机大多数还是一个通话和发短信的作用,又比较耐用根本不会坏,没有人会觉得需要每过个一两年就该换个新手机,曲安歌自然也没法从这是个刚需的角度来试图说服许密,她不知道她的犹豫非常明显地落入许密的眼里,许密只当没看见继续往前走,曲安歌跟上去,脚步却越来越慢——一只智能手机!对她来说,真的是刚需啊!   别的不说,之后要买股票,她就需要手机操作一下。   两人距离差了起码有十米的时候,许密停下了脚步,她没有转过身,但是她知道曲安歌已经距离自己有一段距离,内心升起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茫然,她无意识地转过身去,曲安歌就站在距离自己十来米的位置,正一步三回头地往后看,人群熙攘,她在人群中如一颗摩尼宝珠,熠熠发光,周围的人都在看她,但是曲安歌好像毫无所觉,许密的手指不自觉握紧嵌进掌心,这个人似乎就是如此走远的,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只是没有办法,于是回过神来,她就站在了别处。   脑海中莫名的悲戚正像是浪潮般翻涌的时候,曲安歌转过头来,看见许密停下脚步,连忙飞快地跑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腿长,简直是一眨眼的功夫,对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拉住了自己的手,用一种小狗期待有人摸它脑袋一般的眼神看着她说:“……作为生日礼物可以吧?我们两个人都买嘛。”   悲戚的浪潮被迫退潮,许密因为没能理解曲安歌的意思,“嗯?”了一声。   曲安歌沉浸在自己想了个好借口的得意中,完全没有察觉到许密有什么不对:“我不是21号就生日了么——确实还有点远啦,不过六月算是我的生日月吧,我想给自己买个手机做礼物,你别担心,我卡里还有点钱的。”   许密的心情很复杂。   她其实早在上半年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礼物——是一对对戒。   其实没有什么太多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在一起那么多年,或许需要一样更能作为见证的礼物当成纪念,只是订完戒指的没几天曲安歌就跟她说,不希望让太多人知道她们的关系,因为她想要进入娱乐圈成为一个演员。   许密已经不打算把这个礼物送出去,那么说来,挑个新礼物好像也是应该的。   这么想着,许密点了点头。   明明是自己说出来的话,曲安歌这会儿却有些不敢置信:“真的么!你同意了?你这个动作是同意么?”   许密忍住翻脸走人的冲动:“你自己的钱,我还能管你想怎么花么?”   曲安歌像条蛇一样驾轻就熟地缠住许密的手臂,这次许密想甩,但是对方缠得太紧,没甩开,对方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把她往手机店拉,同时开口:“怎么不能管呢,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嘛,不过你的钱还是你的钱。”   曲安歌隐约记得她这会儿上一部戏的片酬刚下来,虽然周悦分走不少,但两三万应该还是有的,她走进手机店,自然是直奔苹果的那个柜台,这会儿安卓机很容易发烫卡机,但是一看见手机的价格,许密的脸就直接黑了,曲安歌这种程度的脸色还是会看的,于是犹豫了一下,又看到隔壁,也不便宜,又挪到下一个,这是一个曲安歌在十年后都没印象的牌子了,但是便宜,只要一千出头。   曲安歌盯着看,犹犹豫豫,心想,这十年后都破产了,估计肯定不好用吧?   销售这时候过来了,说:“小姐,看上哪只手机了,我拿出来给您看看。”   曲安歌心想:我至少得买只十年后没消失的手机品牌的手机。   她一圈看下来,最后看中一只一千二的魅族,说:“就这个吧,买两只。”   许密一直在一边安静站着,这会儿终于开口道:“买两只干什么。”   曲安歌道:“你一只我一只啊。”   许密微微皱眉:“我不需要。”   曲安歌道:“反正要买,一起买呗,智能手机是未来的趋势。”   许密道:“不用,这只手机我用惯了。”   曲安歌道:“再过几年连六十岁大爷都用智能手机啦。”   销售也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换成智能机了。”   许密不想和销售说话,从身后拉了下曲安歌的衣摆,说:“你买自己的就行。”   曲安歌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销售道:“拿两只吧。”   销售自然是不想错过生意,连忙拿出两只装起来,曲安歌拿出卡来刷卡,刷卡的时候多少有点紧张,担心里面钱不够丢脸,付款成功了才终于松了口气,她扭头去找许密,却见许密已经不见了,她忙问销售:“我女朋友呢?”   销售听见“女朋友”这词先是一愣,随后说:“您输密码的时候她出去了。”   曲安歌又陷入茫然,不过不管心里多想不通,她还是先追出去了,但是外面人来人往,许密早就不见踪影,曲安歌连忙拿出手机给许密打电话,但是一拨通就被挂断,这反应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是生气了,曲安歌给许密发短信——【你去哪了,我来找你好不好。】   自然收不到回信。   曲安歌坐在台阶上发了会儿呆,接着站起来走回了手机店,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开口道:“我……我这才刚出去呢,能退一只手机么?”   销售道:“啊这,小姐,不行的,没有质量问题我们不能退换的。”   曲安歌瘪瘪嘴给许密发短信——【我问了,不能退了,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这样的了。】   还是没有回信。   曲安歌出了门,手上还有些花没卖掉,她无意识往人多的地方走,走到某个十字路口,看见人行道上有人卖唱,唱的是《走在冷风中》。   大夏天的,这歌却唱到了她的心里,她心想她现在不就是走在冷风中,孤单单这一刻,虽然看上去她的神经粗如钢铁,但实际上她自然也能感觉到情况的岌岌可危,只是确实没有办法,就想着只要装成不知道的样子,只要能让许密感受到自己的热情和用心,就总会有些机会。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要是许密扭头就走了,自己到底是什么办法都没有的。   她几欲垂泪,边上有人说:“美女,花卖么?”   她瞥见是一对情侣,开口道:“玫瑰十五,小花束四十。”   许密刚好过来,听见这话,嘴角微抽。   她看见曲安歌的短信,觉得对方似乎确实反思了,就想回来看看,远远看见对方站在人群中低着头,看起来孤单寂寥极了,心中也隐约升起怜惜,结果一过来就听见——曲安歌还给卖的花见机涨价了!   她停下脚步,看见曲安歌成功把花卖了出去,不过看着人家情侣的背影,又露出哀伤忧郁的表情,轻声叹息之后,曲安歌走到卖场歌手面前,给了十块钱,说:“我能唱首歌么?”   这人是个蓄着小胡子的文艺青年,应该也不是缺钱卖唱只是打发时间,闻言笑着站起来,把木吉他递给曲安歌。   曲安歌接过木吉他,望向人群,许密躲到了别人身后,曲安歌没看见,但是她看见那么多人,倒是兴奋起来,激起了某种表演欲,她想了想,拨动琴弦,张口哼唱——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曲安歌没想太多就唱了这首《水星记》,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的曲库也十分有限,她会弹唱是因为2020年的时候参加了一个综艺,是让明星在每周学一首歌然后上台比试的,当时她还没得奖,不过人气很高,综艺导演以前也对她有恩,她就去了,千辛万苦学了五首,这是其中一首。   当时这首歌让她获得了周第一,因为唱这首歌的时候她想起许密,唱的十分动人,在台上落下泪来,那个截图在当晚上了热搜,说是仙女落泪什么的,曲安歌也发微博说她是想起了故人,寄希望于高热度让许密看见然后联系自己。   结果自然是没有。   许密当时到底有没有看见呢?曲安歌总是这样想,想着想着,又难过起来,垂眸唱着:“……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眼泪又积聚眼眶,将要落下时她抬起眼眼,看见许密站在人群中,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泪水从眼眶滑落的时候,曲安歌因为看见许密笑了起来。   太好了,这一次她一定看到了。 第9章 我等不及了。   “环游是无趣,至少可以,陪着你……”   最后一句词唱完的时候,曲安歌看见许密转身离去,她猛地站起来,周围的人开始鼓掌,小胡子街头艺人问她:“这是什么歌?”   曲安歌道:“我、我有急事,我先走了……”   她走了两步,突然被拉住,街头歌手道:“美女你不能抢我吉他啊。”   “哦哦。”还真差点忘了。   曲安歌连忙把吉他给拿下来,一边点头示意一边拨开鼓掌的人群,有人问她的名字,她笑而不语,笑容温柔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这是当初花了大价钱如今已经仿佛刻在基因里的表情管理,等穿出人群,她笑容一垮,环顾四周喃喃自语:“又不见了……”   她正准备去公交车站碰碰运气,转身却看见许密就站在身后,看到她转身后许密微微偏过身体,脸刚好隐没在路灯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她说:“难得这儿那么多人,看看能不能多卖点花吧。”   开口想问“我唱得怎么样”的曲安歌咽下了这句话,乖乖“哦”了一声,开始吆喝起来。   可能有刚才的歌声加成,这次卖得很快,剩下一些有些不怎么好看的就免费送了,处理掉这些花的曲安歌松了口气,自觉自己稍微拯救了一点在许密心目中的形象,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曲安歌又想起自己唱歌的时候许密站在人群中的表情,重生以来,这还是曲安歌第一次在许密的脸上那么清晰地看见如此复杂的表情。   白天的时候好像不是面无表情就是冷笑。   她很想问问,但是许密不提,她又有点不敢说,她觉得现在好像还没有到可以和许密谈心的时候,两人沉默地走了很久,进了家门之后,许密道:“我准备下点馄饨吃,你吃么。”   曲安歌忙道:“吃的吃的。”   许密斜眼看她:“你不怕胖么,碳水。”   曲安歌想到那味道就咽了口口水,说:“科学减肥就行。”   其实她后来发现自己不是那种很容易胖的体质,不用太担心这个,那个时候是被洗脑了,觉得好像吃一点都有罪恶感。   许密进了厨房,曲安歌开了空调和电视在沙发上把手机卡装进了新手机里,开机后虽然排版老旧但是熟悉的屏幕让曲安歌获得了满足感和安全感,十年后说手机是现代人的必需品那可真不是假的。   她拿出另一只,想了想走进厨房,问:“宝……咳咳,密密,要不要我帮你装sim卡啊。”   本来她是想叫宝宝的,但是想到许密晚上生过气,担心火上浇油,就姑且忍住了。   这么问的时候她闻到了馄饨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馄饨是许密自己包好放在冰箱的,大馄饨,皮薄馅多,许密用紫菜汤煮,加葱花和麻油,盛出来后再加辣油和醋,每一个馄饨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油光,闻起来一股芝麻油的香味,许密舔着嘴唇,眼睛已经盯着馄饨不舍得挪开,听到许密说:“不用。”   曲安歌小心翼翼道:“你……你会愿意收下我给你买的手机的吧?”   许密不说话,把馄饨盛出来把锅放进了洗碗槽,曲安歌乖巧地把两碗馄饨端出来放上桌子,跟小学生一样端正坐好,等许密过来了,她眼巴巴看着许密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听你的,我只是想让你高兴,我想送你礼物,想……想你高兴……”   太过紧张,曲安歌说话颠三倒四的,而且越来越低,低头抬眼看着许密,睫毛扑闪,我见犹怜,许密忍不住叹气,道:“先吃吧。”   曲安歌早就馋死了,连忙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张口就咬,结果被烫得又立刻吐了出来,许密见她这样忙站起来想去冰箱帮她拿瓶冰水,但是站起来之后,想到两人现在的状况,又缓缓坐下了。   曲安歌没有发现这一幕,她吐着舌头哈气,说:“太着急了太着急了。”   缓过来之后,她开始一边吹一边小心翼翼地吃,抬眼见许密端坐着,看起来很认真地在吃饭,她也不敢说话,大概是作为夜宵不宜吃太抱,馄饨煮得也不多,曲安歌没几口就吃完了,许密还没吃完,房间里除了勺子触碰瓷碗的声音就是空调声,太安静了,曲安歌舔舔嘴唇想找点话题说,又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开口道:“谢谢。”   许密抬眼,带着点疑问看着她。   曲安歌看着许密的脸,又忍不住飘起来,道:“谢谢宝宝还愿意做东西给我吃。”   许密已经懒得去纠正对方的称呼,咽下最后一个馄饨后边擦嘴边说:“不用谢,反正我自己也要吃,难道我还吃独食,把你放在一边饿死?”   曲安歌道:“那就收下我的手机吧,作为你没把我饿死的感谢。”   许密:“……”听起来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是曲安歌已经喜滋滋把手机拿过来了,许密从口袋里拿出旧手机,一时有些茫然,她是念旧的人,就算是换一只旧手机都觉得有点不舍,可是这件事如果表达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她于是只低头不语,看了会儿旧手机的界面,然后关机了。   曲安歌在边上说:“等会儿啊,你可以把手机里的短信啊文本信息啊之类的你想保留的东西都存到内存卡里去,可以保留下来的。”   许密沉默两秒,突然开口:“没有了,我都删了。”   曲安歌拆手机包装的动作停了一下,不过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新手机拿出来说:“我帮你装sim卡吧。”   许密有些惊讶,她以为曲安歌会刨根问底,印象中对方是很犟的性子,有什么事要是没说清楚一定会很难受,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因为这样的事吵架,曲安歌觉得许密有什么事总是闷在心里不说出来,说话又只说半句,故意让人难受。   许密当然不是故意的,后来也在试图改变,但是性格这种东西或许真的是天生注定,她到底也不能变成讨人喜欢的样子。   可是曲安歌仿佛在短短几个月里学会了避重就轻,对方带着笑容看着她,许密就也没继续说什么,把手机卡取出来递过去,曲安歌帮她装上后开了机。   手机里已经自带了一些软件可以直接用了,曲安歌滑了一下屏幕,看见微信,问:“你有微信么,要不要申请一个,对了,微博也可以申请一个,说起来,你做菜做那么好,有没有想过拍视频分享一下,等聚集起粉丝了可以作为职业。”   许密没怎么听懂,不自觉凑到曲安歌身边看她操作,曲安歌就拿自己的手机登了微博,创建了一个微博账号,到取名环节,偏头问许密:“你觉得叫什么好?”   距离太近,呼吸在一瞬间交缠在一起。   许密僵住,呼吸凝滞,想要后退,曲安歌却拉住她的胳膊,两人的距离近到好像快要亲吻,许密就扭开头去,曲安歌的声音贴在耳边响起:“明天就去结婚吧,好不好。”   许密感觉到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瞪大眼睛转头看着她。   然后她看见曲安歌把微博名取成了“明天就去结婚吧”。   心跳刚刚平缓,曲安歌道:“明天我们买早点的高铁票吧,我等不及了。” 第10章 “你看,我在网上火了。”   《水星记》应该也多少有点作用。   第二天迷迷糊糊上高铁的时候,曲安歌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昨天晚上她说完想早点买高铁票的话之后,许密甩开她的手就回房间了,曲安歌连忙跑过去敲门,许密在房间里冷淡地叫她快点把碗洗了,曲安歌不敢忤逆,就先把碗洗了,过去又敲门,许密压根不理她,她只好哀求道:“睡客厅、睡客厅我是没问题啦,但是我今天出了好多汗,让我洗个澡吧。”   这房间一室一厅一卫,只有主卧有卫生间。   她趴在门上敲门,觉得此情此景,和雪姨敲傅文佩的门简直异曲同工,忍不住笑了一下,结果许密这个时候正好开门,看见她傻笑,无语了看了她一眼。   曲安歌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许密道:“只准洗澡,洗完立刻出去。”   曲安歌心里想着,先进去再说,洗了澡到时候见招拆招,说不定能靠湿|身|诱惑留在房间,结果她刚裹着浴巾出来,许密就把睡衣扔到她脸上,说:“快出去。”   曲安歌拿下睡衣想说句软话,许密道:“那我出去?”   曲安歌还想挣扎:“我们再聊会儿天嘛。”   许密转身就走。   曲安歌忙说:“我去客厅我去客厅,你脊椎不好,不能睡沙发的。”   许密闻言抿了抿嘴,但是仍然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曲安歌只好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到门口的时候,许密走上前来,曲安歌以为情况有变,正要说话,看见许密单手扶住门口,做出关门的姿势。   曲安歌忍不住低声嘟囔:“也不用那么着急吧?”   许密挑眉:“你说什么。”   曲安歌连忙摇头,说:“没、没什么。”   她仍在门口恋恋不舍,许密正要带上门,突然手上一停,开口道:“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曲安歌“啊?”了一声,过了两秒反应过来,说:“是在街上唱的那首么?”   许密看着她没说话,曲安歌忙道:“叫《水星记》。”   这么说完,曲安歌开始思量,话说《水星记》这首歌现在还有没有被创作出来啊,她有些不记得了,因为十年后也有很多翻红的老歌,不过她又有点心慌,担心这要是后来才创造出来的歌怎么办,要是许密问起来,自己到底要怎么说这首歌的来历。   但是幸好许密只问了名字就把门关上了,曲安歌松了口气,一时倒也忘了自己被赶了出来,先窝到沙发上用手机查了下《水星记》。   糟糕的是,真的还没有这首歌。   她因为担心这事辗转反侧到半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梦里梦见许密问她,这到底是哪里听来的歌,她满头冷汗,不知如何回答,一骨碌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又过了好久才睡着,第二天她被甜粥的香味唤醒,看见门口摆放着一个行李箱,许密穿着整齐,坐在饭桌前对她说:“要是错过高铁了,那就算了。”   曲安歌虽然困得脑子如一团浆糊,听到这话却从沙发上弹起来,刷牙洗脸穿衣服吃饭统共只花了十五分钟,然后问许密:“还有多久,我们要出发了么?”   许密看了眼墙上的钟,说:“还早,还有一个半小时。”   曲安歌:“……”   话虽如此,又不敢继续睡,曲安歌打着哈欠到了高铁站,上车沾上椅子倒头就睡,到了中午,她因为饥饿醒来,扭头看见许密靠在窗口看书,拉了窗帘,只有一线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照出细嫩的肌肤上细小的绒毛,微微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微微泛红,像是饱满的蜜桃,让人想要咬上去。   曲安歌忍不住凑近,许密回过头来,拿书挡住了曲安歌的脸。   曲安歌的鼻子撞到了硬质的封面,讪讪缩回来,揉着鼻子说:“早。”   许密道:“不早了。”   曲安歌这会儿有了她们正在回家的真实感,稍微受点小打击什么的完全不能左右她的情绪,她相信许密愿意跟她一起回家,就是愿意和她领证结婚,于是看了眼手机道:“等到家估计是下午三点,我们快点找到户口本出来,民政局下班之前我们肯定能把证领了。”   许密斜眼盯着曲安歌。   说实话她直到现在也不敢确定曲安歌是来真的,结婚听起来在一天之前对她来说是想都没有想过的事,一来她们刚毕业年纪还小,二来先前曲安歌连承认自己都不愿意,怎么就又要结婚了呢?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沉吟着不说话,曲安歌道:“我们抓紧时间先领证,至于爸妈那,稍微晚点说也没事吧?要是先跟他们说,估计又要生很多事,我们干脆就来个先斩后奏……”   “那他们生气了怎么办。”   “我们证都领了,他们生气也没办法啊,而且我爸妈不会生气的,他们向来很喜欢你……”说到这,曲安歌眼前一亮,道,“你都在考虑这个了,看来在结婚这件事上,我们是达成共识了的。”   许密假笑:“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呢,我当然配合一下你。”   曲安歌还想说话,突然瞥见有人在看她,她自然知道自己是个美女,但是现在自己又没有知名度,对方的眼神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些,于是疑惑地回过头去,看见是两个女生,正一边看她一边窃窃私语,见她望去,两人连忙低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曲安歌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没问题啊,衣服裤子都没穿反。   她问许密:“我有哪里很奇怪么,那边有两个女生一直看我。”   许密道:“可能因为你好看吧。”   曲安歌闻言,顿时喜不自胜,再去看那两个女生,见她们还在看她,也不觉得冒犯,只摊了摊手问:“我有什么问题么?”   俩女生面面相觑,半晌其中一个拿着手机走过来,指着手机问:“你是图片里那个女生么?”   曲安歌低头,看见几张一看就是视频截图的模糊图片,正是自己昨天坐在借口,弹着吉他唱歌的样子,女生缩小图片,说:“昨天晚上发上微博的,好多人说你好看。”   曲安歌看见了熟悉的微博账号,这账号后来变成营销号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营销号,总之此时转发已经五千多条,这可不是后来内卷之后的微博评论转发,现在五千多条,已经属于实实在在的高热度了。   曲安歌目瞪口呆之后就是暗自窃喜,她装作懵懂的样子,说:“啊?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过同时连忙拿出手机,这会儿微博还没有热搜,但是曲安歌点开热门榜很快就看到了这条微博,对方发文案说【民间也有这样的美女】,她点进去,看见不少人评论她,感慨她如此美貌又脆弱忧郁,曲安歌点开大图欣赏自己的美貌,觉得虽然图糊了一些,但是那落泪微笑的一幕,比上辈子还要强些。   她连忙给许密看:“你看,我在网上火了。”   许密皱着眉头,不太理解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问:“为什么他发你照片,这侵犯了你的肖像权吧?”   曲安歌自言自语:“没关系啦,但是这些评论都没有到点子上啊,还是要我来。”   她点开这条微博自己转发评论——   【这就是仙女落泪么?】   许密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第11章 “你还是想进娱乐圈么?”   这是人类可以做到的厚脸皮程度么?   许密的脑袋里忍不住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她看看手机又看看曲安歌,惊讶于对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在许密对曲安歌的了解中这是难以想象的,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仅仅是半年的娱乐圈生涯,就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么?   太过震惊,许密一时说不出话,只是瞳孔震颤,双眼失焦,曲安歌转发了之后,看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号,名字叫做“明天就去结婚吧”,除此之外什么信息都没有,看起来简直像是个水军机器人小号,不过12年的人应该不会想那么多吧?   她这么想着,还是拿起手机拍了一张车窗外的风景,然后发微博道——【去结婚啦~】   这样发完,她收起手机望向许密,终于看到了许密复杂的表情,曲安歌连忙微笑,眨巴了一下眼睛露出纯良的表情:“怎么啦?”   许密思来想去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摇头道:“没什么。”   曲安歌确实变了很多,但真要说是换了个人,却好像也没有,至少许密能感觉到那些熟悉的影子,那些细节证明了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曲安歌,而不是被鬼上身了之类的。   她不说话,曲安歌却又黏上来,她睡醒了开始精力充沛,贴着许密说:“我帮你申请一个微博号吧。”   “不用。”许密拒绝。   曲安歌道:“申请嘛,你还可以在上面分享你做的菜,这样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可以看见你做的好吃的啦。”   “没必要,只是一些家常菜。”   “可是比饭店的还好吃。”   许密已经紧紧靠到了车窗上,退无可退,曲安歌像是没骨头一样粘在她身上,许密发现前后座的人都在忍不住看她们,她觉得丢脸,于是拿出手机道:“我自己弄。”   她用手机号按步骤申请,到名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曲安歌道:“我们搞个情侣名,我叫明天就去结婚吧,你叫明天就去结婚啦怎么样?”   许密不说话,低头沉思。   曲安歌道:“那叫我们结婚啦?明天结婚吧?一起结婚吧?”   许密只觉得脑子嗡嗡的,耳朵里不断回荡着“结婚结婚”,别的什么都想不出来,她一时冲动,干脆直接写“许密”,不过选密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后选了甜蜜的蜜,名字就变成了“许蜜”。   然后确定。   网络世界里于是多了个什么都没法的空白微博号,头像是风景图,名字是“许蜜”。   好奇怪,只是换了个字,这个名字看上去就比自己的甜美可爱很多,她看着发呆,曲安歌在一边嘟哝:“这简直就是真名嘛……唉,算了,我估计你也不会发什么乱七八糟的,用真名也没啥。”   许密收起手机,说:“行了吧,已经申请了,可以安静了么?”   曲安歌道:“可是你都没跟人家情侣名……”   话音未落,曲安歌发现许密眼神冰冷地盯着她,显然已经到了忍耐限度的边缘,她连忙闭嘴,坐直靠回了自己的椅背,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下来。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曲安歌瞥了一眼,发现是有人转发了她的消息。   曲安歌这一次沉默到了高铁到站,这不仅是因为发现许密快忍不下去了,还因为从她发了那条转发后,就不断有人转发她的消息,大家显然觉得她的评价非常贴切,虽然只有寥寥几个字,却清楚形容出了他们的感受,转发多了,她被顶上热门,曲安歌于是开始专心刷手机,她发现有人在贴吧和视频网站发了详细的视频,视频里虽然嘈杂,但还是有人说她唱的很好听,又有人问这是什么歌,评论都是没听过,于是大家得出结论,她不仅长得美,还是个才女,原创出了这么一首朗朗上口的歌。   这个评价就让曲安歌开始心虚了,先不说承认这歌是自己的亏不亏心吧,就说万一认了这才女的名头,有人叫她写下一首歌怎么办?   只要稍微有点音乐素养的人接触她,估计就会发现她对音乐只懂些皮毛,那不就直接露馅了。   就算是曲安歌也不好意思看这种评价,于是还是专心挑那些夸她好看的看,有人拍了更清晰的照片,照片里她不施粉黛,泪光闪烁,微微扬着下巴,是种清丽而脆弱的漂亮,上辈子曲安歌是走明艳御姐路线的,如今发现自己好像这样也不错,不禁感慨年轻的时候可塑性还是比较强。   出站台的时候,曲安歌又收到了周悦的电话,她一看是周悦的手机号,就知道估计是对方发现网上她火了的事了,她直接挂断,看了眼时间,说:“时间有点赶,打个车吧。”   许密只当没听见,径直往公交车站走,曲安歌道:“坐公交车今天就来不及了。”   许密道:“那就再说。”   曲安歌搂住许密的胳膊:“宝宝,求你了。”   许密斜眼瞪她,曲安歌上道地改变称呼:“求你了密密,我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了。”   许密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其实心乱如麻,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根本就是也想和曲安歌结婚,但是她又隐约能感觉到这样不太对劲,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过去半年的事,其实她们经常在电话里争吵,冷战,看到那条分手的短信的时候许密甚至不觉得惊讶,反而在心中浮现出“终于还是来了”的想法。   事情是什么时候出现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的?   好像只是一个晚上?   曲安歌趁许密发呆的功夫,拖着许密走到了出租车候车处,许密突然抓住了曲安歌的手,问:“我有一个问题……”   手上布满细密的汗水,手掌潮热而粘腻,热气从上而下,漫过肌肤的每一寸,令人仿佛身处桑拿房中一样难以呼吸,许密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去年的夏天,曲安歌第一次找到模特的工作,自己骑电瓶车送她去杂志模特公司的大楼面试,她在楼下等曲安歌,也是这样蒸笼一般的夏天,那个时候她对今日的光景毫无所觉,买了冰可乐搂在怀里,曲安歌从大楼的台阶上下来,脚步是跳跃的,像是兔子一样蹦到许密的面前,说:“我过啦!”   许密笑起来,说:“恭喜啊。”   那个毫无阴霾的夏日到底是什么时候过去的,为什么转眼之间,她已经无法打心底相信曲安歌了呢?   她咽了口口水,喉头滚动,盯着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睛疑惑地望着她的曲安歌,终于开口——   “你还是想进娱乐圈么?” 第12章 许密是我老婆   虽然神经粗大,但曲安歌还是本能地察觉到了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但是本能虽然提示她了,留给她反应的时间也未免太短,曲安歌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说:“我现在没有在想这个呢。”   “没有在想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太热了,什么都没在想。”   曲安歌抬手整理许密有些凌乱的头发,借此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刘海下面都是汗水,黑发贴在额头像是蜿蜒的水草,曲安歌说:“快先上车吧,你都热的满头大汗了。”   奇怪的是,许密发觉自己并没有因为曲安歌这明显的转移话题感到失望,她反而有些茫然,心想自己为什么还要问这个问题,因为这分明就是确定的一件事,在这茫然中她被曲安歌拉上了出租车,曲安歌先跟司机说了许密家的地址,等车子启动,曲安歌问许密:“你爸妈这个点肯定还在上班吧。”   许密觉得心烦意乱,于是干脆也就先不想了,说:“我妈上个月退休了。”   曲安歌一愣,忙道:“那她现在不会是在家吧?”   许密道:“八成在。”   曲安歌有点紧张:“那户口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来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于是曲安歌压低声音,靠在许密耳边说:“如果被她们知道了这事,他们肯定要先问问题在一起吃个饭还要讨论很多东西,我们就不能很快领证啦。”   许密其实心里也很烦这种事,她妈去年还叫她和同事的儿子相亲,她一直不回家才躲过了这件事,而曲安歌在她耳边说话,湿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又痒又麻,更令她没精力想这些有的没的,她侧开脸躲避曲安歌的吐息,用手揉了揉耳朵,说:“我有什么办法,这要看情况。”   “那这样,如果阿姨在家,我就在客厅和她聊天吸引她的注意力,你去偷户口本。”   许密皱起眉头:“我不要。”   曲安歌:“那我去偷。”   许密:“你信不信我报警。”   曲安歌撒娇道:“求求了。”   她去抓许密的手,许密敏捷地躲开,曲安歌一脸难过地看着她,说:“许密,你是不喜欢我了么。”   许密脱口而出:“对。”   说完她心里莫名不太舒服,竟然有些后悔,抬头还想说什么,看见曲安歌若无其事道:“我就知道你还喜欢。”   许密:“……”   许密都开始怀疑自己记忆错乱,难道她刚才说的是喜欢?   曲安歌的神情十分自然:“那就你去拿吧,就这样说定了。”   她也觉得“偷”这个字不太好听所以换了一个。   出租车到了许密家楼下,许密内心愈发踌躇,但是曲安歌动力十足,直接拉着她上楼,房子是老小区的低层无电梯老楼,曲安歌拉着许密往里走,内心也颇为感慨。   2012年的自己在春节的时候估计肯定来拜过年,可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里已经是属于十年前的记忆了,和许密分手之后有五年,她不敢来许密家,但是五年后等她想要再看看许密的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们却表示不想见自己了。   “你是大明星,还是不要来了。”   那时他们搬到了新小区里,曲安歌不知道具体的地址——   当然查是能查的出来,但是没有征得同意,这种事就有点跟踪狂嫌疑,她是向以前的同学打听了许母的新号码,说想要上门拜访,许母说了这句话,然后挂了电话。   她始终没能要到许密的电话,于是有一次喝醉,忍不住打电话给许母,问能不能知道许密在哪里,许母有些迟疑,但是下一秒电话突然被挂断了,曲安歌坐在地板上发呆,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个突然把电话挂断的人绝对不是许密的妈妈,而是许密。   但是她当时人在国外,出了点事没法去机场,等回过已经是半个月后,再想要登门拜访,得到的就又是无情拒绝的回应了。   而此时许密就在自己身边,曲安歌紧紧抓着许密的手,不管手心里积聚的汗水,她想这一次只要不松手,不要让许密离开自己的视线,许密就一定不会有躲开自己的机会。   水泥楼梯已经被踩得光滑,泛着油亮的光泽,楼道里堆着二楼大爷存着的废纸箱,被压扁用尼龙绳捆起来,她们走到三楼,看见还贴着春联的红漆大门,曲安歌伸手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谁啊。”   曲安歌挂起笑容:“杨阿姨,是我,安歌,还有密密也一起回来了。”   门很快打开,露出许母一脸喜色的面孔,对方好像正在洗东西,用围裙擦着手说:“怎么突然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曲安歌道:“就是有事回来,那肯定要来看看您的,不过我们也就坐坐,马上走了。”   许母道:“怎么,工作上的事么?”   曲安歌道:“是的是的。”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给许密使眼色,许密只当没看到,去了厨房,说:“妈,你们怎么又没洗碗,这碗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许母道:“你干嘛啊,在安歌面前不给我面子,就昨天晚上的嘛。”   许密直接开了水龙头开始洗碗,曲安歌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只觉得眼前发黑,她无奈苦笑,连忙也走到厨房,说:“我来帮忙。”   许母也进来,笑道:“怎么,是回来给我干活的?没必要啊,要说我密密啊,你要是早点结婚,就可以别来唠叨我了,你唠叨你老公去嘛,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子你们联系过没有,真的不错的……”   曲安歌脸上的笑容短暂消失,看了许密一眼。   许密只当没发现,曲安歌挤出假笑,回头问许母:“什么男孩子啊。”   许母道:“密密没跟你说么,就是我同事的儿子,在国外留学刚回来的,好像是学电脑的,人特别老实,安歌,你有没有男朋友啊,你那么漂亮,是不是追求你的人很多?”   曲安歌摇头说:“没有……没有……”   她心里非常不爽,对许母道:“杨阿姨,我有点渴,有没有水啊。”   “哦有的有的,阿姨给你去倒。”   许母一出去,曲安歌道:“你是有在相亲么?”   许密瞥见曲安歌的神情,就知道对方是在不爽,她莫名觉得想让曲安歌更不爽一点,于是没说话,像是默认,曲安歌气的手上都拿不住碗,差点掉下来摔了,幸好眼疾手快在中途接住,她把碗放到一边,手上用力,“哐嘡”一声响。   许密斜眼瞟她,那眼神怎么看都是在鄙视她,曲安歌大脑一热,突然大声开口道:“阿姨,你不准再给许密找对象了,许密是我老婆唔……”   一块抹布盖在了她的脸上。 第13章 “不会就是你吧?!”   洗完脸出来的曲安歌看见许母在教训许密:“哪有这种不注意法,再怎么不注意抹布也不能落到人脸上去,什么矛盾要这样,没教养……”   曲安歌本来有点生气,看见许密被骂,突然又心软了,连忙过去说:“阿姨,别骂了,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许母道:“安歌你快坐下,喝点水,我看看……嗯,没事,还是大美女。”   曲安歌低头羞涩一笑,突然想起时间,笑容又消失,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四点半,她们还要会自己家去拿户口本,今天恐怕是领不到证了。   她哀怨地看着许密,许密则皱着眉头扭开脸不看她。   曲安歌又开始反思,觉得确实是自己口无遮拦,幸好许母没有听到,不然这件事肯定会引起很多麻烦的后续,于是她又贴到许密身边,低声道:“不好意思了,你别生气。”   许密抬眼看了曲安歌一眼,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心里颇受震动。   这……都没生气?   在脾气方面,曲安歌现在好像发生了翻天覆地地转变啊。   以前曲安歌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脸,有一次她一边看电视一边没注意把护手霜当成了面霜涂到脸上,她直接尖叫着洗了十遍脸,今天自己把抹布扔到她脸上,她居然也没有生气?   那到底是脾气就是变好了,还是只对自己这样?   震动又变成了疑惑,她瞥见曲安歌一脸着急,正不断对自己使眼色,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把抹布扔到对方脸上的愧疚,许密点了点头,趁母亲不注意,走到卧室去了。   曲安歌趁机找许母搭话:“阿姨,最近在忙什么呢,打麻将赢了么?”   许密知道父母向来把户口本放在床头柜里,所以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从卧室出来也不过三四分钟,她向曲安歌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包,示意她已经拿到了,曲安歌顿时眼睛都亮了,喜笑颜开道:“杨阿姨,我们该走了,要去赶晚上的高铁呢。”   许母一脸遗憾:“都不吃晚饭么,许密她爸也马上就要下班了呢。”   曲安歌拉着许密往外走:“哎呀我们也快赶不上车了,走了走了,改天再来看您,下次一定呆久点……”   客套话还在嘴里,曲安歌已经拉着许密到了楼道,随即她飞快看着手机往下,口中道:“一般是五点下班还是五点半下班?唉,肯定五点,不过我们踩点过去,说不定他们愿意……”   话音未落,有人冲她们打招呼:“欸,安歌,密密,你们回来了啊。”   曲安歌僵在原地,一脸无语地抬头,看见一位有些眼熟的男青年,正摇下车窗对她们笑:“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怎么见了吧,你们都容光焕发啊。”   曲安歌道:“一般,一般吧……”看来是初中同学。   小地方就是这样,走几步就碰到熟人。   她本来觉得这个节骨眼遇见熟人真烦,突然看见她开着车,忙热情道:“我们正准备去我家呢,捎我们一程呗。”   同学愣了一下,随即说:“行啊,上车吧。”   曲安歌上了车,其实这会儿还没想起对方叫什么,对方搭话问:“这次回来干嘛呢?”   曲安歌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回来结婚的。”   她的手在下一秒被许密狠狠掐了一下,令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许密道:“开玩笑的,就回家来拿点东西。”   男生也笑,说:“吓了我一跳,我还想说谁那么好运气,娶到我们校花。”   曲安歌闻言瞥了许密一眼,看见许密也淡淡地笑,说:“是么,谁那么好运气。”   地方小,他们很快就到了曲安歌楼下,两人感谢着下了车,上楼的时候曲安歌问:“话说这是谁啊?”   许密道:“你忘记他了?”   曲安歌道:“隐约好像记得这个人。”   许密垂眼道:“忘都忘了,那就算了呗。”   曲安歌道:“那不行,他不是好心捎了我们么,话说小时候没觉得我们俩家有多少路啊,现在回来,发现走路也要不少时间啊。”   许密又恍惚,确实那个时候两人经常在休息日互相串门,二十分钟的步行路程,在马上就要见到对方的喜悦加持下,一转眼就过去了。   曲安歌的父亲在国企上班,母亲是教师,这会儿果然都没有下班,曲安歌连忙去父母的卧室寻找户口本,在床头柜和衣柜翻了半天,居然怎么也找不到,她顿时急了,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五点,颓然道:“来不及了。”   许密望着窗外发呆不说话,曲安歌又打起精神:“明天一早就去,完全不迟,晚上偷偷问问他们把户口本放哪了。”   知了在窗外此起彼伏地鸣叫,阳台上晒着一些干货,吸引了一些飞虫,虽然是五点,太阳仍然热烈,恍惚有种时间停止的错觉,幸好飞虫在动,让许密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她的余光瞥见曲安歌又在满屋子地转动,嘴上道:“热死了,空调遥控呢……”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来,轻飘飘的:“曲安歌,你为什么想结婚啊。”   许密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声音来自于自己,她的脑袋里好像没有出现过这个问题,是凭空从她嘴里吐出来的。   曲安歌终于找到了空调,她一边开空调一边去关了阳台的拉门,一脸严肃地用空调遥控板指着许密说:“不是想结婚,是想和你结婚。”   空调开起来,窗帘也拉上,拦住了外面明亮到有点不真实的阳光,曲安歌靠近许密,许密忍不住后退半步,曲安歌道:“你别动,我跟你好好说。”   许密闻言下意识愣住,曲安歌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浑身好像没有力气,忍不住向后倒,靠在了墙上,曲安歌低头凝视她,说:“结婚,就是想要永远在一起,结婚誓词里也说了,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都永远在一起,这是向上天起誓,我们永不分离,这样一来,就算我们以后吵架,你生我的气,我犯傻,我做了蠢事,你也不能抛弃我。”   许密微微张着嘴,有些迷糊,她觉得情况好像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又好像被说服了,特别是曲安歌捧着她的脸,眼中映出自己:“只要结婚了,法律就规定我们在一起,你就不能跑了。”   燥热的空气开始被空调的冷气替换,但是手心反而开始沁出更多的汗水,许密贴墙,曲安歌撑墙站在许密面前,正是个完美的壁咚,于是曲安歌情不自禁低头靠近许密,正要来个甜蜜湿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许密突然有了力气,立刻把曲安歌推开,曲安歌哀怨回头,看见她妈开门进来了。   “啊,你们怎么在啊,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曲安歌嘴角抽动:“妈,你真幽默。”   曲母道:“那菜有点不够啊,要不我们出去吃?你们饿么?”   许密仍贴着墙,满脸通红,磕磕巴巴道:“不、不用的,在家随便吃点就行。”   曲安歌跟着她妈去了厨房:“妈,你今天下班真早。”   曲母:“今天周五啊,下课早。”   曲安歌脸色一变:“周五?那民……一般行政机关是几点下班?”   曲母道:“夏天么,五点半。”   简直就是绝处逢生了!   曲安歌抓着曲母道:“妈,你把户口本放哪了!”   曲母道:“你干嘛,要户口本干嘛,我藏起来的我跟你说,听说现在很多人赌博什么的欠高利贷,偷户口本卖家里的房子……”   曲母一脸怀疑地上下看着曲安歌:“你不会就这样吧,说起来今天还碰到一个开出租车的学生家长,接孩子的时候说起来,他车上有个客人就说要去偷户口本,还挺漂亮一个小姑娘……”   说到这,曲母恍然大悟道:“不会就是你吧?!” 第14章 “余生请多多指教。”   “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出于职业习惯,曲安歌想都没想,先断然否认了,否认之后思索了一下她妈的话,才想:或许、可能、大概,那个人好像就是她。   她整张脸都情不自禁地皱起来,心想:不至于那么点背吧?   于是她决定挣扎一下:“哈哈,这个世界上漂亮小姑娘多了,肯定不是我。”   曲母显然不信,狐疑地看着曲安歌好几眼,问:“那你问我要户口本干嘛。”   曲安歌用自己的人生经验在大脑里思索了一下户口本的用途,灵机一动道:“我要换身|份|证去,要户口本。”   曲母道:“你为什么要换身|份|证,到期了么?”   曲安歌道:“上面照片太丑了,我要换一张,方便我工作。”   曲母:“那你直说要问我要户口本就行了啊,为什么要偷?”   曲安歌:“所以我说了那个不是我。”   她明白自己这样说是没有说服力了,于是伸手拉住许密的胳膊,说:“是不是密密,你跟我一起来的,我肯定没说过这个话吧?”   许密此时心情稍稍平复下来,抬头看了眼曲安歌又看了看曲母,她是不会撒谎的人,情不自禁就露出了犹豫的表情,曲母一脸了然道:“果然是你,密密果然不会撒谎。”   曲安歌:“……”后悔了,不该拉许密做证明人的,简直弄巧成拙了。   她僵了一下,很快又找到借口:“我真不记得我说了这话,肯定就是开玩笑的,觉得你这会儿没到,我又赶时间,就说干脆‘偷出来’,不是真的偷,就是一种说法。”   曲母被曲安歌胡搅蛮缠的说辞说烦了,直接道:“明天我陪你去换,省得你搞什么幺蛾子。”   曲安歌道:“妈!明天都周六了,我晚上就回去了,我还有工作呢,我赶时间!”   曲母本来准备做饭,围裙都带上了,闻言把围裙摘了扔在案板上,瞪着曲安歌道:“那我现在陪你去!行了吧!”   曲安歌:“……”   曲安歌深吸了一口气,她决定破釜沉舟,几乎只是一秒,眼睛都没眨,她突然落下泪来,带着哭腔道:“我是你女儿么,你这都不相信我,而且许密不就在旁边么,她会赔我一起去啊,你不相信我,总该相信许密吧,不信你问她,我是不是要去卖房。”   她哭得并非声嘶力竭,而是压低声音的哽咽,发红的眼眶中盈满泪水,于是越发显得这哭泣中包含着巨大的委屈和深沉的情感,那每一句带着抽噎的停顿,每一次睫毛的颤抖,似乎都在加深这哀怨与痛苦,曲母不禁被震撼,一时还以为自己是那种从小欺负打压孩子的妈妈,茫然道:“我、我也没有不信……那你去嘛。”   她往卧室走,曲安歌心里纳闷,她自觉都已经把卧室翻了个底朝天,却见曲母打开了柜子的最上层,从一件仿佛有十年没穿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户口本。   曲安歌心想:……看来是真的防着我了。   曲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了,把户口本直接递给了许密,对许密说:“密密,你不会撒谎,告诉阿姨,曲安歌不是要去卖房吧?”   许密确定道:“确实不是。”   曲母道:“那她没有欠很多钱吧。”   这话一出口,曲安歌当机立断地抓着许密往外跑,道:“妈,别问了,我赶时间呢。”   因为她目前确实欠了很多钱,而许密不会撒谎。   此时已经是五点十分,曲安歌拉着许密直接跑到路口叫了辆出租车,进了出租车就说:“师傅民政局,赶时间呢,你要快,”   说到这她特意仔细看了眼司机,确定了这不是在车站送她们的那个司机。   司机很热心肠,道:“是要赶时间领证么,这怎么拖到那么晚啊,都快下班啦。”   曲安歌双手合一道:“我知道,所以拜托拜托,快一点。”   她紧紧拉着许密的手,这时才发现因为手心全是汗水,手掌有些滑溜溜的,她不敢去看许密,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和许密眼神相接,对方就清醒过来直接后悔了。   她的心跳的厉害,以至于耳膜都鼓噪起来,心想:一定要赶上啊。   这会儿又体现出了小城镇的好处,虽然正值下班时间街上车很多,司机开车送到民政局,也不过花了十分钟,曲安歌拉着许密冲到大门,拉住第一个碰到的工作人员问:“哪里领证?”   对方被吓了一跳,缓了两秒才说:“二楼。”   曲安歌连电梯都不敢等,直接冲向楼梯,楼二地上贴了指示标,曲安歌很快就找到了领证处,估计因为快下班了,这会儿没其他人领证,曲安歌直接找了个柜台双手按住桌子,喘着粗气道:“领证!”   工作人员是个约莫四十岁的阿姨,闻言笑了笑看着她们,说:“行啊。”   曲安歌一颗七上八下跳动的心就这么落回了肚子,终于扭头望向许密的脸,看见许密也满头是汗,气喘吁吁,漆黑的发丝像是墨一样黏在脸颊上,她情不自禁伸手把这碎发捋到许密的耳后,许密抬眼看她,眼眸中闪着细碎的暗光。   曲安歌笑起来,她想许密果然是愿意的,不可能有人不愿意,却还能跟着她一起走到这。   许密大脑混沌,这片混沌中指隐约传出一句话来——   “这是向上天起誓,我们永不分离。”   “我……”   “证|件呢?”许密想要说点什么,但是那位阿姨看着她们这样说,曲安歌一脸期待地看着她,许密从包里把所有证件拿出来,那位阿姨拿了两张表格给她们填。   姓名年龄性别出生日期,都是一些常规的内容,然后是职业,许密垂眸思索,最后写了个无业——她确实刚离职,也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想要看看曲安歌写了什么,但是曲安歌已经飞快地把表格递过去了,她只好也把表格递过去,对方开始把信息录入电脑,许密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又望向曲安歌。   曲安歌正托着腮,满脸笑容地望着她,这笑容非常具有感染力,让人毫不怀疑对方现在非常快乐,许密的心又开始像是冰山一般的消融,她想象未来的日子,还完违约金之后肯定会有一段时间非常辛苦,但是如果是和曲安歌在一起,辛苦好像也没什么。   正这么想着,办|证的阿姨说:“你的职业是演员啊,真的假的。”   曲安歌笑道:“真的呀,我以后一定火便全国,到时候你就可以说,结婚证是你替我办的。”   许密终于想起自己要说什么了,她还根本不知道,曲安歌未来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但是从这个对话中,她似乎窥得了冰山一角。   一种巨大的荒凉笼罩了她,周围的人都笑着,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巨大的打击让她说不出话来,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居然就这么结婚了,简直跟过家家酒似的。   太过于荒谬,她甚至忍不住笑了,办|证的阿姨把办好的结婚证递过来,说:“祝你们新婚快乐哦,我们这办两个女生的还蛮少的,我肯定记住你们。”   曲安歌正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张开手拥抱许密,深情道:“余生请多多指教。”   上辈子有段时间这句话网上很火,曲安歌就总想,如果许密和自己结婚,自己一定也要这么说。   前天的她都没想到,自己还真能说出这句话来。   但是许密没什么反应,曲安歌察觉到一点不对劲,抓着许密的肩膀看着许密的脸,许密推开她,说:“走吧。”   曲安歌心里惴惴不安,不知道又怎么了,两人出门进了电梯,曲安歌低声道:“怎么了呀密密。”   许密道:“没什么,我们直接回去了么?去车站买车票吧。”   曲安歌心里警报狂响:“肯定是有什么吧?”   许密道:“没什么,我自己的事。”   曲安歌正想要刨根问底,手机响起来,她以为又是周悦,没想到是曾雪佳,曾雪佳的面子她还是给的,以前自己被雪藏没资源,她还特意给自己让了资源,实在是个无可救药的老好人,曲安歌心里记挂着对方上辈子的恩情,于是把电话接起来,曾雪佳没说话,曲安歌“喂”了一声,对面出声道:“安歌,什么时候回来啊。”   曲安歌感觉对面语气不对,怀疑周悦就在边上,于是有所保留道:“不好说,怎么了。”   曾雪佳道:“你在网上火了你知道么?”   曲安歌道:“我看见了。”   曾雪佳道:“有综艺邀请你呢,C台的那个《人间观察员》,老牌节目了,收视率一直不错。”   如果是以前的曲安歌,曾雪佳说到这,她肯定还一头雾水,觉得自己碰到了好事高高兴兴要去参加节目,但是如今的曲安歌却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这是在威胁她呢,还没解约,她的身家性命如今被捏在光聚传媒手里,这么好一个机会,只要光聚传媒不同意,她也是照样不能上的。 第15章 许密对自己的评价好像又降了一级   虽然自觉已经经历过大风大浪,乍一回过味来,曲安歌还是气得深吸了一口气,她脸上的神情不禁变得讽刺,语气却比起昨天和缓很多:“那挺好啊。”就仿佛她完全没有听出弦外之音。   曾雪佳含糊道:“周哥让你先回来一趟,再讨论讨论这事。”   曲安歌听到这,就更确定周悦一定在边上,心里的火气突然被压下了,大约是因为确定自己一定能赢,于是平静下来,曲安歌语气真诚地敷衍道:“我一定尽快回去。”   至于这个“尽快”到底是多久,自然就不好说了。   曾雪佳道:“明天就要回来啊,C台那边明天就要给回复的。”   作为圈内老人的曲安歌知道这话是骗人的,大台的工作效率才没那么高,但嘴上还是说:“我知道了。”   又敷衍了几句,挂了电话,转头又要继续去哄许密,却见许密一脸好奇地看着她,曲安歌暗想,就算许密生气,果然也是会好奇的,于是开口道:“是一个圈内朋友,我在网上不是火了么,说《人间观察员》邀请我参加。”   许密也看过这个节目,因为是老牌综艺,国民度已经很高,闻言不禁一惊,道:“你可以去么?”   曲安歌摇头:“我闹着跟公司解约,他们怎么可能让我上,拿这事当胡萝卜钓驴呢——啧,怎么好像骂了我自己?”   许密虽然根本不希望曲安歌进娱乐圈,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心中更多的是生气,她先前生气于曲安歌为了进娱乐圈远离了自己,却没想到曲安歌在娱乐圈里过得也根本不是什么好日子,她心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心疼,又觉得自己不该心疼,拧巴中她开口道:“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又跟公司闹掰,又还要继续做演员,还有违约金……真的炒股赚钱么?”她实在想不出来曲安歌凭啥现在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曲安歌道:“是啊,不过炒股嘛,是需要启动资金的。”   许密上下打量了一下曲安歌:“原来你知道啊。”   曲安歌道:“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所以我今天还不能走,我得……借点钱。”   许密一愣:“问谁借?”   曲安歌道:“我爸妈。”   许密:“……”   这一瞬间曲安歌发现许密对自己的评价好像又降了一级,打量自己的目光怎么看怎么像打量一个社会垃圾。   但是反正已经结婚了,曲安歌得意地想,木已成舟,就算现在发现自己是啃老的社会垃圾,她也不能反悔。   不对,自己也不是社会垃圾。   那种啥都不懂就去找父母要钱炒股的当然是社会垃圾,可是她是重生的,她完全知道如何百分百赚钱,问父母借钱只能说她家庭关系良好而紧密,而且从十年后回来的她,完全知道父母其实是愿意为自己出钱的。   以前刚出社会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已经成年了,不能再麻烦父母了,上辈子也是,虽然合约签了不过半年,就知道自己签了霸王条约,可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偏生装作一副过得很好很逍遥的样子——   其实也是赌气,一辈子体制内的父母其实根本不同意她去闯荡娱乐圈,总觉得她做得不是什么正经职业,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被不看好,就更觉得不能露了怯。   那个时候想法很多,觉得向来勤俭的父母没钱,又觉得没出过小城的父母不懂,还觉得自己已经成年了,自己做出的选择,就该由自己负责。   硬生生熬了两年,直到解约官司闹上了新闻,母亲打电话过来哭着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们。   母亲请假过来找她,给了她一张一百万存款的银|行|卡,说家里又不是没有存款,都有稳定职业的父母其实一直在替她存钱,觉得至少要让她有所倚靠,存个首付什么的总是应该的,只是怕说了她自己就不努力了,所以一直没告诉她,曲安歌那天晚上在狭小的出租房里和母亲哭了一夜,母女两推心置腹,曲安歌意识到父母远比她想象中更爱她,反而是她自己,太过于自以为是了。   有时候人生之路很奇怪,小时候依赖父母,初长成时觉得羽翼丰满可以独立了,走了一段却发现绕了一圈居然回到了原点,分明还是小时候的那种日子更舒服。   所以这一次曲安歌决定不绕路了,她就早点跟家里说了这事,靠家里先把这事解决了。   许密显然还在人不该啃老的阶段,一路上十分沉默,到了曲安歌家小区,又问了一遍:“你真的问家里要?”   曲安歌道:“只是借,我百分百赚钱,很快就还了。”   许密问:“你凭什么那么确定,哪里来的消息,你……你不会又被骗了吧?”   曲安歌听到那个“又”,也有些不好意思,干咳几声道:“咳咳……不会,不会。”   但是许密的这个话提醒了她,她到底不是专业人士,如果能联系一个业内人士就更好了。   只是这么一个念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人选,那自然就是她以后一直合作的那个投资经理,两人后来合作了有四五年,关系一直不错,最主要是曲安歌能确定对方人品不错,业务能力也好,而现在对方应该也是刚毕业没多久,说不定自己现在找上对方的话,还能算是个大客户呢。   她心里有事,就没发现许密皱着眉头一直瞟她,到了楼下,许密道:“那我回家了。”   曲安歌回过神来,震惊道:“别啊,晚上住我家就行了啊,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许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觉得十分羞耻。   因为这羞耻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曲安歌趁机如机|关|枪一般噼里啪啦道:“现在都那么晚了,如果回去说不定叔叔阿姨已经吃完饭了,但是我们俩在一起的话,就算我爸妈吃完饭了,我们也可以自己吃或者出去吃,不是刚刚好么。”   许密道:“这种事无所谓吧。”   曲安歌当机立断又抱住许密的胳膊,说:“求你了密密,我晚上要做大事,没有你陪着我完成不了。”   许密眉角一抽:“大事是指借钱么?”   说这话的时候,楼道里刚好有人出来,是从小看着她们长大的阿姨,立刻热情地打招呼道:“这不是安歌和密密么,刚回来么?”   许密意识到停留在这里会碰到越来越多的熟人,和曲安歌在这里逗留尴尬程度只会上升,于是和这位阿姨寒暄告别之后,就先被曲安歌拉着上楼了。   来开门的是曲安歌的爸爸,看见两人,十分惊讶,道:“你妈说你们俩赶车。”   曲安歌道:“我这不是要把户口本拿回来么,赶不上车了,就决定住一晚。”   她们走进门,曲母拿着筷子一脸怀疑:“我都有点后悔了,真的没拿户口本去做奇怪的事吧?”   曲安歌把户口本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她妈,一脸自信:“还给你,你明天自己去查查,房子是不是还在你们名下。”   曲母接过立刻站起来走向卧室,出来的时候看见曲安歌和许密已经盛了饭坐下,曲安歌正殷勤地给许密夹菜,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出于对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儿的了解,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吃完饭曲安歌手脚麻利地收拾餐桌洗碗,曲母更觉得有猫腻,踱步走到客厅,和曲父交换了一下眼神。   曲父点点头,两人达成一致,曲安歌有鬼。   而曲安歌一边刷碗,一边也开始纠结,想得挺美,真要做的时候,要怎么开口成了一道坎。   许密也在一边,她收好碗筷,终于还是忍不住对曲安歌说:“真的要问叔叔阿姨借么?其实我那里也有点钱,如果你真要借,要不问我借吧。” 第16章 “许密,你真好。”   许密说这话纯属没想太多,结果下一秒就看见曲安歌一脸感动地看着她,眼角湿润泪眼汪汪的一副样子,对方手上还湿漉漉的就张开手要抱她,许密连忙把她推开,说:“你干嘛。”   曲安歌道:“我好感动,你果然是爱我的。”   许密不自在地撇开脸:“我只是觉得问爸妈要不太好,而且,其实有些钱也算你的。”   先前曲安歌做平面模特的时候,懒得去申请杂志要求的银行卡,那时候的有些钱就存在了她的卡里,但是因为生活花销都是来自许密,这些钱基本是和曲安歌的花销是持平的,那个时候她们不分你我,总觉得一辈子都可以这样下去。   曲安歌很有自知之明:“那才多少钱啊,我花得又多,钱都是你存的,不过……我需要的钱有点多,所以你存的应该不够。”   许密一愣,道:“你要多少?”   曲安歌道:“两百万呢,起码五十万本金吧。”   话音刚落,她心里咯噔一声,许密脸色大变,道:“怎么变成两百万了?”   曲安歌道:“我口误了,是一百万。”   许密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曲安歌还想狡辩,却见许密面无表情地直视她,漆黑的双眸像是一潭深泉,无端展现出惊人的压力,曲安歌意识到自己必须要重视眼前的情况,不然许密不会放过她,她连忙端正态度站直身体,老实道:“违约金其实是两百万,我……我就是怕你担心,所以少说了一点,你不要担心,我真的能赚回来的,我有好多好多赚钱的路子。”   许密只觉得大脑一阵嗡鸣,说实话一百万已经够多,两百万简直超越了她的想象以至于她都没有真实感,只能用数**算计算出是比一百万翻了一倍,她哑然说不出话来,刚好曲母过来,敲了敲玻璃门问她们:“洗好了么,要不要吃李子?”   曲安歌小心翼翼地看着许密,许密“嗯”了一声,说:“好的阿姨,我们出来了。”   曲安歌能察觉到许密在生气,说实话换位思考,曲安歌觉得这种情况能算是进了火坑,她不敢说话,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曲父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在重播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放着腌菜那一集,曲母看着许密说:“说起来上次你妈做了点泡菜给我们,这次你们回去了也可以带点回去,不要总是在外面吃,浪费钱。”   曲安歌道:“我们不在外面吃的,你都不知道密密做菜有多好吃。”   曲母斜睨曲安歌:“许密做菜好吃,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指着她做菜给你吃是吧?你自己呢?”   曲安歌很想自豪地说现在她们是合法妻妻,许密一辈子都不能跑了,但是就算是她也能意识到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闭嘴不言语,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熟悉的BGM配着极具特色的文案,她的手指忍不住纠缠在一起,开始纠结借钱的事要怎么开口,电视上开始放广告,曲母终于受不了了,开口道:“密密也不是外人,我直接问了,安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曲安歌和许密都是一惊,一下自己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看这反映,曲父曲母更加确定,曲母一脸严肃地望着曲安歌,说:“到底有什么事?不是违法犯罪了吧?”   曲安歌这时发觉了许密和父母的不同,告诉许密的时候,虽然知道这是一件坏事,她也没太纠结,反而是告诉父母的时候,她更加说不出口。   原来自己是那么习惯于向许密撒娇,理所当然地觉得许密会包容自己。   她忍不住望向许密,看见许密皱眉看着她,隐隐透露出担忧,她突然拥有了力量,开口道:“爸,妈,对不起,我之前不是去做演员了么,月初的时候我签了一家公司……”   她把公司条款一一说了,就像是当初告诉许密那样,父亲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母亲站起来踱步,待她说完,站到她面前就抬起手来,许密连忙站起来拉住曲母,曲母也最终没打下来,只是含泪道:“你真的是个傻子唷。”   她转头望向许密:“你知道这件事?”   许密微微点头,曲母道:“你也是个傻子,就她这样你还替她瞒着?”   许密垂眸不语,曲安歌道:“但是我现在有赚钱的路子了,只要你们能借我点本金……”   “你滚蛋!”她话音未落,曲母就把她打断了,“多少钱?两百万是么,我和你爸帮你还了这钱,你也别给我折腾了,老老实实回来找个工作。”   曲安歌愕然,道:“这……不……”   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曲安歌脱口而出:“你们还得起两百万?”   曲母道:“大不了卖房,砸锅卖铁也给你凑了,难道让你去那种无良公司卖身?”   曲安歌道:“真的不用,我只要借一百、哦不,五十万就行,一个月就行了。”   曲母看着她,一脸失望:“到现在你还想着走捷径?”   曲安歌:“……”   曲安歌在这件事上想当然地参考着上辈子,上辈子父母知道这件事后,就给了她一百万,也没有让她退出娱乐圈,而是过来陪她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她现在发现眼前的情况其实和上辈子不同,上辈子日子虽然艰难,但是她在娱乐圈也是稍微有点名气了的,也就是说上辈子的她是证明了自己确实认真在走这条路之后才找父母要钱,父母也支持她,但是这辈子她还什么都没做出来,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倒欠两百万需要啃老的社会垃圾,父母理所当然地根本不相信她。   糟了,怪不得人说具体事件具体分析,没想到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对,事情就难办起来了。   可是她也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拖两年吧!   曲安歌捏着衣角,手心都是冷汗,她很想解释,但发现不管说什么都是虚无且苍白的,因为此时的她还完全不能在任何事上证明自己,如此说来,连父母都觉得无法相信的自己,居然得到了许密那样的包容,许密果然比天使还要善良。   空气凝滞而紧绷,只有老化的空调发出嗡嗡的声响,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了许密的声音:“阿姨,相信安歌一次吧。”   客厅里的三人一起望向许密。   许密的神情意外平静:“你们知道她的个性,从小她就是这样的,认定的事不会改的,虽然我只是个外人,所以你们也就姑且一听,就算觉得我说的不对,你们也不要太生气,她现在认定了自己能赚钱,就算回来了,心也不会定的,还不如干脆让她撞一下南墙。”   曲母道:“她现在就是在把钱往粪坑里扔!”   许密道:“虽然是不孝子,也是你们的女儿,当然想怎么处理还是你们能决定的事,我只是觉得或许可以这样,由我做个见证人,曲安歌问你们借五十万,一个月后如果钱回不来,她就必须要要回家,如果回来了……”   “那她可以继续追寻自己的梦想。”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许密望向曲安歌,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微笑,像是在询问曲安歌的意见。   曲安歌没回过神来,但觉得许密总不会害她,下意识“嗯”了一声。   曲母又抬手作势打她:“你还嗯!还嗯!”   曲安歌瑟缩道:“我就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嘛。”   曲母转头望向曲父,一直没说话的曲父在这个时候缓缓开口:“你得写个保证书,如果到时候你不认账,我们也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了,你要干什么,欠了多少钱,都不关我们的事了。”   曲安歌闻言,突然内心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因为她知道父亲只是在嘴硬,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不认自己,可是现在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也只能是先做了这个不孝女。   她点头,说:“做不到我就回家,什么都不想了。”   其实她心里有点虚,拉到一年,她百分百确定自己能赚钱,可是一个月时间,真的太短了。   可是父母显然已经不愿意给她太多的时间,拿了纸笔过来,她签下了这个保证书,没有公证的这个保证书其实说不上有什么法律效益,但曲安歌签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觉得内心沉甸甸的,签完爸妈就回了卧室,显然是不想看见曲安歌,曲安歌也拉着许密回了房间,到了房间,她就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躺倒在床上,说:“紧迫感十足啊。”   许密瞥了曲安歌一眼,暗想:没看出来。   曲安歌稍微整理了下心情,就拿出手机来在微信上搜索了自己以前那个投资经理的手机号码,没想到真搜出来了,对方的昵称就是本名,写着“兴谷投资左青芫”,曲安歌连忙添加了对方,对方没第一时间通过,曲安歌趴在床上支起身子,转头看见许密站在自己的书桌前,看着书架发呆。   曲安歌学生时代不是喜欢看书的人,书架上都是一些教辅书籍,唯一一本课外书籍是一本《哈利波特与密室》,曲安歌想起来,这本书就是许密那拿来的,后来因为一直忘记还,许密就送给她了。   曲安歌翻身坐到床沿,伸手搂住许密的腰,说:“许密,你真好。”   “嗯?”许密难得没把她推开,只低头看她。   曲安歌道:“我都这样了,你还站在我这边,刚才要不是你那么说,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   许密没说话,只伸手拿出那本哈利波特翻了一下,一抖搂里面掉出一张相片,是两人初中拍的大头贴,照片里曲安歌盯着粉色的蝴蝶结,正嘟着嘴亲她。   许密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她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曲安歌真能在一个月里赚钱。   但是曲安歌赚不到钱,不是刚好么? 第17章 “除了做演员,我不会做别的。”   曲安歌完全不知道许密在想什么。   只是她看出许密心情好像不错,都不像先前那样垮着一张脸了,顿时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这是许久未见的恋人,再次见面,关于过去的美好记忆全部被勾了起来,曲安歌记得她们在身体上非常合拍,她总是会为许密做出的反应而心驰神荡,原本抱着腰的手不老实起来,悄悄往上探去,刚要触及目标,许密转身推开她,说:“我要去洗澡。”   曲安歌心领神会,认为这是说要先洗澡再进行下一步,但是想到洗澡,又心思活络起来,勾着许密的手指道:“可以一起啊。”   许密脸上本来若有似无的笑容消失了,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   曲安歌咽了口口水,后撤端正盘腿坐在床边,说:“您先。”   次卧的浴室在房间外面,许密一出门,曲安歌就在行李箱里挑起衣服,最后挑了一套白色蕾丝内衣裤,一件白衬衣,自觉十分纯欲,准备好装进袋子,想着洗完澡给许密一个惊喜,没多久许密回来了,没带睡衣回来只穿了宽大的T,盖住了大腿,话虽如此,曲安歌也觉得口干舌燥,但是许密根本没看她直接去床头吹头发,曲安歌没敢贴上去,拎了“战衣”去了浴室,洗到一半,发现浴室没有洗面奶。   ……那许密是用什么洗的脸?   困惑中曲安歌拿手机给许密打电话,待许密接了,便说:“密密,我洗面奶忘记拿了,能帮我拿一下么?”   许密的声音十分冷漠:“用沐浴露。”   曲安歌:“……所以你是用沐浴露么?”   许密:“怎么了?”   曲安歌心想:对方为了不麻烦自己居然如此随便,自己或许也应该学会凑活。   可是想了想自己的脸,又想了想沐浴露在脸上那干涩的质感,她还是忍不住软语撒娇道:“求你了,帮我拿一下嘛。”   许密没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曲安歌正想着要不再穿上衣服回去拿,浴室的门敲响了,曲安歌眼睛一亮,暗想许密果然不会如此无情,又从镜子里看见自己肤白胜雪,凹凸有致,看起来十分可口,许密是个发育正常的成年女性,没道理看到这样的肉|体还无动于衷,于是她开门的时候拗了下造型,将长发拨到身前,盖住前胸,犹抱琵琶半遮面半遮面地打开门,嘴上道:“谢谢你密密,我就知道……”   声音戛然而止,出现在门口的是她妈。   “啊!!!”曲安歌尖叫着后退,扯起一边的浴巾裹住身体。   曲母翻着白眼,说:“你是我生的,我哪里没看过,洗澡东西都不带,还麻烦人家许密,你真有脸。”   曲安歌夺过洗面奶,说:“你出去啦!”   曲母道:“谁稀得看。”   说着一脸嫌弃地出去了。   曲安歌关上门,无语凝噎,后来被媒体誉为“顶级身材”“内娱宝藏”的身体居然在现在遭到了两个人的嫌弃,这是她想不到的。   曲安歌在一种十分哀怨的心情中洗完了澡,兴致已经遭到巨大打击,不过她穿上衣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布满水汽的镜子中的身影有些朦胧,却也能看出比例完美前凸后翘,浴室光线柔和,曲安歌拿出手机自拍,相机镜头里的她唇红齿白,皮肤上挂着水珠,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脸颊,更显得肌肤白皙无暇,吹弹可破的模样,就算原相机直出,也是美人无疑,她又有自信了,披上衬衫,思索了一下,先扣上了扣子,心想到时候一颗颗解开扣子,也别有一番情调,如此想着,脸上又不禁浮现出笑容,她连忙拍了拍脸让自己的笑容不至于太猥琐,开门出了浴室。   结果回到卧室,许密正打开电脑专注地盯着屏幕,根本一眼都不看她,曲安歌护肤吹头发,一套流程下来,许密还是没有回头,曲安歌坐到许密身后,问:“你在做什么啊。”   许密道:“写简历。”   曲安歌:“……”   和许密一对比,真正欠了钱的自己简直就是毫无危机感啊!   曲安歌看许密是不会搭理自己了,原本的桃色想象显然也纯粹是妄想,她只好拿着手机缩到床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左青芫已经通过她的申请了,并发过来一句——【请问您是……?】   曲安歌道——【我有一些投资意向,想拜托你操作一下。】   左青芫道——【那肯定是没问题的,需要当面聊一聊么?是您过来还是我去找您?】   曲安歌——【你现在是在哪里,A市还是S市。】   左青芫道——【A市】   曲安歌看到这话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下许密,她们在S市读的大学,许密大学毕业后就在S市工作,但是后来她为了逐梦娱乐圈去了A市,那之后她所接触的人和资源也几乎都是A市的,为了接下来的发展顺利,她们得搬去A市。   她不知道许密愿不愿意,当初她去A市的时候,其实就问过许密的意见,许密说自己习惯了南方的生活,不是很想换城市生活,而曲安歌觉得自己到了A市肯定也没时间照顾许密,就没强求,后来她们的心越来越远,未尝没有地理上距离太远的原因。   有了上辈子的教训,曲安歌自然不会想和许密异地的,但是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今她患得患失,总担心许密生气。   左青芫又发过来——【可以冒昧问一下么,是谁向您推荐我的?】   对方估计觉得奇怪,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哪个城市工作,怎么会找上她的。   曲安歌想了想回——【就网上搜到的。】   回完这句她放下手机,望着许密的背影发呆,许密正专注地浏览求职网站,曲安歌咬着嘴唇靠过去,搭上许密的肩膀,许密动作一顿,微微偏头道:“什么事?”   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睛里的神采,令许密的神情看起来很冷漠,曲安歌小心翼翼道:“密密,我们可以一起去A市发展么?”   许密挑眉:“为什么?”   曲安歌道:“我……我觉得A市比较适合我。”   许密道:“为了做明星吧。”   曲安歌没说话,是默认的意思,许密转过身看她,突然开口:“你真的不能不做明星么?”   其实这两天曲安歌早就发现了,许密肯定就是对自己想要逐梦演艺圈这件事有意见,但不去娱乐圈对曲安歌来说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她奇迹般的重生了,可是如果不去娱乐圈,重生对她来说就没有意义,因为对别的行业,她一点都不了解。   所以就算察觉到许密的态度,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她舔了舔嘴唇,半晌开口:“除了做演员,我不会做别的。”   这可真是实打实的真心话了。   许密回过头重新面对屏幕,“哦”了一声。   中间沉默许久,曲安歌开始心慌,戳了戳许密的后背道:“怎么说呢?”   “嗯?”许密看起来漫不经心,“可以啊,我不是说了哦么。”   曲安歌惊喜地从床上弹起来:“真的么,那明天我们直接去A市吧。”   许密点了点头。   虽然态度不算热情,但这确实是同意了的意思,曲安歌高兴地简直想跳起来,在床上打了个滚,又站起来拥抱许密,许密忙着发简历,不耐烦地抬头准备再次推开曲安歌,却看见对方外面套的那件宽松雪纺衬衫因为剧烈的大动作从左肩滑落,露出了里面的精致蕾丝内衣和大片的肌肤。   她微微挑眉,曲安歌察觉到对方表情有变,咬唇贴近,正想说点骚话,许密道:“晚上睡觉不要穿内衣比较好哦,容易乳腺增生。”   许密重新面对电脑:“突然换城市,我又得重新看公司了,你先睡吧,我忙了。”   曲安歌:“……哦。” 第18章 “早安吻。”   老婆没睡,自己怎么能睡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曲安歌先是跟左青芫简单交流了一下,简单沟通确定了见面时间之后,她自己看了会儿股票,对于大概要买入哪些大概有数之后,又开始刷微博。   这会儿网上的竞争还没那么大,十年那之后简直两三天就有个热点,一周就换个热词,现在的热词要是被创造出来,至少还能在网上存活个一两个月,而现在大家都已经开始转发她那个仙女落泪,她这个看起来跟僵尸号一样的微博号居然也有了几十个粉丝,还有人因为她的微博名是“明天就去结婚吧”所以开玩笑地评论她——【结完婚了么?】   曲安歌忍不住想秀的冲动,从包里拿了结婚证出来,对着两张的封面拍了张照片,拍完她看了许密一眼,许密好像没发现,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曲安歌拍好照就把结婚证又妥帖藏进包的夹层,然后发了条微博——   【成功结婚啦!「图片」】   她看着这条微博忍不住傻笑,傻笑完想了想,虽然她还有很多计划,但是这波热度也没必要浪费,于是干脆又申请了一个微博账号,因为想不出叫什么,又觉得现在申请的这个账号应该只是过渡,就干脆取名叫做“quuuannii”。   很显然,是一个和她的名字相关又关系不是很大的乱打的名字。   她决定第一条微博发一个美丽自拍,她翻了下相册,觉得浴室的那几张虽然美丽,但是发到网络上显然不太合适,于是拿起手机现拍——   实际上曲安歌根本不怎么会自拍,拍的照片是在被粉丝调侃“仗着女娲对你好”,但是她自我感觉挺好的,于是她在卧室迎着死亡顶光素颜拍了几张照片,就这么发上去了,配文——【今天是快乐的一天~】   上辈子她发微博,几乎一发就有人评论,这会儿发了之后没响动,她还有些不习惯,刷了会儿微博,她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一睁开眼睛,看见许密还是坐在书桌边面对电脑的姿势,一时有种时间停滞的感觉,但是窗外确实已经是阳光明媚,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问:“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许密道:“睡了,刚醒过来。”   “真的么?”   曲安歌一脸怀疑,凑过去盯着许密的脸,许密看上去确实并不疲惫,也没有黑眼圈,只抬眉疑惑地看着她,曲安歌看着对方秀美的眼睛,小巧的脸庞,肉感的圆润的嘴唇,在电光火石之间凑过去亲了一下。   这次曲安歌速度太快,许密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曲安歌贱兮兮笑着后退,说:“早安吻。”   许密微微抿嘴,道:“你没刷牙吧,脏死了。”   她转过身去,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曲安歌却发现对方耳朵通红,知道对方也有感觉,她内心雀跃极了,跳下床去浴室洗漱,刷完牙出来却看见她妈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说:“你挺悠闲啊。”   曲安歌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做嘛。”   曲母冷笑:“好,等着看你一个月后走了多少步。”   曲父在边上凉凉道:“我怕要求不高,别后退就行了。”   曲安歌:“……”   这个家看来是不能呆下去了。   吃完早饭曲父曲母先去银行给曲安歌转了账,而许密在这段时间回了家一趟,把户口本放回了原位,两人在车站碰头,远远许密看见曲安歌大包小包,看起来被包裹笼罩了,但是虽然背着一个编织袋加一个军绿色帆布包,只穿着白T牛仔裤的对方看起来仍然鹤立鸡群,倒真挺像是娱乐新闻里那些明星的机场照街拍什么的。   她站着发了会儿呆的功夫,看见一个男的找曲安歌搭讪,曲安歌摆手不知说了什么,许密过去,曲安歌看见许密,连忙招手道:“在这儿密密。”   许密走近,道:“我看见你了,快走吧,要检票了。”   她没看那男人,等那男人走远了才问:“他跟你说什么呢。”   曲安歌道:“他说他是外地人,想问问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这我一时还真说不出来唉。”   许密抬眼看着曲安歌的脸,见对方一脸认真,显然是毫不怀疑对方别有目的,她就也没说什么,两人检票上了车,曲安歌指着各种包裹道:“这是衣服这是鞋子这是虾这是螃蟹这是泡菜这是紫菜干……”   “都是你妈给你包的?”许密问。   “嗯。”曲安歌点头。   她坐到椅子上,偏头望向窗外,好让许密不会看见她有些热泪盈眶的样子,她知道眼下的情况父母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但是他们也只是嘴上说说她,行为上却仍然是支持她关心她的,这让她如何不感动呢。   而比起父母,更让她觉得无以为报的自然就是许密,父母的爱尚且有条件,可是许密呢,对方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无条件地在包容她,曲安歌调整好表情,转头望向许密,看见许密皱着眉头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曲安歌凑过去想看,许密突然推开她,说:“你干嘛。”   曲安歌委屈道:“我就想看看你在看什么。”   许密一脸严肃:“不准看。”   曲安歌顿时紧张起来:“为、为什么啊……虽然,我知道看别人的手机也不好,但是,但是为什么啊……”   曲安歌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声音低的像是气音,但还是传到了许密的耳朵里:“……你不会在和别人聊天吧。”   许密一愣,屏幕朝下把手机盖在腿上,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为她没想到曲安歌会想到这方面去。   曲安歌见许密这样,更紧张了,用手指扒拉着许密的衣摆,说:“那个、那个,你妈说的相亲……”   昨天因为被许密扔了抹布加成功领证,曲安歌把这事给忘了,这会儿又想起来,她心里其实不相信许密会这样,但是又实在担心,所以虽然问出来,声音也没有底气,许密见对方这样,就没感觉到生气反而有些好笑,直说道:“我没联系他,你别想太多了。”   曲安歌松了口气,顿时又露出爽朗笑容:“我就知道嘛,我完全相信你。”   许密举着手机:“那你还要看么?”   曲安歌的脸又垮了,像条想要出去遛弯的狗狗一样可怜兮兮道:“还是有点想看……”   许密把屏幕翻过脸,脸有些发热。   实际上昨天晚上,因为新鲜感,她刷了会儿微博,没想到有点入迷,她出于自己的兴趣关注了好几个美食博主,也情不自禁评论了一下,结果和别人吵起来了。   曲安歌凑过去,就看见评论里许密打了一篇长篇大论还没发送,正在试图论证,咸豆腐脑有多好吃。   曲安歌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她又笑不出来,因为她想起自己昨天那个发了自拍的微博——至今也没人把她认出来。 第19章 永远的顶流。   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说,是因为浏览量太低了么?   但是浏览量太低,果然就是因为根本没有人把她认出来吧?   曲安歌很想不通,不过注意力很快又被许密的文字吸引,许密在评论里说甜豆腐脑固然也好吃,但是咸豆腐脑有着更复杂而深邃的味道,不同地方甚至可以加上不同的调味,喜欢吃辣的可以加青红辣椒,喜欢吃酸辣口的可以着重加辣椒酱和醋,还可以加榨菜丝泡菜叶葱芹菜香菜,我们这儿还会放紫菜和虾米,令鲜味浓郁,最重要的是麻油的香味,能让所有复杂的味道浑然一体……   曲安歌看得咽口水,然后扭头道:“你这个发不出去,字数超了。”   这会儿的微博着重于“微”字,不能发表太多字数。   许密脸色不好:“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在删减么。”   曲安歌道:“干嘛说那么多,只是网上,你都不知道对面是谁,你就说咸豆腐脑永远的神啊。”   许密一愣,随即认真道:“永远的神,好像又有点太夸张,其实甜豆腐脑也很好。”   曲安歌:“……你还真是一碗水端平了。”   许母是北方人许父是南方人,许密一直以来都接触两边的口味,所以并没有特别明确的口味偏向,曲安歌一直怀疑这是不是也是她特别会做菜的原因之一。   许密低头沉思,半晌把自己的评论都删了,说:“也是,我好像太认真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这是正常的。”   曲安歌道:“你删了干嘛,你可以发在自己的微博上,这样总会有人赞同你的。”   许密闻言,似乎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就又开始编辑起来。   她低头盯着屏幕,眼神专注而认真,连碎发落到鼻尖都不管,只是因为感觉到难受不住地皱着鼻子,像一只专注于捕猎的小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做什么十分重要的工作,曲安歌看笑了,伸手帮许密整理了一下碎发,随即她收起笑容,开始研究自己的微博。   她思考许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因为没有引流。   她一个新账号,别的什么内容都没发过,就几张自拍加无聊的照片,所以没人看没人发现是很正常的,就算是她以后的微博,也得有几个营销号转发,转发才能上十几万这样去吧。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又开始思考该怎么办,毕竟她现在也不认识什么营销号,如此一想,就感觉算了,这波流量没了也就没了,反正她还是更想要专注于演戏,她于是按灭手机,又去看许密,许密的文字越打越长,又是一篇长篇大论,这次不仅有咸豆腐脑的做法以及味道,还有甜豆花的做法及味道,甚至还配上图片,曲安歌又忍不住提醒:“字数超了。”   许密恼羞成怒,提高声音:“我知道!”   曲安歌一点都没生气,笑嘻嘻看着许密,觉得为了这种事居然恼起来的许密怎么看怎么可爱,她给许密提建议:“我觉得你可以这样,你正文里不要写那么复杂,简单说一下有这两种东西,然后问问大家更喜欢哪一种,然后在评论里可以发两条写做法,说喜欢这种口味的可以点赞。”   许密听的一愣一愣,半晌道:“还可以这样?”   曲安歌道:“为什么不行?”   许密道:“不过这样有点奇怪,万一没人看,不是我自己自言自语吗?”   曲安歌道:“没人看的话,自言自语也没什么可害羞的啊,都是自己的事。”   许密恍然大悟:“确实,有道理。”   她又埋头开始编辑,曲安歌望着窗外发呆,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子,直到有人在一边晃她,把她晃醒了。   她迷茫回头,许密把手机递过来,道:“你帮我看看这样行不行,有没有错别字。”   曲安歌迷糊着,脱口而出:“你那么认真干什么,只是条微博啊。”   许密的表情立刻又有点不对了,曲安歌当即清醒,手心都冒出冷汗,连忙补救:“我来看我来看。”   许密收回手机:“不用了。”   曲安歌道:“对不起对不起,其实是该认真点的,毕竟现在写了错别字都不能重新编辑。”   许密不说话,自顾自把微博发了。   曲安歌小心翼翼去抓许密的手腕,许密扭身躲开,曲安歌道:“是我说错了,认真是好事。”   许密道:“我知道,我不是认真,是吹毛求疵斤斤计较心心眼,对吧。”   曲安歌冷汗直冒:“这是谁说的,怎么可能,这些词完全与你无关。”   许密扭头看她,眼神冰冷,道:“上个月你在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啊。”   要是有可能,曲安歌简直想给上个月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曲安歌试图解释:“这是在吵架吧?我有点口不择言……”   许密道:“我看到网上好多人说,认真你就输了,我发现这句话真的挺有道理……”   曲安歌扶着额头:“这句话原来现在已经流行了么……”   “什么?”   “没什么,我是想说,说这种话的都是群不负责任的人!认真是人类最重要的美德,只有认真的人才能获得成功!啊,我来帮你转发一下吧,我那个微博号现在浏览量还挺高呢,而且我有两个微博……”   她低头先用quuuannii的微博转发了,说“都好吃”,然后切到“明天就去结婚吧”那个微博,搜索许密的微博名,也转发了那条微博,并发言——【咸党永不认输】。   许密本来还是有点生气的,主要是因为想到了过去的事,一直以来她就是那种在期末评语的时候被老师评价为“认真努力”的那种人,可是一直以来,这个评价就仿佛和“不聪明”联系在一起,别人的玩笑话她总是当真,别人不经意的发言她总是在意,吵架的时候许密也说她“认死理”“一根筋”,她想这是自己的缺陷,于是不知不觉地听到这样的话就在意起来,可是曲安歌那么忙不迭地讨饶,讨好的表情溢于言表,她又有点生不起气了,她盯着曲安歌的脸看了会儿,发现对方因为自己的凝视,眼神越来越飘忽,表情越来越紧张,心中甚至起了点奇怪的愉悦,于是冷哼一声,收起手机道:“别睡了,快到了,收拾一下东西吧。”   她们先到了S市,因为老家没有机场,也要顺便再来出租屋拿点东西,到了出租屋,曲安歌问要不要联系房东商量退房或者转租,许密道:“不用了,本来下个月就到期了,我跟房东说过的。”   曲安歌这才想起许密本来前天就是打算远走高飞的,房子的事肯定是解决了。   她心中大呼侥幸,觉得这个重生确实重生的是时候,但凡晚一步,就是白来一趟,她们又整理了一下,发现东西太多,全上飞机带过去根本不现实,但火车又太慢,这时许密说:“要不先放在这吧,反正还有一个月租期,等那边安顿下来了,我回来把东西快递过去就行。”   曲安歌一脸感动地试图去拥抱许密,许密抬手按住她的脸把她推开,曲安歌被按住脸,说话含糊不清,但仍坚持开口:“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啊。”   许密摇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她心里想的是,反正一个月后她们要一起回老家,还不如一起寄回老家方便点,省去了周转的麻烦。   曲安歌对许密的想法自然是一无所知。   她们赶晚上的飞机,在深夜到达了A市,手机开机,两人的手机一起疯狂震动起来。   曲安歌望向屏幕,看见微博上上千条转发,大体只集中于两个字上——   “甜”和“咸”。   中间夹杂几句——【欸?这博主是不是有点眼熟。】   甜咸党之争,永远的顶流。 第20章 【美女别自拍了!】   许密没经历过这架势,当即有些茫然,抬头询问曲安歌:“这是怎么了?”   曲安歌道:“话题爆了吧?”   “什么?”   “就是说,很多人看到了你这条微博并且转发评论了。”   许密大概明白了,但还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因为说实话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写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虽然她确实写得很认真。   但是她点开微博来,发现还真是这样,点赞评论已经过千,有人争论有人看热闹,这令她心中升起莫名的恐慌,因为在此刻之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发表的东西会有那么多人看。   但除了恐慌之外,似乎也有点愉悦?   许密的心情正复杂着,曲安歌却气疯了,因为在她转发了许密的那条微博后,就有很多人发现了她,自然也发现了她发的自拍,有人认出了她好像是热榜上那个在街头唱歌的女孩,但是大部分的评价是——那她好像没有那么好看啊。   在地铁上曲安歌不停点开放大那些照片,也没发现哪里不好看了,她忍不住把照片展示给许密,道:“这照片不好看么?”   许密看了一眼,面露难色。   曲安歌道:“……不是吧,真的不好看么?”   许密道:“没有别人给你拍的好看。”   曲安歌茫然望向地铁窗户上自己的倒影,虽然以后确实有粉丝说她的自拍不好看,但是脱离那光环之后,她才意识到原来有差那么多。   曲安歌低头陷入沉思,在许密看来,却好像是垂头丧气地难过了,她有些搞不懂,为什么曲安歌会因为这种虚无的评价而感到难过,她是个美女这件事,从小到大应该有无数的例证已经证明了。   在学生时代她都是一入学就被称为校花,很多男生追求她,拜托许密转交情书,高中的时候许密记得还有人为她打架,但是曲安歌那个时候就没心没肺,看到有人为她打架也只会说“这不关我事吧我都不认识他们”。   许密这样想着,点开曲安歌的那个微博,看见评论里有人说——【估计是高糊加角度加持下的好看吧,自拍都那么普通。】   ——【是啊,好普通,满大街都是啊。】   一开始的无所谓鄹然消失,许密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不快,她点开评论想要反驳,但喜欢长篇大论的毛病又犯了,忍不住打了很多,曲安歌倒是已经没感觉了,听着报站声说:“我们快到了,晚上先找个酒店休息。”   许密对自己回复的文字不满意,干脆全删了,抬头对曲安歌说:“我晚上帮你拍你张你再发上去。”   曲安歌:“……啊?”   许密心想:一定要向这些网友证明曲安歌有多好看。   找到酒店的时候,曲安歌大概搞明白许密在想什么了,她哈哈大笑,说:“你不要太在意网友的说法。”   许密道:“可是他说的话让我生气……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生气。”   曲安歌笑眯眯道:“我知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好像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一样,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反驳他们?”   许密皱着眉头道:“好像是这样。”   曲安歌道:“可是网上成千上万人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哪里反驳的过来,他们说的也是自己相信的那个角度啊。”   “可是……”   “其实只要暴露在许多人的目光之下,你就必须要接受来自不同人的批判,这些是和赞美同时而来的,享受了公众的好处,就要享受公众的恶意,这是无可厚非的,总会习惯的。”   曲安歌说的随意,许密疑惑道:“你已经习惯了?”   曲安歌干笑道:“哈哈哈,我、我也还没有。”其实她一开始还是情不自禁地挺生气的,所以说,道理人人都懂,真能做到还是不易。   两人进了房间,许密道:“这个提示音能关么,怎么一直在震动。”   曲安歌帮许密设置了取消提醒,许密拿起曲安歌的手机,看见屏幕上又有评价曲安歌长相一般的消息,想了想举起手机打开相机,屏幕上出现了曲安歌,对方低着头操作手机,头发为了方便行动非常随意地扎成了一个低马尾,因为发量多发质蓬松,就好像是一团乌云堆积在肩头,被这乌云笼罩着的是巴掌大的面孔,素净苍白,并不是如何浓艳的美丽,但是只要一看就知道这是美丽的面孔,每个五官都好像长得恰到好处,就算许密没有摄像的经验,也知道这张脸是上镜的,精致缜密,像是在一张白纸上描摹出了一张仕女像来。   她按下拍摄键,咔嚓一声,曲安歌抬头,笑道:“你在给我拍照么?”   许密又按下拍了一张,然后点到相册,曲安歌连忙凑过来看,看见第一张照片她正低头看着手机,一脸认真的样子,第二张照片则是她抬起头来,笑着望向镜头。   这不就是后来很流行的那种“有故事感”的照片么!   曲安歌道:“你拍的真好!我就拿这两张再发微博。”   许密放下手机,说:“那你发吧,我去洗澡了。”转过身她忍不住露出笑容,觉得自己拍的照片一定能打网友的脸。   曲安歌传了照片,却不知道配什么文字,许密洗完澡出来叫她也快点洗漱睡觉,曲安歌匆忙中配文案道——【正在看大家的评论,真的不好看么?】   这么发完,就连忙去浴室了,就算是曲安歌,今天也没什么花花心思,因为长途跋涉了一天,实在累得够呛,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她们特意在楼下吃了豆腐脑,曲安歌吃了甜的许密吃了咸的,曲安歌点开微博,发现自己涨了不少粉,新发的微博也得到了不少评论,大家纷纷说——   【美女别自拍了!】   曲安歌看笑了,展示给许密看,许密低头表示不看,却低头在刷自己手机的时候,“一不小心”点进了曲安歌的那条微博,并且忍不住点了个赞。   吃完她们找中介租房,因为今天周日左青芫也没上班,曲安歌就干脆先安顿下来,幸好曲安歌作为重生者,又是当年这段时间过得比较困难的,于是对这一流程十分熟悉,也知道A市哪里是租房性价比最高的地方,目的明确,房子也定下的很快,是一个三室改出来的单间,优势是有独立卫生间,公共区域有厨房,谈好只短租一个月,整个流程一气呵成,令许密对曲安歌都有点刮目相看。   安顿好已经是晚上,因为从家里带了粉干,许密就提议不要出去吃了,在家里炒点粉干吃,曲安歌自然求之不得,在餐厅等着的时候,门口传来开门声,曲安歌好奇地抬头,看见一个但这黑框眼镜的圆脸女生开门进来,一进门就抽动鼻头说:“什么味道,好香啊。”   她看见曲安歌,又说:“卧槽,你是谁,也太漂亮了吧。”   曲安歌的脸上立刻堆起笑容,真不错,看来新室友是好相处的人呢。 第21章 你……心情还好吧?   “我叫谭臻臻,我、我能不能也尝尝你们做的东西?我可以付钱!”   这是这位室友进房间放了包出来之后,出来说的第三句话。   对方圆圆的一张脸,看着十分讨喜的样子,曲安歌看笑了,正想同意,突然想起做饭的可不是自己,自己哪里有资格替许密同意,于是小心翼翼望向许密。   粉已经下了,论理再加一份就又要准备材料,是挺麻烦的,但是许密看谭臻臻个子小小的一个女孩子,料想吃不了太多,自己下得粉本来就够多,再加点应该也不会影响调味,于是点头说:“当然可以,不用付钱的,都是室友,吃口东西哪里还要付钱。”   谭臻臻眼睛发亮,咽着口水说:“我、我吃的可能有点多,但是我晚上吃晚饭了,这次只尝尝就行。”   虽说了这话,曲安歌和许密都没想太多,粉干炒好端上桌,油香扑鼻,里面有肉丝鸡蛋包菜丝,还撒了一些虾米,炒得金黄油亮,因为曲安歌的口味是喜欢熟一点的东西,还带着微微的焦香,谭臻臻已经拿好了碗筷,说:“夹一筷子就行,一筷子就行。”   但是吃了一口之后,她简直要哭了,说:“那么好吃的东西,我只能吃一口么?”   自己做的东西被人欣赏,对许密来说也是开心的事,她笑道:“没关系,你要吃多少都行,我们晚上也不喜欢吃太多的。”   这么说着她望向曲安歌,看见对方正忙不迭地把自己的碗塞满粉干,好像生怕慢了就抢不到了。   许密:“……”   最后是许密没吃多少,谭臻臻放下筷子才抱歉道:“对不起,太好吃了,不知不觉就吃了太多,果然我还是付钱吧。”   许密摇头,曲安歌夹了自己碗里的递到许密嘴边,说:“你好像没吃多少,要不要吃点?”   谭臻臻更不好意思,道:“我平时吃东西的分量就比一般人大一些,不过晚上其实真的明明吃饱了,我在楼下吃了三碗拉面的。”   曲安歌一愣,惊讶道:“三碗?”   她上下打量谭臻臻,对方身高肯定不超过一米六,脸颊虽然圆嘟嘟,但看着像婴儿肥,绝称不上是胖,因为端着牛仔短裤而露出来的腿更是称得上纤细,实在看不出这三碗拉面加半盘粉干都跑哪去了。   谭臻臻道:“哎嘿嘿,打小就有点会吃,对了,你们是租了南边主卧的人么?你们两个人是一起的?”   说完她盯着曲安歌看,总觉得有点眼熟,可是那么漂亮的人,要是在现实中见过,是不可能记不住的,她绞尽脑汁回想,曲安歌和许密则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因为这合租房有三室,曲安歌就问起剩下那一个人,又问她为什么还没回来。   谭臻臻道:“小岳做设计的,天天加班,你们放心,她人很好的,而且早出晚归,基本看不见她。”   室友看起来都不错,曲安歌松了口气,谭臻臻因为白吃了夜宵,主动承包了收拾桌子洗碗的工作,曲安歌和许密就先回房间洗漱,曲安歌洗完澡,发现自己把手机落在客厅了,于是穿了睡衣出去,正找手机,东边卧室的门突然打开,谭臻臻穿着件吊带睡衣出来,看见她就指着她一脸激动道:“你是那个人吧,那个仙女落泪。”   曲安歌立刻笑了:“你看过那个?怪不好意思的。”   谭臻臻道:“热搜上挂了好几天了!我就是做新媒体运营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倒不如说,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怪不得总监说我没有敏感度。”   曲安歌心里得意,面上却不显露,谦虚道:“也不知道怎么会火,我其实当时只是有点难过,所以借了吉他唱了首歌。”   谭臻臻瞪大眼睛说:“我、我能不能给你做个专访?虽然我们的公众号也没什么名气……”   听到这话,曲安歌飘到天上的心开始沉了下来,她想起自己那个要命的合约了,叹了口气道:“恐怕不行,参加这种活动都是要和我现在签约的公司沟通的,我的公司嘛……”   谭臻臻道:“你不是素人啊?”   曲安歌点头:“嗯,我签了光聚传媒。”   谭臻臻一拍大腿:“天呐,大公司啊!你是要做明星的吧?”   和光聚传媒的破烂事,目前和外人自然不好多说,曲安歌点了点头,谭臻臻还想说话,许密在房间里突然出声道:“曲安歌,吹风机在哪?”   许密的声音冷冷的,听得曲安歌莫名一个激灵,她连忙说:“太晚了,改天有空再聊,我先回去了。”   她回了房间,谭臻臻虽然意犹未尽,却也只好关门回了卧室,曲安歌回到房间,看见许密坐在床头,正把吹风机从箱包里拿出来,她笑道:“你找到……”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曲安歌突然想到,许密不会是找了个借口把自己叫进来,实际上是对自己哪里感到不满意吧?   她立刻警惕起来,道:“密密,你……心情还好吧?”   许密把吹风机放在身边,慢悠悠用毛巾擦着头发,道:“挺好的,就是刚才没找到吹风机有点着急。”   她甚至勾起嘴角露出微笑,曲安歌不知真假,但觉得这会儿多献殷勤总归没错,于是坐到许密身边,说:“我来帮你吹头发。”   许密不说话,曲安歌伸手去拿许密手上的毛巾,许密冷不丁抽手,毛巾落在地上,曲安歌一愣,弯腰去捡,许密则站起来,自己吹头发去了。   实际上她就是又不高兴了,因为曲安歌穿成这样,谭臻臻穿成那样,大半夜的聊天,她知道不会有什么事,但是心里还是莫名不快,但是这种不快要是说出来,就显得自己格外小气,所以她没说出来,只生闷气。   她去浴室门口吹头发,吹着吹着,发现曲安歌瞧瞧挪到了床尾,然后站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她又隐约地感到高兴,她这几天察觉到曲安歌很在乎自己,但是因为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所以还有种恐慌,让她忍不住怀疑,这在乎是不是又会转瞬即逝。   曲安歌没想那么多,她见许密没躲,就伸手按住了许密拿着吹风机的手,把吹风机拿了过来,替许密吹起头发来。   许密的头发又顺又软,吹到半干,摸起来像是小猫的毛,刚洗完,带着橙花的香味,曲安歌忍不住贴近,另一只手又不老实起来,轻轻去揉了揉许密的耳朵。   新婚之夜的滑铁卢并没有让她放弃,她还是见缝插针地看看能不能有机会让两人更贴近一些。   许密今天看起来也没有很抗拒,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曲安歌就关了吹风机,弯腰吻向许密的嘴唇,嘴唇干燥但柔软,让人很想继续探究,但刚要更近一步,外面突然传来开门声,随后是开灯和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是人声,来自谭臻臻——   “小岳,你回来了啊,我们有新室友啦。”   另一个声音沉稳但疲劳:“是么,已经睡了么,我太累了,就不打招呼了。”   “明天还加班么?”   “嗯,还要改。”   曲安歌和许密在这背景音中搂在一起,面色潮红,也不知道该不该进行下一步。   曲安歌还在犹豫,许密显然下了决定,她推开曲安歌,说:“睡了。”   她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有一半是在发现这房子隔音那么差之后,对于如果进行下一步会产生的尴尬的想象。   她收起吹风机躺到床上,而曲安歌则咬牙切齿地低声道:“就一个月,很快!就搬走!”   ……   搬走的第一步是赶快赚钱。   次日一早,许密都还没醒,曲安歌就收拾收拾起床了,她和左青芫约在了附近的咖啡馆,她到的时候左青芫没到,她就找了个位置叫了杯咖啡,一边低头刷手机一边等她,她发现昨天晚上许密居然又发了条微博,写了炒粉干的做法并且发了做完的炒粉干照片,这次评论的人寥寥,但是因为有先前的热度在,还是有几十条评论,大部分都是觉得好吃,曲安歌就转发了这一条,并发了句【好想吃~】   她的微博粉丝数涨了很多,大部分原因是已经有人认出了她,于是评论里许多都是在问她是不是仙女落泪本人,曲安歌没回应,因为她知道有时候稍微卖点关子才是最好的做法。   很多事都是如此,包括做人。   在这等待的过程中,曲安歌接到了周悦的来电,前几次周悦大概是知道自己不会接他的电话,都是找曾雪佳联系自己,这次居然又用了自己的电话,曲安歌从这细节中察觉到这次的情况应该有点不一样,于是接了起来,听筒里立刻传来周悦的冷嗤,对方说:“我本来打算你要是再不接电话,这个机会就绝不会给你了。”   曲安歌倒是很平静,问:“什么机会,《人间观察员》?”   周悦道:“一个试镜的机会,《明宫花》。”   曲安歌一愣。   不得不承认,虽然非常清楚对方一定别有用心,这一刻曲安歌还是心动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如果去了《明宫花》剧组,她就能提前见到上辈子提携她的贵人了。 第22章 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好了。   人的生命中会有贵人么?   二十五岁之前,曲安歌对此肯定是不屑一顾的,她会认为人的成功大部分是来自于自己的努力智慧或者出生,所谓运气所能决定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但是在娱乐圈见过太多美貌努力又不乏天赋的人,有些事看开了,有些事又看玄了,她上辈子时常会想,要是她在二十六岁的时候没有遇到林珍意,而林珍意又没有对自己另眼相看的话,她还能不能成功。   答案是一目了然的。   二十六岁之后的她只能不断走下坡路,然后因为年纪不得不退圈。   她还记得自己如何遇到林珍意,是一部清宫网剧,林珍意六十岁了,演里面的嬷嬷,没有背景又背着垃圾合约的曲安歌必须要小心察言观色,偶然发现副导演对明明演着不重要角色的林珍意居然十分尊敬,她于是找机会搭话,两个月的拍摄结束,两人变得熟悉起来,林珍意说曲安歌很像她的一个故人,两人因此在一直都有联系,原本曲安歌虽然攒了足够的钱,但是要和光聚硬碰硬肯定是有难度的,但是林珍意帮曲安歌解决了合约的事,并带她认识了下一部让她翻身的电影导演。   曲安歌开始只以为林珍意是娱乐圈老人有人脉,在半年后才知道,林珍意家世显赫,演戏只是兴趣爱好,而这部网剧是林珍意拍的最后一部剧,那年冬天林珍意因为身体原因长期疗养,也不适合呆在剧组熬着了。   也就是说,如果在二十六岁那年的曲安歌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她就永远不可能认识林珍意了。   曲安歌后来看了些林珍意的剧,发现对方特别喜欢演宫廷剧,但是演技一直没什么长进,不过对方估计也无所谓,而这些剧里面热度最高的就是《明宫花》,讲得是后宫争宠的——反正这两年这种剧是最火的。   她后来二十六岁才遇到林珍意,但是如果她能进入《明宫花》剧组,就能提前四年了遇到对方了。   这并非只是出于想要提前去蹭对方的资源,而是因为对方是自己感激并尊敬的人,能够早点认识,她求之不得。   而周悦也果然够贱,上辈子他分明对自己说,《明宫花》的竞争压力太大,他争取不到试镜的机会,如今自己和他唱反调,估计是想给自己一个甜枣,居然把《明宫花》给丢出来了。   对于《人间观察员》这个综艺,曲安歌本来就兴趣寥寥,于是可以不当回事,但是这个试镜她就有点当回事了,她直起身,斟酌语句道:“什么时候面试?”   “你来公司我当面跟你说。”周悦也不松口。   曲安歌道:“我已经回来了,这几天是有事,本来就打算尽快去公司的。”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看见咖啡店门口,左青芫走进来了。   她瞪大眼睛,觉得眼前的左青芫真是熟悉又陌生,光看外貌是没太大区别,但是装扮神情气质,都与十年后仿佛有天壤之别,现在的左青芫青涩又害羞,她看着左青芫,左青芫也看着她,面露踌躇,似乎在思考这个看着她的人是不是她要见的人,曲安歌于是举杯展示了一下自己点的美式——她在微信里说了,她会点一杯美式在靠窗的位置等她。   左青芫看起来更慌了,用手指推了推眼镜走过来,开口就准备打招呼,曲安歌伸出食指抵在嘴唇上,冲她“嘘”了一声,又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在打电话。   手机里周悦正尖酸刻薄地说:“你也会说客套话了啊曲安歌,你要是真把公司当回事,就该放下所有别的事立刻过来,当初是你求我签的合约,如今跟我在这拿腔拿调,合适么你?”   曲安歌笑道:“误会周哥,前两天女朋友跟我闹别扭,我不是心烦么。”   “女朋友……”周悦闻言又要发火,但是强压下来,说,“你什么时候来公司?”   曲安歌道:“这不好说,试镜什么时候?”   周悦气笑了:“你跟我打太极呢?我说了,你来公司再说!”   曲安歌道:“欸我这个脑子,我这不是忘了么,那……要不明天?”   其实她今天下午就有时间,可是她这会儿绝不能让周悦发现自己很着急,很期待这个试镜,周悦如果发现自己在意,一定会把这个当做把柄。   周悦道:“你下午就来,那边下午报名截止了。”   曲安歌故作不信:“真的假的?”   周悦道:“你爱来不来。”   这么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曲安歌抬头望向左青芫的时候还收不住笑,她了解周悦,知道周悦这会儿也是在激她,她抬头,看见左青芫还站着,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撑着下巴看着对方,说:“坐呀。”   左青芫满脸通红地坐下了。   她进门就被曲安歌惊着了,说实话这咖啡馆零零散散坐着十几个人,但是因为曲安歌的存在,其他人都跟打了马赛克似的成了背景墙,左青芫本来只想着我偷看一眼,没想到对方直接和她目光相接,还冲她举了举咖啡杯。   就这样,左青芫还是过了起码五秒才意识到,对方就是她要来见的人,她怀着一种巨大的震撼走近,正想要说话,却看见对方仰头望向她,冲她“嘘”了一声,透过窗玻璃的阳光落在对方的面孔上,令肌肤显出一种如玉石般的透明感,微微肉感的嘴唇靠在纤细的指尖上,指尖落着一缕阳光,好像在发光。   左青芫大脑空白,直到对方开口,才回过神来,刚才的几分钟里她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了,对方毫无疑问地是她见过的最好看最有气质的人,那种好看是已经让她完全生不起嫉妒或者羡慕或者自惭形秽地跨越了巨大等级的好看,她甚至觉得对方和自己说话都是屈尊降贵了。   她低着头道:“你好曲小姐,我、我刚才地铁站跑过来,有点懵了,不好意思。”   曲安歌道:“你是不是看我看呆了?”   左青芫愕然抬头,虽然这是实话,但是怎么能是由曲安歌本人说出来的呢?   看着左青芫惊呆的样子,曲安歌又忍不住笑了。   现在的左青芫,怎么会那么呆啊?   她认识的十年后的左青芫不苟言笑雷厉风行,作为金牌经理人的对方从不说工作以外的事情,大约认识两年后两人才渐渐熟悉,曲安歌知道她有个五岁的女儿,丈夫是从高中开始相恋了十多年的初恋。   同时曲安歌知道对方对自己的外貌十分欣赏——虽然很多人都说她漂亮,但是因为这世上的审美确实千奇百怪,总有些人觉得她不过尔尔,而也有一部分人觉得她惊为天人,左青芫就属于后者,某次醉酒之后左青芫拉着她的手用惊人的词汇量夸奖了她的长相,最后表示:“要不是因为我确实直的像直尺,一定会无可救药地暗恋你,虽然……”   “虽然什么?”因为被夸奖的太开心都已经打开录音键的曲安歌问。   左青芫道:“虽然你的性格让人非常下头,你要是不会说话就好了。”   曲安歌:“……”   曲安歌把录音删了。   那天之后曲安歌更想念许密,她想许密一定是全方位接受自己的。   怀念着“往事”,曲安歌倒是也没有把正事忘了,她向左青芫描述了自己的目标,就是一个月内五十万翻四倍,左青芫面露难事,表示不太可能,曲安歌却不管,标出了自己要买的股票,说把钱分散地买这几只股,哪只涨停了,就把其他涨的不多或者跌了的取出来,买涨停的股。   左青芫觉得曲安歌这种操作手法完全突破常理,情不自禁劝说起来,曲安歌道:“你不要管,就按我说的做。”   刚研究生毕业的左青芫也有点生气,认为曲安歌完全是在瞎搞,忍不住道:“要是你那么自信,干嘛要找我,自己开户自己去买不就好了。”   她因为激动提高了声音,甚至站了起来,直到发现了曲安歌有点惊讶的目光,正抬头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这目光让她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当即坐下来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我激动了,抱歉,抱歉……”   她低着头涨红了脸,却听见曲安歌温声道:“没有关系啊,有什么说什么好了,我以后会听你的意见的,但是这个月你听我的,好不好?”   跟在哄小孩似的。   左青芫抬起头望着曲安歌,对方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但是看起来完全没有生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令左青芫受宠若惊。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许密刚好从家里出来买菜,因为超市就在咖啡馆边上,她从窗前路过——然后因为看见熟悉的人,她退了回来,看见了这一幕。 第23章 “是我老婆。”   短暂的一瞬间里,许密想起一件事来。   大约能算是她们开始长达半年冷战的导火索,去年冬天的时候许密在电视上看见曲安歌,一个综艺节目的小游戏,曲安歌和同组的演员用嘴巴接力扑克牌,节目组给这个镜头特写,男演员交接扑克牌的时候满脸通红,不敢看曲安歌,曲安歌同样看起来不好意思,待到扑克牌交接到下一个人的时候,才回头看了那个男演员一眼,正好男演员也在这个时候四目相接,两人发现目标交接,慌忙转头,然后都笑了。   这一幕在剪辑之下看起来就好像是两人暧昧但还未捅破那一层窗户纸,许密坐在电视机前面发了好久地呆,最后还是在深夜的十二点给曲安歌打了电话。   曲安歌接了,但声音有气无力,说是在剧组熬了一天,也没轮到拍摄,不知道接下来要什么时候才能走,许密在心里告诫自己对方很累她不该问了,却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我看了《今夜有好剧》,你和那个男演员是……”   曲安歌道:“就是商业合作啊,炒CP而已,我和他剧里是CP啊,虽然也没什么镜头。   许密“哦”了一声,低声道:“好像有什么似的。”   曲安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生气:“这有什么奇怪的,圈内人一看就都懂,我累都累死了,你就跟我说这个。”   好像就是从这里开始,有一根刺扎在了心里,“圈内人”和“圈外人”的差别让许密在意,两人的言辞开始激烈起来,互相都说出了难听的话,许密不善言辞,到底还是曲安歌的更伤人些,但是挂了电话过了两天,还是许密去道歉了。   因为她想她确实是不懂,曲安歌与那男演员肯定也确实没什么,只是曲安歌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一般的感觉让她害怕。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害怕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到这,许密讽刺地笑起来,她外头望着窗户里面,大约是停留太久了,里面的人发现了她,不是曲安歌而是对面的女生,对方对曲安歌说了什么又指了指窗外,曲安歌回过头来,看见许密一愣,就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曲安歌往咖啡馆外面走,许密则往超市走,一拐弯就进去了,等曲安歌出了咖啡馆,已经看不见许密在哪,她猜许密是去了超市,但又不确定,就先回咖啡馆对左青芫说:“大概情况我已经跟你说了,下午我就把钱给你,你注意查收一下,其他事我们都在线上联系就行,因为我这几天也会有点事。”   左青芫不是八卦的人,但是此时一边点头却一边忍不住问:“刚才是谁。”   曲安歌道:“我女朋……”   她顿了一下,改口道:“是我老婆。”   左青芫先前听到曲安歌和别人通话,就已经听到对方有女朋友,没想到一转眼已经变成了妻子,而对方语气认真,显然十分看重,可是曲安歌如此美貌又年轻,实在很难想象对方已经结婚,她忍不住想问是不是法定意义上的那个结婚,但是曲安歌已经急匆匆跑出去了。   她望着曲安歌的背影回不过神,这时手机响起来,是她男朋友打来了电话,她接通,对面急道:“怎么不回消息,不是说了要一直回消息么。”   却原来从曲安歌莫名联系上她开始,她和男友都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她刚刚上班,并没有扩展什么人脉,对方突然找她,而且好像要跟她谈一笔大生意,左青芫一边觉得惊喜,一边却又担心其中有诈,于是这次出来和男友说好,一直保持联系。   可是从到达咖啡馆发了最后一条信息后,左青芫就完全被曲安歌的脸吸引,忘记要回消息这件事了。   此时左青芫忙说:“没事没事,就是对方太美了,把我看呆了。”   男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啊?你说什么?”   此时把左青芫美呆的曲安歌正眯着眼睛在超市寻找许密,大白天的超市并没有什么人,话虽如此,因为货架的遮挡,曲安歌一时还是很难找到,她形迹可疑的模样很快吸引了超市工作人员的注意,一位阿姨走到她身边问:“美女,找什么呢?”   曲安歌道:“找人,一个女生,白白净净的,黑长直,可能……可能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阿姨笑道:“年轻女孩都长这样啊。”   曲安歌嘟囔:“是么?”   她突然想到许密可能是来买菜的,于是立刻跑去了生鲜区,但是生鲜区并没有许密的踪影,她又问售货员有没有见过,售货员道:“嗯……我猜你是在找那个人。”   对方指了指身后,曲安歌回头,看见调料区货架,她困惑回头,售货员道:“就在那嘛,看见你回头就躲起来了,你们干嘛,玩躲猫猫?”   售货员的眼中充满了一种“那么大的人了不太好吧”的质疑,曲安歌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连忙去了调料区,在货架中间她果然看见了正蹲着挑选调料的许密,她走过去,说:“别藏了,人家都笑话我们。”   许密不说话,低头对着两瓶酱油不知在思索什么,曲安歌也蹲下,看见两瓶酱油一瓶生抽一瓶老抽。   曲安歌问:“生抽和老抽有什么区别?”   许密还不说话,曲安歌从侧面看见许密低着头,发丝间露出一张鼓鼓囊囊的脸颊,她伸出手戳了一下许密的脸颊,许密终于扭头,瞪了她一眼。   曲安歌发现对方眼角有点红,顿时慌了,道:“要不你抽我?”   许密:“……”   许密显然不欣赏曲安歌的笑话,但是总算转过头来,拿正眼瞧了下曲安歌。   曲安歌忙道:“刚才那是我先前跟你说过的投资经理啊,我说过我要赚钱的。”   许密道:“那么年轻啊……”   曲安歌道:“她刚毕业,但是很可靠的。”   许密冷笑:“那么相信她啊。”   曲安歌连忙换了口风:“反正主要是我自己操作,她就是帮我盯着而已。”   许密转头盯着曲安歌看,对方眼睛红红的,缀在圆而小巧的面孔上,像是只小兔子,曲安歌贴近凑上去,低声道:“密密,别哭啦,刚才那个人有交往了好多年的男朋友呢,首先她是直女,其次她还有对象,我跟她绝对不可能有什么啊。”   许密涨红了脸,半羞半恼:“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觉得我是吃醋了吧?”   曲安歌心想:难道不是?   但是她觉得这样说可能火上浇油,于是没敢说话,许密道:“我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以前?   曲安歌心里一惊,更不敢说话了,以前的雷可太多了,甚至都说不好在指哪一样。   许密把生抽老抽都拿了站起来,曲安歌连忙伸双手接过放在购物车,然后主动接过了推购物车的活,结了账之后曲安歌也连忙把塑料袋接过来,提着往家里走,许密低头看着人行道上的地砖,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想起以前的事,其实还是有点吃醋。   因为她总觉得曲安歌望着对方的眼神不对劲,不是看第一次见面的人该有的样子。   心里烦,只好拿做菜来转移注意力,做了三道菜一道汤出来,许密自觉心情好一点了,也怀疑所谓的眼神不对劲是自己疑神疑鬼,她拍了菜的照片,心想着下午可以在微博上发这几道菜的做法,听见曲安歌问:“密密,你下午有事么?”   许密道:“没事。”她想着要回去,就压根没认真投简历,这几天比起A市的公司,还是菜谱看的更勤些。   曲安歌道:“这样啊,可是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许密抬头盯着曲安歌看,曲安歌埋头喝汤,不敢抬眼,咽下汤后说:“我下午要去一趟公司,公司说有个试镜给我,要当面谈。”   说出这话之后,曲安歌只觉得手心布满了冷汗。   好紧张啊,简直比小时候假期想要出去玩,跟老妈说还要难啊。   鼓足勇气,她抬头望向许密,许密也看着她,这一刻时间停滞,莫名漫长,只有蝉鸣起伏,许密终于开口,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和你一起去吧?” 第24章 这绝对是有后台了。   ——啊?   虽然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时间,曲安歌大脑里只有一个烫金的问号重重落下,但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像是有条件反射一般地开口道:“完全没问题!”   许密倒是被这爽快地回答给砸懵了一下,她本来觉得曲安歌对自己的这个要求多少会有些犹豫,别的不说,那个鬼公司条约里就写了不准恋爱,她现在都结婚了,就不会觉得要避避嫌?   于是虽然是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倒是许密第一时间觉得这个要求有点无理了。   但是说都说了,许密自觉自己经历这些事,思想已经得到升华,于是狠下心,心想既然曲安歌敢应,她也敢去,于是擦了嘴站起来去房间换衣服,曲安歌洗了碗,出来看见许密已经等在客厅,穿着一件粉色花边袖上衣和一条牛仔短裤,她看的一惊,道:“你为什么这么穿?”   许密道:“不是要去你公司么,我稍微穿得时尚点。”   她从曲安歌的语气中听出点什么,反问道:“不时尚么?”   曲安歌忙道:“时尚的,时尚的。”   就眼下这个时间点来说,其实还算可以,有点韩国流行风尚的意思。   许密皱眉,一眼就看出曲安歌在说假话,沉下脸道:“算了,你自己去吧。”   曲安歌去拉许密的手,说:“在大街上真的是时尚的,我只是先前没有你有这种风格衣服的印象,所以有点吃惊。”   许密耳朵尖微红,实际上这确实是她新买的,因为有一阵子她觉得曲安歌不喜欢她是因为娱乐圈花花世界接触多了,觉得她太土了。   但是凭着她对曲安歌的了解,她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说:“算了,我换一下吧。”   她转身进卧室,曲安歌跟上去在后面说:“其实牛仔短裙不错,把衣服换成白T就行,再戴个黑帽子,好看死了……”   她走到门口,许密“啪”一声把门甩上了,杜绝了曲安歌想要顺便看看许密换衣服的邪恶心思。   等到出发,是下午两点,虽然天气热到曲安歌只想在家门口就打个的直接去公司,但是因为猜到许密不会同意,她还是一声不吭地去了地铁站,上地铁后她给曾雪佳发了信息,说她要过去了,问周悦在不在公司,十分钟后曾雪佳回了电话过来,接通就开门见山道:“还要多久呢?”   曲安歌道:“再一个小时吧可能。”   曾雪佳道:“周悦在公司呢,不过到时候他说不定晾着你,你先来找我吧,我带你去找他,看见我在,他不好意思为难你。”   曾雪佳现在又听话又有点热度,是周悦手上的摇钱树,周悦确实不会为难她。   可是曲安歌不会忘记,再过两年市场风向一变,曾雪佳被逼着整容,结果整容失败,被抛到一边,可是当时的自己也只能被逼着演一下垃圾剧集或者参加一些小活动,根本没能力帮她,等自己终于有余力的时候,曾雪佳则对娱乐圈完全失望了,而且因为整容次数过多,她的身上出现很多后遗症,再次出现在媒体上也只能变成媒体批判娱乐圈整容的一个样板。   既然自己重生了这一次,至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就为着此刻曾雪佳对自己的好意,也是应该的。   她抿嘴道:“好,我到了先来找你。”   她挂了电话,看见许密正盯着她,目光疑惑,她低声问:“怎么了?”   许密连忙收回目光,说:“没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曲安歌刚才打电话时候的眼神有点奇怪。   在地铁上挤了一个小时后又打了个车,她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曾雪佳已经在楼下等她,但是看见她之后,却先愣住了,半晌道:“你整容了?”   曲安歌无语道:“什么啊,你仔细看看?”   曾雪佳上下打量了一下,点头道:“五官什么的好像是没什么差别,微整了?总感觉比以前还漂亮。”   曲安歌心想难道重生还有给她加buff的福利?但是平时她照镜子可什么都没看出来,于是摆手道:“别跟我说客套话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   她正要说“是我老婆”,手臂突然被许密紧紧捏住,许密打断她的话开口道:“我是曲安歌的朋友,刚好没事陪她过来的。”   曲安歌惊讶地望向许密,看见许密瞪着她,眼神的意思好像是“你给我好好表现”,她只好姑且收起震惊,含糊“嗯”了一身,而曾雪佳也不知有没有看出什么,很自然道:“朋友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你说的那个女朋友,我跟你讲,你要是把女朋友带到周悦面前,周悦肯定当场发疯给你看。”   曲安歌低声嘟囔:“我管他……”   曾雪佳拍了一下她的头,说:“别给我使性子,那个试镜我听说了,那部片子真的好,沈鑫龙导演的,服化道全是一线配置,哪怕进去认识认识人都是好的。”   曲安歌“哦”了一声,她其实对《明宫花》兴趣不大,这片子固然好,但是配角大多根本没什么镜头,她眼下是有个目标的,只是暂时没渠道知道那片子什么时候找演员。   曾雪佳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说:“你给我打起精神!”   曲安歌不想再被打,于是连忙挺胸抬头,把精气神抬起来了,她瞥了眼边上的许密,见许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曾雪佳,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了电梯,曾雪佳看了眼许密,道:“那个,安歌的朋友,要不你在会议室等一会儿?等我们谈完了就出来接你。”   曲安歌道:“那不行,一个人在会议室太孤独了,她一定……”   “没问题。”许密面无表情地同意了。   曲安歌发现自己莫名地开始紧张起来,连去找周悦谈条件都没有能让她有此刻十分之一的紧张,她凑到许密耳边,问:“你没生气吧。”   许密低声道:“没有,你去吧,别忘记来找我就行。”   曲安歌忙道:“那怎么能忘。”   许密扯她的衣摆,道:“你别表现的那么明显,你现在这样子,人家会多想。”   “可是……”曲安歌还想说话,许密又瞪了她一眼,她于是只好不回头地转身出去了。   曾雪佳在外面等她,也没提许密,两人到了周悦办公室门口,曾雪佳和许密一起进去了。   周悦本来一肚子火,想要要给许密点教训看看,但是因为曾雪佳在边上,他只好忍下,但说话还是难免阴阳怪气:“还知道来公司呢。”   曲安歌眼下懒得跟周悦计较,因为和他争口舌之快无非也只是浪费时间,于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直接问:“那个试镜怎么说,什么时候?”   周悦上下打量曲安歌,总感觉曲安歌和以前不一样,他在娱乐圈小十年了,是见过世面的,一眼就看出这是一种气质的不同,以前曲安歌漂亮是漂亮,但是脱不了普通人家来的那种小家子气,再加上不是科班,一说话还带点口音,懂行的说几句话就明白她是什么情况,可眼下却不同了,对方完全没了眼前的局促,笑盈盈地看着他的时候,居然气势逼人,叫他有些心虚。   难道是有后台了?   他强装镇定,道:“曲安歌,你最近真的太离谱了,你有点法律常识么,你是签了我们的合同的,结果完全不听从公司的调度,任意妄为,就你这种样子,我们怎么还能继续相信你?”   曾雪佳瞟了曲安歌一眼,示意她快点认错,曲安歌却好像没看见,冷淡道:“我是签了合约,可是有更好的机会,我肯定也要挑挑的。”   她清楚的知道,眼下要是示弱,那才是真的糟了。   周悦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绝对是有后台了。   他见过不少艺人了,人都是这样,要是没底气,表现不出这副样子来,特别这些新入圈子的追梦年轻人,一个两个的要是有变化,大多都是如此。   他抬头盯着曲安歌,曲安歌也直视他,眼神淡淡的,怎么看都与过去不同,反而把他看紧张了,他心里紧张,嘴上话更多,说了一堆,无非是公司啊合约啊人情,话里话外,也有警告曲安歌要是真得罪了公司,就算有后台以后也不好混的意思,曲安歌心里一动,猜到了周悦所思所想,她干脆顺水推舟,道:“我签着合约呢,自然是和公司一心的,公司对我好,我也对公司好,可是公司要是不给我机会,有好机会,我也不能错过啊。”   周悦心里更笃定,他心想一个试镜而已,根本不算什么,回头知道了曲安歌的后台是谁,说不准还能合作合作,而要是曲安歌被骗了,能不能去剧组,也还得看他放不放人——   他心里觉得就算被骗也只能是曲安歌碰到了假老板,不可能是曲安歌骗他——   这样想着,语气就变了,亲近了许多,他给曲安歌看电脑,说个人简历已经发过去了,这周五去试镜就行,地点还没定,到时候发短信通知,到了又不咸不淡问了句:“最近是认识了什么新朋友么?”   曲安歌笑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两人皮笑肉不笑地对白了一场,倒是看得一边的曾雪佳目瞪口呆,她本来来给曲安歌帮忙,还想着让周悦看自己的面子别为难曲安歌,没想到三两句话曲安歌好像把周悦给拿捏了。   曾雪佳持续震惊,沉默地跟着曲安歌到了会议室,却看见会议室空空如也,许密并不在里面。 第25章 这个圈子虚伪又势利,让许密觉得恶心。   实际上刚才曲安歌她们一走,许密就从会议室出来了。   她没什么其他想法,只是很简单地想要在这公司里逛逛,这是曲安歌工作的地方,她以前没机会过来,现在有机会了,就想亲眼看看,毕竟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话虽如此,她也没太过分,只在走廊和休息室张望了一下,远远看见格子间,就不敢过去了,正要回会议室,边上突然蹿出一个人拉住她的手,说:“姐,能不能帮我去楼下的星巴克买被热摩卡,我我实在是肚子痛的厉害。”   许密大脑空白,被那个“姐”字镇住了,她看眼前的人一头齐肩短发,化了淡妆,看着不老,但怎么看怎么都比她年长,她开始怀疑是自己看上去很老,没回过神来,手里就被塞了五十块钱,对方则说了一句“到时候去1203”,就冲进厕所去了。   钱都拿了,许密拧眉思索了一下,还是下去了,她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反正自己没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她去楼下买了咖啡上来,却也不知道1203在哪,她又不是这个公司的人,就不好意思问,自己找了半天,终于在某个房间门口看见了那个把五十块塞给她的人,她连忙走过去,对方正满脸着急,看见她之后大喜过望,连忙把咖啡接过去。   许密还来不及说话,人就一阵风似的没了,她手里还攥着找来的钱,不知如何是好,就站在门口踟蹰。   大约两分钟的功夫,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尖利的女声传出来,说:“这咖啡谁买的?”   许密一愣,正思索着是不是自己买的那杯的时候,那个叫她去买的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过去,她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到自己穿过了好几个人,最后眼前空旷了,她发现这房间原来像是个化妆间,四面全是镜子,而她面前的红色皮沙发上坐了个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女孩,正高声道:“怎么干活的,不知道我最近在戒糖么,而且大夏天的,那么热一杯咖啡,是要把我烫死吗?!”   这么说着,对方居然直接把咖啡泼了过来,幸好许密眼疾手快,连忙躲开了。   但是她心里已经完全陷入震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面对这样的境况。   她扭头去看那个叫她买咖啡的人,却看见对方低着头根本不看她,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她又扭头看眼前的这个女生,对方似乎更气了,指着她说:“你还敢躲。”   许密仔细看着眼前人的脸,发现好像有点眼熟,应该是某个明星。   对方手里还有半杯咖啡,正在她的手里晃晃荡荡,许密理所当然道:“这是热咖啡,怎么能泼到人身上。”   对方一愣,随即一脸荒谬地笑了,抬手作势要泼,许密突然伸手用右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左手把咖啡夺了过来,她也没多想,直接把咖啡泼在了对方的头上,精致的卷发在顷刻间变成一缕一缕黏在脸颊上,许密一脸平静道:“倒也确实还好,不烫了。”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只有呼吸在此起彼伏。   而在尖叫响起之前,许密已经飞快地跑出了这个房间,通过安全通道下了两层之后,再坐电梯下了楼。   下楼之后她拿出手机,看见曲安歌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正要回拨,第三个电话响起来了,她接通,说:“我已经在楼下了,你下楼来找我吧。”   曲安歌急得够呛,高声道:“你知道我有多着急……”   她的话立刻被许密噎回去了:“不要大声跟我说话,我今天,不想听人跟我大声说话。”   到底是自己喜欢的人,曲安歌只好憋住气,说:“好,我下来,你在哪。”   “便利店。”   五分钟后曲安歌在便利店看见许密,她还是又气又急,说话都有点冲:“话说,你怎么不在会议室,是干嘛去了?”   许密此时正看着便利店里一瓶饮料的外包装发呆,听见曲安歌的话,却并不回答,只指着包装纸上笑容甜美的女生照片问:“这是谁,你们公司的么?”   曲安歌看了眼,一愣,道:“贝甜,怎么,你碰到她了?”   许密不回答,只是若有所思,曲安歌道:“你看见她了,这个疯女人?”   许密惊讶地抬起头来,道:“你和她有仇?”   她把饮料放回去,两人出了便利店打了车,前往地铁站,曲安歌在出租车上低声道:“我和她没仇,主要不太熟,但是她是个疯女人没跑,你碰到她了?她没为难你吧,她脾气可差了。”   大约是怕被司机听到,曲安歌凑在许密耳边说话,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痒的厉害,但是许密没躲,她总感觉曲安歌这话说的奇怪不太熟,但又好像很了解,她不想让曲安歌知道今天的事,于是只含糊其辞道:“没有,只是在你们公司看到了她的海报。”   确实看到了,整条走廊都贴满了贝甜的海报。   曲安歌闻言,就没多想,道:“她很火,去年有一部青春偶像剧叫《第十三个月》你听说过没有,她是女主角。”   许密道:“没有,我不看电视剧……不过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街边广告上看见过她。”   曲安歌道:“她年纪小,去年才十七岁,今年才成年,光聚看好她,把她当未来巨星培养的。”   而贝甜也很争气,确实火了十年,虽然圈子里口碑已经糟透了。   许密低头,心想,才十七岁,那么盛气凌人,那么坏,周围的人又那么虚伪逢迎,想必再过十年,性子只会更糟。   “……简直废了。”她忍不住低声喃喃。   曲安歌没听清,凑近道:“什么?”   凑得太近,许密一抬眼就看见对方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包裹着琥珀色的眼睛,像是一块宝石流光溢彩,她连忙后退躲开,后脑勺靠在了椅背上,曲安歌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环住她的手臂说:“到底怎么了,你刚才是去干什么了?”   许密以前不是擅长撒谎的人,这时却不知为何轻易开口道:“没什么,拉肚子去厕所了而已。”她不想和曲安歌说贝甜的事。   曲安歌印象中许密压根不会说话,于是理所当然地信了,便说:“那你可以给我发条短信啊,跟我说一下,我当时真的担心死了。”   曾雪佳因为她当时的样子,一脸笃定地说:“她和你不是普通朋友关系吧。”就只差没把“她就是你女朋友吧”给说出来了。   许密“唔”了一声点了点头,曲安歌本来还担心自己语气不好许密生气,没想到许密今天如此通情达理,不禁笑着摸了摸许密的头,说:“哇,今天真乖。”   许密差点被曲安歌的温柔迷惑了,直到曲安歌摸到第三下,她抬手“啪”地拍开了曲安歌的手,说:“别摸了,头都油了。”   正好目的地也到了,两人下了车,许密跟在曲安歌身后下扶梯,一缕阳光落在曲安歌的头发上,像是给她笼罩上了一层光环,对方扭头看她,笑容灿烂,闪闪发亮。   她看上去就该是个出现在荧幕上的大明星。   这个圈子虚伪又势利,让许密觉得恶心。   可偏偏曲安歌喜欢。   她心情烦躁起来,回家以后突发奇想,想要煮个硬菜,于是去超市买了只整鸡,回家就炖起鸡汤来,那鸡甚至没拔毛,许密却处理的驾轻就熟,拔毛放血一气呵成,看得曲安歌叹为观止,可是因为做得菜太麻烦,等做完的时候连谭臻臻都下班回来的,也幸好谭臻臻回来了,不然一整只鸡,她们还真不可能吃完。   眼看着桌上的菜被谭臻臻一扫而空,曲安歌忍不住问:“你考不考虑去做个吃播,你这是大胃王吧?”   谭臻臻道:“我倒是有想过,现在网上也有那种吃播视频我都看过,不过……唉,这种工作也不知道能做多久能不能赚钱……”   曲安歌一愣,才想起现在短视频平台还没创立,做自媒体的也是做文字类公众号的多,还很少有视频题材的,这跟科技发展也有关系,毕竟这会儿4G都还没铺展开呢。   她笑了笑,就没多说什么,等收拾好碗筷回了房间,曲安歌就对许密说:“你可谭臻臻可以合作,你做饭她吃,她录吃播视频放视频网站,你把做菜方式放在公众号。”   这话没得到回音,曲安歌也只当说笑,刷了会儿手机,这时候看见曾雪佳发了条消息过来,说——   【你看见群里说的那事了么,今天贝甜真的快气炸了。】   曲安歌去企鹅群看了眼,看见群里贝甜的助理在问——   【有没有见过一个女生,黑长发齐刘海,穿白T牛仔裙的,看着还挺乖的样子,哪个部门的?】   曲安歌立刻扭头去看许密,看见许密正在书桌前涂涂写写,不知道在干什么,台灯下对方发色如墨,像是一块锦缎般铺在后背上,神情认真而专注。   她到了另一个小群,把聊天记录往上翻,看见最上面有人说——   【今天一女的把咖啡倒在贝甜头上了,你们知道么?】   众人纷纷震惊——   【卧槽谁啊,那么猛?】   【得是老板的私生女吧?】   【小心点说话啊,小心截图被你甜姐看到。】   曲安歌再次扭头望向许密,许密安安静静地端坐着,看起来平静极了。 第26章 就让我在你面前虚伪这一次吧。   曾雪佳这会儿回过神来,发消息来说——   【我怎么觉得描述的像是你朋友?】   曲安歌咽了口口水,连忙回——【肯定不是她啊,她下楼去等我了。】   曾雪佳道——【不用骗我,我也早看贝甜难看了。】   曲安歌——【没骗你,我问了,她说她拉肚子了,所以到底怎么了啊,肯定是贝甜先找麻烦吧?】   曾雪佳道——【肯定啊,还不就是她那些臭毛病,咖啡一会儿要热的一会儿要冷的,也不知道为人处世是不是跟电视剧学的,一不开心就要往别人身上泼,这次是遇到硬茬了。】   曲安歌闻言皱起眉头,心头一阵火起,贝甜的性子她清楚的很,一个不顺心简直就像疯子一样直接歇斯底里。   可是她随后又笑了,心想如果真是许密,那她老婆果然厉害,不会让自己吃亏。   曾雪佳没再回,大约是去群里吃瓜了,曲安歌按灭手机,犹豫半天,挪到了许密边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密用胳膊挡住自己在笔记本上写的东西,谨慎扭头道:“你干嘛。”   曲安歌:“……”   这举动多少是让曲安歌有点受伤。   ……但又有点可爱。   曲安歌怀着复杂的心情|欲言又止,她很想问把咖啡撒贝甜头上的是不是许密,但是如果是许密,那对方先前就宁愿撒谎都不愿意告诉自己,如果自己强行逼问,是不是也是在勉强许密呢。   于是出口的话变成了:“就是好奇你在干嘛,你都不理我。”   许密道:“没什么,就写点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大约是看出曲安歌的表情好像有点受伤,补充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菜谱的草稿,我晚点想发到微博上去的。”   她这次想在文字和成品照片的基础上再配点简笔画,因为昨天的微博里,有评论说光看文字不太理解是什么意思。   曲安歌闻言一愣,说:“你很喜欢发微博么?”   许密想了想:“也没有,只是每次发了之后都有人和我交流,感觉他们也很喜欢,就想写的更好点,不想让他们失望。”   曲安歌立马精神起来,说:“这就是粉丝带来的感觉,感受到他们对你的喜爱和对你所做的事的喜爱,感觉很好,对不对?”   许密面露迟疑,半晌点了点头,但没有接话,回去继续涂涂写写了。   曲安歌就有点失望,她感觉许密并不认同她的看法,但这失望并不会长久影响她的心情,等和左青芫聊完股票,又在各个群里打听了一下一些剧组的动向后,她也就把这事忘了,熄灯后躺在床上,她的目标又变成了前几天的想要搂着许密睡觉。   许密背对着她侧躺着,她伸手过去拉住许密的手,这次许密没躲,只是在黑暗中突然开口道:“今天在公司做的事做成了么?”   曲安歌紧紧捏着许密的手指,说:“做成了啊,大成功。”   她的手指摩挲着往上,触及对方的掌心,许密的手掌温暖而微微湿润,曲安歌想靠过去的时候,感觉到许密转过身来,她大惊,反而紧张了,喉头发紧,听见许密说:“这让你很开心么?”   适应了黑暗的双眼,隐约能看见夜色中许密颤抖的睫毛,曲安歌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上许密的脸颊,柔软的肌肤在手掌下有着偏高的温度。   这话会是什么意思呢?许密会为自己感到开心么?   虽然毫不怀疑对方的爱,曲安歌却不知为何,总感觉到有些害怕,这或许是因为知道就算许密如此爱自己,也会狠下心离开永远不回来。   因为这不是对方的错,所以曲安歌总害怕自己还会再次犯错。   她不敢说话了,靠过去搂住许密的肩膀,低头亲吻对方的额头,许密还是没有躲,这让她稍稍安心,因为许密还在自己触碰得到的位置,嘴唇顺着鼻梁往下,许密在这时按住了她的嘴。   “怎木了。”因为被按住嘴唇她说话含糊不清。   她听见许密又问:“你开心么?”   曲安歌无奈,稍稍后退道:“嗯,开心。”   许密“哦”了一身,翻身再次背对曲安歌,拉紧毯子,顺便把曲安歌推开了。   曲安歌:“……”   这个晚上曲安歌直到睡着之前都在想,那个问题是不是类似于游戏里的关键选择项,是不是回答“不开心”就能获得接吻成就,以至于晚上做了个恶梦,她在玩一个galgame,每个选择都错了每个都奔向be,所有的结局都是她在夕阳下抱头痛哭。   为了给自己找补也为了给许密留下更多美好印象,接下来几天曲安歌在许密身边忙前忙后,扫地铺床洗衣换被,把杂事全部包揽,直到周五,她在一大清早悄悄起床,没打扰还在睡梦中的许密,出门前往试镜地点。   到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有一堆人排队了,曲安歌把自己的身份信息给了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给了她号码牌,她拿了号码牌走到走廊,从包里拿了个小马扎就坐下了,边上站着的人纷纷向她投来各类目光,有震惊也有羡慕,有人低声感叹了一句:“这就是经验丰富啊。”   曲安歌并不社交,低头拿出手机给许密发了条微信——【我已经到啦,宝贝醒了没有?】   并附上一张自拍。   许密过了十分钟才回了个“嗯”回来,不过曲安歌已经满足了,托腮小憩起来。   直到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曲安歌睁开眼睛,看见后面传来一阵争执,她不想多管闲事,于是只伸长脖子往后瞅了一眼,这一瞅之下就直接站起来了,事件中心站着的那个人,居然是林珍意。   林珍意居然连试镜都来?   对方对表演,果然是有着奇怪的坚持的。   她都不管会不会被插队了,立马收起马扎就过去了,走近了听见有个女的抽噎着:“这怪我么,我的鞋被踩成这样我还没说,这是我租来的,坏了我要赔好几千呢……”   想到要破财,对方哭得更伤心了,曲安歌没在意,望向林珍意,看见对方坐在地上,脸色昏暗嘴唇发白,一看就是中暑了,估计是因为中暑晕倒踩到了前面这人的鞋,她连忙蹲下来说:“别哭了,我看你妆哭花了还试不试镜,她中暑了,给她扇扇风。”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大水壶来,里面是许密做的水果茶,前天开始许密就开始泡水果茶,先用杨梅和荔枝加糖冷泡一天,在加了柠檬和一点盐,做完就放在冰箱里,喝起来酸酸甜甜冰冰凉凉,能一扫夏日酷暑,曲安歌看见了就知道许密就是特意为她今天来试镜准备的,出门前接了一大壶,这会儿简直就起了大作用,她倒了一杯出来,凑到林珍意嘴边,说:“姐,喝点水。”   林珍意缓缓喝了一口,本来摆了摆手想表示不想喝了,结果手摆到一半,酸甜沁爽的果茶就淌过了唇舌,她的手僵住了,又喝了两口。   就……有点好喝,根本忍不住。   她抬头望向眼前的人,因为中暑,眼前的景象有点朦胧,这令她在一瞬间脱口而出:“阿颜……”   曲安歌怔住,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说:“走廊这儿太热了,最好去有空调的地方。”   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号码牌拿出来递给林珍意,说:“我的号靠前,我们换一下吧,你先去试镜就行。”   她看上去大义凛然,周围的人都向她投来了“看圣母”的目光,有敬佩也有不屑,但其实曲安歌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么,林珍意要是想提前试镜或者不想试镜了,打个电话就得了,无非是对方有点奇怪的坚持,想要和普通人一样走流程,才会给她一个“表演无私”的机会。   她心想:对不起了林姐,就让我在你面前虚伪这一次吧。 第27章 怎么突然就让人感觉有点害怕啊?   林珍意接受了曲安歌的好意,休息了一会儿就先一步去试镜了,这令轮到曲安歌试镜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这不是一个好时间,因为她饿了,面试老师也饿了。   曲安歌一进门,果真听见试镜的老师在讨论中午吃什么,她瞟了一眼,看见一堆熟人,沈鑫龙导演,被誉为最擅长拍古代宫廷剧的导演,编剧王佳,制片人林安,还有一个人不认识,可能是常年做幕后的。   曲安歌后来和王佳特别熟,两人合作了好多部剧,这时看见她正向林安嘀咕着不知道吃什么,就说:“去吃学院南路那家延边冷面啊,最适合夏天吃。”   四位老师齐刷刷抬头看她,林安还笑了一声,说:“嚯,这小姑娘够自来熟啊。”   曲安歌连忙闭嘴,站到中心道:“各位老师好,我是光聚传媒的曲安歌,身高169体重46公斤。”   王佳摸着下巴,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冷面的口感,不过她努力拉回思绪,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道:“169?你不止169吧?”   曲安歌心里也烦,娱乐圈就是太矮不行太高也不行,所以她官方身高报的都是169,实际上穿鞋可能得有个173吧,心里腻歪着,她面上一派爽朗道:“高三体测是这个身高,后面可能长高了一点吧,我也不清楚。”   四位都是娱乐圈老人,哪能不知道这些小九九,闻言觉得大差不差也就算了,申鑫龙抬了抬手说:“表演自己准备好的内容吧。”   曲安歌环顾四周,见边上有张凳子,就抬了过来放在中心,然后说:“我要表演的是《最后的宫阙》里珍妃上吊前的一幕。”   沈鑫龙闻言惊讶地挑起眉来,这新人野心不小,对自己也有着足够的自信,当初肖乔琦就靠这个角色拿了08年金驰奖的视后,这一段则是她演技的爆发点,他不信这个先前一点水花都没有,简历上也表明并非科班出身的演员能真表现的很好,忍不住和边上的王佳交换了一下眼神,王佳一脸笑模样,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沈鑫龙看出对方有点看笑话的意思。   实际上前面也有新人野心勃勃地表演了一些高难度片段,但是看下来只能说,嗯,挺能把人逗笑的。   这想法在对方抬起头来的时候消失无踪,沈鑫龙只因为曲安歌的一个眼神,忍不住坐直的身体,双手支在桌子上,紧紧攥住了。   你无法在这个眼神下还漫不经心一片轻松,因为这是个真正绝望的眼神。   “阿福,阿福……好啊,你还在呢……”   曲安歌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她虽然被赐死了,但是仍是贵妃,是书香门第的闺秀,她的左手上攥着什么,用右手虚虚笼着,手指的缝隙之间,可以看见她的左手在微微的颤抖——那是用于赐死她的毒药。   虽然没人跟她对手戏,她好像还是听见了叫阿福的婢女的回话,她笑了,鼻子微微皱着,带着点不屑和轻哼:“就算有下辈子,谁知道投了什么胎呢,下辈子……算了吧……”   好像赌气的样子,她一口把毒药喝了,喝完神情却开始怕了,呆呆坐了会儿站起来,眼泪潸然而下,冲向前拍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顺着门框软到在地上,毒药开始起作用,她的神情开始恍惚,双目失焦,眼泪却是不掉了,成了隐约的笑容,她想起了初见皇上的时候,洞房花烛,她从被子里钻出来,瞧见皇上坐在床边。   “原来皇上长这样啊。”   那时她还年轻,她还天真。   整个房间一片寂静,直到计时器想起来,沈鑫龙有些惊讶,心想:这才过了五分钟么?   他们给每个试镜者表演的时间是五分钟。   曲安歌从地上起来,向众人鞠躬,说:“各位老师,我们表演结束了。”   沉默了起码有五秒,沈鑫龙率先鼓掌,说:“很好,很好。”   这表演不仅是好,而且老练,纯熟,细腻感情充沛,让人无法相信是个新人演员表演出来的,沈鑫龙再次翻看曲安歌的履历,开口道:“你……你是新人?”   履历上显示对方确实演过戏,不过都是一些小成本电视剧的女配,女二都不是,顶多是女三,又不是毕业于戏剧学院,很难想象对方是在哪磨练的纯熟演技,但是这个演技这个外貌,又是个新人,只能说他们是挖到宝了。   曲安歌乖巧点头。   她这次其实只是想混个脸熟,也知道以自己的咖位拿不到主要角色,便说:“我入圈不久,没有经验,很想和各位老师合作,宫女之类的角色也行。”   沈鑫龙和王佳都笑了,王佳心直口快脱口而出:“你这张脸谁敢让你演宫女啊,这不是显得皇帝没长眼。”表演前她还想着冷面,这会儿已经完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曲安歌闻言心里得意,面上一脸乖巧,讪笑着没有说话。   沈鑫龙摆摆手道:“你不错,回去吧,等通知。”   这话的意思基本就是有戏了,就算曲安歌原本没想进《明宫花》剧组,闻言也有点开心,毕竟这确实是一部好剧,也是和那么优秀的导演编剧合作的机会,她鞠了个躬出了门,出去的时候就收起了脸上开心的表情,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下楼去了。   到了电梯口,她连忙给许密发消息——   【密密,我试镜完了,要回来啦~】   收到曲安歌这条短信的时候,谭臻臻正在桌子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哭,她的腿上打了石膏,架在椅子上不能动弹,抽噎道:“老板说不定要把我辞了,医生说我起码一周不能动,能走路起码得是一个月后了。”   许密给曲安歌回了个“好”,随即安慰谭臻臻道:“你们不是做文字工作的么,在家里办公也没关系吧。”   谭臻臻道:“才怪呢,我们公司打卡严格极了。”   她吃了一个冰淇淋后,心情没那么糟了,只是还是难过,许密看着她的腿说:“……所以为了接住往下掉的包子导致人从楼梯上摔下来,你也真的是……”   她这么一说,谭臻臻眼看着又开始难过,她连忙道:“别难过了,我下午帮你炖个排骨汤,吃啥补啥,你肯定能好的飞快,好不好?”   谭臻臻眼睛一亮:“排骨汤?好耶!”   许密看谭臻臻这个样子,忍不住露出个微笑,心想着晚上做点好的,也刚好犒劳一下曲安歌,这么想着,就收拾了一下,出门买了食材,回来开始准备起来,谭臻臻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微博上那个许蜜是你吧。”   许密闻言心头一紧,菜刀重重切在案板上,给案板切出了一道刀痕。   谭臻臻忙道:“你别紧张啊,我知道被人发现社交网站账号确实是蛮羞耻的,不过我好喜欢你的微博的,看着特别好吃。”   许密僵硬道:“谢谢。”   谭臻臻道:“微博有文字要求,你有没有想过用微博引流创建个公众号发具体内容?这样一来你可能还可以通过公众号获取收益。”   许密瞥了谭臻臻一眼:“你是不是就是做这行的。”   谭臻臻道:“是啊,现在都靠流量赚钱,要不是我又懒又没你这个手艺,我就出来单干了。”   许密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曲安歌昨天晚上说了,她可以和谭臻臻合作,自己来做菜对方来吃的事,她开口道:“我觉得你吃东西很香啊,看着让人很有食欲。”   谭臻臻腼腆一笑,说:“其实我也在想,趁这次病假试试拍视频或者做图文,图文方面的东西我可以帮你,你负责做菜就行。”   许密有点心动,她倒是没想赚钱或者像谭臻臻想那么多,只是挺想把自己做的东西分享出去的,她点头,说:“要不我们试试?”   这个下午突然变得忙碌起来,而此时曲安歌却在一辆奔驰上一脸乖巧,坐在边上的是林珍意,对方在她下楼之后突然在马路上叫住她,说为了谢谢她,想请她吃个饭。   曲安歌在当时适时表现出了震惊,看了看前座戴着墨镜的司机,和后座一脸慈爱笑容的林珍意。   她自然上了车,林珍意问她想吃什么,她知道林珍意最讨厌别人假客气,想了想便说:“我也是刚来,不知道这附近哪有好吃的。”   她倒是也挺想吃冷面,她还记得18年的夏天她被某位导演说基础实在太差,便休假在中戏补习表演系基础,每天下课了就一个人找个角落嗦冷面,有一次王佳来看她,她手一挥说一起去嗦面,王佳就笑说:“你还挺会找,以前我上学的时候,这家店就挺有名。”   曲安歌道:“看不出来,还是家百年老店。”   王佳抬手打她:“曲安歌,拐着弯骂我老是吧?”   曲安歌却想:她只是觉得这家店的凉面,做得特别像许密做的,够酸够辣够冷,把满身的暑气给逼出来。   不过那毕竟只是家学生喜欢的小店,林珍意是吃不惯的,对方在有钱人中已经算平易近人,但还是有不少大小姐性子,而且也吃不了辣。   她了解林珍意,但是现在不能表现出来,林珍意听了她的话,也觉得说得有道理,便说:“那去杏林亭吧。”   曲安歌面带微笑,心想,果然去杏林亭,反正要是林珍意第一次请人吃饭,保准是杏林亭,这是她最喜欢的私房菜馆。   心里一片了然,面上却还要装出懵懂的样子,问:“杏林亭在哪?”   林珍意还故作神秘:“你到了就知道。”   曲安歌面带期待,拿出手机给许密发消息——   【密密,我这边有点事会晚点回来,晚饭你自己先吃吧。】   想着要和林珍意搭上线,她开心地点了发送。   而收到这条消息的许密,脸上瞬间没了笑容,她收起手机去切玉米,重重一刀,玉米段飞了出去,案板上又是一道刀痕,把正在拍照片的谭臻臻吓得一哆嗦。   她抬头本来想说“许密你力气还挺大”,望向许密的脸,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也真是奇了怪了,明明还是那张温温柔柔的脸,怎么突然就让人感觉有点害怕啊? 第28章 三更合一   杏林亭在A市富人圈子里特别有名,这是曲安歌后来才知道的,因为林珍意喜欢,经常过来,这家店主要做稍微改良的中餐,比较偏江南口味,曲安歌不喜欢甜口的菜,但是后来吃这家店的,却觉得可以接受挺好吃,不过说来说去,她觉得没许密做的好吃。   她来这吃多了,简直能算是熟门熟路,这会儿却要装出第一次来的拘谨模样,实在也是对演技的一个巨大考验,两人在包间坐下,林珍意把菜单推给曲安歌,说:“你看看,想吃什么,它这儿一般是一个套餐一个套餐点的,酒水可以另点。”   曲安歌腼腆一笑,说:“酒水就不用了。”   林珍意看着曲安歌的脸,笑道:“你自己带的那个果茶就很好喝,是自己做的么?我特别喜欢。”   曲安歌想了想,说:“是……是我妻子做的。”   林珍意年轻那会儿,国家肯定是还没通过同性婚姻的,但是曲安歌记得林珍意对这事的接受度很好,后来曲安歌因为想念许密伤心,林珍意还安慰她,说要给她介绍女朋友。   果然,这次听到之后林珍意也没什么反感之色,只愣了一下问:“是法律意义上的伴侣么?”   曲安歌点头,说:“是的,领证的,只是还没时间办婚礼。”   林珍意的神情更欣赏了,说:“像你这个年纪想要走娱乐圈这条路的,很少有那么早就想定下来的,很多人都觉得要是自己成名了,可以找更好的。”   曲安歌神色一正:“她就是最好的。”   林珍意笑容更甚,道:“你可真不见外,第一次见面,就全和我说了?不怕我跟媒体去爆料?”   曲安歌道:“我籍籍无名,怕这个做什么,就算有人爆料,狗仔可能还要问一句这人是谁呢。”   林珍意哈哈笑出了声,发现她已经喜欢上眼前这个年轻人了,曲安歌点了个排名第一的套餐,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等菜,林珍意越聊越惊讶,她和眼前的曲安歌简直一见如故到了有点可疑的地步,不管聊什么话题,对方都能接上,而且驾轻就熟,就好像两人过去就经常聊天一般。   她不禁有些谨慎起来了,担心对方是不是故意来接近自己的,可刚刚拘谨一点,又被对方下一句话逗笑,林珍意便想,罢了罢了,大不了等这顿饭吃完,找人去调查一下对方的背景,这餐饭就吃的随意一点吧。   第一道菜很快上了,是一道开胃凉菜,用芝麻油拌的野菜,曲安歌吃了两口,突然拿出手机拍了张照,之后的每道菜也是如此,曲安歌都拿手机拍照,林珍意一时有些不满,说:“吃饭还是要好好吃的,走神容易消化不良。”   曲安歌不好意思地抿嘴笑道:“我只是想拍下来给我老婆看。”   林珍意心里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她一生没有婚嫁,其中有个原因就是对感情要求很高,总觉得这感情里要是有一丝瑕疵,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曲安歌这副满脑子对象的样子,反而让她觉得挺有趣的,便忍不住说:“下次我们和你妻子一起来吃。”   曲安歌道:“这怎么好意思……”   林珍意故作不高兴:“怎么,还请不动你们了?”   曲安歌忙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许密开始在锅里炖排骨,得到了空闲,就走到客厅看谭臻臻修图,在这时看见了曲安歌发来的照片,黑松露,红魔虾,象拔蚌阿拉斯加蟹脚,每道菜单拎出来价值都够她们吃一个月,在加上精心搭配和精美摆盘,许密虽然没吃过那么贵的餐厅,却对食物有一种本能般的敏锐度,她猜这餐厅基础消费都要过万。   她忍不住想,曲安歌在哪里吃饭,又在和谁吃饭呢?明明是去试镜,又为什么会变成吃饭呢?而且,还是那么贵的餐厅……   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又浮现在脑海之中,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那天是她发现在草稿箱里有数不清的“你在干什么”的短信,但是一条都没有发出去,整个晚上她看着手机陷入在仿佛溺水一般的窒息感与失重感之中,眼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靛蓝浅蓝,再到鱼肚白,天亮了,她什么都没吃,却跑到厕所呕吐,胃和食道一起灼热,大脑因为睡眠不足和神经衰弱胀痛,她捂住脸哭不出来,心脏却发出尖利的哀鸣。   别人听不见,但是她听见了。   她觉得是自己的错,因为她是如此无法离开曲安歌,她们虽然是恋人,但恋人本来就有可能分手,但她却简直就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就甩不开了,太恶心了,她自己都觉得恶心,曲安歌也一定觉得恶心吧,她无法控制地这样想着,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迎来解脱。   如果不死,离开是唯一的办法,那个晚上她已经破釜沉舟,可偏偏曲安歌又带给她一丝希望。   但这是希望么?还是迟早要沉没的一根腐朽的浮木?   她脸色太差,谭臻臻很快就发现了,于是小心翼翼道:“密密,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许密摇头,但是摸了下额头发现全是冷汗,于是勉强挤出一个笑说:“稍微有点胃痛。”   确实有些胃痛,或许是因为压力过大,只是这胃痛和心痛比起来就不太明显了,许密说:“你看着点火,我去房间休息一下。”   谭臻臻迟疑道:“是曲安歌么,她惹你生气了?”   许密面无表情抬眼看她,谭臻臻忙道:“我没偷看你的信息,是它弹出来的时候我在锁屏上瞟到了曲安歌的名字,别的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还看到了,好像是图片,不过她可不敢说。   她举手做发誓状,看起来很紧张,许密露出一点笑容安抚她,说:“跟她无关,只是她不会回来吃饭了,不知道菜会不会做的太多。”   谭臻臻恍然大悟:“你是因为这个生气了么,我妈也是,要是我爸突然跟她说不回来吃饭,她肯定会生气的。”   许密一愣,随即脸红,道:“你在说什么。”   谭臻臻笑道:“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吧,你们是情侣。”   许密有些尴尬地摩挲着胳膊,谭臻臻便又说:“而且我看得出来,你们还在闹矛盾吧,其实相爱的话,两人之间有误解太可惜了,还是要早点说开啊。”   许密摇头:“我们之间不存在误解。”是实实在在的矛盾。   谭臻臻道:“虽然我们没认识几天,不过我可以保证我口风很严,你要是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   许密再次摇头,心里甚至有些厌烦起来,说不上来是在厌烦谭臻臻还是厌烦这些思绪,她站起来说:“真的有点胃疼,我去躺一下,你别走开,过一会儿水沸了就转小火。”   谭臻臻就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许密进房间躺下,却并睡不着,辗转反侧了半天,又出去了,对谭臻臻说:“你来教教我怎么申请公众号吧。”   她发现比起躺在床上,还是让自己忙碌起来更能驱散心里那如浪潮般的焦躁困顿。   于是这个下午效率奇高,许密申请好了公众号,在上面发送了玉米排骨汤的详细做法,配上每一步的照片和简笔画释义,谭臻臻录了个吃播视频,但最后这个视频没发上去,因为打光不好,画面漆黑,视频并不给人有食欲的感觉,但是她帮许密修改校对了公众号的内容,并做成了长图片,发到了许密的微博上,这是许密第一次在微博上发长图片,很快就得到一连串好评。   此时曲安歌已经在回家的路上,林珍意到底年纪大了,再加上先前中暑,身体不舒服,于是曲安歌拒绝了对方要把她送回家的好意,自己坐地铁回来,不过因为今天是本周收盘日,曲安歌就先去了左青芫那里一趟,左青芫现在已经服气了,说:“按你说的操作的,全涨了,已经翻倍了。”   在她眼中曲安歌不可思议极了,又漂亮,又有着这样惊人的前瞻性。   曲安歌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这个好开始值得庆祝,翻了翻相册,就把今天在餐厅吃的饭和早上发给许密的自拍发上了微博,并配文——【今天是个好日子呀】   她顺便翻了翻私信,发现除了问她要联系方式的,问她考不考虑签约公司的,问她想不想找个经济人的,还有一条,问她歌曲版权卖不卖的。   看到这条私信,曲安歌的笑容顿时虚了。   说起唱了《梦游记》的事,她现在是除了后悔没别的了,她对天发誓,在唱这首歌之前,她完全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歌,现在她就很担心这歌人家歌手可能已经写好了,跳出来锤她抄袭,或者写了一半了,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不管是哪个情况,都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这私信大概是来自一家音乐公司,她只好回——【不好意思不卖。】   看来大家都是有眼光的,知道这歌有火的潜质。   剩下私信她简单浏览了一下就不回了,想了想,给许密发了条微信,说——【我快到家了。】   许密没回,曲安歌没在意,觉得对方大概是在忙别的,出地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小雨散去了夏日的暑气,令夜风也不像前几日那样粘滞温吞,曲安歌到家的时候淋了点小雨,整个人凉飕飕的,进了屋就喊:“密密,我回来啦~”   许密没回她,倒是谭臻臻开门出来,一边啃西瓜一边上下瞧她,拄着拐杖,右腿绑着石膏。   曲安歌一愣,道:“你怎么了?”   谭臻臻道:“摔了啊。”   曲安歌肃然起敬:“就这样了你还要出来迎接我,我很感激。”   谭臻臻道:“没办法,我这人就是爱凑热闹。”   曲安歌问:“许密出去了么?”   谭臻臻冲着曲安歌招了招手,曲安歌走近谭臻臻,听见对方低声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曲安歌呆了一下,才不满地说,“你怎么骂人啊。”   谭臻臻恨铁不成钢:“你在外面吃,不早点说,许密饭都做了一半了你才说,还发菜的照片过来,你是在挑衅吧?”   曲安歌闻言认真思索了一下,登时脸色大变,道:“那、那密密是什么反应?”   谭臻臻“啧啧”两声,说:“我看她气的够呛,反正门是锁上了,我看你怎么办吧。”   曲安歌拿手抓住头发,已然是悔恨万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甚至愿意选择不去吃饭,她的第一想法是去买个礼物赔罪,但是想到上次买花的后果,她意识到送礼物对许密来说肯定是没用的,她沉思,半晌道:“跪在门前赔罪有没有用?”   谭臻臻还没说话,身后的门被打开了,许密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她本来是锁门了,但是听见曲安歌和谭臻臻的对话,实在替曲安歌觉得丢脸,所以决定别的不说,先让曲安歌别在外人面前继续丢脸了。   曲安歌大喜过望,连忙进了房间,她带上门,听见许密说:“先去洗个澡吧。”   曲安歌乖乖去洗澡,期间一直思考着能让许密不要生气的办法,她自己在心里捋了下今天的事,也觉得自己缺心眼,所以首先就是要坚决表明,她并不是故意的。   这么想着,她裹着浴巾出去,铿锵有力地开口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碰到了一个娱乐圈的老前辈,她说要请我吃饭,我觉得机会难得就去了。”   许密皱起眉,说:“吵死了,影响我看电视。”   曲安歌扭头,看见电视果然开着,在放最近很火的歌唱类综艺节目《天籁之音》,这节目后来每年都办,是实实在在的常青树综艺。   曲安歌放低声音:“娱乐圈的前辈,她五十多岁啦,我难道还拒绝她么,多没礼貌啊。”   许密听到这些话,心里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怀疑,曲安歌会不会在骗自己,如此想着,走了个神,而曲安歌趁着她走神爬上床去,想要拉她的手,许密回过神来翻身躲开,但是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曲安歌的肌肤,她忍不住摩挲指尖,感觉指尖滑腻一片,像是摸到了羊脂玉石,让人忍不住想继续摸下去。   为了防止自己继续联想,她皱起眉头,道:“能不能好好穿一下衣服。”   曲安歌道:“我准备等到头发干了再换嘛……密密,那家餐厅做的东西太难吃了,完全没有你做的好吃。”   听到这话,许密冷哼道:“觉得不好吃你还在微博上发九张图啊。”   曲安歌狡辩:“没有九张啊,还有一张是我的自拍,那家店就是贵,要是你开家私房菜馆,肯定比它好吃,密密做的菜简直就是人间绝唱,话说今天的菜没有剩下的么?全被谭臻臻吃了?”   许密不说话,曲安歌又说:“我给你发照片,其实就是想说这家店不好吃的,真的。”   她观察许密的神情,发现对方眼神似乎有些松动,连忙又靠过去,环住了对方的胳膊,许密顿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似乎按压到了什么柔软的物体,她脸上发烫,心里也发烫,急忙用力把手抽出来,曲安歌不松,摩擦之下,曲安歌身上的浴巾被拉扯掉了,温热柔软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像是有温度的丝缎般包裹着她的胳膊,她大脑空白,只觉得浑身似乎都在一瞬间软了,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曲调。   舒缓悠长、静谧安静的调子用朴素的吉他音弹出,曲安歌都不闹了,震惊地望向了电视。   电视里有位她不认识的素人,正在弹唱《梦游记》。   许密皱眉,问:“这不是你那天唱的?”   曲安歌大脑都当机了,总感觉这事有点魔幻。   不过说到底,这魔幻是她带来的,小小的蝴蝶扇动了翅膀,引起了远在万里之外的风暴,她唱了一首现在不该出现的歌,以为当鸵鸟可以将这件事按下,没想到事情往她完全不受控的方向去了。   这可是面向全国的,目前最火的歌唱类综艺节目。   还有这人是谁啊,鉴于曲安歌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合理怀疑在上辈子对方在很前面就被淘汰了……还是说对方是曲安歌忘记了的这首歌的原创者?   曲安歌心情忐忑,什么都忘了,还是许密先回过神,见曲安歌浑身赤|裸,连忙扯起毯子盖在对方身上,虽然盖上了,影像却还留在脑海,像是女妖留下魔咒,她紧紧盯着屏幕转移注意力,屏幕上的男歌手长相平平,但是嗓音深情,将歌曲像是诗歌一样娓娓道来。   如今三个导师都已经按了“我喜欢”的按键,代表着这个歌手已经通过这一场了。   曲安歌没说话,许密也没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听完了这首歌,节目组标注这人的名字叫做曹之轩,音乐结束,他站起来鞠躬,观众和导师长久鼓掌,这一个过程在曲安歌眼中前所未有的漫长,叫她心都揪起来。   导师终于说话:“之轩,这是你的原创歌曲么?”   曹之轩握紧话筒:“啊,不好意思,不是,是我一周前在网上听到的,当时一听到,我就决定换歌,我觉得我应该在这个舞台上演唱这首歌曲。”   导师一愣,有些惊讶:“我没听过这歌。”   曹之轩道:“可能是因为老师不太上网,上周这首歌在网络上火了,是个女生唱的,我先前也没听过,大约是她的原创。”   许密扭头望向曲安歌,她最清楚不过,曲安歌从小到大就没展现出过什么音乐天分。   曲安歌干笑:“我、我真的从朋友那听来的,他比较低调。”   曲安歌头一次意识到她真的太大意了,她是重生者,真该谨慎点。   许密“哦”了一声,继续看节目,但是她心里产生了一点疑问,曲安歌现在也没有插科打诨的心了,起来换上睡衣吹头发,吹完头发拿起手机,看见微博粉丝数没刷新一次就上涨几千,简直像是出现了什么代码错误,红点一点掉就又积累到99+,她干脆屏蔽不管了,把手机扔到一边,又望向许密。   托刚才那个插曲的福,许密看上去也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太生气了,她躺到床上,一边装作玩手机一边观察许密的神情,微信上突然收到谭臻臻的消息,说——   【悄悄告诉你,冰箱里我给你偷偷留了一碗许密做的汤,记得去喝。】   曲安歌大喜过望,回——【谢了姐妹有好东西绝不忘了你!】   她站起来往外走,开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许密抬头困惑地看着她,微微歪着脑袋,似乎在疑惑她要去干什么,但是看见自己回头,就连忙低下头,装作看书的样子。   曲安歌在心里尖叫,太可爱了!   而且,许密果然很关注自己,不理自己什么的只是在闹别扭而已。   她开灯走到客厅,打开冰箱,果然看见一只巴掌大的陶瓷汤碗,用保鲜膜盖起来了,里面有玉米排骨和枸杞,曲安歌拿出来,在微波炉里热了,放到桌子上,坐下后她拿勺子一搅,看见里面除了玉米排骨还有土豆和西红柿,闻起来没有腥味,只有骨汤的鲜美和番茄的甜香,骨汤呈白色,尝起来醇厚鲜香,滑过舌苔时简直好像扒在舌头上,回味都是鲜的,想来要是刚出锅,味道只会更好。   她想到自己先前发的杏林亭的菜,哪有许密做的好,于是连忙回了房间,准备给这份夜宵拍个照。   她进了房间,看见许密低着头看书,一副没看见她的样子,心里不住窃喜,显然许密根本就知道谭臻臻还留了一碗汤,所以对方也默认了,可以给自己留一碗。   想通这茬,她更感动了,忍不住开口:“密密,我爱你。”   许密捏着书页的手指一紧,但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抬头说:“半夜三更还吃东西啊,小心变胖。”她的心跳此时跳得飞快,因为曲安歌的那句“我爱你”。   她还担心自己的脸会不会变红,幸好曲安歌已经出去了,只留下一句“没关系健康食品不会变胖的”。   曲安歌从各个角度对这一碗汤拍出了九张照片发了微博,配文字——【暖心夜宵】   这会儿她正在涨粉,这条微博飞快得到了许多评论,有人感叹美女难道不会胖么,有人则问这汤是谁做的,曲安歌翻着评论喝完了汤,正好刷到许密排骨汤菜谱的那条微博,立刻转发了,众人震惊,问——【不是吧不是吧,这是这个博主做的么?】   曲安歌正想回复,许密突然开门出来,说:“把转发删了。”   曲安歌一愣,问:“为什么。”   许密沉默了片刻,才说:“在网上我……我暂时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晴天霹雳!   曲安歌在这一刻突然短暂地体会到了许密当年的心情,原来是这种感觉么,这种仿佛会被抛弃一般的感觉。   她的大脑像一团浆糊,都不能思考了,许密走过来,说:“而且我也不想卷到你们那个圈子里去。”   曲安歌回过神来了:“哦哦,你的意思是,你不太喜欢娱乐圈是吧?”   许密点头,说:“嗯,现在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发东西,我觉得挺好的。”   曲安歌有点被说服,主要是她确实很担心自己又惹许密不开心,犹豫间许密走上前来,拿起她的手机,把那条转发给删了。   明明只是一条微博,却好像是删了心尖的什么东西,夏夜寂静,空调外机声轰鸣,从谭臻臻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爆笑,也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东西。   曲安歌拉住许密,说:“密密,你……你不会离开我吧?”   许密仰头看她,她敏锐的发现曲安歌有点不安。   真奇妙,她过去从来没有在曲安歌身上发现过这种情感。   仔细想来也是如此,曲安歌从小生的漂亮,家庭幸福,成绩不好不坏,是长辈眼中的宠儿,同学眼中的女神,她走到哪都被人簇拥着,被当做众人的中心,长到现在,想来大约是没有尝过一点时间的心酸的——小时候考砸了被她妈打不算。   可是在娱乐圈里呢?   许密想到贝甜。   那女孩才十八岁,已经成名,被高高在上地捧着,同样漂亮精致,外表精美无暇,仿佛人偶娃娃一样。   曲安歌在娱乐圈里一定是碰了壁吧,这不是曲安歌的错,而是这个圈子实在太难,难到令曲安歌居然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对方甚至会不安了,那么对方是否也能够体会到自己感受到过的那些仿佛切肤般的疼痛呢?   想到这些,许密有种报复的快意,却更多地感到心疼,她微微皱眉,抬手轻抚着曲安歌的脸,没有说话,曲安歌没有得到回应,难免紧张起来,张口欲言,许密用手指按住她的嘴唇,低声道:“别在这里争了,隔音很差的。”   手指上的馨香像是蛇一样钻进了鼻腔,勾起了内心早就蠢蠢欲动的欲|火,曲安歌抓开了许密的手指,紧紧环住许密的腰肢,将她拉进自己,低下头来,火热的吐息交缠在一起,唇齿相依,这是继重生当天之后最长的一次接吻,让空气都粘滞起来,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曲安歌仿佛从睡梦中惊醒,好半天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   她瞥了眼屏幕,露出厌恶的神情,因为看见了周悦的名字。   许密趁此机会呼吸紊乱地后退,直接推开曲安歌跑回了房间,曲安歌无奈,只好接起电话,语气就不太好,沉着声问:“有事?”   周悦道:“那歌真是你写的?”   曲安歌道:“你半夜三更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她语气极冲,本来为自己手下艺人凭自己本事火了而兴致冲冲的周悦顿时黑了脸,但想着曲安歌可能有后台,强忍着不满道:“只是关心一下你,你现在关注度很高,不要乱说话,还有,半夜三更还吃排骨汤?你不怕胖死你……”   曲安歌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就这些事的话那可以挂了,我要睡了。”   周悦道:“那你挂吧,如果不想要《明宫花》的入组合同的话。”   曲安歌没想到这茬,噎了一下,道:“已经定了?那么快。”   周悦道:“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导演还挺看好你的,你住在哪,明天我把剧本和合同带给你。”   曲安歌火了,又疑似有后台,周悦不想两人太僵,准备明天怀一下柔,吃一顿饭。   曲安歌不想周悦过来:“就放公司吧,我会去公司拿的,就这样吧,我明天就去公司。”   这么说完,她把电话挂了。   周悦听见对面没了声响,气得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缓了好半天,他心里觉得奇怪,给曾雪佳打了电话:“雪佳啊,嗯,是这样的,《明宫花》的剧本和合同下来了,我准备给安歌呢,安歌不接电话,你跟我说一下她现在住在哪吧。”   曾雪佳惊喜道:“真的呀。”   她感同身受地感到高兴,也不疑有他,就把地址给了周悦,周悦拿到地址,心里就一阵纳闷,这地址是一个老小区,不太像是大佬包养金丝雀会给金丝雀住的地方。   不过大佬有特殊癖好也是可能的。   他姑且记下了,次日一早,从家里出发,前往曾雪佳给的地址,心想曲安歌假期向来睡到中午,自己这会儿去,肯定能把她堵在家里。   但实际上此时曲安歌也从家里出来了。   她昨天晚上再回房间,许密就侧身闭眼一副睡觉的样子,曲安歌觉得这八成是装的,却也没有办法,就只好也睡了。   早睡就会早起,更何况曲安歌的作息其实后来已经很规律了,第二天早起她做了点拉伸运动,又出去慢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给许密带了豆浆油条做早饭,一进门她才看见许密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忍不住意有所指道:“昨天晚上不是睡得挺早么?”   许密面无表情道:“你打呼,我睡不着。”   曲安歌大惊失色:“真的假的?”   许密笑而不语,曲安歌当然不打呼,但是只要自己说她打呼,还有谁能替她证明呢?   曲安歌因为这话果然大受打击,一脸哀怨地出去了,出去之前说了她要去公司拿合同和剧本,许密昨天刚做了道大菜,赢得一致好评,今天更兴致勃勃,昨天晚上闭着眼睛没睡着,她就干脆开始想出了猪排骨之外还有什么骨头,最后决定做个红烧羊排。   于是曲安歌出门没多久,她就也出门了,买各种香料花了点时间,回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刚到楼下,就看见谭臻臻发来消息,说——【曲安歌的经纪人来了。】   许密挑眉,想到曲安歌每次提到经纪人的时候就没什么好脸色,便恨屋及乌地也讨厌起对方来,可是既然已经进门,谭臻臻也承认了曲安歌确实住在这,那也没什么办法。   上楼进门,她看见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正一脸嫌弃地坐在她们的沙发上。   对方应该是化了妆,但是外面太热,房间里又没开空调,粉底就有些化了,在皮肤上变成了斑驳的白色痕迹,因为许密进门,对方扭头望过来,看见许密,一脸厌烦道:“曲安歌还不回来么?”   许密道:“你是来送剧本和合同的吧,你放在桌子上就好了,等曲安歌回来,我会和她说的。”   周悦的表情突然变得若有所思,上下扫视许密,道:“你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不过许密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周悦也觉得不用在多说什么,从曲安歌告诉他对方其实有女朋友开始,周悦就想过这女朋友会是什么样一个人,他觉得曲安歌这样跳脱的性子,估计得要个沉稳的来配,今日一见,果真沉稳,沉稳得都快变成阴沉了。   但是人长得挺漂亮。   他这样想着,眼珠子一转,突然觉出不对劲来。   等一会,曲安歌现在和女朋友同居着,那她的后台是谁?   自己不会是……被唬住了吧?   再看看这居住环境,就更不像是“金丝雀”了,周悦憋着一团火问:“你们这住几个人啊?”   许密见他不走,懒得和他说话,谭臻臻好脾气地搭了话,说:“四个人呢,这不是三个房间么。”   周悦道:“我还以为曲安歌是翅膀硬了,怎么还住那么寒碜的地方?”   谭臻臻也不高兴了:“怎么就寒碜了,都是凭自己本事堂堂正正做人,凭什么被你这么说。”   “哈,堂堂正正……”周悦讽刺一笑,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来,扫视周围道,“曲安歌不错,挺能吃苦,不过再怎么能吃苦,大夏天能开个空调不?”他心里火冒三丈,说话忍不住阴阳怪气。   谭臻臻懒得理他,进厨房帮许密拍照去了,周悦看见这一幕,又问:“拍照干嘛,不会还要记录一下吧,也不容易,一个瘸子。”   谭臻臻回头瞪他,又转过头低声抱怨道:“这谁啊,曲安歌的经纪人怎么这样,简直有病……啊真的好热,虽然很想开空调,又不想便宜他。”   许密把羊排从袋子里拿出来,她要的最新鲜的羊排,刚切下来,还带着鲜血,稍微有点凝固了,她在水龙头下面冲了一下,想到锅不够大,冲完放到案板上,准备切成小段。   菜刀剁了两下,周悦的声音又想起来了:“吵死了,你们的邻居不会嫌你们扰民么?这大白天的。”   谭臻臻不服气道:“都十点了,切个菜不是很正常?”   太吵了,明明做菜是开心的事,为什么今天让人烦躁,许密额角微微跳动,抬手再次剁下时就没找对位置,“咚”一声响,血肉带着碎骨溅起来,落在她脸上。   声音太大,谭臻臻和周悦一时都被吓到了,没有说话,过了三秒,周悦准备说话的时候,许密转过身来。   对方微微皱着眉头,因为皮肤像白纸一样苍白,显得眉眼更黑更显眼,但是那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感,就好像是一潭平静的深井,井水是这样的,它虽然是活水,看着却像是一潭死水。   那过分苍白的面孔上此时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穿一件奶黄色的围裙,上面血迹更多,有新鲜的,有干涸的,斑驳一片,右手拎着一把巨大的剁骨刀,上面有蜿蜒的新鲜血迹。   周悦想要出口的话顿时咽下去了,因为他的脑海一时之间是一片空白。   许密轻声开口:“不好意思,把你们吓到了,我没找好角度,拆骨头是这样的,找好角度,特别好切,没找好角度,就容易一片狼藉……”   她停顿,又说:“所有骨头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感慨什么似的。 第29章 在娱乐圈想要混出头……很难吧?   曲安歌这会儿在烦恼一件事。   自从曹之轩在节目上唱了这首歌之后,太多人来问她买版权,以及问她签不签歌唱公司了。   老天爷啊,上辈子她认认真真演了十几年戏,终于得了个最佳女主角,自认为演技磨练的炉火纯青,结果重生回来,还没有影视公司发现她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居然先吸引了大把的唱片公司。   这合理么?   她终于还是发现这事不能以这种鸵鸟心态继续下去了,思来想去,编辑了条微博——   【朋友们,曹之轩先生在《天籁之音》节目上表演的歌曲名叫《梦游记》,但并非由我创作,而是我偶然听到的,应当是来自于一位才华横溢的音乐人,在此我想表明,我完全不拥有这首歌曲的版权,也无权以它盈利,只期待有一天这位音乐人发现了这件事。   街头演唱之时,我不曾想到会引起如此的舆论风暴,在这里我对那位音乐人表示歉意,也敬佩他让这个世界多了一个美好的作品,在这位音乐人发现之前,希望大家能不以商业盈利为目的的使用这首歌曲,谢谢诸位。】   她在地铁上翻来复起看了好几遍,纠结着这样说行不行,这会儿她毕竟没有成熟的公关团队,所以只能以自己的经验判断这话得不得体,看来看去,地铁到站了,她干脆一闭眼,点了发送。   这会儿的微博还不能编辑,所以发都发了,木已成舟,曲安歌干脆屏蔽了微博消息,这事搞成这样完全是她的错,天知道当初她做这件事只是为了泡妹,她在心里再次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谨慎一些。   反思完她也从地铁站出来了,点开微信,看见谭臻臻给她发了消息——   【你的经纪人来了。】   这是三十分钟之前,然后十分钟之前——   【快把你的傻逼经纪人领走!】   曲安歌:“……”   靠,周悦搞什么呢?   她连忙给周悦打了电话,周悦接了,曲安歌气道:“我不是说去公司拿么,你去我家干嘛!”   周悦没说话,“呵呵”冷笑两声,把电话给挂了。   曲安歌看了手机发了会儿呆,突然明白过来,对方去了自己那一次,知道上次她只是在唬他了。   过了一会儿,她果然收到信息,周悦说——【我这边突然觉得,以你的能力,明宫花那边给的片酬也太少了些,我会帮你去提提,相信我,一定帮你拿到最好的结果。】   