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种Alpha和她难哄的O 作者: 牛肉月饼好难吃 简介: 宋意是个性冷淡，身为Omega，从没经历过发情期，也没人闻到过她身上的信息素，她才不放在心上。 宋意天生对情爱嗤之以鼻，她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宋意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冤家沈遇，她干什么，沈遇就干什么，连宋意选择去逐梦演艺圈，沈遇也巴巴地跑去当了她的对家。 专门就气她！ 宋意拿到了影后提名，可惜陪跑了，她笑着向新科影后恭喜，还要举杯接受人们“这样就很好了”的赞美，把自己灌了个醉。 隔壁包厢里，春风得意的沈遇顺着走廊撒钱，请了一层楼的客，开了七八瓶好酒，醉得脚步虚浮时，撞上了同样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宋意。 宋意迟到多年的发情期突然来了，信息素爆炸开来，两人一拍即合，浑浑噩噩地发生了些事情。 事后清晨，宋意扶着腰爬起来，罪魁祸首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宋意一脚把沈遇踹下床，潇洒扬长而去。 直到一个多月后，新剧组里，宋意目瞪口呆地看着跟她共同担纲女主的沈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 ----------- 宋意正襟危坐跟沈遇摊牌时—— 沈遇：绝无这种可能！我和你有过吗？我瞎了吗？我和谁都不可能和你啊！ 啪—— 然后沈遇用左半边脸面对镜头艰难拍了三天戏。 宋意终于挪出时间独自前往医院的时候—— 沈遇：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每个生灵都有来到这世界的权力，实在不行你看在我的份上，留下这个孩子吧…… 然后沈遇在她的微博大号上面置顶三天：“我是傻逼。” 沈遇终于死皮赖脸搬进了宋意的房子里时—— 沈遇：嘿嘿……老婆……嘿嘿……老婆贴贴…… 然后她手里被塞了个剧本扫地出门，一个人甜蜜赚钱养家。 --------- 十年前，宋父宋母拍了拍沈遇的手，语重心长道：“我们家小意性子直，认死理，你多照顾照顾她。” 沈遇拍着胸脯满口答应。 十年后，沈遇在宋家抱头鼠窜，宋意拦着暴怒的宋父宋母。 宋父宋母：“我让你照顾她，你就是这么给我照顾的吗！！！” ------------------ 无逻辑沙雕小甜饼，HE，1V1双洁，女A不长丁丁 事业型女王X口嗨怪忠犬 【高亮】 ·是沙雕文，人物有夸张，千万不要代入现实 ·非完美人设，尤其是攻，出场不配有老婆，后面慢慢碰钉子磨性子 ·有戏中戏，章节简介有标注，不喜可跳 ·无任何人物原型，娱乐圈内容全靠作者瞎编 ·和谐看文，友善评论 内容标签： 生子 欢喜冤家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意 ┃ 配角：沈遇 ┃ 其它：预收《穿成霸道渣A后被金丝雀逼婚了》 一句话简介：死对头变忠犬 立意：团结友善，携手共进 第1章 喝醉酒 酒过三巡，包间里浮动着欢声笑语，桌上零零星星喝倒了两三个。这是《盛宴》剧组的庆功会，在刚刚结束的电影节上，《盛宴》一共获得了五项提名，并且成功斩获了最佳影片奖，这是对剧组所有人的肯定，大家都很兴奋。 除了贡献了最佳女主角提名的宋意，原因无他，这是她的第三个影后提名了。 连续三年提名，连续三年坐在看台上给人鼓掌，宋意希望明年组委会能出一个最宽容大度女演员奖，她一定实至名归。 宋意端起酒杯，剧组里的新人小姑娘也不知道是有眼力见还是没眼力见，居然举着大半杯红酒跨过半个包间摇摇晃晃地来到宋意面前，一屁股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宋姐姐，我得敬你一杯，这可是我出道的第一部 作品，竟然能拿奖，我做梦都要笑醒了，谢谢姐提携！我干了，姐姐随意！”小姑娘仰头一饮而尽。 宋意抿唇，作为全场唯一一个对颁奖礼不满意的人，她连独自一人饮下落寞的资格没有。 宋意脸上挂着灿烂的营业笑容，十分应景地陪了小姑娘一杯。 “姐姐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你的小粉丝，当年我可是听着你的传奇进的电影学院，还没毕业就能演大制作，一圈电影厮杀一整年，结果年底你直接横空出世，一出手就是一个最佳新人……” “太酷了，Omega的天之骄子……当时我就想，我要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小姑娘喝醉了，眼睛里冒着光，盯着宋意的脸絮絮叨叨，说得都是好几年前的往事。 当年，宋意远比现在的这小姑娘更春风得意，她以为自己会一路披荆斩棘，圈里的前辈把她当作劲敌，影评人预言她就是下一个影后。 所有人都以为她很快就会在演艺圈里登顶。 知名导演们争相给宋意抛橄榄枝邀请她合作，宋意和经纪人挑挑拣拣，还是连轴转一部接一部地接戏，每一部都很成功，每一部都差一口气。她拿了三年的影后提名，三次和影后擦肩而过。 小新人眼睛发直，眼看着就坐不住了，宋意伸手扶了一把，让她靠着椅子背睡过去。 “其实我一点也不酷，也不厉害。”宋意心想。 她苦涩地提起唇角，拎起她面前剩下的大半瓶红酒，过于捧场的后辈睡过去了，她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自斟自饮。 陈年窖藏的红酒里，单宁提供的涩感和酸度、酒精度完美融合，橡木桶带来时间的沉淀，入口是复杂成熟的味道，最适合一点一点细细品，对着月光晃动酒杯，透过殷红的酒液去欣赏朦胧浮动的月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囫囵灌进去，只图一醉。 宋意晃了晃脑袋，眼前隐隐约约有重影，看来她也醉了。 她撑着桌子缓缓起身，给经纪人陈姐打电话叫人来接，这桌上喝倒这么多人，她是管不了了，陈姐应该都能安排妥当。 宋意要去洗手间，用凉水拍拍脸或许能清醒一些，但她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或者在一轮又一轮的鲜花掌声当中早就忘记了自己究竟喝了多少，站起来走动的时候一阵阵天旋地转，推开包间门的瞬间走廊上热哄哄的熏香翻涌上来，宋意下意识眉头紧皱。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吧。”同组的男Alpha演员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去揽宋意的肩膀，宋意回过头来花了几秒钟才从雾气中辨认出这人是谁。 “小意，我知道你今天高兴，但你喝太多了，一个Omega喝这么多，多不好啊。” 宋意冷哼一声，这话听上去关切又妥帖，如果他的手没有趁机缓缓往她后颈上的腺体上滑动的话，可能会更可信一点。 “放开。”宋意抓着那只咸猪手就从自己身上甩了下去。 如果换作是从前，宋意的抗拒必然不会这么直截了当，但现在她喝醉了，脑回路本来就没了那么多人情世故的弯弯绕，更何况某资深影后候选人现在心情不爽，很不爽。 “你想干什么？”宋意直视着那个Alpha的眼睛，他遮遮掩掩的目光猥琐到令人作呕。 “我……”他被宋意的样子吓了一跳，或许没想到宋意这么不给面子。 “小意，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喜欢你。”他尽力摆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对着宋意伸出手。 仿佛他的喜欢是什么天大的恩赐，只要他邀请，宋意就一定会欣然接受和他共度良宵。 什么怪病？ “我对Alpha没兴趣。”宋意留下这句话，看都不看他那一眼，径直走进了洗手间。 “你什么意思，你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呢！一个Omega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子，也不知道哪个Alpha看得上你？” 宋意打开水龙头，水声瞬间盖过了门外的气急败坏。 水有点凉，宋意打了个哆嗦，她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镜子，感觉自己眼前的雾气好像散了不少。 她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喘息比平时粗重许多，酒精让她整个人都燥热起来，她拿湿漉漉的手碰了碰后颈上的Omega腺体，指尖滚烫，怪异的感觉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四肢。 怎么像生理书中说的发情期一样？ 一定是水太凉了让她产生的错觉，宋意是不会发情的，她天生缺乏信息素，没有Omega定期发情的困扰，也不会有Omega该有的功能，从分化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一点宋意喝得再醉都不会忘。 “也不知道哪个Alpha看得上你？”门外的那句话不经意间又在宋意耳朵里滚了一遍。 宋意这些年来听过太多这样的话了，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种话很难在她心里泛起波澜了，从最开始的委屈，到愤怒，再到现在，觉得可笑。 为什么Omega一定要把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去祈求有个Alpha愿意要她呢？ 为什么Omega就不能像Alpha一样随意游戏花丛而片叶不沾身呢？ 不就是因为信息素吗？ 巧了，她就没有信息素。 咚—— 宋意身后的某个隔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人手舞足蹈一时捶到门板上，紧接着语调极其激动：“我靠有人喝多了撒钱？在哪我要去围观！能捡吗？” “啊，是谁呀？” “草。”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这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陷入沉默。 宋意眉头一松，虽然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同，但八卦或许是人类的天性，宋意在心里略微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自己给自己逗得莞尔。 小散财童子提振心情有功，宋意在心里祝她明天酒醒之后不会太后悔。 * 二楼，铺着羊绒地毯的走廊让人脚步无声，精雕细琢的栏杆上散发出典雅的木制熏香，一切都很高雅，除了某个正在鬼吼鬼叫的散财童子。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楼上有休息室，可以请您移步去休息一下吗？”小服务生憋笑憋得很辛苦。 “不！我不需要休息，我高兴！她又吃瘪了，我高兴！今天全场消费由我沈某人买单！” 沈遇倒了倒钱包，确认没有一张纸掉出来之后，十分从善如流地去拿身边唐棣的钱包，“沈某人由唐主任买单！” 唐棣捏着沈遇的腕关节，在某个精妙的地方一使劲，钱包就十分自然地从沈遇手里脱落回到她自己手上。 “真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造成的一系列损失，后续都会有人来和你们交涉，也希望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贵店能够保持缄默。” 唐棣很有礼貌地跟服务生致歉，然后叉着腰把沈遇找了个看得过眼的墙角塞过去，气急败坏地给沈遇的经纪人打电话：“快点来接人，我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但我知道我的病人已经要上手术台了。” 唐棣今天好不容易休假，沈遇这厮就要死要活地非拉她出来喝酒，喝到一半才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按着唐棣的头让她看今晚的颁奖典礼。 用沈遇的原话讲：“看宋意那家伙失败，比我自己成功还爽。” 看到影后大奖揭幕的时候宋意坐在椅子上微笑鼓掌，沈遇乐得点了整整一箱酒。 “看她表情，她都快哭了吧，标准的强颜欢笑。”沈遇评价道。 但怎么说呢，人家宋意好歹坐进了颁奖现场，唐棣不懂同为演员的沈遇是怎么一边看直播一边发出嘲讽的。 点了一箱酒的后果就是，沈遇把自己喝成了个傻子，幸好唐棣处于职业习惯滴酒不沾，不然这时候真不知道谁能给沈遇的经纪人打电话把这个傻子拉走。 “看好她。”唐棣对服务生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服务生乖巧地目送唐棣离开，然后转眼间掏出手机凑到沈遇面前，“沈遇，呜呜呜我见着沈遇了！你能跟我合个影吗，我真的超喜欢你，我全家都超喜欢你！！！” “来，看镜头。” 沈遇听见“看镜头”几个字，条件反射地抬眼看过去，眼角挂着朦胧醉意，还没找到镜头在哪，服务生已经完成了干净利落地五连拍。 “天哪，我和沈遇合影了，我圆满了。”服务生美滋滋地背过身，手速飞快地把照片传到某个大群，发丝凌乱醉眼朦胧坐在墙角的沈遇，就这样汇入了信息的海洋。 一时没人搭理她，让沈遇能自主地扶着墙站起来，她翕动鼻翼，空气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弥漫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沈遇觉得很好闻。 不像她从前在任何地方闻到的香味，清淡的花香，完全不会甜腻，仔细感知，好像这种味道是绿色的，如同微风穿过清晨的花园，摇动带着露珠的青枝。 沈遇像中邪了一样，朝着香味浓郁的方向走去，她终于辨认出了香味的源头，是楼梯上那个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一定是个可口的Omega。 沈遇走上前去，美丽的Omega看见了她，秀丽的眉眼轻眯，面上闪过一瞬疑惑。 “沈遇？”Omega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宋……宋意？”沈遇目瞪口呆。 在沈遇的认知里，这人上一秒还在屏幕上装模做样，下一秒就活生生出现在她的眼前，还……还这么好闻…… 该死，真丢人。 “我……你……你今天真好看。”沈遇语无伦次。 那股子香味一直围绕着沈遇打转，趁她不备就要往她已经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搅和，沈遇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原地时光倒流把三秒钟之前的自己杀掉。 “刚从颁奖礼回来？”沈遇逐渐找回说话的逻辑。 对，就是这样，宋意这家伙又吃瘪了，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嘲讽她！ “Loser！哈哈哈哈！”沈遇放声大笑。 “沈遇，我好难受。”宋意眉头紧皱，说完这句话腿突然一软，整个人顿时失去支撑。 沈遇的身体比脑子快，在她意识到宋意倒在了她怀里之前，粗重的喘息声在已经她耳边响起，同时还有属于她自己的，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属于Omega的气息在她耳边厮磨，宋意隐忍着不发出奇怪的声音，但细碎的呻.吟还是从她咬住的唇瓣间溢出来。 宋意不对劲。 沈遇和宋意初中时候就认识了，宋意跟着父母搬家转学到她这个街区，这家伙做什么都较真，一点都不好玩，沈遇已经记不得自己最开始是因为什么和宋意对上了，但事实就是，她们两个一路较劲一路不对付，到现在两个人已经二十多岁了。 二十多岁，成年许久了。 宋意深吸一口气，从沈遇的颈窝面前抬起头，她盯着沈遇精致的下颌线，专注得好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是先天不足的Omega，我根本没有发情期”这是宋意脑海里的倒数第二个念头。 最后一个念头是，“但我现在好想要。” 宋意轻踮脚尖，柔软的唇贴上了沈遇的侧脸。 作者有话说： 嘣—— 什么东西断了？ 哦，是某个Alpha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第2章 事后清晨 喝酒误事！ 宋意早上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和沈遇躺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紧接着记忆还海啸般回笼，但她只能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绝望地看着回忆中的自己主动凑上去拥吻她最讨厌的沈遇，然后两个人一拍即合，跌跌撞撞地上楼开了间房。 沈遇还在睡，脸上挂着魇足的微笑，看着就让人来气。 果然Alpha没一个好东西，她难道就不会拒绝不知道自重吗？ 宋意掏出手机，果然跳出无数条来自自家经纪人的未接电话，自己说了要陈姐来接，结果失踪了一整晚，宋意几乎能想象到陈姐震怒的样子。 她选择先逃避一会儿。 宿醉让宋意的脑袋昏昏沉沉，洗手间镜子里的人头发散乱，眼角挂着残留的风情，颈侧斑斑点点的痕迹一路向下，都在传达着一件事。 昨晚她们很疯。 嘶，头疼。 这些痕迹让宋意又找回了点少儿不宜的记忆，昨天晚上好像是宋意先把沈遇推到床上的，她跨坐在沈遇大腿上，撩起头发，然后沈遇忽然间眼睛就亮了，突然间两个人体位颠倒，沈遇把她按在床上，用唇舌一遍一遍在宋意修长的颈侧描摹。 亲亲亲，有什么好亲的？ 宋意偏过头对着镜子查看自己脖子上的一塌糊涂，她第一次注意到自己颈侧还有这样一颗小痣，上面层层叠叠落满了痕迹。 宋意伸出手指点了点那颗小痣，暗自咬牙：“沈遇个变态。” 她要赶紧收拾妥当去见陈姐，本来今天的见面就排在日程上，现在她被人沈遇弄成这副模样，不管怎么遮掩，都不可能逃掉陈姐那双眼睛。 所以她最好尽快赶过去，直接跟陈姐承认错误。 宋意草草地扒拉了两遍头发，用一根皮筋绑起来，然后开始飞速梳洗。发尾在脖子后面扫来扫去，宋意的发质偏硬，每一次扫过后颈上的腺体，都疼得她直抽气。 宋意拎起马尾，艰难地扭着脖子，终于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脖子后面，腺体区整个红肿了起来，隐约还能看见一点破皮和牙印，变态沈遇，她该不会把腺体咬破了吧？ 在宋意对一夜情的认知中，Alpha轻轻在Omega腺体上咬两口就行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还不知道咬破腺体多危险吗？幸好是她，换成是别的正常Omega，沈遇说不定能整出一条人命来，到时候哭哭啼啼的小Omega找上门去看她怎么办，沈遇多少也是个公共人物！ 宋意在洗手间折腾得人仰马翻，后颈的惨状已经不是化妆可以遮掩的了，她最终只好把头发披散下来尽量挡住，然后用酒店的卷发棒笨手笨脚地给自己卷了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发型。 