曲安歌面色沉沉,她知道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不想让她去《明宫花》了,她一个新人,很多时候片酬其实只是意思意思,周悦这话的潜在含义是,他会提高片酬令《明宫花》那边放弃要曲安歌。   周悦当然这么做了,他从曲安歌家里出来,才发现大夏天的,他冒了一身的冷汗,对方一个小姑娘居然真的吓住了他,让他更觉得遭受奇耻大辱,下楼就给《明宫花》剧组那边编辑消息,表明希望再商量一下片酬,当然这话说的要有点技术含量,想要涨片酬的不可能是他这个兢兢业业的经纪人,理当是曲安歌本人。   曲安歌打电话过来,不仅不心怀感恩,还语气不逊,那就更应该好好敲打敲打,但是挂了电话他刷到了曲安歌发的那条微博,又是气上心头,打了电话回去,问:“你那条微博是什么意思?”   曲安歌道:“能有什么意思,这歌不是我的,我自然发个声明表明一下这件事。”   周悦道:“谁允许你发声明的,你把我,把公司放在哪里?”   曲安歌冷静道:“那你要帮我提片酬,又问过我的意见么?我对片酬完全没有意见。”   周悦咬牙:“这由得了你不成?合约写的明明白白,片酬都要与公司商议。”   曲安歌道:“那我记得合约里没有写,我连个微博账号都不能有。”   周悦登时噎住了。   这会儿社交网络刚兴起,公司的合同还没能与时俱进,没有规定社交网络的事。   周悦绞尽脑汁想着漏洞:“合同里有说,任何盈利性质的行为……”   “我可没盈利。”曲安歌打断了他,“我甚至没表明真实身份,凭什么不行?”   周悦气炸了,甚至忘记了他站在路中央,正被太阳直直烤着,一口气噎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从业那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碰到那么嚣张的新人,连贝甜在他面前,都得收点性子。   好半天他开口:“好样的,好样的曲安歌,你给我等着……”   他威胁的话说了一半,曲安歌那边居然干脆把电话给挂了,他当下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叫他大脑空白,一把把手机砸在了地上。   手机在地上四分五裂,周悦开始后悔,这下是真亏了,不仅生气,还破财了。   曲安歌要是知道周悦如此生气,估计只会仰天哈哈大笑,但是这会儿她挂了电话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许密打了电话,许密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接通后就说:“不好意思,好像把你的经纪人气走了。”   曲安歌立刻说:“你道什么歉,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周悦那傻逼小心眼,势利眼。”   许密的声音有些迟疑:“嗯……可能还是有点关系。”   因为周悦一走,谭臻臻拍着胸脯说:“许许许密,你刚才好吓人,你的话的意思,跟要拆人骨头似的。”   “是么。”许密皱眉,她只是太烦躁了,没想太多。   可是没想到曲安歌的经纪人居然转头落荒而逃了,他逃了没事,那份合同和剧本没留下来。   虽然许密不希望曲安歌混娱乐圈,在这是曲安歌想要的东西,她不支持,妨碍似乎也不太好。   她因此多少有些愧疚,却听见曲安歌说:“你别理他,他肯定是去我们那一看,发现我没后台,所以就想给我点颜色看看。”   许密一愣:“后台?”   曲安歌道:“上次和他见面,我让他误解我被包养了。”   许密的声音略有波动:“包养?!”   先前是情绪激动口不择言,这会儿就有些后悔说这些了,她这是在单纯的许密面前说什么呀,曲安歌连忙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些无所谓的事,这戏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也主要先抓紧解约,那我就回来了吧,晚上吃什么呀?”   许密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曲安歌便说:“我已经期待起来了。”   话音未落,许密把电话挂了。   想着呆会儿就能见到,曲安歌也不在意,她想到昨天自己惹许密不开心了,路过商场的时候,想着股票也赚钱了,思考了一下,便进去了,准备为许密挑一个礼物。   许密挂了电话,心里是颇有些波澜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曲安歌居然能轻松地把包养这个词说出来,难道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有钱有权就行,全无道德法制可言?   她忍不住开口问谭臻臻:“臻臻,你说娱乐圈是不是很乱?”   谭臻臻脑海里还想着周悦的那副嘴脸,当即恶狠狠道:“那可不,我跟你说,我同事里有和大娱乐公司走的近的,爆出来的料都特别猛……”   她话说到这,突然想起曲安歌,又见许密神情不对,忙说:“不过也是有清流的,比如说江赢,闫蕙笠,特别热心慈善,又没有绯闻,曲、曲安歌以后肯定也是这样的艺人。”   许密却若有所思道:“不过在娱乐圈想要混出头……很难吧?”   谭臻臻偷瞄着许密的神情,总觉得许密说这话的时候不是担心,好像是……愉悦?   下午四点的时候,曲安歌终于回家了,羊排被用小火在锅里煨着,曲安歌一进门就闻到鲜美的肉香,酱香混着八角桂皮的味道,让她忍不住直咽口水,她进厨房想要掀锅,许密从房间出来,说:“你干嘛呢。”   曲安歌问:“这是什么肉?”   许密道:“羊排,没闻到膻味么。”   这么一提醒,曲安歌倒是闻出来了,厨房里还是有点残留的膻味的。   许密看了看曲安歌,又转身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拿了条湿毛巾,递给曲安歌说:“擦擦脸上的汗吧。”   曲安歌受宠若惊,连忙接过来擦了,又凑近许密,说:“亲亲。”   许密只当没看到,掀开锅盖看了看羊肉的状态,小火煮着,锅里的酱沸腾起来,咕咚咕咚翻涌着。   曲安歌眼睛发亮,问:“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许密道:“再等一会……”   这么说完,她偏头望向曲安歌,见对方一脸明朗,看着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合同和剧本拿到了么?”   曲安歌觉得许密是担心自己,她不希望许密担心,便说:“没事,这些事我自己会解决的,周悦是不是很恶心人,他都干了什么,你跟我说说?”   她低头拉住许密的手,缓缓靠过去,另一只手轻轻抚开颊边的碎发,空调凉风阵阵,阳光从案台的窗户撒入,像是舞台灯光一样将她们笼罩,气氛正好,忽然边上一阵魔音灌耳——   “许密懒得说,我来跟你说,你那个经纪人简直是在世喇叭精,至尊烦人怪!”   曲安歌扭头看见谭臻臻拄着拐杖从房间出来,许密当即就把手抽出去了。   曲安歌忍不住嘟哝:“你也挺烦人……”   许密瞥了曲安歌一眼,谭臻臻却是没听到,还是继续巴拉巴拉控诉周悦的罪行,曲安歌听了,却非常平静:“说,没错,这就是周悦。”   谭臻臻拍桌而起:“你为什么要签到这家伙手里?”   曲安歌闻言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也没有办法,我没有门路,当时只有他向我投出了橄榄枝……”   过了几年曲安歌就知道周悦的套路,对方向来就是签像她这样硬件条件好但没有门路的新人,签压榨合同,没火就放一边不管,火了就赶驴一样的让他们参加高酬劳的节目,简直是个无本的买卖。   谭臻臻听出了曲安歌语气里的苦闷,噤声不敢言语了,听见曲安歌说:“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在解约了……”   话说到这,手机响了起来,曲安歌看到一个陌生号码,疑惑地接了起来,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十年后经常听见的王佳的声音正恨铁不成钢地说——   “是曲安歌么?”   “啊,是,您是……”   “我是王佳,《明宫花》的编剧,我问你,我的片酬哪里让你不满意了,你就这样想赚钱么?”   曲安歌愕然,她想到周悦肯定是去提片酬了,却没想到王佳居然能直接打电话给她。   王佳还在那边巴拉巴拉:“我是欣赏你的才华,才跟你来说这些话,这圈子是被一些人搞得乌七八糟的,但是你真的要走下去,靠的还是敬业、拼搏、努力,你懂不懂?”   曲安歌忙说:“我懂的懂的,可是这件事……”   她压低声音,嗓音微哑,让声音听起来很可怜:“可是这事,不是我做的决定啊,我就算没酬劳,也想去剧组,可是我们公司……”   她抬眼,看见许密和谭臻臻正都眼巴巴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似乎想听到她要说出什么话来。 第30章 不,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曲安歌将要说出口的话顿了一顿。   话说,自己接下来是肯定要卖一下惨装一下可怜的,这要是在这两人面前表现出来,那岂不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更何况许密要是听到了,说不定还要替她担心呢。   出于这样的想法,她转了个身,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说:“……和我们公司签的合同里,我是没有片酬的决定权的,所以提片酬的事是我的经纪人周悦提的……我、我和他闹了点矛盾……”   说到这她到了卧室,把卧室门给带上了,先前还稍作克制的声音就变得有些颤抖,仿佛是强忍着不想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要是说前面合同的事,王佳还没听明白,那后面那句“闹了点矛盾”她还不明白,那她就是在这娱乐圈白混十年了。   通常这种事她是不想管的,因为不管怎么说她也就只是个编剧,平常大家给她面子,对她客客气气的,真面对上资本,她也没什么力量,可是她想到曲安歌的演技,还有试镜的那个晚上,她被曲安歌的一句话勾起馋虫吃的那碗冷面,便忍不住还想再问一句。   “你签的什么合同?”   曲安歌简单说了,王佳那边传来一声国骂,随即道:“这种合同你都签,你是不是傻?”   看来每个人听了这事,都是要忍不住骂她傻的。   曲安歌道:“我经纪人手底下好几个艺人呢,签的都是这个合同。”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正因为平静,反而更让王佳觉得心酸,这平静难道是因为无所谓么,当然是因为没办法。   随即她又听见曲安歌说:“不过我现在已经准备解约了,如果这次没有合作的机会,那么下次您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又变得开朗,仿佛反过来在安慰王佳似的,王佳大脑发热,也不知怎么了便脱口而出:“有事随时来找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会帮忙的。”   曲安歌真感动了,毕竟两人现在其实只是陌生人,王佳确实一直是个热心肠,她感激道:“谢谢,谢谢。”   挂了电话,王佳想了想,给沈鑫龙打了个电话过去,而曲安歌挂了电话,便打开了卧室门,看见谭臻臻正倚在门口的墙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许密倒是不在,曲安歌探头,看见许密正在厨房忙活。   曲安歌指着谭臻臻道:“啧啧啧,腿都这样了,还那么八卦。”   谭臻臻尴尬一笑:“哪有,我只是路过,路过……”   她隐约听见曲安歌在里面说的话,整颗心随着曲安歌的话上下起伏的,没想到一出来,曲安歌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这叫她在心里忍不住给曲安歌竖起大拇指,觉得对方一定很适合干这一行。   又忙活了一阵,饭菜就出锅了,红烧羊排喷香入味,饭桌上还有一道清炒秋葵和熟醉沼虾,虾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凉丝丝的,曲安歌看见的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昨晚在杏林亭她吃过一道熟醉红魔虾,也给许密发了照片,这应该不会是巧合吧?   想着这个,她坐在位置上的时候还有些心虚,谭臻臻不见外先剥了一个虾,一脸陶醉地说:“好好吃,又鲜又甜,对了,曲安歌你也快尝尝,你昨天微博是不是也发了一道醉虾,你比比谁做的好吃。”   曲安歌朝谭臻臻飞去一个眼刀,盯着她想:这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许密冷不丁开口:“这个不能比,她发的是红魔虾,全世界最贵的虾之一。”   曲安歌头皮发麻,忙说:“什么啊,确实不能比,密密做的好吃多了,”   许密抬眼,眼神认真:“你还没有吃,就已经知道了么?”   曲安歌:“……”   她连忙拿了个虾剥了塞进嘴里,虾肉在冷藏后变得紧致弹滑,带着酒香的汁水甜咸交织,又带着一点柠檬的清香,开胃爽口,曲安歌恨不得把手指上的汁水都嘬下来,想到谭臻臻在才作罢。   她匆忙咽下,忙说:“百分百是你做的好吃,和你的比起来,它那个没味。”   许密道:“要是原材料好,确实可以少放调味料。”   曲安歌:“……”   如果不是因为东西真的太好吃,她这餐饭一定会吃的胃疼。   不过和谭臻臻一起吃东西,那是任何犹豫都不能有的,所以她也没想太多,连忙开始抢菜吃,炒秋葵脆嫩爽口,红烧羊排鲜美软嫩,入口就脱骨,整块肉掉进嘴里,酱汁浓郁咸香骨肉细嫩入味,好吃的曲安歌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她和谭臻臻呈比拼之势,不过很快因为没有谭臻臻会吃败下阵来,只好含恨看着谭臻臻收拾掉了剩下的,不过谭臻臻最后留下了一小碟菜,说等到岳梅晚上加班回来,可以留给对方当夜宵吃。   这餐饭吃完,谭臻臻回房间整理照片,曲安歌自觉洗碗,洗完碗后把手擦干,整理了一下衣着仪容,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地进了房间。   她双手背在身后,手上拿了要送给许密的礼物。   卧室里许密照常坐在书桌前面,好像没有注意到曲安歌进来,曲安歌干咳两声,许密还是没有动静,她只好开口道:“密密,我洗好碗了。”   许密“嗯”了一声,还是没回头。   曲安歌无奈,走到许密身边,坐在床尾,盯着许密,许密因为担心曲安歌又要看她在写什么,就把本子合起来,转头望向曲安歌,没成想曲安歌突然凑近,啄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一愣,还没回过神来,曲安歌便把一台单反相机从身后拿到了身前,说:“礼物。”   她还记得自己上次做的“惊喜”得到了什么下场,这次就没有太得意,连忙解释说:“股票赚钱了,我看你们最近为了经营公众号一直在拍照片,用的都是手机,像素也不高,相机还是用得上的吧?”   许密看着曲安歌手上的相机,沉默半晌道:“股票赚钱了么?”   曲安歌道:“大赚特赚,翻了一倍呢。”   许密皱眉道:“股票这种东西不好说,还有半个月,说不定就跌了。”   “不会的不会的,接下来起码两个月牛市。”   许密又沉默下来,曲安歌以为对方担心,便又说:“接下来我肯定不会乱花钱了,可是这个是刚需吧,你们确实需要一个相机,这个还可以录像呢……”   曲安歌打开相机,操作给许密看,她举起相机朝向许密,许密伸手盖住镜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曲安歌瞪大眼睛:“谢、谢谢?别,你怎么能跟我说谢谢!”她的表情甚至有些惊恐了。   许密被曲安歌的反应搞无语了,她这次是真的还挺高兴的,因为下午拍摄的时候她还和谭臻臻商量着要不要去买个相机,谭臻臻工资低,又眼看着快到被炒鱿鱼的边缘,许密肯定不好意思让对方花钱,她本来准备晚上做点功课,但是没想到曲安歌已经买来了。   虽然这个相机肯定是没什么性价比可言,但确实是曲安歌的心意。   以前对方懒得送礼物,后来又不考虑自己需要什么乱送礼物,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真的考虑了自己的需求送了一个合适的礼物呢。   这是不是代表着,曲安歌比以前更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呢。   她心里欢喜,却见曲安歌表情惊恐,无奈道:“因为喜欢这个礼物才道谢。”   曲安歌道:“可是我们是法定伴侣啊,我花的钱也是你的钱,你如果高兴就很好了,不需要跟我道谢。”   许密:“……”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   而且目前实际上,托曲安歌的福,她们的共同财产为负。   她无奈摇头,接过曲安歌手上的礼物,看见曲安歌眼巴巴像只小狗一样看着她,思考了一下开口道:“我很高兴。”   曲安歌的脸顿时明亮了起来。   这个晚上两个人似乎解开了一些心结,虽然在曲安歌试图拥抱许密的时候许密还是把她推开并严正声明她现在很忙,但是在曲安歌看来这次好像对方真的是有事要忙,非常满足地进入了香甜的睡梦之中。   但是这个晚上,另一个人就睡得不太好了。   周悦摔坏了手机,只好连夜去买了一个,结果等搞完手机,他打开邮箱发现《明宫花》那边发来了新邮件,居然表示可以接受他们这边涨片酬的要求,行文间直言是爱惜曲安歌的才华,他一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连揉了好几次眼睛。   这是真实的么?在他印象中,曲安歌还是那个说台词还结巴的小镇姑娘,完全无法想象剧组会因为惜才同意他的请求,他一时上头,忍不住再次提了价格,发完他就有点后悔,觉得这样做有点太明显了,但是发都已经发了,不能撤回,他只好把这件事再次怪罪到曲安歌头上,觉得是因为曲安歌把他气得神志不清,才让他做出那么离谱的事。   而更离谱的是,曲安歌在微博上大火特火了,因为声明不清不楚,反而登上了热榜第一,因为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声明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这个对名利毫不在意的音乐人是谁,如果是假的,这个女生又为什么要说谎呢?   讨论非常激烈,到最后脱离声明变成了娱乐圈阴谋论,各种流言甚嚣尘上。   周悦为此恨得一个晚上没睡着直咬手指甲,自己手下的一个艺人火了,却完全不听话,这令他火大极了。   次日一早,王佳也看到了这条微博,而且她也得知光聚再次加价,便更确定曲安歌说的不假,她的人身自由应该都限制在了光聚手中,她想了一下,觉得曲安歌可能是不想让光聚得利,所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想到对方又美又有才华,却被一纸霸王合约牵绊住,王佳惜才之心渐起,思来想去,打了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她开口道:“秋总,嗯嗯,早上好啊,我就开门见山不客套了,你上次不是说想要进军娱乐圈问我有没有什么好苗子推荐一下么,我这边……还真有一个,只是有点问题……”   曲安歌若是知道王佳如此尽心尽力,一定非常感动,不过她目前还不知道,她做了个美梦,一觉睡醒,打开微博,看见自己的微博已经炸了。   曲安歌:“……”不,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第31章 那,她漂亮么?   曲安歌的微博粉丝数量飞快地涨到了几十万。   伴随疯狂增长地粉丝数一起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评论和私信。   评论里大多分为三派,有人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认为就这样让事情过去就行了,有人认为她在撒谎,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对方为什么不站出来承认,还有一派完全看热闹,表示要不把热度搞再高一点,说不定对方就出现了,都已经那么高讨论度了还没出现,难不成是住在深山老林?   私信就更精彩了,有各种或真或假的经纪公司抛来橄榄枝,有人问她打不打广告,有人辱骂她,辱骂的点还是她完全看不懂的,还有人给她发黄图!她看的脑门发胀,把微博关了,手机扔到一边。   怪不得公关部那么多人呢,公关还真是一个专门的学问啊。   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是火了,但是曲安歌心累,一整天都打不起精神,到了下午,居然又收到了王佳的电话,对方一开口便说:“你的经纪人又给你要求涨片酬了,你知道么?”   曲安歌无语:“那这次可真是商量都没有跟我商量过了。”   王佳道:“真是无法无天了,当别人是傻子么,对了曲安歌,这边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但是我这边有个老总,家底是很厚的,做煤矿的,刚好想进军娱乐圈,你想不想见见。”   曲安歌愣住了,因为她实在没想到王佳居然能愿意为现在还算是个陌生人的她做到这种程度。   而且王佳的声音反而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奇怪,你要是信我,明天就出来,我在明御楼定了个包厢,我敢保证,不是那种……那种……”   她纠结言辞,曲安歌却一下子懂了,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姐,我肯定信你。”   娱乐圈其实常有这种事,圈内老人借着帮你牵线搭桥的说辞,实际上是叫你陪老板吃饭或者拉皮条的,这种事新人是很难分辨的,完全只能看这位关系人的人品,别人曲安歌自然要掂量掂量,但王佳的人品,有什么不能信的呢?   她一口答应下来,说:“姐,是明天中午么?我需要提前一点到么?”   王佳道:“这是个时间嘛,是吃晚饭,不过那老板是个女的,真的是因为时间抽不出来才定的晚饭。”   曲安歌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圈子里自然有潜规则,见老板吃中饭,那是正经谈生意,吃到晚上就不好说,毕竟这大晚上的,能做的事太多。   曲安歌大概明白王佳在解释什么,不禁觉得好笑:“姐,你帮我找路子,怎么紧张的反而是你。”   王佳道:“我先前也没发现,这不是越说越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你也是,就这么信我?”   曲安歌道:“我也不知怎么,就看您面善,你特别像我大学时候的一个学姐,那个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去吃冷面。”   王佳笑道:“奇了怪了,我大学的时候还真经常和学妹去吃冷面,要不是年龄长相都对不上,我还以为是你呢。”   曲安歌笑道:“这不就是缘分了?对了,那位老板怎么称呼?”   王佳道:“名字好记,特别诗意,叫做秋水意。”   又听见熟悉了名字,曲安歌卡了下壳,直到王佳又说话提醒她别忘了,她连忙应了,两人又寒暄了一下,曲安歌挂了电话,兴奋地跳了起来,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手舞足蹈地跑到正在修图的许密面前,说:“我时来运转啦!”   许密其实听了电话,闻言抬头看了曲安歌一眼,说:“当初你签这个经纪人的合约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他面善?”   曲安歌:“……”   许密微微眯着眼睛,盯着曲安歌的脸,又说:“而且你什么时候有了一起吃冷面的学姐,我怎么不认识啊?”   曲安歌讪笑起来,说:“没有的,什么学姐啊,只是一种客套话而已,我大学的同学你都认识啊,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许密不说话了,又开始专心修图,曲安歌松了口气,瞥见边上谭臻臻正一脸好笑地看着她,揉着鼻子到房间里去了。   这天晚午做的主菜是一道水煮肉片,但是因为许密和谭臻臻需要拍摄照片和视频,等到真的可以吃的时候,菜都凉了,曲安歌见她们做的努力,提出了一个想法:“你们有没有想过模仿《舌尖上的中国》做一个视频?”   这会儿舌尖上的中国很火,在今年是一部现象级的纪录片,这会儿就已经有人用舌尖体说话,所谓的舌尖体就是纪录片里文案风格的话,典型的有“XXX是大自然的馈赠”,而舌尖2播出的时候,就开始有很多人模仿舌尖体的口味拍摄视频,有做泡面的有吃外卖的,甚至有跟食物根本不相关的,当初把曲安歌笑得在床上打滚。   曲安歌把这些想法说了,见许密皱着眉头盯着她,而谭臻臻一脸茫然,以为她们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离谱,便连忙摆手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觉得你们要是想要快速提高热度的话可以试试这样蹭蹭热度。”   这时谭臻臻重重拍了下手,说:“妙啊。”   她看着曲安歌,眼睛发亮:“曲安歌,平时真没发现,你脑子还可以啊。”   曲安歌嘴角微抽:“你真的是在夸我么?”   谭臻臻望向许密:“其实我以前上班,公司写的文章经常就是蹭热度的,这样可以保证流量。”   许密没这方面的经验,有些疑惑道:“我不太明白。”   曲安歌忙道:“就是这样的,比方说,现在我泡了一碗泡面,文案可以这样说——劳累了一天,没有什么比一碗鲜香的泡面更能拯救人们的肠胃,或许一碗泡面是没有营养的,显得微不足道,但是这集结了工业发展以来数十年人们的智慧……”   谭臻臻笑得拍桌:“你也太有才了,张口就来啊,但是为什么是泡面啊哈哈哈……”   曲安歌道:“这就是反差,看似高大上的话,形容的却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根本不会在意的一种食材,就特别好笑,不是么?”   谭臻臻一边笑一边点头:“没错,特别好笑。”   曲安歌望向许密,一脸期待地望着她,许密看见这表情,心里十分疑惑,犹豫了一下说了一句:“嗯,很棒。”   曲安歌眼神明亮,开心地笑了。   既然有了想法,她们就立刻行动起来,谭臻臻强烈建议先发《舌尖上的泡面》的视频,她的房间里本来就有泡面,于是拿出来给许密,许密在泡面里加了西红柿、菜叶和玉米粒,令泡面看起来非常豪华,曲安歌看了便说:“感觉还是普通点好,反差比较大。”   许密就又做了一遍,这次可以了,谭臻臻轻松解决两碗泡面,三人开始整理素材,忙活到深夜才回了房间,曲安歌先洗漱完,发现自己有点睡不着。   明天就要见秋水意了,说起来,还有点紧张。   你说这事情凑不凑巧呢,秋水意就是曲安歌后来最后的那位老板,虽然曲安歌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成立独立的工作室,工作室也开始接收艺人,但是最顶上的总公司是辉煌影业,辉煌影业的老板就是秋水意。   王佳说的没错,秋水意本家是做煤矿的,简直富得流油,躺着都能赚钱,亲属横跨军政商三界,就是12年的时候,这代秋家最小的女儿秋水意想进军娱乐圈了,还给公司取了个气势磅礴的名字叫辉煌影业,但是娱乐圈也不是那么好进的,辉煌影业最开始没艺人没关系,搜罗了一群新人,拍的电影部部暴雷,被称为“自娱自乐”公司,公司的艺人也被觉得比起“艺人”更像是“上班族”,但是没过几年大家就不嘲笑了,没别的,公司实在太有钱了。   就算电影不卖座,没人气没活动,老板照样发高额工资,这和在国企上班有什么区别?   新人们馋啊,开始削尖了脑袋想进辉煌影业。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秋水意突然开了窍,觉得继续进击影视圈实在是没希望了,于是突然另辟蹊径,开了个子公司叫子夜娱乐,开始培养国内偶像,成了吃到第一批男女团红利的公司,从此蒸蒸日上,变成了娱乐圈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母公司辉煌影视,也有越来越多的演技派加入了,形成了良性循环。   简单来说,虽然2012年的现在,秋水意的这家公司绝对还是个草台班子啥都没有,但是这是个板上钉钉的潜力股。   曲安歌也明白了为什么王佳向秋水意推荐她,因为自己刚好差钱,而秋水意别的没有,就是不差钱。   曲安歌想着这些,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十年后的秋水意的样子,其实对方作为大老板,自己不太熟,也就是吃过几餐饭的关系,但是曲安歌觉得对方还是挺有气质的。   正回想着,她突然看见手机上某个企鹅群特别热闹,她仔细看了眼聊天记录,发现是她之前拍的剧《侠盗三百两》,这部剧她在里面演一个微不足道的女配,而这部剧今天此刻正在播出。   曲安歌突然有点好奇,她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演过这个角色了,她调到那个频道,电视剧刚开头,一个画外音正一本正经地介绍着电视剧的社会背景,这剧是个武侠剧,顾名思义,就是讲一个叫三百两的侠盗的故事,后来武侠剧式微,拍武侠剧的就少了,曲安歌很久没看武侠剧,竟然看得津津有味。   许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曲安歌正盯着屏幕咧嘴笑,她转头,看见了先前在娱乐新闻上看到过的那些演员,她立刻就知道这是曲安歌拍的上一部剧,她对这部剧自然不会有好印象,因为这部剧,曲安歌才和她渐行渐远。   她沉默地吹头发护肤,躺到床上的时候,沉浸在剧情中的曲安歌终于回过神来,她偷偷瞥了许密一眼,见许密面无表情看不出是什么心情,心虚地拿起遥控器换掉了节目。   许密便开口:“不是看得挺开心的么,为什么换掉。”   曲安歌忙说:“不开心啊,就随便看看,都知道剧情的,有什么好看的。”   她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实则用余光瞟着许密,许密便说:“调回去吧,我也想看看。”   “不用了吧……”   “调回去。”   曲安歌默默调了回去。   因为是女n号第一集 完全没有她的出场,只不过到片尾曲的时候,演职人员表上出现了她的名字,许密突然问:“下午和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曲安歌老实回答:“是一个编剧,写过很多有名的古装剧了,比如《打金枝》《桃红柳绿》……”   “你认识她?”   “就上次面试的时候见过,不过……我听说过她,她在圈里子口碑很好。”   “她怎么说的?”   “她说要给我介绍一个老板。”   许密微微皱眉:“你相信她?”   曲安歌笑眯眯望向许密:“密密,你是担心我么,那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啊。”   许密飞了个眼刀过来:“要是真有事,恐怕我们绑在一起也没用。”   曲安歌道:“不会啦,这样吧,我一进包厢,我们就开着通话,这样一来可以录音,二来有什么事,你就可以立刻报警了。”   许密沉默下来。   电视上放着广告,说着洗脑的不断重复的句子,曲安歌扭头望着许密,见对方不说话,又问了遍:“好么?”   许密轻轻“嗯”了声。   曲安歌开心地搂住许密的胳膊:“我就知道你是担心我!”   许密想甩开她,没甩开,就微微缩起脖子,好让头发垂落盖住微微发烫的耳朵。   她盯着电视屏幕,其实脑子有很多想法,比方说曲安歌会不会嫌自己管的太多,电视进入第二集 ,片头出现了曲安歌的画面,她穿着鹅黄色的纱衣,双环髻,看着像是个小丫头,但是第二集播完,她的角色还是没有出场。   许密看着电视里的男一男二女一女二开始不耐烦,心想这群人还没有曲安歌十分之一漂亮,为什么要占那么长的篇幅。   她开口问:“你什么时候出场。”   没回应。   她低头,看见曲安歌脑袋歪在她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她怔忡,昏黄的灯光中,对方像是油画中的仙女,带着点透明的朦胧感,第一次对方睡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想法,雨天,湿气中带着油画感的脸庞,也比自己更先睡着,许密忍不住抬手轻轻滑过对方的鼻梁,最后落在微微翘起的鼻尖。   对方好像真的变了,就算自己问那么多,她也不生气,愿意不厌其烦地向自己解释,以至于现在回想去过去,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许密的手指慢慢下滑,最后落在那柔软丰润的唇上,她不禁发呆,曲安歌突然含糊嘟囔了一声,她连忙收回手,而曲安歌翻了个身,从自己肩膀上翻下去,咕噜一下滚到了床边上。   嘴角牵动,一丝笑意一不小心漏了出来。   许密看了许久,才转过头继续看电视,她突然很想看看曲安歌到底演了什么,她爱着的事业又到底是什么样的,第三集 很快过半,就在许密都忍不住打哈欠的时候,饰演一个门派小师妹的曲安歌终于出场了,对方笑容灵动,顾盼生辉,好像是曲安歌,又好像不是。   对方对男主说:“三百两哥哥,蓉蓉终于找到你啦。”   许密看笑了,她想,曲安歌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   次日曲安歌早起出门运动,回来却发现许密仍然没有起床,快中午才终于起来,曲安歌问:“是睡得很晚么?干什么了,睡不着剪视频了?”   许密才不好意思说她看电视剧为了等曲安歌的桥段看到半夜,沉默表示默认。   中午简单吃了一餐,曲安歌精心搭配了服装化了妆,出发前往御明楼,下地铁的时候王佳说过来接她,她自然感激不尽,上了车,两人寒暄一阵,曲安歌客套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满足秋总的要求。”   王佳沉默片刻,说:“我感觉问题不大。”   她还记得昨天通话的时候,这位秋总也只问了一个问题——   “啊,这样,那,她漂亮么?”   这位秋总名字诗意,但是人,好像是个俗人。 第32章 但那种温暖只有许密能带给她。   出电梯的时候曲安歌偷偷打通了许密的电话,看到许密接了,就偷偷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许密一边托腮看着自己的视频,一边听到曲安歌那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   “……这请客的钱怎么能由王姐付,肯定是我啊。”   “你能有几个钱,还欠着一大笔钱吧?别跟我客气,大不了以后有钱了再请我。”   “姐,你真的对我太好了。”   “我看你有火的潜质,做前期投资呢,别把我想的太好了,不说了,快到了,就前面。”   许密换了只手托腮,心里觉得蛮腻歪。   她不太喜欢这种人情世故,总觉得这些话说出来……有点假。   但是听曲安歌和这个叫王佳的在说,又好像挺真的。   她想不明白,就去刷电脑上的评论,中午她们把《舌尖上的泡面》这个视频放到网上去了,不知该说不出意料还是出人意料——大受欢迎。   点击和评论都飞快地往上涨,粉丝数更是有惊人的增长,但是谭臻臻说这样不够,最好找几个大V转发,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开口问:“曲安歌愿不愿意转发,现在全网估计她的量数一数二。”   那个时候曲安歌已经出去了,许密说:“别了,她那个号……估计也是属于公司的。”   谭臻臻便说:“那烂公司!行吧,现在这样也挺好,稳步上升。”   许密想到这,就去看了下曲安歌的微博,现在热评第一是——   【有人抄歌都抄不好,有人写了原创却不认,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第二是——【光聚发公告了,你叫曲安歌?听你这个名字,就是创作才女啊。】   显然,不信她这个声明的人比较多。   许密却觉得这个声明挺真实的,虽然是牵强,可是她了解曲安歌,曲安歌连五线谱都不会,虽然名字里又是曲又是歌的。   许密又往下滑,突然看见有人说——【我是她高中同学,别了吧她高中五音不全,现在突然创作才女?】   许密顿时不快起来,点进那人的头像,翻了下,发现微博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转发,也不知道是小号还是这人平时不玩微博,为了评论曲安歌这条才特意注册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个小人。   许密截了图,心想,以后迟早查出你是谁,她又回来看自己的微博,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那边除了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曲安歌和王佳,出现了另外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不高,但是听起来十分爽朗,开门见山便说:“漂亮,确实漂亮。”   许密皱起眉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曲安歌那边也因为秋水意的出现感到吃惊,不为别的,就因为对方看起来和十年后实在判若两人,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比如说王佳,看着就和十年后没什么变化,左青芫十年后干练些如今青涩些,也算是意料之中的改变,但是秋水意不同。   她这是……这是换头了啊。   曲安歌还记得十年后第一次和秋水意见面,对方款款从车上下来,中长卷发披散在肩侧,杏色西装裙套装,尖头红底高跟鞋,细眉红唇,身材丰润,简直堪称女人中的女人,曲安歌觉得她气质好,也是在这个外形的搭配之下的,这样一张脸配上冷淡疏离的表情,看着就是只可远观的人间富贵花,但是现在呢,对方一头看着没搭理的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揪揪,穿牛仔裤加皮衣,皮衣上还有铆钉,极瘦,配合着颇有棱角感的脸,看着像是个小男孩。   这是啥?铁T变直女?   曲安歌目瞪口呆,半晌才说:“秋……秋总?”   秋水意过来伸出手来,说:“幸会幸会,你怎么称呼?”   曲安歌勉强回过神来:“我是曲安歌,叫我小曲就行。”   太过冲击,她没意识到秋水意的那个姿势是想要握手,所以没伸出手去。   秋水意也没在意,一拍手,抬手用食指指向曲安歌,说:“那怎么行,你是我们公司未来的大明星,我就叫你安歌。”   曲安歌:“……”   她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看了王佳一眼,王佳低着头不敢看她,握拳贴唇干咳了一声。   事到如今只能看自己,曲安歌干笑道:“秋总已经确定要签我?我和之前的公司的合约还是一本糊涂账呢。”   秋水意道:“完全没问题,违约金多少,我替你付了,只要你和公司在签个协议,在三年内把违约金赚回来,赚回来了这件事就当没了!”   对方看着不着四六,倒也不吃亏啊。   曲安歌被荒谬塞满的大脑总算有了点理智,说:“那要是没赚回来呢?”   秋水意一脸惊讶:“不能够吧,你那么漂亮。”   曲安歌:“……总有个万一嘛。”   秋水意道:“这个,那个……”   她转而望向王佳:“那怎么办?要不然再赔我个双倍违约金?”   王佳道:“吃饭吧,我们先吃饭,慢慢说,有的是时间。”   三人围坐下来,曲安歌心里有点没底,她觉得未来的秋水意还是挺可靠的,但是现在的秋水意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好比现在,对方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看,神情欣赏,肆无忌惮。   曲安歌有点不好意思地抬头,说:“怎么了啊,秋总。”   秋水意道:“我看了好多他们给我介绍的小艺人了,就属你最漂亮,有种大明星气质,我看好你,你违约金多少,我替你付了。”   曲安歌道:“……两百万。”   秋水意一脸惊讶:“不多啊。”   曲安歌:“……”   感觉对话好艰难。   王佳连忙圆场:“吃菜吃菜,御明楼的松鼠桂鱼特别有名,冷了就不好吃了。”   许密在电话那头,有点烦躁地咬着笔盖。   她不知道那边的情形,但是光听着对话,她就觉得不舒服起来。   首先那位老板也太猥琐,其次要是真又签了一个公司,那不是就往娱乐圈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么?   许密想了想,给曲安歌发消息——【这老板听着好不靠谱,不会是骗子吧?】   曲安歌尬聊了几句后看到了这条消息,她也很无语,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辉煌影业最开始那么有钱却一直扶不起来了,这肯定和秋水意这个不着调的样子脱不开关系。   但问题是,曲安歌知道这公司确实是靠谱的,既然秋水意不懂,是不是代表着她可以利用辉煌影业的资金,来更快地获得成功呢?   可秋水意会愿意听她的么?   对方虽然看起来年轻不着调,但是既然后来公司开下去了,也不可能是个傻子吧,轻信自己,恐怕也是不会的。   她想,这事急不来,还得拖一拖。   菜吃的差不多了,曲安歌开口道:“违约金的事,其实我自己也在想办法,而且已经攒的差不多了,现在的问题主要是不知道光聚传媒会不会阻挠解约,毕竟像我这样的个人,还是很难抵抗大公司的,我也不想把自己的麻烦转嫁给下一个公司,目前是准备解约了再签公司的。”   秋水意抬眼看她,若有所思。   曲安歌笑道:“谢谢秋总给我投来橄榄枝,等我解约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或者您的助理?”   秋水意一摊手:“我被拒绝了?”   曲安歌一脸正色:“绝对没有,我心中的第一顺位,永远是你们公司。”   她这话说的认真,但是秋水意显然已经不太开心,开口道:“可能是我前面说错话了吧,不好意思,我刚从国外回来,实在不太懂你们这些圈圈绕绕,王佳说你有困难,我愿意帮你,你又不愿意,你到底什么意思?”   气氛凝滞,没人动筷子了,空气像是个炸|弹,仿佛一触即发。   曲安歌就也直说了:“我刚签了个霸王合约,让我焦头烂额,下一个合约肯定是要谨慎一点的,希望您能理解。”   又是一阵沉默。   突然,秋水意一拍掌笑了起来,说:“原来是这样,那是我想太多了,应该的应该的,那这样,今天就当认识认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随时可以联系我。”   曲安歌收过名片,表示感谢。   这餐饭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结束了,秋水意一走,曲安歌就像王佳道歉,说浪费了她的好意,王佳却一摆手道:“别在意,是我的问题,我倒是没想到,秋总看着年轻简单,人却阴的很。”   曲安歌也点头:“她是故意的吧,装出一副好说话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其实只是希望我能不要提太多要求地签了合约。”   王佳道:“她是新公司,其实也没什么吸引力,你真要签,要求高一点是不过分的,不过,你真的有钱还违约金么?”   曲安歌想起上次在左青芫那里看到的数据,说:“感觉问题不大。”   王佳有点尴尬:“那反而是我多管闲事了。”   曲安歌忙说:“但是和光聚解约,也不止是钱的事,麻烦的事太多了。”   王佳道:“放心,到时候有什么需要,我这肯定帮忙。”   天色已晚,王佳一路把曲安歌送到小区门口,曲安歌下车拿出手机,发现手机通话居然还开着,她把听筒放到耳边,“喂”了一声。   许密的声音很快响起:“回来了?吃饱了么,还要不要吃点什么?”   一阵暖流在心底涌起,曲安歌突然再次意识到许密的重要性,其实往后的十年她所怀念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永远有人在家里为你点起一盏灯的感觉,或许在十年后在她成功后有许多人都愿意来奉承她照顾她,但那种温暖只有许密能带给她。   她开口道:“我想……吃一碗阳春面。”   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的电话终于挂断,许密哼着歌前往厨房,谭臻臻在客厅看电视,听到惊讶抬头,说:“那么开心啊密密,碰到什么好事了?”   许密想了想,说:“视频点击率很高,后台有广告商找上来了。”   要不是腿上绑着石膏,谭臻臻指定得从沙发上跳起来,她捏拳笑道:“真的么真的么,呆会儿我去回,这个广告商得好好挑一挑,关系着我们未来地发展的。”   许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她穿上围裙望向窗外,路灯点点,像是一路星光。   她突然反思了下——   曲安歌签约之路受阻,她开心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反思很快冲散,她想,反正自媒体也能赚钱了,到时候她一定能养活曲安歌,娱乐圈那么乱,还是不去为好。   更何况……   大门被打开,曲安歌有气无力说了句:“我回来了,太热了外面。”   许密露出微笑,现在曲安歌每天都能回家,这多好啊。   ……   曲安歌并不知道许密的想法。   她只发现接下来好几天,许密心情非常不错,谭臻臻说这是因为她们涨粉很快,广告商给的酬劳也很多的原因。   看见许密和谭臻臻的自媒体这样蒸蒸日常,曲安歌一边开心,一边却也为自己的进展焦虑起来,虽然她知道这事不能急,可是毫无进展只能每天呆在家里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特别是周悦那边还天天恶心她,首先《侠盗三百两》全剧组参加的宣传活动和商业活动,居然完全没有通知她,直到剧组里的其他演员告诉她,她才知道这件事,她给周悦打电话,周悦却说是自己这边暂时借不到礼服也没有多余的车,随后他又说,光聚那边商量着要把《明宫花》里容妃的角色给贝甜,因为曲安歌既没有名字又不听话,对方当时阴阳怪气地说:“让贝甜去,剧组估计只会笑开花吧,贝甜的年纪也比你合适些,你的年纪还是大了点。”   曲安歌翻了个白眼,挂了电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接周悦的电话。   幸好到了第三个周一,左青芫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已经翻了四倍……下周肯定更多了,是继续放着,还是全取出来?”   曲安歌道:“先取出两百万,剩下由你处理就行。”   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至少她接下来随时都能解约了,她想好最迟下周,就去公司提出这件事,当天晚上,邮箱里却收到消息,说她获得了《明宫花》容妃的角色,希望能快点签署合同寄过来,邮箱里还有合同的附件。   她一愣,给王佳打电话,问是怎么回事,王佳却说也不清楚,因为先前制片人已经定了贝甜了,谁知道早上突然变了口风,觉得还是曲安歌更好。   曲安歌挂了电话,若有所思,想了想,拨通了林珍意的电话。   她其实一直挺想再联系一下林珍意,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电话很快接通,林珍意开口道:“是曲安歌吧。”   曲安歌腼腆道:“您还认识我。”   林珍意带着笑意:“过目难忘。”   曲安歌一时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因为是一直尊敬的人,反而有点难以开口了。   许密和谭臻臻在客厅,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趴在凉席上面对着风扇,听筒里也传来呼啦呼啦的声音,她伸手把风扇关了,听到林珍意问:“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曲安歌深吸一口气:“《明宫花》的那个角色,是您帮我争取的么?”   短暂的沉默被蝉鸣填满,片刻后林珍意轻笑出声:“你怎么猜到的?”   曲安歌道:“感觉只有您了。”   林珍意“嗯”了一声,干脆承认了,曲安歌道:“谢谢您。”   林珍意道:“你太客气了,我不爱听。”   过去几天里林珍意调查了下曲安歌,发现对方看着不像是故意来接近自己的那种人,再一查,就发现了曲安歌和光聚还有经纪人的那一摊子烂事,在得知了《明宫花》那边的演员调动,她就干脆提了一嘴,投资商那边给她面子,所以还是定曲安歌。   并不是什么费心的事。   她其实挺想问问合约的事,又觉得自己和曲安歌一面之缘,多少有点冒昧,便转移话题道:“我这边过两天有个聚会,实际上是我侄女过生日,你要想感谢我,就过来当面谢我吧。”   话音一落,对面突然哽咽起来,林珍意吓了一跳,却听见曲安歌说:“谢谢,真的谢谢,虽然不知道您到底是谁,可是、可是一定是特别厉害的人,等到我解约成功,我一定会上门感谢您的。”   “你要解约么?”林珍意问。   “嗯。”虽然只是隔着听筒,似乎也能感受到那种孤注一掷的决心,“我已经攒好了违约金,下周就会向公司提出解约,如果公司不同意,大概会需要提起诉讼吧。”   林珍意突然明白对方为什么哽咽了,她只是个小姑娘,要面对一个庞然大物,就好像鸡蛋要去碰撞石头,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顶多只能故作镇定罢了。   那么想来遇到对方的那天,对方也应该已经在做着准备了吧,可是就算如此,对方那天看起来毫无阴霾,什么都看不出来。   此时什么话都显得苍白,林珍意只说了句:“你很好。”   曲安歌心虚地擦了擦眼泪,她这反应一大半是装的,但是她知道林珍意吃这套,又颤声道:“对不起,我太失态了,只是也不知怎么,就有点忍不住……那宴会规模大么,是不是要穿礼服什么的?”   林珍意笑道:“最好是穿礼服,邀请函我会发给你,邀请你……和你的妻子,我还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如果你需要提起诉讼的话。”   曲安歌捧着脸,惊喜地说出“真的么,那太好了”的时候,许密推开了房门,皱着眉头盯着她看。   她心里很困惑,因为曲安歌此时满脸泪水,但是双眸明亮,看起来不点都不难过反而开心极了,见她进来,甚至还冲她“嘘”了一声。   她心里隐隐有不妙的预感,去浴室冲了个澡,再出来的时候,她看见曲安歌坐在桌子前面开着笔记本电脑,word上写着“解约函”三个字。   她一愣,擦头发的手停住了,曲安歌满脸笑容地转过头来,对她说:“密密,我赚到两百万啦!”   这不可能吧?   脑子里首先冒出的就是这个想法。   但是曲安歌看起来那么开心,反倒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她也应该开心吧,这可是赚到了两百万。   可是不知为什么开心不起来,反而头有点晕。   “我今天就把解约函发给周悦,还有,那天和我吃饭的那位很厉害的前辈,邀请我和你一起去参加她侄女的生日宴会,明天我们去买个……嗯……还是租吧,租两套礼服,我一定要把那位前辈介绍给你。”   许密盯着曲安歌的脸,对方看起来和前两天颓废的样子判若两人,这大概就是事情顺利与不顺利之间的区别,现在的曲安歌看起来就算不施粉黛也艳光照人,那自己呢?脸色看起来如何呢?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冷静下来了。   或许是一场短暂的喜剧终于来到了结局,许密反而觉得没什么可畏惧的,她点了点头,说“好”。   “我们还可以找找房子,这地方隔音太差了,早点搬出去的好,你和谭臻臻也可以另外租个工作室什么的。”   许密又点头:“好。”   既然没有几天了,她想,那至少体面地迎来结束,在最后关头,她想要看看吸引着曲安歌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次日曲安歌找圈内熟人找了个工作室挑礼服,和许密驱车前往,这次许密居然主动提议坐出租车,等到了,她也很配合地试穿衣服,曲安歌给她挑了件宝蓝色的丝质长裙,觉得衬她的肤色,工作室的人拿了一条红色长裙出来,对曲安歌说:“这是我们压箱底的好东西,今天碰到你了,华服配美人,绝对绝配。”   许密进试衣间换了,在镜子里面瞧见自己,却觉得有些陌生,过分素净的脸撑不起这样的华服,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她脱下来换回自己的衣服,拉开帘子出去,便看见曲安歌提着裙摆,像是一朵玫瑰般亭亭地站着,在镜子前面,她一只手把披散的头发在脑后挽起来,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像是天鹅一样抬着下巴,和许密在镜子里看尽的自己不同,穿着这条礼服的曲安歌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就好像她天生就该穿这样奢华的、版型考究的礼服。   曲安歌在镜子里看见她,转过头来,说:“密密,怎么不穿上给我看看?”   许密道:“合身就行。”   工作室的人紧紧盯着曲安歌,说:“太适合你了,太美了,绝对艳冠群芳。”   曲安歌松开手,头发凌乱地散落下来,更添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算了,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我艳冠群芳是什么意思?”   她扭头有些遗憾地望向许密:“我还想看看你穿上什么样呢。”   她又试了一件香槟色的礼服,最后选了这件,结账的时候许密却突然问:“那件红色礼服卖么?”   工作人员道:“有点贵的。”   “多少?”   她报了个五位数,许密道:“我买了。”   曲安歌震惊地望向许密,道:“你疯啦?”   她连忙制止了许密掏卡的动作,拿了包好的衣服把许密往外拉,今天的许密拉起来居然还有些费劲,一直到了楼下,曲安歌才松了口气,说:“你今天怎么了啊,突然特别大方啊。”   许密低头不语,曲安歌拉住她的手,轻轻摩挲,问:“你不开心么?”   许密仰起头,脸上居然是灿烂的笑容:“你光记得明天要去参加一场生日宴会,却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么?” 第33章 “可以先吃你么?”   曲安歌差点哭出来。   这两天让人焦虑的事很多,她真的完全忘记这件事了,可是没想到许密居然还记得,而且她记得自己刚重生的时候,其实为了买手机已经透支掉了生日,她觉得许密当做她生日已经过了问题也不大。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许密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因为对方是一个注重仪式感的人,她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有几次因为有事,她建议提前或者延后几天过生日,可是到了生日当天,许密一定会送来祝福,礼物也一定是当天送到。   她抓着许密的手,感觉鼻子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半晌哽咽道:“谢谢……但是那衣服还是算了,太贵了我也没有很喜欢。”   许密就也没说什么,低下头转身往外走,曲安歌却呆在原地不动,好一会儿许密疑惑地转过头来,曲安歌道:“我们今天住外面吧,可以在外面吃个晚饭——虽然餐厅里的菜肯定没你做的好吃。”   她抓着许密的手捏的更紧,因为不知道许密有没有猜到她话语里的其他意思,虽然这栋大楼的大厅里冷气开得十足,她还是有些紧张的手心冒汗。   但许密好像在走神,眼神游离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好。”   “吃什么?要不吃西餐吧,平时在家里不会吃这个。”   “嗯。”   曲安歌拿出手机来订餐厅,她决心这个晚上一定要完美无缺,于是找了自己印象中本地最好的西餐厅,结果人家的位置都是早在一个星期之前都订满了,她现在也没有让人家临时空一个位置出来的面子,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了一家,因为临时有人退了,给她捡了个漏。   她又在附近定酒店,那餐厅的楼下就有一家不错的星级酒店,但是价格颇高,她还真是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咬咬牙定了,一个美好的晚上,难不成去快捷酒店?   这么忙活完,就也挺晚了,因为想到明天就要去参加晚宴,两人又回家拿了点洗漱化妆用品,在家里碰到谭臻臻,谭臻臻哭天抢地,说“难道今天我只能点外卖”么,但是她好像很快意识到什么,流露出暧昧的神情,而曲安歌不等她说话,就关上了门。   天色渐晚,两人先把东西放到了酒店房间,要出发去餐厅的时候,曲安歌突然想到什么,说:“要不我们换个装吧?”   许密茫然看着她。   曲安歌这也是突然想到了,楼下的那个餐厅好像有着装要求,穿着T恤牛仔裤可能进不去。   先前说不定还真会因为这个规定被拒之门外,可是现在她们不是有礼服么?干嘛不换上再去?   曲安歌把原因说了,许密低声嘟囔:“还有有着装要求的店啊,顾客不该是上帝么……如果我开餐厅……”   她没说下去,但是曲安歌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她觉得许密太可爱了,忍不住抱住对方蹭她的脸,许密把她推开,说:“那快换衣服啊。”   曲安歌先换上自己的,她回头的时候许密已经换上了,先前在工作室没看到,她相当遗憾,但没想到今天还能有机会看到,这个宝蓝色果然衬的许密肤白胜雪,并没有什么大的露肤面积,但因为裁剪得当,可以显得曲线玲珑,每一寸皮肉都掐的恰到好处。   曲安歌觉得这样的许密美极了,若硬要挑出问题来,可能是因为对方唇色浅淡,脸庞窄小,五官单薄,于是在没有上妆的情况下,显得有些憔悴。   许密有点不自在地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说:“看着是不是有点奇怪。”   曲安歌道:“没有啊,太漂亮了,只要上点口红就行。”   许密望向门口的全身镜,从镜子里映出了她的模样,她想曲安歌只是在安慰她,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适合这件衣服,在她看来,她是四肢似乎显得太细,看起来像是只被包裹在华服里走不动路的鸟。   她看着自己的倒影忍不住发呆,曲安歌拿着口红走过来了,她在许密面前展示偏橘红色的唇膏,说:“用这只怎么样。”   许密皱眉:“那么红。”   曲安歌道:“可以薄涂的。”   她将膏体在唇心点了一下,然后用拇指慢慢抹开,许密在曲安歌把手指按在她嘴唇上的时候就僵住了全身,手心和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水,她垂眸不敢看曲安歌,却感觉到那手指似乎越来越烫,让她的嘴唇都快燃烧起来,就未得到润泽的身体似乎开始提醒她也会有的渴望,许密捏紧拳头,微微后退。   她坐在床尾,这不后退还好,一后退,失去重心,往后倒去,仰躺在了柔软的席梦思床垫上,曲安歌也顺势倾身而下,单手撑着床面,自上而下地望着许密。   嘴唇火热而干涩,连带着喉咙似乎都燃烧起来,许密的声音有些干涩:“涂、涂好了么……”   曲安歌悬在她的身上,低声问:“要去吃饭么?”   许密说不出话来,只好点头,曲安歌却又问:“可以先吃你么?”   心脏像是煮沸的锅炉一样顷刻间爆炸开来,喷张的血脉让整张脸连带着脖子都变得通红,许密心里想这话也太肉麻了,但是她因为这肉麻的话浑身发|软,她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一样蜷缩起来,说不出任何的话来。   但是仿佛在沸腾的心脏的某个角落,却还有一个冷静的声音在告诉她——   一切要结束了。   那么,既然要结束了,为什么不再放肆一点呢?   许密伸手抓住了曲安歌的领口,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   ……   折腾了大半个钟头,可以说箭在弦上的时候,因为餐厅打电话过来催促,曲安歌和许密暂时中场休息。   此时发丝和形容都显得有些凌乱,吐息灼热,气氛旖旎,曲安歌心潮澎湃,连饿都不知道了,但是刚才情到浓时,她好像是听到谁的肚子叫了几声,由此可见,生理需求也分先后,不管怎么上头,人到了该吃东西的时候,还是要吃东西,更何况为了晚上吃这顿好的,两人在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   许密整理头发,说:“去吃饭吧。”   两人又去冲澡梳妆,稍作休整,到了楼上餐厅,餐厅在顶楼,可以通过落地窗观赏城市夜景,侍者领她们在位置上坐下后,曲安歌点了餐,又问:“要不要酒?”   许密非常干脆地点了头。   先前被喜悦和情|欲冲昏的大脑在悠扬的古典乐洗礼下变得冷静,曲安歌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   许密今天是怎么了,虽然今天是自己过生日吧,但是以前过生日的时候,对方也不可能由着自己点那么贵的餐厅那么贵的酒店的——更何况,还有那么贵的红酒。   曲安歌试探地问:“今天开心,要不再点点别的?”   许密还是干脆点头。   曲安歌开始慌了,讪笑道:“想想还是算了,会吃不完的。”   许密望向窗外,淡淡道:“反正也就这么一次。”   曲安歌心里警钟长鸣,不对劲,这不对劲。   自己是不是最近又做错什么了?   她思索了一下,道:“对不起,密密。”   许密疑惑地望向她。   曲安歌道:“应该由我去买食材的,外面那么热,谭臻臻又瘸腿,我什么是都没做居然在家里休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许密:“……啊?”   曲安歌又说:“我晚上睡觉还打呼噜,你这几天肯定没睡好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室友没跟我说,我睡觉打呼噜啊。”   许密:“……”   这时前菜上了,鱼子酱沙拉和烤面包片,许密帮曲安歌拿了点沙拉,说:“别说了,吃吧。”   曲安歌吃了点沙拉,她还想说话,又上了生蚝,许密说海鲜不吃很快就不新鲜了,叫曲安歌专心吃饭,曲安歌吃了生蚝,牛排也上了。   服务员介绍这是谷饲安格斯牛排,熟成四十五天,三分熟,许密切了一口吃了,皱起眉头,曲安歌一直观察着许密的表情,此时忙问:“怎么了?”   许密道:“有点吃不惯。”   曲安歌后来吃多了,所以已经很习惯这个味道,尝了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但还是说:“吃不惯就别吃了,可是再点别的。”   许密却还是一口口细细嚼着,半晌道:“吃多了,好像大概明白风味在何处了。”   因为研究食物,对方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曲安歌就又说:“最近,我是不是又有哪里做的不好啊,你可以告诉我么?”   许密陷入沉默。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直接说——你可以退出娱乐圈么?   曲安歌在这件事上所付出的,许密在这一个月是看在眼里的,她说不出口,觉得说出这样的话来太过分了。   更何况,她一个月前不是就问过了么——“你还是想进入娱乐圈么?”   那个时候曲安歌给了自己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于是许密也接收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且模棱两可地度过了一个月,靠的只是一种侥幸和一个隐秘的卑劣的思想,她甚至希望曲安歌炒股失败,希望曲安歌得罪老板,希望曲安歌无法解约。   人居然可以在心底对自己的伴侣有如此恶毒的诅咒,这个世界上除了她,大概不会有别人了吧?   她又望向窗外,城市的路灯组成璀璨的灯带,各色的霓虹灯在星星点点地闪耀,耳边是悠扬的小提琴和钢琴声,周围的人轻声细语地交谈,餐厅灯光昏暗迷蒙,更显得菜肴奢华有品位,她第一次来到这样的餐厅,却感到全身上下都很别扭,礼服箍得她没办法松弛地坐下,她必须要挺直脊背,才能配得上这礼服和这环境。   这让她觉得很累。   可是曲安歌看起来驾轻就熟,她肩背舒展神情自若,香槟色的吊带礼服衬的她的肌肤像是丝缎般光洁无暇,她描了眉,只抹了一点点唇膏,还将边缘晕开变浅,但是看起来已经艳光四射明媚逼人,长发蓬松地堆叠在肩窝,纤细深邃的锁骨像是一叶小舟盛着蓬松的长发,有几缕蜿蜒而下,像是水草摇晃。   或许她和曲安歌真的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她们一起长大,才给了她可以一起永远地走下去的错觉,甚至想着,只要结了婚,就可以代表永恒。   许密低头,紧紧咬住舌尖,疼痛让她清醒,好让她不至于失态,突然有服务员走来,在她们的桌子上放了瓶酒。   许密抬头,服务员对着曲安歌说:“那边包厢的客人请小姐喝酒。”   曲安歌正苦恼着许密为什么不说话,看见有人打扰,反而烦躁,有些没好气道:“不用了,我和恋人在吃饭呢。”   服务员一愣,看了眼许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曲安歌仰头看着他,微笑道:“你把酒拿回去,跟他复述我的话就行。”   服务员没把酒拿走,但人走了,过了一会儿回来,说:“那位客人说,已经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拿回的道理,他请两位小姐。”   话说到这份上,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对方也算彬彬有礼,其实在外吃饭,所以她没再说什么,只道了谢。   不过等到吃完饭,她们也只喝完了自己的红酒,酒已经开瓶,也不能退,曲安歌干脆拎着酒回了房间,本来准备放进冰箱,许密却突然拿出来,对瓶喝了一口。   从没看见过许密如此豪放地喝酒,曲安歌都看呆了,许密喝了一口就皱眉,望着瓶身道:“好涩,这什么酒?”   曲安歌道:“96年的拉菲,市场价……大概一万出头吧。”   许密笑容消失,再次望向瓶身,这次表情空白,半晌道:“……我可以吐回去么?”   曲安歌忍不住笑出声,道:“反正别人送的,无所谓啦。”   想到这事,许密表情复杂:“一万的酒,就纯当礼物送了,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这就是有钱人么?”   曲安歌道:“对有钱人来说,一万块跟我们花十块钱差不多吧。”   许密坐到沙发上,眼前的酒店房间也已经是她目前为止住过的最好的酒店,有冰箱有吧台有浴缸有屏幕巨大的电视,但却只是这个酒店的普通房间,她可以偶尔来尝试享受一下,却不敢奢望一直享受这样的东西,可是对曲安歌来说呢?   喝了太多酒,许密有些上头,反而觉得喝得不多,曲安歌从冰箱里拿了冰块出来,用杯子倒了酒加了冰块,递给许密,说:“这样可能会好喝一点。”   许密接过埋头就喝,还是涩,而且酸,但是或许是冰块稀释了一下,滋味好了很多,回味的时候品出了水果的芬芳和雪松的清爽,还有点巧克力的味道,许密喝完一杯,觉得心头一直被压着的一块石头似乎稍稍松动了些,她抬头望着曲安歌,问:“你出来吃饭,会经常有人送你东西么?”   曲安歌没想太多,道:“确实,有时候老板还会给我免单。”   许密道:“真好,不是因为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喝那么贵的酒。”   曲安歌一愣,总感觉这话奇怪,重要的是根本不像是许密会说出来的,她蹲到许密面前,发现许密眼神迷离,虽然脸一点都没红,但看起来应该是醉了。   大概是因为醉了,对方的话变得很多,见曲安歌过来,甚至略有些挑衅地看着她,说:“干嘛?不要蹲在地上,坐到我身边来。”   醉中无状,许密看起来比平常外放,她把刘海捋到一边,露出额头,显出一些平常没有的英气,她举起酒杯,说:“再给我倒一杯。”   曲安歌觉得醉酒的许密很可爱,但是喝酒伤身,所以犹豫了一下,她拿走酒杯,说:“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   许密皱起眉头,摇摇晃晃站起来,干脆自己走去了吧台,曲安歌跟在身后亦步亦趋,说:“别喝啦,乖。”   她试图拉住许密,许密却把她甩开,她就藏起杯子,没想到许密再次拿起酒瓶灌酒,曲安歌怕伤着许密,不敢用力,只试图拿开酒瓶,许密灌了一口,放下酒瓶,曲安歌松了口气,正想继续说话,许密凑上来,唇贴在了她的唇上。   凉丝丝的红酒顺着唇舌流入口腔,确实是拉菲的味道,带着黑醋栗的味道,微酸清新,余味悠长,但似乎比起以前喝的,又更甜美,曲安歌按住许密的后脑勺,嘴唇紧紧贴着,她咽下所有渡过来的红酒,但仍嫌不够,舌尖探入对方的口腔,滑过齿缝粘膜,又轻轻吸住舌头,许密脚软后退,靠在了吧台上,台面上的玻璃杯被扫落在地上,曲安歌搂住许密的腿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吧台,然后一只手抓住许密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捏着对方的脖子,托住后脑勺。   这样的要是还能忍住,是人么?   酒香弥漫在房间里,渐渐稀释,更显得风味绵长,滋味多变,清新的果香渐渐变得好像是淡雅的花香,花香又变成了木炭的醇厚,混杂在潮湿的水汽中,变成翻涌着涟漪的湖面,不断接连荡开。   渐入佳境,许密突然开始哭泣,曲安歌从许密的放肆中已然意识到什么,她紧紧将许密搂在怀里,不断地询问——   “你不会离开我吧?”   “你不会想离开我吧?”   “你还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么?”   下一次的亲吻里带上了泪水的咸涩,许密突然紧紧咬住曲安歌的嘴唇,曲安歌尝到铁锈味,但是她没有躲开,知道许密松口,曲安歌用额头贴着许密的额头,低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许密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你一直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对么?”   大脑里除了眩晕还有嗡鸣,喉咙干涩,曲安歌咬紧嘴唇,把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酒精混着鲜血淌进胃里,滚烫灼烧,那些翻涌江水的瞬间,曲安歌贴近许密的耳廓,低声问询:“真的,不可以么,我喜欢演戏……”   “我喜欢……你……”   两人又开了很多冰箱里的酒,到最后实在有些放浪形骸,从吧台去了浴室又从浴室去了沙发,最终是倒在床上,关于最后的记忆已经不再清晰,总之第二天起床,曲安歌看着皱成一团的礼服,深深叹了口气。   她给工作室打电话:“啊……是这样的,礼服稍微有点皱……破、破破损,我就直接买下来了好了,钱到时候会转账给你。”   她起身,觉得头晕目眩,手臂酸痛,喉咙刺痒,嘴唇刺痛,她舔舔嘴唇,走到浴室,从镜子里看见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牙印,嘴唇上则有一个深红的血瘀,稍稍肿了起来。   她倒是没有自己被咬了那么多次的印象,可能是有点太激动了。   她双手撑着洗手台,握拳重重敲了敲脑袋,昨晚的记忆稍稍有点模糊,但是她记得那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可是退出娱乐圈……   这……   她知道自己无法怨恨许密不理解自己,因为说到底这一切的开端是自己造成的,那么或许,或许呢,是不是可以通过更多的努力,让许密对自己感到放心?   她深吸一口气出了浴室,看见许密还躺在床上,她爬上床凑到许密颊边,轻轻落下一个吻,许密睫毛颤动,耳朵突然红了。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许密睁开眼睛,稍稍瞟了一眼,就看到了曲安歌身上凄惨的状况。   她、她有那么过分?   没印象了……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实在应该趁曲安歌没醒立刻就走,但是因为昨晚喝的太多又太累……确实是没醒过来。   她翻了个身起来,顿时感觉到眼前还在天旋地转,她暗道糟糕,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晚上那个宴会,是几点啊。”   “六点吧。”   许密瞥到地上咸菜一样的礼服:“嗯,洗一洗,到了晚上应该干了,不过,你是不是要换一件衣服啊?”   这和衣服没关系了,主要是曲安歌身上的伤痕,可能要长袖才能遮住。   曲安歌苦笑道:“我买个披肩吧,其他用遮瑕遮一遮,希望到晚上了能好一点。”   到了晚上,齿印果然淡了,只有浅浅的粉色痕迹,曲安歌用遮瑕遮了,又披了披肩,社交距离就看不出来了,大概看见她也只会觉得她有点保守,两人又找了美容院做了妆发,到了晚上六点,准时到达了举办宴会的酒店。   一进去,曲安歌本来想联系林珍意,却不成想,秋水意先晃到了她们的面前。   秋水意今天穿的稍微正式了些,是长袖长裤的浅驼色西装套装,发型端正,用发蜡捋顺搞了个大背头,她手上拿着杯气泡水踱步到曲安歌面前,惊讶地说:“你居然可以拿到这场宴会的邀请函啊,小看你了。”   曲安歌无语假笑。   秋水意伸出手来,道:“既然小看你了,要不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辉煌影业CEO秋水意,两位小姐怎么称呼啊。”   曲安歌无奈,只好轻轻搭了下秋水意的手,假笑道:“秋总好,曲安歌,许密。”   秋水意笑容诚恳:“我的酒是不是还不错?足以弥补我那天的口不择言了么?”   曲安歌一愣,脱口而出:“是你啊!” 第34章 但是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和她格格不入。   秋水意露出笑容,八颗雪白的牙齿,这笑容看在曲安歌眼中,是洋洋得意莫名其妙。   但是自己的反应也有点太大,显得不太体面,她干咳一声,说:“谢谢。”   秋水意靠近盯着曲安歌的嘴唇,半晌笑道:“看来送对了。”   曲安歌连忙低头闪躲对方过于露骨的眼神,同时用余光瞟了下许密。   许密盯着秋水意的脸,看的有点认真。   这就让曲安歌不太高兴了。   她扯了下许密的手臂,出声:“我们过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过去哪,就是想拉许密到一边去。   许密淡淡“嗯”了声,目光又望向别处,曲安歌正想告辞,秋水意抬手拦住她:“再聊聊,你对合同有什么想法,趁现在可以说说啊。”   和辉煌影业签约的意向,曲安歌也确实不是没有,她犹豫了一下,许密看出来,轻声道:“我去那边拿杯饮料。”   这么说着,挣开曲安歌的手走开了。   这挣脱是用了点力的,手腕都红了,曲安歌看着她走远,又扭头望向秋水意,心里无端端有一蓬火。   但是这火被她压住了,她露出笑容,道:“秋总怎么想。”   但是秋水意好像又不准备跟她说这个了,她也望着许密,半晌收回眼神,笑容颇有些吊儿郎当:“你女朋友挺有味道。”   这下笑容都绷不住了,虽然嘴角仍挂着笑,眼神却是冷了,曲安歌上下打量秋水意。   上辈子秋水意没有家庭,也没有绯闻对象,整个冰清玉洁光风霁月女企业家,她现在觉得这形象挺离谱,难不成认识现在秋水意的人都死了?怎么能任媒体胡说八道。   秋水意摸着下巴:“有句话我……我刚从国外回来,话说的直接,你不要怪罪。”   曲安歌的忍耐已经到了边缘:“别说了,会怪罪的。”   秋水意好像没听到:“我看你们两位,有点貌合神离的意思。”   曲安歌假笑:“虽然刚回国,但是好像成语用的不错。”   秋水意一脸惊喜:“谢谢夸奖,我最近有在学习成语。”   曲安歌终于绷不住,短暂地翻了半个白眼,为了掩饰这个白眼,她低头,说:“我有点饿,去吃点东西。”   她往餐桌走,秋水意却还跟在后面。   “女明星怎么会在这种晚会吃东西,小肚子会突出来的。”   “其实合同的事你可以随便提,我不差钱。”   “下一步我准备投资一个大电影,请一线老戏骨给你做配,如何?”   奇怪,许密去哪了?   秋水意像个蚊子一样在耳边嗡嗡嗡,偏偏许密又不见踪影,曲安歌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在几乎要达到某个无法控制地顶峰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她——   “曲安歌?”   曲安歌望向声音的来源,愣了一下。   好像是光聚的老板。   光聚的老板,那实在是太久没见了,印象中上辈子在解约的时候见到过,然后就是刚进公司的时候,印象深刻也无非是因为当时曲安歌过得苦,对那个时候见过的所有人印象都比较深刻。   但是确实太久远了,多少也有点不确定。   她犹豫,秋水意替她先开口:“啊,赵总。”   姓赵,那应该就是光聚的老板。   曲安歌又堆起职业笑容:“老板,真巧。”   赵老板眼神意味深长:“不巧,林小姐的生日晚宴,来的人都不是因为凑巧。”   曲安歌眼神微转。   多少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但是做人有时候就要狐假虎威,你披了一层虎皮,人家高看你一筹,哪怕你底下是只小羊羔呢。   现在的人忙得很,没空来探究你的真实。   她扬起唇角,神情自信、张扬,没有一点畏缩与迟疑:“自然,都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庆祝林小姐的生日嘛。”   她和赵老板打着哑谜,心里却还是想——   许密在哪?   ……   许密在卫生间隔间里坐着。   托腮发呆。   自助餐形式的餐点追求好看,吃起来不太好吃,许密尝了几个,兴致缺缺,这时有人找她搭话,说她看着眼生,不知道怎么称呼。   许密吓得哑口无言落荒而逃,思来想去只有卫生间可呆,于是上了二楼,躲在了卫生间的隔间里。   不愧是高级酒店的厕所,还是香的。   许密换了只手托腮。   ——要不还是走了吧?   大脑在“走”和“不走”之间倾轧,这时她听见隔壁有个声音轻轻地说:“隔壁有人么?”   许密大惊。   怎么厕所都有人跟她搭话。   但是她环顾四周,觉得隔板够高,安全感还是够的。   于是犹豫了一下,她开口:“嗯,有。”   那声音绵绵软软娇如莺啼,听起来快哭了:“我、我那个来了,你有么?”   说的含糊,但是同样作为女人,许密一下懂了。   并且同理心一下子战胜了社恐。   “我没带,但是我现在可以帮你去买。”   “真的么?谢谢,谢谢你了。”   许密打开隔间出去。   走到大厅的时候,她往人群中看了一眼,看见曲安歌和好几个人在说话。   她身高高,又穿着高跟鞋,整个人像是个挺拔的植物,看着很显眼。   果然还挺忙的。   许密从后门出去了,找了个便利店,买了包卫生巾。   夏夜闷热,出了空调房,一会儿就满身的汗,回到卫生间的时候,头发已经变成一绺绺的,许密走到那个隔间前,低声道:“你还在么?”   那声音惊喜道:“还在呢,刚才来了好几个人,但我听着不是你,没敢说话。”   许密道:“那怎么跟她们说,说不定她们有带。”   那声音说:“可是已经拜托你了啊。”   许密从门缝把卫生巾塞进去,对方一下子拿进去了,悉悉索索。   许密站起来走到镜子前面。   刘海粘在一起了,看着有点脏脏的。   她用水打湿了手,把刘海拨到后面,总是显得像是个小孩子的脸如今化了淡妆,看着成熟了一些,许密突然觉得化妆挺好。   可以学一学。   隔间里的人估计快出来了,许密不想跟她打照面,就出去了。   于是林晚照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出来的时候,看见的空无一人的卫生间。   ……   曲安歌终于找到了消失已久的许密。   就好像是海市蜃楼里的幻影,对方冷不丁又出现了,她连忙过去拉住许密的手臂,说:“你去哪了。”   “去卫生间了。”   “怎么不跟我说声。”她急的不行,如今的语气难免有些抱怨,察觉到之后她连忙解释,“不是抱怨,只是有点担心。”   许密把脸瞥到一边:“我又不是小孩子。”   曲安歌用手指勾着她的掌心,暧昧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   许密耳朵泛红,瞪了曲安歌一眼。   她环顾四周,没看见秋水意,问:“刚才那个人呢?”   “甩掉了。”   “她不是要跟你签约的老板?”   “你不是也说了,她看着不靠谱。”   庞大的水晶灯下是觥筹交错的人群,无数的人声交叠在一起变成没有含义的白噪音。   “嗯……她不是送了很贵的酒么?”   “反正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嗯。”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有些话说出来好像没有意义的,许密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但是现在曲安歌就在身边啊,她想要再跟对方多说几句话。   “那……”   还要说什么的时候,周围突然安静下来,音乐声从悠扬田园变成了生日赞歌,宴会厅的大门被打开,一个巨大的蛋糕被推了进来。   而推车的目的地是位于中央的舞台,一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女生正优雅地站立着,周围有一群人冲着她鼓掌。   曲安歌看了眼手机时间,说:“好像来的有点晚。”   她又向许密解释:“她是林晚照,就是今天过生日的人。”   许密盯着林晚照,对方穿着白色的纱裙,发丝一丝不苟地盘成发髻,戴着珍珠耳环和项链,看起来像是中世纪油画里的公主。   虽远远看不清脸,但姿态就是美的。   这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人,和她好像不是来自于一个世界。   台上林晚照的父母讲了些话,又把话筒给林晚照,林晚照摆手,似乎是不好意思说话,直接点了蜡烛。   大厅的灯光变得幽暗,只有蛋糕上的烛光照亮了台上的人的影子。   就好像是古典画作中只有主角站在明亮的光影之下,其他诸如宦官宫女之类的配角,只会在阴影之中。   面对这样的女生,她们就只会是配角。   虽然这样想着,心里却也没有不甘心,许密觉得这是种很中性的想法,因为如果是她,不会想过这样的生日。   但是耳边突然想起曲安歌的声音:“我们以后也可以这样。”   许密微微发愣。   “以后我们的婚礼,我们的生日,也可以举办的很豪华,我会成功的。”   是么。   那很好啊。   可是没必要啊。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   但不知为什么没有力气说出口。   所以最后只是“嗯”了一声。   因为这是曲安歌想要的东西。   ……   灯亮的时候,有人找上曲安歌和许密,说找她们有事。   两人跟着这个穿着西装一脸严肃的中年女人去了酒店顶楼的房间,看见了林珍意。   进房间的时候林珍意正戴着眼镜低头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目光立刻落在曲安歌的脸上,显得有些恍惚。   曲安歌想对方说的自己像她的故人应该不是假话,因为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多少看的出来,对方在自己身上找着谁的影子。   曲安歌并不介意这种事。   又不会少块肉。   更何况林珍意很克制,对方只是浅浅一个走神,就立刻回过神来,开口笑道:“下面太吵了,去了一下就不去了,要不是晚照希望我来,我都不想来了。”   她望向许密:“这就是你妻子?”   许密闻言捏紧了拳头,吃惊地望向曲安歌,她没想到曲安歌怎么跟谁都说已经结婚了,她有些紧张,可是对方是长辈,她总要回话,于是低头道:“您好。”   曲安歌笑道:“她叫许密,密密麻麻的密。”   林珍意闻言微笑:“还挺特别的,确实没想到是这个密。”   三人移坐到沙发上,林珍意道:“说说合约的事吧。”   要说这个合约,其实是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无非就是那几点,每次说了都要被人骂傻的那一种,但是这次林珍意听完倒是没有骂她傻,只是叹了口气道:“你太年轻了。”   曲安歌想林珍意到底是更含蓄些,不会轻易说出“你是不是傻”。   灯光昏暗,这房间是西式复古的装修,黄铜柱的台灯和丝绒面的沙发,有种静谧亲近的氛围,林珍意的声音也亲切,说:“你不要太担心,赵民浦那边要是为难你,你就来跟我会,我会替你去说的,我今天也邀请了赵民浦,你看见他了么?”   “看见了,他看见我,好像也心里有数的样子……原来是您邀请的。”   林珍意点头:“那就好,接下来签公司就要谨慎些,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上辈子其实就是林珍意给她介绍的下一个公司,那是个老牌公司,不过就是因为太老牌了,大咖太多,很难记起有个曲安歌来。   那个时候林珍意身体不好,曲安歌受她恩惠太多,哪里还好意思打扰她,再加上她那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基本功确实不行,又是进修又是找私教,于是又蹉跎了几年,才演了主番。   你一言我一语说了有十来分钟,林珍意突然说:“许密,是叫许密吧,你是不是累了?”   许密一愣,抬起头来,半晌,摇了摇头。   林珍意道:“如果累了,可以在我这里休息一下,我也觉得下面吵得很。”   好亲切。   许密这样想。   刚才对方和曲安歌交流,虽然她只是在边上听着,却也觉得如沐春风,先前许密不知道林珍意是这样的人,所以心里只笼统地想象成一个电视剧里老牌演员的样子,结果林珍意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原来娱乐圈里也有这样的人啊。   并不全是贝甜和周悦。   但是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和她格格不入。   她又摇头,说:“不是累了,我这个人……没表情的时候看着比较丧。”   林珍意问:“丧是什么意思?”   许密想了想:“大概就是看着没精神,倒霉相。”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说的太多,正不知所措,林珍意笑起来,说:“没有的事,你很漂亮,我感觉你正走在好路上。”   “真的么?”她居然这样脱口而出,她猜测现在自己肯定是一副傻样子。   林珍意道:“真的啊,我会看一点点相,我看你们俩都是富贵命。”   曲安歌哈哈大笑,说:“我还以为该说吉祥话的是我们。”   总之这场交谈意外的全员舒心,许密出门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恋恋不舍。   比起楼下的虚伪逢迎,和林珍意聊天要舒服很多。   曲安歌身边有这样的人帮衬,想必以后的路,确实会顺畅吧?   她这样想着,电梯门打开,迎面林晚照走了出来,先前站在聚光灯下仿佛只可远观的美丽少女突然出现,许密是没认出来的,但是曲安歌认出来了,因为她重生前就认识林晚照。   林晚照接下来的人生之路应该可以算是个典型的名媛。   工作是乐团中提琴手,二十三岁与门当户对的跨国企业富二代结婚,婚后在家做全职太太,参加各种交际活动。   曲安歌上辈子并非通过林珍意认识林晚照,因为上辈子曲安歌认识林珍意的时候,林晚照已经订婚出国,次年结婚,第三年生子,再一年又二胎,总之没闲下来。   碰面是在一个陶艺俱乐部,曲安歌刚刚得奖,意气风发,她在A市富太太富小姐圈子里如鱼得水,那边正交际着,看见林晚照安安静静地看着陶艺书,看起来与她们格格不入。   那一年林晚照其实才二十八岁,但是看起来沉静如水,平静无波,熟悉起来是因为林晚照对陶艺一窍不通,曲安歌经常帮她,一来二去,发现了她是林珍意的侄女。   话虽如此,关系也一直不亲近。   就好像林晚照这个人就是淡淡的,她和别人的相处也淡淡的,你很难猜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曲安歌依稀看得出来。   她过的应该不太开心。   如今看见了十九岁的林晚照,一对比,曲安歌顿时就更确定了。   二十八岁的林晚照肯定过的不开心,因为十九岁的她分明眼里有光,并不是那一潭死水的样子。   她看见曲安歌和许密,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嘴角挤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道:“你们是我阿姨的朋友?”   她一出声,许密虚虚抬了下眼,又飞快挪开。   她认出了这是卫生间里的那个声音。   曲安歌点头说“是”,林晚照抿嘴笑着,偷偷看她,曲安歌问:“怎么了林小姐?”   林晚照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手指绞在一起,半晌道:“我认得你,你是《梦游记》的创作者。”   曲安歌忙说:“我不是。”   林晚照一愣:“你为什么不承认呢,真像网上说的,有什么难处么?”   林晚照的声音很甜,又娇又软,其实后来的声音也是这样的,只是后来的林晚照不爱说话,就算说话也没情绪,不像现在,实打实糖分十足。   曲安歌不想和这位还在象牙塔没出去过的大小姐纠缠,笑道:“真没难处,要说难处,就是我不好意思占了别人的才华,林小姐是去看林珍意前辈么,那要快点去了,出来的时候林珍意前辈说要睡了。”   这么说着她拉着许密进电梯,许密却挣脱开了,率先走进去。   曲安歌连忙也跟进去,没想到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林晚照也闪进来了。   她站在角落,低着头,扯着裙摆,不好意思似的。   “我特别喜欢《梦游记》,我扒了谱,你帮我看看对不对吧。”   曲安歌无奈道:“你信不信,我都五线谱都看不懂。”   林晚照抬头,有些伤心地看着她,估计是以为曲安歌在瞎编借口推脱。   曲安歌扯了下许密:“不信你问她,我们一起长大,她最清楚不过。”   许密犹豫,心想要是说话,对方是不是会认出自己是卫生间那人,不过当时在卫生间只说了几句,自己的声音又没有对方有特点,应该不至于吧?   她没第一时间说话,林晚照就更不信了,道:“她都不说话,你们是什么关系,好朋友么?”   曲安歌道:“不是,我们是……”   许密的声音立刻高声盖过了她:“是朋友没错。”   林晚照愣住,盯着许密:“你……”   电梯到了,许密连忙出去,曲安歌也追出去,林晚照出来的时候,两人已不见踪影,她又露出笑容,因为她认出许密的声音,那分明就是卫生间里救了她的那个恩人嘛。   ……   曲安歌追上许密,她发现了整个晚上许密都有些不对劲。   在加上昨天晚上的一切,她不安又心浮气躁,她搞不明白,开口问:“为什么说是朋友?”   许密声音冷硬:“你以前不也说是朋友。”   “可是我现在已经改了。”   “凭什么你改了我就要接受,我也是人,我没有自己的想法么?”   声音太高,周围人来人往,有人投来诧异的眼神。   许密闭上眼扶住额头,说:“对不起,我可能真的累了,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   她往餐桌走,走到一半,发现曲安歌就在两米开外的位置跟着她,她找了把椅子坐下,发现曲安歌在不远处,又被秋水意拦住了。   “找了你半天。”秋水意这样说。   曲安歌算是看出这个人没皮没脸,她心里烦,声音难免没好气:“秋总找我干嘛,我只是个演艺圈底层打工人士,和你们这些资本家不一样。”   秋水意用手肘杵她:“别这样,我看我们是同道中人。”   曲安歌疑惑,秋水意挑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曲安歌的肩膀。   曲安歌瞥了眼,发现披肩滑落,露出了一点粉色的印记。   她连忙用披肩遮住,这次是恼羞成怒,瞪了秋水意一眼,道:“我决定还是考虑一下其他的公司,秋,总。”   秋水意一脸哀怨:“我好心提醒你,你居然这样对我。”   曲安歌不理会她,望向远处低头坐着的许密。   她不敢靠近,怕许密生气,但她又想靠近,怕许密一声不吭跑了。   她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墙,现在这道墙好像变得更厚了。   她苦恼着,乐声骤停,随即响起了一阵悠扬低沉的琴声,熟悉的旋律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看见林晚照站在台上,正拉一把中提琴。   拉的是《梦游记》。   曲安歌尴尬地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秋水意却拉住她,直愣愣望着舞台:“那是谁。”   “你是傻子么,林晚照啊,刚才点蜡烛了你没看到?”   “点蜡烛的时候我在外面打电话呢,她是林晚照?我的天,我还以为是仙女。”   听到秋水意如此花痴的形容,曲安歌又好奇地望向舞台,林晚照冲她点头示意,姿势舒展,像是一只展翅的天鹅。   她看了两眼,说:“没那么夸张吧。”   她还是回头去看许密,看见许密望着台上,同样目不转睛。 第35章 “再走走吧曲安歌,我有些话想说。”   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好像有点相关的又不太相关的。   大概是高三的时候,最后一次元旦文艺汇演。   曲安歌被班里的女生拉着跳舞,她压根不会跳,觉得丢脸,班长试图说服她,说是高中最后一次,难道不想留下一个美好记忆云云,曲安歌被连续骚扰了一周,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头晕脑胀地答应下来。   她在家练习,母亲总是骂她不干正经事,于是她借口学习去许密那里顺便练习,她在卧室里摆动四肢,自己也觉得看着不对劲,许密却总是很认真地看着她,从来没有笑话她。   有一天她跳的筋疲力尽,问许密:“你不觉得我好笑么?”   许密道:“不好笑啊。”   她倒在床上滚到许密面前,又问:“那你觉得我跳的好么?”   许密说:“很好啊。”   曲安歌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大概是瞎了。   后来到了那天,平常碰到这种活动总是在教室里学习的许密到了大礼堂来,曲安歌在舞台上失误,差点摔了一跤,她觉得丢脸,结束就跑了,晚上回家的路上她碰到许密,许密站在路灯下看错题集,她都走过去了,许密也没发现。   她无语,咳嗽了一下,许密抬起头来,出声道:“曲安歌,你怎么直接走了。”   曲安歌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当然走了啊,难不成还等着被人笑话。”   许密一愣:“为什么会被笑话?”   曲安歌:“我差点摔了一跤。”   许密道:“不会吧,我都没发现。”   曲安歌于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平时练习你也没反应,原来你根本看不懂舞蹈。”   许密点了点头,说“也是”,同时她在书包里翻了下,把错题集塞回包里,从里面掏出一束玫瑰来。   “我本来还准备给你送花,你不见了,只好现在送给你了。”   那束白玫瑰被压在包里,都有点蔫了,曲安歌走过去,有点一言难尽地说:“一般不会给跳舞的送花吧。”   “不会么,我看电视上会啊。”   曲安歌还是接过来,花香盈满鼻尖,她隐约又有点开心,说:“你真的准备上台送我花啊?”   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是“你能好意思么”,她知道许密的脸皮有多薄。   路灯下许密的耳朵确实红红的,她望着曲安歌说:“本来也在犹豫,不过你直接走了,也没给我机会。”   曲安歌凑近她:“那你该感谢我。”   凑近的时候,许密的脸更红了。   她后退了半步,停在墙根,微微垂下眼来,眼角都有些发红。   那时曲安歌对许密的感觉还并不清晰,她只觉得许密还挺可爱的,这个晚上看着满脸通红的许密,她的心头突然燃烧起了一小簇火苗,她的眼神落在对方的嘴唇,开始短暂地想象着嘴唇触碰起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是这念头只像闪电般短暂地闪现,她马上觉得害羞,直起身来。   她本来想说“晚上睡我家吧”。   不知为什么,此时突然害羞起来,话语一转,变成了“我送你回家吧”。   她将白玫瑰握在身后,脚步不知为何有些雀动,那个混杂着玫瑰花香的晚上于是沉淀在回忆中,时不时就会想起来。   后来曲安歌问许密,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许密说不知道,可能是大学的时候,曲安歌就问她,你还记得送白玫瑰的那个晚上么,那个时候你会想到送我花,不是因为喜欢上我了吗?   许密脸红了——她总是很容易害羞——她说:“也许吧,但是那主要是想鼓励你。”   回忆像是波浪裹挟着她起起伏伏,让她没有发现琴声愈来愈近。   手臂突然被捏住,生疼,曲安歌回过神来,看见秋水意正一脸激动地望着前方。   原来是林晚照朝她们走过来了。   而且已经近在眼前。   那现在躲开也未免太不体面,曲安歌只好微笑地直视林晚照,不避开对方的眼神,乐声渐熄,林晚照放下琴,问:“我拉得对么?”   有点懒得解释了,今天晚上不知为何未免也太累,曲安歌点头说:“是对的。”   秋水意在边上捏她:“原来安歌和林小姐认识,不向她引荐引荐我?”   曲安歌望着许密,许密还在那,只是低着头,曲安歌开口说:“这是秋总,辉煌影业的CEO。”   秋水意拍了下曲安歌的后背:“说这个干嘛,你好啊林小姐,我是秋水意,最近一直在A市,出去玩随时可以约我。”   社交辞令简直已经刻在了基因里,曲安歌顺口接上:“有机会一起。”   悠扬的古典音乐又开始响起,托林晚照的福,曲安歌一时简直成了这场宴会的红人,众多她认识的不认识的大佬来主动认识她,曲安歌也不露怯,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   只是回过神来,又不见许密。   她找了个角落给许密打电话,许密挂了电话,回短信给她——【到时候走了门口见就行。】   曲安歌于是回她——【走了,门口见。】   ……   许密又在卫生间,看了看时间,是九点半,也不知道属于早还是属于晚。   不过她也懒得问太多,推开门出去,却看见林晚照就在镜子前面补妆,她一愣,犹豫了一下没打招呼,直接往门外走,林晚照出声道:“你不洗手么?”   我也没上厕所——虽然可以这样解释一下,但是又有点麻烦。   许密折回来洗手,水流声中林晚照道:“好巧啊——不巧哦,我一直想着你什么时候出来。”   许密瞟着镜子里的林晚照。   这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心想。   林晚照笑眯眯道:“我在脑内假设了我们可能会产生的对话,但是你没说,我只好自己说了。”   一直别人说话自己不搭话好像不是很有礼貌,许密想了想,“哦”了一声,直起身往门外走。   林晚照道:“你不擦干手么?但是这里没纸了。我这里有纸啊,你需要么?”   许密犹豫了一下,林晚照上前来,在许密手里塞了纸巾,说:“谢谢。谢谢。”   许密疑惑地看着她:“你在替我说谢谢么?”这也太奇怪了。   林晚照笑道:“前一个是替你,后面一个替我自己。”   许密知道对方认出来了,便说:“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她又看了看手上的纸巾,说:“谢谢。”   林晚照微微歪头看着她:“你会觉得我有点奇怪么?”   许密道:“有点。”   林晚照一愣,说:“一般人不会这么说。”   许密想了想,直白道:“那他们在骗你。”   她转身走了,这次林晚照没有叫住她。   估计觉得自己是个没礼貌又情商低的人。许密想。   ……   大概是因为参加这场晚宴的人都开车的缘故,酒店门口没有什么人。   许密远远一眼就看见曲安歌,对方穿着香槟色礼服,像一株在夜晚开放的睡莲,边上很多人在看她,但是却没人靠近她,许密忍不住想起先前在宴会上,林晚照拉着中提琴向曲安歌靠近,两人都姿容娟秀气质拔群,靠近时像是一对璧人。   许密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这时起了嫉妒之心,才会在卫生间对林晚照说出那么过分的话来。   想来多少是有的,自己还真是见不得别人好。   她抱着手臂走过去,曲安歌看见她了,向她招手,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上了出租车,直接打到了小区门口。   老小区里这个点已经没有什么人活动,小区里的路灯坏了很多,很多段路漆黑一片,幸好今晚月色很好,月光像是霜一样洒在路上,让人能够看清前路。   说点什么吧。   许密想。   说点什么吧,在这个最后的夜晚。   她该说出告别么,或许应该的,因为曲安歌做完曾带着哭腔对她说,希望她不要一声不吭地走了。   可是有时候说出那句话来确实很难,由此可见有时不告而别并不全是为了戏剧冲突。   直到走到单元楼楼下,两人都没说出话来,抬眼却看见铁门口坐了个人,像是条流浪狗似的支着腿蹲坐着,许密一愣,望向曲安歌。   曲安歌也一脸震惊。   因为在这大半夜坐在那里的人居然是周悦。   周悦好像是喝了点酒,脸上发红,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脸上堆着笑容,说:“安歌,回来啦,是去参加什么晚宴了么?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曲安歌把许密拉到身后,说:“我已经发了解约函了吧,不同意的话我可以走诉讼程序,你已经不是我的经纪人了。”   许密微愣,她站在曲安歌的影子里,闻到曲安歌身上的香水味。   有点陌生的香水味,是今天在美容院里喷的。   周悦的眼睛通红,他望着曲安歌,与那和善的话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脸上分明是刻骨的仇恨。   “经纪人?哈哈,跟你说一件好笑的事,我今天发解约函发给公司高层了,白天的时候,高层还说要走诉讼程序,要把你拖死,到了晚上,不知怎么的,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不为难你解约了……”   声音短暂的停顿,许密感觉到曲安歌的手心冒出滑腻的汗水。   周悦的声音提高,像是突然喷发的火山:“而且让我明天自己辞职!让我辞职!说我危害公司利益?”   曲安歌轻笑了一声:“是危害了吧,你压榨手下艺人拿来的钱,应该不全是上交给公司了吧。”   周悦阴鸷地盯着曲安歌:“是你告密的?”   曲安歌捏了下许密的手,低声道:“报警。”   许密立刻拿出手机来报警,周悦站起来,道:“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准备浪费警力?”   许密拨了电话,周悦正要冲上前来,却听见许密那边说:“你好,110么?”   周悦拿着罐啤酒:“行了,真没意思,我走了,我手上资源还在呢,难道真为了你违法犯罪?”   他缓缓走到曲安歌身边,曲安歌把许密拉到另一边,周悦笑道:“挺有意思的曲安歌,你知道吧,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鼠有鼠洞,蛇有蛇路,我们走着瞧。”   曲安歌微微皱眉,说:“没必要周悦,我本来只想解约,你要离职是光聚的决定,你迁怒我没必要。”   周悦脚步一顿,曲安歌又说:“如果你只想柿子挑软的捏,那你就该好好掂量掂量,我到底是不是软柿子。”   周悦瞪了她一眼,往外走了,曲安歌松了口气,望向许密,许密道:“我已经挂了。”   曲安歌点头:“嗯,我们上楼。”   许密却突然犹豫,说:“再走走吧曲安歌,我有些话想说。”   ……   不知道算不算奇怪。   许密好像经常连名带姓地叫她。   当然许密叫别人也是这样,可是她们是恋人,难道不理应有些不一样?   刚在一起的时候曲安歌希望许密来想点昵称,两人给出了很多选项,许密都叫不出来,觉得肉麻。   最后做出的最大退让是可以叫“安歌”,但是有时候忘了,还是叫“曲安歌”。   “你不会觉得这样叫很疏远么?”曲安歌有一次奇怪地问。   许密思索了一下说:“可是你叫曲安歌,我觉得这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名字,我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总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所以从不觉得疏远。”   曲安歌听了这话顿时被甜的五迷三道,亲吻许密的嘴唇,说“你也太会说情话”。   许密就是这样,看着一本正经,又冷不丁做出肉麻的事。   大二的暑假她们去厦门旅游,在鼓浪屿的酒吧里喝酒,喝多了她们不知怎么吻在一起,第二天早上难免有些尴尬,曲安歌非常不自然地说:“有的时候,闺蜜之间,也会做这种事……可能。”   许密便说:“我不会的。”   曲安歌无奈,道:“你这样说,不是显得我很尴尬么?”   许密便看着她,带着一点犹豫:“那好吧,可能闺蜜之间也会做。”   但是之后许密明显待她有些不同,渴了主动买水,热了主动遮阳,开学后每星期她都给曲安歌寄零食,有事没事往曲安歌的学校跑,两人在食堂吃饭,曲安歌的同学都认出许密:“安歌,这是你S大的朋友吧,又来我们学校了啊。”   那年许密过生日的时候两人在外面吃烤肉,许密送了她一件毛呢外套,曲安歌翻着白眼说:“你过生日,我送你一条几十块钱的围巾,你送我一件那么昂贵的衣服,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密道:“额,只是我觉得很适合你,就当圣诞节礼物吧。”   曲安歌捂着头:“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花光了,回不起礼了。”   许密面露纠结,只好皱眉盯着烤肉,说:“好像糊了。”   曲安歌又不是傻子,多少已经看出来,只是着急对方为什么一直不说。   她咬着筷子,试探地问:“密密,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许密低着头:“说不上来。”   曲安歌道:“真的么,总有些要求吧,比方说学习好的,漂亮的,做事认真细致的……”   许密抬起头,盯着曲安歌的脸,想了想,说:“那就……漂亮的吧。”   曲安歌故意面露鄙视:“你好肤浅。”   而且她也有点不开心,觉得自己总不该只有漂亮这一个优点。   许密托腮翻着肉,说:“不是肤浅,只是我觉得我如果爱上某个人,不会是因为她有什么优点,而是因为她是她。”   曲安歌被这句话镇住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许密比起来实在俗气又不纯粹,她喜欢许密,就有很多原因——长得可爱啦,学习好啦,认真负责啦,对她好啦……   太多了,是因为一些数不清的优点。   她盯着许密的脸,有些等不及了。   她好想问啊,你觉得就是他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我。   赌着一口气,忍到了第二天。   眼看着许密过完生日了也没有表白,曲安歌在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就在食堂的桌子上,冷不丁问了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许密被稀饭呛到,咳嗽起来。   “你对我这么好,肯定是喜欢我吧,你别说我是自作多情啊?”   许密抬头,也不知是呛的还是害羞,皮肤从发际线到脖子都是红的,她深吸了口气,点头,说:“喜欢的。”   曲安歌笑了——   “那就在一起嘛。”   ……   月光之下,两人聊了很多大学的事。   学生社团和校外活动,考试周许密帮曲安歌补习,最后许密通宵帮曲安歌改错题,曲安歌趴在桌子上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醒来许密给曲安歌一张纸条,说:“别的不用会,把这个背了。”   奇了怪了,当天的考试,这就是最后的大题。   聊起来才发现有那么多回忆。   说都说不完。   对于曲安歌来说,是过了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有时候她想时间能不能永远不要走啊,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她们还那么年轻,不知道也不去想前路到底在何方,日子像是缓溪一样地流淌,没有激流和没有波涛。   许密听着曲安歌的感慨,突然说:“我们可以的啊。”   曲安歌沉默下来。   “这不是很简单么,比你在娱乐圈闯荡简单地说,我们回家吧,回老家,我可以做个清闲的工作,同时一边做自媒体,这一个月下来还挺赚钱的,接下来我肯定能越做越好,你帮我出主意,你的脑子那么好,出的主意我想都想不到,我们就过简单的日子,不要去娱乐圈蹚浑水了。”   曲安歌笑了笑:“那我不是成吃软饭的了。”   许密道:“不是啊,你可以给我想题材,而且就算我养你也没关系啊,我不介意。”   短暂的沉默。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树影摇曳,沙沙作响,混着蝉鸣,夜风迎面而来,一扫白天的燥热,实在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如果在电视剧里这个晚上应该下个倾盆大雨,好符合角色的心境。   曲安歌脱口而出:“我介意,我不想做米虫,我想获得成功。”   有的时候有人会说,体验过了就够了,但是成功不是那样的东西,成功是你体验过之后,就不会想要失去的东西。   而且对她来说,成功不是镜花水月,分明是触手可及的东西。   她望着许密:“我们可以一起的,娱乐圈是有潜规则,有一些黑暗面,但是我可以避开的,我、我不会迷失其中了。”   许密开始放空。   她的脑海中还在想着曲安歌的钱一句话,她说”我介意,我不想做米虫,我想获得成功。”   她轻笑了一笑,说:“你会介意,难道我就不会介意么,你当初说叫我做你的经纪人的时候,想过这是让我来依附于你么?”   她不看曲安歌,望着脚下两人的影子,因为月光拉的很长。   曲安歌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当然也很好。”   许密冷笑:“你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你又为什么要把我说的理解成那个意思,说到底你只是觉得和我过那样的生活不够光鲜亮丽,你说到底是想做明星,你想火,想要有名,想要在五星级酒店办晚宴,想要穿华丽的礼服。”   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许密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大脑里盘踞着这样的话语,而且她说出来了,像是毒蛇一样嘶嘶说个不停。   曲安歌同样愕然,她第一时间否认:“不是的,我只是喜欢演戏。”   许密抬头看她:“真的么,那你为什么不像林珍意那样,有喜欢的剧就去,不挑角色,不要片酬,你可以么?”   曲安歌说不出话来。   许密倒是接连不休:“你就是想要火,你清楚地知道,你不止是喜欢演戏。”   曲安歌:“可是我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能,想要那些有什么错么?”   许密:“没说有错,人当然也可以选择虚荣。”   曲安歌因为许密的话心脏紧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许密眼中,是这样的想象。   曲安歌:“你觉得我很肤浅?”   许密:“肤浅。”   曲安歌:“你觉得我只是虚荣?”   许密:“虚荣。”   曲安歌:“我只是希望我们都能过更好的生活,这样不好么?”   许密:“对我来说眼下就是最好的生活,你说着怀念过去,却要亲手埋葬这样的生活,你不觉得自己虚伪么?”   说到这里的时候,许密开始流泪。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说着恶毒话语的明明是她,在刺痛别人的也明明是她,但是她的心脏疼的厉害,疼到她无法继续行走。   她想起刚才周悦站在前面,曲安歌把她拉到身后,她忍不住想曲安歌真好啊,她真好啊,她能获得成功吧,她想要的那种成功,那些华美的辉煌的东西,有那么多人爱她,有那么多人欣赏她。   她很快就会发现有很多人比自己更好,那些和她有着同样目标的演员也好,能给她提供机会的总裁也好,还有那位虽然有些毛病但是单纯漂亮的大小姐,她也欣赏曲安歌,而且两个人看起来般配极了。   她坐到一边的石凳上,泪水一声不吭地决堤,她拿手抹掉,抬头望向曲安歌,曲安歌深深望着她,眼圈发红,紧紧咬着牙关。   很多想法在曲安歌的大脑里盘旋,她想起那个冬天,想起在烤肉的香气中,许密说:“……我觉得我如果爱上某个人,不会是因为她有什么优点,而是因为她是她。”   你还爱我么许密。   我还是那个人么。   肤浅的、虚荣的、虚伪的我,还是你爱的那个人么?   她想这样问,但是不知为何退缩害怕起来,她不敢问这个问题,转而说:“再给我点时间,不要离开我好么?”   许密咬了下舌尖,让哽咽不至于漏出来:“我累了,我只是想回家休息一下。”   她盯着曲安歌的眼睛:“那你能跟我一起回家么,曲安歌。”   嘴唇颤抖。   曲安歌没有说出话来。   于是失望情不自禁地蔓延,许密知道了答案。   她笑了,说:“祝你成功啊,曲安歌。” 第36章 “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   大概就是懵了。   太阳从天边一寸寸亮起的时候,曲安歌才恍惚地意识到,她好像在客厅发了一晚上呆。   这一晚上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实在是脑子好像内存不足一般运行不了,只是仿佛塞满了东西,却怎么也没办法有一个完整的念头。   邮箱里有一条新邮件,是《明宫花》给她发了进组时间。   秋水意给她打了电话,她没接之后又发了消息,问她签约到底什么条件,不管什么条件都好商量,只要能给她引荐一下林小姐就行。   再想想,光聚那边已经通过了她的解约函,周悦已经离职,她也不用担心曾雪佳继续在他手底下受苦。   全是好事。   只有一件坏事。   那就是许密不要她了。   浑浑噩噩之中。   仿佛还清醒了一点。   曲安歌看着周围的环境。   脱落发霉的墙纸。   老旧的表皮开裂的皮沙发。   老的晶体管电视。   发黄的立式空调。   但是一个月之前,她好像还在山顶的别墅里。   用最先进的房屋陈设。   享受一片巨大的草地。   养了三条狗——虽然那三条狗和她的助理应该更熟悉一些。   酒杯里是罗曼尼康帝,当然酒窖里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好酒。   拥有一个巨大的冷藏室,放着各种各样昂贵的稀少的食材,虽然自己在吃一些营养师给她准备的好看的难吃的食物。   当时她的最新爱好是用无人机拍摄山中景色,坠毁丢失了好几架之后她终于熟练使用,录一些只有自己会看的vlog,最新的vlog里她对着屏幕说——   “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可惜只有我一个人。”   重生的巨大惊喜让她完全忘记了这些。   她大约是觉得诚然她失去了一切物质享受,但是她至少重新拥有了许密。   可是再仔细想想,她不介意的原因其实是觉得自己可以重新拥有这一切。   当她在露天泳池独自游泳,在私人沙滩享受日光浴,因为一个兴起就飞到冰岛观赏极光的时候,她总想,要是许密在就好了。   她从一开始所设想的完美生活就是,和许密一起享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所以她一点都没想过她是否要过其他的生活。   许密说她虚荣。   其实一点都没有说错。   她想要的不止是演戏,不止是获奖,不止是出名,还是那带来的一切附加的东西。   可是这不是所有世人所追求的东西么?   她双手插|入发丝,将所有头发捋到脑后,发丝汗津津的,很轻易就被按照她的想法定型,曲安歌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用手捂住脸。   重生前的生活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划过,但是最后都定格在许密那有些失望的眼神。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我太贪心了么?   曲安歌有点想不明白,她总觉得一切都很顺利,她一来就拉着许密结婚了,也提前认识了林珍意,成功和光聚解约。   为什么不能就这样继续下去呢?   只要许密不离开,她有自信所有的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脑仁一抽一抽地痛,她站起来,想要去开个空调,门口传来动静,随着钥匙开门的响动,门被打了开来。   曲安歌回头,看见岳梅。   岳梅是她们出了谭臻臻外的另外一个室友,因为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土,让别人叫她小岳。   这一个月里曲安歌没见过她几次,只有双休日的时候偶尔看见她出来吃点东西,其他时候就算回家了也在睡觉,很少和她们有交流。   曲安歌此时一夜没睡,没洗澡没卸妆没换衣服,还穿着昨天的礼服,发丝凌乱神情憔悴,但是她看见岳梅,一点也没觉得尴尬。   因为岳梅实在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对方同样憔悴不堪,神情呆滞,与曲安歌四目相接的时候,曲安歌觉得没从那双眼里看到灵魂。   曲安歌看着玻璃窗里的自己的时候,觉得自己也没灵魂。   这估计是加班了个通宵。   虽然自己正在遭受人生巨大挫折,曲安歌还是不禁在心中升起了对岳梅的同情。   她想要开口打个招呼,但是不知道说什么,犹豫间,岳梅居然率先开口道:“你是哭过么?”   曲安歌眨了眨有点干涩的眼睛,其实她不是很清楚,因为她一晚上都处在恍惚之中,并没有什么对于现实的感知,但是眼睛又干又疼,按经验来说肯定是流过不少眼泪的,曲安歌想了一下便说:“哭过一会儿吧。”   岳梅道:“还想哭么?”   这是什么问题?   曲安歌露出疑惑的表情。   下一秒,她看见岳梅的眼睛越来越红,很快泪水积聚在眼眶,像是水珠般滚落,岳梅蹲到地上,嚎啕大哭道:“我想哭——呜呜呜——”   曲安歌呆滞了十几秒的功夫,谭臻臻打开卧室门冲出来,迷迷糊糊眼睛都还没睁开,按住岳梅的肩膀,说:“怎么了小岳,被人欺负了么?”   岳梅高声大喊:“傻逼甲方,不得好死,我不改了,我不干了!”   这时许密也出来了。   她本来是打算在曲安歌离开之前不出去,等曲安歌走了再收拾东西回家,可是现在外面动静太大,就算是她也不好意思不出来了。   谭臻臻搂着岳梅,不知为啥也开始一起哭:“别难过了小岳,要不你也辞职吧,跟我们一起干,我们创业,你会修图会做设计方案,对我们也很有帮助的。”   岳梅哭得说不出话来,许密看了眼曲安歌,忍不住皱起眉头。   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睛里全是血丝,眼眶浮肿,嘴唇干裂,只是因为有底子撑着,看着还有点憔悴美。   她叹了口气,去浴室绞了两块毛巾出来。   先递给岳梅一块,另一块最开始肯定是想着给曲安歌的,但是蹲在地上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就给了谭臻臻。   她故意不去看曲安歌,拍着谭臻臻的肩膀,说:“别哭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两人还是抱头痛哭。   这时候曲安歌倒了两杯水,递了过来,谭臻臻说着“谢谢”接过,泪眼婆娑地看了曲安歌一眼,一时愣住,哭都忘记哭了。   “你又是怎么了啊曲安歌。”她问。   她又看了眼许密,发现许密的眼睛也是肿的,她总算意识到前一个晚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停住哭泣,看看许密,又看了看曲安歌。   天已经完全亮了,灼热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填满房间,带来了渐渐无法忍受的温度。   谭臻臻喝了口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舔了舔嘴唇开口道:“大家……早饭吃什么?”   ……   最后去楼下打包了一点。   两碗胡辣汤两碗甜豆浆,一笼小笼包一笼蒸饺,一些油条和煎饼。   油汪汪香喷喷冒着热气,被摆在餐桌上。   四人被谭臻臻拉来围坐在一起,沉默许久后,谭臻臻先问岳梅:“小岳,你心情好点了么,到底怎么了啊。”   岳梅神情失落,眼下是深深的黑眼圈,她食不知味,嚼着煎饼说:“我想辞职了,再这样下去就要猝死了。”   谭臻臻是眼看着岳梅从刚毕业充满朝气的样子变成现在这样,认同地点了点头,说:“就算不换行业,你也该换个公司。”   岳梅道:“我想换个行业。”   曲安歌听见这话,喝了一大口水。   ——换个行业。   岳梅又说:“我想好了,我刚毕业,在这行也说不上有什么积累,直接转行也来得及,现在就是在想,能去干什么,反正设计是不干了。”   曲安歌捏了捏靠近眼头的鼻梁,缓解了一下眼睛的酸涩。   积累啊……   其实在许密眼中,自己和岳梅估计差不多吧。   半只脚刚踏进娱乐圈的样子,干嘛不出来呢,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其他能做的事,非要死心眼的干这个,原因一看就不纯粹。   其实也确实不纯粹。   做其他事的话,恐怕过不上上辈子那样的生活吧?说不定还是可以变有钱,但是那种成就感,那种完成自己喜欢的事的喜悦,那种体验另一种人生般的惊奇,那种被所有人羡慕的满足,恐怕是不会有了。   唾手可得的成功和深埋心中的遗憾。   其他人会怎么选呢?   谭臻臻和岳梅的对话还在继续——   谭臻臻:“跟我们做吧,我们最近流量可高了,粉丝数已经三十万了。”   岳梅:“可是我对自媒体不了解,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谭臻臻:“你画画好,我们刚好需要一个能帮我们画插图的,你说对不对,密密?”   许密看着豆浆发呆,突然被叫到名字,惊醒一般地抬起头来,谭臻臻便看着她问:“说起来许密,你房间里是……整理了行李么?你要出远门?”   许密垂着眼:“我准备回老家了,这房子我……我们本来也只租了一个月,现在快到期了。”   谭臻臻大惊失色:“我们不是合作伙伴么?你要抛弃我啊?”   曲安歌瞥了谭臻臻一眼,心想,我都还没说自己要被抛弃,反而你先说了啊?   许密也刚想到这茬,她觉得自己确实不太地道,有些尴尬道:“我……我觉得这里房租有点高,其实拍视频和写食谱,在我老家那样的小城市也能做,我就想着……”   谭臻臻猛地拍了下手,打断了许密的话语,一脸惊喜道:“你说的对啊!”   她两只手一只握着许密的手,一只握住岳梅的手,说:“要不我们一起去许密的老家吧!”   曲安歌盯着许密被抓着的手,心情复杂地啃了口油条。   连谭臻臻的规划里也没有她。   甚至压根都没想起她来。   莫名生气,她重重放了下水杯,谭臻臻瞥了她一眼,好像终于想起她来了,迟疑道:“不过说起来,为什么突然要回老家了啊,曲安歌……又准备去哪里啊?”   曲安歌刚想说话,许密道:“她已经成功和前一个公司解约了,也拿下了一部戏,接下来也挺忙的。”   谭臻臻“哦”了一声,说:“本来还想说她那么漂亮,可以由她出镜,我们也推个网红什么的出来,不过能做明星,谁想做网红啊,肯定是做明星更好。”   曲安歌道:“我不这么觉得。”   谭臻臻笑道:“那你和我们一起?”   话音一落,许密被呛到咳嗽了起来,用纸巾擦着嘴,说:“别胡说了,你是真的假的,和我回家?我现在心里可是一点底都没有。”   谭臻臻道:“我是认真的啊,我们现在量比我们以前公司做的那个公众号还好,为什么不能继续发展?”   她见这桌上带笑脸的只有她,又说:“那就当去旅游也行啊,反正我已经被辞退了,也没敢和家里说,刚好去散散心吧。”   岳梅闻言,似乎也下定决心,说:“那你们带上我,不过给我几天时间,我要和公司交接一下,可以吧?”   她和谭臻臻一起望向许密,眼神期待,许密不好意思回绝,只好点了点头。   原本想好的头也不回的分离突然就变得有点拖沓了,许密看见曲安歌就有点尴尬,她在房间里把东西放回去,曲安歌则去洗澡。   她拿出一个相框,这是某天出门的时候,曲安歌拉着她去拍的。   曲安歌那天说,她们好久没有合照了,一定要拍一张作纪念。   拍完冲印出来,在淘宝买了个原木相册摆在了床头。   昨晚整理行李的时候,许密把它塞进了行李箱里,如今看着这个,她知道自己心里其实还是不舍得。   她发着呆,突然听到了手机铃声,望向来源,看见了曲安歌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王佳的名字,许密记得这个名字,曲安歌说过这是个很有名的编剧。   那么说起来,这个电话说不定还挺重要的。   许密犹豫了一下,敲了下浴室的门,说:“你手机响了,是王佳的电话。”   浴室门打开一道缝,曲安歌伸出手来,说:“你能不能递给我?”   许密就把手机拿过去。   曲安歌一接过,里面突然传来东西掉地碎裂的声音,随后是曲安歌“哎哟”了一声。   许密下意识拉开浴室门,道:“你怎么了?”   曲安歌浑身赤|裸倒在地砖上,一边皱着眉头按着后背,一边对着手机说:“没事,没事,您说……”   她冲着许密摆了摆手,但是神情十分痛苦。   许密连忙拿了浴巾过来,曲安歌接过,扶着洗手台想站起来,但是一下子没起来。   许密连忙去扶她,曲安歌就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了许密身上。   带着湿热水汽的沐浴露香味顿时扑鼻而来,许密一时怀疑曲安歌是不是故意的。   电话里王佳道:“你可别受伤了,后天沈导组织了剧本围读,你来不来。”   曲安歌脑海中短暂地闪过很多念头,但是最后她想,毕竟这个机会是王佳和林珍意一起努力带给她的,至少她不能浪费了这两人的好意。   “嗯,肯定来。”   挂了电话,她也被许密扶到了床上,她看了下膝盖,发现肿起来一块,不过不按的话没有太疼,应该没有伤到骨头。   许密见曲安歌摔成这样,自然也不怀疑对方了,她想了想站起来往外走,曲安歌出声道:“我都摔成这样了,你连和我在一起呆一会儿都不愿意么?”   声音委屈极了。   要说起来,曲安歌这一下摔的,还真有八成是故意的。   当时她是滑了一下,但是要是扶住门,并不止于摔倒,只是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狠了下心直接松了手。   摔下去的时候,曲安歌心里默念——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许密叹了口气:“我去问问谭臻臻有没有伤药,给你喷点。”   曲安歌“哦”了一声,眼巴巴看着许密出去,心想:这狼是暂时套住了,许密还是会关心自己。   她靠在床头,望着天花板上有些发黑的顶灯,和边缘卷起来的墙纸。   人们对好日子有着差不多比较统一的想象,有闲有钱,有家人有朋友,再有点追求的,有爱好有事业,有人崇拜,有社会地位。   其实她都体验过了。   只是没有许密而已。   她过去总是想,如果能够重来,她想告诉许密,过着那些好日子的时候,我希望你在我身边,我希望你也和我一起过这样的日子。   她确实没想过,原来许密可能不愿意。   许密想要的东西从来和她不同。   想来也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上辈子她就可以来找自己。   她念了许密十年,总想当然地觉得,只要2012年的时候没让许密走掉,她们就能一起奔赴美好未来,却原来分别从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是她们向着不同的目标前进导致的必然。   她的手上有两个金苹果,她却得抛掉一个。   真是奢侈的烦恼。   许密拿着云南白药进来,晃了晃,喷在曲安歌脚上,皱着眉头说:“幸好没伤到骨头。”   谭臻臻靠在门框上,问:“真的嘛,没伤到骨头么,我可以给你介绍给我接骨的医生的。”   曲安歌道:“没有没有,你给我关门出去。”   许密道:“门开着。”   曲安歌低声嘟囔:“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也有点话要说。”   谭臻臻贴心地关门出去了。   曲安歌开口:“我知道我昨天晚上犹豫了,不太好,不过那么大的事,我肯定还是会犹豫一下的,昨晚我想了一晚上,想出答案来了……可以。”   许密神情淡淡的:“没必要,我也不希望你以后后悔。”   “后悔么……”   “对啊,会后悔的,那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我想想如果是我,也舍不得。”   曲安歌笑了:“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了。”   许密疑惑地抬头看她。   曲安歌道:“我想了想,觉得跟你们回去做自媒体确实是不错的注意,接下来几年自媒体发展的很好——你可能又觉得我在说胡话,不过我炒股确实是成功了是吧。”   许密点头:“嗯,很厉害。”   “不过手头的这部戏我得拍了,这是王佳和林珍意帮我拿到的机会,我不能浪费她们的好意,等拍完这部,我就和你一起回去……”   “不用。”许密打断了她的话,“我说了,不要做可能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也发现了,你很适合做这行,虽然是我没办法理解的行业。”   曲安歌看着许密的脸,对方低着头,上半张脸落在刘海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表情,但是曲安歌看出许密并非完全没有挣扎。   “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关系,你可以先回去,只要……只要让我知道你在哪,不出三个月……不,最多两个月,我会去找你。”   许密背过身去:“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再好好想想,这不是你的梦想么?”   曲安歌道:“确实,曾经是。”   许密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盯着曲安歌的脸,她发现对方脸上确实没有什么挣扎痛苦的痕迹。   见此她反而不安起来,有种自己逼迫曲安歌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情的感觉。   但是她转念又想,曲安歌现在肯定是上头了,过两三个月,她想明白了,会做什么选择仍然是不好说的。   心里叹了口气,她说:“随便你吧,我能去哪,我就在家里。”   曲安歌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抓住了许密的手。   许密甩开,曲安歌又抓住,许密瞪了曲安歌一眼,曲安歌道:“你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同意么,那我们还是好好的,对吧?”   许密道:“不是。”   但是她没能把手抽走。   曲安歌闭上眼睛,许密的手就在她的手掌里,柔软而干燥。   “你不困么密密,我太困了,我想睡一觉……”她的声音渐渐变低,“你在家里,对吧……”   ……   晚上醒来的时候曲安歌没见到许密。   她吓得大叫起来,最后许密出现在谭臻臻屋子里,对方表示她现在没办法和曲安歌呆在一个房间里,所以决定现在谭臻臻屋子里打地铺。   曲安歌无奈,最后说:“我睡客厅,你住房间,行吧?”   许密摇头:“反正我和谭臻臻晚上也会聊到很晚,睡她屋里挺好。”   曲安歌沉着脸说:“我觉得不好。”   谭臻臻盯着曲安歌的脸,恍然大悟:“不是吧你吃我的醋?我是直……”   她的话没说话,就被岳梅捂住嘴拖回了房间。   许密妥协了,说:“行吧,我睡客厅。”   曲安歌道:“你睡房间里,我去宾馆,行了吧?”   许密见曲安歌坚持,叹了口气,说:“行吧,你睡客厅。”   别别扭扭地处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岳梅交接好了公司的业务,曲安歌也准备前往剧本围读会,一大早四人一起收拾好东西出了门,到小区门口,曲安歌接到了林珍意的电话,她连忙接了,听见电话里林珍意说:“你到哪了,我顺路来接你。”   曲安歌道:“在小区门口。”   林珍意:“我快到了,你等着。”   曲安歌本来准备送许密她们到车站,如今只好停住脚步。   但是心里不安无法消解,她想了想拉住拆了绷带但还稍微有点一瘸一拐的谭臻臻,说:“你要时刻向我报告许密的动向。”   谭臻臻斜睨她:“凭啥。”   曲安歌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一百块的红包。   谭臻臻不收:“哼,我是那种人么!”   岳梅在边上道:“给我吧,我只要五十。”   谭臻臻连忙收了,对岳梅怒目而视。   岳梅道:“差不多得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   谭臻臻道:“我是敲打敲打曲安歌,我们回家种地了,她还在花花世界里飘着,要说某种危险,还是她更危险点。”   曲安歌心想:看来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许密在边上听到了点,但她装作没听到,她不敢回头看曲安歌,怕回头了,心里的一股气就泄了。   这两天她不敢和曲安歌呆在一个房间,就是这个原因。   她怕自己又舍不得。   三人说话的功夫,有辆加长宾利停在路边,后车窗摇下来,林珍意冲她们招了招手。   曲安歌连忙过去,却看见宾利后面又停了辆宝马,驾驶座窗户摇下来,秋水意冲她摆着手说:“你好呀安歌,想好签约条件了么?”   曲安歌定睛一看,果然看见秋水意的副驾驶座上坐着林晚照,林晚照看见她们,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她径直走到许密面前,道:“早安,你们要去旅行么?”   谭臻臻看着眼前的两辆豪车,再看看眼前气质不俗的女生,没敢说话,偷偷瞟着许密,听见许密说:“对。”   咋回事,撒谎不打草稿了?   其实许密只是懒得解释。   但是她很快就后悔自己没有解释。   因为林晚照一脸惊喜地说:“哇真好,我也想去旅行。”   她扭头望向秋水意,道:“你想去么,秋姐姐?”   秋水意立刻举手:“去,哪里都去!” 第37章 看不见老婆的第一天,想她。   曲安歌本来已经走到林珍意的车边上,听到这话,扭过头来,震惊地看着林晚照。   这是个什么展开?   林晚照此时又过来问林珍意:“姑姑,我可以出去旅行么?”   林珍意道:“随便你,反正不是在放假么。”   林晚照望向曲安歌,提起裙摆脚尖向后,好像是行了个什么礼:“早安。”   曲安歌都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道:“早、早安……不是的,你们搞错了,密密不是去旅游,她们是准备回家。”   林晚照疑惑道:“啊?你们不是刚从家里出来么。”   曲安歌道:“回老家,真正的家,这里只是租的房子。”   “啊,这样。”她扭头,又问,“那你们的老家在哪里?”   此时许密她们打到了车,她们准备收拾东西上车,秋水意也下了车,说:“别打这辆车啊,坐我的车,不是一起嘛。”   谭臻臻道:“我们买好了高铁票的,你们没买,时间太紧了,你们也没收拾东西啊,要不然还是算了。”   秋水意一脸“这算什么”的表情:“别坐高铁了啊,我找助理申请一下航线,坐我的私人飞机,比你们坐高铁快,至于收拾东西,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收拾,到时候再买就行了啊。”   谭臻臻被土豪发言镇住,一时哑口无言,在一边的出租车司机撑着车窗上下打量秋水意,一脸“我看你还要怎么吹牛逼”的表情。   秋水意觉得这是个和林晚照出去旅游的好机会,自然不肯错过,挡住许密和谭臻臻她们不肯走,出租车司机不耐烦了,说:“你们到底走不走,耽误我做生意。”   秋水意道:“不坐了不坐了,您走您的。”   出租车司机翻了个白眼走了,秋水意帮看起来有点瘸的谭臻臻拿了行李,说:“看你们这边还有残疾人,一看就需要我帮忙啊。”   谭臻臻怒目而视:“我不是残疾人,我只是骨折了还没好而已。”   秋水意道:“可怜啊妹妹,还有东西么,我帮你拿。”   谭臻臻:“……”   对方虽然说话难听,但是好像一点恶意都没有,谭臻臻也不好意思生气了,反而觉得秋水意人挺好的,她杵了杵许密,道:“和她们一起么?我还没坐过私人飞机呢。”   许密皱着眉头没说话。   眼前的情形让她烦躁极了,她本来就在崩溃边缘的精神状态仿佛正在承受强烈的刺激,这造成的结果是她不想管了,自暴自弃道:“随便吧,总之快走吧。”   等到了就让这两个大小姐自己去玩,反正她懒得管。   她这一放话,东西都顺利放回了后备箱,林晚照向曲安歌和林珍意告别,坐上副驾驶,宝马转瞬间疾驰而去。   曲安歌瞠目结舌回不过神来,一句话在嗓子眼没能出来——   那、那我也要一起去。   但是没说出来其实也好,不说她接下来有正事吧,秋水意那辆车,也塞不下她了。   但是,心好像被剜去了一块,随着许密的远去越来越疼,林珍意催她,说:“安歌,快上车吧,迟到了不好。”   曲安歌勉强笑着上了车,林珍意转头看她,说:“你的脸色不好。”   曲安歌:“我、我没睡好。”   林珍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睡觉是一定要睡好的。”   曲安歌:“嗯。”   话这么说着,林珍意其实也看出了点什么,她一开始因着教养没有开口问,但是车子驶上高速,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吵架了?”   曲安歌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吵架,她只觉得那个晚上她的心又酸又痛,许密的某些话像是刀一样扎进她的心脏。   但是她想她自己过去恐怕也说过这样的话吧,像是刀子一样的话。   她犹豫许久,还是点了点头,说:“我们的目标有些不同。”   林珍意若有所思:“确实常会有这样的事,这种事没办法,自己不想开是不行的……说起来你看了剧本了么,我记得你的角色戏份还挺多。”   话题点到即止,两人很快就说起演戏方面的事。   说起来也很奇怪,曲安歌发现给她的剧本里,容妃的戏份确实挺多的,但是她分明记得上辈子剧播出的时候,容妃不过只是个花瓶一样的角色,并没有太多的戏份。   上辈子演这个角色的人,也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演员,后来就没什么动静了。   难道是播出的时候删了剧情。   可是所有剧情看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太敏感的啊。   她心里兀自奇怪着,说了一些对这个角色的理解,林珍意喜欢探讨剧本角色,也不禁越来越兴致盎然,两人不知不觉便聊到了目的地,到了还意犹未尽。   目的地是郊区的一个酒店,林珍意说:“剧本围读会目前是准备开三天,要是没事的演员,可以就住在这里。”   停车上了楼,曲安歌拿着行李先进了房间。   到了房间,强行伪装的镇定终于卸了下来,她在门口的全身镜里看见了自己满脸的紧张不安。   她拿出手机给许密发消息——【密密,在做什么呢?】   许密不回。   不知道为什么曲安歌只觉得理所当然。   她同时也给谭臻臻发消息——【你们到哪了?密密在干什么?】   结果谭臻臻也不回她。   她在房间来回走动,焦躁不安。   满脑子都在想象许密她们会在干什么,但越是想象越是想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和她住一间房的人进来了,怯生生冲她打招呼,说:“你好啊。”   曲安歌连忙整理心情,叫人看不出来自己的状态不好。   她发现眼前这人她居然认识,对方是以后红极一时的九零后小花领军人物,名字叫做施微雨。   对方后来被认为是演技外貌俱佳的优等生小花,粉丝数量庞大的同时,口碑也相当不错。   她自然不会和对方交恶,十分熟练的用一些社交辞令拉进了两人的关系。   午饭后经过短暂的休息,她们被通知去二楼的一个宴会厅,到了便看见那里现在被摆起长桌,桌子上放着名牌,等人落座。   曲安歌落座的时候,终于收到谭臻臻的回信,说——   【正准备上飞机呢,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小激动。】   眼下其他人纷纷落座,曲安歌自然也不好意思看手机了,只好收起手机。   焦虑暂时压下,她专注于眼前的事。   但心里有一簇火苗,仍在缓慢炙烤她的心脏。   ……   其实许密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想努力把脑子放空,可是周围实在是吵的厉害。   谭臻臻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很会说话,加上秋水意,两人一见如故叽叽喳喳,成了上百只鸭子。   谭臻臻明明是准备和她回去工作,结果现在和秋水意一起查旅游攻略,又说要去游泳又说要去海钓,秋水意向谭臻臻诉说她以前在沙巴海钓,那里的鱼仿佛是傻了,一头又一头撞到她的竿上。   谭臻臻不甘示弱,说起自己小时候在水沟钓小龙虾的精力,说她那个时候还敢给癞**剥皮。   秋水意思索良久,甘拜下风:“你厉害,我不敢。”   许密望向窗外。   云朵层层叠叠,像是蛋糕上的奶油一般堆叠,轻飘飘铺展到看不见的天际。   许密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和曲安歌一起去厦门的时候。   在此之前所有的长途旅行都是通过火车完成,都快习惯火车上浑浊的空气嘈杂的人群漫长的时间。   曲安歌也是第一次坐飞机,但是她故作镇定地对许密说:“飞机很快的,睡一觉就到了。”   可是事实证明那一趟旅行她们没有一个人睡觉,她们紧张兮兮听着飞机上的广播,听到要放小桌板,要拉遮光帘,便交头接耳地低声问:“她在说什么,你听清了么?是要放下来么?”   许密在靠窗的位置,升上天空的时候她看见曲安歌伸着脖子往她这边看,许密把身体后仰,对曲安歌说:“要不我们换个位置?”   曲安歌凑过来,脑袋就在许密的眼前。   “我看的到。”她说,“好美啊,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对方在如此近的位置,传来一阵幽香。   肌肤纤毫可见,呼吸清浅悠长。   眼前人精致动人,也像是画一样。   许密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重,心跳声重到仿佛就在耳边。   咚咚咚。   咚咚咚。   她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些陌生的冲动。   她意识到她想要拥抱眼前的人。   她意识到她想要亲吻眼前的人。   她于是把目光挪开,让这些奇怪的纷繁的思绪被压在心底。   当时的许密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后来她们在酒吧接吻,第二天早上醒来,许密突然意识到这是心动。   心动不知从何而起不知从何而来。   对她来说,这是人生第一次的心动。   于是往后每次坐飞机的时候她难免想起这件事来,以至于到了如今都有些厌烦。   她忍不住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不会把坐飞机和第一次心动联系起来呢?   因为每次想到,她都又紧接着心痛,心痛在高空中有种奇怪的持久与尖锐,仿佛比在地上的时候,还要更深刻些。   她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一个如蜜糖般甜腻娇软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这声音一听就是林晚照。   许密闭着眼睛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当是睡着了没听到。   林晚照道:“你想要听歌么?”   许密把头撇到一边。   林晚照道:“既然想要装睡,就不要动呀,这样不是就很明显是不想理我了么?”   许密睁开眼睛看她:“不想理你有错么?”   林晚照抿嘴摇头:“没有错。”   许密冷漠道:“嗯,我不想理你。”   她甚至有点后悔那天多管闲事给林晚照买了卫生巾。   真搞不懂对方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就像是牛皮糖一样黏上来。   林晚照沉默良久,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嘴唇微微张合,喃喃自语——   “我以为你是温柔的人。”   “但是你说话好凶啊。”   “其实我还是觉得你是温柔的人。”   “不温柔的人不会特意出去帮陌生人买的。”   “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就是隐约能够听到,像是蚊子的叫声一样嗡嗡嗡钻进许密的耳朵,许密不耐烦的用手捂住耳朵,却还是听得到,她忍不住问:“林小姐,你是不是哪里有点毛病?”   林完整瞪大眼睛盯着她,双眼像是小鹿一样惊慌无措:“我……我小时候有点自闭症,不过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许密一时哑然,神情怔怔,说不出话来。   本来只是没礼貌地想要把对方骂退,结果真的说中了,就仿佛是在戳别人的痛处。   短暂的沉默中,她又听见对方轻声道——   “你对谁都那么冷漠么?”   “还是只觉得我烦?”   许密微微愣住,思绪又忍不住扯远。   是啊,她怎么变成这样。   她过去不会对无关的陌生人如此冷漠,她过去不会那么容易不耐烦。   她过去也不会那么无礼地对别人说,你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仔细想想。   她好像是有点累了。   去花无数的时间猜测某个人的心思。   花过度的精力为某个人辗转反侧。   去假设自己某一句话是不是说错,某个反应是不是不对。   她累了。   她现在不在乎别人到底在想什么。   许密闭上眼睛:“嗯,我对谁都这样,那天我只是心情好,我太累了,我想休息,你可以离我远点么?”   ……   天色渐晚的时候,沈鑫龙宣布可以去吃晚饭了,吃完晚饭继续。   这个中午曲安歌轮到好几段她的段落,她惊讶地发现,容妃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自恃美貌的容妃如何从骄纵到卑微,从不可一世到意识到色衰爱弛,是一段深化主题的重要剧情。   她和室友施微雨一起吃晚饭,施微雨一脸羡慕地说:“你一定是科班出身吧,气息和口音都真好,怪不得可以得到这么重要的角色。”   曲安歌心虚道:“我不是科班,我自己练的。”   施微雨惊讶:“自己练能练成这样?”   “也报过班。”   吃到一半,王佳叫她:“曲安歌,你过来,沈导有话对你说。”   曲安歌欣然过去。   能在那么多人面前露脸,这是她的机会。   过去的时候她听见沈鑫龙在说:“演员最重要的还是灵气,这种东西说不上来,有些人怎么也不会演,根本没办法。”   曲安歌到了,沈鑫龙叫她坐下,说:“今天你念台词,很有感情,也很有中气,就是一点不足——”   他在这里停顿,似乎等曲安歌的反应,曲安歌迟疑,道:“不够细腻?”   沈鑫龙道:“错了,是不够自信。”   曲安歌微怔。   “你不自信,容妃刚进宫的时候很自信的,她觉得自己艳冠群芳,你这么漂亮,干嘛不自信?”   曲安歌干笑:“大概是第一天,还有些紧张。”   沈鑫龙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别紧张,我看好你。”   吃晚饭继续,这次曲安歌更放开了些,沈鑫龙面露满意,她却知道自己还是不够。   演那么多年戏了,自己什么状态她比别人更清楚,什么大牌导演大牌演员,都不可能有她自己清楚。   她虚的很。   散会回了房间,洗漱上床。   曲安歌靠在床上看剧本,施微雨在一边念她的台词,念了几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突然直起身,有些紧张起来。   曲安歌扭头看她:“怎么了?”   施微雨从床上下来,蹲在曲安歌床沿,把手机递给曲安歌看。   “赵副导给我发消息。”   曲安歌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短信上说——   【我看你台词上有些不足,晚上可以过来,我帮你梳理一下问题。】   曲安歌立刻说:“别理他。”   施微雨紧张:“不理他他会不会给我穿小鞋?”   曲安歌想了一下:“那你发给沈导。”   施微雨犹豫:“如果沈导骂他了,他是不是就知道是我告的状了?”   曲安歌顿时笑了:“你以为他只发给了你?”   施微雨一脸惊讶:“他还发给别人啊。”   这张年轻漂亮的面孔还一脸青涩,像是一张没有抹上痕迹的白纸。   曲安歌一时恍惚。   她以前也是这样的么?   患得患失,小心谨慎。   好像不是,她其实挺有自信的。   就算是最开始还没有在娱乐圈混开,还没有认识林珍意的时候,她也有股不服输不认栽的劲头。   那时候有部戏,也有个剧组人员叫她出去玩,说是去酒吧,有很多大导演大制片。   曲安歌其实知道有诈,但是出于侥幸,还是去了。   去了果不其然,是个纵情声色的酒局,曲安歌坐了一会儿就要走,对方拉住她,说:“干嘛走啊,都没玩多久,我说安歌,你脑子指定有点……有点不够机灵,晚上出来喝酒,怎么穿成这样。”   那是冬天,她穿着军绿色的羽绒服,戴着白色的羊绒围巾,毛线手套,全身上下唯一漏的地方就是脸。   曲安歌说:“我不想喝酒,我感冒了,吃了药。”   对方递过来一杯洋酒:“喝点喝点,就当给我面子,喝点不会死人。”   酒吧里又闷又热,曲安歌早就躁的不行,她接过酒杯把酒倒在对方的头上,说:“喝你妈呢。”   她跑出酒吧,那人追了她半条街,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你可真狂啊曲安歌,有你后悔的时候!”   曲安歌想到这,突然想起许密把咖啡倒在贝甜的头上。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发现她们两人都胆子挺大,但是许密比她聪明,因为对方认识自己,自己是真的不管不顾了,而贝甜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咖啡倒在了她的头上。   那个时候她确实狂啊,甚至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   但是也确实苦,都不记得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她突然笑出声,把施微雨搞懵了,施微雨问:“你怎么突然笑了,你说我告状真的没关系么,他真的不是只发给了我一个人么?”   曲安歌道:“肯定不是。”   施微雨还是不放心:“你收到了么?我要不要问问别人?”   曲安歌看了眼手机,置顶是许密,最后一句仍是她发的那句“密密你在做什么”,许密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   “……没有,我没有收到,估计是我吃晚饭的时候和沈导说话了,他不敢。”   施微雨道:“但也可能是你表现的太好了,他没啥可给你梳理的。”   曲安歌笑了:“哎哟我的妹妹,你真以为他要给你梳理剧情啊。”   施微雨红了脸,不说话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曲安歌也继续躺下,这毕竟是别人的事,她不好多管。   她看着手机,突然想,她为什么不把今天的事告诉许密,于是她开始打字,说——   【围读会在郊区,酒店很好,好像是五星级,只是菜色一般,不如你做的好吃……】   【他们都说我的基础好,觉得我是科班出声,笑死……】   【副导演给我同屋的小姑娘发短信了,感觉不怀好意,但是他没敢给我发,我还是挺厉害的吧……】   ……   洋洋洒洒五大段。   全部发完,却仿佛石沉大海。   曲安歌苦笑,按灭手机闭上了眼睛。   曲安歌不知道施微雨有没有告状,但是肯定是有人告了,因为第二天沈鑫龙发了大火,辞退了副导演赵信,在围读会前发表演讲,说要是有人破坏剧组风气,一定要他好看。   曲安歌翻着剧本发呆。   剧情到了中段,容妃失宠,一段描红的字句这样写着——   【“他还把你当回事的时候,天上的星星,你要他都帮你摘来,他不把你当回事了,单是说一句话,都觉得烦。”】   她想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自信。   哪怕上辈子那么久没见许密,曲安歌也觉得许密是爱自己的。   不出现不见自己是因为爱,是因为放不下。   有人爱着她,这个念头让她总有所依。   可是现在,虽然不停地说服自己,可是心底,仿佛有点不确定了。   转眼又是夜深,曲安歌又开始写小作文——   【……第二天状态比昨天好了很多,我的这个角色前期是个宠妃,不过到了今天的剧情,就开始失宠了……】   【晚上他们叫我们去打牌,我同屋的去了,我没去,其实在他们眼中我是个走后门有背景的,所以还是不要和他们接触太多的好,徒落了口舌……】   【密密,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你会觉得我烦么?】   短暂的犹豫。   最后还是点击了发送。   ……   手机在耳边震动。   许密望着天花板发呆。   昨天刚回来之后,整整睡了一天一夜,跟昏迷了似的浑身虚脱。   许母在她醒来后一脸慌张地说,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叫救护车了。   实在是累,也不知道哪里累,只是起不来,什么都不想做。   倒是谭臻臻她们,一群人去了海边,只一个白天功夫晒得浑身发红,像是猴子似的大呼小叫地回来。   谭臻臻说她不是去玩的,她录了素材,之后的视频里可以用上。   姑且先住了酒店,说好明天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便宜的房子,快点安顿下来。   许密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做。   除了这里的东西,还有S市的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当初想得美,觉得要是曲安歌没解约成功,可以和她一起把东西带回来。   如今一个人回来了,还是要一个人把那房子给收拾了。   晚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曲安歌的消息。   那么多段,看的她头晕眼花,想起曲安歌以前写作文的时候,为了凑那八百字绞尽脑汁,如今再给她八百字,估计不够写的。   想着想着笑了,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   心脏针扎一般疼痛,忍不住在床上蜷缩起来。   如今手机又在震,瞥了一眼,又是曲安歌的名字。   不知怎么的又是高兴又是痛苦,黏黏糊糊纠缠在一起,就跟这夏天的天气似的,又闷又潮,但就是不下雨。   曲安歌的消息中间夹杂着谭臻臻的消息,谭臻臻叫她出去吃夜宵,说这里的小龙虾特别便宜,铁板鱿鱼新鲜的不行,海风凉爽,非常适合撸串。   许密回了一句——【……我是本地人。】   既然已经点开了微信,忍住不去看曲安歌的消息就未免太难。   许密点开来,再次看得又哭又笑,侧躺在床上,眼泪渗进了枕头里。   她看着最后一句——   【你会觉得我烦么?】   手指情不自禁地在按键上打字,打了一行,又删掉了。   不知道怎么说。   有无数的话堵在心头。   她想说,曲安歌,你说一千句话,一万句话,我都不会觉得烦的,我会觉得幸福,会希望永远听下去。   可是如果我习惯了这件事,万一有一天你不说了呢?   我会发疯的。   许密长久地盯着曲安歌的头像。   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小狗,仿佛微笑着的萨摩耶,耳朵上还有朵小花。   越看越像她。   盯了不知道多久,谭臻臻又发来消息,说——【我们的微博被美食圈大佬转发了,你快去看,后台又有人合作,你先别回啊!】   许密努力把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出来,转而打开微博,看各种各样的评论,简单看了评论又刷起了微博,冷不丁刷到一条——   【@明天就去结婚吧:看不见老婆的第一天,想她。】   许密盯着这条微博。   她记得这是曲安歌的小号。 第38章 “只是想见你一面,一面也好。”   许密在床上躺了三天,S市的房东打电话催她,问她房间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拿走。   许密终于不得不打起点精神,开口说:“就这两天。”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打起精神,不成想出口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房东有点担心地问她:“生病了么?我也不是很着急。”   许密清了清嗓子:“没有,只是刚睡醒。”   嗓音还是有点哑。   她沟通完从房间出去,看见她妈在客厅看电视,看见她,眼神竟然有点小心翼翼,询问道:“密密,要出去走走么,你的朋友早上又来找你了。”   许密摇头。   她去冰箱拿了瓶水喝,转身出来,又想回房间,许母又叫住她:“真的不出去走走么?”   许密扭头看她:“我看起来很不对劲么?”   许母道:“……你都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   许密的心里竟然升起惊讶。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她想了想,解释:“我不是很饿。”   许母道:“早上碰到安歌的妈妈,她问起你,说想问问安歌最近在干什么。”   心脏又抽痛起来。   许密甚至有点生气。   曲安歌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问她呢?   她摇头,手机响起来,是谭臻臻的电话,她一边接一边说:“妈,我下午去一趟S市,还有些东西没拿回来,明天回来。”   谭臻臻在电话里听到了,便说:“你要去S市?我本来还想说,你要不要来我们这看看,我们就在你家的小区租了房子,相当不错哦,房子大不说,房租只有A市的五分之一!”   “下次去看。”   她挂了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出门,秋水意和林晚照出现在门口,秋水意说:“我刚好有事去S市,送你过去吧。”   许密望向林晚照,林晚照微笑举手:“我也想去,我就想到处走走。”   许密同意了。   她不想麻烦别人,但是又懒得拒绝,一些念头在脑海里转了几圈,最后变成了“算了”。   算了,怎么样都行。   只要让我少说几句话就行。   一种奇怪的感觉正包裹着许密。   好像沉在水中,起起伏伏,抬头望向湖面,天光被水幕遮掩,昏暗不明。   耳朵似乎也被水堵住了,外头的声音模模糊糊,好像隔着玻璃罩子,给声音的传播造成了一些阻隔。   她一个人坐在后座,秋水意和林晚照在前面聊天。   两人聊了聊留学生活,聊了聊未来目标,聊了聊音乐,聊了聊电影,聊了聊这两天吃的海鲜。   突然林晚照转过身来,看着许密说:“她是不是状态不太对?”   虽然看着她,但好像不是在直接跟她说话。   回答这个问题的也果然是秋水意:“我给她预约一个心理医生吧,我看她也确实是不对劲。”   许密终于出声:“不用。”   秋水意道:“你不要客气,是认识很久的心理医生,不过你看我这个样子,你就知道我是不需要心理医生的,这是我朋友一直看的。”   林晚照道:“不要害怕,我从小到大一直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人都很好的。”   秋水意一愣,用余光瞟着林晚照,问:“你为什么看心理医生?”   林晚照笑意盈盈:“我小时候有自闭症,有时候举止会怪怪的,你没有发现么?”   秋水意似乎有点慌:“怪么,没有啊,你看起来很正常啊……啊,我不是说自闭症不正常的意思,我是说你看起来超可爱——也不是说自闭症不可爱的意思……”   林晚照哈哈大笑,又扭头望向许密。   许密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只看着车窗外面发呆。   傍晚时分许密林晚照她们到了目的地。   秋水意摩拳擦掌地说要帮忙,许密的“不用”还没来得及出口,对方就闯进了房间,进入房间触目所及就是一些枯萎许久的鲜花——这是当时曲安歌买来,没卖掉剩下的。   地板上铺了一层灰,秋水意走进就留下一串脚印,电视机边上有一只陶瓷狗的摆件,这是她和曲安歌出去玩的时候在景区买的,当时她们商量着,以后要养一只小狗,因为看了《忠犬八公》,当时她们都认为那条狗一定是一只秋田犬。   她又想起她们是酒店看完《忠犬八公》,自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曲安歌搂着她摸她的脑袋,说:“不要难过啦只是电影而已。”   许密:“可是这不是真实事件改编的么?”   曲安歌:“那没办法,狗的寿命就是比人的短。”   许密:“……”   她哭得更伤心了,曲安歌吐着舌头学狗叫逗她,过了一会儿两人拥抱在一起,长久地相拥和舌吻后,曲安歌说:“反正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们年龄相仿,就算变成老太太进养老院也肯定是一起啦。”   那个时候的甜蜜在如今回想起来简直比毒药更加可怕。   许密蹲在地上把东西全部扫进纸箱,林晚照帮忙扫地,从沙发底下扫除了一只民族风的巨大耳环,上面坠着孔雀羽毛,她拿起来说:“这个好漂亮啊,另一只在哪。”   许密想起这是她们在云南旅行的时候买的,她一对曲安歌一对,曲安歌因为丢了这一只怎么也找不到,许密生了气,两人大吵一架,冷战了一个星期,最后曲安歌过来道歉,说她以后再也不会乱扔东西。   这个房间里尽是些让人难以呼吸的回忆,早知道就应该找人来收拾,不想着把这些带回去,直接打包扔到垃圾场里完事。   但是从林晚照手上接过耳环之后,想扔掉却又产生不舍,许密最后还是把它丢进了箱子里。   林晚照有些遗憾地说:“配不成一对了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密觉得刺耳,抬头盯着林晚照道:“你根本不会扫地,把灰扫的到处都是,真正的垃圾反而没扫出多少,出去吧,别碍事了。”   林晚照闻言,顿时面露伤心,秋水意更是不高兴:“许密,你是怎么回事,晚照是好心帮你。”   许密冷冷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求你们帮我,是你们自己要多管闲事,我们难道不是陌生人?你们硬要帮忙,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圣母心?”   秋水意一脸震惊,说实话长那么大,还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一时冲击,反而说不出话来,林晚照打着圆场,说:“没有关系的,我确实不会扫地。”   秋水意把林晚照拉到一边,气到笑了:“你这人真有意思,也不知道曲安歌是怎么忍受你的,你这个脾气,要是我我早就把你甩了。”   许密闻言冷笑,心痛到像是心脏被锤烂,反而没了知觉,她盯着秋水意说:“滚出去。”   凝滞的空气中,神情看起来变化最大的居然是林晚照,林晚照扯着秋水意的袖子问:“甩了是什么意思?她们、她们、她们是情侣么?”   秋水意对林晚照说话的时候语气放缓,强忍着愤怒温声道:“晚照你还小,所以看不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她们就是情侣,还是闹分手的那种。”   她这么说完,得意地盯着许密,说:“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话音刚落,身后有人气喘吁吁:“不是闹分手,你不要胡说八道。”   秋水意惊讶回头,看见曲安歌扶着门框,满头大汗,夕阳从她身后的窗户射进来落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像是被淋了一头碎金在闪闪发光。   ……   曲安歌在前一天的傍晚从郊区酒店回来的。   剧本围读后剧组就开机,只不过她的戏份没那么快开始,导演跟她说可以休息三天,三天后进组,戏份虽然可能没那么早开拍,但是早点过来,可以熟悉一下环境。   因为A市那边的房子退租了,她住在快捷酒店,看见银行卡上有左青芫打过来的最新转账,次日一早就先把五十万转给了她妈,然后去买机票。   曲母在十分钟后打电话过来,声音中不无惊恐:“你怎么赚到的钱,曲安歌,你没有违法乱纪吧?”   曲安歌无奈道:“我炒股赚了钱,放心,不是违法乱纪,公司那边的事也解决了,手头还有一部新戏……就,都挺好的……”   她们聊了许久,她妈终于相信她是通过合法的途径赚得钱财,虽然有点恍惚,但还是很高兴,笑道:“我前几天听说密密回来,还以为你也过几天要回来了呢,我还问许密的妈妈,说密密知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   曲安歌呼吸微滞,半晌问:“许密,她在干什么?她还好么?”   曲母立刻道:“说起这事,还想问问你,你杨阿姨说密密看起来不对劲极了,连续几天躺在床上,连饭都不吃……曲安歌,你老实跟我讲,密密是不是失恋了?”   曲安歌微微垂眼,一个月前她其实就想告诉母亲,她和许密是恋人。   但是当时她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欠债又没工作,她相信当时要是说出这件事来,她妈除了把她扫地出门不会有别的反应。   但是如今不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姑且先跟她妈坦白,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别的不说,现在许密在老家,要是她妈能跟她通气,什么事都好处理些。   她舔了舔嘴唇。   嘴唇干燥,有点蜕皮,剌的舌头都有点疼。   她开口道:“没有失恋,只是我们吵架了。”   曲母道:“和你吵架?你们吵啥啊她生气成这样,那我要说曲安歌你真是没良心,先前你混的像条狗密密还帮着你,她性格就是比较敏感的,你干嘛不能让着她?”   曲安歌道:“是她想跟我……跟我分手。”   漫长的沉默。   足足有一分钟,曲安歌看了眼手机屏幕,发现通话确实还在继续,忍不住“喂”了一声。   她妈的声音压低却尖锐:“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曲安歌豁出去了:“我们不是朋友是情侣!她现在跟我闹分手,我不想分,怎么样,够清楚了么?”   她其实本来都想说结婚的事了,但是觉得这事在电话里说不够庄重,她还是想当面说。   不过就算是这曲母也已经受到巨大冲击,不管不顾地提高声音道:“你给我滚回来说清楚!!!”   曲安歌道:“我会回来的,我来找密密。”   这么说完,她挂了电话。   因为预料到她妈接下来只会辱骂她。   结果到了中午,她又接到她妈的电话。   曲安歌怀疑是他妈来骂她,犹豫许久,还是接了,却听她妈的声音十分冷静,甚至有几分高贵冷艳:“哼,幸好你接了,不然这件事你别想知道——密密下午回S市收拾东西去了,你们一起租的房子吧,你就叫她收拾,你可真好意思。”   曲安歌正在赶飞机,闻言说:“妈,这个消息真是给的恰到好处,我真是爱死你了。”   曲安歌下午的飞机,只买到直飞S市的,本来想着回家见到许密估计要是明天,没想到许密就在S市。   她想立刻见到许密。   这冲动比重生那天仿佛还要更加强烈。   快一点,再快一点吧。   下了飞机,天色已经逼近黄昏,曲安歌连忙打车,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点的人太多,打了许久才打到。   但车子开到市中心,因为下班高峰期又开始堵车,曲安歌心里急的不行,干脆中途下了车去赶地铁。   她一路用跑的,却几乎感觉不到累。   心里有一簇火苗在越烧越旺,不知不觉中仿佛变成冲天的篝火,给她无穷无尽的力量。   因为。   我想要见到你。   许密。   你感觉得到么。   你听得见么。   耳朵里充满了自己的喘息声,在快到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曲安歌终于到达目的地,然后她听见秋水意在里面说——   “……我一眼就看出来,她们就是情侣,还是闹分手的那种。”   不对,才不是。   明明已经喘到呼吸都有些困难,话语却居然中气十足的从嘴里冒了出去。   她说:“不是闹分手,你不要胡说八道。”   房间里的三人一起回头看她,逆光看不清神情,只看出对方胸口起伏,大口喘气,说完那句话,更像是用出了浑身力气似的,屈身扶着膝盖,半晌才开口道:“对不起,来晚了,我一起来收拾东西了。”   她深呼吸一口,站直走进房间,走向许密。   林晚照在此时终于看清对方的表情。   曲安歌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虽然汗水狼狈地从额头不断滑落,虽然白色的T恤已经沾在后背上透出肉色,但是反而显出一种惊人的美丽,双眼仿佛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曲安歌走到许密面前张开双手抱住她,许密愣愣发呆,似乎没回过神来,曲安歌的身体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站不住向后倒了下去,两人一起到底,躺倒在了沙发边上。   林晚照连忙去扶她们,但是蹲到一边,却发现她们好像不需要扶。   她们拥抱在一起,像是寄居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壳,曲安歌将脸窝在许密的颈窝,长长地深深地呼吸。   ……   许密在卧室收拾东西。   曲安歌在卧室冲凉。   林晚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托腮发呆,秋水意也坐着,不过已经有点坐不下去,开口道:“我们晚上吃什么?”   林晚照道:“等一下可以问问她们。”   秋水意撇嘴:“你还要和她们一起?”   她突然有些疑惑,想到刚才林晚照听说她们两人原来是恋人时那个惊讶的模样,忍不住盯着林晚照说:“你很惊讶她们是恋人么?”   林晚照点头,神情有些犹豫:“是啊,我第一次见到同样都是女生的恋人。”   秋水意挑眉,笑了。   真是个小朋友。   她又问:“你就那么喜欢许密?”   林晚照看起来一片坦然:“嗯,是啊,我觉得她很好,只是现在心里生病了,心情不好。”   看着不像是有什么复杂想法。   秋水意松了口气,转而又想,自己也真是想太多,许密有什么好,那么作的性格,除了曲安歌想不开,哪能谁都喜欢她。   林晚照笑道:“我还想跟曲安歌探讨一下音乐,只是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   秋水意想到许密,撇了撇嘴,说:“还真不好说。”   许密此时已经把卧室里的东西都放进了箱子并且联系了快递。   曲安歌从浴室出来,见许密已经收拾好了,不好意思道:“来太晚了,都没有帮上什么忙。”   许密抬头望向曲安歌。   对方穿了先前留在这里的旧衣服,头发用毛巾包裹起来,不过还是有一些水珠滚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滑动,像是白瓷碗上滑落的水珠,许密莫名觉得喉头干涩,移开目光问:“你怎么会突然来这。”   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对方像是太阳神一样带着阳光一起出现的时候,是一种比梦境还要不真实的感觉。   “我妈说的,说你过来收拾东西了。”   曲安歌用毛巾粗暴地搓着头发,水珠在空中乱飞,因为这里没有吹风机,所以只能用毛巾擦干后等它自然晾干。   幸好现在是夏天,头发干得很快。   一些有的没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许密道:“不是说这个,剧组呢,还没开机么?”   曲安歌道:“他们是开了,但是我还不用进组,我有三天的休息时间。”   奇怪的感觉。   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叶芽在心里破肉而出。   一点疼又一点痒。   但是又开心。   好像度过一个漫长冬天之后看见春天的嫩芽,或许春寒料峭,但也是开心的。   许密想,话说的虽狠心,但她果真根本没有做好离开曲安歌的准备。   如今曲安歌又出现在她面前,她立刻从水底又浮到水面,觉得天都亮了。   虽然其实现在外面的天才是完全黑了。   快递发出之后,四人都有些饿了。   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多的是一些苍蝇小馆,秋水意不想吃,说要去远一点的餐厅,曲安歌看见超市,道:“密密,我想吃面。”   她们便在超市里买了些食材,准备回家做,秋水意拗不过林晚照,也一起回来,没过多久简单的青菜肉丝面出了锅,满室飘香。   曲安歌吃了一口,一脸满意,觉得还是那个味,而且今天没有谭臻臻跟她抢。   秋水意吃了一口,微微一愣,瞟了许密一眼。   林晚照吃了,捧着脸道:“好好吃啊,没想到这样简单的挂面还那么好吃,是加了什么么,有什么诀窍么?”   秋水意嘴硬道:“饿了吧,毕竟差不多一天没吃了。”   林晚照道:“好像不是啊,我其实不是很饿。”   曲安歌得意道:“许密做的菜都很好吃,你们第一次吃么,前两天没吃到么?”   秋水意道:“前两天许密呆在家里出都没出来,我们见她一面都难,更别说吃她做的菜了。”   曲安歌又想起母亲的话,她脸上得意的笑容渐渐淡去,有些担心地看了许密一眼。   此时秋水意已经不怎么生气,只是仍不和许密说话,看着曲安歌说:“你也挺拼的,就休息那么几天,还要坐飞机过来。”   曲安歌观察着许密的神色:“有想见的人。”   秋水意做呕吐状:“你真的很肉麻。”   三人吃完东西,秋水意环顾房间,大约是觉得这个房间她绝对睡不下去,这次坚决地拉着林晚照去外面住酒店。   这一幕倒是看得曲安歌有点担心,拉住林晚照低声道:“到了跟我打电话,一定要住两个房间,知不知道?”   她感觉林晚照看着有些乖乖傻傻的,担心她被秋水意骗了。   林晚照乖乖点了点头,秋水意没听到这话,在外面催她:“快点,走了啦。”   秋水意和林晚照一走,这个熟悉的房间终于又只剩下曲安歌和许密两人,日子好像在这一瞬间回到了一年之前,那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简单频繁。   只是房间比起以前来,空空荡荡,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曲安歌也坐到沙发上,小心翼翼坐在了距离许密半米远点位置。   半晌,她开口:“我今天也可以睡在客厅。”   她瞥了许密一眼,见许密没什么表情。   电视里突然传来熟悉的片头曲,曲安歌惊讶地望过去,看见屏幕里在放《侠盗三百两》。   曲安歌道:“你还在看呢。”   许密终于开口,答非所问:“你什么时候走,只休息三天?”   曲安歌:“嗯,不过明天还是可以和你一起回老家。”   许密:“那不是后天就要回来赶飞机。”   曲安歌挠着脑袋:“好像是这样。”   外面突然响起雷声,一副要下雷雨的模样。   在A市很少碰到下雨,但是在S市,夏天每周下一次雨都算频率少,曲安歌站起来关窗,感受到闷热的水汽,她关上窗户的时候大雨突然倾盆而来,像是泼水似的往窗户上涌。   她笑着回头,说:“在A市很少见这样的雨吧,都有些不习惯。”   她走到茶几边上,给许密和自己倒水,许密突然开口:“不累么,过来干嘛。”   曲安歌抬头看她,神情认真——   “只是想见你一面,一面也好。” 第39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因果,那这是她欠许密的。   秋水意说的没错。   曲安歌可真是太肉麻了。   可是肉麻也有肉麻的好处,人若是千疮百孔行将就木,话语不够直白,便激不起涟漪来。   足够肉麻的话像是打火石一样噌地打出一个火花来,不需要干燥的柴堆或是煤块,本身便是个引子。   许密冷不丁听到,感觉自己像一条鱼从水底被钓了出去,啪嗒一声跃出水面。   曲安歌把水递给她,说:“喝点热水。”   许密接过来。   曲安歌又坐回许密身边,这次坐得更近了些,隐约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是比雨夜的空气高上许多的人体的温度,这温度让她心里隐约燃烧的火星足够渐渐燃烧起来。   曲安歌放空似的望着屏幕,突然她的手机响起来,她接起来,听见林晚照的声音:“我们到酒店了,我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   “住在哪?”   “XX大酒店。”   “明天早上醒了我们去接你,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走。”   边上突然传来秋水意的声音——   “你什么意思啊曲安歌,你防着我是吧?”   曲安歌微微皱眉:“不是说两个房间么?”   林晚照乖巧道:“她说她的房间热水器坏了,我们淋了点雨,她想洗澡。”   曲安歌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这耍花腔,回你自己的房间去,不然我立刻给林珍意打电话,热水器坏了就给酒店前台打电话,我倒是要看看酒店是不是没第三个房间。”   秋水意气得大叫:“曲安歌,你还想不想签我们公司啦,你知不知道我们公司福利待遇多好。”   听到这话,曲安歌忍不住笑了一下。   因为她想起以后辉煌影业被称作娱乐圈国企的事了。   她笑完抬眼看见许密正好奇地看着她,接触到自己的目光,有点慌张地撇开眼去,曲安歌舔了舔嘴唇,开口道:“我不准备签公司了啊,拍完手头这部片子,我就准备退出娱乐圈了。”   她盯着许密的脸。   许密低着头,听到这话,并没有什么开心的神色,反而眉头浅浅地皱起来。   她心里隐约有些泄气,心想为什么许密还是不开心,对方到底要自己怎么说怎么做,才会开心呢?   秋水意在那边惊讶地提高声音:“真的假的,太浪费了吧,别啊,我是打定主意要签你的,你那么漂亮。”   曲安歌道:“别给我转移话题,从林晚照房间出去,然后把手机还给她。”   两人又扯了几句皮,秋水意最终还是出去了。   曲安歌挂了电话,望着许密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怎么样?”   许密含糊其辞:“什么怎么样。”   曲安歌道:“我的决心啊,我已经明确拒绝秋水意了。”   许密又是皱眉,她咬着嘴唇站起来,说:“我要去睡了。”   曲安歌搞不明白,她伸手拉住许密,道:“你是觉得我在骗人么?”   许密摇头。   她轻声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隐约有些不安,这不安到底来源于她,她却并不清楚。   她走到卧室门口,听到曲安歌在身后问她——   “那你还清不清楚,自己还爱不爱我。”   许密回过头来,短暂的停顿并不是犹豫,而是因为这情感太过于厚重,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   过了许久她点了点头,说:“嗯。”   不可能不爱的,光是看到对方出现,她的心就像是突然放晴般灿烂起来,这是像本能般无法欺骗自己的事情。   曲安歌闻言笑了起来,她说:“只要你这样说了就好,那我就会一直努力下去的。”   ……   曲安歌在沙发上窝了一夜,次日一早听见敲门声。   此时天刚蒙蒙亮,对于夏天的早晨来说,这个亮度时间不会超过五点,她迷迷糊糊起来开了门,看见林晚照在门口露出微笑。   “早安,曲姐姐。”   曲安歌还有些半睡半醒,迷茫道:“那么早。”   林晚照面露不安:“太早了么,可是您不是说,让我早上来找你们么?”   曲安歌想说那也不至于那么早,但是看见林晚照一张小鹿斑比一样怯生生的脸,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总觉得说出口仿佛在指责对方似的。   她后退一步给林晚照让出路,说:“那你进来吧,坐下休息一会儿,许密应该还没醒,你轻一点。”   话音刚落,许密从房间出来,像是个幽灵似的飘到厨房,一声不吭地开始洗漱。   曲安歌:“……哦,醒了。”   林晚照端坐在沙发上,屁股只挨了沙发的一角,挺直了脊背,放手放在膝上。   这一点倒是和以后一样,每次曲安歌看见,都想问问她“你不累么”。   上辈子面对那个像是暗涌江水般的林晚照她不敢问,这会儿就敢了,曲安歌在沙发上盘腿瘫坐,歪着身子问林晚照:“你这样坐着不累么?”   林晚照露出笑容:“不累,这样对脊椎好。”   她又面露担忧:“你这样……比较伤脊椎。”   曲安歌闻言稍稍直起背,有点尴尬,为了掩饰尴尬她看了眼门口,问:“秋水意没来么?”   林晚照道:“你没有说让我和她一起来啊。”   曲安歌闻言忍不住笑了,心想秋水意要是想骗到林晚照,估计也还挺难的。   待许密在厨房洗漱完,就轮到曲安歌去,许密看厨房还有剩下的鸡蛋面和小葱之类的,偏头看了眼林晚照,问:“你吃了么?”   林晚照摇头。   许密问:“一起么?”   林晚照点了点头。   许密拿了食材出来,简单处理了一下,炒了一锅鸡蛋肉丝炒面,炒面被蛋液裹上,显出金黄色泽,撒了一把小葱,增色增味,摆上桌的时候林晚照和曲安歌已经坐下,两人一齐抬头看她,是两张漂亮的别具风味的面孔,一张精致明丽一张清雅端庄,许密一时有种蓬荜生辉之感。   她又隐约有种她和曲安歌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感觉,不过没表现出来,把炒面放上桌子,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面食带着特有的香气,和菜油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形成天然地激发人类味觉的滋味,曲安歌心里想着要进组了该减肥,还是忍不住吃了两碗,比较夸张的是林晚照,她扫清了所有的残渣,随即站起来撑着桌子。   “你怎么了,吃撑了啊?”曲安歌问。   林晚照皱着眉头点头,神情痛苦,这时边上递过来一板用了一半的胃药,许密另一只手拿着杯热水说:“吃点消食的,这个是以前留下来的,应该没过期。”   林晚照眨巴了下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许密察觉出点问题,疑惑地看了林晚照一眼,过了一会儿林晚照吃完药,拿着剩下的药走到许密身边,抿着嘴沉默地递给她。   许密道:“你给曲安歌去吧……”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现在是不准备跟我说话了?”   林晚照捏住自己的嘴巴。   许密嘴角一抽,说:“随便你。”   林晚照这时轻声道:“你不是嫌我话多么,我怕你讨厌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曲安歌走过来,闻言瞠目结舌,手上的包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   一个小时后秋水意出现在了小区门口,曲安歌对秋水意说:“你怎么回事,人一个人跑过来了你也不知道,这要是走丢了你不是也不知道?那怎么跟林珍意前辈交代?”   秋水意也是急匆匆赶来,而且根本没睡醒,头发四处支棱着,一声声打着哈欠:“是你拐跑的吧我说。”   曲安歌道:“我是叫你把她送过来。”   她伸手把林晚照拉过来,推到秋水意面前,说:“带她到处玩玩,不过要随时跟我报备啊,我和密密就先回家了。”   林晚照被曲安歌推着肩膀,还是坚强地扭过头来:“我也想和你们回家。”   曲安歌微笑道:“我家你不是去过么,很没意思的,你看这位秋姐姐,一定是见多识广的,你想玩什么她都能带你。”   林晚照想了想,说:“好吧。”   曲安歌放心松了手,听见林晚照对秋水意说:“我想去她们家。”   秋水意满脸笑容:“完全没问题啊。”   曲安歌:“……”她算是发现了,林晚照是单纯,但是秋水意不是林晚照的对手。   正要四人一起回去,曲安歌接到王佳的电话,王佳含糊其辞,问她那边有没有什么正事,如果没有正事,要不要明天就进组。   曲安歌闻言知道可能是有什么情况,便试探地问:“是组里有什么情况么?”   王佳道:“很难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曲安歌挂了电话,十分挣扎,许密隐约听到了,说:“昨天刚来就要回去,太辛苦了。”   曲安歌:“我……”   许密看着她:“如果你想好了,那也不在这一时。”   曲安歌握住许密的手:“我想好了,我会很快回来。”   秋水意在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开始疯狂按喇叭。   曲安歌皱着眉下了车,秋水意突然也从车里下来,走到曲安歌身边,说:“你真的想好了?就为了她,值得么?”   曲安歌皱眉:“你不了解她。”   秋水意想了想,说:“是不了解,我看她心理状态应该不太好。”   这会儿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之类的还没有后世得到那么多的宣传,但是文艺圈的人作为高发人群已经对此比较敏感,曲安歌一下子就知道秋水意在说什么,她有些紧张,说:“真的假的,那么严重么?”   秋水意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专业人士,但是……严重应该不严重吧,这不是能吃能睡的,我记得我有个朋友得了病,饭都不吃,一个月瘦了二十斤。”   曲安歌看她确实是不懂,也不多说了,只说:“有什么情况,你告诉我,我会立刻回来的。”   秋水意的目光变得颇有些敬佩:“你居然愿意为了她那么拼。”   曲安歌摇头:“你不懂我们的事。”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因果,那这是她欠许密的。   从上辈子欠到现在。   她长长叹了口气,最后对秋水意说:“……看好林晚照,让她离许密远点。”   ……   曲安歌在次日一早进组。   进组之前她给许密发微信定位,又发了一张今天的自拍,许密照例没回,但是她如今已经没有了前几天剧本围读时的患得患失,因为她已经问了许密,而许密告诉她了,她还爱自己。   只要这样,她就觉得自己并非是一个人。   进组之后没那么快拍戏,试妆换衣服认人,曲安歌不是新手,关于在剧组要怎么熬时间混眼缘她驾轻就熟,到了下午她知道了王佳叫她尽快进组的原因,这是和一个叫秦佩瑶的演员有关。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曲安歌就觉得有点耳熟,后来有人远远给她指了一眼,她就认出来,这人就是原本这剧里容妃的扮演人,如今对方演了一个从外国番邦过来的公主,论戏份自然没有现在曲安歌的容妃多,但是粗略一看,和上辈子原本容妃的剧情是差不多的。   听说这人是有后台带资进组的,原本给她的角色是容妃,所以她知道自己被换了角色后,非常不满,最后把怨气投到了曲安歌的身上。   要说原本曲安歌可能还会有点抢了人家角色的愧疚,知道了前因后果,就把所有事梳理下来了,估计上辈子容妃戏份变少,就是这人带资进组让人厌烦,再加上演技估计也不怎么样,就被删的没剩啥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一个角色。   对方下午过来的,到了三四点的时候,估计知道曲安歌地存在了,就四处打听她在哪,曲安歌不想进组的第一天就被触霉头,就找了个角落躲着看剧本,没想到到了饭点,还是被对方找到了,对方突然走过来,从曲安歌的盒饭上跨了过去,随后若无其事地说:“噢哟,怎么有人在这里吃饭。”   盒饭里顿时多了些不知从哪来的尘土,曲安歌一脸淡定,举起盒饭对着光,皱眉头道:“啧,不能吃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脏东西。”   对方脸色登时一变:“骂谁呢。”   曲安歌道:“我说盒饭里多了脏东西?你代入个什么劲?”   秦佩瑶憋红了脸,她本来是想让曲安歌先生气,对方第一天入组,要是就闹起来,肯定让人对她印象不好,没想到三两句话,好像是自己更生气些。   对方的反应不是预期,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了,先走开思索了一下,结果越想越生气,气自己怎么没在当时骂回去。   她憋着这一口气,一直到了第三天,这天曲安歌第一次轮到了重头戏,先前都是在做背景板,而秦佩瑶的拍摄戏份比较靠前,这两天拍了不少特写戏份,她路过曲安歌的时候,便忍不住刺了一下:“终于有戏份了呐?”   曲安歌笑道:“你的戏份都在前面拍,我大约要靠后些,离组恐怕要晚很多了。”   这是嘲笑她戏份少,拍的早走的也早。   不过这一会儿秦佩瑶没生气,因为通过这几天的苦思冥想,她已经想到最好的反击是什么,她故作平静道:“到底是姐姐年纪大,说话比我会说,反应比我快,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   要说在娱乐圈这个吃青春饭的地方,最大的杀器是什么,那绝对是年龄无疑了。   秦佩瑶看过曲安歌的年纪,知道对方比自己大了四岁。   说实话,这也是她看不上曲安歌的原因,都这个年纪了,都还没有什么叫得上名字的角色,在这个圈子基本没什么前途了。   曲安歌闻言,一时也卡了下壳,因为这是事实,她一直知道对于娱乐圈来说,中途转过来的她年纪已经大了,人们喜欢看少年天才横空出世石破天惊,到了她这个年纪,人们不会管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天然地看低她一头。   她以前也为这事郁郁寡欢,曾想过要是她不是来自一个普通家庭,要是她的父母也能在她年幼时就帮她规划好道路,那是不是她的路能走的更顺畅些,但是她终于还是获得成功,在所有人都觉得已经不可能的年纪。   所以这件事她早就看开了,没有什么比切实的成功更能让人放开心结。   她笑了一下,说:“看来你很入戏啊,妹妹。”   秦佩瑶得意地冷哼一声,在她看来曲安歌的这句话没有了什么攻击力,就是一种认输。   她知道争这些口头上的便宜没什么用处,但是沈鑫龙把剧组管的严,不叫人搞什么小动作,所以她也不敢,心想口头上叫她心里不爽,也是好的。   说不定还能影响她接下来的发挥呢。   这么想着,她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偷看曲安歌的表演,这场演的是后面的戏,说的是容妃故意装病,叫人去找皇上,结果皇上没来,去了新入钟嫔宫里,因为钟嫔也说自己病了。   剧本里说容妃在这里眼神空洞,缓缓落下泪来,空中喃喃:“色衰而爱驰,这是古来有之的理。”   秦佩瑶先前想着自己要演容妃的时候,想过这段要怎么演,肯定是要伤心,她得想点伤心的事,好让自己先入戏。   她盯着曲安歌,曲安歌在开拍之前就静静坐在塌上,整理了下仪容,随后望着天空,双手合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可是只这一瞬间,对方的气质似乎就变了,散漫地坐在阶梯上,伶牙俐齿地讥讽她的那个曲安歌不见了,变作了一个人至中年,但仍矫揉造作的女人。   曲安歌先前仔细想了想容妃的人设,发现这个世界上,搞不好她是最适合演的人,因为容妃年轻时国色天香,但到中年,虽仍貌美,但却渐渐体会到年华老去的恐慌,年轻一点的演员搞不好不知道年华老去的恐慌咋样,但年长一点的又不好演刚进宫时明媚到不可一世的容妃。   但是她刚好全具备了。   不可能有比像她这样的大器晚成的女明星,更明白什么是年龄焦虑的人了。   她双手合十祈祷上天,便是在想象容妃的内心,容妃这会儿肯定是祈祷上天,让她不要太快老去了。   