临出门前，沈遇姿势都没变，没有任何醒过来的趋势，还睡？宋意愤愤地一脚把沈遇从床上踹下来，然后扬长而去。 沈遇猝不及防摔得眼冒金星，她捂着额头爬起来，入目是一片陌生的陈设。 以及，她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她昨天晚上，好像遇上了个Omega来着…… 草，出大问题。 沈遇衣服都来不及穿，赶紧打开手机找昨晚一起吃饭的唐棣，在沈遇印象里这是她清醒时最后看到的人。 沈遇：“唐棣，我在哪？” 唐棣：“……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讲什么？” “我我我……”沈遇语无伦次：“我忽然惊醒，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这地方我根本不认识，而且我还有一种奇怪的疲惫感，我的额头和鼻子都很疼，我……” 唐棣：“我赶时间，说重点。” 沈遇：“我好像被人夺走了贞操！” 对面传来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还有那玩意？”唐棣不可思议。 沈遇：“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OK，OK，”唐棣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变化，她好像正脚步匆匆，不太抽得出时间帮沈遇分析她的塌天大祸，“你二十五岁了，恭喜成年。” 唐棣忽然脚步一顿，想起了什么：“你经纪人呢？她不会没去接你吧？” 沈遇：“什么玩意？” 唐棣终于走到了她的目的地，随着电子门禁嘀的一声，她突然加快了语速：“昨天我给你经纪人打了电话让她来接你，如果你没见到她的话，说明你在喝醉的情况下被某个甜美多汁的Omega捡走了，有可能是你的粉丝，恭喜，你可能要吃官司了。” “哦对了，出于一个临床医生的谨慎，我不排除对方并不甜美多汁或者并不是Omega的可能，注意，这两者是OR的关系。” “我要进手术准备室了，祝你好运。”唐棣挂掉了电话。 沈遇如遭雷劈。 她记得她打开手机的时候，屏幕上并没有网页推送以外任何消息，她深吸一口气又复查了一遍。 好的，没有。 所以，她的经纪人对她很放心，在明知道她喝醉了在酒店里发酒疯的情况下，根本没来接她，也并没有关心她昨晚在哪里过夜，而她从初中就认识的朋友心怀苍生见惯生死，也并不觉得她现在有什么问题。 Fine. * 早上八点。 宋意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口罩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门口的保安看见她一愣，宋意对着他把口罩往下一扯，人工人脸识别之后终于畅通无阻。 电梯间，一个脸熟的小姑娘和宋意打了个招呼，她好像是谁的助理来着。电梯到了她的楼层，小助理出去之前，意味深长地往宋意的脖子上瞥了一眼。 叮咚，电梯到达九楼，宋意的经纪人陈念是公司的王牌大经纪，在公司很有威严，就连办公室的楼层都比别人高，再上一层就是老板了。 宋意站在陈念办公室门口调整呼吸，她并不是那种孤身一人在大城市打拼、身家性命都捏在上司手里的可怜虫，但是面对陈念的时候，宋意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类似于小学生见班主任时的紧绷感。 叩叩—— 宋意敲响了门，门里面穿出一声请进，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 陈念坐在红木办公桌后面，背后的大落地窗可以把街景尽收眼底。 “昨晚去哪了？”陈念从桌上的文件堆里抬起头，开门见山。 “出了点意外。”宋意有点扭捏，因为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坦荡地告诉陈念自己喝醉了莫名其妙和一个Alpha滚在了一起，对方还是圈内人，甚至，对方是沈遇。 沈遇的粉丝和宋意的粉丝在网上掐得很厉害，但两个人虽然年龄相仿，但业务范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融合，宋意出道就拍电影，走得是正统的大荧幕路子，而沈遇则“亲民”，新上映的电视剧里面十部有六七部里有她的身影，动不动搞出点大新闻，存在感很高。 按道理说，宋意在业内的咖位是比沈遇高的，但架不住对方露脸的机会更多，粉丝群体更庞大，虽然成绩并不算亮眼，但总有很多人喜欢她。 就像当年上学的时候一样。 所以，在沈遇的粉丝眼里，宋意这种属于半糊不糊的过气伤仲永，而宋意的粉丝总觉得沈遇的粉丝在登月碰瓷，两方每一次碰撞都在加剧矛盾，现在已经互相把对方视为一生之敌。 有时候宋意甚至忍不住会想，沈遇的粉丝那么讨厌宋意，会不会是沈遇挑拨的呢？就像当年上学的时候一样。 陈念忽然开口：“我当然知道出了意外，你让我派人去接你，司机去了却找不到你人，你知道老赵家里孩子才五岁吗，他在外面找你找了一夜。” “所以我问你，出了什么意外？” 陈念板着脸说话的时候，指关节会习惯性地在办公桌上敲几下，她每敲一下，宋意的心就会跟着猛跳一下。 “对不起。”宋意不知道自己连累了司机，心里很过意不去。 陈念抬头，忽然眼神一凛，她起身绕过办公桌来到宋意面前，撩起她披散下来的头发，没了发丝的遮掩，脖颈上原本隐隐约约的痕迹猝不及防见了光。 陈念注视着那些红晕，许久，放下了宋意的头发，抱着胳膊靠在办公桌上。没有暴怒，没有质问，她比宋意想象的平和许多。 “谈恋爱了？”陈念问。 “没有，我根本不喜欢她！”宋意赶紧表态。 “还好，至少你知道是谁干的，看来你还没有完全醉到被人欺负。” 陈念好像松弛下来了，她看着宋意挑眉：“一夜情？喝醉了糊涂？” “是。”虽然宋意很不愿意承认。 “对方口风紧吗？”陈念问。 不等宋意回答，陈念自顾自勾唇一笑：“不够紧也没关系，好摆平。” 她可是王牌经济。 宋意：“对方是沈遇。” 陈念：“……” 陈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了起来，她绕回到办公桌后面坐下，手指在桌上的文件夹封面上摩挲，缓缓开口：“怎么是这个人，不太好办。” 陈念没有直接说沈遇在她能力之外，但宋意心里清楚，如果换成其他艺人，如果沈遇真有心拿这件事大做文章，陈念是搞不定的。 “沈遇家里颇有背景。”陈念说。 “我知道。” 宋意的父母和沈遇家住在同一个别墅区，沈遇家里多有钱，她能不知道吗？ “你不用担心，就是成年人之间的偶尔一次放纵，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沈遇都不会放在心上。”宋意对陈念说。 “你确定？”陈念反问。 “我确定，睡完就完了，我不会喜欢上她，她也不会喜欢上我，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变。”宋意说。 陈念盯着宋意的眼睛，像是要从中判断这番表态有多少可信，宋意不知道陈念心里最终下了怎样的判断，但至少明面上，陈念结束了这个话题。 “以后更改行程要告诉我，或者直接跟司机说，现在我们来聊一聊你的下一个工作。”陈念打开文件夹，拿出一本厚厚的剧本推到宋意面前封面用印着两个黑体字——《云烟》。 宋意接过剧本，翻开素白的封面，她正一目十行扫着概述，忽然听见陈念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有件事我提醒在前面，私人情绪不要带入工作当中。” 作者有话说： 宋意：就是成年人之间偶尔的一次放纵，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沈遇都不会放在心上。 沈遇：我好像被人夺走了贞操！！！ -------- 解释一下怀崽的设定，主要是俺想写怀崽文，所以不要纠结怎么怀的好吗，俺就设定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就能怀，看文嘛，开心就好（） 第3章 各回各家 “陈姐，这好像是个电视剧的本子？”宋意坐在陈念对面翻了两页，抬头发出疑问。 “是电视剧，你不乐意？”陈念反问。 宋意当然不可能说不乐意，但她从出道开始就玩的是大荧幕，这骤然让她降级去演电视剧，她心里总觉得有点别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演电视剧委屈你了，没有电影逼格高，是不是？”陈念问。 宋意：“……是。所以我多嘴问一句，这是不是公司的某种态度？” 陈念乐了：“你觉得因为你又没拿奖，公司就要撤你的资源了？” “我的宝贝，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我们公司已经牛逼到影后提名遍地捡的地步了吗？你不要总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而且，就我的观念来看，演电视剧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选项，你是走正道的学院派，但其他电视剧演员也不全是混日子的，只是两种不同的表演方式，多体验总不会错的。” “再者，你看看剧本，我是不可能拿粗制滥造的东西来糊弄你的，既然让你接，《云烟》这个本子总有可圈可点的地方，我从不怀疑你的演技，但你现在缺少一些能打动市场的东西，这个角色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陈念一边跟宋意分析为什么选这个本子，一边悄悄观察着宋意的反应，她知道自己带的这个艺人心思重，尤其得失心更重，仿佛永远都在往前冲，从来不允许自己退步甚至原地踏步一样。所以陈念看到宋意的脸色从紧绷逐渐和缓，听着陈念的话开始继续翻本子，脸上染上一层兴趣，她才继续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据可靠消息，《女将》那个本子重新开始筹备了，大概率明年开拍，正好接在这个本子后面。” 宋意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流转的光芒一不留神就晃了陈念的眼。 “是哪个《女将》？”宋意问。 “还有哪个《女将》，就是那个《女将》。”陈念笑道。 《女将》是一部经典翻拍，原片讲述的是联盟立国之战中指挥盟军反败为胜的关键人物——一个贫民窟出身的女Omega将军。三年前《女将》剧组宣布开始筹备，当时宋意去报名了一个小配角的试镜，但她那时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没有任何经验，更别提个人代表作，但她的试镜视频依旧得到了导演组的青眼，她获得了总导演韩青山亲自面试的机会。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女将》的导演突然宣布剧组筹备中止，并且没有公布重开的时间，有风言风语说是项目遇到阻力被强行关停了，宋意的面试也无疾而终。 这是宋意一直心心念念的遗憾，但人生就是由许多遗憾组成，时过境迁之后也没必要总拿出来说嘴，她从没对陈姐提过。 但陈念竟然懂她。 “你先别激动，韩导不是那么好打动的，而且你难道就甘心只演一个小配角？”陈念问。 “当然不，陈姐你是知道我的，我想演的一直都是……” “《女将》不会上院线，更换了资方，剧本在保留主线的前提下经历了大改，最后会以网剧的形式播出。”陈念出声打断了宋意。 宋意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怎么会？” 其实是明摆着，改剧本也好，改网剧也罢，无非都是妥协的结果，韩导不可能在资本缺位的情况下仅凭自己的一腔热血把这个故事拍出来，要想保留这个故事的内核，只能捏着鼻子改变故事的包装。 “即使是这样，你依旧想演那个角色，忍受韩青山挑剔的折磨，并且绝无可能因此获奖？”陈念问。 “是的。”宋意答道。 “所以你明白了，我为什么要你学会打动市场。”陈念挑眉。 陈年要宋意先在这个本子里磨练自己，然后她就有充足的筹码去帮她从韩青山的手里要来《女将》的女一号。 宋意终于明白陈念的苦心，她发自内心道：“陈姐，遇上你真是我的福气。” * 跨越半个城市，通宵营业的麻将馆二楼茶楼，沈遇气极反笑：“安姐，遇上你真是我的福气！” 时间倒回到半个小时之前，沈遇在茫茫数百所娱乐场所中精准地找到这一家麻将馆，把挂着两个黑眼圈地经纪人安嘉禾抓了个正着，虽然后者振振有词道：“我这是工作必要的社交活动！” 然后安嘉禾就被沈遇拖上了二楼的茶楼，两人坐在临江照水的竹亭里，面面相觑。 “你说你昨天晚上被人嫖了？”安嘉禾震惊。 沈遇咬牙：“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谢谢！” 安嘉禾有一瞬间是心虚的，她的确接到了唐棣打来的电话，她当时是打算动身去接沈遇的，但毕竟人算不如天算，她等了一晚上的五筒突然被上家打出来了，这要不胡个超级加倍她不是人！ 牌运总是这样，出现得猝不及防，如果这时候起身离开那叫败手气，影响以后牌运。 所以，她干脆稳稳当当地坐下，又多打了几圈。 “只有几圈？”沈遇反问。 安嘉禾赔笑，她确实不占理，但转念一想，“不就是那点事吗，你就当多一段风流韵事，指不定这就是你的好姻缘。” “你放屁。”沈遇言简意赅。 “什么叫多一段风流韵事，我本来就没……”沈遇说到一半，在安嘉禾狐疑的目光中突然打住，然后僵硬地点头，“对，你说得对，不就是那点事吗。” 她可以在唐棣面前没遮没拦，那是因为两个人认识十几年了，她多丢脸的时候唐棣都见过，她空有一副美艳的躯壳却毫无性经验这件事唐棣也门清，但对安嘉禾，沈遇觉得还是有必要保持自己美好的Alpha品质，比如性感和自由主义。 “你放心，以你这么多年孜孜不倦的努力作死，就算有一天那啥照片被人传到网上了，你粉丝也会觉得，不愧是你。”安嘉禾拍了拍沈遇的肩膀表示安慰。 沈遇真是她带过最省心的艺人了。安嘉禾曾经也是个神经敏感擅长危机公关的普通经纪人，是沈遇用她一次又一次亲身作大死的经历让安嘉禾明白，只要这个艺人表里如一从一而终地放飞自我，那不管她出什么乱子，她那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粉丝基本盘都会不离不弃。 毕竟意志不坚定的粉丝早在沈遇打扮成霸道女总裁去参加男生女生向前冲并且脸着地死在第二关的时候，就早已离她而去。 作为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安嘉禾认为自己应该给艺人充分的自由和尊重，就比如，绝不干涉自家艺人对综艺节目的选择，和她的夜生活。 安嘉禾非常擅长消灭自己的愧疚感，她现在已经可以毫无芥蒂地当着沈遇的面刷手机，美其名曰掌握最新的舆论动向，然后，她的艺人果然又一次让她眼前一黑。 “亲爱的，这是怎么回事？”安嘉禾把手机屏幕转过去，让沈遇看她自己出镜的小视频。 拍摄者显然是个非专业人士，仰拍的机位非常死亡，看上去是把手机举起来拍楼上，镜头又晃又抖，入耳全是激动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偶遇沈遇啦，比心比心。”安嘉禾用最一板一眼的语气念出视频的标题。 视频里，沈遇穿着和现在一模一样的衬衫，胸前的扣子扯开到第三颗，正放荡不羁地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大把大把的钞票被她抛向空中，然后飘飘悠悠落在镜头前。 “沈遇！！！”视频拍摄者的声音突然爆表，屏幕外的沈遇下意识眯起眼睛后仰。 镜头里的沈遇发现了她的小迷妹们，低头在一张钞票上印下自己蓝调正红的唇印，然后慢条斯理地折了个纸飞机，哈了一口气，扔向镜头的方向。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沈遇：“……” 这是她干的事？她怎么毫无印象？ “综上，我认为关于你对我没去接你导致你在陌生的大床上醒来这件事的指控毫无根据，应该至少判你个全责。”安嘉禾说。 安嘉禾开始给沈遇翻看视频下面的评论。 【斯哈斯哈，我老婆好涩，老婆往下亲亲！】 【呜呜呜老婆的衬衫皱了，我们换一件新的吧，来，先把这件脱下来~】 【苦茶籽消失术！】 【老婆，别总在外面喝酒了，孩子还在家等你讲故事呢~】 …… 沈遇闭上了眼睛。 是的，这就是她的粉丝，热情、开朗、精神状态堪忧。 “我要修养生息，我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沈遇对安嘉禾提出抗议。 “想也别想。我能允许你每年自己挑选一部烂片，每半年上一部烂综艺，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鉴于你最近的表现，我十分怀疑再让你放假下去，你迟早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所以我很遗憾地通知你，下个月入组，剧本我回头就发给你。”安嘉禾一锤定音。 沈遇震惊：“我才刚拍完一部戏！” “你入行的时候给自己定的假想敌，人家今年差一点就是影后了。”安嘉禾冷淡道。 果然，一提宋意，咋咋呼呼的沈遇就安静下来，她所有的事业心，好像都长在了这个人身上。 “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宋意在《盛宴》中的表现堪称完美，据可靠消息称，她原本是板上钉钉的影后。”安嘉禾说。 “那最后为什么又没评上呢？”沈遇下意识坐直了身体，罕见地一脸正色。 “顾问组有一个很有分量的制片人，她不喜欢宋意。” 安嘉禾说完，沈遇下意识眉头一皱。 “不公平吗？但市场证明，那位的眼光从来没出过错，宋意身上有让她不舒服的特质，所以他们在最后关头把宋意的名字划掉了。” “但这也恰恰说明，宋意的演技已经到了挑无可挑的地步，他们想要一个完美的宋意，而宋意距离完美只差最后一步，当她能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时，她就彻底起飞了。” 沈遇沉默，她知道安嘉禾说得对，她这个经纪人虽然沉迷打麻将，但在重要的事情上，也确实消息灵通。 “宋意身上有太多你需要学习的地方了。”安嘉禾感慨。 沈遇下意识点头，然后突然意识到不对，“你什么意思？” “你的下部戏，和宋意合作，我帮你争取了很久，不用谢。” “加油，好好学！”安嘉禾精神鼓舞。 沈遇：“我不干！！！” 第4章 惊喜 一个月后，《云烟》剧组。 宋意穿着一身轻便的运动装从保姆车上下来，背着个双肩包绑着高马尾，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整张脸毫无遮挡地展现在外面。宋意的骨相生得极好，她刚出道时就有人专门研究过她的长相，三庭五眼都相当标准，无论怎样肆无忌惮的角度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然而宋意不喜欢过于精致或者隆重的装扮，尤其在没有上镜需求的场合，她对自己的外形并不太在意，她一直试图成为一个有内涵的演员，而不是只会对着镜头搔首弄姿的花瓶。 “哇哦，她也太好看了吧，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远处隐约传来实习生的惊呼。 宋意忍不住莞尔，虽然但是，身为一个演员，她还是无法做到抗拒这种夸奖。 “我一直觉得剧本上描写的“美艳是心理医生最致命的武器”有点太那个了，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是我肤浅了，原来有勾魂夺命的美貌！姐姐杀我！”另一个声音赞叹道。 宋意：“？” 可她的角色是个警探…… 宋意朝着实习生的方向走过去，她也很好奇勾魂夺命的美貌能有多勾。 她已经看过剧本了，心理医生和她共同担纲女主，说是双女主，但宋意能感觉到心理医生的戏份虽然比她略少一点，但对方的人设更出彩，这对宋意来说其实是吃亏。但宋意也的确演不了心理医生那个角色。 一个用巧言令色骗得主角团团转的幕后真凶，甚至宋意饰演的警探在她的诱导下一度滑入精神失常的深渊，简而言之，坠入爱河。 宋意对这位和她有大量对手戏的演员很好奇，她看了剧本之后早就找陈念打听过，但陈念却一反常态，只告诉她去了剧组就能见到了，何必破坏这份惊喜。 陈念什么时候开始推崇惊喜了，这很不陈念。 但现在，宋意居然真的产生一丝拆盲盒的忐忑，而且实习生那两句惊呼无疑把她的期待值拉到了顶点。 宋意绕过一个拐角，正好撞上红着脸跑开的实习生。 喔，看来这位同行的确有两把刷子~ 宋意走近，她的盲盒正背对着她给另一个实习生签名，她短款的T恤下摆露出一小截腰肢，脊柱沟划出一条耐人寻味的曲线，隐入利落而宽大的工装裤，裤脚束在马丁靴里，脚踝纤细但不乏力量。 品味不错。 “你的名字很好听。”盲盒签完名对实习生眨了眨眼，声音如同在醇酒中泡过一样。 等，等等！ 这个声音……略显耳熟…… 不会吧…… “Next one~”盲盒转过身来，眼线张扬到要飞到天上。 宋意：“……” 沈遇：“……” 沈遇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不是下一任影后嘛，你也想要签名？” 宋意忍不住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 她想不明白沈遇的脸皮到底是怎么长得这么茁壮的，人不能，至少不该。 “郁容？”宋意试探地叫了一声剧里心理医生的名字，事到如今她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嗯哼~”沈遇欠扁地点了点头。 “大荧幕走不通打算来转战电视剧了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放心，我会不计前嫌的。”沈遇试图和宋意握手，“合作愉快。” 指尖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宋意完全没设想过这样的场景，她毫无防备地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和这个家伙产生肌肤接触，想到剧本里她和这个人会有无数次肌肤相亲，宋意胃里翻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翻江倒海。 “呕——” 宋意飞速撤回手捂住嘴，用尽全力克制住生理反应，然后转身飞速地逃到洗手间干呕，眼角一酸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喂，你要不要这样啊，和我握手有这么恶心吗，你戏太过吧。”沈遇抱臂站在洗手间门口，满脸不爽。 回应她的是又一阵干呕声。 宋意撑着膝盖站起身，眼前一阵一阵发晕，她这是怎么了？ 她缓缓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眼下隐隐可见青黑。 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她恶补了最近二十年所有大火过的警匪片，还专门买了几本刑侦和法医相关的专业书，她对着砖头一样的大部头钻研了几个大夜，没人告诉过她现在的书上会给名词解释配上实拍照片，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希望她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尸斑，什么是巨人观。 宋意这段时间的第一次呕吐，就发生在她阖上法医书之后。 然后，就像某个开关被打开了一样，她时不时地就会产生恶心，对一些寻常的事物展开不必要的联想，然后把自己折腾成这副鬼样子。 结果，她为之付出了这么多的角色，竟然要爱上门外的喋喋不休的傻瓜！ 宋意不能接受！ 忽然间，一些被宋意忽视的线索串联在了一起，从最开始陈念给她剧本的时候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不要让个人情绪影响工作”，再到她知道这部剧里几乎所有演员，唯独对这个郁容一无所知，每次试图问陈念都会被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惊喜论打回来，这根本不正常！ 陈念一开始就知道郁容是谁演的，她也知道宋意刚跟沈遇睡了一觉！她故意的！ 宋意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打通了陈念的电话，第一次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你知道沈遇也在这个组里是不是？” “你明知道我和她……”宋意谨慎地瞥了一眼洗手间的门，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反正陈念也明白。 “我不可能和她共事，而且这还是个感情本！”宋意非常不满。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陈念十分流畅地应对，就好像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一样。 陈念：“你不是说你和她只是成年人之间的偶尔一次放纵，睡完就完了吗？” “是，我是说过。” “你不会喜欢上她，她也不会喜欢上你？” “对，没错。” “那你在抗拒什么呢？”陈念反问。 宋意被陈念问愣住了，她在抗拒什么呢，她为什么这么不能接受和沈遇搭戏呢？ “做演员要有演员的职业素养，就算你个人再喜欢或者再厌恶某个人，在镜头里面你都要把自己的情绪抽离出去，你是角色，而不是你自己，这些东西应该不用我教给你了。”陈念慢条斯理道。 宋意闻言沉默了良久，“你说得对。” “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按照你说的，我和沈遇搭戏或者和别的什么演员搭戏并没有任何不同，那你为什么一直闪烁其词不敢让我知道和我演对手戏的人是沈遇？” “你并没有你说得那么坦荡吧？” 陈念：“……” 电话那一头，陈念抬眼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安嘉禾双手合十贴在额头上摆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恳求，她叹了口气。 “是的，我确实没有那么坦荡。” “但我接下这个角色的时候，你还没有喝醉酒神志不清到随便和谁滚床单，Omega有的时候确实会受本能驱动陷入非理性状态，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抑制剂，宝贝。”陈念说。 宋意的脸色很难看，陈念这话近乎相当于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知道检点，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怎么了，她人生中从来没有过发情期这回事，她也从不需要使用抑制剂。她一直以为自己和其他Omega不一样，是完全理智的Omega。 兴许是酒精加上那天那个挑衅的Alpha的共同作用，让那个晚上的她变得非常叛逆。 “出了这种事，我发现你比我想象得更加情绪化，我不知道如果你事先知道沈遇也在组里你会做出什么事，你会不会落荒而逃让我违约？”陈念问。 宋意和陈念合作三年了，从一开始陈念就告诉她，她不接受软弱情绪化的Omega艺人，宋意一直做得很好，陈念对她也很好，两人好像是世界上最合拍的合作伙伴。 这样冷漠的陈念，宋意第一次见到。 “你不要小瞧了我。”宋意咬紧牙关。 “那就好好干吧。”陈念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屏幕上显示出通话时间，然后一点一点暗掉，最后漆黑一片，映射出陈念愧疚的眉眼。 “这次我算是把她得罪狠了。”陈念闭了闭眼睛，轻声道。 “谢谢学姐，学姐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对面的安嘉禾热泪盈眶。 陈念给宋意的安排是，在《女帝》之前拍一部一定会大火的电视剧，但却不一定是这一部，而安嘉禾就是在她为宋意挑选剧本的那个时候找上门的。 陈念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收紧，“不需要你报答，我这是为了还你的人情。” “还清了还清了！你不欠我了！”安嘉禾欢欣鼓舞。 * 剧组，宋意捏着手机脸色铁青，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拼命深呼吸，掬了一捧凉水拍拍脸，把散落的碎发重新扎好，对着镜子仔细审视，确认自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这才转身离开。 门外，沈遇竟然还在。 “这么久？你身体也太菜了吧。”沈遇挑眉。 “不好意思啊，我身体挺好的，就是看到你有点反胃。”宋意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沈遇被宋意噎得一口气上不来，追着宋意跳脚。 “宋意，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这张脸吗，你是怎么违心地说出这种话的？” “有病要去看病，不要讳疾忌医，也不要想当然地推卸责任！” “我们这部戏的日程可是很紧张的，开拍之后要是因为你一个人拖累了进度，你跟全组解释去吧！” 宋意忽然站住，转身，沈遇用尽全力刹车，在两个人如同俗套偶像剧一样嘴唇相贴前的最后一秒，她狼狈地控制住了自己冲向宋意的惯性。 宋意轻笑一声，眼神里是毫不隐藏的嘲弄。 “只要你少ng几次，我就有时间请病假了。” 作者有话说： 小学鸡吵架（） 第5章 跟你姓 又是这样，在沈遇的记忆里，她每次跟宋意吵起来，她都吵不过宋意，从初中到现在，无一例外。 沈遇想不明白自己差在哪了，高中的时候她就曾经拉着自己的小团体认真分析过这件事，当时唐棣毫不客气地说：“因为智商吧”，气得沈遇半个学期没理那人。 宋意的智商难道真的比她高吗？ 现在还不是和她在一个剧组里！ 沈遇气势汹汹地跟在宋意身后回到人前，剧组的其他演员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开机的第一天，导演只安排了一场戏，就是最后主演杀青的那一场，这是这位吴晗导演的习惯。 “大家先一起吃顿饭，互相熟悉一下，下午我们就走一场戏热热身，明天再正式上班。”吴晗站在人群中满脸笑意。 吴晗是个年轻导演，拍摄风格很大胆，作品不多但各个都是爆品，进组之前宋意专门把他的作品全都找来看了一遍，不得不说她对这样有想法的导演很有好感。 但…… 没想到吴晗这么……娇小…… 他身边围绕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各个都比他长得高，在他出声之前，宋意甚至都没看导演人在哪里。宋意走上前去跟吴晗打招呼时，尴尬地发现自己需要略低头才能和他对视。 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导演，”沈遇一屁股在吴晗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甚至还不忘给宋意递一个得瑟的眼神：“我们第一场戏还是拍杀青吗，杀我还是杀宋意？” 吴晗盯着沈遇的脸：“杀你。” 沈遇：“哈哈，我会十八种死法。” 吴晗拍了拍沈遇的肩膀，“争取一条过。” 沈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复杂，宋意忍不住轻笑出声。吴晗肯定不是故意的，但这局话接在前面宋意的嘲讽后面，就显得很针对她。 其实沈遇的演技不错，虽然没拿过奖，但她演的角色都很贴脸，看上去得心应手，圈里也没有沈遇演技差的传闻。 不过，吴晗上来就要拍郁容谢幕的那场戏，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郁容最后身败名裂众叛亲离，死在宋意饰演的冉墨枪下，所有情绪就像九十度的水一样一触即发，但被死死地压抑在平静的表象之下，她要让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痛苦，所有人都分享她的痛苦，独她一人，获得解脱。 沈遇像是被宋意的一声笑给点炸了，她指着宋意气势磅礴道：“看着吧，我要是一条过不了，我跟你姓！” “嗯，那要是我ng了我跟你姓。”宋意平静地接受了挑战。 吴晗：？ 吴晗搞不懂现在的年轻演员怎么这么大火气，但看到他的两个主演如此有干劲，他依旧感到欣慰。 “好了好了，先吃饭，下午再拍。”吴晗打圆场。 这是剧组主要成员的第一次聚餐，好在这部剧不需要去深山老林里取景，剧组在附近的酒店包场，吴晗点了一瓶红酒助兴，分到每个人头上就只有小半杯的量，省的喝醉了误事。 “来来来我们碰一个。”吴晗举杯。 亮晶晶的高脚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吴晗干了一大口，转眼一看却发现他的两个主演都几乎只沾了沾嘴皮。 “怎么，不会喝酒吗？”吴晗纳罕。 “戒了。” “有阴影。” 一左一右坐在吴晗两边的宋意和沈遇异口同声。 “嘿。”吴晗奇了。 “戒了好理解，为了健康考虑嘛，那有阴影又是怎么回事？”吴晗问沈遇。 沈遇清了清嗓子，有点尴尬，她总不能堂而皇之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喝醉了之后被路过的野Omega嫖了吧，不仅失了身，还连失给谁了都不知道，那人不仅嫖了她，还白嫖！ “就上个月，一不小心喝醉了，说要来接我的朋友没来接我，结果我跟路过的狗打了一架。”沈遇说。 离谱吗？离谱。但考虑到这是沈遇，似乎就没那么离谱了。 吴晗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忍俊不禁地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还拍了拍沈遇的肩膀，同情道：“是不是没打过？” 沈遇悲愤点头。 “记得打狂犬疫苗。” “是，的确是狂犬。”沈遇咬牙切齿。 砰—— 宋意忍无可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说谁是狗呢！” 沈遇一脸疑惑：“我说我跟狗打架，你激动什么？” “沈遇，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有意思吗？你还是初中生吗？”宋意忽然站起来，越过吴晗的头顶，揪着沈遇的衣领站起来。 沈遇抬手握住宋意的手腕暗自使力，“姓宋的我警告你松手，我不打Omega！” 宋意瞪着沈遇怒目而视，两个人隔吴晗对峙，谁也不肯先松手，直到…… 沈遇的余光瞟到宋意颈侧那颗秀气好看的朱砂痣。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宋意一直有那颗痣吗，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过？但是，她怎么又好像觉得这颗痣有点眼熟…… “你们俩要干什么，我的两位主演，第一顿饭就要掀桌子？”吴导终于忍无可忍。 宋意先松了手，然后吴导看向沈遇，沈遇这才如梦初醒，她赶紧松手，发现宋意瓷娃娃一样白的手腕上，被她攥出了触目惊心的红痕。 那抹红…… 吴晗按着两个人坐下，席间鸦雀无声，好好的一顿破冰宴被搅和成这样，一桌人飞速飞快吃完，谁也没敢再说话。 宋意很过意不去，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不过是被沈遇阴阳怪气几句，怎么一下子就爆发了呢？她和沈遇认识这么多年，沈遇的垃圾话她听得还少吗？ 站起来揪沈遇领子的那个瞬间，宋意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任何的缓冲，愤怒的情绪一下子到达了顶峰。 难道真像陈念说的那样，她这么情绪化？ 宋意偷偷抬眼去看沈遇的反应，发现沈遇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确切的说，是盯着她的脖子看，宋意颈侧那个被沈遇亲过无数遍的朱砂痣一下子热起来。 流氓！ 宋意一眼瞪过去，但是沈遇完全无知无觉，她完全傻了一样。 她满脑子都是宋意脖子上的朱砂痣，和手腕上红痕。 沈遇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她脑海中出现了些破碎的画面，红痕、朱砂痣、和宋意情动的脸。 怎么可能呢！她绝不可能看过宋意这种模样，她和宋意对上除了掐架就是掐架。 但问题又来了，情.色和宋意这张万年性冷淡脸组合在一起仿佛天方夜谭，她做梦都不可能做这样的梦，如果没有现实依据，她脑子里怎么可能拼凑出这样的画面。 沈遇忽然如遭雷劈，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丢失了一个晚上的记忆…… 难道……万一……有没有一种可能…… 沈遇的私生活其实很干净无聊，唯一超脱她掌控之外的只有那一夜，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一夜的人是宋意…… 不可能，绝无这种可能，如果真是宋意，她现在应该已经在天堂和大天使们一起打麻将了，宋意绝对会一刀捅死她的。 沈遇一边这样自我开解，一边又忍不住视线总往宋意身上飘。 该说不说，宋意那颗朱砂痣看多了还真挺勾人的。 吃完饭往片场揍的路上，沈遇终于还是忍不住抓心挠肝的纠结，缀在宋意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了一路，酝酿着该怎么问出口。 虽然很离谱，但还是要问的，不问清楚的话她像是有一根钉子横到胸口一样，一想到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和宋意睡过，那她这辈子都不用再睡觉了。 一睡着就会被吓醒的程度。 “宋意……”沈遇左顾右盼见宋意落在了人群的后面，偷偷用只有她和宋意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叫她。 宋意加快了脚步，几步就把沈遇甩在后面。 重新回到吴导旁边之后，宋意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沈遇踮着脚还往她这个方向瞄。 妈的这个变态！ 终于回到片场，宋意躲了沈遇一路，但最终还是躲不掉的，吴导习惯每次开拍的第一天都一定要把主角的最后一场戏拍出来，或许成功人士都有某些方面的迷信。 