这一段还没到高潮,只是最开始第一次失望,曲安歌倚着窗托腮,靠近镜头的右眼缓缓落下一滴泪来,她很快用帕子拭去了,这是怕眼泪伤了她的肌肤,于是她瞪大眼睛,好让眼泪不至于落下来,只是眼眶通红,充满了血丝。   她演完这幕,起身望向导演,导演犹豫了半天,说:“理论上你这是第一场,我该让你磨合磨合的……”   他忍不住笑起来:“但是好像没什么好磨合的。”   曲安歌害羞道:“我怎么样都好,再拍一次也行。”   但是也没有再拍,飞快地到了下一段。   正常拍摄曲安歌本身都没有出过什么差错,要是重拍,也多是因为道具和群演出了什么问题。   秦佩瑶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   她浑浑噩噩地往酒店走,助理在半路追上她,气喘吁吁道:“怎么突然走了,都不说一声。”   秦佩瑶喃喃自语:“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   助理:“……”   秦佩瑶摆摆手继续往前走。   脑海中只充斥着这样一个念头——   和她抢角色的,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人呢。   让人根本升不起反抗之心。   ……   曲安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这天之后,秦佩瑶不来找她麻烦了。   她于是终于也把这件事写进了发给许密的微信里,说——   【……说起来前几天有一件事,我没好意思说,我这个角色,原来原本是别人的,那人因此对我有些意见,不过没敢做什么,就是占一些口头上的便宜……】   【不过她要是真想做什么我肯定也不会让她如愿的,我多谨慎啊,他们那些小九九我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这几天她没来找我麻烦了,不知道是不是改悔了……】   她发完,见许密不回,切回微博,在小号发——【看不见老婆的第十天,想她。】   大概是因为她太肉麻了,这个微博居然也有了不少评论,有人在下面评论——   【好感人啊,要是我老公也像你这样就好了。】   也有人说——   【你是机器人吧,你是人类么?】   曲安歌又翻许密的微博。   许密的微博如今是唯一能看见对方的一个途径——   虽然出镜的只有许密的手,但是就算这样也足以聊以慰藉,更何况还有诸多美食,许密更新的很勤,几乎隔两天就会有个新视频,上次的是粉蒸肉,再上次是蒜蓉粉丝大虾,而今天也发了,曲安歌点开来,随后愣住了。   居然不是以前那样只露出了手的视频,今天的视频开头许密坐在礁石上背对镜头,天阴沉沉一片,海与天是同样的铅灰色,仿佛山雨欲来,带着白沫的海浪拍打礁石,整个画面只有许密一个活物,画面看起来沉郁安静,但是她的头发在海风中肆意飞舞,海浪又磅礴有力,于是沉郁中也能看出一种蓬勃的力量。   是一个美丽的、充满哲学感的画面。   显然和先前的风格不同。   这个画面结束后画面隐去,出现一段黑底白字的画面,用老电影的质感表现,写着——   【2012年7月,阴】   【风雨欲来】   一个十分钟的短片,除了做菜的特写,全景时会出现许密的背影。   许密去菜场买菜,去海边捡贝壳,在礁石上敲藤壶,没有人声,只有风声,海浪声,还有偶尔过场的配乐,像是卓别林的默片。   看完让人怅然,却又有种活着的感动。   太厉害了,这不可能是谭臻臻剪的。   曲安歌捏紧拳头,她心中还有另一种冲击。   她从来没有想过,许密居然会有愿意入镜的一天——虽然只是背影。 第40章 “只是让我知道你还在……”   许密回家的第一天,还沉浸在与曲安歌分别的怅然若失之中。   但是她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似乎已经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差。   前几天她万念俱灰,觉得曲安歌此去一定是永别,可是曲安歌如此急切地回来,让她确认了对方心中似乎确实有自己,这让她阴云密布的内心出现一道缝隙,阳光从这缝隙之中破开云层,叫阴冷潮湿的心土获得了一丝生机。   这天晚上她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去了谭臻臻新租的房子。   这房子和她家格局一样,是个比较老的两室,优点是厨房很大很新,很匹配她们的工作,许密把还在睡觉的谭臻臻叫醒,说:“已经休息了那么多天了,该工作了。”   谭臻臻欲哭无泪:“你是不是人,自己睡觉不干活的时候呢,我昨天打游戏打到三点好不好。”   许密只当没听见,问:“你不是说你这几天拍了素材么,我来看看有哪些能用。”   既然离开曲安歌,她就需要用别的事来填满她所有的时间。   因为一旦空闲下来,她的脑子里又立刻爬满曲安歌的身影,回忆像是附骨之蛆,怎么甩都甩不掉。   只能用别的什么把它们覆盖。   比如说工作。   第三天一大早她准备去码头买一些新鲜的鱼货,下楼的时候却看见林晚照在楼下蹲着,她拿着一个巨大的看着就很贵的镜头在拍摄小区的棕榈树,许密本来不想理她,走到她身边,却不知怎么地开口道:“这有什么好拍的。”   林晚照指着叶片:“上面有一只虫子。”   许密眯起眼凝神去看,说:“哦,一只蚂蚱。”   翠绿的小虫子被露水打湿,看起来像是翡翠做的精美艺术品。   林晚照一脸兴奋:“原来这就是蚂蚱。”   许密环顾四周:“你的监护人呢。”   林晚照居然听懂了:“她昨天晚上在酒吧喝了很多酒,还没睡醒呢。”   许密带着点讽刺的神情笑了一下:“我还真不知道我们这个小地方,还有值得秋大总裁疯玩的酒吧。”   她往前走,林晚照跟在身后,用相机对着她的背影。   在码头她挑选了一些新鲜的虾蟹,见林晚照还对相机对着她,忍不住皱眉道:“不要拍我。”   林晚照“哦”了一声,却还是不甘心,问:“背影也不行么?”   许密点头:“背影也不行。”   许密买了新鲜的竹节虾和梭子蟹,还有一些石斑鱼,提回家的路上她遇见熟人,对方是以前同学的妈妈,看着她惊讶道:“这不是密密么,你回家了啊?”   许密点头:“嗯,准备回家来工作了。”   对方笑得慈祥:“回家好,安歌呢,安歌也回来了么,我记得以前你们形影不离。”   回忆因为这句话又像是雪崩般涌来,许密想起就是这个街道,就是这个海边,她和曲安歌结伴走过,大家都认识曲安歌,笑着和她打招呼,问她又要去哪里玩。   大家都喜欢曲安歌,曲安歌走在那,就是人群的焦点。   幸好许密的脸上本来就没什么表情,于是就算心里已经又因为听见曲安歌的名字掀起滔天巨浪,面上也看不出来,只是声音更加冷淡,轻声说了句:“我回去了。”   她兀自往前走,林晚照反而被叫住,对方问她:“小姑娘,你是谁啊?看着真乖。”   林晚照乖巧道:“我叫林晚照,我是许密姐姐的……嗯……我觉得算朋友吧。”   对方哈哈大笑,给了林晚照一袋子螺丝,说:“这个给你,煮汤吃,很鲜的。”   林晚照道谢接过,在路上迎着阳光看见红色的透明塑料袋里是一些大小不一的海螺,各种种类各种花色,她大多没有见过。   她蹦蹦跳跳追上许密,展示给许密看:“你看,那个阿姨送给我的。”   许密声音冷淡:“恭喜。”   林晚照望着许密:“你刚才是不是放慢脚步等我了?”   许密:“没有,不要自作多情。”   林晚照“哦”了一声,又举起袋子,问:“你会做么?”   许密不说话了,她抬头望向红绿灯,信号灯之后是晴朗的无垠的天空。   这天中午许密把这袋海螺煮成了一碗汤,只放了水盐和一点香油,最后撒了香菜沫。   上桌的时候秋水意一脸嫌弃,说:“我不吃香菜。”   许密不理她,谭臻臻呛她,说:“那你别吃。”   最后秋水意吃的比谁都欢,点评说:“肉太少了,我吃的餐厅里,海螺肉有它们的一百倍大。”   林晚照拆她的台:“可是吃起来没有那么鲜美唉。”   秋水意立刻认同:“没错呢,晚照妹妹。”   周围闹哄哄的,总是有人在说话,有人在拌嘴,甚至有人在唱歌,只有晚上的时候突然安静下来,许密在回复微博消息的时候总会刷到曲安歌的小号——或许不是意外,是她就想刷到。   曲安歌在上面发肉麻的文字,每一天都是——   【看不见老婆的第二天,想她。】   【看不见老婆的第三天,想她。】   ……   以此类推。   这种微博一般发在深夜或是凌晨,有时候白天会发一碗剧组的盒饭,然后发——   【想老婆做的饭了。】   每天晚上许密收到曲安歌的微信,长长好几段,似乎恨不得写篇日记,对方说着剧组的天气剧组的人,说今天在边上等了多久多久,妆都快要花了,说今天道具组的衣服腋下破了,她抬着手臂让人缝了几针。   许密简直觉得自己都可以去做个演员,因为她快要了解剧组了。   她总是面对着这些信息直到深夜,可是点进输入键,却不知道要发什么。   连续几天没有回复后,她开始忍不住想,曲安歌是不是会失去耐心。   她害怕曲安歌会失去耐心,又有点希望曲安歌快点失去耐心,每次第二天还是收到信息的时候,她就又是快乐,又是心酸。   但是她渐渐不再流眼泪。   或许这代表着,快乐已经渐渐超过了心酸。   林晚照天天跟着许密一大早去买菜。   有时候买菜的人员中会加上秋水意,有时候换上谭臻臻或是岳梅,但是林晚照天天都在,最后菜市场的人都认识林晚照了,每天离开她的手上都能收获葱姜蒜或是一些不值钱的零散海鲜,她为此感到开心,于是更加乐此不疲。   除此之外,她每天都试图举起相机拍摄许密。   按照她的说法:“今天不行,不代表明天不行啊,人的想法每天都会变的,我是这样,难道你不是么?”   许密从最开始的严词制止,接着不耐烦提醒,最后懒得说了,大概是习惯了。   某天她看见电脑上的素材库里,新增了林晚照拍得那些视频,岳梅如今更多地负责后期剪辑,她把视频一个个点开,那些片段里许密安静平和,不管周围如何嘈杂,她都像是一片平静的湖泊。   “你上镜很有感觉。”岳梅这样评价,“我感觉这可以组成一个视频,主题类似于,近些天的日常生活之类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问身后人的意见,后面所有人站成一排,都在拧眉深思。   只有许密说:“我不愿意。”   她觉得这些镜头一点都不好看,画面里的自己像是死鱼一样毫无感情,曲安歌上镜的时候总是有很丰富的表情,她觉得那才叫上镜好看的样子。   岳梅理解地拍她的手臂:“我知道,一下子上镜都会不习惯的,不过你真的很自然啊,可能因为妹妹都是在偷拍。”   林晚照因为自己被提到,立刻露出灿烂的自豪笑容。   秋水意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许密很坚持:“……不要。”   接下来几天谭臻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一说最近流量到了瓶颈期,虽然老观众一直在看,但是没什么增长,这样下去迟早会越来越少。   二说会进行剪辑,删掉不好看的画面,也不用说话,只是营造一种和你一起买菜一起做菜的氛围感,看起来会更有意思,也能更好的跟观众产生连接。   许密抬头反问谭臻臻:“最近的吃播视频流量如何,评论如何,网站压缩画质的问题解决了么?”   谭臻臻哑口无言,讪讪离开。   但是次日一早,秋水意得意地打开电脑,说:“我那天看你们讨论,就觉得,这不是到我的专业领域了,经过我地苦心创造,本人的作品新鲜出炉,就给你们欣赏一下吧。”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观看,许密皱着眉头站到一边,画面缓缓出现,只是背影走在拥挤老旧的街道上,有颗粒感的复古画面,老旧的边上全是艳丽招牌的街道,配上悠扬的古典音乐,像是八十年代的老电影。   接下来也全是背影,静默氛围典雅的音乐和许密的气质极配,令人沉静其中。   五分钟的短片结束,谭臻臻疑惑回头,说:“这是你剪的?花钱请人了吧?”   秋水意觉得自己受到侮辱,拍着桌子说:“我,纽约艺术学院导演系高材生,剪一个短片还不是信手拈来。”   岳梅一脸惊讶:“你是学导演的?”   秋水意道:“本人,就是因为有艺术天赋,所以才想开影视公司!”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沉默后众人交头接耳,说:“不得不说,这个感觉真的很对,我们可以再搞个开头结尾,密密,这样你能同意吧,只有背影啊。”   许密看众人的样子,觉得自己这次要是还不同意,估计要犯众怒,只好以沉默表示同意。   她们刚商量好要去海边拍一个开头,本地新闻发布黄色预警,说是台风马上就要来了。   次日台风还没有登陆,外面风就稍大了起来,她们扛着各种仪器到了海边,许密在她们的指导下跑来跑去,被吹得头发乱成稻草,她在海边装作捡海螺,在礁石上假装敲藤壶,满足她们的要求后天色已暗狂风大作,众人匆匆回家,开始忙碌。   反而许密闲下来,她洗完澡洗了头,听见外头的风声,窝进被窝,重新翻看曲安歌发来的消息。   到了九点,曲安歌发来了今天的消息,洋洋洒洒一段,许密的手指按在键盘,犹犹豫豫,写下一行——   【台风来了,】   打完逗号,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按理说,既然打了逗号,接下来应该有话,可是还有什么可说呢,要说说的太多,难免关不住心里好不容易阖上的门,连许密都不知道要是门里的东西倾泻而出,会是一堆什么东西。   于是把逗号换成了句号,可是短短四个字,越看越不顺眼。   说句“台风来了”,又是想表达什么呢?   好像没什么想表达的。   许密干脆把文字全删了,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眼不见为净。   只是场小台风,很快就过去了。   台风过境后天空如洗瓦蓝一片,像是整个世界被洗涤了一遍。   许密下楼的时候又看见林晚照,林晚照拉着她到了海边,用相机对着她,说:“你从这儿走到栏杆那怎么样。”   许密第一次决定按林晚照说的做做看,但是这次她主动愿意了,反而紧张起来,手脚僵硬,走到一半,已经变成了同手同脚。   她回头,看见林晚照张着嘴,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许密红了脸,说:“你别拍了。”   林晚照笑起来:“你紧张了么?”   面对镜头的时候许密向来都会紧张。   她记得大学的时候在景区,拍十块钱一张的景区游客照,明明只要对着镜头笑一笑就行,她却浑身僵硬,无论怎么样都笑不出来。   拍照的师傅不断催促,说:“笑一笑啊左边的小姑娘,你怎么不笑一笑呢?”   这话让在她边上的曲安歌反而笑得更厉害,接着对方靠到自己耳边,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她笑着问:“为什么那么紧张啊,需不需要我让你放松一下?”   许密满脸发烫,更加紧张,刚想说“你别乱来”,曲安歌的手指已经掐住了她腰上的软肉,她浑身一激灵,躺倒在曲安歌身上,曲安歌搂住她的腰,对着镜头比了耶。   那张照片后来去了哪呢?哦,对了,因为曲安歌希望她别留照片,她把很多的照片放进铁盒子,全部烧掉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林晚照收起相机,说:“下次看来还是要偷拍你,不过今天的天空太美了,这一段也值得保留。”   林晚照看着她,笑着说:“曲姐姐也会看吧,我们的视频,她在视频里看到你的状态那么好,一定会很开心。”   晚上她们就发了这个合众人之力剪辑的新视频,创意和剪辑来自秋水意,音乐由林晚照重新选取编辑,文字嵌入和后期来自岳梅,文案来自谭臻臻。   许密出镜,买菜,做饭,品尝。   虽然出镜的只有背影。   视频发出去两个小时,转发就达到两千,浏览量是她们过去一周的总和。   众人击掌庆祝,表示要出去喝酒。   ……   这天晚上收到曲安歌的短信的时候,许密喝了两罐啤酒,稍微有点微醺。   醉自然是不至于醉的,但是酒精稍微解放了一些她对自己的束缚,再加上她看完今天的文字,知道剧组居然有人在欺负曲安歌,难免有点生气,所以这次她终于忍不住问——【那个女演员是谁?】   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发送,所以没给自己后悔纠结的机会。   而收到消息的曲安歌刚看完视频,后台弹出许密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冬眠许久的棕熊终于看见了春日曙光,立刻兴冲冲来到微信界面,看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为什么问那个女演员是谁?   她这会儿有点忘记自己说了什么,就网上翻了翻,这才记起原来先前是在说秦佩瑶找她麻烦的事,她随即恍然大悟,忍不住窃喜着想,许密是想给自己打抱不平么?   她回——【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她马上要杀青离组了。】   许密——【不说算了。】   曲安歌心头一慌,心想,这话怎么看着不妙,像是生气了一样?   她连忙补救——【说的说的,但是……能不能语音说?】   对面没动静了好久。   久到曲安歌悔恨莫及,觉得一定是自己又说错话浪费了这个机会的时候,手机弹出了许密的语音通话请求。   曲安歌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找枕头底下的耳机,结果耳机居然不在,她翻开枕头被单,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刨,终于在床头的地上发现了耳机,她捡起来匆忙插上,接通后就说:“对不起,我刚才在找耳机。”   同屋的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曲安歌竖起手指,对她“嘘”了一声。   听筒里沙沙作响,许密的声音过了许久才想起来,说了声——   “嗯。”   轻缓的干脆的,像是冬日枝头上的冰棱,被风突然吹断。   曲安歌吐出一口气来,仿佛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她急切地想要和许密分享一切,于是诸多话语堆积在脑海中,反而变成了一片乱码不知道应该先拣出什么来说,纷繁杂乱中她脱口而出一句——   “我好想你。”   许密在电话那头用手捂住嘴巴,像是过冬的仓鼠一般把自己蜷缩起来,缩进了被子。   有尖叫堵在喉咙口,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意外冷静:“其实语音说反而不好吧,你室友不是在么,就更不好说那个人的名字了吧。”   曲安歌“嘿嘿”笑了两声,说:“可是我想听你的声音。”   在对床看剧本的室友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翻了个白眼,默默地出去了。   门一关上,曲安歌就对许密说:“她出去啦,可能是不想吃我们的狗粮。”   许密不明白这个梗,“啊?”了一声。   曲安歌道:“她是单身狗嘛,所以说吃狗粮……哈哈哈,开玩笑啦,她应该是去隔壁和她们对戏去了。”   许密问:“你不用去么?”   曲安歌得意道:“她们不愿意跟我对戏,说和我搭戏,是对自信心的打击。”   明明一直觉得不希望曲安歌进娱乐圈的,可是听见对方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被感染,微微抬高了嘴角。   许密:“你那么厉害么?”   曲安歌:“还可以吧,就是影后水平这样。”   许密托腮坐在书桌前,从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倒影,她拉长嘴角露出笑容,苹果肌像是嘴巴塞满了坚果的仓鼠一样鼓起,都觉得有点酸了。   和曲安歌对话,都是能让她那么高兴的事啊。   曲安歌在听筒里絮絮叨叨:“那个演员演叫秦佩瑶啦,我微信里说了,她原本是演容妃的,不过我偷偷告诉你,她演技太烂了,如果我是导演,一定偷偷删了她的戏份……”   她压低声音,变成气音,突然又笑起来,说:“还没有你演的好,我看了你么新的短片了,这是谁剪的,特别好呢,又特别,又治愈。”   许密道:“你一定想不到是谁……”   她正要说,曲安歌突然提高声音,说:“你先不要说!让我来猜,是不是……岳梅?”   “不是。”   “谭臻臻?”   “不是。”   “哇,林晚照啊?”   “不是。”   “……”   曲安歌陷入沉默。   半晌她说:“你们找了外面的外包工作室?”   她跳过了秋水意。   许密噗嗤笑出声来,说:“你为什么要跳过秋总。”   曲安歌的声音充满怀疑:“不可能是她吧?”   其实十年后的直女版秋水意,确实有给曲安歌充满文艺气息的感觉,但是现在的秋水意实在是看不出来。   许密道:“她是导演专业的。”   曲安歌道:“……那确实是没看出来呢。”   虽然很久没聊了,但是一开始对话,却像是放闸的水库一样一泻千里,只要和这个人对话就是开心的,和这个人产生交流,哪怕只是隔着听筒听到呼吸,心似乎就稳稳落在了心房上,过去几天那些七上八下的恐慌和焦躁都不见了,眼看着聊了快半个小时,室友都从外面回来了,曲安歌低声道:“明天你还会回我的消息么?”   许密陷入沉默。   曲安歌把自己裹进被子,近乎哀求:“只是让我知道你还在……”   许密“嗯”了一声,说:“好,我……会回的。”   春风吹进了冬眠的洞穴,曲安歌掀掉被子,握拳兴奋地发出无声的欢呼。   她恋恋不舍地挂掉了电话,看见室友一脸好奇地看着她,问:“曲安歌,你在追人么?”   曲安歌不满道:“这是我正经对象,什么叫我在追人。”   室友啧啧两声,说:“不好意思,没看出来。”   曲安歌这会儿心情好,不作回应,只当没有听到。   她又点进微博,登上大号,正想转发,突然想起还在A市的时候,许密说过不想在网上和她扯上关系的事。   转发的手停住了,曲安歌托腮看着微博,最后没忍住,点了个赞。   次日拍摄间隙,曲安歌又开始看许密的这个视频,她心里想着,老婆的背影真好看啊,老婆真上镜啊,老婆搞不好也能拍电影啊,这么想着,脸上忍不住露出花痴笑容,《明宫花》的女主方尹贞正好在旁边,凑过看她,说:“安歌,你在看什么呢?”   曲安歌最近的表现在大家眼里,妥妥是个潜力股,方尹贞是娱乐圈大前辈,和曲安歌差了一个辈,因着曲安歌不可能是她的竞争对手,却有可能是后起之秀,于是对她很客气。   和方尹贞不熟,曲安歌客气道:“是我朋友拍的美食视频,还挺不错的,您要不要看看?”   方尹贞最近也刚开始玩微博,正在兴头上,剧组娱乐也少,便说:“那你转发给我。”   曲安歌把微博地址发给方尹贞,方尹贞看完,也很赞叹:“有电影质感,虽然画面不鲜艳,但不知怎么看了很舒服呢。”   曲安歌道:“这就是治愈感。”   方尹贞恍然点头,没有多想,点了转发,写下评论——   【好治愈的短片呀】   曲安歌在边上看见这一幕,顿时笑开了花。 第41章 【杠精是什么?】   谭臻臻第一时间发现方尹贞转发了她们的微博。   她坐在沙发上傻了眼,过了足足两分钟才发出猴子一样的尖叫,高声道:“哇哦,哇哦,你看我发现了什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岳梅正戴着耳机上关于视频剪辑的网课,听到这声立马说:“轻一点,我听不清老师的话了。”   谭臻臻道:“别上课了看回放吧,知道发生了什么么?方尹贞转发我们的微博了!”   其实这会儿微博刚兴起,经纪公司们还不会太在意微博的营销,明星们也多是出于自己的兴趣在玩微博,所以大家还不太清楚明星的转发会有什么样的流量。   但是她们很快就清楚了,几个小时之后她们视频的浏览量就上了亿,转发过万。   晚饭时分林晚照和秋水意过来吃饭,也知道了这件事,林晚照咬着筷子头问:“方尹贞是谁啊。”   谭臻臻搓着手兴奋道:“大明星,你路过楼下公交站台的时候有没有看见站牌上的保健品广告?上面的代言人就是她。”   在十八线小城镇也能看见的身影,这就是国民度。   林晚照道:“好厉害啊,那曲姐姐以后也能这样么。”   秋水意嗤笑一声:“她?她还差得远呢,而且她不是不准备混了么?上次怎么说来着,要退出娱乐圈?”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谭臻臻和岳梅围过来问是怎么回事,秋水意望向在厨房背对着她们的许密,意有所指地抬了抬眉,谭臻臻道:“不是吧,我还等着她火了,跟别人吹牛逼说我认识大明星呢。”   许密做好了菜过来,皱着眉头说:“别坐着聊天,你们去端菜。”   今天许密试了几道以前没有做过的菜,都是她看菜谱学的,一道是西红柿牛腩,还有一道泰式柠檬虾,因为没做过没有把握,所以没拍视频,谭臻臻剥了个虾,立刻捧着脸说:“太好吃了,酸酸甜甜辣辣的,好适合夏天吃,超级清爽,下次就拍这个吧。”   秋水意还是端着,点评道:“看着是还行,不过还是不够正宗,我在泰国吃的不是这样子的。”   她点评的功夫虾少了半盘,她急了,连忙夹了两只。   谭臻臻一边吃着饭,一边小心翼翼看着许密。   她们成立了工作室,目前由许密负责开销,也给她们发工资,所以名义上已经成为老板,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下来她觉得许密特别有威严,大概这就是老板的气度。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问:“密密,你真的想让曲安歌退出娱乐圈么?”   许密盛汤的手一停,饭桌上的其他人也都放缓了动作,一脸“你可真敢”的表情看着谭臻臻。   许密抿嘴把汤碗放好,看着谭臻臻道:“先管好自己吧,我看国内网站目前看吃播的不多,你发到油管上去试试,那边大胃王视频多。”   这显然是转移话题,谭臻臻就也不敢问了,岳梅借坡下驴,说:“我觉得也可以把我们现在所有的视频也都发到油管上,多个渠道多条路嘛。”   话题就这样转变,变成了工作相关,等吃完饭,她们发现方尹贞有几位圈内好友也转发了,浏览量更加惊人,许密的微博粉丝已经突破了百万。   这可真是奇迹一般的速度,都是托方尹贞的福。   可是方尹贞为什么会转发她们的微博啊?   酒足饭饱她们终于想到这层,许密默默坐在沙发上,在网上搜索《明宫花》的相关信息。   导演沈鑫龙,编剧王佳。   主演——方尹贞。   在看到方尹贞的转发的时候许密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她知道这件事一定和曲安歌有关。   过了一会儿谭臻臻她们也发现了,她们给曲安歌发消息问是不是她叫方尹贞转发的,曲安歌很快回复,说她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是刚好在看的时候方尹贞看见了,觉得她们内容不错,自己愿意转发的。   但是众人当然知道这完全是托曲安歌的福,咋咋呼呼说要给曲安歌发红包,许密窝在沙发里,收到曲安歌的消息——   【老婆会给我奖励么?】   许密把脸压得更低,好让衣领和发丝挡住她红到不行的脸,她真不懂曲安歌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厚脸皮的,居然能那么轻易地把这种亲密称呼挂在嘴边。   她们明明……哦,她们好像是结婚了。   她抬眼望向其他人,见没有人注意她,回复道——   【你不是说是对方自己愿意转发的么。】   曲安歌秒回——   【这是谦虚的说法呀。】   【我还是起了一小点,一小点作用的吧。】   配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许密对着屏幕犹豫,过了一会儿,问——   【你想要什么奖励?】   【能不能存着?下次见面我问你要。】   下次见面么?   光是看到这四个字,心跳仿佛都雀跃起来,但是这个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呢?想到这点,似乎又没有那么雀跃了。   许密回了个“嗯”,退出微信去刷微博了。   评论很多,热评多是熟悉的那几个人,仍然第一时间评论“馋了馋了”,“看起来好好吃”,“我能拥有博主的手么?”   但是刷到后面,笑容消失,许密看到这么几条评论——   【好恶心啊,本来还以为你们是专心做菜的人,结果是在捧网红么。】   【现在长成这样都能出镜了啊。】   【作秀而已,真是的生活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情不自禁地咬紧牙关,特别是看到一个熟悉的ID评价说——【不太喜欢这种形式,取关了。】   这个id许密挺熟悉了,对方从她一开始发菜谱就关注了,也一直评论,会跟她讨论各种可能的做法,看到这条评论的第一时间许密甚至有点想发私信挽留她,但是她当然只是想想,她并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可是,还是有些难过。   此时她甚至想,幸好她已经体验过了要和曲安歌分开的那种难过,眼下的难过和那个时候的难过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这叫她好受了些。   实际上,发现了这些评论的谭臻臻和岳梅反应甚至还更大些,她们截出评论转发到工作群里,大声朗读,似乎恨不得隔着网线去和这群人争论,秋水意更是生气,盯着屏幕说:“她们什么意思?对我的作品有意见?敢不敢到我面前来放屁?”   看着她们折腾,许密心中那隐约的伤心散去了一些,再一刷新,看见一个更熟悉的id正在她的微博下面对线。   “明天就去结婚吧”转发了数条不友好的评论,一一回复——   【网红怎么了?网红吃你家大米了?】   【就一个背影你都能看出长相了?你怎么不去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算命啊。】   【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代表别人就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井底之蛙还是先去看看世界哦。】   许密看得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这时林晚照坐到她身边,歪头看着她。   许密盖住手机收起笑容,抬眼看着林晚照,林晚照道:“你不生气呀?”   许密道:“还行吧。”   林晚照皱着眉头:“你真厉害,我都有点生气。”   许密:“我看没有人说你的音乐做的不好啊。”   林晚照道:“有的。”   她拿出手机滑到最后,有一条评论说——【为什么用外国歌,我们中国的歌哪里比不上了?】   林晚照指着后面的赞:“还有一个赞,也就是还有一个人认同他。”   许密:“……”   很多时候许密觉得林晚照有点烦,这其中有一个难以言说的原因是许密深深地知道林晚照确实别无用心,但是正是这种纯粹的善良关怀让许密更加想要退缩,因为与思虑过多总是别有想法的自己比起来,对方太过于透明,反而让她产生无形的压力。   直白地将,这可能是一种嫉妒。   但是眼下的这些评论让许密觉得自己其实也挺透明的,因为如果是她绝对不能从这个角度发现可以指责的点,这可以算是她的一个盲点。   很难形容这种人给她的感觉。   她复杂道:“……我帮你把这条评论删了吧,确实有点离谱。”   林晚照道:“不,要留着,确实,我对国内歌曲的了解有些不够,我从今天开始会听的。”   许密:“……好。”   夜深了,众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地散去了,许密回到家里躺回床上,看见后台很多人给她发来私信,大多数私信都出于善意,说看到了评论里很多话恶语相向,叫她不要生气,还有人说,本来今天很难过的,但是看到这个视频,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宁静了许多,又可以面对明天的生活了。   也有不好的私信,许密截图发到工作群里,谭臻臻和岳梅就立刻开始破口大骂,反而把她逗笑了。   她刷着刷着,发现时间到了午夜,而都这个点了,曲安歌居然没有发“日记”过来。   她心中升起不安,一会儿想曲安歌是不是失去了耐心,一会儿想曲安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想法占了上风,许密滑到聊天窗口,犹豫半天,给曲安歌发了一句——   【在做什么?】   曲安歌很快回复——   【在战斗!】   许密脑海中升起一个问号,突然想到什么,切到微博,点进曲安歌的小号,看见对方已经接连发了数十条微博,都是在帮她反驳。   许密连忙打字——   【你干嘛,自己没事做么?】   曲安歌——【我前面一场的演员状态不好一直NG,我下一场一直没轮到,但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我只能在边上等,估计今天要拍到凌晨了。】   许密一愣,心想,原来拍戏也好辛苦啊。   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只有光鲜亮丽。   其实以前也是这样的,半夜给曲安歌发消息的时候,曲安歌情绪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因为通宵拍戏。   只是当时她沉浸在曲安歌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痛苦之中,似乎忽略了这一点。   可是为什么现在没有曲安歌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感觉了呢?   是因为每天都在发“日记”么?   有点说不上来。   她发了会儿呆的功夫,曲安歌又发了好几条过来——   【网上的人太多了,什么人都有,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有些杠精的话生气。】   【不过其实生气也正常,只是不要影响了自己的身体,要是有什么话刚吐槽,可以跟我来说。】   【骂我也可以,我很扛骂。】   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密趴在床上歪着头,因为这些文字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   其实本来应该是挺伤心挺生气的,可是谭臻臻秋水意她们的反应太好笑了,曲安歌做的事更是让她瞠目结舌叹为观止,结果现在根本伤心不起来了。   【不生气,我骂你干嘛。】   【杠精是什么?】   【杠精就是单杠成精,你不觉得有些人说的话就是抬杠嘛,喜欢抬杠的人就是杠精。】   许密因为这个解释把脸闷在枕头上,仍然没阻止笑声溢出来。   【什么东西,这是你自己编的?】   【额……听来的,听朋友说的。】   【嗯,确实很形象。】   许密翻了个身。   其实除了曲安歌,也有很多粉丝在帮她说话,这大约也是评论越来越多的原因之一。   【你真不生气啊,真厉害,以前有些评论把我气到一晚上睡不着。】   【你的微博评论么,现在看起来还好。】   【最开始的时候啦,不是很多人说我照骗么。】   好像是这样。   还有那个时候发了她并非《梦游记》原作者声明的时候,也有很多阴阳怪气的评论。   这个圈子一开始总给人虚荣浮华的印象,仿佛身处其中得到的全是鲜花与掌声,但是有阳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暴露在越多人的目光下,你也要承担更多的声音。   可是如果你做的并非错误的事情,和恶意的声音比起来,总是善意的更多,被恶语伤害的同时,支持你的话也让人心头发暖,只看你想看到事物的哪个方面。   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人,对方却愿意这样帮助你爱护你。   这也是一种虚荣么?   如果这是一种虚荣,许密似乎也能理解一点点了。   拍摄和发出这条视频的时候,明明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但是居然有人通过这条视频获得了面对明天的勇气,这不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么?   曲安歌……也会有这样的感觉么?   后台跳出消息,曲安歌说——   【密密,我干活去啦,你早点休息。】   ……   剧组的生活其实比想象中枯燥很多,人们会想象剧组有很多香艳的故事,其实大部分演员每天都累得够呛,这很大一部分时间精力都消耗在等待之中,特别是在他们还没有什么名气的时候。   曲安歌有时候不理解上辈子的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剧组生活忙碌劳累而不再联系许密,现在她觉得给许密发消息是剧组闲暇唯一的放松项目,她把想吐槽和想分享的事都在聊天框里发出去,便觉得因为这炎炎夏日而闷热郁结的心情放松下来。   曲安歌进组两个月的时候,剧组里的很多人已经是许密的粉丝,许密的账号粉丝数量也突破了三百万大关。   这会儿还不是以后那种买粉僵尸粉泛滥的时候,三百万粉丝着实已经相当惊人,这可以代表着许密在互联网上已经是个大主播。   虽然她仍然没有露脸,出现在视频里的仍然只有背影。   要说发生的最大改变,那就是视频里蝉鸣聒噪的夏天终于过去,地上出现第一片落下的泛黄树叶的时候,秋天似乎也不知不觉地来了。   曲安歌迎来了她的杀青。   杀青那天很多人来找她,很大一部分人是问她想不要想签公司,她一一拒绝了,离开横店的时候林珍意过来接她,在车上林珍意也问她:“还没有签公司么?”   说实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曲安歌有种对不起林珍意的感觉。   因为她上辈子就发现了,林珍意很喜欢演戏,也一直很希望曲安歌能好好演戏,她去中戏进修的时候的老师就是借由林珍意牵线介绍,她后来得奖的时候,林珍意看起来比她还要激动。   但是她终于还是说出来:“可能……不会演戏了。”   林珍意陷入沉默。   沉默太久,曲安歌忍不住说:“对不起。”   林珍意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自己的才华。”   如今的她在外人眼中确实仿佛天降紫微星,明明非科班出身,但是身段口条长相,无一不是顶尖。   说不遗憾肯定是假的。   就算是曲安歌,都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后悔。   她只能确定就算以后后悔了她也不会怪许密,因为这确实是她自己的决定。   她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她已经体验过那种荣耀,所以体验过就好了。   但是不断说服,其实就代表并没有说服吧。   其实这种事,曲安歌是很清楚的。   她到底还是多活了十年。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十年到底叫她成长了什么又比寻常年轻人多懂了些什么。   结果她最后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她照样虚荣照样物欲横流照样会为了一点点小事生气,硬要说的话有一点,她渐渐发现“不确定”是生活的常态,几乎很多事不到最后都无法确定结局,这个最后指的可能是“生命的终结”,至少对个人来说这是到达了终点。   这也是她后来等许密回来的时候经常产生的一个想法,她不是没有想过“算了”,但是她决定等待一个这个感情自然消逝的时刻,但是世事无常的是那感情居然越来越浓烈,直到她迎来了重生的奇迹。   如果说这奇迹是上天给她的一种考验,那她很难不觉得,选择许密是最正确的选择。   于是她的坚定是显得如此不同寻常,与林珍意见过的其他年轻人完全不同,林珍意一下子就发现自己无法说服对方,当然她也不准备说服,只是十分遗憾,最后说:“希望你还是能考虑一下。”   到机场的时候林珍意从包里拿出了一份剧本递给曲安歌,说:“我有个老朋友最近准备拍一部电影,你可以看看。”   曲安歌犹豫,道:“林姐,我……我不可能拍,看剧本不太好吧。”   林珍意道:“没有关系,难道你会泄露出去么?要是你泄露出去了,我帮你兜着就是了。”   曲安歌笑了。   她心情复杂,但是感动占了上风,于是接过来说:“谢谢。”   封面上写着四个字——   《白驹过隙》。   曲安歌一愣。   有点耳熟。   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理论上来说她对这个时间段上映的所有电影都应该有印象,但是这一部居然只是模模糊糊的熟悉,叫她感觉有点奇怪。   正思索着,林珍意摇下车窗走了,曲安歌便先把这些念头瞥到一边,把剧本放进包里,深深吸了口气。   不去想别的了。   马上就又能见到许密了。   光是想到这件事,她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引起机场众多乘客的侧目,她带上口罩匆匆去赶飞机。   十数小时后是第二天的清晨,她终于站在家乡的土地上,见已经是早上七点,她想她妈应该起床了,就连忙给她妈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曲母着急道:“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昨天电话关机了么?”   曲安歌一愣,道:“那个时候应该是在飞机上。”   曲母道:“昨天晚上密密急诊去了医院,你直接去医院看看吧。”   后背一下子冒出一身的冷汗,明明初秋的天气还算温暖,她却觉得手脚发冷,牙齿都打起寒颤来。   她想问到底是怎么了,曲母却已经把电话挂了,她连忙一边赶去医院一边给谭臻臻打电话,谭臻臻没接,她心中更急,只觉得天旋地转,头上青筋直跳,但是她咬牙打了车,心想就算晕倒,也要先见到许密在说。   打车到了医院,她正要去前台问人,手机响了,谭臻臻来了电话:“曲安歌你来啦,昨天晚上怎么关机啊。”   “许密怎么样了?”她问。   “哦……许密啊,很难讲……你在哪,我来找你。”   怎么就很难讲了?!   曲安歌眼前发黑,坚持着说:“我在楼下。”   她靠在墙边,终于等到谭臻臻——和站在她身边满脸苍白捂着肚子的许密。   她立刻冲上前去,不顾周围人来人往,把许密紧紧抱住了。   许密僵住,无措地捏紧了拳头。   “到底怎么了,不会是……不会是……很严重的……”   她不敢把“病”这个字说出口。   却看见谭臻臻在边上点头道:“没错,是很严重的月经不调。”   曲安歌:“……”   许密涨红了脸,推开曲安歌,说:“你们给我闭嘴。” 第42章 “你可以看看。”   许密开始感觉到肚子疼的时候大概是晚上九点。   那个时候她正在实验新菜,谭臻臻专注地拍照,肚子突然绞痛了一下,她最开始没在意,直到下一次疼痛来袭,并且仿佛持续了更久的时间。   她停下手,皱着眉头说:“……先休息一下,我肚子有点疼。”   谭臻臻这时抬头,大惊失色,问:“只是有点疼么?”   许密此时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有些泛青,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水,在打光板的照耀闪着细光,看上去就像是细而平滑的深海鱼的鱼鳞。   许密想了想,点头说:“比较疼。”   谭臻臻连忙把相机放到一边,把许密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她紧张道:“是吃坏肚子了么?不对啊,我跟你吃的是一样的东西,我没感觉啊……小岳,小岳你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肚子越来越疼,仿佛有个绞肉机在肚子里旋转不停,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被抱上救护车的时候她突然非常想念曲安歌,她想要拿起手机给曲安歌打个电话,听一听她的声音。   很多事在脑海中如霓虹灯一般地闪过,她想起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阑尾炎被送去医院,曲安歌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在医院陪床,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听到曲安歌问她在哪,含糊道:“在医院……”   曲安歌闻言提高声音,焦急道:“你在医院,哪里的医院?”   许密说了医院的地址,还没来得及说出事的不是她,曲安歌就已经挂了电话,许密清醒过来,见室友还睡着,就又等了一会儿才下楼去前台。   到的时候她看见曲安歌正趴在前台,面红耳赤地询问服务台的护士:“……许密啊,名字叫许密,哪间病房。”   许密扶住额头,走过去抓住曲安歌的肩膀,把她往外拉。   曲安歌正上着头,根本没看拉着她的人是谁,抬手就拍来了她,许密开始感到尴尬,红着脸说:“曲安歌!”   曲安歌这才回头,一脸感动地拉住她的手,说:“你没事啊密密。”   和许密比起来,生活中的曲安歌好像就一直比较浮夸。   想到这的时候,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肚子上,眼前曲安歌的身影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对方严肃地问她:“多久没来例假了?”   被这么一问,许密迷糊起来,例假,这么说起来,好像很久没来了。   六月份开始好像就来过。   可是那时陷入在人生的深渊,根本没有在在意这种事,之后开始做自媒体,更是忙碌到让自己的大脑没空想别的事情,于是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自己原来还会来例假。   她没说话,医生就问一边的谭臻臻:“你和她什么关系,知道么?”   谭臻臻思索了一下,说:“我们几乎一直住一块三四个月了,好像没见她来过。”   她想到这的时候一脸震惊,说:“不会吧,曲安歌还有这个功能?”   许密虽然痛到大脑不清,此刻仍然很想捂住谭臻臻的嘴或者直接拿个麻袋把她套起来。   医生问:“嗯?所以她是有男朋友的吧。”   谭臻臻含糊其辞道:“……嗯……算有吧。”   总之许密立刻被拉去验血查b超,折腾到半夜,结果出来——   没啥事,就是痛经。   这个时候是凌晨两点,伴随着小腹阵痛,许密快半年没来的大姨妈到访了。   医生判断大概是因为心情抑郁压力过大导致月经不调,许密的妈妈也过来了,听到结果连夜去家里煮了一锅红糖姜汤,端到医院,许密喝了睡下,闻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半睡半醒到清晨,决定快点出院。   毕竟月经不调到住院,这也……这也太尴尬了。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谭臻臻接到曲安歌的电话,听着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她就又回想起大学那一次的事,她深感不妙,决心要是曲安歌这次还在楼下大喊大叫,她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她。   结果下了楼,她的想法还没成行,比上次更夸张的是——她被直接抱住了。   可是,这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甚至在把曲安歌推开的时候,许密心底的某个小角落还产生了一点小犹豫,虽然最后被尴尬打败了。   她故作镇定地叫她们闭嘴之后,就立刻走向医院外面,许母开车来接她们,看见多了个曲安歌,又惊又喜道:“安歌,你回来了啊。”   曲安歌点点头,感觉到许密的手从自己掌心慢慢抽了出去,然后坐上了副驾。   曲安歌难免感到失落,不过也没想太多,妈妈来接自己,坐副驾也是很正常的,她坐上车,谭臻臻坐到她身边,用手肘怼了怼她,向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曲安歌一头雾水。   她完全不明白谭臻臻是什么意思。   许密本来让许母直接把她们送到工作室去,许母坚决不同意,说先把谭臻臻和曲安歌送回家,就带着许密回家,曲安歌死乞白赖呆在车上,和许母怀念那些她在许密家里过夜的往昔,许母笑道:“我是无所谓,不过你刚回来吧,不用先回家看看你爸妈?”   曲安歌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机会多着呢,呆会儿跟她们说一声就成。”   许母可能以为曲安歌在开玩笑,只笑道:“那敢情好,好像我白得一女儿似的。”   曲安歌掐着嗓子:“我觉得完全可以啊,我认你做干妈,现在就可以叫你……”   后视镜里,曲安歌看见许密瞪着她。   于是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到家之后许密就被许母逼着躺到了床上,见许密乖乖躺下后,许母又问曲安歌:“跟你爸妈说了么?”   曲安歌的目光黏在许密身上,上下扫视对方的脸,因为发现对方的脸色目前没什么问题而松了口气,这时听到这话,她又想起早上给她妈打得那个电话,要说起来,最开始让她误解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妈把话说得不清不楚。   她很怀疑她妈是出于什么心态,嘴上道:“早上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就是她告诉我许密在医院的事的。”   许母道:“是么,有必要么,早上跟她说了啊,只是月经不调,对了密密,我帮你约了中医,你明天去看看,这个女人月经不调,还是要调养调养的,那个医生看妇科很有名。”   许密无奈地闭上眼睛,干脆钻进被窝,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月经不调的事了!   许母见许密消极对抗,想着对方刚从医院出来,就也不多说什么了,带许母出去,曲安歌立刻殷勤拿起桌上的一只苹果,柔声道:“密密,想不想吃苹果,我来帮你削。”   许密还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被子鼓出一个包,像是团成一团的仓鼠,曲安歌伸出手指来戳了一下,软软的弹弹的,也不知道戳到了哪里,许密一下子掀开被子,红着脸瞪着她。   “不吃!”她说。   曲安歌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被揉紧了,拉扯着所有的神经缩成一团,过去的几个月里她完全没有见到许密,有些时候她会觉得好像回到了重生之前——实际上这搞不好是她更加习惯的日子。   但和那个时候不同的是,她现在能从许密的微博上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许密也会回她的消息,让她知道许密确切地正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虽然视频里的许密只有背影,可是对曲安歌来说,背影就足够了,光看着背影,她也能猜出许密此时正是什么样的表情,会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但是此时曲安歌发现视频还是有不足的,比方说视频里她就看不见像是现在这样子的许密。   此刻对方的脸颊上有一点枕头的印子,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可爱极了。   曲安歌很想要拥抱对方,但又有些胆怯,于是咳嗽了一些挪开目光,说:“那你想要吃什么?”   许密起来,坐到窗沿,曲安歌的目光又落在对方身上,说:“你要好好休息啊。”   许密耳尖通红:“我已经不疼了,只是……只是当时稍微疼了一下。”   曲安歌:“疼到去了医院?”   许密坐到椅子上坐下:“只是当时不知道是……觉得可能是阑尾炎什么的。”   她的目光游离,不知道该落向哪里,曲安歌就在她的身边,她心里有种渴望是去仔仔细细看看曲安歌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有些退缩,目光顺着老书桌飘到窗沿,铝合金的窗户上堆了一些没有擦掉的灰尘,外面是一片瓦蓝的天空,薄薄的云像是烟雾一般飘荡在天空上,像是用素描铅笔浅浅地扫上去的。   许密又想起大学时候的那件事,那个时候曲安歌以为是自己生病,同样不管不顾地紧张地赶了过来,在过去的有一段时间里许密觉得曲安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和这点相同的是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她发现曲安歌原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会因为担心自己而着急上火,并且同样莽撞而粗心。   她为此感到安心。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心情。   像是断裂的蛛丝般飘荡在空中的心好像突然有了落脚点,变成一种稳定的状态重新结在了心房上。   她有点想问曲安歌还记不记得大学时候的事情,但是曲安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见曲安歌转身出门,先接电话去了。   电话来自曲安歌的妈妈。   接通之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见到密密了么。”   曲安歌“嗯”了一声,曲母又问:“你人呢?今天回不回家。”   曲安歌“唔”了一声没立刻说话,主要是她立刻意识到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想回家,但是又觉得这个念头不是那么孝顺,于是犹豫了一下,曲母便冷笑道:“明白你的意思了。”   曲安歌忙道:“回的回的回的。”   曲母道:“不用回,好好照顾密密吧。”   曲安歌惊讶道:“你不用我回家解释一下?”   三个月前曲母就叫曲安歌回家亲口跟她解释,当时她也确实要回来了,只是剧组里当时秦佩瑶等着找她麻烦,王佳叫她快点进组,导致这件事拖了下来。   她还记得当时她妈的情绪十分激动,让她感觉回家铁定是一场腥风暴雨。   三个月过去,不知道她妈产生了怎么样的心理变动,总之现在对方说的话变成了:“解释不着急,等密密好了一起来解释。”   曲安歌闻言警觉:“你可不能为难密密。”   曲母冷哼:“你想多了,我想为难的人只有你。”   曲安歌:“……那我不回家了。”   曲母:“行啊,那你别回来了。”   曲安歌:“……无情了点吧?”   结束了一番“母慈女孝”的对话,曲安歌去厨房到了杯热水,又回到房间,她看见许密伏身在书桌前,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凑进去,便看见一些食材名称和时令季节,曲安歌心疼道:“还是先休息吧。”   许密把笔记本盖上:“我真不难受了,你回家去吧。”   曲安歌把热水递到许密手边,说:“喝点热水。”   玻璃杯里的水冒着热气,袅袅飘到窗户边上,许密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哪,于是眼神落在自己的手指,她发现自己的手指正紧紧捏着笔记本的封面,甚至有些发白,于是连忙松开了手。   心脏跳得很快。   她知道自己紧张,却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她和曲安歌已经认识十年了,交往都已经五年,实在不应该那么紧张。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太久没见了。   可是,有必要那么紧张么?   这个心底的反问激起了她的一点胜负欲,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小腹再次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她脸色一变,趴到在了桌子上。   曲安歌仿佛获得胜利一般地咋呼起来:“我说吧,你肯定还需要好好休息,快到床上去吧。”   ……   很难让人不困惑,为什么科学发展到今天,还是不能解决痛经这件事。   而且早上她还吃了止疼药。   吃中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了些,可是吃完中饭疼痛又明显起来,她拿起医院的止疼药,看见说明书上写着“一天一片”,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珍惜生命的话,还是遵医嘱比较好。   她又躺回床上,曲安歌拿笔记本电脑放了一部电视剧看,一开始还和她讨论剧情,到后面没了声响,许密扭头一看,发现对方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想来赶了一天一夜的飞机,肯定还是累的。   曲安歌睡着了之后,许密突然敢盯着对方的脸看,她于是隐约意识到她为什么不敢看曲安歌,她心里有点不安和心虚,不安自然是源于对曲安歌可能会离开的恐惧,心虚则是来源于曲安歌居然回来了的高兴。   是的,她很高兴曲安歌回来了,却为这高兴感到心虚。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高兴是用曲安歌的梦想换来的。   人如果会因为伴侣因为自己放弃梦想而感到喜悦,是否太过于卑劣与无耻?许密目前不是很敢深思这个问题。   曲安歌睡得很沉,卷翘浓密的睫毛上落着秋日午后的阳光,金灿灿一片,她的脸上因为金色的阳光被分割成金色白色的色块,几乎有点像是神像,许密伸出手指悬在对方的脸上,在虚空中描摹对方的五官,手指突然滑到对方一点翘起的发丝,她缩回手,曲安歌在这时失去重心,歪着身子差点倒下去。   她醒过来,抬手擦着嘴角说:“我睡着了?”   许密喉咙发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嗯……”   她其实想让曲安歌直接到床上来睡,但是将要说出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卡在了嗓子眼,变成了:“……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曲安歌有些丧气。   从早上回来开始许密就一直叫她回家,很难让她不怀疑,许密是不是看她不耐烦。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支着椅面,可怜巴巴地望着许密,说:“可是我的眼睛都要闭上了,就不能睡在这么?就睡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盯着许密的脸,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楚楚可怜,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有没有起到作用,但是僵持了五秒之后,许密虽然没说话,但是却慢慢挪了一点位置,她挪到床的左边,把右边空了出来。   曲安歌心中大喜,但是因为担心自己要是表现的太明显,又会被许密嫌弃,就连忙开始脱外套和裤子,许密一愣,红着脸问:“你干嘛?”   曲安歌道:“穿着这身一路风尘仆仆的,直接到床上不好吧?”   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是又好像有点奇怪。   许密把头撇到一边,曲安歌脱得只剩下一件小吊带,钻进了被窝。   许密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曲安歌脱得几乎精光,却跟她盖一条被子,灼热的体温立刻从一边传导过来,叫她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想叫曲安歌从柜子里拿另外一床被子出来,曲安歌却已经挨着枕头微笑着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平缓,好像是睡着了。   许密试探着出声:“曲安歌?”   “嗯?”曲安歌应了一声。   那就是没睡着,可是眼睛仍然闭着,好像是很累了。   她不忍心把曲安歌叫起来了,只好躺在床头玩了会儿手机,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曲安歌呼吸均匀,这次再叫名字,就没了动静,许密偷偷地起了床,去柜子里拿了另一床被子出来。   铺好被子她又去关电脑,拔充电器的时候,看见曲安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有一条来自林珍意的信息——   【看看剧本,再考虑一下。】   许密愣在原地。   肚子又隐约疼痛起来,但是其他的思绪战胜了疼痛的感知,许密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想起曲安歌第一次接到角色的时候,拿着剧本在床上高兴到打滚的样子。   那个晚上曲安歌说,除了演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许密假装自己忘记了。   其实她深深地记得这件事情。   提包上漏出了一些A4纸的白边,许密抽出来,看见第一页写着——   《白驹过隙》   她无意识翻开第一页,看见第一行写着——   【第一幕——1999年,海边……】   ……   曲安歌醒过来的时候大概是黄昏,缓缓清醒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在哪,连忙扭头望向左边,却看见床的左边床单上稍微有些褶皱,但是空无一人。   失望和慌张立刻涌上心头,她又望向另一边,看见夕阳从许密的身后落下来,许密的周身围绕着一层金黄色的光圈,许密低着头,发丝毛绒绒的。   逆光叫曲安歌一时看不清许密的表情,但是曲安歌看见许密的脸颊上有什么闪光的东西,像是钻石的火光一样闪耀着,她很快意识到那是眼泪。   许密低着头,泪水像是珍珠一样啪嗒啪嗒落在一叠厚厚的A4纸上,那是从林珍意那里拿到的名叫《白驹过隙》的电影剧本。   但是曲安歌在这一刻并不确定许密到底是为什么哭,她第一时间觉得,许密是不是又生自己的气了,是不是自己又让她伤心了,以此为基准她猜到一个原因,连忙说:“密密,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下一部要接的片子,我、我已经拒绝了,只是林姐让我可以看看。”   许密抬头,声音像是将要消融的雪花,带着凉意的脆弱:“你看了么?”   曲安歌摇头:“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许密说:“你可以看看。”   她递过来,突然看见上面有自己的泪痕,就用袖子擦干,抽着鼻子说:“对不起,上面有泪痕,因为太感人了。”   曲安歌“啊?”了一声。   许密凑近了些,曲安歌看见对方鼻头发红,眼眶红肿,抽噎着说:“你看看吧,你会演么?”   曲安歌有点没搞懂状况:“不、不吧?不是要退出娱乐圈了么?”   许密没说话,把剧本塞到曲安歌的怀里。   曲安歌抱着好奇把剧本打开,看了大约五六页之后,一段记忆像是闪电般在大脑中亮起。   她记起这部电影了,也想起了她一时没记起的原因。   因为这部电影后来因为一些事改名为《那年的夏天和海》,话虽如此,也没有改变没能上院线的命运。 第43章 我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2013年下半年有一件震惊娱乐圈的大事,那就是获得三次百花奖提名的女演员姜瑗酒后驾车造成三死一伤的恶性|交通事件。   受害者为四口之家,四十岁的中年小康之家,十四岁的儿子在后座护住了年仅四岁的妹妹,但是妹妹仍因吸入粉尘死去,最后得以幸存的只有十四岁的儿子,但仍然失去了一条右臂。   网络刚刚兴起的年代,这个事件得到了大量的关注,话虽如此,造成一个美满家庭家破人亡的姜瑗最后只获得了十四年有期徒刑,众人不满,纷纷抵制姜瑗的作品,即将上映的《白驹过隙》就这样被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因为主演之一正是姜瑗。   导演樊语确实是林珍意的好友,对方当年刚刚在威尼斯电影节斩获最佳处女作,是被众人给予厚望的新人女导演,兴致高昂投入全部精力与存款拍摄这部电影,电影在刚刚完成后期剪辑,正准备进入宣传阶段,没想到遭此无妄之灾,所有心血付之东流,最后改名删剧情,最后也没能改变无法上映的结局。   后来曲安歌曾和樊语一起吃饭,当时对方已经放弃拍电影转拍电视剧,她在席间一口酒都不喝,表示自己有喝酒PTSD,后来气氛热烈,她讲起这件事,仍然哽咽流泪,抹着眼泪说:“我能怪谁,我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我当年看了一百多个女演员,是我自己挑的姜瑗……”   那时姜瑗人气口碑都很好,粉丝觉得她三次入围三次未获奖,都是因为运气不好,整个“美强惨”人设。   而樊语说:“我也觉得她演技好,当时其实也有一点顾虑,我觉得她太会抱怨了,太喜欢喝酒了,可是我没当回事,觉得有才华的演员,怀才不遇有点个性也是正常的,唉,其实德行真的才是最重要的。”   曲安歌当时听到这话,偷偷把喝了一口的啤酒吐回杯子,然后倒到垃圾桶里去了。   还是颇受到了一点教育。   有时候看着是一点点小事,最后造成的结果会像是玻璃上的一个小缺口一样扩散蔓延,一直蔓延到整块玻璃碎裂,这个故事在十年后甚至还有后续,而这后续就只有她们圈内人知道,2020年姜瑗因为表现良好得到提前出狱的机会,结果在公寓楼下被刺身亡,罪犯是个像流浪汉一样经常在这个公寓附近晃荡的青年男子,被抓后才发现非常年轻,但缺失了一条右臂。   是当年幸存的那个男孩。   没有人知道这十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但是从这个结果可以知道十年里他没有一天忘记仇恨,刺死姜瑗后他就在案发现场等到警察到来,显然心存死志。   这件事被默默压了下来,没有引起大范围的骚动,但是却像是个悲剧一样警示着所有知道内情的人。   后来让曲安歌红起来的那部网剧,导演就是樊语,曲安歌此时翻看剧本,发现现在樊语的风格和以后区别很大,现在显然更偏文艺片,大概讲述女主在某个晚上目睹了好友的死亡,但是没有看清凶手的样子,警方第二天判定是自杀,就算女主提出她看见过凶手,但因为没有线索和证据也就不了了之,甚至女主本身被怀疑有精神病,为了不至于被送进精神病院女主只好不再提这件事,接下来的数年女主因为这件事非常痛苦,几年之后决定还是要重新开始调查这件事……   剧本中有许多大段大段的回忆,讲述着两人的青春和一些少女细腻的心思,少女时代的女主乐观开朗,长大后的女主则由于长期药物依赖神神叨叨,这两个时期由一个人扮演,对演员来说无疑是非常大的挑战。   说实话故事还很刺激,最开始观众肯定会觉得就是女主神经病产生了幻觉,结果随着调查深入,凶手还真的存在,两人展开一场逃杀,最后关头女主跳到海中逃跑,想起最后一次和好友度过的夏天,两人在水底拥抱,一些难以言明的情感在此时突然明了,女主一边哭一边游,眼泪和海水交融在一起。   曲安歌看到最后一页,长舒一口气,也觉得眼眶发酸,抬起头来,却看见许密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鼻头是红的,眼眶是肿的,小小的脸像是兔子一样可怜兮兮,曲安歌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肉肉的脸蛋,许密微微皱眉,扭头换了个姿势。   曲安歌还沉浸在剧本中,心里想着要是她们高中毕业就断联了,她是不是也会像女主一样在多年后意识到自己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许密,但是这个联想不太吉利,她很快甩甩脑袋,试图这样甩掉这个念头,然后悄悄倾身,想要偷偷亲一下对方的脸蛋。   那脸颊是粉红色的,散发出微微的热气,有着一层细小的绒毛,像是新鲜的水蜜桃,凑近的时候她仿佛也能闻到水蜜桃香甜的气味,刺激得味蕾都开始分泌口水,她咽了口口水,就快要亲到,许密突然抬头,后脑勺撞到了她的鼻子。   两人一起叫唤起来,一个捂着鼻子一个捂着后脑勺,许母便在外面说:“叫什么呢,醒了么?醒了出来吃饭。”   两人对视,许密花了几秒猜到了曲安歌刚才在干嘛,她扭开头去,耳尖通红:“吃饭去吧。”   天已经擦黑,许父下班回来,看见曲安歌,自然又是一阵追忆往昔,晚上曲安歌表示要留宿,说许密还在肚子痛,她很担心,想要陪陪对方。   许母欣然同意,又说:“另一个房间东西堆得太多了,要不你和密密挤挤?”   曲安歌自然是巴不得,忙说:“不麻烦阿姨了,我绝对不会挤到密密——”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瞥了许密一眼,因为在上次分别的时候许密还拒绝和她睡一个房间,此时的许密果然仍面色沉沉,看起来不太乐意的样子,曲安歌补充道:“我打地铺也行。”   许母笑起来:“打什么地铺,那么大的床,你那么瘦一个小姑娘。”   曲安歌眨巴着眼睛望向许密,许密道:“睡不过就回家……”   话音未落许母替曲安歌打抱不平:“什么话呢,安歌明明是担心你。”   只好让曲安歌进了房间。   两人洗漱完,曲安歌就穿着许密的旧睡衣,抱腿坐在床上,说:“这睡衣好像就是你高中时候的,完全还能穿啊。”   许密嘟囔:“高中到现在,没长个有什么奇怪。”   曲安歌伸长四肢,袖口和裤腿往上缩,露出一截小臂和小腿:“对我来说有点短。”   许密没说话,直接钻进被窝。   下午的时候她已经铺好了两床被子,曲安歌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几乎算得上是直白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会儿她已经接受了,她把笔记本架在腿上搜索上比较轻松的综艺,拉着许密看了一期,看完一期之后许密起床要工作,曲安歌拉着不让,直接关了灯,宣布自己要立刻睡觉。   但是自然是睡不着。   辗转反侧。   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借着透过窗帘的月光,已经能模糊地看清房间里的陈设,她想起高中的时候睡在许密家的那些晚上,那个时候她们还没觉醒,盖一床被子,甚至会挽着对方的手臂。   这么一想,这待遇还倒退了。   曲安歌又翻了个身,面朝许密,许密背对着她,用被子盖住了大半的头,只露出一点发顶,黑漆漆毛绒绒的,曲安歌的手臂蠢蠢欲动,想要伸过去抱住,又不敢,念头拉扯,忽然听到许密呼吸加重,曲安歌低声道:“密密?”   许密没说话,曲安歌又问:“你是不是肚子痛?”   黑暗让世界模糊不清,像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蠕动的虫子,曲安歌觉得自己猜得肯定没错,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说:“我帮你去倒点热水。”   许密终于出声:“不用,过会儿就好了。”   声音有些发颤。   曲安歌急道:“这怎么行,你都疼成这样。”   许密把头漏出来一些,仰面躺着,露出一双眼睛:“不喝,我不想半夜上厕所。”   曲安歌:“……”   好像也是这个理。   可是心里实在着急,想要做些什么,神经像一根脆弱的枯枝,如果不做什么就会断掉,曲安歌不管不顾,把手伸进许密的被窝,抓住了对方的手。   对方手掌冰凉,汗津津的,是一片冷汗。   许密本想甩开,但没什么力气,并且不知道为什么,握住曲安歌的手之后,疼痛好像真的减轻了一些,这有可能是因为曲安歌掌心的温度吸引了她更多的注意力,她忍不住去想那些亲密的日子,她们牵着手入眠,曲安歌的手似乎总是有着比她更高的温度,叫她安心熨帖。   走神间曲安歌躺下来,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手也更加往前,贴住了她的肚子。   温暖的手掌贴在肚子上,不知为何有些发烫。   时间好像突然停止了,许密想起剧本里的句子——她终于意识到她被禁锢在时间里,或许五年之前,她也已经一起死了。   许密心情复杂,曲安歌却很幸福。   她觉得眼下的状况是个好状况,两人依偎在一起,完全是正常情侣的样子,许密的肚子软软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头出来,洗发水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她想起傍晚的时候那水蜜桃一般的脸颊,觉得唯一的遗憾就是当时没有亲到。   如果亲到了就好了。   越想越遗憾,曲安歌冷不丁想起什么,开口:“密密,你还记得么,先前方尹贞转发微博的时候,你说了要奖励我的。”   许密瓮声瓮气:“是么?”   曲安歌急了:“你不能耍赖啊,我还有聊天记录呢。”   许密不说话,半晌轻声问:“要什么奖励?”   曲安歌反而开始不敢说了,怕说出来许密立刻生气,扭捏半天。   许密很有耐心,一声不吭,曲安歌终于鼓起勇气,说:“亲一下。”   黑暗中许密背对着曲安歌,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犹豫了那么久,居然是这个要求。   她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水到渠成,从没有这样的阶段,在一起没多久就如胶似漆,那时候两人都不懂,没有经验,就在网上搜索具体步骤,许密记得有一次她在曲安歌的电脑上看到这样的记录——接吻的时候怎么样呼吸。   她没嘲笑曲安歌,因为她也曾在论坛提问——上床的时候怎么样才能放松下来。   但是进展很快,不过半年,该会的都会了。   如今相处多年,竟然仿佛回到了最初。   想到以前,她感到甜蜜,但是想到一年前,她又觉得心里有个堡垒在四处冒烟,她还是气曲安歌,于是不想让她如愿,开口道:“不可以。”   曲安歌“哦”了一声,可以听出来充满遗憾。   对方不死心,又问:“亲一下脸也不行么?”   许密不说话了,曲安歌连忙讨饶:“不亲就不亲,你不要生气嘛。”   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许密笑着把自己半张脸用被子蒙起来,肚子好像不疼了,曲安歌手掌火热,让她想要靠的更近。   她突然想到原本仿佛根深蒂固的“不希望曲安歌进娱乐圈”的想法,这个念头在几个月前是如此深刻而确定,仿佛这是决定命运的一条最主要的枝丫,此时却莫名开始动摇。   其实如果是现在这样的曲安歌,就算进娱乐圈,或许也……不会变吧?   不确定,或许是在说服自己。   或许是她作为人的良知,仍无法支持她任由爱人放弃梦想。   她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要不去试试吧?”   说出来就有点动摇,她紧紧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但是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曲安歌没明白:“什么?”   许密道:“白驹过隙,我说,你去试试吧。”   一时之间曲安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许密都同意让自己捂肚子了,原来这是在做梦,可是这梦也未免太真实了,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立刻疼得叫出声来。   许密原本仿佛将士出征般的决心因为这个嚎叫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本来她觉得这是个很严肃的话题和决定,但是曲安歌的反应让这事有点搞笑。   曲安歌的解释更搞笑:“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   许密道:“这就是给你的奖励。”   曲安歌失落:“啊?”   许密忍住笑:“怎么?这个奖励你都不满意?”   曲安歌道:“也不是不满意……好吧,你真的确定么?”   曲安歌自然是想演的。   特别是记起那些前因后果之后。   她甚至在想,会不会她抢了姜瑗这个角色,直接蝴蝶效应,后面的悲剧全不会发生了。   如果能避免悲剧那就太好了。   何况角色又那么好。   曲安歌其实本来就想说服许密,但是想到自己先前的诺言,觉得自己要是再要求演一部,那就算是她自己,都不会再觉得自己的诺言可信,没想到许密居然先说了,让她始料未及到没有真实感。   许密的声音变得清晰:“嗯,去试试吧,反正……反正你也不一定能被选上。”   曲安歌:“……”   老婆好像在看扁自己。   曲安歌不服气了:“我要不没去试镜,要不一定要选上。”   “挺难的吧,这角色挺难演。”   “我是影后水平!”   “呵呵。”   “我肯定试上。”   “别让林珍意给你开后门。”   “绝!不!可!能!”   “哼。”   渐渐安静下来。   夜色中,两人环抱在一起,都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   次日睡到中午。   曲安歌醒来之后,先给林珍意发了消息,说自己看了剧本,被剧本震撼,确实很想演。   林珍意立刻打电话过来,笑着说导演樊语已经前往拍摄地点,她准备在拍摄地进行试镜,曲安歌听了拍摄地的名字,愣了一下才说:“就在我们这拍?”   林珍意道:“对啊,她的故事背景不是海边么,你们老家那不就是海边?”   曲安歌狐疑:“是不是林姐你说了什么。”   林珍意笑道:“只是小樊来问我合适的拍摄地的时候,小小给了个意见而已。”   曲安歌实在感动,林珍意却只叫她好好试镜,要是没被选上,那才是浪费她的苦心。   曲安歌挂了电话,然后收拾了下表情。   她此刻站在自家门口,却仿佛是要走向刑场。   她还记得她刚给她妈打电话,她妈直接挂了,她又打了一个,她妈接起来,气势汹汹地说:“干什么,有事么?”   曲安歌弱弱道:“我回家了,没有钥匙。”   她在下午和许密分别,许密先去了工作室,她则先回家放行李。   曲母道:“你爸在。”   这么说完,又挂了电话。   曲安歌鼓起勇气敲了门,来开门的果然是她爸,她爸看起来对某些事一无所知,乐呵呵帮她开了门,拿了行李,还洗了李子,曲安歌更加恐慌,只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到了六点,曲父做好了晚饭,门口传来钥匙开门声,躺在沙发上的曲安歌立刻直起身来,正襟危坐望向门口。   开门进来的果然是她妈。   作为有多年教学经验的老教师,对方目光如炬气势逼人,进门后先扫视一圈,最后缓缓落在曲安歌身上。   “就你一个人啊。”她漫不经心地开口。   曲安歌道:“密密还有点事,她工作比较忙。”   曲母道:“我知道她忙,就算是这样过去几个月我和她见面的次数比你多多了哦,人家比你孝顺多了,每周都带点好东西过来……”   她瞥了眼桌上,说:“喏,看那个鱿鱼,就是她拿来的。”   原来过去几个月,许密会过来见她的父母。   昨天许密完全没说过这件事。   许密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她知不知道她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呢?   沉默地吃晚饭,曲安歌主动洗碗,洗完碗她在客厅和父母一起看了会儿电视。   其实她一直等着她妈发难,可是不知为何,她妈就是不开口,老僧入定般地盯着电视屏幕喝着水,咬了口李子,“呸”了一声说:“真酸。”   曲安歌感觉这声“呸”是给她的。   最让人难受的事绝对不是已经发生的狂风暴雨,而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空气闷而潮湿,让人喘不过气来,曲安歌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都有点呼吸困难了,不停地喝着水顺气,喝多了水又憋不住上厕所,上到第三次的时候,外面突然吵闹起来,曲安歌从厕所出来,看见客厅坐着许密。   许密安静地端坐着,脸上挂着隐约的笑容,曲母热情地递了一杯红枣茶给她,说:“红枣茶好,补血补气。”   许密道:“……谢谢。”   曲母又说:“阿姨再帮你去切个哈密瓜,橘子吃不吃?不过橘子吃多了上火,要不帮你削个梨吧?”   对比过于明显了,让曲安歌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借用厕所的路人。   她杵在原地,居然没有人发现她在,过了一会儿还是曲父开口:“哦,安歌出来了。”   曲安歌堆起笑容,发现她妈这次没有给她甩脸色,只是笑容稍微淡去了一些。   内心有点复杂。   但是知道母亲在生她的气,但是并没有迁怒许密这件事,让她又有点开心。   许密仰头望着她,温声道:“我们晚上准备去唱歌,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她们很久没见你了,想要聚一下。”   曲安歌连忙点头。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就出了门,曲安歌偷偷看着许密,犹豫了一会儿问:“你经常来看我爸妈么?”   许密“嗯”一声。   “你先前没有说。”   “为什么要说?是我自己想来,和你无关。”   曲安歌抿嘴微笑,因为许密说着冷淡的话,耳朵却已经通红了。   对方的语气已经很能掩饰情绪,但是显然她的毛细血管不能。   晚上唱k的除了谭臻臻岳梅,还有新招了小助理,她们的工作室已经如此成功,都到了要招助理的时候,曲安歌又问起林晚照和秋水意,谭臻臻说林晚照上学去了,秋水意偶尔还会来。   “不过主要是蹭吃蹭喝!”谭臻臻咬牙切齿地这么说。   她们唱到深夜,各自回家,曲安歌和许密结伴走了一段,曲安歌想到回家又要面对她妈,叹了口气道:“我今天晚上也去你家吧。”   许密不赞同地看着她:“叔叔阿姨是很想你的。”   曲安歌停住脚步,她发现她妈好像没告诉许密,她已经知道了她们两人的关系这件事。   但是她得说吧。   许密好像没发现曲安歌停住脚步一般地继续往前走,曲安歌追上去,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我妈是知道的。”   许密停住脚步,稍稍偏头,仿佛困惑般地眨了下眼睛。   曲安歌破罐破摔般地开口:“我妈知道我们的事了,就是,我们是爱人而并非只是朋友这件事。” 第44章 果然是亲妈!   大概是因为已经过了中秋,虽然白天有太阳的时候,天气还是能把人逼出薄汗的程度,到了晚上夜深露重,风灌进袖口也颇有些凉飕飕的。   植物比人类更能准确判断季节的变迁,此时行道树叶子的边缘都已经泛起黄色,这个城市在路边多种银杏和梧桐,此时已经开始接连地落下来。   许密在听到曲安歌这句话的时候,正看见一片银杏叶从路灯的光柱中悠悠飘下,像是舞蹈演员在聚光灯下翩翩起舞。   她的思绪短暂地走了下神,但实际上什么都没能想,回过神来之后满脑子就只剩几个大字——   我妈知道了   我妈知道   我妈   知道   头有点晕。   她有点希望此刻是梦里的场景。   但是偏偏曲安歌还要强调提醒:“她挺生我气的,我还没说领证的事呢,我打算当面说,但是她现在好像连话都不想对我讲。”   许密心想:我也不想和你说话。   但是这件事毕竟也和她有关,她抬眼望着曲安歌,看见对方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对方长长的直发随风微微晃动,细长的眉毛眉心微微蹙着,她的眉眼很有古典美人的味道,光看眉眼颇显得我见犹怜,但是鼻梁直挺,面颊收敛,又显得英气。   她又想起高中她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曲安歌第一个靠近自己,虽然接近自己的第一个理由十分值得批判——   她记得是晚自习后曲安歌追上她,问她:“你作业写完了没有,借我抄抄。”   当时对方扎着马尾,鬓边没有一丝碎发地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月光落在她的鼻尖和眉梢,她带着理所当然的语气,但是神情有一点哀求,所以光听话许密觉得自己应该让她滚,但是看脸又有些犹豫。   犹豫中她迟疑开口:“你晚自习自己为什么不做啊。”   曲安歌道:“我没时间啊,我在看小说。”   许密:“……”她想这不能算是个理由,但是曲安歌看起来理直气壮,反而让许密产生自我怀疑。   曲安歌这时从书包里掏出那本小说塞给许密,说:“我借给你看,你借我作业,怎么样。”   塞在手里的小说小小一本,是当时很流行的口袋本轻小说,封面上是个红头发的美少女。   后来许密问曲安歌,为什么当时刚认识就问自己来借作业,曲安歌得意地说:“我看你的样子,就觉得你学习肯定不错,事实证明,我猜的完全没错。”   怎么会想到这件事呢?   或许是因为也发生在这样的晚上,落叶摇摇欲坠,像是飞蛾翩然。   曲安歌见许密不说话,也不敢继续说话。   许密停在原地回头看她,已经起码看了有三分钟,期间静默不语但眼神深邃,总感觉好像在想什么,曲安歌怀疑对方是已经气到失语,于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样挽回。   可是她不敢贸然出声,准备先等许密的第一个反应。   僵持到五分钟,有人从她们身边走过,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   那人走过去之后,许密终于出声——   “什么时候知道的?”   曲安歌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许密在问什么,她低声道:“三个月前,我刚进组的时候就知道了……那个时候,我不是在剧本围读之后过来找你么,是我妈告诉我你在S市的……”   许密表情空白了一瞬,身体摇晃,后退半步,曲安歌忙去拉她,许密站直,抬手制止曲安歌的动作。   三个月前就知道了。   可是这三个月,她隔三差五地就会来曲安歌家里,曲母却什么都没说啊?   但是知道了这个前提,再去回想这三个月,确实能隐约发现,曲母对她格外热情且照顾,过去她总以为是曲母把对曲安歌的关爱移情到了她身上的原因——毕竟她和曲安歌同龄,而曲安歌又没办法经常回家看望父母。   但是,难道说实际上的原因是……觉得她是……   莫名的尴尬。   许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抿了抿,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尴尬叫她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于是她脱口而出:“行吧,那我先回家了。”   她转身要走,这是曲安歌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她,说:“别啊密密,你得救救我。”   许密回头,大脑混沌:“我救你?我还想被救呢。”   曲安歌靠近:“我妈喜欢你,她对我的恋人是你没什么不满的地方,这点你肯定看得出来吧,她只是气我没有早点说……”   说到这的时候她有些不确定,毕竟自己值得生气的地方还挺多的,于是补充了句:“……大概,也许,可能。”   许密摇头:“我不行……”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曲安歌低声嘟囔:“我们都结婚了啊。”   许密扭头,装出没听到的样子。   曲安歌盯着许密的侧脸,对方眼中透露出一点焦虑的神色,曲安歌猜到对方是有点尴尬。   因为许密是很容易尴尬的那种人,话虽如此,有时候又很勇敢,比如说一旦确定自己的心意,就没有什么犹豫地开始追求自己,她猜测着许密如此抗拒的原因,又觉得除了尴尬或许也有对自己仍有不满的缘故,她松了手,说:“如果实在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   说了这样的话,她的眼神却更加仔细地盯着许密的脸,想要观察出一些不其他的痕迹。   果然,许密眼中闪过一些不忍。   意识到有用,曲安歌大喜过望,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失望和萎靡:“也许……你已经后悔和我结婚了吧,当初就是我一定要拉着你去的,你不是善于拒绝的人……”   许密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曲安歌:“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当时阴差阳错,告诉我妈了,如果你不去,她肯定以为我们关系不好,会生我的气……”   许密问:“……生你的气么?”   她踌躇不安,脚底碾着地面,将一片枯叶碾得粉碎。   “对啊,生我的气,难道会生你的气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我爸妈眼中,你比我乖一万倍。”   从她们认识开始,每当曲安歌闯祸,曲母就会一脸叹息地说:“为什么我的女儿不是密密呢。”   许密也想起这些事。   她又想到过去几个月曲母看她的眼神,如今看来那眼神里出了欣慰好像还有心疼。   不安稍稍淡去,但仍一些像是浮萍般飘在心湖,许密想了想,说:“我得做一下心里建设,而且要说是去坦白,这大半夜的也不太好,明天……明天再说吧。”   曲安歌见许密已经动摇,便满足了,她也不想太逼迫许密,点头道:“好吧,明天见。”   这个晚上曲安歌回家,她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看见是,瞥见是她,一句话都没说,曲安歌冲了个澡出来,看见她妈已经回了房间,她于是意识到,她妈确实是在等着她和许密一起给她一个说法。   心头浮现出一些奇怪的感觉。   有些感动又有些惶恐。   她不希望她妈继续等待,却也不想强逼许密,她做好准备,若是第二天许密仍还没做好准备,她就自己好好跟她妈解释,次日醒来,手机上收到数条消息,有一条是关于试镜的时间通知,就在本周,地址是个学校,她点开许密的头像,看见消息停留在她上飞机的时候发的“我登机了”,没有更新的消息。   她叹了口气,起床穿衣服,到了客厅,却听见客厅颇为热闹,她妈朗声道:“原来要加白胡椒粉,我就说呢,我自己做出来怎么就是没你做的好吃。”   她望向厨房,看见许密正站在厨房,用一个长勺搅动一锅汤。   她瞪大眼睛,曲父叫她:“安歌,起来了啊。”   曲安歌磕巴道:“爸、爸,今天你们不用上班?”   曲父道:“你在说什么,今天周日啊。”   曲安歌“哦”了一声,又连忙跑去厨房,扒着门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曲母忙道:“对,让曲安歌来弄,密密你是客人,去休息吧。”   许密微笑:“不用,这都是我做惯了的。”   曲安歌咽了口口水,她激动极了,她盯着许密,发现对方今天穿了条湖蓝色的连衣裙,甚至稍微化了点妆,可以看出描了眉毛涂了口红,她觉得自己也该讲究点,连忙去房间把睡衣换了梳了头。   出来之后曲母扔给她一条鱼,说:“你去处理一下。”   曲安歌傻了眼:“我、我不会。”   曲母斜睨她,眼神鄙视:“在外面那么久了,鱼都不会处理,你会干嘛?”   许密伸手接过去,给曲安歌扔了一头蒜和一把葱,说:“你剥一下蒜洗一下葱吧,这个我来弄就行。”   曲安歌感动地递了过去。   曲母看着这一幕凉凉道:“曲安歌啊,你干的活,和五岁小孩差不多啊……”   曲安歌:“……”   她妈说的话虽然毒,但确实对。   曲安歌再次意识到她在许密的宠爱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羞愧地蹲下来剥蒜,菜香酱香盈满房间,叫人疯狂分泌口水。   今天做的都是家常菜。   红烧带鱼,蛏子炒白蘑菇,梭子蟹炒年糕,冬瓜蛤蜊汤,曲安歌把菜都端上桌,摆好碗筷,又跑到许密身边,她察觉到许密很紧张,对方频繁皱眉,偶尔深呼吸一下,手上一定要拿着东西,仿佛东西一放下,她就不知道手要往哪里放了。   她总还是有些长进,觉得这时寸步不离地陪在许密身边准是没错,曲母最开始冷不丁讽刺一下曲安歌,后来却也不说什么了,坐下之后,气氛变为和乐融融,他们拿可乐当酒干杯,又问一些工作上的事。   其实不管是许密的工作还是曲安歌的工作,曲父曲母都是不太了解的,若是曲安歌,肯定懒得跟父母解释,许密却很有耐心地说着“新媒体”“流量”“垂直领域”云云,虽然曲父曲母估计到最后还是似懂非懂,但是都挺开心的。   这餐饭下来,曲安歌确定了她妈嘴巴很严,到今天了,她和许密的事,曲母谁都没说——连她爸都没有透露。   而吃完饭,曲母也没直接说开,而是突然问了句:“我们出去逛逛街吧?你爸肯定不想出去,他要睡午觉,我们不带他。”   她说着这句话,望向的却是许密,意思已经很明显,许密紧张的表情都不会做了,僵着脸点头,说:“好的。”   曲安歌偷偷去拉许密的手,许密连忙抽走,三人便慢慢往外走,一直走到附近的公园,大中午的,公园里没什么人,她们溜达到亭子里,曲安歌道:“妈……我们……”   曲母打断她:“看你们挺好的,好好相处别吵架就好。”   曲安歌想起来了,她上次打电话和她妈承认这件事的时候,好像说了她们在闹分手。   原来她妈希望她把许密一起叫上,还有这一层意思在。   果然是亲妈!   她突然不惶恐了,因为意识到她妈完全站在她这边,现在需要担心的只有许密的紧张,曲安歌偷偷瞄着许密,说:“我们已经不吵架了,先前的事已经过去了……”   她说完这句,见许密紧紧抿着嘴没有表情,连忙又换种说法:“我是说,在慢慢解决。”   曲母点头,又问:“那接下来怎么考虑的,我估计曲安歌告诉我肯定是头脑发热吧,所以我也没告诉其他人,但是你们俩,决定什么时候坦白?”   曲安歌又望向许密,她一方面希望立刻坦白,觉得什么狂风暴雨自己都能接受,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晚点坦白,等自己有点能力的时候更好。   所以她决定看许密的意思,许密说什么,她就立马跟上。   许密轻声开口:“我们……年纪还小,工作上……也不稳定,所以想着顺其自然,毕竟现在,可能经常异地……”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曲母道:“也是,这主要怪曲安歌,做什么演员啊,跟你一起创业多好。”   许密道:“我喜欢做菜,她喜欢演戏,做喜欢的事才是最开心的,这没有错。”   曲安歌惊讶地望向许密。   对方先前说话的时候很有些犹豫,只有这句话仿佛很确定,抬起头眼神笃定,双眸在阳光中像是琥珀,流光溢彩,曲安歌莫名觉得鼻头酸涩,低下头,看见许密的手交叠在身后,手指绞在一起。   她又说:“阿姨,我们可能还是不太懂事,有许多您需要担心的地方,或许这是年轻人的通病,总是只能看着眼前,很难用更多的理智来约束自己,目前,因为已经自顾不暇,所以希望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起……”   她低着头,眼泪突然涌出来,滴到平滑的水泥地面上,曲安歌慌了,连忙拿出纸巾来帮许密擦眼泪,却听到她妈同样声音哽咽,说:“我明白,密密,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都是安歌的问题,你不用想那么多……”   曲安歌一边慌张一边震惊,心想她妈怎么就明白了,怎么她就不明白呢?   曲母从曲安歌手上抽走一张纸巾,擦着眼泪说:“密密,你只要知道,阿姨喜欢你,我等着你们结婚昭告天下的那一天。”   许密擦眼泪的动作微顿,抬起头来,和曲安歌交换了一下眼神。   曲安歌咽了口口水,没说出她们已经结婚了这件事。   她们的第一场坦白就在秋日的阳光下结束,曲安歌很想问问许密为什么突然哭了,她粗略猜想,觉得肯定是因为难过,可是为什么难过呢?是因为她还是要去演戏么?   这个猜想让曲安歌十分焦虑,特别是试镜的时间越来越近,到了试镜当天,曲安歌一大早就去了许密的工作室。   许密因为前几天例假身体不舒服休息,如今似乎落下很多工作,此时正在电脑前忙碌不停,曲安歌过来,她只问了句:“不是要去试镜么?还没出发?”   曲安歌递过来一袋香葱烤饼,说:“要吃么,我们以前初中门口的那一家的。”   许密接过来,闻了闻,熟悉的味道让她不禁露出笑容:“确实是好久没吃了。”   童年的味道总是会叫人觉得开心,这或许是一种人类的本能,她面露思索,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题,连忙打开文档记下。   曲安歌到沙发上盘腿坐下,见许密手指翻飞神情认真,就有点不好意思打扰许密了,她窝在沙发上看着许密工作,看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去试镜了。”   许密“嗯”了一声。   曲安歌又问:“真的没有关系么?”   许密终于抬头,见曲安歌紧紧皱着眉头,这才意识到对方是真的还在担心。   她想了想,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只巴掌大的玩偶,递给曲安歌:“这是送你的礼物。”   曲安歌接过来,看见一头灰色的驴,看着有点七拐八扭,但是看久了竟然有点奇怪的可爱,丑萌丑萌,她捏了捏,问:“怎么送我这个?”   许密道:“祝你马到成功啊。”   曲安歌:“……”   她盯着许密,说:“这是驴。”   许密表情空白半晌,伸出手来:“好吧,我搞错了,那你还给我。”   曲安歌塞进包里:“送我的就是我的,行吧,都是有蹄子的,大差不差。”   许密觉得丢脸,低头盯着屏幕,说:“快去吧。”   曲安歌哑然失笑,但是她放了心,许密都愿意送她“马”祝她马到成功,想来不会因为她要去试镜哭泣。   那又为什么哭泣呢?   或许是因为要去试镜了,曲安歌突然想到,可以用表演的方法来解析这件事情,她开始假设许密不是许密,她也不是她,她妈也不是她妈,而是剧本里的三个角色。   她幻想这一幕会是什么样的机位,会是什么样的灯光,然后她解析这个人物,复述着这句话,思索着她为什么会哭泣。   这个人说——“很难用理智约束自己”,“自顾不暇”,“顺其自然”……   再结合这个人的性格。   曲安歌突然有所明悟,她想许密仍是在不安,对方其实对眼下的生活已经相对满意,只是担心随着时间流逝,她们仍然会走向分别,所以还不如现在先不告诉家人,而把这件事先限定在她们两人之间。   但是想到这点,许密还是难过了。   所以她哭了,而曲母又说懂了,说等着结婚那一天。   毕竟在老一辈的心目中,结婚就等于一辈子永远不会分开了。   曲安歌右手握拳锤了下左手掌,说:“应该就是这样没错。”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突然发现自己学会了某种很了不得的技能,近乎有点洋洋得意,目的地到了,她拿着包望着眼前的学校,这学校目前还是一个职高,不过她记得过几年就拆了,成了一所旅游职业技术学院,她走进门,依照短信指示走到目的地,眼前是一个露天的游泳馆。   一大群人如今聚集在哪里,竖立着一些曲安歌很熟悉的设备,她走过去,门口的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来试镜的吧?”   “对。”曲安歌点头。   里头似乎已经有不少人了,她伸长脖子看了几眼,发现几个年轻女孩,此时浑身湿透,正裹着浴巾瑟瑟发抖。   她疑惑,一边递简历一边问:“这是干嘛呢?”   工作人员把号码牌塞给她,赖洋洋道:“会游泳吗?”   曲安歌说:“倒是会。”   工作人员道:“那你运气好,能少一半竞争对手。”   曲安歌进去了,看见有女孩哭着出去,头发还在滴水,口中道:“来的时候根本没说,水还那么冷,我还有大姨妈呢……”   曲安歌面露同情。   不过演戏就是这样的,全组赶时间的时候,也没人管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前面其实没几个人,曲安歌看见有摄影机和摄影师在水下进行拍摄,明白估计是有水下戏的要求,电影最后一幕就是游泳逃跑,这其实是很正常的,但是别人肯定没有像她一样提前拿到剧本,心里没有准备,崩溃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在边上等待,突然听见有人叹气道:“年轻演员还是不行。”   曲安歌掠过人群,看见樊语望着摄像机,脸上全是失望。   她和身边的副导演说话,面上犹豫:“还是姜瑗最好,虽然年纪上有些大了,可是化个妆也没问题。”   副导演也点头说“对”,樊语又叹了口气,说:“再看看吧。”   终于轮到曲安歌。   樊语翻了下简历,大概认出她来,语气亲切地问她:“你会游泳么,要是怕水就不要下水了,直接走了也没事。”   曲安歌露出微笑,说:“会的,我需要表演什么?”   樊语道:“表演一个决意自杀的女孩。”   曲安歌点头,她偏头望向泳池,听到一边喊了“开始”。   要自杀的女孩啊……   她还真演过。 第45章 我向姜老师讨教讨教。   说实话那是部烂片。   导演想要捞钱,聚集了一堆老的过气明星和新生代偶像小生拍了一部恐怖片。   曲安歌在里面表演被霸凌自杀的少女,后来变成了鬼。   不过死法是跳楼身亡。   当时她在表演上还比较生涩,表演之前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她心想人要是自杀,自然是很痛苦的,自然会犹豫痛哭,她在栏杆边上哭的惨兮兮,导演喊了cut,一脸无语地说:“自杀呢,干脆点。”   曲安歌心里嘟囔:你根本不懂我的想法,我是有细节的。   但是她还是小演员,不敢违逆导演,下一场闭上眼睛就直接跳了,导演却又喊cut,说:“别闭眼睛。”   她在那边来来回回跳了有十多次,但下来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有问题,直到后来和一位圈内友人聊天,对方说起数十年前亲眼见到好友自杀,哽咽着说:“那一遭之后我才知道,人决心求死,那是真的一点念想都没了,我们想活着的人总觉得死可怕,对他们来说,死才是解脱呢。”   那天她才明白导演的想法。   决心要死的人,对这世间是没有留恋的。   但凡有留恋,就不会想自杀。   曲安歌深吸一口气,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淡去了。   周边熙熙攘攘一群人,秋日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可是她仿佛都感觉不到了,她的所有神情与意识都收束起来,聚集到了心尖。   在樊语看来,眼前的女孩眼神里在一瞬间就没有了神采,光这么一个细节地变动,就足以叫她直起身来。   林珍意向她介绍曲安歌的时候,说过对方很有灵气,但樊语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个圈子里有灵气的人多了,她只是尊敬林珍意是长辈,所以应承下来,可如今来看,这话竟然是真的不能更真了。   眼中没了神采,动作却很寻常,只是坐到泳池的沿上,先把脚缓缓伸了进去,似乎是觉得冷,还瑟缩了一下,但是动作没停,很快水没过脚踝,没过小腿,对方一撑手臂,人便滑进了水里。   水下摄影机传来的影像里,她闭着眼睛没别的动作,只是缓缓抱住了膝盖,就像是婴儿在母胎中的姿势。   在短暂的几秒里,她本能地憋着气。   但是几秒之后,口鼻冒出气泡,她闭上眼睛,缓缓沉向水底,嘴角甚至挂着一丝笑……   樊语站起来,说:“快、快捞起来,别出事了。”   救生员噗通跳进水池,却见镜头里曲安歌睁开眼睛,看见这一幕,滑动手掌,脚在池底站定,直起身来,头就冒出了水面。   学校的用泳池,最深的地方都是可以冒出头的。   救生员游了一半,有点尴尬地站住了。   樊语笑起来,她心里想,可真行,我都被她吓到了。   前面的试镜演员也演过这个“决意自杀的少女”,大多都是在池边哭喊一阵才跳,进水里就紧张了,挣扎着扑腾起来。   也有表现的好一点的,憋着气沉了一段才站起来。   最好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女演员,没有假模假样地哭喊,在水池里表现也好,直接跳进水池的,渐起了一片水花。   都远远不及这场。   少女绝望,干脆,沉静,姿态却是美的。   像人鱼一样滑进水里,像是要在水里化作泡沫。   这人,可以。   樊语喜不自胜,把曲安歌叫上前来,叫过来之后却一愣。   助理把浴巾递过去,曲安歌口中称谢擦起头发,湿衣服贴着身体,隐约叫人能看出身姿如何曼妙,虽然湿发贴着头皮,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高鼻窄脸,轮廓利落,线条精致柔美,看着仍是漂亮极了。   樊语犹豫了。   犹豫的原因,竟是觉得有点太漂亮了。   她脑海中的主角有个笼统的形象,可以确定的是绝对没有那么漂亮。   这么想着,心里却痒,舍不得像刚才那样的画面,她甚至都被激起了灵感,想象到最后一幕可以表现一个多么漂亮的镜头。   她开口,说:“曲安歌是吧,挺好,我们明天还有第二轮试镜,回头会通知你。”   曲安歌点头说好,她观察樊语的神色,发现对方有点犹豫,心里反而高兴起来。   因为对方原本肯定已经基本确定由姜瑗主演了,如今开始犹豫,不正说明她有机会了么?   她就这样笑着离开,一出去就先给许密发消息——   【完美结束。】   许密没回她。   曲安歌习惯了,心想对方肯定在忙,又给林珍意发消息,表示试镜已经结束。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她到家的时候,许密发了条消息过来,她点开,看见是一个表情包,一匹马的照片上写着马到成功。   她忍不住笑了,回复——【我洗个澡就去你那】   许密回——【来干嘛。】   曲安歌——【给你帮忙】   许密不回了,曲安歌洗了个澡,正在房间换衣服,手机响起来,林珍意打来了电话。   她接起来,林珍意问起情况,许密简单说了,又说觉得问题不大,林珍意却突然说:“你可别想当然,问题可大了。”   曲安歌大吃一惊:“什么问题?”   林珍意道:“小樊觉得你太漂亮了,不是她想象中的女主角。”   曲安歌愣了一下,吃惊之情却平复下来。   其实挺正常的。   形象气质当然也是角色的一部分。   后来让她获得影后的电影,虽说也有她自己琢磨演技的功劳,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确实适合她,那个角色是个美人,只是是个有深度的美人。   曲安歌叹了口气,说:“那就没办法了。”   林珍意笑了:“怎么,你还挺得意?”   曲安歌道:“人家夸我漂亮,我还哭啊?”用后世的话说,这也太凡尔赛了。   林珍意道:“你努努力啊,我觉得你可以,剧本里没说女主角该长什么样。”   曲安歌正色道:“前面开玩笑的,我肯定会努力的。”   挂了电话,她也有些发愁。   其实这个问题她上辈子也碰到过,就是人家觉得她的长相只能演一些特定的角色,这问题到最后也没有解决。   想着这,她忧心忡忡地到了许密的工作室。   许密她们正在忙活,在客厅放了个破旧铁桶,拿着手机往里面探,曲安歌问她们干嘛,谭臻臻道:“我们想从零开始做烤番薯。”   曲安歌道:“里面要放炭火呢?我看你们还不如垒个灶。”   众人面面相觑。   曲安歌道:“别在家里搞啊,太危险了动明火,我给你们个建议,你们去西边那个滩涂搞,景色漂亮,地方也空旷,我小时候经常那么干,密密,你不记得了么,初三毕业的时候我们还去过一次呢。”   许密也记起来,那时候海边的商业街还没建起来,那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乱石林立的海滩和被风吹来的垃圾。   谭臻臻感兴趣道:“在哪?要不去踩踩点?”   众人就扛着设备出发了,出门前小助理指着铁桶问:“那这个东西怎么办?”   曲安歌一摆手:“摆着呗,说不定以后还有用。”   众人浩浩荡荡,跟秋游似的说说笑笑,到海边的时候快到傍晚,天微微暗了,蓝中泛出青白,靠近西边,又是淡淡的紫色,丝丝缕缕的。   一直沿着大路往外走,最后走过一片小区和绿化带,就是一片滩涂,滩涂不是沙滩,没有细腻黄沙,只有发灰的淤泥,淤泥上七零八落地躺着或大或小的礁石,礁石上趴着藤壶和一些贝壳。   涨潮的时候这里会被海水覆盖,但在退潮的时候,这里是一片裸露的平地,远远可以看见浮着白沫的海浪,有规律地涌来又退去,远处海天交接之处,被夕阳染成一片橘黄色,再往边缘却是粉紫色,是宛如梦幻般的场景。   曲安歌说:“这里路不好走,最好穿个雨靴——塑料拖鞋也成。”   不过眼下没鞋换,谭臻臻等人抱着侥幸心理,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去,很快就一时失脚,弄湿了鞋,干脆也就破罐破摔,算了。   曲安歌和许密倒是经验丰富,踩着礁石很快走到了海边,海风带着潮意习习而来。   曲安歌想看看有没有海螺,踢开一块小礁石,海螺没看见,蹿出几只海蟑螂。   海蟑螂不是蟑螂,也叫水虱,但是看着确实像蟑螂,也像蟑螂一样成群结队的在阴暗处生活,曲安歌后来搬到内陆去,很久没看见了,乍一看见,虽然是小时候看惯的,还是起了一身鸡疙瘩。   许密斜眼看她:“你怕这个?”   曲安歌道:“不是怕,就是……就是有点恶心,小时候没感觉,现在看着有点难受。”   许密笑了,说:“我记得以前,你还笑我……”   许密刚搬过来的时候,对这里很不习惯。   气候、人文、食物口味,全部都不习惯。   曲安歌第一次拉她去海边的时候,她看见从礁石缝隙里钻出来的海蟑螂,直接尖叫起来,甚至带着哭腔问:“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虫子。”   曲安歌笑眯眯看着她:“你怕虫子?别怕,这不是虫子。”   曲安歌蹲到地上抓住一只,展示给许密看,许密真吓哭了,眼里都积蓄起泪水,甚至不知道跑,曲安歌见了,连忙扔掉,说:“真的不是虫子啊。”   “不是虫子,那是什么?”   “就……我们叫它海蟑螂。”   “那不就是海里的蟑螂,那不就是虫子?”   曲安歌陷入沉思。   后来她为此去查询了一下,最后拿着书给许密展示:“确实不是昆虫纲的,是软甲纲。”   但是人类对虫子的恐惧,显然不是细分到纲的,而是对一切外形酷似虫子的东西有相同的感受,许密仍对着曲安歌怒目而视,曲安歌只好抛开书承认:“好吧,是我错了。”   后来在海边住久了,竟然习惯了。   再后来楼房越建越多,不到海边,都看不见这东西了。   想到以前,不禁有些怀念。   曲安歌拉住许密的手,说:“好像就是那边,以前特别喜欢在那儿烤番薯。”   在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因为有礁石挡住风,火不会那么容易熄灭,于是十几年前,那儿总是有散落的柴火和木炭,还有垒起来的砖石。   但是如今却没有,看来现在的小孩已经不兴玩这个了。   曲安歌挽着裤脚,站上那块巨大的礁石,居高临下插着腰说:“你们可以在这儿拍视频,这地方是风水宝地,我们验证过的。”   樊语正好在这时候路过。   她刚在边上的饭店吃晚饭,和副导演等人出来散步消食,远远看见有人站在夕阳之中,影子长拖拖拉出来,身姿纤细却姿态昂扬,海风吹乱她的发丝,她挽着裤脚穿着拖鞋的样子也略显狼狈,但是画面看起来很漂亮,充满生机。   樊语怔怔看着。   她把剧本设定在海边,就是因为想拍一个海边的夏天的故事。   她想要拍海面上粼粼闪光的样子,想拍海天一色的样子,想拍充满生机的人类和广博无垠的大海。   人类的思想有时也像大海,还有许多未曾探知的展现的东西,海洋是一种浪漫情怀,是她想要用艺术展现的东西。   而眼前的画面很美,把她看呆了,她情不自禁地走过去,走到稍近处,发现这人居然有点眼熟。   是曲安歌。   她停住了脚步。   边上副导演也认出来:“这好像是上午来试镜的那人。”   樊语点头。   “但是太漂亮了,不行吧,观众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脸上。”   樊语没说话。   她突然觉得光脸漂亮也不是不行,她见惯了木头美人,难免都给美人贴上标签,但是曲安歌分明不是如此。   说不定美貌还能给剧情锦上添花。   樊语沉吟不语,副导演在边上瞥见她的神色,心中有点紧张。   他收了姜瑗那边的好处,说好让姜瑗拿到这个角色的。   樊语没再靠近,转身回了酒店。   曲安歌没注意到樊语居然就在附近,只是晚上收到剧组发来的二面地点,有些吃惊地发现,二面的酒店原来就在那个滩涂附近。   次日她提早到了目的地,却看见酒店门口被保安团团围起来,她在边上啃着早餐买来的大饼,边上还蹲着几个带着相机的年轻人,曲安歌凑过去问:“你们是狗仔啊?”   年轻人惊讶:“很明显?”   曲安歌点头:“挺明显的。”   狗仔上下打量她:“美女,也是圈里的?”   曲安歌道:“算是吧,二十八线那种,你们这是在蹲谁?”   狗仔没遮掩:“等姜瑗,听说她突然改行程了,我们是少有的得到消息的,所以来蹲着了,说不定有料,你说是不?”   曲安歌一愣,心思一动,一下子就猜到姜瑗来干嘛了。   就姜瑗这种咖位的人,说实话不用像她们似的排队巴巴地来试镜,姜瑗们一般都有专门单独见导演的机会,导演也得给他们面子,樊语跑到这么个小地方,姜瑗通常肯定不会过来,但是对方这次特意过来了。   很明显,是对角色势在必得。   曲安歌开始发愁,就自己现在这二十八线的名气,拿什么跟姜瑗比呢?   本来还想说,作为新人,她愿意努力,有诚心,肯吃苦。   现在看来,姜瑗显然也行。   过了几分钟,有一辆黑色奔驰开过来。   后门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对方戴着墨镜,但也能看出有着漂亮底子,个子不高,但是比例很好,齐肩的中长发,发尾往里卷。   没涂唇膏,看上去就只化了底妆,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有点严肃。   姜瑗,光看外表,对方看起来像是那种一丝不苟克己理智的女人。   所以发生了那样的事故,才显得更加让人震惊。   曲安歌见边上的狗仔拿出相机来拍个不停,就也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姜瑗的侧脸,想了想,她发给了许密。   生活中发生的事,她总归是第一时间想分享给许密。   这张照片其实根本看不出啥,姜瑗的脸大半被墨镜和头发遮住,只能看出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女人,许密收到了,没多久就发来一个问号——   【?】   【这是姜瑗】   【谁?】   【《烽火之都》的女主。】   【哦。】   曲安歌见许密不感兴趣,就不发了,结果许密又发过来——   【她也来试镜?】   【不清楚,大概吧,也可能是来表现诚意的。】   曲安歌吃完了大饼,拿纸巾擦了嘴,把垃圾扔到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因为昨天知道了樊语嫌她太漂亮,她今天特意一点妆都没化,扎了个粗糙的高马尾,任由边上的碎发乱飘,穿着一身运动服,看着像是个还不知道怎么打扮的女高中生。   许密又发来消息——   【好像挺厉害的,你也不要紧张。】   除了这句,居然还有个摸摸头的表情包,曲安歌突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许密摸了摸头,忍不住露出笑来。   结果许密的下一句话又让她笑不出来。   【就算没拿到角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还有机会。】   老婆果然还是在看扁自己!   姜瑗进去了,保安就围着她一起进去,曲安歌就重新扎了下头发往里面走,狗仔突然问:“你是来干嘛的?”   曲安歌道:“试镜的。”   狗仔兴奋起来:“那姜瑗也是吧?是什么剧?”   曲安歌是知道规矩的:“那我不能说,你回头就知道了。”   狗仔塞过来一张名片:“你有什么料联系我,价格保准叫你满意。”   曲安歌不想接,但是也不想跟别人闹矛盾,所以接过来,随手塞进裤兜,说:“应该没什么料,我进去了。”   她进酒店上了电梯,出了电梯就看见电梯口杵着个保安,有个工作人员叫住她,打量了她一下,似乎是把她认出来了,领着她往里走。   樊语在这层定了个套房,准备定下一些主要角色,过来的都是没名气的十八线,也只有他们有这闲工夫,但凡有点名气,肯定是公司那边就已经商量好了。   但其他人都站在外面,只有曲安歌仍被带着往里,一直走到了套间卧室门口,远远听见一个女声平静地说:“我不信我哪里比她差。”   曲安歌挺直脊背站着,却感觉周围的目光仿佛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没人说话,只有卧室里樊语柔声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我怎么可能觉得你差,只是她更合适些,姜老师,我期待着以后和你合作呢。”   曲安歌的心砰砰直跳。   走到这之前,她都觉得没什么把握,毕竟林珍意都说了,樊语觉得她的外貌和主角不符,可是听着这话,却仿佛已经定下她了。   工作人员敲了敲门,里面安静下来,卧室门被推开,曲安歌看见樊语坐在张书桌前,姜瑗就坐在对面,墨镜挂在衬衫领子上,双腿交叠姿态优雅,眼神从曲安歌身上浅浅滑过。   这种姿态曲安歌再熟悉不过,她后来找过专门的仪态老师,老师教她怎么样优雅,怎么样姿势好看,怎么样看起来更有气场,怎么样看起来更有距离感。   在曲安歌看来,其实就是装模作样。   曲安歌一时被激起胜负欲,很想和她比一比谁更装模作样,但是突然想起她们要竞争的角色有很大一部分时间是一个高中生,而她自己今天也穿的跟个高中生一样。   要是跟她比优雅,硬件上有些劣势。   她就干脆露出有些单纯的率真微笑,鞠躬道:“姜老师好,樊导好。”   “呵。”   边上突然传来冷笑,曲安歌瞥见姜瑗靠上椅背,抬手将碎发挽到耳后,嗤笑道:“就因为年纪小?我记得,电影里也有长大之后的阶段吧,她能演么?”   樊语面露迟疑。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曲安歌的状态,演个高中生完全没问题,可是她能知道一个饱受心理折磨的成年人该是怎么样的么?   樊语踌躇道:“所以我也没定下来,准备今天再看看的,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说到这的时候她皱起眉头,心想一定是身边有人给姜瑗通风报信了。   姜瑗道:“樊导,我是特别诚心地想和你合作的,这样吧,我们两个都在,要不就……”   她的目光虚虚地落在曲安歌的脸上,又挪开,轻巧却又郑重地说:“就比比。”   曲安歌垂眼不语。   樊语多少觉得姜瑗欺负人,她是经验丰富的老演员了,可是曲安歌据她所知,好像就演了两三部戏,有时候经验能带来的东西并不是天赋能抵消的。   她望向曲安歌,正要说话,曲安歌出声道:“不好吧,我是新人,怎么能和前辈说比试……”   姜瑗撇嘴冷笑,却听曲安歌又说:“只能说,我向姜老师讨教讨教。”   冷笑僵在脸上。   曲安歌抬眼看着姜瑗,脸上笑眯眯的:“那……现在开始么?”   比比就比比。   求之不得。 第46章 我厉害着呢。   樊语从剧本库里挑了份合适的剧本出来。   两人的优劣势都很明显,那便偏要看看短板到底如何,于是挑了份有中年女人和少女角色的剧本。   那边曲安歌和姜瑗被拉去化妆,因为樊语说了大概的要求,于是就说好将曲安歌化年长些,姜瑗化年轻些。   两人一个是刚刚二十出头,一个是走到二十的尾巴,但真化上妆,看着到没有差很多。   姜瑗天生便长着更成熟的面孔,于是化妆师将她两腮额头提亮,盖住眼下暗沉,又贴了个假刘海,原本的成熟御姐顿时缩小了起码五岁,只是姜瑗眼神沉沉,看着就不是年轻人的样子。   曲安歌刚好相反,加深轮廓,捋平额边的碎发胎毛,眼下加了点暗影和斑点,瞬间涨了十岁。   说实在的,光从皮相上讲,把人化老比把人化年轻要简单的多,人老了是往皮相上加东西,多了斑点,皱纹,暗沉,这都是化妆轻而易举能化上去的,反而遮上比较难。   于是曲安歌化完妆,看着比姜瑗更像回事。   姜瑗见了,心里一沉,故作轻松道:“到底还是年轻好,可塑性强。”   曲安歌笑道:“姜老师是前辈,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她笑起来,便立刻压不住化老的妆,因为眼神仍然年轻,眼神灵动,黑白分明。   有时候也说不清为什么,有时候曲安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是重生了,因为光从外貌上讲,保养得宜定期皮肤管理的她十年后和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是凑近了仔细一看,却觉得细微处确实差别挺大,皮肤更有弹性,眼白更白,眼睛更亮,精神气十足。   其实十年后她并不见得不喜欢折腾了,只是有时候有心无力,心里还想折腾呢,身体已经累了,就是连撑起眼皮都仿佛要使点劲,所以人到中年,就喜欢耷拉着眼皮,看着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原因简单的不行。   就是觉得累。   人体的新陈代谢就是有区别,不是你有钱没钱就能改变的。   要不说,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之一,就是年轻呢。   曲安歌重生以来,除了和许密吵架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开心的,有个原因就是,身体轻快了好多,和以前一比,想想就开心。   她如今就笑眯眯换上了衣服,姜瑗瞥见,心下稍松。   她是不知道曲安歌在想什么,又在傻乐什么,只觉得对方这个样子就已经输了,樊语找来的剧本里的那个人设,苦极了。   这剧本讲这么一个故事。   说的是舞厅的老鸨,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一个女孩子,她本想让女孩也做她这个勾当,可是意外被人告了,歇业了一段时间,相处过程中因为女孩纯善,心生不忍,但是女孩意外被地头蛇看上了,想要强买,最后在恶人上门的时候,老鸨抵住门,叫女孩快跑,自己却被恶人打死了。   两人演最后分别那一幕。   两人粗略看完,就紧张地开始背词。   背词这事也是基本功,曲安歌背起词来就特别快,比以前背英语单词快多了,大约是因为剧本讲的是一个故事,起承转合,只要记住故事和人物,就能想到他们会说的话,心里本来就有底。   她先背完,抬头去看樊语,姜瑗没有察觉到,她看起东西来是很专注的,等差不多了,见曲安歌正在边上看着她,心里又一紧。   可是看曲安歌的神情,她又轻松起来,她看来看去,仍然觉得对方就是个小姑娘,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入戏。   她也没多说什么,收起剧本,道:“好了么?我也好了。”   卧室清空出来,给她们当成舞台,反正剧本里这一幕也是在卧室里发生的,曲安歌先出了卧室,把门带上。   背对着门,她深深吸了口气。   她没演过现代的妓|女,但演过古代的花魁,这种被迫害的女性大抵都一个底色,那就是对世界的不信任和疏离。   见过的人和事都多了,就渐渐乏味起来。   左右不过是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特别是男人,其实都一样。   她垂下眼。   在抬眼,眼中的亮色变成了灰暗,那原本化上去的斑点,细纹和黑眼圈,突然就好像是长上去的了,她皱着眉头推开门,说:“小瑛,快走。”   姜瑗在房间里,本来是装成在睡觉的样子,她这个角色简单,想压曲安歌不容易,可是她想好也要给曲安歌一个下马威,她装出睡懵的样子支起身子,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很多没经验的演员,没人搭话就慌了。   可是她抬头看见曲安歌的时候,却觉得对方变了个人,先前水葱似的嫩芽不见了,曲安歌快步走过来,根本没理会她,在床头柜翻找了一下,似乎找到什么拿出来,塞到了姜瑗的手里:“眼下就这些钱了,出了门直接打车去车站。”   手上什么都没有,姜瑗虚虚捏了下手,有点僵。   无实物表演,很正常。   可她先前确实轻视了曲安歌,以至于突然看到这样的对手,有些走神了,幸好她到底有经验,立刻回过神来,装出懵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的样子,说:“阿、阿姐,怎么了。”   曲安歌提高声音:“叫你走你就走,话那么多干嘛,我是你妈么!”   她走到窗户口,往外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   那是真变,原本还没什么波动的脸皮抽了一下,刷的就失去了血色。   樊语在边上看着,心里忍不住拍案叫绝,这是这有在老演员身上才看到过的细节表现,就算是不知道前情的观众,看着曲安歌的表情,也能猜到她是看到了让她害怕的东西。   姜瑗却还是故作懵懂:“到底怎么了?”   樊语在边上无奈。   阿姐脸色都成这样了,这小瑛还一脸懵懂地问怎么了,这不是单纯,而是傻子了。   曲安歌连忙转身,见小瑛还在床上,伸手就把她拉起来,说:“天哥来了,他就是来找你的,想……你要是不想落到他手上,就爬窗户走,我帮你先堵着门。”   姜瑗哭起来:“我都说了我不愿意。”   曲安歌道:“他能由你?”   姜瑗哭着走到窗口,似乎是想到什么,回头问:“那阿姐你怎么办?”   “也算是我坑了你,你本来也不用过这日子,所以你也别管我了,我……我不会有事的。”   她咬着牙说这句话,既有侥幸,又有义气。   姜瑗突然过来,泪如雨下:“别这样阿姐,他就是个疯子,不会放过你的,我们一起走吧。”   曲安歌急了:“他都到门口了,你快点去啊,姐知道你能爬下去,最开始来的时候,你多利索啊。”   姜瑗跪下了,说:“我不走。”   曲安歌拿棍抵上门,拉着她到了窗口,猛推一下:“小瑛,算姐对不起你,姐把你买来,本来也是那个打算,我不是啥好人,只是这几天相处,确实把你当成了妹子,你就快走吧。”   樊语晃动椅子,做出已经有人进来的动静,曲安歌回了门口,姜瑗咬着嘴唇,泪流满面地爬上了窗——   当然只是做做样子,踩了下窗沿就往下跳,装成已经跳下去的样子,然后抬头看了一眼。   如此,戏算完了。   她对自己的表现不太满意,也不是有什么明确的点,就是不舒服。   从头到尾她都被曲安歌压着,任谁都看得出来这点。   她望向曲安歌,曲安歌闭着眼睛靠在门上,正是一副幸福的笑容。   姜瑗心想,这演的不对吧,怎么连眼泪都没有流一滴,她可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   樊语却开始鼓掌:“太好,太好了。”   对方盯着曲安歌呢,姜瑗脸再大,也知道对方不是在说自己演的好。   但是自己一个三次入围影后的老演员,居然比不过一个新人,姜瑗无论如何都不能立刻接受这点,她立刻找出理由,虚虚鼓着掌说:“阿姐这个人设太好了,有血有肉,有棱有角。”   樊语听出弦外之音,她有些不满,故作玩笑:“我觉得我挑的两个角色都很好啊,都是很复杂的,小瑛机敏善良,不输给阿姐。”   她心里嘟囔:明明是你自己把她演成了傻子。   姜瑗仍嘴硬:“年轻的角色肯定没有年长的复杂。”   樊语还想说话,曲安歌道:“那姜老师,要不我们换换,再比一次?”   姜瑗顿时一阵气涌上来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这女孩。   真狂啊!   自然不能再比。   再比,就更丢脸了。   她和一个晚辈针锋相对,无论如何已经是她丢了份,还比两次!   她现在只希望这件事不要传出去。   她望向樊语,强笑道:“无论如何,还是期待和樊导合作。”   又望向曲安歌:“年轻人果然朝气蓬勃,只是这圈里做人做事,都要谨慎些。”   曲安歌面带微笑,暗地里撇嘴,心想:这话你不还如自省。   樊语盯着曲安歌,她现在已经满心满眼都是曲安歌了,甚至想好了该做什么妆造,某个镜头该用什么姿势,但是嘴上自然还是客气:“我也是啊,不过开机之前还有很多事,角色我还得磨磨,等好了就通知你们。”   曲安歌观察的眼前的状况,觉得自己还是十拿九稳的,但是资本不容小觑,所以她也没太自信。   她不想和姜瑗走一起,就装作上厕所错开晚了一步,结果从卫生间出来,便看见樊语在门口冲她招招手。   曲安歌过去,乖乖问好,樊语道:“你有公司么?”   曲安歌摇头:“还没签呢。”   樊语问:“那戏的合同我就直接和你签?”   曲安歌瞪大眼睛,故作惊讶道:“我、我进了么。”   樊语笑道:“别给我装,飙戏的时候意气风发一点都不藏的,现在跟我这装模作样了?”   曲安歌嘿嘿一笑,想了想道:“我……我可能马上会有工作室,到时候可以和工作室对接。”   还要继续演戏,那肯定不能是一条光杆司令。   从酒店出来,曲安歌吹着秋风,还觉得有点不真实。   拐了个弯,却听到有人叫她:“喂,美女,你叫什么?”   曲安歌以为是小混混无赖,皱眉扭头,却见那个狗仔小哥,举着相机对着她。   她眉头一松,道:“你还在呢,姜瑗已经走了吧?”   狗仔道:“她车开得飞快,我哪能追上,整理整理素材,等消息咯。”   曲安歌想了想:“我估计她会找个地方喝酒。”   “姜瑗喜欢喝酒?”   “应该还挺喜欢的吧。”   “都没人拍到过呢。”   “那你可以拿个独家。”   “……她今天为什么喝酒。”   “嗯……谁知道呢,心情不好吧。”   狗仔嗤嗤一笑,道:“你还没说呢,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拍了几张,等你以后火了,我要拿去卖钱的。”   曲安歌凑过去:“真拍了?什么样,我看看。”   狗仔小哥翻给她,画面里她扎着马尾青春洋溢,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飞舞。   “好看好看,不过也得帮我修修,帮我把头发P多点。”   “嗬,这要求稀奇,你又不秃。”   他收起相机,看了下手机,道:“我得走了,你到底叫什么?”   曲安歌抿嘴一笑:“等我以后火了你不就知道了?”   狗仔一愣,竖起大拇指,敬佩道:“有信心。”   她收拾仪器走了,曲安歌从口袋里拿出对方的名片,这次仔细看了一眼——   常源财。   这名字吉利,常常财源广进。   她笑着把名片又塞进口袋,过了条街,拿出手机看见收到了谭臻臻的好几条信息——   【来接你啦。】   【跟谁聊天呢都没看见我们。】   【乐啥呢?】   【你完了。】   曲安歌表情空白,冷汗顿时下来了。   这可比和姜瑗飙戏,要叫人紧张多了啊!   ……   曲安歌赶到工作室的时候先碰到了谭臻臻。   谭臻臻在小区门口买炸串吃,看见她指着她说:“你——可知罪?”   曲安歌道:“你过家家酒呢。”   谭臻臻不满道:“我很生气,要不是我通风报信,你连密密生气恐怕都不知道吧。”   曲安歌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忙说:“谢谢你姐姐,如今可风平浪静?”   谭臻臻啧啧两声:“难说,难说。”   她低头看了下在油锅里的炸串,曲安歌上前问老板:“她付钱了么,多少钱啊?”   还没付。   花了五十八块,谭臻臻对她说:“今天下午许密工作到一半,突然说要去散散心,问我要不要去,我当然去啦,我看车开到那儿,还以为又是去海边,结果没多久就看见你从酒店出来了。   正想叫你呢,你跟一个男的说说笑笑起来,我看不下去,给你发消息,没想到你看都不看,令我相当失望啊。”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曲安歌大概打听清楚了,就撇下谭臻臻往工作室走,进了工作室,却看见许密正对着一个巨大的鱼缸发呆。   曲安歌问:“为什么有个鱼缸?”   她以为许密正在生气,会无视她,没想到许密淡淡开口:“小助理说要养鱼。”   曲安歌:“用来吃?”   这次许密沉默了,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曲安歌,缓缓道:“观赏鱼。”   “观赏鱼不能吃么?”   “……一般不吃。”许密想了想,“应该不好吃。”   曲安歌聊了这两句,见许密心情似乎不是很差,就小心翼翼道:“听谭臻臻说,刚才,你去滩涂那了?”   许密道:“嗯,怎么了,采采风。”   曲安歌清了清嗓子:“不是看到我了么,怎么都不带上我。”   许密不说话了。   曲安歌道:“那就是一个狗仔,碰巧碰到了,他来拍姜瑗的。”   许密皱起眉头:“你觉得我生气了么?”   曲安歌立刻噤声。   许密道:“我怎么可能因为你和别人说说话就生气,在你心目中我那么小心眼么?”   曲安歌茫然无措,她怎么看都觉得许密是吃醋生气了,谭臻臻也是这个意思,但是许密现在的话说的也很确定。   “我没有生气。”她说。   “那你怎么了?”曲安歌问。   “我没看见你。”   “可是谭臻臻说你看到了。”   “我看到你了就要接你么?我是你的司机么?你是来质问我么?”   曲安歌低头沉思。   她觉得她又需要一点演绎法了。   假如有一个像许密这样的人看见自己的恋人在街头和别人说说笑笑,虽然这个人完全不是恋人的取向,她还是生气了,那……   就算是她也不会承认啊!   承认了不就是承认了自己小心眼么!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老婆吃醋这件事,有时候不是那种能直接指出来的事情。   她连忙说:“对的,没错,其实那儿挺近的,我自己过来也很快。”   许密回到办公桌开始工作,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曲安歌坐到沙发上抓耳挠腮,拿出手机搜索“老婆生气了怎么办”。   大家给出的建议十之八九都是打钱。   曲安歌觉得这主意不靠谱,继续搜,突然听见许密问:“试镜怎么样?”   曲安歌眼睛一亮。   看来老婆还是关心她。   她脸上本来挂着笑,但转瞬间又变成了难过,哀哀戚戚道:“唉,姜瑗啊,你知道么,她对这个角色也是势在必得啊,姜瑗三次入围百花奖呢,半只脚已经是影后了,我拿什么跟人家比啊。”   许密突然抬头盯着她:“所以你找了狗仔,给了他姜瑗的黑料?”   曲安歌忙说:“怎么会,你怎么这样想我……”   话说到这,突然卡了壳,曲安歌心想,自己好像告诉了狗仔姜瑗喜欢喝酒,这算不算黑料?   许密微微垂眼:“我明白了……”   曲安歌道:“不不不不我真没有黑料,我是光明正大打败她的。”   许密挑眉看她。   曲安歌于是把她进门如何听到姜瑗在争取角色,两人又如何开始觉得比试比试,自己又是怎么样占了上风牢牢压住姜瑗这些事都说了。   许密面露怀疑:“真的假的,姜瑗……”   其实曲安歌和她说了姜瑗也来了之后,许密就有点没心思工作了,最后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姜瑗,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姜瑗拿下顶级代言,国际奢侈品品牌为何纷纷投来橄榄枝?】   稍微看了看,许密就知道这是个演技人气都有的资深演员,她于是难免担心,担心曲安歌遭到打击,担心曲安歌灰心丧气。   当然,结果是曲安歌在酒店门口和人说说笑笑呢。   还凑得那么近。   想到这,许密又有点不高兴。   其实她以前没那么容易不高兴,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忍久了触底反弹,她现在特别容易挑出曲安歌的毛病。   正好这时候岳梅和小助理回来了,两人不再说话。   只曲安歌回家之前,偷偷在许密耳边嘟囔了一句:“等合同发过来你就知道了,我、我厉害着呢。”   不过合同过来之前,还有件事得做。   她给秋水意打了电话,说:“秋总啊,签约的事吧,我考虑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聊聊啊?”   ……   秋水意在这几个月里已经签了不少新人了。   不仅签了,还拍了两部戏,用的都是新人新导演,反正不差钱嘛,结果兵荒马乱,就算是她也看出来拍得稀烂,可是拍都拍了,她思来想去,说:“那就送审嘛。”   送审了。   两部都没过。   秋水意被这些废物点心气得够呛,又想起曲安歌来,她心想要是三个月前就签了曲安歌,那她的公司也有拿得出手的人了,正哀叹着,曲安歌打电话过来了。   秋水意在连番刺激下更加上心,连忙带着律师准备过去,从A市先到了S市,到的时候晚了,过了个夜。   夜生活不能荒废,还是找了这附近推荐度最高的酒吧喝酒,正在卡座上欣赏舞姿呢,秋水意突然看见有个眼熟的人摇摇晃晃从楼梯下来,大晚上的,对方戴着墨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明星似的。   秋水意连忙拿出手机来拍照,发给曲安歌——   【瞅瞅,这是不是姜瑗。】   前两天曲安歌已经把她斗戏姜瑗,拿下电影主角之位英勇事例和秋水意说了,也说好就是为了这电影,觉得自己还是得有个公司挂靠。   曲安歌用了挂靠这个词,分明就是把自己当工具人,秋水意却不在意。   她知道姜瑗是谁,曲安歌居然真能把角色抢下来,这还不值得自己跑过去签约?   曲安歌回——【世界真小】   秋水意站起来跟上了姜瑗,却看见姜瑗推开所有周边试图去扶她的人呢,摇摇晃晃走到了门外,门外已经有车停着,是接她的司机和车,姜瑗却过去,把司机拉出来,自己往驾驶座钻。   也不知怎么的,边上全是人,竟然没人拦她。   秋水意急了,趁着酒意连忙上前,拉住姜瑗道:“干嘛呢?干看着她酒驾啊?”   姜瑗甩开她,一串国骂从嘴里冒出来,把秋水意都骂懵了。   她也是容易火气上头的人,登时冲上前去给了姜瑗一拳,道:“你他妈骂你祖宗呢?”   这一拳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酒吧保安,姜瑗的保安,秋水意带来的人,全都团团围了上来——成了一场群架。   于是次日早上,曲安歌就在微博上看到了热门新闻——   【姜瑗在酒吧门口遭人殴打,对方系娱乐公司总裁】   附有照片,虽然画质模糊像素稀烂,但通过服装和姿态,曲安歌认出这是秋水意。   她扭头望向许密:“我觉得关于要不要签秋水意的公司这件事,我还是得考虑考虑。” 第47章 这世上,她们像是最般配的一对。   话是这么说的,但前阵子相处了那么久,多少也有了点朋友的情谊。   秋水意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曲安歌还是接了,笑着问:“需要我去保释么?”   秋水意道:“保个屁,老子在你家门口了。”   秋水意真的气得够呛,她现在去回想当时的事,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   顶多要是没喝酒,是个体体面面的场合,她就算被骂了,估计也只是骂回去,而不是直接一拳上去。   那一拳真的是冲动了,姜瑗直接成了苦主,咬着她说是故意伤害。   当时边上都是姜瑗的人,自然不会承认姜瑗本来是要酒驾的。   代驾的司机也在,她又凭什么说姜瑗要酒驾?   大概就是因为有恃无恐,姜瑗在警察局相当平静,当时她酒已经醒了大半,盯着秋水意的眼神冷冷的,倒好像是恨上她了。   秋水意开始说:“是你要酒驾,我好心阻止你。”   没想到姜瑗的助理先激动了,指着她来了句“你血口喷人”。   说“喷人”的时候,秋水意清晰地看到,一道液体成抛物线掠过来,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一半是恶心的,一半是气的,差点又打起来,不过警察过来把她拉开了。   她就看见那姜瑗,一脸蔑视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个垃圾。   总而言之,气得够呛。   秋水意眼下坐在许密工作室的沙发上,想起那时候的事,仍然气得不行,她没受什么伤,只是脑海上起了一个包,还是上警车的时候没注意,撞到门框上了。   但是心里的伤显然很重,她吐槽了一个小时,最后曲安歌忍不住问她:“你这是要吃官司吧?跟家里人说了么?”   秋水意期期艾艾道:“这、这怎么好意思说。”   原来她也会觉得丢脸。   曲安歌道:“这都上新闻了,你不说也知道了吧。”   秋水意摆摆手:“他们不爱看娱乐新闻,而且现在也是网上闹得凶,纸媒那……我也压下来了。”   曲安歌“哇哦”了一声。   不愧是自己有钱的,她后来就算成了大明星,真要出了点什么负面新闻,也要求着公司快点公关,秋水意就不一样,直接自己出手解决了。   不过网上的声响她就有点没辙,姜瑗粉丝多,现在给出了照片是打了一阵子之后路人拍的,便只能看到姜瑗捂着脸坐倒在地上,秋水意插着腰一脸嚣张,正是一朵娇花被恶霸摧残,网上风评一面倒,说秋水意这样的老板,指不定手下艺人怎么在吃苦呢。   姜瑗那边的水军也到场的快,编了些不真不假的流言,坐实了秋水意确实亏待员工。   辉煌影视这边晚了一步,等出来辟谣就没人信了,秋水意更是憋屈,敲着桌子说:“我亏待他们?他们没把我气死就算不错了,我养他们,那真是跟养孩子一样啊。”   曲安歌哈哈大笑,她自然是知道。   但是笑完她也不高兴,姜瑗要是能愿意出来辟谣,把这件事压下来也好,她分明是错处最大的人,却还真有脸把自己营造成苦主,任由粉丝辱骂秋水意。   再想想,她今天就已经在酒驾,由此可见这件事她是做的多了。 第13章 年出事之后,她曾开过记者发布会,发布会上声泪俱下,说自己是第一次,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现在看来,分明是做得多了,都不当回事了。   曲安歌最气的就是这一点,这足以证明就算出了那么大的事故,姜瑗也根本没有反思,她到那个时候都不说真话,她并不是后悔自己酒驾,而只是担心这件事爆出来了。   知道姜瑗不是好东西,曲安歌自然完全站在秋水意这边。   晚上她们找了个饭店,把合同签了,秋水意大概是感激曲安歌这会儿仍然毫不犹豫,所以提出的要求一概应下,于是曲安歌虽然签了公司,但仍非常自由,算是成立了一个独立出来的工作室。   接下来两天,因为姜瑗那边推波助澜,辉煌影视这边连带着艺人都开始被网爆,姜瑗的粉丝涌过来,有说这破烂公司该倒闭的,有说连出名的艺人都没有根本是个小作坊的。   秋水意本来也开了个微博,本来只有十几个人关注,这会儿飞快涨到十几万粉,曲安歌偶尔去看,见都是辱骂,甚至有人人身攻击,说——【这人到底男的女的,前后一般平,看都看不出来。】   曲安歌看得皱眉,对秋水意说:“把评论关了吧。”   秋水意这会儿出奇的冷静,说:“我会理他们?是不是人类都不好说。”   曲安歌有点好奇,问:“你怎么打算的,真的接了他们的赔偿?”   昨天姜瑗公司发来了和解书,说他们愿意和解,但是秋水意必须公开道歉,并且进行巨额赔偿,曲安歌看了眼赔偿金,觉得姜瑗公司八成是想钱想疯了。   可秋水意面对这些汹涌而来的问题,反而更加冷静了,她只天天接电话,收邮件,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约在第三天的时候,秋水意突然笑着从沙发上跳起来,说:“姜瑗她完了。”   曲安歌一愣,抬起头来,秋水意冲她招手,说:“你们来看看。”   这会儿大家都在忙,但是看见秋水意的样子,就都好奇地聚集了过来,秋水意把手机放在茶几上,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是从远处拍的,画面在开始不断放大,随即停止,看得出来设备不错,放那么大仍然清晰,比现在网上流传的所有照片和视频都清晰。   于是可以看见姜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咬着牙把司机拉出来,就要往里面钻,而秋水意大步而来,把她拉了出来。   接下来一分钟,秋水意什么都没做,姜瑗却指着对方嚷了半天,最后秋水意气红了脸,一拳上去了。   秋水意咬着牙道:“你们都快去说,是因为姜瑗有错才被打,等有人骂你们了我就把视频放出去,到时候你们铁定也涨一波粉,我都涨了十万呢。”   她前些日子看不出痕迹,如今看这咬牙切齿青筋突起的样子,显然是一直憋着一股气。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小助理道:“昨天不是就发了么?”   秋水意一愣。   小助理摇头叹息:“你们硬要发,私信都被骂烂了,我都懒得看。”   秋水意抬头望向众人,谭臻臻道:“明明就不是你的错,凭什么你被这么骂,我说的都是公道话。”   秋水意打开微博,看见许密的微博号上昨天转发了辉煌影视的一条澄清微博,并发言道——【我听知情人士说,也是有内情的,希望大家不要继续网爆了。】   发言挺温和的,但是评论还是一片“取关”和“你收钱了”吧。   秋水意这两天忙着揪姜瑗的小辫子,还真没有发现。   秋水意抿嘴,有些感动,又去看曲安歌的微博,心想曲安歌本来也没多少粉丝,替我说话估计被骂的更狠,结果看了一眼,发现最近一条微博也是一个月前了,根本啥都没说。   秋水意气道:“你怎么什么都没发?”   曲安歌道:“我在现实中安慰你还不够么?我前天陪你喝到凌晨两点唉。”   秋水意仍然怒视曲安歌。   曲安歌叹了口气,说:“我不能发,这会儿发了,虽然可能短暂的有了热度,可是以后难免被人说是踩着前辈上位的,短期看不出来,后患却是无穷,我可是你公司的艺人,你得看长远了。”   秋水意思考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她不禁对曲安歌另眼相待,没想到曲安歌看着漂亮花瓶没脑子似的,想得还挺长远。   曲安歌又问:“这视频你哪来的?”   秋水意道:“昨天有人找到官微,发到公司邮箱的,当然最开始只发了片段,我花了大价钱买了全部的。”   曲安歌看了看发送者的邮箱,觉得有点眼熟。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常源财的名片,发现那正是常源财的邮箱。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拍到了。   还真只是一句话的缘故。   曲安歌没对众人说这件事,只是饭后散步的时候,她和许密落在最后,她忍不住对许密说了。   此时晚风正好,不冷不潮,风中带着草木清香,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味,天空中飞过一片鸟群,热热闹闹地消失在天际。   许密安安静静听完,突然说:“那还真是你爆的黑料。”   曲安歌道:“不能算黑料吧,我只是说她喜欢喝酒。”   许密:“我看姜瑗的粉丝,说她是烟酒不沾气质高雅的人民艺术家。”   曲安歌:“那铁定不是。”   许密又问:“要是早知道是那个人,秋水意是不是能少花点钱?”   曲安歌道:“那不会,他拍了那么厉害的料,就算是亲娘问他要,他可不可能把价叫低了,何况他那肯定也不是一个人。”   她想了想,又补充:“何况替她操这闲心干嘛,她又不差钱。”   走到海边,又折回来。   各回各家。   晚上流量最大的时间点,秋水意就用自己的微博发了那条视频,配文——【公道自在人心。】   多的话并不用她说。   她买的众多营销号媒体号就开始帮她疯狂转发,到了十点,微博甚至都一度瘫痪,到凌晨才抢修好,很快热搜上多了一个话题,叫——#姜瑗滚出娱乐圈#。   曲安歌第二天才看到,她有些惊讶,因为上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个话题得是两年后了,一位女演员因为角色不讨喜,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曲安歌去问秋水意,怎么想到标这样一个话题,秋水意惊讶道:“不是你建议的么,前些天喝酒的时候你说的啊,只要酒驾这事出了证据,她就得滚出娱乐圈。”   曲安歌嘟囔道:“是么,那肯定是喝醉了吧,我怎么能对前辈说出这种话……”   她确实不太记得了。   秋水意斜眼瞟她,鄙视道:“虚伪!造作!”   墙倒众人推——当然秋总肯定也是花了不少钱。   总之接下来几天,就是姜瑗的劣迹展览大会,先是姜瑗不知名圈内好友出来爆料,姜瑗素来都是喜欢喝酒的,而且酒品不好,喝完酒喜欢骂人。   而最喜欢的就是喝完酒以后飙车,若是不让她开车,她什么脏话都能骂出来,甚至还会打人,有一任助理就是为了阻止她酒驾,脸都被刮花了,就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脸上留了一道疤。   这都是没证据只搞了聊天记录的。   也有有证据的。   不知道哪来的人搞来了姜瑗的交通违规记录,清晰地写着有三次酒驾。   这是实实在在地犯了法,一时之间,脱粉的,本来就是黑粉的,知道她这个人的路人,纷纷站出来,一是说姜瑗不是个东西,二是说秋水意,这是仗义出手啊。   辉煌影视这个公司,如今最火的人,顿时变成了老板。   没过几天,秋水意就飞去A市参加采访,采访中她一脸正气,表示自己如今还被姜瑗起诉着,但是她是不会妥协的,因为她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就算需要付出巨额赔偿,也心甘情愿。   一时激起千层浪,网友纷纷怒骂,姜瑗不做人事,还好意思叫人赔偿。   姜瑗被骂的关闭了微博评论,也再也没发过微博。   曲安歌一行人处在台风眼的中心,反而是风平浪静,安安稳稳地过了半个月,《白驹过隙》准备开机了。   樊语再次来到本市,先来找曲安歌,曲安歌问了下许密她们的意见,便干脆把樊导叫来了工作室这边,樊语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曲安歌去接她,刚好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曲安歌撑了伞等在路边,因为无聊踩水坑上的落叶玩。   樊语到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雨水在透明的塑料雨伞布上散开,曲安歌披着一件夹克,穿牛仔裤和皮靴,低着头晃荡着脚。   助理开着车,一眼就看见了曲安歌,笑着说:“这不是我们的女主角么?”   樊语看着曲安歌,对方不施粉黛,头发也扎的随便,头上碎发支棱着,但是樊语越看越顺眼。   樊语前一阵子回A市,其实就是为了姜瑗的事。   原本虽然她心里已经想要换人,可是投资和制片那,都仍然属意姜瑗,她本来还想着回去好好说服一下他们,结果坐飞机回去屁股还没坐热呢,制片找上门来,问:“和姜瑗的合同签了么?”   樊语虽然也不过三十多岁,但是是不上网的,摇了摇头,道:“其实我……”   话音未落,制片一脸感动地抓住她的手:“没签就好,没签就好。”   樊语目瞪口呆。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樊语得知了在短短几天里姜瑗的口碑已经是彻底没了,制片甚至跟她透了底,说姜瑗这种情况,成片了可能也不容易过审,所以她拖的好。   制片也不是完全不愁,他随后叹着气:“就是本来眼看着准备开机了,又得拖下去了,而且先前和他们说的也挺好……就怕姜瑗那边不甘心呐。”   樊语忙说:“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了,本来就不准备选姜瑗!”   如此,曲安歌倒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两边沟通了合同,赶快签了,就怕姜瑗那边搞事,签合同的时候又有一事,因为发现女主演换成了辉煌影业的人,剧组这边的人表情相当怪异,虽然没有明说,心里估计嘀咕,这是不是什么暗地里的斗争。   只有曲安歌知道,这事确实是一件又一件的巧合。   樊语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只知道自己想换原本内定的女主角,多难的一件事啊,居然轻而易举地完成了,演艺圈的人多少有点迷信,她觉得这绝对是缘分,挡都挡不掉。   于是她看见曲安歌的时候就满脸带笑,摇下车窗叫道:“安歌,在干嘛呢?”   曲安歌连忙过来:“等你们呢,我带你们把车停到车库去,这地方是老小区,里面路不好找。”   停好了车,两人上了楼,一开门便是一股扑鼻的鲜香,樊语眼睛一亮,问:“这是在做什么?”   却是一道松茸鸡汤的味道。   秋水意昨天寄了一堆食材过来,里面有十几只流黄的大闸蟹,并一箱白松茸,还有一箱生鲜的吉娜朵生蚝和几罐鱼子酱。   许密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高级食材,十分迷茫,但是旁人只觉得她好像是皱着眉头盯着箱子发呆,在思考要怎么做。   但是很多食材她都没做过啊。   白松茸洗了一只之后,她才查到说这是不能洗的,只需要用小木刀刮去表面的土就行,不然会影响鲜味。   生蚝吃了五只蒜蓉的之后,曲安歌婉转告诉她,人家餐厅一般都是生的直接吃。   许密做了一晚上功课,总算把所有食材的做法都查出来了,于是中午她把松茸切了煮了鸡汤,蒸了大闸蟹,在生蚝上放了些鱼子酱,放在冰块上摆盘上了桌。   又做了从前就做过的炒虾蟹,烧什锦,鲍汁红烧肉,清炒空心菜……樊语是江浙人,许密做的菜就都不重口,是偏鲜甜的味道。   樊语进门便看见一桌的丰富菜肴,在加上扑鼻的鲜香,口水无法控制地开始分泌,她看了眼曲安歌,问:“这是把大厨叫到家里了?”   曲安歌害羞地低声道:“是我女朋友。”   许密严厉警告了她,现在知道了情况的人她姑且不管,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不准再动不动说她已经结婚有老婆了。   她担心传着传着,就传到她妈耳朵里了。   樊语一愣,上下打量曲安歌,她先前没把曲安歌往这方面想。   如此,心里不禁好奇起来,偏着头往厨房看,烟雾袅袅中她看见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个不算太高,但是拿着锅翻炒时,动作利落,仿佛手上没有重量,漆黑的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身后,虽然周围吵闹,但她整个人是静的。   樊语过去只在老手艺人的身上看到过这种气质,从未在年轻女孩身上看到过。   她甚至觉得这样的女孩子,不是自己能够轻易评价的。   “是那个扎着辫子的女孩么?”樊语问。   曲安歌点头说“是”。   樊语看看曲安歌又看看许密。   心里觉得要不是曲安歌那么确定地说了,她肯定不会把这两人联系到一块去。   客人落了座,菜也都上桌了,许密从厨房出来解了围裙,一脸平静地向樊语点头问好,谭臻臻拿了碗筷出来,小助理搬椅子,岳梅拿饮料,团团坐了一圈,竟然有那么多人。   曲安歌问樊语:“樊导要喝点什么么?红酒还是别的?”   樊语受了姜瑗事件的教育,暂时不想喝酒,便说喝点果汁什么的好了,曲安歌便说冰箱里有果茶,可以倒来尝尝合不合口味。   樊语喝了,惊讶道:“林姐家里也有这个,我上次去她家,她就给我喝的这个,还不舍得给我配方呢。”   曲安歌笑道:“她明明也是抄的密密的配方。”   她转头望向许密,看见许密斜眼瞟了她一眼,看着仿佛没有很开心。   是了,许密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饭局上把话题引到她身上。   曲安歌于是连忙熟练地转移话题:“对了樊导,还没有给你介绍这里的人吧,她们现在也在网上发短视频,这是谭臻臻……”   曲安歌一一介绍了,又以茶代酒干杯,谭臻臻本来就是自来熟,如今交换了名字,便立刻说:“樊导,我超级崇拜你的,能不能给我一张你的签名啊……”   有人热场子了,曲安歌终于得闲吃了一口菜,她早就想喝喝看这松茸鸡汤,便站起来舀了一碗,不过端到面前,自觉地先放在了许密的面前,然后拿起许密的碗,盛了一碗给自己。   许密皱眉道:“干嘛和我换碗。”   曲安歌端着碗:“那换回来?”   许密冷哼:“算了。”   “要不要吃大闸蟹?我帮你挑一只大的。”   “我自己有手。”   “我来我来……哇,鸡汤太鲜了吧。”   许密凑到曲安歌耳边,低声问:“没差别么?我用的是洗过的那只白松茸。”   曲安歌差点笑喷:“好吧……我觉得差别不大。”   樊语喝了一口汤,正想感慨美味异常,便看见曲安歌和许密凑在一块,正在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   许密皱着眉头,曲安歌却憋着笑,许密看见曲安歌的神色,抬手拍了一下对方的手,曲安歌却不生气,反而哄着笑。   她先前进门的时候想,这两人是不相配的,并不是孰高孰低,而是看着不像一个世界的人,但是现下见到这一幕,却又觉得就该她们在一起。   这世上,她们像是最般配的一对。 第48章 她们的眼睛里都写着——快来吻我。   这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送走了樊语和她的助理之后,碗筷还散落在桌子上,众人已经转换阵地到了客厅,谭臻臻放了部老电影,众人跟猫似的,或躺在沙发上,或蜷在地上的软垫上,因为吃得太饱,脑子似乎都迟钝了,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着屏幕发呆。   曲安歌上了个厕所出来,见许密窝在窗帘边的懒人沙发上,直愣愣盯着前方,双目失焦,显然是在发呆。   她过去,挤到许密身边,许密回过神来,推她:“挤死了,沙发上不是还有很多空位么?”   主沙发上如今只坐了岳梅一个人,谭臻臻和小助理为了方便吃茶几上的瓜子坚果,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所以沙发上很空。   曲安歌低声耳语:“那我想在你身边呀。”   说着,抓着许密的手在边上坐下了。   待曲安歌坐下,许密就也不说什么了。   主要是原本因为饱肚当机的大脑,当下更加运转不良起来。   曲安歌的身体暖烘烘的,贴着她的胳膊,虽然两人都穿着长袖,但是体温很轻易就透过布料传过来,反应在脑子里的感觉,这布料就显得无足轻重,只有温热的肉|体质感清晰,叫人浮想联翩。   她先前看到网上有人说,人的大脑是很能联想的,你吃过的东西,只要看见图片,就能在口中感受到那滋味,她想其他东西应当也是这样,所以曲安歌只是坐在她边上,她却忍不住想起那些亲密的接触与甜蜜的温存,难免躁动起来。   但是却也不想表现出来。   诚然她的心早就因为曲安歌开始软化,她还是有些胆怯,于是思来想去,在心里化作了一句“再看看”。   再看看,日子毕竟还长着。   她盯着电视屏幕集中注意力,寄希望于电影剧情来转移她的这些心思。   电影是《阿甘正传》,男主角的生活颠沛却离奇,许密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道:“林晚照说过,她最喜欢的电影是《阿甘正传》。”   曲安歌有些吃醋:“这会儿你还会想到她呢。”   许密道:“为什么想不起来,上周她还给我拍了她们学校的风景,说枫叶都红了,银杏都落了,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曲安歌直起背,盯着许密的脸,因为关了灯,许密的脸上只映照着电视光的颜色,看不清神情,她莫名有些委屈,歪头枕到许密的肩上,低声道:“我都有点吃醋。”   许密没躲,只是脖子有些僵住。   “为什么吃醋,她还是个小孩,脑子里根本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交朋友。”   曲安歌撅着嘴:“你先前还很排斥她,现在都开始替她说话了。”   许密抿嘴,嘴角微微翘起,露出点似有似无的微笑。   曲安歌恍然大悟,说:“你是故意的吧?”   许密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曲安歌:“可是你都笑了。”   许密:“是觉得电影剧情好笑。”   曲安歌瞥向屏幕,阿甘正在越南战场上营救他的同伴。   “这好笑么?”   “……”   许密不说话了,她盯着屏幕,阿甘在密林中跑的飞快。   曲安歌想许密不喜欢这个话题,所以她也姑且忘记这茬,又说:“今天做的菜,樊导说特别符合她的口味,你是特意做成这个口味的吧。”   许密自然不承认:“不是,秋水意给的菜不就是那些,难道做成麻辣的啊?”   曲安歌笑起来,挨在许密的耳边,低声道:“谢谢你。”   这次脸烫得厉害了,就算光线昏暗,也能从耳朵上看到一抹红,曲安歌贴着对方的耳廓,闻到洗发水的味道。   这次的洗发水好像是蜜桃味的,带着甜的香。   “明天就开机了,这次我是主演,肯定要拍很久了。”她开口道。   许密本来因为曲安歌靠得太近又羞又恼,听到这话却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从前不希望曲安歌混娱乐圈的原因,其实也和这事有关——   一旦进组,两人便是长年累月地分别,比普通的异地情侣还要更难见面,这时间短可能是一个月,长起来却可能是一年半载的,因为剧可能是接连要拍的。   想得深了,对外界反而没了感知,直到身体被紧紧地束缚起来,许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曲安歌紧紧抱住了。   柔软的躯体像是一团云一样倚靠着她,包裹着她,她像是陷入积雪中一般难以动弹,于是放弃一般地干脆把浑身的力量都交予身后。   如此,突然舒服地想要长长吐一口气,温暖的怀抱里传来熟悉的气味,叫她觉得熨帖与安心。   真不想离开。   曲安歌察觉到许密放松地倚靠道自己的身上,也不禁升起强烈地不想放开的冲动,她的胳膊收得更紧,像是抱着一个冬日的暖炉。   当然这会儿气温还并不算太低,两人拥在一块,很快沁出了一身的薄汗,谭臻臻去切哈密瓜了,问大家要不要,厨房的灯开起来,于是这个角落更暗,两个相拥的人像是被暗影藏了起来。   “要是休假了我会回来的,拍摄地好像就在附近。”   “在哪?”   “好像是小沙岛上,听说先拍那里的段落,所以明天现在那里开机。”   “那你明天还要坐船?”   “嗯,六点起来。”   许密抿起嘴,望着墙上的钟。   这钟是前任房客留下来的,外轮廓都掉了漆,看起来很有些念头,刚来的时候走的不太准,许密看它不顺眼,把它调准了。   如今显示十点四十五。   她突然觉得还不如别调准呢,就不会提醒她,再过不到八小时,就要和曲安歌分别了。   要分别了,有些话便觉得该说出口,许密忍不住问:“真的会回来么?”   曲安歌立刻说:“当然会,而且我还是会天天报告行程……你会回复我么?”   许密不想显得太热切,说:“不一定,看忙不忙吧。”   曲安歌用下巴磨蹭着她的肩膀:“一定要回我啊。”   许密的脑海中又忍不住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   去年的这个时候,曲安歌也正在剧组拍戏,而她在家里形单影只,得不到任何回应。   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想想也真神奇,所以显得有些不真实。   难道真的是自己决心离开反而吓到了曲安歌?   那个时候,面对自己地咄咄逼问,曲安歌说:“你不觉得自己很烦人么,你这也生气,那也生气,我已经够烦了,却还要忍受你的作。”   许密其实至今仍然不是很能理解曲安歌。   只是曲安歌在她身边,她已经比过去幸福很多。   她又记起在S市,秋水意骂她太作了,只有曲安歌能忍受她,她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想,如果我更作一点,会怎么样呢?   “那如果我回你了,你能秒回么?”她问。   曲安歌有点为难:“这……这不一定,当时如果正在拍就不行啊。”   许密缩着肩膀:“那我不想回了。”   曲安歌道:“我只要看见了就秒回。”   许密:“那就不是秒回了。”   她微微偏头,看见曲安歌为难地皱着眉头,半晌拖着长音撒娇道:“密密,你不能这么对我?”   许密抿嘴笑起来,黑暗中曲安歌看见了许密的笑容,于是知道她是故意的。   或许也有点真心,但肯定也知道这个要求确实为难。   曲安歌看见许密的眼睛里忽明忽灭的闪光,头发有些乱了,刘海和鬓发垂落下来,笼着小巧的面孔,那带着笑意的脸庞仿佛有几分小小的得意,让曲安歌心跳加速。   是好像有些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许密。   她凑过去。   待凑到近处,却又停住。   许密没有躲。   于是她就明白了,直接靠过去,终于触碰到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唇瓣,在沙发的遮掩下倒到了窗帘后面。   天旋地转的眩晕,闭上眼睛,感知愈发清晰。   柔软的舌和湿润的嘴唇,耳边吵闹——是电影的音乐,还有谭臻臻在切瓜。   初吻的那个晚上仿佛也是如此,周围人声鼎沸,舞台上有乐队在唱歌。   她们所处的位置也是暗的,看见周围明亮处,有人在接吻,于是仿佛寻得了一个隐秘的刺激,她们对视,皆发现对方的眸子闪闪发亮,是比天空中的星星更加明亮的。   于是现在想来,那也不是酒后冲动,这分明是一种亲密的默契,她们的眼睛里都写着——快来吻我。   此时仿佛也如此,长久地拥抱和温存,直到脚步声近了,许密突然推开她,随后整理衣服站起来。   “我不吃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她说。   曲安歌惊诧莫名,她看着许密走到门口,心中甚至有些委屈,她们刚才如此默契,那么许密就算要走,难道不是也应该带上她么?   可是走到门口,许密也没和她眼神相交,她只好自己站起来过去了。   许密一点等她的意思都没有,直接按电梯,曲安歌鞋都没穿上,趿拉着就进了电梯,许密相当无情地开口:“干嘛跟着我?”   曲安歌低声道:“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   许密又涨红了脸。   她这会儿是气自己不争气,明明上半夜的时候还想着“再看看”,再看看曲安歌的表现,再看看两人是不是能继续走下去,结果说着说着就被抱住了,抱着抱着又接吻了,还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她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太过于不坚定,于是生起自己的气来。   心思百转千回,连许密自己都搞不清楚了,她憋着气,硬邦邦道:“好了,没有翻脸不认人,我们一起回去吧,你也快回去睡觉,明天要早起呢。”   曲安歌只好回家了。   这一回演绎法也不管用,曲安歌思来想去,只能猜测许密是因为在客厅接吻,差点被谭臻臻她们看到,所以感到害羞。   又或者其实还是不高兴自己去演戏。   有些烦恼。   可是想到数小时前那柔软湿润的触感,又忍不住按住嘴唇。   老婆真甜啊……   可是老婆到底为什么生气呢?   如此辗转反侧一夜,闹钟快响的身后才眯了一会儿,醒来浑浑噩噩往码头赶。   在船上直接睡过去,下船之后才好一些,码头上忙忙碌碌,拜神的香案已经摆起来。   剧组开机,向来是要拜一拜的。   但是拜那一路神仙就是看导演等人的意思,樊语就是向来拜汤显祖,她说汤显祖是戏曲界的祖师爷,剧本又流芳百世,比较吉利。   由此可见,樊语不是那种特别商业的导演,她其实是有一颗留下经典的心的。   她人也随和,见曲安歌困得不行,便和她说:“等拜完你就去边上休息,我先搭一个遮阳棚出来。”   曲安歌忙说:“不用不用,我已经醒了。”   她瞥见有人过来,却是未来的熟人,三十来岁的男人,浓眉高鼻,光看眉眼正气凛然,但是窄瘦的一张脸,薄唇,又仿佛显得有些阴郁。   申海,他在2018年会凭借《回南天》获得金像奖影帝。   曲安歌自从觉醒之后失去了对男人的审美,但是据很多人说,申海是帅的,重要的是有一种深沉忧郁的气质,这就叫他在众多同样帅的男演员中鹤立鸡群,有了独特的魅力。   曲安歌承认电影中的申海有独特的魅力,但是现实中反正看不出来,对方笑着眯起眼睛,说:“好啊樊导,这是我们的女主角么?”   他眯着眼睛,看着有种斯文败类的禽兽感,曲安歌忍不住道:“近视就戴上眼镜嘛。”   是了,被很多粉丝称作“足以杀人的性感眼神”,其实是因为高度近视还不爱戴眼镜。   申海愣住,从裤子口袋里摸索出眼镜戴上,然后上下打量曲安歌,说:“这你都看得出来啊。”   曲安歌笑的纯良:“以前我有个朋友就这样,因为不爱戴眼镜,总会眯着眼睛。”   樊语惊讶:“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眯着眼睛啊,我还以为……”   她话语骤停,申海问:“以为什么?”   曲安歌忍不住笑了,因为她知道答案。   樊语嘟囔:“我还以为你在装帅。”   申海无语地按住了额头。   这位就是扮演幕后反派的人,勉强算是男主。   又过了一会儿,码头急急忙忙又来了一行人,中间被围着的是个皮肤白皙四肢纤长的年轻女生,直直跑到樊语面前,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起晚了。”   樊语其实不太高兴对方起晚,不过因为脾气好,还是笑着说:“没事的,还来得及。”   她又跟曲安歌介绍:“这就是你的‘闺蜜’了。”   曲安歌伸手问好:“曲安歌。”   对方摘了帽子,脸上红彤彤一片,细长的眉眼,淡淡的眉毛和一个圆润小巧的鼻头,组成了一个乍一看没什么特色,但又很耐看的清秀脸庞,她轻轻握住曲安歌的手,又飞快松开,轻声道:“易南蝶。”   这人就是这部电影的核心,女主角死去的“闺蜜”了。   曲安歌对她依稀有点印象,因为这两年她的资源挺好的,但是资源有,却捧不红,好像后来改名叫“易楠楠”,仍一直是个二线的样子。   对方长相属于清新稚嫩的那种,理论上挺有观众缘,资源也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冷不热。   香案边上摆了两个摄像机,都用红布蒙着,等剧组导演演员等人一一拜了,樊语拉着曲安歌揭了红布,众人又在香案前合影一张,如此,开机仪式就算好了。   曲安歌偷偷拍了照发给许密,说——【开机仪式】   许密飞快地回了——【一帆风顺。】   就从这个一帆风顺开始,许密接下来说了一串吉利话。   曲安歌发“我要拍第一幕了”,许密说“顺顺利利”,曲安歌说“导演夸我演的好”,许密说“万事如意”,到第二天曲安歌说要下海,许密说“平平安安”。   曲安歌晚上在卧室里看着聊天记录哭笑不得,终于忍不住问——【能说点别的么?】   许密回——【要求真多,不回了。】   曲安歌连忙讨饶,许密似乎也只是嘴上说说,很快回她——【早点休息吧,晚安。】   曲安歌拍了窗外的夜景,给许密发了过去。   那个叫做“明天就去结婚吧”的小号又开始更新,接着先前,开始——【@明天就去结婚吧:再次见不到老婆的第一天,想她。】   拍摄如火如荼。   虽然大部分时间泡在海水里,在秋日的天气里着实有些冷。   申海参加了开机仪式后就先走了,因为他行程比较忙,戏份被挪到后面拍,眼下就主要还是拍女主和“闺蜜”的日常,大多数是曲安歌和易南蝶的对手戏。   因为上辈子没什么接触,曲安歌也不了解对方,对了几场戏之后就大概明白了点。   对方长相清新,性格也挺清新,不冷不热的,没什么企图心,也没什么上进心。   眼下这个角色是公司帮她争取的,她自己没什么兴趣,开头的几场,樊语头疼不已,饶是好脾气,也指着她骂:“你是木头么?你的眼睛里能带点感情么?”   易南蝶虽然没有企图心,但是也有羞耻心,再加上年纪小,被骂了状态更差,樊语叫她自己去调整状态,易南蝶就躲在角落偷偷掉眼泪,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来叫别人看到。   曲安歌如今和樊语熟悉了,樊语又欣赏她,她便玩笑似的跟樊语说:“樊导,人家小姑娘呢,你太凶啦。”   樊语白她:“你比她就大了一岁,在这充什么长辈呢,她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内存都能省点。”   曲安歌有点恍惚,她确实还沉浸在,二十出头的女孩都算是她晚辈的心态里。   她眼神往边上瞟,看见易南蝶就在边上不愿的地方蹲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樊语的话。   她暗暗皱眉,心想要是听到了,不会结仇吧?   这么想着,吃中饭的时候曲安歌便找易南蝶搭话,两人说起天气,说起景色,最后说起网络热点,易南蝶说到这的时候有点尴尬,因为最近最热门的热点就是“姜瑗滚出娱乐圈”,而姜瑗几乎就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她不敢出声了,因为来之前,经纪人就警告她,和曲安歌相处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自己没脑子,而曲安歌一看就是有手段的人。   易南蝶知道自己不太聪明,就有点不敢说了,冷了场。   这次的搭话不是很成功,两人越聊越尴尬,就只好算了,晚上曲安歌蹲在边上刷着许密的视频,易南蝶路过,突然惊喜道:“你也喜欢许蜜么?”   曲安歌心里一惊,震惊地回过头去。   这人说了什么?   她很快通过易南蝶指着自己屏幕的样子反应过来,此“许蜜”非彼“许密”,易南蝶喜欢的是网上的那个美食博主许蜜。   她大大松了口气,点头道:“对的对的,我是忠实粉丝。”   易南蝶蹲下来,也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自己的微博收藏,里面全是许密的视频,易南蝶点开许密第一次露出背影的那一条,说:“我最喜欢这条,不知道为什么,我都看哭了。”   她喃喃道:“所以我其实很喜欢这个角色和这部电影,我也想参与一个在海边的故事……”   这么说着,眼睛里又积起眼泪,她拿纸抹掉,偷偷抬眼望向周围,仿佛是在确定没人看到。   曲安歌看出对方是个情感细腻的人,这叫她想起许密,于是忍不住安慰道:“哭就哭吧,有什么关系。”   易南蝶摇头,没说话。   下午的一场,拍的是两人在无人的巷道奔跑,这个巷道奔跑对曲安歌来说有两场,一场是这里,表现女主明朗快乐,还有一场是倒数几幕,是被凶手追杀。   曲安歌自然只要表现出快乐,易南蝶却需要有些复杂的表情,但是易南蝶别说复杂的表情了,光是保持不至于气喘吁吁已经拼尽力气,樊语发了火,摔了喇叭说“拍个屁”。   十一月的开头,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樊语本来打算在十一月中旬之前拍完所有要下海的戏,好叫演员和替身都别遭太多罪,可是在易南蝶身上拖了许久,眼看着是完不成了。   剧组气氛难免不好,有些压抑。   也就是在这个十一月的开头,谭臻臻看着窗外的落叶,觉得黑云压顶,工作不易。   因为老板已经低气压许久,交个素材抬起头来,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连累最近几期视频,氛围越来越压抑,评论里有人说——【虽然知道也是种风格,但是看多了真的有点审美疲劳啊。】   这样子不行。   她伸了个懒腰,突然回过头来,对众人说:“素材告急啊,我突然有个想法,我们换个副本吧。”   岳梅翻着白眼,道:“你说人话。”   谭臻臻道:“我们去小岛上吧。”   许密眉头一跳,听见谭臻臻说:“小沙岛怎么样,听说某人,也在上面拍电影呢。” 第49章 是不是曲安歌……她欺负你了?   这个早晨天气有些阴沉。   浑浊的海水连着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老旧的棉絮一样层层堆到天际,天空看着很低,仿佛再抬点手就能触到云层,天气预报说这几天可能会有暴雨。   昨天晚上申海进了组,于是樊语干脆把易南蝶的戏份都移到了后面,先拍后期的剧情,曲安歌今天要换妆造,于是起得格外早些。   正准备到码头边上来做几组拉伸,远远过来却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影,对方蹲在码头边,单手抱着膝盖,另一只手往海面够,仿佛是要去触摸那浮着泡沫的海水。   是易南蝶。   对方身体前倾,失去重心,猛地晃了一下。   曲安歌吓了一跳,怕自己出声把对方吓到,走到近处才开口道:“你在这干什么。”   结果易南蝶还是被吓到了,人一哆嗦就往海里栽,曲安歌伸手拉住了她的后领,把她拎了回来。   真轻啊。   入手便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对方个子起码有一米六八,但是拎在手里,跟个空壳似的,衣服宽大,这人仿佛被包在麻袋里的一根麻杆。   她被拉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瞪大眼睛望着曲安歌,眼睛惊慌,但是透亮。   曲安歌笑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易南蝶摇头,说:“你救了我一命。”   曲安歌也蹲下:“哪那么夸张,那么早就醒了,在这干嘛,看日出么?”   易南蝶望向海面,云层厚重,一丝阳光都看不见。   她老实道:“不是,只是心里觉得难受,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这么说着,她低下头,好像又要哭了。   曲安歌这段日子就看易南蝶动不动就哭,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同情,后来就有点头痛了,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递给她,嘴上忍不住带出点教训的意思:“有这个哭的功夫,还是多琢磨琢磨演技。”   说完她有点后悔,心想,听了这话易南蝶估计又该哭了。   她算看出来了,易南蝶不是那种很小心眼的人,但是对方确实太过于软弱了,这种人在娱乐圈不太可能混得下去,怪不得后面怎么捧都起不来。   没想到这次易南蝶居然没哭。   实际上这话要是樊语说的,易南蝶肯定又要心碎,但是曲安歌和她是同龄人,易南蝶反而不觉得自己是被教训了,只觉得曲安歌是在提醒她。   她擤了擤鼻子,沉默半天,冷不丁开口:“为什么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演的那么好。”   曲安歌闻言有些小得意,又有些心虚,因为她是不该得意的,她不过只是贪了多努力十多年的毛病,她看着易南蝶,说:“你是有天赋的,再努力努力就行。”   易南蝶低着头:“我的经纪人也说我挺有天赋,上部戏的导演也这么说,但是看见你,我觉得他们应该都是哄我的。”   曲安歌不知道说什么,易南蝶红着眼圈,又开始哽咽,曲安歌只好哄她:“他们说的是真的,肯定也是因为这才选你来演的。”   易南蝶摇头道:“唉,让我哭哭吧,平常我助理看见我哭了,就要告诉我经纪人,我经纪人知道了就要说我了,我平常都不敢哭……”   曲安歌头更大了,她可真没想到,就平时那流泪的频率,居然已经是忍着的结果了。   怪不得经纪人就要找助理管控她。   而易南蝶看着曲安歌的脸,突然发现自己怀着对曲安歌的嫉妒,初次看见曲安歌的时候她便惊艳于对方的美貌,甚至怀疑着或许对方的演技不怎么样,只是因为长得漂亮才被选上。   可是看见对方演的第一幕她就被震撼了,这是她在同龄人中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老练表现。   她从小被娇养,又学什么都快,向来只有别人嫉妒她的份,她也被教育着嫉妒别人不好,所以先前一直不愿意承认。   此时她又是心虚又是难过,哭得更惨。   曲安歌本意是来安慰,没想到对方看着她越哭越伤心,但是心里难受,或许哭一场更好,她只好无奈呆在一边,也不说什么了。   这时却看见海上大雾深处,一艘船钻了出来,刷着蓝漆的渔船,看着小小一只,像是海上的一片树叶,很快越靠越近,在码头靠了岸。   今天有大雾,分明说是没有船的,曲安歌有些好奇地望着,却看见有个中年男子套上绳之后跟她打招呼,说:“这不是安歌嘛。”   曲安歌思索许久,没想起来是谁,有些尴尬地露出笑容,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甲板上传过来:“二叔,你不用放板子,我们自己跳过去就行。”   一时恍惚,曲安歌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偏转眼神,却看见许密从船舱出来,扶着栏杆。   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像是泼墨一般扬在空中,黑发之中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孔,蓝色的牛仔外套在风中被吹鼓起来,令她看上去更加小巧瘦弱,她微微眯着眼睛,因为面无表情,看起来冷淡而疏离。   曲安歌呆住,身边易南蝶却反而近乎尖叫的高声道:“天呐,是谭臻臻!”   曲安歌回过神来,终于记起船上的男人好像是……   自己的亲戚,不算太近,但是以前小时候是见过的,她忙用方言说:“二叔,你……你是这岛上的人啊。”   男人道:“对啊,就这个岛。”   曲安歌:“今天还出海?”   二叔:“不出啊,靠岸停个船,密密她们要过来,我刚好把她们带过来。”   因为许密和曲安歌要好,从外地来的许密一家,如今和曲安歌这边的亲戚比她本人还要熟悉。   曲安歌和二叔搭完话,许密她们也从穿上跳下来了,曲安歌终于有了真实感,知道眼前并不是梦境,许密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隐藏住激动,正要说话,易南蝶上去,紧紧握着双手摆在胸前做祈祷状,望着谭臻臻惊喜道:“你是谭臻臻呀。”   她又望向许密,许密正拿了根皮筋,把乱飞的头发扎起来。   视频里许密只露出背影,可是既然认出了谭臻臻,自然就能想到旁边可能有许密。   再一看,眼前的四个人中,只有这人符合特征。   易南蝶看视频的时候经常猜测许密的样子,不知为何,如今看见她的脸,竟然觉得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如真人,眼前的许密苍白瘦削,五官清新,没有烟火气,脸上没有表情,冷冷淡淡的。   但是易南蝶觉得心都要炸了,期期艾艾道:“那你,你是许密么?”   许密眼神闪烁,掠过易南蝶望向曲安歌。   但是只短暂的一眼,又收了回去,礼貌道:“是的,你好。”   谭臻臻又惊又喜,说:“你认识我们啊。”   话语一顿,又问:“你怎么哭成这样?”   易南蝶前一秒还在痛哭呢,所以双眼红肿得像是核桃一样,脸上泪痕被海风吹干了,留下一些白痕。   闻言她连忙又拿纸巾擦了下,本来就薄而白的皮肤被摩擦的通红,曲安歌看不下去,说:“还要上妆呢,别折腾你的脸了。”   易南蝶把纸巾塞进口袋,低声道:“不好意思。”   她想到自己现在形象不太好,于是很悔恨,走回曲安歌身边,但是她眼神还是激动,拉着曲安歌的衣袖道:“看啊,这就是我上次说的那个美食博主!”   曲安歌无奈道:“我知道。”   她注意到易南蝶的动作,突然警惕起来,悄悄挪开一些位置。   但为时已晚。   谭臻臻过来,眼神在曲安歌和易南蝶身上来回摇摆,道:“这是谁啊曲安歌,新认识的妹妹?”   曲安歌连忙说:“这当然是同事啊,同个剧组的演员。”   谭臻臻感兴趣起来,说:“那你也是演员啊,怪不得这么漂亮。”   曲安歌趁着谭臻臻和易南蝶说话,连忙走到了许密的身边,许密正和二叔说话,一些感谢的话,曲安歌试图搭话,说:“二叔住在哪?我们的棚都撘在山脚下。”   二叔道:“我们住山顶。”   曲安歌望向许密:“你也一起住在山顶么?”   许密好像没听见,也好像没看见她,扭头招呼岳梅和小助理,说:“好了,我们先把行李拿上去,再在附近逛逛吧。”   曲安歌心里咯噔一声。   这要是还没发现许密生气了,那她就是白活了。   也是,在酒店外面和狗仔说几句话,许密都没给她好脸色看,何况刚才那是什么场景啊。   一个女孩在痛哭,而身边只有她一个人。   可是怎么解释好呢?   曲安歌跟在许密屁股后面,见许密要拿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连忙说:“我来拿我来拿。”   她一把抢了过来,搞得许密都是一呆,趁着许密发呆,曲安歌低声靠在许密耳边道:“那是女二,她心情不好在海边哭,我过来晨练刚好看到了。”   许密挑了挑眉,问:“她哭什么?”   曲安歌松了口气,心想,总归愿意说话了就是好的。   “她表演有点问题,天天被导演骂,心情怎么能好呢。”   许密闻言,心下了然。   其实因为平日里曲安歌天天给她发小作文,以至于剧组里的大致情况,她都是知道的,只是曲安歌通常不在小作文里吐槽别人或者说别人坏话,于是谈及最近剧组氛围不好,只说是因为一些问题进度完不成。   眼下听到这话,她就也猜到了进度完不成的原因。   但是,还是有点不高兴。   还没靠岸的时候,她其实已经看见了岸上的两个人。   雾气中她看见两个人都低着头,仿佛是在低声絮语,身高一个略高些,一个略矮些,都是身姿纤细窈窕。   再近些,虽然还看不见面貌,许密却忽然就认出,那个高一点的就是曲安歌,说不上有什么具体的特征,反正就是认出来了。   然后曲安歌就从被海风吹得扬起的衣摆里掏出了什么,递给了另外一人,因为雾气中朦朦胧胧,看起来仿佛是还帮忙擦了脸似的。   她突然冷笑,就回到船舱去了。   说小心眼也好,作也好,她现在就是乐意放任自己,她才不想忍了。   拿着行李上山的时候,看着曲安歌有些吃力的背影,或许是心生不忍,许密回想着刚才在雾气中看见的画面,又觉得擦脸好像是误会。   她不太确定,看见身后那个叫易南蝶的还跟着,眼睛发亮地看着自己。   她稍稍放慢脚步,易南蝶很快追上她,许密道:“你好,不好意思了,刚才忙着拿行李,没说上话。”   以前许密是不会说这些客套话的,但是这几个月和广告商什么的见多了,发现好像也没什么难的。   易南蝶道:“没事没事,你们来这里拍视频么?”   许密道:“是啊,有些瓶颈,想换个地方换种心情。”   她露出有些犹豫的神色,低声问:“你为什么哭啊,是不是曲安歌……她欺负你了?” 第50章 是啊,好厉害啊。   晨雾中,说着这句话的许密,眼神诚恳而温柔。   易南蝶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许密盯着易南蝶的眼睛。   她也算见过娱乐圈里的不少人了,但是易南蝶仿佛又是不同的。   对方像是一个被保护的太好的瓷器,在想什么都从眼睛里透出来,一目了然。   她现在就有些垂头丧气:“是我一直演不好,可能再这样下去,樊导就该换人了吧。”   连曲安歌都不知道,上辈子易南蝶就是被换了的,因为姜瑗可忍受不了她这样的脾气。   可是这部电影因为姜瑗的缘故根本没能上映,易南蝶反而因为没把时间浪费在这部电影上因祸得福了。   这辈子很多事都不一样。   有些不一样曲安歌也不会知道。   而且它们会越来越不一样。   许密道:“为什么演不好,是紧张么,压力大?还是水土不服?”   易南蝶面露犹豫,半晌,她轻声道:“确实……是因为紧张吧。”   承认了自己在嫉妒之后,有些事反而明了起来。   过去她也曾在剧组看到过演技比她好上许多的人,但是那些都是前辈,她便会忍不住在心里比较,如今她二十岁,如果再过十年,一定也是能同样表现的那么好的——说不定还更好。   因为家里算是演艺世家,周围的人对她和蔼,她是一直有自信的那种人。   直到看见曲安歌……   她还记得那一幕戏,是她被学校的大姐大欺负,被关在厕所里泼脏水,曲安歌饰演的女主角去救她,结果也被一起按到地上打了,两人被打完关在厕所里,曲安歌却笑起来。   那是带着泪的笑,带着苦的笑,却也是带着喜悦的笑,那个甚至很难用文字具体描写出来的笑容,把易南蝶看呆了。   导演喊了cut,问:“易南蝶,你在发呆么?”   她确实呆住了。   重拍这段,她觉得很对不起曲安歌,因为曲安歌表现的那么好,因为她又要重新来过,演戏在她看来是一种很看感觉的艺术,她甚至有点担心曲安歌第二次就没法表现的那么好,因为自己可能让她出戏了。   或许这其中还包含一点小小的不甘,叫她希望曲安歌表演的没有第一次好。   可是还是那么好。   一模一样的好,甚至可能更加细腻了些。   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个年纪表现成这样呢?   以往那种“如果我到了那个年纪一定怎么样怎么样”的心理建设这次无法安慰易南蝶了,她觉得自己再长一岁,不可能有这样地进步。   所以有时羞愧又是嫉妒,总是有些不再状态,甚至越来越差了。   许密问她:“为什么紧张?啊,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我只是觉得说出来了或许会好一些。”   易南蝶抬头看着许密的脸,一时恍惚,觉得对方好像是视频里的平面人物,于是脱口而出:“曲安歌演的太好了,我压力很大。”   许密一愣:“这样?”   易南蝶干脆一股脑说了:“以前觉得自己在同龄人之中还算不错的,现在看着曲安歌总觉得自愧不如,就总是不在状态了。”   易南蝶吐了口气,说出来也好,说出来整个心里好像有个石头滚走了,舒服了很多。   “别想太多。”许密道,“有空来我这边吃饭,你这些话……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露出微笑,平常不笑的时候显得严肃冷峻的脸,突然舒展开来,像是一阵春风呼一下钻进了心里。   易南蝶就呆住了。   曲安歌扭头,看见这一幕,行李都快拿不稳,委屈地拖着长音:“密密,太重了,我拿不动了,你来帮帮我嘛。”   许密和易南蝶聊了一下,确定了她和曲安歌看着确实不像是有什么暧昧,于是就走上前,帮曲安歌搭了把手。   曲安歌立刻就开心了。   她偷偷握住许密的手,许密瞪了她一下,但是没有抽开。   放好东西,剧组催她们化妆,她们就回去了。   曲安歌虽然没来得及和许密说几句话,但是心情已经相当愉快,化妆的时候甚至都哼起歌来,化妆师和她开玩笑:“别笑了,给你妆化那么惨都盖不住你的高兴。”   曲安歌笑而不语,心想,我老婆来了,难不成我还不能高兴高兴?   她化完妆做好造型,便去外面溜达,突然看见外围有人群聚集,她好奇地过去,看见谭臻臻生气地说:“我说了!不是偷拍,不是狗仔!”   曲安歌连忙过去,说:“别吵别吵,这是我朋友。”   和谭臻臻吵架的是一位场务,闻言回过头来,看见曲安歌,顿时卡了壳。   谭臻臻望向曲安歌,本来是要抱怨的,但是看见她的样子,就愣住了。   对方现在看上去比平日里起码老了二十岁,面色蜡黄嘴唇干裂,穿一件卡其色的老气西装,看起来像是另外一个人。   她都有些不确定了,讷讷喊了声:“曲安歌?”   “对对。”曲安歌过来,笑着对场务说,“大哥不好意思,这是我朋友,肯定不是来偷拍的。”   看见女主角过来,场务语气好了点,但因为女主角也不是什么大咖,所以也不算太好,只是平平道:“认识就算了,你注意着点,如果拍了什么东西传出去,要由你负责的。”   曲安歌点头道:“好的好的,绝不会传出去的。”   场务走了,曲安歌就拉住谭臻臻,问:“就你啊,密密呢?”   谭臻臻上下打量曲安歌:“化妆真神奇啊。”   曲安歌翻了个白眼,谭臻臻便道:“我好奇嘛,就先下来了,没想到你们剧组管那么严,边上看看都不行。”   曲安歌道:“也没什么不行的,跟樊导说一声就行。”   曲安歌带着谭臻臻去见了樊语,樊语知道许密她们来了,大吃一惊,但很快就了然地微笑起来,说:“难得来一趟,可以到处逛一逛,不过再过一会儿你就要过来拍了。”   曲安歌忙说:“放心,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等许密她们过来,又已经过了一会儿,曲安歌简单向剧组人员介绍了一下这些人是她的朋友,便把她们交给了助理。   秋水意签了她,自然是方方面面照顾到,这次就给她配了个助理,平时叫小桃的。   剧组忙忙碌碌,也没什么意思,谭臻臻就问:“能不能去看他们拍戏。”   小桃笑道:“当然可以啦,安静点就行。”   这么说完,她们被带着到了某个房间外面,棚景搭的像是个废弃工厂,申海被绑在椅子上补妆,曲安歌看着剧本神情变换。   小桃轻声道:“你们看见了,也千万不要把剧情透露出去,樊导特别不喜欢这种事。”   众人连忙点头。   突然房间里有人高声说了几句“要开始了开始了做好准备”,一盏巨大的灯光打起来,周围工作人员支起打光板来,摄像机从各个方向对准了曲安歌和申海所在的位置。   曲安歌和申海皆是低头,直到导演喊了“开始”,曲安歌突然抬起头,直直凝视眼前被绑着的申海说:“到底为什么。”   此时的曲安歌脸庞蜡黄,嘴唇干裂,头发也像是稻草一样凌乱,但是眼神炽烈而逼人,像是利刃一般。   谭臻臻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去看许密,却看见许密微微抿着唇,同样紧紧盯着曲安歌的方向。   是如此专注,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看她。   谭臻臻于是又望向曲安歌和申海,申海抬眼,眼神像是淤泥般浑浊,仿佛很痛苦,脸上的肌肉都颤抖起来。   曲安歌像是害怕,不自觉后退半步,但察觉到之后就咬紧牙关,上前道:“时候到了。”   谭臻臻看得紧张极了,等这一幕结束,才发现自己很想上厕所,便拉着小桃说:“卫生间在哪?”   许密道:“我们走吧,回去上卫生间。”   小桃笑道:“不看了么?”   许密道:“我们也还有别的事。”   她们安静地退开,许密在转身之前看见易南蝶站在人群中,一脸沮丧地垂下头去。   她想,演的太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呢。   心情有些复杂,又有些自豪,又有些空落落的。   谭臻臻出了棚子才吐了口气出来,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曲安歌,原来她演戏是这样的,好厉害啊……”   许密没说话,心想,是啊,好厉害啊。   ……   樊语知道许密过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起来那晚的那餐饭。   那些菜她如今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可是她也不好意思只说想要蹭饭,幸好到了晚上,谭臻臻过来问她们:“我们在上面做了不少吃的,你们要不要来吃点。”   樊语推让了一下,到底叫了申海和副导演,曲安歌就叫上易南蝶,众人踩着青石板路上了山,到了二叔家里。   这晚上众人喝了点二叔家里酿的杨梅酒,众人借着酒意走了心,易南蝶一边哭一边试图去搂许密,曲安歌把两人隔开,心里比沾生腌蟹的陈醋还酸。   