宋意从化妆间出来，她身上的制服上蹭着不知道哪里沾染的灰尘，眼下加重了乌青，嘴唇苍白干裂，带着血痕。 这场戏是冉墨和郁容的最后决战，冉墨追着郁容到了天台，郁容站在拆到一半的旧居民楼顶边缘，瞧着楼下的万家灯火车水马龙，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忽然转过身，面对着冉墨黑洞洞的枪口。 灯光摄像就位，宋意举起冉墨的手.枪，吴导喊了Action。 冉墨紧盯着面前的郁容，双手握住的手.枪瞄准郁容的心脏，一分不曾移开。她一步一步上前，皮鞋底缓慢地碾压地面，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但很稳。 她已经完全认识了郁容的两张面孔，这个人把警局上下耍得团团转，甚至她并肩作战的战友就死在这个人手上，她不会再让郁容逃脱了。 郁容的身后，是数十米高空，天台的栏杆还不及她的腰，烈风卷起她的头发，她只要重心再往后偏移一点，她就能获得永久的自由。 冉墨在逼近，紧抿的嘴唇苍白干裂，她知道那里曾经是多么柔软。 “冉墨，我就在这里。”郁容双手张开如同拥抱的姿态，对着冉墨勾起一抹复杂的笑。 CUT！ 吴导从导演椅上站起来，面色不虞地盯着沈遇，“沈遇，你怎么回事，你的情绪完全不对！” “郁容这里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她知道以她的处境，死在这里才是她的最优解，她知道她已经深爱上了眼前追捕她的人，但她同时也知道这个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她和冉警官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冉警官是正义的，她遵守一切好人应该遵守的条条框框，她要把郁容抓回去押上法庭，但郁容想要她亲手杀死自己，要她打破她一直遵守的程序正义，模糊冉警官心里对善和恶的界限。” “这是郁容对冉墨把自己逼入这场清醒又疯狂的感情游戏的报复，她死也要把冉墨拖入深渊。”吴导站在沈遇面前手舞足蹈地讲戏。 吴导讲的这些沈遇完全明白，从镜头对准她脸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搞砸了，她完全没能进入到这种情绪当中，因为从饭桌上起那个一直让她抓心挠肝地疑问依旧压在她心里，直到现在，她依旧没有机会找宋意问个明白。 沈遇的目光穿过吴导落在宋意身上，她仔细的解读宋意的神情，想从中看出一点端倪，宋意站在吴导的身后，无声地对她说了句话。 沈遇艰难地辨认出宋意的口型： “你ng了，宋遇。” 作者有话说： 沈遇：？ －－－－－－－ 呜呜，最后一句的“宋遇”不是错别字，别捉虫了认真看啊宝，是沈遇打赌输了要跟宋意姓（） 啊解释自己的烂梗好丢人呜呜 第6章 天赋 沈遇在宋意的嘲讽目光中灰头土脸地开始了她的第二次拍摄。 冉墨举着枪逼近，郁容略微扬起脸，眉眼中闪烁着强硬的骄矜，走到现在这个局面，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郁容张开双臂，就像情人间最正常不过的拥抱一样，她的眼神如同一张网把冉墨笼罩进去，似引诱又似逼迫，她注视着冉墨一步步走近。 “你看上去不太开心。”郁容说。 她的职业是心理医生，她给冉墨做了大半年的心理辅导，冉墨已经习惯了听到她职业化的悲悯语调之后全心全意地阖上眼睛，把自己放空，把一切烦恼都说给她听。 如果是一周以前，面对这样的郁容，她一定会靠在郁容的肩膀上，贪恋地吸一口她身上让人着迷的薰衣草味。 但现在…… 冉墨握紧手里的枪，厉声道：“你跑不掉了。” 她的支援此刻正呼啸着冲过上一个路口，只要不到三分钟，大队人马就会冲上这个楼顶，一切都结束了。 郁容没有理会冉墨的恫吓，她堪称淡然地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冉墨神经过敏般手指抽动，但始终没敢扣下扳机。 郁容笑了，她的红唇她的乌发，依旧明艳动人。 “你的小助手，她死得时候一直捏着你们的通讯器，我掰不开她的手，只好把那只手切下来，我想你一定收到了她的求救信号。” “她很可爱，因为我发现她给她的通讯器设置了粉嫩的小桃子背景，看上去就很好吃，所以我喂给她吃下去了。” “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满足吧？”郁容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讲述，好像这只是她不值一提的随手举动。 冉墨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她回忆起她和同事们割开下水道排污口的铁栅栏捞出小助手的尸体的那个午后，那个年轻爱美总念叨着要减肥的小姑娘，在污水中泡的发白膨胀面目全非，法医说他们在她的胃里发现她的通讯器。 CUT！ “宋意这个反胃的表情很不错，沈遇，你不够变态！”吴导大喊。 吴导从导演椅上下来，围着沈遇直转圈，嘴里嘟嘟囔囔道：“怎么回事呢，你不是挺会演疯批美人的吗，今天状态不对啊。” 沈遇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对吴导说：“对不起，我可能需要调整一下。” “需要多久？”吴导问。 沈遇看了眼坐在场边休息的宋意，说：“五分钟。” 吴导大手一挥：“好，全场休息五分钟。” 沈遇站在原地脚底磨蹭着地面做了半分钟心理建设，她今天必须把这关过了，不然她的职业生命和她的生理生命可能都要走到尽头。沈遇深吸一口气抱着上刑场的决心往宋意那边走过去，宋意坐在小马扎上，拧开保温杯的盖子，皱着眉凑在杯口一小口一小口抿着里面加满了冰块的冰美式。 “那个，宋意……”沈遇斟酌着。 “上个月八号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呀？”沈遇问完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光想着不能在宋意面前暴露自己那天出的状况，要先发制人直接让宋意自己说出来，但是上个月八号那天是颁奖礼啊，沈遇还看了直播的。 宋意诧异地抬眼看她，果然是又把她当傻子了。 宋意慢条斯理地保温杯盖子拧回去，在这至关重要的几秒钟里，她从沈遇的话里面品出了一个让她心惊胆战的事实。 沈遇她，好像，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 宋意那天走的时候，沈遇还宿醉未醒，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宋意应该已经彻底离开了，宋意听说过有的人喝醉了会断片，会不记得自己醉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但要说沈遇就是这种体质，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但如果她有印象，她就不必要来问这么一句，那天晚上前半夜宋意在颁奖礼给人鼓掌，后半夜在酒店跟沈遇鼓掌，沈遇本人比谁都清楚。 宋意决定试探一把。 她把保温杯放下，扬起脸面带微笑：“那天我很倒霉，显示颁奖礼陪跑，然后跟剧组聚完餐回去的路上还被狗咬，脖子都被咬肿了，连夜去打狂犬疫苗。” 宋意说完，盯着沈遇看她的表情，一秒、两秒，沈遇的神色肉眼可见地多云转晴。 “啊，这样，这也太惨了，多大的狗能咬到脖子，你有照片吗？”沈遇猛地松了一口气，脸上五官马上鲜活了起来，甚至还有些按耐不住的幸灾乐祸。 宋意：“没有。” 沈遇：“真可惜。” “是啊，真可惜。”宋意盯着脚步轻快离去的沈遇，心里若有所思。 没想到沈遇竟然真的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事了，那这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人知道宋意这个丢人的黑历史了，她不用担心沈遇会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也不用担心沈遇会拿这件事羞辱她。 如果没有记忆，那沈遇和一个热腾腾的情趣玩具有什么区别？ 真好。 “导演，我好了，我找到感觉了！”五分钟休息时间还没到，沈遇就屁颠屁颠地跑向吴导，横在心头的那颗钉子拔掉了，她无痛痊愈。 被路过的野Omega嫖了就嫖了吧，只要不是宋意，是谁都行。 这一场戏的第三遍，action！ 沈遇饰演的郁容粲然一笑，烈风卷起她乌黑的长发，精致的红唇弯起，优雅又残忍。 “你的小助手，她死得时候一直捏着你们的通讯器，我掰不开她的手，只好把那只手切下来，我想你一定收到了她的求救信号。”郁容眯着眼睛，如同一只躺在阳台上晒太阳的慵懒大猫，欣赏着冉墨猝然出现的痛苦神色。 “她很可爱，因为我发现她给她的通讯器设置了粉嫩的小桃子背景，看上去就很好吃，所以我喂给她吃下去了。” 冉墨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又或是感同身受，秀气的脸突然皱成一团。 “你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定很满足吧？”郁容笑着用最云淡风轻的语气讲述，好像这只是她不值一提的随手举动。 郁容继续上前，像吐着信子的毒舌，她太了解自己的这个长期患者了，她可以用几句话轻而易举地打破冉墨为自己构建的心理安全壁垒。 “不许动，不然我开枪了！”冉墨很显然陷入了慌乱。 冉墨和刑警队出外勤的那些老油子不一样，她是个标准的学院派，读完书出来就进了高院，要不是这个案子太棘手，她是不会被借调到一线来的。 矫情，脆弱，需要定期做心理疏导，像超市冷藏柜里用礼盒包装的进口草莓，不能受一点磕磕碰碰。 “你会开枪吗，你开过枪吗？”冉墨继续往前走。 冰凉的枪口贴上了郁容的胸口，冉墨这个没胆的，竟然想要往后退，郁容一把握住枪管，顶上了自己的额头。 “开枪吧，朝着开，扣下扳机，一切都结束了。”郁容盯着冉墨的眸子，用一种近乎于哄骗的语气开口。 冉墨颤抖着，用极其微小的幅度摇头，浑身都在抗拒。 “开枪！”郁容突然大吼，这一刻她像极了疯子。 她其实早就疯了。 她修过十几门心理学专业课，她有两个硕士一个博士学位，她的名字出现在最新版教科书的封皮上，她在心理学年会上做独立报告。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她到底怎了，她清醒着疯了。 “开枪！开枪！开枪！”郁容握着枪管用力往自己额头上顶，“你不敢吗？” “你知道是谁害死了那些人吗？你为什么不去救你的助手？我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你为什么没有发现？是谁向警局推荐我来做犯罪嫌疑人心理侧写？是谁把警局的每一部行动都透露给我？” “冉墨，你还没发现吗，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渴望变成我……” 砰—— 一声悠扬的枪响，抓着冉墨的力量猝然消失，她震惊地看着枪口飘起的青烟，她对面的人仰面倒地。 是她扣动的扳机，在那一瞬间，郁容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CUT！ “完美！”吴导从椅子上跳下来，满面红光。 “沈遇，你丫可以啊，早这么演不久行了，刚才干什么去了。”吴晗嗔怪着。 沈遇摊手：“我这人一直可以啊，就是有点吃状态，现在状态来了，挡都挡不住。” 吴导啧啧称奇，趴在监视器前把刚刚的片段又看了一遍，沈遇一镜到底，状态简直爆炸。 “来来，各部门准备，我们再补几个镜头，拍完收工！”吴导喜气洋洋。 这一版主要抓两个人的大特写，摄像机镜头几乎怼在演员面前，而演员必须毫不受干扰，完全沉浸在角色的嬉笑怒骂当中。这就是演员的信念感。 这一幕是沈遇饰演的郁容的谢幕之作，是她情绪的大爆发，相比之下宋意饰演的冉墨几乎成了衬托郁容的背景板，宋意琢磨自己的角色琢磨了很久，甚至冉墨听到郁容的画时恶心干呕的感觉都来自她的下意识，她要演出冉墨此时的病弱简直轻而易举，但等到她真正和进入状态沈遇对戏的时候，她依旧感知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这一幕戏她被沈遇压着演了，她感觉自己没接住沈遇的戏，这种感觉在旁观沈遇的大特写时最甚。 “好了，收工！”导演非常满意。 宋意不够满意。 宋意眼睁睁看着在关机之后沈遇毫无负担地出戏，恢复回原来那个嘻嘻哈哈呆头呆脑的模样，沈遇本来的模样。 宋意不得不承认，她从前小瞧沈遇了，这人有她羡慕的天赋。 第7章 昏倒 正式开拍后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除了每天正常的拍摄任务以外，吴晗还从警局请了专业人士给宋意做动作指导，在《云烟》这部戏里面宋意饰演的冉墨是个标准的学院派精英，她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条令条例最标准的注解，要达到这样的标准，宋意也需要吃一点苦头。 “举枪，对，就这样，注意手臂夹角，对，对，往前走，眼神要坚定。”动作指导一边喊着指令，一边跟着宋意往前走。 宋意在练第二天的走位。 九月份聒噪的蝉鸣里裹挟盛夏最后的尾巴，笔挺的制服包裹宋意的全身，风纪扣老老实实地扣到最顶上一颗，沈遇穿着自己清凉的露腰私服歪歪扭扭地站在旁边看着，汗珠顺着宋意的发梢滑落，滴落在胸前。 “啧，真努力啊。”沈遇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柠檬水，夸张地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宋意目不斜视。 入组这几天，除了第一天拍的那场谢幕，宋意几乎还没有和沈遇拍过1v1的对手戏，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正式开拍了沈遇还能每天游手好闲四处招猫逗狗。有天赋但浪费天赋，宋意最讨厌这样的人。 “行了行了，先别练了，我有个朋友来探班，正好抓着他来给我拍张宣传照。”吴导迈着喜气洋洋的步伐进来，身边跟着个穿着一身黑的大长腿摄影师，他走两步才顶的上人家走一步。 摄影师留着业界通用的长发，迷离的眼神中写满犹豫，从头到脚透露着和吴双不是一类人的高雅气息，不知道什么样奇妙的因缘际遇才能让吴晗结交到这样一个朋友。 “来来来，宋老师沈老师，正好你们还没卸妆，来摆个姿势。”吴导热情地一手一个把他的两个主演抓到一块，然后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声音耳语道：“抓住机会，他贵死了。” 《云烟》的宣发自然轮不到吴导亲历亲为，剧组准备的官宣照也早已经拍好了，只等挑个黄道吉日发出去，这个黑衣人的来路谁也不清楚，但无非拍几张照片，演员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摄影师环顾四周，从片场的道具中随手抽出一支玫瑰，从腰间的口袋里抽出一把□□，闪着寒芒的刀刃抛在手指间转了一圈，然后稳稳地落回手上，沈遇的眼睛腾得一下亮起来。 摄影师刷刷两刀把玫瑰花枝的断口修剪得如同一把锐器，然后尖头朝向自己，把花递给沈遇。 真装，沈遇遇上对手了，宋意撇撇嘴。 沈遇重新换上属于角色的白大褂，柔顺的大波浪长发披散在身上，她穿着最纯洁的白，手上拿着最浓烈的红，对着摄影师低头一笑。只要沈遇进入角色，宋意也不得不承认，她皮相真的很诱人。 宋意在吴导准备的椅子上坐下，背景就在片场布置好的郁医生的诊所，她鬓角的发丝还没汗水打湿沾在脸上，随着摄影师的指示她的眼神逐渐迷茫，像是蒙上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穿着警服的人天真如稚子，沈遇就在这个时候踱步来到她的身后，玫瑰暧昧的花瓣轻抚过她的脸颊，馨香缭绕在她鼻端，她浑然不知锐利的花枝即将刺穿她的心脏。 咔嚓—— 摄影师端着相机记录下这个瞬间，他变换着角度，他是用画面讲述故事的人。 “可以了，再换个地方。”摄影师说。 他好像格外满意剧组临时搭建的这间心理诊室，来的路上吴导给他简单介绍了故事梗概，在见到带妆的宋意和沈遇两个人那一瞬间，他灵感喷涌而出。 摄影师要求宋意和衣躺在郁容的治疗床上，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让眼球上布满红血丝，她睁着眼毫无睡意，沈遇饰演的郁医生解下自己的领带，蒙住她的眼睛。 拍完这一组，摄影师翻看着素材，眉头越拧越紧。 “不拍了，有点问题。”他说。 “什么问题，挺好的啊，多好看这。”吴晗不解。 “你看看，她们的眼神，全是技巧，没有感情。”摄影师指给吴晗看。 摄影师想要的效果是，冉警官的信赖中夹杂着怀疑，郁医生的杀意中掺杂着爱意，然而照片中的两个人并没有带给他这样复杂的感受。 吴晗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屏幕上，和摄影师一起钻研了半天，然后他的眉毛也越拧越皱。 不仅是这几张照片，吴导想的更多，他想起第一天见面时宋意和沈遇就差点在饭桌上打起来，他似乎也听宣发部门的同事提过一句，宋意和沈遇两个人之间似乎有点矛盾。 这可不好办啊…… 后面还有床戏呢…… “咳，这，就先这样吧，你后期看看。”吴晗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后期的问题，这样的照片根本没有灵魂，我……” “行吧，今天就到这，收工吃饭。”吴晗推着摄影师往餐车那边走，“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哪能让你饿着肚子回去啊？” 《云烟》剧组不差钱，每天的盒饭都很丰盛，今天有从附近酒店打包来的乌鸡汤，加了红枣和枸杞慢炖了三个小时，很是滋补。宋意的小助理帮她把瓦罐汤的盖子掀开，肉香扑面而来，汤色清透，上面只零星飘着一点油花。 “我特意叮嘱了的，油都撇掉了，绝对清淡不长肉。”小助理在旁边笑嘻嘻地邀功。 宋意在旁边坐下，抬手解开了脖子上一丝不苟的风纪扣，暑热让她憋闷得喘不过气来，面对这碗热汤，她真的很难有胃口，要不是小助理满脸期待地盯着看，宋意一口都不想喝这个汤。 浅浅呷一口，宋意品出了一丝难以描述的腥味，口腔里残留的油脂像是一层膜，把她的唇舌都粘在一起。 沈遇脱了白大褂在旁边坐下，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恰到好处的训练痕迹，她完全是条件反射地对宋意的小助理眨了眨眼睛，欣赏小姑娘惊慌失措的可爱模样，然后端起碗一口气就干了一大半。 沈遇把汤碗放下，震荡的液面上反射出细碎的灯光，她那碗看上去比宋意的更油腻，宋意的喉头下意识泛起一阵恶心。 她捂着嘴用最快的速度起身，跑到洗手间，弯下腰的瞬间，她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仿佛被打开了，胃液混合着刚刚咽进去的那口汤喷涌而出，她上一顿饭就没怎么吃，将近八个小时没进食，这一吐好像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宋意蹲在地上久久不能恢复，她勉强站起来，想要打开水龙头去洗洗手，走到洗手台的路上，她的视野中开始出现黑影，从四周飞快扩散到中间，她腿一软，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宋意！” 