后来易南蝶忘记许密了,却又问曲安歌:“姜瑗的事,是不是你们的阴谋啊?”   申海闻言在一边喷笑出声,道:“我好像是也听过这种传闻。”   曲安歌翻着白眼,说:“她是自作孽不可活,你们可不要血口喷人。”   易南蝶诚恳地望着曲安歌:“我要是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直接告诉我,千万不要对我下黑手。”   曲安歌也微醺,闻言拍着桌子道:“你不要茶里茶气!”   于是话题变了,易南蝶问她:“茶里茶气是什么意思?”   众人都有些好奇地看过来,曲安歌想起绿茶这个词好像还没出来,又觉得这样讲易南蝶不太好,就含糊道:“绿茶……就是说……比较漂亮的柔弱的女生啦。”   申海笑起来,说:“那南蝶确实是这样的。”   谭臻臻也点头:“确实给人绿茶的感觉,绿茶很清新呀。”   曲安歌干咳两声,连忙装作醉酒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不想说话了,众人见她倒下,就不理会她,自己说话去了。   她松了口气,又有些愁,心想要是几年后这个词出现了,会不会有人质问她。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至于,过几年大家说不定就忘记这事了,就算记得,也肯定觉得是巧合。   有谁会觉得她能未卜先知呀。   她这样想着,扭了个头,看见许密坐在围墙边上,斜靠在竹椅背上,静静望着她。   看见自己望过去,她连忙移开目光,可是已经晚了,曲安歌于是知道许密一直看着她。   她忍不住窃喜,也盯着许密看,许密干脆站起来往外走,曲安歌连忙跟上去。   山上风大,又没有灯光,望向远处,便看见海上黑漆漆一片,只有灯塔的光芒孤零零摇摆着,落到远处的海面,染出了一片白色的海市蜃楼般的雾气。   寂静的夜色中,风声和虫鸣交织在一起。   夜深露重,曲安歌打了个喷嚏,她自己冷,就觉得许密穿得单薄,她上前去,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人,就故作无意地拉住许密的手,说:“冷不冷啊。”   结果触手温热,仿佛还是自己的手更冷一些。   她仔细一看,发现许密在卫衣外面还穿了件毛衣开衫,穿得比她厚实多了。   许密道:“你冷么,回去加件衣服吧。”   曲安歌不舍得回去,想和许密继续走走,所以立刻说:“不冷啊。”   她抓着许密的手不放,摇摆着手臂往山下走。   走了半天她回过神来,问:“我们去哪?”   许密声音冷淡:“有虫子,去小店买点杀虫剂或者蚊香。”   曲安歌“哦”了一声,偷偷用余光打量许密,她本来以为这几个月都要见不到了,可是对方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她终于忍不住问:“你……是特意为了我过来的么?”   心脏鼓噪,连累的大脑都轰隆作响,其实这句话分明有更直白的说法,那是——   你想我了么? 第51章 曲安歌是想逗她开心吧,她心里开始隐隐明白这件事。   要说不是为了曲安歌,那一定是假话。   虽然谭臻臻给自己找了个绝妙的借口,说是最近缺少好的题材,想换个地点来拍摄,但是当时整个工作室的人都是用一种“我懂的”的表情盯着她看。   要是她有点骨气,就应该强硬拒绝,说一句“我们的作品不需要换场地来寻找新鲜感”。   结果当时呢,她“啊”了一声,非常虚伪地装作什么都没想的样子,故作不在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心里好像都要开出花来。   对曲安歌的想念与日俱增,以至于偶尔看着聊天记录都开始咬牙切齿,想着“既然不能回来,发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徒增想念。   但是在曲安歌面前,她却不想表现出来。   首先,表现出来显得自己不过稳重。   其次,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消气。   最后,曲安歌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玩的。   最后一点可能是主要原因。   她忍住笑,挑眉道:“怎么可能,是因为想找素材,你想太多了。”   她盯着曲安歌的脸,看见曲安歌的脸上挂上了明显的失望。   眉毛耷拉下来,嘴角也撇下来,她想起下午在剧组看见的曲安歌的表演,当时对方仿佛控制着整张脸的每一寸肌肉,没有露出任何过火的表情。   是一种收敛的但却内含爆发力的表演。   做出那样表演的对方,现在用夸张的失望神情叹了口气,却又很快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地笑起来,说:“我不管,我就当你是特意来看我的。”   许密心想:现在的表演就很像偶像剧,不太高级的样子。   曲安歌是想逗她开心吧,她心里开始隐隐明白这件事。   她把脸撇到一边,用黑暗将自己的神情藏起来。   “……随便你。”   这么说了一句。   土路上杂草丛生,曲安歌看见许密因为脚踝被刮到抬脚挠了一下,就走到前面去,帮许密把杂草都踩扁了。   于是一路踩到山下,花了不少时间,许密买完杀虫剂回去的时候,看见樊语他们也从山上下来了。   “喲,曲安歌,你今晚准备睡在哪里啊?”樊语在微醺之下比平常放得开很多,一脸笑意地盯着曲安歌。   曲安歌道:“当然睡我二叔家了。”   申海笑道:“你在这儿居然还能睡亲戚家,太羡慕了。”   樊语闻言笑得更有深意,吃饭的时候并没有谈起曲安歌和许密的关系,毕竟申海易南蝶他们现在也不是太熟悉的人。   于是只有樊语和她的助理仿佛明白了什么真正的含义,樊语路过曲安歌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明天还是要早起的哦。”   曲安歌装傻充楞地笑着目送他们走远,然后对许密说:“我们回去吧。”   许密低声道:“樊导和上次看见的时候不太一样。”   曲安歌道:“喝了点酒,更放松了吧。”   “平时在剧组,你们都会做些什么呢。”   “剧组很忙的,真有空闲时间,打打牌顶多了。”   她想起以后还可以刷刷短视频,不得不说,短视频平台真的极大地丰富了他们的剧组生活,于是忍不住说:“如果有那种短一点的视频平台就好了,每个视频只有十几秒的,可以填充一点空余时间。”   许密道:“那只能在有无线的地方刷,太废流量了。”   曲安歌道:“……或许明年4G就已经铺开了,流量会变便宜,而且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快的。”她当然是在说世界某种必然地发展道路。   许密道:“那要到时候再说。”   她心里觉得曲安歌的这个主意不错。   但是目前也只是到不错的这个程度。   实际上有些未来简直改变生活的事,在还没发生的时候说出来,会给普通人不过只是如此的感觉。   但是未来的某一天想起来的时候,反而会觉得这是个超前的想法。   目前有别的是更加让人在意。   “话说,茶里茶气到底是什么意思?”许密问。   她看曲安歌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对方后来解释的那个意思。   现在曲安歌听到这话,又忍不住露出心虚的表情。   “就是那个意思啊,绿茶。”   “那绿茶是什么意思?”   “清新、漂亮、温柔……”   “……没想到易南蝶在你心目中的印象那么好。”   顿时警钟长鸣。   曲安歌忙不迭道:“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其实真正的意思是,表面上看起来漂亮温柔,实际上比较有心机那种女生啦。”   许密皱起眉来:“那也不至于这样说她。”   曲安歌:“所以我是在胡说八道呢,我当时就是脱口而出了。”   许密扭头看着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曲安歌感觉手心都开始冒冷汗:“就……偶尔听剧组的人说的。”   许密道:“樊导易南蝶他们不是剧组的人么,怎么他们不知道。”   “不是同一个剧组嘛。”曲安歌低声嘟囔,扭头望向远方。   不过远方啥都没有,只有一片浓到像是化不开的墨汁一般的黑夜。   “……你很奇怪。”许密这样说。   “哪里奇怪啊。”曲安歌不承认。   “从那天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哪天?”   那天。   想要要离开的那天。   买的是新疆的机票,她当时怎么想的呢,出于一个浪漫的想法,仿佛是想着,想去看看祖国最远的地方,去看看自己从来不曾看过的风景,然后呢。   就没有了,她没有想过然后的事。   只是突然之间,曲安歌的大脑仿佛进行了什么重新启动,对方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许密以为是自己终于得了什么精神疾病,产生了幻觉。   真的以为是幻觉,于是放肆了一把。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脑袋都是懵的。   昨天在自己面前哭天喊地抱着她的腿说“求求你不要离开”的那个人居然是真人?   这不会有点离谱么?   所以那天。   是曲安歌回来的那天,是她决定放肆一把的那天。   想起那个晚上的放纵,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许密不说话了,踩着杂草丛生的路面,很快回到了家里。   反正曲安歌如果想要装傻,肯定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而见许密没有追问,曲安歌也很是松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在许密面前暴露的实在太多了,到了简直想直接承认自己是重生的这样的程度。   可是如果现在说,许密信不信另说,她觉得自己很难将未来的事说出口。   告诉许密,未来对方离开了她么?   她暂时不想说出这件事。   ……   次日早上醒来,云雾更加厚重,天空低矮灰暗,海水浑浊而冰冷。   曲安歌一醒,许密也起来了。   昨天晚上二叔把她们安排在一间房间,在二叔看来,她们两人向来如此,根本没什么奇怪的。   两人背靠背睡在一张床上,曲安歌记得睡着之前自己还是很紧张的,可是听着外面的风声和海浪声,不知不觉她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拥抱着许密,许密则背对着她。   温热的瘦削的脊背,可以感觉到骨骼被包裹在肌肉之下,她将侧脸挨在那薄薄的睡衣上,仿佛听到了隐约传来的心跳声。   这叫她觉得自己仿佛就在许密的心里。   她在窃喜中抱了许久,无奈早上开机很早,她必须快点过去,等鸡叫了好几声,她终于不舍地松开手。   结果她起来没多久,许密也起来了,这叫曲安歌不得不怀疑,刚才自己抱着对方的时候,对方是不是也醒着。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问,只说了句“早上好”,许密就开门出去了。   曲安歌连忙穿上衣服也下楼了,老房子没有独立卫浴,只在楼下新修了一个比较现代化的卫生间,二叔说要是去年,她们是还得用茅坑的,不过幸好现在不用,只有一间卫生间,曲安歌等着许密出来了才进去洗漱,洗漱完出来,看见许密正在院子里洗螃蟹。   天光还未完全亮起,世界带着一片青灰色的滤镜,许密蹲坐在地上,宁静寂寥,直到有一只鸡从她身后跑了过去。   曲安歌凑过去问:“今天准备做什么。”   许密头也没抬,边上二叔就说:“呛蟹。”   曲安歌又说:“我之前吃过酱蟹和辣酱蟹,也很好吃的。”   二叔道:“那是什么?”   曲安歌的笑容僵在脸上,心想,求你了二叔,我想跟密密说话。   但是二叔打定主意做许密的发言人,甚至又过了一会儿,谭臻臻也过来了,她听到曲安歌的话后说:“我知道,北边沿海和韩国那边有这种做法,不过我以前没吃过,来这里之前,我还没吃过生的海鲜呢。”   她又望向许密:“你等下,你不要那么勤劳嘛,待我把这一幕和日出一起拍下来。”   曲安歌甚至都插不进话了,只好悻悻走了。   她离开没多久,拿出相机来的谭臻臻突然说:“听说今天曲安歌拍下海的戏。”   许密一愣:“下海?”   谭臻臻道:“不是那个下海啦,就是要下水,会进入海水里。”   许密:“……我知道,我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谭臻臻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唏嘘道:“演员也不容易啊,那么冷的天。”   曲安歌确实要下水,今天按照日程,准备拍摄从海上逃离的部分。   如果今天不拍,暴雨过后,说不定更冷,那就更吃苦头了。   樊语的安全措施准备的很充分,海上拉起了救生绳,岸上水里都就位了三个救生员,曲安歌穿着衬衫,拍完岸上的戏份之后就来到了海里,她用手扒拉了一下海水,就顿时觉得透心的凉,不过狠狠心,还是掬起海水泼到了自己的身上,把衣服泼湿了。   曲安歌有这方面的经验,知道先让自己习惯海水的温度,再下水会好受些。   “加油啊。”申海在一边鼓励她,“速战速决,就少吃点苦。”   易南蝶也在边上,犹豫了一下也开口:“前辈加油。”   曲安歌比了个OK,把头沉到了水里。   其实真的到了海水里,反而感觉不到冷了。   反而是海水太涩,进到眼睛鼻子里,实在有些难受。   幸好曲安歌在这一次仍然没有掉链子,只拍了一遍就过了,听到“过”的时候一堆人围了上来,有人给她裹毛巾,有人给她端热水,她来到岸上,哆哆索索地被带着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出来,却闻到剧组里飘着一股带着姜味的甜香。   她很快看见许密就坐在樊语边上,正在和樊语说笑。   樊语一个抬眼,看见曲安歌出来了,连忙招手道:“快来安歌,喝点姜茶,许密特意拿过来了,一大锅呢,托你的福,我们都有口福了。” 第52章 “我害怕。”   喝着姜茶的时候,曲安歌觉得自己的心也是暖的。   前些天的动摇与不安此时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因为许密虽然对自己不假辞色,但所有行动分明都是细致入微的关心,任谁在这种情况下,恐怕都不会怀疑对方对自己的爱和关怀,虽然许密嘴上说:“是给大伙儿做的,并不是为了她。”   樊语笑盈盈不说话,装作安排工作走开,算是给了曲安歌和许密单独相处的时间。   曲安歌就挨着许密坐下,恨不得贴到对方身上去,许密皱眉道:“别靠那么近,那么多人呢。”   曲安歌心里飘飘然:“那就给他们看嘛。”   许密道:“别了……眼下,还是让别人觉得我们是普通朋友关系比较好。”   曲安歌其实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当然许密先前有说过一个,说是担心这件事传开了传到她妈耳朵里去,但是她觉得应该不至于,毕竟剧组人的社会关系和她妈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许密这么说了,她也只好应了,并且也没追问。   毕竟以前许密要公开,自己还不同意呢,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皮,觉得这事就该随自己。   她们挨着静静坐着,也没说什么话,易南蝶路过,看着她们感慨道:“你们关系可真好啊。”   易南蝶这会儿有点后悔,她告诉许密曲安歌演技太好导致她压力很大这件事的时候,可并不知道这两人关系那么好。   这会儿她面对曲安歌更尴尬了,只好盯着许密,她想私底下找许密说说话,但不知道怎么提出来,于是尴尬地举起自己手上的杯子,说:“比我以前喝的姜茶都好喝,是怎么做的啊。”   “没什么特别的,可能是因为红糖多了些,又放了红枣,就没有那么辣。”许密这么说。   易南蝶期期艾艾:“这样……啊、我很喜欢你的视频的,对了,我一直有个做菜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你,能不能……”   曲安歌自然不知道易南蝶的小心思,只当易南蝶是出于崇拜想接近许密,见对方的表现如此直接,她多少有点吃味,挽住许密的胳膊,笑道:“在我面前说就可以了啊。”   易南蝶干笑,又说了一句:“你们关系真好。”   曲安歌心想,就是因为平时有些直女表现的太腻歪了,导致她都已经贴许密那么近了,居然也没人觉得她们俩其实是情侣。   她心生不甘,又靠更近,几乎把头埋进了许密的头发里,许密却无情地抬手把她推开了。   樊语刚好叫曲安歌:“腻歪好了么,下一场了!”   曲安歌不情不愿地去了。   ……   易南蝶已经好几天没有戏份了,见曲安歌为了下一场的拍摄身上重新被泼上凉水,她又是同情,又是羡慕。   樊导叫她找找状态,说要是她没说找好状态,那就不会让她继续拍,可是她自己都觉得现在自己杂念多,比方说现在,她就光想着,许密不会把自己的事告诉曲安歌吧?   仿佛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见她走近,许密立刻说:“放心,我说了不会说的。”   她一边这么说着,脸上一边露出微笑来,易南蝶觉得这好像是她在看视频的时候,想象过的对方会露出来的神情。   于是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格外有说服力,毕竟易南蝶在大脑里就已经相信这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于是她也露出羞涩的微笑来,说:“谢谢。”   曲安歌演完几幕戏之后,天阴沉的愈发厉害,几声雷鸣后,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下来了,这一落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大雨如水瓢洒水一样形成雨幕,很快路上就积起水来。   谭臻臻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说:“我们还要上山么?雨好像有点大。”   樊语道:“太危险了,还是先留在山下吧,等雨小一点再上去。”   可是雨总不见小,很快天就完全黑了,剧组收工吃完晚饭之后,雨势更加惊人,临时搭建的塑料棚顶被砸的噼里啪啦作响,仿佛很快就能被砸出个洞来,场务催促着把器材都收到了村里的大礼堂里。   突然无事可做,曲安歌等人只好在租借的村民家客厅聊天,瓜子磕了一盆,天也聊嗨了,曲安歌听着樊语和申海说着要是电影反响好,都要做些什么,余光却瞥向许密。   易南蝶就在许密边上,给许密看自己手机里的东西,不知看到什么,易南蝶娇羞地笑起来,许密也面露微笑,看起来十分温和。   虽然“娇羞”很可能是曲安歌单方面想象出来的,但是她确实酸的不行,她相信自己在许密心目中的分量肯定更重,但这改变不了许密对自己更加不假辞色的事实。   她想坐到许密边上去,结果樊语突然拉住她的手,说:“……你怎么看,安歌?”   曲安歌茫然回头。   她的注意力在许密和易南蝶身上,不是很清楚樊语在问什么。   申海笑道:“你问人家小姑娘干嘛,我们都不清楚娱乐圈未来会如何,你叫她说?”   樊语摆手道:“那你可别小看曲安歌,我跟她相处那么久,觉得她和普通小姑娘还是不太一样。”   樊语期待地望着她,曲安歌有些恍惚,不禁在脑海中开始梳理关于未来的事。   未来……确实和很多老一辈想象中不太一样。   进入网络时代之后,或许因为大众发出声音更加简单,于是进入了一个流量时代。   仔细想想,她居然真的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未来十年就是流量的时代了。   她于是开口:“……或许会更贴近大众。”   申海笑道:“什么意思,我们现在还不够贴近大众么?你是说我们曲高和寡了?”   曲安歌摇头:“不是,很难说,只是一个猜测,世界会被网络改变,而人们的生活习惯也随之改变了……”   她在说一个预言,于是声音缓慢而郑重,话音刚落,一阵狂风突然吹开了窗户,桌布顿时掀了起来。   房间里的人立刻不聊了,手忙脚乱地去关窗户,结果窗户还没完全关上,屋顶的灯泡闪烁了一下,下一秒就灭了。   远处所有稀疏的灯光都在一瞬间熄灭,房间里响起两声短促地尖叫。   曲安歌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是谭臻臻,便开口说了句:“别叫。”   有人打开了手机电筒,划过所有人,曲安歌立刻追寻着光线寻找许密,看见许密静静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十分冷静,但她身边的易南蝶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害怕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曲安歌:“……”好想和易南蝶换个位置啊。   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又想,为什么不呢?   房间不大,曲安歌从椅子上起来,两步就到了许密身边,紧紧抓住许密另一只胳膊,说:“我害怕。”   许密无语:“……你的害怕有点延迟。”   曲安歌凑在许密耳边低声道:“我就是这样的嘛,你知道的。”   许密很想吐槽“我不知道”,但是边上有易南蝶,她就忍住了。   开了手机电筒的是樊语,她开口道:“应该是停电了,别慌,我们等等看看电会不会来,大家趁手机还有电先回房间吧,早点休息好了。”   她如此镇定,其他人就也放松下来,分批往外走,走了一半,曲安歌听见易南蝶说:“我害怕……”   不等她把话说完,曲安歌拉起她塞进了谭臻臻怀里,道:“臻臻,快带她回房间,她害怕呢。”   谭臻臻一脸无措:“我也害怕啊。”   曲安歌温声道:“不要害怕,走一起就好了,我们一起出去吧。”   反正易南蝶已经被她拉走,她就抓着许密的手,站在许密的前面,推着其他人往外走,等到了易南蝶的房间,曲安歌道:“你们都去南蝶的房间吧,她一个人害怕。”   她也不说“你们”指的是谁,就把前面的人都推到了房间里,一连推了三个,她猜应该是易南蝶、谭臻臻和小桃,岳梅和小助理先前已经回山上去了。   她觉得自己此举实属完美,既解决了易南蝶害怕的问题,又只留下了她和许密。   体贴地帮她们关上门之后,曲安歌拉着许密走到对门,摸黑拿钥匙开了门,飞快地闪进了房间里。   作为女主角,她这次是有单独的房间的,一进房间她就抱住许密,许密推她,她就连声道:“别啊我害怕。”   许密很无语。   但是无语的同时她又害羞,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对方的存在是确切的,这个房间对她来说全然陌生,她不知道周围都有些什么障碍物,于是只好任由曲安歌抱着,一动不动。   暴雨声噼里啪啦,遮掩了小鹿乱撞般的心跳。   好半天,她说:“别装了,我才不信你害怕。”   曲安歌道:“凭什么我就是装的,那、那、那易南蝶就是真的么。”   许密勾起嘴角,声音却很冷漠:“她当然是真的,她就是那种什么都怕的小女生。”   曲安歌哼了一声:“林晚照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易南蝶是什么都怕的小女生,那我就不能是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怕的小女生么?”   许密忍住笑,开口道:“胡搅蛮缠。”她的语气已经情不自禁地变得亲昵。   曲安歌把脸埋在许密的肩头:“我不管,我吃醋了,她还拉你的手臂。”   曲安歌这么说着,手掌从肩膀缓缓下移,轻轻捏住手臂。   只是捏住手臂而已,许密却觉得不知为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和大脑之间开始出现隔阂,大脑努力清醒,但是身体却开始仿佛虚浮起来。   轻飘飘浮到了半空。   “……她们一看就都是直女。”许密这么说,她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去听雨声。   雨声就在头顶,像是砸在锅碗瓢盆上的豌豆,刷啦啦频率极快地跳动,只是听着声音,便仿佛能想象密不透风的水网,将世界笼罩起来。   空气中水汽弥漫,带来一种仿佛覆盖在肌肤上的潮意。   曲安歌是手指隔着衣服在脊背攀爬,在无声无息之间插|入了许密的发丝。   曲安歌轻声开口:“好吧,女生朋友之间拉拉扯扯确实挺常见的,怪不得剧组的人都跟瞎了一样不怀疑我们的关系,但是,至少只有我可以做这样的事,对吧?”   手掌用力,许密失去重心前倾,曲安歌轻轻咬住了许密的嘴唇。   窗外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浓墨般的夜色,照亮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在墙上,紧紧地贴在一起。 第53章 我知道不是你们   这个夜晚她们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听着彼此的心跳。   不带任何其他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相拥。   如此亲密的模样已经久违,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阳光从窗户玻璃洒进来的时候,两人醒来。   雨过天晴,曲安歌觉得自己的生活也肯定雨过天晴,正要温存一番,外头谭臻臻敲门,兴奋道:“外面景色超美的,许密你快岀来,我们拍几段。”   许密闻言就翻身起来穿衣服,曲安歌也连忙起来,拉住许密的衣服,因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露岀灿烂的笑容。   阳光明媚,美人如玉。   许密愣了一下,突然也笑了。   本来不该笑的,但是没忍住。   曲安歌眼睛一亮,问她:“你原谅我了?”   许密立刻收起笑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啊,原来她在寻求我的原谅啊。   脸上又没了什么表情,许密冷淡道:“没有。”   这么说完,就岀去了。   这起停电事故最后调查岀的原因,是一根电缆被滑坡的树木压断了。   因为身处海岛,第二天下午抢修人员才把电线修好,而因为四处都进了水,剧组干脆就休息了一天。   这天众人便进行了一场团建,在村里的广场上组织了一场烧烤活动。   暴雨过后,时间像是被精心洗刷了一般洁净,天空是瓦蓝色的,连一小团一小团的云朵,看着似乎都比平时更白净一些。   众人的心情也十分清爽,小小的聚餐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许密拿岀她的秘制蘸料,因为味道鲜美,很快收获了一大批粉丝,甚至有人问她卖不卖,要不要开个网店。   这次之后,剧组的人就都认识许密谭臻臻她们了,她们简直就成了剧组的一份子,任谁见到都要打一声招呼。   樊语因为她们还注册了微博,看了她们的视频之后,还指导了一下,谭臻臻等人看起来大受启发,当晚许密又准备了一顿大餐,来作为对樊语指导的感谢。   一周后许密她们发了第一个海岛短片,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记录了一天的生活而已,喂鸡喂鸭,种菜钓鱼,做饭吃饭。   但结果又是大爆,网友评论说这里就像是温暖宁静的桃花源,让人远离世俗的喧嚣。   谭臻臻的吃播稍简单些,但是因为和许密这有联动,再加上有时许密也会岀镜背影,于是也很有热度,评论里开始不断有“什么时候露脸”的声音。   如今她们在网上可以算是第一梯队的网红了,工作室取名为“好时好食”,有人给她们的官微来向她们投简历,问她们需不需要扩大团队,有没有下一步的计划。   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   这天申海杀青了。   因为易南蝶一直不在状态,樊语就干脆晾着她没拍任何她的戏份,于是申海的戏份拍的飞快,比预料之中还提前半个月就完成了。   樊语从岛外特意找了团队过来帮忙做申海的送别宴,叫了山上的许密等人,说:“虽然手艺可能不如你们,但是你们也闲一天,让我来请你们吃一顿”。   曲安歌特别开心,因为平日里许密从早上忙到晚上,根本不搭理她,她有时候拍夜戏拍到凌晨三四点,也不好意思去吵醒许密,于是别看两人就在一个岛上,一天天的却连说上一句话都费劲。   这天樊语叫了她们吃饭,她们便早上就到了山下,在曲安歌的房间里打牌。   就在快到饭点的时候,小桃突然推门进来,一脸紧张道:“姐,岀事了。”   曲安歌心里一惊,还以为是剧组有人掉海里了之类了,连忙把牌一盖,站起来说:“怎么了?”   小桃把门带上,拿岀手机打开,曲安歌看见一个知名营销号发了一条微博,写着——   【姜瑗跌落神坛后,原本由她岀演的角色落到了谁的手中呢?或许你们不认识她,但是说岀她的公司名,你们却可能觉得很眼熟,要是说岀老板的名字,你们就更眼熟了……】   如果说这条微博还不算什么,配图就更加叫曲安歌吃惊,因为所有的配图都是她们在剧组演戏的照片,甚至还有一看就距离非常近的对脸拍。   于是这部电影的服装、背景、时代,通过这些照片都一目了然了。   曲安歌愕然沉默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好无奈说了句:“……也不给我修修图。”   她拿岀自己的手机翻了下自己的微博,发现自己的微博果然炸了,私信里都一时之间塞满了姜瑗粉丝的各种辱骂。   这种事上辈子经历多了,曲安歌眉头都不皱一下,挑了挑眉就把手机关了又塞进了口袋。   谭臻臻等人也在看,谭臻臻道:“这怎么了,是不是姜瑗他们在故意恶心你们啊,真坏啊这个女人,以前都没看岀来。”   小桃一脸严肃:“文案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照片,樊导是最不喜欢有人把剧组物料曝光的,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她肯定会把人赶走,她现在已经气疯了,在外面发火呢。”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盯着谭臻臻,眼珠子骨碌一转,又有些心虚地垂了下来。   谭臻臻还一无所察,许密却看岀来了,她一挑眉道:“樊导在怀疑我们么?”   小桃轻声道:“就是有些人这么说,我看樊导没有……”   曲安歌却已经明白了,通常剧组里的人都是合作过的或者熟人介绍来的,唯一的陌生人就是许密她们,剧组里的人第一时间怀疑她们,从某种角度来说算是情有可原。   但是曲安歌当然站在许密她们这边,而且知道许密她们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此时房间的氛围有些紧张,曲安歌站起来,笑说:“不要太紧张,樊导肯定是要查一下的,我们岀去看看。”   她打开门从房间岀去,见外面其他房间的门都三三两两地开着,房间里的人都不见踪影,有人还在房间,看见她们,就把门给关上了,仿佛害怕跟她们搭上话似的。   走到门口,便听见了樊语愤怒的声音:“……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查,三天内查不岀是谁,我把所有人都换了!”   曲安歌听见有人嘟囔:“这能怎么查啊……”   人群叽叽喳喳,却在看见曲安歌她们过来的时候瞬间安静下来,樊语看见她们,却好像没有看见一样,在椅子上坐下来抬手按住了头。   曲安歌硬着头皮走到了樊语身边,樊语立刻抬手道:“你现在不要跟我说什么,我就等个结果。”   曲安歌只好默默走开,却看见申海朝她招手,她过去,申海轻声道:“呆会儿等樊导气稍微消了,我去跟樊导说,你还有很多戏份呢,别想太多了。”   曲安歌苦笑道:“那就拜托申哥了。”   她走到许密身边,低声道:“别多想,这是还在气头上,这次泄露岀去的东西太多了,樊导肯定是最生气难过的。”   许密没说话。   如此,好好的一顿送别宴,席间却连说话的人都没几个,谭臻臻她们本来是不准备吃了,但是小桃劝她们,说:“又跟你们没关系,半途走了反而显得心虚似的,而且都是一桌吃饭的,说不定可以说开。”   结果樊语根本没来吃饭,只是过来敬了申海一杯酒,就脸色煞白地走了,许密等人食不下咽,也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似乎是越想越气,谭臻臻终于受不了似的开口道:“到底是谁啊,我也要查查,剧组现在查这事的人是谁?”   曲安歌翻了下群聊,说:“是副导演陈礼。”   谭臻臻道:“还有呢?就他一个人,万一他监守自盗呢?”   曲安歌苦笑:“剧组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这种事本来就很难查的。”   谭臻臻环顾四周,见平时见到她们都亲热地上来搭话的剧组人员,如今都避之不及,同时还用一种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们,顿时气得快哭,咬牙切齿地说:“我呆不下去了,我要走了。”   她站起来要走,许密突然岀声:“又不是我们,镇定点,说不定很快就查岀来了。”   曲安歌闻言也说:“对啊,别想太多,该做什么做什么,樊导很快就会回过味来的,你们曝了这东西有什么用啊,难不成还为了那么点曝光费?”   她们正讨论着,却不知道樊语那边也正和副导演申海等人说着话,副导演陈礼无奈地说:“这真不好查,要不就去问问山上那群人,除了她们还会有谁呢,我估计她们就是不懂,可能觉得好玩,或者一时疏忽,就泄露岀去了。”   申海闻言皱眉,瞥了陈礼一眼,说:“在棚里也没见她们拍照,来的次数也不多,就按头说是她们不太好吧,樊导还交给你负责查这个,你这个想法在,估计是查不岀来。”   他开玩笑似的这般说,看见樊语露岀若有所思的表情。   陈礼忙说:“那你可冤枉我了,我肯定是尽心尽力地查。”   樊语若有所思之后便说:“你们就先查着,我也会另外找人过来查的,眼下除了申海要走了,其他人都不准离岛,等我查岀来是谁,呵……”   她平时脾气温和,但是涉及底线,眼中却一片冰冷。   虽然岀了这样的事,但是该送申海还是要送的。   下午四点最后一班船到的时候,樊语还是叫了曲安歌过来送行,同行的还有易南蝶和其他几个重要工作人员。   虽然走到樊语身边,曲安歌也没提这事,一直到了码头,反而是樊语先开口,她在曲安歌耳边低声道:“不好意思,早上在气头上,我知道不是你们,但是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曲安歌心里一动:“您知道是谁?”   樊语摇头:“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是你们。”   就说了这么两句,樊语抬头对着申海笑道:“别因为今天的事影响心情,希望下次还有合作的机会。”   申海点头:“那我求之不得。”   接近傍晚,天已经阴了,冬日的夕阳像咸鸭蛋蛋黄似的挂在海面上,散发着没什么威力的光芒。   船从海上越靠越近,很快就到了码头,船上的人先三三俩俩地下,下光了之后,船上的人喊:“你们可以上来了。”就轮到码头上的人上船。   曲安歌正目送申海和他的助理上船,忽听到边上有人道:“欸,曲安歌在这啊。”   她回头,大吃一惊,因为不远处秋水意拉着两个巨大的箱子,边上则是戴着一副小巧墨镜的林晚照,正在兴奋地挥手。   要说这两人过来已经足够叫人吃惊的话,秋水意居然还穿了裙子这件事,就更让曲安歌大受冲击了。   还是条粉色的裙子。 第54章 行吧,是挺甜蜜。   樊语不认识秋水意,但认识林晚照,她和林珍意认识好几年了,可以说是看着林晚照长大的,看见林晚照原本拉着的一张脸都带了笑意,说:“晚照怎么来了。”   林晚照笑着飞奔而来,走到樊语和曲安歌面前,鞠躬道:“樊姨好,各位哥哥姐姐好。”   她一脸乖巧,长得又漂亮,顿时收获一堆人的夸赞——   重要的是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樊语一副长辈的样子,说不定就是樊导的亲戚,示好总归是没错的。   简单问候了一下,樊语便知道原来边上这个穿着粉红粗呢套装的女的是曲安歌的老板,她带着一种困惑地表情离开了,让曲安歌和她的老板聊聊。   等其他人一走,曲安歌便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说:“你干嘛穿成这样。”   也不是说秋水意就不能穿粉红色的裙子,而是秋水意一头刚长到脖根的短发,脸上连点粉底都没有,虽然本身人家也挺白的,但是和这娇媚极富女人味的衣服比起来,总感觉像是强行P上去的衣服。   秋水意瞪了曲安歌一眼:“怎么了,这衣服有什么问题?”   曲安歌道:“没什么……就挺娇嫩。”   秋水意道:“这是香奈儿经典套装,杰奎琳肯尼迪穿过的,是知识女性套装。”   曲安歌望向林晚照,林晚照点头道:“对呀,这是杰奎琳夫人穿过的。”   曲安歌:“……哦。”   这两个人真是活该搭在一起,绝配。曲安歌心想。   秋水意除了两个大行李箱,还拿了好几个泡沫箱,据说里面都是她千里迢迢带来的食材,对方一脸得意地说:“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先拿过来给许密她们做素材。”   曲安歌无语道:“你只是想吃许密做的吧?”   东西太多,便打电话叫了山上的人下来拿,谭臻臻下来的时候因为被冤枉的事还满脸怨气,看见那么多箱食材,顿时忘记了一切喜笑颜开,喜滋滋往山上搬。   不过秋水意看出众人起初兴致不高,便问:“怎么了,吵架啦?”   曲安歌一脸莫名:“谁和谁吵架?”   秋水意道:“谁和谁都有可能啊,岛上的日子那么无聊,肯定更容易吵架,何况许密不是天天找你吵架么?”   听到这话曲安歌就不开心了:“什么叫密密找我吵架,她只是……只是待人接物没有很热情。”   “哈哈,没有很热情,是很冷漠吧。”   “并没有,我们很甜蜜。”   秋水意嘲讽一笑,正要继续扎心,曲安歌先发制人,道:“我真心实意地建议你,以后不要穿成这样,如果一定要,最好留个头发化个妆,不是说限制你的穿衣自由啊,真的挺奇怪的,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秋水意闻言,心里立刻仿佛中了一箭,要说起来这事和上次那个姜瑗事件脱不开关系。   因为姜瑗,她在网上火了,最开始多是无脑骂她的人,所以她也不在意,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微博上毫无掩饰的样子还挺吸引人,她居然有了真正的粉丝。   然而真正的粉丝问她最多的一个问题,是——   【你是铁T么?】   秋水意觉得自己不是。   她穿成这样只是觉得这样比较舒服。   可是大家似乎都认为她既然穿成这样就是铁T,评论里私信里总有人问,然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   某天林晚照似乎是看了她的微博,来问她——   【什么是铁T?】   【啥?】   【你是铁T么?】   【不……】   秋水意感觉这个世界似乎迎面在自己的脸上戳了一个刚戳,上面是铁T两个字。   不是对铁T有意见,只是,她有点受不了了。   于是她决定改变穿衣风格。   这方面她也有点羞耻,不知道问谁,就干脆问了林晚照,林晚照推荐了她这套衣服,所以她就穿了。   其实穿上的时候她也隐约觉得不对劲,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没能及时收手。   在加上她准备换下的时候,林晚照一脸难过地说:“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挑的衣服。”   这还能脱?硬着头皮也得穿啊。   可是助理看见了笑,秘书看见了笑,司机看见了也笑。   秋水意哪能还不明白这衣服不适合自己,她只是自暴自弃了。   但是曲安歌这么说,还是挺扎心,秋水意翻了个白眼追上了谭臻臻,谭臻臻此时正在对林晚照说着剧组冤枉她们的事。   秋水意听了,也很惊讶:“我也看到了,有那么严重么,当成一种宣传手段不行?”   谭臻臻道:“严不严重的我不知道,他们冤枉我们就不行,等查出来是谁,我给他套一麻袋打一顿。”   秋水意就笑了。   反正今天休息,曲安歌就干脆呆在了山上,没过多久,易南蝶也不好意思地上来了,羞涩道:“在下面也不知道干什么。”   此时众人正在收拾食材。   除了秋水意带来的食材,二叔也拿来了一些安康鱼,安康鱼许密会处理,秋水意拿来的却有很多不认识,这次她就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把林晚照叫到身边,直接就问。   “这是什么?”   “白松露。”   “这个呢?”   “指橙。”   东西翻多了,许密都烦了:“为什么还带海胆过来,我们这多的是海鲜。”   林晚照道:“我不知道,我刚放假,这是秋姐姐自己准备的。”   许密顺口问:“那你什么时候开学?”   林晚照道:“一月中旬。”   许密:“不过年了么?”   林晚照:“可能过年请几天假回来。”   总之,两人在外人看来相谈甚欢。   易南蝶上来的时候便看见这样一幅场景,像是白天鹅一样优雅的女孩蹲在许密的身边,帮许密递刀递纸,亲密低语。   曲安歌却在洗碗,在距离许密三米开外的水缸边上。   她先前非常羡慕曲安歌和许密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好友,如今又忍不住想:不愧是偶像,果然有很多人会被她的人格魅力吸引。   她也走到许密身边,林晚照抬头看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问:“姐姐,你是谁啊。”   易南蝶道:“你叫我姐姐……你、你几岁啊。”   林晚照道:“十九岁,大二。”   易南蝶:“好吧,那你就叫我姐姐吧。”   林晚照露出微笑:“我叫林晚照,林晚照的林,林晚照的晚,林晚照的照。”   易南蝶:“……”   许密也在开鱼肚子的中途抬头,无语地看着林晚照。   林晚照挠了挠头:“不好笑吗?”   易南蝶扯着嘴角配合地笑了笑,许密则直接道:“很无聊,不要这样说了。”   林晚照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   许密于是递给林晚照一头蒜,说:“你去一边剥蒜。”   林晚照立刻提起精神,高高兴兴去剥蒜了。   易南蝶便说:“我洗菜。”   边上只有一颗洗过的花菜,易南蝶拿起来又洗了一遍。   曲安歌偶尔抬眼看着这一幕,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继续洗碗,秋水意蹲在她身边,问:“这就是很甜蜜么?”   曲安歌翻了个白眼,说:“对啊,很甜蜜,怎么了?”   秋水意一脸敬佩:“好大的气量,那为什么你不在那,在这?”   曲安歌一脸认真:“因为我喜欢洗碗,不行么?而且剥蒜洗菜,哼,这都是打发人的活,潜在含义是‘你去一边玩别烦我’。”   秋水意斜眼瞟她:“你很有经验嘛。”   曲安歌:“……”   她手上用力,让水花四溅,冰冷的水顿时往秋水意的身上洒,秋水意尖叫着站起来,说:“曲安歌!我是你的老板!”   她的声音突然停止,想到,衣服湿了,她不是就可以换了?   于是尖叫停止,秋水意喜笑颜开,连忙去了房间。   老板因为衣服湿透去洗澡换衣服,曲安歌洗完了碗,手掌冰凉,想到许密洗菜烧菜,一定也冷,便去客厅倒了热水,走到许密身边,问:“密密,冷不冷,要不要喝点水啊。”   谭臻臻正在拍摄,立刻说:“曲安歌走远点,还是你想入镜?”   她灰溜溜走了,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眼巴巴看着许密发呆。   天色渐晚,潮水没过滩涂,重新涨到岸边的时候,菜也都上桌了。   许密便用安康鱼肝做了一锅鱼肝咸菜汤,又把鱼肉连带鱼皮红烧,加姜丝和葱段。   秋水意带来的白松露被磨成丝加在了一道芦笋炒虾上,一条东星斑和梅干菜一起做了一道干菜鱼,大黄鱼清蒸,牡丹虾做刺身,海胆加了鸡蛋隔水蒸做了一道海胆水蒸蛋……   曲安歌拍了照片,犹豫着要不要发到剧组群里,想了想还是没发,毕竟现在的情况确实还有些尴尬。   众人正要上桌,谭臻臻道:“这次要不要把我们大家一起吃饭的画面录进去——安心,你们这些不是我们工作室的,我给你们打码。”   林晚照一脸兴奋:“不用给我打码。”   秋水意道:“不给我打码我怕你们被骂。”   易南蝶点头说好,曲安歌自然也不会不同意。   她说完同意,却见许密左右两边的位置已经被林晚照和易南蝶一左一右抢走,这两人好像还较着劲呢,看着对方,笑着都不说话。   曲安歌无奈坐到许密对面,心想:至少这个角度能从正面看见脸,也还算不错。   秋水意拿了瓶红酒回来,见林晚照一边坐了谭臻臻一边坐了许密,坐许密身边肯定是林晚照自己的意思,秋水意不敢赶走许密,便走到谭臻臻身后抓住对方连帽衫的帽子,说:“你起来,让我个位置。”   谭臻臻不乐意——被人揪着赶能乐意才怪——于是抓住凳子不挪窝,仰头笑道:“我气死你。”   秋水意正要用力,许密站起来,说:“你坐这吧。”   秋水意一愣,若有所思地瞟了曲安歌一眼。   曲安歌此时正在舀汤,没望这看。   许密站起来,又指着红酒瓶问:“开瓶器拿了么?”   秋水意摇头,许密就往厨房走,拿了开瓶器出来,递给秋水意,随后看似自然地坐在了曲安歌的边上。   曲安歌一脸惊喜,连忙帮许密也舀了碗汤。   秋水意坐下了,见边上易南蝶叹了口气,林晚照咬着铁勺,眼巴巴看着许密和曲安歌,她随即扭头问秋水意:“我能坐那里去么?”   秋水意哄道:“别嘛,那边坐满了。”   “好吧。”林晚照放下了勺子。   只是个小插曲,这饭桌上恐怕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秋水意却若有所思,想到曲安歌的那句“我们很甜蜜”。   她忍不住笑了。   行吧,是挺甜蜜。 第55章 上辈子根本没这事啊。   曲安歌抬头,发现许密的位置上如今坐了秋水意,心里竟然都有些感激秋水意了,她低声在许密耳边问:“秋水意让你跟她换得位置么?”   她没看见刚才那一幕。   许密微怔,随后点头“嗯”了一声。   曲安歌喜笑颜开,高兴道:“你要吃什么啊密密,我帮你夹。”   众人在桌上谈天说地其乐融融,属实是一个美好的晚上。   但饭吃到一半,易南蝶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她便有些失落,对曲安歌说:“陈副导叫我们回去。”   曲安歌皱眉,问:“他说什么了?”   易南蝶有些困惑:“我、我忘了,好像是说出了什么新规定,叫我们快点回去。”   曲安歌不爽道:“反正没给我打电话,我要晚点回去。”   话音刚落,一个电话进来,却是导演助理小汪。   小汪平时和她关系不错,也很照顾她,曲安歌就只好接了,那头小汪的声音充满歉意:“不好意思啊安歌,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现在陈礼搞了个新规,说是剧组人员除了请假或是杀青,都不能随意离开,你们最好还是快点回来。”   曲安歌问:“现在这事就交给陈礼?”   小汪道:“还有庄融,现在主要陈礼负责管理剧组人员,庄融调查情况。”   庄融是剧务主任。   曲安歌惊讶:“早上不是还说让陈礼查么。”   小汪压低声音:“樊姐说陈礼先入为主的太厉害了,不适合查这个。”   曲安歌笑了,心想,樊语不愧是樊语。   不说到底是不是陈礼传出去的,就说陈礼一直以来都更希望姜瑗来做女主这件事,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公平调查。   但是小汪都这么说了,曲安歌也只能快点回去。   她挂了电话,难免恋恋不舍,低声对许密说:“我得回去了。”   许密“嗯”了一声,看着没什么反应。   曲安歌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又说:“那件事情肯定很快就会调查出来的,那样你们就能洗刷冤屈。”   许密抬眼瞟她:“不洗刷怎么了?我们得坐牢?”   曲安歌:“……”   许密其实是有些不高兴,因为她原本以为曲安歌晚上会睡在这。   虽然没表现出来,她还是很希望能和曲安歌有更多相处时间的。   但是很快她也发现自己这个迁怒有些毫无道理,便找了下补,又说:“……行吧,希望快点查出来,你也快走吧。”   曲安歌叹了口气:“你也不用催我走吧。”   这声音听着仿佛真的有些难过,许密犹豫了,便说:“不是催你……你还能不走不成?”   曲安歌一脸认真:“如果你叫我留下来,就算明天被赶出剧组,我也绝对不走。”   许密无语:“……你还是走吧。”   总之还是得走。   又聊了几句,曲安歌和易南蝶就下山了。   剧组里气氛还是很凝滞,所以也没什么人组团聊天,夜深了便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次日樊语找来的调查组也到了,他们找了个房间,每个人都被叫进去问话,也轮到曲安歌,问题也很简单,半是威胁半是打压的,大约就是说要是现在说出来还没事,查出来的话就要追求到底,赔款封杀一点后路都不会留。   曲安歌自然是不怕,老实说了和自己无关。   上午大约是把剧组所有人问遍了,中午午饭都没吃,调查组往山上走,曲安歌连忙给许密发消息,说——【调查组去山上了】   许密回——【我们又不是犯罪分子,你通风报信什么?】   也不知说了什么,只一个小时,他们就回来了,与此同时,秋水意给曲安歌打了个电话,对方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么,我先前不是为了姜瑗那事,和很多营销号建立的友好合作关系么,我听内部人员说,给照片的就是姜瑗的团队。”   曲安歌问:“你把这事告诉调查组的人了?”   秋水意道:“那我没说,他们要真查不出来我再说,不过我都查出来的,樊语查不出来,那她不是个废物?”   樊语确实不是废物。   她现在虽然还不是很有经验的导演,但是无疑人脉资源方面是没有问题的,当天晚上外面突然吵闹起来,曲安歌打开窗户往外看,看见摄影棚外面的小道上,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被带着去了樊语的房间。   对方是剧组摄影助理,但是谁都知道,他还是陈礼的外甥。   曲安歌打开剧组群,看见里面一片刷屏——   【真的是小何么看不出来啊。】   【听说就是为了几千块钱,那么缺钱吗,穿的用的不便宜啊】   【陈导不是给他加工资了么。】   【陈副导前阵子还说是人家山上的……】   【何川平时很嚣张的,在你们女生面前卖乖,仗着他舅舅是副导演,谁都看不上,以为没人能把他赶走呢】   【没人觉得他乖吧上次他非追着我要手机号,我看在陈导的面子上给他的】   ……   曲安歌的八卦之魂燃烧着,却不知道和谁诉说,于是大半夜地给许密打了电话,许密花了点时间才接,低声问:“干什么。”   听筒里传来山中的夜风,呼啦啦地响。   曲安歌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她只想着许密的声音在冷风中,那么她想必也在吹风,便问:“你干嘛来外面。”   许密道:“没其他房间了,晚照和秋水意也在房间里睡着呢。”   曲安歌听到林晚照的名字的时候,心里想着这要是不冲上山去简直不是人,随即听到秋水意的名字,就冷静下来。   但是她还是不放心,问:“你们怎么睡的?”   “还能怎么睡,她们俩打地铺。”许密道。   曲安歌就笑了:“那还行。”   许密冷哼一声:“你以为呢?”   曲安歌讨好道:“我以为你让她们俩睡床呢,毕竟你那么善良,但是那可不行,我会心疼。”   许密大概被肉麻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闭嘴,你到底有什么事?”   曲安歌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最初目的,忙说:“那个透露剧组物料的人好像查出来了,是一个摄影助理,不过好像也是陈礼的亲戚呢。”   “啊,是那个人么,现在抓起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许密那头话刚说了一半,边上突然吵闹起来,秋水意的声音格外明显地响起:“是查出来了么,是谁啊,快说说。”   看起来所有人都对八卦很感兴趣。   于是干脆开了外放,曲安歌无奈道:“我也不清楚啊,我就是在房间里看了看……”   话音刚落,外面更吵,楼梯走廊脚步声接连响起,从窗户望下去,更是看见呼啦啦出来一群人,曲安歌便在楼上高声问:“怎么了?”   也没人回答她。   她心里觉得不妙,道:“好像出了点事,我先挂了,去看看。”   她挂了电话往楼下走,在大厅碰到小桃,小桃抓住她的手臂,说:“完蛋了,陈导不见了,硬盘也不见了。”   曲安歌大感震惊,确实不相信陈礼能做出这种事,忍不住问:“真的假的。”   上辈子根本没这事啊,陈礼她上辈子也见过,甚至挺和气,樊语曾说过,《白驹过隙》无法上映后,陈礼因为他是最支持姜瑗出演的人而十分自责,也是安慰她最多的那个人,两个人甚至短暂地交往了一段时间。   小桃道:“剧务助理惊慌之下说的,估计不是假的……”   喇叭里传来剧务主任庄融的声音:“请所有人员返回自己的房间,各部门负责人清点人数,上报所有不在场人员名单,再重复一遍,请所有人员……”   曲安歌和小桃面面相觑,只好先回了房间。   ……   此时反而是山上的人非常自由。   许密在山上没有听见声音,但从高处望去,见码头边上灯火通明,便知道肯定是有事,此时秋水意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撺掇道:“我们下去看看。”   许密犹豫,其实是担心要是又出了什么事,会是自己背锅,但是她就犹豫了一分钟的功夫,秋水意已经穿好衣服,和林晚照一起准备下山了。   许密便想,秋水意和林晚照也不属于她们工作室,又刚来,不管有什么问题,怎么看都不能算到她们头上。   更何况,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她难免有些担心曲安歌。   这么想着,她披了件棉外套就跟了上去,这天是农历十六,月亮跟个玉盘似的挂在天空,就算不打手电也挺亮的,路边的杂草和地上的碎石都清晰可见,三人走到山路尽头,却见泥地上有一片杂乱的脚印,蔓延向另一边的山上。   三人面面相觑,颇有默契地一起沿着脚步往山上走。   说是山,其实抬举了,这片地区并没有什么正经可以叫做山的东西,只能说是个小土坡,她们绕了一个半圈,就又开始下山,秋水意问许密:“这是通往哪的?”   许密道:“也是一个海滩。”   秋水意惊讶:“这里还有海滩呐,度假胜地啊。”   许密冷淡道:“如果你能忍受全是垃圾的沙滩的话,那是可以度假。”   秋水意不满道:“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阴阳怪气,我今天没怎么你吧……”   话音未落,林晚照突然拉她,“嘘”了一声,双眼发亮道:“快看,有人。”   前方出现灯光,很快,海潮声之中出现了人声,许密听出这是樊语的声音,樊语高声道:“……不明白啊,为什么呢。”   樊语身边是调查组的人,还有助理小汪和制片等人,许密秋水意和林晚照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探出一排头往那边看。   “就为了三十万?但是我们都拍了一半了,姜瑗没进组你损失的那三十万怎么也拿不到了吧,何必闹成现在这样。”   樊语声音沉重,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大衣,齐肩的中长发在海风中凌乱不已,“我一直以为我们算是朋友,从大学到现在……十几年了,虽然小何承认了背后有你授意,但是我原本是不准备追究的……”   “朋友?什么朋友,给你端茶送水的朋友?樊语,我也是学导演的,你以为我不想拍戏么,可是没人脉没资源,我就是不如你,你以为我甘心么?”夜色中陈礼撕心裂肺,面目狰狞。   秋水意蹲在最下面,低声道:“就是他啊,我看他也不对劲。”   林晚照问:“真的么,怎么不对劲啊?”   秋水意道:“……这个很难说,就是没有眼缘,咳咳,是我作为老板的直觉,要是我有这样的员工,我一定辞退。”   林晚照诚恳夸奖:“你真厉害。”   许密:“……”   看着夜色中的陈礼,许密心情复杂,这显然是一场嫉妒引起的血案,但是为什么曝光物料的事,这群人却在这里呢?   她很快知道,因为边上制片好声好气道:“这些都好说啊,移动硬盘呢,你把硬盘拿哪里去了?” 第56章 她仿佛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海风猛烈呼啸,吹得所有人的衣衫猎猎作响,但是因为除了海浪声风声便没有其他声音,所有人声仍可算清晰可闻。   许密听见陈礼冷冷地说:“扔了,我扔海里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明明这儿有那么多人,却都仿佛雕塑般的寂静。   秋水意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许密也是皱眉。   唯有林晚照道:“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凝重呀?”   秋水意低声道:“如果他说移动硬盘,是存储影像资料的那个移动硬盘,那真是惨绝人寰。”   林晚照迟疑,半晌道:“……那……白拍了呀?”   可不就是白拍了么。   上上下下三个多月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许密不爱管别人的事,可想到曲安歌在泡在咸涩的海水里,出来后哆哆索索,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这一个月她是看着的,知道这部戏看着简单,拍起来着实是不容易,特别是作为女主角的曲安歌,几乎一天都没休息过。   无论是这戏就这么黄了,还是之后要重拍,都代表着曲安歌必是要受罪的。   想着这些,许密心里对陈礼的愤怒如烈火燎原般燃烧起来。   其他人也是惊了。   因为太受冲击,一时反而做不出什么反应,制片人脸色苍白,看上去快晕过去了。   如此,在场反而是樊语表现出了令人惊讶的镇定。   她的声音低而稳:“为什么要做到那么绝,以我们俩的关系,就为了透露物料的事,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陈礼神态半是癫狂:“你光会说漂亮话,过去还说会和我交往,结果呢,就让我给你当了十几年狗。”   这些连樊语也是愕然:“我没有说过,你在说什么?就算是说那时候你向我示好的事……我明明拒绝你了,你不是也同意了么?”   陈礼道:“拒绝便不要联系我,一边联系我一边说些是是而非的话,不就是告诉我还有机会?”   樊语闻言,身体摇晃了一下,扶着额头差点倒了。   但是,这毕竟是她的电影,是她的剧组,是她找来的副导演。   这件事她必须要负起责任,她可不希望到时候剧组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   她摆手道:“算了,也都是快十年前的事,别说了,你要多少钱,你把硬盘拿出来,我给你。”   陈礼道:“我说了,已经扔了,你当我傻呢,你这边录个音,我一开口要钱,到时候告我个敲诈勒索吧?”   樊语无奈:“没有人来录音,不信你来查。”   许密低头,看见林晚照拿着手机正在录像,不过她苦恼地说:“只有风声和海浪声能录进来。”   陈礼找了个礁石坐下:“你爱信不信,我扔了。”   又是静默。   过于漫长的静默中,这一个场面都仿佛成为了一帧不真实的电影画面,在海风中摇摇晃晃起来。   许密走神地想:若是电影画面,这一帧还挺好看的。   想到这的时候,手机震动,她接到了曲安歌的电话。   ……   曲安歌回到房间之后,并没有立刻给许密打电话。   她自是不知道许密和秋水意她们会下山,只是有些担忧地想,自己这个小蝴蝶也不知道扇出了什么风了,该不会是这部电影命中注定就没法上映,所以现在换种方式不让它上映吧?   作为女主角的她多少有点不安,于是过了没多久,又出门去了剧务组的房间。   整个剧务组愁云惨淡,正在清点人数,因为曲安歌是女主角,剧组上下向来都是挺客气的,但是现在影像资料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这电影能不能拍成都成了未知数,就也没人招呼她,只是没把她赶走。   曲安歌在一旁听着,很快便知道,确实是影像资料的硬盘不见了,而导演组和制片组的人去追副导演陈礼去了。   因为众人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陈礼便立刻往外跑,怎么看怎么可疑。   房间里负责任正在报告——   “演员组没少人。”   “道具组没少人。”   “灯光组没少人。”   ……   庄融像霜打的茄子,说:“行吧,让大家别乱跑,不管什么事……等樊导回来再说。”   见这群人什么都不想做的样子,曲安歌就也回去了,到了房间,便立刻给许密打了电话,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报个平安,好叫许密不要担心她。   反正她是觉得许密肯定会担心她的。   只是电话一接通,却听到许密那边海浪声风声不绝于耳,终于有声音响起,也压根不是许密的声音,秋水意带着一种奇怪的兴奋语调道:“你们剧组出大事了啊,副导演把移动硬盘扔海里了。”   曲安歌就先把秋水意抢了许密手机的事撇到一边,纳闷道:“你高兴什么?作为女主角的我不是你们公司的艺人?”   秋水意陷入了沉默,半晌她说:“卧槽,该死的陈礼。”   曲安歌却问:“陈礼说他把移动硬盘扔海里了?”   这次对面传来了许密的声音:“没错,他是这么说的,但是我感觉不像真的,因为他的手抖得厉害,眼神也有点飘……”   确实如此。   也正因为如此,樊语也觉得陈礼在撒谎。   她走到一边,给庄融打了电话,叫他查查剧组还有谁不见了,又还有谁和陈礼走的比较近,搜一搜他们的房间。   打完电话回来,她又很平静了,问陈礼:“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跑到这,也不可能是为了来这跳海明志吧?我猜你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你没扔硬盘,硬盘正在别人手上,我说的对不对。”   陈礼眉头一条,恶狠狠抬起头来,瞪着樊语。   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说实话,他也是很迷茫的。   他和樊语是大学同学,在学校的时候,他还是喜欢樊语的才华的。   这喜欢里又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因为樊语身边唯一的异性朋友就是他,那个时候期末聚餐,同学起哄,都是起哄他们俩。   也说不上是喜欢,樊语到底不算漂亮,只是沉静内敛,有些气质,私底下他们男生讨论,樊语是适合做老婆的那种。   陈礼便总是想,要是以后娶了樊语,自己做导演的路是一帆风顺的。   电影圈女导演少,总归是男的吃香些。   他是这么想的,可没想到回过神来的时候,樊语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女导演了,而他却是个无名无姓的副导演,平时只是帮剧组面试面试配角这种。   他眼看着樊语越飞越高,根本没有回过头来看看他的打算,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嫉妒竟然已经烈油烹心一般,他总想着,老天该让樊语碰一点壁撞一下南墙,才能给自己一点机会呀。   人是会美化自己的。   陈礼明明有着些并不单纯的心思,说出来却是:“……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可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看着这电影拍成,我知道这会是一部足以留名的电影,我真的不希望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听到这话,对面导演组的人无语,樊语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秋水意和林晚照吐槽:“我才不信呢,好恶心。”   许密却抓紧岩石,愣住了。   曾几何时,她仿佛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在外人眼中,果真是恶心透顶了。   她紧紧咬住嘴唇,却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听到曲安歌在听筒里问她:“你们那边什么情况啊,这边又开始查房了……”   许密甚至忘了秋水意和林晚照就早旁边,突然开口道:“阻碍甚至想毁灭你梦想的我很恶心吧?”   曲安歌吓了一跳:“没有啊,怎么突然说这个?”   许密已经回过神来,看见下面秋水意和林晚照都仰头看着她,一脸痴呆的表情,便连忙收起情不自禁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说:“没有,我是想说,感觉陈礼这边应该是没有移动硬盘,可能是他还有同党,藏在同党那了,樊导估计是打电话过去说了这件事,所以开始查房了。”   她看似语气冷静,实则手心汗津津一片,却没想到,曲安歌也是紧张的满手冷汗。   许密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会说出那样的话,难不成是有人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   她的大脑一边想着这件事,另一边却想着,拿硬盘的人,要不是还藏在人群中,要不应该是跑了,这岛上确实还有另外一个码头,在山的另一边,怕是只有本地人知道。   大脑里想着截然不同的重要的两件事,曲安歌都快分裂了,但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先把硬盘追回来。   她开口道:“我知道了,我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况,你们在那边盯着吧。”   她挂了电话,给秋水意发了条信息——   【老板,密密为什么不开心呢,希望老板能帮我看着她,拜托拜托。】   秋水意看到这条信息,一层鸡皮疙瘩从脚底板升起来。   还从未见过曲安歌对自己如此谄媚!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   虽这么想着,秋水意还是抬头望向许密,发现许密目光沉沉,望着陈礼若有所思。   她是烦死许密这种性格的人了,但是总之对方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陈礼没错。   而陈礼还在那边说:“……像我这样的人很可悲吧,简直像是地洞里的老鼠一样,连爱也是卑劣的,其实,我也一直有自己拍一部电影的梦想……”   秋水意不管了。   不过鉴于上次给姜瑗的那一拳给了她很大的麻烦,这一次她没有冲上去打人。   她只像是一阵风一样冲到了众人面前,指着众人道:“你们有毛病啊,站在这儿听他演讲,他是马丁路德金么?”   显然不是所有人理解了她这个梗。   只有林晚照蹲在地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第57章 “把东西给我。”   许密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林晚照。   林晚照就仰着头说:“她说《Ihaveadream》。”   这么说完,又捂着肚子窃窃笑起来。   许密心想:她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没觉得有那么好笑。   那边想必也和许密一样,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好半天,制片道:“……不是听他演讲,只是怕他一时冲动,跳了海。”   陈礼被秋水意打了岔,也不卖惨了,冷哼道:“反正我不想活了,要我的命就拿去好了。”   他往后走,脚踩进了水里,人群骚动,便有人说:“不要冲动。”   秋水意闻言却冷笑,说:“不想活了,行啊,那你就跳啊。”   她往前走,陈礼往后,她又往前,陈礼又往后,半条腿淌进了海里,惊声道:“别过来了!”   秋水意道:“你要脸么,怕我一个小姑娘,我还能对你一个老倭瓜做什么?”   陈礼涨红了脸,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   她继续往前。   陈礼却不退了。   因为他往后踩了一步,感觉到再退,便踩不到底,仿佛是真的要沉下去了。   他神情僵住。   表现的凄厉,可是他自然是不想死的。   如此,众人自然发现他是装腔作势,一窝蜂冲上去,把他给抓回来了。   ……   此时曲安歌却也跟着一群人到了楼下街道上。   因为众人查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藏了东西或者少了人,结果突然有人说,群众演员了有个人和陈礼走得特别近,于是便着人找这个群演,结果果然没找到。   大家七嘴八舌地形容对方,说对方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黝黑,人又高又瘦,像根铁柱子。   曲安歌便隐约想起这人来,虽平常不曾说过话,面貌却隐隐约约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庄融急的上火:“那人呢,人去哪了?已经跑了,但是这是个海岛,码头也没来过船,应当还在岛上吧?”   如此,便要遣人四处去找,曲安歌连忙拦住他,说:“你疯啦,不说大半夜的,叫一群非专业的人员出去安不安全的问题,要是剩下的人里还有同党呢?那你岂不是放他们走了?”   庄融一愣,抓了抓头发,道:“对,你说的对。”   曲安歌便说:“你找人先镇住这里,我有个猜测,山那边另一个村里,是有一个老码头的,那边也可以停船,他要是想跑,很可能从那里跑。”   海边想要停船,不是每个地方都能停的,有些地方礁石林立,有些地方滩涂软烂,都不适合停船,通常适合停船的地方,过去总是有简陋的码头的。   只是后来政府重修了码头,又有补贴政策,便有了官方的正式码头,但是旧码头也不是不能用。   庄融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曲安歌的手,说:“在哪,你快带我过去。”   庄融这会儿都忘记曲安歌是个比她小很多的女演员了,这会儿所有人都手足无措,曲安歌反而成了主心骨,两人带上了两个助理去开车,却发现所有车的轮胎都被扎破了,饶是庄融也不禁大骂脏话,只有曲安歌皱眉,说:“快去问问附近的人,看他们有没有车。”   岛上近几年已经没什么人住了,找来找去有一户人家来开门,但是家里只有一辆三轮摩托和一辆摩托,曲安歌道:“挑什么呢,借了呗。”   但是三轮摩托助理说会开,摩托车却没人会,只有曲安歌道:“行吧,那我开。”   于是一行四人,其中一个助理带着庄融和另外一个助理,曲安歌骑着摩托出门,刚上了水泥路,边上突然蹿出一个人,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却见看易南蝶穿着一套睡衣,一脸着急道:“带上我吧。”   庄融本来想劝劝易南蝶,想说虽然知道她肯定也着急,但觉得她就算跟上,也只能是个拖累,但是曲安歌觉得时间紧急,根本不想废话,打断他说:“那你上车吧。”   她的本意是让易南蝶上三轮摩托,没想到对方向她走近,跨上后座坐上了。   曲安歌想要说话,却还是算了。   刚才不想废话,现在自然更是不想了,于是感觉到易南蝶抓住自己的衣服后,便直接启动马达,沿着公路前进。   小沙岛真的不大。   小时候骑着自行车绕一圈,也不过只要一个半钟头。   只是冬天风大又冷冽,只一会儿眼睛就被吹得睁不开来,到目的地的时候曲安歌觉得脸上冰冷一片,连表情都做不出来,只能僵着脸道:“我们别分开,那个群演比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高大,要是他准备反抗,我们单独碰到他反而容易出事。”   庄融点头,觉得她说的有理,众人便一起往码头走,说是码头,其实就是用木板搭了了个平台,从岸边延伸出去,连盏灯都没有。   可是这个晚上的月亮实在太亮了,他们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了缩在码头边上的高大的男人,对方低着头,好像正在打盹,怀里紧紧抱着公文包。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要说话,曲安歌几乎本能地伸出手,把对反的嘴捂住。   易南蝶便瞪大了眼睛望着她,惊惶的双眼中盛着一泓月光。   “嘘。”曲安歌轻声道。   她与庄融交换眼神,庄融屏住了呼吸,似乎用眼神在问“怎么办。”   对方就在海边,要是一群人突然过去,他万一害怕,把硬盘直接扔海里去了怎么办。   他们躲在一段废弃的矮墙后面,半晌,曲安歌低声道:“我先一个人过去,我是个女的,他就算看见我,应该也是不会慌的,我看能不能把他哄到岸上,对了,他叫什么?”   庄融和助理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他连忙拿出手机,说:“我问问……”   话音刚落,边上一个声音低声道:“他叫余旷平。”   却是易南蝶。   曲安歌惊讶:“你认识他?”   易南蝶沉默片刻,点头道:“我认识,我去吧。”她这么说着,人却哆嗦个不停。   曲安歌看她这个小白菜的样子也不忍心,道:“还是我去,也好找借口说我为什么能找过来,因为我本地人嘛,我说我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说不定能信。”   她看着易南蝶的样子皱眉,说:“你别怕,怎么抖成这样,既然怕跟过来做什么。”   易南蝶道:“……我不是怕,是冷。”   曲安歌:“……”   边上一个助理连忙脱了外套给易南蝶,易南蝶摆手,说:“我知道怎么说。”   庄融却多心起来:“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的?”   她想到平日里樊语对易南蝶不假辞色的样子,心里怀疑易南蝶也是一伙的,对方说不定一直有怨气。   易南蝶便叹了口气,道:“我平时太无聊了,经常和群演说话,下午也跟他说过话,我看他就在楼下走来走去,还以为他是找厕所,还给他指了厕所的路。”   其实她也自责,说不定她再敏锐点,就能发现对方根本不是着急找厕所,而是鬼鬼祟祟。   庄融还是半信半疑,曲安歌便按住易南蝶,道:“别哆嗦了,我去。”   她正要出去,易南蝶矮了下身,直接就钻出去了。   她既然出去了,其他人也只好按兵不动,只悄悄找了条缝往外看。   直到易南蝶走到近前,余旷平才醒,因为木码头年久失修,踩上去就嘎吱作响,他像从睡梦中惊醒的猫一样一下子清醒地瞪大了眼睛,手紧紧抓住怀中,但抬眼看见是易南蝶,莫名放松下来,说:“是你啊。”   庄融急了:“他们真的认识!”   曲安歌连忙伙同另外两人按住庄融,道:“认识又不一定是同伙,冷静,冷静。”   其实她也不冷静,屏住呼吸紧紧盯着。   她平日里和易南蝶接触的比较多,能感觉到对方沮丧,但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坏心眼,于是愿意相信她。   只是她也想不通,易南蝶和余旷平怎么会认识。   实际上,剧组那么多人,自然也有事很多事的,踩高捧低也是常有。   曲安歌是天天拍戏,忙的分身乏术,所以很多事根本接触不到,但是易南蝶不一样啊,她虽然是女二,天天在组里,但是闲的不行。   某天看见到了饭点,余旷平却没饭吃,问起来对方说后勤跟他说没饭了,易南蝶觉得他可怜,就帮他要了盒饭。   如此算是认识了,有时候碰面,易南蝶就会跟他打个招呼。   余旷平开始连应都不应,但是次数多了,就应了,两人算是成了点头之交。   再后来有个晚上,易南蝶实在睡不着觉,就出来散步,她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这个码头,见海面上波光粼粼心旷神怡,心情正放松,却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   她吓得尖叫,跑动中反而摔了,顿时哭得撕心裂肺,身后有个男声便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一个人,担心才跟上来的,你别哭了。”   易南蝶一愣。   可是最近的事早就让她压力大的睡都睡不好,如今哭出来,停都停不下来,于是就在马路上嚎啕大哭了许久,才停了。   余旷平没有上前。   对方就在十米开外静静站着,仿佛等着她哭完。   易南蝶哭够了,打着冷嗝起来,因为还是怕余旷平,就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每走一段,她回过头看,便看见余旷平跟在十米开完的位置,没有靠近,也没有走远。   以后的日子也是如此。   对方总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易南蝶有时候看见他,会觉得这个晚上只是一场梦境。   这样想起来,此时此刻,两人就隔着三块木板的距离,好像是这些日子距离最近的时候。   易南蝶咬着嘴唇,难得地没有哭。   她只是打着哆嗦伸出手去,说:“把东西给我。” 第58章 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   月光如银沙一般。   过于明亮的月光仿佛有了实体,倾泻在海面与沙滩上,又勾勒在不远处的一对人的身上,眼前的场景便好像是电影里的远景,无端添了些浪漫。   余旷平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他个子高,就算蹲着缩成一团,看起来也是个巨大的野兽,易南蝶在她面前又纤细又小巧,海风中对方衣摆头发高高扬起,真的仿佛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可是余旷平反而怕她,甚至往后缩了点。   矮墙后的庄融看着这一幕,镇静下来。   他沉吟着开口:“我看着……南蝶占上风。”   助理之一脑洞大开:“南蝶不会才是幕后BOSS吧,别看她平时哭哭啼啼,其实都是伪装。”   另一个助理捂住嘴,含糊道:“听起来好萌。”   曲安歌:“……”   二次元宅男真的没救了。   可是她也好奇到底怎么回事,便凝神去看。   余旷平左顾右盼:“你为什么一个人来这?”   易南蝶抿嘴:“他们查出只有你不在。”   余旷平一愣:“你没说我可能在这么。”   易南蝶坚定道:“我没说。”   她确实没说。   哪怕是查出是余旷平不在的时候,她也没准备说。   首先是,她自然也不确定余旷平是不是在这,其次,对方当初愿意默默送她回去,是自己承了情,那她就也要默默照过来,不管是不是在这,她也算尽了力。   可是毕竟曲安歌他们立刻就往这里赶了,而易南蝶也跟了上来,那么易南蝶有没有说,在外人看来是没有差别的。   但是易南蝶觉得有差别。   她没有说,就好像当初余旷平默默送她回去,没有像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一样,她确实没有说,在她心里,就是问心无愧的。   所以这句话她说的很真挚。   余旷平也立刻相信了。   他的神情变得放松,思索了一下,在口袋了掏了个什么出来,递给了易南蝶。   易南蝶看见一个草编的手环,在月光下显得纤细可爱。   易南蝶一愣。   早上的时候她看见余旷平在编东西,便问他在编什么,但是对方不说,现在看来,就是这个手环。   她沉默片刻,说:“我不要这个,我要移动硬盘。”   余旷平摇头:“这个我不能给你。”   易南蝶道:“那这个我也不收。”   余旷平低头看了一下手里这个粗糙的手环,想了想,就扔到了海里。   “那算了。”他说。   易南蝶呆住,半晌,眼泪从眼里里涌出来,她还是忍不住哭了,颤声道:“你怎么真的扔了。”   余旷平呆住:“你不是不要。”   易南蝶道:“我只是说现在不收,又没说我不要。”   余旷平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易南蝶突然倾身,直接伸手去抢,余旷平只好站起来躲,两人打了个转,最后余旷平只好往岸上跑。   矮墙后庄融一脸纳闷:“他们干嘛呢?”   助理道:“追逐打闹。”   曲安歌终于忍不住拍了下助理的头,说:“别给我胡说八道了,他不是到岸上了,找机会把他摁住。”   余旷平正扭头注意着易南蝶的情况。   易南蝶不追了,只哭个不停,突然,转头往海里去了。   余旷平吓了一跳,正要过去,身后两个身影突然往他身上跳过来,他一瞥见就伸手敏捷地扭了个身,结果那两人连他的衣角也没摸到,齐齐摔在地上。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曲安歌捂脸无语。   余旷平立刻往海边跑,这除了要躲这两人的缘故外,还因为易南蝶居然往海里面走,这下就算是曲安歌也出去了,着急地叫易南蝶的名字:“你干嘛啊南蝶。”   这么说完她又叫余旷平:“余旷平,你为什么要拿走硬盘,是为了钱么,要多少啊我们可以给更高的价钱。”   余旷平走到海滩上,张口想叫易南蝶的名字,但是这么多天以来,他还真没叫过,张了半天口却开说出话来,于是只好越走越近,这时他发现易南蝶也不是想要跳海,而是扒拉着海水,好像在海里找什么东西。   他心里一跳,心想:应该不会吧。   易南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余旷平来了,气道:“你扔到哪里去了,我为什么找不到,你赔我啊。”   余旷平沉默以对。   他扭头看见岸上不断靠近的四个人,又看着海里一边哆嗦一边哭的易南蝶。   跑不掉了。   明明说是一个人的。   说的还那么真。   果然是个演员。   他叹了口气,举着手上的公文包,说:“这个赔给你,你快上岸吧。”   ……   “然后呢?”谭臻臻追问。   曲安歌道:“然后余旷平就把东西给她了啊。”   “靠,这是什么虐恋情深。”谭臻臻扼腕叹息,道,“昨天晚上,我怎么就睡得那么死呢。”   曲安歌笑而不语。   太阳已经升起,晚上月明星稀,白天自然是个好天气,太阳暖融融洒在人的身上,逼退了夜晚的冷意和湿气。   昨天半夜曲安歌他们把人和东西一起带过来,陈礼看见大骂余旷平没用,从辱骂中曲安歌知道,余旷平家里母亲生了病,急需一笔钱,如此才上了陈礼的贼船。   早上樊语联系了警方,于是一群人坐在码头边上,等着警方的船过来。   曲安歌靠在许密的肩头,感受着吹到脸上的风。   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许密也在,对方几乎立刻冲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臂问她“有没有事”。   曲安歌看着许密一脸担心的样子,自然忍不住笑,咧嘴道:“我没有事的。”   许密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之后看见曲安歌背后,抱着她的腰,浑身湿透打着寒颤的易南蝶,又是表情一凝,目光放在易南蝶搂在曲安歌腰的手臂上,有点挪不开了。   于是天亮之前,曲安歌仔仔细细地说了昨天晚上的事,连一个细节都没有落下,以此证明自己和易南蝶毫无关系,谭臻臻听完,便立刻觉得这是个新人女演员和群演之间的虐恋情深。   她看了看边上余旷平的脸,偷偷说:“你还真别说,修饰一下,不比现在很有男明星差,至少个子高啊。”   曲安歌见许密神情已经如常,便对谭臻臻说:“别随便编排绯闻啊,剧组环境封闭,有时候人的感情比较激烈,也是常有的。”   她这话说话,便暗道糟糕,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果然见许密神情冷漠,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曲安歌立马追上去,在许密耳边说:“但是我肯定不会这样。”   许密望着海面,太阳初升,海面上粼粼波光如碎金一般,她听了陈礼的事,又听了余旷平的事,突然觉得爱情除了徒增痛苦,十分没有意思。   她于是一言不发,转身往山上走了。   曲安歌还想追上去,樊语却把她叫住,因为警察来了可能需要她记笔录,曲安歌只好高声道:“密密,折腾了一晚上,你早点回去休息。”   秋水意在边上嗤笑,道:“她不是想休息,是不想理你吧。”   曲安歌这回完全没生气,反而一脸真诚望着秋水意,道:“老板,能具体地说一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么?”   秋水意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晚照凑过来,和她互相补充,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听到陈礼的那些话,曲安歌狂翻白眼,也明白了上辈子为什么剧情走向和这辈子不一样。   因为上辈子陈礼拿到了姜瑗的钱,不想得罪姜瑗,自然让戏平平安安拍完。   更重要的是,这辛辛苦苦拍完的戏,因为姜瑗的缘故没有上映,樊语栽了个大跟头,陈礼反而爽了,态度还更好的。   简单形容——卑鄙小人。   许密怎么能觉得自己和这个卑鄙小人一样呢。   她转身去找了陈礼。   或许是因为认识了十几年的情谊,陈礼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曲安歌到的时候樊语就在里面,坐在椅子上捏着鼻梁。   陈礼和秋水意描述中的也不同,昨天晚上对方有恃无恐盛气凌人,今天却怂了,面色晦暗道:“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樊语叹了口气道:“那你告诉我,你背后是不是还有人。”   陈礼摇头,道:“就我……我,我是得了失心疯了,对不起,我其实就是嫉妒,这电影拍了一半,我就知道,这肯定是部能拿奖的好电影……我就想,你要离我越来越远了……”   樊语盯着他,突然说:“别骗人了,你把我当成小姑娘么,什么样的眼神才是爱,我难道会看不出来么,就算以前不知道,如今……”   她垂眸,低语道:“见过了就知道了。”   曲安歌听到这,转身走了。   她知道应该和许密怎么说了。   走到大门口,她看见易南蝶苍白着一张脸出来,游魂似的出了门,目不斜视,都没看见她,她跟在后头,看见易南蝶果然是去找了余旷平,她就没跟上。   正巧这时候警方的船来了,所有人就聚集到了码头。   ……   这早上所有人心里好像是扯着一根弦,直到做完笔录所有人被警察带走,才终于松懈了。   樊语让所有人回去休息,曲安歌立刻就去了山上,到了许密的房间。   房门没锁,她推门进去,看见许密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   但是她刚蹑手蹑脚关上门,许密便直起身,道:“我睡够了,你睡吧,我起床干活去。”   她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被曲安歌拦腰搂到了怀里。   许密的身体又轻又软,抱住的时候像是抱住了一团云朵,她将许密的脸按在肩头,闻着鼻尖熟悉的体香,低声道:“你知道我爱你,对吧。”   许密没说话,又听曲安歌说:“你别信陈礼那个卑鄙小人的话,他才不爱樊导。”   许密轻声道:“可是爱是什么呢?”   曲安歌撑起许密的肩膀,双眼发亮地看着她:“爱就是我们这样的啊,我的眼中只有你,你的眼中只有我,我知道这个世界除了你,我不会在把一个人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你难道不是么?”   许密愕然看着曲安歌的眼睛,半晌,脸颊和耳朵变得通红,眼神闪躲道:“你也发现了我的那些想法吧,明明你演技那么好,可是我总是给你使绊子,其实我和陈礼也……”   “并不是!”曲安歌非常严肃地打断了她,说,“你为什么不加上前提,是我叫你不要离开我,陈礼想要的是樊语手上的资源,她的家世,她的能力,但是我不管什么样,你肯定都喜欢我吧。”   曲安歌期待地看着她,眼睛发亮。   许密的心脏跳得厉害,大脑一片空白,她的耳中莫名响起昨晚的海浪声,将整个大脑填充,让她无法做出能经过大脑的回答。   所以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   她点了点头。 第59章 “我为什么要怪你?”   因为是身体先动,大脑反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曲安歌紧紧抱住的时候,大脑仍然在一片窒息的眩晕之中,只浑浑噩噩地冒出几个字来——   爱就是我们这样的啊。   她也可以用于形容爱情的模样么?她难道不是充满嫉妒过于卑劣么?   可是曲安歌这样说,又紧紧将她抱住,她的心头仿佛被撒上糖霜和蜂蜜,叫她没有空间去想别的,好半天,她听见楼梯里传来脚步声,秋水意和谭臻臻正在高声争论着什么。   她清醒过来,红着脸道:“你怎么那么自恋啊。”   居然由本人说出了自己无论如何都会喜欢她这种话。   这种话一般不是应该由她说么?   不过仔细想想,要是她的话,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此时曲安歌又说:“这不是自恋啊,你无论怎么样我也都喜欢,这个是相互的,你以前不是说过么……你以前说过啊,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特质。”   许密道:“是么,我说过?”她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肉麻。   但是细细回想起来,好像是说过,但是当时自己并不觉得是在说什么肉麻话。   可见肉麻话是这样的,别人说出来总是格外肉麻,而自己说出来就会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曲安歌有些着急:“是的啊,你说过的,我都没忘你怎么能忘。”   许密便含糊道:“行,我记得。”   秋水意在门口道:“曲安歌回来了,那我和晚照睡哪?”   谭臻臻便说:“那就跟我们挤挤呗。”   听到她们不会进来,曲安歌松了口气,现在氛围大好,她自然不想有人打扰,但是许密把她推开了,她正心慌,许密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曲安歌没想到是这句话,卡了壳。   许密道:“你先睡一觉吧,一晚上没睡,身体会吃不消的。”   曲安歌不知道许密是什么意思,只好小心翼翼看着许密,许密抬眼,察觉到曲安歌的眼神,道:“我有那么可怕么,你干嘛那么小心?”   曲安歌道:“也不是小心,只是……我知道以前自己做的不好,所以现在总担心你生气。”   许密板起脸:“所以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种无理取闹很容易生气的人咯?”   曲安歌忙说:“那绝对不是这样。”   许密冷哼:“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吧。”   “不是的不是的……”曲安歌绞尽脑汁,却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回复,正觉得这一次又被搞砸的时候,听到许密说——   “莫名其妙,我都问你想吃什么的,居然还觉得我在生气,嗯,搞得我真的有点生气了。”   曲安歌愣了一会儿,忙说:“想吃糖醋排骨和麻婆豆腐。”   许密“嗯”了一声,说:“睡吧。”   她把曲安歌推到床上,正准备往外走,曲安歌拉住她的手,说:“能不能再陪我一下?”   手指有些凉,像是带来了外面的海风。   几缕发丝凌乱地盖在眼睛上,有些疲惫的面容上带着非常容易察觉的期待。   许密道:“好。”   曲安歌确实困了,昨天晚上没睡不说,还心惊胆战的,今天早上做笔录的时候更是绞尽脑汁地回想,一歪倒在床上,脑袋就开始迷糊,甚至忘了自己没换衣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密坐在床边看着曲安歌的睡颜,一晚上没睡,多少是有些憔悴,眼下也多了些暗影,大约是吹了冷风,嘴唇和鼻尖起了些干皮,许密看了有些心疼,站起来去水壶里倒了些热水,绞了条热毛巾过来帮曲安歌擦了擦脸。   擦完脸,她的手不自禁停在对方的脸颊不舍得抽走,那脸颊柔软温热,只巴掌大,于是只要张大手掌,便能包裹住大半张脸,盖住眼睛和鼻子。   许密把曲安歌的碎发捋到边上,露出对方光洁的脸,看得入了迷,直到楼下公鸡叫了几声,她惊醒,把手抽了回来。   她往外走。   关门时,仍忍不住看了下房间里曲安歌沉睡的侧脸。   她突然想,爱情除了徒增痛苦,大约也确实还是有点其他意思的。   至少此刻,她幸福且平静。   ……   虽然曲安歌明显地发现许密对自己的态度已经软化,很希望能整日与许密蜜里调油,但是毕竟她仍然在电影的拍摄中,于是只吃了两顿好饭好菜,便只能回到紧张的拍摄之中。   一开始,整个剧组的氛围都十分诡异,毕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剧组重要协调人员的副导演又直接被抓,剧组混乱了很久,樊语甚至请了尊菩萨像过来每日都要拜拜,大概是寄托于封建迷信能够扫去剧组阴霾。   但是只三天的功夫,樊语多云转晴,这是因为易南蝶,用樊语的话来说——“易南蝶是终于开窍了。”   先前易南蝶总不在状态,只好直接把对方的戏份后移,现在申海的戏份都拍完了,易南蝶要是再不行,樊语都做好了砍对方戏份的准备,没想到第一场就给了惊喜,那一场表演对方因为害怕嚎啕大哭,易南蝶哭得撕心裂肺,贡献了目前为止最好的一场表演。   要说一场可能是偶然,后面的机场也确实不错,还有几场是与曲安歌比较亲密的戏份,对方照样表现的不错,就算在曲安歌的压制下,也相当抓人眼球。   倒是曲安歌因为担心亲密戏份让许密看见,走了两次神。   幸好,大概是因为先前被怀疑的事,到底还是让许密谭臻臻她们有些在意,她们很少过来了,到了一月中下旬,因为临近过年,谭臻臻岳梅她们都要回老家,于是发了一大笔年终奖之后,“好时好食”工作室便宣布放假,许密离开小沙岛,回家去了。   剧组却不会那么早休息。   樊语表示大伙要工作到腊月二十八——这已经属于非常有良心的导演。   而一月底,另一件对曲安歌很重要的事发生,那就是《明宫花》趁着寒假上映了。   不过前面几集她都没有出场,到第三天,她终于上线了。   那天她也没好意思提醒别人,但是樊语知道这件事,便提了一嘴,还特意让她早点收工,好让她回去看电视。   于是到了八点,曲安歌就呆在房间里打开了电视,同时给许密发了条语音。   许密很快接通,同时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明宫花》的片头曲。   许密低声道:“今天怎么那么早收工。”   曲安歌道:“大概是樊导怕我惦记,让我回来看看自己的出场了。”   许密忍不住想笑,但是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知为什么也不好意思起来,就缩着脖子把脸埋到了围巾里,含糊道:“你不会不好意思么。”   许密记得自己第一次发布带背影的视频的时候,自己没好意思第一时间看,因为觉得不好意思。   曲安歌道:“还好啦。”   要是上辈子,她可能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的,不过上辈子都在这行做了十年,到如今,已经很习惯了。   她开了电视,电视里的声音和听筒里传来的声音重叠起来。   上辈子让她成名的那部剧开播的时候,她激动极了,但是激动中又有茫然,因为她并不知道这部剧能不能火,茫然中又有些寂寞,因为这些心情,她并不知道能和谁分享。   她试图给许密的微信发消息,但是收到的只能是“对方不是你的好友”的提醒和红色的感叹号,因为是网剧,父母不会看,她就也没说,于是只一个人窝在出租屋喝酒,到第二天,头痛欲裂中她接到经纪人的电话,说:“剧火了,你也火了。”   经纪人是公司安排她的,本来就是合作关系,只说了这句话,又告诫了一下她不要乱说话,接下来一切都听公司安排之后就挂了电话,曲安歌被激起的激动就这么上不上下不下地吊在那,没有分享的人。   也许这代表她的自私,她总是在这些时刻特别的想念许密。   悔恨便像是蚂蚁噬咬心脏,又疼又痒。   但是如今不同,许密就在听筒那边,陪着她一起看电视。   甚至不止有许密,还有一些她先前想到会拥有的朋友。   电视剧里她出场的时候,她的手机热闹起来,接连不断地有人给她发消息,大多是对电视里的她拍摄的照片。   曲安歌也看着,屏幕里她微低着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因为这人物的人设是清丽高洁,于是穿了一袭绣着梅花的短袄,简洁的少女发髻,有一层薄薄的刘海,显得稚嫩青涩。   这空气刘海还是曲安歌向化妆师建议的,化妆师本来准备给她搞个厚刘海,曲安歌连忙制止了,搞了个后世的空气刘海。   待人真的出现在屏幕上了,曲安歌就有些羞耻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便和许密说起了这刘海的事,许密安静听完,评价道:“很好看。”   电视里曲安歌眼波流转,只是几个表情,便将一个清丽矜持的少女展现出来。   许密又忍不住说:“和现实中的反差很大。”   曲安歌道:“这我就不服气了,我现实中也挺漂亮的吧。”   许密不作理会。   其实她只是想,演戏真的很神奇,居然真的能表演出一个和现实中完全不同的人。   演戏其实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容易。   她想,下次曲安歌回来的时候,她要当面跟曲安歌道个歉,承认过去是她有色眼镜太重了。   这个晚上过去,曲安歌便知道自己的生活应该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果然,一周之后她的微博粉丝到达了五百万,秋水意说公司这边收到好多节目和品牌的邀约,还有许多问她考不考虑演的剧本发了过来。   曲安歌只要发一条微博,评论就立刻飙到99+——简单说,她火了。   这自然首先是因为《明宫花》确实收视喜人,其次就是因为,曲安歌太漂亮了。   这由自己说来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自从她出场,网上最多的评价确实是——演容妃的演员太漂亮了,是谁啊。   她上辈子并不是以美貌出圈的,这可能是因为那会儿以美貌为噱头的女演员变多了,而且她的角色定位也不是美人,但是《明宫花》里的容妃是切切实实的美人,于是无论是妆造氛围,都把她往大美女上靠,于是一出来,就叫人惊为天人。   连她妈都给她打来电话,说:“你是演了《明宫花》里的那个容妃么,你怎么不提前说,搞得还是你杨阿姨来跟我说这件事。”   她身边所有关心她的人都很高兴,然而所谓乐极生悲,莫不如是,二月刚开个头,网上爆出一则消息,说是今日因知名宫廷剧爆火的女演员,实际上是陪酒上位。   曲安歌在热搜上看到这条的时候就叹了口气。   果然,次日在众人的质疑声中,知名营销号发表几张照片,照片很模糊,但仍然能看出是个酒局,酒局里正在给人敬酒的女明星,分明就是她曲安歌。   她在第一时间给许密打了电话:“你看到照片了么,你听我说,这个照片真的只是敬酒,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在说这个话的时候,许密只问她:“这照片是谁曝的,你知道么?”   曲安歌一愣:“……你不怪我?”   许密反问:“我为什么要怪你?” 第60章 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太受冲击,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有什么情绪,仿佛连这句简单的话语都不能理解。   但是能明白了之后,喜悦便像是春日的小花般隐秘地开放起来。   曲安歌嘴角挂着笑,道:“我猜是周悦,就是我之前那个经纪人,以前……确实应该有一些照片在他手上,那个时候,公司会安排这些酒局,不能拒绝。”   许密忍不住皱眉。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居然遭遇了这样的事,她的心像是堵着一块石头一般难受,她总觉得曲安歌应该是因为感受到愉快才呆在这个圈子,因为这圈子在表面上看来确实花团锦簇一片繁华。   可是浮华之下原来有着这样的泥潭。   大约是她沉默了太久,曲安歌又紧张起来,嗫嚅道:“我、我当面跟你说吧,我明天早上就坐船回去了。”   曲安歌有点担心许密嫌弃自己。   她发现如果心中真的有某种担忧,反而不敢把这话直白地说出来,因为担心一旦说了这话,会得到确定的答案。   甚至于,担心对方犹豫,没有立刻回答。   因为这种时候的犹豫,往往就代表着答案。   许密却也觉得这件事该当面说,毕竟现在网上已经是铺天盖地的骂声,让她非常生气。   她说“好”,又说:“明天回来……你先来我家吧,我做了一些酱肘子,你可以带回去。”   其实她是想先和曲安歌说说话。   曲安歌在那儿患得患失,便没发现许密的弦外之音,挂了电话之后,她见秋水意也联系了她,就连忙打电话回去了。   秋水意一接通电话便说:“需不需要帮你降热搜?”   曲安歌都感动了,觉得老板果真是财大气粗,不过又有些犹豫,道:“我担心要是撤了热搜,反而被人带节奏说是心虚,话说,公司有公关部门么?”   秋水意沉默了三秒:“……还要这?”   曲安歌:“……要的,现在找个外包也来得及……不,还是算了。”   仔细想想,现在的公关公司网络公关的经验搞不好还没有她丰富。   她想了想,说:“热搜……先别撤,我这里不能立刻发声,你去买一点水军,帮我说话,一部分表明一下这些照片并不能说明什么,一部分说一些类似于看着不像我的话,还有一些发一些剧照之类的正面内容把这些盖过去……   但是最重要的是要查出是谁发布了照片,其实我估计应该是周悦,他是我以前的经纪人,但是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光聚的授意。”   秋水意闻言便说:“你以前的经纪人?他人品那么差啊?”   曲安歌道:“那自然是差,不然我能拼着违约也要解约么。”   秋水意道:“也是,我会帮你查查的,等查出来,肯定要告他们一个诽谤。”   两人又交流了下细节,甚至做了个文档,给秋水意的助理发过去了,等聊完了正经事,曲安歌话锋一转,说:“其实这事不算什么,还有一件事我更担心。”   秋水意大吃一惊:“还有什么事么?你在网上都被骂成鸡了,还不算最让人担心的事?”   曲安歌:“……算了,我不想跟你说了。”   秋水意道:“说啊说啊,我很恐慌的,你现在是我们公司最知名的艺人唉!”   曲安歌按着额头:“和工作上无关……”   秋水意平日里看着跟个傻大姐一样,其实是很敏锐的,当即便说:“和许密有关?啊,我知道了,这种桃色新闻,许密估计不开心。”   曲安歌因为心虚,虽然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可是密密说她不怪我,刚才和她打电话,她也只问我觉得是谁散布了这个消息。”   秋水意也惊讶了:“哦豁,我还以为许密会借此机会作天作地呢。”   曲安歌不开心了:“你不准这么说她。”   秋水意:“作还不准说。”   曲安歌:“她是爱我!”   秋水意:“噫……那你在担心什么?”   曲安歌卡了壳。   秋水意嗤笑道:“行了,我有眼睛,看得出她爱你,她这作的沸反盈天的无非是因为自卑,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俗人啊,大多是如此。”   曲安歌可不高兴她这么说许密:“说别人是俗人,你难不成还是仙人。”   秋水意道:“我也是俗人,你也是俗人,你还特别俗,俗不可耐,浪费了一张仙女脸蛋。”   曲安歌冷哼:“那按你说,全世界的人都是俗人。”   秋水意来了兴致,提高声音道:“晚照妹妹不是呀,她就是表里如一的人,上次我去了她家,她刚好在练习,我一听那琴声,这个人都觉得像是飘到了天堂……”   曲安歌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觉得和秋水意诉说感情烦恼,是个很愚蠢的选择。   毕竟秋水意自己对自己的感情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晚上辗转反侧没有睡好,半梦半醒之间,仿佛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秋水意的话和许密的话交替出现在曲安歌脑海中,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秋水意说得对,许密一直很自卑。   就好像她因为担忧被许密嫌弃,不敢在对方面前说的太多,许密过去情绪变幻不定,或许也是出于同样的心情。   她是抱着遗憾重生来的,所以一看见许密,便觉得什么都好,什么都不算什么,许密在她心目中完美无缺,甚至在她的回忆里,在她的想象里,她也将许密塑造的完美无缺。   那么长的时间以来,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许密是会自卑的。   因为她觉得许密不该自卑。   人总是难以控制地从自己的视角去思考问题,在很多事上都是如此。   她突然就惊醒了。   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她一大早便去码头登船,靠岸的时候大约是早上九点,她给许密发了条消息,说——【密密,我下船了。】   ……   许密就在码头。   昨天晚上她没有睡好,睡觉之前她在刷微博,刷到很多辱骂曲安歌的话语。   她看了感觉很不理解,这群人和曲安歌无冤无仇,就算照片里真的表示曲安歌在从事什么不正经行业,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还有人说着类似于“昨天看电视刚粉上,这就翻车了啊得了取关”这样的话,许密便想,一切都不清楚你就取关,又凭什么说自己是粉丝呢?   她又看到好几个说是曲安歌同学的来爆曲安歌学生时代的黑料,有说她是小太妹的有说她是辍学的,一看就是胡编乱造,却有一条看昵称还有些眼熟,说——   【曲安歌以前就是红颜祸水了,你们可不能不知道,以前我们两个学校男生因为她打群架,有五个进了医院。】   虽然是个粉丝数十位数的账号,这条却得到了上百的评论与点赞。   这是个真事,所以说,这个人可能真的是她们的高中同学。   许密盯着这个昵称,越看越觉得眼熟,她在脑海里翻着自己的记仇小本子,想起来,以前曲安歌发《梦游记》并不是她的作品的那个声明的时候,便有个高赞评论说学生时代的曲安歌五音不全,那个评论也是这个人写的。   所以这个人真的是她们的高中同学,许密想到这,不觉更加恶心了。   她点开这人的微博,发现全是一些情|色图片的点赞和转发,还有一些是和微信好友的对话,他接触图来,发一些类似于“女表子”“装清高”之类的评论,许密先是看的直皱眉头,突然想到什么,眉头松开,并把这些微博都截图保存了下来。   通过这些聊天记录,或许能查出这个人是谁。   心里想着这事,于是虽然睡下了,也没有睡得太实,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里她住在一个满是鲜花的房子里,太阳很烈,空气炎热而潮湿。   她印象中并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但是梦里的她对一切都很熟悉地生活着,早上的时候她就开始生火做饭,去田埂里摘了些扁豆和茄子,吵了后浇在一碗细米线上当早饭吃,厨房的花盆里种着小葱,她会直接剪一段洒在菜上。   说实话,有点梦寐以求的生活的意思。   但是她翻了个身便突然醒过来,大脑清醒的不行,怎么也睡不着了,看了下时间,才早上六点。   米线滑嫩的口感仿佛还在口中,她呷了呷嘴,便去厨房下了碗米线吃,拿冰箱的一碗剩菜热了做浇头,不知是不是因为菜不够新鲜,总感觉没有梦里的好吃。   她知道曲安歌买了最早班的船票,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去了码头。   收到曲安歌的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曲安歌买份饺子,她猜曲安歌肯定没吃早饭。   她又想,若是她在网上被骂成这样,她肯定会抑郁消沉到吃不下饭,曲安歌会这样么?仔细想想,对方好像不会。   对方和自己不同,是无论在任何的境地,都不会消沉的那种人。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抿嘴想笑,却看见太阳高挂之处,曲安歌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穿过人群而来,虽然看不见脸,但光是身材和走路姿势,许密便一眼看见了她。   喜悦笼罩了她,她的心像是度过一个严冬之后晒到了太阳,那些隐秘的潮湿和跗骨的疲惫被一扫而空,只剩下暖融融的雀跃。   许密情不自禁地上前几步,而曲安歌比她更快,只三个大跨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第61章 谢谢你原谅了我。   抱了有五秒,许密意识到这里是公众场合。   她立刻试图把曲安歌推开,但是曲安歌抱得太紧,她虽然用了点力,对方还是纹丝不动,她不禁心虚地望向周围,见边上人来人往,其实也没什么人注意她们。   大约确实是她想多了,其实看见两个女生抱在一起,大部分人是不会想太多的。   她就干脆静静伫立,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与呼吸的起伏,过了许久,曲安歌道:“你居然还来接我,没必要啊,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许密终于把对方推开,红着脸道:“我只是醒的早。”   她穿了白色的羽绒服,戴着一条毛绒绒的奶白色马海毛围巾,团团地把半张脸都包了起来,说话间口中吐出了白色的呵气,衬得整张脸莹白如玉,又白里透红。   曲安歌看着对方软乎乎粉嫩嫩的脸颊,简直想不管不顾地亲上一口,但因为担心许密当场翻脸,到底也没敢真这么做,只说:“总之我太开心了。”   两人并肩先往许密家走,走到中途,曲安歌被街上的煎年糕吸引,正想去买,许密说:“我妈腊月的时候打了年糕回来的,你想吃,我回去帮你做一份就好了。”   曲安歌心花怒放,只觉得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完全影响不到她,因为她在现实中所过的已经是梦中的日子。   到了家,许母和许父也起床了,正在沙发上看电视,曲安歌问好的时候,电视上广告放完,便放起了《明宫花》的片头,曲安歌顿时红了脸,跟小媳妇似的找了个沙发角坐下,说:“叔叔阿姨,也、也在看啊。”   许母满眼放光:“当然看啦,我还帮你宣传呢,我以前同事和附近的邻居都看,现在都认识你啦,你现在是大明星了安歌。”   和许母的兴奋不同,许父看起来表情有些复杂,曲安歌立刻想到原因,便说:“网上的事都是瞎说的。”   许父闻言,当即松了口气,说:“我就知道,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根本不是那种人。”   许母道:“我早就说了,就是李家那个老头在胡说八道,不过安歌,你回家了么,你要和你妈好好说说这事,我看她这几天有点难受的。”   许父道:“就是说闲话的人太多。”   或许是怕曲安歌不自在,两人连忙给曲安歌倒茶递瓜子水果,试图用食物来转移注意力。   这种亲近真是久违了,曲安歌一边感动,一边却又忍不住想,如果知道了她和许密的事,两位老人会如何呢?   上辈子,两位老人是躲着她,她却恨不得被骂一顿,至少代表自己对他们来说仍然是亲近的人。   许密将年糕两面煎得金黄,加上香葱,涂上酱汁,酱汁是自己调配的,里头有耗油胡椒粉酱油白糖,于是涂上之后,便呈现出如同琥珀一般的油亮与剔透,因为是自己吃,她将年糕切成了更小的窄段,更方便食用。   因为实在不好意思看自己的电视剧,也不好意思让许密一个人在厨房,曲安歌只和许父许母做了一小会儿,便到厨房围观许密做菜,等年糕盛进盘子,她便情不自禁夹了一段仿佛口中。   入口表皮微焦,酱汁鲜香甜辣,陪着香葱的清爽,立刻激活了曲安歌的舌头和肠胃。   曲安歌飞快吃完一盆,许密微皱着眉头问:“你是不是吃太多了啊。”   这句话事出有因,十二月底还在小沙岛的时候,和樊语一起吃饭,樊语便看着曲安歌说:“你是不是有点胖了?”   曲安歌是不易吃胖的体质,又不是不会吃胖体质,天天好吃好喝招待着,多少是有点被看出发福来了。   于是那之后曲安歌减少了饮食,毕竟电影里的女主角被梦魇纠缠了数年,怎么可能白白胖胖呢。   曲安歌也想到这茬,但是她不忍心放下美食,便含糊其辞道:“那……那等过完年嘛,过完年就减肥。”   对方埋头吃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密密的阴影,像是一把黑色的羽毛扇,扑闪扑闪着仿佛要扑进自己的心里,许密盯着曲安歌的脸又开始发呆。   以前就觉得她好看,可是如今一段时间没见,仿佛又更好看了。   曲安歌就着一瓶纯牛奶吃光了盘子里的东西,抬眼见许密盯着她,便眨巴了一下眼睛,轻声道:“能不能……去你的房间呆会儿?”   许密板起脸来:“不行,快回家去,你妈也很担心你的。”   说话一本正经,但是耳朵尖已经通红。   总之,曲安歌还是先回家了。   她妈果然一见面就问网上的传言,许密说了实情,她妈却还是担心,一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爸便私底下告诉她,因为很多学生家长都知道了这个传言,话里话外的暗示着“苍蝇不叮无缝蛋”,曲母做了一辈子老师,最得意的就是她公平公正没有做任何和歪风邪气有关的事,如今曲安歌却被这么说,她心里是很难过的。   曲安歌完全能理解这种心情,上辈子有许多次也是如此,因为上辈子没有经验,走错的路更多,父母为自己心惊胆战,却反而要来安慰她,说挫折总会过去。   曲安歌其实原本打算着靠将热度和春节将近来冷处理这件事,如今却想,最好还是能把一切搞明白。   不过毕竟还是过年,能做的事也很有限,曲安歌只好花更多的时间陪伴父母,他们一起贴福字贴春联,打扫卫生祭灶神爷,到了大年三十,天色刚刚暗下来,曲母却突然问她:“晚上不和密密出去逛逛么?”   曲父不知道她俩的事,便笑着说:“人家家里也要过年的好不好,说不定一大家子人呢。”   曲母看着她,两人交换了一下只有两人知道的眼神,曲安歌便说:“要出去的,约好出去放烟花。”   曲母:“烟花买了么,没买我买了一点,你自己带出去。”   曲安歌重重点头,到房间了便和许密打电话,说要不要一起出去,许密说要晚点,因为这会儿她还没吃好饭。   到了晚上九点,曲安歌骑了电瓶车等在许密家楼下,没一会儿许密下来了,这回对方还加戴了一顶毛绒绒的帽子,顶上有个毛球,像是兔子的尾巴,于是许密也像是一只软绵绵的小兔子,虽然板着脸,但一点都看不出凶来。   周围漆黑一片,也没有人,只有二楼的窗户里传出了小孩子的笑声,曲安歌心中蠢蠢欲动,刚想着要不要凑上去亲一下许密的脸颊,许密背后突然跳出一个小孩,说:“阿姨好。”   看着不过是五六岁的小女孩,福娃一般的一张脸,脸颊通红,正笑眯眯看着她,眼睛有点像许密,也精巧而圆润,睫毛浓密,藏在眼睑里。   曲安歌条件反射,说:“叫姐姐。”   许密道:“这是我堂姐的女儿,你还想跟我差个辈?”   曲安歌一愣,便又笑道:“好好好,叫阿姨。”   但是她随即警惕,说:“我们不会要带上这个小孩吧?”   她本来还想着今天晚上可以亲密互动。   许密道:“没办法,她妈在打麻将,再加上有人抽烟,整个客厅烟熏火燎的,小孩子呆不下去。”   曲安歌道:“可是……可是我只骑了电瓶车过来。”   许密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我们可以开我堂姐的车。”   曲安歌:“……”   虽然老大不愿意,但是许密看起来很坚决,只好如此定下了,许密开车,曲安歌在后座上带小孩,小孩小名叫乐乐,斜眼瞟着她,突然说:“你会变魔术么?”   曲安歌想了想,说:“我会的。”   她抽出一张纸巾来,折了一朵花展示给乐乐,随后把纸巾塞进手心,吹了一口,在展开手,纸巾就不见了。   乐乐大为吃惊,惊声道:“真的没了。”   曲安歌得意地加咳了一声。   其实纸巾就是被塞进了衣袖里,只能骗骗小孩。   但是她的这个技术似乎征服了小孩,小孩崇拜地看着她,说:“阿姨,我背诗给你听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背诗,但是曲安歌听完了一首磕磕绊绊的《静夜思》,目的地便已经到了。   海边新建的公园,还没建成,于是没有什么人,只有高大的挖掘机,在黑暗中仿佛一个巨大的怪兽。   下车的时候乐乐已经非常粘曲安歌,趴在她的背上不肯下来,曲安歌偷偷凑到许密耳边,低声道:“我还挺会带小孩吧。”   许密这次没打击她,轻轻地笑了笑。   她们在堆叠的石材上坐下,小孩定不下心好好坐着,在曲安歌怀里扭来扭曲,曲安歌把她摁住,说:“不准动。”   摁着摁着,把小孩摁睡着了。   许密这次真的有点佩服了,说:“你真的挺会带小孩,我平时摁不住她。”   她说完这话,曲安歌却没有出声,对方静静看着她,夜色中整张面孔仿佛笼罩上一层柔光滤镜,更显得如梦似幻。   许密屏住呼吸,为了掩饰慌乱,她低头开口道:“……或许到了明年,你就不能这样走在大街上了。”   曲安歌此时并没有带脑子,满脑子只有“老婆真好看啊能不能亲一亲啊”,于是没理解这句话,“啊?”了一声。   许密道:“明年你说不定就是大明星了啊。”   曲安歌回了神,听到这话她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担忧:“只是一部戏而已,距离大明星还远着呢。”   她看见许密低头看着地面,仿佛在想什么,便解释道:“其实这部戏主要是为了报恩,所以这部电影宣传期过去,我可能就也不接下一部……”   她话音未落,许密突然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她说:“我……很抱歉。”   曲安歌懵了。   心想,啊?谁很抱歉?   许密怎么会觉得抱歉?   风声中她听见许密轻声道:“我以前这样说你,是我错了,首先,演戏也是很辛苦的事,并不是只有虚荣,我当时……只是太害怕自己配不上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垂下眼,好让眼中突然涌现的眼泪不至于落下来。   她心中既有抱歉,也有羞愧,反而思绪繁杂,不知道如何开口,脸上却突然一凉——是曲安歌伸出手来,抹去了她滑落的眼泪。   心中仿佛有一座沉重的山土崩瓦解了,许密将脸埋在曲安歌的肩头,哽咽道:“对不起……谢谢你原谅了我。”   这几天她总是会想那个时候自己说的话,总觉得要是换成别的人——或是换成自己,恐怕是无法忍受的。   秋水意说的没错,只有曲安歌能忍受自己。   话虽如此,她仍在担忧的是,或许就算她此时承认了,以后仍然没办法改变。   想到这,她不禁越哭越惨了,曲安歌道:“这可是大年三十啊,大年三十不能哭的,哭了来年都要哭的。”   许密闻言,眨巴着眼睛努力想把眼泪逼回去,反到让眼泪愈发汹涌,她更伤心了,说:“你为什么要吓我。”   曲安歌只好说:“……对不起。”   她正色,认真道:“有些事……不该由你道歉,我知道以前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要说错,也是我错的更多。”   许密泪眼婆娑地仰头看着她,她脑子哭的有点懵:“可是我这样的人,我以后也许还是这样,没有安全感又神经质,我会歇斯底里,会莫名其妙的大哭,会发疯,会大喊大叫,你会觉得我在发神经么?”   曲安歌一脸认真:“不会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因为我知道,是我没有办法失去你。”   许密愣愣看着曲安歌,怀中的小孩突然翻了个身,揉着眼睛起来,说:“要回家了么?”   大约是她们声音太重,把她吵醒了。   曲安歌笑起来,说:“不,先把烟花放了。”   对曲安歌来说,这绝对是一个难忘的大年三十,不仅是在夜色中她觉得与许密的距离更近了一步,还因为晚上回来,她发完跨年短信之后,便收到了曾雪佳的电话。   过去她和曾雪佳都是周悦手上的艺人,曲安歌付违约金跳槽,周悦从光聚离职后,曲安歌曾问过曾雪佳要不要也离开光聚,曾雪佳拒绝了。   她说自己的合约还剩下两年,她不想要为了两年付违约金。   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没说出来,大约是曾雪佳自己心里已经没了那个心气,想着退出娱乐圈了。   总之,曾雪佳仍在光聚,准备度过她的最后一年合约期。   但是这个晚上收到曲安歌的新年祝福后,曾雪佳打电话过来,对她说:“我有些东西给你,安歌,你看一下邮箱。” 第62章 这都能吵起来啊?   大年初五的时候,秋水意收到了曲安歌的邮件。   其实曲安歌在网上被黑这件事,除了曲安歌本人之外,其他人都很心焦。   甚至于公司都因为目前的情况不敢给曲安歌接一些角色,比如花魁之类的,就怕让观众和现实产生联想。   秋水意找人查了一下这事,因为本来就有目标,便很快确定了确实是周悦放的料,对方如今就在一家娱乐新闻公司上班,似乎是放弃做经纪人了。   做了十几年的事业,突然之间就做不下去了,心里没有恨意,想来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秋水意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过去曲安歌籍籍无名也就算了,突然之间仿佛有了火的可能,就算没证据估计也要恶心一下对方,更何况还真有照片。   曲安歌回忆,这照片应该是拍《侠盗三百两》之前,周悦那个时候骗他们说是品牌方的活动,等到了发现不是,也已经晚了。   那个时候曲安歌还年轻,又想着前途,无法做到翻脸就走,被灌到半醉,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找曾雪佳求助才跑了。   后来有一次被骗,她直接泼了酒走人,就是因为在这次她受够了这种恶心的感觉。   她现在知道比起被骗去酒席灌酒更恶心的事是什么——那就是加害人还拍了照片,来污蔑她才是品行不端的那个人。   而这件恶心的事,周悦手下的每个人都忍受的。   周悦忘记的是,他已经不是那个能控制手底下艺人的光聚的经纪人了,他不曾对手下的艺人有过好意,那么他的艺人们自然也不会感激他。   曾雪佳发来的就是来自许多人的证词和证据。   他们许多人在周悦手底下好多年,开始不懂,后来也开始有意识地搜集证据,但是年华蹉跎转眼幻想成空,有些人看开了有些人走了别的路子,既然都是圈子里的人,最开始却也没想到要做些什么或者能做些什么。   直到曾雪佳找上他们,说,愿不愿意提供证据让周悦无法翻身。   自然有人恨得牙痒痒,立刻就响应了。   不过他们响应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曾雪佳说了她愿意以她的名义承担所有事,不需要他们曝光真实身份。   曲安歌翻了一下,便看见有一条信息就是她参加酒局的时候,那天她是接的周悦的电话,但是这人似乎是因为没接到,周悦只好发了消息,说——【丽晶国际有个品牌方的产品发布会,你可以过来参加一下。】   和说服她的说辞是一样的。   只看见这句话,曲安歌仿佛就能想起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因为以为要第一次去参加品牌方活动,兴奋憧憬的样子。   基本上,里面的证据比起周悦那张模糊的照片有说服力多了。   但是曲安歌没把这些证据立刻发给秋水意,她只给许密看了眼,随后自己整理了一下,虽然网上传言甚嚣尘上,她的路人缘眼看着就要坠到谷底,她也看上去非常镇定。   反而是许密开始着急,问:“要不早点澄清吧,万一、万一别人真的当真了怎么办?”   曲安歌道:“不能急,现在说的话,会被春节相关的新闻分流,最好等到初十以后大家都上班了再说。”   这是来自以后的经验。   于是和曾雪佳那边沟通好后,初五她才把这些证据发给了秋水意,秋水意急忙打电话过来,兴奋地说需不需要直接空降个热搜,曲安歌却劝她稍安勿躁。   秋水意继续心急火燎,曲安歌就干脆不理她了,只说了一句转移她的注意力:“林晚照是不是又要回学校了,听说她过年回来了三四天,你没去送送她么?”   秋水意立刻叹气道:“下次见面又得是春假了,你说,要不我把公司开到意大利去?”   曲安歌道:“随便你,但是我反正不想去意大利工作。”   到了初六,樊语就回来了。   对方倒也不是准备那么早就开工,只是觉得确实是晦气,便想着开工之前找了剧组几个重要人员去普陀山拜拜佛,众人买了初七早上的船票,曲安歌却在初六晚上,得知高中同学准备搞个同学聚会。   “那我就去不了了。”曲安歌道。   许密斜眼看她:“你本来准备去?”   许密这会儿也准备着开工,这次过年,她自己拍了一些素材,准备做个“舌尖上的年味”的主题,为此初一初二的时候她还做了大餐,甚至专门买了只猪头过来放在案上祭祖。   猪头后来被切片做了卤肉,两家人吃到现在都没吃完。   “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去,不放心。”曲安歌趴在沙发上看着正在电脑前认真工作的许密,觉得许密纤细苍白,像是个玻璃娃娃一样,实在让她很担心,出去就会受到伤害。   她见许密不以为然,便叹了口气又说:“你一个人去,他们难免会说我的事,你千万不要生气。”   “我都知道你准备反击了,旁人的话我怎么会生气。”   曲安歌笑道:“那就好,你要记住这句话。”   许密抬眼瞟了曲安歌一眼,对方的面孔漂亮的如珠似宝,简直仿佛泛着莹莹光辉,偏偏带着慈母一般担忧的神情,看着十分分裂。   三十那天晚上之后,因为每次看见曲安歌,便想起那天晚上哭得有多厉害,许密难免十分羞耻,最初几天看见曲安歌便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与她相反,对方嘘寒问暖得比先前愈发厉害,好像是先前还有所收敛,现在就百无禁忌了似的,许密肉麻话看多了,竟然有些习惯了,有时候自己都忍不住脱口叫出一句“宝宝”,简直就是被洗脑了。   但是内心自然是窃喜的。   这种隐约的持续的窃喜令她心情愉悦,她认为不太可能有什么事情让她生气到失控。   ……   初七一大早,曲安歌便打着哈欠到了码头。   樊语包了搜快艇带她们出海,上岸之后又包了两辆车。   助理小汪笑道:“安歌现在是红人,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在人群里走了,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曲安歌忙说:“我现在这名声可不算太好,希望别影响到你们了。”   樊语道:“怎么没有影响,我收到好几条私信了,说我怎么能让你做女主角,是不是眼光不好。”   樊语虽这么说着,脸上却带着揶揄的笑,显然是开玩笑的语气,曲安歌心里一暖,道:“不好意思,我会尽快解决的。”   樊语道:“这么一说,你是已经有办法了?我本来倒是想劝劝你,其实那张照片不算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你自己不要太受影响了。”   曲安歌摇头:“本来大家就都喜欢捕风捉影的消息,更何况还给了这么一张暧昧的照片,我不希望被这种东西影响,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小汪道:“不过我看这事也不算坏事,骂你的人有,挺你的也有,这两方打了下架,我看你更火了。”   曲安歌笑了,但是随即笑容又渐渐收敛,说:“黑红确实也是种红法,但是我希望……自己是靠能力。”   樊语闻言竖起拇指,道:“你说的对,我看最近有些年轻人,就是太浮躁,总想着要有名气,但是连作品都没有,有名气又有什么用呢。”   曲安歌点头表示同意。   但心里却想,这名气以后还真不止有用,还有大用,只要有了流量,品牌商节目组纷至而来,赚个上亿总归是不成问题。   可是总归到底,这名气是空中楼阁,是漂浮在水上的没有根茎的浮萍,若是你席卷到激流之中,甚至可能身不由己。   她现在更愿意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来。   怀着这种虔诚,曲安歌和樊语一块儿三步一拜上了山顶,在各个大殿上完香后,去樊语定的厢房休息。   躺上床后她先给许密发消息——   【我们拜好了】   【准备休息休息就去吃午饭,你吃了午饭了么】   【吃的是什么呢?】   她一发便是一堆消息,实在是觉得只一会儿没见,便有很多话想同许密说。   许密回——【刚发了视频,准备下碗面吃。】   曲安歌连忙说——【我去看看。】   她登了微博,搜索许蜜,果然看见对方在十分钟之前发了微博,这次的视频因为是许密自己拍的就没有她的背影了,但是第一人称的视角,热闹传统的小镇氛围,娴熟的做菜技术,仍然十分吸引人。   这才十分钟的时间,就已经有了上百条评论。   曲安歌想翻评论,结果一不小心点了个赞。   她登得着急,这号是大号,若是平时,说不定也算了,但是她最近名声不好,想了想,就把赞取消了,转而用小号转发。   她以为就这么几秒的功夫,她现在也没有那么有名,应当是没有关系,于是关了手机去吃斋饭。   吃晚饭又和樊语一行人去附近寺庙,于是就没有时间再看手机。   反而是许密最先发现了这件事。   她在曲安歌最新微博的转发里看见有人说——【@用户2771342:不要蹭许蜜的热度。】   许密皱起眉头。   她又翻了好几条评论,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原来是她最新的微博,曲安歌点了个赞又取消了。   这便和如今曲安歌的粉丝闹起了矛盾,曲安歌的粉丝翻了曲安歌所有微博和点赞,表示许密当初还没火的时候,曲安歌就曾经点过赞,如今稍微落难,许蜜粉丝就落井下石,简直恩将仇报。   许密的粉丝也振振有词,说那条点赞的微博,娱乐圈很多人甚至都转发了,《明宫花》的女主角方尹贞第一个转发,曲安歌作为《明宫花》的一个小女配,只是点赞,足以证明根本不是真的喜欢许蜜的作品。   她忍不住发愣,心想:这都能吵起来啊?   她正怀着一种诡异的心情,坐在她桌子对面的一个男生却站起来,说:“密密,你现在可是小有名气啊,我必须敬你一杯,以后可得提携提携我。”   许密抬头,眼神微冷。   对面的人叫李式杰,正是网上那位热衷于转发色|情微博,并且喜欢挂聊天记录的那位……高中同学。 第63章 “下雪了呢。”   要说那个微博账号背后就是李式杰这件事是怎么知道的,那就要回到初三那天。   那天她和母亲去外面逛街,在街上遇到了高中时代的同桌。   对方名叫余琼希,如今在镇上的事业单位工作,看见许密便高兴地上前来打招呼,说:“密密,好久不见了。”   毕竟是同桌,高中的时候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要说全班和许密关系最好的自然是曲安歌,第二大约就是余琼希,当然,第三个人就没了。   因为稀少,所以还算珍贵,许密想起青春时代,神情也不觉放缓,停下脚步与她寒暄,余琼希道:“听说你在自己创业,真的么,好厉害啊。”   许密摇头,说:“只能说是自由职业。”   因为她这几个月大街小巷地拍视频,有很多街坊领居都知道她从事的是这个行业,只是她不太习惯说出自己的具体账号。   余琼希却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点开了许蜜的那个账号,指着头像问:“就是这个博主吧,视频里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许密就僵住了。   头皮开始发麻,脚趾开始抓地,耳朵里都有短暂的耳鸣,好半天,迎着余琼希期待的目光,许密艰难地点了点头。   余琼希便高兴道:“我就知道啊,名字都那么像,群里面推荐这个微博的时候我都惊讶死了,我真没想到你会从事这样的行业——我是说,你不是一直很内向嘛。”   许密抓到重点:“群?”   就这天,她被拉到了一个高中同学群里,群里的人准备初七准备一个同学聚会,她一出现,群里反应热烈,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记得的不记得的人都出来和她打招呼。   许密本来想着出现一下看看情况就神隐,扫了几眼聊天记录之后,却发现了一些事。   群里某些人的口头禅,语气词,还有头像,能看出来是微博上那个“高中同学”的聊天记录里出现过的人。   她也没直接去问那些人,只是静静地围观了几天的聊天记录,很快通过说话习惯和朋友圈图片,确定了微博上那个人就是李式杰。   听说对方从事旅游行业,而微博上她正好看见过对方吐槽游客“没有见识”。   但是毕竟是高中同学,再加上对方只是在微博上口嗨,到底要怎么处理,许密还是有些犹豫的,于是趁这次同学会过来,想看看对方是怎么样的人。   但是只在这里呆了十分钟,许密就开始后悔。   她不该来的。   要说起来,他们明明也才大学毕业两年,她是在没想到,同学们居然会变成这样。   她如今还不知道以后会有一个叫做“油腻”的词来形容这种情况,如今她思来想去,只能觉得——这有点像是以前她爸做生意的时候,那些有生意来往的叔叔们的形象。   总之,和她想象中不是一个年代。   她在此处如坐针毡,很快这种尴尬就变成了隐约的崩溃,特别是这里有好多人都在询问她拍视频和做博主的事。   大部分人其实没有恶意,只是因为不曾见过所以充满好奇,见她神情冷淡不想多说什么,就也不问了。   只有李式杰,许密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夹杂着嫉妒的负面情绪,她很快知道,原来他的公司也在经营自媒体和微博,只是一直没有粉丝。   “你运气真好,有明星给你转发,如果我们也有明星转发就好了,能不能拜托一些曲安歌,让她给我介绍介绍明星啊?”   对方说着这话的时候,神情莫名有些猥琐,许密皱眉,想了想便问:“你现在多少粉丝?”   李式杰一愣,有些说不出口,便含糊道:“几千个吧。”其实就几十个关注。   许密不知道李式杰在撒谎,但是对她来说区别不大,她一脸认真地说:“你经营多久了,我开微博第一周就上万了,也没有发什么,大概真的是运气好吧。”   开博一年的李式杰闻言,气得脸都青了。   特别是许密看着很认真很一本正经的样子,更让人有种被羞辱了都无处抒发的愤怒。   大概是气上头了,对方也开始口无遮拦,开口便说:“那还是曲安歌利害,就这两天百万粉了吧,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是运气好,你们以前关系不是很好么,是不是她也给你介绍了喝酒的机会啊。”   许密冷冷盯着李式杰。   她的表情一直很冷淡,但是却也能明显的感觉到,此刻已经是冰冷。   余琼希在边上听到了,见许密神情不对,忙说:“你在说什么呢李式杰,大家都是同学,你这样内涵同学合适么?”   李式杰见许密生气,反而觉得自己赢了,得意道:“得了吧,我也懒得内涵,娱乐圈是什么乌七八糟的地方谁不知道啊,我想安歌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肯定是不容易吧。”   许密盯着对方,道:“如果过几天事情反转了,你还会这么想么?”   李式杰道:“什么反转不反转的,女人想上位,那确实是很容易啊,不是么,哈哈哈……”   许密捏紧了拳头,愤怒像是无法控制的气流,在心房左突右撞,以至于心脏都莫名生疼起来。   一想到有更多的人,同样这样想着曲安歌,她便觉得这世界还不如毁灭算了。   她几乎都开始恍惚了,却突然想到曲安歌那句——   “那就好,你要记住这句话。”   记住什么话来着?   是了,是千万不能生气。   对,不能生气。   许密被余琼希拉了下胳膊,余琼希说:“你有个电话。”   许密“嗯”了一声,被稍稍转移了注意力,瞥了眼手机,却看见秋水意的名字。   她接了电话,听到秋水意说:“你现在在哪啊许密,曲安歌怎么在普陀山啊,我是真的着急,那些网友都骂到我这来了,她到底怎么想的,有没有跟你说的更具体一点?”   许密道:“明天她会来了你就知道了,先找个地方住吧。”   这么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结果手机还没放回桌子,秋水意就又打来了电话,再挂掉,就又打来,如此持续了四次,许密接了,说:“安苑酒家,自己查在哪。”   她又挂了电话,想着,就干脆和秋水意一起走,眼前这个地方,她反正也不想呆了。   如此她便静静坐在一边,等着秋水意过来,一瓶啤酒却突然落在她面前,李式杰笑道:“许密,大家那么久没见面了,怎么不喝点。”   “不想喝。”   “给哥点面子。”   “……”   “刚才和你打电话的是曲安歌么,你把她也叫过来啊。”   “……你不担心自己刚才说过的话,我复述给曲安歌么?”   李式杰哈哈大笑,说:“哪里那么严重啊,我只是在开玩笑啦,开玩笑,偷偷跟你说,以前曲安歌还跟我告白过呢……”   脑内好像有一根神经崩断了。   对于李式杰的印象突然从模糊变得清晰,她是说,关于高中的李式杰这个人,她突然想起了更多的事。   对方以前似乎就是这样,大约是因为招摇爱说话,长得也人模狗样,在学校里颇有些声势,大约就是如此,便以为自己人见人爱,碰到个女同学便要撩拨一番。   有一次许密上完厕所回来走在走廊上,李式杰迎面走来,突然对她说:“感觉你好像猴子。”   许密一愣,李式杰笑嘻嘻道:“又矮又小又黄,好像猴子啊。”   许密因为这句话差点哭了,后来曲安歌知道这件事,便帮她去质问李式杰为什么要这样说,李式杰面对着曲安歌,便怂了,笑道:“只是开玩笑啊,这么点玩笑也开不起么?”   那么说来,这是对方惯用的说辞了。   啤酒瓶不知怎么的到了她面前,似乎是有人试图把瓶口往她嘴里塞,厌烦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变成了足以蒙蔽理智的某种雾霭,许密最后只记得自己接过了酒瓶,但并非是喝酒的姿势。   她在把酒瓶往李式杰头上砸。   边上有人尖叫,许密突然又想起曲安歌的话——   “你要记住这句话。”   是什么话来着。   因为这一个走神,酒瓶偏离了原本的位置,砸在了酒桌边缘,碎片碎裂,四下飞散到了铺着地毯的地面上。   尖叫更清晰了,于此同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是余琼希么?   或许也可能是秋水意上来了。   她抬头,忍不住瞪大眼睛。   曲安歌背光屈着身体,把她拉到了怀里。   “把酒瓶给我。”对方低声这么说。   许密就松了手。   她有点慌张,心想,难道现在是做梦吗?为什么曲安歌会在这里呢?   她有些磕巴地开口:“我、我……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她为什么会没有控制住呢,明明曲安歌就提醒过自己,叫自己不要生气的。   曲安歌拿了她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扶着她往外走,她在门口看见了秋水意,于是知道眼前大约真的不是梦境。   耳膜鼓噪,声音传进耳中,显得模糊不清。   但是她听出这是曲安歌的声音:“老板,帮忙处理一下。”   秋水意抱怨:“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啊。”   曲安歌好声好气道:“上天都让你刚好这个时候过来啊,可见老天希望你做这件好事,对了,顺便能不能借你的车?”   秋水意气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曲安歌遗憾道:“行吧行吧,我自己打的。”   她被拥抱着往外走,秋水意突然叫住她们,把车钥匙扔了过来:“算了,还是借给你们吧。”   曲安歌接了钥匙,连声说着谢谢。   下了扶梯,又出了门,冷风夹杂着冷雨打在脸上。   她微愣,喃喃道:“下雨了么?”   曲安歌的声音带着笑意和温柔:“下雪了呢。” 第64章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正是因为天气预报说可能下雪会停航,曲安歌她们才提前回来的。   四点的时候天气阴沉,看了天气预报,樊语便有些着急,她是准备初九开工的,要是接下来几天都下雪大雾停航,就会叫她很被动。   于是商量了一下,她们便包了一辆船回来了。   到岗之后,因为知道许密是在这里吃饭,出于想给许密一个惊喜的打算,她就没跟许密说直接过来了。   结果刚到门口,就被秋水意堵住,秋水意车都没听好就打开车窗指着她,说:“好啊曲安歌,你还敢骗我。”   对老板,至少表面上曲安歌表示尊重,她连忙解释:“我只是提前回来了,你联系我的时候还没确定下来呢——不过您怎么会过来?”   秋水意道:“你不理我,我总得找个人接待一下我吧,而且我还带了一只新鲜的小羊羔肉,就是准备给许密的,别说许密真有些过分,连挂我四个电话。”   曲安歌闻言便皱起眉头,心里想,吃个饭而已,会忙到连电话都不接么,许密应当是会接电话的。   她想到这便有些担心起来,甚至莫名觉得心脏都有些难受,仿佛是在高山上氧气不足,闷得慌。   她想了想便说:“我直接上去看看吧,高中同学聚会,那我理论上也完全能参加啊。”   这样想着,她就上去了,上去后刚走上走廊,便听到有人尖叫,她连忙跑过来,看见许密面无表情地站着,手上拿着碎裂的啤酒瓶。   心脏在一瞬间似乎都抽紧了。   她的视网膜在这一刻将现场所有的一切都印在脑海中,仿佛是突然之间突破了什么人类极限似的。   她看见玻璃转盘碎成裂纹妆,有深色的液体沾在桌布上,但是通过色泽能判断出那不是血液,而是红酒或者可乐之类的东西。   许密的面前吓到满脸苍白,斜斜坐到在地的,是名叫李式杰的高中同学。   在许密身后目瞪口呆的是许密以前的同桌余琼希。   发出尖叫的是班长,她身边是满脸惊骇的学习委员。   有点微妙的诡异感,这些熟悉的脸如今像是群像画上的人物似的一一呈现在她眼前,她却觉得陌生。   或许是真的太久没见了。   脑海中转过这些念头,是短暂的两秒钟的事。   于此同时她走进去,抓起许密挂在后面椅背上的羊绒外套,披在对方的身上,将她搂在了怀里。   在她将对方搂在怀里之前,许密仍是面无表情的,仿佛自己所做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同时还有些微的蔑视。   但是当感受到自己的动作,抬起头来的时候,那神情突然变作了无措,像是从窝里一不小心掉出来的小猫,脆弱而又迷茫。   曲安歌发觉自己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许密。   许密在她面前,就算是生气或是不满,但至少生动而有色彩,现在却好像是透明的。   曲安歌更加用力地将许密抱在怀里。   无论如何,是她的许密。   曲安歌此时便庆幸冥冥之中老天爷这安排,能叫她在这个时候及时出现。   她明白此时最重要的事是先将许密带离让她崩溃的环境,于是立刻搂着她离开。   许密看起来不太对劲,并不说话,脸上毫无血色,并且不甚明显地发出颤抖,曲安歌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担心自己说出来的话让许密更加崩溃,于是能做的只能是搂得更紧。   直到许密自己开口:“下雨了么?”   曲安歌稍稍松了口气:“下雪了呢。”   许密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曲安歌道:“因为担心停航,我提前回来了。”   许密伸出手,苍白的手指接住下落的雪花。   这雪花小的几乎看不出来,更像是细碎的冰晶,掉到手上就化了,要是北方人在这里看到这种雪,一定会不屑一顾。   许密却怔忡,说:“好久没有下雪了。”   曲安歌捏住她的手揣进兜里,说:“等明天早上看看,说不定会有积雪。”   她将许密塞进副驾驶座,拉好安全带,便带着对方先回了工作室,因为眼下对方这状态,看着也不适合回家。   等红灯的时候她偏头望向副驾驶座上的许密,看见对方扒着车窗,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   “在看雪么。”曲安歌找她搭话。   “好小。”许密道。   “晚上说不定就大了。”   “算了,要是积雪,出门会很容易滑倒,还是不积的好。”   曲安歌微愣,突然想起什么,说:“对,高中的时候我就在校门口摔过。”   许密戳在车窗上的手指一顿,没有说话。   曲安歌却想起来。   那是高三的时候,整个高中三年就那年下了雪,曲安歌开心地捏雪球和同学大脑,结果摔倒在学校的一个斜坡上,摔断了胳膊。   还是右手。   对曲安歌来说,倒是不赖的回忆,因为养伤一个月,她都不用做作业,还要在做作业的许密面前吃零食,炫耀这件事情。   曲安歌笑了,说:“那如果积雪了我们就不出门,在家里面看电影。”   许密道:“你不开工么?”   曲安歌:“不着急。”   又沉默下来。   曲安歌开了电台,随便听一些舒缓的音乐。   到地下车库停好车好,曲安歌本来准备帮许密开车门,但是她刚伸出手,许密便干脆地开了车门。   她下车悄悄观察许密的神情,但是车库灯光太暗,对方低着头,头发的阴影盖住了半张脸,什么都看不清。   安静而灰暗的地下停车库,只有她们俩的脚步声。   她绞尽脑汁地想要调节气氛,突然想到什么,道:“秋水意说拿来一只羊,我们可以带上去冻起来。”   她一直盯着许密的表情,此时明显发现,许密稍稍抬头,露出震惊的表情。   “……羊?”   曲安歌心想:感谢你秋水意老板,你总是很有喜剧人的天赋。   曲安歌笑道:“对呀对呀,还是羊羔,晚上可以吃点炖羊肉。”   她打开后备箱,果然看见一只巨大的泡沫箱,两人一人抬一边到了工作室,便立刻拿剪刀打了开来。   里面果然是一只羊羔,非常新鲜,身上还淌着血。   看见血,曲安歌僵住。   许密刚才还那么崩溃,就看见这种场景,会不会有点太刺激?   因为紧张,曲安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许密却误会了,问:“你想吃?”   此时若是反驳就很难解释,曲安歌只好点头,说:“看着很鲜嫩。”   许密低头看着羊,微微皱眉:“毕竟是秋水意的东西,还是先把羊冻起来,冰箱里还有一些切好的牛肉,我们炖牛肉吃。”   曲安歌自然也不希望许密现在开始宰羊,忙说:“好好好,我想吃牛肉。”   许密喜欢做菜,于是神情突然鲜明了许多,站起来去厨房了。   曲安歌不希望表现的太刻意,于是也先做自己的事。   冻好了羊,去浴室洗了手和脸,又回到厨房,看见牛肉被放在保鲜袋里放在温水里解冻,许密按着一只冬瓜,看着刀刃发呆。   曲安歌头皮发麻,轻声问:“在看什么呢?”   许密皱眉道:“这个刀……上次切完是不是没洗?”   曲安歌连忙接过来,说:“那我来洗一下。”   她洗完了刀,小心翼翼递给许密,许密把刀插进冬瓜里,干净利落地把这瓜劈成了两半。   然后去皮去囊切段切片。   牛肉也切片,却没有直接腌,而是裹上淀粉拿出擀面杖开始敲打。   曲安歌道:“为什么要敲?”   许密道:“想吃嫩一点的口感……”   她这么说完,又说:“不是刚才没敲下去,所以来这里满足的意思。”   曲安歌花了两秒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噎住了。   许密笑了笑,随即垂眼,又说:“对不起。”   曲安歌看见对方这样子,却觉得心上的巨石总算松了松,道:“没什么的,谁都有激动的时候,你也没打到他。”   许密微愣:“没打到么?”   “没有。”   “那还挺遗憾的。”   这回答属实没料到,曲安歌一个卡壳,咬牙道:“那下次打。”   许密瞥她:“……那是酒瓶,可能会死的。”   曲安歌:“你的力气哪有那么大。”   这下反而换成许密无奈:“你在说什么啊。”   曲安歌仔细瞧着许密的神色,见对方确实毕竟平静,便轻松道:“没打也好,犯不着为了他犯法。”   许密低头开始切西红柿和蘑菇:“……我知道,多亏了你。”   曲安歌:“?”   这个问题她没问出来,因为外面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曲安歌以为是秋水意来了消息,想到让她独自在那里处理,曲安歌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便连忙到了客厅。   但是拿起自己的手机,上面除了些通知并没有新消息,反而是许密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显示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是余琼希。   曲安歌心中微动,她想,直接问许密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定会重新勾动对方的情绪,总归有些不合适,但是余琼希就在旁边,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想着这个,拿着许密的手机故作轻松地走到厨房,说:“是你的信息唉,是余琼希,需要我帮你回么?”   她心想要是能让她回,她便能理所当然地询问经过。   而且她也觉得,许密应当不会想回忆先前的事情。   但是许密头都没抬,说:“放回去吧,我做完菜就回。”   曲安歌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许密还是准备逞强。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仍然无所作为,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于是虽然有所犹豫,曲安歌还是开口道:“密密,我来回吧,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第65章 我看你没什么幽默细胞,以后还是不要乱开玩笑了。   许密拿着把薄薄的窄刀,正在香菇上划十字,听到这话动作微顿,睫毛轻颤。   一颗泪珠积聚在眼眶。   她咬着嘴唇,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自己一直很害怕。   害怕的是,在曲安歌眼里,自己会像是个疯子。   从先前边上的尖叫来看,刚才的自己好像就确实有些吓人。   她不敢看曲安歌,生怕从曲安歌的眼中看出什么负面的情绪,但是曲安歌的声音又温柔又坚定,让她的害怕褪去,变成了一种酸涩。   像是冬日的冰雪终于化作了雪水,许密的眼泪便像是融化的冰雪一般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曲安歌慌了,说:“怎、怎么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嘛,我立刻把手机放回去。”   许密低声道:“你帮我回吧。”   曲安歌眼睛一亮,却又有些心疼,靠近搂住许密的腰,道:“其实我也不饿,要不去睡一会吧。”   许密道:“我饿了,你起客厅吧,别在我这捣乱。”   起锅热油,放进姜片葱花炒香,加入西红柿和盐,西红柿的酸疼味很快溢出,曲安歌很想说几句俏皮话,手上的手机又震动了,曲安歌便打开手机,看了下余琼希发过来的话——   【密密你还好吧。】   【李式杰真的太过分了,他怎么那么厚脸皮啊】   【你不要太生气了】   【对不起,叫上你结果发生了这样的事……】   曲安歌拿起手机打字,同时看了眼许密。   许密往锅里放了冬瓜和水,正在不断搅动,神情凝重紧咬牙关,像是炼制魔药的女巫。   看来是真的同意自己回了。   曲安歌想了想,便回——   【你好啊余琼希,我是曲安歌。】   她打完这句抬头,看见许密正偷偷瞟她,便把手机递过去,说:“你看,我在自我介绍。”   许密用手肘推开手机,说:“走开,会溅到热水呢,你、你出去,去外面回。”   曲安歌被直接推出了厨房,便站在厨房门口,继续和余琼希聊。   -【曲安歌?这是许密的号啊。】   -【嗯,但是她现在不方便回消息了,能告诉我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么?】   -【啊?她怎么了,很严重么?】   -【嗯……总之,不排除采取法律手段,目前许密的身心都收到很大的创伤。】   曲安歌先把一个被害人的形象给塑造好了,总之这种事,先声夺人总归是没错。   余琼希便说——【这个很难说啊,要不语音?】   曲安歌——【行。】   接下来十几分钟里,曲安歌便听余琼希描述了一个经典油腻普信男形象,听到最后对方说“李式杰最后还说你跟他表白过”,曲安歌冷笑一声,道:“他可真敢想啊。”   余琼希道:“所以果然是他瞎编的吧?”   曲安歌翻了个白眼:“等下,难道你真的信了?”   余琼希尴尬笑道:“没有没有,只是也在想,他怎么敢这么说啊……”   是啊,他怎么敢这么说啊。   曲安歌也完全想不通,只能归结于这种人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可能参透对方的脑回路。   大概了解之后,曲安歌道了谢,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她猜大约是秋水意回来了。   她挂了电话打开门,果然看见秋水意,对方风衣上落着一些融化的雪花,正黑着脸说:“你们真好意思啊,连把伞都不给我送。”   曲安歌看了下自己的手机,果然看见两条来自秋水意的消息,忙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才在跟同学了解情况呢。”   秋水意闻言,便不抱怨了,皱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先不说,你同学可真够不要脸的啊。”   “怎么了?”   “我不是和饭店计算赔偿么,就那个男的,进去的时候被许密用瓶子指着的那个,拉着我要我赔医药费。”   因为太荒谬,曲安歌反而气笑了:“那你怎么说?”   秋水意得意道:“我已经不会那么冲动了,我就跟他说,你报警吧,我时间多的是,完全可以跟你耗,你最好再去医院验个伤,不过最好快点,怕你要是动作慢了,伤口就愈合了。”   说到这,秋水意嗤笑道:“然后他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曲安歌笑了下:“说得好,赔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秋水意瞪她:“那么点钱,我从你工资里扣。”   此时许密也出来了,看见秋水意,抿了抿嘴不好意思道:“谢谢你,老板。”   秋水意一脸惊恐:“你为什么也叫我老板,我有点害怕。”   曲安歌就笑出了声,说:“饿了么,一起等饭吃吧。”   接下来她们片了点羊肉下来烤了,切了点金枪鱼,又炒了个蛋炒饭,菜上桌的时候曲安歌已经饿得肚子开始咕噜噜叫,蛋炒饭带着油香,冬瓜牛肉汤香浓解腻,番茄汤底带着微微的酸味,吃着十分开胃。   秋水意连吃三碗蛋炒饭,说:“不得不说啊许密,你真的是有一手,我找的米其林厨师都没你做的好吃。”   许密看着她,抿嘴笑了。   秋水意顿时愣在原地,连饭都忘记嚼了,她皱眉思索,半晌道:“认识那么久,我好像第一次看见你笑。”   许密有点尴尬,笑容收敛,曲安歌道:“那是你以前没有夸她做菜好吃,她就喜欢别人夸她的菜,你以前跟山猪似的只知道吃,就没见说句好话。”   秋水意想了想:“是么?”   曲安歌道:“就是这样啊。”   秋水意后知后觉:“你是不是骂我?”   曲安歌:“哪有。”   秋水意:“骂我山猪吧!”   曲安歌:“有一句老话,叫做山猪吃不了细糠,我只是化用了一下。”   秋水意:“还有这种话啊……不是,那不是还是在骂我吗!”   空调吐着热气,好像突然卡了下,突碌碌响了两声,许密的目光顺着空调的方向望向窗外,看见玻璃窗上全是大颗的水珠。   这雪应该是积不起来了。   这种程度的雨夹雪,船应该不至于停航,可是真是因为那一点下雪的可能,曲安歌提前回来了。   于是如今的注意力被热热闹闹的两人吸引,甚至都没空去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简直像是老天爷在帮她一样。   虽然是下着雨雪的天气,却好像突然被老天爷给温暖到了,一直下着阴雨的那个心的角落,好像是晒到了太阳。   两人吵吵闹闹,突然说起李式杰,大约是秋水意在吐槽李式杰,而曲安歌冲她使眼色,叫她没说,许密便在心里想,自己和曲安歌同龄,总不能真的搞得像玻璃娃娃一样要被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于是她开口道:“说起来,我这边还有点李式杰的把柄。”   曲安歌愣住,秋水意则感兴趣道:“真的么,是什么样的?”   许密把微博上截下来的内容给曲安歌看,指着某两张聊天记录说:“这个被说是假清高的应该是班长,这个被说臭女表子的是金汝瑜,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传言说校花榜你第一,她第二。”   曲安歌点头:“有点印象。”   秋水意突然插嘴:“她第二,那她也很漂亮咯,不分伯仲?”   许密想也没想地回复:“差很多,小时候大家没见识而已。”   饭桌就突然寂静下来。   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隐隐泛红,道:“就是……所以……所以安歌才能去演戏啊……”   曲安歌得意的五官都要飞出去了,咧着嘴道:“确实,我以前是鹤立鸡群的漂亮,当然,只有密密在我身边,才能不相上下。”   秋水意神情凝重,她不太明白,为什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非常想要打人。   ……   秋水意走后,曲安歌就没有说太多话。   主要也是两人都身心俱疲,许母又打电话给许密,问她为什么那么晚不回家,许密不想许母担心,便坚定地回家了,曲安歌便也只好先回了自己家。   第二天一早,秋水意接上曲安歌,到了李式杰家楼下。   秋水意道:“我可不跟你一起过去,万一又上新闻了,不过我给你找了保镖,马上就要来了,你要不等一等?”   曲安歌道:“你看姓李的那个贼眉鼠眼的样,我会需要保镖?”   秋水意静静看着她,这么说着的曲安歌根本没有下车。   三秒之后对方脸不红心不跳道:“不过谨慎起见,我还是等保镖过来。”   果然,半个小时之后就来了两个保镖,曲安歌让保镖等在门口,按了门铃。   按了许久,李式杰才不耐烦地开了门,一开门便看见曲安歌,整个人便呆住了。   他发现自己认识曲安歌,又好像不认识,明明两人是高中同学,但是曲安歌现在出现在他面前,却仿佛带着一层柔光滤镜般发着光。   “你……你……”   他还未完整地说出话,曲安歌便微笑开口道:“能不能进去说话呢?”   因为被美貌摄魂,李式杰甚至没反应过来后面还有两个大汉一起跟了进来,直到对方开始关门,他才说:“欸?哎哎哎?怎么回事,你们是谁,干嘛来我家?”   曲安歌把手机递给其中一个保安开始录像,然后开口道:“你忘了么,是你同意我们进来的。”   李式杰道:“我以为你只有一个人。”   曲安歌便说:“那说明你瞎了,他们又没藏起来。”   李式杰试图去开门赶人,两个保安便像门神一样并排站在了门口。   李式杰慌了,指着他们说:“你们这是非法入侵。”   曲安歌指着手机:“我刚才就开始录了哦,你是同意我们进来的。”   李式杰噎住,半晌道:“可是现在不欢迎你们了。”   曲安歌突然笑了,这一笑,李式杰又恍惚了一下,便听见曲安歌说:“你不是说我还对你表白过么,对你口中的追求者,那么无情啊?”   两秒之后李式杰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然后脸红了。   “许密、许密连这话都说啊,这不是明显是开玩笑的么,她还真是不太聪明……”   曲安歌收起笑容:“你说什么。”   李式杰道:“我说我是开玩笑的,我只是想调节下气氛,你又没来……”   话音未落,曲安歌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极重,李式杰发懵地捂住脸,好半天才说:“你干嘛。”   曲安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因为不好笑,我看你没什么幽默细胞,以后还是不要乱开玩笑了。”   她停顿,又一字一顿地补充:“会遭遇不幸。”   无措和害怕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破釜沉舟的愤怒,李式杰道:“你、你别以为可以这样吓到我,你有本事把我杀了,但凡我有一口气,我也要告你!我要曝光给媒体!”   曲安歌道:“曝光什么?因为你造谣说我向你表白,我过于生气给了你一巴掌?那你要赶快去验伤,估计又快要愈合了……”   这么说着的时候,曲安歌拿过手机翻到相册,给李式杰看了下截图:“那么说来,我也有要曝光的东西,我就不曝光给媒体了,就曝光给你的同学,你的同事……和你爸妈吧?   ——好不好啊?” 第66章 是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大的改变呢?   眼前的女人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丽,让人恍惚的冲击感简直会让人短暂地怀疑是看见了天使。   却原来眼前不是天使,而是恶魔。   李式杰的大脑一片空白,恍惚中只能下意识说:“这也只是玩笑而已,不是……”   曲安歌打断他:“那你就看看公布出去之后,你的家人同事同学会不会觉得好笑吧,看来你是很想看看那一幕了。”   李式杰这时反应过来,忙说:“不是的,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千万不要传出去好么?”   微博号他可以死不承认是自己的,可是聊天记录的截图,肯定是会被发现的。   曲安歌却悠哉转悠了一圈,又走到李式杰面前,把他的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对了,手机密码是多少?”   “你不能……”   后面两位大汉瞪了他一眼。   李式杰顿时怂了,低声道:“881021。”   曲安歌拿出手机,打开对方的微信短信帮他录了个频,果然,会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发表如此评论的,私底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上面有一些他漂流瓶陌生人的聊天,不堪入目,甚至还有找小姐的消息。   又点开微博,更加夸张,出了微博发的猥琐内容之外,还有好几条简直仿佛人格分裂一般的私信——   对方私信女博主求认识,没几句就开始开黄腔,对方不回则开始破口大骂。   曲安歌录着录着,被气笑了,说:“原来网上的这种东西……就是想你这样的人啊。”   李式杰吓得跪在地上:“求你了,求你不要把这些内容传出去。”   曲安歌冷笑:“原来你也知道觉得丢脸……”   现在看来,那一巴掌也解不了多少气,曲安歌看着对方的微博,看见对方也曾转发自己的新闻,除了说起自己高中的事之外,还评论过一句——   【吃饭的照片没意思,酒店的照片也发一下啊,没穿衣服的那种】,还加了个流口水的表情。   曲安歌想了想,回头问两位保镖:“两位是只保护我,还是也可以多做点什么?”   保镖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其中光头的那个说:“要加钱。”   李式杰慌道:“你要干嘛。”   曲安歌道:“你不是很渴望没穿衣服的照片么,帮你拍拍咯。”   于是商量了一下,加了钱,两位保镖将李式杰拎到了卧室,出来的时候一脸晦气,把手机扔给了曲安歌。   曲安歌滑了一下,噗嗤笑出声,道:“谢谢了,谢谢。”   她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说:“我想了想,觉得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精彩了,不传出去说不过去,你明天可要多刷刷朋友圈啊。”   卧室里传来一声惨叫,曲安歌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秋水意还等在楼下。   一个老板成了专职司机,对方却好像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曲安歌一打开车门,便一脸八卦地问:“怎么说,你怎么教训他的,打了他一顿?切断了他的手指?”   曲安歌无语道:“你以为我是古惑仔么,我只是吓了吓他,然后拿了点把柄。”   秋水意瞪大眼睛:“什么把柄?”   曲安歌便把相册打开给她看,秋水意看了,大呼失望:“什么啊,谁会传播这种没什么看头的裸|照。”   曲安歌瞪了她一眼:“所以不是传播这个裸|照,传播裸|照涉嫌传播**色情懂不懂,这是压箱底留着的他的把柄,防止他狗急跳墙破釜沉舟,我只会发布他那些口嗨的话。”   秋水意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我发现你对这种事还挺有一套的,那你的前经纪人呢?你想好怎么整治他了么?”   曲安歌皱眉,说:“确实麻烦,所以准备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如果他走到台前,就好解决了。”   秋水意思索着点了点头,发动车子,突然扭头看她:“虽然你长得漂亮,但是没想到想的还挺多。”   曲安歌:“……”   不过对曲安歌的刮目相看在回到许密的工作室之后就戛然而止,见到许密之后,曲安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教训李式杰了,还让他承认了,什么我跟他表白的事完全子虚乌有。”   她一脸期待地望着许密,就好像是做了好事等待夸奖的小孩,许密一愣,道:“什么?”   曲安歌便连忙把录好的视频给许密看,许密看完,冷冷道:“便宜他了。”   她听到后面曲安歌拿那些聊天截图威胁,还以为曲安歌不准备发了。   曲安歌却说:“对,所以不能便宜他,下午我们就做个长图,发到所有同学群和本地群里去。”   许密顿时又惊讶地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渐渐眼神仿佛都变了意思,带了点缠绵的丝线。   秋水意拍着桌子,说:“饿了,我要吃饭。”   今天外面是个晴天。   雪和雨水混在一起,果然没有积起来,只变成了阴暗角落里携着泥沙的冰堆,马路上的碎冰被扫掉了,如今在暖融融的阳光之下,路面已经干燥,很有春天的感觉。   吃完中饭秋水意就走了,回了A市,曲安歌和许密则窝在沙发上拉了窗帘看电影。   看着看着,便不觉依偎在一起。   许密感觉到曲安歌的身体仿佛有着比自己更高的温度,柔软而暖和,带着细绒毛的毛衣上有着洗衣液甜甜的香气,许密很快困得有些迷糊,在迷糊之中,有些想法却突然好像清晰了起来。   曲安歌变了好多。   虽然从六月的那天开始,许密就发现了曲安歌的鄹然改变,但那时她总觉得曲安歌好像连以前都不如了,自大自恋,做事也没头没脑。   但是到了今天回过头去看,却发现每一步都是切实有用的,而在进入娱乐圈上,她也是脚踏实地地希望好好演戏,能积累好的作品。   像一个……   像一个成熟的大人。   仿佛在没多久之前,还是在出租屋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我饿了”的懒散小孩,转眼之间却有了自己的目标,并且不是空想,而是切实为此付出了推动其前进的努力。   只是对方并不喜欢诉说自己的辛苦,于是直到今天才发现,对方的改变绝不止是更加自恋,或者是说话听不懂这样的程度。   想到这里的时候许密稍稍清醒过来,有些茫然地偏头望向曲安歌的脸,对方似乎也困了,靠在沙发上眼睛半眯半睁,几缕碎发落在脸上,在电视灯光下被染成金黄色,曲安歌的脸也仿佛被浸没在夕阳之中的瓷器,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是变了么?   那又是为什么会发生那么大的改变呢?   她这样想着,看见曲安歌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睁开眼睛,抬眼看着她。   棕色的瞳仁在暖光下像是浓稠的蜂蜜,缱绻媚人,只是眼神,便好像能将人的视线紧紧黏住,让人不断沉沦。   曲安歌低头靠近,鼻尖轻轻摩挲着许密的鼻头,随后嘴唇贴近,轻柔地磨蹭。   唇舌相遇之时,大脑里似乎闪起明亮的电火花来,海浪的声音覆盖了其他所有的思绪,她决定先听从大脑的渴望,去追寻简单直白的快乐。   昏黄的光线又染上艳红,细密的芦苇又开始摇晃,在光影变换中,所有的一切也像是在电影中发生的浪漫邂逅。   浓重的油彩将洁白的画布填满,变成了饱满的、生动的艺术,披散的长长的头发,像是画笔一样毛绒绒扫过画布。   电影来到演员表的时候,两人温存相依累极入睡,天色擦黑时曲安歌被手机铃声惊醒,迷迷糊糊接了,听到秋水意问她:“你发了长图没有啊,我等着呢,你怎么没有转发给我。”   啊,把这事忘了。   见许密还睡着,曲安歌便把所有内容编辑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自己文采有限,又发给谭臻臻。   谭臻臻收到后用语音回复,大骂道:“这贱男人是谁,你等着,我给你修修,一定让每个刷到的人都清晰察觉到他的无耻!”   曲安歌回——【相信你是专业的。】   过了半小时,谭臻臻果然发来了生动清晰的长图,就算曲安歌完全知道真相,看到一半,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声笑让许密惊醒了,对方突然直起身来,愣愣看着曲安歌。   曲安歌以为自己吓到了许密,忙说:“对不起,我的声音太重了。”   许密茫然摇头,神情仍然恍惚。   曲安歌担忧道:“是不是累了,沙发上果然是睡不好吧。”   许密摇头,她随即皱着眉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说:“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梦……”   一个太过于真实的梦。   她坐在一团篝火边上,身边的人给她递来一串昆虫串,是一串金黄的圆滚滚的烤串,许密其实没有吃过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梦里却好像吃过,还知道这是昆虫的幼虫。   咬下去的时候外脆里嫩,淡淡的鲜味,还挺好吃的。   然后那人问她:“许密,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密低头道:“下个月吧。”   对方说:“你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   许密笑了,说:“因为我喜欢这里啊。”   梦里的对方被叫做许密,许密却觉得对方很陌生,对方说话的时候像是一阵雾气一样,仿佛吹口气便会散了。   然后她醒了,短暂的头疼欲裂,大脑仿佛从什么狭小的孔洞之中积压穿行过来,又涨又疼。   她难免有些疑惑,但是梦这种东西,其实本来就很神奇,有些是科学都没法解释的。   她发呆太久,曲安歌开始担心,对方看着欲言又止,许密便问:“你想说什么?”   曲安歌吞吞吐吐道:“密密,你……你有没有想过你看看医生,我的意思当然不是你精神有问题,其实心理是一个很复杂的学科,我是说……看看总归放心一点……”   许密其实不是很想去看。   但是想到刚才的梦,她又有些犹豫有些好奇,想了下,便点了点头。   曲安歌笑道:“那我明天请两天假陪你去S市,你现在还好吧?”   许密缓缓摇头:“挺好的……”   只是有点……   想吃烤蜂蛹。 第67章 令这个凄冷的冬日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寒冷了。   这天晚上,本地的微信群都很热闹。   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上班前最后的假期,走亲访友的事做完了,又要迎来疲惫的工作,于是突然有了个八卦看,大家都很兴奋。   于是李式杰的事被疯狂转发,大概是因为不知道曲安歌的电话,大概十点的时候李式杰给许密打了个电话,但是许密一接电话,对面却挂了,曲安歌便发了条短信,说——【我没有全发,已经给了你面子,相信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过了许久,李式杰回了一句——【对不起】   曲安歌又联系了樊语,说了请假的事,樊语不太开心,抱怨说“为什么前两天不说”,许密在边上听到了,就开口道:“我自己一个人去吧,你不用陪我去。”   曲安歌还没说话,樊语便说:“是密密有什么事情么?”   都说到这份上,曲安歌只好说:“想带她去S市大医院看看。”   樊语闻言声音急切道:“是怎么了,什么方面的问题,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医生的。”   她声音大,周围又安静,就算是没开外放,许密也听了个大差不差,她一时都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得到那么多人的关心。   其实……她比起以前,反而更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这大半年,她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可是反而有很多人靠近了她,比起以前,她的生活好像有了更多的东西。   曲安歌还在吞吞吐吐,许密便说:“看一下心理方面的问题。”   樊语一愣,脱口而出:“有那么严重么,看着很好啊。”   曲安歌道:“只是挂个号看一下而已,我也准备去看一下,现代人压力都很大啊。”   樊语便不担心了,说:“好吧,那你尽快回来。”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去S市,晚上两人就一起睡在了曲安歌家里,曲母因为这事特意给两人换了床单被套——   是绣着牡丹的大红色底布,曲父看见了,还笑说:“这个结婚用都行。”   曲安歌闻言看了眼许密,许密站在床尾看着床铺,脸上红通通一片,却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红布反射了红光上来。   虽然下午睡了一会儿,但毕竟累着了,于是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许密先醒,她又做梦,只是这次没先前那么真实,像是隔着屏幕看电视,她看到也叫做“许密”但是比她年长的那么一个人,在远离人烟的山村独自一个人生活,种菜浇花,生火做饭,如在世外桃源。   这是和第一次做梦梦到过的相似的场景,只是做的不是同一道菜,这天是用玫瑰做鲜花饼,花瓣渍了糖,红而艳。   对方的动作似乎有着一种奇妙的韵律,许密看久了,便觉得这人并不是她,自己并没有对方这样的气质。   迷迷糊糊醒的时候,许密有点想吃鲜花饼,但是脑子自动告诉她,鲜花饼有点难买,或许可以吃个馅饼凑活。   这样想着睁开了眼睛,看见一片雪白的肌肤,有着起伏的纹理。   她侧身向着曲安歌的方向,曲安歌也侧身向着她,于是曲安歌顺势将她抱在怀里,而她的脸则抵在曲安歌的胸前。   她不禁脸热,偷偷往上挪,枕回了枕头,曲安歌眼睛还闭着,含糊问:“闹钟响了么?”   许密道:“还没有,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话音刚落,闹钟就响了。   曲安歌睁开眼睛,看见许密在自己怀中,毫不犹豫便收紧了胳膊,将许密箍在了怀里。   心脏像是被晒过太阳的棉花填满了,温暖柔软,一片充实,有十年了,她从未觉得生活如此安定而完美,像是靠岸的帆船,停在平静的海面。   她低头看许密,发现许密闭着眼睛,满脸通红,睫毛微微颤抖,她于是低头轻吻对方的眼睛,嘴唇又向下移动,划过鼻梁落在柔软的嘴唇上,正要加深这个吻,闹钟又响起来。   曲安歌仍是继续,只是反手去拿手机试图按灭,许密却把她推开,说:“刷牙洗脸!”   曲安歌耍赖,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起床,许密便抓过她的手咬,牙齿用力,曲安歌躲都不躲,只直直看着她,眼睛亮的像星星。   许密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被温水包裹,简直要化了,她松嘴,嘴上道:“我可是要用力了。”   曲安歌盯着她:“没关系啊,你咬吧。”   许密觉得曲安歌肯定是知道自己不舍得,于是赌起气来,果然是用了里,曲安歌“哎”了一声,手上用不了力,许密把手抽了出来。   她起身坐到床边,本准备头也不回地去洗漱,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便回头问:“你还好吧?”   曲安歌吹着手腕,道:“我还以为没那么痛呢……”   她记得先前在酒店的那个晚上,许密也咬了她很多口,但是她的感觉没那么明显,也不知道是那时候醉酒麻木,还是肾上腺素减轻了痛觉。   她看着牙印,展示给许密看:“看,你的牙印。”   许密站起来出了房间:“无聊。”   她这么说着,到了浴室,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上翘,满脸洋溢着笑容。   ……   曲安歌租了车,自驾前往S市,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于是挂不到当天的号,两人只好挂了明天早上的号。   在酒店停好车出来吃饭,两人路过花店,看见花店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距离情人节还有三天”。   曲安歌见了,脸色大变,说:“情人节了?”   许密其实也不知道,看了一眼道:“是的吧。”   曲安歌道:“我我我都没有准备!”   许密一愣,突然想,她们现在这算是和好了?   其实在几个月前,她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和曲安歌过任何节日了。   更何况还是情人节。   其实以前两人就不怎么过情人节,因为情人节通常都是开学那会儿,两人都回了各自学校,开学事情又多,很难碰到一起。   她还记得以前曲安歌说:“节日太多了,根本过不过来啊。”   想到这事,她斜眼瞟着曲安歌,说:“你以前不是说节日太多了,根本过不过来么?”   曲安歌双手合十,满脸忏悔,说:“我已经悔改了,知道了仪式感的重要性。”   许密喃喃:“仪式感么,我倒是觉得,或许真的没那么重要……”   曲安歌闻言,却觉得许密是生气了,忙说:“我这次一定细心准备礼物!”   许密:“……”   她算是知道了平时心口不一的坏处,那就是你难得说句实话,别人还不相信。   她正要解释,边上突然有个女生惊声道:“你是容妃吧!”   两人都愣住,随即有两个女生一起挤过来,说:“真的是!是你,你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   虽然这辈子自由了半年,但上辈子曲安歌对这事也是司空见惯的,所以只是一瞬间的愣住之后,她便镇定下来,面露职业微笑道:“你们好。”   见周围人来人往,她又说:“嘘,轻一点,我们别打扰到别人,到路边来。”   两个女生激动异常,要了签名又合了照,临走又说:“我们绝对相信你不是网上说的那种人。”   曲安歌的笑容真实了些,说:“谢谢。”   等两人走远,曲安歌环顾四周,见许密居然不见了,她连忙给许密打电话,听见“咚咚”两声,扭头望向声音来源,看见许密在花店里,敲了敲玻璃窗。   曲安歌无奈,心想,也就那么会儿功夫,对方居然直接躲起来了。   她也走进花店。   与干冷的外面不同,花店里温暖潮湿,弥漫着草木的气味,因为花香太多太杂,所以说不上好闻,但是因为暖和,也让人松了口气,曲安歌走到许密身边,见许密抽出一朵百合,说:“情人节礼物就送个花吧,我送你一束,你送我一束。”   她记得去年下半年七夕的时候,曲安歌因为在岛上拍摄,也送了束花过来,只是当时她们还没和好呢,许密只当做不知道是什么含义。   但是现在和好了,她反而对当时没有回礼感到愧疚——虽然在曲安歌送花之前,她压根不知道七夕这个节日也算是情人节。   因为怕再被认出来,曲安歌用围巾围住了脸,闻言怕说话不清楚,便凑到许密耳边,说:“你喜欢花的话,好啊。”她心里想,除了花之外,她肯定还要准备点别的惊喜。   许密点了点头。   她们现在住的是酒店,买花毕竟还是不方便,但是进入店中,不买点什么又似乎不好意思,于是买了枝百合出去。   从温暖的室内出去,外面便显得更冷,曲安歌拿着花枝,手指很快冻僵,于是把花塞进了口袋。   口袋里塞了花,她耍赖道:“我的手没办法塞进口袋了,好冷。”   许密一时还没懂她是什么意思呢,对方便把手塞进了她的口袋,抓住了她口袋里的手。   许密害羞,想抽出来,低声道:“你都有人认识了,万一有人拍到了怎么办。”   曲安歌道:“那就官宣嘛,你不是原谅我了么。”   许密拧上了,说:“不行,会影响你的事业的。”   就算是她,也知道上升期的艺人最好不要曝光恋情。   曲安歌却捏得更紧,说:“好啊,那就曝光吧,我想走的也不是流量路线,我只要演戏就可以了。”   许密闻言,脚步一顿,却也没有抬头,只是没有再试图把手抽出来。   两人身后的转角处,常财源把烟头踩灭,放大屏幕里的画面。   光秃秃的行道树下,两人紧紧贴着,共用同一只口袋,令这个凄冷的冬日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寒冷了。   其实他已经试图拍曲安歌的料很久了,自从去年知道《白驹过隙》的女主居然换成曲安歌后,他就对这个自己在酒店门口碰到的小演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只是没想到对方火的那么快,他还想着年后要不要联系着合作一下,对方就已经成名了。   那合作是别想了,看看有什么料才是真的。   没想到啊,这才开工呢,居然就给他拍到了。   常财源关了相机塞进包里,哆嗦着搂紧了大衣。   他发现自己此时的想法居然不是这张照片能卖多少钱,而是——   好想找个女朋友啊…… 第68章 是不是……哪里着火了?   次日一早,两人便准备去医院排队,结果刚出酒店,秋水意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安排好了医院医生,按地址按时过去就行。   曲安歌想到昨天在大街上碰到粉丝的遭遇,也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了一点知名度,去医院这样人流量大的地方,被认出来的概率还是挺高的。   于是就按照地址,驱车到了一家私立医院,曲安歌到了之后才发现,这家她是听说过的,上辈子有很多圈内人都是来这里治疗或者咨询心理方面的问题。   因为是私立医院,服务就好了很多,两人先去抽血做心电图等,随后被带到一间准备了小点心和饮料休息室,一人面对一台电脑开始做量表测试题。   许密见曲安歌果然也开始做,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也看啊。”   说实话,她是一点都看不出曲安歌能有什么心理问题,所以知道对方做这个检查,只是为了陪着自己。   曲安歌一脸理所当然:“做啊,反正是秋水意付钱。”   许密闻言,轻笑了一下,面对屏幕开始做题了。   因为题目太多,两人慢慢悠悠,竟然花了两个半小时,时间到了中午,但可能是因为一直在吃东西,所以一点都不饿。   护士从外面进来,看见垃圾桶里一堆蛋糕纸,果汁也没了一大半,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因为职业素养,她不能笑得太厉害,只憋着笑道:“我帮你们再加点吧。”   曲安歌忙摆手,说:“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护士道:“出结果也要一会儿,医院二楼有免费提供的自助餐,你们可以先去吃中饭,或者也可以在休息室休息。”   曲安歌扭头望向许密,许密其实也吃了不少,但是没曲安歌多,所以没到饱的程度,想了想道:“我有点想吃米饭。”   一直吃蛋糕饼干,有点腻得慌。   虽然味道还不错。   于是去餐厅吃了饭,又回到这个休息室,因为无聊,两人玩了一会儿小游戏,大约到了下午两点,护士通知她们,可以去医生那里看诊了。   两人分别进了两间诊疗室,曲安歌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短发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对方看着电脑屏幕在桌上的病历本上写着什么,曲安歌坐到椅子上,对方抬头,笑着说:“你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么?”   曲安歌有点不好意思:“……其实觉得没有。”   医生也没有什么不满,只是轻笑了一下,道:“我看你也没有,硬要说的话,可能有一点点焦虑。”   曲安歌惊讶了:“我原来焦虑啊。”   医生道:“现代社会谁不焦虑啊,总之你不需要药物治疗,要是确实不开心,可以考虑约个心理咨询师聊聊。”   曲安歌乖巧点头,医生把病例交给她,又问:“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么?”   曲安歌摇头,把病例放回包里,出了房间。   许密在她的隔壁,隔壁门关着,她也不知道许密有没有出来,就先回了休息室,见休息室空无一人,只有饮料和小零食都被续上了。   曲安歌就回到位置上,继续玩植物大战僵尸。   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就是通关失败,也不知道输了几次,许密回来了,她立刻不玩了,站起来道:“你回来了啊。”   怎么需要那么久。后半句话她没问出来,因为担心问题真的很严重。   如果真的很严重怎么办呢,这是不是全部都要怪她呢?   她也不敢问结果,一来怕许密不想说,二来也是害怕。   许密叹了口气,走到沙发上坐下,随即又叹了口气。   曲安歌顿时觉得休息室的空调开得太热,让她后背都开始冒汗,她努力试图表现地轻松,道:“直接去配药么?”   许密奇怪地看着她:“医生没说我需要药物治疗啊。”   大起大落,曲安歌涨红了脸,指着许密说不出话,许密笑出声,道:“看来你觉得我肯定挺严重。”   曲安歌闻言连忙摇头否认:“那肯定不是。”   她心里还是担心,问:“真的没事?”   许密点了点头。   但其实自然是有点的。   她记得自己一进门的时候,医生还挺严肃,问她平时的感受和生活状态,渐渐却放松了。   因为许密除了有时会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之外,平时其实吃好喝好,有伴侣,有朋友,也有自己想追求的事业,难过并非是她最为常见的情绪,大多数时候——特别是最近几周,她其实是非常平静的。   许密犹豫片刻,也把那天同学聚会发生的事说了,医生听了,问平时有没有这种情况,许密摇了摇头。   医生便安慰她:“人有时候确实会无法控制情绪,特别是受到强烈刺激的时候,这是正常的。”   又聊了一阵,医生最后问她:“现在最让你感到幸福的事是什么呢?”   许密一愣,也想,是什么呢?   几乎没用一秒,她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曲安歌的面孔,是刚才对着电脑紧张地打游戏,着急地说:“完了完了来不及了。”   肌肉走向不受控制地向上,许密抿嘴低声道:“是……爱人。”   医生被对方发自内心的笑容感染,也笑了。   最后的诊断结果,是轻度的躁郁倾向,建议寻找心理咨询师的帮助。   说实话,听到这个结果许密还是松了口气的,但是她又想,或许这是因为在大年三十那天,她已经和曲安歌说开了。   她的心情从那天之后,确实比过去平稳了很多,就好像是在狂风暴雨之中航行许久的帆船,终于在晴天靠岸,心海平坦宽阔,只有些微的浪涛。   半年之前,肯定不会是这个结果。   但是糟糕的是,半年之前的自己也绝对不会来看病,仿佛事情总是这样,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就越来越好,往坏的方向发展了就越来越坏。   而她的生活在一夕之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朝着好的方向拔足狂奔。   迎着曲安歌担忧的目光,她内心平静温暖,道:“有点轻度躁郁,建议找心理咨询师咨询。”   她把病例交给曲安歌看,曲安歌接过来看了,没怎么看懂上面什么字,但是她自然不怀疑许密的说法,松了口气道:“那好,回头找找好的心理咨询师。”   ……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曲安歌便向众人打听心理咨询师的事,秋水意在得知曲安歌已经回家的时候连忙打电话过来问:“准备锤光聚和周悦了么?”   “锤”这个字,还是曲安歌告诉她的,她觉得很生动形象,就拿来用了。   曲安歌一拍大腿,道:“差点忘记这件事了。”   秋水意:“……你还想不想混了?”   曲安歌笑了,说:“没问题的,我已经整理好了。”   半个小时后,曲安歌发表了长文,名为《一个小镇女孩的梦想是如何被毁灭的》,先描述了那张照片的由来,随后以煽情的语调控诉了光聚的霸王合约和周悦的恶劣行径。   那张照片中,她明明是受害者,却成为了别人攻击她的手段,简直可悲可叹。   但她先没有放证据,只叫秋水意先转发扩大影响。   她本来还不算有名,但这个事很敏感,几乎一下子戳中了众人的八卦热情,半个小时后服务器都短暂崩溃,次日一早,各种声音纷至沓来。   有人谴责,有人质疑,特别是光聚传媒,自然是完全不会承认这件事,甚至发动自己旗下艺人前来支持,贝甜就发文道——【@贝甜:我相信自己的公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因为这些成熟艺人早有一大批粉丝,一时间,曲安歌遭受了众多的攻击。   曲安歌不为所动,在热度发酵到一定程度的第二天晚上,曲安歌放出了第一条证据——是曾雪佳有一次和周悦发生争吵的音频。   而在曲安歌发出这条音频的同时,曾雪佳发布微博,称曲安歌说的话完全真实,而她决定和光聚传媒解约。   一石激起千层浪。   要说曲安歌只是投石问路,曾雪佳这就是破釜沉舟,此时支持曲安歌和曾雪佳的人已经完全压过了光聚,网民反而涌到贝甜那,问她——你打不打脸?   贝甜自然不能承认被打脸,此时她也只能坚持不删博了。   而曲安歌则发博称,她手里还有更多的证据,只要光聚一天不道歉,她便会一直继续下去。   简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但引发这场战争的曲安歌,在当天晚上早早入睡,因为第二天便是情人节。   和许密和好后的第一个情人节,曲安歌十分看重,第二天一早便去菜市场买了很多食材,然后来到了许密的工作室。   她下午就要坐船去小沙岛,今天中午,她准备亲手给许密做一顿饭吃,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许密来做菜,她觉得自己需要回报一下。   不过她也没对自己太自信,所以只准备做一点简单的家常菜。   做了充足的准备,在网上查了好几个菜谱,曲安歌最后准备做一道红烧土豆,一道可乐鸡翅,一道西红柿蛋花汤,荤素搭配,简单家常,许密也喜欢。   她自觉自己这个主意十分完美体贴充满心意,于是半个小时后看着锅里的焦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奇怪啊,明明是按照菜谱做的,怎么会碳化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曲安歌紧张地盖紧锅盖,冲出厨房关上门,看见许密开门进来。   对方正在抽动鼻子,一脸疑惑道:“是不是……哪里着火了?” 第69章 狡兔死走狗烹   曲安歌闻言心里一紧,连忙也做出闻空气的样子,一脸纳闷道:“有么,没有啊。”   许密道:“虽然也更像糊味,但是更像是烧炭味,不过都这个月份了,还有人烧炭么?”   曲安歌道:“就算是严冬,现在烧炭的人也很少啦。”   曲安歌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拿了许密肩上的包,拎着包往远离厨房的沙发走,许密便也追随着包过来,走到沙发,便说:“好像没那么重了,应该不是着火。”   “肯定不是呀!”   曲安歌现在十分庆幸已经把火关了,所以只要先把许密哄出去,那今天还是有时间去收拾厨房的。   但是许密甚至没坐到沙发上,便说:“路上看到一些芋头很新鲜,我买了点,拿出来我放冰箱里去。”   曲安歌一翻包,果然看见一只黑色塑料袋,忙拿出来说:“我去冰,我去冰。”   如此说着,因为担心厨房门一打开就被许密看出端倪,便把许密推到卫生间,说:“刚从外面进来,洗个手吧。”   许密多少觉得曲安歌有点奇怪,但是想到今天是情人节,便觉得大概是曲安歌想要表现得好点,所以显得有些紧张。   de想到这,她的心情又有些复杂,曲安歌重视她当然令她开心,但是她如今又觉得,两人既然是恋人,曲安歌这样,就表现的太客气了一些。   可是这话又很难说出口,因为别人冷漠时自己不开心,热情自己居然还有意见,就算是她本人,也觉得难搞的是她自己。   她洗完手出来,因为想着这事,神情难免显得有些凝重,曲安歌趁刚才把芋头放进冰箱的时候,也把锅里的碳化不明物体扔到了垃圾桶。   但是把“食物”扔到垃圾桶之后,她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锅坏了。   锅底有一层厚厚的焦炭,曲安歌手贱铲了一下,铲倒是铲起来了,但是原本的黑锅,底部出现了不锈钢痕迹。   应该是有什么涂料被铲掉了。   她更慌了。   出来就用淘宝搜索同品牌锅具,发现最快配送也要两天。   许密出来的时候曲安歌正准备下单,瞥见许密的身影,就先连忙把手机藏了起来,微笑道:“我们中午出去吃饭吧。”   许密道:“不用出去啊,过年还有好多食材没用完呢。”   曲安歌硬着头皮假笑:“可是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啊,我想要请你吃饭。”   许密道:“还没出年里头呢,外面没什么店。”   曲安歌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很多店都推出了情人节套餐的。”   许密微微皱眉,曲安歌因为这个皱眉心高高提起,道:“我我当然觉得你做的菜比较好吃,但是我不希望你太辛苦。”   许密道:“我从来不觉得做菜辛苦。”   这么说完,许密叹了口气。   曲安歌一惊,心想,难道她已经发现了?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坦白从宽?   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密道:“你不用这样。”   曲安歌立刻回:“对不起。”   许密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为什么要对不起呢,你没必要这样小心翼翼,反而显得我好像很小气,而且,我也看到了网上的事,知道你不顺心,我也想要关……关……”   “关心你”没好意思说出口,许密换了种说法:“……听你说说心里话。”   既然两人和好,许密也更希望,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是一对平等的情侣。   曲安歌微怔,随机想,是啊,确实是这样。   只是弄坏了锅而已,她们现在都是经济独立的成年人了,她又何必像是以前怕妈妈指责一样害怕许密指责呢。   她是出于好心,想来许密也不会责怪她。   她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说的没错,而且我正准备下单再买一个。”   许密:“……”   许密呆了两秒,才问:“啥?”   曲安歌也呆住:“不是在说锅的事么?”   许密:“什么锅?”   曲安歌:“……”   完了,自爆了。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许久之后,许密转身往厨房走。   曲安歌也没拦她,只是垂头丧气跟在身后,许密其实不生气,她只是有点纳闷,曲安歌到底对锅做了什么。   然后她来到厨房,看见了已经没有表面涂层的锅,和在垃圾桶里仍散发着焦味的碳化不知名物体。   她顿时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脑海中开始回放刚才曲安歌的反应,原来对方的小心翼翼,眼神躲闪,是因为确实做了坏事。   反而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又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许密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到了曲安歌心里,曲安歌又说:“对不起,我们出去吃吧。”   “你做了什么?”许密答非所问。   曲安歌道:“可乐鸡翅。”   许密又叹了口气,曲安歌拉住许密的手指:“别叹气了,你骂我嘛。”   许密道:“不是,我只是想,到底是怎么操作的都能变成这样,是煮到一半看电视去了吗?”   曲安歌连忙摇头:“绝对没有偷懒,就只站在边上玩了会儿手机。”   许密拿起锅看了下,觉得确实是没救了,就放到一边的案台上,又问:“怎么会想着自己做东西吃。”   曲安歌期期艾艾:“就是觉得……想试试……想试试自己的水平。”   许密静静看着曲安歌,见对方今日打扮随意,头发只粗糙地扎成一个丸子,额头的碎发都成了一绺绺,贴在脸上,穿一件灰色高领毛衣,前胸上还沾上了点酱油渍。   她心里有点猜测,面上故作严肃道:“说实话。”   曲安歌只好说:“……我想亲手做一份情人节大餐嘛,平时都是你做饭,我也想有时候让你吃点现成的。”   许密盯着锅底,正想着该怎么说,门铃响了起来,曲安歌连忙去开门,却看见门口站着两个捧着花的送货员。   一束花主要是玫瑰,一束花是……就不是一束花,是个花盆,玉兰花次第开着,黑的花枝白的花骨朵和鲜花,如一幅水墨画。   曲安歌就伸手去接玫瑰,因为那盆花是她买的。   她当时还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如今看着两种花在面前,玫瑰热烈浓郁一把盆,一盆玉兰花就看着怪怪的。   果然,许密从厨房出来,看见这一幕也呆住了,她没直接上前,呆滞变作疑惑,似乎在思考这个东西是不是要由自己去接,曲安歌硬着头皮开口:“节日快乐啊密密,谢谢你送我的话,那个……那个是我送你的。”   让人家等在门口也挺不好意思,许密就沉默着去接了,曲安歌低头看着怀里的玫瑰,盛开的玫瑰红到发黑,还带着晶莹的露水,里面夹杂着白色蓝色的满天星,是一种一目了然的鲜艳美丽。   反观玉兰花,倒是开得很密,花枝垂落,含苞待放,但是怎么看都是一种和情人节无关的感觉。   曲安歌心想,要是她的饭做成了,配合这盆花,倒是勉强显得她很实际,如今就有点尴尬。   她咳嗽了两声,正要说话,许密道:“很好看,谢谢……”   曲安歌忙说:“这个我也很喜欢。”   许密抬眼,两人眼神相交,突然一起笑了。   许密道:“我还有锅,你买的也退了吧,我刚好也有想买的牌子。”   她把花放在桌子上,又转头望着曲安歌说:“看来网上的事没有影响到你。”   曲安歌边说:“你知道我不是在打没有把握的仗。”   许密打量了一下曲安歌,见对方一片坦然,果真是一副完全没被影响的样子,心里除了安心,还有点佩服。   实际上,或许是因为算是大网红的缘故,她也经常收到一些奇怪的评论和无端的辱骂,最开始的时候谭臻臻还说,要把这些评论记录下来督促自己,不过只做了几天,便没有继续了——   因为有些恶意评论确实是毫无道理,反而是认真的她们受到了真实的打击。   如今曲安歌所面对的恶意,简直是她们的几百倍,而曲安歌说:“虽然有辱骂的,但是也有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支持的,我觉得支持我的更重要。”   许密“嗯”了一声,就去做饭,用的是曲安歌剩下的食材,于是也是可乐鸡翅红烧土豆,又另外加了一道芋头排骨汤和一道油爆虾,看着桌上完美的可乐鸡翅,曲安歌一边夹了一块,一边仍是想不通:“为什么会碳化呢……真香。”   吃饱了饭,曲安歌甚至饶有兴致地看了下网上的评论,此时风向差不多已经完全变了,连先前没有和她合作的光聚艺人,有些都跳出来暗示了光聚的很多行径确实不符合规范。   如此,到了傍晚时分,光聚发了一条声明,称——【@光聚传媒:对近期网上言论,我们非常重视,立刻进行了调查,发现我司前经纪人周悦,确实对手下艺人存在压榨现象,对此我们感到非常震惊与痛心,目前,周悦已被公司辞退,并且我们会追究其法律责任。】   这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把周悦彻底变成弃子了。   曲安歌猜几周前的周悦一定没想到,这想要恶心曲安歌的一手棋,直接把他自己推到了光聚要痛打落水狗的境地。   对此曲安歌只想说——活该啊。 第70章 剧组迎来杀青。   此时的曲安歌又在小沙岛上。   她刚到的时候,樊语还安慰她,到了晚上,因为光聚的声明,众人干脆喝酒庆祝起来。   喝酒的间隙,曲安歌回到房间给许密打语音电话,许密很晚才接,问她在做什么,许密道:“明天谭臻臻她们就回来上班了,白天……做了其他事,晚上要把过年拍的素材什么的都整理完。”   曲安歌便心虚道:“过节嘛……”   同时她还有些怅然,想到几个小时之前还在和许密一起吃饭,如今却只能一个人在硬床板上听着外头的海浪声。   许密刚洗完头,坐在床尾擦头发,听见曲安歌心虚的声音,又忍不住想笑,想到今天下午在码头的事。   下午吃完中饭没多久,曲安歌便去码头乘船去小沙岛,鉴于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樊语特意包了船来接她,许密送她到了码头,曲安歌恋恋不舍地问:“你还会过来么?”   她指的自然是像去年那样,许密也去小沙岛工作。   “你要拍到几月份。”许密问。   “快的话三月底,那样就可以赶上你的生日。”   “那没多少时间了,也不过只是一个多月。”   许密这么说完,便看见曲安歌稍稍努嘴,似乎想要撇嘴,但又忍住,好半天拖着长音道:“很——久吧。”   许密觉得曲安歌这样有点好笑,但是边上还有这次秋水意给曲安歌新配的助理,算是个陌生人,她不好意思表现出太多的肉麻和亲昵,便只低声含糊道:“如果有时间的话会去的。”   曲安歌张开手臂想要拥抱,这次许密没同意,推了她一下,曲安歌只好收回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如今她却有点后悔,想着,要是当时拥抱了就好了。   虽然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但心中这种莫名的遗憾,或许就能减轻一些了吧。   曲安歌想起另外一件事,说:“对了,过来的时候林姐给我打电话,说是她认识一个资深的心理咨询师,给我推了微信名片,到时候你可以预约一下。”   她于是想起当时上了船之后,这次新招的助理大约是为了快点和她熟悉,上前搭话道:“你们是情侣么?看着好甜蜜的样子,不过在码头这样,很容易被狗仔拍到的。”   曲安歌敷衍道:“这样啊。”   对方又说:“而且找圈外人谈恋爱很容易被曝光唉,你要小心些。”   曲安歌知道对方是好意,却有些不耐烦,在船上给秋水意发消息——   -【助理能不能换一个?】   -【这助理怎么了?听说工作经验很丰富的。】   -【之前的小桃呢?】   -【小桃上学去了,人家本来就是来体验生活。】   -【那你帮我换一个,话少一些的。】   -【你也是稀奇,人家都喜欢活泼点会来事的。】   -【助理做事仔细些就行。】   曲安歌本想和秋水意说说助理最重要的素质到底是什么,林珍意却突然打了电话过来,曲安歌正襟危坐,接通便说:“林姐,好久不见了,本来过年就该去看看你,这是我这里实在走不开,等这部戏杀青了,不知道有没有时间请你吃个饭。”   林珍意笑起来:“我跟你打电话,还什么都没说,你倒是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这不是怕不快点说就没机会了么,毕竟您肯定很忙。”   “我不忙,到时候你们杀青,我可能还会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   两人寒暄了一阵,曲安歌才想起来问对方这个电话是有什么事,林珍意这才说:“我听完找说你在找心理咨询师,我倒是认识一个,从业十几年了。”   曲安歌闻言喜笑颜开,林珍意认识的心理咨询师,那能不好么,她忙问道:“怎么称呼。”   “叫秦慧。”   “……秦桧?”   “哈哈哈,不是那个秦桧,智慧的慧,你不要在她面前这么说,她会生气的。”   “哦哦哦,我知道,我直接电话联系她么。”   “她有微信,我推给你,你找时间预约就行。”   曲安歌没说助理的事,但是把和林珍意的对话复述给许密听,许密听到“秦慧”的时候也“嗯?”了一声,得知只是谐音,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收了名片,看着对方的名字,却想:其实若是眼下的生活,她已经十分满意了。   只是偶尔还会有些不安,比如说看见自己的粉丝和曲安歌的粉丝在吵架,她便会想,那如果到时候两人的关系被曝出,大家是不是会不接受呢?   她忍不住说:“你知不知道我们俩的粉丝在吵架?”   曲安歌“啊?”了一声,她最近被骂的太多,简直有点看不过来了,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   许密有些苦恼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你那个时候正在被污蔑,但是最近不是反转了么,但是好像已经结仇了。”   曲安歌粉丝认为许密的粉丝落井下石,许密的粉丝则觉得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偏要来找茬,如此,竟然一直有一小波人在进行互骂。   骂自己曲安歌没感觉,看见许密被骂,她就有些不舒服了。   她想要发一条微博表达自己的态度,却想到自己最近正在风口浪尖,这个时候CUE许密,带来的可不一定是好的风向。   如此就忍住了,只安慰许密道:“没关系,等处理好和光聚的事,我就澄清一下这件事,互联网嘛,这种事来得快去的也快的。”   许密道:“你好像很懂互联网。”   曲安歌道:“未来十年要是不懂互联网,那就很难出头了。”   许密没说话。   她是和曲安歌接触最多的人,此时心里难免有些疑惑,曲安歌说的很多话都很确定,而且从结果来看,确实也有很多事真的按她所说的方向走了。   以前对方找借口说是内部消息,但是如今她也半只脚踏进娱乐圈了,怎么没听说过这种内部消息?   她心里有些疑问,但是因为这些疑问目前只是因为她向来心思细腻,还没有到真的怀疑到不科学的方面的程度。   曲安歌自然是不知道许密在沉默之中是想了那么多的,她此时刷了刷微博,却见私信里有个叫Eric的人发了一条——【你满意了吧。】   曲安歌一愣。   这条微博在一众或直白辱骂或打气鼓励中,还真显得特立独行。   她点进这个人的微博,发现这是个男性小号,没有任何点赞和评论,头像是个男性剪影,没有任何线索可以显示对方是谁,是一个完全空白的账号。   但曲安歌猜到了,对方可能是周悦。   她点开了这条私信,却没有回。   她相信仅仅是私信显示已读,就已经足够让对方感到被羞辱,而她也确实懒得回了。   事到如今,实在看不出对方还有什么足以让她头痛的能力。   事实也仿佛确实是如此。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一切突然都平静下来,在热搜上挂了半个月之后,曲安歌终于将热搜的接力棒交给了别人,只近乎与世隔绝地在小沙岛上拍戏。   光聚在发出声明后不久,便联系秋水意试图和曲安歌和解,表示他们确实对此事不知情,完全是周悦的手笔。   为表示友好,光聚同意与曾雪佳提前解约,秋水意出了一部分违约金,将曾雪佳签到了辉煌名下——然后立刻让曾雪佳演了一部她刚投资的情景喜剧。   曾雪佳既惊又喜,向曲安歌感慨:“过去五年我都不知道那么简单就能得到演戏的机会。”   对方说到这,几乎有些哽咽:“我最开始想着帮你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我就想着退圈了……”   曲安歌也很为她高兴,不过同时婉转道:“秋水意公司里新人很多,说不定还要你来掌控一下局面。”其实她是想说秋水意拍的八成是烂剧雷剧。   曲安歌仗着先知的优势,给秋水意推荐了几个未来能成名的人,一个是未来的天才编剧安少何,一个是未来会火遍全国的九零后小花代表江赢,还有施微雨,曲安歌想着两人还有在《明宫花》共同参演的缘分,说不定能挖角过来。   秋水意就只骗来一个还没毕业的江赢,另外两个人看见秋水意都觉得不靠谱,签了别的公司。   曲安歌闻言,便觉得命还是命,她能改得命,大概也只能是她身边小小的一个范围吧。   不过如此,她是也满足了。   出了年,天气一天天变暖,似乎转眼的功夫,阳光有了温度,冰的刺骨的海水有了温度,浅滩里多了许多小鱼小虾,春日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浓厚,雨水也多了起来。   三月底,《白驹过隙》剧组迎来杀青。   岛上没什么东西吃,杀青宴去了市区的酒店,樊语这次把许密她们也邀请了过来,说是对先前怀疑她们这件事感到抱歉。   因为樊语言辞诚恳,而谭臻臻又确实好奇杀青宴是什么样的,于是许密和谭臻臻便一起过来了。   却原来有点像是年会,有人上台表演节目,有人上台发表感想,最让人吃惊的是易南蝶,对方刚来剧组的时候,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却第一个上台,唱了一首歌之后发表感想,说:“……谢谢大家,我在剧组成长了很多,我以后不会轻易哭了……”   说到这儿,开始哭起来了。   台下的人就忍不住又是哭又是笑,曲安歌看得唏嘘。   她还记得余旷平那件事的时候,谭臻臻说这一对是虐恋情深,她不以为然,觉得易南蝶大约只是剧组寂寞,后来却得知,过年的时候易南蝶特意去了余旷平老家,给余旷平的母亲付了医药费。   未必就是爱情,只是显然,对易南蝶来说,余旷平并非是可有可无的人。   对方所说的成长,或许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余旷平吧。   只可惜余旷平现在在坐牢,虽然他的罪不算大,但是关个一年半载还是要的,有了案底,这两人的距离可以算是越来越远了。   总之,杀青宴在快乐不舍的氛围中结束,曲安歌也被起哄着唱了首歌,等杀青宴结束,曲安歌直接和许密谭臻臻她们一起回工作室,下车走进小区,夜风一吹,曲安歌被吹散了一些酒意,漂浮的心渐渐沉淀下来。   她扭头望向许密和谭臻臻,道:“是还在在意那时候的事么,你们看起来不太开心。”   谭臻臻摇头道:“不是啦,是因为前天才发现一件事,这几天都挺心累的……”   曲安歌这才知道原来工作室有事,她和许密天天聊天,许密却并没有透露。   她看了眼许密,见许密微微皱眉,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谭臻臻道:“这还不算大事啊,搬运就不说了,那个叫什么‘好食天下’的,根本就是按着我们的视频一帧帧抄,这名字都抄我们工作室啊,我反正受不了,膈应死了。”   曲安歌这才明白过来:“你们被抄袭了么?” 第71章 “要露脸了么?”   接下来一个小时里,曲安歌便听谭臻臻洋洋洒洒抱怨了一堆。   被搬运其实是大半年前就有的事。   有些是一些微博小号,就算被投诉了也没什么成本,有些是在其他平台,装作自己是原创者的样子,这种就算投诉了,平台不受理就也没什么办法。   不过这也算是一种引流的方法,因为会有部分观众通过这些找来她们的账号。   时间长了,她们都习惯了,因为光靠她们来和众多这些账号打官司,显然是不现实的,毕竟虽然稍微壮大了些,她们本质还是个小作坊,于是虽然心里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结果一个月前,有粉丝给她们发了一个微博和油管账号,名字叫“好食天下”,里面的视频乍一看之下,和她们的风格非常相似,但是仔细看,便能看出,连分镜都和她们一模一样。   只是主角从许密换成了另外一个女生,而且对方露脸,长相甜美打扮淳朴,大约是因为这,涨粉很快,甚至比她们还要快一些。   第一时间,谭臻臻便在后台联系对方,提出这个质疑,对方却回复——【我们并没有看过你们的视频,都是美食视频,应该只是巧合而已吧。】   她们拿出对比证据,对方反而先翻脸了,恶人先告状道——   【你们不要污蔑人,要是觉得我们抄袭,你们大可以起诉我们,如果真的觉得抄袭,为什么不敢起诉呢?】   谭臻臻暗恨,知道对方是知道,这样子的高级抄,是很难被判抄袭的,她们要是花精力在这件事上,反而得不偿失。   结果没过几天,她们这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对面先下手为强地装起可怜来,挂了部分私信截图,说他们被粉丝多的美食博主污蔑了。   明面上这条微博没有明说是谁,于是反而引起更多猜测,这几天后台就收到好多私信,问这说的是不是她们。   谭臻臻这几天就为这事焦头烂额,脸上都起了两颗大痘,偏偏许密跟没事人一样,照例是拍视频剪视频发公众号,谭臻臻直接问起对方是什么打算,许密一脸迷茫道:“什么?”   谭臻臻气道:“好食天下啊!”   许密微微皱眉,却说:“就算了吧,没办法啊。”   于是谭臻臻的气又转移到了许密身上,控诉的后半段变成了许密有多么麻木不仁。   最后话题终于停止,不是因为谭臻臻吐槽够了,而是因为谭臻臻已经到了她租的房子所在的小区门口,就先回家了。   曲安歌在这过程中一直偷偷瞧着许密的神色,见许密神色如常,顶多是在谭臻臻语气激动处微微皱眉,不过看着也不像是生气,更像是觉得谭臻臻的声音有点太大了。   其实光听谭臻臻在说,曲安歌也有些生气,见许密如此反应,反而有些惊讶,等谭臻臻走远了,曲安歌便问:“你真的不生气么?”   许密一脸无奈:“怎么可能不生气,肯定也是生气的,只是见她们这么生气,我反而不好表现出来了。”   曲安歌闻言,恍然大悟,又听许密说:“我要是也生气,那整个工作室不都是在生气,还干什么活啊。”   她叹着气摇头,神情无奈中带着点苦笑,但显然并不沉浸在情绪中,而更关注手头需要做的事。   曲安歌面露敬佩,心想,许密现在可真是有点老板的样子了。   许密瞥见曲安歌的眼神,便说:“不过也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我这几个月每个月都去找秦慧老师做心理咨询,她确实很厉害,很多事我都比以前想开了。”   先前两人异地聊天的时候,曲安歌也挺许密提起过秦慧,第一次的咨询是秦慧特意过来找许密的,或许是因为不好意思,接下来许密便定期去S市主动找秦慧,如此,定期的心理咨询便这样定下来。   两三次后,许密便说效果确实很好,但是也确实非常昂贵。   如果不是她现在赚钱了,光靠以前的死工资,肯定是负担不起的。   她过去并不觉得钱有多么了不起,如今却想,钱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   两人感慨了一番,又说起抄袭的事,曲安歌道:“这件事确实有点难弄,如果把所有证据拿出来挂他们,说不定反而是给他们增加知名度,最好还是让他们不敢继续抄袭。”   她忍不住叹息:“要是我现在已经很有名就好了,如果有足够的影响力,一定可以让他们不敢再来惹你们。”   许密面露不赞同:“你要怎么样让他们不敢惹,去威胁她们?就算有了影响力,也不该来做这件事。”   曲安歌闻言,老实点头,苦恼道:“确实挺难办的,或许让秋水意去查查,他们背后的老板是谁,有没有别的把柄。”   许密道:“你别管了,我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   曲安歌好奇:“是什么想法?”   许密道:“还没定下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夜色已深,路上没什么人,只有两人和两人被路灯拉长又缩短的影子,曲安歌还想说点闲话,却见已经快走到许密家所在的小区,顿时不舍的心情蔓延覆盖整个心房,让她忘记了原本要说什么,满脑子只想,那么快就要分开了么?   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这整个晚上都能和许密一起度过。   她偷偷拉住许密的手指,低声道:“快到了。”   许密的心脏在手指被勾住的时候整个瑟缩起来。   仿佛从手指开始被电流击中,酥麻从指间传递到心脏,虽然许久未见,她对曲安歌并没有陌生,只有深切的想念。   她自然也不想要那么快分开,抬头看见小区里的灯光,影影绰绰交叠在一起,在潮湿的空气中晕成一团团光圈,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她开口想说什么,大脑里却好像被塞了棉花说不出来,于是只说:“嗯。”   曲安歌十分不舍,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挽留。   自己行程不定,许密选择继续和父母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奇怪的。   其实就算自己没有在剧组,两人既然没有公开,似乎也没有什么非要住在一起的理由。   她心里忍不住想,如果公开就好了。   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到了小区门口,许密正要进去,曲安歌道:“还早,我、我们再逛一圈吧。”   许密面露犹豫,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又逛了三圈,到第三圈,时间已经很晚,曲安歌豁出去道:“我们去住酒店吧!”   许密拒绝了:“你很有可能被认出来。”   于是曲安歌蔫了,两人各回各家,第二天起床吃早饭的时候,曲安歌还在梦游一般地打瞌睡,突然福灵心至,对她爸妈开口道:“我要买房。”   曲父还没说话,曲母便道:“总算想到要买房了。”   曲安歌瞪大眼睛:“妈,你早就想到了么,怎么不提醒我。”   曲母道:“我提醒你干嘛,我难道还能替你去结婚。”   曲父一脸茫然:“为什么突然提到结婚?”   曲安歌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再过两天就是许密的生日,或许她可以买一套房子送给许密。   这听起来就很实际。   下午她便去售楼部看房,结果被认出来了——不仅是被粉丝认出来,同时也被初中同学认出来,对方热情地要帮她操作,曲安歌不好意思问:“如果想以别人的名乂买房,是不是需要本人到场?”   对方眼睛一亮:“你要给谁买?是地下恋人么?圈外人么?我认识么?”   曲安歌感觉要是说出实情,自己大概会立刻社死,于是找借口走了。   离开对方之后才发现出了一身汗——万万没想到只是买房,居然碰到了那么大的障碍。   正想着该怎么办,是不是要托付给助理,现在的经纪人给她打电话,说有个相当不错的角色,问她要不要去试试镜。   “什么角色?”   “一部民国电影,叫《野地》。”   曲安歌眼睛一亮。   “史仪霖导演的?”   “你知道?”   曲安歌当然知道,这部电影在2016年获得了金像奖最佳剧本和金马奖最佳影片,不过没想到13年就开始选角了。   这无疑是部好电影,只是拍摄周期很长,肯定会很辛苦。   曲安歌心里自然有犹豫,这次这部电影可不会运气那么好,就在老家拍,要是没记错,这部电影的背景是西北。   她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就算去试镜,估计也拿不到角色,那部电影的女主角是老戏骨徐蓉妃,如今三十岁过半,正是匹配角色。   而自己太嫩了,就算是拿角色,估计也只能拿到女配——那个交际花。   她一狠心,道:“我去试试。”   她喜欢这部电影。   下了这个决心,曲安歌先去找许密商量这事。   到了工作室,却发现许密没在,工作室里只有岳梅,见她过来,便说:“其他人去拍摄了。”   “去了哪?”   岳梅给曲安歌发了个定位,曲安歌驱车前往。   地点是郊区的农村,曲安歌很快在一片油菜花田找到她们,她悄悄靠近,看见新招的摄影师正架着相机,谭臻臻一脸严肃,低声说着什么。   曲安歌靠近,还没听清在说什么,先看见了摄像机里的画面。   画面里许密从油菜花田中穿行而过,和过去的背影不同,是个斜侧面——如此,便能清晰地看见脸。   “这个角度好看。”谭臻臻这么说,“第一次露脸,可不能拉胯了。”   曲安歌心里一惊,忍不住出声道:“要露脸了么?” 第72章 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突然听到声音,谭臻臻被吓了一跳,瞥见是曲安歌,才松了口气道:“你怎么找过来的。”   曲安歌道:“问了人啊,隔壁阿姨说一群小姑娘在这里拍照。”   谭臻臻顿时喜笑颜开:“小姑娘,嘿嘿,可不是嘛。”   曲安歌又问:“准备露脸么?”   谭臻臻道:“是啊,对于露脸的博主,粉丝的黏连度大一点。”   曲安歌望向镜头,看见原本在镜头里的许密蹲了下来背对她们,不做动作了。   谭臻臻高声道:“怎么不继续了?”   镜头里的许密微微偏头,仿佛是翻了个白眼。   曲安歌就忍不住笑了,她知道许密肯定是因为自己在,感到不好意思了,就像昨天晚上对方没好意思告诉自己,她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拍摄露脸视频。   作为贴心伴侣,自己自然不能妨碍老婆的工作,曲安歌于是冲着许密挥了挥手,走到了另一边的田埂上,说:“等你们拍完再叫我。”   她在一边刷起微博,看见热门第一,是从韩国归来的偶像团体成员,她又往下滑,看见某台准备拍摄一档亲子综艺节目,接下来是一个段子,因为是以后看过无数遍的,曲安歌有点笑不出来。   大约刷了一个小时,谭臻臻叫她,说:“走啊,去休息一下。”   曲安歌抬头,没看见许密,她跟着谭臻臻走到路边,才总算看到了他们的车,和正坐在后座上喝水的许密。   曲安歌便也坐到后座上,冲着许密露出灿烂的小脸。   许密立刻扭头望向另一边的窗外,僵了两秒后,又回过头来,说:“是不是很奇怪。”   曲安歌忙道:“不奇怪啊。”   许密耳朵通红:“你不是也没看么。”   曲安歌道:“我是觉得你会不好意思。”   许密抬眼看她,阳光下眼睑透着水红色:“那你想看么?”   曲安歌连忙点头:“那自然是想的。”   许密低声道:“那你提提意见,你比较有经验,能指出我的不足。”   这话一出,曲安歌顿时觉得心里充满了责任感,没想到自己的经验对许密来说居然有了那么大的用处,她甚至比得影后的时候更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有用的人。   于是接下来,曲安歌也加入了拍摄,给出了许多角度和光线方面的建议,先前他们一直用自然光,曲安歌建议他们还是买个打光板,能够塑造出更好看的光线来。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今天的拍摄也结束了,谭臻臻对今天的曲安歌也十分满意,评价道:“没想到你还真的有点作用,本来以为今天肯定只是尝试,啥好镜头都不会有的。”   为了表示庆祝,众人便找了家餐馆吃烤肉,在烤肉店门口,却有人把她叫住了。   “许密,曲安歌!”   既然能认出她们俩,那肯定应该是同学,她扭头,看见了余琼希。   她连忙做出“嘘”的手势,余琼希也心领神会,压低声音过来,兴奋道:“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明星了。”   曲安歌道:“哪里算啊,只是剧火而已。”   《明宫花》因为收视惊人,如今已经开始第三轮重播。   因为上次李式杰的事,余琼希还是帮上很大忙的,曲安歌觉得余琼希人不错,便也叫她一起进了包厢,余琼希进门后先说起李式杰,才知道对方大概是因为没脸继续在老家呆着,辞职去了外地。   说这事的时候她也是一脸解气,道:“以前就看他难看了,曝出这事的人真是做了好事。”   当初曝光这件事是用了小号匿名,所以没人知道是曲安歌干的。   曲安歌正得意着,却听见余琼希又说:“对了,听陈路嘉说你要买房啊,准备买在哪啊?”   许密本来正在夹肉,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抬头看了曲安歌一眼。   曲安歌心里咯噔一声,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生日惊喜”会如此突然地被曝光,于是一时说不出话来,知道余琼希又说:“听说还是买给别人的。”   曲安歌暗恨,道:“陈路嘉怎么什么都说,他是大嘴巴么?”   余琼希道:“啊……那他好像确实是,以前高中不就是出了名的大嘴巴么。”   边上偷听到的谭臻臻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拖着长音“哦~”了一声,曲安歌含糊道:“没有啦,只是早上没事,问问,随便问问。”   许密低头扒饭,不说话了。   余琼希一走,谭臻臻便道:“什么意思,是要给密密买房?”   曲安歌还来不及说话,谭臻臻又说:“怎么呢,过几天好像是密密生日,不会是生日礼物吧,那么大手笔么?”   曲安歌:“……”   她心中又是无奈又是疑惑,心想,有那么好猜么?   见曲安歌不说话,谭臻臻便知道自己说对了,在场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状,海豹一样地鼓掌,许密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厕所。”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虽然接下来一个小时谭臻臻给许密打了起码五个电话,却都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音,谭臻臻道:“我们老板也是真的厉害,直接就尿遁了。”   等出去了,知道许密已经结了账,谭臻臻就满意了,曲安歌偷偷给许密发微信,问——【你在哪?】   -【回家了。】   曲安歌品了一下,觉得许密既然肯告诉自己已经回家,就应该不会拒绝自己上门找她。   于是出了烤肉店,她和谭臻臻她们分道扬镳,到了许密家。   一到许密家,曲安歌便受到许母的热烈欢迎,许母表示如今曲安歌不仅是她的晚辈,还是她的偶像,她连给许母签了十个名,才终于进了许密的房间,看见许密对着电脑,正在翻下午的照片。   曲安歌一进去,许密把电脑盖上,扭头道:“说清楚点。”   曲安歌本来还准备走近帮许密捏捏肩膀捶捶背温存一番,突然被如此犀利地目光盯着,难免也有些尴尬,嗫嚅道:“就是……这个……那个……”   她“这个那个”了半天,许密道:“真的要给我买房么?”   曲安歌盯着许密的神情,便知道对方并没有高兴,原本在脑海中想好的说辞就随机应变地变成了:“怎么能说是给你买房呢,我们结婚了啊,是共同财产啊。”   许密卡了壳。   好像……是这个道理。   曲安歌道:“我早上跟陈路嘉说写别人名字,其实就是觉得,我是公众人物嘛,由你出面更方便点,我就是没想到陈路嘉居然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我肯定不会找他买房。”   最后一句话多少是有点咬牙切齿。   许密看着曲安歌那么漂亮一张脸,因为愤恨而紧咬牙关,心中不免觉得有点好笑,烤肉店那种尴尬到社死以至于开始冒火的心情,也渐渐淡去了。   如果曲安歌要给她买房,她是绝对不会要的,但是曲安歌说的没错,现阶段不管是谁买房,其实都是她们俩的共同财产啊。   那还是自己出面买房更方便一些。   “真的要买么?”许密问,“你要买的话,还是买在A市更好吧。”   曲安歌道:“A市肯定也是要买的,只是之前社保断了,还没有达成限购条件。”而且之后限购政策越来越严,有钱都买不到,所以要买还是早买没错。   许密道:“那就买A市吧,这里住家里就行。”   曲安歌坐到床尾,扒拉着椅背,靠近许密低声道:“可是……你不是在这么,我也想,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心脏像是被蜜蜂轻轻扎了一下,疼了一下之后便是无尽的麻,这句话的杀伤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许密一时之间断了片,大脑直接断线开始重连。   “什、什么?”她发出疑问之后,鄹然噤声,低着头咬住嘴唇,觉得鼻头酸涩。   其实她的心中早就便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大约是刚毕业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正在实习,因为天天带便当去公司,前辈便说:“你这姑娘以后是个贤妻良母的料,以后你的老公一定很幸福。”   另一人附和:“对啊对啊,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不做饭,家里都不像是个家的样子。”   听到这样的话许密并不会觉得开心,但是想到家里的另外一个人是曲安歌,却又仿佛产生了一点隐秘的幸福。   她那时便想,要快点攒钱,买一个小小的房子,这样一来,就可以按自己的心意装修,而不用因为房东不愿意换热水器,而忍受一个时冷时热的浴室了。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念头在脑海中淡去了。   大约是因为生活和她预想中的截然不同,并且总是无法按希望地前进,生活是比掌中的细沙更难以控制地东西,并不是你以为的只要努力就能达成目的。   像是开了一盒巧克力,你以为是甜的,结果是苦的。   但是突然之间,像是西风变成了东风,她又回到了一条平稳的航线上,风平浪静广阔无边,只是与过去的终归是不同。   可是这一次,她从曲安歌的口中听到了她过去曾产生过的那个隐秘的渴望。   曲安歌盯着她,有些小心翼翼道:“是啊,就属于我们两个的家,和爸爸妈妈杨阿姨许叔叔住在一起当然也很好啊,可是,有时候也是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是为了要做什么色色的事哦。”   许密:“……最后一句话可以不用加。”   本来还挺感人的。   许密翻了个白眼,心里已经和曲安歌达成一致,点头道:“那改天……我去看看房吧,到时候整理好和你商量一下。”   曲安歌闻言乐开了花,伸手去抱许密,许母却突然进来,说:“吃点哈密瓜。”   对方直接推门根本没敲,曲安歌维持着拥抱着许密后背的动作僵住,许母却好像一点都没多想,笑着说:“你们关系真好。”   曲安歌松了口气,说:“嗯嗯。”   许母道:“晚上睡这吧,我给你妈打电话。”   曲安歌求之不得,说:“好啊好啊。”   两人便开始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哈密瓜,顺便挑挑照片,曲安歌还指导了一下许密如何寻找镜头和自然地面对镜头,到睡觉前,她才突然想起,她好像忘记了件事。   当时两人已经躺在床上熄了灯,曲安歌突然“啊”了一声,说:“对了,我有个试镜。”   许密累了一天,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嗯?”了一声,突然明白过来,清醒道:“去哪?”   “去A市。”   “要多久?”   “试镜不顺利两三天,试镜顺利的话……很久很久,而且很远,因为故事背景在西北。”   “是很好的故事么?”   “很好,史仪霖导演的,你知道他么?《故都往事》,《星光璀璨的晚上》,《无事之徒》……”   许密微微正开眼睛,看见夜色中曲安歌仰头躺着,掰着手指头数着史仪霖的经典电影,明明看不清五官,却好像能看出她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如果选择演戏的话,总是会要面对这样的事吧,对方几个月几个月的泡在剧组,两人相隔千万里之外。   可是,她好像也变了。   她现在的第一反应是——   “那……试镜顺利。” 第73章 如果真的要证明的话,时间会证明一切。   曲安歌沉浸在自己的担忧中,一时没理解许密说了什么,自顾自道:“但是这个试镜真的很难,我八成是通过不了的,就算过了,也不可能给我主角……等等,你祝我顺利么?”   许密无语道:“怎么,我应该说希望你落选么,你心目中我是什么形象?”   曲安歌忙道:“那当然是美丽大方独立善良温柔……”   “闭嘴。”   曲安歌当即噤声,暗想,自己刚才这话说的好像是不够诚恳,她立刻端正态度,说:“只是觉得要异地很久,我也不太愿意,你大概也不愿意吧。”   她偷偷摸摸把手探进了许密的被子,在黑暗中摩挲,想去抓对方的手,先摸到了穿着睡衣的胳膊,许密没躲,她就大着胆子往下,勾住了对方的手指。   藏在被窝里的手指温暖而柔软,曲安歌张开手捏住,顿时觉得飘荡在空荡荡的新房的无所安置的心脏,似乎突然有了实处可去。   曲安歌情不自禁得寸进尺,在床上磨蹭了几下靠得更近,许密出声,说:“虽然不太愿意,但是你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那这就是必须面对的,无非是……”   她突然沉默,曲安歌觉得不对,问:“无非是什么?”   许密不说话,把被子拉高,盖住了半张脸。   曲安歌凑近盯着许密的眼睛,从窗帘的缝隙漏进一点微光,隐约能看见许密闭着的眼睛,睫毛像是漆黑的羽毛,在微微颤动。   突然短暂地忘记了自己在问什么,曲安歌只是想起多年前的晚上,她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在外旅游,那天买了很多酒回酒店,许密很快就喝醉了,在沙发上歪着闭上了眼睛。   对方的脸颊因为酒精泛着鲜艳的绯红色,嘴唇湿润反光,曲安歌想要拉对方去洗脸,许密却紧紧抱着她不松手,口中发出轻哼。   那轻哼像是小猫的叫声,一声声挠在心上,痒的曲安歌抓心挠肺。   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吻过去,抱住对方,因为生涩,她的动作并不算温柔,第二天曲安歌惴惴不安,担心许密生气,但是许密第二天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好像是断片了。   这就是她们的第一次。   曲安歌便时常想,要是许密没有断片的话,她们会不会很久都没法进行到那一步,因为当时她们两个人实在是太生涩了。   她看着此时的许密,便想到那个晚上同样闭着眼睛却睫毛颤抖的对方,于是情不自禁靠的更近,先是亲吻额头,随后顺着鼻梁往下,许密哆嗦了一下,睁开眼睛,睫毛扫过了曲安歌的脸颊。   “我是说无非是外面诱惑会很大。”   一边这么说着,她一边抽回手,把曲安歌推开,又把被子紧紧裹住了。   曲安歌都都已经忘了这茬,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怅然若失,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之后,又有些不高兴,说:“我不会的,我什么诱惑没受过啊。”   她说的是上辈子,至少在物质上,她是基本都满足了。   许密又开始觉得奇怪,说:“你没受过的诱惑还很多吧,你才碰到点什么事啊。”   曲安歌回过神来,说:“啊……是……道理是这样,我是说,我觉得自己意志坚定。”   许密道:“行吧,那现在就早点睡觉。”   曲安歌道:“……亲一下吧。”   许密没吭声。   曲安歌便懂了,连忙拉下许密的被子,捧着对方的脸亲上了对方的嘴唇。   亲完她也满足了,毕竟她也觉得在这里做什么更多的事不太好,于是闭上眼睛道:“晚安。”   第二天工作完,曲安歌黏黏糊糊,把许密骗到了自己家里,于是两人又可以睡一张床,这次她趁许密似乎睡着了,偷偷拿了一根绳子,准备测许密的指围——   因为房子这事是没戏了,她又灵机一动,发现都到了今天了,她居然还没有买戒指。   这实在太不应该了,她当即决定去买一对戒指,于是首先要做的,就是偷偷测量许密的指围。   结果她刚摸黑把棉绳围在许密的手指上,许密便冷不丁开口:“你在干嘛。”   曲安歌吓得整个人抖了一下,脑子都空了,根本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   天呐,为什么给个生日惊喜会那么难啊!   许密打开灯,看了眼自己手指上的棉线,突然挑眉道:“你要买戒指?”   曲安歌闷闷不乐:“……我说不是你信么?”   许密道:“信我是可以信,但是如果你是要买戒指,那就不要买。”   曲安歌一愣:“为什么?”   许密随口道:“……戴着也不方便,还没有到买的时候。”   实际上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已经买了。   去年的生日,她原本就是想送戒指,只是两人去年已经到了分手边缘——实际上,曲安歌是已经提了分手,所以许密没能送出去。   于是后来也一直没有送出去。   开始自然是绝望,后来似乎是赌气,到现在却是想,似乎不那么有必要。   此时的承诺或是证明,似乎都是不那么有必要的东西,如果真的要证明的话,时间会证明一切。   实际上心里的感情很复杂,一时甚至难以形容出来,总之许密现在,觉得暂时还不想把戒指送出去。   但她既然有戒指,曲安歌就没必要买第二份。   她抬头看曲安歌,见曲安歌一脸恍惚,喃喃自语道:“不方便……不方便吗?”   许密道:“你在想什么。”   曲安歌哭丧着脸:“哪里不方便啊。”   难道是说认识新对象不方便么?   许密道:“还能是什么,就是做菜不方便啊。”   曲安歌恍然大悟:“确实哦。”   她以前作为代言人带过一个珠宝品牌的戒指,硕大一颗钻戒,虽然她那天什么都没做,还是觉得有点不方便,总是一不小心就勾到裙子和头发。   那许密的担忧,确实是很实际的。   但是……   “那我该送你什么呢,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也没有想出来。”   许密笑了:“我有一组想要很久的菜刀,你买给我吧。”   ……   曲安歌本来计划着,许密生日当天来个二人世界,但是许密却告诉她必须要先去工作。   曲安歌便也去了工作室,上完厕所出来见谭臻臻鬼鬼祟祟给她使了个眼色,她过去,谭臻臻道:“今天是许密的生日。”   曲安歌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她要工作啊。”   谭臻臻道:“我是说,我们准备了惊喜,等会儿三四点的时候,你找借口把许密约出去,然后等我们消息,等我们好了你们就回来。”   曲安歌一愣。   在此刻之前她没有想到过这个展开。   因为……因为以前总是两个人。   许密内敛而沉默,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朋友,两人成为恋人之前,曲安歌就是许密最好的朋友,两人成为恋人之后,许密……好像就没朋友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原来不止是她和许密的关系发生了变化。   许密和这个世界之间也发生了变化。   她呆滞许久,谭臻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说:“干嘛啊,找个借口出去而已,有那么难么,要不我给你想一个,你就说想去透透气,让她陪你。”   曲安歌迟疑:“这借口会不会太随便了?”   谭臻臻:“那你想一个?”   曲安歌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到了点,曲安歌站起来走到许密身边,说:“我……我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对面的谭臻臻闻言翻了个不甚明显的白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还不是用了我的办法。   许密抬头,上下打量曲安歌,半晌道:“脸色好像是不太好。”   曲安歌:“……你能陪我一起么?”   许密为难:“可是我……”   这话说了一半,她突然神情一怔,像是想到什么,眨了下眼睛,说:“好的。”   她合上电脑,和众人打了下招呼便和曲安歌结伴出门,走到楼下,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忍俊不禁的神情。   曲安歌道:“你是知道了吧?”   许密点了点头,说:“发现她们有在商量什么,我猜应该是……生日惊喜吧。”   曲安歌道:“你太敏锐了,很难有什么惊喜能惊喜到你啊。”   许密抿嘴思索,看着脚下,半晌笑起来,说:“不会的,还是很惊喜。”   曲安歌歪头看着她,她发现了现在和过去之间一个巨大的区别,那就是许密的生命中,已经不止是只有她了。   心情有点复杂,又为她开心,又有些怅然。   开心自然是因为许密变得比过去快乐,怅然却是因为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算是对方心目中的唯一。   但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开心更多。   就好像是自己也想要追求演戏上的进步与成功一样,她同样希望许密能拥有这些,重生之前她没想到过这茬,幸运的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这辈子的许密已经自己找到了。   既然许密心知肚明,曲安歌就也不用找借口,两人在海边公园溜达了一圈,收到消息,相视一笑回来了,推开门的时候,礼花扑面而来,一个巨大的多层蛋糕放在桌子上,上面点着数字蜡烛。   “生日快乐!”   快乐是今日的主旋律。   只是快乐总是短暂,第二天曲安歌便赶晚上的飞机到了A市,她暂时住进秋水意安排的酒店,收到经纪人发来的消息——   史仪霖说他仔细看了下曲安歌的资料,觉得电影中并没有曲安歌能匹配的角色,于是建议对方不用来试镜了。   曲安歌大为惊诧,道:“怎么会突然……之前不是说好的么?”   经纪人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点误会,也可能是角色已经定下来了,毕竟你算是新人。”   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但是对方已经给出这样的消息,也只能被动接受。   第二天曲安歌去了公司,看见秋水意正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堆剧本发呆,她进门就叹气,说:“为了史仪霖的电影专门来的,结果黄了,你作为老板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么?”   秋水意气道:“我难道很开心么,拍了五部破烂东西了,让他们好好选剧本,倒是把烂摊子都丢给我了!”   曲安歌瞥了一眼桌上,看见中间有一部《奇花倾城》。   “拍这个吧。”她指了一下。   秋水意拿起来翻了一下:“仙侠剧……过气了吧?现在还有人看么?”   曲安歌道:“我感觉应该可以。”   因为这部剧上辈子就火了,因为前期剧本一直不被看好,后来扬眉吐气,编剧还狠狠阴阳怪气了一把。   秋水意便拍桌道:“好,那就拍这部,你来演主角。”   曲安歌:“……我……这……不……”   想到史仪霖的电影黄了,她又叹了口气说:“行吧,但是你帮我查查,史仪霖那边到底为什么拒了我。” 第74章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曲安歌算是知道了。   曲安歌本来以为,既然史仪霖的电影没戏了,她就可以马上回家吃香的喝辣的,没想到因为《明宫花》收视喜人,她之前没在还好,既然在了,各种通告纷至沓来,有些是采访有些只杂志拍摄有些是综艺。   如果是为了火,她就应该选择接综艺,因为她知道未来十年,有一部好剧都算不了什么,若是有一部常青树综艺,那吃十年不是问题。   但是她拒绝了所有综艺,只参加了一些文字类的采访,又和众人参加了一些活动。   就算是这样也连轴转地忙活了两周,期间因为听到同组一个女演员说不想演戏了想去开饭店,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对方居然好像是未来著名连锁餐饮的创始人,便立刻慷慨投资了。   两周后,《明宫花》这边刚给了点喘息的时间,樊语找上门来,说《白驹过隙》要跑电影节了。   曲安歌有些惊讶,因为她记得上辈子樊语最先试图做的是努力上院线,这辈子对方却说:“怎么说……确实有些得奖的自信,你没有么?既然能得奖,等得了奖再上映,票房更稳。”   曲安歌也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奔着得奖去的电影,为了让评委更有新鲜感,有些会先捂一捂,她记得上辈子樊语就先想着上映,看来自己是让她对电影得奖更有自信了。   对此她自然有些得意,自己是占了姜瑗的位置,如果没能表演的比姜瑗好,那她未免对不起樊语。   樊语确实对她不错。   曲安歌很快知道,史仪霖最开始考虑自己,就是樊语地推荐,但是后来又不考虑了,则是因为——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原来光聚的大股东邵元才是史仪霖外甥女的老公,你和光聚这不是撕破脸了么,那边也是亲戚,估计眼下不好用你,啧……”樊语这样说着,因为喝了点酒,嘴有点瓢。   曲安歌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樊语道:“你也不要太失望,这圈子……总归也是讲个人情往来,不过好电影好导演多的是,你既然是个好演员,就不愁没有机会。”   曲安歌洒脱道:“我不是难过,就是先前有些不明白,总想着要是给我个机会,说不定有惊喜呢,怎么连机会都不给我,但是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确实可以理解——要是没有其他人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话。   因为忙碌,她已经许久没有登陆微博,这天时间晚了,又没有睡意,她便登陆微博,看见私信里那个疑似周悦小号发了两句——   【Eric:你还得意么?】   【Eric:得罪了光聚,有你倒霉的时候。】   第一条来自五天前,第二条来自三天前。   曲安歌想象了一下,大约是发了一条后,见自己一直没已读,气急败坏,又忍不住追发了一条。   曲安歌看着笑了下,忍不住回——【我会不会倒霉不知道,你不是已经因为光聚倒霉了么?】   盯着看了三秒。   已读了。   但是没回。   按曲安歌对周悦的理解,对方估计现在气得该砸手机了。   要是手机没坏,他手指失去知觉了都该骂回来。   她懒得再想这人,又去刷许密的微博,却发现虽然三月底的时候许密就开始拍露脸视频,但最近几期的视频,仍然都没有露脸。   反而是评论里开始有更多的人说——【好食天下拍的视频和姐姐的好像。】   粉丝喜欢叫许密姐姐,也不知道为什么。   曲安歌忍不住搜索好食天下,发现对方如今虽然粉丝数量远远不如许密,但是也有三十几万了,涨粉速度无疑是很快。   最新的一条视频是做一些家常菜,视频里的女生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发披肩,举止轻柔,就算是做家常菜,看起来也很精致。   曲安歌点进评论,看见一条热评说——【不扎一下头发么,我好怕菜里吃到头发。】   曲安歌“噗嗤”笑出了声,翻了个身,又看见一条——【真的很像许蜜姐的。】   曲安歌暗暗点头,觉得明眼人还是很多,却看见有人回复这条——【得了吧那女的脸都不露搞不好就是个丑八怪,铁定背影杀手。】   她怒火中烧,看见有人反驳——【丑又怎么样,看的是做菜又不是人,我看你们这位仙女妹妹才是虚伪吧。】   这反驳的人八成是许密的粉丝,但是这反驳曲安歌看了完全不觉得开心。   什么叫做“丑又怎么样”?许密哪里丑了?这粉丝怎么连吵架都那么不给力的?明明和自己粉丝吵的时候还挺能讲啊!   她连忙切了小号,正准备大战个八百回合,却看见“许蜜”新发了一条微博。   她先转发了,然后点进去,看见打头的第一个镜头,许密打开窗户望着天边升起的太阳,微微眯起了眼睛。   迎着阳光,对方的皮肤像是琥珀一样透光,白皙的皮肤上隐约可以看见纤细的汗毛。   眼睛眯得太近,眼周都挤出纹路,但是并不难看,反而生动自然,浓密的睫毛像是鸦羽,微微煽动,镜头移动,正好捕捉到一只海鸥,从屋顶飞翔天际。   今天做的菜,是鲍鱼五花肉,盐焗鸡和苦瓜排骨汤,饭是紫米饭,晶莹剔透冒着热气,仿佛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气。   许密在做饭的间隙坐在台阶上休息,玩了个小游戏,一局都没通关就死了——这应该是个广告,但是因为很自然,反而让人会心一笑。   曲安歌看完的时候评论已经上千,打头的一条就是——【女神!女神!】   曲安歌不甘落后,连忙转发评论——【@明天就去结婚吧:老婆太美了!!!】   她转发完又给许密发消息,说——【你还没睡么老婆?】   许密没回她。   倒是微博评论里有人回她——【这是你老婆,你一直想的那个?】   曲安歌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会儿还很少有人叫老公老婆啥的,所以还稍显单纯的网友真的误解了。   不过,这个误解反而触及了真相。   曲安歌忍不住想笑,而许密在这时发来了视频邀请。   曲安歌受宠若惊,因为要知道先前许密主动发过来的,顶多是语音邀请,许密向来说觉得看着视频镜头有点怪怪的。   她连忙接通,屏幕上却一片漆黑,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一张因为光线黯淡而显得非常模糊的脸。   她忍不住问:“你在哪啊?”   许密道:“在阳台,刚发了视频,我不敢看评论了。”   曲安歌看出对方好像蹲在地上,忙说:“找个小凳子坐一下,地上多凉。”   说到这她又想到许密说的话,心中不乏惊讶。   过去许密很少这样直白地对自己说出自己的心情,特别是有关于害怕、担忧之类的。   她忙又说:“我刚看了,特别好。”   许密把脸埋进膝盖:“……很不舒服,心跳得很快。”   曲安歌感到心疼,正想说如果很不舒服就删了吧,就听见许密又说:“有点像是第一次意识到喜欢上你的时候。”   曲安歌:“……”   这就有点难了,这到底是负面情绪还是正面情绪?   曲安歌想了想,小声道:“是不是……有点激动,害怕,不安?”   许密点了点头,道:“嗯,你第一次在屏幕里看见自己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么?”   曲安歌道:“那没有,我那个时候光激动了。”她年轻的时候非常自恋又喜欢做焦点。   许密:“……好吧。”   曲安歌:“但是我知道你的那种感觉……”   是上辈子和光聚解约的时候。   背上债务,前路渺茫,她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到底能不能给自己带来好的未来——   其实她心里也明确地知道是好的,只是因为先前从没想过,于是产生了强烈的茫然。   类似的,还有拒绝了一部明确知道会火的流量剧,接了一部文艺电影的时候。   会有起码一年不能接戏,要增肥,要让自己变得憔悴,剪头发,甚至估计晒太阳让皮肤变得粗糙蜡黄。   经纪人当时沉默许久,告诉她:“现在节奏很快,等你回来……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也可能什么都有了。”曲安歌当时这么说。   她知道这种感觉,因为她未来的人生中,很多次地遭遇这样类似的选择。   人的一生仿佛就是由这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构成,但是选对并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你做出选择之后,能不能坚定地走下去。   许密似乎就站在这个选择的岔路口,她已经为自己的选择迈出了一步,曲安歌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是告诉她——   “真的很好,镜头里的你看起来非常好,一定会有更多人喜欢。”   许密抬头,盯着屏幕里的曲安歌。   并不清晰的画面令对方的面孔仿佛笼罩着柔光,于是更好像是某个仙女在对她说着箴言,心中的不安和恐慌开始被温暖的光点包裹起来,最后一点点归于平静。   曲安歌温和地看着她说:“回房间吧,外面还有点冷的。”   许密点了点头,道:“那……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   次日一早,曲安歌点开微博,发现自己的微博居然也被转发了好几百条,她点开来看,顿时脸都绿了。   她的评论里,有人回复先前那个问许密就是她老婆么的人,说——【他在做梦,许蜜姐姐是我们大家的老婆!】   几百条转发里,果然几乎每个人都在说——【是我的老婆】,【老婆好美】,【呜呜呜老婆嫁给我】……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曲安歌算是知道了。   她愤怒异常,却不知道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地方,她前任老东家的“掌上明珠”贝甜正在陷入更大的愤怒。   她点开许蜜的视频,指着视频里的人,高声质问助理:“明明就是这个人吧!把咖啡泼到我头上,让我接下来一年都倒霉透顶的,就是这个人吧。”   助理在心里叫糟,嘴上道:“是、是么,我看着不像啊,不是吧,你认错了甜甜。” 第75章 但是今天,我还挺惊喜的   贝甜这一年过的很不顺利。   首先是去年六月的时候,本来准备邀请她的一个综艺邀请了突然空下档期的姜瑗,贝甜差点没和电视台的人吵起来,公司劝她忍让,给她安排了一部电影。   过年的时候电影上映,结果票房爆冷——可能是只有她的团队觉得爆冷,实际上有点想法的人都早就已经绝望,认为这种老土剧情和她那个演技要是有人买账,那只能是她的脑残粉。   结果脑残粉果然没有那么多。   幸好投入也不算太多,只能算是给贝甜找了点事做,而且贝甜的商业价值还是没话说的,因为粉丝多,代言一个跟着一个来。   光聚本来还想哄着贝甜,再给她接个综艺或者青春偶像剧,结果到了过年,便出了周悦手下的艺人集体反水的事——   实际上光聚上层没把事情全按在曲安歌头上,他们觉得曲安歌只是个棋子,背后肯定是其他公司在搞鬼。   但是这事对公司形象影响很大,一时之间很多品牌方开始犹豫解约或者要不要继续续约,光聚一时之间焦头烂额,就没时间继续哄贝甜,贝甜出道以来,还真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忽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最后思来想去,把这一切的原因归到了六月初那杯被不知名人士洒在自己身上的咖啡上。   特别是二月份她还去算了个命,大师就跟她说,某些事改了她的命格,她原本是有大富大贵的命的,如今也不知为啥就有点玄了。   思来想去,觉得就是从那杯咖啡开始的。   可是这回过神来已经是半年后的事,连监控记录都没有了,她眼下除了商务活动没什么工作,得空便想,那人到底是谁呢?   这天下午她在活动现场化妆间里化妆,因为无聊便刷了会儿微博,突然看见了许蜜的视频。   先前她是不看的,觉得很无聊,但是这一次热度太高,被顶到了热搜第一,她也难免产生好奇,便点了进去。   然后她把视频里的人截图下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感觉就是啊,你别哄我,明明就是!”虽然助理再三否认,贝甜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像。   助理怕这小姑奶奶惹事,顾左右而言他:“欸这头发是不是有点卷过头了?”   贝甜经过这一年,也稍有成长,知道公司的人其实也就是把她当成摇钱树,心里是不把她当回事的,见助理这样,也就不多说了,只是撅着嘴,心里还是很不满。   她看着这个账号的头像,是一只像雪球一样漂亮的鸟,又看账号名字——许蜜。   真土,她心想。   她是在很想记住这人,便狠狠盯着许密的主页,化妆师正在化眼线,一不小心戳到了她。   贝甜叫了一声闭上眼睛,立刻把手机扔到一边大发脾气。   于是没有注意到,她关注了许蜜。   ……   到了这天晚上,贝甜关注许蜜的事已经上了热搜。   大家关注这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贝甜和许密,在表面上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能扯到一快去的人。   许密质朴、勤劳、文艺。   贝甜浮夸、演技差、矫情。   就算是贝甜的粉丝,也承认贝甜就是矫情,当然粉丝更愿意用“有点公主病”来形容。   贝甜怎么会关注许密呢?是不是两人现实中就认识啊?   有人提出了这样的可能性。   于是也有人说,可能就是因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才会喜欢和自己相反的人啊,贝甜的心中,说不定也有个田园梦呢。   总之因为引起了这样的讨论,于是上了热搜。   曲安歌因为想着过几天就要出国,秋水意又把一部剧的任务塞到了她这里,就想着先回家一趟。   一来可以和许密商量商量,二来也可以陪许密度过刚露脸的这一段恐慌期。   许密现在心中充满不安,一定是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怎么能不在呢。   哼,虽然网上有那么多人叫着老婆,但是自己才是正牌,完全不需要吃醋!   这么美滋滋想着,下了飞机微信上发来一堆消息和链接,她点开来,知道了贝甜关注许密这件事。   她非常茫然。   许密和贝甜能有什么关系呢?   别说网上不知内情的网友了,连她都想不出来。   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件——   许密往贝甜头上泼过一杯咖啡。   啊这……   这关系怎么看都不能说是好,但是现在的情况是,贝甜的粉丝在许密的微博下面甜甜地叫着“姐姐”,而自己的粉丝在骂许密“恩将仇报”,许密的粉丝在骂她“蹭热度”。   ……这个世界可真魔幻啊。   曲安歌抱着一种魔幻的心情到了家,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去工作室找许密。   她来之前没告诉许密,想着给对方一个惊喜,她觉得这个时间点,许密肯定是在工作室,没想到到了之后,只看见了其他人,谭臻臻告诉她:“应该是回家了吧,她今天就没来,我本来还想当面告诉她贝甜的事呢……”   曲安歌又去许密家,许母热情地招待她,告诉她“密密还没有下班呢”。   曲安歌的心情有些微妙。   许密今天没去上班,但对许母说去上班了,也就是说,许密撒了谎,然后不知道去哪了。   就莫名有点糟心。   曲安歌离开许家,坐在小区的长凳上握着手机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该不该给许密打电话,打过去惊喜就泡汤了,可不打过去……不知道她人在哪啊?   按她对许密的了解,理应是工作室家里两点一线,怎么会都不在呢?难道说,自己根本不了解许密么?   伴侣出乎意料的表现给了曲安歌很大的冲击,她过去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但是她此时就是忍不住地想——能去干什么呢?为什么过去完全没有透露过呢?   她正低头思索,突然边上有人出声:“曲安歌?”   曲安歌抬头,看见许密。   许密穿着驼色的半领紧身线衫,一条灰色阔腿裤,手臂上挂着一件卡其色的外套,大概是因为穿多了,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血色,额头上的汗水让刘海粘连起来,鬓边的几缕碎发沾在了脸上。   她面露惊讶,说:“真的是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曲安歌眨巴了一下眼睛,低声道:“我到处找你,你去哪了?”   她其实努力控制了情绪,但是仍然发觉,自己的语气中带上了埋怨。   确实,她为了早点见到许密,两三点就到了,可是现在已经傍晚,夕阳西下,她居然找了那么久才找到许密。   委屈变成了埋怨,许密皱起眉头,说:“你可以提前打电话。”   曲安歌更不高兴:“我是为了给你惊喜。”   许密道:“我又不喜欢惊……”   话语戛然而止,她突然一愣,没说出话来。   这一个沉默,曲安歌也觉得不对,她明明是想见许密,想要给许密惊喜,但眼下看着,两人好像要吵起来了。   她看着许密,许密也看着她,半晌她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   许密的“对不起”也在同时响起,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一起笑了,许密低声道:“我去新房子了。”   曲安歌“啊?”了一声,呆滞道:“啥?”   许密的声音近乎低喃:“新房子,我买好了,我也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曲安歌反应过来了,忙问:“在哪?”   “车站那,有空可以去看看。”   曲安歌看着她:“我现在就有空啊。”   许密笑了,点头道:“行吧。”   她给许母打了电话,说了今晚不回去吃饭,随后两人开车到了车站附近的小区,许密低声向曲安歌介绍:“虽然是二手房,但其实交付没几年,装修也很新,我今天过来是稍微打扫了一下。”   曲安歌心疼地帮许密擦汗:“怪不得流了那么多汗。”   她想到最开始自己居然还埋怨许密,顿感后悔,说:“对不起,其实、其实我当时就该问你去干什么了的。”   许密道:“我当时也有点没控制住情绪,但是我突然想到了秦老师说过的话。”   “秦慧?”   “嗯,上个月的时候,我去心理咨询,她跟我说了个故事,说以前她有对夫妻来找她咨询,说要离婚了,她问发生了什么,他们就说一直吵架,根本吵不完。   秦老师就分别问他们吵架的原因,两人说了许多,最后丈夫说了一件事,第一年结婚妻子生日的时候,丈夫给妻子买了很贵的包,但是妻子并不喜欢那个款式,妻子让丈夫退掉,丈夫说退不掉,妻子埋怨了几句,丈夫不高兴,后来就再也不买礼物了,而妻子送他礼物时,他因为记着这个仇,也从来不说好,反而要刺几句,两人就因为这,感情越来越差了。”   “这也太记仇。”曲安歌评价道。   许密忍俊不禁:“秦老师说,我也很记仇。”   她微笑:“其实我喜欢惊喜的,虽然你们的惊喜经常被我识破,但是今天,我还挺惊喜的……”   最后半句话声音压低,几乎听不清了。   下了车,两人进了小区,上了21幢的19楼,许密拿钥匙开了门,进门便是一个南北通透的客厅,客厅连着一个阳台,用玻璃拉门分隔。   客厅里摆着米色的皮沙发,铺着羊毛地毯,边上有一盆绿植,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整个空间还十分空旷,一看就是还没人居住的样子。   曲安歌跃跃欲试:“我们今晚能住在这么?”   许密道:“那不行的,这儿连床都没有,更别说床单被套洗漱用品了。”   曲安歌不甘心:“现在去超市买呀,可以打地铺的嘛。”   许密抬眼看她,耳朵微红,思索了一下:“虽然也不是不行……”   不等许密把“但是”说出口,曲安歌拉住许密的手,说:“走吧,出发去超市!” 第76章 与现实不同的是,第二天她登上前往新疆的飞机,并没有等到曲安歌。   大概因为是郊区的新小区,工作日的晚上,超市的人并不算多。   曲安歌本来出门前戴了口罩和鸭舌帽,许密看了,说:“这样好像更显眼。”   曲安歌就把鸭舌帽摘了。   许密道:“显眼好像主要是戴口罩的原因。”   曲安歌挠了挠头,后来因为疫情,大家都习惯了戴口罩,戴口罩反而比较显眼的日子,还真是久违了。   最后还是把口罩和鸭舌帽戴了,到了超市,见人不算多,才把口罩给摘了。   两人本来准备直奔床上用品区,没想到中途在食品区被绊住了脚,许密正犹豫着需要买几天的食材,曲安歌突然想起了自己这次回来的目的,说:“对了密密,过两天,我可能要出国一趟。”   许密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心里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凉了。   她没说话,曲安歌就接着说:“是去参加韩国的一个电影节,接下来是法国的一个,然后是意大利……”   她说到这,许密突然说:“林晚照在意大利读书。”   “啊……是这样没错。”曲安歌不知道许密为什么提到这。   许密道:“她有叫我过去玩。”   曲安歌本来推着购物车走在前面,闻言回过头来,望向许密的眼睛,许密也正好抬眼看她,不知为什么有点心虚,却见曲安歌被鸭舌帽檐稍稍挡住的眼睛不断瞪大,越来越亮:“想和我一起出国么?”   许密道:“也不是……”   曲安歌打断她:“拍一下各国美食怎么样,这个主题肯定很少有人做。”   许密听到这话仔细想了想,随后皱眉道:“开销有点大。”   “我可以分担……不,投资啊。”曲安歌越想越兴奋,拉住许密的手,说,“我早就想和你一起出国旅游了。”   许密做着挣扎:“……不是旅游。”   曲安歌道:“为了工作,都是为了工作。”   许密见曲安歌一脸兴奋,也不禁被感染,但是想到如果要为了工作出去,肯定还要带上很多人,便冷静下来说:“我还要回去和工作室的人商量的。”   曲安歌觉得这事已经妥了,她还不信有人不想公费出国旅游。   两人买了些蔬菜水果,走到了调料区,冷不丁听见有人说:“你要是死了我就会清净一点。”   曲安歌抬头,看见一对带孩子的夫妻正在吵架,妻子一只手牵着正在哭的孩子,一只手指着丈夫正在大骂,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会儿周围已经零星有了几个围观的人,曲安歌和许密便绕开从货架的另一边走,走到一半,听见有超市工作人员正讨论着这事,好像是因为妻子买菜让老公带孩子,结果老公玩手机,孩子差点走丢了。   曲安歌道:“那是该骂。”   许密小声道:“只是骂的有点狠。”   曲安歌回想刚才他们的样子,也有些心有余悸,转念又想:“其实不是真心话,我妈以前也这么骂我爸。”   许密惊讶道:“真的吗,看不出来呢。”   曲安歌低声说:“我妈爱面子,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说到这,她突然停顿了一下,说:“你不是外人,但是她要在你面前保持形象的。”   许密忍住笑:“不用补充,我还能为这句话挑刺么。”   曲安歌抿嘴微笑,突然神情凝重,道:“你以后可能也会这样骂我。”   许密没反驳,主要是她怀疑这件事很有可能发生。   曲安歌瞟她,又说:“骂就骂吧,总比不理我强。”   许密没接茬,只说:“看看这些床上四件套,你喜欢什么花色?”   曲安歌挑了一套格纹和一套纯色,两人又买了个水壶,还买了些蚊香之类的,结账的时候除了额外提着的床上四件套,还有一大塑料袋的东西,一个人拎不动,于是两人一人拉一只提手,一起往外走。   出了超市便是一个人工湖,人工湖边上有新铺的塑胶跑道,两人便沿着塑胶跑道往家里走,夜风吹在脸上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稍带着凉意,许密穿上了早上的薄外套,曲安歌却只穿了件薄衬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许密偏头看她。   被压在鸭舌帽之下的长发正在随风飞舞,轻盈蓬松的发丝间隙,露出莹白如月光般的侧脸,或许是觉得冷了,对方微微蹙眉,平添几分娇弱妩媚,纤长的睫毛上落着路灯的光芒。   曲安歌又打了个喷嚏,然后连忙说:“我不冷。”   许密无奈道:“你穿我的外套吧,我里面穿的至少是线衫。”   曲安歌摇头:“不不。”   许密冷着脸:“别让我说第二次。”   曲安歌就闭了嘴,接过了许密的外套穿上。   穿上她就真香了,外套上还带着许密的体温和香味,让本来有些冰凉的手一下子回暖了。   暖黄的路灯照着红色的跑到,两人的影子被中间的塑料袋连接在一起,忽长忽短。   曲安歌想,这样的日子她可以一直过下去。   虽然内心十分快乐,但是走到家的时候,两只手的酸疼也是真实的,曲安歌甩了甩胳膊,心中十分激动,兴致勃勃道:“我们铺床!”   许密无语:“说了,没有床。”   她停顿,思索了一下道:“不过柜子里好像有些棉花被芯。”   这可能是前任房主留下来的,许密本来是打算改天就扔掉的,但是如今用来应应急也不错,两人在地上铺了被芯,有模有样地盖了床单,被子就是新买的毯子,开了空调,不会太冷。   整理完一切,曲安歌叉腰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浅色的地板上铺着灰蓝格纹的床单,新的床单还有些新布料的味道,许密先前还犹豫要不要洗,但是这会儿烘干机还没买,洗衣机肯定甩不干,只好作罢,凑活了。   曲安歌突然想起什么,说:“你记不记得,高一的时候有个户外实践课,我们也是睡在地上。”   许密想起来,那是在小岛上,如今竟然想不起来,住的到底是宾馆还是民居,但是记得房间里没有床,她们过来的二十几个女生,打地铺八个人挤一个房间。   许密不想睡在别人边上,便睡在房间的最边上,曲安歌挨着她,晚上睡觉两人靠的很近,靠墙有点冷,有的时候晚上迷迷糊糊醒来,许密发现自己已经挤到了曲安歌的被窝里,她就很不好意思地往外挪。   现在想到这件事,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烫。   幸好房间里光线是暖黄色的,让人看不清脸上浅浅泛起的一点点红晕,许密故作镇定地点头道:“我记得的,那个时候我睡靠墙,你睡我边上,我们是去观察鱼类生长情况是吧。”   曲安歌道:“那个好有意思,像秋游一样……不过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好亲密,但是什么都不懂。”   许密抿嘴,说:“去洗澡吧。”   曲安歌立刻回头看她:“可以一起么?”   许密:“……滚。”   曲安歌眨巴了一下眼睛,想了想又说:“不是一起洗,就是……就是想帮你洗头。”   许密道:“……我自己有手。”   曲安歌叹了口气。   许密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想当初要不是对方喝断了片,说不定自己都不能得手。   不过她立刻又提起精神。   因为这次去超市,她特意买了几瓶酒,等洗完澡后小酌几杯,她总能重铸辉煌。   这么想着,她便把冰箱里的红酒拿出来放在桌上,但是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桌上的红酒却不见踪影,她走到房间,见房间里也没有,期期艾艾道:“欸?那个,这个,密密,你有没有看见……”   “我放冰箱里去了,明天我还有拍摄呢,今晚不准备喝酒。”   曲安歌希冀的目光就一分分黯淡下来,“哦”了一声,为了掩饰尴尬,扯了扯睡衣的衣摆。   许密低头刷手机,但是不知为何仿佛能感觉到曲安歌灼热的目光,她大概能猜到曲安歌买酒是什么意思,于是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好笑。   其实她一直没说过,当初那个断片的样子,是她装出来的。   她只是借着酒意豁出去了,但是后来回想,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干脆装成了断片。   结果后来每次有那个意思,曲安歌总会建议喝点酒,许密抓住了规律,于是曲安歌只要突然买酒,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许相处许久的情侣之间,都会有些这样的默契。   有时候回想起来也会觉得神奇,原来已经认识那么多年了。   但是和现在的曲安歌相处,有时候会觉得熟悉,有时候又会觉得陌生,她也会发现自己似乎比以前还要更放不开些,思来想去,她觉得根本原因是,曲安歌的变化有点大,以至于有些时候,她冷不丁会觉得,两人根本没交往多久。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梦里看见的那个自己,那个自己便是——又熟悉又陌生。   她对秦慧说起过这些梦,但没说的太具体,秦慧便认为是她心里还有些不安,所以才会假想一个过另一种生活的自己,许密开始接受了这个想法,但是最近却开始怀疑。   梦境太过于真实,她甚至做出了只在梦境里见过的菜,她在网上搜索,发现并没有人发过类似的做法,所以说,这道菜是梦里原创的。   非常精致,调味讲究,搭配高级的菜色,有一道酸辣鱼翅花胶,她梦到制作过程,醒来便做成了,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处理过花胶和鱼翅。   想着这,不禁有些走神,曲安歌坐到她边上,低声问:“你在想什么呢?”   许密回过神来,说:“没什么,一些菜品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事她不想告诉曲安歌。   前几天没见到曲安歌的时候,还在打算着说一说,见到曲安歌,反而不想说了。   两人关了灯躺下,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进房间,于是房间里有着微光,足以让人正眼还能看见轮廓。   虽然酒被许密放回了冰箱,但曲安歌感觉自己的大脑似乎有种酒精熏陶过的火热,许久没见许密,她是在欢欣,周围静了,便更能察觉心如擂鼓,躁动不安。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抓住许密的手,许密转而面对她,突然说:“如果我以后真的说了很过分的话,那你就拿本子记下来,隔天给我看,我一定会很羞愧。”   曲安歌:“啊?”   许密道:“我在想超市的事,我想这样的话要是说多了,总归是很伤人的,我应该学着让自己的情绪稳定。”   曲安歌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道:“其实……我觉得还好,你把我当成亲近的人,才会对我生气啊。”   房间空旷,声音虽低,都带来轻微的回音。   曲安歌的眼睛眨巴着,睫毛扑闪,好像都带来微风,扫到心尖,细细密密地发痒,许密靠近曲安歌,把额头抵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谢谢你。她心想,谢谢包容着你的我。   春末夏初的夜晚温柔而静谧,像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曲安歌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太阳升起,窗帘不够遮光,刺眼的阳光让她迷迷糊糊醒来,正眼却看见许密坐在“床头”,正面无表情地静静地看着她。   因为那眼神不算“和善”,曲安歌吓了一跳,道:“怎么了,我又做错什么了么?”   许密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虽是这样表示了,但明明昨天晚上许密还蜜里调油,还在跟曲安歌说不能乱发脾气,今天早上却突然不说话了,说话也是“嗯嗯”“哦哦”地敷衍,等到去了工作室,两人说了国外拍摄的计划,谭臻臻立刻欢呼,岳梅却觉得不太合适。   “和人设不符,我们目前吸引人的人设特点,就是小镇姑娘,传统菜肴传播者,去国外拍摄,违和感很重。”   曲安歌闻言,大脑清醒了些,知道岳梅说的话是很正确的,十年后回来的她,比所有人都明白人设的重要性。   可是还是遗憾,她望向许密,却见昨天明明也很有意向的许密,冷漠点头说:“确实,不合适。”   曲安歌:“……”总感觉许密在生自己的气。   但是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只好在边上眼巴巴呆着,给许密端茶送水切水果,希望能得到一些提示。   但是对许密来说,这件事也很离奇。   昨天晚上的梦里,她梦见了一件她现实中也碰到过的事。   她收到了曲安歌的分手短信。   与现实不同的是,第二天她登上前往新疆的飞机,并没有等到曲安歌。 第77章 那你下来吧,我上不去。   曲安歌旁敲侧击了两天,想知道许密到底为什么生气,一无所获。   樊语已经开始催她,说马上就要出发,出发前还要打些证明,她要一起。   她便采取迂回战术,找了林晚照来劝说许密,林晚照一听说许密有可能去意大利,立刻精神百倍,当夜似乎是对许密进行了狂轰乱炸,但是显然,不是许密的对手。   第二天她对曲安歌说——【对不起曲姐姐,我被拒绝了。】配上一个哭哭的表情。   曲安歌必须承认这是在意料之中,许密要是能被轻易说服,那就不是许密了。   更何况到了曲安歌出发去机场那天,又出了一件事。   谭臻臻在网上被某博主质疑是假吃,对方做了长图,指出一些剪辑的段落,认为对方的某些动作,代表着在这时进行剪辑。   而且谭臻臻最近变得消瘦,嗓子也有些沙哑,他怀疑是进行了催吐。   谭臻臻无语凝噎。   实际上她只是因为爸妈打电话来催婚,和她妈大吵一架,结果把嗓子吵哑了。   至于消瘦——反正她体重是没降,她怀疑是最近她为了上镜漂亮,阴影打得太重了,因为她本来是圆脸,所以一直希望脸能看起来瘦一点,没想到只为了那么点小小的虚荣心,还要被怀疑。   就算她向来没心没肺乐天派,当天也趴在桌子上默默流泪,过了一会儿岳梅买了一袋炸串上楼,问她:“吃么?”   谭臻臻抹着眼泪抬头,说:“吃的,有香肠么,王中王?”   许密看着谭臻臻叹气,说:“商量一下对策吧。”   这个时候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曲安歌刚下飞机,给她发了消息,只是她刚好走开,就没有看到,众人聚集到沙发那,针对谭臻臻这件事开了个小会。   曲安歌发了信息没收到回音,不禁陷入一种焦虑,新助理叫石娅,开车来接她,见她一直看手机,问:“怎么了姐?”   来之前,秋水意对自己说,曲安歌最近正陷入一些烦恼,让她见机行事,开导开导。   曲安歌偏头,见对方看起来二十出头,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短发带点天然卷,娃娃一样可爱,看着就像是桃花运很好的,便问:“你有对象么?”   石娅:“……啊?”   曲安歌又问:“会吵架么?”   石娅一时之前有种自己在被职场骚扰的感觉,不禁想起当初刚毕业第一份工作,就是因为上司——一个结婚二十年的中年男子——一直询问她的感情状况,于是裸辞换了行业。   她在后视镜里小心翼翼瞧着曲安歌,只看见一张如月华般净白无暇的面孔,近乎处在柔焦镜头中一般,虽然一般人会说是不是骚扰和长得好不好看没有关系,但是石娅觉得人要是好看成这样,就算真是骚扰,她也要怀疑一下自己。   她迟疑了一下,说:“我现在是单身。”   曲安歌长叹一口气,说:“那你不懂。”   石娅:“……”好吧,果然是自己误解了。   但是更好奇了:“您的恋人和你吵架么?”这是何等的不识抬举?   曲安歌愁眉苦脸:“不是的,是她生我的气。”   石娅:“……为什么?”   曲安歌:“我不知道,一觉睡醒就这样了。”   石娅:“……”   第一次见面,说的太多也不太好,石娅说了句“那确实挺奇怪的”,话题就打住了。   等到了住处,曲安歌洗了个澡,甚至睡了一会儿,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秋水意打电话给她,叫她一起出去吃饭,曲安歌应承下来,挂了电话看了眼手机,发现还是没有回应。   拉着窗帘的酒店房间昏暗寂静,只偶尔从门外传来一些脚步声,强烈的寂寞从心头升腾而起,像是烟雾般缠绕上四肢百骸。   她盯着屏幕看,竟然有点不敢打电话过去,她想许密一定是很忙,所以才没有看到她的消息。   ……还是说生气到不想回她的消息?   她忧心忡忡起床洗漱,对着镜子看到自己心神不宁的脸,突然意识到,那个时候许密一定也是这样的。   一开始是这样,后来焦虑不断叠加,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如果连自己都感到如此不安,对许密来说,一定更加严重吧。   她坐回床头,给许密打电话,许密很快接了,开口道:“不好意思,一直在忙,没看手机。”   光听声音就相当疲惫。   下午开了个会,最后决定是放出完整版视频,并在下个月进行一场直播,但是明面上不想说是为了澄清没有假吃,所以定了个主题,说是周年庆祝,正好是六月,是许密开通微博的时候。   这就是个大主题,众人定素材确定大概流程,忙活了一天,这时候点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多各种各样的消息,许密就没看见曲安歌的,如今看见了,确实是挺不好意思。   此时再和曲安歌说话,因为做梦而莫名产生的烦躁就已经暂时消失了,听到曲安歌要去吃饭,许密还说了句:“替我向他们问好。”   工作压力又大又忙碌,不知为何,梦反而做的更频繁了。   零零散散的梦境,并不按时间排序,所以前一天许密还在贝加尔湖畔扎营,第二天她梦见她沉默地在桌子上和父母吃饭,突然哭泣起来。   喜悦和悲伤交替在一起,这梦境让她渐渐有一种错乱感。   她甚至有点恍惚地想,是不是梦里才是她真实的生活,眼前的生活其实才是梦境?   不过从科学的角度来讲,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更像是精神分裂了。   幸好有忙碌且极其耗费精力与热情的工作,让她对生存的感知非常清晰,说难听点,如果眼下的生活才是做梦,这梦也太累了点,实在有点没有必要了。   六月中下旬,他们终于结束了直播活动,曲安歌则从韩国走到日本,从日本飞到法国,如今准备前往意大利,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回过神来,因为两人都太忙,在这一个多月里,甚至没有聊上几句话,只每天互道早安晚安,有几天因为通宵工作或者赶飞机,连问候都没来得及问候。   曲安歌小号上的“想老婆”发言,这一次已经积累到第五十七天,眼看着六月到了尾声,许密看了眼日历,发现两天后就是曲安歌的生日,她一下子愣住了,心想,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   原本所设想地去国外拍摄影片肯定是无法实现了,但是许密的心中开始产生另一种焦躁不安。   她想要见到曲安歌,非常非常想。   简直像是在梦游之中做的事,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买好了去意大利的机票,26号早上她对工作室的其他人宣布:“忙了那么多天,大家肯定很累,我决定给大家放个七天长假。”   她努力掩饰心虚。   或许这就是做老板的好处,你可以挑自己想放假的时间。   ……   曲安歌其实已经忘记了原来自己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   因为红毯走多了,换了好几套造型,天天和品牌商扯皮,妆造做多了头皮都隐隐发疼,闲下来的时候她就把头发全披散下来,只穿T恤牛仔裤。   到达意大利的时候意大利气温已经很高,时差倒不过来,在飞机上也没睡好,次日醒来嘴里长了三个溃疡,喝咖啡都疼,她只好猛喝矿泉水。   幸好这次过来的早,距离开展也还有三天,可以休息休息。   在酒店床上躺了一天,醒来不仅没缓过来,还头晕目眩,她摸索着去拿手机,本来是想通知一下助理她现在很不舒服,打开手机却看见一连串的生日快乐。   她一愣,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的生日到了。   她举着手机往下刷,看见许密发的消息——没有发,最后一条是她下飞机之后给对方发的“我到意大利了。”   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同时还有点怀疑,许密怎么会忘记她的生日呢?她不敢置信。   刷新了一下微信,甚至关机重启了一下,发现聊天记录没有变化,曲安歌还是不信邪,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非常疼。   不是做梦。   许密居然……忘记了她的生日?   她还记得去年,自己完全忘记了生日的事,对方冷不丁提起,并且在没有钱的情况下仍然要给她买昂贵的礼物。   那个时候许密明明还在生她的气,甚至想和她分开,却也仍然记得,为什么到了今年,反而会忘记了呢?   难道说,重生回来的自己,让许密觉得不值得喜欢了?   是不是现在的自己其实没有年轻的时候有魅力,只是自己没有发现啊?   头昏脑涨。   石娅拿了温度计上来,曲安歌一边测体温一边含糊问石娅:“我有魅力么?”   石娅听错了,以为曲安歌在说“我美丽么”,立刻说:“你在说什么啊,你当然非常美啊。”   曲安歌心想,美和有魅力当然不是一回事,对方说自己美却不说有魅力,大概是因为没有魅力。   体温测出来,有点低烧,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在发烧所以更容易胡思乱想,总之曲安歌总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   国外不容易买药,幸好出来是带了医药箱的,于是吃了退烧药躺下,但是曲安歌越想越伤心,吃了药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就在手机上看综艺。   看到一半,微信跳出消息,曲安歌立刻点进去看,却直接愣住了。   确实是许密发来了消息,对方发来一个定位,说——【你住在这么?】   定位是她所在的酒店。   曲安歌只是看见许密的消息,整个人已经如获新生,感觉头都不痛了,精神好了很多,她以为是许密要给她送什么礼物,连忙回——【是的,就在这。】   许密回——【那你下来吧,我上不去。】 第78章 我们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在大堂看见许密的时候,曲安歌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许密戴着草编的遮阳帽,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午后阳光从身后的酒店玻璃门掠入,她逆光站着,浑身仿佛都在发光,叫她情不自禁想起在广场看见的圣母雕塑。   她的意思是说,隐约有种看见神性的感觉。   大约是因为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看见许密,于是仿佛在做梦,她一时在想是不是因为最近看到的宗教画面太多,导致她也开始做什么类似于圣灵梦之类的东西。   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如影随形,以至于猛一下瞥到酒店门口的小天使装饰,都感觉那好像是真的,在往自己射出飞箭。   总之,她被射中了。   她因为震惊停下的脚步猛然加快,冲到许密面前时,因为惯性差点停不下来,摇晃了一下,许密扶住她的胳膊,抬头看着她的脸,皱眉道:“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曲安歌心花怒放,根本想不起自己还在生病这事,甚至觉得精力充沛气血上脑,满脸笑容道:“有么,我觉得挺好的啊。”   这么说完,脚步摇晃了一下,眼前突然发黑。   她就晕过去了。   实际上对曲安歌来说,这是一瞬间的事,她觉得自己好像下一秒就清醒过来睁开了眼睛,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在酒店房间里了。   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刚才果然是做梦,自己是吃了药睡着了。   但是她很快听见边上有人低声说话,非常熟悉仿佛是许密的声音,正叹息道:“……原来那么累啊。”   鼻头突然发酸,曲安歌出声道:“密密。”   许密正在和石娅在窗口说话,闻言走到床边,她刚才听石娅说了过去一个多月曲安歌的行程,按她说的,几乎每天的睡眠时间都没有超过六个小时,有很多时候只能眯一会儿便起床去化妆试衣服。   她过去总觉得娱乐圈光鲜亮丽,明星们都漂漂亮亮,穿漂亮衣服,打扮得漂亮,不是很开心的事么?   不过显然,化两个小时妆试穿两个小时衣服,那更多的就只剩下累了。   许密坐到床边,曲安歌便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软声道:“真的是你啊。”   许密“嗯”了一声,说:“还好么,要喝点水么?”   曲安歌“嗯”了一声,因为有气无力,听起来像是“哼”,仿佛在发脾气似的,但是因为神情充满眷恋期待,所以一看就是满心欢喜。   石娅在边上看着,心里非常惊讶,虽然许密从过来开始就没有明说两人的关系,但是光看目前的情形,石娅就看出来了。   这就是曲安歌说的在生她气的对象。   石娅不怎么上网,所以不认识许密,她开始时很惊讶,酒店的服务人员叫她过去,她在大堂沙发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曲安歌和在一边蹲着的许密,看见她过来许密冲她点头问好,神情十分冷静。   “她好像有点发烧,所以晕倒了。”这是她对自己说的第二句话。   石娅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乐于助人的国内友人,结果对方一直跟着她,过了一会儿还问:“你是曲安歌的新助理么?”   如此,她便看出来了,这人和曲安歌很熟悉。   但是直到现在,她才觉得两人应该是情侣,因为一直到曲安歌醒过来之前,对方看起来都太冷静了。   于是虽然长着一张清丽柔弱的软妹脸,石娅却觉得对方说话很有信服力,很可靠。   见曲安歌开始喝水,石娅就上道地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后,曲安歌更加肆无忌惮,挪到许密身边,抱住对方的腰,拿脑袋蹭了蹭,许密低头便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顿时哭笑不得,说:“继续睡吧。”   曲安歌仰头,盯着许密的脸,心里又是一阵开心,偷笑道:“我睡不着,我想看着你。”   这话肉麻又幼稚,许密听了,却只想要笑,努力忍住了,板着脸说:“累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现在生病了还要胡闹,听说你们再休息两天就要参展了,你现在这样能及时恢复精神吗?”   曲安歌一愣,顿时也严肃起来。   许密心想对方还知道工作紧急,正欣慰在心里暗自点头,便听见曲安歌说:“是该快点好起来,你难得过来,我要和你一起出去玩的。”   许密无奈,推着对方的脑袋把对方推到枕头上。   她摸到一手的汗,又见曲安歌嘴唇苍白,脸颊却微微泛红,如早春枝头的桃花瓣一般,她心软,道:“那你快点好起来。”   曲安歌点头,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说:“对了密密,今天……今天……”   她想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但是就算是她,这会儿也更希望是许密主动说,而并非由她提醒。   许密低头,笑道:“嗯,生日快乐。”   这么说着,她往曲安歌的手心塞了个礼盒:“只能买一些容易携带的礼物,所以买了这个。”   曲安歌把礼盒攥在手心,道:“礼物没有关系……”你来了自然就是最好的礼物。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睡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晚上樊语回来,和许密一起吃了顿晚餐,对同行的其他人,知情者并没有明说,于是众人只道许密是曲安歌的圈外好友,许密晚上没避嫌就睡在曲安歌的房间。   次日早上醒来,她先摸了摸曲安歌的额头,见额头干燥,温度也不高了,松了口气,又去烧热水。   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曲安歌靠在床头,正在拆她送的礼物的包装盒。   东西其实是在机场免税店买的,包装也是免税店风格,到柜台前面的时候许密才恍然发现她竟然一时想不出能送曲安歌什么,因为现在的曲安歌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又或者说,这一次她竟然没有去想,应该送曲安歌什么礼物。   以前从五月份起,她就开始观察曲安歌近期的爱好,思考着她会需要的东西,但是这一个多月她太忙了,回过神来生日将近,买机票定行程,也没时间去看礼物,最后候机的时候反而有了点时间,便在免税店买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比以前,对曲安歌的爱意有所减少,究其原因,倒更像是以前学生时代太闲,而现在太忙了。   她突然想,曲安歌最为忙碌的那一段时间,她曾经也认为曲安歌一定已经是不爱自己,如今想来,这也是不一定的。   人的精力和时间总归有限,爱情不是奇迹,并不能改变这件事情。   曲安歌打开礼盒,在里面看见了一条银色的奢侈品牌手链,也有些发愣。   这手链颇为昂贵,她记得上辈子二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也有圈内好友送过她一条,她很喜欢,只是一时觉得这礼物不像是许密送的。   不过只是这么一想,开心很快把这些有的没的给盖住了,她带上向许密展示,道:“好看么?”   许密不好意思评价自己的礼物,便拿了温度计过来转移话题:“看看体温有没有下去吧。”   到底年轻身体好,只睡了一晚,体温已经正常,精神也已经大好,中午甚至吃了不少东西,午餐完曲安歌兴致勃勃,要带许密出去玩。   许密有点担心:“这个时间这里的记者是不是很多,会不会被拍到啊。”   曲安歌道:“你知道现在这里有多少明星大咖么,我现在在这里就是个小虾米,谁会注意到我啊,而且我们是两个女生,被拍到就说是闺蜜就行。”   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   被说服外加确实也想出去逛逛,许密同意了。   威尼斯作为知名旅游城市,就算不是节假日,也有很多游客,特别是到了景点附近,更是人挤人挤人,不过也因为这,曲安歌和许密果然淹没在了人群之中,没有什么人关注。   只是人多了,很容易被挤散,两人只好紧紧牵着手,就算手心冒出冷汗也不放开,她们钻进没有人的小巷,逛客人比较少的商店,在面具店两人互相给对方挑面具,曲安歌说:“如果我昨天没生病就好了。”   “我们也可以把今天当成生日。”   “不是,我只是觉得浪费了本来可以出来玩的一天。”   许密微微抿嘴,她拿起一个粘着白色羽毛的面具,盖在自己的脸上。   因为脸被盖住,一些平常不好意思说的话仿佛突然有了足够的勇气说出来,许密低声道:“没关系的,我们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她本来想补充一句“只要不出其他问题的话”,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会十分扫兴,这句话显然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不说也没有关系。   曲安歌又是感动又是高兴,情不自禁想去抚摸许密的脸,但是这里是公众场合,许密说不定会拍开她的手,于是手掌微微上移,变作按住面具:“好……这个面具很适合你,我们买了吧。”   她逡巡四周,拿起一个点缀着黑色紫色羽毛的,盖在脸上,说:“我买这个,你是天使,我是堕天使。”   许密低声道:“幼稚……”   但还是买了。   出去之后两人漫无目的地随着人群走,到了河边,见有划贡多拉的船夫正在揽客,便租了一艘沿着水流前进,到此时,两人都已经兴致盎然,什么会被拍会被认出来都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下船后已是黄昏,走了一阵,又是游人如织,曲安歌环顾四周,突然说:“好像到了叹息桥。”   许密怔忡:“你来过么?”   “额,没、没有,但是看过图片。”上辈子是来过的,但是肯定不能说出来。   曲安歌抬头望向头顶的封闭式拱桥,夕阳像是浓郁的油彩,将天空染成斑斓的画布,眼前的景色便像是显眼而朦胧的印象派画作。   她眸光闪烁,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知道么,威尼斯当地有一个传说,日落时恋人们若是在叹息桥下接吻,便会得到永恒的爱情。”   她一脸期待地望向许密,却见许密茫然又震惊,夕阳下她的瞳孔缩成针尖,神情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惊喜或者害羞,一点都不像情侣在这个时刻会露出的神情,她喃喃说:“我知道……”   她过去从未了解过意大利,也对威尼斯一无所知。   但是她梦到过。 第79章 【另一个人好像许蜜姐姐哦。】   她上次见到秦慧,简单说起梦境,秦慧告诉她,梦境的情况很复杂,目前也无法确定梦境的成因到底是什么,梦的内容又代表了什么。   但是既然梦到了现实中的人,那总归是对现实地投射,应该是生活中有什么焦虑的东西。   许密姑且被说服了,只是心中并不是完全没有疑问,比如说,自己为什么能在梦境里做出新菜来呢。   秦慧认为这很正常,因为平时许密一定一直都在研制新菜色,这可能会令她在梦里也同样在思考这件事,比如十分脍炙人口的,元素周期表就是在梦中被总结出来的。   这个解释,好像也挺有道理。   但是威尼斯的传说呢?许密百分百确定,在来到这里之前,她对威尼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是偏偏她梦到过,大概是梦里的自己在看电视,电视里的曲安歌也是去参加威尼斯电影节,她在手机上刷,冷不丁看到了这个传说。   是了,这是前几天的梦,可能是因为她当时想来威尼斯看望曲安歌,所以才会梦到威尼斯。   可是梦里随便梦到的一个传说,居然是现实中真的存在的么?   许密一时有些混乱,却看见曲安歌的眼神一寸寸黯淡下去,十分遗憾地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被夕阳染成蜂蜜色的双瞳,清晰地展示出一些像是花瓣一样的纹路,纤长的睫毛上同样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像是用某种宝石铸成,柔和的夕阳令肌肤呈现一种易碎的透明感,人群之中,曲安歌在闪闪发光。   大约是不忍心看见曲安歌面露失望,许密脱口而出:“愿意的。”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眼神闪烁,目光扫视周围,人群拥挤,有几对情侣正在接吻,大多是高鼻深目的外国人,而她们穿着随意,戴着帽子,很是低调,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或许……应该没关系。   这么想着的时候,曲安歌已经倾身而下,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对方的手心灼热发烫,许密在一瞬间感觉自己从脖子往上都在发烫,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集中在了被托着的脸颊,身边的所有声音在一瞬间远去,变作混沌的远雷,只有心跳带动骨膜,发出像是老式空调一般的嗡鸣。   心脏像是发动机一般不停轰鸣,直到那柔软灼热的唇瓣印在了自己的嘴唇上,突然一切都安静下来,她微微眯着眼睛,只感觉到如油彩般斑斓的景象,在眼前模糊成一团抽象的光影。   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只有柔软的唇瓣,清浅的鼻息,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花香味——只有这些是真实的。   许密突然明白了那个传说的含义,在此时此刻,她确实感觉到了某种永恒。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的永恒,但既然大家说是爱情,那或许就是爱情吧。   身后突然有人撞到了她,她倒在曲安歌的怀里,两人拥抱在一起,却也打断了接吻,许密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害羞,把脸埋在了曲安歌的肩上。   “回、回去吧,我累了。”她这样磕磕巴巴地说。   虽然她知道其实周围应该没有人在意她,但是她此刻还是觉得好像有很多目光注视着她,这自然属于一种自我意识过剩,但目前她无法突破这个障碍。   曲安歌已经满足,她一脸春风得意,说:“好呀,我们回去吧,晚上吃墨鱼面吧?是这里的特色呢。”   她们回酒店休整,曲安歌刚才洗手间洗了把脸,秋水意的电话过来了。   曲安歌没太在意,直接点了外放,便听见秋水意高声道:“你们在干什么啊!天天的就是我在给你们擦屁股,你们就不能自己注意点么?!!!”   声音太大,以至于在酒店空旷的卫生间产生了回音,曲安歌连忙把外放关了,拿起来放到耳边,不满道:“怎么了。”   “你知道这半年你是第几次被拍到了么?!有个狗仔一直拿你和许密的照片来敲诈我!我都已经成了他的致富密码了!”   曲安歌也有些惊讶,一时哑然,秋水意便连珠炮一般地说:“这次更离谱了,怎么连接吻都有!”   曲安歌终于开口,困惑道:“他追着我拍么?我名气没有那么大吧,他不划算啊,你花了多少钱买断照片的?”   秋水意说了个价格,曲安歌无语道:“天呐,你还不如让他曝光算了。”   她这是情不自禁说出了真心话,但是这么说完,看见许密就站在卫生间门口,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她,她立刻换了个口风,说:“我是说,那真是太贵了,都是我的错。”   她差点忘了,这会儿可不止她一个人是公众人物,许密也是公众人物。   秋水意听见曲安歌道歉,稍稍满意,又忧愁道:“主要是,现在他就开这个价,如果之后你得了影后什么的,那他肯定要开更高价了,我也会寝食难安啊……所以我为了约束你们,明天也会去威尼斯。”   曲安歌:“……”别骗人了,你分明是为了来见林晚照!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没说出来,毕竟秋水意为了她破了大财,于是只敷衍道:“行吧,我一定会好好迎接你的。”   这么说完,她又忍不住补充:“还有,影后没那么好拿,你不要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   秋水意道:“人总要有志气吧?”   曲安歌被噎了一下,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如此挂了电话,曲安歌有点心虚地望向许密,许密若有所思,半晌开口道:“被拍到了?”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跟刚睡醒似的。   以曲安歌对许密的了解,对方现在应该是受到太大冲击,懵了。   曲安歌心虚地讪笑道:“好像是有点嚣张了。”   许密抿嘴盯着她看了几秒,转身走了。   曲安歌连忙追过去,却见许密走到沙发边坐下,单手托腮陷入沉思,曲安歌靠过去,贴在对方身边,说:“没关系的,秋水意都买下来了。”   许密喃喃:“可是有人拍到了,就是有人看到了啊……”   光是想到有人看到她们接吻的样子,她就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了。   曲安歌和许密沟通了好久,才知道原来对方是光对“被别人看见”这件事就紧张到破防,她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劝慰道:“你以后可是公众人物,这种事是少不了的。”   许密拧眉望着曲安歌:“公众人物,你接受的好快啊……”   曲安歌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幸好许密自言自语地替她解释了:“果然你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   曲安歌讪笑:“可不是么?”   许密勉强道:“我消化一下……”   话是这样说的,但显然许密非常紧张,接下来的一天,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想拿出手机来刷一下各种社交平台,生怕看见什么“曲安歌恋人曝光”“或是曲安歌许密街头接吻”这样的话题或热搜,她光是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标题,就已经尴尬到脚趾抓地。   这不仅是出于不想要曝光,更是她对此完全还没有心理准备,毕竟连周围的人都很少有人知道她和曲安歌在交往,一下子跳到全国人民都知道,她接受不来。   曲安歌本来倒是也想要搞点事情,但是当天晚上她来了例假,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生活作息太不健康,从不痛经的她还痛了一天。   那一天正是秋水意来的时候,于是她有气无力地接待了秋水意,秋水意也只嫌弃地和她吃了一顿饭,就直接去林晚照的学校找林晚照了。   如此,到参展那天,《白驹过隙》的团队里,就又增加了许密秋水意林晚照三人。   而过了两天,许密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一大早还陪着曲安歌去化妆挑衣服,提了一些建议,直到中午快要走红毯的时候,曲安歌正在整理发型,边上石娅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曲安歌道:“怎么了?被虫子咬了?”   石娅抬头望着曲安歌,半晌,有些心虚地把手机屏幕翻了过来。   顿时,边上所有人都围过去看,却看见一个营销号上写着——【@娱乐圈今日事:新晋小花曲安歌现身威尼斯,和“友人”亲密游玩,两人亲密无间,看起来关系很不一般。】   配图是几张像素看起来并不高清,看起来像是从手机视频里截出来的图片。   曲安歌偷偷看着许密,嘴硬道:“呵呵,那不不清楚的照片,看不出什么的,我都可以不承认是我……”   她说到这,见许密神情凝重紧皱眉头,顿时甩锅道:“秋……秋总,你不是说买了么,这谁啊,太不守信用了吧?”   秋水意也不满,立刻搜到这条截图发给了把她当摇钱树的狗仔——当然就是那天之后就盯上曲安歌一直跟拍的常财源。   常财源很快回信,大呼冤枉,并且有理有据——【老板,你看过我的照片啊,我的很清晰的。】   秋水意思索片刻后道:“确实,角度也不一样。”   她脸色很快变差:“所以就是因为你们太嚣张了,根本不止一个人拍到了啊!”   曲安歌很心虚:“……这个照片那么模糊,看不出来的。”   林晚照站在一边,说:“看得出来,就是你啊姐姐,另一个是许密姐姐,我也看得出来,虽然没拍到脸。”   曲安歌就没敢接话。   她现在只庆幸,至少这堆照片里,并没有接吻的照片,或许是因为黄昏时的叹息桥人实在太多了,拍照者没找到她。   她刷了下评论,顿时叹气。   她本来以为照片模糊,她可以不承认,没想到评论里粉丝都已经认领,说——   【虽然照片模糊,确实还是可以看出是曲安歌,曲安歌的轮廓就是那样的。】   曲安歌暗恨,都怪自己的轮廓太出众。   她又去看有没有人认出许密,照片里,许密的帽子压得很低,两边的头发包住了脸,在加上对方习惯低着头,这几张照片里竟然完全没有漏出脸。   但话虽如此,在几千条评论里,仍有人说——【另一个人好像许蜜姐姐哦。】   她一个哆嗦,立刻望向许密,看见许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正低头对着手机沉思。   她刷其他评论,看到有人回复这人——   【哈哈哈是有点像。】   【哪里像了不像啊。】   【身材有点像哈哈哈,但是不可能啦。】   【不可能啦不可能啦,许蜜姐姐和曲安歌?那还不如想想她和贝甜。】   【哈哈哈楼上说清楚是谁和贝甜。】   【哈哈哈曲安歌和贝甜么我可以。】   【关甜甜什么事你们能不能不要硬蹭?】   【神经啊言论自由还不能提了?】   ……   剩下就是吵起来了。   总而言之,有人认出来了,但是没人信。   心情有些复杂。   她抬头又望向许密。   许密沉默地坐在一边地椅子上,正在刷手机,曲安歌缓步过去,因为礼服是真丝的,很容易变皱,她没有坐下,只弯腰凑近许密,见许密没躲,她就大着胆子看了一下对方的手机屏幕。   手机屏幕里,许密看着一条评论——【曲安歌去威尼斯干什么?最近好像是威尼斯电影节。】   有人非常自信地回复——【蹭红毯吧,最近小花的常规操作了。】   曲安歌一愣,许密看的内容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而许密皱着眉头抬头,认真地问:“你们……有希望得奖么?” 第80章 “我也一直很想你……”   曲安歌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有些艰难道:“这个,我们这次好像参加的是非禁赛单元……”   她记得原本这年的最佳电影即获得金狮奖是是韩国电影《圣咏》,是一部很有实验性的半纪录片性质的电影,基本上第一次看的人会觉得云里雾里——   这实际上金狮奖评选的宗旨,艺术性实验性先锋性,评委们喜欢具有艺术性先锋性的影片。   这年的影后她忘了,但是反正历年的影后的得奖影片,都是偏先锋的影片。   所以曲安歌对威尼斯之行能得奖原本并不抱期待,樊语显然也很清楚,她的目标应该也不是威尼斯电影节,而是之后的戛纳电影节。   曲安歌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再加上助理开始催促,她便含糊说了句:“电影节的审美和我们的电影不匹配的……”   这么说完,她匆匆忙忙出去上了车。   许密不是很明白,连忙拿出手机恶补了一下电影节知识,但一时还是云里雾里,她又去询问秋水意,秋水意便帮她恶补了一下电影节知识,于是她才知道里面原来有那么多门道,说来惭愧,原来她对曲安歌的行业,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的。   她越发觉得以前冲动中骂曲安歌的话,其实无理取闹且见识浅薄,可是曲安歌居然从来没有因此怪过她。   曲安歌果然比自己强上许多。   网上有好事者,似乎也很快打听出来,原来曲安歌确实有一部电影,只不过参加的是非竞赛单元,如此,粉丝自然说这不是蹭红毯,而是真的参加电影节,本来就看曲安歌不顺眼的黑子们就大肆嘲笑,说果然是蹭红毯的。   这些争论在次日达到顶峰,因为走红毯的照片被放上的各大社交网络,而曲安歌凭借一袭白色羽毛长裙,因美貌飞速登上热搜。   白衣红唇,乌发如云,确实太美,于是见者纷纷赞叹,于是一时前几天她和许密同游的照片再次登上热搜,大家都在好奇,另外一个人到底是谁。   秋水意立刻回国着手公关,许密也提前结束假期,防止又被拍到出什么幺蛾子。   而威尼斯电影节结束,曲安歌一行人也很快前往法国。   这次是上正菜了,整个剧组的人都停了其他事,专心地参展。   而在半个月里,曲安歌凭借威尼斯电影节的出圈红毯照片,人气高涨,但是威尼斯电影节最后毫无水花的结束,仿佛也坐实了毯星的传言,在戛纳再次被拍到的时候,嘲笑声达到顶峰。   曲安歌以为自己对这事习以为常并不在乎,但是看多了听多了,竟然还是觉得心累了,于是她干脆卸载了微博,干脆不关注外界的声音。   但心里多少还是烦闷,电影节开展的前一天,她戴了帽子墨镜在大街上闲逛,突然碰到有人在吵架,她走近围观的人群,又发现,还是认识的人。   是贝甜。   对方正和一个外国人争执,但是因为贝甜英语稀烂,对方也不会说中文,于是吵了半天,牛头不对马嘴。   曲安歌看了会儿热闹,正准备走,冷不丁却被贝甜给看到了,对方立刻指着她,说:“你!别走!”   曲安歌还想走,贝甜却冲过来把她拉住,说:“我们都是中国人,你肯定站在我这边吧!”   原来不是认出她来了。   曲安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T恤。   怪还是怪自己,自己今天就穿了个黑底白字的“中国人”印花T恤。   她无奈走过去,用英文询问了经过,原来贝甜在街边拍景色的时候,没注意把后面人的冰淇淋撞掉了。   贝甜想要赔,但是两人语言不通外加贝甜态度蛮横,于是反而被误解了。   曲安歌帮两人做同声传译表达了双方的看法,双方最后达成一致,贝甜赔了双倍的钱,对方也不吵吵,离开了。   曲安歌擦了下汗,正也准备走,贝甜突然说:“欸?你是那个人……”   曲安歌有些复杂地看了眼贝甜,她还记得前一阵子,贝甜关注许密,还引起了颇为高涨的讨论度。   她听到贝甜说:“你是和许密一起被拍到的那个……”   曲安歌:“……”   有那么两秒时间,曲安歌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对方叫出的是许密么?还是曲安歌?   呆滞了两秒,她“啊?”了一声,听见贝甜说:“别装,那人就是许密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曲安歌目瞪口呆。   而贝甜盯着曲安歌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得意道:“果然,看你这个反应,我猜的没错。”   曲安歌:“你炸我?”她居然被贝甜戏耍了么?   贝甜冷哼:“我不需要戏耍你,我认的出来,许密的视频我看了无数遍了。”   曲安歌更震惊了:“你还真是她的粉丝啊!”   “怎么可能!”贝甜立刻否认,“是她往我身上泼了咖啡,导致我接下来一年都倒霉透顶,她是我的仇人!”   曲安歌:“……哦。”   贝甜皱眉瞪着她:“你什么态度,你是她的恋人?”   曲安歌心情复杂:“我不知道说什么……”   实在难以想象,能够一下子透过表面看到本质的人,会是贝甜。   贝甜:“什么不知道说什么,你们俩给我等着,我一定让你们好看!”   曲安歌一脸奇怪地看着她:“给我们好看?那你为什么不先取关许密?”   贝甜的声音戛然而止,嘴紧紧抿着,脸颊涨红。   她发现自己手滑关注许密之后,本来是想立刻取消关注的,没想到经纪人立刻打电话过来制止了她,说已经上了热搜,不要再把事情变复杂。   公司讨论之后,觉得目前的舆论走向,对她是有利的,许密的正面形象也给她带来了正面影响,她完全可以将错就错。   贝甜自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但是在她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微博被改了密码,她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登陆了。   真是荒谬啊,明明是顶着她的名字的账号,却可以在一夕之间就不属于她。   她大哭大闹了一天,却没人理她,一天之后助理拿着早餐来“安慰”她,告诉她,她已经不能继续这样任性下去了。   因为过去一年没有任何作品,也没有任何综艺的原因,她的粉丝基本盘虽然还在,但只有流出没有增长,公司对她的态度已经从原本的纵容变成了有点不耐烦,认为她既然没法创造更多价值,那就不要那么多事。   贝甜如遭雷击,在那一刻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一旦失去了价值,她就什么都不是。   这次戛纳之行,是经纪人争取过来的,也是希望贝甜能在走红毯的时候突出重围,创造一点话题。   现在的贝甜嘴上威胁曲安歌,其实也只能嘴上威胁,并不能做什么。   曲安歌自然不知道因为自己重生的蝴蝶效应,让贝甜如今处境不佳,见贝甜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似乎是被自己气到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故作镇定道:“随便你咯,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吧,那我走了。”   她一转身,贝甜又突然拉住她的手臂,说:“不行,我我不会英语。”   曲安歌:“那关我什么事啊。”   贝甜:“我不知道酒店怎么走!”   曲安歌:“……”好个废物。   曲安歌叹了口气:“你有手机么?我帮你导个航吧……”   但是就算帮贝甜打开了导航软件,对方看起来还是非常疑惑,曲安歌只好把她带到了酒店附近。   虽然这是做好事,曲安歌却全程都非常谨慎,压低帽子戴紧口罩,但当天晚上,她还是和贝甜一起上了热搜。   非常离谱的热搜。   ——#贝甜曲安歌戛纳甜蜜出游#   因为删了微博,曲安歌最开始并不知道,吃晚饭的时候剧组的人先给她看了,她用剧组人员的手机简单刷了下,当场想拿头撞墙。   狗仔心机地挑选了三张照片,一张是曲安歌拿着贝甜的手机导航,一张是贝甜拉住了她的胳膊,一张是她目送贝甜远去。   明明作为当事人她清楚地知道没什么,但是光看这照片,简直能联想出一个三千字的作文。   收拾了下混沌的大脑,她先顾不上下载微博澄清,而是先跑回房间,拨通了许密的视频通话。   过了很久许密接通,画面是一片黑暗,许密的声音迷迷糊糊,说:“嗯?怎么了?”   曲安歌这时反应过来,法国和中国有七个小时的时差,这会儿国内是凌晨,许密应该在睡觉。   那么说,许密如果睡得早,说不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自己因为这事打断了她的美梦,实在是不应该,她忙说:“没什么事,只是想你了,你继续睡吧。”   “嗯……”许密发出带着浓重鼻音的声响,像是孩童呜咽,或许是没睡醒,对方含糊道,“我也一直很想你……”   话音刚落,突然静止。   曲安歌因为这话心花怒放,说:“真的么,听你这么说我好高兴啊。”   但是下一刻,从听筒那头传来的声音就突然非常清醒而冷静了,许密说:“我这里有一条微博新推送……”   “……贝甜曲安歌戛纳甜蜜出游?” 第81章 【看明白了,没别的本事,就是会蹭。】   曲安歌立刻正气凛然道:“狗仔们又在瞎编!我今天就是做好事帮她指了下路。”   许密一字一顿开口:“贝甜与恋人街口依依惜别?”   曲安歌脱口而出:“啥?”   许密道:“星光娱乐的。”   曲安歌忍不住自顾自翻白眼:“这就是光聚旗下的营销号,得,怪不得连我的名字都不写。”   许密又棒读:“贝甜和陌生女性亲密牵手。”   曲安歌:“……过分了啊,这都陌生女性了,我上个月也才小小上过热搜吧?”   许密闻言,不禁卡了下壳,因为她想起上个月上热搜的原因,是因为她和曲安歌的照片被拍到了。   后来秋水意告诉她,经过他们公司新成立的公关组的分析,这照片应该不是专业狗仔拍的,很可能是路人拍到了,卖给了营销号。   所以照片不是很清晰,后续也没有人爆出更多的消息——因为确实就是没有更多消息了。   秋水意十分感慨地说:“虽然是我们公司最火的艺人了,但是幸好没被别人看在眼里啊……”   许密闻言,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仔细想了想,也有些惊讶,曲安歌如今的粉丝数量其实和她是差不多的,只是平常评论数很少,用谭臻臻的话说,就是热度很高,死忠粉很少。   就好像这会儿,她和贝甜一起上了热搜,随便点开一条营销号,便能看见贝甜的粉丝在帮贝甜拼命说话,类似于“抱走甜甜,等本人解释”,“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但是应该是某人蹭热度吧”。   但是针对曲安歌的评论就往往是——   【这姐咋又上热搜了,是不是包年了?】   【这姐最成功的作品是《微博热搜》。】   【这次看见,还是觉得很漂亮。】   【比起明星,其实她是网红吧。】   【颜值还是挺明星的。】   【也就一般吧没觉得很好看不是很耐看的长相。】   【我就想问《梦游记》到底是不是她写的。】   和贝甜那种充满符号和颜文字,冒着粉红泡泡一般的应援文字完全不同。   许密最开始看见这新闻的时候,还是有点懵的,但是刷了一会儿评论之后,便不知不觉生起气来,自然不是生曲安歌的气,而是生网上言论的气。   曲安歌努力,演技好,目光长远,这些她都看在眼里,为什么那些完全不了解曲安歌的人,却要这样评价她呢?   她怀着一种隐约的愤怒,听见曲安歌说:“你不会生气吧?”   她脱口而出:“生气!”   曲安歌忙道:“别生气啊,我真的只是给她指路,呜呜我真是太后悔了,明明知道戛纳这会儿全是狗仔和媒体人,我为什么非要多管闲事呢……”   她正假哭试图博得许密的同情,却听到许密说:“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生气……生气他们怎么能这么说你。”   曲安歌一愣,随后嘴角忍不住上翘:“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我只在乎你……怎么想。”   这是一句缠绵的情话,“你”字拖着长音,声音压低,带着微微的磁性,通过话筒,变得更加缱绻柔和。   但是许密在气头上,甚至都感知不到这点,她刷着评论,气到连睡意都没了。   不过为了让曲安歌不担心,她嘴上道:“确实,你别理他们,你安心参加电影节,等得奖了就可以……”   她说到这,突然想起先前她刚被科普过得奖的难度,便改口道:“就算不得奖也没关系,等电影上映,他们就知道你的厉害了。”   曲安歌得到如此“直”的回应,不禁有些颓败,但是想着现在时间晚了,许密肯定是困了,于是说:“嗯嗯,你继续睡吧,明天还要工作呢。”   两人怀揣着对彼此的关心,互道“晚安”挂了电话,但是其实都没睡觉。   许密从微博刷到豆瓣,看见有人在豆瓣特意开贴,写着——【曲安歌到底凭什么天天上热搜?】   帖子里详细列了一些曲安歌的“履历”——   从去年六月开始,凭借街边自弹自唱《梦游记》出圈上热搜,以至于科技圈大佬都发微博问她是谁,不知名网友的一句“仙女落泪”直接让她挂上仙女标签,从此仙女落泪成为形容美女的一个常规词汇,她成为2012年度网络女神。   ……   曹之轩在《天籁之音》上演唱了《梦游记》,并言明欣赏曲安歌,曲安歌随后发表声明表示这歌不是她写的,但是因为后来一直没人认领,大家普遍认为还是她写的,只是她不知为何不想承认。   ……   随后,抢到了原本属于姜瑗的角色,以至于姜瑗粉丝集体高|潮,骂到她公司老板都关评论,但是这姐镇定自若,仿佛浑然未决评论里全是辱骂,岿然不动。   ……   接着,恭喜,她终于有作品了,当然,容妃,许多人的白月光,我也爱她。   ……   但是呢,好像目前印象里只有容妃了,听说以前也有些小角色,但是非常非常不知名,但是她年后还是霸占热搜,当然,因为黑暗的娱乐圈,光聚传媒的霸王合约,给娱乐圈从业小透明敲响警钟。   ……   然后,威尼斯电影节,疑似不知名恋人曝光(对不起我甚至看不清照片里是男是女),红毯照艳压群芳!   ……   最后,昨天,她和贝甜的“恋情”曝光了!   贝甜!我曾以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弯了,她也绝对笔直,大家不觉得她长了一张直女的脸么?欢迎畅所欲言……   对方如此洋洋洒洒数千字,阴阳怪气,似粉非粉,但是从评论总结里可以看出,这篇文字带来的并不是正面效应,因为最热门的评论就是——   【看明白了,没别的本事,就是会蹭。】   接下来几百楼,大多是冷嘲热讽,许密甚至还看到的粉丝,说——【她还蹭我们许蜜姐姐的,粉丝还不承认,无语。】   她一晚上没睡,到工作室的时候还在刷帖子,看到这条,不知为何气血上脑,切到微博写下一条——   【我和曲安歌是现实中的朋友,希望大家不要在说她的坏话……】   打到这里的时候,岳梅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早”。   许密做贼心虚,一下子把手机屏幕朝下盖在了桌子上。   岳梅见状表情诡异:“你是在看……?”   许密道:“没什么,就是随便玩玩手机。”   岳梅一步三回头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曲安歌和贝甜的新闻?”   许密抬起头看着岳梅,岳梅道:“这一看就是假的吧?”   许密心想:这怎么是个问句?   岳梅道:“可是听说她们以前是一个公司的,说不定有过接触?”   许密忍不住捂脸。   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居然就有人信了。   “你误会了,只是偶然在戛纳的路上碰到了而已,贝甜不认识路,曲安歌帮她指了指路……”   说到这,谭臻臻推门进来,高声道:“你们看热门了么,居然说曲安歌和贝甜是一对唉!”   她进门,看见许密,立刻噤声,转口道:“……真是什么都能瞎扯。”   许密叹了口气,又说:“其实只是因为在路上遇到了,曲安歌帮贝甜指路,贝甜不会外语……”   助理进来了,进门的时候还盯着手机,抬头看见她,干咳一声把手机按灭塞进了口袋。   许密:“……算了,等所有人到齐我再解释一下吧。”   岳梅道:“密密,原来曲安歌已经跟你解释过了啊,我还以为你在生气呢,进门的时候看你神情那么严肃……”   许密这时想起她原本准备做的事,她的大脑如今冷静下来了,也觉得不妥,拿起手机来看,见文字还没有发送,松了口气。   这个账号其实应该算是大家共有的,许密觉得不管自己要发什么,还是要跟大家讨论一下。   她干咳一声,说:“话说,大家知道吧,我们的部分关注者,一直对曲安歌有些误解和摩擦,我是想说,要不要调和一下……”   谭臻臻抬头:“你是要公开么?”   许密卡壳:“公、公开,那……那还没必要吧。”   谭臻臻奇怪地看着她:“可是现在你只要承认自己和曲安歌是有关系的,就很有可能有人看出来,在威尼斯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许密:“……”好像是这样没错。   她低头看着屏幕,抿嘴思索了一下,想要删文字,却不知为何下不了手。   曲安歌被骂成这样,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她的粉丝都要骂曲安歌,她觉得有点难受。   她突然想,要不还是公开吧,只要公开了,不管什么,她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可是眼前的账号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是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心血,如果她用这个账号发,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她岂不是对不起大家么?   她垂眼,因为通宵未睡而疲惫的面孔上不禁浮现出一些悲伤来,在场的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谭臻臻叹气道:“不过现在网上阴阳怪气说曲安歌的人很多,我也挺不好受的。”   岳梅和小助理连连点头:“确实。”   谭臻臻道:“要不我们就不指名道姓地提醒一下我们的粉丝吧,就说希望不要去和别人的粉丝产生争论。然后……你要不要去戛纳?我们可以暂时停一下手上的拍摄工作,发一些库存嘛。”   戛纳……   如今这个陌生的地名,在许密心中有着不同凡响的地位,她自然很想立刻飞过去,就想那个时候飞去威尼斯一样,可是那时是忙碌后给自己的奖励,如今又去,便是放纵了。   曲安歌如今在戛纳,是在为自己的事业奋斗,而她也有自己的事业,她也该为此付出努力,而不是头脑一热就放下一切。   她摇头,说:“不用,下一个视频的脚本快点给我……”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   大脑因为困倦有些混沌,但有个念头十分清晰,她想,她至少也要给曲安歌一点点力量。   她想起曲安歌那个“明天就去结婚吧”的小号。   想了想,她拿起手机也注册了一个小号,取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后输入了“那一天0605”。   那是她们领证的日子。   她找到曲安歌的小号,看见最新的一条,是——【@明天就去结婚吧:想老婆的又一个第27天。】   她回复——【加油,我也想你。】   发完这句,虽然明明没有任何人看见,她却不知为何趴到桌子上,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   真的好羞耻,真不明白曲安歌是为什么能坚持那么久的。   对方确实比自己内心强大,或许这就是对方,能对网上的恶评熟视无睹的原因吧。   ……   实际上,曲安歌确实比所有人都要平静。   网上的言论并不会影响到已经身经百战的她,要是她看到了豆瓣的那个帖子,估计还要回一句“热搜体质不好意思”。   不过她也没睡好,这纯粹是因为第二天走红毯,很早就起来化妆穿礼服,樊语紧紧抓着她的手说:“别紧张,就算这次没得奖,我们的作品是好的,大家都会知道。”   话这么说着,樊语一手的汗,显然比她紧张,曲安歌反过来安慰樊语,说:“没错的,大家都会看到。”   不过她的平静在走上红毯的时候戛然而止。   因为当她正准备踩着自信的步伐走上红毯的时候,贝甜突然冲上来,挽住了她的手臂。   曲安歌暗道卧槽,低声道:“你干嘛!”   贝甜道:“你急什么急,再送你上热搜,不开心?”   曲安歌扭头望着贝甜。   在印象中向来骄横高傲的贝甜,如今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些说不清的暗火。   这是名为不甘的情绪。 第82章 《白驹过隙》入围主竞赛单元。   曲安歌确实懵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手挽手走到了红毯上,此时再甩开似乎也有些不合适。   她只好提气凝神,露岀公式化笑容,先故作气定神闲地走了上去。   法国的夏天闷热异常,今天穿一身黑色鱼尾长裙,袖口领口是金线的掐边,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束起,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若说威尼斯电影节那次,穿白色长裙的她像是天使,那今天就是个吸血鬼,雪肤红唇,冷艳高贵,目光流转间,有种凛然傲气。   特别是现在她边上还多了一个矮她半个头的贝甜,贝甜人如其名,光看外表是个妥妥的甜妹,穿鹅黄色伞裙,梳公主头,头发是较深的栗子色,卷成大卷,走动间发丝跃动,充满空气感和清新感。   两人一对比,御的更御,甜的更甜,周围闪光灯亮成一片,贝甜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   她瞟了眼曲安歌,却见曲安歌气定神闲,睫毛都没颤一下,眼睛望着闪光灯的时候,跟瞎了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她不是说真的瞎了,因为那眼睛明亮而平静,看起来非常熟悉这种场合。   不是说她野路子岀身,而且岀道没多久么?   贝甜心里的惊讶一闪而过,有记者突然叫她们的名字,曲安歌立刻转身,并借摆pose的时机把手抽了岀来。   贝甜也没硬贴上去,毕竟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昨天经纪人给她打电话,说她想搞个大新闻是不错,但是为什么要和曲安歌搞绯闻。   “……陈总不喜欢曲安歌,你知道过年的时候,就因为曲安歌,公司股票缩水了多少么,所以说,你换个人,公司给你找了一个,是瑞凰的张之遥,明天晚上安排了你们吃饭,你一定要去。”   贝甜听完这话,只觉得大脑里有根神经正在不断抽搐,终于在最后一句话落地的时候崩断了。   或许是最近对这种刺激已经相当熟悉,此时此刻她岀乎意料的冷静,只平静问:“非要这样么?”   “什么叫非要这样?我们是为了你,你还不乐意了,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那天要偷偷跑岀去,还和曲安歌搭上关系?”   贝甜岀道以来就跟着这个经纪人,那个时候她才十二岁,拉着对方的衣摆叫她姐姐,在半年以前,她还把对方当做长辈一样亲近,直到半年前,在她说岀对公司不满的话后,对方皱着眉头看着她,说:“你在说什么啊,没有公司能有你的今天么?你既没演技也没学历,不继续维持热度做明星,你觉得自己还能做什么?”   贝甜一脸愕然,说:“那个时候是你叫我休学的。”   经纪人道:“有什么可惜的,你的成绩又不好,别任性了,也该长大了。”   贝甜困惑了许久。   她本能地觉得这些事好像有点问题,但是具体想不岀来。   到了今天她还是想不岀来,只是心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让她想要破坏掉什么东西。   破坏掉什么呢?那就公司越不想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做什么吧?   远远看见曲安歌的时候,这个想法到达了顶峰,所以她走过来,挽住了对方的手。   曲安歌也觉得贝甜肯定是别有目的,因为贝甜百分百是直的,她还记得上辈子贝甜交往了好几任男友,只是每人都持续不了多少时间就不欢而散。   而大概20年的时候,对方和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富二代交往,两人之间的各种新闻连番上热搜,那才是真的包年的架势。   富二代男友常年岀轨,贝甜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不分手,最后粉丝都失望了,纷纷脱粉,毕竟粉丝饭偶像,粉的是个光鲜亮丽的光环,贝甜搞得这样难看,大家顿时失去幻想,特别是贝甜的粉丝群体,一直是年轻人居多。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曲安歌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心里其实困惑极了,这个全世界都瞩目的红毯其实岀乎意料的短,她走完之后便接受一个简短的采访,果然记者的第一个问题就是——   “你和贝甜是什么关系?”   这是中国的记者,外国的也兴致勃勃,显然两个女性在红毯上手挽手,还是很罕见的。   曲安歌微笑回答:“当然是好朋友啦。”   心里想:为什么明明只是个认识的还看不太顺眼的人,我非得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回答和她相关的问题啊!   熬过采访,她也没走,主要是想看看贝甜要怎么说,但是只停留了一小会儿,便看见有记者在拍她,她突然警觉,想到要是自己等在这,指不定记者要写成什么样,就连忙走了。   这困惑就一直持续到今天结束,她一回酒店就立刻打开手机,果然看见两人的照片已经岀现在了热门,各种营销号而发了,文案五花八门,但大概意思就是“她们俩不会真的是情侣吧?”   她们俩的风头甚至盖过了第三次参加戛纳电影节的大花钟潇寒,曲安歌眼前一黑,直接坐在了床上。   这会儿也顾不得时差了,曲安歌连忙想给许密发消息,却看见微信里已经有许密的消息,对方少见的在自己没有回应的情况下发了三条——   【不要太累了,小心生病。】   【我看见新闻了,我知道你和贝甜没关系。】   这两条是四点左右发的。   但是两个小时之前,对方又发了一条——   【有空的话还是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曲安歌也不知怎么,察觉到其中许密的小心思之后,噗嗤一声笑岀了声,但是笑完之后,很快紧张起来,打字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除了那天之外都没有和她说话,】   【她突然过来挽住我,还说什么送你上热搜还不开心么。】   【我真的很不开心!回头我要是得了影后,那不是她赚了么!】   她飞速发完三条,对面很快回复——   【嗯,我知道了。】   曲安歌还是不安——【可以视频么?】   【不了,我还在工作室。】   【还在忙?】   【嗯,今晚想赶岀一个视频,你早点休息。】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如此发完,仍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但是许密不再回了,曲安歌切回微博,看见99+的红点,顿时头大,以防万一切了小号,点开评论看了一下,人却呆住了。   她盯着那个叫“那一天0605”的账号,久久回不过神来,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许密居然……也能发这种话?   曲安歌拿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只觉得兴奋异常,为了平息激动,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灌了好几口。   虽然她过去也一直确定,许密一定是爱着自己的,但是能得到回应,果然是更幸福的。   她笑眯眯地发送今天的新微博——【@明天就去结婚吧:想老婆的第28天。】   老婆在想我呢,网友说什么疯话,谁在乎啊。   ……   曲安歌接下来几天,总体都是沉浸在幸福中的。   虽然电影节真的很累,各种采访各种展映各种酒会,期间她有见到贝甜,但是周围都是人,她不好意思上前去,怕再次落人口舌,结果媒体说她们俩是在“避嫌”,曲安歌无语凝噎,心想这怎么做什么都不行了。   她在网上也看了贝甜的采访,她不知道贝甜是不是疯了,因为对方在采访时把话说的各种暧昧,什么“关系很亲近的姐姐”,“以前是同个公司的嘛”,“很喜欢受到很多关照”……   终于在第七天的游艇晚宴,因为没有允许媒体入场,曲安歌找了个角落拉住了贝甜,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多天一来,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贝甜,一看之下,也是吓了一跳,这里灯光昏暗,但曲安歌仍看岀贝甜神色憔悴,遮瑕都盖不住眼下的黑眼圈,要知道对方如今才刚到二十岁。   曲安歌心中一凛,几乎心中立刻就有所猜测,说:“这这几天做了什么?”   贝甜瞟了她一眼,突然撇嘴一笑,说:“你想到了什么?”   曲安歌皱眉:“……嗑|药了?”   贝甜翻了个白眼:“没有,只是喝太多酒了。”   曲安歌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是吸|毒,也懒得管她,便自顾自问:“你真把我当工具人?我实话跟你说,我可不稀罕上热搜。”   她盯着贝甜,见听到这话的贝甜紧紧抿着嘴,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突然有所明悟。   是光聚做了什么。   曲安歌是很了解光聚的,光聚就是个烂木头,里面已经烂透了,他们的老传统就是不把人当人,只当成工具而已。   扯上自己,大概是贝甜的一种反抗方式吧。   但是贝甜不说,曲安歌也不想追问,便只说:“算了,你不说也懒得问你,你自己……小心点吧。”   贝甜睫毛一颤,抬眼看她。   贝甜微微阖眼,泪水积聚在眼眶,像水晶一般坠着。   过年曲安歌和在曾雪佳发微博曝光的时候,经纪人一句话,她还转发公司的微博支持公司,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是没有仔细看的。   那个时候她很忙,从早上睁开眼睛开始就有工作,无非是连轴转的采访拍摄商业活动,大家都说她不上进,不磨练演技,可是她哪有时间呢?   这两天,她仔细看了曲安歌和曾雪佳那个时候发的东西,突然发现,其实她的处境也是差不多的。   公司叫她和瑞凰的艺人闹绯闻,她闹脾气没去,突然之间,通知她第二天的采访不用去了,她在酒店就这样一天什么也没干,助理也没来找她,她饿了一天,最后去前台要吃的,但因为语言不通,说了很久也没能吃上什么。   次日经纪人就飞过来了,告诉她,如果还想要继续过好日子的话,就该听公司的话。   怎么听公司的话呢?   那晚她穿上华贵的礼服,被送上高级餐厅的包厢,一位曾经见过的老总含笑看着她,说:“十分荣幸能和贝小姐一起进餐。”   贝甜突然泛起恶心,几乎大脑空白地走到餐桌边,颤抖着拿起刀叉,那天之后她开始做恶梦,只能酗酒让自己失去意识,才能顺利睡着。   就像曲安歌说的。   其实是一样的。   泪水快要滴落的时候,贝甜眨巴了一下眼睛,泪水隐没在夜色中,她抬起头,说:“谢谢,我会小心的,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拿你做新闻了,你放心吧,明天我就会好好回答记者了。”   曲安歌叹息:“就是你现在说什么,估计他们都有文章可做……”   说到这,她抬眼看了下贝甜,她其实还有话说,可是贝甜看起来似乎不想说话了,她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贝甜是自尊心很强的那种人,她看的岀来。   虽然贝甜的状况看起来很让人担心,但是对方不说,曲安歌自然也不至于为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刨根问底,更何况到了第八天,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影片就要宣布了。   戛纳电影节是没有演员入围之类的环节的,所有的奖项都会在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中选岀,所以能不能入围主竞赛单元,是非常重要的。   樊语紧张的一晚没睡,曲安歌就也一晚没睡——因为樊语呆在她的房间,跟她探讨了一晚上的电影史以及电影未来的发展。   曲安歌知道对方不是真的想讨论这个,而是因为心里没底。   樊语对自己的电影是很有自信的,但是本届参展的电影,也是同样很优秀的。   这块石头在次日晚上终于落了地。   《白驹过隙》入围主竞赛单元。 第83章 好像也是一部女同性恋影片。   又要走红毯了。   这次的红毯可以走的很有底气,没入围主竞赛单元的人员已经可以收拾东西回家,走这次红毯的,都是真的要竞争奖项的人。   得知结果的那天晚上,助理石娅拿着手机读网上的评论,笑道:“好好笑啊他们。”   曲安歌凑过去看了一眼,看见表明他们剧组进入主竞赛单元的新闻下面,热评第一说——【我就想知道先前嘲笑曲安歌的人脸疼不疼。】   -【这么牛么,我的脸好疼。】   也有很多人嘴硬,说——   -【也没真得奖,嘚瑟什么呢。】   -【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导演好?】   而其实最为激动的一个群体是姜瑗的粉丝,不少粉丝都明的暗的表示——要是姜瑗演,今天体验这个荣耀的,就是姜瑗了。   石娅看见后面的言论,有点生气,说:“这些人根本不懂入围主竞赛单元有多么难。”   曲安歌笑道:“观众只是观看作品,本来也不需要了解这些。”   因为影片进了主竞赛单元,本来在国内有事的易南蝶和申海也过来了,他们十分激动,易南蝶更甚,连连说着没想到,她知道自己得奖无望,但这是个荣耀,所以虽然手头有戏,公司还是让她过来走一走红毯。   申海虽然激动,但比较冷静,只是脸上仍有喜意,就算他的角色没有得奖,若是电影得奖,对他来说自然也是莫大的荣耀。   主创成员们庆祝了一天,也被记者围追堵截了一天,不过也比较克制,毕竟次日就是主竞赛单元入围电影的红毯,曲安歌的造型师摩拳擦掌,说一定要替她做出一个惊艳全场的造型。   这一天曲安歌可太忙了,光是接受祝福电话信息轰炸,便从早到晚都没停下来,她只能见缝插针地跟许密聊天——   【在工作么?】   【你才是很累吧,专心做自己的事。】   【在厕所呢,想和你聊聊天。】   【嗯,今天做了一道鲫鱼汤,你要看看么。】   【别了别了,看了馋。】   【好。】   【算了,要不还是看看?】   许密含笑发了照片,见对面不回了,便知道曲安歌应该又去忙了。   原来参加聚会是那么忙碌的一件事,她本来以为在一堆不认识的人中间,会只能沉默地喝饮料吃东西呢。   不对,她会这样想象,好像单纯只是因为,她自己本人是那种在一群陌生人中间只会喝饮料吃东西的人,曲安歌自然不是那样的人。   对方是最善于应付这些事的,并且在人群之中闪闪发光的那种人。   许密突然有点遗憾,此时此刻,自己不能够在曲安歌的身边,她想要分享曲安歌的心情,不知道她是否喜欢,又是否紧张。   她想起那天自己第一次发露脸视频的时候,曲安歌发来视频鼓励她,对方的声音平静而笃定,虽然话语并不如何花哨,但却十分有说服力,就好像是经历过这些事的前辈那样缓缓道来。   她本来也很想说一些类似的鼓励的话语,在思索了半天,却发现她一句都想不出来。   说到底,她这会儿大脑一片空白,搞不好比曲安歌还紧张。   会得奖么?如果得奖了,总是在嘲讽她的人就会明白她的厉害之处了吧?   可是……可是没得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此重要的奖项,自然是很难得的,曲安歌只演了一部电影呢。   ……但是能得当然是最好的,为什么不能呢,也有很多人都是处女作得的影后,别人可以,曲安歌为什么不行?   诸如此类的想法在脑海中互相倾轧,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得安宁,白天谭臻臻看她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理解地说:“紧张很正常,不过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你白天还是睡一会儿。”   这么说完,她又说:“要不你直接买机票去戛纳?”   许密皱起眉头,道:“这月的两个视频都没有发,广告商发来的产品呢,谁去试用?”   但她心里想,其实去两天是不是也没事?曲安歌有没有睡好呢?她是不是更累呢?   工作室里群里有人会分享和曲安歌有关的言论,大部分都是打脸和嘴硬,有个博主发长文阐述戛纳奖项的含金量,转评上万条,谭臻臻看了大为感慨,说:“真的么,那如果曲安歌得奖了,不是很厉害么?不对,没得奖只入围好像也很厉害了。”   许密不应声,眼看着距离奖项揭晓的日子越来越近,她越来越想曲安歌了。   终于到前一天的凌晨,她忍不住了,给曲安歌发消息,问——   ——【还在忙么?】   曲安歌道——【这会儿挺闲,刚吃完晚饭在休息。】   许密还没来得及回,曲安歌又说——【你忙么?能语音么?】   许密盯着屏幕,心想好像总是曲安歌主动,于是她把已经打出来的“好”字删了,直接发了语音过去。   曲安歌果然很快就接了,但是听筒里两人却都半天没有说话,只有轻轻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半晌许密开口道:“累么?”   “不累……”说到这突然停顿,曲安歌吐出一口气,苦笑道,“还是有点累。”   别的不说,光是穿着高跟鞋站个半天,就够累的。   前一天是《白驹过隙》的展映会,众影评人媒体人看完后,她站上台鞠躬道谢,回答问题,台上的灯光直直照在她的脸上,她觉得自己的汗水好像要把妆给融化掉。   上辈子她入围的第一个电影奖项是金鸡奖,那也是她得的第一个最佳女主角,得奖的时候她还不敢置信,站在台上一时说不出话来,当时眼前仿佛有一片炫目的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回过神来的时候主持人笑着扶住她的手,说:“奖杯可要拿稳。”   她一个晃神,居然差点把奖杯摔了。   总之,那时真的特别特别紧张。   但是这次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紧张居然和那时不分上下,只是她如今心态能调节的更好,于是就算紧张,也照样对答如流。   只是紧张就是紧张,越临近颁奖典礼,她越紧张。   许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樊语看她真的紧张,叫她回房间休息一下,曲安歌坐在房间的窗户前盯着窗户里自己的倒影,在脑海中思索,为什么她会那么紧张。   她思来想去,发现原因很多,有一部分是因为,重生而来的自己确实是对自己有更高要求的,别人不知道,会认为她只是演第一部 电影的新人,就算没得奖也没有关系,可是她知道,她该有这样的实力。   如果没有,那是否代表她退步了呢?代表她松懈了呢?   而看到许密的消息的时候,曲安歌又想到一点,那就是许密是希望她得奖的。   上辈子,她没有感受到过任何来自于许密的期待,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一种遗憾,所以既然这辈子感受到了,她总觉得,要是能一下子达成就好了。   她不希望许密对自己感到失望,哪怕只是一点点。   听筒的对面,许密的呼吸像是风吹过树叶,曲安歌紧紧贴着听筒,仿佛这样就距离许密更近了一般,她听见许密说:“就算没得奖也没有关系的。”   曲安歌笑了:“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丧气话啊?”   许密声音急切:“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这样已经很厉害了,大家都知道你很厉害了。”   曲安歌道:“不够的,如果没得奖,大家转眼就会忘记我的。”   许密沉默,半晌,她低声有些含糊地说:“……可是我不会忘记的。”   “什么?”曲安歌听清了,但是她装作没听清,心脏鼓噪,她想要再听一遍。   许密稍稍抬高声音:“我不会忘记,我知道你很优秀。”   曲安歌躺在床上,用手背盖住眼睛。   眼前陷入黑暗,她的脑海中便构建出许密的面孔,她想象着许密此刻会有的反应,对方现在一定又脸红了,连带着耳朵和脖子也发红。   她睁开眼睛起来,拉开窗帘,窗外太阳已经快要完全落下,靠近海的边缘呈现一种艳丽的粉色,越往穹顶,颜色越淡,浅紫浓紫,浅蓝深蓝。   听筒里许密继续说话:“如果之后还有人说你的坏话,那我替你骂回去……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就公开……”   曲安歌心头一颤:“真的么?”   许密道:“……反正迟早会公开。”   嘴角无法克制地扬起,从玻璃窗的倒影里她看见一张嘴巴夸张咧开的面孔,她按住自己的脸,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期待继续被骂了。”   许密低声嘟囔:“我可不想……”   曲安歌:“你说什么?   许密:“没什么,所以你们目前最厉害的竞争对手是谁!”   曲安歌道:“咳咳……好像也是一部女同性恋影片。”   许密一愣:“啊?你们拍的是同性恋影片?”   曲安歌也发愣:“你不是看过剧本?”   许密困惑:“剧本里不是讲友情的么?”   曲安歌愕然半晌,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密密,你好可爱啊。”   不过确实,他们这部电影里讲的和恋情有关的部分非常隐晦,这和樊语自身的审美取向有关,她不喜欢太过于露骨的感情描写。   虽然许密好像也没说什么,但是曲安歌确实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参加颁奖典礼的那天晚上,曲安歌穿上了一袭中国风的长裙,旗袍领的长裙上,绣着祥云和凤凰,黑发挽成低马尾,温婉典雅。   曲安歌个人觉得这衣服有点浮夸,但是服装品牌是投资人之一,易南蝶和申海看了也连连夸赞,她就只好穿了,不过走上红毯时,又有点紧张,如此倒是契合了这国风的形象,显出些娴静优雅来。   照片传回国内,实际上此时,曲安歌的口碑和前些日子相比已经有了很大地转变,戛纳的入围已经足以证明她的实力,路人盘大家还是明白过来,黑她没实力没作品属实没必要。   只是一个印象中的网红居然在角逐一个国际电影奖项,这件事属实是有点违和。   而且——   【红毯照好好看啊……】   【不是吧,老天难道真的给了一个人美貌,又给了她才华?】   总之现在大家的心情很复杂,纷纷等着一个结果。   此时此刻,曲安歌在心态上和普通网友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她坐在位置上,还要思考一下高跟鞋底是不是沾上了什么东西,自己的表情有没有很奇怪,笑容会不会很僵硬。   奖项一项一项地公布,没有听到他们的名字,大家会互相交换一下眼神,又是遗憾,又是松了口气。   遗憾自然是因为没得奖,松了口气却也是因为没得奖——因为所有人的目标,自然都是最后的金棕榈奖。 第84章 【我回来了。】   夏夜的闷热让曲安歌有些浮躁,她又开始走神,或许是因为并非第一次来到戛纳,于是难免想起上一次戛纳的情形。   电影同样入围,但是作为配角到场,在知道奖项和自己无缘的情况下,她相当轻松自如,甚至还有空看看当时那个女主角的反应。   女主角是孙芸筎,她记得望过去的时候,孙芸筎正在煽风,对方穿一件紫色的亮片裙,灯光下泛着蓝色的偏光,看见自己望过来,孙芸筎冲自己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最佳女主角公布了,因为不是她,孙芸筎露出克制而得体的笑容。   当时曲安歌相当敬佩孙芸筎的表现,觉得对方处惊不变,但是后来经历的多了,曲安歌便知道这种不变的表情中蕴含了多少的失望,因为此时此刻,根本也露不出其他的表情。   “此刻,让我们来公布最佳女主角,最佳女主角是……”   聚光灯在场上巡视,作为候选人的她有时会受到关注,她于是点头微笑,露出和后来一样的笑容。   但是在主持人制造悬念的空档,大脑却开始不受控制的走神,既想起上辈子的事,又想起这辈子的事。   虽然不确定能不能得奖,但是昨天晚上她是写了获奖感言的,获奖感言她是写惯了的,毕竟大大小小的奖也得了不少,印象最深刻的自然是第一次获得最佳女主角的时候,她走上台感谢导演感谢父母感谢粉丝,许密的面孔在她的大脑里打转,她想象着许密或许能看见这一幕,于是私心加了句——“感谢一些可能很久没见但在我心底很重要的人……”   就是那句话后来被各大媒体大做文章,于是曲安歌干脆承认,她是在说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那时她也算功成名就,就算这么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这次得奖,对自己有意见的人一定会少很多吧,那样,自己是不是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存在反而成为许密的黑点,或许自己还能成为给许密锦上添花的存在?   许密说如果自己没得奖她就公开,曲安歌却觉得,恰恰是自己得奖了,才是公开的好时候,如果没得奖,她一定会迎来更大的一轮嘲讽地反扑,还是不要影响到许密来的好。   昨晚修改获奖感言的时候,曲安歌发现自己现在想要得奖,还有这一层原因,她在纸上修修改改,心想,如果这一次写获奖感言,要把许密写在更明显的位置,但是太明显了,许密可能会不好意思,所以要又明显,又隐晦。   这还真难,曲安歌薅掉了好几根头发,也没写出个完美方案来,于是揣着一个半成品来了,眼下还思量着。   思量着思量着,边上易南蝶戳了一下她,说:“想啥呢,姐。”   曲安歌恍然回神,看见周围的人都在鼓掌,但并不是对着她,她立刻明白过来,露出克制而得体的微笑,同样也开始鼓掌。   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意大利女演员的名字,对方一袭黑色礼裙,正一脸惊喜地上台领奖。   曲安歌察觉到很多眼神在瞟她,她努力压制住失望,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一丝不变,像是个微笑的雕塑。   在压抑住情绪后,她甚至开始能流露出一些欣赏,仿佛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很好,自己的经验还是很有用的嘛。   嗯,没写完获奖感言也果然不吉利。   她甚至还能苦中作乐地这样想着。   她非常失望,樊语却露出一些期待,因为按照过去的经验,金棕榈奖的获奖电影很少和最佳男女主角重合,曲安歌也不免这样期待,虽然她的影后落空,但是如果电影能得奖,那当然是最好的。   然后,在夏夜的晚风中,他们听到别的电影的名字。   ……   第二天曲安歌醒来的时候头有点痛。   她按着头从床上起来,脑子里晕乎乎仿佛还能响起昨天晚上说的话,她还记得申海说:“……欧洲电影节就是对亚洲电影不友好,他们根本不懂亚洲电影,下半年的金像奖金鸡奖才是我们的主战场呢。”   樊语在喝酒,一言不发只摆了摆手,她的失望溢于言表,不是这些话能够安慰的。   后来曲安歌迷迷糊糊,看见樊语走到她身边坐下,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会不得奖,我的电影就算不好,你演的也是好的。”   曲安歌皱起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酒精麻醉了舌头,下一秒她就睡过去了。   不过既然记得这事,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樊语,但是刚准备出门,石娅就进来了,对曲安歌说:“醒了就好,快收拾东西,我们要赶飞机去了,对了,秋总说洗个头,万一下飞机有媒体,给他们拍些精神点的样子。”   这么说完,曲安歌就被推进了浴室。   曲安歌一头雾水,心想秋水意怎么什么都管。   接下来的时间就好像被按了快进键,回过神来的时候曲安歌就要下飞机了,下飞机之前她甚至还被化妆师化了个素颜妆,曲安歌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我穿成这样行不行?”   她穿的就是件常服,宽松的T恤加牛仔短裤。   石娅道:“这样好,也不能太刻意了。”   曲安歌突然恍然大悟:“等会儿,不是媒体会蹲我们,是秋水意特意找了媒体吧?”   石娅露出一点害羞的微笑:“秋总也找了一些。”   曲安歌一行人被领着从vip通道出去,出了通道,果然看见乌压压一群人,除了媒体还有粉丝,粉丝们举着一些海报和横幅,海报上竟然大多都是曲安歌的照片,横幅上写着——【星辰璀璨,闪耀归来】   还有一条写着——【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曲安歌的内心充满狐疑,心想:这不会是秋水意找来的群众演员吧?   但是如果是群众演员,那他们的演技也不容小觑,曲安歌眼看着领头的女生一脸激动地跑过来,声嘶力竭道:“曲安歌,我爱你!”   曲安歌愕然,脱口而出:“谢谢。”   后排有人尖叫:“啊!!!好可爱啊!!!”   周围闪光灯拍照声响成一片,等到了外面停车场,人更多,有记者塞话筒过来,问:“请问您现在是什么心情?会遗憾么?还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曲安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常用敷衍脱口而出:“现在有些累,不好意思。”   记者问:“是很失望么?你们本来觉得能得奖么?”   曲安歌笑而不语,这时便有另外的人问:“你和贝甜真正的关系是什么呢?”   曲安歌:“当然是好朋友。”   记者:“那天是在专门约会么?”   曲安歌:“好朋友出去走走不能说是约会吧?”   记者:“那在意大利的那个是许密么?”   曲安歌:“也是朋……啥?”   曲安歌懵了。   她也没懵太久,立刻回过神来,拿出万能借口,说:“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   幸好里面估计是混了秋水意的托,见曲安歌不好回答,就立刻用别的问题打了岔,也不知道回答了多少乱七八糟的问题,才终于上了车,上车之后她立刻拿出手机开机,同时问石娅:“记者怎么会问起许密?”   石娅也不清楚,一脸茫然,但是她很快在打开微博之后恍然大悟,说:“许密发了微博。”   曲安歌也看到了,许密的最新微博发自凌晨四点——   【@许蜜:我和曲安歌是很好的朋友,我无法约束别人,但请喜欢我的人不要再骂她了,也不要说是她蹭我的热度。】   而热评第一是——   【威尼斯那人真的是你?】   曲安歌的大脑轰然一响,周围的一切声音顿时远去,只剩下一些混沌的像是汽车发动机一般的响声,这条微博已经来自将近十个小时之前,加上一个白天,已经酝酿了足够的时间。   ……算是公开了?   这……这……   曲安歌无意识又往下刷,看见有个挂着熟悉的头像的人说——   【我是她们的高中同学,她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啊,十几年了,你们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   曲安歌点进她的头像,认出这人是她们的高中同学余琼希。   她愕然,看见接下来的评论就有些换了风向——   【所以那另外一个人就是女生啊,两个女生牵牵手逛街也很正常吧,为什么新闻一出来就是说什么恋情曝光啊。】   【好像最开始发的yxh就说是恋情曝光,我一直感觉另一个是女生。】   【那么说也是唉,其实两个女生的话这种程度蛮常见的,我和我姐妹也经常手挽手逛街呀。】   【喂,和贝甜的照片出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曲安歌……不直。】   【是好朋友吧,人家高中同学都说了。】   【是不是真的高中同学还不好说呢。】   ……   曲安歌查找热搜,发现自己这次似乎又是闹上热搜了。   她拿手搓了搓脸,点开微信,看见微信里也是一堆消息,但是她目标明确,先点开了许密的,却发现许密并没有发来新的消息,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就是语音通话两小时。   她看着聊天框,不知道发生么,好半天只打出一句——   【我回来了。】   打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来。   管它外面沸反盈天,她终于又可以见到许密了,只这件事,就足够让她开心。 第85章 找老婆去啦。   许密收到曲安歌的消息的时候刚到A市的酒店。   说来也巧,她收到了一个食品博览会的邀请,问她愿不愿意作为嘉宾过来,工作室的众人觉得这是个与外界交流,增长见识的好机会,便鼓励许密过来。   ……好吧,不是凑巧,是她想找个借口过来,又刚好找到了。   许密觉得谭臻臻她们当时眼睛发亮语气激动地鼓励她过来,肯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她能过来A市和曲安歌碰面。   她对众人的支持非常感动,包括她凌晨发送那条消息,大家也是支持的。   “我后来想了想,你们本来就是好朋友啊,不发以后要是有人说出了这件事,反而会有些奇怪,现在这个时机也挺好,曲安歌的话题度高,你说不定还能蹭上些她的热度呢。”岳梅是这样说的。   她这样说完后,其他人纷纷点头,说她说的有道理。   在坚定的众人中,这会儿反而是许密显得犹豫,她刚出口一句“可是……”,谭臻臻道:“发吧发吧,我们也想给曲安歌站站台,她这都入围戛纳了,说屁话的人还那么多,我真是想不通。”   好像是先前入围的时候的反扑,没得奖的结果出来之后,说风凉话的人又增加了很多,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就是曲安歌拖了后腿,要是当初是姜瑗演,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了。   一时之间,有不少人都声援这个看法,把谭臻臻她们气了个半死。   她们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决定发的微博,但是早上十点的时候,风向已经有点改变,因为知名影评人戴春兴发表影评,作为被戛纳邀请前去的影评人,对方有着相当高的业内知名度和优良的口碑,影评洋洋洒洒几千字,前一半多是对电影克制的赞扬。   【……电影看到中途,只觉得这是一部不错的文艺电影,童年时代的好友毫无疑问是因为抑郁症自杀,女主因为朦胧的爱恋而无法走出阴霾,现代底层人物地挣扎展现的细腻而冷酷,但是越到后面,剧情越叫人拍案惊奇,总之,和我最开始粗浅的想象是完全不同的……因为电影还未上映,我不便做出剧透……】   【个人认为影片并非没有得奖的实力,只是运气确实不佳,本届得奖电影在方方面面都更契合戛纳评委的品味……】   后一半,戴春兴用三句话评价了一下申海和易南蝶——   【申海的角色非常不错,但我想他还是没有摆脱他常有的一些   毛病,以至于看到一半我会认为自己在看他的上一部电影《霓虹之夜》。   易南蝶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新人,在导演的后期加持下她完美地表演出了一个虚幻的“白月光”形象,有几幕的眼神相当令人动容。   作为影片最重要的两位配角,他们也无疑交出了令人满意的答卷。】   接下来,是对曲安歌的溢美之词——   【……但是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的演绎,那就是扮演主角的曲安歌,对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惊人成熟的演技,将这个前中后都反差极大的角色表现的堪称完美,层层递进的细腻表演一度让我也不觉得自己在看电影,而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   ……   我后来看到她的红毯照,更觉得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上天赋予她美貌的同时又赋予她才华,然后我上网一看,大家都在骂她。   看来上天还是给她关了一扇窗的,她观众缘好像不好。   到底接下来如何,只能在电影上映之后期待了。   ……】   以戴春兴打头,有不少影评人都发布了影评,大多是夸奖,只有少数不走寻常路的。   但是戴春兴说的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的给曲安歌关窗了,这些良好影评好像反而激起了一部分人更重的逆反心理,虽然有人相信了,却也有一些人更相信,一定是这些影评人收钱了。   曲安歌在车上看了看影评又看了看评论,也是无奈摇头,有时候网络世界事情的走向就是很难捉摸。   她看了几篇,快到公司的时候,许密回复她了——   【刚到酒店,刚在收拾东西。】   同时发过来的还有一个定位,显示为“和悦酒店”,距离只有三公里。   要不是安全带压着她,曲安歌保准要跳起来,但是她的心脏已经剧烈跳动起来,她连忙回复——【你在A市?】   许密——【嗯,来参加一个活动。】   曲安歌抿嘴压抑住笑容——【那晚上一起吃晚饭?】   许密——【好。】   曲安歌——【那晚上见。】   这行字打出来的时候,手心好像都在发热冒汗。   到秋水意办公室的时候,曲安歌还在考虑晚上要不要换个衣服,所以一进门秋水意说了一些话她没听清,直到秋水意一脸愤怒地拍桌,她才“啊?”了一声,说:“什么?”   秋水意道:“我就知道你没听我说话,我看你就是在走神。”   曲安歌故作正经:“我在想网上的事呢,电影也没几天就上院线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票房。”   秋水意道:“当然影响啊,你们赚大发了!都是给你们做免费广告的,我都不用花钱了!”   曲安歌笑了笑:“怎么?你没买?我不信。”   秋水意冷哼:“也就……买了一点点吧。”   曲安歌道:“嗯,亿点点,懂。”   秋水意道:“我刚才说,趁现在热度高,赶快把《奇花倾城》开机了,还有,我这有个综艺企划,我觉得不错的,但是心里没底,你来瞧瞧。”   曲安歌接过来一看,看见打头写着——明星真实旅行类真人秀。   曲安歌挑眉:“这是什么?”   秋水意:“综艺啊。”   曲安歌:“你还能拍综艺?”   秋水意:“为什么不能?和电视台合作啊。”   曲安歌往下看,发现这果然是上辈子一个很火的综艺,叫做《一路成花》,就是让几个女艺人一起旅行的。   这个综艺绝对是很值得投,算是开创了国内旅游类明星真人秀的先河。   曲安歌简略翻完,赞同点头:“很不错。”   秋水意道:“是吧,我也觉得不错,所以你年底的时间能空出来么?”   曲安歌道:“不能。”   秋水意气道:“你不是说很不错么!”   曲安歌也有些不好意思:“懒得参加综艺,你看,我观众缘不好。”   说来奇怪,要是上辈子有人说她观众缘不好,她指定要生气,这会儿却能像是开玩笑一样地说出来。   但是秋水意确实对她不错,曲安歌也不想完全拂了对方的面子,便说:“而且不是要我拍《奇花倾城》么,拍电视剧也很费功夫。”   听到这话,秋水意犹豫了,说:“我没想到你戛纳能入围,如果你有这实力,再拍一部口水剧好像也不太好……”   曲安歌笑道:“也没什么不太好的,最近确实没好剧本,但是你要是这样想,其实我是这样觉得的,我可以客串一下演个配角,主角的话……就用江赢。”   秋水意一愣:“江赢才十八岁。”   曲安歌:“正契合剧本。”   秋水意陷入沉思。   曲安歌就溜达到秋水意办公桌边上,翻最近对方收到的剧本,标题都大同小异,想来都是一些低成本偶像剧,她放下剧本,看了看时间,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说:“你考虑着吧,我要休假去了。”   秋水意回神:“不是要做电影上映宣传么,你哪来的时间休假?”   曲安歌得意道:“樊导给了我一天假,拜拜,我走了。”   曲安歌出了办公室关了门。   找老婆去啦。   她出门就给许密发消息,说——【我过来找你了,你在哪个房间?】   许密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化妆。   她前些天看短视频,看到一个美妆博主分享了一个“久别重逢怦然心动日常妆”,许密看了两遍,蠢蠢欲动,也想在久别重逢的时候给曲安歌留下一个“好印象”。   刚好这次是她一个人过来,她偷偷买了些化妆品,想要自己尝试一下。   平时上镜也会化个淡妆,许密觉得自己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应当是没问题的,但是化完眉毛就开始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没的眉笔可能有点问题。   怎么会……那么浓?   到眼影,就更加不对劲了,她用的是比较显年轻的粉色,结果化上以后像是被蚊子咬了。   许密很茫然。   收到消息,她连忙把妆卸了重化,结果一遍不如一遍,等到手机上响起了电话铃声,许密看着自己调色板一样的脸,表情相当凝重。   要不是因为底妆打的厚,说不定能看见她现在脸色一片青灰——这就是面如死灰。   就算她不懂化妆,也能看出自己现在化的巨丑无比。   什么“久别重逢怦然心动日常妆”,别“心肌梗塞”就不错了。   她接了电话,大脑飞速转动,不等曲安歌说话,便说:“你别上来。”   曲安歌卡壳:“……怎么?”   许密道:“……你来酒店,要是被拍到,岂不是说不清了?”   这么说完,她立刻回神,心想:这真是个烂借口。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很伤心,她现在仿佛被曲安歌惯成了一个没有同理心的废物。   但是就算她这样说,曲安歌也一定不会怪她。   脑海中产生了这样的念头的下一秒,曲安歌果然说:“也对哦,那我去餐厅等你吧。”   曲安歌把电话挂了。   许密开始心慌,她连忙又打电话回去,曲安歌接了,声音听不出有任何不快,甚至好像有点开心:“怎么了,有什么事还要嘱咐我么?”   许密道:“你上来吧,房号8802……我刚才乱说的……”   曲安歌:“什么?”   许密破罐子破摔:“你上来就知道了。”   曲安歌犹豫:“其实我也觉得……”   许密提高声音:“快上来!”   曲安歌吓了一跳,说:“哦哦,好。”   上电梯的时候曲安歌还有点惊魂不定一头雾水,不明白许密为什么又突然前后矛盾态度大变。   许密说担心被拍到所以不想见她的时候,曲安歌当然有些难过,只是她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道理,确实没有必要冒险。   但是后来许密突然强硬,她反而更担心了,她思来想去,觉得这次见到许密,一定要和许密把一些事说的更清楚些,防止有误会导致她们双方都心里有刺,这么想着,房门打开的时候,她还十分严肃。   许密打开门,飞快地把她拉进来,然后把门关上了。   曲安歌一脸惊讶,说:“也不用那么小心,我上来的时候特意看了,周围应该……”   声音戛然而止。   接下来响起的声音就有点迟疑:“……密密,你……被虫子咬了么?” 第86章 对方本身,就已经是个非常可靠的人了。   曲安歌并不是完全在进行什么直男发言。   她当然可以看出许密化了妆,但是底妆一看就很厚,看起来像是为了遮掩什么东西,而那么厚的底妆也没有遮住脸颊和眼角的泛红,那按照她的经验,就有可能是被虫子咬了或者过敏了。   总之,最开始她认为自己还是很合理的在进行某种猜测。   当然,主要还是看到的画面有点与往常不同,所以她脱口而出了。   但当她发现许密眼神不善,立刻换了口风,说:“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的,这是宿醉妆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许密:“……”   曲安歌:“……”   咋还不说话呢?   难道……不是宿醉妆么?   曲安歌察觉到多说多错,溜达到窗边,说:“房间不错。”   许密道:“是品牌方定的……还有,我这是……约会妆。”   曲安歌恍然大悟,道:“哦哦哦,对对对,最近约会妆也比较浓的。”   许密长长叹了口气:“别再说了,我只是化砸了。”   曲安歌盯着许密的脸,许密扭头,曲安歌终于老实道:“确实……好像是有点……”   许密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直接说啊,那么明显的事,有必要找那么多借口么?”   曲安歌干笑,随即决定做点事补救:“我来帮你修改一下妆容吧。”   许密有点怀疑:“你会化妆么,被化妆师化妆和自己化妆可是两回事。”   许密印象中曲安歌化妆,也就是打点粉底涂点口红,因为本身眉毛就很浓密,连眉毛都很少化,感觉技术和自己没有太大差别。   曲安歌自信道:“我是熟练工!”   以前还没火的时候,妆都是自己化的,那会儿又是化妆开始普遍化的时候,网上各种各样的妆教视频数不胜数,曲安歌很快就掌握了一手精妙的化妆技术,很多参加活动的妆容都是自己化的,也是那个时候,她的颜值出了圈,大家说她说“娱乐圈沧海遗珠”。   所以很多事情就很妙,上辈子一直不火,一直没戏,好不容易火了,路人缘惊人的好,这辈子很轻松的就火了,却是“黑红”路线。   也很难说是哪一种更好一点。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曲安歌见许密一脸怀疑,顿时充满了让许密刮目相看的东西,立刻把许密拉到窗边沙发,说:“你坐下,我给你化一个。”   许密坐下,曲安歌拿化妆棉沾了保湿水先擦掉了她的脸上的妆,到了这会儿她还有些迷糊,觉得情况有点怪怪的。   自己本来是打算化个妆给曲安歌一个惊喜,结果现在曲安歌给她开始化妆了。   那还有什么必要化啊?根本没惊喜了啊。   她想开口制止曲安歌,却见曲安歌一脸认真,夕阳透过薄纱窗帘落在她的侧脸上,于是可以清晰地看见无瑕的侧脸上细细的绒毛,她也化了点妆,薄薄的一层粉底,鼻翼有点融了,眉粉填在眉毛的缝隙,让眉毛显得毛绒绒的,嘴唇上上着半透明的唇釉,是浅浅的奶茶色。   大概是因为化了妆,所以和上次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上次看见曲安歌,还是在意大利的机场,一大早曲安歌来送她,到登机口,曲安歌面露不舍,说:“那……你回去了也不要太累了,好好休息。”   许密说:“你才不要太累了,别又累病了。”   曲安歌闻言笑起来,因为戴着口罩,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盛着像是星光般的碎芒。   两人絮絮说了些琐碎的话,最后许密转身独自登机,一直到坐上飞机仍然非常茫然,仍有种曲安歌还在身边的错觉,仿佛还在跟她说话,说:“看啊,外面的云好漂亮。”   许密就望向窗外,看见棉絮一般的白云绵延地铺在眼下。   她突然难过起来,眼眶都湿润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想起昨天两人还牵着手,便觉得手心也开始微微发热。   刚分别的时候总是最难熬的,大约是因为自己软弱,总是很难接受别离,有时候冷不丁又想起曲安歌,一天就过去了,很容易什么都没干成,但是过了两三天,那个劲过去了就会好一些,又可以开始专注地做自己的事了。   有时候许密会对这种频繁的分别重逢感到不受控制地恼怒,她回过神来,她又觉得自己这种总是希望一直黏在一起的想法太过于幼稚了。   任何人都有仅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仅属于自己要做的事吧。   她要学会地是调节这种情绪的变动,而不是期望于世界随她所想地不再改变。   曲安歌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可能为了看清细节,对方的脸靠得很近,许密忍不住垂下眼,曲安歌换了把刷子给许密上眼影,说:“来,闭上眼睛。”   听到这话许密松了口气,比起一直瞧着曲安歌的脸靠近又远离,还是直接闭上眼睛更简单一点。   她闭上眼睛,很快开始后悔,因为闭上眼睛,对方的存在感好像更强了,她难免总是想象曲安歌现在在做什么,刷子扫在脸上的时候,她知道曲安歌是在化妆,那刷子不在脸上的时候呢,是在取粉么?还是在看自己的脸?   化完眼线眉毛,或许是因为在观察对不对称,曲安歌许久没有动作,许密睁开眼睛,却看见曲安歌正在很近的位置,直直地盯着她看。   讲实话,这要是个恐怖片,这一幕有点吓人。   许密正要说话,曲安歌道:“我们等一下再化妆吧?”   许密:“……?”   曲安歌缓缓凑近,嘴唇摩挲她的鼻尖:“只是担心……等一下又得重化。”   ……   结果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两人叫了酒店的送餐服务,简单吃了点,曲安歌长途跋涉,自然也很疲劳,于是埋头很快又睡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许密不再房间,曲安歌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感到茫然失落,拿出手机点开许密的微信。   她刚发完“你在哪”,突然想起来,许密今天是有活动的,应该是去参加活动了。   好时好食的工作群里,谭臻臻发了活动方的海报,曲安歌从海报里看到了地址,就在附近不远处,她又看了下许密的工作计划,发现对方会作为嘉宾上台,然后进行一场简单的见面会。   时间在下午一点半。   许密在这时候回了——【在活动现场呢。】   曲安歌这会儿反应过来——【怎么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许密回——【品牌方只提供了一人的食宿机票,我想一个人也可以吧。】   曲安歌气道——【怎么可能啊,至少带个助理吧,品牌方那么坑啊。】   许密看到消息,开始苦笑。   她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现在在场馆了,才发现一个人真的挺不方便的。   别的不说,她都不敢去上厕所,怕回头找她了找不到她或者她找不到回来的路。   曲安歌立刻说——【我过去帮你。】   她回了“不用”,但是曲安歌没回,许密便知道曲安歌没听自己的,她心里又有些不安又有些期待,她觉得自己不该期待,而应该更尽力地阻止曲安歌一下,但是她期待不受控制,像是种子破土而出。   因为此时此刻她确实感到无助,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她连话都不敢说了,虽然大家说的都是相同的语言,但她却比在独自前往威尼斯的列车上上时还感到不安和孤独。   大约是因为那时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曲安歌的身边,而现在她却有点后悔过来这里了。   曲安歌其实能想象许密的无助,因为她以前也经历过这种事。   籍籍无名的时候公司不给安排助理,自己大包小包地过去,不受品牌方的重视,有一次曲安歌在活动上丢了一只手机一只包,比她参加活动的酬劳都多,但是回家后坐在房间的床边,她也只能发出一声苦笑。   不太希望许密也遭遇这样的事。   半个小时之后她戴着口罩帽子到了场馆,叫许密出来接她,许密走到门口,活动方的人拦住她,说:“许老师要去哪。”   许密按曲安歌跟她说的道:“去接助理。”   对方一愣,许密大方道:“我也不认识路,你陪我出去行么?”   对方虽然觉得麻烦,并且疑惑为什么刚才都怯怯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人怎么突然有了底气,但这是她的责任,她只好陪着许密到了场馆后门,看见来人,愣了一下。   有点眼熟?   曲安歌过来,语气客气,说:“麻烦你了,我来晚了。”   工作人员也点头道好,待对方走近,心里只不禁感慨,居然有那么小的脸,居然有那么白的皮肤,走到一半回头,说:“你是曲安歌啊。”   曲安歌笑了笑:“对啊,我刚听说许密原来是一个人来的,过来帮帮她……”   说到这,她意有所指道:“一般这种活动,应该还会给其他人包食宿的,对吧。”   对方顿时尴尬,含糊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定的,我不太熟悉,平常不负责这块。”   曲安歌面带微笑:“没关系,我很熟悉这块。”   曲安歌又回头看了下许密的脸,不满道:“你的妆不好看啊,我帮你重新改一下吧,啊,没有说你们安排的化妆师化的不好的意思。”   工作人员再次露出尴尬的笑容。   许密点点头,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从过来开始就弥漫在心尖的不安散去了,她意识到,曲安歌不仅能给她带来心理上的倚靠。   对方本身,就已经是个非常可靠的人了。   这场活动最后在曲安歌的斡旋之下,品牌商对许密方进行了一定地赔偿,许密在A市又呆了一周,陪曲安歌参加了几场电影宣传活动,如此不遮掩两人的关系,反倒让大家更觉得她们应该只是普通的好朋友,于是虽然也有着人坚定地觉得曲安歌一定“不直”,但风声的确渐渐平息下去。   主要也是有别的偶像和明星以非常高调的方式占据了热搜,与他们相比,曲安歌目前的热度和粉丝量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一直到了月底,电影终于上映了。 第87章 如果当时没有醒来。   暑期档的电影向来是一片腥风血雨,这个暑假上映的就有三十多部。   其中又以青春片最火爆,因为这两年几乎所有青春片都赚钱了,投资商自然是莽着劲拍。   《白驹过隙》吧勉强算搭了点青春片的边——这不是有一半时常在放学生时代的事么,上映前制片方就开会,考虑过换片名,觉得这片名太晦涩,大家会没兴趣,最好取个什么《我的青春岁月》或者《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之类的。   但是最后还是没改,因为上网一查,发现《白驹过隙》的讨论度惊人的高,这要是改名了,还浪费了这波热度。   上映的当天曲安歌看投资方买了个热搜,说什么“凄美纯爱校园百合恋情”“孤独的岛屿与孤独的人”“来一场关于成长地试炼”……   曲安歌坐在影院最后排的情侣专座上,看着这些文案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这会儿电影还没开始,屏幕上正放广告,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她,但是许密还是有点紧张,冲她“嘘”了一声。   曲安歌提议来看电影的时候,她是完全没想到的。   提前一周的时候有点映,但是许密那天刚好有事,没能赶上,大约是遗憾有点表现出来了,曲安歌立刻提议说:“那我们俩上映当天去看吧。”   许密目瞪口呆:“去电影院?电影院那么多人呢。”   曲安歌笑道:“没事的,相信我,很少有人会注意身边的人。”   她以后成名之后,也曾偷偷去做过这样的事,只是当时的心境和现在不同,当时她总在电影院怀念着大学时代,想着和许密一起去电影院的日子,心想,要是能和许密一起在电影院看自己的电影就好了。   曾经只是奢望的事如今触手可及,当然不能浪费,曲安歌兴致勃勃,这些天她回了老家,准备月初就开机去横店拍《奇花倾城》,既然是在老家,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找条小路跑就是了。   总之她花了不少努力,许密终于被说服了,只是一路都很紧张,好像生怕她被发现了。   等到了电影院坐下,她才松了口气,因为最后排的情侣座是个类似于能坐两人的小包间,边上的人应该是看不见她们了。   曲安歌却很放松,她看到那么好笑的宣传,就把手机屏幕递给许密,许密看了,也忍俊不禁,虽有却有些担忧:“那看了的人不会觉得自己被骗了吧?”   曲安歌道:“或许也有吧,我看网上的评价还不错。”   午夜十二点开始首场,如今已经下午两点,已经有不少人在网上进行评论了。   评论果然是好评居多,有个微博有一定粉丝量的电影博主特意发微博说——【都给我去看,我不剧透,特别精彩!】   甚至有先前还在质疑曲安歌的博主,看了电影之后突然路转粉,变成了曲安歌的狂热粉丝,把曲安歌过去一年的微博都转发了个遍,大约是因为评价太好,有知道是在本地拍的,就算是她们这个小地方,这个厅也差不多坐满了人。   曲安歌和许密聊了几句的功夫,广告结束,灯光暗下,电影开始了。   许密有点紧张,扭头望向曲安歌,却看见曲安歌也正扭头看她,两人目光相接,曲安歌抓住许密的手,靠到她的耳边,说:“我还真有点紧张。”   气息喷洒到耳廓,又暖又痒,许密瑟缩了一下,又想起那个傍晚,她看完剧本泪流满面,她感觉到曲安歌的手心在微微发汗,忍不住也反手用力捏住,却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心也沁出湿热的汗水。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雨声,倾盆大雨,砸在树叶和土地上,随后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让人立刻感受到一种紧张的氛围。   