她听见非常熟悉的一声惊呼，熟悉到即使是在昏过去的瞬间，她残存的一丝意识也能认出来这是沈遇。 啧，真丢人，在沈遇面前晕倒，梅开二度。 宋意睁开眼睛，沈遇那颗脑袋就在她头顶上方，她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眼睛一闭一睁过去了多久，但大概率没多久，因为她还躺在洗手间的地板上。 是的，洗手间的地板上，沈遇并没有接住她，她并没有在沈遇的怀里醒过来。 果然不能对没喝醉的沈遇抱有任何幻想。 宋意缓缓起身，按说以她这个体位，摔倒时应该是后脑勺着地，只能说她命大没出什么事，似乎也不怎么疼，只是眼前依旧一阵一阵发白，昏昏沉沉的。 “我说，你要不然真去医院看看吧。”沈遇说。 奇了怪了，这人还会关心她。 “你要是死在片场了，我不好跟你家里交代。”沈遇继续说。 宋意脸一黑，她就知道，沈遇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不用你交代，你交代什么？”宋意拍开了沈遇伸出来的那只碍事的手，自己晃晃悠悠站起来，对着镜子检查脸上有没有摔伤。 “还有，闭上你的乌鸦嘴，你死了我都不会死。”宋意说。 沈遇：“那你？” 宋意：“低血糖。” 宋意嘴上说得斩钉截铁，但心里其实并不那么确定。她知道低血糖是怎么回事，年少不懂事的时候跟人怄气，她曾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没有吃饭，后来出虚汗手发抖，把家里人吓得鸡飞狗跳，那才是低血糖。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最近总是突如其来地呕吐，前几次还可以说是看了法医书或者看了沈遇被恶心到了，但这次，那碗乌鸡汤……不应该啊。 宋意不讨厌鸡汤，那碗鸡汤沈遇她们都喝得很香，问题只可能出在她自己身上。 “中午就说让你吃饭你不吃，你看报应这不就来了吗？”沈遇跟在她身后往外走，喋喋不休惹人嫌。 “沈遇，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宋意正担忧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听见沈遇在旁边叽叽喳喳，就忍不住想让她闭嘴。 沈遇瞪大了眼睛，捂住胸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宋意，你是人吗！我这可是忠言逆耳！” “你看看我的肩膀！”沈遇扯下领口，指着自己肩膀上的一片红痕，恨不得怼在宋意脸上。 “要不是我，你现在就躺医院里了！”沈遇愤愤不平。 “你就这个态度，早知道不管你了，就该让你后脑勺着地，摔死你正好……”沈遇一边念叨，一边利落地整好衣领，大踏步往前走。 沈遇皮肤很白，那么大一片红痕看上去触目惊心，或许过一夜就会变成淤青。宋意罕见地在怼完沈遇之后后悔了。 她当时应该是扑上来抱着自己一起摔倒的吧，勉强算是个好Alpha。 宋意走回餐区，一圈人都看着她，毕竟她刚刚突然捂着嘴跑开，看上去确实不太对劲。 “我可能有点低血糖，大家不用担心。”宋意歉意地笑了笑。 “确实，不要担心宋意，会变得不幸。”沈遇咬牙切齿，端起宋意只动了一小口的鸡汤，看了宋意一眼，干脆喝了个精光。 第8章 看诊 夏末的晚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路灯把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宋意拖着疲惫的身躯往酒店走去，身后依稀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沈遇，你又在憋什么坏水？”宋意叹了口气，转过身来。 “啊，咳，其实是我。”吴晗从路灯影子里钻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导演？”宋意很惊讶，“你不是去送你那个朋友了吗？” “啊，他呀，送出片场就行了。” 吴晗捻了捻手指，习惯性地掏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一口，烟头跳跃的红点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他看向宋意，忽然如梦初醒，问道：“介意吗？” 宋意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么较弱的Omega。” 吴晗又猛吸了一口，然后一咬牙心一横，把剩下的大半截烟往地上一扔，鞋底把火光碾灭。 “不抽了，不是什么好东西。”吴晗喃喃自语。 “导演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直接说也没关系的。”宋意提醒道。 “我确实有几句话，”吴晗干笑了两声，切入正题，“我这个人对圈子里一些八卦不太了解，选你和沈老师进组之前可能也缺乏全面的考虑，我找宣发那边的人了解了一下，你和沈遇之间似乎有些陈年旧怨？” “方便跟我说说吗？”吴晗问。 陈年旧怨，宋意仔仔细细地把这四个字在嘴里咀嚼品味了一番，似乎也谈不上。 “言重了导演，我和沈遇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更称不上有什么恩怨。”宋意笑了笑。 “我看你和其他演员之间相处都挺融洽的，也没听说跟你跟合作过的演员有什么矛盾，圈子里对你的评价一直都是温和好相处。”吴晗顿了顿，继续道：“所以问题出在沈遇身上是吗？” 沈遇是个坏人吗？宋意也并不这样认为。 虽然她和沈遇看上去水火不容一见面就掐，但随着年龄渐长，以前看得比天还重的事情放在现在的她身上，她甚至根本不会在意。吴晗的话让宋意不可避免地回忆她和沈遇矛盾的起点，那个在她记忆里给她带来许多痛苦的午后，但奇怪的是，她的回忆并没有随着时间而逐渐褪色，甚至有些不曾被她注意过的细节，在这次回想时栩栩如生。 那天她和沈遇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风从大开着的窗户里灌进来，沈遇披在肩膀上的运动外套被风吹起来如同张开的鸟翼，天边蝉鸣阵阵，她和沈遇脸上都是年少张狂。 “你手里拿的什么？”那时候的沈遇问。 然后那张纸就从宋意的手上到了沈遇的手上，她表情夸张地挤眉弄眼，把那张纸递给她的小跟班们传阅，兴致勃勃地一脚踹开虚掩着的教室门，冲到讲台上大声宣读上面的内容。 宋意捏紧了拳头，回忆滤镜里的沈遇依旧那么欠扁。 “是的，问题出在沈遇身上。”她告诉吴晗。 吴晗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那有没有可能，原谅她？”吴晗小心翼翼道。 “你别嫌我多嘴，只是你和沈老师都是我这部戏的灵魂人物，剧本给你们两个安排了很亲密的关系，我不希望我的主演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龃龉，影响到故事的呈现。” “我不是怀疑你的专业能力，只是我们这个剧本它是有床戏的，到时候虽然我会清场给你们俩提供尽可能的便利，但面对她的毕竟是你……” “咱就是说，沈老师就算说话做事再差劲，至少她长得好看啊，她人再怎么对不起你，那张脸也是无辜的啊，用一个开放的、欣赏的态度面对那张脸，会不会心情稍微好一些？”吴晗提议道。 “嗯，我会尽量尝试的。”宋意说。 “我这边调整一下拍摄进度，你们两个人慢慢破冰，床戏我们放最后，放心，不要有心理负担。” 宋意苦笑，吴导这明明是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哦还有，我看你精神好像不太好，听说今天吃饭的时候也有点不舒服，平时要多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啊。”吴晗借着昏暗的路灯仔细瞧了瞧宋意的脸，关切道。 对于前面那一堆欣赏美的屁话，吴晗自己是心虚的，他想要解决宋意和沈遇之间的矛盾，但只要求受害者原谅其实是混蛋做法，只是拍摄进度紧张，他没时间当金牌调解员，只能委屈宋意了。 “导演，说起这个，我也觉得我最近身体好像有点不太舒服。”宋意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怀疑我对沈遇过敏，我想去医院检查一下” 吴晗大手一挥：“赶快去！” * 第二天，圣心医院，神经外科。 唐棣的眼镜片上反射出电脑屏幕的幽幽蓝光，她打开邮箱，随机点开了一家杂志社发来的同行评议邀请。 忽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一个戴墨镜的高挑女人走进来，唐棣下意识眯起眼睛抬头看，坐在她旁边桌子的实习生忽然一下子站起来。 宋意摘下磨镜，歪头打量唐棣：“唐主任。” 唐棣摘下眼睛，捏了捏眉心：“宋意？你怎么有空过来，我这可是神经外科，别告诉我你是来看病的。” “当然不是，”宋意十分自然地在唐棣对面坐下，“我还在拍戏，最近感觉有点不舒服，找你做个体检。” “体检中心，一楼左转。”唐棣点开要审的论文，刚看完标题就开始皱眉。 “我这不是忙嘛，找你开个绿色通道。”宋意眨了眨眼睛。 唐棣跟宋意也是多年的同学了，当年上学的时候唐棣是最默默无闻的Beta，天生和少年人躁动的信息素无缘，很多人当她是只会跟在沈遇屁股后面的跟屁虫，然而现在现在大家都长大了，曾经带着厚厚的眼睛啃书本的beta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名医，唐棣的同窗挚友也一下子多起来。 对于这些人，唐主任的态度一律是：你哪位？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唐棣明显是沈遇那一派的，她和宋意的关系却称不上不好，或许是因为她从小注定要医者仁心，她对宋意的秘密永远要多一份同情。 “怎么不舒服？”唐棣从屏幕中抬起头，下意识开始问诊流程。 “我这一阵子睡眠质量很差，偶尔会莫名头晕呕吐，总感觉没胃口也没力气，情绪也很不稳定。”宋意说。 “呕吐有什么诱因没有？”唐主任边问，实习生边噼里啪啦地敲病历。 “有，沈遇。”宋意答。 实习生敲键盘的手一顿，唐棣叹了口气，“她不算。” “那没有了。”宋意老老实实道。 唐棣又叹了口气，“她最近又怎么你了？” “我们现在在同一个剧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说我是不是对她过敏？”宋意问。 唐棣抿唇，抬眼真诚地注视宋意：“我这是神经科，不是精神科。” “初步考虑是胃肠炎，查个血项就差不多了，但反正你也不差钱，再给你多开个头颅MRI排除颅内病变，小陈打单子，患者姓名张三。”唐棣吩咐道。 实习生不可思议地抬头，被唐主任瞪了一眼，又像鹌鹑一样缩回去，继续打单子。 宋意拿着检查单出了门，唐棣才慢条斯理地跟实习生解释：“她可是宋意，你觉得检验科她那群粉丝看见化验单能让她出得了这个门？” 实习生吞了下口水，犹豫再三，细声细气地问唐棣：“唐老师，我是想问，患者是育龄Omega，症状也很像早孕反应，为什么不查hCG啊？” “你觉得我漏诊了吗？”唐棣问。 “不不不！”实习生赶紧摇头，“我只是觉得按照标准流程应该考虑妊娠可能，想问一下老师为什么都考虑颅内病变这么小概率的事件，也不考虑……” 实习生越说声音越小，她开始后悔自己多嘴这一句，她家唐主任看起来和大明星很熟悉的样子，孩子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如果唐主任了解内情，那似乎确实可以排除妊娠。 “你的质疑很有必要。”唐棣说。 “在临床上，哪怕患者极力否认性经历，只要你觉得需要排除妊娠可能，就要进行必要的检查，哪怕患者不理解。” “但是，”唐棣看了眼紧闭着的诊室门，声音放得很轻，“她的情况很特殊。” 时间倒回到十年前的盛夏，那时候宋意十五岁，她们都十五岁。 在青春期，性.器官会逐渐发育成熟，个体发育的速度有快有慢，学校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学生惊喜地发现自己开始产生信息素了，Alpha和Omega之间刻进血脉的吸引开始在学生中间泛起波澜。 Beta唐棣那时候冷眼旁观着一切。 那年夏天，学校给迟迟没有完成信息素发育的学生组织了一次体检，踏进诊室门的宋意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但当她拿着报告单失魂落魄地回到学校时，传言比她回来得更快。 沈遇带人堵在宋意的必经之路上，借助提前发育起来的体格优势，出手就抢走了宋意的体检单，传言得到了证实，沈遇在教室里激动地宣读： 宋意是个先天发育不良的废物Omega，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信息素了。 “所以她可以直接排除妊娠可能了，怀孕生子对她来说是一种奢望，而在她面前提这件事本身也是一种伤害。”唐棣说。 “啊这，”实习生方寸大乱，“怎么办唐老师，我手太快，已经给她开了孕检单。” 作者有话说： 唐主任：没事，宋意不打人（） 感谢在2022-09-07 21:00:00~2022-09-13 22: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iang 3个；3426335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iang 39瓶；猫猫贴贴 20瓶；orz 5瓶；H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确诊 宋意捏着唐棣给开的检查单来到化验室，她早已重新带好了口罩墨镜，全副武装到亲妈都认不出来的地步，化验室窗口的小护士看见宋意一愣，然后逐项核对检查单上的项目，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对宋意露出个了然的笑意。 “没关系的，不用这么紧张，大家都会经历这一遭。”小护士说。 她边整理采血针，边踮着脚往宋意的身后张望，可是宋意身后空空如也，并没见到有Alpha陪同，小护士心里咯噔一声，对宋意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温柔。 “不用怕哦，不会很痛的，我就抽一点血，你害怕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小护士提议。 宋意很疑惑，她这么多年没踏足医院了，原来现在医院的人文关怀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吗？宋意更疑惑的是，在这样以患者为中心的大环境下，唐棣是怎么独善其身保持冷淡的。 “没关系，我不怕，你抽吧。”宋意对小护士说。 她注视着尖锐的针头刺入皮肤，殷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淌，直到护士说一声“好了”，她接过棉签按压在针眼上。 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宋意起身继续去寻找做核磁的地方，小护士看着她的背影怜爱地摇摇头，一个柔弱的Omega来到世间本就要遭受许多磨难，她的降生并不被家人期待，这一点从她检查单上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人们都说结婚生子是Omega的第二次投胎，但这个可怜的小Omega一个人来医院检查，她的Alpha也不陪她，指不定在哪花天酒地呢。 护士摇了摇头，在心里平等地唾弃了世界上的每一个Alpha之后，拿着宋意的样本进了实验室。 另一边，宋意躺在MRI的检查床上，空旷的房间里隐隐能听见机器运转的声音，逃离忙碌的片场，难得没有沈遇在旁边聒噪，她觉得无比幸福。 检查结束，宋意呆呆地坐在走廊的凳子上放空自己，漫无目的地看人们在她面前走来走去，这曾经是她的一门功课，找一个人流量大的地方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观察来去匆匆的行人，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他们每个人的故事。宋意表演课的老师曾经告诉她，想当演员就必须有足够丰沛的情感、足够细腻的情绪，这本来是Omega擅长的，但这个能力好像如同信息素一样，在宋意的身上发育不全。她需要通过大量的联系去习得这种能力，导致现在，观察行人成了宋意的一个习惯。 连日来的拍摄和对自己身体状态的隐忧给了宋意很多无形的心理压力，骤然抽身而出之后，宋意很快陷入昏沉的梦境，哪怕坐在医院硬邦邦的椅子上。 梦里都是一些连不起来的破碎片段，她看着十五岁的沈遇出现在如今的她面前，她轻而易举地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体检报告单，梦中的小沈遇满脸惊惶，然后梦境走向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伸手推倒了小沈遇，把她的双手反剪在头顶，跨坐在小沈遇腰间居高临下看着她。 宋意猛地睁开眼睛，心跳狂飙。 噩梦，绝对的噩梦！ “你醒了？”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宋意吓了一跳，赶紧抬手去摸脸上的墨镜，幸好，墨镜还在。 “我看你头靠着墙像是睡着了，还在纠结要不要叫醒你，现在你自己醒了就好。”说话的就是给宋意抽血的那个护士。 “结果出来了，恭喜你，你要有宝宝了。”护士满脸温柔，把报告单珍重地交到宋意手上。 宋意：“？”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折叠的检查报告，在护士的指点下，看到血检指标一派正常，唯独hCG一栏，超出标准几百倍。 “这……这就是……怀孕了？”宋意不可置信地问出这句话。 护士点了点头，“超出标准一点还有假阳性的可能，你这个升高了几百倍，放心吧，不会出错的。” 宋意：“！” 她来不及跟护士多说，干脆利落地起身，风风火火杀到唐棣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唐棣正在慷慨激昂地敲键盘。 她刚刚看完杂志社发给她审稿的论文，是生殖发育方向的，跨二级学科审稿屡见不鲜，虽然她是搞神经外科的，但不代表她完全不懂生殖发育的基础知识，这篇文章即使在她这个大同行看来，也是无稽之谈。 “她说她发现Omega的性别决定基因上有一个特殊片段，可能诱导成年后二次发育，她还说这是什么天赐的礼物，简直是胡扯，有种拿出证据来啊。现在学术界果然泥沙俱下，什么阿猫阿狗的文章都能送审！”唐棣愤愤不平。 她打开审稿页面，毫不留情地写下审稿意见：“一派胡言，科学不是狂想，建议直接拒稿，希望彻底拉黑这位作者的账号，防止她继续投稿！” 发送。 叩叩—— 唐棣的办公室门被人敲响，她抬头，一声“请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意已经非常自觉地推门进来了，脸上带着愤怒和不解。 “啊，检查结果出来是吧，让我来看看。”唐棣有点心虚，毕竟是她的实习生揭人伤疤在先，教不严，师之惰。 唐棣麻利得点开医师系统调出宋意的检查结果，第一个检查她最关心的头颅MRI，结果未见明显病变，她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然后顺手点开下一张。 “hCG升高是什么意思？”宋意问。 唐棣右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来，检查报告上明晃晃的加粗箭头好像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护士说我怀孕了，但这不可能。”宋意说。 “是的，是的，这不可能。”唐棣喃喃自语，“兴许有误诊的可能。” 但是激素升高几百倍，这已经没有误诊的余地了，除非宋意拿错了报告单。 但报告单上明明白白写着“张三”两个字，没有任何活人会和这玩意重名。 “护士有可能搞错了样本，你去检查前后那里还有别的病人吗？”唐棣问。 宋意摇头。 唐棣跌坐回椅子上，她忽然想起了刚审完的论文，她只粗略扫了一遍标题和摘要，标题上加粗的字在她脑子里跳来跳去，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唐棣盯着宋意的脸，然后视线一路缓缓下移，最后停留在宋意的小腹。 Omega的二次发育，天赐的礼物。 唐棣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问：“近半年来，有没有……有没有发生过性行为？” 宋意脸色变得惨白，她回忆起和沈遇那荒唐的一夜，感觉被咬破的后颈腺体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嘴唇颤动，面对着她和沈遇共同的好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只说出一句：“我不可能怀孕啊。” 唐棣垂下眼，这句话在临床上代表的意义就是，患者承认有性生活。 “去做个B超吧。”唐棣说。 唐棣从办公桌后面绕出来，亲自领着宋意往B超室去，在路上她低声问：“十五岁那次之后，你去复查过信息素吗？” “没有，但我也从来没有感知到信息素过。” 宋意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脚步，她回忆起那次醉酒之后的意外，那真的只是醉酒吗？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她以为自己一直把控着量，但醉意突如其来。如果，她其实没有那么醉呢？ 她其实感觉到自己周身发烫了，但她当时只觉得是醉酒的正常反应，但如果是发情期，她也会那样发烫…… 她……发情了？ 怎么可能呢？ “进去吧，里面是我朋友。”唐棣站在B超室门口叫宋意。 唐主任的面子在医院里很吃得开，她跟这边的同事打了声招呼，看着宋意浑浑噩噩地上了检查床。冰冰凉凉的耦合剂涂抹在她肚子上，探头贴近，从一处滑向另一处，宋意皮肤不自觉绷紧，手指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屏幕上，一片黑咕隆咚中间，一小团光影跳动着闪烁，B超医师把屏幕转过去指着屏幕对宋意说：“喏，一个孕囊。” “什么意思？”宋意颤抖着声音问。 “意思是，你要当妈妈了。”医生笑着对宋意说。 “唐主任你看看，没错吧。”那个医生侧过半个身位让唐棣挤过来，唐棣眯着眼睛紧盯屏幕，眉头紧皱。 “是的，一个孕囊。”唐棣说。 不只是孕囊，唐棣还看到了，宋意发育畸形的、微小孱弱的生殖腔。 “唐主任，你跟我过来一下。”B超医生对唐棣耳语。 “病人的情况有点复杂，她这个孩子可能不太好生。”门后，B超医生对唐棣说。 唐棣点了点头，“我看到了，你也不用这么委婉，她这种情况，这个孩子想要正常生出来是不可能的。” “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况。”B超医生悲观地说，“也许，根本没人见过这种病例。” 唐棣没有接话，她觉得或许有个人见过。 在唐棣和B超医生谈话的时候，屋里的宋意躺在床上，一直盯着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影响信号，看得出神。 作者有话说： 本文所有关于医学和科研的说法纯属胡诌，请一个字都别信！！！ 第10章 决定 三个小时后，唐棣的办公室里，宋意坐在一堆复杂的文件面前，她一张纸也看不懂，每张纸都在告诉她，她的身体里有了个孩子。 在过去的三个小时里，唐棣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做了各种各样她叫不上名字的检查，从，现在所有的接过都摊在桌面上了，唐棣给她塞了一杯热水，宋意知道这是让她自己决定。 决定，这个孩子，是要还是不要。 她和普通相A教子的Omega不一样，她有一份普通Alpha都望尘莫及的事业，她正在密集的拍摄工作当中，连抽出一天时间来医院都需要她抓住机会跟导演卖惨。在这部《云烟》之后，还有那部她肖想了很多年的《女将》。 当前途和梦想一起和孩子摆在天平上的时候，做出什么选择应当是显而易见的，早在十年前，宋意就明白生育并不是她人生的必要条件，她做了十年冷淡无情的Omega，她从前不需要孩子，现在这个关头，她更不能有孩子。 “打掉吧。”这句话随着一声叹息，吹散了宋意捧在手心的那杯热水上飘渺的白雾。 唐棣说这个孩子只有六周左右，宋意心里清楚，是48天。这还不能称作一个孩子，它只是一个胚胎，一团细胞，一块产生自不负责任的意外的肉。 B超医生后来指着屏幕给宋意看，孕囊、胎芽、胎心，那又怎样呢，宋意什么都没看到，黑乎乎的一团，那根本不是一个孩子。 和她求之不得的出演《女将》的机会来比，根本不值一提。 “打掉。”宋意又说了一遍，这一遍像是对她自己说的。 “你考虑好了？”唐棣穿着白大褂坐在她对面，腰板挺得很直。 唐棣是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宋意的，在沈遇还不明白那纸报告单对一个按部就班成长的乖顺Omgea来说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宋意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好的，你的意愿最重要。”唐棣提起唇角给了宋意一个短促的微笑。 她拿出来另外一沓检查单，这是一开始不曾摆在宋意面前的，宋意迷茫地看向唐棣。 “你的身体自成年之后奇迹般地开始了第二次发育，但很遗憾，你目前的发育程度并没有达到孕育一个孩子的程度，这个胚胎的产生是一个奇迹，而我们目前并没有把这个奇迹带到世间的把握。”唐棣对宋意说。 “所以……这个孩子……本来就留不住？”宋意艰难地理解唐棣的意思。 唐棣点了点头。 自己决定放弃这个孩子，和被人告知她其实并无法拥有这个孩子，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宋意忍不住咳嗽起来，有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猝不及防的盛夏。那些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那些令人作呕的怜悯目光，她以为她已经全然忘记的情绪，一瞬间全都翻涌上来。 “你还好吗？”唐棣拍了拍宋意的后背，宋意咳得蜷缩起来，如同一只痛苦挣扎的虾米。 宋意艰难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如果这个孩子根本不能生，你还让我自己决定什么？”宋意弓着腰仰头看向唐棣，锐利的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泪水。 “我不想让技术性的原因影响你的判断，只要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我知道有个专家是研究Omega成年后生殖器官再发育的，我去请她来，或许有办法……” “不用了，”宋意打断了唐棣的话，“不用了，我不需要孩子。” 唐棣沉默着看着宋意，良久，她轻声道了一声好。 “你的孕周目前处在可以药物流产的时间分界点上，你的身体情况特殊，我不建议你使用药物，我请孕产科的同事来为你安排择期手术，你待会可以去约时间。”唐棣恢复了职业医生的模样。 “好的，麻烦你了，尽快手术吧。”宋意捧着那杯热水，指尖却依旧没有温度似的发白。 唐棣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将宋意的检查结果传给了孕产科，她给那边详细说明了宋意的情况，然后孕产科主任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这个情况相当棘手，器官发育不完善，从片子上看生殖腔和周围组织的黏连很严重，我怀疑血供也严重依赖代偿。”孕产科主任说。 唐棣听着电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的意思是，咱们这做不了？”唐棣问 “我跟你说实话，她的器官畸形不是先天畸形，而且据你描述和我们的分析，她的器官发育一直在以一种缓慢而隐秘的方式进行着，我们谁都没见过这样的病历，可能不止我们这做不了。” 唐棣垂下眼，“好的，我知道了。” 外科手术发展至今，早已形成了一整套完善的术式以及相应的护理流程，按照患者不同的情况，医生选择相应的治疗方案往上套就行了，不排除会遇到书记文献和医生经验以外的患者，但这种情况的发生率极低，在医学上被称为罕见病。勇于向罕见病亮剑的医生，成则声名鹊起，败则很有可能背负上人命，而两手一摊说自己做不了，把患者推到别家门，则不用承担任何风险。 唐棣也是医生，她懂得这个行业中大家心照不宣的共识，宋意是个名人，她要是在自己手上出了事问题只会更大，谁会愿意那自己的职业生涯和宋意的命冒险？ “做不了？”宋意问。 “不一定。”唐棣答。 她当着宋意的面打开邮箱，重新找回那篇已经被她扔进垃圾箱的论文，世界上真的存在成年后激发的Omega二次发育，这篇论文不是胡编乱造，那么支持作者深入到基因层面探索这种机制的理由是什么？ 在宋意之前，世界上还有一个这样的Omega。 唐棣从第一个字开始仔仔细细地研读，她相信文章中一定会有所体现，忽然，唐棣的眼睛亮起来，在论文讨论部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作者提到她们的团队曾经完成过一例成年后再发育畸形的Omega的剖宫产手术！ 竟然是活产，母子平安！ 唐棣激动地差点原地跳起来，既然有人做过足月剖宫产，那只要把她请过来，宋意的问题也能解决，还能更安全地解决！ “可以做？”宋意问 “可以做！我从外面联系个专家给你会诊，你先回去，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唐棣说 宋意点了点，眼神里闪烁着不知道是喜是悲的神色，短短几个小时里，她发现自己原来可以怀孕，她得知自己的孩子生不下来，她听说她做不了流产手术，到现在，有人可以给她做手术。 挺好的，这样她就可以打掉这个孩子里，自此，一身轻松。 宋意站起身，转身向门口走去，她看上去比一般Omega还要单薄，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廊上的风呼啸而入，她宽大的衣衫霎时间被风灌满鼓起。 唐棣看见宋意下意识抬起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宋意，”唐棣忽然开口叫住了她，那一瞬间完全是情绪作祟，她开了口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任何理由建议宋意更改自己的决定，她无话可说，但是宋意已经看了过来。 “那个Alpha，她……”唐棣小心翼翼地问。 宋意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 “好吧，你自己多保重。”唐棣叹了口气。 始乱终弃的混蛋，唐棣在心里给那个Alpha盖了个章。 宋意离开后，唐棣重新进入审稿系统，看到自己那封轻佻无知又自鸣得意的审稿意见下面标注着“已送达”字样，不由得头疼。 她给杂志社编辑写信： “很抱歉我提交了不成熟的审稿意见，经过再三审视，这篇论文毫无疑问有绝对的创新性和令人惊叹的工作量，作者团队完成了令人瞩目的开创性工作，我为我不成熟的看法道歉，并希望收回上一封审稿意见。” “我希望杂志社能够在双盲评审的框架下网开一面，让我在论文见刊前获悉该通讯作者的联系方式，我院收治了一名患者，和论文中提到的假设存在部分重合，希望能和作者一起探讨该患者的诊疗方案。” “再次向杂志社和作者道歉，希望主编能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同意我的申请。” 唐棣这封信写得卑微又恳切，毕竟她提出的要求称得上过分了，希望编辑能看在她积极自打脸的份上，以及冠冕堂皇的人道主义精神，把那篇论文作者的邮箱发给她。 这是完全正直正义的学术交流，编辑没道理在科学的世界里建造人为的偏见。 除非…… 两个小时后，唐棣收到了来自杂志社的邮件，上面附着唐棣想要的作者信息，以及一句话： “很抱歉告知您，审稿意见不能撤回，因为您的审稿意见已上传至系统并被投稿者查看，但我们会根据您的新观点重新考虑该论文的录用结果。” 作者有话说： 唐主任：艹 第11章 啪—— 唐棣照着杂志编辑发来的通讯作者邮箱给那边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长信，在信中她详细讲述了宋意的病情，并附上了她所有的检查结果，她恳请对方能够分享上一例畸形Omega手术的经验，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邀请到这位专家为宋意主刀。 邮件发出之后，唐棣很忐忑，毕竟是她出言不逊在先，这个时候再装孙子，不知道对面买不买她的账。 应该会买的，只要那边和她一样，胸怀悬壶济世的理想。 叮—— 邮箱发出收到新消息的提示音，唐棣激动地点开： “我们关注到您六个月前曾在我刊投稿，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分享您最新的研究成果，我们杂志社会为您提供最快速最优质的服务……” 妈的，邀稿信。 唐棣的邮箱每天都要收到数不清的来信，这类邀稿如同小广告一般无孔不入，大多数她连点都不会点开。 唐棣烦躁地抓着头发，起身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窗外月朗星稀，月光下的小径空无一人，那个通讯作者不会这么早就睡下了吧？真的有科研人员这么早就睡下吗？她怎么睡得着的？ 唐棣在自己办公室里踱步，咖啡的清苦从舌尖一路传到大脑皮层，让人清醒而亢奋。曾经无数个宁静的夜晚，她都一遍给自己灌着咖啡一边坐在她的电脑前整理数据和思路，夜晚，才是思维的狂欢。 叮—— 邮箱又一次发出提示音，唐棣快步走回办公桌旁，一封没有标题的邮件弹出来，正文言简意赅四个大字： “可以，面谈。” 唐棣激动地一脚踹翻电源，屏幕瞬间黑下去，倒映出她闪烁着亮光的双眸。 第二天清晨，唐棣查完房之后跟同事换了班，背着电脑踏上了出省的飞机。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来自北国的寒气扑面而来，让唐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来到通讯作者张之翎的地盘，在来之前她做足了功课，这所高校的医学院举世瞩目，而张之翎是附属医院孕产科主治医师，同时也在学校里面担任教职。 萧瑟的秋风扫落了一地枯叶，北方早已入秋，学院里飘荡着雪松的清香，张之翎约她在教学楼下见面。 唐棣抱着胳膊静待张老师下课，她走得匆忙没带厚衣服，此刻正用人类最原始的取暖手段——抖，来抗寒。 终于，下课铃响起，教学楼掀起一阵喧嚣，年轻的面孔从她身边穿过，唐棣一时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不分昼夜拼命苦学的那几年。 “唐主任，你好。”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唐棣猛地转身，入眼是一个比唐棣还要年轻的女孩子，身上柔软的羊毛开衫带着室内走出来的暖意，金丝边眼睛斯斯文文，看起来像是从不会记仇的模样。 “唐主任？”她又确认了一遍。 “是我是我，”唐棣赶紧握手，“客气了，叫我小唐就行。” 张之翎勾起唇角：“好的，小唐。” * 片场，一场戏刚结束，宋意坐在场边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水，吴晗在和副导演讨论下一场的分镜，沈遇在手舞足蹈地跟吴晗比划她的设想。 她和沈遇的对手戏要逐渐多起来了，剧中她饰演的冉墨遇上了两起非常相似的案件，她走进犯罪心理学的教室，站在最后排旁听客座教授郁容讲述连续杀人和模仿作案之间的区别。此后，在她的牵线搭桥下，郁容作为心理专家逐渐介入到案件侦破过程中，并且发现郁容越来越严重的精神问题。 冉墨和郁容会越走越近，直到冉墨进入郁容的家里，请郁容为她做心理辅导，她会在郁容的沙发上陷入沉睡，郁容会深沉地看着她的睡颜…… 吴导给了宋意最大的便利，他们的拍摄顺序几乎完全等同于剧本顺序，宋意饰演的冉墨和沈遇饰演的郁容一点点相熟，这是吴导专门留给宋意缓和她跟沈遇关系的缓冲。 他以为宋意和沈遇水火不容，但实际上，宋意此时身体里正揣着沈遇的孩子。 这个孩子很快就会离开，如果她不告诉沈遇，沈遇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她曾经有这样一个孩子，沈遇会期待拥有一个孩子吗？宋意看向沈遇。 沈遇感知到宋意的目光，骄傲地眨了眨眼，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对着宋意比口型：“别爱我，没结果。” 宋意：“……” 沈遇她自己就是个孩子。 但是，尽管沈遇这么不靠谱，宋意依旧不能剥夺她知道这个孩子存在的权利，宋意自认是一个成熟的成年人，成年人处事就是要为双方考虑。 “沈遇，我有点话跟你讲。”宋意走过去对沈遇说。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我下一场戏好不容易酝酿好情绪。”沈遇不满道。 “你下一场是群戏，在讲台上讲课，甚至你那边都不收音，你有什么好酝酿的？”宋意气笑了，这人是怎么冠冕堂皇说出这种话来的。 “就在说吧，我不跟独处，省得你又到处说对我过敏。”沈遇把头扭向吴晗，故意扯出一个十分刻意的灿烂笑脸。 吴晗干笑，他不是有意把宋意的话透露给沈遇的，还不是沈遇看宋意请假没来，非要吴晗给个说法出来，不然她也要翘班，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化妆间，自己过来。”宋意撂下这句话，理都不理沈遇，扭头就走。 “去吧去吧，下场戏还得布置好一会儿呢，快去，别让宋老师等着了。”吴导在旁边催促。 宋意的背影在吴晗眼里硬生生看出几分大义凛然来，没想到他那一番劝导居然真能让宋意放下身段主动找沈遇示好，宋意不容易，真的。沈遇这烂泥扶不上墙的，居然还在这扭扭捏捏拿乔，再犹豫就不礼貌了，她知道宋意主动给的这个台阶有多宝贵吗！ “那……我去找她一趟？”沈遇问。 “快去快去！”吴晗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背上推了一把。 