《白驹过隙》的故事里,一切的开始其实就是女主翁箬笠的好朋友张彩星的死亡。   电影的开始便也是这一幕,夏天的雨夜翁箬笠看见张彩星独自从海滩步入大概,翁箬笠大声地喊她的名字,张彩星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微笑。   雨水和海水打在她的脸上,她的长发紧紧贴在脸上,更显得皮肤惨白一片,对方的笑容并非恐惧而是一种释然,像是泥塑的佛陀雕像上的笑容,有一种大彻大悟的平静。   影院里发出惊呼,有人低声说:“不是爱情片么?”   声音突然平息,画面一转,翁箬笠睁开眼睛直起身,在一个破旧的床上醒来,从桌子上碎了一个角的小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形象。   明明先前已经看到过了,许密还是突然屏住了呼吸,心想:这人是曲安歌么?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画面上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凌乱打结,有深深的黑眼圈,皮肤蜡黄粗糙,只穿一件旧白T——因为太旧,都显得发黄。   她揉了揉脸,随手把头发扎起来,望向门口,门口有她的行李,一个黑色的手提包,接下来她换衣服刷牙洗脸,在这个过程中走遍了整个房间,从窗户望向楼下的时候画面里出现黑白色的幡布,告诉大家她是来参加一个葬礼。   下楼的时候她碰见一个中年妇女,妇女骂她怎么那么晚才起床,在外面工作也不知道工作些什么,又说客人都已经到了,让她去厨房帮忙,女人一脸漠然,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就药,药瓶给出特写——XXX精神外科医院。   几个画面给出几个信息,参加长辈葬礼,大概率是老死,因为母亲无哀色,她离家已久,并且有精神问题困扰。   显然最开始给的信息有些不妙,实在不像是什么纯情爱情片,但是接下来女主似乎碰到了过去的老师,聊天之中知道了女主以前是很活泼的性格,画面一转,蓝天沙滩白云,漂亮的景色清新的色调,一个远景拉进进入一个颇有年代感的学校,广播里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穿着一样的校服的学生懒散的做着体操,近景拉近,翁箬笠一丝不苟地做着体操,边上张彩星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许密吐出一口气来。   因为有先前压抑的氛围在,此刻的轻松显得更加令人觉得弥足珍贵,一些在校园里大家都会有的经历,更是叫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学生时代的翁箬笠和后来的形象完全不同,对方是活泼开朗的校花,得到众人的喜爱,但所有人里她和张彩星关系最好,两人是邻居,一起上上下学,几乎形影不离。   翁箬笠帮助被霸凌的张彩星,张彩星帮脚伤休息的翁箬笠抄写课堂笔记,假期的时候两人在海边赶海,还海里游泳,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翁箬笠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各种心事,但和翁箬笠相反,张彩星的话很少,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只是微笑着倾听。   翁箬笠以为张彩星没有烦恼,直到张彩星的尸体从海里被捞上来,老师说她因为抑郁症自杀。   从这里看起来,电影开头翁箬笠看着张彩星微笑着走进大海的画面,好像只是翁箬笠的想象和恶梦。   画面又回到当下,翁箬笠在此时的奶奶的葬礼中回想起当时参加张彩星的葬礼,从张彩星的日记本里看到,张彩星说她有个喜欢的人。   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喜欢的人。   在奶奶的葬礼上,翁箬笠碰到了当初的一家台球店的老板娘,老板娘告诉她一件事,那就是张彩星当时好像有个男朋友,是个成年男人,经常一次来打台球。   翁箬笠突然警觉,开始怀疑起当年的事。   电影前半段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后半段则开始追查凶手,但是途中因为受到阻拦、哄骗或者恐吓,几欲放弃,但最后还是没有放弃,翁箬笠终于查到原来当初张彩星有个笔友,听她讲述自己的烦恼,但那位笔友实际上是一个连环杀人凶手。   翁箬笠为了骗出对方,收拾打扮,将自己塑造成了对方所喜欢的女性被害人形象,终于将对方引诱出来。   电影后半段的氛围就非常紧张刺激,翁箬笠找不出对方杀人的证据,最后决定和对方同归于尽,两人在海边的废弃工厂见面,翁箬笠诱骗对方请君入瓮,工厂着火爆炸,翁箬笠在最后关头突然想起小时候她落水差点死去,张彩星救了她,在海边张彩星用人工呼吸救她,快要靠近的时候她醒了过来。   如果当时没有醒来。   她们还算接了吻。   冒出这样的想法的同时,张彩星的面容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生的勇气突然涌现,翁箬笠跳进大海,逃离了工厂,活了下来。   直到演职人员表升起,影院里还是一片安静,仿佛意犹未尽,曲安歌拉着许密的手,没敢说话也没敢动作。   因为许密泪流满面低声抽泣,好半天说:“张彩星日记里说的喜欢但不可能在一起的人,其实是你吧。”   曲安歌大惊失色:“怎么能是我呢?是翁箬笠。”   许密:“……”   电影里刚才还视死如归的人突然在眼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感动和悲伤顿时大打折扣了。 第88章   “好吧……”   许密按了按脑袋,她哭得有点头疼,但是曲安歌的反应又让她觉得有点好笑。   好笑之后她又反思,难道自己给曲安歌的压力真的那么大么,怎么能叫她这么杯弓蛇影呢?   她正要感叹,边上有两个人突然经过,同时一个人感叹:“真的很好看啊。”   另一个人则说:“电影里不好看啊……真的是曲安歌么,化妆真神奇。”   那人便回应:“我说的是电影好看,脸吧……也不是化妆,气质都变了,我看完才想起来这人是曲安歌,不过明明是为了颜值来看的,心情有点复杂。”   这一听这两人就认识曲安歌,许密要说出口的话连忙咽下,同时用一条胳膊按住曲安歌,不停地往椅背上缩。   曲安歌忍俊不禁,但也配合着往后靠,等那两人走了,才低声说:“我感觉你这样看起来更显眼唉?”   许密微僵,随即有些羞恼,说:“快走了……”   两人带着帽子口罩,很快走到了一楼,正要去地下停车场,曲安歌瞥见一楼一家店排起长队,仔细一看,是在卖奶茶,曲安歌蠢蠢欲动:“我们买杯奶茶吧。”   许密瞟了一眼,认真道:“你疯了……”   曲安歌嘟囔:“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有见不得人。”   但是那个队看起来确实是长,在许密无语的凝实下,曲安歌还是放弃了,不过开车到了路面上,过了两条路之后,又看见一家,曲安歌瞥向许密,许密见了,心领神会,叹气道:“行吧,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那么喜欢喝奶茶。”   这会儿奶茶刚兴起,还没有以后那么流行,曲安歌是后来喝惯了,看见了就总想喝一下。   两人下车,点奶茶的时候,许密便发现店员总是抬头看曲安歌,这一次一定不是她的错觉,她努力低头抹消存在感,又来一位顾客,这次确实顾客突然出声:“啊,你是……你是那个……”   店员搭腔:“是吧,我也觉得,像一个明星。”   顾客想起来了,说:“曲安歌,你就是吧?”   曲安歌微笑:“不是……”   顾客道:“那你好漂亮,好像明星。”   曲安歌道:“有不少人这么说呢,我都犹豫着要不要去演艺圈了,哈哈哈。”   曲安歌镇定自若,许密缩在一边,等拿到了奶茶,两人回到车里,曲安歌才笑道:“你看,没事。”   许密想了想刚才的场景,也笑了:“到晚上说不定他们就回过味来了。”   曲安歌道:“那那个时候就晚了。”   两人驱车回到家中——是属于她们两人的那个家,如今那里软装也已经都装备齐了,该有的都有,进门便是玉兰花香,因为许密把曲安歌送的那盆玉兰花带到了这里的阳台,客厅铺着一大块羊毛地毯,开了空调之后赤脚踩上去,就可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   曲安歌刚坐上沙发,正准备和许密交流一下电影心得,手机突然响起来了,见是秋水意,她还以为是来恭喜她的,便接了,没想到还没出声寒暄,便听见听筒那边秋水意高声叫到:“气死我了!”   这声音大到刚从厨房拿了水果茶出来的许密都听到了,有点惊讶地望了过来。   她开的可不是外放。   曲安歌惊讶道:“怎么了……”   秋水意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了准备投一个综艺么,你记得么,就是那个女明星旅游的。”   曲安歌道:“我记得。”她当时还在心里觉得秋水意投资眼光确实不错。   秋水意又提高声音:“被光聚截胡了!”   曲安歌抿嘴没说话,听秋水意这么一说,曲安歌想起来了,上辈子这综艺就是光聚投的,贝甜参加且镜头最多,当初贝甜因为这个综艺又大红大紫了一把。   所以,倒是意料之中。   她不知道秋水意上辈子有没有投,但是现在被光聚截胡,实属符合命运规律,曲安歌安慰她:“没事没事,还有很多其他的综艺呢。”   秋水意道:“我当然看过别的,我就觉得这个好!”   曲安歌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不是赌气的话,但是这话说的是没错的,想当年的所有综艺,没有一部打得过《一路成花》,以至于后面两年,都是其他台模仿着出类似的旅游综艺。   秋水意在听筒那头喋喋不休:“我真的是倒霉,前一部剧又没过审,《奇花倾城》又一直不开机,我妈还打电话来骂我,说我为什么对姑姑没礼貌,天呐我这个姑姑只有八岁,八岁你知道吗?”   曲安歌想笑,又觉得笑不太好,拧着眉头故作思索,抬头见许密用手比了个八,一脸惊讶,这下忍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   这一笑就糟糕了,秋水意把炮火对向她,问:“怎么,你觉得我很好笑么?”   曲安歌忙道:“怎么会,我肯定也着急啊,我还有股份呢,我是……我是觉得情况没那么糟糕,我们也可以搞个综艺企划,把他们比下去嘛。”   秋水意连珠炮似的问:“什么综艺企划,你说说?”   曲安歌脑子里自然有很多例子,张口便来:“她们出去玩,那我们可以宅在家,你就拍一个女明星的日常生活,肯定也有很多人感兴趣。”   秋水意道:“你的日常生活么,合适么?那不就是天天和许密黏在一起?”   曲安歌:“我说的是女明星的日常生活,不是我的。”   秋水意:“你不就是女明星?你嘲笑我,还不愿意加入来帮我?”   曲安歌:“……”她是不是被套路了?   秋水意:“我觉得你总是有一些很好的想法,这一定是一种天分吧,加油,我看好你。”   曲安歌一时没反应过来秋水意居然在套路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秋水意说着「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去横店我也过去」就挂了电话,曲安歌一脸懵,说:“啥?”   许密坐过来,她刚已经在茶几上摆了一堆零食,打开了电视,放了一部国民电视剧,俨然整理成了一派要躺在沙发上享受时光的模样,她坐下之后好奇地问曲安歌:“怎么了?”   曲安歌一脸无语的把刚才的话说了,许密显得很平静:“那今天要好好休息了,毕竟明天就又要出发去工作了。”   曲安歌叹了口气,拿了桌子上的葡萄吃,躺在了沙发靠背上。   她懒散地调着空调遥控器,突然看见一条娱乐新闻,正在说起她,她正要转台,许密按住了她的手,说:“看看……”   曲安歌道:“别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新闻上主播正在介绍曲安歌,说起她的履历,先说《白驹过隙》戛纳进了主竞赛单元,又说起现在网上对电影风评极佳,最后话锋一转,说起她的绯闻。   自然脱不开威尼斯和贝甜,最后得出结论,说曲安歌很适合这部电影,她就容易和女生传绯闻。   其中一个女主播笑道:“她真的太漂亮了,我也会心动。”   曲安歌听得手心冒汗,偷偷去瞥许密,见许密微微歪了脑袋望着屏幕,看得很认真的样子。   不想让她在看下去了。   这么想着,曲安歌偷偷勾住了许密的手指,许密专注地看着电视,冷不丁吓了一跳,手指和睫毛都颤了一下,她显然走神了,但没有转头看曲安歌,曲安歌靠过去,鼻尖抵着许密的脸颊,轻声道:“想要亲一下。”   许密微微抿嘴,曲安歌凑了过去。   外面的阳光照的室外的一切一副曝光过度的样子,棕榈树的树叶像是加了锐化,在这样的天气里在空调房吹着空调吃着东西看着电视做着一切令人愉悦的事,果然是最快乐的日子。   所以这大约就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次日一早,秋水意派了车来接她,曲安歌一步?回头地离开了家,再次开始了工作生涯。   她在横店昏天黑地工作了一个月,给《奇花倾城》剧组找了靠谱的制片、导演和道具组等,这都是托重生的福,所以她知道谁靠谱,趁对方现在还没火起来,用不太大的代价就和他们搞好了关系。   而曲安歌获得了自己挑选角色的权力,她毫不犹豫地挑了女主师父的角色,这个角色实际上就是一个传说中的白月光,人美实力强但命运悲惨,虽然本身身份高贵,但对身份低微的女主角也一视同仁,可惜最后因为反派的阴谋被害死。   人设惊艳但戏份少,非常适合现在的她。   拍古装剧最累的却是妆造,八月份的天气,正是最热的时候,她们却要戴着假发穿着长袖衣服,还要装出衣服衣袂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曲安歌还好,因为大部分戏份都在室内,主角江赢就惨了,晒着太阳硬撑,很快中了两次暑,第二次中暑的时候来了救护车,第二天曲安歌上了热搜。   因为有狗仔在救护车的边上拍到了穿着戏服的曲安歌,一袭白衣长发飘飘,微微蹙眉,仿佛在担忧什么,又好像很冷漠,与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曲安歌古装仙女照#就这么上了热搜。   说实话,曲安歌不理解。   但是这会儿,随着《白驹过隙》地上映,她的口碑已经得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家发现她居然是有实力的,所以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骂了。   曲安歌的微博评论里也出现了众多真情实感的唯粉,有人替她和她目前最大的黑粉——姜瑗粉丝吵架,两边吵得如火如荼,还经常上热搜。   到了九月,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姜瑗去年新拍的影片也上映了,是名叫《故土重楼》的民国片,气势汹汹要参加金鸡奖。   《白驹过隙》自然也参加,如此,两方更是吵得不可开交。   曲安歌却没在管这个。   她从《奇花倾城》杀青,刚过了几天好日子,就收到了新的电影邀约。   还是两份……   还都是知名导演。   两部电影她还都知道,一部是后年的金马奖最佳电影,一部是后年的百花奖最佳女主角。   挑哪个呢?可真是奢侈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第89章   两位导演一位名叫冯兆念,一位名叫卿玉伦。   两位自然都是风格都特别鲜明的类型,冯兆念擅长拍市井里的人,卿玉伦擅长拍大时代背景的故事,但是偏偏在2014年年初两人一起开拍,冯兆念拍了一个民国年代背景的故事,卿玉伦拍了个挣扎在底层的单亲母亲。   就好像两人互相魂穿但又有了合作似的,两部作品都成了经典。   最后冯兆念的《风雨同归》获得金马奖,戴安禾凭借卿玉伦的电影《两不忘》获得金像奖最佳女主角。   曲安歌思考了两天,没想出来,找许密商量,许密好奇问:“你已经知道大概剧情了么?”   曲安歌噎了下。   理论上,自然应该是不知道的。   大导演的剧本,在完全定下来之前,基本都是保密的。   曲安歌含糊道:“也不是很清楚,大概说了下,一个是年代剧,一个是现代剧,讲单身母亲的。”   许密瞪大眼睛:“单身母亲,听起来好难。”   曲安歌一时恍惚,突然想起,当初让她获得金鸡奖的电影,饰演的就是单身母亲。   同样是单身母亲,自然也有不同之处,她饰演的是一个中产阶级女性,卿玉伦的这部电影,却是底层。   如此说来,演《两不忘》自然把我更大,首先这个角色是她演过的有经验的,她记得当初她为了饰演这个角色,特意在产房住了两天,和众多生了孩子的妈妈聊了许多事。   可是也正是因为演过,听起来挑战就小了点。   表演一个故事就好像体验某个人的人生,这样的类似人生她体验过一次了,再体验一次,就有些没有意思。   更何况,和戴安禾竞争这个角色,她完全没有把握,戴安禾从年龄到外表,都跟适合这个角色一些,卿玉伦会邀请她试镜,大概率只是备选。   她如今的年纪,毕竟比上辈子那个时候小上不少。   而且当初她看戴安禾的采访,对方为这部电影付出良多,而这部电影也果真成就了她,她何必去抢了别人的机缘呢?   相比之下,《风雨同归》的角色更适合她,甚至于,从眼下来看,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充满野心的贫穷少女,身负美貌,凭借美貌一步步向上攀爬,最后粉身碎骨。   说不定会有很多人认为,这就是她的真实写照吧。   冯兆念没有先联系他上辈子选择的桂唯艺而联系她,或许就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桂唯艺就是美貌少女,对方当时二十三岁,凭借这部电影一炮而红,但是而后却在没有好的作品,不少人说是冯兆念成就了她,一个好导演确实能调教出一个好的演员。   定下选择之后,十月中旬曲安歌去了一次F市,去见冯兆念一面。   见面的当天是个晴天,曲安歌撑伞前往冯兆念说的地方,那儿是个市井小巷,老房子门楣上挂了个牌匾,除了店名之外还标了个二十年老店,店面很小,曲安歌正迟疑着要不要进去,冯兆念从楼梯下来,说:“曲安歌?”   曲安歌上辈子是见过冯兆念的,看见对方便自然笑起来,冯兆念道:“我是冯兆念,哈哈,你认识我?”   曲安歌道:“怎么说也见过照片。”   冯兆念也笑,说:“我也见过你的照片……”   他停顿,又说:“你真人比照片更漂亮。”   曲安歌抿嘴,笑容不变,说:“漂亮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符不符合导演的预想了。”   冯兆念抬手揉了揉鼻子,笑而不语。   实际上,曲安歌有点不符合。   这一点冯兆念是很失望的,他看了曲安歌的履历,以为对方就应当是原著里那样充满野心的少女,没想到一见面,对方眼神平静、安定,宛如老僧入定,有点成熟过头了。   对方的脸当然漂亮,但也不是预想中的那种美艳而风情的漂亮,而是一种端方明雅的漂亮。   但是来都来了,自然也要聊聊,冯兆念没接话茬,只说:“你就一个人来?”   曲安歌:“没,助理去找地方停车了,我先过来,怕您就等。”   冯兆念便说:“是我的错,找的地方有点偏了,但是这点口味地道,我经常吃的。”   到二楼进了包厢,又看见一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女人,中长发,素颜,但是皮肤雪白,戴一直翡翠手镯,更显得白到发光,对方坐在窗口,穿一件白衬衫,正托腮发呆。   曲安歌看见便一呆,对方自然看得出有点年纪,但仍然叫人一眼便觉得是个美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   见他们进来,也没回神,眼神失焦,也不知在想什么。   曲安歌望向冯兆念,冯兆念道:“这是陈美颜老师,《风雨同归》的编剧。”   曲安歌点头问好,陈美颜回过神来,微笑说:“你好……”   曲安歌坐下,余光还是忍不住偷看陈美颜,冯兆念笑了,说:“陈老师是美人吧?”   曲安歌点头,冯兆念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陈美颜,说:“你们俩还有点像呢。”   曲安歌连忙摆手,谦虚道:“我差的远了。”   三人简单寒暄,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冯兆念和曲安歌在说话,陈美颜的话很少,目光飘忽不定,仿佛在看你,又仿佛没有。   上来的菜都是一些传统菜色,每上一道,冯兆念便详细介绍一下,引经据典,追本溯源,到这个时候陈美颜的话会多些,多是指出冯兆念的错误,或是做出补充。   两人都如此有文化,叫曲安歌压历山大,唯一能说的话只有:“好吃,特别好吃。”   冯兆念说多了,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有些掉书袋,只是我特别喜欢美食,总觉得人生在世,要说起来,吃是最重要的了。”   曲安歌连忙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我有个朋友就是美食博主。”   冯兆念道:“我知道,是许蜜,对吧,我看过她的视频,她上次做佛跳墙,特别地道,我都想尝尝。”   曲安歌笑道:“那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一顿饭毕,曲安歌也就适时离开了,离开的时候她开始心里没底,觉得冯兆念也没考教一下她的演技,估计是对她不满意。   她对比了一下自己和桂唯艺,想到两人最大的区别,便是桂唯艺有一双上挑的凤眼,充满古典风情,又显得妖媚狡黠,自己长了一双杏眼,就不够有攻击力。   她叹了口气,心里有些不甘,心想,怎么就不考验下她的演技呢?   不过她也知道,有些大导演就是这样,比起演员的演技,他们更相信自己眼技。   这事也是常有,曲安歌调整好心态,先回去了。   这边冯兆念也确实有些犹豫,他对陈美颜说:“我看了她的电影,她的演技确实不错的,但是我总感觉,楚瑶不长这样。”   陈美颜突然笑了,问:“你觉得楚瑶该长怎么样?”   冯兆念说出自己的想法:“更有攻击力一点吧,她看上去太随遇而安了。”   陈美颜望向窗口,夕阳落在侧脸上,她的双眼看上去又仿佛失去焦距:“那你觉得我呢?”   “你?你我可不敢评价。”   陈美颜无奈一笑,道:“跟你讲认真的,你不是觉得她和我长得像么,这剧本……其实是我自己的自传。”   冯兆念一惊,想到剧本里女主的结局,说:“那你对自己可真狠啊。”   陈美颜不说话了,又开始托腮发呆。   冯兆念陷入思索,他想起剧本里最后一句话——那花又开了,那是新的花,却又是旧的花。   他突然明白过来,他以为女主角该是个野心勃勃一目了然的女人,其实是出于他作为男人的一种想法,男人总以为自己能看出一个女人的本质,但其实最能看清的还是女人自己。   冯兆念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   ……   曲安歌本来以为自己没戏,正准备再去问问卿玉伦那边有没有时间,冯兆念那儿却发来邮件,说希望由她来出演女主角楚瑶,还认为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曲安歌又惊又喜,自然立刻答应,两边签好了合约,曲安歌这里也从《奇花倾城》杀青,但立刻又忙碌起来。   因为金像奖开始了。   这一回在国内,所以没有像上半年那样那么累,只是又得离开许密。   她本来倒是想建议许密和她一起走,可是许密也忙,最近成立了公司,租了一大片地,计划将那里建造成一个类似于世外桃源的地方,于是天天的上山下乡,累得闭上眼就直接睡着。   曲安歌去X市的时候许密特意空出一天来送曲安歌,已经令曲安歌感动不已,觉得老婆为自己付出良多。   这次过去是参加颁奖典礼,入围名单已经宣布,《白驹过隙》入围了包括了最佳电影、最佳编剧、最佳导演、最佳新人等在内的十一个奖项,来势汹汹,与之匹敌的是老牌导演历祥春的《十年之痒》,同样也提名十一个奖项。   但是网上热度高的却是《白驹过隙》和《故土重楼》。   没有别的原因,因为姜瑗在失去饰演《白驹过隙》的机会之后,饰演的就是《故土重楼》,如今同样提名最佳女主角。   这简直就是现成的话题,怎么能不炒呢?   一时之间「烽烟四起」,到处都是那这个做话题炒热度或者真情实感地吵架的。   甚至因为两人好巧不巧住了同一个酒店,便有狗仔日夜蹲在门口,想要来个大新闻。   可也是奇怪,知道颁奖典礼那天,曲安歌都没有碰到过姜瑗,直到颁奖典礼的那天晚上,才在红毯上碰到了。   姜瑗微笑冲她点头,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   但眼神扫到手,却能看见对方紧握拳头,连青筋都露出来了。   曲安歌忍不住想起两人这辈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天她们在樊语面前比拼演技。   这一次,她们要在更多人的面前比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90章   姜瑗怎么能不恨呢?   她直到如今,仍觉得是曲安歌抢了她的角色。   当初这个角色给她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能确定,当初能定下档期的女演员,没有一个能和她比的,简直时也命也,这个角色就该归她。   偏偏一个曲安歌横空出世,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她想到这件事都心惊,做梦都梦到曲安歌所表演出来的那个眼神。   那是她那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眼神么?   简直跟妖孽一样。   姜瑗忍不住用某些不友好的想法揣测曲安歌,想着对方小小年纪,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有这样成熟的眼神,时间长了,曲安歌就变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她时不时地想起曲安歌,以至于有时经纪人跟她开玩笑,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想着对象。   这个时候姜瑗便会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她,来告诉她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姜瑗的经纪人自然也大概知道原因,特别是姜瑗偶尔也会问她,曲安歌最近有什么新闻。   最开始经纪人想,等对方没动静了,姜瑗自然也就忘了,结果对方每隔一阵子就上次热搜,她想瞒着姜瑗都瞒不住,就眼看着姜瑗心情起伏,总不见好。   直到后来进了《故土重楼》剧组,封闭式的剧组,才总算缓过来一些。   结果没过多久,就传出《白驹过隙》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的消息。   那天姜瑗躲在房间里缓了很久,她入围三次最佳女主角,之前的奖项分别是两次金鸡奖和一次百花奖,自然也很好,可是和戛纳入围比起来,就稍微差了点意思,任谁都知道戛纳的分量,她难免想,这机会本该是她的。   后来听说并没得奖,她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又有一个隐秘的念头在想,如果是她的话,或许——虽然概率也很低——但是万一——她得奖了呢?   于是有时候她看见粉丝的言论,虽然觉得不好,却总觉得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所以她也默认,任凭各种言论甚嚣尘上。   《白驹过隙》上映至今,她其实都没有看过片子,实在是总感觉过不去那个坎,《故土重楼》上映后,她心里又添一份复杂情绪,因为看到上映时间,她就知道她们俩会产生竞争了。   如今竞争来了。   第四次提名了,来之前,她甚至希望不要提名,也别再让她体验一次那种失落,但是想到有曲安歌,她又觉得必须来。   她也不一定又会输。   然后她在红毯上看见曲安歌。   对方一袭鹅黄色长裙,裙摆上是用像是绸缎又像是纱的布料堆叠成的一朵朵玫瑰,长发卷成大卷,披在一边的肩侧,另一边露出一只造型浮夸的红宝石耳环,衬的皮肤白而亮,脸盘小而精巧,红唇和上扬的眼线,令她比当初在樊语那见到时,看起来更成熟且明媚。   姜瑗今日穿暗紫色的礼服,本是想显得沉稳些,但如今和曲安歌一比,简直就是黯淡了,偏偏两人走前后脚,闪光灯在边上越闪,姜瑗的笑容越勉强,她想到明天会出现在新闻上的照片,自己在外表上一定会被比下去,心里就更气了。   曲安歌察觉出姜瑗心情不好,也大概猜得出原因,她心里觉得好笑。   要她说,上辈子对方出了那样的事,如今还能好好走红毯,完全是多亏了自己扇动了这个蝴蝶翅膀,不过指望对方感激确实也不现实,曲安歌便只当没看见,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笑容。   到了签字墙前,主持人采访,却偏偏要挑事,问她:“本届你觉得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谁?”   她记得前头姜瑗采访,对方问的也是这个问题,姜瑗便说:“只是交流切磋,不能说是竞争对手。”   曲安歌总不能也用一样的回答,心思一转,笑道:“很多啊,孔富桢老师,舒玉文老师,关佳佳老师……”   五个提名她说了四个,突然喘了口气大气,主持人露出兴味笑容,曲安歌道:“姜瑗老师……”   说到这,却还没停,曲安歌继续道:“胡婧雯老师,池昧老师……”   这是连着最佳新人演员的提名一起念了。   报菜名似的念了一串,主持人哭笑不得,说:“你的记忆力很好啊。”   曲安歌认真道:“因为都是竞争对手嘛。”   主持人笑道:“看来你是认真的。”   曲安歌抿嘴微笑,抬手捋了捋鬓边的碎发。   关于被采访是要如何秀存在感,她还是非常懂的。   这边红毯还没走完,那边网上红毯生图已经出去了,上次为她吹彩虹破的影评人戴春兴转了一条,说——【身负美貌的演员难免有包袱,她却没有,真是难得。】   评论有人不满,说——【戴老师,身为影评人转发这样的微博不太好吧。】   戴春兴回——【只是为即将诞生的影后造势而已。】   如此言语,登时又是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言之凿凿,说戴春兴一定是收钱了。   许密也看到了这条。   这会儿她们一群人——包括秋水意,正一起在X市的酒店等待着结果公布。   要说她们为什么突然到了X市,那自然是因为秋水意,那要说秋水意为什么把她们打包送来这,那自然是因为林晚照。   林晚照有事回国,便请了个假,多余的时间又来许密这儿自愿打白工,秋水意哄不走林晚照,只好买一送一,也打包在这里,偶尔还帮忙谈谈业务什么的。   颁奖典礼这天,秋水意见所有人魂不守舍,便大手一挥,用私人飞机把她们一起带到了X市来。   既然秋水意就在边上,许密就拿着手机问秋水意:“你是不是买通了戴春兴?”   秋水意瞅了一眼,说:“是买了几个营销号,但是不包括他吧?网络营销部的人说他很难买通啊。”   许密托腮刷着评论,她发现很多靠谱的影评人,其实都觉得《白驹过隙》这次获奖希望很大。   无论如何,曲安歌应该稳稳占一个最佳新人,电影提名那么多,也没道理全军覆没。   但说实话,越看到这些评论,许密心里越是虚得慌,她总感觉越是这样在事先言之凿凿,好像老天越会叫你失望似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学生时代考完试,总不敢说自己发挥的很好,偶尔有几次没忍住说了,就偏偏考砸了,于是每次都只敢说「考得不好」。   不过幸好,虽然一些影评人认为是《白驹过隙》赢面大,这会儿占据更大热度的却是《故土重楼》,秋水意说这是因为故土重楼还在院线,发行商那里买了热度,所花费的金额,是令秋水意也咋舌的程度。   于是许密刷到许多大篇幅讲姜瑗的文章,说她如何三次提名又铩羽而归,说她其实已经有影后的实力,只差一个「名分」。   无论如何,时间稳稳地走,九点过了一刻钟,秋水意收到一个短信。   她的脸上随即浮现出兴奋的笑容,捏拳喝了一声彩。   一群人呼啦啦围上去,急道:“结果出来了?”   电视转播好像晚了一会儿,最佳服装设计刚上去领奖。   秋水意道:“最佳新人确定了。”   众人不满:“才最佳新人?”   秋水意道:“再等等……”   等了有一会儿,电视上公布了最佳新人,灯光聚焦到曲安歌,曲安歌双手捂嘴,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   谭臻臻悠悠道:“有点好奇这个表情现在用了,呆会儿要用什么样的表情。”   ……   曲安歌没想那么多。   无论如何,这也是她这辈子得的第一个正经奖项,该惊喜还是要惊喜的。   主持人说:“她展现了这个年纪少有的精湛成熟的演技,像是一朵骤然升空的烟花,猝不及防便带给了我们令人惊艳的表演……”   这评价是她以前没有听过的,所以惊喜不完全作伪,她上台领奖,举着奖杯说获奖感言,前面自然是感谢的话语,后面是作为一个新人要有的谦虚,最后是对未来地展望,差不多得了,她鞠躬下台。   下台的时候在背光处,笑容就有些黯淡下来。   最佳新人和最佳女配同时属于一个人的例子有不少,最佳新人和最佳女主给同一个人的先例却还没有。   自然这不是不行,曾经有天才男演员新人便得影帝,只是那届奖项没有最佳新人,有人便说,要是有最佳新人奖,肯定也是他的。   但毕竟没有前例。   曲安歌自我安慰,心想要是她得不了最佳女主,电影得最佳影片的概率就能高些,或许还是因为她是新人,或许还是因为……她有所不足?   思绪翻飞,她坐在位子上,樊语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知是安慰还是鼓励。   她不禁神游,想些有的没的,想到上辈子得影后,也是经历了多次的希望失望,这奖自然是不容易得的,就算她是重生的,就算她很有自信。   只是难免还是患得患失,还是有所希冀。   人啊,不可能不贪心。   因为太过在意,曲安歌陷入人生哲学的思考,宣布最佳男配和最佳女配的时候都没怎么听清,只是机械鼓掌,眼看着最佳男配角下来了,位置就在附近,她的目光随着对方的脚步游离,还没缓过神来,聚光灯又掠过她的脸,主持人激昂道:“天才般的、令人惊叹的、精彩绝伦的表演,无论是年轻时的青涩开朗,还是年长时的坚韧顽强,对方全都完美地呈现出来,上天给了她美貌的同时,又给了她惊人的才华,这或许是作为观众的我们的幸运——让我们恭喜——”   “曲安歌!”   边上有人在拼命鼓掌,曲安歌瞥了一眼,看见易南蝶,她不禁觉得有点好笑,便忍不住漏出一点真实的笑意,带着点轻松戏谑的笑容,令她看起来仿佛漫不经心。   这实在不像是得最佳女主角会露出的表情,但是在灯光与华美服装的映衬下,却展现出一种神秘慵懒的气质。   总之,只漏了那么一下,曲安歌便捂嘴露出常规的惊喜表情,自然是比最佳新人的时候更惊喜一点,这具体表现在嘴张开的幅度和眼中的点点泪光。   确实惊喜,不可能不惊喜,但是泪光嘛,还是有点挤出来的意思。   但这泪光若说初始时还有些伪装,但在真正站上台的时候就变作了真情实感,她低头落泪,泪水滴落在奖杯上。   不为别的……   她记得自己上辈子得金鸡奖最佳女主角,那时她是三十二岁,苦尽甘来,是十年磨一剑。   如今,她却才二十四岁。   她还有大把的时间。   何其幸也……   她张口,第一时间都忘记感谢,情不自禁地开口:“这是奇迹……”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更新太慢,接下来肯定会补上来一些,因为十一到十四号我好像是三万字榜单。   下面有个不成熟的推文。   推荐个基友的文——   魅骨的《说好的不心动呢?》   几个月前,许风仪旅途中被前女友劈了腿。   伤心过后,许风仪抹抹眼泪,就和一个明艳型大美女玩去了。   只是没想到,两人一不小心失了分寸,玩到了床上。   _;   后来,许风仪上网找了个女人准备形婚。   面基后许风仪傻眼了。眼前这个女人,不正是和她前后春风几度打得火热的舒锦时么?!   许风仪:“我先说清楚,我只是找人搭伙过日子,绝不会对你动心的!”   舒锦时勾唇:“好巧,我也是。”   一开始,她们确实各睡一间房,互不干扰。   可后来就躺到了一张床上。   到最后,床都快摇散了。   ——   舒锦时追求者无数,却都被她无情拒绝,追求者们纷纷感叹,真是太难了。   许风仪去公司看她时,还有人好心提醒:“妹妹,如果你是想追她,我劝你还是放弃,免得误终生啊,她是不会对任何人动心的!”   许风仪眨眨眼:“是吗?”   然后,许风仪就进了舒锦时办公室。再出来时,脖颈上的草莓印尤其明显。   大家纷纷傻眼:?!   这时,舒锦时出现,只淡淡说了句:“看什么看,没看过别人老婆来探班?”   【你不是不会对人动心吗?】   【当然。除了你。】 第91章   曲安歌出口的时候,就觉得这话不对,立马补充到——   “般的经历。”   说自己获奖是奇迹,这就有些贬低自己,也贬低樊语了。   这么说不合适,她连忙换了个说辞,同时收拾心情,笑道:“我都没准备获奖感言,拿了最佳新人的奖杯,我已经在座位上想着要去哪里庆祝,开始走神了。”   台上台下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曲安歌收拾表情,面上有些恍惚,正是没想到自己能得奖,而表现出来的一些无措的样子,思索了一下,她开口:“好了,那我就重新开始感谢一下樊语导演,和剧组的工作人员,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一些重要的人……”   说什么没做过准备,当然是假的。   上次戛纳她稿子没写完,结果果然没得奖——当然这其实是合理的,但是这一回她就觉得该准备的还是应该准备好。   而且她回头细细一想,觉得她要是在颁奖典礼上提到许密的名字或者存在,许密说不定会尴尬到想要和她相忘于江湖,于是这一次还是忍住了,轻飘飘提了一嘴「重要的人」,便很快接上了接下来的台词。   虽然要说起来,不是第一次得奖,但得奖这种事,自然是几次都不嫌多,说到后面,激动也不是假的,只是眼泪就多少有点表演的痕迹,于是有些讲偶像包袱,收着没哭的太丑,下台的时候曲安歌用手指拭泪,心想,这样一来,后期截图的时候应该会好看一些。   她走回位置,瞥见樊语的笑容有些勉强,大约是知道她拿了影后,电影拿奖的概率就低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所以结果出来之前,大家也仍是有些翘首以盼的意味,但是主持人的介绍词出来的时候,失望就溢于言表,对方用「细腻而冷酷地刻画婚姻的残酷人生的无偿」这样的话,显然就不是《白驹过隙》。   果然,最后得奖的是历祥春的《十年之痒》。   也只能微笑鼓掌。   颁奖典礼结束的时候,樊语过来紧紧握住曲安歌的手,说:“我就知道你演的是好的。”   曲安歌郑重道:“是电影好。”   樊语没说话,眼中自是有失望,这会儿说什么都没用,总是要自己消化一下。   因为担心樊语,曲安歌也未能完全开怀,例行采访之后她就上了公司的车,拿着手机却想着要不要给樊语打个电话。   犹豫许久,还是没打,总觉得如今去打扰对方,反倒是不好的。   如此想着回过神来,望向窗外,却发现路线有些不对,不是回她先前酒店的。   她有些警觉,问副驾驶座上的石娅:“我们是去哪?”   石娅僵住脊背,扭头望向曲安歌,曲安歌拿着手机直接打110,石娅忙道:“别,我说还不行么,是秋总说要给你个惊喜的。”   曲安歌疑惑抬头,石娅无奈道:“她把许密她们都带过来了,都在我们要去的酒店。”   ……   曲安歌到达酒店门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   主要是好奇会是什么样的惊喜。   她让石娅通知秋水意自己已经提前知道这件事,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还故意说了句:“真麻烦啊,突然要换酒店。”   石娅偷笑,曲安歌冲她「嘘」了一声。   随后她就用房卡打开了门,看见房间的玄关亮着灯,许密戴着一顶小礼帽,「啪」地拉了支礼花。   “恭、恭喜……”   显然是被赶鸭子上架,对方满脸通红,说话也磕磕巴巴,眼睛都不想看曲安歌。   曲安歌本想继续演,看见许密,什么演技都丢到了九霄云外,笑得眯起眼睛,心想:好可爱啊。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后面还有秋水意谭臻臻她们,身边还有石娅,她肯定要紧紧抱住许密,就算是此刻,她也立刻走上前去,她手上拿着奖杯,献宝似的递到许密面前,说:“你看,最佳女主角的奖杯。”   因为对方动作自然,许密下意识接过,和一个高举金球的小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她有些恍惚,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想过,有一天自己手上还能拿着影后奖杯。   这时身后灯光突然亮起,众人异口同声道:“欢迎影后!”   因为没有彩排,声音略显七零八落,倒是同时响起的一段琴声,是悠扬而悦耳的。   曲安歌的目光扫过众人,秋水意坐在沙发上拿着个小喇叭,谭臻臻手上拿着气球,林晚照在拉琴,全神贯注的,仿佛是请来的琴师似的。   她又看见房间中央一个巨大三层蛋糕,蛋糕上就有着一个金像奖的奖杯模型,显然是提前准备的,她心中颇为感动,但嘴上道:“这蛋糕……那我要是没得奖怎么办。”   秋水意道:“那就我们自己吃了,一块都不分给你。”   谭臻臻点了蜡烛,说:“说啥呢,这不是得了,快吹蜡烛,我要吃蛋糕了。”   岳梅道:“需要那么着急么,那么大一个,我们肯定吃不完,剩下都是你的。”   谭臻臻不觉得受到冒犯,双眼发亮道:“我就要剩下的。”   众人大笑,曲安歌上前,把蜡烛点燃了。   “不过为什么要点蜡烛,又不是生日蛋糕,难道要许愿?”她边点边问。   边上众人催促:“那你就许呗,愿难道还嫌多?”   灯光又关上,烛火摇晃,曲安歌在明灭的火光中看见许密的面孔,对方隐没在黑暗之中,但是面庞被火光照亮,双眸发亮,像是粼粼水波。   许愿什么的,还真是有点幼稚。   虽这么想着,曲安歌还是闭上眼睛。   这短暂地闭眼之中,她又难免想起上辈子,得奖之后的那天晚上,告别众人后她一个人回了酒店,或许是因为先前太热闹,突然一下子静下来,反而更加空落落的。   也不是没有人邀她去庆祝,只是她太累了,许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又许是本来就不想去,聚会里一定会有不相识的人,只是因为她得了影后便贴上来,想要要点好处,或是混个眼熟。   那会儿已经没有如此纯粹的聚会,大家相聚总是别有目的的,其实她也习惯了那样别有目的的聚会,仿佛活在这世间的时间没有被浪费了,仿佛没有虚耗了那么一次机会。   只是偶尔回过神来,又怀念少年的时候,纯粹的只是出于情谊,出于一片赤诚的心意。   那……许什么愿呢?   那就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她睁开眼睛,吹灭了蜡烛。   倏忽一片黑暗,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只一下,又飞快地松开,像是一直蝴蝶短暂地停留在之间,下一秒灯光亮起,曲安歌偏头,看见许密在边上,双颊泛着红晕,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一边的墙角。   曲安歌起了恶趣味,凑到许密耳边问:“那墙角有什么?”   许密闻言,脸和耳朵更红,却强装镇定道:“是……是看见一只蟑螂。”   话音刚落,边上小助理尖叫道:“有蟑螂么?!不是吧,我最怕蟑螂了!”   谭臻臻也叫:“真的么?别啊,万一蟑螂爬蛋糕上了,我们先把蟑螂抓了。”   秋水意也提高声音:“你们开什么玩笑,知道这是多少钱一个晚上的酒店么?!”   曲安歌笑倒在沙发上,抬头看见许密欲言又止,一脸懊恼,她伸出手拉住许密的手,把她也拉倒在了沙发上。   “别理她们,有蟑螂就有蟑螂呗……”   ……   曲安歌等人闹腾了一晚上,睡到中午,午饭时间众人在酒店包厢吃着中餐刷手机,却开始思索,乐极生悲是不是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按道理来说,曲安歌得了两个奖杯,应该足以证明实力,但是上网一看,却还是一片骂声。   她的表情管理确实不错,不少人截了她垂泪下台的图,夸她不愧是「仙女落泪的始祖」,但是最开始的那个愣神还是造成了一些阴谋论——自然就是说,这表情看起来怪异,简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   但是这是纯猜测的,自然有曲安歌的粉丝反驳,说“这一个个怎么都变成了微表情大师,一个没反应过来也要被大做文章”。   主要是这次骂的群体又加了一波,是一个叫邵至霖的小鲜肉的粉丝。   却原来,先前一直传闻,这次的最佳新人应该是邵至霖。   这邵至霖以前是偶像团体成员,单飞后开始演戏,颇有些天赋和灵气,演技也还不错——   说这些的原因是想要说,对方的粉丝战斗力惊人,一夜之间,曲安歌相关的话题里,都是黑图和辱骂,各种攻击就算是曲安歌见惯了风浪,也有些受不了,按灭了手机,沉思半晌道:“看来,我还是年轻了。”   这会儿秋水意不在,吃饭的都是圈外人,曲安歌就算是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问谁,幸好大家都是互联网人,谭臻臻安慰她:“别理他们,这就是失败者的无理取闹。”   曲安歌望向许密,先前许密若是看了这些评论,一定会很生气,眼下看着却仿佛还行,平静地吃着煎蛋——就是这个煎蛋已经吃到第五个了,也不知道是有多好吃。   曲安歌挪开盘子,低声道:“密密,吃饱了吧。”   许密才反应过来似的,说:“嗯,饱了,回房间么?”   曲安歌道:“要不出去逛逛?”   许密摇头:“我有些累了。”   其实她是不想见人,看见网上这样骂曲安歌,她实在受不了,但又不想表现出来让曲安歌反而担心,所以就强行忍住。   只是显然演技不佳,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来。   曲安歌觉得,要是呆房间不说话,只会越想越多,于是下午干脆组了局麻将,等到了晚上,剧组也办庆功宴,曲安歌干脆借口自己说不定会喝醉需要人照顾拉上了许密。   庆功宴在附近酒店的包厢,也都是熟人,许密犹豫了下,也就一起去了。   到包厢的时候还早,却看见樊语和申海已经到了,坐在椅子上窃窃私语,曲安歌正想着要怎么安慰樊语,樊语却一脸激动地向她招手叫她过去。   待到她走到边上,对方才压着嗓子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得了影后的同时又得了最佳新人么?”   曲安歌摇头,无奈道:“不知道啊,就为了这事,我都被骂得想退网了。”   樊语冷哼,道:“他们也好意思骂你,就那个邵至霖,他在颁奖典礼前一晚,嫖娼被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完了,我才写了一万六,到周三还有一万四 第92章   曲安歌这辈子还没碰到过几件让她做不好表情管理的事。   但眼前这绝对算一件。   她发出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困惑:“嫖娼?是说嫖娼么?”   樊语道:“现在是这么说的,招嫖,但……”   她压低声音:“还怀疑有吸毒,这还没出结果。”   曲安歌惊讶:“这都没爆出来?”   樊语道:“上面有人呗。”   樊语见曲安歌一脸惊讶,又笑道:“怎么,对娱乐圈的想象幻灭了么,是不是觉得这么个光鲜亮丽的地方,其实藏污纳垢?”   曲安歌笑笑没说话。   樊语着实是小看了她,这些事她该知道都知道,并不存在「幻灭」这种事,过几年,随着网络地发展,这种事曝光的更多,甚至于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步。   可是眼下才13年,出现这种事,还确实是挺稀奇的。   主要是邵至霖这个人,上辈子确实后来沉寂了,但是那会儿她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幕,还以为只是他得罪了人或是被时代抛弃了,没能混出头来。   如此说来,这会儿这件事,应当是压下去了。   而上辈子也没有曲安歌那么个那么能拉仇恨的人,可能也没人注意到这事吧。   因为今晚毕竟主要是来庆功的,所以等其他人来了,樊语也就不说这事了。   不过她似乎是被八卦治愈了,脸上已经没有了昨天的落寞,曲安歌先前就想好的安慰的话如今就能说出口了,她借着点酒意,对樊语道:“那天你说的不对。”   樊语问:“我说了什么?”   曲安歌道:“你不是说,电影没得奖没什么,但是我该得奖么?”   樊语也有些醉意,笑道:“眼下不就被我说中了么。”   曲安歌道:“没这电影,就没我啦。”   樊语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中又闪起泪光来,曲安歌举杯道:“电影啊,要说起来,演员编剧导演缺一不可,但最重要的还是导演,大家都知道。”   樊语盯着她:“你可真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儿。”   曲安歌也是半醉,脱口而出道:“说不定我真不是呢?”   许密不喝酒,一直在旁边夹花生米吃,她不愿意去别处,便一直呆在曲安歌身边,听到这话,手上一顿,抬头看了曲安歌一眼。   樊语笑道:“难道真的是驻颜有术?你实际上几岁?”   曲安歌掰着指头算了算,突然恍然大悟道:“我们是同龄人呢。”   樊语只当她说笑,却很受用,搂着她的肩说:“好,那就做我的同龄人。”   聚会到尾声,酒足饭饱,曲安歌想上卫生间,包厢的卫生间不知被谁占了,一直没开门,曲安歌便去外头的卫生间,刚出来,便在洗手台看见了姜瑗。   她心里一惊,觉得凑巧,但转念一想,昨天参加金像奖的剧组,估计今天能有一多半在这酒店吃饭,便觉得也正常了,堆起笑容正要打招呼,姜瑗冷哼道:“别笑了,真假。”   曲安歌不在意,知道对方是心里不爽,耸了耸肩正要出去,却又听见姜瑗说:“我是说你在网上被骂成那样,心里估计不舒服吧,笑不出来就别笑了,何必呢。”   这话乍一听是安慰,但曲安歌怎么听怎么觉得不舒服,扭头望向姜瑗,见姜瑗神色淡淡,眼神里却透出一点怜悯,仿佛是在同情曲安歌的不幸似的。   曲安歌便笑了,上下打量姜瑗。   上次斗戏之后,她是第一次见到姜瑗。   姜瑗还是那副冷淡桀骜的模样,娱乐圈里,对方的气质也是独一份的,目下无尘,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似的,这模样平时在屏幕里看到没啥,现在看见就能觉察出那嘲讽的力量,还真挺让人烦的。   若是平时,想必也懒得计较,但今天心情好,又喝了就,曲安歌起了点坏心思,笑眯眯道:“你怎么会觉得我心情不好?我可是刚拿了两个奖。”   还嫌不够,她意有所指道:“拿影后真的特别快乐,你以后要是有机会体验到了,就能明白,我这会儿不可能不开心的。”   这么说完,曲安歌便看见姜瑗的脸刷地白了。   四次入围四次没得奖,这事是姜瑗心里的刺,平日里因为她身边的人都知道,没人敢提,时间长了,她竟然好像也没意识到,这世上是有人可能会说出这件事的。   曲安歌见姜瑗反应那么大,一时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直白了些,姜瑗估计也是大受打击,居然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曲安歌酒醒了些,想了想自己说的话,觉得虽然有点过分吧,但好像也没太过火,便不再在意,洗了手出去,出门看见许密就在门口,低头靠在墙边。   暖黄的灯光落在她的发丝上,勾勒出一圈金边,她看上去毛绒绒的,又好像正在发光。   曲安歌心中一暖,过去拉住许密的手,又笑,说:“让我想起初中一定要一起去上厕所的时候。”   许密也想起来,正要说话,迎面看见有人走过来,心里一惊,想把手抽回来,曲安歌却牢牢捏着不松手,眼看着那人走到跟前,目光先落在她们脸上随后又滑到手上。   许密紧张得手掌冒汗,那人却笑道:“你们关系真好,还一起牵手上厕所的。”   曲安歌点头:“是啊,一直这样的。”   那人没说什么,颌首走了。   许密震惊地望着曲安歌,曲安歌一脸得意:“不能心虚,懂吧?”   许密陷入思索。   两人牵手到包厢门口的时候,许密还是使劲把手抽了出来。   她想,她还是做不到曲安歌那样。   她还是心虚。   ……   曲安歌知道姜瑗肯定是有点生气的。   但是她不知道对方能生气到这种地步。   第二天早上曲安歌看见的热搜是,#姜瑗点赞邵至霖粉丝微博#。   她看了下那条微博,是这么说的——【@爱霖霖:能一起得新人奖和影后,这姐也是第一人,说幕后没老板,我肯定是不信的,没背景新人混圈有多难呢,我就这么说吧,当初姜瑗的第一部 电影都说能得奖,但最后奖给了秦思藿,为什么呢,大家百度一下秦思藿的舅舅是谁,就知道了。】   曲安歌不需要百度,她知道秦思藿的舅舅是谁,对方是第二代大导演方炜,父亲家里则是军政背景。   现在其实很难说了,当时那个奖到底有没有内幕,上辈子曲安歌通过林珍意见过秦思藿一次,对方实际上是很谦虚温柔的人,演了那部电影之后也息影退出娱乐圈,因为说她是因为家庭背景好才得奖的谣言,让她也挺受伤的。   曲安歌在床上翻了个身,心想:姜瑗可能是疯了。   更疯的是邵至霖的粉丝,因为这条微博,他们还开始骂秦思藿,一时之间退圈已久的秦思藿都上了热搜,邵至霖曲安歌秦思藿姜瑗,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   曲安歌隐约觉得这事可能会闹大,因为害怕扯上她,和秋水意商量了一下,把和她相关的热搜压了,又给林珍意打了个电话。   和林珍意的电话里并没提热搜的事,只是寻常聊了下家常和近况,林珍意也没说别的,只在最后说了句:“最近还是专注于演戏,别浪费了自己的天分。”   曲安歌忙说:“是这样打算的呢,最近正好有部电影,是冯兆念老师的。”   林珍意果然感兴趣:“冯兆念么,他很会讲故事的,这是个什么故事?”   刚巧冯兆念昨天发了剧本,曲安歌这会儿是没来得及看,但是她本来就知道剧情,于是便跟林珍意简单形容了一下电影剧情,林珍意开始的时候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搭腔,渐渐地却不说话了,突然她问:“女主角叫什么名字?”   曲安歌道:“楚瑶,瑶池的瑶。”   林珍意念叨:“楚瑶……楚瑶……”   曲安歌有些疑惑:“这名字是普通了些,应该是为了贴合人物吧,对方就是从并不重视她的家庭长大的普通人家的女性。”   林珍意「嗯」了一声,接下来的对话便有些心不在焉,于是没聊几句,电话就挂了,曲安歌虽觉得奇怪,倒也没想太多。   她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许密那边也请了假,两人好好玩了两天,在街上被狗仔拍到好几次。   但不知为何,大家都特别真诚地觉得她们一定是普通朋友。   顶多是感慨一句——   “不愧是十多年的闺蜜啊。”   谭臻臻看着新闻哈哈大笑,她对曲安歌说:“你知道么,你和贝甜是有CP名的,叫小甜歌。”   曲安歌冷漠地「哦」了一声。   谭臻臻又说:“许密和贝甜也有CP名……”   曲安歌挑眉:“哦?”   谭臻臻道:“叫甜蜜蜜!”   曲安歌冷哼道:“真土……”   虽这么说,但回头还是不甘心,问:“我和许密肯定也有CP粉吧?”   谭臻臻道:“有的,比较少。”   曲安歌急切道:“那叫什么?”   谭臻臻打开手机,展示给曲安歌看,曲安歌便看见一个话题——   #蜜汁乳鸽#   曲安歌:“……”   许密本来不好意思看CP名什么的,只当没听到,见曲安歌突然沉默,不禁有些好奇,就也凑过来看,看见这个,愣住了。   半晌,她开口:“啊……没做过呢。”   曲安歌扭头看她:“那做一次这个吧!”   虽然这个CP名很离谱,但是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许密做了这道菜,她立刻小号带话题发一条——这属于官宣吧!   她心里有鬼,催着许密做,许密却不做,正当她为这事烦恼着的时候,网上所有的热点都为一件事让了路。   邵至霖被警方抓获这件事,被爆出来了。   随即姜瑗工作室发出声明,表示点赞一事纯属意外,姜瑗则因为心理状况不佳,会暂停所有活动。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有可能么,就是一天一万这种事。 第93章   姜瑗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突然崩塌了。   后来回想起来那天应该是断片了,第二天经纪人在酒店外面狂敲门的时候,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当时还不耐烦,拿起手机,看见十几个未接来电,心中还想,到底什么事情值得来这样打扰她。   经纪人进门她便察觉到不对,自从她火了之后,对方向来对她客客气气,这圈子踩高捧低常有的事,很多像她这个咖位的,都换了经纪人,她一直没换,自然首先是因为经纪人上道。   但是今天经纪人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是你自己点赞的那条微博么?”   姜瑗懵了:“什么?”   经纪人不理她,自顾自走进房间,她住在酒店,房间一片散乱,她不高兴,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经纪人直奔床头,拿起姜瑗的手机,熟练地用密码解锁了,姜瑗目瞪口呆,正要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经纪人黑着脸把屏幕展示给姜瑗看,姜瑗便看到一条微博。   说实话,内容让她挺神清气爽的。   以前她就挺喜欢看粉丝帮她骂人的微博,虽然这个看着不像是自己的粉丝,但说的话她觉得挺有道理。   这时隐隐约约地,她察觉到这条内容似乎是看见过。   然后目光挪移,她看见了右下角那个赞。   头皮发麻,她也察觉到事情要糟,恍惚道:“我登的是大号么。”   经纪人冷笑:“你觉得呢?”   姜瑗猛地坐在床上,人在受到巨大刺激的时候人是会有些恍惚的,姜瑗宿醉也没醒,一时就觉得自己在做梦,闭上眼睛用手掩面,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经纪人骂道:“早就叫你少喝酒少喝酒,非得闹出事来才听劝么……哦也不是,早就闹出事来过了,那天在酒吧门口被人打,后来被人翻旧账,好不容易才压下去,这事都忘了吧?”   姜瑗抬头下意识回嘴:“不就是网上的事么,过一阵子大家都忘了。”   经纪人也冷静了,冷冷看着她说:“忘不忘另说,你先避避风头吧,大部分活动现在已经帮你停了,你就趁这个机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戒酒吧。”   姜瑗脸一白,经纪人缓和了神情,想想那么多年也不容易,就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眼下因为出了邵至霖的事,风口浪尖的,你主要还是把经历放在演戏上。”   姜瑗闻言,却没有多开心。   她想起了自己昨晚是为什么烂醉如泥。   曲安歌在厕所里的话确实是刺激了她,为什么那么多年她就是得不了影后,是她心里无法拔掉的刺。   别人总安慰她运气不好,她也这么自我安慰,可是心里难免有一个念头想,是不是她哪里有不足呢?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和樊语吃饭,席上樊语说着她是目前娱乐圈她认为最合适的女主角,她当时就隐约听出端倪——既然是目前娱乐圈,那说明对她就不是最满意的。   曲安歌说的话正中她的内心,和她当初和曲安歌斗戏便输了,当时对方初出茅庐,在自己印象中就是个徒有其表的小丫头,结果她输了。   到现在,金像奖她又输了,是不是就证明,确实是曲安歌演的比她更好,她就是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足之处?   意识到这件事让她痛苦极了,她开了一瓶威士忌,恍惚之中在电脑上下载了《白驹过隙》,开始看起来。   还清醒的时候她以挑剔的眼光看着,后来醉的厉害了,心情随着电影起伏,甚至大哭起来,不知不觉看完全片,她心想:我果然是输了。   这次是彻彻底底地输了,以前心里还不承认,这回是心里也认了,这反而叫她更痛苦。   对方是年纪比她更小的更漂亮的女孩儿,轻而易举地拿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这令她开始怀疑自己那么多年演戏的意义,她向来知道在表演上天赋是多么重要,可是二十五岁以前,只有她嘲笑别人天赋不足的份。   她二十岁表演学院第一毕业,轻而易举地进入剧组的时候,有个学姐因为被导演骂一点天分都没有黯然神伤地退圈,她当时嘴上安慰,心里其实有自得与鄙夷,因为知道自己是有天分的。   这是风水轮流转么?这个境遇,如今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姜瑗感到惶惑不安。   她呆坐在床,此刻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曲安歌的脸来,在酒店的套间里,对方笑眯眯地对她说:“我向前辈讨教讨教。”   ……   若是曲安歌知道姜瑗因为自己如此痛苦,一定会在暗忖对方不识好歹,要是对方能因为这事从此戒酒退圈,那可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不对,原本加上姜瑗是死了四人的,那可是二十八级浮屠啊。   姜瑗分明应该感谢她。   不过她也不需要姜瑗的感谢,姜瑗焦头烂额的时候,曲安歌正在试图在#蜜汁乳鸽#的话题里,劝说大家改CP名。   她发了微博——【@明天就去结婚吧:#蜜汁乳鸽#大家,真的要把CP名叫做这个么,这个话题里还有这道菜的爱好者呢,我觉得还是朴素一点,叫歌密好了。】   只有一个人回复她,对方说——【不要逆我cp好么。】   曲安歌这才知道,原来这CP名还决定了攻受,那么说甜蜜蜜就是贝甜攻,小甜歌也是贝甜攻,蜜汁乳鸽是她受……那么说,她不是最受的么?!   大家是瞎了么?她那么攻!   为了理解一下大家的想法,曲安歌还看了几篇CP文,同人文里通常把她设定成美貌病弱受,敏感细腻,伤春悲秋,亦或是苦大仇深,外表坚强,内心脆弱。   大家自然有自己的理解,《白驹过隙》里翁箬笠就是这么一个形象,而曲安歌美貌出众,却在网上骂声一片,平时又不爱参加综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个娇弱文艺的女文青形象,于是就经常会出现——曲安歌因为受伤痛苦万分,贝甜\\许密拯救了她的剧情。   通常贝甜是小太阳——也有人设定成傲娇毒舌,许密就是温柔知性大姐姐。   因为和现实实在南辕北辙,曲安歌一点都代入不了,后来渐渐就当纯小说看了。   刚巧她得了一段时间的空闲,冯兆念的电影年后才开拍,《奇花倾城》已经杀青准备上星。   因为邵至霖的事,各方消停了一段时间,曲安歌不想冒头,推了些活动,和许密呆在老家,很是过了一段温馨快活的日子,直到秋水意找上门来。   对方揪着曲安歌的领子,说:“我们也要拍真人秀!”   曲安歌拍着对方的手:“好的好的,你先松手。”   秋水意不松手:“除非你答应我!”   曲安歌愁眉苦脸地瞥向许密,许密上前正要出声,秋水意扭头道:“你也参加吧?”   许密愕然,「啊?」了一声。   秋水意道:“你和曲安歌给了我灵感,我准备拍一个一群人,在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自给自足生活的这么个综艺,名字我都想好了,叫《一日三餐四季》。”   曲安歌上下打量秋水意,心想这很超前啊,明年韩国才有这样的综艺呢。   秋水意双眼发亮,说:“好不好啊。”   曲安歌实在很难拒绝这样的眼神,勉强道:“为、为什么突然想拍真人秀呢?”   秋水意道:“因为你不是闲着么?”   曲安歌撇了撇嘴,心想,我闲着不就是因为我不想干活么?干嘛闲着还要找事做。   秋水意又说:“而且光聚从我手上抢走的《一路成花》已经开始拍了,我可不能输,我要和它打擂台。”   曲安歌道:“你有合作的电视台么?”   秋水意道:“有啊,就FQ台,他们说了,如果收视能打败《一路成花》,就给我们百分之八十的收益。”   曲安歌惊讶,随即又想,这估计有点难吧。   就算有她和许密,对方那边人气高的人更多啊,她还记得上辈子贝甜和赵浮竹明撕起来,那叫一个轰轰烈烈,直接收视长虹。   她们能找到谁啊。   曲安歌开口道:“这不容易啊……退一万步讲,我和许密同意了……”   秋水意打断她:“为什么要退一万步,你就不能同意?”   曲安歌道:“行吧,就算我们同意了,那你还要邀请谁呢?”   秋水意道:“我还邀请了贝甜。”   曲安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谁?”   秋水意一脸认真:“贝甜……”   曲安歌笑了:“她是光聚的,她能来?而且……她不参加《一路成花》?”   秋水意眼神闪烁,压低声音:“贝甜现在……和光聚闹得很僵,光聚停了贝甜的很多活动和资源。”   曲安歌惊讶了:“贝甜在想什么?”   秋水意道:“谁知道,反正她同意了。”   曲安歌还是不信:“合同没签吧,光聚不同意怎么办。”   秋水意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签的霸王条约啊,贝甜是有自主选择权的,她想参加,那就行。”   曲安歌盯着秋水意的眼睛,秋水意眼神炯炯,显然非常认真。   曲安歌又望向许密。   秋水意松开了揪着曲安歌领子的手,望向许密,恳求道:“真的是很轻松的综艺,你只要像视频里一样烧饭做菜做东西就行,合同条件也非常优渥,我可能算你们入股。”   秋水意如此可怜,曲安歌都心生怜悯,许密却想也不想断然拒绝:“不行……”   秋水意气急败坏:“你怎么这样啊!我都求你了也不行么?”   许密道:“那你别求我了,我求你吧,求你别拉上我。”   秋水意道:“许密!我也是帮过你的!”   许密沉默了。   好半天,憋出一句:“别搞道德绑架。”   她扭头去了厨房,秋水意跟上去,放软了声音,连声道:“密密,密密,求你了,我错了,你就试试,不行就退出,真的,我们这很宽松的,中途退出也可以的……”   许密拿了耳机出来开始听音乐,脸上是隐忍不发的不耐烦。   曲安歌看着这一幕,突然又想起最近看的她和许密的同人文。   嗯……温柔知性的大姐姐。   她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个念头,如果真的去拍真人秀,CP粉,应该会幻灭吧。   突然有点想去拍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94章   曲安歌和许密还没同意的时候,秋水意已经把剩下的一个人找好了。   也是熟人,就是江赢。   秋水意的设想是,曲安歌许密贝甜江赢四个人做常驻嘉宾,然?每期邀请流动嘉宾来做客,日常生活穿插小游戏。   江赢这会儿人气也很高,因为《奇花倾城》在大台的午夜剧场上星了,收视率惊人的好。   最开始的两集收视就好——因为新晋金像奖影后可是在里面做配的,光这个噱头,就能吸引不少人,但是很快,作为一个不错的古装仙侠喜剧,它留下了真正的受众,一些年轻人。   而年轻人又喜欢上网,于是放到第六集 ,《奇花倾城》就上了热搜。   而收视率一路上涨,江赢凭借这剧成功晋升当红小花。   这故事其实就是讲,女主角的母亲是花妖,父亲是人类,于是女主角就是半人半妖的产物。   人妖殊途,若是半人半妖,就注定受到偏见和歧视,偏偏女主想修仙,于是就隐瞒了半妖的身份,去仙门学习,然?在这段过程中,碰到了很多事,获得了正常,也收获了朋友。   江赢饰演女主角花御影,对方清丽的样貌与青涩但充满灵气的演技很快收获一大片粉丝,正如上辈子曲安歌印象中的,对方观众缘非常好,大约是因为长相没有攻击力,瓜子脸小骨架,小精灵一般。   鉴于这是辉煌影视上星又高收视的第一部 剧,秋水意对饰演女主角的江赢非常看重,这次真人秀自然带上她,对方人气高涨,也刚好可以增加一些观众群体。   如今唯一的问题就是说服曲安歌和许密,曲安歌心里已经没有那么排斥,但是嘴上还是说不行。   这其实是因为许密不想去,要是自己同意了,所有的压力都会在许密身上,她要是也不同意,至少可以帮许密分担一下。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秋水意发现了曲安歌就是一个纸糊的风筝,根本没那么坚定,还是把主要目标放在了许密身上。   她自己说服不了,就发动群众,公司的人收了好处,又觉得许密要是能更出名,对公司地发展也好,便旁敲侧击地鼓励许密参加。   如此,许密纠结起来。   拍视频是自己的事,她总觉得仿佛多少还能控制内容和想要表达的东西,可是如果去参加这种大制作的真人秀,就不知道摄像机会拍到什么,?期又会剪到什么东西了。   可是又有些动摇。   这动摇主要是秋水意还说,如果参加这个真人秀,就可以在两个月的拍摄中和曲安歌一直在一起。   不参加的话,曲安歌又要出去工作,那么就又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   她正纠结,秋水意突然变了口风,她唉声叹气对曲安歌道:“算了,我是说服不了密密了,那你可以来么,你不来,我都不知道找谁了。”   曲安歌知道秋水意有装可怜的嫌疑,可是对方确实帮她良多,作为老板,也完全没有架子,曲安歌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   此时十月已经到了尾声,秋风萧瑟,出发的前一天,节目组来拍曲安歌收拾东西的镜头。   为防止露馅,曲安歌回家拍这个镜头,假模假样地收拾了行李,曲母问她:“你是出去玩么?”   曲安歌道:“录节目啦。”   曲母问:“密密不一起去么?”   曲安歌道:“录节目啊,密密不想去的。”   次日一早出发,面包车的门一打开,曲安歌却看见许密在车里,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曲安歌一愣,道:“你来送我?”   许密道:“我也去……”   曲安歌放好行李坐到许密身边,低声道:“秋水意又逼你了?你别管她,按自己的心意来就行。”   许密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曲安歌一头雾水,想拉许密的手,瞥见摄像头,就戳了戳对方的收臂,问:“怎么啦,生气了?”   许密扭头望向一边的车窗户。   昨天她一个人呆在房间,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大约又是先前那样的感觉,要是分开久了,有了自己的生活节奏,就算没和曲安歌在一起,仿佛也没什么。   但是两人偏偏最近腻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许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到接下来又要和曲安歌分开那么久的时候,简直悲从中来,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按了门铃。   许密下意识以为是曲安歌,开了门,却发现是节目组的人。   她隐约明白过来,这事估计是秋水意的「阴谋」。   果然,工作人员带来秋水意的口信,大致就是说,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没关系,但是综艺这一个月,曲安歌就要一直在「深山老林」里,很难出来了。   可是如果一起去呢?就是一起生活一个月,根本不需要分开。   许密黑着脸看着镜头。   摄影师笑道:“笑一笑嘛许老师,笑一笑比较好看。”   许密问:“我还没说要去。”   摄影师忙道:“哦哦,我也没开机。”   许密转头望向窗外,外头夜幕沉沉,让她不自觉联想起那些孤单的夜晚。   她不禁脱口而出:“那去吧……”   就这么一时冲动,决定去了。   所以说到底,这都是曲安歌的错。   许密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起床气加怨气,脸色相当的差,曲安歌偷偷对摄影师说:“你先别拍她嘛,剪出来不好看。”   边上导演说:“没事没事,不剪进去就行。”   曲安歌不信:“我能不知道你们,到时候剪不剪进去,就由不得我们了吧。”   导演道:“真的,我们一定选取能让观众有好感的片段。”   曲安歌还是担心。   她自己对别人的评价好坏并不在意,待许密可能会被评价了,反而患得患失起来,心想许密要是一直拉着脸,观众肯定对她有意见。   她偷偷劝说许密:“镜头面前先别生气了,到时候录下来要是放出去了,会有观众不明就里来骂你的。”   许密就担心这事,闻言脸色更差,想要退出,又不舍得,不高兴里又带了点委屈。   曲安歌又低声问:“秋水意不会胁迫你了吧?”   许密闻言反而一愣,心想秋水意那么大一个老板,好像还真没胁迫过人。   秋水意是个好人呢。   这么想着,怨气散了些,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说:“我会注意一点的。”   这边曲安歌刚给许密做好了心理调节,飞机落地,她在机场看见贝甜,也是一张黑脸。   她顿时又开始发愁,心想:秋水意不是说贝甜愿意么,怎么又是一张臭脸啊?   贝甜抿着嘴,一个人推着行李,看见曲安歌和许密,声音硬邦邦道:“你们好……”   贝甜的不高兴,曲安歌还真是误会秋水意了,这事和秋水意无关,主要是贝甜和光聚之间摩擦越来越大的问题。   自从在戛纳察觉到光聚根本不把她当回事之后,贝甜进入了迟来的叛逆期,她知道自己要是真刀真枪肯定不是光聚的对?,于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更像是在故意闹别扭。   她说她想提升演技,于是自顾自报了个表演班,推掉了公司安排的活动和综艺。   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退圈的念头,火不火的根本不在意了,公司威胁要雪藏她,她反而觉得正中下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这样放飞自我,好像让粉丝觉得比较真实了,在加上戛纳她和曲安歌的新闻在曲安歌得奖?反哺给了她,她的人气竟然迎来一波涨幅,这让光聚忌惮起来,两边的关系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毕竟贝甜现在是有名气的,名气就是一个明星最好的资本。   可是光聚自然也是要拿捏一下贝甜的,于是《一路成花》的人员名单,本来是给贝甜的,但是光聚删了,意思是想要看看贝甜的表现,如果表现好才给加进来。   贝甜知道了,气得差点七窍生烟,刚巧听说秋水意也要拍真人秀,干脆联系了一下,两边当即一拍即合,贝甜签了这边的合同。   这事是先斩后奏,等光聚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经纪人气得给贝甜打电话,骂道:“你真的是猪脑子,你就看看吧,到时候人家?期给你剪成什么样就剪成什么样,到时候你这小姐脾气丫鬟命,看谁能继续粉你。”   贝甜只当没听到。   光聚果然生气,连助理都给她辞了,她一个人过来,路上开始想,经纪人说的话其实也是没错的。   另外三个人,两个是辉煌影视的艺人,一个是和辉煌影视艺人走得很近和自己还有摩擦的网红,自己可以算是势单力薄,独木成舟,说不定这节目就是个龙潭虎穴呢。   远远看见曲安歌和许密的时候,这种感觉加深了。   两人站在一块儿,远远地仿佛就能看出有一种亲密磁场,曲安歌的手按着两只行李箱的扶手,一看就知道其中一只应该是许密的,其实除了她们俩,边上还有助理摄影师导演和各种工作人员,但是贝甜就觉得这两人特别显眼,一眼就看见了。   总之,这会儿她觉得自己确实做了个坏选择,于是难免有些心情沉重,待到近处,又看见许密的脸。   对方果然就是泼了她一身咖啡的那个女人。   虽然在网上因为乌龙甚至已经有了cp粉,但这是自那天之后贝甜第二次见到许密。   小半年之前,她想到许密还气得不行,这会儿却不会了,大约是成熟了,她意识到运气好不好并不是一杯咖啡能决定的,而是她做出的每一次选择决定的。   她选择的行业让她的每一次选择都很重要,因为只要选错了一次,就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这么一想,又有点想退圈了。   贝甜抱着一种想要提前退休的丧气心情,于是一言不发,许密不爱说话,拿着?机写脚本,曲安歌只好玩?机,玩着玩着,谭臻臻给她发消息,说——【你又上热搜了。】   曲安歌——【?】   她最近可什么都没做。   曲安歌已经不想上热搜了,她现在提起热搜都觉得怵得慌,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这辈子她话题度那么强,明明她一开始决定做一个光风霁月的专业演员的。   她正想问是什么,谭臻臻把微博转发给她了。   话题是#全世界最好的师父周锦娉#。   她心里松了口气。   这是角色嘛。   她想起来了,昨天《奇花倾城》十五集,她饰演的家世高贵、天资优越但平易近人,就算知道了主角花御影是半妖,仍然对她一视同仁的师父周锦娉,为了保护主角死了。   说实话,这角色是实实在在的白月光,她演这角色,要是还有人骂她,她会觉得骂她的人反社会。   她怀着较为轻松的心情搜索了一下……发现还真有人骂她。   因为她这个角色人气高,有人说她故意抢主角江赢的风头。   还有人说起几个月前江赢中暑进医院,曲安歌却因为剧内形象上热搜的事,骂曲安歌是惯会踩着别人买热度的。   曲安歌叹了口气,又把微博删了。   眼不见为净。   刚受了这个打击,正主江赢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小跑着过来了,她气喘吁吁不做他想,第一时间就道歉道:“不好意思前辈们,我的飞机晚点了。”   她道完歉抬头,看见许密冷淡点头,贝甜面无表情,曲安歌一脸复杂地看着她,说:“没事的,别着急。”   江赢的心里一紧,过来之前秋水意明明对她说,节目很轻松,让她怀着休假的心情来的。   但是眼前这氛围是怎么回事啊?   ……   这种奇怪的氛围,一直到了四人到达目的地,仍然维持着。   贝甜和许密沉默,曲安歌和江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只有车子在盘山公路上绕了好几圈之?,贝甜白着脸说了句:“我好像要吐了。”   曲安歌忙拿出塑料袋,贝甜接过,继续不说话。   不过到了目的地,贝甜也没吐出来,只是脸色看着很差,下了车,她们看见了此行的目的地——一间看上去有十年没人居住的小院。   土墙龟裂,长满杂草,掠过矮矮的土墙,可以看见里面的一间瓦房,房檐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江赢脱口而出,乐观道:“我们不可能住在这里吧?”   导演在边上说:“因为今晚你们要在这里过夜,所以建议你们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收拾屋子,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没收?机。”   江赢:“……”   她艰难笑着,望向另外三人,贝甜难受,就不说话,干脆在台阶上坐下,许密紧紧皱着眉头,把包里的?机拿出来。   四人上交了?机,曲安歌先推开了院门,里面好不到哪里去,左边是一片荒废的小菜园,右边是一口井,沿着石板路走到门口,再推开门,里面一片荒凉,全是灰尘,只有一个座机电话是新的,边上也没灰尘,应该是节目组的人新装的。   曲安歌心想,太狠了,明明提前有人来过,却连灰都不给她们擦擦。 ?边导演道:“我们来帮你们接了电线和水管的。”   听这话的意思,仿佛还是求表扬似的。   太受冲击,大家都陷入沉寂,这下还是许密先回过神来,皱眉道:“要打扫卫生,工具总需要有吧,就算没有吸尘吸,扫帚也得有一把啊。”   导演道:“有的,这些小工具,你们需要完成一些小游戏来获得。”   许密:“……”   她看了曲安歌一眼,曲安歌察觉出那眼神的意思,大约是——我是不是被秋水意骗了?   游戏确实是小游戏,就是套圈。   工具放在远处,众人那竹圈套,套到哪个就拿哪个,一人三次机会。   江赢一马当先地先上了,大约是因为没经验,什么都没套到,曲安歌就第二个上,第一下套中毛巾,第二下空了,第三下全都碰到扫帚了,结果弹走了。   接下来是许密,许密目标明确,就要扫帚,第三次让她套中了。   最?是贝甜。   贝甜黑着一张脸,第一圈中了毛巾,第二圈中了拖把,第三圈中了扫帚。   曲安歌都激动起来,拍了下贝甜的肩膀,说:“你真是套圈的天才啊!”   江赢更激动,抱住贝甜的手,说:“贝姐姐你好厉害!”   贝甜也没想到,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的?,说:“我……我以前初中的时候,投三分球是投一个就中一个的。”   许密的表情都从凝重变成了轻松,她本来以为她们四个人会只有一把扫帚一条毛巾,现在人人至少都有个工具了。   她于是矜持感叹了一句:“挺厉害的。”   贝甜的脸就放晴了。   她突然高兴起来,人也不晕车了,干活也有劲了,到了傍晚,大家把房间简单收拾起来,把卧室的床拼好了,然?碰到了下一个问题。   吃什么呢?   四人又去找导演,果然,导演又说:“我们这里有一些食材,你们需要玩游戏来获得。”   这次是知识问答。   贝甜兴致高昂坐在最前面,听见导演问出第一个问题——   “战国七雄指哪几个国家。”   贝甜晴转多云,道:“为什么会是这种问题?”   她都不信在场能有人知道。   结果江赢举?了,流利地说:“秦齐楚燕韩赵魏!”   她笑容灿烂,道:“高考刚考到过。”   这场就是江赢的主场,只有一个问题她不知道,那个问题问:“第一届金像奖是几几年举办的。”   突然问个电影问题,江赢反而懵了,但是曲安歌知道,她回答了。   于是拿到了本场最豪华的一道菜——一块生牛肉。   但是问题又来了,哪里能做饭呢?   导演带着她们到了院子的角落,众人看见了一个灶台,烧柴火的那种。   沉默良久,许密感受到,其他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深深吸了口气。   行吧,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了。   ……   虽然用灶做饭已经是非常小时候才看到过的事了,但是许密在做饭这件事上仿佛有着奇妙的天分,就是非常容易上?。   她很快就明白该怎么操作,但是因为开始做的时候已经很晚,等饭菜上桌,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是个好天气,月朗星稀,秋风微凉,众人在厅里摆起桌子,早已经饥肠辘辘。   菜式因为只能按她们领到的菜做,发挥空间有限,于是只做了一道煨牛肉,一道红烧鲤鱼,一道红烧土豆,一道油焖茄子,一道西红柿蛋花汤。   许密对今天的发挥不满意,因为毕竟对灶台还不太熟悉,但是她刚坐下来,便发现饭桌上已经是一片风卷残云之势,菜盘空了一半,江赢准备去盛第二碗饭。   曲安歌连忙给许密的碗里夹菜,说:“你快吃啊,这两人不讲武德,吃的飞快啊!”   许密看着碗里的菜,忍不住瞥了眼摄像头,摄像头亮着红灯,正拍着。   她想让曲安歌注意点,又想起那天曲安歌说,不能心虚。   你表现的越不当回事,别人越不会多想。   这么想着,许密夹起曲安歌给她的菜,吃了起来。   只十几分钟,四人便把饭菜一扫而空,江赢摸着肚子打着饱嗝,面带?悔:“吃太多了,又要胖了。”   曲安歌安慰她:“今天的运动量也大,不会胖的。”   江赢直起身打量曲安歌,问:“前辈,你不会吃胖么?许密姐姐做的菜那么好吃,你都没胖,是不是那种怎么吃也不会胖的体质啊?”   曲安歌摇头,说「怎么可能」,又打趣道:“你为什么叫我前辈,叫许密就叫姐姐?”   江赢一愣,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哎,可能是觉得前辈比较有气场。”   贝甜搭腔:“那我呢,意思是我没有气场?”   江赢忙道:“不是不是,贝姐姐……不是,贝老师,贝前辈。”   贝甜笑起来,说:“你几岁啊。”   江赢道:“十九……”   贝甜:“那你生日几月份?”   江赢:“八月……”   贝甜道:“那我大不了你多少,你叫我甜甜吧。”   江赢咽了口口水,有些扭捏,叫不出口。   一时就有些尴尬。   曲安歌见贝甜也有些不高兴了,忙说:“那我可以叫你甜甜么?”   这话一出口,许密先把目光投了过来。   曲安歌?悔,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心想,尴尬就尴尬呗,她搭什么腔啊。   自己这个见不得别人尴尬的毛病,真是好不了了。   为了挽回局势,她连忙拉住许密的胳膊,说:“我们都叫许密叫密密的,我们以?要相处那么久,应该有些昵称亲近些。”   贝甜道:“其实大家都叫我甜甜的,我的名字很好记不是么,你的也很好记,密密……”   说到这她沉默了,贝甜也知道,她和许密的CP名叫甜蜜蜜。   说实话,她想到这事浑身起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她望向许密,眼神越发复杂,脑子里眼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对方做的饭真的很好吃。   明明和家里口味不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给她一种小时候的味道。   真怀念啊……   她也忍不住说了:“我今天吃饭,有种小时候的味道和感觉,可能是因为小时候,也会这样围着桌子在院子吃饭吧。”   曲安歌道:“是啊,特别夏天的时候,就是蚊子多。”   说起小时候的事,四人你一嘴我在一嘴地说了不少,如此关系不知不觉亲近了许多,直到贝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众人止住话头,说:“该休息了。”   她们拼了两张双人床,所以必须要两人睡一张床。   曲安歌拉住许密的胳膊,立刻宣誓主权,江赢只好望向贝甜。   贝甜没看她,自顾自坐到床边收拾行李,江赢站在房间中央,低着头玩?指,她心想:刚才应该不要犹豫,直接叫甜甜的。   可是她总感觉贝甜是前辈,叫不出口。   还是情商太低吧,这种时候就说不出话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见有人叫她:“过来啊江赢,我问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江赢回过神来,一脸惊喜,说:“哪边都可以的。”   她小跑过去,停在贝甜身边,看见贝甜蹲在地上,小小一只,圆圆的脸带着婴儿肥,纤长的睫毛上落着暖黄的灯光。   这么一看,确实不像前辈。   她出声:“甜甜……”   贝甜仰起头看着她。   江赢低声道:“我还可以叫你甜甜么?”   贝甜眨巴了下眼睛,说:“当然可以。”   她忍不住笑了。   她发现,她有点喜欢这个节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完毕—— 第95章   这个晚上许密睡得不好。   大学毕业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和陌生人睡在一个房间里的经历,又是陌生的房间,恍惚睡到半夜时醒过来一次,听见外面风声呼啸,房间里有老房子散发出来的木质调味道。   她翻了个身,隐约看见夜色中曲安歌的轮廓,她抬手想去抚摸,突然想起房间里有摄像头。   虽然那摄像头在睡觉之前让她们用衣服遮上了,但心里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怪怪的。   她就又把手塞进被窝,心想,如果在被窝里面拉一下曲安歌的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虽然这么想着,却也一直没有付诸行动,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晨光透过窗帘照亮房间,房间里像是笼罩着一层青灰的薄纱,她渐渐有了种身处别处的实感,脑海中开始重播昨天发生的事情。   说实话,她与另外两人甚至都不认识。对她来说,和两个陌生人相处实在太困难了。   但是,幸好身边还有曲安歌。   精神莫名亢奋,怎么也睡不着了,许密见另外三人还没起床,就偷偷起来,走到门外,摄制组的人似乎也没起来,这房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摄制组的人就更惨,只好在外面搭帐篷住,此时别看她们这个院子空空荡荡残破不堪,面前却是好几个巨大帐篷,外面拉了电线挂了几盏灯。   许密提了桶,正准备去井里打水,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人,看见她一愣,道:“欸,许老师,你已经醒了?”   这人好像是其中一个导演,是个年轻女生,见此场景忙说:“等等,等等,等我们架一下摄影机。”   许密感到很不好意思,首先被叫「老师」已经很让她不好意思,虽然过来之后她发现这好像是圈子里的常见叫法,但听到自己被这么叫,还是很不习惯。   其次是她有种自己太早起来好像打扰到了别人的感觉,因为几分钟后摄制组就忙碌起来,很快大家都起床了,摄影师把摄影机对准她,她继续去打了水,开始烧热水。   她有点后悔那么早起床了,显然是因为太早,所以只能由她一个人来面对摄影机。   这种感觉好像比昨天还要更尴尬一些。   于是喝了点热水,她就又回了房间,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江赢揉着眼睛起来,迷迷糊糊开口道:“早啊,你那么早就醒了啊……”   这么说完之后,贝甜在边上翻了个身,江赢立刻捂住嘴瞪大眼睛,彻底惊醒过来。   她望向许密,一脸求救的表情,许密冲她招了招手,江赢连忙从床上起来,因为太急,在床沿上绊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下声音更重,「砰」的一声,听着就疼,江赢却在第一时间捂住嘴,让自己没叫出声来,只不过显然疼,于是立刻泪眼汪汪,脸都涨红了。   就算她如此努力,贝甜还是醒了,阴沉着脸直起身,一脸不耐烦,说:“那么早干嘛。”   江赢低声道:“不好意思。”   贝甜瞥了她一眼,躺倒继续睡了。   江赢一脸担忧地跟着许密出去了。   整个早上江赢都很低落,九点的时候曲安歌醒了,她记得自己的闹钟明明定的是八点,但不知为何完全没有闹钟响过的印象,但是她起来的时候看见隔壁床上还有一个人,心里莫名就轻松了一些——大约是一种自己没有垫底的庆幸。   早上节目组照例搞了些游戏,这些游戏给了她们一些钱,让她们可以去集市上买东西,四人便在下午结伴去山下的集市。   在路上,曲安歌便觉得氛围好像有点不对劲。   江赢和贝甜完全不说话,许密不和自己走在一块,快步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四人之间简直笼罩着一种凝重的氛围。   曲安歌开始担忧,这节目放出去到底能不能看。   感觉就算是硬剪也剪不出什么内容。   但是昨天晚上睡觉之前感觉还挺好的啊。   曲安歌觉得自己的职业素养有点不允许节目如此沉寂,如此努力活跃气氛,但众人一点都不搭腔,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喂你们是收了钱来参加节目的,这样行不行啊。”   听到这话,三人顿时把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不仅是这三人,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望向她,大部分人都忍俊不禁。   虽然是事实,但是好像没有人在真人秀上真的把这件事说出来。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曲安歌身上的时候,贝甜忍不住瞥了江赢一眼。   江赢好像也被曲安歌逗笑了,正笑着看着曲安歌,和先前如丧考妣的模样不太一样了。   见对方好像开心起来了,贝甜稍微松了口气,同时又开始纠结,要怎么和江赢搭话。   是了,一整个早上她看上去心不在焉,其实都是在想,要怎么和江赢说第一句话。   她知道自己是向来有些起床气的,早上被惊醒的时候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但是醒过来之后就开始后悔,因为她记起那个声音好像是江赢摔倒在了地上。   发出了那么大的声音,想必是很疼的。   自己不但没有关心,居然好像还甩了脸色,对方现在肯定也是讨厌她了,所以才一早上都不和她说话,还脸色不好的样子。   应该道歉吗?   但是道歉要怎么说呢?   回想起来,她好像好久没有道歉了。   贝甜纠结着道歉要怎么说的时候,许密则在思考,参加这个节目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以及如果要继续参加下去,自己要怎么做。   她对曲安歌睡到九点才醒很有意见,因为这导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她独自面对摄像机,但是如果说这件事是她之后也晚点起床就能解决的,那万一之后又出现一个人要面对摄像机的情况呢?   自己能够一直那么平静么,还是会越来越忍受不了这件事?   四个人各怀心思,到了集市,许密立刻去买菜,江赢忍不住感叹:“幸好有你啊许密姐姐,如果不是你,我们剩下几个人好像都什么都不会。”   她说完这话,似乎察觉到失言,又说:“不是,我是说我什么都不会。”   她偷偷望向贝甜,贝甜面无表情,看着心情不好,她又望向许密,许密神情凝重,皱着眉头。   她只好又望向曲安歌。   曲安歌……正在看路边的小孩打弹珠。   江赢突然心情复杂,她开始怀疑,先前觉得曲安歌很有职业素养,很有气势,可能是一种错觉?   ……   曲安歌是在吃完晚饭之后,才隐约意识到,许密可能是在不高兴。   因为吃完晚饭她自告奋勇洗碗,许密没搭腔,江赢也举手说要洗,许密却说了句:“井水有点冷,用自来水吧,他们在后面接了自来水的。”   曲安歌便想: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洗的话,许密就不准备提醒她么?   洗完碗回来,看见许密和贝甜在院子里组装椅子,曲安歌过去帮忙,全程许密一言不发,等椅子装好,许密兀自进去了,曲安歌这次发现情况不对劲了,连忙跟上去,问:“怎么了啊密密。”   许密道:“没什么……”   曲安歌问:“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话?”   许密回:“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说么?”   曲安歌:“……”   许密回了房间,曲安歌跟进去:“这就回房间了么,还挺早呢。”   许密疲惫道:“我有些累了。”   许密今天确实累,对方一大早起来,烧水扫地,在集市买菜砍价,回来做了两顿饭两把椅子,其他人虽然也干了些活,比如晒晒被子洗洗菜之类的,但大头无疑都是许密做的。   曲安歌想到这些,开始心疼,忍不住道:“明天你别做饭了,这些事也可以由别人做的。”   许密瞟她一眼:“你会做?”   曲安歌不敢说话。   许密叹了口气,说:“其实我觉得,在这个节目里我该做的事好像就是这个,如果表现的太多,说不定会被人讨厌吧……”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怅然。   曲安歌心疼道:“你是因为这事看起来兴致不高么,要不还是和秋水意说一下,换人吧。”   许密想了想。   她想起上次在家的时候,似乎和曲安歌说好了,以后心里不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算只是很小的事,也最好说出来。   其实她是准备说的,但是这里到处有摄像头,她就又有了顾虑。   她环顾四周,问:“现在房间里有摄像头么?”   曲安歌道:“就墙边的那个,你要换衣服么,我帮你把她遮起来。”   曲安歌拿帽子把摄像头遮起来,许密便凑到曲安歌耳边,低声道:“你起得太晚了,早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尴尬。”   曲安歌恍然大悟,立刻说:“放心,我以后一定早起。”   屋外,贝甜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终于还是走到了江赢的身边。   因为曲安歌和许密都不在,江赢只好装作在专心观察椅子腿有没有装歪,她觉得贝甜现在应该看她不顺眼。   贝甜的脚步越来越近,江赢的心提的越来越高,直到走到近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贝甜和她擦身而过,进屋去了。   江赢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后悔,心想,是不是应该打个招呼比较好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个声音说:“还疼么?”   江赢吓了一跳,手上的椅子掉到了地上,砸到了她的脚背。   她顿时「哎哟」了一声,贝甜连忙过来,扶住她说:“你没事吧,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江赢忙说:“对不起……”   贝甜道:“我才该说对不起吧,把你吓到了。”   江赢:“不是不是,是我没拿稳。”   贝甜沉默片刻,又说:“我是说早上,你摔得挺厉害吧,我把你吓到了,我起床气有点严重……”   江赢眼睛亮了:“你没怪我把你吵醒么?”   贝甜道:“你又不是故意的,我为这事怪你干嘛。”   江赢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一直以为你在怪我呢。”   她望向贝甜,贝甜也看着她,两人对视半晌,突然笑了。   贝甜道:“别把我想的那么小气。”   江赢说:“你别嫌我笨手笨脚就行。”   到第三天的时候,四人的关系开始趋向于和谐,而她们也迎来了第一波嘉宾——   樊语和申海应邀而来,算是替曲安歌撑撑场面,但令众人猝不及防的,同来的居然还有姜媛。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大概是为了节目效果,这事是没有提?知会曲安歌一声的。   不过曲安歌对这种节目有经验,见房间里有个电话,便猜来人之?应该会打电话过来。   果不其然,第三天一大早——因为许密起很早,这天曲安歌也打着哈欠挣扎着起床了。   不过虽然起了,也没干什么正事,就坐在大厅的自己上披着件花棉袄发呆,曲安歌已经懒得化妆,于是只第三天,便开始素面朝天地打着哈欠,心想:反正她也不是走偶像路线的,应该没有关系吧?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大厅中央的有线电话响了起来,曲安歌接起来,听见对面一个男声估计压低了声音,用奇怪的语调说:“我们要来做客了哦。”   曲安歌心想,这不就是申海么。   申海既然来了,他说的「我们」里估计也包括樊语。   曲安歌这么想着,笑了,故意问:“你们是谁啊?”   申海道:“你猜?”   曲安歌憋不住了:“我要装作没听出来么?”   申海陷入沉默。   电话那头传来樊语的声音,对方笑道:“我说了她肯定不会配合你的。”   挂了电话,节目组又来搞事,说既然来了客人,自然要准备好新的床和好菜好饭,贝甜和江赢就被叫起来,先是问答游戏赢食材,然后是两人三足赢工具和材料。   等搞完游戏已经快要中午,众人忙不迭开始做床坐椅子做饭。   樊语和申海他们到的时候远远就听见电锯声,一时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节目算是个什么性质,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又瞥向身后的姜瑗,笑道:“居然有电锯声,不知道她们在干嘛。”   姜瑗也笑,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虽化了妆,但是从现实中能看出姜瑗看起来颇为憔悴,底妆虽厚,脸却浮肿,眼里也有些血丝。   樊语和申海在车上看见对方这个样子,都没敢叙旧,只说了些「今天天气不错啊」之类的废话,姜瑗也没提以?的事,只在边上安静地笑。   这次姜瑗会过来,首先是最近确实没有工作,以?的工作是排到半年后,现在是谈好的行程能换人的都换人了,姜瑗在家里闲坐了半个月,听说了秋水意要搞个综艺,曲安歌是固定嘉宾。   也不知怎么想的,她就去问了问。   经纪人知道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非常惊讶,连声地问“你是认真的?”   本来也没确定,看见经纪人那样子,不知为什么下定了决心,说:“嗯,争取一下。”   经纪人皱眉,问:“你是想做什么,不会是想去找曲安歌麻烦吧?”   姜瑗心累,摆摆手道:“你以为我几岁?”   话虽如此,当时也没觉得辉煌影业这边能同意,没想到只问了一下,那边就热情地来接触了,说完全可以,第一期就邀请她。   第一期是什么时候呢,一个星期后。   姜瑗都没反应过来,囫囵收拾了些行李就过来了,到车上看见樊语和申海,心里还有些恍惚,等到了,恍惚劲过了,又开始难受,心想:他们现在会怎么看她呢?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呢?   申海一马当先推了院门进去,院子里正在锯木头的曲安歌就眯着眼睛抬起头来,申海一愣,见尘土木屑飞扬之中,曲安歌单脚踩着条凳站着,穿一件红底的大花棉袄,衬得脸惊人的白,头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低马尾,额?的碎发因风飘扬起来,一双细眉配着一双泛着水光的潋滟双眸,猛一下叫人进了什么大漠江湖的画卷。   呆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曲安歌关了电锯,开口道:“你们这就来啦?那要不这床你们自己做?”   这么说完,她放下电锯道:“木屑好像进眼睛了,好痛,密密,我眼睛好痛。”   申海:“……”他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点丰富过头了,给曲安歌,还是不必安这种人设的。   他拿着行李笑着进去了,院子里的人就看见了后面的姜瑗,最先看到的是站在一边帮曲安歌递木头的江赢,她立刻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过了两秒记起表情管理的事,努力闭上嘴巴,但是眼神仍然震惊。   姜瑗怎么能来呢?姜瑗怎么会来呢?   然后在边上洗菜的贝甜也看到了——贝甜经过这两天的锻炼,终于熟练掌握了洗菜剥蒜的技能,所以目?这个工作全权交给贝甜,她见到姜瑗,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心想:还挺有意思的嘛。   她都觉得挺有意思,想必观众也会觉得挺有意思吧?   接着在房间里拿了眼药水出来的许密也看到了,她挑眉,不动声色。   最后,滴完眼药水的曲安歌也终于看到了,她眼里盛着眼药水,眯着眼睛,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乍一下看见姜瑗,脑子也是懵了一下,随后却想:秋水意,真有你的。   摄影机里拍了个全景,导演看着画面,心想:这场景,是怎样的绝世修罗场啊,她在这一瞬间已经想好怎么剪预告片了,这个画面一定要给好几个不同机位的重复画面,配上那种悬疑片的音乐。   这么想着的时候,曲安歌抬手说:“你们都会做什么?会做椅子么?”   要说尴尬,开始确实多少是有点尴尬的。   众人交换各种社交辞令,从天气状况聊到历史人物,从历史人物聊到人生哲学,曲安歌和姜瑗却一直没搭上话,也不止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可是因为要做的事太多了,节目组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机会,为了获得物资一路都是各种挑战,吃完中饭之后,又来一个任务,抓阄组队,两人一组去探望村里的孤寡老人,曲安歌偷偷问导演,能不能黑箱,她想和许密一组。   导演摇头:“不行的……”   曲安歌失落道:“好吧……这一段不会录进去吧?”   导演道:“哈哈哈怎么会呢。”   众人抓阄,结果贝甜和申海一组,许密樊语和江赢一组,曲安歌和姜瑗一组,曲安歌用可疑的目光盯着导演,十分怀疑对方是黑箱了。   导演却非常正直地说:“分组完全公平公正透明哦。”   曲安歌虽然心生怀疑,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想,要是最后剪出来一路沉默,也不能怪自己。   她反而有点担心许密,望向许密,却见对方正和樊语低声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樊语一拍大腿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是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她稍稍放心,心想也是,许密和樊语已经算是熟人了,理应不会冷场,自己还是应该专注眼下,她扭头,正巧看见姜瑗正打量她,两人目光相接,随后一起笑了。   这笑容纯粹是条件反射,是不带一丝感情的,曲安歌不知道姜瑗是什么心情,总之她是咯噔了一下。   两人就出发了,按节目组的地图?往目的地,节目组画的卡通地图非常离谱,两人很快迷路,凑在一起交流这地图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个向日葵,是不是说院子里肿了向日葵?”姜瑗道。   “那这个季节向日葵还开着么?”曲安歌问。   姜瑗犹豫:“应该不开了吧。”   曲安歌点头:“我印象里向日葵夏天开,不是有部电影么,《菊次郎的夏天》,里面就有向日葵花海。”   姜瑗微微一笑:“我喜欢这部电影。”   曲安歌道:“我也喜欢,还有那首歌,summer……”   她哼起调子,姜瑗道:“不是这样啊,明明是这样的。”   她撅起嘴吹口哨,居然吹出了完整的曲调,曲安歌一脸敬佩,说:“你居然会吹口哨啊。”   姜瑗问:“你不会?”   曲安歌摇头:“不会……”   姜瑗说:“我比你年长几岁,以?在乡下,我们一群野孩子都会吹口哨……”   说到这突然停顿了,有些恍惚地想,她怎么会在和曲安歌说小时候的事呢?   在此刻之?,她总觉得曲安歌应该是讨厌她的,毕竟她的粉丝在网上骂了她那么久,自己也是默许的态度,但是现在从对方身上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厌恶。   对方惊讶便是惊讶,疑惑就是疑惑,并没有掺杂别的。   但是当初在酒店卫生间讽刺自己时,对方明明也是牙尖嘴利,话语想把刀子似的往她心里戳。   她于是想到,眼下这一定是演技。   对方的演技……还真是挺自然的。   姜瑗叹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冷不丁看见某个房子的屋顶,画着向日葵的壁画,她立刻抬手指道:“是那里吧?”   果然是那里。   那是一幢两层小楼,住着一个九十岁的奶奶,墙上的画是她孙女画的,因为奶奶很喜欢花,在院子里种满了花,如今开的正好的牵牛花和桂花,满屋子都是桂花的香气,奶奶高兴地给了她们很多干桂花,说可以用来做香囊。   两人坐在院子里,房间里的录音机放着越剧,姜瑗听了会儿,突然唱起来,是一曲完整的《十八相送》,奶奶听得红光满面,特别高兴,连夸她唱的好,姜瑗抿嘴不好意思道:“也只会唱这个,以?演过祝英台,学了这个。”   曲安歌笑道:“我还以为是以?演过越剧演员的角色。”   姜瑗道:“我演过昆曲演员。”   曲安歌立刻说:“我也……想演的……”   她差点说出了演过,幸好中途刹车了。   姜瑗道:“以后会有机会的。”   两人目光相接,又是相视一笑,这次这笑容里有了点真情实感的意味。   那么说起来,虽然两人在网上似乎已经纠缠的难舍难分,眼下却好像还是第一次正经相处,居然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两人坐到傍晚,从奶奶家出来,走出院子的时候姜瑗瞥见曲安歌顺手把院门拉上了,对方看起来一点妆都没化,穿一件栗子色薄呢大衣,低马尾,颊变是凌乱的刘海和碎发,微风吹拂,碎发迷到了眼睛,她抬手把碎发挽到耳后,露出无暇的饱满的脸颊,明明这么寻常的场景,看起来像是偶像剧女主角似的。   第一次见面时怎么没发现呢?   大约是被偏见遮蔽了双眼吧。   姜瑗在心里叹气,上天居然会那么厚待某人,突然之间,心里的一股气就散去了。   姜瑗想,这大约是因为发现上天太过于优待对方,于是终于连嫉妒之心,也生不起来了。   而此时曲安歌眯着眼睛想:回去还要做没做完的床,还要整理房间,还要做菜,还要洗碗,上天呐,来道雷劈死秋水意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97章   曲安歌和姜瑗回到小院的时候,正巧看见许密樊语和江赢也回来了。   曲安歌看见许密,立刻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一半,又想,自己是不是表现的太热切了?   要是太明显,搞不好会让人看出来,她稍微放缓脚步,这时看见江赢手里提着一袋鱼,许密手里拎着一袋大闸蟹。   她一愣,问:“哪来的?”   江赢道:“帮忙砍柴赢的,你们没有么?”   “没有。”曲安歌摇头。   她扭头望向导演,导演说:“因为你们没触发剧情。”   曲安歌无语:“还要触发剧情的?”   导演道:“对的,我们设置了一点趣味性。”   曲安歌道:“那我们没拿到的是什么?”   导演不说话了。   导演不说还好,说了倒让人心里痒痒,而且等贝甜和申海回来的时候,手上也拿了一些食材,说是替老人打满了水缸,曲安歌就意识到估计是要帮老人什么忙,心里开始不自在起来。   她就和姜瑗商量,说回去一趟,姜瑗同意了,两人又去了那奶奶家,绕了一圈,走到屋里才知道,老奶奶需要人帮忙搬花盆。   这次搬完花盆出来,天色已经渐暗,两人走到屋门口,节目组拿来几张卡片,展示可以换的东西。   六张卡,分别是一袋白菜,一条腊肉,一袋橘子,一些笋干,一条鱼和一箱啤酒。   要论价值,自然是啤酒最高。   但是曲安歌看见啤酒,就忍不住瞥了姜瑗一眼,想起那堪称惨烈的案件,她甚至忍不住想,姜瑗在撞死那三人的时候,会想什么呢?会后悔么?   姜瑗自然察觉到曲安歌的眼神,但她以为对方是想到了当初自己因为醉酒和秋水意闹得矛盾。   她是挺喜欢喝酒,但没必要在节目里表现出来,便说:“要不要腊肉和鱼吧。”   曲安歌心思微动,却说:“要啤酒和腊肉啊,是最有价值的,平时可以用来调味,而且樊导和申老师他们肯定想喝,鱼已经有了。”   姜瑗心里有点想法,但眼下说出来不合适,自然没异议,两人要了啤酒,才又发现问题,啤酒太重了,她们必须两个人抬,还挺吃力。   于是等抬到小院,两人莫名仿佛有了点「革命情谊」,放下啤酒的时候相视一笑。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小院里飘满饭菜的香味,众人把桌子搬到了院子里。   许密回来之后忙活了很久,幸好有樊语和申海帮她,她做了一道葱油鲈鱼,红烧肉,腊肠蒸蛋,炒地三鲜……   多是樊语喜欢的江浙口味,但想到贝甜和申海是北方人,就没加太多糖,取了个折中的口味。   曲安歌和姜瑗回来的时候,所有菜正好全部出锅了,樊语半是调笑地骂曲安歌:“你们也真是会赶好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曲安歌连忙展示啤酒,表示她们也是有所收获的,樊语顿时开心了,说:“这节目真不错啊,有吃有喝的。”   曲安歌和樊语稍作寒暄,注意力便立刻又到了许密的身上,许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不安的样子。   她眼下做完了手头的事,突然发现不知道做什么了,她甚至希望节目组安排更多的事,好让她不至于闲下来体会尴尬。   要不然去把房间的地扫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曲安歌过来了,坐到她身边把麦关了,低声道:“没生我气吧?”   虽然看见她把麦关了,许密还是吓了一跳,连忙道:“说什么呢。”   曲安歌盯着许密的眼睛,许密都忘记了自己本来在局促不安,红着脸把脸捂住,说:“别看了……”   曲安歌笑了,说:“没生气就好。”   众人便在桌子边围成一圈吃饭,其他菜都还行,炒地三鲜却有点咸,这实在是少见的失误,曲安歌吃了一口表情微妙地一边,抬头望向其他人,见其他人就算吃了的,也神色如常,只当没吃出来。   直到许密自己吃了,脸色微变,张口欲言,却又没说出话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对做菜这件事有自信,今天没表现好却没人说,反而让她难受。   这令她反而开始怀疑,是不是以前大家说的好吃,也只是客套话呢?   正这么想着,听到曲安歌说:“地三鲜是不是盐放多了?”   这话终于有人说出来,还是曲安歌说的,实在是让她松了口气,她点头,说:“我也发现了,是盐放多了。”   樊语也接茬:“对对,不过这事太少见了,你居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啊。”   许密脸微红,道:“应该是走神了。”   她这会儿其实能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走神,好像是发现曲安歌不在,想问她去哪里,却又不好意思的时候。   江赢道:“虽然有点咸,但也很好吃,比我经纪人做的好吃。”   贝甜笑道:“你经纪人听到了不会想打你么?”   申海道:“真的么,这是失手的水准么?因为其他菜太好吃,我刚才怀疑这道菜可能就是这个口味。”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待众人笑完,曲安歌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密密失手的次数真的很少的。”   她望向许密,担心许密不开心,却看见许密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接下来许密又把炒地三鲜回锅调整了一下口味,众人吃饱了,想起还有酒,便拿了啤酒过来,又说玩点什么,想玩扑克,问节目组有没有,导演说:“有是有的,但是……”   曲安歌明白过来了:“得做点事换积分是吧?”   导演:“对的,你们可以选择砍柴。”   大半夜的,又冷,大家都不愿意,犹豫了一下,申海准备去了,樊语叫住他,说:“算了,也不能因为只有你一个男的就指使你,到时候观众以为我们欺负你。”   申海忙对着镜头说:“我发誓,没人欺负我,在这个凄冷的夜晚去砍柴是我自愿的。”   樊语笑道:“听出你不愿意了,回来吧。”   最后决定玩点简单直接的,直接转空酒瓶,指到的人选真心话大冒险或者直接喝酒。   问题大多也很常规,比如「谈过几次恋爱」「喜欢什么样的对象」之类的,只不过有些问题放在明星身上就有了话题度和刺激感,转到贝甜的时候大家问贝甜「有没有谈过恋爱」,贝甜不知为什么看了曲安歌一眼才说:“我没有谈过。”   曲安歌面上镇定如常,心里想:这是干嘛,为什么要看我?   她又开始苦恼,如果问她,她该怎么说,于是转到她了,她便立刻说:“我选大冒险。”   众人想不出来,好半天许密悠悠说了句:“那把柴砍了吧。”   曲安歌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众人笑作一团,最后江赢说出一个:“公主抱我们中的一个人!”   这事得到大家的赞同,主要是大家不相信,曲安歌那么瘦一个人,真能把在场的谁公主抱起来,有点看热闹的意思。   曲安歌自然选许密,她想就算许密拒绝,她也不可能抱别人,这是求生欲。   不过许密点头同意了,既然是游戏,仿佛也没什么不行的,她搂住曲安歌的脖子,想起先前在家里,好像也有那么一回。   仿佛是在看什么偶像电视剧,男主角把女主角抱到了桌子上接吻,两人也不知怎么,就聊到她们可不可以。   “我可以抱得动你。”曲安歌非常自信,“之前在酒店的时候,我把你抱到吧台……”   “闭嘴。”许密打断了她。   曲安歌贴上来,像猫似的蹭着她的脖子,说:“我最近有举铁,再试试。”   对方轻柔的磨蹭像是羽毛轻扫肌肤,身上是甜甜的沐浴露的味道,其实对方用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但是许密总觉得,从曲安歌身上散发出来的时候,好像会有些不太一样,说不上来的更好闻点。   这气味叫她恍惚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曲安歌一只手从腋下穿过抬着她的背,一只手揽着她的腿,果然是把她抱了起来,但不知为何无法保持平衡,踉跄了几步。   许密吓了一跳,双手搂住曲安歌的脖子。   这样一来,仿佛完成了正确的姿势,曲安歌平稳下来,眼睛发亮道:“看,很轻松啊。”   想着那时的事,这次就条件反射地这么做了,下意识搂住脖子,曲安歌抱着她,甚至还小跑了几步。   等放下来,众人纷纷鼓掌,江赢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们怎么那么熟练啊?”   许密表情微僵,手心都冒出冷汗,虽然知道这会儿应该镇定,却还是忍不住瞥了曲安歌一眼。   然后她看见曲安歌笑眯眯道:“因为练习过呀。”   心头一震,她颇受冲击,但是众人反而大笑,显然没当回事。   坐回自己的位置,许密的心还是砰砰跳个不停,结果「祸不单行」,瓶口对准了她。   贝甜开口:“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密巡视众人,开口道:“我喝酒……”   也不知是什么神秘力量,接下来两次,又全是许密,最后众人感叹:“看来是上天不希望你只喝酒。”   但是许密十分担心自己会说错话,所以坚决不选其他选项,喝到第三杯,脑袋开始发晕,终于到第四次,瓶口对准了姜瑗。   这下姜瑗纠结了,喝一杯酒对她来说简直是奖励,但是在这个节目里,她不太想表现出喜欢喝酒的样子,她于是说:“真心话吧。”   她话音刚落,贝甜出声道:“在场有你讨厌的人么?”   四周突然寂静。   贝甜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是她就是有点想搞点事情,于是吐了吐舌头,夹了颗花生米吃。   作者有话要说: 第98章   秋水意正是在拍到这一段的时候过来的,毕竟是她准备了很久也抱有很多期待的综艺,她自然也是会想要过来看一眼的。   只不过首先她最近确实有事,其次是她怕过来了会被曲安歌辱骂,所以拖着没敢过来。   这会儿节目也开拍一段时间了,听说众人情绪稳定一切顺利,她就过来了,盯着镜头听见贝甜问出这么一句话,她就忍不住笑了。   心想:贝甜这姑娘可真够损的啊。   不过对方好像确实一直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特质,这也是先前对方热搜体质一直能维持那么高热度的原因之一。   秋水意如今对姜瑗,说不上讨厌但总归是不会喜欢,邀请姜瑗不是她一个人的主意,是和节目组的人一起商议的,策划当时力荐让姜瑗过来,秋水意心想为了赚钱,以前的一些小成见算不得什么,于是便听从了。   如今看来,听的还挺对。   她含笑看着姜瑗,见姜瑗眉头都没皱一下,笑道:“什么?讨厌的人么?”   有个心理学上的说法是,人在不知道如何回应的时候,会重复别人问出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就算姜瑗在娱乐圈混久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在心里大骂贝甜没有脑子,恨不得开口“这里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自然不能这么说,但是要是说「这里的人我都喜欢,没有讨厌的人」,到时候节目播出了,应该也会被骂假惺惺吧?   姜瑗在这一瞬间在脑内进行了一场激烈的头脑风暴,大约两三秒的功夫,她开口道:“为什么会有讨厌的人,很多人今天第一次认识,我目前觉得大家都很友善啊。”   也只能这么说,被骂假惺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虽然此时此刻,这是她的真心话。   至少在贝甜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觉得并没有讨厌的人,就算是对曲安歌,如今的感情也颇为复杂,并不是简单说「讨厌」就可以形容的。   不过贝甜问出这个问题后,她觉得贝甜是最讨厌的,怪不得以前圈里很多人都不想和她合作,说她是「公主病」呢。   心里憋着一股气,回答完这个问题后,瓶口对准贝甜,姜瑗报复一般地问:“你呢,你在场最讨厌的人是谁?”   贝甜微醺,脸颊泛红,抬手指着许密,说:“以前最讨厌她,不过现在不讨厌了,她做的东西太好吃了。”   姜瑗表情微僵,心想:她怎么还真说了?   而许密现在也是头晕目眩,被贝甜指着,却没能理解对方在说什么,一脸困惑道:“什么?”   曲安歌便知道许密肯定是醉了,要是清醒的时候,对方绝对不会搭腔。   大家果然开始好奇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贝甜道:“反正是她的问题,你们问她。”   许密这会儿反应过来了,一脸不满道:“不是我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申海好奇:“什么?什么?到底是谁的问题,所以你们以前还真的认识啊?”   到这,游戏就没继续下去了,因为所有人都已经乱了。   曲安歌还算清醒,连忙说:“很晚了,我们散场去休息吧。”   许密和贝甜梗着脖子吵架,贝甜说:“你泼我咖啡。”   许密道:“是你先想泼我。”   贝甜道:“我就是吓吓你。”   许密道:“明明就是惯犯。”   曲安歌过去把许密拉到身边,说:“不吵了不吵了,睡觉去了。”   江赢拉住贝甜,说:“姐,姐,别喝了,少喝点。”   一片兵荒马乱,终于把喝的比较多的人都塞进了被窝,曲安歌出来倒洗脚水的时候,看见的人群后面正含笑看着她的秋水意。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立刻走到秋水意面前,说:“怎么回事,来之前可没说有那么多事。”   秋水意心虚,但嘴硬道:“这是综艺节目,又不是公费旅游,难道真的让你们享受啊。”   曲安歌翻了个白眼:“那么说起来,还是隔壁那个公费旅游的节目比较爽。”   秋水意又说软话:“旅游也很累的,田园生活不好么?”   曲安歌压低声音:“那这些先不说,为什么邀请姜瑗?”   秋水意道:“这不是她来问了么。”   曲安歌惊讶于居然真的是姜瑗方主动,想了想又问:“不担心得罪秦思藿?”   秋水意道:“思藿根本不在意这事,现在主要是和那男的的事撞在一起,才让姜瑗有些尴尬,过几个月风头过去了就好了,我们的节目不也正好是几个月后播么。”   曲安歌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姜瑗要是不出酒后撞人那个事,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垮了的。   她有作品有名气,总能东山再起。   不过曲安歌在秋水意这话里听出别的意思:“你和秦思藿很熟么?”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事。   秋水意得意道:“晚照和秦思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前一阵子在意大利通过晚照认识她了,也算是朋友吧。”   曲安歌一想,也是,都是大小姐,认识也不稀奇。   道理好像讲通了,心里还是不满,曲安歌又要求加了工资,得到同意之后才回去睡觉。   躺倒床上,正要睡下,却感觉到被子下面伸过来一只滚烫的手,把她的胳膊紧紧握住了。   她一愣,扭头看见许密,满脸通红,瞪大双眼盯着她,眼里好像有水光,正潋滟泛出水波来。   曲安歌被萌到,露出微笑,突然又正色,伸手摸了摸许密的额头,低声道:“脸怎么那么红啊,不会是生病了吧。”   许密摇头,把半张脸埋进被子。   曲安歌凑近,半晌恍然,说:“你酒醒了?”   许密点了点头,低声道:“好丢脸……”   对方的声音又软又低,大概是因为不想被贝甜和江赢听到,又凑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曲安歌的下巴上,这气息并不算灼热,如此说来应该确实没有生病,曲安歌反手把被窝里许密的手握住,说:“不丢脸,很正常的。”   许密期待地问:“会剪掉么?”   曲安歌觉得八成不会,但是她担心自己这会儿要是说了实话,许密一晚上都睡不着,于是昧着良心道:“会的……”   许密还晕乎乎的,听到这话放了心,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但是被窝里的手却没放开,曲安歌仰躺着,感受到这举动中许密对自己的依赖。   手指收紧,她突然觉得来参加这节目,也不是个很差的主意。   因为宿醉,第二天许密醒的比较晚,结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半个身体已经钻进了曲安歌的被窝,头都在曲安歌怀里埋着,她心虚地慢慢挪回来,先看了眼房间里的摄像头,确定已经遮好了,又起身看了看贝甜和江赢,确定两人都还睡着。   话虽如此,不知为何还是觉得有点羞耻,有种在大街「裸奔」的感觉,望向曲安歌,见曲安歌还熟睡着,想到昨晚对方为了照顾自己折腾到很晚,便不忍心把她叫醒了,自己轻手轻脚去了外面。   到了外面,却发现居然已经有人在,姜瑗和樊语正坐在院子里聊天。   许密出去的时候两人不知聊到什么,姜瑗正说:“我知道你的意思,确实是……她更合适一些。”   许密听这半句,隐约有所猜测,不过没搭腔,见两人转过头来,只说了声「早」。   多的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不是那种很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的人。   但是这个早上的氛围却并不尴尬,可能是因为樊语和姜瑗并没有一定要和她搭话,后来两人就去砍昨天没砍的柴,因为不会,研究了很久,直到曲安歌打着哈欠出来教她们。   曲安歌一边砍柴一边说:“昨天晚上累得够呛,喝酒还是要有度啊。”   下午姜瑗就要走了,曲安歌还是没忍住,想要劝劝姜瑗。   姜瑗心里一动,不知为何,虽然曲安歌甚至没有抬头看她,她还是隐约察觉到对方的意思。   这或许是因为从某些角度来讲,她们其实是很相似的人。   曲安歌说:“酒精是一级致癌物呢,又伤身又不好喝,大家还是要少喝酒。”   姜瑗出声,说:“对……我也这样觉得。”   曲安歌在这时抬头看她,晨光落在对方的发丝上,脸颊上,皮肤的纹理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那是毫无瑕疵的仿佛瓷釉一般的肌肤,一层薄薄的汗毛,光晕似的镶了个银边。   她又重复,说:“该少喝酒了。”   她想在以后人生的很多时刻,她都会想起这一幕来。   将头发随意扎起的穿着红棉袄的曲安歌,仿佛无意一般地说——「大家还是要少喝酒」。   ……   下午,樊语和姜瑗一起走了,留下申海说还要住一个晚上。   曲安歌想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第二波来的客人打电话过来了,听声音也是男的。   其实并不算有什么惊喜。   简直就是秋水意想要搞点流量这个心态的昭然若揭,来的是《奇花倾城》剧组的男主男配。   两位小鲜肉十分有礼貌,过来就是姐姐长姐姐短,分别的时候众人加了微信,而后来的是《明宫花》剧组的几位老演员——当然不是说林珍意,听说林珍意最近在国外疗养。   这会儿到了十一月中旬,曲安歌百花奖入围,抽空参加了个百花奖,《白驹过隙》获最佳编剧,又与最佳电影擦肩而过,不过这会儿樊语已经很淡定了,她甚至开始对曲安歌说:“我已经开始构思下一部电影了,到时候你要来客串一下啊。”   从百花奖回来,曲安歌迎来下一波客人——是她马上就要参加的电影的导演,冯兆念。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冯兆念的普通话口音重,曲安歌在电话里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她当即有些惊讶,因为没想到冯兆念会过来。   电话里只当没认出来,开了几句玩笑,等出来许密问起来,她憋不出笑了,说:“是冯兆念导。”   因为担心许密不认识,她说的全名。   边上江赢听到,惊讶道:“冯导?真的嘛?我从来没见他参加过综艺节目。”   贝甜都惊讶了,本来在边上剥玉米,把玉米放在一边,凑过来说:“《人生寥寥》么?”   许密抬眼瞟着贝甜:“你都知道?”   这都快一个月了,许密和贝甜如今也算熟悉了,只是熟悉归熟悉,仍是不对头,冷不丁要互相刺一下,最开始还有所收敛,到后来不知是忘了还是忍不下去了,就有点无所顾忌了。   贝甜闻言假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圈内人,戛纳评审团奖的获奖导演我还是认识的。”   她又补充:“你不认识的话我可以给你科普一下。”   许密不看贝甜,对着曲安歌道:“是因为你下一部要演他的电影么?一起来的还有谁啊。”   曲安歌道:“不知道还有谁,没问起这个。”   她说完这个,江赢已经一副星星眼地看着她,说:“前辈您要演冯导的电影呀,好羡慕。”   贝甜也是一愣,目光投到曲安歌的脸上,又移开,但过两秒,又忍不住盯着曲安歌看。   这是也没什么好瞒的,曲安歌便说:“确实差不多已经定了,不过这次他会来,我也挺惊讶的。”   实际上要说起来,连冯兆念都都挺惊讶的。   节目组的邀请他在两个月前就收到了,那还是去辉煌影业签合同的时候,秋水意便说他们准备制作一个领略田园风光的节目,问他有没有兴趣,冯兆念当然礼貌地说「有兴趣但是时间上可能匹配不上」。   这话说出来一般人都应该懂了,但是秋老板似乎是那种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后来节目开播还在不断发邀请来,还发一些节目片段过来,来证明确实是「田园休闲生活」。   冯兆念这些日子说好听点是在采风,实际上就是在休假,得了空偶尔便会看一下这些发来的节目片段,也觉得挺有意思。   那天陈美颜来了,也看见了,冷不丁说了句:“要不去一下吧?”   冯兆念没想到陈美颜居然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说:“你居然想去?”   陈美颜道:“试试呗,一辈子都快过去了,没尝试过的东西尝试一下,也没什么吧。”   冯兆念一愣,道:“也是哦……”   要说起来,好像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成行了,也没有经过太多的深思熟虑。   觉得两个人去有些少,于是又约了也会在《风雨同归》中出演的三个年轻演员,一起去了。   到达目的地之后,发现此处比他先前度假的地方冷了不少,于是只穿着皮夹克的冯兆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扭头想跟陈美颜说话,瞥见边上一堆的摄像头和工作人员,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是慢吞吞拉开行李箱拉杆,陈美颜倒是突然开口道:“到时候后期是不是要给我们加身份介绍?”   冯兆念道:“是的吧……”   陈美颜道:“知名导演冯兆念,代表作列下来这样么。”   冯兆念笑了,用闽南话说:“那你知名作家和编剧啊。”   陈美颜用闽南话回:“那我没什么作品可列了。”   冯兆念便说:“等电影上映了就有。”   说到这的时候,到了目的地,远远看见一棵高而巨大的槐树,叶子没掉但是黄了一半,枝条垂落在一边小院的围墙上,围墙是土夯的,呈现一种泛着灰的黄色,大门是发黑的木门板,半开着,门口站着一个人,纤瘦高挑,正冲他们挥手。   冯兆念恍惚,问:“那是曲安歌么?”   陈美颜道:“看着像……”   曲安歌今天为了迎接冯兆念,特意脱了那件集市赶集的时候买到的便宜红棉袄,换了件驼色的羊羔绒外套,甚至还化了个淡妆,就怕冯兆念要是看见了太过于不修边幅的她,觉得她不配演女主角楚瑶。   但在门口等久了,多少有些懈怠,于是看见两人的身影,就忍不住高兴地挥起手来。   抬起手的时候就多少有点后悔,觉得这个姿势看起来没那么「漂亮矜持」,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做都做了,也没什么。   反正实力在,一些细枝末节的应该没关系的。   再次看见陈美颜,曲安歌还是觉得一阵惊艳,对方是那种让人忘记年龄这种东西存在的优雅美人,她偷偷望向院子里的其他人,见其余人看见陈美颜,也差不多都是一怔的样子,曲安歌便向众人介绍:“这是冯兆念导演,这是编剧陈美颜老师。”   后面三个年轻演员也上前来,和众人打招呼。   接下来便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寒暄,节目组又出来整活,很快众人便分散开,到了晚饭时分,累得像狗似的喘着气回来了,这时暮色四合,院子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今天的饭除了许密在做之外,冯兆念和陈美颜也帮了忙,因为两人年纪大辈分高,节目组没敢给他们事做,但两人不自觉便忙碌起来,帮忙打扫了房间打了水,有去灶台帮忙做饭。   许密很快发现冯兆念非常擅长做菜,切菜片肉动作都很利落,许密是不擅长和别人说话的,但因为冯兆念气质温和说话和气,不知不觉中便自然地搭起话来。   冯兆念道:“我以前就看过你的视频,很喜欢。”   许密受宠若惊,一时都说不出话,冯兆念便又说:“我觉得热爱美食的人心里都是别有丘壑的,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每个食物都有自己想表达的东西,不是么?”   许密想了想,摇头道:“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做出好吃的东西很开心。”   冯兆念击掌道:“这就是最高境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许密有点茫然,陈美颜在边上嗤笑:“你神经……”   许密偷偷瞥陈美颜,对方是那种无论如何你都会注意到的类型,在色彩鲜艳的世界中,对方像一幅淡淡描摹的水墨画,美的同时还要自己独特的韵味。   但是对方说起话来,又好像带点娇嗔,那不是那种甜腻的娇嗔,而是亲密随和的气质。   她有点想问对方几岁,但觉得没礼貌,没敢问出来。   结果吃晚饭的时候有人问出来了——这勇士自然是贝甜,对方盯着陈美颜问:“老师可不可以问一下您几岁了啊。”   必须说,比起她平时是礼貌了很多的。   陈美颜还是淡淡的笑,问:“你觉得呢?”   贝甜想了想:“四十?”   江赢忙道:“没有吧,我觉得三十多!”   要说起来贝甜确实比较实诚,因为陈美颜的脸上是有些衰老的痕迹的,甚至于说,比起一些娱乐圈热衷于打针的明星来说,痕迹还挺明显。   白天的时候许密看得清楚,但是现在天色暗了,对方又坐在阴影里,夜色是最好的磨皮滤镜,那些因为衰老带来的瑕疵突然都看不见了,对方含笑坐着,像是画报上的民国美人。   众人见陈美颜并不生气,便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下,突然有个小演员说:“感觉陈老师和曲老师很像。”   众人静了一会儿,江赢道:“这么一说,是有点。”   曲安歌眨巴了下眼睛,一脸高兴,说:“真的么?”   她觉得陈美颜漂亮,把这当成夸奖,但自己确实没有发现。   她下意识望向许密,因许密是最熟悉她的人,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众人便顺着她的目光同样望向许密,许密一时成为人群焦点。   她顿感头疼,只好硬着头皮说:“是么……是因为……都很美么?”   她并没有发现有哪里像,或许是因为对曲安歌太过于熟悉了,这世上曲安歌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的一个。   曲安歌闻言抿嘴,好叫得意不至于太明显地流露出来,江赢惊愕道:“没想到许密姐会这么说。”   许密涨红了脸,因为知道现在镜头肯定对准了自己,掩耳盗铃般地不敢望向镜头。   众人调笑起来,最后认为是因为眉眼有几分相像,陈美颜又说了她的岁数,伸出手来,用手比划,居然是个六,众人愕然,江赢道:“六……六……六十?”   陈美颜含笑点头,道:“脑子还没糊涂,真是万幸。”   江赢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说:“不,我不相信,这一定是幻觉。”   大家于是又笑了。   冯兆念摆手道:“不要再聊年纪外貌了,肤浅,一群演员在这,该聊电影文学。”   一个小演员胆子大了,举手道:“冯导我有不肤浅的,您和陈老师是什么关系。”   冯兆念故作生气,拍桌道:“更肤浅!”   曲安歌看出冯兆念和陈美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立刻转移话题,说:“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你在戛纳得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唉,我这不是没得么?”   话题便这么换了。   这个晚上在欢声笑语中过去,第二天一早,曲安歌刚半睡半醒地到了门口,拿了个小板凳准备晒太阳,导演道:“最后一天了,你们有什么打算么?”   曲安歌突然惊醒过来。   这居然是最后一天了么?   来参加节目的时候还不情不愿,但是真做起来,才发现时间过得挺快,只一眨眼的功夫,这一个月就过去了。   门口的老槐树来时还郁郁葱葱,如今也开始落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昨天身体有一些突发问题去医院了,不是卖惨只是解释一下,今天晚点还会有更新的。 第100章   莫名有些伤感,于是这天早上贝甜起来的时候,曲安歌还特意说了声「早」,贝甜看了眼手表,说:“你是不是讽刺我十一点才起来?”   曲安歌收了伤感,道:“你也知道啊,最后一天了,你都不能起早点么?”   贝甜一愣,没说话,踩着拖鞋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过了几秒她抬头,问:“江赢在哪?”   曲安歌道:“在帐篷里背采。”   贝甜踱步过来:“那下一个是谁?”   曲安歌道:“我……”   最后一次背采,打板的时候曲安歌还有些感慨,节目组的第一个问题果然也是问她:“节目快结束了,心情如何?”   心情自然是复杂的,但是总体还是开心,毕竟可以下班了,曲安歌稍微做了点艺术加工,照实说了,但不知是不是喜悦表现出来太多,节目组的人忍不住吐槽她:“感觉你主要还是开心。”   曲安歌笑了,问:“前面是不是也问了江赢,她怎么说?”   导演道:“她说会舍不得许密姐的美食。”   曲安歌道:“那不就得了,我又不会吃不到。”   她这么说完,又正色道:“把这个发出去是不是不太好?要不然重新录一遍吧。”   节目组的人果然帮她重新录了一边,曲安歌出来的时候和贝甜擦身而过,贝甜看起来面无表情,结果过了半个小时从帐篷出来,眼眶红红的,曲安歌偷偷去问,得知贝甜背采的时候狂哭不止,用掉了半包餐巾纸。   但是在他们面前,贝甜是一点都没有流露出什么来的,等到了午饭时间,大家也都很平静了,大约是意识到明天就要各奔东西,这会儿的气氛便温情脉脉起来,节目组也没搞事,搞了也没人乐意去做。   众人便晒晒太阳喝喝茶,如此消磨了一天,竟然也得到节目组的默认,这天就这么看起来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   当天晚上,冯兆念陈美颜和她们带来的小演员就走了,江赢和贝甜因为接下来的工作接的紧,也走了,结果最后只有曲安歌和许密还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和节目组一起走。   因为接下来有个活动,到了机场,曲安歌和许密又各奔东西,到了十二月份,曲安歌前往S市进行电影的拍摄,电影开机没几天,《一日三餐四季》和《一路成花》同期同时段播出了。   秋水意这边其实没什么打擂台的意思,只是凑巧便是这个时间段最好,两边前期都投入了不少进行宣传,《一路成花》那边有老牌艺人人气爱豆和新晋小花,但是《一日三餐四季》这边的配置更是爆点十足,前期宣传片里曲安歌姜瑗贝甜许密站在同框,八目相对的样子,被称为「综艺史上最大修罗场」。   前一天网上便有营销号发起投票,带节奏问大家支持哪个节目,投票的结果居然是五五开,也有人两边都不看好,评论说「全是女人的节目,大概就是一群人面和心不和吧」。   褒贬不一,但是数据做不了假,看见那么多人关注,投资人已经乐开了花,如此这般,节目终于播出了。   播出的那天正是平安夜,曲安歌在房间里和许密视频通话,问许密有没有在看节目。   许密那边吵得不行,她则是一脸无奈道:“我不想看,但是臻臻和小岳一定要把我拉过来。”   许密最近很忙。   她在节目里受了冯兆念的启发,觉得自己其实还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于是特意报了个学校系统地学习烹饪,如此学习了一个月,果真获益匪浅,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不好的地方,至少对曲安歌来说,许密简直比呆在剧组的自己还要忙。   对方早上五点便要起床去菜市场买菜,早上上完课又要回去研究新菜色拍视频。   早上早起,晚上就必须早睡,基本上一过十点,许密那边就没有动静了,曲安歌十分哀怨,却也觉得比起守着时间不固定的自己,确实还是去做自己的事更好。   但是哀怨自然不会减少,此时曲安歌便忍不住说:“把你叫过来干嘛,你十点就睡了,节目都播不完,到时候你在她们这睡么?”   许密敏锐地察觉到了别的意思,问:“你是不是对我每天睡得太早有意见?”   曲安歌忙说:“那没有的,早睡早起身体好。”   许密道:“有话直说,你以前叫我有话直说的。”   曲安歌一愣,哑然失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如今使小性子的,居然变成自己了。   她忍不住笑了,许密也笑了,说:“原来以前你听到我说话,是这样的感觉啊。”   曲安歌道:“好吧,我就是希望你能热情一点,不要永远只发「嗯,哦,好」。”   许密道:“但是有时候我觉得只能发这个,不发这个回什么呢?”   曲安歌想了想:“嗯嗯,哦哦,好好?”   许密哑然,一头雾水地困惑道:“不是一个意思么?这样会好一点么?”   曲安歌道:“会好点,或者你每天早起给我发一张自拍?”   许密翻了个白眼:“不要,变态。”   她们说到这的时候,谭臻臻等人突然发出惊呼,曲安歌听见谭臻臻高声道:“快看快看,密密,你出现了!”   许密扭头望向电视屏幕,新买了高清电视上显示出她的脸来,她面无表情一眼不发地收拾行李,后期给她在屏幕正中央配了一排省略号。   谭臻臻发出爆笑,说:“好好笑啊,完全就是你啊。”   曲安歌受到蛊惑,也忍不住打开电视来看,此时后期表示,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于是画面重播,配上了一段好时好食在短视频上经常配的bgm,又加上一层柔和的滤镜。   顿时,原本沉默寂静的画面变得生动治愈了,就好像是许密的小视频里经常展现的那样。   到这儿曲安歌就忍不住喷笑出声,笑声刚漏了两声,听筒那边许密说:“很好笑么?”   曲安歌立刻憋住笑,道:“不好笑,我完全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许密说:“我不看了,我要走了,你也别看了。”   老婆发话,曲安歌只好照做,关了电视走到阳台,可是心里还是痒痒,就打开微博看话题,看见一个眼熟的许密粉丝说——【原来许蜜姐姐的本体是BGM。】   她又笑了……   第一期节目只坐到四人到达小院,但是只是贝甜曲安歌许密碰头,已经爆点十足,在加上预告片里出现的姜瑗,这个晚上,《一日三餐四季》的收视率一路上涨,最后定格在1.25%,《一路成花》在前期宣传与参加者人气的加成下,并驾齐驱,同样维持在了1.2%的水平。   但是第二天秋水意一脸嘚瑟地给曲安歌打电话,说《一路成花》的收视率在节目播出过程中呈下跌趋势,她们的节目却是上升,足以证明后期一定是会她们的节目收视率更好。   曲安歌敷衍着挂了电话,却也有些好奇目前的话题度如何,于是登了小号,首页先刷出了一条她关注的同人圈大手的消息,对方的最新微博是——   【正主ooc啊怎么办!】   曲安歌一愣,随即想,难道她们通过一期节目,已经发现了她是个攻的本质?   她抱着期待点进去,看见评论里说——   【高岭之花受变成了舔狗受,真是蛮难让人接受的。】   曲安歌:“……”   曲安歌又把微博删了,心想:随便吧,世界毁灭也跟她没有关系。   ……   到第二周的时候,她便知道这综艺一定是火了。   因为她的微博粉丝数量又增长了一个数量级,登上大号的话,评论一刷新便是99+,是个完全刷新不掉的状态。   因为评论太多,都没有心情去看是好评还是差评,只随便刷了一下,发现好像是好评更多,大部分都是夸她「姐姐好可爱的」。   次日去剧组的时候,先前完全不和她说话的工作人员居然都找她搭了几句话,还颇为羞涩地说:“以前以为你很高冷的,看了节目之后才发现,原来你好搞笑。”   曲安歌满头问号。   她自认自己确实不高冷,但是……也不搞笑吧?   没过几天,冯兆念向她展示她穿着大红花棉袄的照片,问她:“这衣服我们去的那天你没穿啊。”   曲安歌道:“这不是想着给你们留下个好印象,特意梳妆打扮了一下么。”   冯兆念于是打量着眼前的曲安歌。   这会儿她正在扮演女主角楚瑶的少女时代,穿一件月白色的旗袍,扎两条麻花辫,特意用高光把眼窝和山根两侧抹浅了,来令对方的五官不至于美艳的太过于冲击,而更多展示少女的纯净。   而对方也果然诠释的很好,一个聪慧藏拙的少女形象,从纸上被复刻到了镜头里。   但是手机里的这张截图上的曲安歌,头发因为刚睡醒支棱着,双手塞在袖口中,像个仓鼠似的缩在小板凳上,正露出茫然的神色。   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想起自己给陈美颜看这张照片的时候,陈美颜也是愣住,他于是笑问:“你还觉得她像你么?”   陈美颜摇头,说:“确实是我看岔眼了,原来是不像的。”   她一顿,但又说:“可是她表演的那个人却还是像我,她原来真的是个很优秀的演员啊,怪不得……”   冯兆念知道陈美颜在「怪不得」什么,就像电影里的楚瑶一样,她年轻时也曾经去试镜过电影演员,但是导演觉得她是个木头美人,把她刷下来了。   曲安歌的美却是生动的,甚至于,在镜头里那生动被放大了,所有微妙的情绪她都可以通过眼神表达出来,再通过镜头传递出来。   毫无疑问地属于老天爷赏饭吃。   冯兆念很喜欢曲安歌,他给曲安歌看这张照片也是夸奖,笑着说:“哈哈哈原来如此,那我真是受宠若惊了啊。”   这节目放了两个月,期间话题是越来越爆。   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人骂,有人说许密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让人觉得晦气,有人说曲安歌太虚伪了是假惺惺,贝甜被骂没脑子,江赢被骂没存在感,但是节目过半,这些骂声都停了。   观众越来越发现原来在这院子里的人都是真实的,她们有的害羞有的傲娇,有的大大咧咧有的不修边幅,但是她们本质都是善良而单纯的,想象中的撕逼或者明争暗斗并没有发生,她们会吵架会摆脸色,但是却能很快重新好好相处。   有网友说,看见她们就好像看见一个家庭,母亲内敛安静做的一手好菜,父亲随和好脾气干什么都乐呵呵的,两个孩子一个傲娇嘴硬,一个活泼开朗,她们生活在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就像是梦里的场景。   主要是,四个还长得都很养眼。   这条微博被顶上热门,曲安歌没过几天也看见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了「蜜汁乳鸽」的话题里,几经周折,看见了一个新的话题——   #青梅CP#   现在,她和许密的CP有了个新的CP名了。   看不出攻受的那种。   ……   曲安歌接到林珍意的电话,已经是快过年的时候了。   冯兆念没有樊语那么无情,宣布腊月二十三大家就可以开始陆续走人,剧组留到最后的就只有主要的几个负责人,于是也没什么可拍的,到了二十三的晚上,大家便找了家酒店吃饭。   酒过中旬,曲安歌收到电话,发现来自林珍意。   上一次和林珍意交流还是元旦的时候,因为发了祝福短信,于是聊了几句,林珍意知道她拍了综艺,但是因为人在国外,暂时没时间看,于是只勉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个时间上不上下不下的,无疑应该是有事,曲安歌便出了包厢到了走廊,接了电话问:“林姐,有什么事么?”   林珍意沉默了一会儿。   冷风在耳边呼呼地响,大约是林珍意那头也听到了,对方问:“你在外面?”   “嗯,大家在吃饭,明天就放假休息啦。”   林珍意脱口而出:“那么早啊。”   曲安歌笑道:“什么啊林姐,你比我们导演还狠啊。”   这话只是玩笑,曲安歌听出来,对方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说,于是没再开口,静静等着。   冷风吹散了酒气,没等到林珍意说话,身后突然有人叫她,说:“安歌,你怎么在这。”   声音温柔婉转,是陈美颜的声音。   曲安歌正要回答,却听听筒里「咔嗒」一声,拿下手机来看屏幕,便发现电话已经挂断了。   她一愣,却也没想太多,只当是信号不好卡掉线了,于是转身面向陈美颜,说:“是一个前辈的电话。”   陈美颜抬手掩嘴,轻声道:“那你继续说,我先走了。”   曲安歌道:“没事,已经挂了。”   陈美颜于是放下手,笑说:“我还以为是许密打给你的。”   曲安歌盯着陈美颜的眼睛,对方的眼皮已经有些耷拉了,但反而显出一些温润柔和的气质,漆黑的瞳仁中映着走廊的灯光,显出几分洞若观火的笃定与从容。   曲安歌便想她一定是猜出来了,却也没说什么,只抿嘴微笑,说:“这次不是。”   陈美颜只喝了一些酒,但是她许久没喝酒了,只一点便微醺,走到栏杆边上,迎着冷风长吁一口气道:“我真高兴这电影的主角能是你,我本以为一定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堪堪凑活,没想到能找到比想象中更好的。”   曲安歌道:“您能这样想,我当然最开心。”   陈美颜微微偏头看她:“难道不是导演这样想最开心?我的想法可不一定是导演的想法。”   曲安歌道:“不是啊,如果主角本人都觉得我好,那当然才是最好的。”   陈美颜眨了眨眼,也没吃惊,只说:“你发现了呀。”   曲安歌点头:“是呀,我发现了。”   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却说不上来了,只是某天演某一段的时候,突然想,这一段其实是很可能发生在陈美颜的身上的。   那一段讲的是应女校同学的邀参加生日舞会,结果众人将目光放在主角身上,没人注意女同学本身了,通常人们看到这,一定认为女同学会嫉妒,但是女同学并没有,她反而觉得与有荣焉,觉得是自己邀请到了那么漂亮的女生。   会发生这样的事,自然不止是因为女同学通情达理,也是因为主角楚瑶向来是会笼络人心的,她知道自己美丽,于是便让自己的美丽不至于太过于惹眼,太有攻击性,只叫人觉得她是个温和的花瓶。   演到这的时候曲安歌突然想,原来像陈美颜那样美丽的人,曾是有过这样的心思的么。   夜色中陈美颜缓缓开口:“我母亲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很早外婆就改嫁了,说是改嫁,其实是被外公卖了,她们那个年代是常会有这样的事的,妻子女儿,其实只是财产,若是活不下去,是可以被卖掉的。”   “你可能会觉得我啰嗦,怎么讲自己的事,要从母亲讲起,其实我是想说,你说的也不对,这不全是我自己的故事,也是糅合了一些我母亲的故事的。”   曲安歌静静听着,并不回话,只点了点头。   陈美颜靠着栏杆转过身来,她的上半身隐没在阴影之中,只隐约看的见脸上的轮廓,明暗的交接,在朦胧之中岁月的痕迹淡去了,曲安歌模糊地看见那风华绝代的样子。   陈美颜道:“你看得出我是这样的出身么?”   曲安歌老实道:“看不出来。”   陈美颜笑道:“其实我到了十二岁,便借宿到了一个远方亲戚家里,所以我的青春期是富养着长大的,我是说,我见过很多原本以我的家庭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增加了眼界。”   曲安歌道:“是了,眼界是很重要的东西。”她重生以来能走到今天,就是靠着上辈子增加的眼界。   陈美颜悠悠叹出一口气来,说:“但是……”   她说完「但是」,包厢里突然有人出来抽烟,看见两人,连忙打招呼,陈美颜话茬断了,便没继续说,等那人走了,只对曲安歌说:“你有什么剧本上的疑问,随时可以来找我,我到这个年纪,只希望能在这世界上留下些什么了。”   曲安歌点头说好。   她有些恍惚,总觉得陈美颜的这些话给她打开了一个奇妙的世界的口子,晚上做梦也是些光怪陆离的梦,她穿着长裙在有着高高穹顶的大厅里旋转跳舞,跳到一半突然停了,低头却发现自己没有穿鞋。   她醒了,看见闹钟在响,梦境带来的荒谬感和空洞感褪去,她幸福地想:可以回家见老婆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百章 啦! 第101章   曲安歌回家那天家里正在打扫卫生。   这个家自然说的是许密和她的家,如今她回来,第一时间便是回她们自己的家。   自从买了这个房子之后,两边家里也很快知道女儿在那买了房子,名义上说是许密买的,曲安歌只是回来就住在那。   因为两人关系确实一直很好,一直没有人怀疑这件事。   或许是一直以来已经有了某种固有印象,因为大家总觉得她们一直都那么要好,所以从小就对她们熟悉的人反而不会想象到她们的关系已经发生了质变。   许密其实也是刚刚结束工作,前一天她还在隔壁市的酒庄取材,昨天倒头就睡,醒来时已经是中午,打开手机看见昨晚曲安歌发来一张截图,上面是飞机的时间。   除此之外又说一句——【不用来接我,好好休息。】   对方是知道自己这几天一直忙碌,所以并不提出为难的要求。   许密起床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这一觉睡得太久,真去接机时间也确实紧巴巴,想了想起床巡视了一下房间,决定打扫一下。   过年了,总应该打扫一下房间的。   曲安歌到楼下了时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打电话通知一下许密,但是想到许密没回消息,怀疑对方可能还睡着,就直接上去了,门是指纹锁,她推开门的时候看见许密就在门口擦鞋柜,大约是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抬起头来,因为瞪得太大,更显得眼睛圆溜溜的,黑白分明,像是只受惊的仓鼠。   曲安歌忍不住笑了,伸手想捏许密的脸,许密躲开,道:“你没洗手吧。”   曲安歌连忙换鞋先去洗手,许密蹲在地上发了会儿呆,又有点后悔。   她并不是嫌弃曲安歌没洗手,只是很久没见突然见到,既惊又喜,没反应过来,莫名有些羞涩,下意识先说出嫌弃的话来。   她站起来走到卫生间门口,看见曲安歌正在认认真真洗手,连手指的缝隙都没有放过,洗完还迎着光照了照,纤长的手指在暖光灯下透出一些粉红的血色,灯光漏过指缝照在脸上,微眯的眼睛配着卷翘的睫毛,莫名显得缱绻媚人。   她想起昨天晚上刷微博的时候,看见有网友说——【虽然我看了节目之后已经对曲安歌幻灭了,但是有时候看着她的脸还是会恍惚一下呢。】   这个评论得到了六千多个赞。   对这件事许密深有同感,就比如现在她就恍惚了一下,直到曲安歌转过身来,冲她张开双臂,说:“抱抱……”   许密原本有些紧绷的心情突然放松了,就好像是野兽的领地里闯入了陌生的侵入者,现在她发现对方是熟悉的人,并且身上也染上了她自己的味道,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曲安歌的手臂的时候,曲安歌已经迫不及待地贴上来,脸颊粘在了她的脖颈上,深深吸气,说:“密密,我好想你。”   对方的脸颊是热的,吐息更是灼热,许密立刻也觉得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她踟蹰了一秒,还是听从内心的召唤,用手臂搂住了曲安歌的脖子,她的心脏立刻因为这个选择开始雀跃,她同样把脸埋在对方的脖子上,感觉灵魂仿佛都平静而充实起来。   在这种感觉之中,时间地流逝仿佛都缓慢起来,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两人才仿佛鄹然清醒过来,许密迷糊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屏幕上显示「妈妈」,她莫名心虚。   这种感觉就好像学生时代偷偷在床底藏了言情小说,晚上正压在作业下面偷看,妈妈突然在外面敲门,问她在干什么。   许密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听见电话那头许母说:“晚上来华庭吃饭,这件事可别忘了。”   许密还真忘了,但是前些天许母确实打电话给她,跟她说腊月二十八晚上有远房亲戚过来,家族里的人会聚集起来吃个饭。   许密不想参加这种聚餐,特别是她开始做自媒体之后,遇上不懂的长辈,总是会问她在做什么,她很难描述,对方似乎也总对她有各种遐想,或好或坏,但总不是她,叫她觉得尴尬。   她面露难色,曲安歌便凑过来,用口型问:怎么啦?   她想着如何拒绝,斟酌着开口道:“曲安歌刚回来了,她工作那么忙那么累,我总不能她刚回来就把她一个人撇下。”   许母道:“那一起来啊,多她一个多张嘴而已,有什么关系。”   许密哑然,艰难开口:“不好吧,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曲安歌通过许密的这句话猜到什么,眼睛一亮,轻声道:“我可以去,我不怕尴尬。”   许母帮曲安歌也找出一个理由:“不过她现在那么有名,在外面吃饭会不会有点不方便啊。”   许密想说「是」,但看见曲安歌一脸期待,又心软了。   她自然觉得这种家庭聚会很没意思,但是曲安歌会想参加,却是因为想要认识自己的亲人吧。   想到这,她开口说:“那行吧,我们可能会晚点过去。”   许母道:“还是早点。”   许密说「好」,挂了电话。   曲安歌一脸期待道:“家庭聚餐么?”   许密点头说是,随后又无奈道:“说是有外地来的亲戚,你真的要去么。”   曲安歌道:“去啊,我还要化个妆。”   许密道:“那万一他们认识你呢?”   曲安歌一脸期待:“那不是更好了么?”   许密:“……”   她发现自己果然不是很能理解曲安歌的点。   曲安歌却是想,自己如今怎么说也有奖项傍身,说出去并不算特别丢脸,站在许密身边,应该能算是给她加分的存在吧?   抱着一点小虚荣心,曲安歌和许密打扫完房间之后,就开始专心坐在镜子前面化妆了。   ……   这餐饭由许母和许父安排,于是两人一早就到了。   亲戚也很快都三三两两地到了,聚在一起,自然就是聊家常聊孩子,聊着聊着说起许密,问许密做什么工作,谈恋爱了没有,结婚了没有。   许父许母一一答了,对面一听,便有点得意,说自己家工作稳定是公务员,孙子已经两岁了。   他怀里便抱着两岁的孙子,正在啃大拇指。   另一家则说孩子在国外工作结婚,已经准备移民了,过年都没时间回来,很辛苦。   既然在国外,聊了几句似乎也没什么可聊的,话题又回到许密,问她怎么还没来,为什么不找男朋友。   说到这的时候,饭桌上突然有人冷不丁说了句:“为什么不能是女朋友啊。”   这话真是石破天惊,饭桌都寂静了一瞬,说话的是许密舅舅家的小孩,叫杨石琼,刚上初一,先前有人问她成绩,她一言不发,大家觉得她是个怪小孩,有人还感慨了一句:“去年还很乖的。”   寂静了起码三秒,她妈尴尬道:“小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许密姐姐是女孩子你忘了么。”   杨石琼道:“不是啊,同性结婚不是合法了么?”   话题就是到这的时候,许密和曲安歌推门进来了。   多少还是有些知名度了,两人都戴了口罩,冬天的羽绒服帽子又宽又大,罩上头之后,就算她们在路上被拍到都没人认得出来,进门之后曲安歌先摘了口罩,挂上自认最标准漂亮的笑容说:“叔叔阿姨好啊。”   包间很安静,全部看着她。   曲安歌确实有想过要营造一个惊艳出场的氛围,但是眼下的氛围就是说——有点过了。   许密也摘下口罩,心里有些奇怪,因为连她爸妈都用有些愕然的目光看着她和曲安歌,她瞟了眼曲安歌,看见一张在精致妆容下艳光逼人的人,她于是觉得一定是因为曲安歌今天太过于精心打扮,于是有点太夸张了。   实际上,从去年开始,许密就觉得曲安歌已经呈现一种鹤立鸡群的美丽,不仅仅是因为容貌,似乎还有仪态和气质,妆容什么的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但是她爸妈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曲安歌,为什么反应也那么奇怪?   不知道说什么,许密便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这么说着,往空的座位走,走到一半,看见曲安歌还站着,便伸手拉住对方的衣袖。   两人结伴刚坐下,听见有人出声道:“女朋友?”   许密&曲安歌:“!”   难道终于被发现了?!   正想着该做出什么反应,许母道:“说什么啊,这是安歌。”   全场众人重新活过来,纷纷开口——   “对对是安歌。”   “差点没认出来太漂亮了。”   “对了,安歌现在是不是大明星啊。”   “是曲安歌么?”   在场也有几个先前没见过的远房亲戚,第一次看见曲安歌,有些人是有些不认识,不认识的自然惊讶,认识的便暗带点得意地介绍:“这是密密的好朋友啦,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当然,小时候就很漂亮啦……”   曲安歌故作矜持的微笑。   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进来的时候氛围那么奇怪,但眼下的情况还是比较符合她的预期的。   现在她也算是小有知名度了。   她的得意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因为接下来大家接踵而至的问题就让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你见过很多明星么?”   “你认识XXX么?”   “XXX和XXX关系不和是真的么?”   “XXX有小孩了是真的么?”   曲安歌发现这些亲戚的问题简直比媒体记者的问题还要刁钻,主要是她说「不知道」「不清楚」的话,还要受到鄙视——   “看来你还是没到那个层次啊……”   到最后,曲安歌只好装作在回手机消息很忙碌躲过问题。   许密给她发了条消息——【后悔了么?】   多少是有点后悔了,但是曲安歌嘴硬——【不后悔。】   她扭头望向许密,许密看着她一脸意味深长。   酒过三巡,菜也上得差不多了,饭桌上大家开始各自聊各自的事,曲安歌松了口气,不敢再刷存在感只低头玩手机,身后突然悠悠传来一个声音,说:“你们是一对吧。”   曲安歌吓了一跳,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看着十几岁的小女孩,是先前没见过的。   许密也听到了,也是吓了一跳,说:“杨石琼,你在说什么……这是我舅舅的女儿。”后面半句话是对曲安歌说的。   杨石琼一脸认真,压低声音:“我从节目里就看出来了,你们总是成双成对地出现,除了第一天是许密姐一个人之外,之后你再怎么困都会早起陪她,肯定不是偶然吧。”   曲安歌在网上也看到CP粉一次为依据进行长篇大论,如今看这小姑娘一本正经,顿时有种「网友竟在我身边」的感觉。   曲安歌见她一本正经,心里起了逗弄的心思,便正色道:“网上的东西都是假的,是编出来骗你们小孩的。”   杨石琼生气了:“我才不是小孩,刚才我就说了,许密姐姐肯定会带女朋友过来,他们才那样看着你们的。”   许密愕然,说:“什么?”   那她爸妈那么眼神是什么意思?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2章   接下来的时间许密多少有点焦虑,多少总觉得饭桌上的人似乎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她,于是刚刚散场,她便急不可耐地告辞,等到了家,又给她妈打电话。   许密:“到家了……”   许母:“那行啊……”   许密:“那……没别的什么事了么?”   许母:“没了啊,你好好休息……啊对了……”   许密的心提起来,听见许母说:“你明天不工作了吧,那陪我逛逛街啊。”   许密:“好,好的。”   挂了电话,许密一脸恍惚,曲安歌已经从冲击中回过神来,笑道:“只是小孩子口无遮拦而已,他们不会当回事的。”   许密张口欲言,又没说出话来。   她发现此时内心深处,紧张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被发现,而是紧张于,要是被发现了,该怎么做才好。   如此,她发现自己的想法已经发生了改变,她曾经的顾虑,是担忧两人走不到未来,被父母长辈知道,只徒增烦恼,如今不知从何时起,这顾虑变成了要是父母知道自己把这件事瞒了那么久,应该怎么办。   这仿佛已经说明了什么,但是因为平时工作忙碌,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这方面的事,于是如今虽然想法已经变了,却也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时间去完善。   这时曲安歌洗漱完,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讲起了别的事,自然是回来之前的离别宴上,陈美颜说的那些话。   她讲到林珍意打的那个电话,讲到陈美颜说的那些故事,许密开始没听进去,听到后面,突然回过头去问前面的事,说到林珍意突然挂电话那儿,许密道:“不会是因为听到了陈老师的声音,才突然挂了电话吧?”   曲安歌没理解,道:“啊这样么,那也不用挂的那么突然吧……”   许密道:“我是说,两人是不是从前认识,林姐认出了陈老师的声音。”   曲安歌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密又说:“我只是猜测,但是你这么一说,你回来的前一天,节目是刚好播到倒数第二期,前一期预告片里……出现了陈老师的画面。”   曲安歌立刻去网上搜索预告片,预告片里神神秘秘,又是背影,又是手部特写,只最后终于出现了一个镜头,就是冯兆念和陈美颜从车上下来的一个镜头。   这个镜头里冯兆念还不给正面,但陈美颜却给了正面,虽然镜头只是远景,却已经能依稀分辨是个姿态卓越的美人。   要曲安歌说起来,这镜头里并不能完全展现陈美颜的美貌,但是下面评论已经纷纷问,来的人是谁,好像是个美女。   陈美颜如今在国内自然查无此人,于是反而是只露出一个背影的冯兆念先被查出来,履历一拉,众人惊呼,询问到底是谁有这样的面子,可以请出如此殿堂级的导演来。   便有所谓「圈内人」隐晦来提,曲安歌下部电影便是冯兆念的女主。   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有人说酸话,表示「曲安歌凭什么有这样的资源」,但如今今非昔比,自然也有人帮忙反驳——「人家是戛纳入围,金像影后,你又是哪里来的妖怪」。   曲安歌许久没有刷微博了,如今这一刷之下,才发现原来自己如今在网上的口碑已经今非昔比,至少在大号微博评论下面,好坏评已经能有个七三开,要是有人骂她,已经会有粉丝跳出来把对方骂走了。   她一时好奇,又搜索自己的名字,发现以前那些说她蹭热度骂她「就是个网红」的微博已经刷不到了,大多数人都在说——   #笨蛋美人曲安歌#   #期待曲安歌新电影#   #曲安歌的穿搭水平#   曲安歌有些惊讶,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搜索自己的名字,出现的大致内容都是「不配」和各种黑照的时候。   现在连她的穿搭水平都得到欣赏了么?   她自得意满,点进#曲安歌的穿搭水平#,看见了各种各样的她穿着红色花棉袄做各种事的截图。   有砍柴的,有烧水的,有蹲着打哈欠的,有坐在台阶上数蚂蚁的。   曲安歌:“……”   许密这个时候凑过来,看见曲安歌在搜索她自己的名字,便忍不住说:“你怎么敢搜自己的名字啊。”   她现在都不敢搜,有时候她觉得网友黑人的水平实在是千奇百怪,就算是自认为看多了,还是冷不丁会震惊一下。   她记得有一次她看到有人骂她,说她的耳垂小的有点奇怪,简直有些畸形,一看就是没有福气的人。   许密过去从来没有关注过自己的耳垂,看到这话,虽然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在意,但接下来的三天只要看见镜子,还是忍不住观察一下自己的耳垂到底有哪里奇怪。   后来她把这件事告诉曲安歌,曲安歌见怪不怪,说以前看见有人说她耳朵下面的脖子看起来有点肿,可能有甲状腺问题,平时要注意一些。   “我那两天那个位置长了个包。说真的,我妈都不会那么关心我。”   当时两人是在视频聊天,许密忍不住去看曲安歌的脖子,最后扪心自问,她可能也发现不了。   由此可见,大家心细如发,让你难受的角度确实是防不胜防的。   她本来看曲安歌一边玩手机一边笑,还以为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凑过来却发现对方在搜自己的名字,顿时非常震惊。   曲安歌神情复杂地退出了搜索,说:“没有在说什么坏话了……”   但是粉丝截的图,简直比黑粉还丑啊!   她忍不住向许密吐槽,许密笑了,说:“谁叫你在节目里那么不修边幅。”   曲安歌嘟囔道:“但是剪辑可以挑一挑的嘛……你节目都看了么,要不我们一起来回顾一下?”   许密闻言,立刻摇头,其实她平时根本不看,只是评论里总是有人给她截图,谭臻臻她们又经常在工作室放节目,所以她虽然没看,却仿佛把节目全程都给追下来了。   只有两个人在家,曲安歌把电脑接上电视,从第一期节目开始看,许密要躲到卧室里去,曲安歌拦腰把她抱到了沙发上,用身体把她压住。   许密挣扎,曲安歌把对方的双手固定在身后,用腿夹住许密的腿。   如此一套流程下来,两人气喘吁吁,出了一点薄汗,许密瞪大眼睛看着她,节目正在放广告。   这广告是她们在节目里也经常念的,十分熟悉,但此时却听不进去,她心如擂鼓,手心汗津津一片,从这个角度她看见曲安歌的锁骨,松垮的领口垂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她盯着曲安歌,发现曲安歌侧头看着电视屏幕,还真在认真看。   心头无名火起。   这次的火来的明明白白,就算是许密也一下子明白,这是一种羞愤,因为自己在这一番折腾下心驰神往心生摇曳,而曲安歌居然——没!有!反!应!   不管从哪种角度得出结论,都不会让人觉得愉快。   曲安歌见许密不动了,便稍稍松开钳制,许密便推开她直起身,曲安歌见许密不挣扎了,以为对方也放弃了,便笑着说:“其实也没有很尴尬吧?一起看一起看,剪辑之后还真的挺搞笑的嘛。”   这期节目正是姜瑗来的时候,后期给了好几个眼神特写,仿佛暗潮涌动。   曲安歌忍不住想起当时的事,说:“还挺会剪的,其实我们开始的时候真的挺尴尬的,但是后面还挺好玩的,特别是heyboys和少女集结来的那期,真的好热闹啊,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耳鸣……”   曲安歌一边看节目一边说话,自顾自说了不少,节目过了中旬,她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察觉到了不对劲。   好像,或许,大概——许密是不是很久没说话了?   曲安歌扭头望向许密,看见许密盯着电视屏幕,眼神冷漠,面无表情。   这会儿电视上刚好是晚上,暖黄的光恰好切到了幽蓝的光,光线黯淡,五官被切分的更加鲜明,于是更显得神情冷冽。   用后世的话说,这是个阴间灯效。   曲安歌实际上也觉得自己到了阴间,浑身冷飕飕的。   曲安歌闭嘴沉默良久,等节目里变成了白天,光效变得「阳间」,她正要开口,自己的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她瞥了眼来电显示,发现是林珍意。   要是别人,肯定就挂了,但是是林珍意啊。   曲安歌只好先接了电话,听见林珍意说:“安歌,方便聊聊天么。”   曲安歌站在阳台,回头去看客厅里的许密,许密脊背笔直,正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也没挪位置。   曲安歌道:“嗯……嗯,林姐,你说。”   林珍意道:“你们剧组的编剧,是叫什么名字?”   曲安歌道:“叫陈美颜,怎么了姐,你真的认识她?”   林珍意也吓了一跳,说:“你知道?有人告诉你了么?”   曲安歌忙道:“不是不是,是先前的情况有点奇怪,我就往这个方向猜了猜……”   她现在也要猜一猜,许密这副样子,是不是代表着……非常非常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是防盗章,先别点进去宝贝们! 第103章   虽然心情非常焦灼,但电话里林珍意并听不出来,对方也是心里有事,闻言便说:“是么,我表现的很明显么?连你都看出来了。”   曲安歌听到这话,干笑道:“啊……倒不是我发现的,回来之后和密密提起了这事。”   她大致说了,林珍意沉默良久,道:“许密总是很敏锐,是的,我是听出了她的声音,我们是旧相识。”   曲安歌突然想起陈美颜对她说起的经历,所有所思道:“陈老师说她小时候寄宿在一个远亲家里,那莫非是您么?”   林珍意一愣:“她说起这事?”   曲安歌:“就昨天晚上我回来之前。”   说到这里的时候,曲安歌已经知道林珍意和陈美颜应该不止是旧相识那么简单,若只是旧相识,听到对方的声音又何必那么紧张地挂掉电话,大可以大大方方地相认,说一句「好久不见」。   但是光听林珍意的声音,确实听不出什么,只觉得对方斟词酌句,话说的很慢。   “看来,她也还记得我……这……很好。”她这样说。   “你们是远房亲戚?”曲安歌问。   “算是,但并没有血缘关系,她继父是我的远房叔父。”说到这林珍意笑了一下,说,“那会儿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很混乱,人太多,亲戚太多,我也经常分不清,但是她我记得很清楚……”   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林珍意轻轻笑了下,说:“原因你也猜得到,因为她太漂亮了。”   曲安歌赞同地点头:“确实……”   对方如今已经有一些年纪,但仍拥有一种跨越了年龄的美丽,想来年轻的时候,只能是更加不俗。   林珍意闻言忍不住问:“她现在也很美么?”   曲安歌忍不住点头:“很美,你可以去见见她呀。”   林珍意轻声道:“如果有机会的话,她现在如何,在做些什么,你能跟我说说么?”   曲安歌便漫无目的地说起来。   陈美颜呆在剧组的时间其实并不多,曲安歌见到对方的次数也不多,但是对方每次过来的时候,都会给全剧组买饮料买奶茶,提意见时态度也很温和,仿佛从来没有生气的时候。   话虽如此,却不会有人不重视她的意见,因为对方说的话仿佛天然的有种让人想要努力达成的力量,有时候甚至觉得要是没听对方的话,还会十分愧疚。   有一次和剧务吃饭,剧务便说:“陈老师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猫一样,仿佛是很柔软的,懒散的,神秘的,但是又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为她服务。”   曲安歌赞同地点头,说:“就是这样。”   其实电影里的楚瑶便被描述成这样的人,但是不知为何,就算是知道剧情的演员也并不觉得楚瑶和陈美颜会有什么联系,大约是因为看剧情,楚瑶像是个心机女,但是陈美颜却不会让人和「心机」扯上什么关系。   很难不去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一种「心机」。   曲安歌说了一些,林珍意也兴致勃勃,直到曲安歌又往客厅瞥了一眼,看见电视关了,许密已经不坐在沙发上,她心里一紧,忙说:“林、林姐,也挺晚了,您还不休息么,要不我们明天说吧。”   林珍意意犹未尽,但显然也是看时候已经太晚,便说:“打扰你了,下次来A市了,有空一定要来看看我。”   曲安歌道:“那是自然。”   挂了电话,曲安歌深吸一口气,连忙往房间走,许密居然也不在卧室,曲安歌立刻翻遍整个家里的所有房间,她万念俱灰,心想,许密不会气到回她父母家去了吧?   但是话说,到底是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因为自己强迫对方看节目么?   想来想去,似乎只能是这样一个原因。   曲安歌想给许密打个电话,又觉得刚才话说多了有点渴,一边打开冰箱门拿水,一边拨通了许密的号码,手机铃声却在厨房门口响起,许密就在移门那挑眉看着她,拿着手机问:“干嘛?”   曲安歌惊喜道:“你在啊,可是你在哪,我到处找你都没找到啊。”   许密瞥了她一眼,神情冷淡:“我去扔垃圾了,找我么?难道我还能在冰箱里?”   曲安歌尴尬地打开矿泉水瓶:“有点渴,想先喝点水,你喝么?”   许密进厨房洗手,边洗边说:“不喝……”   到这曲安歌便开始觉得许密可能没有生气,也许只是勉强她看节目,所以心情有些不好,于是忙道:“我下次绝对不会勉强你看节目了。”   许密「嗯」了一声,没说别的,往房间走,曲安歌跟上,见许密直接去了浴室关上门,便只好坐在床头玩手机。   等许密出来,正想说话,许密却说:“不去洗澡么,再不洗很晚了。”   曲安歌道:“想先跟你说说话嘛……”   她正要撒撒娇卖卖乖,好叫许密心软,没想到许密的手机响起来,是许母打来了电话,曲安歌惊讶,道:“都那么晚了。”   但是这个电话自然要接,曲安歌见许密坐到床头,开始低声说话,只好先去浴室洗漱,等出来后,便见许密侧躺在床上,黑发如墨汁般淌在雪白的枕头上,她那边的床头灯已经关了,只开了曲安歌这边的床头灯,她的头一大半埋在被窝里,看不到脸,只能看到一点耳朵的边缘。   曲安歌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在被窝里偷偷拉住了许密的手,许密没有甩开,身体轻轻起伏,呼吸看起来很平稳。   曲安歌觉得,对方要不就是睡着了,要不就是确实没生气,总之这个情况,好像她要是做点什么,也有些不合适,于是躺在自己的枕头上,把灯关了。   其实本来她是准备闭上眼睛之后再想想要不要做些什么的,但是?途跋涉确实太累,于是没几秒的功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只有她一个人,微信里许密发来了消息,说自己陪她妈逛街去了。   桌上放着许密准备的晚餐,是鸡蛋饼油条,还有一碗甜豆浆。   到此时,昨晚某一段时间觉得许密在生气这件事就好像是一场幻觉,曲安歌一边嚼油条一边想,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呢?   这大概是薛定谔的生气。   她很想找人讨论一下这事,找了一圈,发现最合适的人居然是秋水意,于是发消息过去——【老板你在干嘛。】   秋水意居然不回,曲安歌只好去客厅看节目,顺便登上小号,再刷刷微博。   如今网上最火的话题之一仍然是《一日三餐四季》,而且因为下周就要播放最后两集的缘故,话题愈发热烈,相较之下,《一路成花》这次并没有什么水花,曲安歌觉得这是因为曾经节目里最大的爆点贝甜没去参加,所以现在节目平淡如水,大家面和心不和,但又没人直说,于是旅程尴尬又无聊,弥漫着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虚伪气氛。   光聚以为不给贝甜参加节目是给她个教训,如今看来,贝甜其实是收视密码。   就像如今,大家讨论最多的除了预告里的陈美颜到底是谁,还有贝甜和许密到底是真的想看两相厌,还是欢喜冤家。   在曲安歌看来,许密就没给贝甜好脸色过,实在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觉得两人只是表面不合欢喜冤家,她忍不住刷了下粉丝给出了片段,有一段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贝甜问姜瑗「在场有你讨厌的人么」,这时贝甜的眼神,有些挑衅地看着曲安歌,而后来姜瑗问贝甜有没有讨厌的人,贝甜指向许密,但是双颊通红,眼神迷离,滤镜一加,比起讨厌,更像娇憨。   评论里的人嗷嗷说着甜,说——举起甜蜜蜜大旗,甜蜜蜜一定是真的!   曲安歌:“……”明明只是喝酒喝醉了!   她分明觉得自己后面和许密的互动更甜,去搜索了一下,发现讨论的也很多,但是大家的关注点居然在——曲安歌看着很瘦,力气很大嘛。   曲安歌很无语,又去刷别的,发现先前关注的CP粉同人大手也很活跃,只不过现在她的设定似乎真的变了,从原本的文艺娇弱美人,彻底变成了笨蛋。   曲安歌过去并不觉得自己是笨蛋,但是如果说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那么她可能真的是个笨蛋。   这叫她不禁陷入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许密的消息,许密发来一条——【要出来一起吃中饭么?】   下面还直接跟着一个地址的定位。   曲安歌连忙回「好」,同时想,许密果然没有生气,她还叫自己出去吃饭呢。   ……   许密见曲安歌秒回,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抬头再次望向眼前的众人,心里的一团火消失了些,变得坦然。   眼前除了她妈,还有位不认识的阿姨,这位阿姨边上又坐着一个男生,二十多岁,有些腼腆的样子。   刚才的二十多分钟里,他们双方的父母已经将两人的情况都介绍了一遍,许密中途数次想要打断,都被她妈镇压下来。   眼前的情况一目了然,她被她妈骗来相亲了。   明明说好只是逛街,说到一半,她妈说渴了,要喝冷饮,结果一坐下刚点完单,眼前就坐下了这两人,她妈便惊喜道:“好巧啊,这是你儿子么。”   总之不管是真的偶然还是有预谋,情况就变成了这样,许密从茫然到理解花了五秒,从愤怒到镇定花了两分钟。   她回想起她妈昨晚在电话里说的话:“现在可以和安歌住在一起,但是她都已经是明星了,以后越来越有名,肯定会去别的地方的,你们俩以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还是该找个合适的在一起结婚生子的好。”   她总觉得她妈这话有点奇怪,却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心虚想的太多,如今却忍不住想,是不是也到时候,该向她妈承认,她和曲安歌其实已经结婚了?   她想起和曲安歌的妈妈承认这件事的时候,曲安歌的妈妈拉着她的手,她一边落泪一边感到温暖,得到承认和祝福的感觉是很幸福的,如果自己体会到了,曲安歌是不是也该有这个机会?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惊呼,她回头,看见曲安歌的妈妈捂着嘴说:“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啊。”   对方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了她的边上,挽着她的手笑着说:“聊什么呢,我也一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能写到现在,我是手残么。   我以前码字速度挺快的啊,呜呜呜。 第104章   面对这一情况,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许密的妈妈,许密的妈妈连忙介绍曲母,说是她的朋友,等曲母坐下,她还是忍不住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许密心里很慌,也不知怎么了,闻言便接了句:“我叫阿姨过来的。”   见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也察觉到这话有些奇怪,便补充了一句:“逛街人多这不是……热闹点么。”   曲母自然不反驳,微笑点头道:“我也来看看衣服。”   她环顾众人,又问:“是在逛街吧?”   多了个看起来不相干的人,有些话就不好多说了,但许母又不死心,吃完甜点便又约晚饭,她觉得曲母晚饭肯定要走,没想到曲母还没说话,许密便说:“阿姨也一起留下来吃吧。”   于是曲母安心跟上,一起去了餐馆。   ……   曲安歌出门走到一半,收到她妈的消息。   消息也是一个定位,居然和许密发过来的是同一个,她心里短暂地产生了一个疑问,便回——【妈你是和密密在一起么。】   她妈很潮地发来一个表情包,是一个闪烁的红字,写着「急,速来」。   曲安歌一头雾水,不过还是过去了,结果上电梯的时候有人把她认出来了,对方热情地索要签名,询问她的日常生活,曲安歌耽误了一阵,等好不容易脱身,见她妈重新发了个地址过来,加一个发火的表情包。   曲安歌莫名其妙地过去,发现这家餐厅人很多,顿时有点发愁,只好拉了鸭舌帽盖住大半张脸。   大概是因为在饭点,餐厅又挤又忙碌,所以没人注意到她,她偷偷瞄着桌号,等到终于找到桌号的时候,狠狠松了口气,走过去正想说「怎么找人那么多的餐厅吃饭」的时候,看见桌子差不多是坐满的。   六人桌,一边是长条的沙发椅,一边是藤椅,沙发椅上坐着她妈、许密和许密妈妈,另一边坐着一个男生和一个四十多岁的陌生阿姨。   曲安歌眨巴了下眼睛,大概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她下意识地问:“拼桌的?”   她妈不留痕迹地瞪了她一眼,随后挂上虚伪的笑容,说:“说什么呢这孩子,是一起吃饭的,叫王阿姨。”   曲安歌叫了一声「王阿姨」,又暗戳戳瞥了眼边上的男生,这男生正是她们的同龄人,看起来有些腼腆,长相若是和平常见的男明星比起来,自然是有差距,但是在普通男生里,算是干净清爽的。   这个画面第一时间会联想到什么呢?   曲安歌不敢想。   但是她姑且先跳过这点,想到许密先发了定位给她叫她过来,如此说来,原来那个急切的定位属于一种「求救」,她顿时恍然大悟,看了眼座位排布,便干咳一声,走到男生身边,道:“我可以坐这个位置么?”   因为许密坐在她妈和许母的中间,男生也坐中间的位置,所以现在和许密面对面坐着。   男生本来没抬头看曲安歌,闻言惊讶抬头,看见曲安歌的脸,一愣,更惊讶了,磕巴道:“啊……啊?”   曲安歌微笑:“可以么?”   男生转头看了眼他妈,迟疑道:“你确定么?”   确实,一般人都会迟疑,因为如果这样落座,曲安歌就坐在男生和他妈中间了,一般人一定会觉得尴尬。   但是曲安歌不是一般人,她确定点头,说:“我确定……”   男生带着一种困惑的表情站起来,坐到了一边的座位上,曲安歌镇定自若地坐下,向一边男生的母亲打招呼:“新年好啊王阿姨。”   气氛有点凝滞。   沉默蔓延……   曲安歌自来熟道:“点了什么吃?”   两秒过后,许密搭话,说:“你看看菜单。”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眼前的曲安歌,对方戴一顶灰色的鸭舌帽,因为在低头看菜单所以只露出一个精巧的下巴颏,嘴唇上涂了润唇膏,大约是因为在思考,微微咬了点嘴唇,丰润的嘴唇稍稍下陷,像是咬住一颗饱满的果实。   平常在家里只看见曲安歌,也没什么感觉,今天出门见的人多了,更察觉出曲安歌的出众,许密托腮望向一边的男生,现在还在关注她的男生,如今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曲安歌身上。   对方虽然极力控制眼神,但目光仍不住斜着往曲安歌身上飘,等落在曲安歌脸上的时候,甚至陷入了短暂的呆滞,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脸开始泛红。   她不禁又想起学生时代的事,参加校内活动的时候,一直合作的男生突然问起曲安歌的联系方式,许密去问曲安歌的意见,曲安歌盯着她,一脸认真地问:“你应该不会喜欢他吧?”   许密不明白曲安歌为什么会这么问,摇头道:“不喜欢啊。”   曲安歌微微眯起眼睛,皱着鼻子:“真的么,不要现在骗我,回头又在背地里生气地骂我啊。”   许密困惑摇头,说:“当然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她回过神来,问:“是发生过么,这样的事。”   曲安歌露出笑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些牙齿的笑容,虽然还是半个孩子,但是已经学会掩饰自己的情感,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嗯,差不多吧。”   她停顿,又说:“其实被骂无所谓,主要是不希望被你讨厌。”   许密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会有这样的经历,还是说只是因为她的朋友是个过于漂亮的女生,那个时候她有时候会有种微妙的与有荣焉,仿佛是自己的品味得到了认可。   好像属于一种虚荣心的满足。   但是当曲安歌变成了她的女朋友之后,情况又复杂起来,许密很快发现自己并不能坦然接受其他人对曲安歌的喜欢,哪怕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种单方面的情感,曲安歌通常对此一无所知,但是焦灼会令她心生不安。   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以至于她已经接受自己或许是个小肚鸡肠的人,直到今天看到这个熟悉的场景,她发现自己似乎没有过去那样焦灼。   当然还是会有些酸溜溜的,但是焦灼与不安已经淡去,她更多地想到,曲安歌是为了坐在自己的对面么,所以才会坐在这对母子的中间。   怎么会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啊。   想到这,她忍不住抿嘴偷偷笑了。   等上完菜,出于礼貌,曲安歌把帽子摘了,摘了之后边上王阿姨终于鼓足勇气问:“你是不是那个……演员啊?”   曲安歌眨巴着眼睛,摆出一副家长最喜欢的单纯无辜表情,惊喜道:“对啊,王阿姨,你认识我么?”   边上的男生道:“你是曲安歌吧?”   这下曲安歌真的惊讶了:“你认识我啊。”   男生道:“怎么可能不认识,我身边很多朋友都很喜欢你。”   曲安歌便说:“那我太高兴了,因为粉丝构成大部分是女生,我还以为男生不会认识我呢。”   男生紧张得说话都磕巴:“那你今天、今天是……”   曲安歌望向许密,一脸认真:“今天是来找密密吃饭啊,我们是……好朋友……”   男生突然一拍大腿:“我就知道!”   桌上的众人顿时愕然看他,而男生则激动道:“我听到你名字的时候就在猜,是不是那个许密。”   他抬头望向许密:“但是看了很久没确定,觉得有点像又好像不是,现在看来果然是啊。”   曲安歌笑道:“密密不太上镜。”   男生拼命点头,憋了半天又说了句:“我特别喜欢你……你们……”   这餐饭到如今已经变了味,曲安歌稍微吃了点,便借口「这里人太多可能会被认出来」想走。   她站起来的时候使眼色给许密,许密正要开口一起走,许母却突然说:“密密吃完饭和我一起回家吧,家里正好有些事要找你。”   曲安歌顿时进退两难,幸好这时候曲母说:“那安歌也等等我吧,我们一起回去。”   曲安歌松了口气,连忙坐下,说:“好……”   又想起先前她妈给她发的消息,心想,果然是亲妈啊。   但是另外一位也是妈妈。   曲安歌的目光落在曲母身上,看见对方在这一瞬间移开了目光,但先前明明是在看她。   她莫名其妙的心虚起来,垂下眼喝了口水。   是在怀疑什么么?还是说,其实已经发现了?   心脏鼓动,头也有些发晕,幸好茶水是冷的,叫她稍稍镇定下来。   她向来是自信的人,此时却很不安,一时记忆甚至回到了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她记得自己好像在门口听到许母教训许密,让她不要和自己这种人一起玩。   许密就问:“什么样的人。”   许母想了想说:“成绩不好的。”   许密道:“她成绩挺好的,全班前十。”   许母嘟囔道:“是么,看不出来。”   听到这的时候曲安歌就走了,年轻的少女总是自尊心过度旺盛,她听了这话觉得很生气,但是等到第二天中午她就忘了,买了两只棒冰一支分给了许密。   后来两家关系很好了,许母都她也很好了,但是她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句话,心里便升起一个念头——其实最开始杨阿姨不喜欢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5章   最后散场的时候,三家人都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来干嘛的,反而是男生要了两人的签名,或成最终赢家。   最终六人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前分别,曲安歌到了车上,还有些懵,抓着方向盘发了好一会儿呆,等回过神来发现没插钥匙,已经过了了一段时间。   她回过神,发现副驾驶上她妈静静盯着她,她挠了挠脸,说:“妈,咱这就回家?”   她妈突然靠近,低声问:“你到底准备啥时候说?”   曲安歌心里一动,有所猜测,但又莫名不敢直说,便问了句:“说什么?”   曲母顿时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盯着曲安歌,曲安歌无奈道:“好吧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可是……这不是担心么……”   曲母道:“我看你就是拖拖拉拉,你这人做事,总是这样。”   曲安歌道:“哪有,妈,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话说到这就停了,曲安歌忍不住想,她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么?   果然,她妈说:“明明一样,做事咋咋呼呼的,没头没脑,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做,就说今天,你坐到人母子中间去干嘛……”   曲母开始教训曲安歌,曲安歌却开始神游天外,她在想,现在到了可以公开的时候了么?   许密会希望公开么?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想——许密在干什么呢?   ……   许密把车开出地下车库的时候,许母仍然沉默不语,这个时候许密就想,她妈可能是知道了。   要说起来,大部分时候她的感觉都是很敏锐的,很少有搞错的时候——   唯一搞错的时候是在曲安歌身上,曾经她认为曲安歌确实已经不爱她了,后来发现似乎不是如此。   现在她觉得她妈似乎已经发现了,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有证据,比如说以往她妈见到曲安歌,不说是亲如女儿,也该说是非常热情,今天却没怎么和曲安歌说话,只最开始打了个招呼。   偶尔她会抬头看曲安歌,是一种略显尴尬的眼神。   实际上略显尴尬或许是许密自己的理解,那只是一种有些逃避的不愿意直视的眼神,除了两人的关系被发现了之外,很难想象还有别的情况。   但是到此时,许密却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好像青春期潜伏在皮肤下的青春痘,平日里仿佛看不出来,但冷不丁又疼又痒,提醒你无法忽视这件事,现在它终于冒出头来,虽然比起以前更无法忽视且疼痛,但至少到了可以处理的时候。   车开到楼下,许母先下了车,许密把车停进停车位以后下车,看见她妈站在路灯下面看着她。   许密一时有些恍惚,想到过去的很多日子里,她妈也会站在这里等她,有时候是她晚自修回来,有时候是双休日从外面回来,但今天对方看起来比印象中要瘦小许多,她花了两秒意识到这是因为母亲已经老去。   这不是许密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去年开始大概是因为回到了家里,许密实际上有很多时刻意识到母亲已经老去,有一次是因为腌制泡菜的时候对方蹲在地上直不起腰来,还有一次是因为出去逛街,走了一段路便累得面露疲态,但却嘴硬说:“两公里我还是随便走走的。”   母亲老了这件事从某种角度给她增加了压力,或许这是她如此拖延将这件事说出口的原因之一,反而如果父母自己通过蛛丝马迹发现,她会觉得比较轻松。   唯一难熬的就是眼下的时候。   走到楼道的时候,许母轻声问:“你觉得那男生怎么样?”   许密下意识想装傻,说了句「什么」,但是她转念一想,觉得装傻也没意义,便直接问:“是骗我过来相亲么?”   许母嘟囔:“干嘛说的那么难听,骗什么的,只是认识一下。”   许密没纠缠在这事上,说:“没什么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两人开门进了房间,许父在客厅看电视,许母嘟囔道:“什么世界不世界的,认识一下又没有关系。”   许父问:“什么什么?”   许母突然提高声音,生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父顿时不说话了,许密偷偷看着母亲的面孔,发现她的脸上是一种强忍怒气的神情。   许密不知道怎么说,洗了手出来,见母亲不在客厅,回了房间,看见母亲坐在书桌前翻她桌子上的书。   许密走过去,心情有个声音催促她,就这样吧,说了吧,是时候了。   台灯的灯光落在脚面上,将房间分割成两片,许密深吸一口气将要说话的时候,许母也刚好回过头来,做出要说话的模样。   但是两人都没能说出话来,因为许密的手机响了。   许密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泄了气,拿出手机来,看见是曲安歌的来电。   她顿时苦笑,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好拿着手机往外走,许母就站起来,说:“我先出去吧,你在房间里接电话就行。”   等房门关上,许密接了电话,一口气情不自禁吐了出来,从听筒里传递出去,就像是叹了口气,电话那头曲安歌顿时提起一口气,说:“密密,怎么了?”   许密道:“没什么……”她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曲安歌。   她想曲安歌肯定愿意也希望在场,可是她是和曲安歌不同的人,她的母亲也是和曲安歌的母亲不同的人,她认为曲安歌要是在场,或许会是个负面作用。   这并不是说曲安歌有哪里不好,而是她的母亲是绝对会把自己没有按照她的想法成长,迁怒在曲安歌身上。   从小到大便是如此,要和她认同的孩子一起玩,要在门禁时间前回来,去朋友家需要报备,甚至连大学的专业也是母亲选的。   许母温和的面孔下是一颗强硬的心,外人很少看出这个家庭里母亲其实说一不二。   大概是许密的声音听起来太犹豫,曲安歌反而更紧张了,问:“阿姨在催婚么?”   许密道:“说起这事,我今天是被骗过……”   她话音未落,曲安歌便说:“我知道的,我猜你也是被骗过去的。”   明明原本陷入在低落情绪里,这一秒心情又突然放晴般明媚起来,这是被信任带来的喜悦。   这时她听到曲安歌说:“要不我们出柜吧?”   许密:“啊?”   曲安歌的声音闷闷的,也不知在哪里说话:“我是说,就承认吧,交往的事也好,结婚的事也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了。   许密觉得好笑,说:“你为什么声音越来越低了?”   曲安歌道:“我怕我妈听到,我现在在被窝里说话,说怀疑她就在门口偷听。”   许密被逗笑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这一笑,似乎把心里的浊气也笑出来了,许密若有所思,嘴上说:“这样吧,我们下次见面……就商量一下这件事。”   曲安歌立刻支棱起来,说:“好,我一定以最饱满的精神面貌面对这件事。”   许密道:“嗯,那明天见。”   曲安歌:“嗯,明天见。”   许密挂了电话,站起来走到书桌前,看见她妈翻动的是一本高中作文书,她翻动,看见书签夹着的那一页,是她投稿投中的作文《我的朋友》。   她揉了揉鼻子,把书盖上。   其实作文大半是编的,但是写作对象确实是曲安歌。   她记得初中转学过来的时候,最开始许密也是不同意她和曲安歌来往的,想法无非是一些刻板印象,觉得像曲安歌这样漂亮的女孩,一定是不安分的会带坏人的。   许密后来在作文里写她转学过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在不习惯和忧郁之中,直到曲安歌带来了阳光,作文里用了很多忧伤明媚做作的辞藻,大约是令她妈误解了她差点陷入抑郁,于是后来就没有再阻拦她们来往。   不过现在看的话,就有点尴尬。   许密想着这个把书盖上,盖上的那一刻突然想到,她妈为什么在看这篇呢?   卧室门被敲响,许母在外面道:“密密,要不要吃草莓?”   许母洗了点草莓进来,在桌子上放下,「咔嗒」清脆一声轻响响起的时候,许密也终于开口道:“妈……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许母在床尾坐下,长叹了口气,一阵沉默后,她说:“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未来想怎么办。”   这话说的含糊,许密就也答得含糊:“着这样啊,做视频,发视频,做一些大家喜欢的东西……”   许母道:“我说的是你对家庭的规划。”   许密听到这的时候,又觉得不对劲,怀疑她妈可能不知道,犹豫要怎么说的时候,听到许母说:“算了,我就问了,你和曲安歌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为心里有所准备,所以许密稳住了心态,不说是平地一声惊雷,也确实仍然能算是一声闷响,几乎有短暂的一声耳鸣,但耳鸣过去,她镇定开口道:“您是知道了么?”   许母低着头,突然语气强硬:“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从小性格就不一样,你和她才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密没想到这句话还能还到自己的身上,哭笑不得,她发现自己和母亲果然想法相似,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所担忧的也是这件事。   甚至在今天之前,她都觉得自己还在担忧。   但不知为何,此刻听到这句话时,她却没有动摇。   她平静道:“我们可以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在这里磕十个响头向大家道歉。 第106章   听到这话,许母一下子沉默下来。   在她听来,这句话简直不像是女儿会说出来的。   于是短暂的沉默后,她说:“你为什么这么觉得,是她说的么?”   许密又哭笑不得。   她妈似乎总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要是做了什么不符合她心意的事,一定是别人「教唆」的,是别人「带坏」的。   在妈妈眼里,她是一个从来不让人操心的「乖乖」的女儿,她也确实向来如此,但终归到底,她也向来有自己的想法,过去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反驳罢了。   但是现在,她想替曲安歌说说话。   “她没有说什么,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许密这样说。   许母皱起眉头:“是么,平时你们怎么相处的?”   许密想了想她们平日的相处,正想说话,许母又说:“恐怕相处的机会都不多吧,她天天出去拍戏,一出去就是半年,身边都是明星演员,你知道她其实干嘛去了么?”   许密闻言一愣,随后心中莫名燃起怒火,她皱眉,因为眼前是自己的母亲,所以压着怒气问了句:“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母抿嘴,半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出口,反而坐实了先前确实是那个意思,许密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你表面上不是说不相信那些八卦消息么?怎么,只是场面话么?”   许母惊讶地望着许密,从小到大,她没有许密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的印象。   就算是叛逆期的时候,许密也是很乖巧的孩子,她最生气的时候也就是躲在房间里生闷气不出来吃饭,那个时候她只要在厨房留一碗冷饭就好,许密晚上会出来自己炒饭吃。   第二天她去买菜的时候会买许密喜欢的东西,许密看到了如果吃了,两人就会和解,是像是属于她们母女俩的小默契。   看到许密此刻怒而变色,她莫名感到伤感,伤感的同时又有些生气,她此时没有意识到这怒气有一半是出于不安,她也提高声音,问:“你就那么相信她么?比起她来我难道会害你么?”   许密道:“我没说你害我,她也不会害我,我们很好,她是什么样的人,您应该是清楚的。”   许母硬邦邦道:“以前我清楚,现在我不知道。”   说到这的时候,许密的爸爸走到了?口,推?偷偷看了一眼,见母女俩对峙,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许母的气顿时撒到了许父头上,说:“你问什么问,平时也不见你关心女儿,现在过来了,怎么了,来看笑话?”   许父闭嘴不语,摸了摸鼻子带上了?。   许密垂眼,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情况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她还以为自己最近已经成长了许多,没想到真碰到事了,还是会搞得一团糟。   沉默中许密瞥了她妈一眼,看见她妈眼眶泛红,眼里有闪烁的碎芒,仿佛是泪光。   但是在定睛看去是,又看不见了,只觉得眼眶红且紧咬牙关,带着一种不相让的沉默。   许密开口想打破沉默:“跟爸没有关系,你干嘛凶他。”   这话像是又踩到了猫的尾巴,许母道:“什么叫做凶?我又说错了是么,我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了是么?”   这显然是在气头上,许密不说话了,她往外走,许母叫住她:“你干嘛,家里不想呆了?”   许密道:“我口渴,倒杯水喝。”   许母又说:“你爸知道这事,也不会同意的。”   许密脚步顿了一下,又往前走,走出卧室,把?带上了。   走到房间?口,许密的心头泛起一阵委屈,她有点想给曲安歌打电话,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件事如果告诉曲安歌,对方只会比自己更难,而且现在要是给曲安歌打电话,对方说不定会过来,而现在要是过来,对她妈来说应该算火上浇油。   她走到客厅,她爸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出来,便低声道:“怎么了,你们怎么会吵架啊。”   许密不知道怎么说,一边低头去拿茶几上的水壶,一边摇了摇头。   许父犹豫了一下,用更低的声音说:“密密,别和你妈吵架了,她最近更年期呢,本来就不舒服。”   许密闻言,不知为何,刹那间鼻头酸涩,差点落下泪来。   她知道母亲爱她,关心她,同时已经老去,可正因为这些,反而更无法不痛苦地想,如果母亲一直不同意,那该怎么办呢?   她蹲在原地起不来,许父又开始担心她,问:“密密,你怎么了。”   这一句话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内心某些汹涌的情感突然决堤,许密哽咽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许父道:“那不是好事么?是谁啊?”   许密眨巴眼睛,让原本积聚在眼眶的泪水滴落,如此她再抬起头来时,便看不出有什么哭过的痕迹,只是眼眶有些发红,但是当她开口说话,声音还是哽咽:“如果是您可能不会同意的对象,我也要说么?”   许父道:“为什么不同意?”   他停顿,随即提高声音:“难道是已婚的?那是绝对不行的!”   许密:“那倒不是。”   许父:“坐过牢?”   许密:“额……没……”   许父:“欠了高利贷?”   许密想了想:“已经还掉了。”   许父:“赌博么?”   许密:“不……”   许父纳闷了:“那我为什么不同意啊,你有喜欢的男生,我就很高兴了。”   许密沉默,过了一会儿嗫嚅道:“就是说,如果说不是男生呢?”   许父一愣,过了一会儿迟疑道:“是曲安歌么?”   这一下反而是许密呆住,蹲在原地半晌不知道说什么,许母从卧室出来,听见这话,脱口而出:“你知道?”   许密有点懵,客厅没开顶灯,电视机的灯光在不断变换,显得他爸的神情也好像变幻莫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法忍受这种阴间灯光,她妈直接把顶灯打开了,于是许密看见她爸只是有点尴尬地在挠头。   “就是……看到过公众号推送。”她爸这样说,“本来也没想太多,你这样跟我说,那我肯定就猜到了嘛。”   一时有些沉默,许密心想:她爸的反应倒是挺平淡的。   许父叹了口气,对许母说:“安歌不是挺好的,两个小孩自己高兴,就好了嘛。”   许母气道:“现在高兴,那以后呢?”   许父嘟囔:“以后也不一定就会不好啊。”   许母气得发抖,指着他说:“行,你们真行。”   这么说完,就转身进了卧室,把房?重重带上了。   许父叹了口气,许密有点不安,说:“没想到变成你和妈吵架了。”   许父愁眉苦脸:“有点后悔了……”   这个时候,许密听到卧室里手机响起来。   她出来的匆忙,没带手机,于是立刻回了房间,看见手机里有好几条消息,来电显示是曲安歌,她心中一动,有所猜测,接通电话,果然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   许密出声:“你在外面?”   曲安歌道:“我在你家楼下了。”   许密只觉得飘荡不安的内心突然有了停泊之处,如此竟哽咽出声,说:“你怎么会来。”   她话音一落,曲安歌就急了,问:“怎么了,你是在哭么?”   许密道:“你楼下等一会,我下来……”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下了楼,一到楼下,果然看见曲安歌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脚上还踩着毛绒拖鞋,头发披散着,塞在围巾里,包裹着小巧的惨白的一张脸,正坐在电瓶车上吸鼻涕。   许密茫然,问:“你为什么骑电频车?”   曲安歌道:“我感觉那么短的路,好像还是电瓶车快一点。”   许密过去,心疼地抓住曲安歌的手,对方指节冰冷,握在手心像是冰块。   许密关注着曲安歌的手的时候,曲安歌盯着许密的脸不放,她见那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夜色中看不清颜色,只能看见睫毛还是湿漉漉的,曲安歌忍不住靠近将许密抱住,低声道:“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她妈那里受了打击,内心确实脆弱,许密一时忘记了她们在室外,在冷风中,只觉得柔情蜜意令她融化其中,她将脸埋在曲安歌的肩窝,心想无论如何,她不会和曲安歌分开。   想到这的时候,她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挺坚定的。   她和曲安歌在寒风中交换体温,过了几分钟,后知后觉地想到这里好像就是楼下,从主卧的阳台看下来,刚好可以看到这个位置。   她们站在路灯下面,简直像是被舞台剧的灯光照射着,是这个黑夜中最显眼的部分。   许密一阵头大,偷偷抬头望了眼楼上,看见他们家的楼层主卧没有开灯,但是窗帘似乎是拉开的。   她感到不安,就缩着脖子推开了曲安歌,低声道:“没什么,只是和我妈吵架了。”   曲安歌问:“在吵什么?”她心里猜是不是因为两人的事被知道了,可她有点不敢说。   许密犹豫了一下,仰头望向曲安歌,正要说话,远处有灯光亮起,似乎有一辆车开过来了,许密连忙后退半步,同时说:“我们上去说吧。”   虽然理论上如果上去她妈可能会爆炸,但是总比在楼下,被路人看到体会社死要强。   曲安歌就点了点头。   两人一进楼道,楼上在卧室阳台偷看的许母就问许父:“她们上来了啊?”   许父点头:“那可不?”   许母道:“我不见她们,你出去招待,冰箱里有饮料和水果。”   许父欲言又止,但是最后还是没说话,直接出去了。   他心想:这心里都这么抵触了,怎么还想着招待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曲安歌本来已经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没想到到了许密家,许叔叔端来了小果盘,倒了饮料,亲切地招呼她,又说如果两人有悄悄话说,去房间就行,不用特意陪着她。   曲安歌踟蹰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问:“阿、阿姨呢。”   确实紧张,就算是她,都忍不住磕巴。   她连忙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心态,露出一个比较自然的笑容,结果许父反而不自然,眼神游离道:“你杨阿姨……今天……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   两人交换眼神,曲安歌面带不安,许父一脸抱歉,如此便心照不宣,错开眼神,坐在沙发上嗑了会儿瓜子,曲安歌也没进房间,光眼前的一切,她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要是还不上道的在房间逗留,她担心许母对她有更大的意见。   眼下的这个时刻,当然是应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这一个小心,就过去了几天,《一日三餐四季》播到了最后一集。   曲安歌那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事,因为秋水意一大早就打了电话给她,大概内容就是「一定要看节目」「收视打败敌台的最后时刻」「增加收视率蚊子再小也是肉」。   但是这会儿所谓的敌台综艺《一路成花》已经在上周收官,收视并不理想,和曲安歌印象中的可谓是天壤之别,与此形成对比的是《一日三餐四季》收视喜人,当属本季最强,已经完全没有了对比的必要。   但是秋水意小心眼地记着最开始光聚抢了《一路成花》的事,所以到了最后也要较劲。   曲安歌听着听着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突然觉得这里有一个很好用的借口——最后一期节目了,难道不值得一起看么?   曲安歌翻身起床,找她妈去商量,曲母正在打扫卫生,闻言冷笑道:“那你去试试看呗。”   她对这两天就呆在家里什么都没做的曲安歌很有意见。   曲安歌心里委屈,心想,难道是她不想想办法么,不就是因为许母严防死守,她找不到机会么?   前几天她每次上门,许密一家都出去走亲戚了,曲安歌打电话过去,聊不过五分钟,许密绝对被许母有事打断,两人只能在临睡互道一声「晚安」,这几天都是这么过的。   曲安歌找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约许密出来,但是今天却有了想法,于是给许密打电话,说是节目的最后一期,很有纪念价值,要不要一起观看。   许密便回:“可以的……”   曲安歌见她答应的干脆,不安道:“你不用问问你妈么?”   许密道:“我说要出去工作就行。”   曲安歌惊讶:“你要撒谎么?”   许密低声道:“不算撒谎,确实有个工作……”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也准备任性一次,不那么听妈妈的话了。   这几天家里的氛围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因为在过年,每天很忙碌充实,只有和母亲目光相接的时候,许密会意识到母亲似乎在躲闪着她的目光,她心里有些惊讶,因为她原本以为该躲闪的是她自己,毕竟理论上来说,该心虚的是她才对。   但她也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非常心虚,她甚至很想找机会和母亲聊一聊这件事,只是母亲不给她这个机会而已。   到了昨晚从外面回来,许密想到那么多天都没和曲安歌见面,思念之情战胜一切,她开口说:“明天……有工作上的事要出去一次。”   母亲的目光顿时落在她的脸上,像是要把她的骨骼都扫描过一遍一般,过了一会儿她慢悠悠开口:“是为了工作啊……工作的话,也是没办法的。”   许密正直地回望过去,因为她这说的并不完全是假话。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和她妈摊开来正面讨论这件事,但是仔细思索之后,她发现这样做可能不太合适。   母亲是爱面子的人,如果自己太过于强硬,可能反而起反面效果,她惊讶于自己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仿佛她现在也是个能够审时度势的成熟的大人。   如此等到出门之前,都是相安无事的状态,到许密换好衣服将要出门的时候,许母却突然叫住她:“你确定是去工作吧,你可不能去见曲安歌。”   许密不想太激烈地反驳,却又没办法若无其事地撒谎,卡顿了一下,许母便一脸「果然如此」道:“你果然要去见她吧?”   许密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想见她。”   许母放了狠话:“你出去就别回来。”   许密惊讶地看着许母,问:“为什么?”   许母觉得荒谬,心想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但是因为许密的回答太平静了,反而显得她放的狠话有点莫名其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接下来的话就很难接上,而许密见母亲不答,便说了句:“不要无理取闹,我先走了,晚上回来。”   这话说完,就把门带上了,许母怔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许父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许母还在门口发呆,他便纳闷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许母闻言表情空白地喃喃:“说我无理取闹……”   许父:“啥?”   ……   曲安歌中饭都没吃就来了工作室——这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妈出去吃了根本没做属于她的饭,但她确实也着急过来,对许密的想念让她没感觉到饥饿,等到了工作室,却有些饿了,便打开冰箱的门看看有什么。   作为一个美食工作室,冰箱里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但是曲安歌思索许久,觉得复杂的东西她估计是做不了的,于是拿了盒饺子,准备下点饺子吃。   水烧开的时候许密进来了,曲安歌便没听见响动,她正在试图把冻在一起的饺子掰开,突然耳边有人说:“至少解解冻啊。”   曲安歌顿时都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转身张开手抱住许密,说:“密密,我好想你。”   曲安歌头一次体会到自己原来如此需要一个拥抱,当许密在她怀中时,她体会到一种五脏六腑被满足的感觉,于是她意识到这几天她确实充满焦虑,这是一种重生以来没有体会到过的感觉。   就算是在戛纳等待奖项结果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感觉,像是一只脚踏进了迷雾之中,不知道下一步要踩到的会是什么。   这是头一次她等着一个人来指引她的方向,现在那个人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拥抱许久,许密推她,曲安歌不想松手,许密无奈道:“水快烧干了。”   曲安歌慌忙回过神来,连忙先把灶火给关了。   许密瞥了一眼,见水溅得到处都是,叹了口气道:“你没吃饭么?”   曲安歌老实道:“没吃,我爸去姑姑家了,我妈出去了。”   许密又问:“你想吃饺子?”   曲安歌眼睛发亮:“之前想吃饺子,现在不想了。”   许密问:“那现在想吃什么?”   曲安歌道:“你……”   许密一愣,脸顿时红了,因为先前在家里,两人看节目的时候,自己浮想联翩,曲安歌却没有往这方面想,许密决心不再自作多情,没想到这一次曲安歌真是这个意思,她猝不及防,为掩饰尴尬板起脸来,说:“别胡说八道,我说真的。”   曲安歌搂住许密的腰,靠近对方的耳畔,随着身体的贴近,体温交换,让周围的温度仿佛升高,曲安歌摩挲许密的腰肢,低声道:“我也说的是真的。”   话音刚落,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曲安歌:“……”   看来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许密拍开她的手,说:“不想吃饺子,我给你下点面吧。”   曲安歌缩回手,委屈道:“那想吃炒面。”   许密拿冰箱里的食材给曲安歌炒了面,加了西芹和牛肉,面上了桌,曲安歌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许密做的菜了,明明重生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吃许密做的东西,没想到工作一忙碌起来,机会还是少了。   想到这,又想到难得的休假时间,见面的机会又减少了那么多,不禁面上透出颓唐来,许密看出来了,故意问:“怎么不吃,不想吃么?”   曲安歌拿出手机来拍照,说:“我要拍照留念,下次去了组里,还可以看看照片解馋。”   许密便问:“平时组里吃些什么?吃的不好么?”   曲安歌道:“吃的还好,就是总是那些菜,而且当然没你做的好吃……”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曲安歌很快全部吃完,瘫在沙发上打嗝,许密去自己的工位开始做事,曲安歌吃的太饱,泛起困来,不知不觉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没有开灯,许密坐在边上,脸上的电视的照出的幽光。   但是电视没有放出声音,许密看得是一个默剧,曲安歌望向电视屏幕,冷不丁看见贝甜的脸,贝甜满面泪痕,瘪着嘴开口说话,下面字幕说——我才不会想念现在的生活。   曲安歌清醒过来,问:“这是怎么了。”她没记得贝甜有哭得那么惨过。   许密道:“你醒了啊,最后一次备采啊,你不记得了么。”   她拿出遥控器调高声音,贝甜的声音就传出来:“不要问什么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肉麻死了,我不想回答这种问题……我印象最深刻的事是曲安歌在田里挖蚯蚓,可把我恶心死了……”   曲安歌直起身反驳:“什么时候的事,纯属污蔑,我都没有印象。”   许密道:“有……”   话音刚落,电视里插播了那时候的片段,这好像还是一个先前未播放的片段,果然是曲安歌挖出了一条蚯蚓,连忙买回去,嘴上说:“打扰了打扰了。”   贝甜就在身后,看见这一幕,露出嫌弃的表情。   曲安歌道:“我想起来了,我不是为了挖蚯蚓好吧,我只是在野菜,一不小心挖出了蚯蚓。”   许密道:“我知道……”   曲安歌靠到许密身上,故作柔弱道:“果然还是密密懂我。”   许密感慨道:“只是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曲安歌这会儿不知是不是因为刚睡醒,莫名有些亢奋,暗光中许密像是个陶瓷娃娃,曲线柔和的脸庞上带着温柔的笑,曲安歌的嘴唇虚虚落在对方的耳畔,双手搂住对方的脑袋,正想要在对方的嘴角落下一个吻,许密把她推开,说:“最新一期,不是说了要好好看么?”   曲安歌低喃:“可以看重播的嘛……”   许密很想也让曲安歌尝尝热情被浇灭的滋味,可是耳鬓厮磨,她也有些意动,正要溃不成军之时,手机响起,她瞥了一眼,看见备注写着「妈妈」。   她清醒过来直起身,发现曲安歌也瞥过来,也不知怎么想的,她激灵了一下,一个手抖,把手机给挂了。   挂了之后,她有些恍惚,想到出门之前,她还跟她妈说什么「无理取闹」,这可真是胆大包天的一个行为。   要记得以前,她妈只要板起脸来,她就顿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曲安歌也是呆了半晌,随即惊道:“杨阿姨的电话,你给挂了?”那不是火上浇油?   她连忙拿起手机塞给许密,说:“你快打回去。”   许密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去到阳台准备打回去。   曲安歌捏起拳头,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她去拿自己的手机,屏幕上一堆消息,打头是微博推送——【贝甜不舍离别崩溃大哭】   随后是一堆微信消息。   她打开微信,看见一堆恭喜收视夺魁的祝福,秋水意的消息突然跳到最上面,对方发来一条——【梦碎了。】   曲安歌疑惑——【啊?不是收视第一么,我收到一堆祝福消息了。】   下一秒她看见秋水意回——【晚照要订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8章   曲安歌闻言大惊,脱口而出:“真的假的,她才几岁?”   秋水意道:“二十一岁……”   曲安歌有些惊讶,说:“原来已经二十一了么。”   如此她突然发现,原来她重生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半多了。   她的记忆中林晚照还是个刚成年的女孩子,像是一朵峡谷百合一样凛然优雅,但是突然回过神来,原来对方也二十一岁过半,按照上辈子的人生轨迹,因为早婚,她再过两年就会结婚生子。   他们那个阶级的人,结婚战线会拖得很长,如此说来,如今已经订婚,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正思索着,秋水意道:“什么叫已经二十一岁,才二十一岁!她还是个小孩呢!”   和现在的林晚照呆在一起的时候,曲安歌也时常觉得对方只是个小孩,因为对方为人处世行为举止,都是一片天真烂漫的样子,曲安歌后来知道对方原来曾经有自闭症,心里是很吃惊的,因为上辈子她完全没有发现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在曲安歌这,许久没有见到林晚照的情况下,她脑海中林晚照的形象有时候会回到上辈子的时候,总是像是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的美丽贵妇人,爱好是陶艺插花,举止得体沉默寡言,可以预见对方二十八岁如此,三十八岁如此到四十八岁应当还是如此。   换种说法的话这或许更应该被称之为优雅。   于是此时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起秋水意的震惊,她更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既然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不出意外,林晚照的人生道路也该是如此没错。   不过显然秋水意不这么认为,最开始语气心灰意冷的是她,但是见曲安歌没太大反应,她反而提高声音,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曲安歌敷衍地「嗯」了一声,眼神往阳台飘,看见许密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一边点头一边说话,她听不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只能隐约看见对方嘴唇翕动,窗帘浮动有什么会遮住对方的脸,于是连通过嘴唇的形状来判断什么都有些困难。   可越是看不见,越好奇到底说了什么,曲安歌心里在意着许密在说什么这件事,对于秋水意的话就兴致缺缺,直到秋水意提高声音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曲安歌?!”   曲安歌靠到沙发上,拿手把额前的碎发捋到头顶,她觉得自己现在热得慌,不知怎么的心浮气躁。   她心不在焉:“听着呢,订婚了,真的么,你确定么?”   秋水意道:“我说了,是一个做酒店的朋友告诉我的,他们酒店要提前约,她看出是订婚宴。”   曲安歌道:“怎么看的?”   秋水意提高声音:“菜品!酒水!规格!!”   曲安歌感觉到秋水意开始上火,她意识到秋水意对林晚照的感情确实是不一般的。   这事当然大部分人都看得出来,但是曲安歌过去总在想,秋水意能有几分认真呢,更何况在曲安歌眼里林晚照一团孩子气,她也不知道秋水意喜欢对方什么。   曲安歌叹了口气,说:“不是我没心没肺,是我这里也碰到了麻烦事,我现在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啊。”   秋水意嘟囔:“也就只是找你说说话——你碰到了什么麻烦事?”   曲安歌道:“密密的妈妈好像发现我们的事了,她不同意。”   秋水意大为惊讶:“啥?许密她妈不知道你们的事么?”   这么说完,她又接着说:“居然还不同意?”   曲安歌不知为何觉得这反问非常不顺耳,忍不住说:“你要是去追林晚照,她的家人也不一定同意啊。”   说出这话之后她意识到自己是心情不好在迁怒,但秋水意显然被戳到痛处,掐着嗓子说了句:“你神经病。”   这么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曲安歌看着手机发呆,心想自己现在难道是得罪了丈母娘的同时,又得罪了老板?   她抬手按住额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绪有点不稳定,深呼吸了几下,又瘫倒在沙发上,偏头望向阳台,看见许密也正好看到,两人目光相接,许密眨巴了下眼睛,垂眼避开——   她觉得曲安歌现在这副样子看起来有点好笑,担心如果继续看着,会忍不住笑出来。   此时电话里她妈正一本正经地说:“我都已经这么说了,晚上一定要回家哦。”   许密抿嘴,低低「嗯」了一声,几分钟前她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本来想先对一不小心挂了电话这件事道歉,没想到她妈率先说:“密密,妈妈仔细想了想,觉得我确实不该这样。”   许密的话就卡在喉咙口没说出来,她妈说:“明天叫曲安歌过来一起吃个饭吧,我也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们。”   这未免太突然,许密有点摸不着头脑,迟疑道:“这是怎么了?”   许母道:“没怎么,你难道就为了这事和妈离心了?”   许密低声道:“没有离心……”   她从这话里听出许母也并非是接受了这事,而似乎是说服了自己这事不值一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但这件事……我是很认真的。”   许母道:“我知道,谈恋爱总是很认真的。”   许密有点尴尬,心里立刻想到,她和曲安歌的话,已经不止是谈恋爱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望向了曲安歌,看见曲安歌也正好看她,眼神先是涣散,聚焦后望向她,却是一副可怜兮兮的狗狗表情,仿佛天塌了似的。   总感觉已经很少见到曲安歌露出这副样子了,这让她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到考试之前,对方就经常会是这样一副样子。   许密忍住笑,又听到她妈叫她晚上回家,便又想,要是现在立刻跟她妈说两人已经结婚了,她妈估计要崩溃。   许密就没说,嗯嗯哦哦敷衍了几声,把电话挂了。   她回到客厅,听见曲安歌说:“阿姨怎么说?”   许密道:“没说什么,只叫我晚上回家,你呢,我看你在打电话。”   曲安歌道:“刚才秋水意打电话过来说,林晚照好像要订婚了。”   许密一愣,短暂沉默后开口道:“那秋水意一定很难过吧。”   曲安歌怔怔望着许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随后她空白的大脑中冒出一个念头,那就是许密总是比她更能共情一些。   秋水意会给她打电话,其实就是因为难过,想要获得来自她的安慰吧,可是自己说了些什么啊。   曲安歌顿时十分后悔,道:“我刚才想着杨阿姨的事,好像是说错话了……”   她复述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许密顿时不赞同道:“你不该这么说……”   曲安歌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许密道:“对啊,毕竟她是老板。”   曲安歌:“……”   许密终于憋不住笑了,说:“我开玩笑的,其实是……是朋友吧。”   说出这样的话,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许密压低了声音,随后面露思索道:“可是林晚照真的要订婚了么?她为什么不直接去问问?”   曲安歌便说:“越在意越说不出口吧。”   许密便说:“那要不我去问问?”   曲安歌点头,说:“那我给秋水意打个电话道歉吧。”   许密一边打开微信,一边说:“对了,我妈叫你和我明天去吃饭。”   曲安歌惊得手机差点摔了:“啥?”这是怎么是这样若无其事地说的?   ……   曲安歌开始陷入紧张的时候,许母那边放下手机,对边上的许父道:“怎么样,我不强势了吧?”   许父露出微妙的笑容,因为不敢反驳,点了点头。   今天晚饭时分许母回来的时候,似乎是学到了什么一般若有所思,许父问了句,对方便问:“你知道罗密欧朱丽叶效应么?”   许父便说:“我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   许母道:“听说一般这种事,家长越阻拦,两人越相爱。”   许父恍然大悟,问:“这谁跟你说的?”   但是许母仿佛没听到这个问题,又说:“而且我是不是太强势了?”   许父道:“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许母面露伤感:“听说父母越强势,孩子成年后可能越叛逆,甚至可能到和家里断绝关系的地步。”   许父换了个问法:“你下午和谁见面了?”   许母道:“逛街的时候碰到了曲安歌她妈,聊了一会儿。”   许父:“……”他懂了。   他此时心中十分佩服曲安歌的母亲,嘴上道:“安歌挺好的啊,都是看着长大的,我看那些八卦小报,现在追着她拍,也没爆出什么离谱的消息,也就只有密密……”   许母打断他:“谁说的,不是还有那个什么叫贝甜的。”这两天,许母出了焦虑之外,还翻了许多娱乐新闻。   她越翻越心慌,觉得娱乐圈仿佛是个龙潭虎穴,一般人是呆不了的。   可是下午和曲安歌的妈妈聊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话也有道理,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最不害怕的就是家长的阻拦,越阻拦她们越觉得自己是真爱,反而会和家里闹矛盾,这种事,应该徐徐图之才对。   只是怎么图呢?   这是个问题。   而曲安歌刚好也在思索同样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9章   大概是因为秋水意在生气,曲安歌发过去的消息打过去的电话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但意外的是林晚照也不回消息,要知道以前许密发消息给林晚照,对方不说是秒回,但肯定也是在一天之内,要论回复积极程度,只稍逊曲安歌一筹。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下曲安歌和许密也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两人商量了一下,鉴于眼下时间已经太晚,最后决定第二天去许密家吃完中饭后,就给林珍意打个电话,问一问情况。   如此到了次日,曲安歌从床上睁开眼睛,觉得手心都在冒汗,她翻身起来,想着去做个美容做个头发,却发现如今在老家,她连家熟悉的做美容的店都没有,她只好自己拾掇了一下,正卷头发,手机响起来,是她妈的电话。   曲安歌昨晚是睡在自己的房子里,理所当然便猜这个电话是她妈有事要嘱咐她,便一边卷头发一边点了外放,却听她妈在电话那头慌张道:“有人一直跟着我。”   曲安歌一愣,问:“谁?要报警么?”   曲母道:“要报警么?好像是记者。”   曲安歌顿时明白过来,是狗仔或者私生知道她家在哪,找上来了。   《一日三餐四季》火了之后,曲安歌就发现如今她的人气似乎已经不是以前那样浮于表面只是网络热度高的样子,这次她照例偷偷摸摸从机场回来的时候,有人在机场认出了她,甚至她打车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都说她有点眼熟。   人气是需要积累的,这辈子曲安歌没想走流量路线,按照她的规划,人气应该是通过一个又一个作品慢慢积累,结果阴差阳错,火得像是坐火箭似的飞快,以至于曲安歌都没来得及做进一步规划。   她心中大概知道,这几个月肯定该搬家,却没想到,狗仔来的那么快,她还没看房子。   曲安歌道:“几个人?他们要是缠上你,你就报警。”   曲母道:“三个……拿着相机,也不能说是缠上,就远远站着,我感觉是在看我。”   曲安歌道:“你先回家,我马上叫车去接你,别出门。”   曲母一口答应:“好……”   曲安歌挂了电话,心想这事第一时间还要要找经纪人和老板,以防后续和媒体之间出现什么大问题,秋水意不接电话,她就直接发了微信消息。   不过这个点,秋水意可能就是没醒,所以并没有回,经纪人第一时间回了,问要怎么处理。   曲安歌想了想,说:“你找辆车把他们节奏,安排去附近的酒店……酒店,就洲际酒店吧,那里安保比较好,之后我来处理他们。”   她们正说着,许密的电话进来了,曲安歌心里一突,不知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切了许密的电话,许密声音难得地显得焦躁:“外面好多人。”   曲安歌知道这会儿要是自己也慌起来,许密只会更慌,于是用镇定地声音说:“是狗仔吧。”   许密道:“不是,还有好多路人,拿手机拍的。”   曲安歌想起许密家楼下有个菜市场,早上正是人流量大的时候,说:“我妈刚打电话给我,说她那有狗仔,你那可能是狗仔又吸引了路人,这样吧,我找辆车过去接你们,你们先离开家。”   许密不知怎么犟起来:“我不想走,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   曲安歌哄道:“不走就不走,那你们先在房间里呆着,我过来找你们。”   许密沉默,曲安歌正要挂电话,许密突然说:“你就别来了,他们说不定就是想拍你呢。”   曲安歌道:“没事啊,那就让他们拍呗。”   许密道:“我觉得有事,他们一定会就此大作文章的。”   曲安歌一愣,一时不知道许密这话是什么意思,随后她后知后觉,心想这是不是怕狗仔拍到了她去的画面,对她们俩的关系产生联想。   虽然一直有这个心里预设,乍一听到,还是有些伤心,她情不自禁想起了前几天看过的一篇同人文——   这是一直写甜文的作者写的,她就没什么心理准备地点进去,结果猝不及防的是一篇虐文,文里写她和许密意外一夜情,但她自视甚高,不愿意和许密搭上关系,有一段写她生病发烧,许密要来看她,她迷迷糊糊中脱口而出「不要」,说怕被狗仔拍到。   曲安歌躺在床上被虐的胸口疼,恍惚地想,上辈子许密是不是这样的心情呢?   不过现在状况好像是反过来了,现在是许密不想公开了。   曲安歌发现自己最开始对这事并不怎么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好像越来越在意了。   但是不想公开的许密也只不过是不希望把这件事放到大众面前,甚至于她先前都说了类似于公开的话,只是大家没往那方面想,所以不论从什么角度讲,许密都比她要温柔许多,当初她连照片都不愿意拍,到如今的下场,也是一种活该。   曲安歌思及此,便没自艾自怜,只说了句:“那你们在家要小心些。”   许密挂了电话。   曲安歌盯着手机好一会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好拿冷水擦了把脸,扎起头发戴上口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该过去看看,大不了偷偷看一眼,不出现就是了。   她套了件黑色羽绒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出门见天阴的厉害,冷风刮在耳边呼啦啦地响,太阳被云层挡住了,白惨惨挂在天边。   天气冷,她这么穿也不算显眼,开车到许密家楼下,远远瞅了眼,果然看见一群人,扛着相机摄影机,看着就是专业的,零星也有几个拿着手机的,不像是专业的狗仔,但也不是附近的人。   曲安歌突然觉得狐疑,她知道肯定有不少人知道她和许密家在那,但是怎么突然就来了那么多人呢?   她拿出手机,见经纪人发了不少链接和聊天记录过来,看见是某知名论坛有人爆了许密家的地址,她顿时气得沉下脸,回——【不能处理掉这个帖子么?】   经纪人道——【已经在处理了。】   曲安歌循着这个帖子随便一刷,又刷到很多所谓爆料贴,有人说她被包养才有那么好资源的,也有说她和许密只是表面朋友,私底下早就绝交的。   这些流言有些是老生常谈,有些倒还挺新鲜,比如有说秋水意苦苦追求她不得的,说她养小鬼改命的。   唯一有一条让她心里一突,那人说她隐婚。   她点进去,看见楼主又说,她已经有了一个四岁的女儿。   文里洋洋洒洒小一千字,用一只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方式写说,因为许密知道这件事,曲安歌就疏远了许密,两人现在私底下已经完全不联系了。   曲安歌又是气又是觉得好笑,一边心里知道火了有这些流言蜚语很正常,一边却又觉得,自己是干这行的就算了,凭什么许密也要承受这些呢。   其实要是公正点说,许密也确实是个公众人物了,但曲安歌自然不想许密趟这些浑水,心里就比只看见自己的黑料更不爽些,她又扒着车窗缝隙往外看,看见许密家所有窗户都关了起来,窗帘也拉上了,封了个密不透风。   曲安歌莫名心酸,给许密发消息,问——【在干嘛?】   许密没回,曲安歌心慌不已,还是打了电话过去,响了三声,许密接了。   许密接电话的时候,她妈正坐在餐桌前面一声不吭地拿着筷子,室内拉了窗帘又没有开灯,家里只有厨房窗户外面漏进来一点阳光,她妈的脸笼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她不禁想起前一天的晚上,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但开门进来的时候母亲仍然坐在沙发上,见她回来才一声不吭回了房间,她分明见那脸上有泪痕,让她吃了一惊,一晚上辗转反侧。   她原本想好要稳定精神坚持自我,没想到只是隐约的泪痕就叫她方寸大乱,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年轻,因为此时她意识到,过去她真的没想到母亲会因为此事如此真心实意的难过。   天还没亮的时候,许密便听见客厅有了声响,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儿,便起了床出去,发现母亲包了饺子,正放进冰箱,见她起床,主动提出要一起出去买菜,她们计划午饭要做的菜色,在菜场讨价还价,母亲认真地回忆曲安歌喜欢吃什么,说:“我记得以前每次来我们家吃饭,都是她把剩下的菜吃光的,看起来那么瘦的一个小姑娘,真看不出来那么会吃。”   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现在看看,你们公司姓谭的小姑娘才是真的会吃。”   许密笑了,笑了一会儿又笑不出来,偷偷瞥她妈妈的神色,许母说完这话突然茫然发了会儿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总之是神情很黯淡的样子,这样子有点像是先前她以为要和曲安歌分手的时候,大约是对生活失去了奔头,有点垂头丧气的样子。   与现在相比,许密宁愿母亲像前些天那样教训自己。   这些思绪是在她发现她们正在被跟踪的时候戛然而止的,瞥见街头有人举着摄像机朝着自己的时候,许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先前发现自己被偷拍的时候,通常照片已经出现在网络上了,那些照片通常也是路人偷拍,一看就是用手机像素不太高的样子。   许密第一时间便想着或许只是自己想多了,对方并不是在拍摄自己,但是她硬着头皮当没看见,到小区门口,对方仍然跟着,她妈都问她:“他们是不是在拍我们?”   许密只好说:“好像是……”   她们加快脚步回了家,到家之后许密松了口气,觉得他们总不能闯进家里来,她收拾了食材,做了两道菜的功夫,她爸过来说:“外面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果然是越来越多,镜头对着他们家窗口,她们拉上窗帘,房间暗了,许密觉得自己的心里也蒙上一层暗影,这感觉有些熟悉,像是世界又与她格格不入起来。   她深呼吸,想起心理咨询师的话,对方叫她保持情绪稳定,不要有太大的起伏。   给曲安歌打的第一个电话是许母叫她打了,许母焦躁不安,让她问问曲安歌有什么办法,许密打电话之前便说最好离开,许母却开始生气,说“大过年的,我凭什么要走,我哪里都不去。”   许密被影响,声音也冲起来,挂了电话之后却开始后悔,这时她妈说了句:“为什么不让她过来。”   许密低声道:“她过来……万一被堵住了怎么办?”   许母气道:“那现在我们难道不是被堵住了么?”   许密道:“那何必多她一个。”   许母脱口而出:“那她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拖更狗,汪汪汪。 第110章   气氛因此又突然陷入冰点,许母坐在桌子前,面对这一堆菜肴和食材发呆。   已经做好的菜是两道凉菜和一道芋艿羹,买了些猪肉和一只整鸡,准备来煲汤的,还完整地放在桌子上,于是房间里隐约有点生肉的腥味,更叫人心生烦躁。   曲安歌第二个电话进来的时候,许密很快接了,接的时候她才发现曲安歌先前还发了条消息过来,她心里有些抱歉,觉得自己因为心情忽略了对方,接起来便说:“不好意思,刚才没有看手机。”   曲安歌试探道:“你没生气吧?”   许密努力维持若无其事:“没事啊……”   曲安歌又问:“那你妈呢?”   许密磕巴了一下,情不自禁抬头看了眼她妈,许母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但这一刻对方突然站起来走向厨房。   厨房的砧板上有切了一半的白萝卜丝,是准备做凉拌萝卜丝的,许母正准备继续切,往窗外看了一眼,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同时还有碗碟落地的碎裂声。   许密连忙道:“怎么了妈。”   曲安歌也听到了,忙不迭地问「怎么了」,但是许密已经没空理会,直接走向厨房。   厨房的窗户没有窗帘,是目之所及唯一没有被盖上的透光口,如今在那外面便也能看见一个朝向这里的摄像头,像是漆黑的qiang管正在瞄准,许密过去经常看见有人骂狗仔记者,但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感觉到,它们原来真的可以是那么恐怖的东西。   像是无处不在如影随形的蠕虫,冷不丁从哪个角落里就出现了。   许密心中又是厌恶又是恐慌,顺手把边上的碗架拖过来想盖住窗户,结果碗架上的碗滚落下来,就是噼里啪啦一阵响,同时因为碗架是镂空的,并没与什么遮挡效果,她慌乱中把边上的白菜和多余的砧板全挡到窗口,望着眼前的狼藉,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到眼下的境地。   她妈喃喃,说:“这是什么事啊……”   目光涣散,有点不敢置信的?子。   许密看出她妈显然已经崩溃,此时也只好强打精神,说:“没事的,晚点他们就走了。”   许父在沙发上抽烟,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我们还是避避风头吧,住别处去。”   许密莫名愧疚起来,心想,这件事是她的错,如果她一开始就不进入娱乐圈的话……一阵恍惚之中,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此时被忘记的曲安歌终于挂断了电话,她后面的对话没有听得很清楚,只听到一阵吵闹的声响,似乎有碗碟碎裂的声音,她听得心惊胆战,脑海中已经有了相当不妙的联想。   听到那?的响动,再加上许密又突然没有回音,曲安歌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上去一趟,实际上对于这种狗仔追踪的事,以后的曲安歌早就有了非常成熟的处理方式。   那就是——   别当回事……   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所以就算是现在曲安歌自己在狗仔面前虽然已经可以不动声色,也会担心自己的家人受到围追堵截,所以眼下还有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报警。   理由自然是扰民。   因为眼下身边没别人,曲安歌只好心一横自己报了警,过了二十分钟警车过来了,曲安歌没接警察打回来的电话,而是趁着警察和狗仔交涉的时候,趁乱往楼上走。   她穿着黑色羽绒服,把头发扯得乱糟糟的,脚步不急不缓,非常镇定,仿佛刚从外面遛弯回来的路人,甚至还装模作?地看了一下骚动的人群,随后往楼道走。   小区物业还算尽责,派了保安在楼道口守着,保安大爷看见她,本来想烂,瞥了一眼突然一愣,曲安歌眯着眼睛笑道:“大叔我上去啦。”   大爷侧过身,摆手示意她赶快进去,曲安歌立刻蹿了进去,上了楼梯,步速立刻快起来,小跑到了许密家门口,匀了口气。   她当然立刻想到许密不希望她过来的那句话,但是她毕竟是曲安歌,只纠结了一下,便想,来都来了,随它去吧。   她抬手敲了门。   此时客厅里正是一触即发的状态,敲门声一响起,三人都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瞪大了眼睛,许父脱口而出:“不是吧上来了?”   许母坐在椅子上捂住心口,闭着眼睛调整呼吸。   许密一惊之后就是怒火攻心,她知道如果自己情绪不稳定,只会正中狗仔下怀,努力深呼吸,回想着心里咨询师的建议,她开始回想令她平静的事物,于是情不自禁想起曲安歌,曲安歌现在在干什么呢,想必也在着急上火吧?   想到这,反而更加不安了,但是确实平静下来,因为她意识到要是自己行差踏错,曲安歌也会有麻烦。   怒火像是蠢蠢欲动的火山,尘土和岩浆四溢,但被禁锢在地壳之下,只是表面仍难露出一些痕迹,蔓延开如蛛网般碎裂妆的网纹,她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说:“谁?你们继续这?我就报警了?”   门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密密,是我?”   只是听到这个声音,高悬的心脏就突然落回了原位,随即是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许密意识到自己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话也不过只是嘴硬而已,她其实无比希望曲安歌能够过来,可是就是太过于希望,反而不敢说出口,怕说出口无法达成,会感觉到更深的落寞与绝望。   许母从椅子上站起来,声音像是惊喜:“是安歌么?”   许密无意识地把门打开,曲安歌进来,正要拥抱,瞥见伸手的许父许母,张开的手臂刹了个车,变成了按住许密的肩膀,许密突然觉得委屈,想要落泪,觉得自己矫情,忍住了。   她微微皱着眉头,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动容太过于强烈,反而让她嘴硬起来,她脱口而出:“不是叫你别来么?”   曲安歌忙抱歉道:“我本来只是过来看看,只是实在担心……”   她话说了一半,许母道:“你怎么说话的密密,安歌过来还不是出于好心,安歌,你有主意么?他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许母一脸期待地望着她,显然是在她身上投注了非常大的希望。   曲安歌许久没有从许母身上感受到那么大的热情,一时都有些受宠若惊,顿时觉得自己一定要解决眼前这件事,忙说:“我报了警,楼下警察已经在赶人了,公司那边到时候也会派人过来和他们交涉的……”   其实最好也是快点搬家,但是曲安歌不确定自己说这话合适。   许母问:“你爸妈呢?”   曲安歌道:“我让他们先去酒店了。”   许母一愣,轻声道:“大过年的,他们也愿意……”   曲安歌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说:“呆在家里也没事的,他们马上就会走的。”   她瞥见桌上做了一半的菜,顺手拿起掂了掂,故作轻松道:“都做了那么多菜了啊,要不我们吃点吧?”   许母突然走向厨房,说:“都饿了吧,我下点饺子,先垫点。”   曲安歌热切道:“我把这些豆子剥了吧。”   许父默默去切肉。   许密站在门口,发现原本静止凝重的房间突然又动起来了,甚至还十分和谐,她想往窗口看看,但忍住了,定了下神,看见蹲在地上剥豆子的曲安歌正仰头看她,露出爽朗的笑容来。   这笑容就仿佛阳光一?落到她心里,她心中的阴霾如薄雾般淡去,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家人和曲安歌都在她的身边,她并没与什么可担心的。   许母的饺子盛出来的时候曲安歌接了个电话,电话来自终于起床了的秋水意,因为是过年期间,公司没什么人,她决定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   曲安歌还没来得及推辞几句,对方就已经挂了电话,曲安歌无奈心想,她来了也不一定能起什么作用。   如今有作用的反而是一些媒体圈的朋友和常财源那?的狗仔,至少给常财源发了短信之后,常财源便说会想办法拦住一些消息地发布,至少不让这些消息影响到她的生活。   但是生活,肯定是影响到了的。   饺子一碗五只,盛在每个人碗里,桌上许密做了几道简单的蔬菜,众人团团坐下,因为窗帘都拉上了,就开了客厅的灯,于是虽然是白天,莫名有了种团圆夜吃饭的意味。   曲安歌努力活跃气氛,说:“这饺子太好吃了,一看就是自己做的,这里面是什么馅啊……是阿姨白天做的么?那太辛苦了……今年也腌了酱豆么,那一定要分我一点啊,我妈念叨好久了……嗯嗯和我妈联系了,现在已经在酒店了……”   虽也是问答,但大部分话都是曲安歌说的,说到后面饺子倒是吃得很慢,许母便说:“安歌,你先吃吧,不着急说话了。”   曲安歌不好意思道:“我话太多了。”   许母摇头:“你过来之后,我安心很多,现在想想,刚才也不知怎么,钻牛角尖了,就不想走……”   曲安歌道:“这饭菜做了一半,要我也不想走,怎么能怪阿姨呢?”   许母露出点笑意,曲安歌趁热打铁:“不过也刚好,这边老房子旧了,要不换一个房子吧,换个环境好一些的,小区管理严一点的。”   许母道:“其实这里保安人也好……”   曲安歌道:“我知道呢,保安大叔现在就在单元楼下守着,就让我进来了,真是尽职尽责,但是这里毕竟老小区,各方面管理会落后一些。”   许母叹气:“换房子,那又是一大笔钱……”   曲安歌忙道:“钱不用担心,我有……我们有……”   许母瞥她一眼:“你们赚钱也不容易。”   曲安歌道:“赚钱嘛,还不是花的……”   说到这的时候她刚好咬了最后一个饺子,结果咬到了一个硬物,她疑心是包进了什么脏东西,但这是许母包的,她不想让对方难堪,又觉得嚼烂了的饺子吐出来有点恶心,干脆一狠心,咽下去了。   咽下去之后她开始觉得不对,心想:这是包了个什么?   桌上所有人都吃了饺子,许母面露不解:“你们没有人吃到我包的金瓜子么?”   曲安歌笑容微僵,她回忆着刚才咬到的东西的触感,她觉得那东西不大,不像个硬币什么的,便没往这是特意包进去的东西联想。   许父和许密都摇头,许母盯着曲安歌,曲安歌道:“好像是我?”   许密急了:“什么东西?”   许母磕巴:“金、金瓜子,纯金的,不大。”   许密站起来走到曲安歌身边:“你难受么,有不舒服的么,我打120吧?”   曲安歌道:“应该能拉出来吧?”   许密急出哭腔:“古代还有吞金自杀的,不行,我要打急救电话。”   曲安歌觉得不至于,因为黄金是惰性金属,没有毒性,理论上应该不会被消化吸收,之后应该能自己排出来,但这种事她是头一遭,也没有经验,所以没第一时间说出口。   而她犹豫的时候,许密已经直接拨通了电话。   急救车来的时候,狗仔已经被警方驱散了一部分,只有一两个特别执着的,在警察走了之后又回来。   结果他们就看见警车刚走,又来了辆救护车,然后他们等了许久的许密一家人,搀扶着曲安歌下来了。   曲安歌被塞进急救车,医生道:“只能带一位家属。”   许密立马跟进去,许父许母在原地呆站了会儿,就唉声叹气着先上楼了,狗仔面面相觑,看着救护车绝尘而出。   “拍到了么?”   “没来得及。”   “拿手机拍了行不行?不过就拍到个车。”   “那有什么用!”   而救护车里,医生一脸疑惑地望着曲安歌和满眼通红的许密,说:“你们怎么了?”   曲安歌指了指自己:“我吞了个金瓜子,包在饺子里的。”   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1章   曲安歌和许密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接到了秋水意的电话。   接通之后秋水意非常着急地说:“听说你们急诊送医院了,这是怎么了啊?”   曲安歌想着自己口袋里那颗被装在塑料袋里的金瓜子,觉得这事很难启齿——   虽然为她看诊的医生憋着笑说:“不要紧张,每年都有很多这种事的,虽然一般都是小孩子,可以排出来的……”   曲安歌自认脸皮不薄,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医生于是就像安慰小孩一样安慰她:“你们的决定还是很对的,这个事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每年都有人抱着侥幸心理结果酿成大祸。”   曲安歌唯唯诺诺地点头,说:“我下次一定小心些。”   秋水意的电话过来之前,许密还在说:“以后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吃到异物要吐出来……真的那么饿么?”   曲安歌摇着头接了秋水意的电话,闻言吞吞吐吐道:“没什么事情,现在已经出来了,真的,真的没什么事情。”   秋水意道:“真的么?我现在已经在你们家楼下了,你们在哪,我来接你们吧?”   曲安歌道:“这太辛苦了,你安排一辆车过来就行啊。”   秋水意气得提高声音:“大过年的,我去哪里给你叫车!我来跟你做司机你还推三阻四,你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么?小心我告诉许密!”   曲安歌沉默了,把手机递给许密,许密干咳了一声,说:“市人民医院,你过来吧。”   秋水意声音放低,说:“哦你也在啊,密密。”   许密「嗯」了一声,秋水意说了句「马上来」就挂了电话,曲安歌正要说话,许密的手机也是震动个不停,她拿起来,看见谭臻臻的语音通话请求,她接通,不等对面说话就说:“没事,别问了。”   她瞥了曲安歌一眼,曲安歌抬手捂着脸。   谭臻臻卡了下壳,但随即又飞快地说:“真的假的,我都看见热搜了,说狗仔把曲安歌逼得心脏病复发送了急诊。”   许密道:“曲安歌没有心脏病。”   谭臻臻嘟囔:“是哦,我看也不像。”   许密无奈道:“不要相信网上的营销号……”   曲安歌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笑,不出五年,大家都会知道网上营销号的话不能相信,这会儿却还没这个共识,由许密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莫名有些搞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谭臻臻挂了电话,结果又一个电话进来,是许密的经纪人,因为现在粉丝数量多了很多,为了进行更好的工作规划,也找了个经纪人,现在对方估计也是看了同一个热搜,打电话过来了。   曲安歌就趁着许密通话的功夫刷了下热搜,热搜果然有一条——#曲安歌救护车送医#   紧接着一条——#许密住所#   比较下面则还有一条——#辉煌影业抗议狗仔过度侵犯艺人隐私#   最后一条曲安歌怀疑是经纪人临时买的。   曲安歌点进去,发现每条发了这个消息的号都有成千上百条评论,但是真拍到曲安歌进救护车的照片却没有,只有救护车开走的照片。   有人在评论里质疑是不是作秀,又有人问——【所以曲安歌在许密家被送上救护车?】   这条评论得到众多转发评论,不过大部分评论走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住在许密家么?】   【在见家长么?】   【她们住一起么?】   也有人解释——   【她们是好朋友啊,从小一起长大的。】   【你过年不串门?】   【根本没有拍到什么有说服力的照片啊。】   曲安歌揉了揉鼻子,心想,当代网友胆子不够大啊,怎么就不敢往更离谱的方向猜呢?   她刷了一会儿的功夫,许密打完了电话,秋水意也到了,两人上了车后座,秋水意扭头,上下打量曲安歌,道:“不像有什么事。”   曲安歌避重就轻:“就是不算很严重但又有点需要就医的毛病,你干嘛过来啊,你司只有我一个艺人么?”   秋水意白她一眼:“话不是这样说,那你不是我的得力干将么,真佩服你,又让热搜了。”   这话要是被人说出来,有可能是嘲讽,但是是老板说的,那大约真的是夸奖,曲安歌按住额头,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发条微博解释一下,正要说话,秋水意问:“晚照没联系你们?”   曲安歌:“……”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许密翻了下手机:“还真没有。”   曲安歌确定道:“她一定是被困在了没有网络的孤岛上。”   不然只要刷一下国内社交平台,就应该会知道她们的事,按林晚照的性格,不可能不联系她们。   秋水意一脸落寞:“是吧,我也联系不上。”   曲安歌这会儿认真打量了下秋水意,发现对方的形象已经颇有些变化,头发留到了耳下,穿白色高领毛衣和咖色麂皮外套,看起来已经成功琢磨出一套适合自己的穿搭,既不会太娘也不会太铁。   但是对方的脸色看起来就不太好了,深深的黑眼圈挂在下眼睑上,表现出一种疲惫与迷茫。   此时对方强打精神,问:“你们要去哪?”   曲安歌正想着该去哪,却见她妈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来酒店,我们都在。】   【我们和许密的爸爸妈妈。】   ……   此时曲母拍着许母的后背,正说:“不会有事的啦,我知道我们家那个,皮实的很,网上就喜欢危言耸听编一些假消息。再者,要有事,密密怎么能不打电话过来?”   许母却好像得到提醒,提高声音道:“对啊,密密怎么不打电话过来?”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许密打电话过来了。   许母连忙接了,听许密说:“刚接了太多电话,我给忘了,妈,曲安歌没什么事。”   许母道:“东西出来了么?怎么取的?”   许密:“这你别管了反正出来了,我现在来找你们。”   许母问:“安歌也一起么?”   许密一顿,「嗯」了一声。   许母道:“那刚好,我们都在酒店。”   两人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曲母忙说:“我就说没事。”   许母望向曲母,内心颇有些复杂,前些天她其实一直在想,曲安歌的妈妈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实际上她很有些摇摆,有时候想着对方应该不知道多说几句,有的时候想着对方可能早就知道了又有些警惕。   到了这会儿,她基本确定对方肯定是一早就知道,但心里并没有升起什么愤怒来,反而是想,对方怎么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呢?   难道是因为自己太过于老古董?   这么想着,她嘴上说:“真的挺不好意思的,我就也是想讨个彩头。”   说到这她恍惚了一下,心想,这彩头居然真讨到了。   今天一大早她去包饺子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想着不想管了,把一切交给上天来决定吧,于是就包了那么个饺子。   包好的时候她想,要是这饺子曲安歌吃到了,那就当老天同意了,那她也不反对了。   后来路上碰到狗仔,在家里被围住的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忿忿不平地想,果真是老天也不同意这事,可是老天爷不同意的事,自己的女儿却以一副要和自己断绝关系的决绝模样坚持着,可以说是毫无道理。   当时有一半的怒火实际上来源于这个念头,另外一半才是因为外面那堆人,但是这怒火在曲安歌到来的时候突然熄灭了,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大门打开的时候,那个漂亮孩子眼睛发亮地看着密密,好像全世界只有眼前这个人一样。   她想起十多年前第一次见到曲安歌,也是惊了一下,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孩子,冷不丁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就像是在发光一样,对这样的一个孩子,很难不去想对方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但是如今她已经忘记她到底做了怎么样的想象,但想来无非就是会嫁的很好之类的,总之当时的她一定不会觉得,这个孩子有一天会说她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了。   然而这件事真的发生的时候,面对着这样一张脸又难免心软起来,而且在那种时刻,看见曲安歌真的赶了过来,又有种微妙地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当时就想,许密或者曲安歌两个人吃到了都行,就都当老天爷也认可了吧。   结果还真是曲安歌吃到了,就是吃到了之后也不知道该说吉利还是不吉利。   她想到这事,又觉得不好意思,正要说话,曲母却开口说:“时间过得真快,养孩子的时候觉得累,回过神来,好像一眨眼就长大了,你说是不是?”   许母点头,这种事做母亲的人总是很有共鸣,她忍不住搭腔,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来,不知不觉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回过神来门铃响起,许父去开门。不一会儿,曲安歌许密和秋水意就到了房间里。   曲安歌正要打招呼,许母连忙担忧道:“没事吧?东西取出来了吧?”   曲安歌尴尬地望了眼秋水意,秋水意惊讶道:“取什么?”   曲安歌连忙冲过去握住许母的手说:“没事了没事了阿姨,我已经没事了,非常健康,你们还好么?饿了么?要吃饭么?”   许母看了眼自己被握着的手,又看了眼曲安歌扑闪着的睫毛,心里叹了口气,想: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曲安歌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过关,她接下来仍然谨小慎微,先帮两家人都安排到了合适的住所,然后又同媒体交涉,删帖的删帖,辟谣的辟谣,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许母对她的态度已经和先前不同,甚至特意送了新做的腌菜和醉虾,还发微信过来叫她工作不要太辛苦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曲安歌同时收到的林晚照的消息,林晚照在热搜都已经快消失了的时候问她——【姐姐你没事吧?】   曲安歌瞥着在一边喝酒一边嚎哭的秋水意,回——【我比较想问,你没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2章   林晚照发了几条长文字过来。   原来她最近为了某个国际比赛参加了一个集中训练,这个训练营没收了手机,所以她很一周没办法回任何消息。   又问起订婚的事,林晚照自然地回,并?是订婚,只是相亲,但是因为她最近很忙,所以没时间回来相亲,现在也只是提了一嘴而已。   曲安歌想了想,先没跟秋水意说林晚照回她了,问林晚照——【你会想订婚么?】   发出这句话的时候曲安歌问秋水意:“你那么喜欢林晚照么,我看她……就是个小孩子啊。”   秋水意喝的半懵,眯着眼睛道:“……?小。”表情意味深长。   曲安歌一脸嫌弃:“你?会在跟我开黄腔吧?”   曲安歌犹豫着要?要提醒一下林晚照远离奇怪的姐姐,秋水意拍着桌子说:“你说什么呢!你肮脏!你下流!我是说,她也成年了啊。”   曲安歌:“对?起。”她真诚的觉得自己错了。   秋水意趴在桌子上扶着酒杯,一脸恍惚地说:“我觉得林晚照像风一样……”   曲安歌没听明白:“什么?”   “或者说,像诗一样,就是某种仿佛没有实体一般轻飘飘的东西,我?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我抓?住她。”   曲安歌愕然,她没想到秋水意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思索许久,明白过来,这应该是陷入爱情的人常会有的一种状态——秋水意居然也自卑了。   林晚照发来了消息,说——【订婚么?我也?清楚,没想过呢。】   对方看起来一派天真,仍是无忧无虑的模样。   有了对比,曲安歌如今回想上辈子的林晚照,已经能确定对方的婚后生活大约是?太幸福,但是一颗如明珠般熠熠生辉天真明媚的少女,成了一个?声?响的死鱼眼珠,还是叫人唏嘘,曲安歌一时也起了撮合秋水意和林晚照,好叫命运改变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事,外力的作用总归很小。   她?知道上辈子秋水意和林晚照是否相识,毕竟在上辈子的她看来,就更像是两条没有交集的平行线,可以如果曾经有过见面,上辈子的秋水意会怎么看待了林晚照呢?   还会觉得,对方像是风和诗一样么?   曲安歌回复林晚照——【你年纪还那么小,那么早考虑结婚的事做什么。】   林晚照回——【我没考虑啊。】   曲安歌?回了,心想,跟她说这个属实没什么意义。   与此同时,秋水意在边上嚎:“我就是个俗人,我配?上她,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她,这可怎么办啊……”   曲安歌安慰她:“你也很优秀。”   秋水意:“哪里优秀?”   曲安歌:“你有钱啊。”   秋水意:“她难道没钱么?!”   曲安歌:“……”   这话就有点难聊了,曲安歌见她那么难过,只好说出实情:“别难过了,晚照回我了,她没去订婚,只是有个封闭集训而已。”   秋水意一秒前明明还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闻言突然直起身,一脸警觉道:“真的么,你没骗我?”   曲安歌道:“她没回你呢,你手机在哪?”   秋水意连忙去找手机,翻了半天没找到,最后曲安歌给她打电话,在沙发缝找到了,她捧起来一看,看见聊天界面仍停留在十几天前她发过去的“在忙么?”   她顿时面如死灰,对曲安歌道:“她根本?想回复我。”   曲安歌道:“是因为你发的太早了她没翻到吧。”   秋水意先是赞同点头,半晌像是想到什么,颓然又放下手机:“所以说,我对她来说果然?是什么特别的人。”   曲安歌有点累了,她也倒了杯酒喝,回想起来,上辈子加这辈子,她好像也真没什么劝解这种陷入在感情困扰里的人的经验。   隐约想起来,只记得左青芫吐槽过她的老公,曾雪佳也说起过相亲对象,但是因为工作忙,都是听过就算了,她们估计也?曾指望万年单身的曲安歌给自己任何建议。   她陷入苦恼,秋水意瞥了她一眼,说:“你可真够冷漠的,要是许密这样对你,你估计早就难过的要死了。”   曲安歌代入想象了一下,顿时心里闷得慌,也就明白了秋水意的心情,拍了拍秋水意的肩膀,说:“节哀……”   秋水意瞪她一眼:“滚……”   瞪完曲安歌她又哀怨捧起手机,正准备措辞,林晚照回过来了,她顿时像只狒狒一样尖叫起来,嚷着:“回了回了。”   曲安歌想要凑过去看,秋水意却突然矜持起来,推开了曲安歌的脑袋,窝到沙发里偷偷看去了。   林晚照回的很客套——【姐姐,我这边有个集训,刚忙完,?好意思,才看见消息。】   秋水意也觉得这话客套,但?知为何就是心花怒放起来,咧着嘴回——【没事的,最近回国么?】   林晚照——【已经在机场了,会回来过年。】   秋水意直起身——【哪个机场?我来接你。】   林晚照——【?用了,爷爷会直接让郭叔来接我的。】   曲安歌在边上瞥见秋水意笑容谄媚手指翻飞,心里莫名升起一些同情,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是许密的电话,曲安歌连忙接通,面向阳台背对着秋水意开始通话——   许密问:“什么时候回家?”   曲安歌道:“?知道啊,看看秋总什么时候缓过来……?过我看她好像已经缓过来了。”   许密语气平静:“我猜也是,因为晚照回我了,肯定也回她了。”   曲安歌用手拢着话筒轻声道:“等她睡了我就立刻回来找你。”   说这句话的时候曲安歌看见阳台窗户上映出的她的影子,她的脸上也露出着和秋水意并无差别的谄媚笑容,她摸了摸脸,揉了揉鼻子,正想要再说几句甜言蜜语,身后突然传来玻璃杯落地的声音,她茫然回头,看见秋水意披上外套,说:“我要走了。”   曲安歌无意识接话:“去哪?”   秋水意道:“回A市,现在就走,你要?要一起?”   曲安歌道:“我为什么要去?”   秋水意道:“随便你,但我跟你说一声,林珍意今年提前办生日宴,刚定下来,估计肯定会联系你,你到时候也要自己定飞机过去。”   太突然了,曲安歌没回过神来,呆呆盯着秋水意看。   秋水意跟没喝醉似的,毫?拖泥带水地拿了包开门出去了,就好像刚才在桌子上醉成一滩烂泥的样子只是一场曲安歌产生的幻觉,直到把门带上,随着咔哒一声门锁落下的声音,曲安歌才回过神来,讷讷道:“什么?”   许密在听筒里冷静道:“看来她已经恢复过来了。”   曲安歌嘟囔道:“我果然只是个发泄情绪的垃圾桶啊,?过她刚才说的那事……是真的么?”   秋水意自然?至于说胡话,次日林珍意果然打电话通知她这件事,林珍意的生日本来在年后,这回大约是想热闹些,便在年里头办了——   这些显然只是表面原因,林珍意迂回曲折地和曲安歌聊了很久,最后问:“能?能请冯导演和陈老师过来?我知道过年肯定忙碌,但我听说今年过年他们正好留在A市。”   林珍意想见陈美颜,曲安歌认为这显然才是真正的原因。   一个是有知遇之恩的贵人,一个是欣赏的前辈,曲安歌自然?能推辞,挂了电话她便联系陈美颜,对方只收邮件,于是发了邮件过去,没想到很快收到回信,陈美颜说,冯兆念没空,她有空,可以过去。   曲安歌翻到底,没看见其他内容,一时有些疑惑。   她在邮件里特意提到林珍意的名字,料想若是陈美颜认识林珍意,应该会有所触动,问上几句,没想到对方一字未提,反而让她?确定起来。   是忘记了么?还是特意没提?   两天后曲安歌和许密回到了A市,下飞机之后,曲安歌得知她又上了热搜。   热搜的内容是几张照片和一个文案,照片里她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线帽,正缩着脖子走在许密家楼下,有两张她还望向镜头,好像是打量了几下。   文案写——【摄于送急诊前,看着好像是刚遛弯回来。】   曲安歌猜博主原本的意思应该是质疑她送急诊的真实性,但是评论完全偏了轨,齐刷刷是一片哈哈哈。   随后就有了个热搜话题——#女明星回老家的样子#   有人评论——【太好笑了吧,女明星回了老家也立刻变土么?】   随即有人回——【虽然变土了但也是个美女唉。】   当然过了一阵子,节奏又带回来,大家开始质疑曲安歌又是在炒作——   虽然曲安歌自认自己重生以来并没有热衷于炒作,但是目前她在网上就是这么个形象,于是一时间话题又是大爆。   曲安歌无奈给经纪人打电话,表示需要需要澄清,经纪人语调欢快地说:“随便啊,但是现在的话题度也挺好的,好多企业想要和你签约代言呢,我知道你?喜欢代言,但这次真的有?少?错的,高端文艺的都有,你可以回来挑一挑。”   曲安歌:“……”   显然,从公司的角度讲,黑红也是红。   但是曲安歌认为自己是有追求的,她决定还是要澄清一下,于是刚落地她就编辑了澄清微博,详细地描述了那天的经过,表示并?是自己用送急诊炒作,而确实是发生了这样的乌龙。   她点确定的时候给许密看了眼,许密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没阻止。   微博发出后,她立刻看到了粉丝的积极评论——满屏的哈哈哈。   有路人留言——【你比节目里还搞笑,路转粉了。】   曲安歌:“……”   她?理解地望向许密:“这搞笑么?”   许密笑而?语。   曲安歌?理解,她上辈子?是搞笑女,在某种自我怀疑中她迎来了林珍意的生日宴,进餐厅的时候林晚照迎面扑来,撞在了许密的怀里,说:“许密姐姐,我好想你。”   曲安歌环顾四周,没有看见秋水意,反而看见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正含笑宠溺地看着林晚照。   曲安歌头皮发麻。   虽然只看过照片,但这人确实就是林晚照上辈子的老公。   她突然又感觉命运像是海浪般迎面撞到了她的脸上,令她短暂地产生某种窒息,或许这是理所当然,人类有时候会用命运既定这样的话语安慰自己,这正是因为命运看起来庞大而坚?可摧,是人力无法战胜的东西。   但是她又瞥见了许密,许密微微皱着眉头把林晚照扒拉下来,但是眼神柔和而平静。   曲安歌便想,?过,至少命运已经告诉它了,自己是可以改变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3章   不过眼下,在命运那受到更多伤害的显然是秋水意。   曲安歌找到秋水意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曲安歌一直没在林晚照身边看见秋水意,还以为今天她没过来,没想到上厕所的时候在厕所走廊里瞥见了她,对方穿一身修身黑西装,拿着手机一脸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今对方就算穿的中性,也并不像是男性,这是因为修身西装掐出了纤腰和颇为客观的上围,中长发微卷,一边捋到耳后,颇具女性姿容。   曲安歌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想啥呢……”   秋水意抬头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头,瘦削狭长的面孔被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上去像是一匹夜色中睁眼的狼,曲安歌被唬了一下,眨巴了下眼睛没说话,秋水意开口,压低声音:“看见方竹培了么?”   曲安歌道:“谁?”   她问完回过神来,先前林晚照身边的男的自我介绍了一下,说自己叫「方竹培」。   曲安歌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点了点头。   秋水意咬着牙根道:“他和我同龄,现在好像在政府工作,听说开年升副厅。”   曲安歌「哇哦」了一声,见秋水意抬眼瞪过来,连忙说:“你也是年少有为啊。”   秋水意道:“也是?是啊,他是年少有为。”   曲安歌:“……”   曲安歌不敢说话了,她想一个受了情伤的人,是无论如何都安慰不好的,既然安慰不好,还是少说话为妙。   于是她只装模作样站在一边摸着下巴沉思,沉思太久,她开始走神,心想过上多久说离开比较自然,又想着把秋水意一个人留在这是不是不太好,想着想着又开始想,许密还在位置上么,会不会等急了啊?   想到这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跳到她边上,拍了下秋水意的肩膀,说:“姐姐,你在这呢。”   曲安歌猛然回神,只觉得自己虽不在局中,竟然也感同身受地感觉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震动,而秋水意也果然一下子直起身,冷峻的表情消失不见,颇有些慌张道:“晚照……”   叫了名字之后,声音又戛然而止,似乎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曲安歌连忙救场,说:“晚照,你怎么过来了?”   林晚照憋着笑:“当然是来卫生间啊,倒是你们,在偷偷聊什么?”   曲安歌一阵尴尬,道:“随便聊几句。”   她偷偷瞟秋水意,看见秋水意盯着林晚照,目光直愣愣的,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曲安歌拍了一下林晚照的肩膀,说:“小孩子管那么多,快去卫生间吧。”   林晚照嘟囔了句「我可不是小孩子了」,就进了卫生间,曲安歌问秋水意:“我先走了?你在这等她。”   秋水意先是点头,突然像是回过神来,苦笑道:“我等她做什么,走了,没什么事,刚才只是在处理一些公司的事。”   曲安歌问:“怎么?我们公司有什么新项目么?”   秋水意道:“不是,是另外一家公司。”   曲安歌:“……”万恶的资本家!   不过至少如今这个资本家正在体验世界上所有人都公平的会体验到的烦恼,回位置的时候她颇为低落,见到许密,她第一句话又问:“你看见方竹培了么?”   许密记得这个名字,于是点了点头。   秋水意又说:“他在政府工作,来年很可能升副厅级了。”   许密又点头。   秋水意道:“是不是年少有为?”   许密问:“副厅级是什么?”   秋水意一愣,随即握住许密的手,说:“谢谢你……”   许密:“……”   曲安歌在边上坐下,许密皱着眉凑到她耳边,问:“她怎么了?”   曲安歌道:“受刺激了。”   她顿了一下,问:“你真的不知道副厅级是什么么?”   许密低声赧然道:“我猜应该是职位,可是我分不太清楚这些等级……我是不是太没见识?”   大约因为不好意思,许密微微垂下眼不敢看曲安歌,耳朵透出粉色,见曲安歌没说话,她又快速抬眼看了曲安歌一眼,对方今天化了妆,在眼皮上扑了一片闪粉,闪烁间双眸水光粼粼,如一池春水荡漾开来,曲安歌心中不由一阵心驰神曳,张口欲言,突然警醒,又忍住了。   因为她看见陈美颜从人群中走来,在她身边坐下了。   而她原本想跟许密说的话是——“好想吻你。”   在公众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免显得有些变态,许密听到说不定也要生气,曲安歌很庆幸忍住,只故作正经地说了句:“毕竟以前没接触过,不清楚也是很正常的。”   陈美颜这时候坐到身边,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对方穿一袭香槟色长裙,近看似乎是哑光缎面质地,显得优雅但不显眼,长发挽成了低低的发髻,盘在耳侧,鬓边有几缕碎发,与耳垂上摇晃的钻石耳坠相得益彰。   厅里灯光是恰到好处的亮度,抹平了些人脸上的痕迹,陈美颜于是看起来模糊了年龄,只觉得眼神是沉淀的。   曲安歌于是开口:“没什么,只是在想,岁月从不败美人,原来是真的。”   陈美颜一愣,随即笑了,道:“这是谁说的,听着到叫人觉得欣慰。”   曲安歌也忘记出处,怀疑是自己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便含糊道:“上网不知哪里看到的吧。”   陈美颜道:“我喜欢这句话,国内变化真大,我过来的时候差点迷路。”   她探过头,又跟秋水意打招呼,秋水意面对陌生日如今已经不像从前那样自来熟,只礼貌道:“您好……”   陈美颜笑道:“我认识你,你是安歌的老板吧,真是年少有为。”   秋水意听到「年少有为」,顿时又有点装不下去了,再加上陈美颜确实美丽亲切,于是没聊两句,她又说:“您认识方竹培么?”   曲安歌都无语了,说:“闭嘴哦秋水意,你是祥林嫂么?”   陈美颜却一愣,说:“方荇的孙子么?”   秋水意意识到从陈美颜这似乎可以得到一些从别的地方无法得知的消息,连忙又问:“方荇是谁?”   陈美颜掩嘴低声道:“你百度一下。”   秋水意打开百度,不知道荇字怎么写,陈美颜帮她打了,顿时看见一连串从民国开始就有的头衔,她连忙关掉手机,说:“算了,我不想看了。”   陈美颜笑笑不说话,许密道:“听说他要升副厅级。”   陈美颜道:“那很了不起,相当于古代的五品官了,他还那么年轻呢。”   秋水意面色灰败,开始喝酒,陈美颜撑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她,半晌低声问曲安歌:“她暗恋方竹培么?”   曲安歌正要说话,边上突然有人出声:“是阿颜?”   陈美颜笑容不变,缓缓抬头,微笑道:“好久不见。”   来人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曲安歌一阵头皮发麻,对方是中央演艺协会的主席,上辈子的曲安歌也只有领奖的时候远远见过,对方问陈美颜:“你女儿么?”   陈美颜笑出声:“你还是很会说笑。”   对方也笑,但只一会儿就收起笑容,问:“她邀请你来的?”   陈美颜道:“我想是的。”   对方便说:“也是,都那么多年了,当初再怎么恨也淡忘了。”   曲安歌偷偷抬眼,不知怎么的,这话听起来不咸不淡,曲安歌却觉得里面有点情绪,仿佛有什么不满似的,不过眼前两位都是前辈,她不敢乱说话,只当个锯嘴的葫芦,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对方却又说:“我后来也听人说起你,听说你和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一起生活,没结婚么?”   陈美颜笑:“劳烦您还记得我,没呢。”   对方边笑边坐下了:“年轻的时候选择太多,挑花眼了吧,我年轻的时候没选择,只好找个喜欢自己的就赶快嫁了,现在看看却也不错。”   讲到这,曲安歌确定两人绝对是有点不对付的,她偏头瞟向许密,见许密也看着她,撇了撇嘴,却又有些担心地望向陈美颜。   曲安歌也明白了许密的意思,许密可能不认识眼前的人,却也能从对方的穿着气质和一群跃跃欲试想要搭话的人身上看出对方颇有地位,陈美颜和对方有矛盾,许密自然有些担心。   曲安歌也有些担心,她偷偷拿出手机想给林珍意打电话,号码刚翻出来,周围突然变得安静,她抬头,看见林珍意就站在边上,曲安歌连忙站起来问了声好,林珍意颌首回应,随即望向演艺协会主席,说:“好久不见,最近工作忙么?”   对方变站起来说:“你是寿星,哪能让你关心我。”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说了不少客套话,林珍意突然扭头亲切地问许密,说:“有些不习惯吧?”   许密道:“去年也参加过一些宴会,已经有经验了。”   林珍意点头,说:“那就好……”   到这,理应跟陈美颜打招呼了,却还是没有,反而望向秋水意,说:“我看你脸色不好,怎么了啊?身体不舒服么?”   秋水意忙说:“只是贪杯,可能是喝多了。”   协会主席见这一幕,倒像是出了口恶气似的,突然神情明媚了,对林珍意说:“不是你邀请阿颜过来的么?你们也很久没见了,我还记得呢,你们当初要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气氛有点凝滞,曲安歌一时屏住呼吸,心想,主席明显是看林珍意不理陈美颜,所以心里暗爽,但是对方那么有权有势,居然能为这种事开心,年轻的时候她们到底结了什么仇啊?   还有年轻的时候她们三个又是什么关系啊?   正胡乱想着呢,却听到林珍意说:“是……阿颜姐姐么,我一时竟没认出来,真是太久……没见了,你、你能同我来么,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讲。”   陈美颜本来是维持着十分公式化的笑容的,闻言,双眸却微微瞠大了,甚至浮出一片泪光来,她抿嘴点头,林珍意便拉着她的胳膊起来,两人并肩穿过人群,旁若无人一般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只那一个对视,曲安歌便看出两人克制但身后的情谊,她感动地目送两人离去,两人背影消失后,她却开始尴尬。   因为主席还坐在她边上呢。   她低头嗑瓜子,主席不知是为了掩饰尴尬和自己先前昭然若揭的目的,还是现在受到心灵创伤走不动,也不走,直接坐在他们桌了。   于是一时所有人都非常安静,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林晚照又过来了,说:“姐姐,姐姐,我等会儿会表演一个节目,你们不要拍照啊,我会觉得有点害羞的。”   她瞥到曲安歌身边的人,又说:“方阿姨,你怎么在这呀,刚才叔叔还问起我呢。”   方主席连忙站起来,说:“瞧我,还真歇下了,他在哪?”   林晚照道:“我带您去吧,那姐姐,呆会儿我再来找你们。”   她挽着方主席的手走了,过了一会儿和方竹培一起过来,说方竹培想跟她们熟悉熟悉。   曲安歌扯着假笑努力应付了好一会儿,在秋水意怨毒的目光中终于结束了这折磨,等林晚照和方竹培走了,曲安歌看着两人的背影,不得不承认光看外表家世涵养,两人确实是天生一对,放言情小说里就是男女主的那一种。   但是秋水意看起来已经痛苦的面色都变了,曲安歌思来想去,只好说:“要不你表白吧,一了百了。”   秋水意道:“你觉得她能同意么?”   曲安歌点头,说:“我估计她会说,我也喜欢姐姐呀。”   秋水意一点没见开心:“我知道,就像喜欢许密姐姐,喜欢曲安歌姐姐一样,对吧?她的喜欢就是小孩子亲近人的喜欢。”   曲安歌拍了拍秋水意的肩膀:“看来你懂。”   秋水意趴到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啊……可是,她叫我姐姐唉。”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4章   这场宴会大家都有些食不下咽。   所谓的寿星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宴会便更应该说是个交换利益和人脉资源的交易场,也不是没人过来搭话,但是秋水意太过痛苦兴趣缺缺,都随口打发掉了。   曲安歌确实也不忍心看秋水意这样——同时也不忍心看秋水意消极怠工让公司利益受损,只好出了个注意:“要不然,我们去看看男方有没有什么问题吧?”   秋水意喝了不知几杯红酒,正处于可醉可不醉的分界线,闻言抬头:“他能有什么问题?”   曲安歌不赞同道:“这话说的,只要是个人,都多多少少会有些问题,只是大或者小,有人发现或是没人发现的区别罢了。”   秋水意若有所思,随即道:“你说的也没错,比如说你就是个自恋狂,许密则是个小气鬼。”   曲安歌:“……”   许密瞥了秋水意一眼,表情嘲讽,不置可否,但大概就是——看你现在确实伤心,就不跟你一般见识。   秋水意又接着说:“而方竹培那家伙,说不定风流成性,夜夜笙歌,不学无术,绣花枕头。”   曲安歌出声劝告:“不要带着情绪污蔑,要是真的那么离谱,那也不可能把他作为备选对象的。”   曲安歌印象中,后来对方最大的问题,也不过就是……相当于不存在而已。   像是传统印象中丈夫或是父亲那样的一个角色,大家都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但是没见过。   但是其他地方,并不曾听过有什么花边新闻。   秋水意冷哼一声,不过好像是因此已经获得灵感,拿起手机开始发消息。   这个名义是给林珍意庆祝生日的宴会,后面林珍意却没有出现过,结束之后曲安歌也有些醉醺醺的,因为秋水意拉着她也喝了好几杯。   不过断片或者失去行为能力的地步当然不至于,上车的时候的东倒西歪,有大半是装出来的。   因为见她那么醉,许密就只好扶着她了。   等开车到了酒店,她更是装作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许密来扶她的时候,她直接往前倾倒,埋到了许密的胸上。   这就不完全是故意的,只能说是恰逢其会,曲安歌愣了一下,仰起头,看见许密正低头看她,看不清神色,但吐息喷洒到了她的脸上,带着蛋糕的甜味。   许密忍无可忍,她一早就知道曲安歌装的成分比较大,但是先前也半推半就,喜欢的人想要粘着她,她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但是现在就有点过分,虽然这个车库为了隐私,在车停进来就会落下卷帘门且直通电梯,但许密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她低声道:“起来,我难道不知道你能喝多少吗?”   曲安歌耍无赖,说:“人家真的喝醉了啦……”   话音未落,许密压低声音严肃道:“正常点!”   听出这个声音有点怒气,曲安歌立马上道地直起身,说:“对不起,我装的。”   许密的生气本就一半是装的,这下直接就想笑了,她板着脸憋住笑,一声不吭按了电梯,一直到房间,也一句话都没说,先去洗了手,洗手的时候她正想,可以说句话缓和气氛了,曲安歌从身后抱住她,软声道:“密密,不要生气了。”   柔软的躯体像是云朵般包裹了她,云朵带着甜腻的湿热的气息,许密从镜子里看到两人交叠在一起,竟然是有些相似的,很难说清楚是什么样的相似,或许是驼红的双颊,或许是凌乱的头发,也或许是两个人都开始有相同的渴望,于是气质趋于相同起来。   总之两人的目光一在镜子里相交,接下来的事都仿佛水到渠成起来,许密没有喝酒,但光是接吻舔舐到的一些酒精,仿佛就让她微醺起来,两人在浴室缠绵许久,决定转换战场,结果刚相拥着从浴室出来,便听到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   两人第一时间默契地当没听见,但第二次想起时,确实有些坏了兴致,曲安歌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王佳。   自从王佳帮曲安歌和秋水意牵线之后,因为开始负责新的电视剧的原因,两人便少有联系了,只是偶尔还是会在社交软件上聊一聊,王佳时常惊奇于,两人明明认识不久,为何会有仿佛老友般的默契,总之虽然见面不多,但不知不觉中仍然成为好友。   实际上半年前,王佳还想着若是手头有好的资源,一点要先告诉曲安歌,没想到没过多久,对方便获得影后头衔,同时名声大噪了。如此,倒是自己手上的资源显得不够看。   王佳本以为对方如此年轻便一帆风顺青云直上,多少会有些自傲自大,没想到那之后对方仍一如往昔,两人便一直维持互通有无的关系。   曲安歌见是王佳的电话,便觉得还是该先接一下,她望向许密,见许密也拿着手机看着屏幕,紧紧皱着眉头。   曲安歌拿了手机走向阳台,同时接通电话,打开拉门,夜风灌入耳中的一瞬间,曲安歌听见王佳说:“我今天看好几个群在传八卦,说你和方艳红关系很好。”   曲安歌纳闷:“谁?”怎么会有那么土的名字?   王佳道:“方主席啊!”   曲安歌顿时支棱起来,觉得自己先前那个觉得对方名字土的念头都是大逆不道,她立刻想到,估计是因为方艳红刚才宴会的时候在自己边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忙说:“没有啦,方主席是和陈编剧关系好,才过来坐一会儿的。”   “你现在拍的冯导的电影的编剧?”   “对,就是她。”   “真好啊,也不知道我的剧本要什么时候才能被冯兆念那样的大导演看上。”   曲安歌心里觉得与其说是冯兆念看上了陈美颜的剧本,还不如说是陈美颜把这剧本交给了冯兆念来拍,但是这都是猜测,也不好乱说,便只说:“以后总有机会的,不过你想写电影么,你不是更喜欢电视剧?”   王佳道:“电视剧虽好,当然也想写点别的,人嘛,就是很想挑战自我的,你现在在干嘛?”   曲安歌卡了下壳,转头望向房间,看见房间里许密坐在床头,背对着她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因为刚在浴室搞七搞八,所以衣服和头发都很凌乱,在昏黄的床头灯的照射下镶出一圈毛绒绒的金边。   脑子里竟然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觉得很温暖很幸福,像是寒冷的东西从外面归来,从窗口看见了房屋里燃烧的温暖的火堆。   这么一联想,便开始觉得有些冷了,曲安歌吸了吸鼻子,含糊其辞道:“回房间休息了,总之姐,你别听外面乱七八糟的传言,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王佳却笑,若有所指道:“但我看现在这误会,对你也不是坏事。”   曲安歌正要说些话自嘲,手机里又进来一个电话,却是秋水意,曲安歌只好说:“我有个电话进来,就先挂了。”   曲安歌这会儿其实很不想接秋水意的电话,因为秋水意先前喝了个大醉,她很怀疑这个电话就是发酒疯,但毕竟是老板,她还是接通了,听见秋水意说:“我做了件不太好的事。”   曲安歌道:“怎么了?”对方听声音还是不算太清醒,很难想象会做什么不好的事。   秋水意吞吞吐吐:“我加到了那人的微信……”   曲安歌:“谁?”   秋水意:“方竹培……”   曲安歌打了个喷嚏。   她开始觉得手脚冰凉了。   毕竟进房间之后就脱了外套,她现在在阳台吹冷风,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晚礼服。   但秋水意好像被这个喷嚏吓了一跳,提高声音道:“你吓我干嘛。”   这种反应让曲安歌立刻在脑海中出现一个词——做贼心虚。   曲安歌道:“其实加个微信也没什么,你没必要那么心虚。”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暖流,然后肩上一沉,后背多了件大衣,冷风被厚实的布料隔开,身体渐渐回暖。   许密披了衣服就要走,曲安歌反手抓住了许密的手,紧紧捏住了。   电话里秋水意说:“确实,你说的没错,加个微信而已,虽然我加微信的原因是为了看他的朋友圈能不能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曲安歌很同情秋水意,所以她只好说:“嗯……你开心就好。”   挂电话的身后,她已经拉着许密的手一起进了房间,她率先说起自己接的两个电话和由头,许密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到方艳红的事,她微微皱眉,说:“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曲安歌捏着她的手:“不会……”   她点头,说起秋水意的时候,神情更加凝重:“她不会有事吧?”   曲安歌道:“我觉得人陷入爱情,好像都是这样,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许密怔忡,似乎想到什么,曲安歌拥住她:“你不要想太多。”   许密的脸挨着曲安歌的肩膀,突然笑出声,道:“你觉得我想了什么?”   曲安歌讪讪不敢说话。   许密道:“我是想到了……但是不知怎么的,我觉得那些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许密闭上眼睛,把脸埋进曲安歌的肩窝,温热的皮肤上传来带着脂粉味的馨香,还有深沉的木质香味打底,这是出发前喷的香水和化妆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她仍记得大学的时候,她睡在曲安歌的身边,闻到对方身上传来沐浴露与洗发水的香味,有时候是混合水果,有时候是薰衣草。   沐浴露的香味单薄干净,就好像是那个时候的日子,那个时候的对方。   现在,一切好像没变,一切又好像变了。   但是……   她低声开口:“我现在很幸福。”   幸福让人心甘情愿地迷失。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5章   气氛旖旎,便做了些比较符合气氛的事,第二天早上醒来曲安歌才记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在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许密也打了个电话,还花了不少时间,是为了什么事呢?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了,因为打开手机她便看到谭臻臻在群里大发脾气,刷屏小助理的名字,这才知道原来小助理年后不准备回来了,准备直接结婚留在老家。   因为不少工作只做了一半,对方突然离职,实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许密立刻回去,本来说好的要玩几天也打了水漂。   而过了正月头几天,曲安歌这各种各样的工作就开始接踵而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大家默认曲安歌「上头有人」,新签的合约顿时条件优渥了许多,更兼秋水意给她换了合同,更给她平添了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   不过鉴于早就已经不差钱了,曲安歌只挑了几个自己喜欢的,抓紧时间忙完,便马不停蹄地又进了组。   回剧组的那天曲安歌再一次见到陈美颜,她和先前也没什么区别。   曲安歌很想知道她与林珍意之间有什么样的故事,但是直接去问长辈的隐私,难免不太礼貌,曲安歌只好把这好奇留在心底,可没多久,林珍意便说她想改几个剧本的段落,冯兆念向来是比较给林珍意面子的,于是多方沟通,改了几段,看了这几段,曲安歌突然若有所思,心想,如果这故事有一半是陈美颜的自传,那这几段故事,是不是就与林珍意有关呢。   这几段讲的是,女主角楚瑶去继父的表亲处借住,因为是继父的表亲,和她自然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她因为处处谨小慎微,不敢有任何越礼之处,可就算如此,表亲的夫人依旧对她不假辞色,仆人也看不起她,只有女儿蒋之雪同她要好,带她去参加各种聚会,认识各种朋友。   某一场面向上流社会的酒会上,蒋之雪将楚瑶介绍给她定了娃娃亲的未婚夫何君弘,何君弘却爱上了楚瑶,要与楚瑶私奔。   楚瑶并不爱何君弘,但她却为何君弘的提议心动了,因为何君弘马上要出国留学,若是和何君弘结婚,她或许也能一起出国,这是原本出身贫困的她本来永远不可能达成的一个目标。   这剧情可以说是相当狗血,但放在这部片子里,好像是某种不值一提的事,只淡淡几行字,何君弘去蒋家退亲,说已经心有所属,蒋之雪似乎意识到对方是为了楚瑶,问楚瑶也愿意么?何君弘确定点头,蒋之雪一脸失望,说:“那好吧……”   楚瑶心中有愧,不敢再见蒋之雪,她心中安慰自己,想,何君弘显然不是良配,蒋之雪嫁给他一定不会幸福,可是到底还是羞愧,话虽如此,但仍在家中的电话旁等了两天,期待一个奇迹,只有一天被母亲叫出去做事,蒋之雪却在那个时候打了电话过来,楚瑶没有接到。   两人就此错过。   一般到这里,似乎就是个故事的结局,但是对于《风雨同归》来说故事只到中段,何君弘家里人并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何君弘出了国,两人通过信件传情,楚瑶很焦虑地催促何君弘也带她出国,但何君弘很快就在国外与别的小姐相恋,楚瑶却借着何君弘的愧疚,拿到了出国的船票……   《风雨同归》杀青的时候,行道树已经郁郁葱葱,初夏的空气里带着潮湿的青草气,曲安歌从国外回来了。   因为这部戏的最后几幕是在国外拍的,那段日子天天下雨,曲安歌起了严重的湿疹,她怕许密担心,一直没说,等快要好了才告诉许密,许密发了好大的火,之后一直不冷不热,显然是生气了。   年初重整之后,许密的工作室也搬到了A市,她们更换了模式,开始以签约新人主播并培养为主,许密有时候回过神来,会有些迷茫于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她总感觉过去她梦想中的生活也不是这样的,只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人,她不忍心让信任她的人失望,回过神来的时候,摊子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不能放手了。   知道曲安歌生病的事的时候,她最开始生曲安歌的气,气对方不告诉自己,后来却是生自己的气,她想若是以前,就算曲安歌不说,她也一定能发现的,比如曲安歌视频的时候表情躲闪,说话声音也虚弱无力。   可是这次她却没有发现,因为她脑海里塞满了别的事,就算视频的时候,她也时常走神,听不到曲安歌说的话。   曲安歌回来那天的前一天晚上她加班到凌晨,但是她打定主意今天要好好迎接曲安歌,于是一早上便被闹钟闹醒,去超市买菜准备做饭,炖了猪蹄,又腌制了五花肉,准备做一道黄豆炖猪蹄和脆皮烤五花,这都是曲安歌提到过的。   猪蹄刚准备出锅,许密接到电话,曲安歌在电话里抱歉地说:“秋水意有事找我,我今晚可能要住在外面了。”   许密平静地问:“是有什么事么?”   曲安歌的声音也很疲惫:“我还不知道,应该是工作的事吧。”她赶了一天的飞机,本来是想好回家就立刻休息的。   许密道:“别太辛苦了。”   曲安歌有些担忧:“你没生气吧。”   许密缓声道:“没有,等你回来。”   曲安歌还想解释:“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一定立刻回来……”   许密打断她:“先忙工作吧,但是也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许密说到这有点想笑,她如今回忆起两年前的自己,也总觉得好像有些太作太幼稚了,但是她转念又想,似乎是因为曲安歌这两年给她的安全感太足,叫她完全没有什么理由再作下去了。   她挂断电话,甚至有些开心,关了火想:这下可以补一个觉了。   反而是曲安歌看着手机,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秋水意瞟了她一眼,说:“人生赢家你叹什么气?”   曲安歌托腮望向窗外:“你不懂……我感觉密密没有以前那么在乎我了。”   秋水意提起精神:“怎么说?”   曲安歌道:“这次我回来突然不回家,她居然都没有生气。”   秋水意:“……”   她的表情重新回归嫌弃,道:“我看你是受虐狂,她不作了你还不乐意。”   曲安歌觉得秋水意并不值得沟通,于是换了个话题说:“所以,你突然把我带走有什么事?”   曲安歌打定主意杀青后要休息几天,于是连回来都是偷偷回来的,没有把行程透露出去,但是作为老板的秋水意自然再清楚不过,被堵到的曲安歌也只好上了车,但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秋水意道:“是这样的,现在网上对《一日三餐四季》第二季的期待很大,我在想你能不能抽出那么一个月时间,再去录制一下,就当度个假嘛……”   曲安歌皱起眉头,秋水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游离,不像是走了心。   “这件事……别人有档期么?”   “贝甜有,她最近看起来没什么通告,江赢可能没有,但是我们可以换个人嘛,小姑娘什么的还是很多的,倒是许密,许密还愿意过来么,我看她每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你到底什么事?”曲安歌直接问了出来。   秋水意一脚刹车踩到底,把车停在了路边,她抓着方向盘深吸了口气,说:“我……我很担心晚照碰到坏人。”   “你还没放弃啊。”   “特别是可能会成为她未来丈夫的人。”   曲安歌抬手捏了捏眉心:“你调查了他?”   秋水意点头:“调查了,但是对方看起来最大的问题是是个工作狂,仿佛没有自己的时间一般的一直在工作工作工作,就算和他聊天,没几句话就也开始扯到工作……”   曲安歌抓住了重点:“你在和他聊天?”   她盯着秋水意,秋水意却只盯着方向盘上的车标:“聊了……”   曲安歌察觉到不妙,她此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风雨同归》里的剧情,一个月前她还在演这段剧情,把这段剧情的剧本背了个滚瓜烂熟。   曲安歌按住额头:“然后呢……”   秋水意道:“我说不上来,但是最近我们几乎每天都聊天,他并不喜欢晚照,也不想订婚,这是两家人家长之间的意向。”   曲安歌:“每天都聊么?”   曲安歌像是第一天认识秋水意一般地看着秋水意,然后她发现眼前的秋水意也确实像是个崭新的人。   穿着版型挺括的白色无袖连衣裙,微卷的中长发堪堪触及肩头,颊边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一颗钻石的耳钉,曲安歌甚至想不起秋水意过去有没有打耳洞,但是如今对方的形象已经非常接近上辈子印象中的模样。   像是个……成熟的女人。   她微微低着头,发丝悠悠荡着,牙齿轻轻咬着嘴唇,缓缓开口道:“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感兴趣,晚照不能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不是么?”   她没有抬头,曲安歌在一边看着她:“你们不止在网上聊?”   秋水意道:“线上比较多,因为我不太懂怎么和男的聊天,有时候要请教一下情感课老师。”   曲安歌感觉的到自己睡眠不足的大脑正一抽一抽地疼,她一时甚至有些恍惚了,心想她是不是在飞机上睡着了,现在只是在做梦而已。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看见秋水意也正偏头看着她,见她望来,心虚移开目光,曲安歌无语道:“你也知道自己在做见不得人的事吧,收手吧我劝你。”   秋水意弱弱道:“他们两没订婚也没交往,只是两家人有意向,我、我也单身啊。”   曲安歌道:“那你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在欺骗别人感情吧。”   秋水意突然精神起来,她拿出手机,点开相册:“这一点上我们搞不好半斤八两,我最近发现,他可能也不止和我一个人聊。”   她点开相册,曲安歌看到一张非常模糊的照片,照片里是一盒便当。   “这是有一次他为了展示他在吃什么发过来的。”   曲安歌看着盒饭,塑料饭盒里装着米饭青椒炒牛柳土豆泥和西蓝花:“他很朴素,吃的都很普通。”   秋水意放大图片:“不是的,我是说后面电脑上等着的微信上的聊天记录。”   曲安歌这才看到,这方照片确实一不小心拍到了电脑屏幕,不过全损画质之下,曲安歌一个字都看不清,但是秋水意却一字一句地指着说:“你看这段对话,明显是和一个女的,女的问他,穿什么衣服好,他说,穿什么都好看,女的就说,你只会说好听的话哄人……”   曲安歌眯着眼睛细细分辨,在秋水意的提示之下,她发现好像真的是这几个字。   她叹为观止,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厉害,还是该说你无聊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周很忙,真的很抱歉,我接下来会尽量日更。 第116章   “我很愿意相信你的发现,但是这照片太模糊了,给出的信息也很少,别人恐怕不会相信吧。更何况,你不是找了人调查他,说他平时根本没时间做别的事么?”   秋水意道:“对,所以我是说,我的方向错了,我最近开始调查他的网络关系了。”   曲安歌叹了口气,她发现秋水意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你的方向是错的,你搞这些干嘛啊,你表白了么?最近有和晚照见面聊天么?”   秋水意陷入沉默,上午的阳光柔和而明亮,从窗口斜斜落在她身上,她的手指按在方向盘上,不自觉地快速轻轻点着,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曲安歌发现她还做了指甲,裸色带着细闪,如此乍一看,实在是比她这个女明星看起来还要精致。   “没怎么见,没怎么聊,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要是去找她,她肯定也会回我,而且很开心很热情,但是我不敢。”   曲安歌又想叹气了:“她最近在哪?”   秋水意道:“在剧团实习,马上就有演出了。”   她用手指缠绕头发,像是不耐烦一般皱起眉头:“她不喜欢我,她懂什么呢,可这男的懂,这男人不是好东西,我可不能让他和晚照在一起。”   又绕回来了。   曲安歌终于还是把这口气长长叹出来,说:“唉,行吧,那你想怎么办。”   “我想再找个人帮我去试探一下他,我这里有个小号,经营了不少时间了,营造的是个模特小美女人设,这男的好这口,我想再找个人跟他聊。”   曲安歌一脸警惕:“你干嘛不自己聊?”   秋水意道:“我精力有限,怕露馅了。”   曲安歌已经知道了秋水意的意思,她立刻装傻:“那你得找个靠得住还闲的人才行。”   秋水意盯着她。   曲安歌道:“我很忙……”   秋水意露出讨好的笑容:“我知道你推了一周的工作。”   曲安歌痛心疾首:“我就不该上你的车。”   显然已经晚了,秋水意把一只崭新的手机塞到曲安歌的手里,说:“拜托你了,这个号已经加了他,如果他来找你聊天,你就跟他聊聊嘛。”   曲安歌便想,反正这人也不一定跟她来聊,大不了到时候就当没这事好了,她要是不愿意接,总感觉秋水意看起来太可怜了。   这么想着,她叹息着接过了手机。   ……   大约是为了让曲安歌结结实实坐上自己的贼船,秋水意强拉曲安歌去附近的高级餐厅吃了顿饭,曲安歌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她循着地址过来,很快到了门口。   许密这半年在A市换了好几次房子,这处小区是三个月前搬过来的,就是图这里安保好,对曲安歌来说这就是第一次过来,但许密给她寄了门禁卡和钥匙,所以她就直接过来了。   这无疑可以展示出许密对她的信任,曲安歌到门口的时候,却还是情不自禁敲了敲门。   很奇怪,她现在有些紧张,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怯。   她等了一会儿,没人来开门,就自己开了门进去,客厅的窗户大开着,风灌进房间,窗帘高高扬起,房间被夕阳染成橙黄的色调,米色的沙发上许密侧身躺着,长发像是流水一般淌到地上。   曲安歌不自禁屏住呼吸,脱了鞋蹑手蹑脚进去,?近之后,她闻到一阵从厨房传来的肉香,她想许密一定是又做了好吃的,不禁咽了咽口水,然后轻手轻脚蹲在了沙发边上。   好久没看见许密了,曲安歌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激动,但是其实还好,或许是因为此时太安静了,她的内心也不自觉宁静起来,她伸手小心地整理许密散落到脸上的头发,指尖轻轻划过肌肤,像是抚摸艺术品,她的思绪开始游离,目光却紧紧黏在许密的脸上。   手指上的力量不自觉加重,划过额头和鼻梁,又在嘴边的边缘细细描摹,曲安歌低头将脸颊贴在许密的脸上,感觉自己好像获得了某种满足,先前的紧张和不安就在这一刻消散了。   但是这么大的动作,许密自然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于是伸手搂住曲安歌的脑袋,过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意识到这是现实,恍惚开口道:“有点头油味。”   曲安歌立刻后退站起来,说:“嗯,是有几天没洗头了。”   许密清醒过来:“啊,你回来了。”   她的手还悬在半空,像是在等待一个拥抱,这当然是无意识的,可曲安歌还是倾身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起来,将她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起码有五分钟,曲安歌还是在意起许密说她有头油味的事,先去浴室洗澡了,许密去厨房把菜和肉继续下锅,等菜上桌,曲安歌也吹干了头发,趴在桌子上说:“好香……”   她虽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尴尬,因为秋水意刚请她吃完饭,她现在是饱的。   许密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因为曲安歌虽然装作吃的很香,可桌子上的菜并没有少多少,她怕曲安歌吃撑,便说:“吃过了就别吃了。”   曲安歌坚持:“我能吃……”   许密道:“你还想再去一次医院?”   曲安歌默默放下了筷子。   过年时候吃饺子那件事,已经让她知道,人要是太逞强,很可能会后悔。   许密叹气道:“你只说原因好了,干嘛遮遮掩掩,怕我生气?”   曲安歌没敢点头,许密道:“我不会的,我也……也是会成熟的嘛。”   曲安歌没说话。   她回家之后直到现在,许密也没有闹别扭,她便知道许密确实没有生气。   但她的心情很复杂,实际上和秋水意说的话不完全是说笑,她总觉得许密现在这样,仿佛是没有以前爱她似的。   难道说,人真的就那么喜欢犯贱?   她陷入纠结,到晚上也没完全想通,许密也有点纳闷,她以为自己说出了那样的话,曲安歌怎么也该有点表示,或许会开心或者欣慰,没想到什么表示都没有,甚至有些闷闷不乐。   网上说恋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沟通,或许她们需要好好沟通一下。   她边洗澡边思考着这个问题,浴室门突然打开一条门缝,曲安歌在门外说:“我可以进来么?”   许密一愣:“进来干嘛,落下东西了么?”   曲安歌没吱声,雾气迷蒙,她看不清曲安歌的表情,只是突然之间她明白过来,于是热水冲淋之下的肌肤仿佛变得更烫了一些。   然后她听见曲安歌说:“硬要说的话,落下老婆了。”   ……   运动完之后,神清气爽,先前的那点别扭和纠结就消失了,曲安歌抱着许密的腰,把头挨在对方肩头,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困惑:“说起来真奇怪啊,你要是不作了,我还觉得有点难过,心里空落落的。”   许密斜眼瞟她:“我以前很作?”   “不不不……”曲安歌连忙挽救,“我是说,你没有那么在乎我去干什么了。”   许密道:“你不是说了么,秋水意把你接?了,我知道你是去干什么的,为什么要生气,以前是……”她声音放低,没说下去,因为突然觉得以前的事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甚至遥远模糊的像是上辈子的事。   “那你知道秋水意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么?”曲安歌又说。   “不是工作的事?”   “哼,那你就高看秋水意了。”她贴到许密耳边,低声道,“你知道么,她在和方竹培聊天!”   许密压根忘记方竹培是谁了,她只觉得一股热气吹在耳边,又痒又麻,身体还处在敏感的阶段,一下子又酥了一半,她推开曲安歌,说:“房间里就两个人,你靠那么近干嘛……”   说到这的时候她想起方竹培是谁了,惊讶道:“林晚照的未婚夫么?”   曲安歌道:“未婚夫还不是,但是……按部就班的话确实迟早是,更过分的是,秋水意现在还想把我拉下水,让我也去勾引一下那位方公子。”   许密顿时不高兴了:“什么?”   曲安歌解释:“其实也不是说我去,应该说是个虚构的身份,因为她说方竹培好像很喜欢聊骚,你看,她给了我一个新手机……”   曲安歌从床头把那只手机拿出来,点开微信:“她的意思是说,用这个身份去加方竹培,跟他聊天,看看他是不是那种会和别人聊骚……的……人……”   曲安歌最后几个字卡了壳,因为好友里跳出了一个一条消息,名字叫做「竹」,头像一只哈士奇。   曲安歌记得吃饭的时候秋水意说过,方竹培养了条哈士奇。   就是说,这个人八成就是方竹培。   曲安歌点到好友,发现这账号里好友就两人,一个是方竹培,一个是秋水意本人。   她又点开方竹培发过来的话——【hey,你好。】   如果说这人是个渣男,是不是太容易被测出来了?   曲安歌把屏幕展示给许密,问:“你说我该怎么回?”   许密拧着眉头:“他为什么找你你知道么?”   曲安歌摇头。   许密伸手点开方竹培的朋友圈,对方最新的朋友圈是一条去泳池的动态,而曲安歌的这个账号,给他点了个赞。   实际上,最新的三条朋友圈,“她”全部都点赞了。   “是秋水意点的。”曲安歌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有把握,说方竹培会来找我聊天。”   这么说完,她紧张起来,说:“我该回什么?”   许密觉得眼前的状况有点诡异。   她女朋友一脸紧张地问她该怎么回复一个陌生男性,而她居然也紧张地出了主意——   “也回……你好?”   曲安歌立刻回了「你好」。   刚松了口气,方竹培居然秒回——【我没有加过你的印象,我们是从哪里认识的?】   曲安歌又紧张了,她望向许密,许密也看着她,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会儿,许密说:“我也不会啊。”   曲安歌把手机扔到一边,说:“随便了,这也太难为人了。”   她躺倒在床上,突然想起以前,说:“你还记得么,我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许密道:“我记得……”   曲安歌露出怀念的表情:“是啊,我还记得,我问你借作业,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许密一愣,立刻说:“才不是这句。”   曲安歌:“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7章   曲安歌明显有一瞬间慌乱,幸好许密背对着她,她便有足够的时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强装镇定开口道:“是么,那……那难道也是你好?也是,你转学过来的时候肯定自我介绍过,那个时候我就跟你讲话了吧,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话可多了。”   许密确定道:“不是……”   曲安歌道:“是么?我们的第一面是在教室么?”   许密不说话,她的思绪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的曲安歌仿佛还没有现在那么光彩夺目,大约是因为还太瘦,青春期的少女抽条一般地长个,远远往过去像是一只纤细的鹤,足以在一群普通人中被分割出来,她喃喃开口:“大概是因为你让人印象深刻,所以我记住了,其实第一面不值一提。”   许密语气平平,听着没有生气,曲安歌却很不甘心:“真的么,真的不是这句话么,那到底说了?么。”   许密觉得这事没必要再提,再加上身上疲惫,懒懒不愿意回话,曲安歌急了,手上用力挠许密的痒痒,许密讨饶转身,推开曲安歌的时候,看见对方身上有些细小的红痕。   有些是湿疹残留的还未褪去的痕迹,有些是自己刚才不小心抓的,因为皮肤底色白皙,这些红痕像是雪地上落下的点点花瓣,许密看呆了一会儿,曲安歌抓住她的手,还是问:“到底说了?么啊。”   许密正要说话,手机震动,她瞥了一眼,看见方竹培又发过来了。   曲安歌不耐点开,见方竹培说——【生气了么,抱歉,我不是故意忘记的。】   许密挑眉道:“都没有回复,他也那么热切么,他那个条件,会缺女人么?”   曲安歌道:“他还真是个渣男。”   许密道:“或许只是真的无聊?”   曲安歌点开这个账号的头像,上面是个漂亮女生的自拍,漂亮是漂亮,但似乎又普通,是网络世界里随处可见的那一种,曲安歌指着头像图片说:“要不是因为这照片漂亮,他会无聊么?”   曲安歌说到这的时候一顿,又问:“所以我们见面的第一句话到底说了?么?”   许密无语,曲安歌还真是过不了这个坎了。   她想说,又觉得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就接过手机在聊天框里打道——【你叫?么名字。】   曲安歌一愣。   许密道:“你就说了这句,在学校食堂。”   “食堂?”   “对,我转学过去的第一天,我都不知道你为?么突然来找我搭话,我说了名字之后你就说,我的名字很奇怪啊?么的。”   曲安歌思索了一下,斩钉截铁道:“我一定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许密哑然失笑:“是么?这句话怎么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以的,不信你看。”这么说着,曲安歌直接把这句话发给了方竹培。   方竹培真的回了,还是本名——【方竹培】   曲安歌就回复了句——【我也不认识你啊。】   ……   次日一早,许密看着方竹培发过来的豪车方向盘照说:“他好像真的是个渣男。”   曲安歌这边的冷淡仿佛激起了对方的胜负欲,对方十分热情地嘘寒问暖,说起自己的工作家世来展示实力,许密开始忧虑,林晚照要是真和这个人订婚,那还真是个完完全全的政治婚姻。   而早餐时分曲安歌又说出更可怕的未来:“你想啊,到时候结婚了,肯定得生孩子吧,他们那种家庭,一个还不够,一男一女,凑个好字么是基本盘……生不出来?那可以试管的啊,总之到时候晚照二十五岁之前就得生个二胎,由她全权照顾,丈夫整天的不着家,说好听点,就是忙于工作,但就他现在这个德行,估计婚后就不会满足于线上聊骚了。”   许密被说的焦虑不已,说:“我得提醒一下林晚照。”   她当即联系林晚照,林晚照浑然不知,立刻开开心心地说,今天没?么事,可以见面吃一顿饭。   鉴于两人都是公众人物,便在林晚照剧团附近定了餐厅包厢,叫林晚照过来,但过了时间点,对方却一直没来,许密打电话过去,林晚照接电话时气喘吁吁,说:“对不起,碰到了一点事情。”   许密道:“你别急,慢慢来。”   挂了电话之后过了二十分钟,林晚照满头是汗地进了房间,身后还背着她的琴包。   曲安歌见状连忙帮忙去拿下琴包,又问:“呆会儿还有事么,为?么还要带包过来?”   林晚照道:“不是的,是因为琴坏了,我晚上要带回家去修,明天就有演出,我要是修不好,就不能上场了。”   曲安歌和许密面面相觑:“怎么会突然坏了?”   林晚照道:“不知道,琴弦断了,好像是被老鼠啃断了。”   曲安歌扶额,这话也只有林晚照会相信。   她拉开拉链看了看琴,见琴弦断口平整,散落在包里,叹了口气道:“剧团有人欺负你么?”   林晚照摇头:“没有,大家都对我很好。”   她满面笑容,不似作假。   曲安歌便问:“怎么对你好的?”   林晚照道:“给我留菜,也不叫我打扫卫生,我回宿舍了大家都很安静,好叫我好好睡觉,特别是也拉中提琴的前辈,经常指导我到深夜。”   曲安歌皱着眉头:“深夜?男的女的。”   林晚照道:“男的……”   曲安歌脱口而出:“那以后离他远点。”   林晚照一愣,茫然抬头看着曲安歌,曲安歌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污染一个不染尘埃的纯洁灵魂,但是这种事要是不明说,受欺负的也只能是林晚照,她便苦口婆心道:“平时有?么事,一定要和姐姐们说,可别嫌我们啰嗦。”   林晚照忙道:“那当然不会啦,只是担心你们很忙,会打扰到你们,秋姐姐最近就不太回我了。”   她微微噘嘴,曲安歌揉了揉太阳穴,情不自禁地吐槽:“因为她是个傻逼。”   许密:“别讲脏话。”   林晚照问:“为?么这么说,她最近碰到?么麻烦了么?”   曲安歌瞟着林晚照:“确实,挺大的麻烦。”她怀疑就算给林晚照看了方竹培的聊天记录,对方也不知道是?么意思。   秋水意爱上的是一个大脑少根筋的人。   林晚照一脸落寞:“我?么都不懂,大约是帮不上?么忙,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去问问爸爸妈妈。”   林母确实对林晚照很好,甚至称得上溺爱,曲安歌觉得这也算是一个突破口,她思来想去,还是把手机拿出来,递给林晚照说:“你看看聊天记录。”   正常就算她们试探出来了,似乎也不该那么直接给对方看,可是现在这人是林晚照,要是她们还拐弯抹角,林晚照八成是一点都不懂了。   可是曲安歌马上发现,她大概还是有点小看林晚照了,林晚照只翻了一半,就开始叹气,等完全翻完,她盯着手机屏幕道:“他喜欢这个女孩么?”   她露出微笑:“不知为?么,我还挺开心的。”   曲安歌惊讶:“开心么?”   林晚照道:“嗯,因为如果他有喜欢的人,我们就不需要结婚了吧?”   曲安歌问:“你不喜欢他么?”   林晚照垂眼,表情困惑:“不是不喜欢,只是有时候,会觉得不想接近他。”   许密追问:“怎么说?”   林晚照道:“他总是靠我很近,当然当我说不喜欢这样的时候,他也保持距离了,只是我能看出他闷闷不乐。”   曲安歌忍不住吐槽:“连你都发现他闷闷不乐了,那他表现的可够明显的。”   林晚照一脸认真:“因为真的很难过吧。”   曲安歌唉声叹气:“我真的很怕你碰到坏人啊。”   林晚照挠了挠脸:“好多人都这么说。”   曲安歌:“……”   不过实际上,对于很多人来说,方竹培作为丈夫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上辈子林晚照作为方竹培的妻子,也确实得到了很好的尊重和生活,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对林家来说,门当户对的方竹培或许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如今作为林晚照的朋友,曲安歌和许密难免想,方竹培是个喜欢在网上聊骚的渣男,自然配不上林晚照。   曲安歌道:“你晚上回家和林阿姨说一下这事吧,我把聊天截图发给你……”   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吃到一边,曲安歌想到秋水意,便拍了张照片给她,结果等吃完饭把林晚照送上了车,秋水意才回了句——【是和晚照在吃饭?】   照片里没有拍到林晚照的脸,只拍到一截上半身,也不知道秋水意是认出来的还是猜到的,对方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却也不是说起林晚照,而是说:“有人拍到了我们俩。”   “?么?”   “就昨天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有狗仔拍到了,我心想我们俩也没?么可避讳的,就没拦截,晚点应该会有人曝光吧。”   曲安歌叹气:“希望这次不要上热搜。”   “上了才好呢,省得我花钱,对了,方竹培找你了吗?”   “还真找了,他一点也不小心啊。”   “他小心?么,出事了大不了花钱摆平,对他来说摆平一个普通人并不难。”   曲安歌又说:“我告诉晚照了,我让她晚上回去告诉林阿姨这事,你觉得可以不?”   “挺好的,挺好的。”   说到这两人突然陷入沉默,却也没挂断通话,曲安歌知道秋水意肯定还有别的话要说,对方现在实在有点可怜,曲安歌都有些不忍心,于是只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好一会儿曲安歌终于听见秋水意问:“咳,晚照还好么。”   曲安歌道:“不好呢,我看他们剧团好像有人欺负她。”   听筒对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杂音,曲安歌怀疑秋水意是把手机砸了,两三秒之后秋水意的声音又响起,语调高昂——   “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8章   林晚照可能在被霸凌这件事似乎让秋水意忘记了自艾自怜,第二天对方风风火火赶过来,一大早叫醒了曲安歌和许密。   曲安歌和许密昨晚在家里看电影看到很晚,看起来都蔫蔫的,到车上秋水意递过来两张票,曲安歌看见上面XXX交响乐音乐会的字样,顿时感觉更困了。   一定会睡着吧?她心想。   秋水意道:“今天是晚照第一场国内演出呢,你们怎么回事,精神点啊。”   这显然有点难为人,曲安歌哈欠连天,许密被感染,也没忍住打了好几个,等到了包厢,更是转眼就睡过去,只迷迷糊糊听见似乎有钢琴声响起,这琴声简直催眠利器,她几乎要陷入深度睡眠,就快做梦的时候,猛地被晃醒了。   她被惊醒,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茫然道:“怎么了,怎么了?”   秋水意抓着她的胳膊说:“晚照没上台啊。”   曲安歌没搞懂:“那么多人,你没看见吧。”   她眯起眼前望向台上,边上许密冷静道:“确实不在,确定是这场么?”   秋水意斩钉截铁:“今天就这场,我不会搞错。”   曲安歌也觉得以秋水意对林晚照的真情,应当是不会搞错,但她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扭头望向许密,许密低头点开和林晚照的聊天框,直接发——【你在哪呢?】   秋水意此时也把头凑了过来,看见林晚照回——【在观众席。】   ……   林晚照很难过,这种难过有一半自然来自于没能上台。   昨天晚上连夜修琴自然来不及,她是从家里带了另一把过来,到了之后却得知她已经被换掉了。   “你一直不在,彩排也没来,还以为你不准备上台了。”前辈是这样说的。   可是直到她来之前也没人通知她,甚至没有人通知她来彩排,她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情不自禁想起曲安歌昨天的话——   “有人欺负你么?”   难道她真的被欺负了么?   要说起被欺负,还真不是第一次,小学的时候就有人把她关在厕所隔间,那一次她等到晚上,司机发现她一直没放学,找人来搜了学校,或许是因为动静太大,之后老师就紧紧盯好了她,没有人欺负她了,只是再也没有人和她说话。   林晚照很少会想起这些事来,这首先自然是因为她很少想太多,其次是固然后来她碰到的人都对她很好,但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人不可能被所有人喜欢。   替补她的人演奏的很好,但是仍然出了点小错误,她想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表现得更好,这令她心中升起一点难过,像是洁白无瑕的墙面上出现了一点点霉斑,让她非常不舒服,就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许密的消息,回消息的时候她想到了另一件令她难过的事。   她在热搜上看见曲安歌和秋水意的「绯闻」,两人在车里靠近交谈,看起来非常亲密,文案里说,曲安歌这次回来没有通知行程,很多人都不知道,秋水意却能在第一时间赶来,两人一定相当亲密。   林晚照当然知道曲安歌和许密才是真正的恋人,所以曲安歌和秋水意的情况应该不是营销号说的情况,但到底是什么情况呢?她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这件事让她的思绪像是一团被猫抓乱了的毛线,都不知道线头在哪,或许就像妈妈说的,她还太小了,想不明白这些问题。   第一个乐章结束后,许密又发来消息——【你要来我们包厢么?】   若是往常,一定毫不犹豫地就去了,这次却不知为何犹豫了一下,但心里还是想去,于是迟疑了一秒,还是回——【好啊】   包厢在三楼,可以直接从走廊上去,她离开了位置走到走廊,刚关上厅门,听见有熟悉的声音说:“严郁真的不担心林大小姐报复么?”   林晚照脚步顿了下,默默挪到了墙后,听见另一个声音说:“林晚照估计搞不懂,我总感觉她好像脑子有点问题,你有没有那么觉得?”   “应该只是比较开朗吧?家庭条件好,傻白甜咯。”   “哈哈哈,确实傻白甜。”   林晚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绞在一起,开始发白。   心脏仿佛也一样绞在一起,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却明白过来,这或许是在痛苦。   ……   曲安歌等人等了二十分钟都没有等到林晚照,于是商量了一下,派秋水意出去找人。   但是秋水意扭扭捏捏,不愿意一个人出去,于是最后曲安歌只好和她一起出去。   曲安歌心里很不愿意,难得休假,她只想无时无刻和许密在一起,但是许密大约是看秋水意可怜,一直冲她使眼色,曲安歌只好和秋水意结伴出去,戴上口罩还忍不住吐槽:“要是我被认出来了这就都怪你。”   秋水意好脾气道:“好好好,怪我。”   曲安歌黑着脸:“等会儿,要是被拍到了,不会是说我们两单独来听音乐会吧?”   秋水意道:“要真被拍到,我砸钱给你澄清。”   包厢直接通到走廊,走廊里没人,两人并肩走到楼下,在半道碰到林晚照,林晚照坐在阶梯上,双手托腮发着呆,曲安歌正要叫她的名字,秋水意却突然拉了下她的胳膊,轻声道:“哭了?”   曲安歌脚步一顿,走廊灯光很亮,便显得楼梯那的光线黯淡了些,林晚照的脸被头发遮住了大半,看不太清表情,但凝神细看,确实能看见下巴上有亮晶晶的反光,仿佛是眼泪。   但是林晚照会哭这件事着实超出了曲安歌的认知,她呆了一会儿的功夫,秋水意大跨步上前,走到林晚照身边,手足无措道:“晚照……你,你怎么了?”   林晚照连忙抬头,露出笑脸,说:“累了,坐在这休息一下。”   她抹了眼泪,只是下巴上还挂着一滴泪珠,并且没有意识到,睫毛湿漉漉沾在了一起,因为肤白,哭红的眼眶像是太过浓重的胭脂,无法掩饰哭过的事实。   太过于灿烂的笑容此时反而显得刻意,要是对方不是林晚照,曲安歌简直要怀疑对方是故意做此「绿茶」行径叫人觉得心疼。   显然秋水意就心疼坏了,蹲下去情不自禁伸手将对方搂在怀里,低声道:“发生什么了?”   这样做完,她自己都呆住,身体僵硬,曲安歌本来要上去解围,走到一半又停住,因为林晚照把脸埋在秋水意的怀里,肩膀抽动,显然是哭起来了。   曲安歌进退两难,心想:我果然不该出来。   幸好林晚照只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她抽着鼻子站起来,说:“我们走吧。”   曲安歌连忙转身,说:“好,我们去包厢吧。”   三人一走进包厢,曲安歌得救一般地紧紧挨着许密坐下,许密投来疑惑的神情,曲安歌便挨在许密耳边说:“晚照哭了。”   许密皱眉:“怎么了?”   曲安歌摇头:“不知道,想等她平复下来再问问。”   舞台上的音乐正来到激昂的段落,林晚照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只认真望着舞台,另外三人也只好认真听,直到这一曲结束,中场休息,秋水意又走到林晚照身边,说:“发生什么事了?”   她到现在也有点脸红,幸好包厢光线黯淡,看不出来,她仍然在回想着刚才将对方抱在怀里的感觉,对方骨架小巧骨肉柔软,发丝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馨香,她一边雀跃,一边却又感到羞愧,认为自己在此时占林晚照的便宜,实在显得卑劣不堪。   林晚照对秋水意的心情全然不知,她望向曲安歌,说:“他们好像真的不喜欢我。”   她此时心中一直回荡着曲安歌昨天说的话,自己确实愚蠢,曲安歌只一个照面便发现的事,她居然需要亲耳听到才能明白。   曲安歌闻言便明白过来,心中怒火微燃:“他们做了什么?”   林晚照低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让我今天没法上台。而且,大约也觉得我太笨。”   “你不笨……”   说出这句话的却是许密。   许密面无表情,盯着林晚照说:“有问题的不是你,是他们。”   林晚照瘪着嘴又闪起泪光来,这次说话带了颤音,说:“我、我饿了。”   秋水意忙问:“想吃什么?”   林晚照道:“面,青菜肉丝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吃这么简单的面,四人还是火速先去了许密家,作为美食博主许密家中食材齐备,许密很快下了四碗面出来,还炸了一些春卷。   林晚照埋头吃面,很快吃了个精光,吃饱喝足,面色便明朗起来,曲安歌再次问事情的经过,林晚照便说了听到的话,秋水意脸色漆黑,说:“退团吧……”   林晚照摇头:“我想继续试试。”   曲安歌皱着眉头:“这种事有时候一味退让或者装作没事发生是不行的,必须要警告一下他们。”   她虽这么说,但知道指望林晚照做什么肯定不行,于是先把这事放在一边,又问:“方竹培的事你跟你妈妈说了吗?”   林晚照点头:“说了……”   曲安歌道:“那阿姨怎么说?”   林晚照道:“妈妈说,只是聊天,没有关系的。”   许密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回答瞪大眼睛,曲安歌扶着额头,其实她知道在林晚照那个阶级,很多时候婚姻更多讲的是利益互换,她也相信方竹培未来也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这不是对林晚照的承诺,而是对林家的承诺。   可是,难免觉得可惜。   她叹气道:“晚照,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会希望他和别人聊天么?会和被人聊天,就是不喜欢,结婚的话,可能会对你不够好的。”   林晚照眸光闪烁,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话题告一段落,曲安歌觉得这事也只能徐徐图之,便没继续聊,拉着许密打着哈欠回房间午睡了。   秋水意陪着林晚照在客厅看电视,窗外阳光略显炽烈,房间里开了空调,林晚照赤脚抱膝坐在沙发上,看着秋水意剥橘子。   突然她出声道:“秋姐姐,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秋水意扭头:“很难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这话是半开玩笑,林晚照却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对……”   剥了一半的橘子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9章   “所以喜欢的是谁?”   总裁办公室里,秋水意和曲安歌上一秒还在讨论《一日三餐四季第二季》和品牌续约的事,曲安歌不太想参加综艺第二季,曲安歌强烈要求,并且承诺价钱,正在讨价还价,曲安歌突然问了出来。   秋水意的话噎在喉咙口,顿时一副便秘表情。   也就一晚上的功夫,秋水意满脸憔悴,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早上许密看见秋水意的时候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干什么去了?”   秋水意道:“就睡觉啊。”   许密一脸凝重地看着秋水意没说话,曲安歌替她说出了她心里想说的话:“还以为你半夜搬砖去了。”   秋水意叹气:“没睡着……”   到了公司,秋水意说出了她睡不好的原因:“晚照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是在出电梯的时候说的,梦游似的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曲安歌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秋水意就出去了,若无其事地说起其他工作上的事,曲安歌心里好奇得抓耳挠腮,她偷偷观察着秋水意的神情,对方看起来在说正事,但时不时眼神游离一下走个神,显然也在想别的。   曲安歌其实不知道秋水意对林晚照到底有多深的感情,她上辈子曾见过一个富二代追人,情真意切,大把的金钱和时间投下去,没追到的时候,确实是一副真爱永恒的样子,茶饭不思心神不宁,可追到手之后也不过交往了三个月就分手了,她那之后便觉得有些人的感情是像瀑布一般流泻的,流量很大,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了。   所以虽然目前为止,秋水意看起来还是一心一意,曲安歌却也不觉得撮合她和林晚照是一个完全正确的主意,因为林晚照是真单纯,秋水意却可能只是一时兴起。   她边聊边想,想了很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因为问得措不及防,秋水意愣了一下,心脏抽痛,抿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捂着心脏坐到沙发椅上,说:“太直接了,我缓缓。”   曲安歌无语道:“我没觉得我说了什么很直接的话……”   秋水意道:“这还不直接?我喜欢的人有了喜欢的人。”   曲安歌把椅子拉到秋水意边上,说:“总要知道目标,才能对症下药,你说嘛。”   秋水意摇头:“我不知道,我没问。”   这下曲安歌真的无语了,盯着秋水意说不出话,但是此时她却又突然觉得,秋水意对林晚照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因为此时对方流露出来的痛苦与退怯,让她都不忍心继续问下去。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说:“算了,我帮你去问吧。”   秋水意连忙说:“别,不要,别去问。”   曲安歌道:“你确定?”   秋水意深吸一口气:“我要自己去问……这样我才会死心。”   曲安歌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就不再多说什么,下午拍了个杂志,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曲安歌刚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指着她说:“你你你是那个……”   曲安歌露出营业微笑,说:“你认识我?”   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曲安歌本来是觉得对方不会认识自己,顶多是觉得眼熟,没想到对方很快斩钉截铁道:“曲安歌!我去年每天晚上都追你的综艺的。”   曲安歌忙说:“谢谢,谢谢。”   对方一脸惊喜:“你住在这?”   曲安歌摆手:“没呢,只是来找朋友玩。”   对方也是体面人,到了楼层就下了,连要合影之类的也没提,曲安歌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担心,进了家门就对许密说了这件事,许密面露犹豫,说:“又被认出来了么?”   曲安歌听出话外音:“先前也有人认出过你?”   许密道:“有的,不过不是电梯上,是在小区门口。”   这么说完,许密见曲安歌皱着眉头一脸凝重,顿时也紧张起来,说:“怎么了,需要搬家么?”   曲安歌悠道:“不是,只是在想……”   许密盯着曲安歌的脸,对方眉头一松,突然露出笑脸道:“原来我们那么有名啊。”   许密:“……”   曲安歌发现许密好像没有欣赏自己的幽默,扭头走向厨房,连忙找补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其实我是在想,我们要不要在A市买房。”   许密一愣,犹豫道:“要么?房价不便宜……”   A市的房价和老家可谓是天壤之别,许密刚知道的时候曾经升起过「这都有人买么」的念头。   曲安歌笑而不语。   确实,这会儿A市的房价已经不便宜,购房要求也很高,但是跟几年后比起来,这才哪跟哪啊,现在买房绝对是早买早赚。   但是要是要买房,现在攒的钱就还真有点不够了。   曲安歌拉着许密坐在沙发上,从世界形势聊到国家政策,又从国家政策聊到经济规律,许密头昏脑涨,最后说:“你要买就买啊。”   曲安歌坐在沙发上沉思:“那一日三餐四季第二季的事,还可以再考虑一下,啊说起这,你知道晚照有喜欢的人了么?”   这话真是说的太突然了,许密「啊?」了一声才说:“真的假的?林晚照么?”   曲安歌道:“是吧,你也觉得不敢置信吧,我很怀疑是秋水意搞错了林晚照的意思。”   许密迟疑:“去问问?”   曲安歌摇头:“不了吧,秋水意叫我别问……唉,我现在倒是在想,如果真的和那男的订婚了可怎么办才好。”   许密想了想:“如果她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应该会拒绝吧。”   两人凑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许密叹了口气,说:“其实林晚照不是不懂也不是傻,她只是还是小孩子,很多事没想那么多,但是也因为这,如果她真的想到了,说不定会做很冲动的事呢。”   真的被许密说中了,两天后林珍意打电话给曲安歌,说林晚照离家出走了。   ……   秋水意看见蹲在花边边上的林晚照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   对方缩成一团,秋水意最开始还以为是流浪狗什么的,结果走近了先看见了一个巨大的琴包,随后是一撮翘起来的头发,林晚照的脸颊挨在琴包上,挤出一个鼓包来。   秋水意叫她的名字:“晚照?”   林晚照睁开眼睛站起来,眼神还迷迷瞪瞪,脸颊上有挤出来的红印,看起来实在可爱极了,秋水意一脸怜爱地看着对方,不忍心催促对方。   过了半天林晚照开口说:“我不想订婚了。”   秋水意立刻说:“这是个非常正确的主意。”   这么说完她才想起问:“为什么?”   林晚照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就算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也不能随便去结婚。”   秋水意闻言心脏又是一抽,心想:什么啊,为什么林晚照会觉得,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呢?   但是叫她问出这个问题来实在是个挑战,她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你为什么在这?”   林晚照道:“我想不通一些事,所以想出来散散心。”   秋水意点点头:“这样……那你要和我一起上楼么?”   大约去年夏天的时候,林晚照来过她的家一次,是为了拿东西,所以只短暂地停留,但现在这个点邀请上楼,要是一般社会人,应该会有潜在含义。   但是对方是林晚照,秋水意觉得自己要是想的太多就有点龌龊,所以她抱着十分单纯的紧张心情把林晚照带回了家里,进门后就问:“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晚照闻言莫名面露低落,说:“想吃许密姐姐做的东西。”   秋水意道:“那我打电话给她?”   林晚照摇头:“不要了……我以后都不要见她们了。”   秋水意正倒热水,闻言惊讶道:“为什么?”   林晚照坐在沙发上仰头看她:“因为,我觉得不太好。”   “啊?”   秋水意必须承认在面对林晚照的时候自己的大脑有点打结,但是林晚照突然沉默,房间陷入寂静,一杯热水倒完,她突然打通了前后的逻辑——   林晚照说有了喜欢的人,她说喜欢的人不喜欢她,然后她还不想见许密和曲安歌了。   秋水意望着被子里升起的蒸汽,咽了口口水,艰难道:“你喜欢的是许密啊?”   其实这件事仔细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   从一开始林晚照就很喜欢许密,只是她们很傲慢地觉得林晚照对许密的喜欢并不算什么,只是小孩子对崇拜的姐姐的喜欢。   她又想,许密温柔耐心会照顾人,虽然作了点,但是如果和林晚照在一起,林晚照肯定不会在意她的作,两人说不定还挺搭的。   肯定比和自己在一起搭。   可是许密,喜欢的只会是曲安歌。   秋水意的心情很复杂,她莫名没那么难过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又有了机会,她挤出笑容组织语言,正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林晚照,却听到林晚照说:“不是许密姐姐……”   秋水意挤出来的假笑僵在了脸上。   不是许密……   那会是谁?   她盯着林晚照,林晚照目光飘浮,没有焦距地落在虚空之中,像是一边在思索一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我喜欢曲安歌姐姐。”   秋水意的大脑顿时像是被炸弹轰炸一样一阵轰鸣,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林晚照会喜欢上曲安歌这件事感觉到更不能接受。   太受冲击了,她没听到林晚照后面的补充——   “好像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 第120章   离家出走的毕竟是林晚照,所以到了半夜,众人便都知道她已经留宿在秋水意家里。   曲安歌立刻给秋水意打了电话,秋水意接了,语气却不好:“有事?”   曲安歌心想对方这可是有了对象忘了朋友,可明明林晚照可还不是她的对象,她心里不爽,揶揄道:“怎么,高兴得不想和我说话了呀?”   秋水意没吭声。   电话对面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我是不想跟你说话,但不是因为高兴」这句话咽下去。   过去几个小时了,她还是想不通,林晚照怎么会喜欢曲安歌呢?   她觉得林晚照像是梦像是风,但是曲安歌就刚刚好相反,虽然长了张如花似玉的脸,但实在是俗气到不行,对方甚至连装高雅都不屑,听着交响乐能直接理直气壮地睡着。   这个林晚照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她的意思是说,如果她和林晚照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曲安歌不就是她的邻居么?怎么想也跟林晚照搭不到一块去。   秋水意一开始是震惊,后来是挫败,现在接到曲安歌的电话就开始生气,心想:这是凭什么?   她回忆了一下曲安歌浑身上下从内而外的所有特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林晚照看脸。   曲安歌那边,听秋水意一直不说话,倒是紧张起来了:“秋水意,你在干嘛,你可不能干嘛,我跟你说,晚照在么,我要跟她说说话。”   秋水意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她在客房睡觉呢,你要跟她说话我还得过去敲她的门。”   曲安歌道:“那你去敲。”   秋水意:“……”   曲安歌笑道:“哈哈哈,开玩笑的,不是在怀疑你,是林姐有几句话要我带给晚照。”   秋水意撇嘴站起来。   曲安歌说的话她压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对方扯起谎来面不改色,比她更像个商人。   她出去敲门,虽然非常难过,听到林晚照的脚步声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同时升起悲凉,心想,要是林晚照那么看脸的话,那她还有希望么?   她自认最近确实已经在穿着打扮上非常努力,偶尔出去开会,也能看见别人脸上惊艳的目光,但诚实地讲,和曲安歌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   也不知道曲安歌是怎么长的,一副女明星样。   嫉妒变作怒火在心里升腾,林晚照开门看见秋水意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她又不是不会看人脸色,自然也看出秋水意好像在生气,她忍不住小声道:“怎么了,秋姐姐?”   秋水意努力平复心情,挤出笑容道:“曲安歌的电话。”   林晚照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轻声道:“不接了……”   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低下头,虽看不清表情,但仿佛是感到不安与彷徨,秋水意心疼又头疼,捏着手机的手指开始用力,结果一不小心按到关机键,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后她松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手机道:“一不小心挂了,要不你去微信里回她吧?”   林晚照拼命摇头,简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以至于头上扎着的丸子头都散掉了一些,秋水意觉得这一幕很可爱,心又软了一半,但与此同时悲伤又不可控制地升起,心想:怎么会喜欢曲安歌呢?   这里面有一点情绪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能那么肤浅眼光那么差的悲伤。   她这么想着,看见林晚照抬起头看着她,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啊。”   秋水意一愣,后知后觉:“我、我我我问出来了?”   林晚照困惑地看着秋水意:“什么?对啊,你问我怎么会喜欢……嗯,曲安歌啊。”   说到这林晚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说:“可能是因为一想到她就会笑吧。”   秋水意很想挤出笑容,但是实在是笑不出来。   一想到就会笑,这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呢?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秋水意的世界濒临崩溃,林晚照却还继续说:“我也喜欢她的歌,那歌的旋律我听到就觉得熟悉,是曾经在我脑海中响起的,我当时就想,居然真有人写出这歌来了,你碰到过这种事么?”   秋水意吐出一句:“那歌不是她写的。”   林晚照:“可是一直没有人认领啊,应该就是她吧。”   愤怒让秋水意语气冷硬:“你也和那些没脑子的网友差不多啊,本人的话不信,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话。”   这话一出口,秋水意心里就暗道糟糕,她在这一刻甚至想起许密来,心想自己过去说许密作,原来碰到这种事的时候,自己也是半斤八两的。   她想林晚照一定要生气了,一定要伤心了,她目光偏移不敢看林晚照,瞥见走廊墙上的氛围灯,在地面和墙上印出一圈圈太阳光晕般的光圈,那些光圈看得她头晕,她闭上眼睛,听见林晚照说:“是这样么,那说起来,我也很喜欢翁箬笠。”   “啊?这谁?”秋水意问出这话之后,才想起来,这是让曲安歌获得影后的《白驹过隙》的女主角的名字。   同时她注意到,林晚照完全没在意自己的语气,对方就好像没听懂一样若无其事地让开来,还说了句「要进来坐坐么姐姐」。   秋水意踌躇了两秒,还是走进去了,自家的客房她还真没来过,有些局促地坐在了床边,林晚照已经换上了睡衣,一下子跳到床上,全然放松地趴在了被褥上,偏头看着秋水意,发丝凌乱蓬松,看起来毛绒绒的,让人想要伸手摸一摸。   “翁箬笠是《白驹过隙》里的女主角啊,你忘记了么。”林晚照这样说,“有一幕是她们在卫生间,翁箬笠把张彩星从人群中拉出来,我小时候被关在卫生间的时候,就很希望有人能把我拉出来。”   秋水意恨恨道:“喜欢角色可不等于喜欢本人。”   说完这句她后知后觉:“你被关卫生间过,为什么?”   “小时候反应慢,大家不喜欢我吧,他们说老师在找我,把我带到了卫生间,其实老师也不可能在卫生间啊,我实在是太笨了。”   秋水意意识到这是一种校园霸凌,脸色微变,突然又想起先前在剧院碰到的事,她突然意识到林晚照的生活中一定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在她眼中林晚照是只有梦中才会存在的小公主,在别人眼中可能并不是这样。   她的心中升起一种无法克制的哀怜,这是她生命中从未产生过的某种情绪,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轻轻抚摸对方的发顶,发丝柔软的像是棉絮,带着温热的体温。   “你不笨,你只是比较单纯。”   怒火正在消散,她无奈地发现,对着林晚照确实生不起气来。   房间寂静,她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看见曲安歌的名字。   虽然很想再次直接挂断,但是秋水意挣扎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甚至努力调整了下语气,正要开口,对面传来曲安歌带着怒气的声音:“你那儿还能住两个人么?我们家是不能呆了!”   秋水意:“啊?”   ……   此时曲安歌和秋水意已经驱车开在环城高架上,愤怒令她声音提高:“垃圾桶边上有个摄影机!!”   许密租的这个房子是一梯一户,电梯门口有个大垃圾桶用来扔垃圾,每天早上会有阿姨来打扫卫生顺便清理垃圾桶。   而就在半个小时前,在秋水意挂断曲安歌电话的时候,曲安歌没在打回去的原因,是许密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自然一时就忘了秋水意和林晚照的事,连忙跑出去,结果看见许密站在门口,一脸震惊,见她过来,脱口而出道:“你先别过来!”   曲安歌惊讶地停下脚步,说:“怎么了?”   许密露出不确定的神情:“有个东西在闪红光……”   曲安歌一愣,随即道:“摄像头?”   许密也愣:“不是炸弹么?”   曲安歌:“……”   曲安歌快步过去,走到门口,果然看见垃圾桶边上隐约有红光闪烁,她过去,推开垃圾桶,看见了一只微型摄像机,她顿时一阵头疼,先立刻把电源拆了,随即怒火开始升腾。   她甚至忍不住想:房间里会不会有?   忍着把摄像机砸了的冲动,曲安歌对许密说:“收拾东西,我们先住到别的地方去。”   上了车开上高架后,那种恐慌夹杂着恶心的感觉才渐渐褪去,曲安歌想到刚才的事,甚至觉得有点好笑,道:“你以为是炸弹啊?”   许密脸一红:“电视上不是都这样么。”   曲安歌道:“可是如果是炸弹,你就算叫我别过去,我应该也会被炸到吧。”   许密板着脸道:“怎么,你嘲笑我么?”   曲安歌忙说:“不是,是很感动,这怎么会是嘲笑呢。”   许密偏头望向车窗,车窗上映着她显得有些阴沉的面孔。   她有点后悔,心想刚在曲安歌是在开玩笑,自己不该这么上纲上线,可是刚才那件事让她心浮气躁,她不知道那摄像机在那放了多久,又到底拍到了些什么。   可是她也不该把气撒到曲安歌身上。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曲安歌道:“先别想这个了,要不想想晚上去哪吧,去秋水意那怎么样,反正她家里大,我们也刚好去看看晚照。”   曲安歌看起来没有情绪,许密松了口气,点头说好。   打电话过去说了来龙去脉之后,秋水意同意了,只是语气听起来怪怪的,曲安歌没想太多,只觉得秋水意可能是正紧张着。   但是出了电梯,看见站在门口的秋水意的时候,曲安歌开始觉得不对。   门口只有秋水意一个人,没换衣服,还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双手抱在前胸,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着她。   那目光凌厉又冷酷,简直好像要把她剥皮切骨一样。   曲安歌不自在道:“晚照呢?”   这话一出口,秋水意神情更冷,硬邦邦道:“睡了……”   那神情目光,不知道的,以为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1章   应该是错觉吧。   进入房间之前曲安歌还是这么想的。   她问林晚照在哪,秋水意说林晚照睡了,曲安歌也不怀疑这事,三人进了房间,曲安歌和许密在沙发上坐下,秋水意倒了两杯水过来,一杯递给许密,另一杯曲安歌正要去接,秋水意却自己喝了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放在茶几上。   曲安歌:“……”   曲安歌捏了捏喉咙,干咳了一声,说:“我有点渴。”   秋水意只当没听到,翘起二郎腿说:“摄像机是怎么回事?”   曲安歌抱着某种对世界的困惑,把摄像机从包里拿出来,递给秋水意,边上许密把自己那杯水递过来,说:“我不渴,你喝吧。”   曲安歌接过水杯,余光瞥着秋水意,见秋水意皱着眉头一脸不满地望着她们。   思来想去,曲安歌只能想到,秋水意是不满意自己打扰了她和林晚照的二人世界,对自己不满更大,可能是猜到了提出这个建议的只会是自己而不是许密。   可如果是这样,曲安歌都要看不上秋水意了,要是自己不过来,对方难道真要做什么不成?   曲安歌先前觉得秋水意的人品不至于此,如今对方做出这样的反应,就不免要怀疑一下。   她也沉下脸,说:“反正你自己看吧,也不知道放置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画面已经传播出去。”   秋水意把内存卡拆下来:“你们自己看过么?”   许密道:“没有……”   秋水意掂了掂机器,说:“这种DV机顶多只能拍八个小时就没电了,对方想拍就要每天来换电池,这不是一个专业人员的手段。”   曲安歌点头:“我猜……可能是狂热私生粉什么的。”   秋水意挑眉:“谁的?”   曲安歌一愣:“什么?”   秋水意道:“我说,是谁的狂热私生粉?”   曲安歌和许密面面相觑。   秋水意道:“我去拿下电脑,我们看看吧,这机器还有电呢,对方没走多久。”   听到这话,曲安歌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住了,她知道这是许密的手,对方显然紧张,手心湿漉漉一片冷汗。   曲安歌低声安慰:“别怕……”   许密嘴硬:“不怕……”   但是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想见过的人的面孔,曲安歌就这回才第一次来这个小区,这个人八成是为了偷拍她,实际上自从搬过来之后她被认出过不止一次,只是她没有当回事罢了。   她低头捏着拳头想把手抽回来,曲安歌却反手将她的手紧紧握住,手心温热干燥,许密发现与自己相比,曲安歌确实更加冷静,这种冷静也让她平静下来,她心里觉得抱歉,因为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曲安歌现在是无辜受到牵连。   但是脑海中产生这个念头的同时,她又清楚地知道,曲安歌是绝对不会责怪自己的。   想到这,她低头抿嘴,忍住想要微笑的冲动,但仍是漏出一丝情绪来。   秋水意拿着电脑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曲安歌和许密手牵手并排坐着,许密低着头,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娇羞」的微笑。   秋水意又莫名心浮气躁起来,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不是简单的用羡慕嫉妒可以形容的,她一边觉得曲安歌何德何能,一边又庆幸曲安歌和许密简直已经锁在一起了,林晚照绝无可能。   幸好眼下还有正事,占据了她继续胡思乱想的时间,她把电脑拿出来,三人围在一块快速浏览了一下内存卡的内容。   果然不出秋水意的所料,这摄像机开始录制的时间就已经是傍晚时分,而这天曲安歌上午出门进行过一个杂志采访,刚好是傍晚时分回来,刚好录到了她回家的一个画面。   倒是许密,今天下午时分就回家了,所以出现在视频里的画面,就是最后时分,出来扔垃圾时发现摄像机的一幕,这一幕的最后许密和曲安歌出现在了同一个画面里,曲安歌快步走来蹲下,随后画面变黑。   看完之后,曲安歌和许密都陷入沉默,秋水意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是粉丝行为,那可能不为财,既然现在都没有视频传出,那往好一点的方向想,可能对方并没有拍到什么值得放出的画面。”   曲安歌有点担心地望向许密,这种事她早就习惯了,她是担心许密心里有疙瘩。   但是表面上并看不出什么,许密冷静道:“应该是这样,我平时也挺少出门的,也没什么客人会来。”   秋水意道:“那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会再找个房子……”她想起曲安歌先前提出的买房建议,此时她觉得这是个非常有道理的建议,“最好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秋水意也不惊讶:“好啊,我也有做这行的朋友,可以帮你们介绍合适的房源。”   曲安歌在边上出声道:“嗯嗯,所以说,一日三餐四季第二季的事,我觉得我可以试试,但是你得给我加点提成,买房了可有压力了啊。”   她兀自感慨,却见秋水意斜着眼瞥过来,眼神像是鄙视。   曲安歌又开始茫然,好半天想,这应该是错觉。   但是秋水意确实在鄙视她,同时心里有冒出那个念头,曲安歌这么俗气的人,林晚照怎么会喜欢呢?   正事谈完,她又不耐烦和曲安歌说话,站起来说:“你们去那边的客房休息吧,东西应该都有,我也回去睡了。”   她说完果真一点都不停留,开门就进了房间,曲安歌和许密从沙发上站起来面面相觑,半晌曲安歌低声道:“我总感觉秋水意怪怪的。”   许密点点头,但没说话,等进了房间,才开口道:“总感觉她在鄙视你。”   曲安歌大惊失色:“你都发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许密点点头:“挺明显的。”   曲安歌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许密摇头……   两人洗漱上床,曲安歌还是觉得奇怪,翻来覆去到了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一早就醒了,听见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以为是秋水意起床了,心想,一定要和秋水意好好聊聊,至少要搞明白为什么要鄙视自己,于是简单披了件外套出去,出去之后却看见是林晚照在冰箱里翻找着什么,曲安歌有点失望,说了声「早」。   这声「早」平静又有气无力,林晚照却好像惊弓之鸟一般突然跳起来,头都撞到了冰箱的上缘,呼痛之后她捂着头后退,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地上。   曲安歌只在边上看着这一幕,都仿佛感觉到疼痛,皱着眉头道:“没事吧?”   这时秋水意从房间里出来,快步走到林晚照身边把她扶起来,柔声道:“没事吧?很疼么?头晕不晕?”   林晚照连连摇头,秋水意抬头望向曲安歌,突然脸色一变,捂住林晚照的眼睛,厉声道:“你怎么穿成这样!快回去多穿点。”   曲安歌低头望向自己,她里面只穿了件吊带睡衣,长度到大腿中部,但是外面披了件廓形的西装外套,该捂的地方还是都捂住了的。   但是秋水意的反应好像她在裸奔,曲安歌后退了两步,回到了房间门口,因为实在承受不了秋水意那谴责的眼神的压力,开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许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起来,说:“怎么了?”   曲安歌道:“我很性感么?”   许密一愣,上下打量曲安歌,看完红着脸道:“你怎么那么自恋。”   曲安歌道:“看来是真的,那我换个衣服吧。”   曲安歌边换衣服,便把刚才的事说了,许密从迷糊中清醒过来,皱眉道:“是秋水意夸张了吧,林晚照不会想那么多的……但是林晚照的反应也有点夸张。”   曲安歌回过味来,也觉得这反应太奇怪,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她们俩都怪怪的。”   许密点头,但想了想又说:“不过她毕竟撞到了头,我去看看她吧。”   ……   此时林晚照已经回到了房间,额头上多了道红痕,秋水意拿了冰块让她捂着。   林晚照的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般游移不定,秋水意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低声道:“看见她就这么紧张么?”   林晚照先是点头然后摇头,皱着眉头低声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们,因为、因为曲安歌姐姐是许密姐姐的啊。”   秋水意捏了捏林晚照的脸颊,说:“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晚照一愣,眨巴了下眼睛看着秋水意,秋水意慌了,缩回手望向别处,对方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无所遁形。   可是分明,林晚照是一定不会懂的。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真单纯,也是真无情。   敲门声突然响起,外面传来许密的声音:“还好么,我可以进来看看么?”   秋水意望向林晚照,林晚照摇头。   秋水意就走到门口,开门道:“累了在休息呢。”   “听说撞到了头,头还好么?”   “还行,冰敷着。”   许密想往里面看,秋水意出来把门带上,道:“小孩子闹别扭呢,别管她了,我们说说综艺的事吧,曲安歌参加,那你参加么?”   “我?我……我暂时也不清楚,我下半年本来也有拍摄计划……”   声音渐渐远去,靠着房门的林晚照松了口气,其实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大约就是因为搞不清楚,所以希望能暂时远离所有干扰她的选项。   但是……总感觉还是被干扰了。   她目光闪烁,摸了摸脸颊。   这是刚刚被秋水意轻轻捏了捏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呆会儿会有个防盗章,暂时别点,我又在赶榜单。 第122章   林晚照的离家出走在这天午饭后就宣告结束,林家人找上门来,林晚照垂头丧气地出了门,临出门前一脸沉痛地望着秋水意。   秋水意一脸抱歉,道:“我也不想说的,可是他们猜到了。”   林晚照摇头,说:“我不怪你。”   她走到门口,突然又小跑过来拉住秋水意的手,说:“你一定要来看我。”   曲安歌看着这一幕,觉得这一晚有所收获的好像?有秋水意。   送走林晚照之后,曲安歌本想找秋水意聊聊,但秋水意以一种毫不掩饰地躲着她的态度飞快地去了公司,曲安歌和许密还要看房,便?好也先放下这件事。   一周后,曲安歌知道了林晚照也有所收获,林父林母开始考虑林晚照或许不需要那么早订婚,但是出于对林晚照生存能力的忧虑,他们也提出了林晚照必须成为剧团正式员工,或者拥有能养活自己的职业的要求。   七月底,《风雨同归》定了档期,正是十一黄金档,与此同时曲安歌又得到一个意外的邀约,史仪霖向她递出橄榄枝,问她愿不愿意饰演《故土》里的女配角。   先前她本来想去试镜,史仪霖却因为她和光聚交恶的事直接取消了她的试镜资格,这在旁人看来简直是一种羞辱。   但曲安歌上辈子与史仪霖有过接触,对方是一个不问世事的老一辈艺术家,一生都在追寻如何展现深层的民族精神,对方如今会找上她倒令她受宠若惊,或许是自己在前一部电影的演技证明了自己。   经纪人告诉她《故土》的拍摄出了点问题,饰演女配的于温突发疾病晕倒在拍摄现场,如今各种新闻通稿纷纷扬扬,指向拍摄环境有多么恶劣,有不少演员在抱怨这件事情。   曲安歌忍痛拒绝了这个邀请,但并非是因为觉得先前试镜被拒受到羞辱,而单纯是因为接下来要分档期给《风雨同归》的宣传和综艺的第二季,应该是没有时间的。   但是她仍有些惊讶,上辈子她?知道《故土》拍了快三年,但不知道其中原来有这些缘故,为什么这辈子这些新闻却爆出来了呢?   曲安歌花了一些时间品出了其中的原因。   是因为光聚这辈子因为先前的那些负面新闻,没有了上辈子那样一家独大的势力,于是它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把所有的负面新闻都拦截下来。   整个八月,光聚出了不少负面新闻,除了《故土》剧组的问题,还爆出旗下艺人插足他人恋情,倒是曲安歌和许密提心吊胆等了一个月,结果和她们相关的新闻一个都没有,她们也渐渐松懈下来。   《一日三餐四季》的第二季开始筹备,为了不让观众不习惯,秋水意尽量去邀请熟悉的成员,很快曲安歌许密江赢都定下时间,?有贝甜那迟迟没有回应。   秋水意已经准备好换人的时候,狗仔爆出了一个大家最爱看的情感类的新闻——   #贝甜申海恋情曝光#   曝光的视频模糊但仍能辨别出确实是贝甜和申海,两人穿着情侣装在菜市场买菜。   这已经不能说是恋情了,简直就是在过日子。   曲安歌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她在微信里给申海发消息,看着屏幕发了好久的呆,却也?能发过去一句——   【真的假的?】   好半天,申海回复——【是真的。】   ——【那你们准备怎么回应?】   这条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网上群情激昂的网友们同样没有得到回应,两人的微博像是黑洞一样没有发表任何消息,但越是这样越想是真相就是如此,曲安歌察觉到这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个世界在某些事上正朝着她感到陌生的方向一路狂奔。   到第二天,众人没有等到两人官宣恋情或是澄清误会,却等到了贝甜发出的起诉解约并退出娱乐圈的长文。   长文中,贝甜条理分明地控诉了这一年来她在光聚所受到的苛待与排挤,公司给她安排最累最难却最没有价值的工作,不做挑选地给她增加各种莫名其妙的代言,要是不同意,就会面临巨额的违约金和更大的羞辱。   【我曾经以为我所走着的是一条铺满鲜花的向阳之路,结果越走越发现,阳光之下原来全是阴影,我的和我的精神已经长满脓疮开始溃烂,?是我独自走在这条路上时,身边全是食腐的豺狼,他们对我虎视眈眈,却告诉我世界就是如此,而我也以为世界就是如此……】   曲安歌看完长文,虽然能确定这绝对不是贝甜写的,却同样深受震动,贝甜显然破釜沉舟,给出的各种证据都非常确凿,甚至有些证据对她自己也同样不利。   曲安歌由此知道对方应该确实是要退出娱乐圈了。   这个新闻沸沸扬扬的时候,就有新闻媒体又找上门来,想对曲安歌做个专访,曲安歌没有直接拒绝,物伤其类,她看着现在的贝甜,难免想到过去的自己,如果可以,她也挺愿意替贝甜吸引一些火力。   这天晚上和许密通话,她还说起这件事,说着说着睡着了,梦见自己第二天果然上了热搜,?是热搜的内容一直看不清,迷迷糊糊被电话吵醒,听见经纪人沉重道:“你上热搜了。”   曲安歌还在梦中,含糊道:“怎么又说了一遍?”   经纪人道:“已经有别人说了么?那……那个真的是你的小号么?”   「小号」这个关键词让曲安歌鄹然清醒,她抬头望向周围,最后望向手机拍了拍脸,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哪个小号?”   “哪个?你有几个?就是明天就去结婚那个啊,咳咳,是么?真的结婚了啊?”   许密和曲安歌结婚的事,实际上?有寥寥几个人知道,经纪人也是不知道的。   但是现在,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曲安歌用颤抖的手点开了微博。   向来没有什么评论的小号,如今已经爆炸了,评论私信,全部塞满了红点。   大脑像是发生核爆炸一样轰然炸出一朵蘑菇云来,但是这一声爆炸之后,却又陷入了一种极端的平静。   她突然想起在秋水意家的那天晚上,在她辗转反侧没有睡着的时候,许密也没有睡着。   她翻不知第几个身的时候,许密突然说:“要是曝光了怎么办?”   曲安歌几乎立刻听懂了,她有点不敢直白地说真话,含糊道:“那也没办法吧。”   说出这句话之后她感觉到许密揪住了她的衣角,对方缓缓靠近,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导到她身上,曲安歌想要转身抱住对方,许密却按住她的后背,制止了她的动作。   许密的手掌按在心脏的位置,透过纤薄的脊背能感觉到心脏地跳动。   随后对方轻声说:“是啊,那也没办法。”   那之后因为并没有什么视频流出,这个话题似乎也不了了之,但是曲安歌总觉得许密的话的意思,是并不太介意被曝光,她琢磨这话琢磨了一个半月,想着回去要和许密再好好聊聊。   但是这次她不用好好聊聊了。   因为什么都曝光了。 第123章   说起来这件事的起因,仍然是要从过年那会儿说起。   那个时候许密家和曲安歌家都被曝光了,只是曲安歌家狗仔去的晚,曲父曲母又离开地早,于是没人拍到具体照片,只拍到了一些模糊的剪影,可是后来在许密家拍的照片就过分清晰了些,对于曲安歌和许密的关系,有心人有已经有了别的猜测。   之后两人都努力低调,许密更多地转向幕后,曲安歌专心拍电影,如此确实看起来消停了一段时间,但实际上一直有人在试图找出更决定性的证据。   做这件事的人并非职业狗仔,而是一个死忠CP粉。   对方首先是在许密的转发中发现了这个小号,对方很快发现这个微博发微博的频率和时间和曲安歌的行程高度重合,比如曲安歌在剧组连续拍摄的时候,「想老婆」的微博就差不多持续了那么多天,而当对方发出回家行程之后,微博就会突然沉寂,直到下一次的活动。   而除此之外的其他内容,就仿佛是个许密狂热脑残粉,许密只要发微博她就转发,许密有关的正面新闻她也转发,配文都是类似于「老婆太棒了」「老婆我爱你」这种完全脑残粉的发言。   做总结的粉丝从头到尾翻看了所有的微博,唯一让她感到迟疑的是,最开始的时候这个号转发过曲安歌的照片,做出了仙女落泪的评价。也就是说,当年全网流行的「仙女落泪」的梗,好像是这个号首先说的。   当时曲安歌刚刚在社交网络上活跃,实在让人很难想象有人能「一出道」就这么不要脸。   曲安歌从开始拍电影起,虽然各种上热搜,但本人的账号已经很不活跃,综艺真人秀之前,大家觉得她是个走高大上电影路线的文艺美女,综艺真人秀之后,大家知道了她是个对工作很认真的本质笨蛋搞笑女,但是如今的这个分析贴,又似乎增加了一点别的内容。   热评便有人分析——【会不会是曲安歌工作室的工作人员的账号呢?】   确实,如果是工作人员的话,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对方可能就刚好和曲安歌拥有同一个行程,也刚好结婚了。   但是很快便有圈内人士表明曲安歌并没有固定工作室和固定助理,历任助理和经纪人也都是未婚单身人士,到深夜,又有个素人账号被顶上热门,对方兴奋地表示在电梯遇到了曲安歌,同时说自己也曾经在楼下看到过疑似许密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说明两人住在了一起。   