沈遇摇曳生姿，踏着胜利者的步伐往宋意的办公室去，宋意终于认识到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语言暴力有多么过分了吗，看在她诚心诚意道歉的份上，沈遇决定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 说起来，宋意这个Omega哪都好，就是对她冷着一张脸寸步不让，沈遇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来宋意对她低头服软是个什么样子，到时候一定要让她低眉顺眼地喊姐姐！ 推开化妆间的门，宋意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倨傲地用下巴示意门口的小凳子，“坐吧。” 啧，果然是Omega，脸皮薄，这种时候就不能跟Omega一般见识。 沈遇心态良好地施施然在小板凳上坐下，优雅如同那是她的王座。 “你说吧，我听着呢。”沈遇说。 宋意深吸了一口气，沈遇面色难掩期待。 “沈遇，”宋意下意识咬了咬唇瓣，要说出这句话并不容易，“我怀孕了。” 沈遇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如同石膏面具迅速脱水，干涸在她脸上。 “什……什么？”她下意识身体前倾，呼吸在她不自觉间急促起来，“你开什么玩笑？” “你的。”宋意面色平静地往沈遇的脑子里扔了个重磅炸弹，直接把她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炸了个稀巴烂。 两秒钟之后。 “不可能！” 沈遇从小板凳上跳起来，惯性冲击把板凳撞翻在地滚了三圈，宋意闭了闭眼睛，她事先让沈遇坐下就是怕她激动闹出太大的动静，现在好了，宋意几乎能想象的到外面人心里在想什么。 宋意把沈遇叫进了化妆间，两个人关起门来不知道在谈什么，忽然间一声巨响，待会就看是谁横着出来吧。 沈遇一个箭步冲到宋意面前，大声嚷嚷：“不可能，姓宋的我给你说，不可能！” “小点声！”宋意压着声音怒喝，瞪了沈遇一眼，她完全能猜到沈遇这张狗嘴里下一句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沈遇应声压低了嗓音，奇异地用气声吼出了怒音： “我他妈睡过你吗？” “我是瞎了吗？” “我睡唐棣，睡吴晗，我都不可能睡你！” “我从这出去，我四处乱睡，我都不可能睡……”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打断了沈遇的反复吟唱，忍无可忍的宋意站在沈遇面前，撩起自己垂在颈侧的头发，把那枚好看的朱砂痣怼在沈遇眼前，手指戳着让沈遇看个清楚。 “看看，想起来了？” 沈遇：“！” 沈遇的视线完全被那枚朱砂痣吸住，她的脸色在半秒钟之内变幻多端，然后视线移向宋意的脸，精彩的脸色一下子归于惨白，眼神里的东西堪称惊恐。 她站立不稳，噔噔噔后退好几步，可惜她唯一的小板凳被她自己踢飞了，沈遇腿一软，咚得一声屁股着地。 是的，她想起来了。 迷乱的脸，殷红如同滴血的朱砂痣，空气中浮动的绿调花香，以及她自己缠缠绵绵的、让人联想起燃着壁炉的木屋中寥落的玫瑰花的，信息素。 那个晚上，她和宋意！ 沈遇脸上的巴掌印开始显形，显然她铜墙铁壁的脸皮在这一瞬间破防，肿胀的热度让她回忆起那晚她贪恋地在宋意后颈腺体上胡作非为的感觉，嘴巴里泛起的腥甜和那晚的记忆重合让她无地自容。 宋意走到沈遇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沈遇怔愣着瑟缩在墙角，发丝凌乱，半边脸高高肿起。 “你放心，我会把这个孩子打掉，只是考虑到你毕竟也是孩子的母亲，有必要告知你一声。”宋意平静地说。 “嗯，嗯，打掉。”沈遇机械地点头，虽然宋意好像并不在征求她的意见。 “所以……”沈遇终于想到了重点，她抬起头艰难地仰视宋意，“你……可以生育了？” 唐棣说她的身体虽然经历了二次发育，但依旧无法和普通Omega一样正常怀孕生子，但这件事解释起来太复杂，宋意想起来就烦躁到无法自已，她胡乱嗯了一声，不愿意跟沈遇多做解释。 沈遇的视线落在宋意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宋意推开化妆间的门，门外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假装忙活自己手里的活，然后偷偷用余光去瞄走出化妆间的人是谁。 哦，是宋意，只有她一个。 果然全剧组最不好惹的人是宋意。 作者有话说： 沈遇：打是亲骂是爱！！！我懂！ 第12章 夜访 沈遇在宋意化妆间的地板上经历的艰苦卓绝的三观重组，自己和宋意发生了肌肤之亲并且孕育了一个生命，这件事对她的冲击无异于在她的脑子里放了个炸弹，把她用将近二十年来树立的基本世界观炸了个粉碎。 当沈遇终于神情恍惚地从宋意的化妆间里出来的时候，片场里响起了清晰可闻的抽气声。 “天，真的动手了，惨不忍睹。” “我的妈呀，不是说好的打人不打脸吗，宋老师出手真狠。” “啧，可惜了沈遇那张脸，不会给打坏了吧？” “沈遇不是Alpha吗？她就站在那让宋意打？” “但你看她的样子，明显就是被碾压了。” 沈遇走到哪，哪里的窃窃私语就会戛然而止，她既听不真切，也就无法辩解。 “沈遇……”吴晗欲言又止，“唉，我……我对不起你。” 谁都没想到宋意解决她和沈遇之间矛盾的方法如此简单粗暴，只要解决了造成矛盾的人，矛盾也就迎刃而解。 吴导在大家的注视下挺身而出，带着怜悯的目光，给予沈遇一定的人道主义关怀，终于让沈遇抓住了机会，她疑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都这样看着我？” 吴导点了点自己的脸，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遇拿手机屏幕照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如遭雷劈，从来没有人这样堂而皇之地甩她一巴掌，而她就盯着这样羞辱的巴掌印招摇过市？ 奇耻大辱，简直比把她套麻袋里胖揍一顿还让人痛彻心扉！ 沈遇下意识对宋意怒目而视，而在视线相接的一瞬间，沈遇想起宋意肚子里那个孩子。 宋意这种人，天生就和doi俩字绝缘，酒后乱性这种事，怎么听都应该是沈遇全责，甚至，沈遇怀疑自己那天强迫了宋意都说不定。 毕竟她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她把人按在床上不依不饶的画面。 这样想来，宋意打这一巴掌情有可原，沈遇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只是一巴掌而已，当年她对宋意犯浑，她自己爸妈修理她可比这狠多了。 “我去把这个印子遮一遮。”沈遇呐呐道。 吴晗看着沈遇一个眼神的功夫，从炸毛自动变回顺毛，然后甚至十分省心地回去补妆，丝毫没有借着受伤大吵大闹拆片场的趋势，甚至都没想到让吴晗放她假回酒店休息养脸。 吴晗目瞪口呆，然后看向宋意的目光如同看一个十项全能的勇猛训犬师。 沈遇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堪称乖巧，她的化妆师拿着遮瑕一点一点在手指印的地方轻拍，她根本不敢用正常的力度，稍一触碰沈遇就疼得呲牙咧嘴，努力了将近半个小时的结果是，沈遇的脸达到了远看只是略有些不对称，但妆太厚重在高清镜头下绝对奇异到惊恐。 最终，沈遇选择了放弃，她把脸上厚重僵硬如同套了层壳子的遮瑕卸掉了，正常上妆后选择用发丝和走位挡住惨不忍睹的那半张脸。 反正整个剧组一大半的人都看见她的惨状了，剩下的小半只会在别人口中听到添油加醋的版本，她已经完全没有自欺欺人的必要了。 “就这么拍吧。”沈遇气若游丝。 这一场戏的布景早已经搭好了，沈遇饰演的郁容是大学里的客座教授，宋意饰演的冉墨接到上面的命令去找大学里找郁教授做嫌疑人心理侧写，正赶上郁教授给本科生讲课，就站在教室最后排，津津有味地听了大半节课。 戏不算重，而且是群戏，里面能偷懒取巧的地方很多。 吴导喊了“Action”，穿着衬衫便装的冉墨推开教室后门。 这是一门选修课，教室里零零星星坐着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学生，最后一排墙角的两个人在谈恋爱，中后排两个打游戏的中间隔着一个睡觉的，只有第一排正中间的学生跟着郁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教室空荡荡，一眼能从后门望到讲台。 郁容斜倚在讲桌上，面朝着自己大屏幕上自己的课件，白光打在的侧脸上，给她的五官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边。 教室里多了一个人，郁容却仿佛无知无觉，她讲课完全不在乎有人听或者没人听，她只想把她准备的内容分享出来。 毕业多年，冉墨这是第一次回到大学校园，她随手把滑下手肘的袖子挽上去，抱臂靠在后墙上，微仰着脸审视讲台上的人。 郁容的长卷发松松散散地挽起来，碎发垂在耳畔，脖颈修长，下颌线精致。 冉墨弯起唇角，她发觉这个郁教授的课有点意思。 终于等到下课，和冉墨上学时别无二致的铃声在教室里响起，学生们睁开惺忪的睡眼，嘻嘻哈哈地从郁容面前走过，郁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讲台上的东西，等到冉墨踱步到她面前。 “第一分局，冉墨。”冉墨对郁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郁容收拾东西的手一顿。 “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吗？”冉墨勾起唇角。 郁容垂着头，碎发散落在她的侧脸，看上去无奈又温和：“又需要我帮什么忙？” Cut！ 沈遇仰天长叹。 这场群戏原本她和宋意的镜头差不多是一比一的，按照最初的设计，宋意进门之后随着她的目光会有好几个近景镜头切到她脸上，郁容看似漫不经心，但早在冉墨进门的第一时刻就发现了她，后面所有的无知无觉，都是装模作样的欲擒故纵。 现在没了，全没了。 她全程要么侧着脸，要么低着头，给她的只剩下模糊远景，灯光老师死命地往她身上打光，试图营造出一种“她脸上有神的光”的氛围感，不然冉墨后面主动约人示好就完全没有了立足点，从监视器的画面中看效果很好，但对于当事人来说，沈遇只想表示： 补光灯是真的热啊！ 头发糊脸，穿着知性长裙，上身还披着针织外套，在身边一圈补光灯反光板的包围下，她还一滴汗都不能出。 都怪宋意！ 好不容易一条拍完，沈遇赶紧把头发绑起来，打开自己带的冰苏打水就开始吨吨吨，余光瞟到宋意身上，宋意莹白的手指拧开棕红色的保温杯，扑面而来的竟然是热气！ 她喝热水，片场至少有三十度！ 沈遇正目瞪口呆啧啧称奇，但她忽然灵光一闪，一条从未有过的联想通路瞬间接通，沈遇迅速反应过来。 宋意她，怀孕了。 宋意喜欢喝咖啡，尤其原教旨主义，任何花里胡哨的调味都被她视作异端，曾经创下空口饮浓缩把自己搞得心慌手抖进校医院的记录，后来她就只喝冰美式，不论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沈遇曾经怀疑过宋意有个铁胃，但现在宋意在老老实实地喝热水。 开了这个头，有些沈遇以为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一下子就涌入脑海，就比如，宋意胃口变得很差，剧组订的餐有一点油腻她就吃不进去，再比如，在候场的时候她时不时就会皱起眉，看上去就像在强忍不适一样。 顺着这个思路走，沈遇甚至怀疑宋意每次演到冉墨进入案发现场之后脸色发白，也不是她独出心裁的设计，而是她那个时候真的恶心想吐。 宋意怀孕了，她正经受孕期反应，自己目睹了好几次宋意的狼狈，却丝毫完全没有往哪方面想过。沈遇眸子微动，心里五味杂陈。 宋意感知到沈遇的视线，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沈遇慌乱地移开目光，她从来没有这样快地在和宋意的眼神对峙中败下阵来，同时心虚到心头狂跳。 当天拍摄结束的时候，宋意还专门走到沈遇面前，交代她：“脸上的印子回去拿煮鸡蛋滚一滚”，让沈遇差点双腿一软跪倒在宋意面前。 宋意还会关心她。 在这种情况下，宋意关心她，显得她更混蛋了。 晚上回到酒店，沈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拿鸡蛋滚脸，然后破天荒地第一次偷偷潜入Omega论坛，想要偷师一点关于孕期反应的内容。 【我运气太差了，从怀上一路孕反到生，一度吐到什么喝水都吐只能去医院打营养针。】 【姐妹，你是光吐，我不仅吐，到孕中期还浑身水肿，鞋子要穿比以前大两个码的，腰疼腿肿，连路都走不了了。】 【唉，说到底还不是家里的Alpha不当人，两个人一起再怎么苦也不会觉得苦，一个人再怎么能抗在这种时候也扛不住。】 【我怀孕的时候Alpha不管我，全都是我一个人，白天忙忙碌碌的都还好，一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特别想哭，就想哪怕她能给我一个拥抱呢，但她不会给我的。】 这条评论引起了论坛一众Omega的共鸣，下面一水的“抱抱”，沈遇看得心惊肉跳。 宋意也孕反严重，她只知道白天的宋意能强撑着拍戏，是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格外脆弱？ 一瞬间沈遇脑补出来宋意抱着被子默默哭泣的场景，难得共情得一塌糊涂。 她踩着拖鞋出门，深夜酒店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沈遇来到宋意的房门口，盯着头顶的房间号踌躇。 宋意需要一个拥抱，沈遇想。 她只是来给宋意一个安慰，她这是助人为乐，只是对方恰好是宋意罢了。 沈遇敲门，宋意带着一身浴后湿漉漉的水汽开门，沈遇那句“需要拥抱吗”死活也从嘴里说不出来了。 宋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晚了，有事？” “不陪对戏，自己慢慢琢磨去。” 宋意说完，顺手就要关门，沈遇眼疾手快顶住门，嘴巴比大脑更快地想出说辞。 “别关门，我想看看孩子。” 宋意用一种看变态的惊恐眼神看着沈遇，沈遇后悔得直咬舌头。 妈的，什么破理由！ 第13章 宋意的房间 北国大学，生殖发育研究所。 唐主任在张之翎的办工作旁边获得了一个小小的简陋工位，下课时间里张之翎勤奋好问的学生们络绎不绝，每来一个学生，张之翎都要突兀但热情跟她介绍，“这是小唐。” 然后，唐主任就会收获学生一个礼貌但疑惑的点头，然后再被抛到脑后。 甚至还有一个学生听到张之翎的介绍之后一脸单纯地跟唐棣打招呼说“学姐好”，难道她看上去就那么像跟在张之翎身边的实习生吗！ 终于，这场行为艺术随着夜深逐渐落幕，没有冒天真傻气的学生跑来问问题，张之翎终于有时间跟唐棣好好讨论宋意的手术方案，唐主任的忍辱负重没有白费。 唐棣带来了宋意全部的检查结果，她还托人进了体检系统找到了宋意初中时最早的检查记录，当年在学校里发现问题之后，宋意的家人带着她去了好几家医院做检查，医生们都给出了一致的看法。 张之翎翻看着宋意这些年的报告，和最新的检查结果一一对比，一开始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动。 “她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如果能控制胎儿的大小，兴许有让胎儿发育到足月的可能性。”张之翎说。 “真的？”唐棣很激动。 张之翎扭头看向唐棣，神色平静，“我的判断从来不会出错，她不会比我之前做过的那一例患者难做。” 唐棣下意识笑起来。 “你跟这个患者关系很好？”张之翎很诧异。 “是的，我的一个老朋友。”唐棣点头。 “挺好，看来你在AO圈子里也吃得开。”张之翎收回了视线，努力让自己这句话听起来不带有一丝羡慕。 张之翎也是Beta。 “我提醒你一句，患者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你不能干涉患者的决定，如果你还记得患者希望打掉这个孩子的话。”张之翎说。 唐棣脸上的笑消失了。 “对，她现在很忙，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那个Alpha还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蛋。 “本来我找你就是希望你操刀给她做终止妊娠手术会更安全。”唐棣垂眸。 “说起来，你临床技术这么好，为什么感觉你还没拿到职称呢？”唐棣重新打起精神，并试图把话题引到张之翎身上。 这也是一早就困惑唐棣的地方，张之翎和她约见面的地点在学校，她几乎一整天都呆在学院里，按说以她处理疑难手术的能力，应该排得上科里一把刀了，换成是唐棣，那几乎要忙得住在医院里了。 张之翎冷笑一声，对于自家附院里复杂的内幕不想多做解释，只说：“我觉得专心学术挺好的。” 和很多人印象里的不同，医院其实是一个极其讲究出身和派系的地方，并不是有实力就能横着走的，很多人一辈子郁郁不得志，难道是因为技术不好吗？ 但科研不一样，不需要攀关系，不需要硬着头皮社交，不需要努力融入Alpha或者Omega的文化背景，只要有硬成果，在愈发完善的双盲同行评议制度下，审稿人和撰稿人互不知晓对方的身份，能评价彼此的就只有文章的质量。 当然，不能遇上唐棣这种满眼偏见还傲慢的无知审稿人。 “她是你的病人，手术在你们医院里做，我把方案确定下来之后你来安排，我这边多有不便。”张之翎说。 “这次之后我可能会把两个病例整理出来发一篇报告，希望我没有被杂志社拉黑。”张之翎依旧不忘找机会鞭尸唐棣的审稿意见。 唐棣：“……” * 同一时间，剧组酒店，房门内外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 宋意捂着自己的肚子，十分防备地盯着沈遇，短短十秒钟时间，沈遇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摇身一变，从生活放荡四处乱睡的Alpha降级成了去母留子的封建大毒瘤，她还有多少惊喜是宋意不知道的。 “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对孩子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我是说……你去医院检查，有没有……检查结果什么的，我想看一看……”沈遇努力找补，试图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正常人。 “对，就是这样，对于这个孩子的直系血亲之一，表达一下应有的关切。”沈遇说。 宋意眯起眼睛审视着沈遇，看得沈遇心里直发毛，在沈遇阿巴阿巴地把借口说尽之后，宋意终于一闪身让开了门口。 “进来吧。”宋意松了口。 这是沈遇第一次踏足宋意的房间，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十年前她原本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就在当众宣读了宋意的体检报告之后，她被自家父母混合双打，扭送到宋意家登门道歉，但宋意毫不留情地给她吃了闭门羹。 