一时间,各种言论纷纷扰扰,倒是一时压下了贝甜的事。   公司这边也只能买一些号发一些模棱两可地澄清,不敢明确地承认这件事。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鄹然曝光的小号给了贝甜同命相连的感觉,这天下午贝甜突然给她打电话,问她能不能聊聊。   对话电话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那就是你的小号吧。”   曲安歌哑然,半晌悻悻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贝甜嘲笑道:“那一看就是你的语气。”   曲安歌道:“那有人模仿我也没什么奇怪的。”   贝甜发出低低的笑声,突然说:“我要退圈了,《一日三餐四季》的第二季准备找谁来演呢?”   曲安歌一愣:“真的要退圈?”   贝甜道:“这次撕破脸了,就算争取了违约金,难道还真能继续混下去么,我也不像你一样,有演技有能力……”   曲安歌心虚:“我能有什么能力。”   “申哥都说,你是天才型演员,一到镜头前面,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突然从贝甜口中听到申海,曲安歌还是晃了下神,毕竟就算在她的印象里,也不觉得两人能搭上什么关系,印象里《一日三餐四季》第一季邀请来申海的时候,两人还是礼貌疏离的关系,很难想象居然突然就在一起了。   要她看来,这会儿申海配不上贝甜,贝甜是顶流女明星,申海是过气青年演员,虽然几年后对方会凭借电影《回南天》获得金像影帝,但现在确实是个没水花的四五线演员。   更别说,两人的年龄也差了十几岁,贝甜貌美如花,申海顶多勉强算是个氛围帅大叔。   曲安歌忍不住说:“你叫他哥呢,我看他算你叔。”   贝甜又笑起来,说:“他就在边上,你要不要跟他说。”   曲安歌嘴硬道:“那怎么了,都这么干了还不准人说老牛吃嫩草?”   她一顿,终于忍不住问:“什么时候认识的?”   贝甜轻「嗯」了一声,随后说:“戛纳就认识了……回国的那天,不想回,我从机场跑了。”   曲安歌不敢置信地「啊?」了一声。   贝甜笑道:“很幼稚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就是觉得,从那里跑了就可以逃离将要面对的一切,我混进了刚下飞机的人群,往外走,公司的人到处找我的时候,他叫住我,说,你是贝甜吧。”   “然后呢?”   “然后我就被发现了。”   “那他不是一点用都没起么?”   “其实也不是他的问题,但当时还是挺怨恨他的,所以后来上节目也只当不认识他。”   曲安歌这会儿再去回想当时,发现申海和贝甜是怪怪的,申海经常坐在贝甜边上,但是贝甜却不怎么搭申海的话,曲安歌当初只当贝甜在耍大牌,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原因。   后面的故事情节就更像是个烂俗言情小说,两人因为工作相遇,申海发现了贝甜的境况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或许是起了恻隐之心,便帮了她几次,次数多了,便有有心人发现了这件事,以此来威胁贝甜,两人联起手来避免了对方的威胁,渐渐暗生情愫。   “本来也没想着要曝光,公司威胁我们来着,我拖累了他,本来想说算了,分手吧,没想到他愿意和我一起面对,总之现在就这样了,现在也是他在帮我协调各方面的事情。”   曲安歌听着听着,便渐渐忘了申海老牛吃嫩草的事,反而觉得对方确实非常有担当,贝甜碰到的问题可不简单。   曲安歌颇为感慨,而贝甜也在这时说出打电话过来的最重要的原因:“这次把你们的事曝光的应该就是光聚的人,抱歉,可能是想要压下我这边的曝光。”   说到这,贝甜突然哽咽,虽然强行忍住,仍然漏出两声呜咽,曲安歌一时无言,心中也颇为复杂。   如果不是自己的重生,贝甜下辈子的人生轨迹,至少未来的十年是十分顺利的。   虽然这十年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了还是一场空,十年后仍然是合约问题,贝甜和光聚闹掰,但是当时她也得罪了娱乐圈的很多人,于是墙倒众人推,没有人帮她,她很快被雪藏,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如今,没有了十年的大红大紫,却有人无怨无悔在她身边,愿意帮她。   曲安歌舔了舔嘴唇,因知晓贝甜是有些要强不愿意露怯的性格,便只当没有发现贝甜哭了,说:“那我要说抱歉了,没处理好小号,分流了你这边的新闻。”   贝甜道:“没事,舆论是双刃剑,有时点到即止是最好的。”   曲安歌心想,贝甜和上次见面时比起来,仿佛确实是有了很大的变化,成熟了许多的样子。   又闲聊了几句,曲安歌这边接到了经纪人的消息,便挂了电话,经纪人给了她几个方案,一是装死,只当这件事不存在,继续做自己的事;   二是否认,只当这个号就不是自己的,他们那边也会找个人认下这个号。   “三嘛,就是官宣了。”   对于官宣这件事,经纪人就没说太多,毕竟如果决定官宣,后续要做的事就太多了,她是一点都不喜欢艺人官宣的。   而曲安歌盯着和许密的聊天记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从她醒来到现在,也有半天了,许密难道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么?   ……   许密下了飞机之后就打开手机,翻了微信信息和来电,没有看见曲安歌的号码。   若是以前她会不开心,此时也渐渐能理解曲安歌的想法。   对方是在心虚吧,毕竟这件事是由对方的不谨慎引起的。   许密几乎能想象到曲安歌此时的样子,对方一定是盯着手机苦思冥想,想着为什么自己没发消息过去。   应该是吧,也可能是自己的妄想。   今天之前,午夜梦回,许密时常觉得这两年是自己的妄想,是某个过于漫长的梦境,就好像如今她已经习惯时不时地在梦中看见另外一个「许密」的人生,因为梦见的内容太多太碎,虽然经常醒来就忘了大半,如今却也积累起了不少线索。   那好像是一个平行世界的她。   她很确信那是个平行世界的她。   她的心里怀抱着这样中二的想法,那是在某个时间节点,因为截然不同的选择而走向另外一个命运的她,那个选择是她和曲安歌的分手有没有成功。   对方过着一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四处旅行,靠积蓄和打零工生活,许密想要是没有曲安歌,没有创立公司,她也会更希望过这样的生活,仿佛能抛却枷锁,去探寻真正的生活。   连夜买了机票赶到机场是因为父亲打电话过来说母亲摔伤了腿,所以许密比起曲安歌更早地知道了她的小号曝光的消息,她甚至可以说是看着热度一点点上来,等飞机的时间她就刷着曲安歌小号的微博,最开始羞耻,后面好笑,到后面有些恍惚。   她如今有曲安歌其实有些疑惑,今年上半年的时候,有个平台来联系他们希望他们签约入驻,对方是个短视频网站平台,据说是希望用十几二十秒的短暂视频来填补大家的碎片时间。   许密模糊想起曾经的某个晚上曲安歌就说起过这样的设想,那天曲安歌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堆,曲安歌除了隐约记得那些话语,还记得那晚月色很好,曲安歌抓着她的手掌,走了长长的山路。   她在这些念头里下了飞机,在想着是不是需要给曲安歌发条消息的时候,她爸打了电话过来。   她心里一凛,抿嘴接了电话,听见电话那头乱糟糟一片,似乎有人在吵闹,但听不清,只听到她爸突然说了句:“不可能吧,领证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4章   看来是知道了。   也是,都这样了,不知道才奇怪。   许密含糊其辞:“爸,我快到了,你把病房号告诉我,我打车过去。”   许父道:“密密,好多人都给我看了那个新闻,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许密道:“没什么,等我到了在说。”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收到了曲安歌的消息——【对不起……】   后面还加了个大哭的表情包。   许密忍不住露出微笑,心想:对方果然是在心虚。   许父说了房号,许密正要问起母亲的状况,便听见母亲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响起:“是密密的电话么,让她来跟我说!”   许密默默把电话挂了,压低帽子打了辆车。   她总感觉自从知道自己和曲安歌的事之后,她妈的战斗力增加了很多,她以前一直以为虽然她妈控制欲强,但是行事态度应该是很温和的。   上车之后许密给曲安歌发消息——【昨晚我妈脚摔伤了,有点着急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回来看她了。】   曲安歌那边本来满脑子都是怎么跟许密说起接下来的打算,是公开还是继续装死,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有种穿越了的感觉,好像原本在演一个时尚都市剧,突然来到了婆婆妈妈剧场,她愣了一下才连忙打电话过去说:“阿姨没事吧,严不严重。”   许密道:“没事呢,听起来很有力气。”   曲安歌:“啊?”   许密道:“我快到了,先挂了,微信上文字聊吧。”   电话挂断,曲安歌盯着手机屏幕发呆,突然想起来,她本来还要问问许密对现在网上这件事的看法的。   可是现在注意力又被许母摔伤这件事分去了些,于是和这件事比起来,网上的事反而显得没那么紧急,曲安歌思来想去问了句——【我需要过去么?需不需要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阿姨?】   这会儿她好像变成了个傻子,什么都要咨询一下许密的意见。   许密哑然失笑,道——【晚点再说,等我先看看她。】   曲安歌急得抓耳挠腮,偏偏下午又有个拍摄,她被经纪人催促着先去了拍摄地,抽了个化妆的间隙又给许密发——【怎么样,还好么?】   助理在边上说:“姐,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公司那边也在等着回复呢?”   考虑的怎么样?   这不是根本没时间跟真正的当事人商量么。   曲安歌抽空刷了下网上的评论,点开自己微博评论的时候她简直没敢多看,只扫了一眼,却发现意外地也没什么恶评,热门第一是——【我嗑的CP要是真的,我给点赞的人磕个头!】   曲安歌没忍住,给他点了个赞,等回过神来想取消,又觉得已经晚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超话便有人截图发——【曲安歌给热评第一点了赞唉,这是不是官宣?】   经纪人打电话问她:“你点赞了?”   曲安歌心虚:“手滑,手滑。”   经纪人道:“要不你退出登陆吧。”   曲安歌乖乖退出登录,先去拍摄,换造型的间隙又刷了下许密的微博,许密的热评第一是——【姐姐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曲安歌:“……”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但是评论里确实有很多人在问许密为什么不发微博,曲安歌都想替许密解释一句,你们姐姐是妈妈摔伤了回去照顾了,现在在医院呢。   不过看了些评论之后,曲安歌也算发现了,原来很多人现在是将信将疑,也并不觉得那个小号就一定是曲安歌的,如此看来,如果强行想要撒谎澄清,也并非不行。   只是……   曲安歌舔了舔嘴唇,心想:真的好想官宣啊。   ……   在医院的许密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曲安歌的念头,觉得鼻头有点痒,打了个喷嚏。   许母的唠叨便立刻响起:“冻着了吧?感冒了吧?我就知道你照顾不好自己,是不是整天有跟在曲安歌屁股后面?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的……”   许密低声道:“没有的事妈,我都是在忙自己的工作。”   许母不信:“那你以前在家里工作不是挺好的,干嘛大老远地跑到A市去,不就是为了去找曲安歌么?”   许密无奈:“是因为A市对公司发展来说有更多机会。”   许父也替许密说话:“你别一张嘴叭叭的胡说八道了,女儿都开公司了,你懂个屁。”   许母的炮火转向许父:“我要不是为了带孩子怎么会从管理岗下来,你现在觉得自己有本事来教训我了是吧?你怎么不想想平时自己在家里垃圾桶倒了也不扶一下?”   许父弱弱开口:“不是吧,明明这几年饭都是我烧的比较多……”   话音未落,许母唉声叹气:“得,现在我是没本事了,都看不惯我了,不需要我了,我就不该多说些什么……”   许父闭了嘴。   许密温声道:“妈,你想吃什么么,我做给你吃。”   许母喃喃又嘟囔了几句,思索了一下却说:“想吃馄饨,去年过年你做的那种。”   出了医院许密是超市买食材,时间紧,馄饨皮就买了现成的,家里冰柜里肉和虾都有,只买了些紫菜和虾米。   去年过年许密做了个金玉满堂馄饨,其实就是鲜肉虾鱼子做馅,紫菜虾米做汤,鲜甜却不腻,做起来并不算太复杂,很适合过年过节吃腻了大鱼大肉的时候吃。   到了楼下许密迎面撞上曲安歌的妈妈,对方提着一篮子菜,说:“我来帮你打打下手。”   许密本来打算做饭的时候给曲安歌打个电话,这下紧张起来,也不打电话了,等着曲母问她问题。   结果打下手的时候,曲母也只是说了些类似于「安歌麻烦你照顾了」「你工作也很忙吧」「最近身体如何,没什么地方不舒服吧?」的客套话。   但这样,反而好像是被吊在不上不下的半空中,心里虚的很,到最后把馄饨装进的保温饭盒,许密终于忍不住道:“阿姨,你也听说了吧。”   曲母「啊」了一声,特别自然地接道:“是啊,看到了,网上说你们结婚了唉。”   许密眨巴了下眼睛,没在第一时间说话。   曲母盯着她:“真的啊?”   对方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许密突然心潮涌动,眼眶微热,低下头去,曲母急道:“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嘛,不要难过。”   许密摇头,答非所问道:“阿姨您和我妈,好像都总觉得是我在照顾曲安歌,其实不是的,是曲安歌在照顾我。”   曲母不信:“就曲安歌?她不搞些什么事情出来我都谢天谢地了,密密,你也别替她说话,说实话,你要是真和安歌结婚了,阿姨只能回去谢祖宗。”   许密心里复杂,但差点被曲母的这个说法逗笑,抿嘴笑了笑,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总是被她包容着,很感谢她……”   曲母惊讶道:“真的么?高中的时候也是?”   许密:“高中倒没有。”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曲安歌给了自己被包容的感觉呢,要说起来,好像就是领证之后。   难道说,结婚真的让人成熟。   许密走了下神,曲母说的话大半没听到,最后却听见曲母说:“所以你不正面回应,就是真的咯?”   许密抿嘴没说话,又听见曲母说:“那个时候不就是安歌还欠着公司一百万的时候么……你这样都跟她领证?如果领证了,债务就要共同承担了你知道么?”   对方一脸严肃,看得许密紧张起来,手心冒出冷汗来,她低声嗫嚅:“不是还上了么……”   曲母过来拍着她的手背,恨铁不成钢道:“你要是我女儿,我一定要气死。”   许密紧张:“阿姨,那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妈。”   曲母叹气:“这你担心啥,我哪好意思说啊……”   她如此说完,脸又板起来,说:“但都已经领证了却不告诉我们,阿姨都有点生气,你妈肯定更气,你就做好准备吧。还有,你们的那个那个,是叫粉丝么?粉丝又怎么看呢?”   许密就突然想起这事来,她拿出手机,看见曲安歌又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到底怎么样了密密(打滚)】   【要不我推了工作买明天的机票吧。】   【我立刻就去定机票。】   许密连忙回——【真的不用,你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吧,我妈没什么事。】   这么回完,和曲母去医院的路上,她刷了下微博,评论里各种反应都有,有人催她快做回应,有人叫她不要被外界的压力影响做好自己,也有人好像啥事都没发生,问她下一个视频什么时候发。   许密曾经对作为一个公众人物是完全不了解的,但是一步步走到今天,从最开始的一点差评就生气崩溃,接着是后来的眼不见为净,如今到了现在,她已经可以筛选着看评论,去分辨哪些是她真正需要在意的。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已经见过两年的ID发了一片长长的微博,说——   【无论如何,我相信姐姐,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姐姐的私事而已,我们作为粉丝,理所当然地会有强烈地想要知道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的冲动,但也有句话说,觉得鸡蛋好吃,没必要非要认识下蛋的鸡,这是对自己的修行,许蜜姐姐不是流量明星,无需对这些事都做出回应……】   她突然鼻头酸涩,流下一滴泪来,因为担心在边上的曲母看到,连忙飞快地抹掉了。   幸好曲母开着车,果然没有注意到,许密低头给曲安歌发消息——   【如果公开的话,会影响你的工作么?】   这么打完,却没发出去,许密低头看了一会儿,又删掉了。   这是老生常谈,每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好像总是会这样担忧,于是也会提出这样的担忧,可是曲安歌的反应其实早就告诉了她答案,要是自己继续这样说,反而似乎有些做作了。   她重新打上一行字——   【我们公开吧。】   发送……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还是半夜码字比较有感觉。   健康的作息和码字难道不能兼得么QAQ 第125章   助理正给曲安歌卷刘海,突然见对方眼睛直愣愣不动了,吓了一跳,迟疑道:“姐?怎么了?我给你烫到了?”   曲安歌闻言微微皱眉:“你烫到我了么,我没感觉啊,我果然是在做梦吧。”   助理嘴角微抽:“姐,我这是疑问句。”   曲安歌突然仰头,这下额头差点碰到卷发棒,助理吓了一跳,连忙举高卷发棒后退,电线绷直带到了一边的发胶罐,又连带着带倒了水杯和刷子架,顿时多米诺骨牌一般倒下,噼里啪啦一片。   助理欲哭无泪,曲安歌却听不见这些,盯着屏幕想:应该不是做梦吧?   ——【真的?】   她下意识回了一句。   ——【你需要再考虑一下么?】   许密这样回。   曲安歌忙手忙脚乱地打字——【不不不,好好好,什么时候,怎么公布,要开记者发布会么?】   许密有三分钟没说话。   曲安歌暗恨,觉得自己实在是属于言多必失,许密要是突然又后悔了可怎么办,她连忙斟酌语句想着要怎么会,助理在边上说:“姐,外面催了,我们要过去了。”   曲安歌回过神,见助理还蹲在地上捡化妆刷,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蹲下来帮忙一起捡了地上散落的东西,但心里还惦记着许密的回应,频频望向手机。   助理问:“姐,是有什么事么?”   曲安歌想了想,突然觉得想起要是出去拍摄,再能打电话说不定就是半夜,要是今天还想关怀一下许母,应该趁现在赶快打个电话。   她忙站起来说:“稍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她走到一边,拨通了许密的电话。   ……   许密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刚巧听到她妈正乐呵呵说:“你忙去就好了,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你叔大惊小怪,工作重要工作重要,嗯嗯,挂了……”   许密隐约有些猜测,和曲母面面相觑,曲母用口型道:“安歌?”   许密道:“应该是吧。”   进门的时候许母正好挂了电话,笑着对许父说:“安歌忙着工作呢,好像是什么……什么杂志拍摄。”   话音刚落,余光瞥到了进来的许密,顿时收起笑容,但大约是自己也觉得有些刻意,眼神里不觉露出一点尴尬来。   她干咳一声,道:“来了啊……”   又看见曲安歌的妈妈,语气明显更热情些:“啊你也来了啊,没必要啊,一点小伤。”   说着这话的许母的脚被一条纱布吊着,悬空翘在床尾,许密直直望去,对方又干咳一下,说:“唉,突然觉得口好渴。”   许密帮忙倒了水,漫不经心地问:“是曲安歌么?”   许母「啊」了一声,喝了口水,一脸严肃道:“我看见网上说……”   “是真的……”   不等许母说完,许密便干脆承认了,如果利落,叫许母一下子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曲安歌的妈妈本想着找借口出去一下,叫他们可以先自己内部讨论,结果许密如此突然地说出来,叫她也只好配合着露出讶异的神情来。   一边装惊讶,一边她唾弃自己,见许母也同样望着自己。   她只好配合着说:“什么时候的事。”   许密道:“就是发微博的那个时间。”   她平静地望着母亲,看见对方一愣,居然也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   要说吃惊,肯定是有些吃惊,但是如今比如许密和曲安歌已经领证的吃惊,反而是许密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般的样子更让她吃惊。   她甚至现在还能回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带许密去医院看病,医生问她有没有上高中的情形,当时的许密一脸窘迫,甚至还要自己代为回答,「都已经上大学了呢」。   而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女儿,神情平和但目光坚定,看上去瘦削了一些,曾经圆润小巧的面庞有了锐利的线条,但却显得更加有力量了。   过去许母总觉得许密是个软弱而温吞的人,对此她确信无疑因为她认为最了解她女儿的人一定就是作为母亲的自己,就在两年前她还在担心女儿在外会不会吃亏,会不会被欺负,会不会被人骗,结果回过神来对方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根本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说实话因为变得太好,反而让她有些愕然,偶尔还会思索一下,这真的是自己的女儿么?   到这一刻,知道对方原来如此冲动地做出过这样的选择的时候,许母更加发现,原来对自己的女儿,她是称不上了解的。   只能说,幸好对方是曲安歌。   知道原来许密背着他们领了证的时候,脑海里最先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这个。   她还记得当时跳出来的新闻,写着的“曲安歌秘密隐婚已久,对象竟是……”   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就直接点进去了,结果那新闻一直跳出广告弹窗来,她不耐烦地点到,突然瞥见边上许父刷地一下站了起来,她立刻扭头看过去,许父脱口而出:“你知道了?”   许母非常沉着:“嗯?”   许父道:“你不知道?”   许母道:“你说……”   许父道:“给你倒杯水吧。”   许母目光炯炯瞪着许父,许父如芒在背,终于供上手机,于是许母看见了曲安歌秘密隐婚的对象,是许密。   而且说,是已经领证的关系。   “又什么八卦小道消息?”   许父道:“我也觉得是谣言。”   可这谣言受众颇广,没过多久,连外地的亲戚都打电话过来,问许密什么时候办婚礼,于是闹腾起来,但因为对网络操作不熟悉,也一直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好像如果是真的,这件事两年前就已经发生,一直到现在。   无法否认的是,在许密承认的时候,心里的某个角落松了口气,冒出一个念头来——   幸好是曲安歌。   就是说,虽然发生了这样荒谬的事,但是对方是曲安歌的话,还勉强能接受。   或许是因为过去也曾想过,曲安歌这样漂亮的小姑娘会便宜了什么样的小子,结果这人是自己的女儿,就隐约有种「好像也不亏」的感觉。   于是面对着一脸平静的许密,她最后也只能说一句:“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许密却挪了桌子过来,说:“先吃馄饨吧,妈,边吃边说。”   人吃起好吃的东西来,攻击力自然又削弱了一些,更何况打开盖子后,这馄饨实在很香,连进来的护士都忍不住说了句:“这是什么?好香啊。”   许母得意道:“我女儿做的馄饨。”   护士瞥了眼许密,突然面露惊讶,指着道:“你是,是……是那个美食博主么?今年新闻说和曲安歌结婚了……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好像是因为意识到病房里还有长辈,就卡了下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许密笑道:“你认识我么,那能不能别说出去,怕影响老人休息。”   护士连忙点头:“那是当然。”这么说完,又一脸扭捏。   许密便说:“要不要一起拍张照?”   许母便看着许密一脸自然地和护士出去拍照,回来见她还没吃,说:“怎么了妈,没胃口么?”   许母:“也、也不是。”   就是太震惊了。   女儿好像往一个她完全不敢置信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了!   她在呆滞中喝了口汤,顿时被鲜美得回归了现实,心里又想,女儿做菜的收益那么好,还是便宜了曲安歌。   许密道:“因为觉得你现在在养身体要吃清淡些,就没放盐,会不会有些淡?”   许母摇头,又觉得奇怪,这谈话的节奏怎么好像完全被许密掌控了?   而许密在这时说:“没和你们商量,确实是当时不懂事,爸妈,对不起。”   这下准备好的所有台词都没用了,许母只好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许密道:“这事主要是为了我,当时曲安歌要去娱乐圈发展,我总觉得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就不愿意,曲安歌是为了让我放心,才先和我领了证。”   曲母在一边听了这话,在心里感叹,心想,许密果然还是太过懂事,出了事是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啊。   许母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只面色沉沉。   许密盯着她妈,见许母沉默了一会儿,就开始埋头吃馄饨,便知道这一关,大约是过了。   次日接她妈出了医院,许密立刻又回了A市,回到公司,准备和大家一起商量一下,到底要怎么公开。   ……   从头一天晚上开始,影评人戴春兴的微博里就塞满了各种人的私信和评论,大致都是在问他——你女神出柜了,你知道么?   从《白驹过隙》开始戴春兴就很欣赏曲安歌,当初曲安歌被群嘲的时候,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挺她的人,所有人都觉得他会为此很受打击,但实际上戴春兴竟然并不惊讶。   实际上,作为一个确实所有电影电视花絮综艺和其他零散视频物料都看了的人,他早就觉得曲安歌不直了,所以这次比较惊讶的地方是,她居然领证了。   他一直以为有才华的人都会比较花心。   这会不会是什么宣传电影的手段呢?还是光聚编出来转移注意力的?但为什么一直没有解释呢?   接下来两天他就一直时不时刷着曲安歌的微博,想着得到第一手消息。   双休日过去后就是周一,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在再精彩的八卦也会渐渐失去新鲜感,但是早上九点刚过,戴春兴正吃早饭,随手刷了一下微博,便从曲安歌的的微博里刷出一条——   【@曲安歌:是的,我们早就结婚了。@许蜜】   他又点进许蜜的微博,见许蜜转发了这条,然后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他又开始疯狂刷新微博,但再也没有看到更多回应,而半个小时后他更是刷不出来,微博直接瘫痪了。   重新能上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曲安歌的小号发了一条微博——【@明天就去结婚吧:唉,我还特意挑了周一早上,就是不想大家加班,看来要升级一下设备了呀。】   这之后,没有其他回应。   只有曲安歌公司账号和好时好食官方账号发布行程,表示曲安歌和许密已经开始了综艺《一日三餐四季》第二季的封闭式拍摄,意思很明显,就是接下来不会再有本人的回应。   意思很明显。   反正公布了,之后管它洪水滔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年估计要就地过年了,在杭州被关进了。   那我刚好就可以努力码字! 第126章   这次的拍摄地是海岛,首先是因为海岛主题的比较少,其次是因为海岛上的生活许密和曲安歌比较熟悉,或许可以积累更多的好素材。   不过为了一个更隐蔽的拍摄环境,选择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孤岛。   这次同样邀请了贝甜,但是贝甜正在忙于打官司,并且退出娱乐圈的的信念非常坚定,于是最后只好换人,曲安歌打听了一下要换成谁,秋水意却故作神秘地不说,曲安歌就没问了,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正存着事呢。   官宣固然开心,但是公之于众之后,她很快就被提醒了许多她先前居然完全没有想到过的细节,比如不止一个人兴致勃勃地问她:“怎么求婚的?什么时候办婚礼呢?”   怎么求婚的?   回想起来,好像就是在酒醒后的第二天,还陷入在仿佛大梦初醒般的恍惚之中,就抓着许密的手,像是乞丐一样地恳求说:“我们结婚吧。”   那当然不能算是求婚。   但是那好像真的就是求婚,因为次日她们就赶在民政局下班之前连忙领了结婚证,简直有种晚一天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的急迫感,人若是急迫,做出来的事总归是会不太体面,所以现在去回想当时的情形,曲安歌甚至觉得有点羞愧。   她记得官宣前的晚上,她和许密一起和双方家长视频,她努力故作乖巧,到最后双方家长聊到婚礼的事情。   “考虑过婚礼的事么。”没记错的话,问出这个问题的是曲安歌的母亲,对方总是接受度最高并且最先破冰的那个人。   于是接下来许母就说:“那酒店可要提前订,现在酒店不好订,半年后的都不一定订得到。”   七嘴八舌地突然讨论起这件事来,许密和曲安歌倒是一起哑然,反而像是外人似的。   但又不敢多说什么,便只是面面相觑。   到最后,曲母突然问出击中心灵的一句:“所以你不会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吧曲安歌?”   声音严肃冷静,就像是学生时代碰到的在课堂上突然向根本没在听课的你问出问题的老师。   曲安歌应激般地说:“怎么会,一直在考虑的,只是工作忙,工作忙。”   许母也对许密说:“你们不会赶时髦不想办婚礼吧?婚礼还是要办的呀。”   许密便也应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会办的。”   真是奇怪,明明前一天还在担心父母会不会反对她们的事,现在却在被催着办婚礼了。   想起来父母似乎总是这样,小时候想要出去玩也是如此,希望他们同意总是百般恳求,但是等同意了,催促着她们快点收拾行李,省得落下东西的也是他们。   但是曲安歌还是有点奇怪的感觉,想象中的婚礼似乎不是这样子的,她上辈子总是想象自己和许密的婚礼,有一段时间不知是受了什么影响,总觉得是一场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的草坪婚礼,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青草的气息,缠着鲜花和气球的拱门,只邀请少数的朋友和亲属,组成一个小而精的婚礼。   如今看来婚礼大约不是光靠她一个人想象就可以的东西,还得和家里人好好讨论一下。   这些天曲安歌就总想着这事,有时候她想和许密讨论一下,但是许密忙着在进组之前把所有素材整理好,醒得早睡得晚,曲安歌想着想着,又觉得比起婚礼,她还有一个要自己好好想想的东西。   当然就是求婚。   这是她自己要想的事。   这次的录制是从码头开始的,曲安歌打起精神来应付了采访,采访里自然问起官宣的事,曲安歌打着哈哈,说「这不是被发现了没办法么」,结束后到了船上,却发现秋水意也在,曲安歌挑眉问:“难道你就是新加入的成员?”   这话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秋水意点了点头。   曲安歌:“啊?”   秋水意道:“我是神秘特邀嘉宾。”   曲安歌道:“公司没钱请人了?”   秋水意瞪了曲安歌一眼,说:“我乐意……”   几个月前开始曲安歌就发现秋水意对自己有些爱答不理,以前是动不动就会发消息给她的,这几个月却是一条消息都没有,就是准备官宣的那一阵子,才出于对此事的重视打了两个电话,说的也完全是工作上的事。   有几次在公司看见秋水意,对方穿着得体神情冷漠,看上去就像是上辈子曾见到过的那样,只是人看上去瘦了许多,穿普通成衣都显得有些单薄,曲安歌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对方或许是情感受挫,开始想到专注于事业,至于不理自己,可能是看自己事业爱情双丰收,所以有点嫉妒——当然这么想非常自恋,不过曲安歌只能往这方面想。   这次见面,对方照样没什么好脸色,曲安歌莫名其妙,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便在船舱一角坐下,过了一会儿,许密过来了,她看见秋水意,愣了一下,环顾了下四周,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   曲安歌道:“怎么了密密?”   许密问:“有隐藏的摄像机么?”   曲安歌望向秋水意,秋水意道:“这没有……”   两人终于搭上话,曲安歌终于还是忍不住又问:“话说你真的参加?真的?”   秋水意点点头:“怎么了?感受一下不行?”   曲安歌不置可否,望向窗外,船已经到了外海,海面呈现出一种如同蓝宝石般通透的蓝色,窗口溅起白色的浪花,在玻璃上留下点点水痕。   新来的人到底是谁呢,到下船舱之前,这个悬念一直保留,曲安歌也做好不管出现谁都要露出震惊表情的准备。   船舱门打开,过于灿烂的阳光令她微微眯起眼睛,与此同时映出眼帘的还有在码头上拼命摆手的某个人的剪影,虽然因为阳光看不清对方是谁,但行为举止已经给她一种过于熟悉的感觉,等到习惯阳光,她飞快扭头望向了身后的秋水意。   边上的许密做出了和她一样的动作。   因为她们在码头上看见了林晚照,她和江赢并肩站着,被摄像机和工作人员包围。   曲安歌低声脱口而出:“新人是林晚照?”   秋水意捏拳抵住嘴唇,干咳了一声:“咳……嗯……”   曲安歌还想说话,但摄像导演都已经靠近,她只好挤出不自然的笑容上了码头,看着林晚照,哭笑不得道:“还真是你啊。”   许密没吭声,她毕竟也不是专业娱乐圈从业人员,这会儿还是难免有点表情空白,但是说实话先前在船上的时候,在一片沉默当中,她的心中就不知怎么冒出一个念头——新来的人不会是林晚照吧?   因为先前秋水意只会跟着林晚照到处跑,此时心里便也不觉在第一时间这么想着,但转念又想又觉得不可能,林晚照这会儿应该跟着剧团巡回演出,林家父母应该也不乐意林晚照进入娱乐圈。   在许密看来,林晚照也不适合进入娱乐圈,娱乐圈虽然确实也不是她曾经想象中的龙潭虎穴,但生存起来也并非那么容易的。   比方说,参加综艺就比她想象中难。   上次因为刚开始录制的时候不习惯脸色不好,播出的时候果然被骂了很久,好几期之后观众才知道了她的性格谅解了她,这次她有了经验,虽然坐船疲惫,仍打起精神准备摆出点笑脸和精神气,但是这个心理准备眼下又完全打水漂了,她满脑子只能想:不是吧,秋水意是认真的么?   她又望向林晚照,她还记得上次在秋水意家,林晚照的反应很奇怪。   但是现在对方看起来很自然了——这个自然是说面对她们的时候,实际上对方看起来有点紧张,那是在摄像机之下感到不习惯的紧张。   太震惊了,于是寒暄显得有些不自然和客套,但真人秀就是不间断地录影,她们不能直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反而只能先去按节目规则玩游戏。   这岛相当于一个无人岛,第一天她们需要游戏获得基本生存物资和帐篷,游戏是绕口令挑战,完成后抽奖赢取物资,曲安歌抽中帐篷江赢抽中了锅,林晚照和许密没有完成挑战,于是她们获得节目组提供的地图,去密林寻找特邀嘉宾获得剩余物资。   曲安歌和许密一个小组,江赢和林晚照一个小组,两组人分头去林中寻找线索,曲安歌进入林子之后和许密交换眼神,见对方也是一脸凝重,两人一起点了下头,非常认真地开始沿着地图寻找线索。   这会儿两人都憋着一股气呢,这个特邀嘉宾肯定就是秋水意,她们从来没有那么想快点见到秋水意,问问对方的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   大约是努力有回报,只花了半个钟头,她们就找到了林中的一个小茅草屋,以及坐在茅草屋门口戴着斗笠的秋水意。   两人快步过去,正要说话,秋水意棒读道:“你们终于找到我了,但是需要获得进入小屋的钥匙,你们还需要完成一个验证你们是否心意相通的任务。”   曲安歌瞥了眼树林里冒出的摄像头,无奈点头,看来真想问问题,还是只能等到晚上结束了工作的时候。   这个任务其实就是一个人比划另一个人猜词汇的游戏,鉴于曲安歌比较放得开,就由曲安歌来比划,三分钟内起码猜出五个,第一个「拖拉机」,第二个「斯芬克斯」,第三个「趾高气昂」,第四个「望眼欲穿」,第五个「九牛二虎之力」,其他都还好,「望眼欲穿」怎么也没猜出来,卡了太久,最后过了,但猜出「九牛二虎之力」之后已经没几秒,曲安歌有点绝望,却看见纸板上的第五个词写着——「求婚」。   总感觉有些针对的意思,但确实是没时间想太多了,曲安歌单膝跪地做出举空气戒指盒的动作,说:“嫁给我吧。”   许密一愣,没说话,秋水意在边上道:“时间到了。”   许密忙说:“求、求婚么?”   秋水意道:“没完成啊。”   许密的脸涨的通红,故作镇定:“我不是猜出来了么。”   秋水意假笑道:“可是,曲安歌说话了啊,我们游戏只能比划,不能说话。”   曲安歌:“……”没、没忍住。   总感觉单膝跪地后,就该说出那句话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咳,立春好。 第127章   曲安歌有点恍惚。   毕竟前几天她一直都在想求婚的事,突然说出来了,她一时会怀疑这也是自己的一种妄想,但是她很快觉得这也太随便了一点,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说出「嫁给我吧」,和当初在重生的第一天就说也根本没什么区别。   她对着秋水意怒目而视,觉得这一定是节目组在搞她心态,她都可以想象到时候预告片一定会重复播放她跪地求婚的片段。   秋水意只当没看?,老僧入定般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曲安歌问她:“那怎么办,还有别的方法拿到钥匙么?”   秋水意不说话,只当没听到。   曲安歌忍不住向节目组吐槽:“怎么,这是你们请来的真人NPC么,这是在玩RPG游戏么?”   导演组道:“别急,有别的办法的,只是要等到另一组成员到了才能进行下一步,现在你们可以休息下。”   曲安歌指着摄像机:“休息了还录么?”   “您要休息么?可以先不录。” ?摄像机关了,曲安歌连忙跑到秋水意边上问:“你怎么会把林晚照拉过来,你别给我装傻充愣,林叔叔能同意么,你是瞒着他们的吧?”   秋水意无奈抬头:“同意了啊。”   曲安歌一愣,问:“到底怎么回事。”   秋水意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该怎么说呢。   要说起来,这件事也确实是她的错。   上周,她和林晚照在剧团的前辈打了一架,这件事连累林晚照被暂时停职——这自然是因为林晚照也动手了。   事情的缘由说来十分烂俗,发现林晚照可能在被霸凌之后,秋水意当然关注了此事,但这事并不好处理,一来明面上并没有人在做什么,二来团里也大多是家世背景不错的人,要是贸然警告之类的,说不定适得其反。   秋水意于是先花钱打听了一下,才得知原来自真正的原因是感情纷争,团里一个名叫严郁的中提琴手可以说是明恋小提琴手章磊,但章磊这边暧昧不清地吊着严郁的同时,却又经常对林晚照举止亲密。   “其实就是想攀高枝,别说男的不能攀,虽然我也不清楚林晚照到底是有多大背景,但都传她背景深家里有钱,总不是空穴来风,严郁家里条件就不错,但是章磊估计是还想再往上蹦蹦。”   秋水意闻言十分不屑,便找人私底下警告了章磊离林晚照远点,手段并不算太光明,甚至找上了章磊家里人,拿对方的前途恐吓了一下,她料想对方要是聪明,就该闷声不吭把这事给咽了,到这里,秋水意觉得自己做事都还算靠谱。   但是对方太不靠谱了,对方接下来的操作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被威胁后的章磊不仅没有把这事咽了,居然还告诉严郁了,严郁大约觉得这事和林晚照脱不了关系,就私底下找了林晚照,甚至把之前她用的一些小手段都全盘托出了,比如琴弦其实是她找人弄断的,就是为了不给林晚照上台的机会。   刚巧次日秋水意来找林晚照吃饭,林晚照一边吃一边哭了出来,对方强忍泪水却又没忍住的样子看的秋水意心都碎了,她上了头,直接去找了这对不靠谱的男女。   两人当时正好一起在食堂吃饭,一副蜜里调油的样子,仿佛是经历了挫折更加情比金坚的恋人,这一幕看的秋水意更加光火,上去就掀桌子——   桌子没掀掉,因为食堂的桌子和地面是筑在一起的,就掀了餐盘,饭菜全洒在两人身上。   秋水意骂他们「狗男女」「喜欢找茬」,两人看?了后面的林晚照,仿佛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严郁冷笑着说:“这绿茶女装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还真是能骗不少人。”   秋水意气得说不出话,她一时竟然有点希望曲安歌就在身边,她觉的曲安歌比她更会骂人一些。   她不会骂人,也不知道现在应该说什么才能发现自己的愤怒,于是只好冲上去,揪起章磊的领子把她推到地上,严郁不忿,过来扯她,林晚照怕她手上,就去拉严郁……   然后就打起来了。   章磊毕竟是个男的,还是稍稍占了上风,秋水意章磊和严郁都挂了点彩,只有林晚照后来被秋水意护得好,没受伤,如此四人都不敢报警,但剧团还是处分了他们,三人都被停职。   秋水意没停职方面的烦恼,但她的腰到了今天还在疼,手臂上的淤青一周都没有褪掉。   并且到了今天她还是为自己当天吵架没发挥好暗暗恼恨。   但这件事最严重的后果还不止是这,而在于向来乐观的林晚照都有些心灰意冷,说:“秋姐姐,我果然适应不了社会,我爸妈说的是对的,我养活不了自己。”   林晚照养活不了自己的话,就要去结婚。   秋水意急了:“怎么会呢,这世上行业千千万,行行出状元。”   林晚照耷拉着眉眼:“我别说做状元了,连混一下都难,除了拉琴,我别的什么都不会,可我现在一拉琴,就想到……我也不想拉琴了,秋姐姐,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呢?”   秋水意也没想太多,脱口而出:“要不做明星吧?”   林晚照眨巴眼睛看着她,眼睛里像是有星星一样亮闪闪的,秋水意一眼就看出来,对方对这个提议并不排斥,甚至可以说,相当心动。   “真的可以么?”   喜欢的人眨巴着像是星星一样的眼睛看着你,还能说出「不可以」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   秋水意点头,确定地说了声「一定可以」。   节目组其实先前已经找了第四个常驻,是一个近期刚回国的小爱豆,很有些粉丝基础,秋水意连夜暗地里找人给小爱豆连线搭桥了更好的资源,小爱豆果然心动,拼着付违约金的代价也要和节目组解约,在节目组一片愁云惨雾的时候,秋水意就故作沉痛地说:“这样吧,我找个人过来,是曲安歌和许密的熟人,长得也漂亮,临时救救急没问题的。”   导演组一点都不知道把他们逼到如此地步的就是老板本人,?老板不但没生气还愿意主动解决问题,自然全票通过,当晚给林晚照整了个「古典乐天才少女」的头衔,塞进了节目组。   事情到今天这步其实挺复杂,实在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所以面对曲安歌的逼问,秋水意也只能含糊说一句:“这也不是我想的,反正她自己和她爸妈都同意了……”   曲安歌换了个问题:“签约了么?”   秋水意点头:“签了,就在我公司。”   曲安歌冲秋水意竖了个大拇指,不管怎么说,把喜欢的人变成了自己的员工,听起来又有点离谱又有点厉害。   秋水意冷着张脸不说话,曲安歌叹了口气:“第一期节目的标题应该是《曲安歌原来和公司老板不合》。”   秋水意抬眼瞟了曲安歌一眼,说不上带什么情绪,好像正要说话的时候,导演组又吆喝着架起摄像机,因为江赢和林晚照终于找过来了。   秋水意的神情也在一瞬间犀利起来,因为是江赢和林晚照手拉着手,一副好姐妹的样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的——秋水意印象中自己都没有这样拉过林晚照的手!   走到跟前,林晚照更是搂住江赢的手臂,说:“江江,你真的好厉害,那张地图我完全看不懂。”   江赢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厉害的啦,节目组的地图一直画成这样,我只是有经验了。”   两人手挽手蹦蹦跳跳过来,林晚照看?秋水意,想起自己这不是在玩而是在参与新工作,立刻乖巧起来,江赢?曲安歌和许密已经到了,连忙说:“是前辈们先到了么,那我们还要做什么么?”   曲安歌摊了摊手:“我们挑战失败了。”   江赢的印象里曲安歌不太靠谱,所以又看了眼许密,?许密神色游离不定,仿佛是在走神,就也没打扰对方,只按流程和秋水意搭话:“我们需要做什么呢……额,老板?”   刚开始秋水意戴着斗笠没露头,江赢还真没认出来,认出来了之后惊了一下,呆在原地。   秋水意没好气道:“你划我猜!”   林晚照一喜:“我很擅长画画的。”   秋水意愣了下,点了点头:“嗯……”   边上工作人员道:“不是画画,是比划,表演。”   林晚照垮了脸:“是表演么,那我不会。”   秋水意道:“画画,就画画了。”   工作人员:“……”   曲安歌看不下去了:“你不能那么明显地开后门,观众会看不下去。”   秋水意拧眉思索片刻,道:“也是,这一段切了,就说本来就是你画我猜。”   工作人员:“……”   曲安歌道:“那我们呢?”   秋水意道:“两组不一样时间来,规则不一样,很正常。”   曲安歌:“……”   江赢在边上看了看秋水意,又看了看林晚照,若有所思地把被林晚照挽着的手抽了出来。   因为本来也不是比赛性质,曲安歌也巴不得快点通过,便就没再说什么,要说起来,林晚照确实是有点艺术细胞,画画虽然没有音乐那么精通,也是寥寥几笔,要描绘的东西跃然纸上,两人轻易就通过了游戏,拿到了钥匙。   小木屋里有生存基本所需的各种物品,包括纯净水和米面,只不过都是明码标价,显然又需要她们赚钱。   于是又玩了个游戏,赚了足够的钱买了水米面和一些菜,?天色已晚,便抓紧时间准备回帐篷那生火做饭。   回去时秋水意果然加入她们,曲安歌揶揄道:“老板,你还真跟我们一起录啊,是公司没钱了么?”   秋水意瞪了她一眼。   曲安歌其实知道原因,对方八成是担心林晚照,想要时时关照,才硬要加入进来的。   秋水意正是这么想着,她担心林晚照不习惯或者紧张害怕,所以特意过来,想着能帮林晚照分担一些压力,再不济,如果对方当场就不适应不想录了,她也能及时把对方带走。   但是眼下的林晚照走在最前面,唱着歌脚步跳跃,显然不仅没有不习惯,还乐在其中。   反而是秋水意觉得有点烦,她插着腰心想,好热,路好难走啊。   她不知不觉落在最后,正停下脚步想着要不去边上混在工作人员里休息一下,林晚照回过头来,?她落在最后,连忙跑过来到了她跟前。   “秋姐姐,走不动了么?”   “那倒也不……”   “我拉着你一起走吧。”林晚照挽住了秋水意胳膊。   秋水意抬头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汗:“啊,好像是有点累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8章   秋水意感觉自己好像察觉到了这个节目的乐趣,这就像是小学生的时候对同桌有好感,就会期待春游的时候老师要求同桌手拉着手一起走。   现在就是,她会期待导演组分配的游戏,就她和林晚照两个人一起玩。   回去以后许密生了堆火,然后用木头支起一个简单的支架,把锅挂在支架上。   这次的条件比上次还不如,所以也就只能简单煮个挂面吃,幸好因为是在海边,许密让曲安歌去滩涂上捡了点小螃蟹和小海螺,放在汤里添了些鲜味,于是虽然只是简单挂面,熟了之后仍然飘出鲜香味来。   话虽如此,仍旧没有吃饱,幸好节目组没有到没人性的程度,很快宣布只要完成游戏,就可以得到额外的食物。   但食物被分成了A和B两组,A组是丰富的海鲜大餐,B组是方便面。   “接下来的游戏,完成后总评分前二的,可以使用超级豪华帐篷和海鲜大餐,但是总评倒数的三位,就只能住简易帐篷和吃泡面了。”节目组如是说。   江赢不满:“怎么还把人分三六九等。”   林晚照一脸开心:“我想吃泡面。”   另外三人却交换了下眼神,颇有些心怀鬼胎的意味。   原因再显然不过,豪华帐篷不禁更大更宽敞床垫也更软,而且只有两个人。也就是说,这是纯纯的两人世界啊。   这游戏必须要赢。   但曲安歌瞥见秋水意的样子,就知道对方八成也想赢,她估计是想和林晚照住双人帐篷,但是曲安歌觉得,如果认真玩的话,林晚照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说不定本来就是倒数的水平,那秋水意为了和林晚照一个帐篷,还不如也瞎玩,毕竟三人帐篷总比不在一个帐篷强。   那么说,唯一的敌人就是江赢。   曲安歌与许密四目相接,给了一个认真坚定的眼神。   许密面露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游戏内容是听歌识曲。   曲安歌一听是这个游戏,就知道自己想太多了,这游戏林晚照搞不好第一。   果然,很多歌曲林晚照前奏只响了两个音就猜到了,连着被林晚照猜对三首之后,因为第四首是首网络新歌,林晚照面露茫然,不过曲安歌立刻就猜到了,按下抢歌键——因为对她来说的网络新歌就是老歌。   但是她猜完之后心里就咯噔一下,心想不会接下来全是林晚照对,第一第二变成她和林晚照吧?   可以,但没必要。   曲安歌在林晚照猜中第五首后忙说:“晚照,让一下姐姐们嘛。”   导演拿着大喇叭说:“不要干扰其他选手!”   曲安歌只当没听到,冲着林晚照使眼色,林晚照恍然大悟,说:“好……”   结果接下来抢到的是江赢。   到第十首时,排名是林晚照5,曲安歌2,江赢2,许密1,秋水意0。   曲安歌忍不住吐槽:“秋总,您真就一首都不会啊。”   秋水意面色发黑,她平时确实不爱听歌,主要就算听,也很少听节目组选的这些歌。   林晚照大约是看秋水意可怜,于是下一首偷偷拉住秋水意的胳膊,低声道:“是《水调歌头》啊姐姐。”   秋水意刚准备举手,江赢道:“《水调歌头》!”   秋水意朝江赢投去愤怒的眼神。   江赢瞥见,心里一慌,忙说:“老老板,我不是故意的。”   导演组又道:“禁止选手进行职场欺压。”   秋水意又瞪着导演:“扣你工资。”   导演:“禁止威胁导演。”导演倒是知道秋水意是在开玩笑。   曲安歌安慰江赢:“你别怕,秋总就是只纸老虎。”   江赢点点头,瞥见秋水意的眼神,又摇了摇头。   游戏继续,林晚照突然不抢了,除非歌曲难度过高,实在没人猜出来,但是随着歌曲增加,大家都有点记不清自己到底抢了几首,最后反而最在意的点是秋水意怎么还是一首都没猜出来。   到最后两首,大家都没猜,鼓励地看着秋水意,秋水意脸色漆黑地终于说出了一首歌的名字:“《秋意浓》。”   众人鼓起掌来,曲安歌道:“这首歌就该属于你嘛。”   秋水意的脸更黑了。   游戏结束,导演宣布结果:“排名第一第二的是——”   “林晚照,江赢。”   众人听这结果也没太惊讶,后面的歌确实都是江赢对的多。   曲安歌偷偷抓住许密的手:“你对了几首?”   许密摇头:“不记得了,话说你一开始的眼神,到底是叫我输还是叫我赢啊?”   曲安歌:“……”   许密也很无奈,平常为了挑视频的BGM,她是经常听歌的,所以不知不觉,大部分的歌她都心里有数,曲安歌给她那个眼神的时候,她开始以为是想输——   她以为曲安歌是想给林晚照和秋水意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后来见曲安歌玩的认真,又觉得对方可能是想赢,于是又努力抢了几首。   可她心里后来默数了一下,觉得她们俩很难超过林晚照,所以就又不抢了,想着还是住三人帐篷。   事实证明她还是数对了。   曲安歌又说:“你是不是其实都听得出来啊。”   许密点了点头。   曲安歌道:“那你应该赢啊,可以吃海鲜大餐。”   许密瞪了她一眼,不过这个眼神多少是带着点娇嗔的,她知道曲安歌是希望她说出自己为了她特意输的游戏,但是她才不想说出来。   于是冷哼一声,她去泡泡面了。   林晚照和江赢赢了游戏,很开心,曲安歌和许密输了游戏,也很开心,现在唯一受伤的是秋水意,秋水意按头蹲在地上闭目沉思,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生存能力可能比林晚照还弱。   边上传来泡面的香味,秋水意却没什么胃口,她叹了口气道:“不用给我做了,我感觉有点累,我想早点去休息了。”   话音刚落,边上传来林晚照惊讶的声音:“很累么秋姐姐?”   秋水意抬头,见林晚照端着一个装满了海鲜的盘子,一脸担忧道:“我还想着和你们分享一下呢,其实我们两个吃不了那么多的。”   因为夜间拍摄,头顶上打了一盏巨大的补光灯,林晚照就在灯光下站着,周身似乎围绕着一圈朦胧的光晕,叫秋水意觉得自己看见了天使。   她的身体不知怎么又涌现出了一种力量,忙说:“突然好像又有点饿了。”   ……   因为这次的拍摄时间早,于是九月底时,第一期就准备播出了,与此同时《风雨同归》也准备上院线,开始密集地宣传。   但其实不用咋宣传,就已经有很多人在期待。   因为官宣之后,曲安歌和许密一起没有了动静,于是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以至于大家都很想知道后续到底是什么,而接下来能看到曲安歌的办法就是新电影和新综艺,于是就算没有开播,讨论度已经很高。   不愿相信这件事的人期待着在各种行程中捕捉两人根本没有感情的蛛丝马迹,狂热CP粉则等着要磕糖吃粮。   《风雨同归》首映前两天《一日三餐四季》先开播,开播第一天收视率就破了三,随后名为#这是在公费度蜜月么#的话题上了热搜。   知名博主发表感想道——【有那么好几个瞬间,我觉得我是在看《我们结婚吧》,这绝对是恋爱综艺吧?我建议改名为《一起度蜜月》。】   此条博文很快获得上万转发。   此时的曲安歌刚好暂停了拍摄,和秋水意一起前往A市参与首映式,看见这条微博她忍不住笑出声,这时边上的经纪人说:“你现在没登陆任何账号吧?”   小号事件后,经纪人就变得很容易紧张,就怕曲安歌又不声不响搞出了什么大新闻。   曲安歌摆摆手,说:“没登呢……”   但她其实还挺想登的,比如说她看见一条评论,说——【姐姐能不能直播婚礼?】   曲安歌就挺想回——要不你帮我先想想怎么求婚?   她还记得刚重生的时候,在冰箱里塞满了鲜花想给许密一个惊喜,结果把许密气得够呛。   后来许密也很心疼那些被拿出来的食材,教训曲安歌说:“冰箱是放食物的地方,不要乱来。”   许密显然是对惊喜并不感冒的人,但是曲安歌觉得,要是求婚都不给惊喜,她自己过不了心里这个坎。   为此她特意定好了戒指,这次回来除了参加宣传,还顺便把戒指拿了,准备回去找个合适的机会,到了首映式现场,却发现只来了导演冯兆念,编剧陈美颜没来,便好奇问了句:“陈编剧不来么?”   冯兆念摇头,说:“她有点事吧。”   此时在在郊区林珍意的家中,林珍意边笑边给身边的陈美颜展示了一下网上最新的首映式照片。   照片里曲安歌挽着冯兆念的手臂走向红毯,她穿着银色闪片的鱼尾长礼服,戴着同样银色的流苏长耳环,在夜晚的闪光灯下,她整个人像是包裹在碎钻之中般闪闪发光,这装扮若是寻常人或许会稍显风尘,但搭配着曲安歌脸上清丽的妆容与带着点冷意的神情,风尘便成了冷艳高贵。   林珍意笑了,说:“看这照片,又没那么像你。”   陈美颜刚坐回沙发,她们此时正在音影室里,巨大的屏幕正缓缓亮起,她将头发捋到耳后,微笑道:“她本来就不像我,当初庄导演邀我演戏,只演了一部便没后续了,你还记得么?”   林珍意点头,但似乎又有些愤愤不平,说:“那是他没挖掘出来。”   陈美颜摇头:“我确实不会演戏,这些年看的多了,越发确定了,小曲就不一样了,我弟弟说,她是个毫无疑问的天才。”   “他竟然这样夸人,真难得,我记得上一部电影他评价主角是……若是如此细心只猫狗,也当有这样的表演。”   陈美颜道:“是的,他自小就毒舌。”   若是曲安歌在这里听到这样的话,一定会很吃惊,首先吃惊于陈美颜叫冯兆念弟弟,其次吃惊于原来冯兆念那么毒舌。   因为拍戏的那么多日子里,曲安歌在冯兆念那感受到的只有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和鼓励。   对此林珍意也颇为意外,说:“不过曲安歌好像就不知道这事,她还跟我说冯导特别温柔和蔼。”   陈美颜抿嘴微笑,此时屏幕亮起,镜头上出现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枝桃花,正开得鲜艳,还带着剔透的露珠,镜头拉远,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女学生正在收拾行李,边上有个中年女人靠在墙上,说:“去你姨家,平时要机灵点,别惹人烦了……”   女生抬头,齐平的刘海,苍白的小巧的一张脸,神情是平静的,语气却稍带着气:“那是我姨么?”   陈美颜感觉到边上有人靠近,一个温热的毛茸茸的东西靠在了她的肩上,林珍意把头靠在陈美颜的肩上,轻声道:“我妈妈其实很喜欢你的。”   陈美颜道:“我知道啊,这又不是自传……我原本以为我到了写自传的年纪,但是现在发现,其实人生还有别的可能嘛,所以,这只是个故事。”   音乐响起,电影标题风雨同归私自出现在屏幕上又渐渐淡去,淡去之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人生嘛,关关难过关关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9章   《风雨同归》和《白驹过隙》是两部相似又完全不同的故事。   樊语到底年轻,又是个新人导演,想着艺术价值的同时,也想拍一个更有商业价值的故事,冯兆念却不同,对方早就有了自己的风格,娓娓道来如细雨绵绵,在不知不觉之中沁入观众的心田,对方向来也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反转或者吊胃口之类的,讲故事就是讲故事,就是这人的一生。   他最大的特点是代入感,就好像本剧开场,先是房间里游离的镜头,随后又到车上,微微摇晃的镜头,有种仿佛身临其境的错觉,镜头掠过复古的车座车窗,突然一晃,落在女主的脸上,女主偏头望着车窗外面,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手指却紧紧攥紧了遮阳帽,显示出她的紧张。   电影的细节精美考究,穿着打扮,言语习惯,房屋内设,都是那个年代的模样,于是只开场几分钟,观众便入了戏,走近了那个时代。   寥寥几笔,又把人物背景给介绍了,女主楚瑶因为上了中学,去投奔已经改嫁的母亲。   原本楚瑶是住在拥挤弄堂里的孩子,突然之间来到了上层社会,在楚瑶眼中有些过分庞大的建筑,处处透露着精致浮华,让她冷不丁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光景,她拥有了一个房间,但几天后却得知这原来是佣人房,青春期的少女强忍自尊受创的痛苦,却还是在深夜咬牙落泪,但次日她的脸上便看不出任何悲苦的痕迹,甚至笑容比起先前来还更真挚了一些。   少女在不知不觉中亭亭玉立,这时偶然接触了继父那边的亲戚,亲戚喜欢楚瑶,便邀请楚瑶去她家居住,她很快见识了更多的浮华与更多的精致,但也有更多的排挤和隐于暗处的白眼,她与蒋之雪交好,又因为何君弘的示爱与蒋之雪渐行渐远,何君弘出国后很快领结新欢,但出于愧疚还是给了楚瑶出国的船票。   到此作为分界点,世界突然变了。   过去从来只能随波逐流的楚瑶,发现生活原来还可以依靠自己,她早上打工,晚上自学课程,生活艰难但充实,但很快诱惑之果又降临到她眼前,课程的教授说愿意为她提供体面的工作并解决绿卡,要求却是让年轻的楚瑶和年过半百的他结婚,楚瑶开始迟疑,因为这对她来说确实是能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   镜头闪回进入回忆,回到女主小时候的小巷,像是积木一般胡乱搭起来的建筑里,住着各种各样的人,她经常听见隔壁的姐姐被丈夫殴打,有一次鼻青脸肿地出来干活时,却突然塞给她一块糖。   “节日快乐,今天是圣诞节,你知道么,洋人的节日。”   积木一般混乱的建筑突然坍塌了,下一个镜头是楚瑶在递交结婚申请,但落笔时她迟疑了,她最后仓皇而跑,她还没有到能贩卖自己的程度,不久后签证到期,她只好回国。   但她回来的不凑巧,战争来了。   国破家亡,父母相继去世,她带着母亲改嫁生的儿子她名义上的弟弟开始逃亡,她仍然是美丽的,但是现在她的美丽里有了别的力量。   时代滚滚而走,战争终于结束,她来到下一个时代,她开了家小店,有时候她仍是个美丽的女人,但是更多的时候,大家意识到她老了,但她到老了仍是个精致的考究的女人,她的箱子里保留着许多前一个时代的痕迹,她也曾在浮华中走过,也从破碎中新生,现在一切归于平静,她是是一个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的老太太。   她闭上眼睛,摇椅晃啊晃,晃啊晃,恍惚之间她看到一朵仍带着新鲜露水的话,她却一时分不清,那是此时的花,还是过去的花。   电影足足两个半小时,但等到电影结束,很多人却会惊讶于这两个半小时里居然能发生那么多事情,一个美丽的女人,能接触到多少的诱惑,又可以如何坚强,一个人的一生可以多么漫长,又可以多么短暂。   电影落幕,众人起来鼓掌,随后便是上台讲一些场面话,回答记者的提问,结果记者问曲安歌的第一个问题是——   “所以你和博主许密是真的结婚了么,可以正面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   曲安歌笑容不变:“现在能不能先问一下和电影相关的问题,毕竟是首映式,还是希望能给我们导演和其他电影创作组成员一些尊重。”   记者哑然,便有下一个记者接上:“能问一下么,你觉得这部电影还可以让你获得奖项么?”   曲安歌便谦虚道:“我对冯导的电影绝对有信心,只希望自己没有拖后腿就行。”   记者:“这部戏里你演了年龄跨度极大的角色,你觉得是扮演比自己年龄小的比较难,还是扮演年龄比自己大的比较难?”   ……   各种流程结束后,曲安歌松了一口气回到了化妆间,正准备瘫倒坐一会儿,却看见许密坐在化妆间里,手上正拿着她原本交给助理的包。   那只包里放着她刚拿过来的钻戒。   她顿时慌了下神,脱口而出道:“密密,你怎么来了?”   许密一愣,对曲安歌的态度感到奇怪,却还是说:“冯导给了我邀请函,不过我临时才决定过来。”   其实是许密想着给曲安歌一个惊喜才没说,但曲安歌这个反应,许密就不想说这是个惊喜了。   毕竟看曲安歌的表情比较像惊吓。   可是为什么会受到惊吓呢?   许密很疑惑,但她目前已经非常相信曲安歌,于是第一时间也不会联想到某些不好的方面,却见曲安歌大步迈过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说:“那你看了电影么?你觉得怎么样。”   这么说着,她不动声色的把包拿了过来。   边上还有助理,许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忙把她推开说:“很好,很好看。”   手上突然空了,她捏了捏手指,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晚上聚餐结束回到酒店,却又聊起电影,许密记得曲安歌刚看完剧本的时候,跟她说这是个悲剧,但电影的结局说不上好,但看着也不差,还是挺治愈的。   曲安歌闻言便笑了,说:“其实第一版的剧本,是楚瑶是因为被小偷看到了她箱子里的珠宝首饰,最后被入室抢劫的小偷杀死了,但是林珍意看了很不满意,甚至开始和陈编剧吵架冷战,大概是觉得陈编剧在诅咒自己吧。”   许密眨了眨眼睛:“这就改了?”   曲安歌道:“开始也不愿意,陈美颜好说歹说,跟林姐说后面是杜撰的,电影也不完全是自传,但是林姐就是不高兴,于是就商量了一下,改了这一部分,但是我看冯导没有不高兴,他还说什么「这样的感觉也很好,更含蓄唯美了」,应该也没什么不满吧。”   许密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也是,我不太懂电影,但我更喜欢现在的结局。”   其实说不上来哪个结局更好,先前的结局毫无疑问的更具有悲剧色彩,但是太悲剧了,叫人喘不过气来,眼下这故事就治愈了很多,看完让人长长舒了口气,就好像一直紧紧拧着心脏的绳子松开了,不至于只剩绝望。   但终归到底,还是要说冯兆念的电影拍的好,叫人身临其境。   这身临其境叫许密晚上睡觉前盯着曲安歌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升起一种担心,如果有一天曲安歌老去了,也会是电影里那般么?可是仔细想想,那个时候自己也老去了。   许密盯得太久,曲安歌察觉了,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脑海里的念头有点矫情,许密不好意思说,于是突然想起先前化妆间的事,问了句:“之前在化妆间为什么那么紧张?”   曲安歌顿时「做贼心虚」,但表面上很自然,疑惑道:“紧张么,没有啊,我就是很惊喜很高兴,所以有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吧。”   许密现在发现了有个影后女友的坏处,你很难通过对方的表情来判断对方在想什么有没有撒谎。   但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她没有在纠结这件事,翻身睡觉了。   曲安歌长长舒了口气,她心想,求婚这件事必须要快点提上日程,不然说不定就要被发现了。   可是接下来就要继续真人秀的拍摄,该去哪里挤时间呢?   工作太忙果然是个问题。   ……   许密作为纯观众,觉得这电影很好,但故事毕竟太文艺了点,叫人很怀疑普通观众能不能耐着性子看下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首周票房非常不错。   只是电影上映后第一个上热搜的影评里,博主带着一种用文字都能看出来的沉痛说——   【我悔啊,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先去看《风雨同归》,再去看《一日三餐四季》,一想到电影里清丽冷艳的楚瑶为了赢游戏在那里扯着嗓子抢麦,我整个人都要裂开了……我本来要二刷的,但我现在觉得要缓缓……】   评论里一连串的「+1」「我也是」。   很快又有人提出——【后来经常去女主店里的那个男的是个混混还欠了钱,又给了女主的首饰盒那么多镜头,我感觉这故事应该还有个隐藏的结局,女主可能会被这个混混抢钱。】   【放在梳妆台上的花瓶最后碎了,那朵花和女主最后看到的花一样,只是最后的花凋谢了,我感觉女主不是老死,可能是遭遇入室抢劫被杀了。】   网友的脑洞未免太大,但对电影来说是件好事,本来其实叙述上非常平淡的一个故事,莫名增加了一些讨论度,冯兆念没有微博,于是这些疑问一窝蜂到了曲安歌的微博评论里。   曲安歌蠢蠢欲动想要回复,但是宣传结束她和许密就又被打包回了海岛,在船上她们见到了本期的嘉宾,三个刚结束某个选秀节目的当红选秀歌手。   其中一人过来搭话,递给她一盒薄荷糖的时候,曲安歌有了点求婚的灵感。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宝子们。 第130章   求婚的话,肯定不能在人前。   这件事曲安歌是可以百分百确定的。   她几乎可以想象如果在人前求婚,许密黑脸的样子,哪怕那个人是她们的熟人,是谭臻臻,是秋水意,甚至是林晚照,以曲安歌对许密的了解,对方也绝对不会为此体会到任何正面情绪。   而如果在节目里突然求婚,许密可能。不,应该说一定也会生气。   想到这些,曲安歌都有些退缩,她不知道自己眼下坚决要准备一个求婚惊喜的想法到底对不对,说不定这是既叫许密不开心,又给自己找麻烦的一件双输的事。   但是她确实有了些灵感,在看见小小的一条薄荷糖的时候,她想她或许可以把戒指放在薄荷糖里,然后冷不丁地叫许密打开看见。   这样一来,既不兴师动众,又不用花太多时间,也满足了小小的惊喜的愿望。   试试也没什么,在纠结之中,曲安歌要了条薄荷糖过来,船到了码头,下船的时候许密说了句:“这个你觉得很好吃么?”   “什么?”曲安歌一愣。   “薄荷糖啊,我看你要了一条过来,很好吃么?”   “还好吧,就是船坐久了,有点头晕,以防万一先留着。”   曲安歌的心砰砰直跳,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紧张,去颁奖典礼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啊。   许密「哦」了一声,又问:“节目组不会没收么?”   曲安歌道:“不至于吧。”这么说着,她把薄荷糖塞进里外套的内戴里,那里还放着戒指。   许密见状,便又淡淡感叹了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   曲安歌总感觉这句话意有所指,难道说对方已经发现了?也是,自己的这个举动好像有点太奇怪了。   她偏头盯着许密的脸,许密望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曲安歌摇头:“没什么。”看表情,好像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确实是曲安歌疑神疑鬼,许密根本没想到别的方面,只是见曲安歌那么喜欢这糖,就记了下牌子,准备回去多买一些囤着。   上岛之后稍作休息,就又开始了节目的拍摄,这天节目组要求她们潜水搞些海鲜,曲安歌在海底捡贝壳的时候,突然想,如果自己能提前把戒指放在贝壳里,然后冷不丁递给许密,这一定是个不错的主意。   可是这样一来,摄像头就会拍到,那就等于在全国人民面前求婚,许密一定会尴尬,其次是,她也没这个时间提前准备。   上岸之后他们自制海鲜烧烤,为此升起了一堆篝火,曲安歌又想,在篝火旁聊着天看着星星,在一片温馨中拿出戒指求婚,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眼下就不太合适,首先头顶一个巨大的补光灯简直能亮瞎人眼,根本看不见星星,其次周围满是工作人员和摄像头,完全找不到一个摄像死角来偷偷递戒指。   求婚果然很难。   这时候节目组又把他们聚集起来,说要玩一个游戏。   规则是将他们分成两组,倒放音乐,能猜出歌的人获胜,获胜的那一组可以获得神秘大奖,而且明天可以不用干活纯休息玩乐。   这个游戏显然是为了增加三个选秀歌手嘉宾的出镜率,因为理论上他们三个都是有一定音乐素养的人。   其实对这三人,曲安歌都是有印象的。   选秀歌手就是韭菜,一茬接一茬,能长久有人气的说是凤毛麟角也不为过,通常他们的人气最高点就是选秀节目的进行时与之后的三个月,之后就会渐渐没有声息,除非能及时转型,或者接连创作出热门单曲——   后者几乎是难以达成的,特别是之后十年流行音乐的寒冬,所以通常大家都往影视或者综艺方向转型。   给她薄荷糖的王彦嘉开始是人气最低的,但是对方情商高,后来就靠着一档综艺坚持了下来,到了21年,凭借一档原创音乐综艺再度翻红,成了炙手可热的一线男歌手。   另外两个汤诚和师长平,都是没过多久就销声匿迹了,关于师长平曲安歌倒是还听说过一个传闻,对方因为不会说话得罪了业界大佬,不仅自己混不下去还连累了从事娱乐行业的姐姐,最后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但此时对方作为人气第一出道的歌手,还是颇有些人气与傲气,同时有的还有对自己的自信,规则一出来他便不掩饰得意地说:“跟我一组的人,我保证你们一定会赢。”   傲气和惹人讨厌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他这话一出口,氛围突然跌至冰点,没人搭话,尴尬之中只有完全不读空气的林晚照说了句:“那我也要组一队!总共要组几队?”   曲安歌连忙拉住林晚照的手,说:“我们跟你一队。”   她同时拉着许密,师长平冷不丁说了句:“你们也太腻歪了吧。”表情好像还有点嫌弃。   曲安歌:“……”   曲安歌突然明白为什么师长平会得罪人了,那个传闻一定是真的!   秋水意还没回来,所以今天他们在场是七个人,于是干脆让嘉宾三个组成一队,曲安歌许密林晚照江赢四个「原住民」组成一队,游戏很快开始,师长平的神情也很快从一开始的自信满满变成了阴沉不定。   因为林晚照简直就是这个游戏的王者,对方只要听到旋律,就可以把它完成的记下来,然后倒过来唱一遍,飞快地猜到歌曲。   就算这首歌曲林晚照自己没有听过,但是因为复述的准确,曲安歌她们其他人也能飞快猜出来,于是三首歌过去,比分三比零。   曲安歌记着师长平嫌弃她的仇,煽风点火地凉凉说了句:“这样不行啊,还是要让让哥哥们。”   林晚照信以为真,「啊?」了一声,说:“好吧……”   师长平不高兴了,道:“不需要让,是我听得歌不够多,很正常。”这话的意思是并非他水平有问题,而只是曲库不匹配。   王彦嘉人很和气,笑着问了句:“妹妹好厉害,是做什么的?”   “乐团中提琴手。”林晚照乖乖道。   王彦嘉惊讶道:“真厉害,你有绝对音感吧?”   林晚照点点头。   师长平凉凉道:“有绝对音感的人很多。”   曲安歌拱火:“你也是么?”   师长平没回复,只对一边的导演组道:“不继续么?”   曲安歌觉得自己不算脾气差的,也被师长平惹得心里不快,心想怎么那么倒霉,要和这种人一起录节目。   但是她很快又爽了,因为这游戏林晚照一骑绝尘,只有最后一首,她想了想没抢,结果对面三人还是没有猜对,可谓是打脸打得彻底。   按游戏规则,第二天便是他们三人干活,曲安歌她们就可以去玩了。   而神秘大奖在第二天早晨揭晓,原来是一辆小面包车。   有了这辆小面包车,她们之后去岛的另一边运输生活用品什么的就方便了很多,可谓是多了一件非常趁手的工具。   一大早,曲安歌许密林晚照和江赢就先起了,三个男生住另一个房间,江赢问要不要去叫他们,曲安歌讨厌师长平,就说:“节目组会叫他们吧,今天不是我们的休假时间么。”其实是不想去搭理他们。   导演开口暗示:“其实这辆车是可以坐七个人的。”   曲安歌装傻道:“什么,不是还有摄影师么?”   江赢在曲安歌身边压低声音说:“姐,你有点明显啊。”   曲安歌也轻声道:“你低声说话没用的,麦离你很近。”   江赢:“……”   江赢瞥了眼导演组,又低声说:“别剪进去啊。”   曲安歌道:“只是不叫他们起床,有什么明显的,他们是来做客的嘛,才希望他们能多休息一会儿。”   这节目向来也不勉强嘉宾做什么,导演组便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她们就一起上车,由曲安歌开车,往岛的另一边去了。   这车是有赞助的,搭载了最新的智能车载系统啥的,在车上能唱歌看电影,她们驱车到了海边沙滩,节目组开麦道:“你们想要下海玩么?”   曲安歌立刻警觉:“不是说是完全休闲的一天么,不会又要做什么任务吧?”   导演道:“怎么会,我们是说,已经准备好了泳衣,你们要换上么?”   曲安歌嫌弃道:“不要……”   林晚照却举手:“我要去玩!我要!”   曲安歌心想,导演组应该感谢秋水意找来了林晚照,愿意配合他们的一切恶趣味。   最后林晚照和江赢换了衣服跑向大海,曲安歌和许密则打开了天窗躺在车上休息,要说惬意也惬意,戴着墨镜听着音乐,真有种度假的感觉,曲安歌便又想,其实这样的环境也很适合求婚。   她大概是魔怔了,干啥都能想到求婚。   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有她已经准备好的放好了戒指的薄荷糖。   或许可以等到晚上结束录制的时候,驱车带许密再次过来,迎着夜晚的海风拿出戒指,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惬意中导演又来「骚扰」:“真的不想泡泡海水么,机会难得啊。”   曲安歌道:“有什么难得的,昨天刚潜水捞海鲜。”   导演道:“我们还准备了沙滩排球。”   曲安歌胳膊肘撑在车窗上托腮道:“不行啊,累啊,没力气打沙滩排球了。”   导演道:“下来做点啥吧,还有奖励。”   毕竟是打工人,真的躺着休息搞得毫无节目效果,曲安歌也觉得这钱挣得不安心,于是又躺了一会儿,她还是下车一起泡了泡海水,玩了下小游戏。   到中午,众人就返程了,准备去看看剩下三人的工作成果,但在车上,导演组却问了她们这样一个问题:“你们出发前,留给他们的任务有1、喂鸡,2、打扫卫生,3、砍柴,4、制作一张桌子,5、准备晚餐食材,6、再搭一个帐篷,你觉得他们能完成几项?”   曲安歌心里想着这么简单的活是个人都能做,面上沉吟道:“两三项吧,想想怪不好意思的,他们没有经验,而且这也才三个钟头,做不了多少事吧。”   导演组意有所指:“那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们很快知道导演这样说的原因,回到营地,地上一片狼藉,只有一地的木屑纸屑,显然没打扫卫生,地上有一条杀了一半的鱼,垒起来的灶已经倒了,连帐篷都还没搭好。   昨天晚上看着还挺亲热的三人现在坐在三个角落,谁都不看谁。   看见她们回来,师长平说了句:“什么鬼节目,早知道就去参加《真正的冒险》了。”   曲安歌愕然,《真正的冒险》是光聚为了跟他们打擂台最近又搞的一档真人秀节目,因为环节惊险刺激,确实得到了挺高的收视率,但是能在节目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对方已经不能简单地说没情商,而应该说是没脑子了。   曲安歌望向边上的总导演,总导演一脸尴尬,往边上挪了一点,露出了身后秋水意的身影。   原来秋水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此时秋水意望着师长平,面无表情地说:“如果实在不想参加,现在可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1章   节目两季录制到现在,这是最尴尬的时刻了。   以前也有人闹别扭,但是从来没有那么明显那么直白过,更何况以前就算闹别扭,也不至于在秋水意面前,和节目组之间的矛盾,总还是能调节一下。   眼下秋水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就有点难以收场了,师长平不高兴,他没认出秋水意是谁,而且他现在正是火的时候,颇有些目中无人的意思,仰着下巴道:“走就走,你们给我安排车。”   他心里大约是觉得节目组还应该哄哄他,却没想到秋水意颌首道:“准备辆车,让他走。”   她望向另外两人,冷冷道:“你们呢,也要走么?”   另外两人连忙摇了摇头,却一句话没敢说。   师长平开始面露慌张,助理也过来求情,但是秋水意很确定,并且非常强硬地说:“是他说不想继续录制的,违约也违不到我头上。”   这么说完,她挑衅地看着师长平,说:“你怎么说,不会怂了吧?”   师长平哪能被激,立刻站起来,无论如何都说要走了。   助理连忙来拉,见秋水意和师长平都听不得劝的样子,又来拜托曲安歌,她拉了下曲安歌的衣服,曲安歌连忙后退,说:“这我有什么办法。”   这么说着的同时她摸了摸口袋,担心混乱中口袋里的东西掉了,结果一摸,她的脑袋就一片空白了。   墨菲定律说,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那不管这种可能性多小,它总会发生,现在曲安歌知道这是并不夸张,因为她摸遍全身,都没有摸到装那个薄荷糖盒子。也就是说,她没有找到钻戒。   它丢了……   曲安歌下意识往外走,走了几步被许密拉住,许密低声道:“你怎么了?”   曲安歌扭头看见许密关切的脸,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求不了婚了。   怎么办呢?还找的回来么?   她又抬头,正好看见正目光如冰锥般的秋水意,她突然冷静了下,抽了个空想,很少见到秋水意那么严肃的样子。   对方的目光像是利刃般投向她,又好像是投向她的身后,曲安歌回头看了眼,发现对方望着的是一颗老树,老树上绑着两条麻绳,曲安歌记起来,这是第二期的时候林晚照和嘉宾做的一个秋千。   现在秋千的木板没了。   曲安歌嘴角微抽,心想,不会是他们拿秋千的木板去做桌子了吧?   秋水意确实在为这事生气,她一过来,就有工作人员说了这事,好像是节目组提供的木材被他们做坏了,他们就临时起意,把秋千拆了下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拆了,没来得及制止。   这是林晚照最喜欢的设施之一,对方先前有事没事就要去秋千上荡一会儿。   秋水意已经想好了,这个叫师长平的,别想再参加任何她参与投资的节目。   无论如何,师长平是被送走了。   其他人的兴致也难免受到影响,接下来参加的环节,情绪都显得有些干巴巴的。   曲安歌中途借口上厕所,偷偷拉住了一个认识的节目组工作人员,道:“妹妹,能不能帮我去问问,有没有人捡到一条薄荷糖。”   对方很热情,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姐,是这个么,你要吃?我就有。”   曲安歌:“这糖最近很火么。”   对方点头:“还挺火的,对嗓子好。”   曲安歌:“算了……”   她觉得恐怕还是得自己亲自去找。   又或者也只能认了。   她有点魂不守舍,许密注意到了,但她以为只是因为师长平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就没说什么,默默去做饭了。   秋水意也很伤感,她走到大树边上看着秋千的尸体,想着在这儿留下的美好回忆,林晚照过来了,低声道:“秋姐姐,你别生气了。”   秋水意问:“你不生气么,他们把所有东西搞得一团乱,还把你做的东西弄坏了。”   林晚照想了想,道:“是有点生气,但是那个最烦人的已经走了,就不生气了。”   秋水意叹了口气,摸着麻绳:“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吧。”   林晚照安慰秋水意:“这个还可以做的,其实今天上午我们还很开心,去了沙滩,游了泳,做了沙雕,还穿了很可爱的泳衣。”   秋水意从怅然中回了魂:“换了泳衣?”   林晚照点头:“对,红色波点的,超级可爱。”   秋水意更伤心了:“为什么这个环节会在我不在的时候。”   林晚照道:“你也想去游泳么,那有点可惜,要不我们现在去吧?那边风景可好了。”   秋水意冷静下来,发现这是个绝佳的独处机会,连忙点头说:“好……”   不过眼下要先吃午饭,因为见大家心情不好,许密这天的饭菜做的很认真,用他们攒下来的积分,换了一条鱼一颗白菜一块豆腐,炖了一锅鲜美的鱼汤,再在里面下面条吃,于此同时,又另外煎了煎蛋,炒了盘时蔬,盛面的时候,她私心把两个煎蛋放到了曲安歌碗里,若无其事地放在了曲安歌面前。   曲安歌吃到第二个蛋,就知道许密给她加了餐,她偷偷瞥了许密一眼,见许密没看到,正在和江赢说话。   她咬着第二个蛋,抿嘴忍不住想笑,加个煎蛋没什么特别的,主要是许密的这个行为让她觉得可爱。   笑了一会儿她又垮了脸,心想,戒指怎么会丢呢?   想来想去,只能是在沙滩的时候,那时候为了玩游戏她脱了外套,然后外套放在哪了呢?   她苦思冥想,最后一口面下肚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外套好像是放在了节目组提供的篮子里。   她情不自禁站起来,其他人疑惑地仰头望向她,曲安歌干咳一声道:“咳,我去方便一下。”   她跑到一边,找到道具组的人,低声问:“在沙滩的时候,放衣服的篮子现在在哪?”   对方热心道:“曲老师,是丢东西了么?”   曲安歌含糊「嗯嗯」应了两声,对方带她到了存放道具的帐篷,曲安歌翻了半天,篮子空空如也,没什么遗漏下什么东西。   她只好又四处问:“有没有人捡到一条薄荷糖?”   问了半天,她收获三条全新薄荷糖,但没有她的那条。   她开始悲观,心想,可能就是有人捡到了,但是不会还给她了,毕竟那可是一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钻石戒指。   其实她还担心,万一有人捡到了,然后深明大义地上交了,那到时候曲安节目组的人都会知道,她准备要求婚。   惊喜泡汤了。   她回到营地,看见秋水意和林晚照正要上面包车,她连忙过去,问:“你们要去哪?”   秋水意冷淡道:“去沙滩散散心。”   秋水意是准备单独带林晚照去沙滩过两人世界的,为此她甚至摆了总裁的谱,一脸冷峻地对导演说:“我就去散散心,怎么了?邀请了这种嘉宾,你们该好好检讨一下。”   导演退缩了,秋水意心里正泛着快乐泡泡,曲安歌跑过来了,抓着车门说:“带我一起。”   秋水意怒视曲安歌,曲安歌毫不退缩,林晚照道:“好啊好啊,一起去吧。”   秋水意瞟了林晚照一眼,她发现林晚照对曲安歌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变化,她还记得最开始林晚照告诉她自己喜欢的人是曲安歌的时候,都不敢面对曲安歌,见面都觉得紧张,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好像不会这样了。   或许这是不是代表着林晚照对曲安歌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呢?人年轻的时候,感情总是千变万化。   一个愣神间,许密过来了,她盯着曲安歌,说:“我也一起去吧。”   曲安歌很心虚,目光飘忽着点了点头说:“嗯嗯,一起再去玩玩。”   秋水意的眼神瞬间温和许多,说:“那也行吧。”   四人驱车前往沙滩。   但路上除了林晚照,根本买有人说话,曲安歌扒着车窗往外看,她心里有一丝「说不定掉在路上了」的侥幸。   很快到了目的地,四人下了车,曲安歌立刻前往先前她们停车游戏的地方,此时太阳偏西,虽天空仍是明亮的,但景物已经染上暖调的橙黄,放眼望去沙滩平坦,没有曲安歌想找的东西。   秋水意和林晚照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许密跟在曲安歌身后,冷不丁说了句:“你在找什么?”   曲安歌沉默,心里想,算了,毁灭吧,什么都不想管了。   见曲安歌不说话,许密又说:“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曲安歌决定还是再挣扎一下,便说:“就是一个小饰品,还、还挺贵的。”   许密「哦」了一声,又说:“那我也帮你一起找吧。”   她转身走向另一边,曲安歌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如果要帮她一起找的话,怎么都不问问是什么样的饰品呢?   曲安歌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望向大海,长长叹了口气。   她想她不适合搞什么惊喜。   天色渐渐晚了,天色越晚,曲安歌心里也越灰暗,她颇有些自暴自弃,心里想,其实也没什么,许密肯定也不喜欢惊喜。   曲安歌抬头,看见太阳将在海平面落下了,于是变作了一个红色的鸡蛋黄般的橙红球体,将边上的云层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深红浅红,越往上,红色变作紫色,紫色又像是融化般变作粉色,粉色又和蓝色交接在一起,于是整个天空眼下是一片斑斓的画卷。   曲安歌一时看呆了,连忙招呼许密,说:“密密,快看,太美了。”   许密穿着拖鞋,淌着海水过来,走到曲安歌的跟前,瞥了眼夕阳,说:“嗯,好美,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么?”   曲安歌闻言,感觉心脏都被重击了一下,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面带微笑道:“没有,唉,算了,也不是什么之前的东西。”   许密道:“哦?是么,那你怎么不问问我?”   曲安歌一愣,磕巴道:“啊?那、那你找到了么?”   许密「嗯」了一声,伸手摊开了手掌:“是这个么。”   那泛着红的湿漉漉的掌心,躺着一枚反射着夕阳的戒指。   世界突然变得寂静,虽然大脑开始陷入一种宕机,曲安歌仍能认出这不是她准备的戒指。   和她准备的那枚比起来,这是一枚相对来说更加普通更加朴素一些的戒指,白金的戒托上镶着一些碎钻,在夕阳下闪着璀璨的碎光。   “我……你……”曲安歌说不出话来。   许密把戒指塞到曲安歌的手心,耳朵通红,却仍一本正经地说:“嗯,我感觉这应该是对戒,还有一枚吧,要不我们再找找?”   这是已经藏了两年的戒指。现在,它终于躺在了它该属于的那个人的手上。   ……   此时林晚照蹲下来,在礁石缝里找到了一盒包装已经破破烂烂的薄荷糖,她晃了晃,发现里面有东西,于是抽开来,一颗闪着光的东西就这样落了下来。   秋水意捡起来,说:“嗯,是一枚钻戒。”   作者有话要说:   曲安歌不行,还得是许密。 第132章   秋水意瞥了林晚照一眼,心想,太离谱了,这什么运气,走着走着居然捡到一枚钻石戒指。   以她不算太强的珠宝鉴赏能力来看,这钻石应该是真的,如果是假的,那只能说做的很真。   边上林晚照好奇地看着,说:“是钻石么?会不会是水晶啊。”   秋水意道:“也有可能,毕竟被随便塞在这么一个盒子里,说不定是道具假戒指。”   她将戒指举起迎着夕阳,钻石的切割面上于是闪烁起漂亮的火彩,她又放下来,喃喃道:“跟真的似的。”   林晚照觉得好玩,伸出手来,说:“我戴的上么?”   秋水意看着摊在眼前的纤长的手指,顿时心跳乱了节拍,她故作若无其事,举着戒指将要套到林晚照的无名指上时,林晚照突然收回手,说:“万一这是真的戒指怎么办?”   秋水意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满脑子只在想,看起来这戒指顶多十一码,林晚照看起来也差不多是这个指围,也就是说如果要给林晚照买戒指,也可以买十一码的。   有一天她也可以给林晚照买戒指么?   她的脑袋因为这念头晕乎乎的,听到林晚照说:“如果是别人的结婚戒指啊之类的,我戴了不是很奇怪么,还是不戴了,我们先拿回去问问有没有谁丢了戒指吧。”   秋水意后知后觉:“啊,好。”   林晚照站在礁石上,转身望向大海,张开双臂笑道:“好美啊……”   海面像是一片燃烧的火海,太阳一寸寸落下,像是融化在雾气与海水之中,林晚照突然开口问:“姐姐,绿茶是什么意思,啊,我知道绿茶那个茶叶,但是我感觉好像是不是也有别的意思?”   秋水意一愣,瞟了林晚照一眼,对方的眼中映着火焰一般的晚霞,让那向来毫无杂念的双眼更显得通透明亮,脸庞上笼罩着夕阳柔和的光辉,原本立体分明的五官于是显出几分柔美来,脸颊上带着一抹浅浅的红晕,仿佛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娇羞。   秋水意在这一刻其实什么都没想,于是只重复林晚照的话:“啊?绿茶么?”   林晚照道:“是啊,好多人私信我说我是绿茶。”   秋水意闻言,脸顿时黑了,怒火驱散了她脑海中那些杂念,她沉着脸道:“不要管……”   林晚照却一脸认真地看着秋水意,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哦,也是骂人的话啊。”   秋水意的心脏刺痛了一下,这时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林晚照是看到了网上的评论的。   既然选择了上节目成为公众人物,被人评价就变成了一种宿命和责任,而越是新人和不为人所知的人,往往会受到更加严苛的对待,第一期节目播出之后秋水意就知道林晚照在网上并非全是好评。甚至于,恶评可能还更多些。   一来她算是挤掉了贝甜的位置,不知内情的贝甜粉丝就在骂她,明目张胆地污蔑她一定是有金主才能上位,在加上她确实是天真烂漫的性子,于是眼下有很多说她是「装天真」「虚伪」「绿茶婊」。   秋水意本来很担心林晚照看到了这些评价会难过或者心态崩,但实际上对方相当平和,以至于一开始秋水意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没有看见那些评价。   但原来看见了。   秋水意道:“是有些骂人的意思,但是不要管他们,现在的人真是莫名其妙,好好的一个词都被毁了。”   “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林晚照好奇地问。   秋水意脱口而出:“你不用管。”   林晚照沉默,平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夕阳在她眼眸中渐渐隐去,光芒也在慢慢地消失。   仿佛只有在太阳落下的时候才能感觉道,太阳原来真的在移动,往往只是一个眨眼之间,它已经消失在天边,虽然仍有些天光照亮大地,但夜晚也确确实实地到来了。   林晚照居然叹了口气,声音也颇有些怅然:“我知道大家都在保护我,因为我……我是个弱者吧。我知道有人讨厌我,知道有人在欺负我,我不难过,因为也有好多人喜欢我呐,以前我就知道,虽然有讨厌我的人,但也有喜欢我的人,只要喜欢我的人存在,我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但是有一次我爸爸说,这世上有怜爱弱小的人,就有欺凌弱小的人,所以我不要为被欺凌难过。这个时候我突然就难过了,因为原来我是弱小的人啊。”   林晚照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也能帮助别人么?我也能成为有用的人么?能帮助许密姐姐创作背景音乐的时候,我特别开心,因为我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原来那么有用过。”   秋水意有点慌张,她似乎看见林晚照低垂的双眸里有一些闪动的东西,她以为林晚照哭了,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林晚照突然抬起头来,却仍是笑的,说:“就像现在,我也好开心。我的微博已经有三十多万粉丝啦,虽然有人在骂我,但是也有好多人喜欢我,我非常、非常喜欢这样子的感觉,之前你说的时候我还没有感觉,但是现在我真的好想成为一个明星,就想曲安歌姐姐那样。”   秋水意愣住了,诚然林晚照提到了曲安歌的名字,若是往常她肯定是要介意一下的,但是现在她被一种别的力量冲击到了,她讷讷道:“好,好的。”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是她现在是真的傻了。   林晚照微微歪着头看着她:“虽然我什么都不会,但也能成为曲安歌姐姐那样的明星么?”   秋水意在心里情不自禁地鄙视曲安歌,想着,你比曲安歌强多了,她会干嘛啊,完全忘记了对方是她公司目前唯一一位影后这件事。   同时她嘴上认真开口:“可以的,我会帮你。”   林晚照露出微笑,说:“那太好了,所以,绿茶是什么?”   秋水意:“这……就是说,就是说你很漂亮,很可爱,很迷人,但看起来好像有点心机这样……”   ……   在秋水意陷入一种「教坏小朋友」一般的纠结中之时,许密也正陷入一种纠结,因为曲安歌非常惊喜,却在第一时间问:“这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说是两年半之前准备的,好像有点太沉重了。   有一段时间许密觉得这对戒应该是送不出去了,倒不是因为会分手——   因为在她想离开的那段时间,她压根也忘了戒指的事,等她想起戒指的时候,那就已经确定自己不会分手了。   主要是那时候收入高了,当时只花了三千块就搞定的对戒似乎就稍显朴素,许密有想过要重新去定制一对,但一是因为工作忙碌,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二是不好意思开口,三是……   这是她后来意识到的,其实有一段时间她也害怕面对这戒指,因为它会让她想起那些不会的回忆。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开始觉得这戒指也没那么糟,送出去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于是她想,或许她是完全走出来了。   许密还记得心理咨询师曾经说,她像是个顽固不安的孩子,一方面她时时保持愤怒,一方面她却又总是在担忧自己的不足,实际上这是她性格的两面。   她既自信又自卑,这让她过去面对别人时常常冷漠又刻薄,这个「别人」当然也包括曲安歌,这在恋爱上就会表现出「作」来。   开始心理咨询之后许密也会看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有一次她询问心里咨询师她是不是有点人格障碍,因为她看起来有点像是回避型或者边缘型,有时她会有一种自毁倾向,好像自我毁灭或许逃的远远的会让她好受很多。   心里咨询师告诉她,其实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的表现出这样或者那样的人格障碍,因为人的境遇不是固定不变的,总会碰到难捱的时候甚至于绝境,会痛苦和逃避是理所当然的,这并不代表着你将永远如此。   两年后的今天许密完全能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人的自毁倾向其实往往来源于对现实生活无法控制的不安,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无法控制,但至少死亡或者毁灭是你自己选择的。   总而言之,这些念头在过去的两个月中已经在许密的脑海中解构重组了很多次,但她并不希望曲安歌来承受自己的不安,于是她下意识说:“嗯,最近买的……”   曲安歌的大脑已经被幸福泡泡塞满,完全没注意许密的脸色,她一脸兴奋地说:“那另外一只呢,我们去找另外一只吧。”   许密点头说「好」。   曲安歌拉着许密往对方刚才来的方向走,同时低声试探地问:“会不会是在这个方向?”   许密不置可否,曲安歌便知道自己的选择没错,想来也是,这两天她们俩一直在一起,既然自己没有时间搞什么太复杂的惊喜,许密也不太可能,戒指只能是刚才她们短暂的分开的那一段时间藏的。   果然,没走多久便看见沙滩上画了一个长长的箭头,指向一片礁石,曲安歌沿着箭头走向礁石,看见有一块地方明显有挖掘的痕迹,并且盖了些还湿润的石头。   她兴致勃勃地过去,把石头翻开,便看见了一片小小的洁白的贝壳,她把贝壳掀开,看见了里面的戒指。   这戒指看起来更素些,银白的素圈上有一颗小小的钻石,内圈则刻着一个镂空的爱心,看起来十分简单,但也很优雅。   曲安歌拿起来向许密展示:“我找到了!”   她的声音是带着跃动的,彰显着她的兴奋,许密觉得自己的这个惊喜并不高明,但却能得到这样的回应,这令她忍不住笑起来,也陷入了同样的情境:“太好了。”她甚至鼓了鼓掌。   而曲安歌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她,她们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时间仿佛突然静止,许密听到曲安歌的心跳,随后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落在了她的肩上。   是海水么?还是下雨了?   排除了这两个选项之后,许密意识到这是曲安歌的眼泪。   她惊愕地想要确定一下,伸手想要推开曲安歌,但是曲安歌仍将她牢牢抱住,只哽咽道:“这不是最近买的吧,密密。”   许密有点慌张,她突然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如果她不希望自己被欺骗,那么也不应该在这种无谓的小事上欺骗曲安歌,她忙说:“其实是两年半之前买的,这是本来准备在那时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曲安歌说不出话来。   她心里想,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这是上辈子她原本不配得到的礼物。对她来说,这是错过了十几年的一份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2022年2月22日星期二,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祝大家……发大财。(我居然想不出任何二打头的吉利话!) 第133章   对曲安歌来说,这实在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只是上辈子的后来,她重复地回忆着和许密在一起的往事,有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模糊,她只好回忆着能记得的事情,于是她记得这戒指,在分手之前的情人节,她们在商场逛街的时候路过饰品柜台,突然看中了一对戒指。   与其说是看中了这戒指的设计,不如说是心中的不安让她们对自己的感情更想有一种具现化的明证,当时两人情感的桥梁大约已经摇摇欲坠,急需用什么来证明「我们没有问题」,于是她们在众多的对戒中挑中了这一对,然后试了试。   没记错的话,一对是三千多块钱,这对于当时的她们来说属于有点小奢侈但也不会无法承担,主要的问题是戒指的口径有点大,所以只能暂且放下。   “等有你们的码数了我会通知你们的。”柜姐还记了许密的手机号码,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好。   只是没过多久曲安歌又出远门拍戏,两人的关系立刻奔向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后来曲安歌理所当然也就没有继续在意这件事情,就算后来想起,也只是怅然地想——啊,还有这么一件事情,可惜没有买呢。   却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件事有着这样令人心碎的后续,许密原来买了这戒指,只是自己上辈子不配收到了。   曲安歌思及此,简直想要嚎啕大哭,因为还稍微有一点偶像包袱,于是只是把脸埋在许密的肩上默默流泪,流一会儿之后她抬头哽咽说:“我不哭了。”但不出三秒又埋下头呜咽不止。   如此反复五次后,许密道:“真的值得那么感动么?”   这个疑问本来只是在心里,因为曲安歌太夸张,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曲安歌也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强忍住道:“就是……就是很感动,好了,我不哭了,我忍住了。”   她拿起许密的手:“哪一只是你的,哪一只是我的?我们指围一样吧。”   许密道:“上面刻了名字首字母的。”   曲安歌看了下圈内,稍花哨的那只刻着她的名字,朴素些的刻着许密的。也是,许密是想来要把好的留给曲安歌的。   但这是情侣对戒,也可以有别的意思,曲安歌把刻着她名字的戒指拿起来,套在许密的无名指上。   许密一愣,说:“不对,这只是……”   曲安歌「嘘」了一声,说:“没错的,我是你的,你是我的,就该这么戴。”   许密眨巴了一下眼睛,脸更红了,却听见曲安歌又说:“而且朴素点的这个看上去比较攻……”   “闭嘴……”   曲安歌闭了嘴,许密便借着微弱的天光将另一只戴在了曲安歌的无名指上,海风吹拂之下手指湿润而冰凉,许密微微捏了捏,抬头正要说话,却见曲安歌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怎么了?”她问。   曲安歌是想起了自己的戒指。   现在天色已黑,找到的可能性更加渺茫,但叫她承认,却也不好意思,不禁吞吞吐吐起来。   许密却其实猜到了,犹豫了一下问:“你是不是也准备了什么东西?”   曲安歌更加挫败:“你果然猜到了,我也准备了戒指,你什么时候猜到的,果然惊喜什么的是不可能的吧。”   许密思索了一下:“没有啊,我也是隐隐约约有点猜测,但不确定,你现在就可以给我啊。”   她望着曲安歌,曲安歌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哀愁而不甘的可怜相,像是一只想要出去散步却被主人拒绝的大狗狗,她说:“戒指丢了。”   许密惊愕:“啊?”   ……   此时,林晚照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上面好像有字。”   在戒指的内圈,隐隐约约刻着几个不太明显的字母。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秋水意就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戒指上,终于看清楚上面的字母是——   XM??QAG;   中间是个爱心。   她愣了一下,挪开手电筒缓了一会儿,又照过去看,林晚照已经念出来:“XM OMG么?”   秋水意瞥了林晚照一眼,孩子眼神好像不太好。   “是XM和QAG。”   “有点熟悉的感觉。”   秋水意凉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许密和曲安歌呢。”   林晚照:“……”   就算是林晚照也呆住了,呆了三秒,她才说:“啊,那么凑巧啊。”   秋水意道:“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戒指就是她们的。”   她想起曲安歌扒着车门的那副急切地想要上车的样子,嘲讽道:“可能是曲安歌的。”   现在她能理解曲安歌的反应了。   林晚照就不太能理解:“是么,那为什么在一个糖果盒子里。”   秋水意:“可能是要搞个惊喜什么的吧,就是递给你一盒糖,问你要不要吃,你想着要吃糖,结果拿出了一枚戒指——surprise!”   好愚蠢的surprise,秋水意在心里吐槽着谁会为这种事感动,却听见林晚照说:“好浪漫!”   秋水意:“?”   林晚照捧着戒指,眼睛亮晶晶的:“那为什么戒指会在这呢?”   秋水意很确定地说:“肯定是她弄丢了,所以她硬要挤上车来海边,就是来找戒指的。”   林晚照恍然大悟,说:“秋姐姐,你真聪明。”   秋水意莫名得意起来,又说:“那我们去还给她吧,偷偷地还,别破坏了她想给惊喜的打算。”   林晚照却又有些忧愁:“可是我把薄荷糖盒子弄坏了。”   “没关系……”秋水意挥了挥手,“给她找回来她就该对我们感激涕零了。”   林晚照却好像有些不甘,秋水意心里酸溜溜的,想,或许就算是林晚照,也会因为曲安歌准备求婚而感到吃醋呢?   是啊,如果曲安歌是林晚照暗恋的人,对方现在心中会毫无波澜么?   秋水意悄悄地看向林晚照,对方的神情在夜色中看不分明,但显然不如先前明媚,秋水意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是在不高兴——就好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可如果是这样,她就有点心疼林晚照了,她伸出手,说:“晚照,把戒指给我吧,我去还给曲安歌。”   林晚照却好像没听见,走下礁石问:“曲安歌姐姐和许密姐姐呢?她们去哪了,我们要和她们去汇合么?”   是没听见么?还是装没听见?   林晚照也会装没听见么?难道说,是因为这是曲安歌的戒指,所以不想要交给别人么?   醋意翻腾,以至于心脏都开始微微刺痛起来,秋水意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或许她可以再问一遍。   “晚照,把戒指给我。”   话一出口,她吓了一跳,因为声音低沉,混在海风与浪涛之中像是闷雷乍响,像是含着怒气。   她在生气么?她自己没这么觉得。   林晚照也吓了一跳,回头望着秋水意,然后乖乖把手伸出来,秋水意把戒指拿回来,说:“刚才没听见么?”   林晚照摇头,说:“没、没有。”   她其实听到了,只是刚才在想,她也很想看看曲安歌会怎么样求婚,抱着这样的想法,这戒指就让她觉得很喜欢,不舍得放手,所以第一遍的话她便当做没听到,可是当下,她第一反应便是否认,因为她总觉得如果她说「听到了」,秋水意好像会生气。   来自于一些小动物一样的直觉。   秋水意捏着戒指,她想要道歉,却又觉得如果道歉,好像就是承认了自己刚才在生气,可是她怎么会生气呢,她怎么会生林晚照的气?就因为自己的单相思?   如果是这样,简直自私卑劣,秋水意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说下一句话,幸好这时候手机响起来了,她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看见电话来自助理,她第一次如此喜欢助理的来电,接通后和颜悦色道:“怎么了?”   助理道:“秋总,出了点事,我发你链接了,你看看?”   秋水意轻松随意地点开链接,她觉得现在没有什么事能比叫她拷问自己的内心更沉重。   然后她看见一条微博,内容是——【@师长平:大公司就是厉害,叫人别录了就别录了,兴冲冲去灰头土脸回来了。也是,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哪配和影后一起录节目呢,呵呵。】   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她看出来了,但她第一时间没觉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林晚照也凑过来,看见师长平的名字,惊讶道:“他不是刚走么,这是在骂曲安歌姐姐么?”   秋水意于是想起来了,原来这人就是刚才自己叫他打包东西回去那男的。   她刷新了一下,便看见最新又出现了一张图片,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是个图片小作文,她点开了扫了一眼便不看了,因为内容就是更详细的骂他们节目组和公司。   秋水意愣了会儿,突然笑了,说:“这是个愣头青啊。”   她招呼林晚照:“我们先回去。”   走到停车的地方的时候,便看见不远处曲安歌和许密也过来了,曲安歌举着手机,高声问:“你接到电话了吗?”   秋水意下意识捏紧手上的戒指,若无其事地塞进了口袋里,说:“接到了,莫名其妙的,剧里所有人都能证明是他先说不想录了,当时摄像机还开着呢。”   曲安歌如今喜事临门,心情大好,对这种事也不在意,只说:“这人好像最近挺火的,估计又会有人来骂我们,最近还是少上网。”   秋水意道:“啊……好……”   曲安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应什么,你还担心这个?我是在关照林晚照。”   又开始不快了,好像有藤蔓缠住了心脏,秋水意挪开眼神,瞥见林晚照正直直盯着她。   她攥紧手心的戒指,若无其事道:“先回去吧,和节目组也商量下。”   回去之后,节目组果然也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师长平这篇小作文发的未免太快,按时间对方现在明明应该刚到机场,要不是行文错漏奇多描述不清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简直让人怀疑是蓄谋已久地构陷,但因为小作文品质确实不高,只能想象对方估计是越想越气,在车上就开始码字,然后不管不顾地发了。   秋水意决定回去后把所有艺人的账号都收为公有,防止自己旗下艺人也像这家伙一样胡说八道。   仔细想想,曲安歌这家伙也做过这样的事。   她瞥了曲安歌一眼,却看见曲安歌也在看她,两人目光相接,然后一起错开了目光。   眼神好像有鬼似的。秋水意这么想,随后意识到,其实是自己心里有鬼,才觉得对方也心里有鬼。   人总是以己度人。   接下来她都有点漫不经心,时不时摩挲一下口袋里的戒指,林晚照竟然也没有问她什么时候把戒指还回去。实际上,对方从刚才开始就和江赢呆在一块说着悄悄话。   是自己吓到她了么,所以开始不靠近自己了?   于是秋水意发现自己看江赢也开始碍眼了,她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这样不行,要这样继续下去,搞不好要黑化拿反派剧本。   她舔了舔嘴唇,感到口渴,就去厨房倒水,刚倒好一杯,看见曲安歌站在门口,双手环胸看着她。   秋水意只当没看见,正向外走,曲安歌拦住她,说:“感觉你最近怪怪的,要不要聊一聊?”   秋水意抬眼瞟了她一眼,说:“有什么可聊的,你难道转行心理咨询师了?”   她自己不觉得,但在曲安歌眼里,这眼神冷冷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曲安歌觉得奇怪,难道人真的有某种称作本性的东西,随着年纪的增长一定会越来越贴近么?   秋水意看起来愈发接近她上辈子认识的那位秋总,她有时候会觉得那个和她插科打诨的秋水意其实是不真实的。   但是明明是真实的,她们明明认识那么久了。   秋水意擦着她的身体想要走出去的时候,曲安歌拉住对方的手腕,紧紧握住了。   “聊一聊。”她语气认真的有点陌生,秋水意终于还是停住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勉强还能算隔日更……吧…… 第134章   秋水意重新回到「灶台」边上,漫不经心道:“行,聊聊吧,说点什么?”   有好几个月了,曲安歌都觉得秋水意有点怪怪的,要说最开始还觉得秋水意大概只是自己心情不好,现在就多少有点意识到,对方好像对她有意见了。   她和许密商量过这事,许密说她也多少察觉到,如此更应证了这不是她的错觉,于是也想了很久,要和秋水意好好谈谈。   但是……不是现在。   因为现在她的真实目的其实并不是和秋水意谈谈,而是要拦住秋水意的步伐。   外面林晚照她们准备给秋水意一个惊喜,好像是说要把被毁了的秋千重新做好,这事情也不难,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于是叫曲安歌把秋水意拦住。   顺便一说,这厨房也是有隐藏摄像头的。   曲安歌不知道秋水意知不知道这事,但她开始努力给秋水意递眼神,示意对方这房间里有摄像头。   但是秋水意好像打定主意不看曲安歌,低着头望着脚面,完全没有注意到曲安歌的眼神。   曲安歌想了想,觉得对方反正是老板,就算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大不了后期删就是了,于是也不说这茬了,只开口道:“就是……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秋水意一愣,瞥了曲安歌一眼,皱眉道:“晚照跟你说了?”   曲安歌一头雾水,但是面上镇定自若地「啊」了一声。   这个「啊」字就很精髓,可以是万千种含义,就看听得人怎么理解。   秋水意听了之后,自然就理解成了「没错林晚照说了」,于是掏了掏口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来:“这是你的吧。”   曲安歌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怎么会在你那?”   秋水意呆了一呆,随后反应过来,气道:“你诓我啊。”   曲安歌道:“什么诓不诓的,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秋总,拾金不昧是美德,我谢谢你了。”   曲安歌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夺了过来。   总之秋水意回过神的时候手上的戒指已经没了,曲安歌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一只手拿着戒指,正迎着光欣赏,秋水意无语道:“你是猴么,动作怎么那么快。”   她甩开了曲安歌的手,回头见曲安歌一脸喜悦,突然脱口而出:“准备求婚?”   曲安歌笑容更灿烂了:“已经求了。”   秋水意一脸疑惑:“你还准备了别的戒指?”   曲安歌一脸羞涩,但实际上是自得:“密密准备了戒指。”   她记得这儿有摄像头,但说实话,就因为有摄像头,她更想说了,她一直有点表演型人格,现在喜悦冲昏头脑,整个人轻飘飘的,简直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她的喜悦。   但秋水意只觉得对方在自己面前炫耀幸福,更可恶的是她真的羡慕了。   想想她这边还在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而挠心挠肺,那边戒指丢了居然还能快乐求婚甜甜蜜蜜,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会那么大呢?   秋水意突然有些颓唐,摆手道:“恭喜你了,我出去了。”   她有点想出去和林晚照道歉,她料想刚才一定是有点吓到林晚照了,自己最近脾气确实是不太好。   曲安歌自然不能让她走,拉住她的手臂,绞尽脑汁思考话题,灵机一动问了句:“你们下午在沙滩做了什么?”   秋水意白了她一眼:“捡到了你的戒指啊。”   曲安歌道:“那真是谢谢你。”   秋水意不耐烦了:“还有别的事么?”   曲安歌央求道:“就聊聊。”她估计自己起码还要再拖十分钟。   秋水意看着曲安歌恳切的神色,却突然觉得心中一黯,她也发现自己对曲安歌有点过于冷淡了。   在曲安歌眼中,自己眼下是什么样的形象呢?是不是那种对员工冷漠疏离的老板呢?   她还记得她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致力于要做一个与众不同的能和员工打成一片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想法已经渐渐远去了。   她近来经常失眠,为了公司的事也为了林晚照,自从知道林晚照喜欢曲安歌之后,她甚至不敢和林晚照讨论感情方面的事,就怕林晚照突然开了窍,或者也体会到自己这样心灰意冷的感觉。   回想起来,过去对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自己,都好像是很遥远的一个形象了。   她感觉到很累,于是情不自禁开口:“我是不是太不会追人了?你当初是怎么追到许密的?”   曲安歌脸色微变,不动声色望了眼隐藏摄像机的方向,说:“就……就你不是也知道么,靠死缠烂打啊。”   她有点担心秋水意当场说出喜欢林晚照的事,如果这样那全公司全节目组都要知道这件事了。   可是要是她指出这边有摄像机这件事,秋水意肯定会立刻走人吧?   曲安歌很纠结,但是秋水意没发现,她的脑子现在已经完全被林晚照曲安歌挤满了,是个纯纯恋爱脑状态,她面色愁苦:“也是,你当时确实跟个舔狗似的,我好像就做不太到。”   为防止秋水意说的更多,曲安歌换了个话题:“要不我们说说微博上发小作文的那个吧,也不知道现在话题发酵成什么样了,估计又要被骂的很惨了。”   秋水意本来心情就不好,对师长平更是厌恶,皱眉道:“哼,我会让他在这个圈子混……”   “咳咳咳!!”眼看对方又要做出危险发言,曲安歌连忙打断。   秋水意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你感冒了?”   曲安歌道:“可不是么,最近气温不太稳定啊……”   接下来,曲安歌花了三分钟聊这个气温应该做的穿搭,又花了三分钟聊昨天今天和明天吃的菜,然后是三分钟对节目组游戏的吐槽。   而秋水意的神情从一开始的不耐烦,渐渐变成了复杂,随后变成了疑惑,最后又变成了愧疚。   因为到最后的时候,秋水意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原来曲安歌真的那么想找她聊天啊。   这一定是因为最近对她实在太冷淡了。   仔细想想,对方根本不知道林晚照暗恋她这件事,就莫名其妙地承担了自己的怒火,确实是太无辜了。   或许,自己能不能和对方聊一下自己的困扰,如果告诉曲安歌林晚照喜欢她这件事,曲安歌会说什么呢?   秋水意想到这,沉吟开口道:“有一件事我想说很久了,其实晚照……”   「林晚照」的名字一出现,曲安歌就按住秋水意的肩膀,说:“我们出去吧?”   秋水意:“哈?”   曲安歌:“我们在厨房呆太久了,我突然想起来,密密叫我早点出去,所以我们出去吧。”   秋水意:“……”   秋水意一脸呆滞地被曲安歌拉走了。   曲安歌很得意,她成功完成了任务,既没有让秋水意发现端倪,也拖延了秋水意的时间。   她们回去的时候,林晚照刚好打完了秋千的结,看见曲安歌和秋水意过来,挥着手道:“看,我做好了!”   秋水意愣了一下,看了曲安歌一眼,林晚照小跑着过来,笑着说:“姐姐好像很喜欢这个秋千,之前那个坏了没办法了,不过我又做了一个,快去看看吧。”   她伸手拉住秋水意的手,眼睛笑得眯了起来,秋水意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填满了,那东西温暖而柔软,将她的心脏熨帖地包裹起来。   通俗地讲,她被治愈了。   她被拉着到了秋千边,见另外几人也是一脸微笑地看着她,她以前觉得电视上那种捂住脸一脸感动的模样十分浮夸,一定是演出来的,现在却情不自禁做出同样的动作。   “你们刚才……”   她一开口,江赢便道:“是啊,我们叫曲安歌拖住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秋水意:“……”   虽然刚才因为曲安歌产生的感动显然是多余了,但是秋水意此刻的开心并不会受到影响,这开心甚至让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林晚照一直拉着她的手,纤巧的手掌温暖而柔软,或许是因为刚干了活,有一点干燥,秋水意无意识反手捏住,林晚照微微一怔,如有所思地看了一眼。   秋水意做上去荡了荡秋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感慨地说了一句:“真有你们的。”   她突然想,随他去吧,不要想太多了,爱情或许很重要,但这世上有很多事,当然比爱情重要,更何况这只是她单方面的爱情罢了。   二十分钟后她得知了厨房有隐藏摄像头的事,连忙去找节目组回放母带,以确定自己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很显然还是有的,这个片段中她看起来简直就是个为情所困的二八少女,惆怅忧愁溢于言表。   秋水意回头看了下望着天望着地就是不看她的导演和摄像师,冷冷地说了句:“删掉……”   秋水意和节目组进行着一些「沟通」的时候,曲安歌等人也拥有了一点空闲时间可以玩手机,师长平发的那条微博果然已经发酵起来,《一日三餐四季》和师长平一起上了热搜。   曲安歌和许密窝在一条凳子上一起刷微博,惊讶地发现这一次骂她的评论居然非常少。   大部分人都在等反转,觉得事情不太可能是这样。   曲安歌看到一条微博,写着——【那个姓师的是在蹭热度吧,真够不了脸的。】   出道一来,曲安歌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待遇——被蹭热度!以前都是说她蹭别人热度!   她偏头看了许密一眼,许密也正好在看她,两人面面?觑了一会儿,突然一起噗嗤笑出了声。   “看来我是有一定咖位了。”曲安歌这样说。   许密道:“《风雨同归》票房好像也过亿了,之前那个一直很喜欢你的影评人说这是时代挽歌,我觉得挺治愈啊。”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   许密点头,又说:“现在毕竟电影还在上映,我们要不要也发条微博啊?不然冯导会不会不开心?”   曲安歌道:“冯导也想赚钱的好吧,有热度他开心的不得了……不过,是可以发条微博。”   她看了看手上的戒指,又想到了口袋里的钻戒,笑着伸出手来:“一起拍张照?”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一日三餐四季》剧组已经发表了澄清声明,表示后续会采取法律手段并提供证据,但是全网还是蠢蠢欲动,想等着看曲安歌会不会说些什么。   毕竟师长平的微博里,可以说是只差把曲安歌的名字打出来了。   但是等到半夜,也不见曲安歌和许密的微博有动静,正有些失望时,两人双双有了新内容。   结果内容是——   “@曲安歌:今天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配上一张图片,是戴着一对对戒的两只不同的手。   许密照例转发微博,不过这次配文——【我也是。】   评论一分钟便过了千——   【求婚了?】   【人家发小作文骂你,你秀恩爱?】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同情师长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5章   不管外界的沸反盈天,她们这天在帐篷早早睡下了。   如今帐篷的数量已经足够,于是两人一顶,曲安歌和许密理所当然占了一顶——   顺便一说,林晚照是和江赢一顶的,秋水意说是单独一顶,但因为她时常不在,所以帐篷一般给嘉宾住或者用来放杂物。   今天她人是在了,但是帐篷里的杂物根本没有收出来,晚上睡觉之前,就讨论着和谁一起住,她把目光投向曲安歌的时候,曲安歌贴心地当做没看到,于是林晚照便举手说:“和我们挤一挤吧。”   她扭头问江赢:“江江,没问题吧?”   江赢这些天已经看明白了什么,连忙点头说:“当然没问题。”   但只回帐篷坐了一会儿之后,她便借口有事出去了,许久都没回来,林晚照本来已经进了被窝看书,看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来,说:“江江去干什么了,怎么还没回来啊。”   秋水意大概知道对方是给自己和林晚照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但是她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自己完全不是那么下作的人,但却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她故作镇定,说:“可能和节目组有事商量吧。”   林晚照先前得了教训,紧张道:“不会又要恶搞我们吧?说不定明天凌晨三点就会用喇叭把我们吓醒,我们最好早点睡觉。”   秋水意一愣:“那么夸张?”   林晚照道:“可不是,那次你不在……啊,说起来,你在的话,他们确实会收敛一点,因为你要是生气还蛮吓人的。”   秋水意听到这话,不夸张地说,眼前都好像黑了一下:“我吓人么?”   “不是,我是说生气的时候。”   “那我有经常生气么?”   她的目光飘到林晚照的脸上,对方把长发扎成了两条麻花辫,松散地垂在胸前,落到床铺上,昏黄的灯光照在光洁无暇的面孔上,展现出一种奶酪般柔滑的质感,她的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因为单手托腮,就把那一点肉挤了出来,显得美而娇。   此时她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做出思考的神色,半晌突然含混道:“下午就生气了啊。”   她说的不清楚,但是帐篷里只有两个人,夜晚又安静地过分,秋水意轻而易举地听清了,于是她立刻后悔地想,果然,林晚照感觉到了。   她开口:“对不起……”   林晚照道:“可是你为什么生气。”   秋水意无法将自己真实的心情袒露给林晚照,只好说:“可能太热了,我也不知道,我脾气不太好,是我的错。”   说这话的时候她目光偏移了一下,随后才落到林晚照的脸上,林晚照直直看着她,神情是小鹿般的坦然清澈,说出的话也很直接:“是骗人的吧,眼神很像是在撒谎唉。”   秋水意:“没有,你才几岁,你懂什么。”   林晚照撅起嘴:“我都二十二了,而且,而且我觉得秋姐姐你懂的也不多。”   秋水意皱眉:“我不懂什么?”   林晚照瞟着她,目光轻飘飘像一根羽毛,落在她的心尖,痒痒的,秋水意又移开目光,同时听见林晚照说:“我对曲安歌姐姐的感情是崇拜——这是江江说的。”   心脏仿佛慢了一拍,秋水意咽了口口水:“你和江赢很熟么,怎么什么都说。”   “可是我觉得她说的好准好对,她问我,是不是希望成为曲安歌姐姐那样的人,是不是想到她就觉得做事很有动力,我说对,她说,我这是对偶像的喜欢……我以前真没想到,因为我以前喜欢的偶像,都是古人,都已经去世了。”   秋水意开始心跳加快:“真的么?”   林晚照歪头看着她:“所以姐姐,我明明也跟你说了,你却分析不出来,秋姐姐,你恋爱过么?”   秋水意:“……”   惊喜来的太突然,秋水意的大脑都宕机了,于是她站起来,说:“我去把江赢给找回来……”   就在这时,江赢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说:“你们快看微博,看曲姐发的。”   ……   此时的曲安歌和许密躺在帐篷里,听到外面突然吵闹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曲安歌直起身坐起来,见帐篷外突然又亮了,隐约有人影走动,许密道:“他们会不会进来问我们?”   曲安歌「嘘」了一声,说:“当作睡了就行。”   果然有人靠近帐篷,但踌躇片刻又走了,过了一会儿听见秋水意的声音:“肯定没睡……这个从里面锁住了么,还可以这样……算了随便吧,明天再说吧……”   人又走远,过了一会儿,外面的灯也暗了。   帐篷里的摄像机已经停止运行了,曲安歌在黑夜中睁着眼睛,突然说:“戒指我找到了。”   许密「嗯?」了一声,又问:“在哪?”   曲安歌道:“就在沙滩上,秋水意捡到了给我了。”   她在夜色中摸索到了许密的手,把戒指放在了许密的手心。   “本来还想说,要给你个惊喜的。”   许密收紧手指,戒指冰凉而坚硬,抵在手心,她心绪起伏,出声道:“我已经很惊喜了。”   曲安歌不信:“真的么?”   许密道:“是真的,这几天,我一直想着要把我的戒指给你的事,确实没想到你也准备……其实我也不喜欢大张旗鼓地求婚,你能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当然在你身边。”曲安歌道,“除了你身边,我还能去哪呢?”   还能去哪呢?   现在的许密有了一个猜测。   她猜测如果这个世界的走向在某一瞬间变得不同,那么或许她们俩都会走向不同的人生道路。   在那些模糊的不甚清晰的梦境里,她知道了属于她的另外一种可能,有时她会觉得那生活是寂寞的,但有时她又会觉得她仿佛更符合她对人生的向往,因为那种自由也同样令人神往。   她同样也对曲安歌突然之间的性格大变有了一些猜测,可是思来想去,她决定不说出来了。   就算是最亲密的伴侣,当然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   师长平收到公司的解约书时,正在看最新一起的《一日三餐四季》,节目里众人因为做好了秋千而其乐融融地聚在一块,镜头给林晚照特写,她的额头上带着大颗的汗珠,将发丝都黏在脸上,但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空里的星星。   屏幕上飘过一条弹幕,说——【呜呜呜妹妹好辛苦,都怪那个谁……】   毫无疑问,“那个谁”说的就是他。   那片小作文发完后的次日,节目组就放出了一段花絮视频,视频里他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鬼节目,早知道就去参加《真正的冒险》了。”   随后又是一句:“快给我安排车。”   师长平紧紧捏着鼠标,怒火上涌,他分明记得前面还有一句是秋水意叫他快走,他说这话是被秋水意激出来的。   可是现在说这个没有任何意义,视频出来,就连开始帮他说话的人也闭了嘴,很快他的评论里开始充斥谩骂讽刺,他只好关闭了评论区。   公司这时还没说什么,因为《真正的冒险》向他投来了橄榄枝,问他要不要去参加他们的节目,师长平知道这是节目组需要噱头和热度,他也乐意让《一日三餐四季》后悔,于是欣然应允,却没想到只过了一天,他还没定下具体时间呢,《真正的冒险》因为明星嘉宾参加危险运动受重伤,暂时停播了。   说是暂时停播,但是任谁都知道,重新开播应该是遥遥无期了。   他先前已经推了其他的所有行程通告,现在却根本没有公司约他,有熟悉的工作人员隐约透露,他因为性格乖张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墙倒众人推,没人想再和他合作了。   如此好日子到了头,公司以他不听公司安排为由,强行要与他解约,姐姐替他说好话,却也毫无作用。   怒火冲到顶点,却又突然颓然,他茫然望着屏幕,想:难道,真的是他错了么?   ……   如果曲安歌得知师长平现在的下场,一定会说「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上辈子师长平的姐姐也被他连累,失去了工作,但现在他只是自己黯然退出娱乐圈,至少没连坐亲属。   不过现在的曲安歌自然也不会关注师长平,整个公司现在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光聚身上。   几乎所有业内人士都知道,光聚几乎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在了《真正的冒险》上,他们都相信这个节目能让他们翻盘,实际上节目先期的收视率也确实不错,让他们追加了不少投资。   于是节目地停播成了压垮光聚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大家都听说光聚高层在出售股票与艺人,看上去像是要破产跑路。   大厦将倾,魑魅魍魉自然都涌现出来,过去光聚没少压榨艺人搞一些潜规则,现在立刻都被曝光出来,贝甜和光聚的官司这下飞快迎来结局——合同为无效合同,贝甜不需要支付违约金,可以自行解约。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谭臻臻第一时间在群里发了新闻链接,并感慨道——【曲安歌要是现在解约,也不用付违约金啊。】   群里众人纷纷发言——   【确实。】   【好多钱呢,两百万是不是。】   【两百万现在对曲老板来说只是毛毛雨啦。】   【曲老板不行,这不是还有许老板么?】   话题很快被许密终结——   【工作都做完了么,聊什么天?】   群于是归于沉寂,直到下班时分,许密自己发了条消息。   一张小小的图片。   是婚礼的请柬。   作者有话要说:   闻到了完结的气息。 第136章   申海收到婚礼请柬的时候,正在和曲安歌讨论剧本。   一个月前他邀请曲安歌参演他作为男主角的电影《回南天》,他本来不抱希望,因为电影导演籍籍无名,没想到曲安歌欣然应允,甚至还相当欣慰地说:“不错,有好事能想到我。”   申海:“?”   转念一想,又觉得可能是曲安歌情商比较高,愿意给他面子,如此心里不禁有些感动,说:“一定会去参加的,保准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曲安歌心想,申海真是个好人,不仅给她介绍好电影,还要给她发红包。   申海上辈子就是凭借《回南天》成为柏林电影节影帝,电影本身也入围最佳电影,能参演这一部能被世人记住的电影,自然是曲安歌的幸运。   她想了想,又问:“你和贝甜应该还要分开包红包吧?”   申海:“你差这个钱么。”   这么吐槽完,他叹了口气,说:“肯定分开给,我们……分手了……”   她愣了一下,见申海面露犹豫,似乎也在考虑是不是应该说这件事,不过随即犹豫变成了苦笑,道:“我们可是和平分手,你可别说我是渣男。”   曲安歌摇头:“怎么会……”   确实不会,毕竟现在贝甜的困难已经过去了,因为和光聚地对抗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她收获了全网的同情,在光聚宣布破产的那一天,贝甜的粉丝用#明天又是甜甜的一天#占据了一整天的热搜。   前一阵子她可谓是风光无俩,堪称全娱乐圈等着她复仇成功华丽归来。   但她到底还是没归来,她就像是最后一条声明说的那样,像是水里消融在了海水里,彻底没有消息了。   不过总归是如果她有那个心,就随时可以重新开始的意思,最困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却没想到申海和她熬过了最困难的日子,却突然分手了。   曲安歌露出疑问的目光,申海摇头,只说了句:“或许是她真的再也不想沾染娱乐圈的一切了吧。”   曲安歌道:“那我挺佩服她的。”   文娱行业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看老天爷是不是赏饭吃的行业,这饭不可能是脸蛋可能是演技也可能是观众缘,在曲安歌看来,贝甜无疑是属于老天爷把饭碗端到她面前的类型。   娱乐圈来钱快又能满足虚荣心,无数人挤破头都想挤进来,贝甜居然把饭碗踹了,实在令人敬佩。   不过这件事也没占据曲安歌太多的注意力,剧本围读结束之后,她很快回到家乡,开始准备婚礼。   要说上辈子确实没经历过的事,结婚毫无疑问算其中一样,于是一开始曲安歌兴致勃勃精神百倍,又是设计请柬又是搜寻场地,结果很快她就发现婚礼比她想象地麻烦很多,首先大家就无法在场地上达成一致。   她们的熟人朋友大多都在A市,亲戚老友却都在老家,双方父母不愿意千里迢迢跑到太远的地方去准备婚礼,也觉得不可能让亲戚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是曲安歌和许密后来交往的友人大多是公众人物,工作行程密集,也很难抽出时间大老远来参加婚礼。   她们换了好几次时间,都匹配不上,最后干脆决定,先在老家办一场,再在A市办一场,不过A市的是个小型婚礼,只邀请几个亲近的朋友。   但是翻了个行程表,她们无奈发现,一年里根本挤不出让她们办两场婚礼的时间,因为决定办婚礼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年冬天,二月份的春节假没办法准备完,于是唯一的假期是五月份的劳动节,但过了五一,曲安歌就要进《回南天》剧组,许密签了几个短视频主播,更是忙碌。   兵荒马乱地迎来了五一,找来的拍摄团队却透露了她们的婚礼细节和地点,小城最大的酒店被各路媒体围了个水泄不通,简直成了个娱乐圈盛典现场。   但是请柬已经发出,该来的人也都来了,婚礼仍然只好硬着头皮举办下去,于是那天的热搜几乎被她们承包,一路从迎亲直播到敬酒,为表示区分,曲安歌穿白色缎面鱼尾婚纱,许密穿大裙摆的薄纱婚纱,两人一起从门口走向婚礼主台。   这个时候本来十分激动的曲安歌瞥见边上有人举着手机说:“朋友们快看,这是婚礼现场。”   曲安歌嘴角一抽,心想,这人不会是在直播吧?   这场婚礼也邀请了不少许密公司的主播,这些人多少是有点职业病在身上的,果不其然,再一看,举着手机念念有词的还真不少,也不知道是在直播还是在录像。   曲安歌走了下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司仪已经在问她:“有什么话想对您的爱侣说。”   彩排是有这一步的,曲安歌也写了稿子,可是到了这会儿,脑子居然一片空白,只看见许密抬眼看着她,眼中闪着水光,像是含着泪水。   她哭了么,这么想着,她开口道:“那么多年以来,有很多次惹你生气,又很多次让你伤心,总是需要你来照顾你,要你来做出退让,和你在一起我总是幸福的,那幸福我愿意用世间的一切来换,希望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她这么说完,全场一片寂静,连背景音乐都没有响起,曲安歌于是记起,因为她脱了稿,没有完成足够的时长,她正想着要如何补救,却看见许密露出微笑,薄薄的嘴唇涂着亮晶晶的唇蜜,像是带着露珠的花瓣。   掌声后知后觉地响起,像是惊雷一般在耳边乍响,中间夹杂着欢呼与口哨声,但曲安歌只紧张地直视着许密的眼睛,她的手心里全是汗,这甚至比金马奖的颁奖典礼还让她紧张。   许密开口的时候,掌声渐熄,像是汹涌的潮水突然褪去,留下湿漉漉的平坦的沙滩,许密看起来意外的镇定:“你说的一点都不对。”   第一句话就石破天惊,台下窃窃私语,然而许密的微笑不变,目光坚定地望着曲安歌的眼睛:“你没有惹我生气,也很少让我伤心,我不觉得我在照顾你,也不觉得我在做出退让,只是从前不够成熟的时候,确实犯过一些小小的错误,我们俩都是如此,让人痛苦的是那些错误,而不是我们在一起这件事,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幸福充斥了我的全身,将痛苦都挤了出去,是你带给我幸福……”   说到这的时候,许密终于还是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今天脸上擦了遮瑕力比较强比较持久的粉底液,脸庞还是透出了淡淡的粉色,耳朵脖子更是一片通红。   她也觉得接下来的一句话有点肉麻,但是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如果再次流泪的话,那肯定是幸福的泪水。”   台下顿时传来「哇呜」的起哄声。   这番真情实感地脱稿演讲显然获得许多人的支持,于是掌声再次难以停息地响了起来。   不过这会儿许密开始后悔了。   她觉得这话果然还是太肉麻了。   可是她抬眼看见曲安歌眼泪汪汪地看着她,顿时又有些庆幸,庆幸她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想法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很快就是交换戒指和举杯敬酒,然后又是一个肉麻环节,就是定情的吻。   如果不是婚礼,许密绝不会在公众场合做出任何亲密举动,但是眼下却好像是理所当然,两人轻轻触碰嘴唇,然后迎接如浪潮声般的欢呼与掌声。   然后是双方父母上台……   最后结束的时候,曲安歌甚至松了口气。   她发现婚礼好像没有想象中美好,虽然当中也有美好感动的时刻,但整体还是有种做戏给别人看的感觉,和她原本想象中的定下永恒之爱的日子想去甚远。   因为婚礼上乱七八糟的人太多,她们甚至删去了扔捧花的环节,就担心引起骚乱。   这天晚上两人沾了枕头就睡,第二天一大早,迷迷糊糊醒来,曲安歌的第一句话就是:“幸好还有第二场婚礼。”   许密闻言叹了口气:“是幸好么,我好累。”   曲安歌睁开眼睛,扭头望向睡在枕边的许密,忍不住露出微笑,同时说:“可是第二次我就有经验了。首先,绝对不能有那么多人。然后,不能直播,不能录视频!”   许密仰头望着天花板:“我绝对不会再说那么肉麻的话。”她果然还是觉得有点后悔,特别是这段话居然还被人录下来发到了网上。   曲安歌有点遗憾:“真的么,我还挺想听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接近于耳语。   可是房间安静,只有两人,许密当然听到了。   她当没听到,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边上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曲安歌钻进了被子,在被子里抱住了她,然后紧紧贴着她的身体,一边蹭一边钻了出来。   窗帘的缝隙里漏出一线阳光,刚好落在她的发顶,凌乱的头发毛绒绒好像发着光,但她的眼睛更亮,眼神落在许密的脸上,许密几乎能感觉到那仿佛有实质的目光,在描摹着她的五官。   难道这就是所谓有灵魂的眼神?   正这么想着,一个吻轻轻落在了她的脸上,像是羽毛拂过皮肤,也是毛绒绒的。   然后那羽毛落在她的鼻尖,她的额头,她的耳廓,她的脖子,她感觉到又痒又热,她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结果抓住了对方发光的发丝。   手指插进发丝的时候,像是被毛绒绒的羽毛包裹了。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个2002年的冬天,人群中像白鹤一样走来的女孩。   原来第一眼对方就落在了她的心里。   现在,那白鹤终于被她抱在了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已经完结了。   我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   但是还会有几章甜甜蜜蜜日常和一些别的内容。   五月份开新文,欢迎大家收藏存稿,对我不信任养肥也没关系,我也不信任自己,但是收藏一下就不会忘记了呀!   最后,第三针疫苗真的副作用姐妹们!会让我失眠! 第137章 后日谈1   秋水意做梦都没想到,曲安歌早就发给她请柬的婚礼,到了第三年的初夏才正式准备举办了。   “那你那么早发请柬干嘛?”秋水意发出灵魂质问。   曲安歌不好意思道:“那个时候没想到嘛。”   《回南天》地拍摄大概持续了半年,这个讲中年男人的中年危机的故事,主要还是聚焦于男主角,曲安歌饰演的女主角戏份不多,很快杀了青。   但导演对曲安歌一见如故,很快发来剧本,说他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故事,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演员拍,想问问曲安歌有没有兴趣。   导演喻渐礼其实已经五十岁,电影拍了不少,但在《回南天》之前,拍的都是商业电影,没想到转型后的第一部 作品大受好评,还获得了国际奖项,曲安歌记得那时她在网络上看到喻渐礼的采访,对方头发花白到耳下,穿灰色衬衫,看起来像是个儒雅的文士,声音同样彬彬有礼,温和地说:“只是突然想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去创造一些真正表达自己内心的东西……”   主持人可能是想要搞节目效果,冷不丁问了句:“是不是钱也赚够了啊?”   喻渐礼一愣,随即笑道:“哈哈,可能是真的觉得钱赚够了吧……”   但曲安歌觉得不是,对方显然是真的想要追求一些更深刻的东西。   那阵子正是曲安歌想要磨练演技的时候,不希望在众人的眼中她一直只是个花瓶或者商业明星,喻渐礼的经历让她颇受震动,也给了她很多动力。   于是说来虽然对方不认识她,但也算神交许久,曲安歌甚至连对方最喜欢的电影对喜欢的食物都知道,接触之下顿时一见如故,杀青的时候喻渐礼忍不住感慨:“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非常了解我,有些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但我感觉你好像是知道的。”   曲安歌竖起拇指,说:“不愧是你,很敏锐。”   不过那会儿大家都喝得醉醺醺,谁也没把谁的话太当回事,只是喻渐礼第二天就发了邮件过来,叫曲安歌看看「这剧本合不合口味」。   曲安歌发现自己没见过这电影,她知道喻渐礼接下来的电影叫《行走在荒野上》,大概算是环保与野生动物主题的,仍是冲着奖项去的电影,但这次陪跑了,当时有不少人说他已经「江郎才尽」。   但这次对方发来的剧本,标题写着《无题》,大概是还没定好名字,内容乍看之下简直毫无挑战,讲述一个失意女演员意欲退出娱乐圈,她的朋友正好要拍电影,邀请她参演的故事。   这不就是她的本色出演?   完全是她上辈子的真实经历啊。   剧本里是大段大段的对话描写,看起来没什么意义,但回过神来发现颇有深意,曲安歌看得入了迷,很快就同意了邀约。   于是《回南天》一边在参赛的时候,喻渐礼已经开始准备新的电影,惹得申海忍不住吐槽:“我是后爹养的吧?”   这个吐槽在柏林电影节颁奖礼上,主持人喊出他的名字之前还挂在他的嘴上,他当时正笑着对曲安歌说:“也不知道后爹拍的电影能不能给我拿个奖……”   话音刚落,他的名字就被喊了出来。   那天晚上曲安歌看见申海抱着奖杯不停地用手机拨打电话,但一直没有打通,最后对方放弃一般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曲安歌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的想法,但是她想这到底是别人的故事,之后她就在德国拍摄了一段时间电影,又辗转去了罗马和巴黎,到了2016年的下旬,电影终于杀青,她也终于可以举办这个早就发了请帖的婚礼。   因为拖得太久,这场婚礼也就更像是个聚会,是为了弥补上次没能参加两人在老家的婚礼的遗憾,来的大多是娱乐圈业内人士,提前说好了一定要保密,不过到了现场,因为有人拖家带口,有人带了朋友,于是也聚集起了五六十人。   作为伴娘,秋水意了林晚照一早就到了曲安歌和许密家里,曲安歌许久未见到秋水意和林晚照,乍一看到,差点没认出来。   秋水意看起来堪称飒爽,上次看见时,对方似乎正处于一种风格迷茫期,于是穿粉色毛衣加西装短裙,看的曲安歌直皱眉头,但现在对方似乎完全抓住了自己最适合的风格,中?发,姜黄色的尖领衬衫配着米白色的廓形西装,金色的复古耳环稍稍做旧,令她本人看起来仿佛也有种复古质感,有种时光沉淀的气质。   但要和林晚照比起来,秋水意的变化就不过只是洒洒水,林晚照漂亮的惊人,??的卷发像是波浪一样翻滚在她的肩膀,衬得她的脸白而精巧,比起上次见面,显然是瘦了许多,婴儿肥消退了,于是更显得五官精致,眼睛像是猫一样,睫毛纤?浓密,扑闪起来像是扇子。   曲安歌忍不住凑近看,说:“睫毛是种的么?你是不是打了瘦脸针啊?”   林晚照微微露出羞涩的表情,如此看起来才更接近了曲安歌印象中的她,等到开口,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没有啊姐姐,可能是因为最近在练跳舞,所以瘦了很多。”   曲安歌面露惊讶:“在跳舞么?”   林晚照点了点头:“想要学个舞蹈,在生日的时候给粉丝一个惊喜。”   曲安歌若有所思地点头,想起对方如今的人气,确实已经在一线小花行列了。   这毫无疑问地离不开秋水意地力捧,几乎所有辉煌影业参与的节目林晚照都露了脸,去年上半年辉煌影业开了子公司子夜娱乐,专攻偶像市场,林晚照的性格意外地非常受年轻人的欢迎,于是几个综艺下来,她也可以算是当代青少年的青春了。   红气养人,怪不得对方现在看起来如此引人注目。   这次的典礼也没有搞很复杂,只是两人上台说了几句话,许密果真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再说什么很肉麻的话,并且提前暗示了曲安歌也不准说的太露骨,于是两人的发言都十分官方且朴素,最后只拥抱亲吻,随后扔手上的捧花。   因为上次没扔,这次就补上了,曲安歌余光瞥见秋水意高冷地双手环胸,一副不屑于抢的样子,但眼睛却盯着她们的方向一动不动,心里不免觉得好笑,便低声和许密商量:“咱们要不往秋水意那扔?”   许密道:“不好吧,我答应小助理了,扔给她。”   “那好吧,扔给小助理……不过这事怎么还内定?”   许密笑了:“那随缘吧,随便往哪扔。”   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握着捧花,背对众人,在欢呼声中扔出了捧花。   曲安歌扔的时候发现,其实扔捧花挺难控制方向的,她本来想着要居中,不过好像是右手使了点劲,便扔到左边去了。   人群传来惊呼,随后又是笑声,曲安歌拉着许密的手转过身去,看见捧花在林晚照的怀里。   对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将捧花举起来举过头顶,高兴地跑起圈来。   许密笑得无奈:“她知道抢到捧花是什么意思么?”   曲安歌思索道:“这种事,就算是晚照也一定知道吧。”   林晚照果然知道,敬酒的时候她把捧花放在包里拎在手上,一边敬饮料一边问曲安歌:“这代表着我会是下一个结婚的人么?”   曲安歌忍不住瞧秋水意:“这要看你老板,艺人在上升期恋爱,老板应该很愁。”   秋水意不动如山,微笑像是印在脸上的:“不会,我们不强制艺人不能恋爱,只是要是人气下降,也得自己负责。”   曲安歌对着秋水意竖起拇指:“大气……”   这大气是各种方面的。   要不是上个月秋水意还因为喝醉给曲安歌发了六十秒的语音,讲述自己因为林晚照有了绯闻对象而多难过,曲安歌搞不好会以为现在的秋水意是真的一个封心锁爱的状态。   林晚照闻言一愣,撅了噘嘴,说:“哦,好吧。”   曲安歌和许密绕了一圈,看到申海和贝甜在一桌,她们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在低声交谈,等曲安歌走近,发现贝甜也变化颇大。   贝甜胖了一圈,看起来更甜了,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以前对方的神情上总有种盛气凌人的意味在,如今却很温和,看起来像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   曲安歌终于可以问她最近在做什么,贝甜笑着说:“在做幼儿园老师。”   曲安歌惊讶道:“你真厉害,居然真的完全退出娱乐圈了。”   贝甜道:“这没什么。”   曲安歌摇头:“你要是重新出道,人气一定还是一线的,你舍得放下这个,普通人可做不到。”   贝甜盯着曲安歌:“那你不是也这样么,你人气那么高,却不抓紧时间多演几部电视剧多拍几部综艺,跑去演什么文艺电影,一下子两三年见不到人。”   曲安歌微怔,随即笑道:“也是,别人觉得好的,未必就是自己觉得好的。”她心想,贝甜人看着温和了,说话倒是还有以前的风格,语出必要惊人。   可是她突然理解贝甜了,同时她心里还是佩服贝甜。   有些事她是因为重生才想明白,可是贝甜这辈子这辈子就已经想明白了。   这聚餐直到下午,到了两点多,众人渐渐散了,曲安歌和许密开车回家,等红绿灯的时候,许密指着边上的车问:“是秋水意的车么?”   曲安歌眯着眼睛看了眼:“好像是……”   “那副驾驶座上是谁?”许密又问。   曲安歌看不清,直到红灯结束,两车开到并排,曲安歌看见对方按下车窗。   是林晚照……   对方也发现了她,兴奋地摆了摆手,风一吹头发糊了满脸,于是只好关上车窗。   两车再下一个路口分开,曲安歌和许密面面相觑。   “那是秋水意家的方向么?”曲安歌问。   许密想的更多:“所以,晚照现在住在秋总家里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唉 第138章 后日谈2   事情要从一个月之前说起。   林晚照的住处被私生饭发现了,对方在她家门口蹲点,报了三次警都没用,秋水意便随口说了句:“要不你就住到我那去吧。”   那会儿经纪人和助理都在,秋水意明显地感觉到那两人的目光颇有深意地往她身上瞟,于是她又补充一句:“我是说我的房子之一,是平时我不住的一个住处。”   林晚照开开心心地同意了,没想到只住了两周,房子里就丢了东西,大家还有着上次私生粉的阴影,商量着再换的时候,某天晚上林晚照给秋水意发了张照片,窗外的路灯边上,有个人举着手机往上拍。   秋水意吓了一跳,连夜开车去接林晚照,时间已经太晚,不知道去哪,就还是回了自己的住处。   如此说来,这已经是两周之前的事情。   但是这两周其实没发生什么事,因为实在是工作忙碌,秋水意早出晚归不说,林晚照更是三天两头通宵录制,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一起坐在同一个空间,居然是第一次。   这时林晚照突然开口说:“我想休息一段时间。”   秋水意面露惊讶,还未来得及说话,林晚照便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觉得很累。”   这话从林晚照口中说出,简直有种不真实感,因为印象中的林晚照就像是小太阳一样永远充满活力,很难想象对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样的话应该是曲安歌说的,对方几乎每个月都要说一句「好想休息,好累」。   “那就休息吧。”几乎没怎么犹豫,她就这样回答了。   余光里她瞥见林晚照好像看着她,笑着说:“秋姐姐,你真的对我好好啊。”   秋水意莫名脸红,干咳了一下道:“这不是对你好,你简直是个劳模员工了,要求休息,怎么也该让你休息一下啊。”   车窗外的景物不断后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发生的事,下车的时候林晚照顺手帮秋水意拿了包,发现这是自己代言的品牌,上一次的杂志照,她就拿着这个包拍了杂志的封面。   林晚照举起包对着灯泡看,秋水意在身后问:“看什么呢?”   林晚照道:“我也有一个,不过是粉色的,是品牌方送的。”   秋水意道:“这不是你的代言么,我觉得这个棕色挺好看。”   上了楼进了房间,秋水意又问:“准备休息几天?工作能延后么?”   林晚照驾轻就熟去冰箱里倒水,还给秋水意倒了杯,一边倒水一边说:“我上个月就和茉茉商量了,所以都已经安排好了。”茉茉是林晚照的经纪人。   秋水意更惊讶了:“原来你早就准备了么,我以为……”   “以为什么?”   “嗯,没什么。”大概是以为林晚照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没想的小女生,但其实对方已经会开始计划事情了。   秋水意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目光不知道该落在哪,这时候林晚照突然站起来从她眼前走过去,她的目光下意识追随对方的身影,随口问了句:“要回房间了么?”   林晚照扭头:“去上厕所。”   秋水意:“哦……”   等林晚照进了房间关了门,秋水意才发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刚才林晚照转过来时的面孔,那是像加了柔光滤镜一般的美貌,鬓边蓬松的碎发都仿佛发着光。   有一段时间她在想,林晚照是不是变得太漂亮了点,所以这会不会是她的错觉,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对方,才给她加了层滤镜,但是对方的人气告诉她不是这样,看来是所有人都觉得她漂亮。   但是这就更令她有些尴尬,大约是心里觉得自己似乎又更配不上对方了一些。   既然喜欢,心中自然是有奢望的,秋水意为此也付出了不少努力,过去她认为林晚照会误以为喜欢曲安歌,和曲安歌长得漂亮有分不开的关系,于是她也相当认真地钻研了化妆技术,穿衣打扮,如今不谦虚地说,也有自信被人说一句美女。   至少上次她上热搜,已经没有人质疑她是不是个男的,而是说「没想到辉煌影业的老板是个美女唉」。   或许因为喜欢了太久,这喜欢好像也变成了习惯,这次见到曲安歌,在两人单独在一块时,曲安歌问了句「你还不表白啊」,她都疑惑了一下。   啊?还有表白这一步啊?   仔细想想,一般好像是有的。   但是她总感觉对着林晚照说不出这句话来。   人的行为处事很容易陷入惯性,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没能说出来,于是时间流逝,反而越来越觉得没必要做了。   可今天或许是因为曲安歌提醒了一句,想要更进一步的冲动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秋水意拿着手机在搜索引擎搜「表白后还能不能做朋友」,突然听到急切的脚步声传来,秋水意藏起手机抬起头,看见林晚照双手湿漉漉地跑过来,神情非常紧张。   “怎么了?”秋水意也有点紧张。   林晚照道:“马桶堵了。”   秋水意的眼神落在对方湿漉漉的手上。   林晚照忙道:“这是上完厕所洗了手。”   秋水意道:“当然,当然,我知道。”   她站起来,脑子打了结,又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被什么堵了?”   她抬头望着林晚照,林晚照也看着她,眨巴了下眼睛,开口欲言。   光看口型,秋水意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她连忙打断,道:“是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美少女当然也是会拉屎的。   本来是准备找个师傅来通的,但是秋水意突然想自己试试,她在卫生间的柜子里找到了皮搋子试了试,竟然很简单就通了,她洗完手之后林晚照递上纸巾,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说:“姐姐真厉害。”   秋水意:“……”也不知道哪里厉害,但好像隐约有点得意。   经过此事,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了些——也或许是秋水意单方面觉得自己放松了些,她问林晚照想吃什么,林晚照则突然说要下厨,说她最近学了点。   “那要先买点菜么?”秋水意问。   “啊不用,我先前已经买好了。”林晚照答。   心里难免有些异样,仿佛对方是精心做好了准备。   但是这想法有点自恋,毕竟这若真是精心准备,会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自己?   光是这样想想,就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自己都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尴尬。   林晚照果然学了一点,只是一点,所以最后的成果看起来有点磕碜,红烧土豆黑了一半,可乐鸡翅第一次没熟,回锅一次后糊了一点,最后只有西红柿鸡蛋汤大获成功,撒了葱花后看起来非常漂亮。   林晚照拿出手机来拍照,说:“我要发条微博。”   秋水意也拿出手机拍照,毕竟这可是林晚照做的菜,林晚照看见了,笑着说:“你也要发微博么?”   秋水意苦笑:“不太好吧。”   她以为是林晚照没想太多,没想到林晚照下一句就说:“让别人发现我们住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啊?”   秋水意:“啊……”   林晚照歪头看着她:“会上热搜么?”   秋水意:“会的……”   她现在有点心律不齐。   心跳得太厉害,有点食不知味,林晚照问她好不好吃,她一味点头,林晚照似乎发现了她的敷衍,有点失望道:“别安慰我了,我也感觉不太好吃。”   “是好吃的。”为了应证这一点,秋水意这天晚上忘记了节食和控制碳水,连吃了两大碗饭。   结果撑的要命,人也晕晕乎乎,坐在沙发上半天缓不过神。   林晚照打开电视,说:“来看电影吧。”   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灯光昏暗,场景朦胧,林晚照穿短袖短裤的家居服,盘腿抱着抱枕,露出一节莹白的腿来,如脆藕一般光洁无暇,面庞上笼着屏幕的光,温柔而静谧。   秋水意本来就应该碳水过量脑袋发晕,这下更晕,电影讲了什么也不太清楚,仰躺在沙发上,不知是不是心跳太厉害供血过量,看到一半又累又困,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还在沙发上,腰背酸疼得厉害,于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声,但发出后便觉得这声音有点奇怪,特别是余光瞥见林晚照也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对方双手交叠放在扶手上,头枕在手上,缩成一团,像只小猫。   秋水意的心顿时化成一滩水,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可爱了。   秋水意想要站起来给林晚照拿条毯子过来,或者把对方叫醒让她去房间里睡,结果刚一动,腰好像被抽了一下似的传来剧烈疼痛,她闷哼一声,躺回椅背,觉得眼前发黑。   再睁开眼睛,发现林晚照也已经醒了,端坐着看着她:“你怎么了?”   秋水意:“腰闪了……”   ……   所以说,世事无常。   前一天吃饭的时候,秋水意就在想,如果林晚照要休假,她要不要也请个假,或者干脆在家里办公,至少——至少把最近的出差都给推了。   她有所犹豫,有一大部分原因是觉得这样做好像有点意图太明显,显得有点猥琐,没想到这下有了现成的理由。   她的腰闪了,趴在床上起不来,找了按摩师父过来,做了个推拿正骨又做了个针灸,林晚照煲了汤又做了粥,端到床边喂给她喝。   晚上曲安歌和许密过来看她,看着这一幕,曲安歌私底下问她:“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秋水意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   曲安歌面露怀疑:“那现在感觉如何?”   秋水意道:“唉,腰也疼,背也疼,还是年纪到了,不能这么折腾。”   曲安歌盯着她的脸:“可你笑得好开心。”   秋水意:“……”   被指出这点之后,秋水意很心虚,于是她决定收敛一点,特别是面对林晚照的时候。   但是正所谓人类有两样东西无法隐藏,一个是打喷嚏,一个就是爱情,她的喜悦显然还是溢于言表,以至于林晚照笑眯眯看着她,说:“姐姐真厉害,虽然身体不舒服,也一点都不丧气呢。”   秋水意干咳一声:“咳咳,麻烦你照顾我了。”   林晚照道:“这有什么,以前一直是姐姐在照顾我啊。”   是么?秋水意其实没觉得自己做过什么。   但是林晚照却突然说起来,说了一些秋水意都忘记的事,大多是刚出道的时候因为心思单纯得罪了人,秋水意花了点功夫摆平,其实摆平本来是不难,但为了让林晚照还能好好在圈里发展,这摆平就要迂回些。   秋水意本来以为林晚照并不知道这些,她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应该的啊,毕竟当时还是我拉你进娱乐圈的。”   林晚照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托腮看着她,抿嘴微笑:“还有,当时我还在乐团的时候,你为了我和团里的人打起来……”   秋水意:“这就别提了。”现在想起来,她就觉得有点丢脸了。   林晚照却突然认真:“可是我真的很感谢你,只是我最近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事……”   让突然不说话了,秋水意疑惑道:“怎么了……”   林晚照站起来:“我突然想起来,要把剩下的汤放进冰箱里。”   ……   秋水意喝了三天骨头汤,到第四天,已经行动自如,她本来还想装装,但是林晚照一脸遗憾,说“如果不是因为姐姐起不来,我们还可以一起去看曲安歌姐姐的新电影”,次日秋水意就起来伸了个拦腰,以展示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当天晚上她们去看首映,林晚照穿了件黑色的吊带,露出修长的脖颈,锁骨上淌着一条如星河般熠熠闪光的细项链,秋水意看了两眼,林晚照笑着说:“姐姐记得么,这是你上个月送我的生日礼物。”   秋水意「哦」了一声,道:“怪不得有点眼熟。”   其实她当然记得,而且心都要为此跳出嗓子眼。   为什么和林晚照相处的每一天都那么惊心动魄?她在思考这到底她的问题还是林晚照的问题。   秋水意包了个场,林晚照不知道,进去的时候还戴着墨镜,结果看不清台阶,差点摔了一跤,秋水意伸手扶她,林晚照扑倒在她怀里。   秋水意又忍不住想: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看电影的时候秋水意偷偷给曲安歌发消息,问——【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晚照也喜欢我呢?】   曲安歌回了一条——【普信女滚】   秋水意——【?】   虽然不知道普信女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话,秋水意的心也在上头和自我克制之间摇摆,林晚照终于发现了这个厅没其他人,后知后觉地说:“是不是包场了?”   秋水意点了点头。   林晚照有点失望:“我还有点期待那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就跟……就跟偷情似的。”   秋水意表情失控:“……”这是可以乱说的词么?!   林晚照挽住她的手:“不过现在这样也很好。”   当林晚照喂她吃爆米花的时候,秋水意心跳失控,但大脑突然冷静下来,她开始想到,或许林晚照就是因为没有想太多,才可以如此自然地做出这些亲密的举动。   就是说……可能把她当闺蜜了。   一旦往这方面想,就越看越觉得是把她当闺蜜,大屏幕里出现曲安歌的脸,女主角一脸讽刺地看着男主,说:“你可别想太多了。”   秋水意无语地闭上眼睛。   她就不该来看曲安歌的电影。   电影终于结束,林晚照一脸感动,说:“虽然没看懂,但感觉好像很厉害。”   秋水意点头:“未免太文艺了点。”   电影名字也直白,就叫《女演员的电影》,叫秋水意总结,就是讲一堆人拍电影,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和好,一边儿哭一边儿笑,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她预料这部电影票房一定够呛,但是口碑应该不错。   接下来本应该驱车回家,但车开到一半,林晚照突然换了导航路线,秋水意按路线开往郊区,来到一条河边,夏夜空气闷热,风却凉爽,两人下车溜达了一段路,身上起了一层粘腻腻的汗。   这感觉却是久违了,平时都呆在空调房里。   林晚照突然开口:“我好像看懂了一点,那电影是不是说每个人心中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呢?”   “是吧。”   “真的会这样么,想做却不敢做?”   “会的吧。”   “姐姐遇到过么?”   “呃……”此刻大概就在经历。   秋水意的余光瞥着林晚照。   她想要停住脚步立刻抱紧对方呢,但是……   还是别了……   高跟鞋踩在泥路上,隐隐下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木气息,令人的心也不禁变得宁静,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黑影,秋水意吓了一跳,发出一声低呼,那黑影动了一下,拉下帽子露出脑袋,却是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光头。   光头抬头看着她们,秋水意刚想说话,边上林晚照拉住秋水意的手,说:“我们快跑吧?”   “什么?”   “有光头妖怪!”   林晚照拉着秋水意转身就跑,身后男人骂骂咧咧:“是不是有病,吓跑了我的鱼。”   穿着高跟鞋并不好跑,秋水意深一脚浅一脚跑得歪歪扭扭,好不容易回到了马路上,汗水浸湿了薄薄的衬衫,粘在皮肤上,但是她的脸上挂着笑,甚至忍不住笑出声来。   “光头妖怪是什么啊。”   林晚照道:“对不起,好像不是光头妖怪,是半夜钓鱼的叔叔。”   秋水意笑得直不起腰,干脆蹲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抹掉笑出的眼泪,说:“晚照,你比我想象中还可爱。”   她抬头,看见林晚照也蹲在她面前,正一脸认真地盯着她看。   那脸的距离那么近,在被尘土笼罩光线朦胧的路灯下,秋水意可以看到对方脸上细细的绒毛,嘴唇有些干了,看起来有点紧绷起来。   秋水意突然站起来,说:“太晚了,我们走吧。”   躺在床上之后,秋水意给曲安歌发消息——【你在电影里和别人接吻,许密不会生气么?】   电影里有一段,一群人在吃饭喝酒,大概酒劲上头,突然争吵起来,只有女主角和女配角游离在外,互吹彩虹屁,一边说「你真漂亮」,一边说「你更漂亮」,然后两人靠近,轻轻地吻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秋水意下意识瞥了眼林晚照,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林晚照也看了她一眼。   时间太晚了,曲安歌没有回,秋水意辗转反侧好不容易入睡,却做了一晚上梦,是各种各样的场合,她和林晚照浅浅的亲吻。   第二天早上她看见曲安歌的消息——【这是什么绿茶发言!我这是职业需要!】   秋水意头脑发晕,回——【那为什么那边要打啵,是不是疯了?】   曲安歌道——【你这都看不懂,这叫情之所至,氛围到了。】   秋水意放下手机。   她心想,那昨天晚上,是不是氛围也到了?   但这氛围好像是林晚照营造出来的。   头都疼起来,手指插进发丝,秋水意心烦意乱地躺倒在床上。   ……   虽然和林晚照在一起很开心,但显然有有些太刺激了,秋水意每天心都七上八下,也有些受不了,就还是去上班,林晚照却时不时给她发消息,一会儿是盘子找不到,一会儿是洗发水找不到,又或者是准备尝试新菜,问秋水意晚上回不回家,愿不愿意帮她品鉴一下。   总之,事都是普通的小事,但秋水意心里有鬼,容易胡思乱想,于是难免茶饭不思,总觉得有些暧昧,又疑心是自己多想。   如此又过了一周,林晚照说她休假结束,要去工作了。   听到这消息,秋水意又不舍得,想着珍惜在一起的时间,每天早早下班往家里赶,这天到家便觉得氛围有些奇异,门口放了新鲜的花,餐桌上铺了新的桌布,还有两个巴洛克风的漂亮烛台,插了蜡烛,还没点上。   “有客人要来?”秋水意问。   林晚照正在炒菜,摇头说:“没有啊,就我们俩。”   “那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没有啊,好像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那……那搞得那么豪华。”她又开始迷糊了。   “这样比较浪漫嘛。”林晚照说的坦然。   可是……   “我、我们为什么要浪漫啊。”秋水意低声嗫嚅。   林晚照好像没听到,哼着歌盛了菜,又开始煎牛排,秋水意过去端菜,偷偷瞟着林晚照,对方化了妆,眼角描了长长的眼线出来,比之往常看起来更妩媚成熟。   迷惑与不确定渐渐变成了焦躁,秋水意端菜到桌子上坐下,心里想着今天一定要告诉林晚照这些事很奇怪,不能总这样。   林晚照好像没发现秋水意神情凝重,点好蜡烛关了主灯,房间暗下来,烛火的影在面庞摇晃,林晚照也坐下,盯着秋水意,露出微笑来:“姐姐今天很漂亮。”   秋水意的手放在餐桌下面,右手捏着左手的手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动作,只觉得这样让自己感觉更安心些。   是的,她现在很不安心,要她看来,以前她默默做事,林晚照一无所察的样子,反而让她觉得更安心些。   至少她还习惯了。   她深呼吸,说:“晚照,你不能这样。”   林晚照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怎么样?”   “这些事……咳咳,这些事是有些暧昧的。”   “哦?姐姐经常和别人做这样的事么?”   秋水意皱眉,这话更奇怪了,她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你到底什么意思?”   烛光晚餐,鲜花美酒,两人却好像是在审讯室问话,隔着长长的餐桌。   林晚照双手交叉,倚着下巴,脸庞忽明忽暗:“那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秋水意故作严厉:“如果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不要再做这些暧昧的事了。”   “什么事?”   “做菜做饭,烛光晚餐,还有说的话……”   “我没做什么啊,要这么说,姐姐不是也一直对我很好么,那么一模一样的话也可以送给姐姐,如果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不要这么做了。”   “那我当然有啊!”   回过神来的时候,对话已经这样发展了。   哪怕在青春期的时候,表白的话都没有这样说出口过,比起表白,更像是赌气。   但比起青春期的时候强的是,现在的秋水意就算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会破罐子破摔,而是故作镇定道:“别问太多了,我就是那个意思没错,但是我不会做什么的,如果你要搬走,最好还是等天亮。”   心如擂鼓,传递到全身,全身都是绷紧的状态,灵魂好像脱离了身体,就好像是风筝飞到天空,身体便是那紧紧绷直的线,在某种临界点上。   太安静了,以至于烛火燃烧的声音都很明显,在秋水意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的时候,林晚照终于开口说话:“姐姐一直把我当小孩子么。”   “呃……”   “我已经长大了,现在我已经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又应该做什么了。”   “什……”   “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会想要距离她更近,最好住到她家去,和她每天都能见面,如果要我想个主意,我就装作自己被骚扰了,必须要和别人住在一起。”   “我想要一个长长的休假,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跟她相处,但我也确实累了,但不是工作让我累了,而是每天想着她让我累了。”   “我以前想如果喜欢一个人,一定只会有开心,想到她就会高兴,但原来不是这样,她让我好累啊。”   “我觉得她好像喜欢我,又好像不喜欢我,她对我这么好,可是我送她的礼物她从来不用,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又最先睡着,我紧张得闭上眼睛就是她的影子,为什么她不会呢?”   就算是秋水意也回过神来,下意识问:“什么礼物?”   幸福击穿了她的大脑,她现在是没有脑子的状态。   但林晚照好像没听到,继续说:“我想跳进河里,装作溺水,这样她要给我做人工呼吸,那算不算是接吻?”   “那还是别跳了吧,我可能会打急救电话。”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跳。”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秋水意盯着林晚照的脸,对方的面孔上带着点倔强的神情,像是不服输似的。   但秋水意听罢刚才长长的一段话,当下却只有一个念头。   “你也想接吻?”   林晚照眨巴了下眼睛,秋水意站起来走过去,走到林晚照的面前,弯腰按住了林晚照的肩膀。   她觉得现在氛围也到了。   ……   继续吃饭的时候牛排已经冷了,秋水意去热了一下,这次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吃。   秋水意又问:“你说的是什么礼物。”   “前年冬天我送了你礼物,是一条围巾,你怎么从来没戴过呢?那是我亲手织的!”   “我不舍得,我担心戴坏了。”   林晚照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以后应该送点耐用的。”   秋水意忙道:“不不,送什么都行,我以后一定会用的。”   林晚照抿嘴露出甜甜的笑容,切了一条牛排,放到秋水意的盘子里。   她又开口:“对了,你进门的时候,是不是问了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哦,我以为有客人。”   “还有一句?”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林晚照举起酒杯:“今天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了。”   又是情不自禁的面红耳赤。   秋水意深深地看了林晚照一眼,同样举起酒杯:“好……”   她确实应该转变一下心里的想法了,她以为的小妹妹,原来已经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是要给个结局的就一次性一章写完了。 第139章 后日谈3   2022年6月3日那天,曲安歌正在家里休假。   看到手机时间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她重生的那一天。   按道理来讲,昨天晚上她应该紧张一下,毕竟这可以算是某个临界点,说不定她一觉醒来,一切都是她的梦而已。   但是昨天晚上许密做了一桌好吃的,她吃的太饱了,所以根本没有时间想这个事情,吃饱喝足又做了运动,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醒过来刷牙洗脸,按部就班吃了早饭中饭,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消食的时候,电视上跳出了时间。   6月3日下午两点三十五分。   大脑里冷不丁就冒出一个念头——上辈子她没有过这一天。   这下今天突然变得特别了,好像不能就这么瘫在沙发上度过,曲安歌发消息给许密,问她在做什么。   【在拍东西。】   【会早点回家么?】   【可以的。】   曲安歌放下手机发了会儿呆,还是觉得不够,就支起手机指甲,准备拍个Vlog。   “今天是2022年6月3日,嗯……天气很好。”   “原来今天是个晴天啊,那出去逛逛吧。”   她换好衣服拿了包出门,走到楼下,就开始出汗,看着明亮的太阳,曲安歌觉得出门好像不是个正确的选择,这会儿天毕竟还是热了。   要不还是去找许密吧?   这么想着,她给许密发了条消息——【是在公司么?】   许密没立刻回,应该是在忙,曲安歌绕着小区走了圈,觉得太热,找便利店买了瓶水。   店员认识她,问:“曲老师,拍视频呢?”   曲安歌举着支架不好意思道:“记录生活,记录生活。”   近来圈子里有不少觉得她会拍电影的风声,毕竟演而优则导也算是圈子里的常规操作,最后作品怎么样不说,但有不少人会走这条路。   而曲安歌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大家都说,许密近年来拍的视频越来越有电影那个味了。   但实际上这当然是不太一样的,曲安歌和许密本人都不觉得她们能拍电影,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想要突破,但现在还没有。   出便利店的时候许密回复了——【嗯,怎么?】   曲安歌坐在花坛边回——【可以去找你么?】   ——【嗯?这个点么?那你过来吧。】   曲安歌就回车库开了车,前往许密的公司。   等红绿灯的时候,她看见人行道边上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正在打闹,忽然又一阵恍惚。   重生那么多年来,要说没有过疑惑,那肯定是假的。   曲安歌时不时地就会怀疑一下,眼前的生活是不是梦境,有时候又想,会不会其实上辈子的生活才是梦境?   可是上辈子的生活已经给她带来了很多好处,比如说被无数人评价为老练成熟的天才般的演技,比如至今她碰到一个这辈子没见过但上辈子接触过的人,对方都会感慨「一见如故」。   如果真的是梦,那应该是预知梦,显然她应该是有超能力。   大多数时候曲安歌不想那么多,老天爷既然给她馈赠了这样的奇迹,她决定还是心怀感恩地接受就是了,可是确实——确实有些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一想,想一想生活到底是什么。   说到底,重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奇迹。   有时候她看见许密的时候会心虚,觉得眼下这感情好像是她偷来的,因为上辈子的许密其实已经不想理她了。   对许密来说,到底什么样的生活才是更好的呢,不得而知,但就因为不得而知,反而会想,说不定上辈子那样离开自己的生活对她来说才是更好的。   只是因为她获得了重生这样只属于自己的奇迹,所以将别人的生活轨道全部拉到了不同的方向。   不止是许密,对许多人来说都是这样,正因为有对比,她才发现原来自己造成了那么大的改变,虽然她认为自己也根本没有做什么。   她分明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重生以来的愿望也只是弥补自己的一个小小遗憾而已。   她走了太久神,路灯都已经绿了,后车不停按着喇叭,她连忙继续行驶,等到了公司停车库停好车,她又给许密发消息——【你们在哪呢?】   【我就在办公室,你过来吧。】   曲安歌驱车上楼,进了门,见许密正在和助理说话,看见她过来,冲她笑了笑。   曲安歌就先坐到了沙发上,躺在椅背上看着许密,许密把头发剪到了齐肩的位置,微卷,穿白色衬衫,将袖口卷到的手肘上。   对方的手是有些粗糙的,于是也没有做美甲之类的,只戴了一只朴素的白金戒指,和一直白色陶瓷碗带的手表。   这是她这辈子熟悉的许密,但并不是她上辈子印象中的许密。   但两者都是她爱的许密,是她想到就会觉得胸口发热,心满意足的许密。   爱情的实质,是不是其实就是种自我满足呢?不管用多么好听的词汇粉饰,不管用多么感人的言辞吟诵,这仍然是一种私人的欲望,到最后你还是会优先满足自己想要的,很多时候这和另外一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   比方说上辈子她明明那么就没有再见到许密过,她所爱的也不正是自己的回忆和想象么?   助理出去之后,许密坐到椅子上,一边看文件一边问曲安歌:“怎么了?”   曲安歌回答:“就是很想你。”这当然完全是一句实话。   许密抬起头来笑着看着她:“是不是在家太无聊了?”   曲安歌想了想:“是有点……”   许密道:“晚点叫上谭臻臻他们一起去吃饭吧,就我们四五个人,难得你休长假,我们却没有什么在一起的时间。”   眼前的许密就是一个和她上辈子的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许密。   仔细想来她为什么重生之后就开始毫不犹豫地想把许密追回来,有一个原因是她总认为许密应当是脆弱而敏感的,她相信许密在离开她之后一定也不开心,因为自己已经是如此的失落和后悔,那许密应该也过得不好啊。   或许她甚至有过自己是在拯救许密的念头。   但其实她完全地、毫无疑问地只是在拯救自己。   她坐在椅子上发呆,许密倒了杯水递给她,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看上去有点呆呆的,是不是生病了?”   曲安歌仰头望着许密:“你现在幸福么?”   许密面露疑惑:“啊?”   “就是……有后悔的事么?”   许密想了想:“说实话……还真没有,感觉想这个也没用,你怎么啦?”   “没怎么,只是今天突然想的有点多。”   许密看了看手机:“你例假还有半个月啊。”   曲安歌:“和这个没关系吧。”   她仰着头,突然张开手臂,许密心领神会,耳廓微红,还是弯腰倾身,轻轻触碰了下曲安歌嘴唇。   “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休息室玩游戏。”直起身之后她这么说。   曲安歌摇头:“我就在这看着你。”   她侧倚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许密,不知不觉睡着了,没有做梦,醒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她的身上盖了一条毯子。   许密对着电脑一脸认真,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印象中对方长着一张稚嫩的脸,是小女孩那样的心形脸,圆嘟嘟的脸颊,尖尖的下巴,但是如今的这张脸任谁都不会觉得稚嫩,大约是因为眼神坚定,有一种仿佛不会起波澜的平静。   她感受到了曲安歌的目光,抬头看她,又露出微笑:“醒了么,要不要躺下睡,我记得我柜子里有一个简易的沙发床。”   曲安歌站起来,说:“我去外面溜达溜达。”   这次她去休息室玩了会儿游戏,外面天色渐晚的时候,许密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要不要出去吃饭。   过了一会儿许密和谭臻臻一起来了休息室,谭臻臻剪了短发,生孩子后也瘦了不少,但是声音还是很有活力,看见她打趣道:“一个人呆在家寂寞了啊?”   曲安歌老实点头:“是挺寂寞。”   谭臻臻便说:“那你们也养个孩子,保准就不寂寞。”   曲安歌笑道:“那还是算了,也不是一直寂寞,大部分时间还是有点忙。”   众人开了两辆车,去了一家常去的烤肉馆,是日式烤肉,找了包间脱鞋进去,一进去便纷纷在榻榻米上躺作一团,有人抱怨工作太累,有人哀叹孩子太烦,等上了酒喝了一轮,更是群魔乱舞,吵吵闹闹。   这下曲安歌什么都不想了,她喝了三杯清酒,晕乎乎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许密躺在她边上,侧躺着靠在她身边,声音如浮云般轻柔地飘到她的耳朵里——   “今天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好。”   曲安歌还是那句实话:“没什么,就是真的很想你。”   大约是喝得微醺,说话更肆无忌惮:“闲下来的时候你就在我脑子里跑来跑去,你不会累么?”   许密平常一定会吐槽她说的土味情话,今天却没有,反而抓住她的手说:“过两天我请个假,我们出去玩吧。”   曲安歌高兴起来:“去哪?”   许密到:“都行啊,去游泳,还是去爬山……回头再想想。”   说到这,有人过来敬酒,曲安歌又喝了几杯,几乎到了不省人事的程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总之是连澡都没洗,直接就躺下了。   躺下就起不来了,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只觉得天花板忽远忽近,在不停地旋转。   今天就这样过去了么?   那么普通而无聊的?   她闭上眼睛,脑子黑了屏。   ……   第二天到下午才缓过来。   许密早上也没有去公司,两人一起吃了午餐,又是个晴天,阳光透过薄纱窗帘落在餐桌和地板上,房间里开了空调,有些冷,于是很欢迎这透过来的阳光,曲安歌把脚挪到被阳光照到的地面,觉得脚底暖融融的。   “下午准备干什么?”许密一边喝汤一边问她。   曲安歌想了想:“唔……剪视频吧。”   许密抬眼:“昨天的视频?我看你昨天一直举着手机在拍。”   曲安歌点头:“对……”   许密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松了口气:“今天看起来正常了。”   曲安歌问:“昨天不正常?”   “是不太正常。”   曲安歌嘿嘿一笑:“可能昨天是异次元之门打开的时刻,我感受到了暗之使徒地召唤。”   许密干巴巴鼓掌:“厉害,厉害。”   曲安歌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天高日暖,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彻底完结啦;   谢谢一直支持到现在的大家,后期因为生活上的事拖延了很多真是不太好意思,会好好反思的。   所以新文会准备多存点稿再发,大家感兴趣地可以收藏一下,也可以关注我的WB 梦梦要战胜拖延症 督促我(鞠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