那之后沈遇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套上麻袋胖揍一顿，她住了半个月的院，错过考试差点降级成宋意的学妹，不用说，一定是宋意这个心黑手狠的Omega事后报复。 打着石膏躺在病床上的沈遇发毒誓以后再也不上赶着去宋意家，宋意请她去她都不去。 但鉴于这么多年你来我往的争斗里沈遇发过的毒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数全都被她当成个屁给放了，所以这次她内心毫无芥蒂地主动敲宋意的门，并且在得到准入许可之后，大摇大摆地四处观摩。 嗯，虽然酒店房间的内部构造都是一样的，但跟着剧组常住，总归还是会多带一些个人物品，宋意床头的加湿器不错，是个粉色的小兔子形状，枕头立起来靠在床头上，上面一个明显的凹陷，沈遇几乎能想象出来自己来之前宋意用怎样的姿势靠在床头上。 宋意的电脑在床上大大咧咧地开着，她跳上床盘腿坐下，调出她从唐棣那里拷回来的检查结果，甚至她连B超照片都备份了一份。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你想确认真伪也可以理解，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在这里，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拿去找你信任的人检查。” 宋意把电脑一转，屏幕对着沈遇的方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看一眼。”沈遇小心翼翼地在宋意的床边坐下。 ？ 是她的错觉吗，宋意的床好像比她那边的软？ 在宋意的注视下，沈遇硬着头皮点开宋意的检查报告，她完全不想看这些东西，她也看不明白，上面的那些项目她甚至连断句都不会。但宋意不可能拿这种事来骗她，她也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宋意的理由。 她就是，头脑一热，想要借宋意一个肩膀依靠，然后发现对方完全不需要，让沈遇难得的一腔柔情显得无比不合时宜。 沈遇刷刷刷地切换文件，然后一张黑背景的照片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上，照片中间是一团模糊的光影，凭借出演电视剧积累的常识，沈遇知道这是一张B超图像。 “这是我们的孩子，是吗？”沈遇问。 这句话的语调比她想象得更加轻柔，说出“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的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撞上了沈遇的心脏，她呼吸都放轻了。 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手边的位置陷下去，宋意挪动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屏幕。 宋意身上洗发水的香味缭绕在沈遇鼻尖。 “是，这就是我们的孩子。”宋意说。 “她这么小……”沈遇轻声感慨。 “她一定很可爱……”宋意说。 “一定。”沈遇点头。 一秒、两秒…… “好吧，我承认，其实我根本看不到孩子在哪。”沈遇的演技撑不下去了。 宋意：“我也看不到。” 宋意直起身，沈遇鼻尖好闻的洗发水香味骤然消失，一切旖旎的气氛荡然无存。 沈遇和宋意两人面面相觑，《云烟》剧组的两位主演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互飙演技并且彼此当真。 宋意把电脑收回去，拆开头上的干发帽，用手指把湿漉漉的发丝捋顺，然后去卫生间拿了个吹风出来，看到坐在床边的沈遇，宋意一愣。 “你怎么还没走？”宋意问。 沈遇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宋意看起来和论坛上说得完全不一样，她完全不需要自己。 “那个，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做手术？”沈遇问。 “还没有定。” 唐棣说她联系到了那位专家，她会仔细评估宋意的身体状况，然后给她制定一个伤害最小、恢复期最短的手术方案，之后会通知她。 “那……你去手术之前记得告诉我，我……我想陪你一起去。”沈遇说。 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宋意是孤身一人，她不想这个孩子离开时自己依旧不在宋意和孩子身边。 宋意思忖了两秒，答应了沈遇。 “还有事吗？”宋意问。 “没……没了。”沈遇终于没有任何留下的借口了。 “那，慢走不送，晚安。”宋意指了指房门的方向。 咚的一声，沈遇被扔出门外，房门紧随其后几乎要砸到她背上。 门里，宋意重新打开被她扣上的电脑屏幕，上次打开的页面骤然出现在屏幕上，她靠进已经冰冷的枕头凹陷里，眉宇间笼罩着忧伤。 宋意点了点那团光影的中心，然后在指尖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再见了，宝宝。” 第14章 约手术 几天后，宋意收到了唐棣打来的电话。 “手术方案定下来了？这么快？”宋意有点意外。 “怎么，不想做了？”唐棣问。 “我找到的专家曾经遇到过一个和你条件差不多的病例，那个Omega孕后期吃了些苦头，但最终母子平安。”唐棣说。 宋意深吸了一口气，医疗技术的进步给了人太多的希望，让人几乎忘记了世界上还有许多不得已。 “谢谢唐主任，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可能空出两年时间生孩子。”宋意说。 沉默在电话两段蔓延，唐棣非常明白宋意的处境，她无法想象如果哪天她忽然发现自己怀孕了，并因此必须离开她所钟爱的事业，孕期加产后恢复期，等她重新回到职场的时候，医学或许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她所掌握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此落伍，甚至被证伪。 幸运的是，她是Beta，她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之后，就可以一生心无旁骛。 对于宋意来说，情况甚至会更糟，她的行业是同行与同行之间的直接对抗，鲜花掌声中观众是天使，门庭冷落时，观众比任何人都薄情。 “嗯，我明白。”唐棣说。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预约一下时间，最好能空出一周的时间，趁现在月份还小，速战速决。”唐棣说。 宋意沉默着，她盯着日历看了许久，导演组做了近一个月的拍摄计划，她事先跟吴晗打了招呼，她近期要请一周的假，她给的理由是，后续治疗。 治疗，把这块肉从她身体里拿出去。 吴晗当场同意了她的请假申请，她可以任选一周去医院，只需要提前三天告知他。 现在，她就要选那个日子了。 “就下周吧。”宋意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注定无法带她来到这个世界，那不如早点说再见，宋意不确定再等下去自己还能不能这样铁石心肠，但很确定的是，在得知这个孩子存在之后，哪怕只有几天的时间，她就已经要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她现在只是一团细胞，神经没有发育，感觉不到痛。”唐棣轻声安慰。 声音经过电流的压缩传递到千里之遥，看不到神情动作的情况下，单纯语言传递的信息几何级坍缩，但宋意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唐棣对她的感同身受。 “谢谢。”宋意苍白着脸抿唇微笑。 “好的，下周一你直接来找我，我给你安排手术。”唐棣说完这句话，挂断了电话。 宋意望着黑掉的屏幕出身，上面倒映着自己用尽全力的微笑，这个表情放在哪部剧里都是不合格的表演，宋意用堪称严格的目光审视着自己，一点一点松动脸部的肌肉，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直到从脸上看不出异样为止。 她转身，回到片场，灯光镜头下，她还要演绎别人的故事。 今天接下来的戏是她的独角戏，三四个机位瞄准她一个人，没有人能替她分担。 吴晗：“Action！” 连环发生的恶性案件让冉警官心力交瘁，上级对这系列案件非常重视，而她一筹莫展。又一次汇报工作之后，她的老领导拍着桌子质问她：“死者都在天上看着你，你迟一天抓到凶手，就可能有新的无辜百姓遇害，冉墨我问问你，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事实是，冉墨睡不着，她已经连着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夜了，但她的对手好像非常熟悉警方的手段，现场干干净净，除了所有的死者都被会缺失身体的一个部分以外，没有任何线索。 他们总是迟来一步。 深夜，冉墨独自坐在电脑前，身后一块白班上写满了他们至今为止的发现和推测，线头杂乱，甚至彼此矛盾。冉墨睁着熬红的眼睛，在电脑上放大查看每一张现场照片。 冉墨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但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第一个死者缺失了右手，第二个死者缺失了左手，第三个死者缺失了腹中的胎儿，然后是第四个，缺失了右眼。 为什么是这些器官，为什么是这个顺序？一般凶手从死者身上带走什么东西，多半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收集欲，要么是同一个器官组织，或者遵循某种显而易见的规律。 原本他们以为凶手对死者的手情有独钟，但第三个死者缺失的胎儿让他们全盘推翻了之前的猜想，而胎儿这个意象有很重的性别指向和情.色意味，和左右手的心理色彩完全不一样，他们就是否应当把那一起案件归入连环案件中就进行了很久的争执，最终还是冉墨拍板纳入的。 因为三起案件中死者的死亡时间间隔一致，而且手在某些特殊癖好的人眼中也属于性暗示。 然后第四个死者的右眼，既无法纳入情.欲体系，死亡时间间隔也对不上。 同事们都主张这是一起个案，但冉墨觉得这四起案件冥冥之中就是存在某种联系。 在那天靠在教室后墙上听郁容讲课的时候，郁容靠在讲桌上娓娓道来：“连续杀人案的凶手多半有心理问题，他们或许看上去和普通人别无二致，但往往对某种事物有强烈的信仰，在时候分析中，宗教信仰占到犯罪成因的半数以上，而且会在作案时留下明显或不明显的宗教暗示。” 宗教…… 冉墨把四张现场照片的图层叠在一起，按照案发时间顺序把缺失的器官连线，然后冉墨忽然坐直，她盯着自己的屏幕瞪大了眼睛，这和四个案发现场在地图上组合成的图形几本相似！ 如果前三起案件的间隔时间相同，是否可以视为一组，前三个器官连成了一个倒三角，而第四个器官是倒三角上方的一个点。 冉墨知道，有一种信仰和三角形有关，一正一倒两个三角重叠，就是六芒星！ 而今晚，距离第四个死者的死亡时间，和第三个、第四个死者的死亡时间间隔相差不多。 就是今晚！ 下一个现场，会是正三角形的哪个顶点？ 冉墨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她一把抓起外套，边走边给自己今晚请假的助手打电话，她们两个一人奔赴一个顶点。 临时行动来不及走正常程序报备，冉墨开着自己的私车呼啸而出，地图上她标的那个点就在半个小时车程之外，而根据法医估计的死亡时间，留给她的时间也只有半个小时。 CUT！ 这一条过了，一整场戏冉墨的情绪都如同踩在沉重和疯癫的界限上，宋意瞪着通红的眼睛，咬紧牙关下颌线紧绷，韩导对这样的状态勉强满意。 拍完之后，宋意坐在场边休息，她的脸色依旧没有转霁，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用经验程式化表演。幸好，这一场她的情绪是内收的，是爆发的前夜，她绷着就可以了。 收工之后，吴导意味深长地问宋意：“心里有事？” 导演还是看出来了。 “嗯，看来我情绪还是没控制住，让导演担心了。”宋意无奈地笑了笑。 “有什么事，说出来我看能不能解决？”吴晗问。 宋意摇了摇头。 “导演，我可能要请假了。” “那个治疗？什么时候？你到底是什么病？”吴晗追问。 “下周一开始，连续三四天吧，导演放心，不严重。”宋意擅自缩短了唐棣建议的请假时长。 “周一，那就是后天了。”吴晗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宋意的肩膀，“别紧张。” 两人身后，听到全程的沈遇瞪大了眼睛。 她一早就发现今天宋意的情绪不对劲，看到下了戏她单独找吴导说话就悄悄跟了上去，没想到，后天，竟然这么快。 宋意和导演挥手再见了，她要转身了，沈遇慌不择路地跑开，她不想被宋意看到自己在场，虽然这场谈话也没有发生在一个私密的场合。 沈遇的心脏在狂跳，她不明白自己为什要躲开，可能是因为，她自己这个时候，也并不想面对宋意。 沈遇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做贼心虚一般点开购物软件，上面躺着几个她昨晚夜深人静时下单的孕妇奶粉和孕妇补剂，还有一件可爱到让人看了嘴巴就忍不住咧起来的婴儿小袜子，都是那个论坛上大量Omega推荐的人气好物。 她那个时候一定脑子不清楚，她只想着这么可爱的袜子，一定要买给自己的孩子穿。 宋意根本没打算生下这个孩子，这双袜子永远也没机会被人穿在脚上。 沈遇点击退货，却被告知商品已经发出，来不及了。 客服温馨地提示她：“等到货之后直接拒收就可以了呢~[亲亲]” 客服的波浪号和那个亲亲的表情让沈遇眼前一黑，她无法想象那个场景。到货，寄到片场来，这样敏感的东西她必不可能交给助理去拒收，只能她本人亲自去。那万一要是被宋意看到了，她百口莫辩，到时候宋意一定又会牙尖嘴利地嘲讽她。 “难道你这么就想要孩子吗？”宋意一定会这样嘲讽她的。 沈遇猛地闭了闭眼睛，妈的，她昨天晚上是疯了吗？ 作者有话说： 放心，孩子不会打 -------------- 感谢在2022-09-13 22:00:00~2022-09-20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263353 15瓶；H、磕的cp都是真的 6瓶；311 2瓶；战场原羽川、疯p少女没有爱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决定 周日晚上，宋意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打开和沈遇的聊天界面，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 沈遇说去做手术那天要告诉她，她想要陪宋意一起去，但越是临近那天，宋意的心越乱，一想到她躺在手术室里，沈遇坐在门外等她，她心里就一阵一阵觉得异样。 终于拖到现在，她还没有跟沈遇开这个口。奇怪的是，沈遇这几天也相当安静，除了拍戏以外，宋意几乎一句话都没跟沈遇说上。 就好像，她们两个都在不约而同地躲着对方一样。 现在，终于到了不得不说的时候，宋意选择打字沟通，避免当面说的时候被沈遇从表情上独处端倪。 其实要说就一句话：“我明天去打胎，你要不要一起来”，但这样干巴巴地说出来总觉得整句话哪里都不对劲，宋意一边下意识抚摸着小腹，一边删删改改，还没改到自己满意，突然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陈姐，怎么晚了，有什么事？”宋意接起来。 “小意，最近拍摄怎么样，还顺利吗？”经纪人陈念显得有点拘谨而过于客套了。 宋意一愣，才想起来，上次和陈念的电话她们是不欢而散的。 好像是因为宋意发现自己要跟沈遇同组，跟陈念发了好大脾气，而陈念指责宋意是情绪化的Omega，为此宋意甚至跟陈念放了狠话。 宋意进组才多久，她现在回想起来就有种时过境迁的感觉了，她甚至不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生气，或许还是因为怀孕引起的激素波动，以及当时她似乎正被孕吐折磨着。 显然，宋意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陈念似乎还愧疚于那次话赶话的争吵。 “陈姐，挺顺利的，大家都很好，导演也挺照顾我的。”宋意乖顺道。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明确的对不起和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很多时候一点软化的语气就足以表明一切了。 “好，好，那就好。” 陈念连说了三个好，让宋意觉得很不寻常，以她和陈念正常的相处模式来说，陈念绝不至于小心翼翼至此。 “怎么了陈姐，出事了？”宋意敏锐地问。 陈念深吸了一口气：“是有点。” “我听到风声就先告诉你，《女将》那个片子又出事了，明年拍不了了。”陈念说。 “什……什么意思？明年拍不了了，那什么时候能开拍？”宋意问。 “最早后年，需要运作。”陈念沉痛道。 《女将》，这是陪伴宋意走过整个青春期的精神支柱，是她出道以来一直想参与的作品，只要能演，是网剧她也演，不能评奖她也演，这本是她的执念。 但很奇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宋意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遗憾惋惜，而是欣喜。 明年《女将》拍不了了，那她还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吗？天平一端的砝码突然被清空，另一端重重地砸下来，砸得她眼圈都红了。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如此舍不得这个孩子。 “小意，你……你别太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这边帮你留意着，有类似的本子我也会帮你争取的，你……”陈念听宋意半天没说话，自己也慌了神。 陈念知道宋意有多喜欢《女将》这个本子，她也知道她把宋意诓进现在这个剧组有多委屈宋意，原本这一切都是宋意为了演《女将》才接受的，现在告诉她《女将》又没了，如果换成是陈念，她肯定接受不了。 “陈姐，”宋意开口，发现自己声音喑哑，喉头一阵一阵发酸，“我没事。” “既然《女将》又跳票了，那我能不能，拍完这部戏之后休息个一年左右？”宋意问这句话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手头的这部《云烟》只会拍三到四个月，那之后她完全有时间在家里安安心心待产，什么都不会耽误。如果陈念同意不给她安排新戏，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打掉这个孩子？ 宋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她等着陈念先开口。 电话的另一端，陈念眸光闪烁。 休息，宋意入行三年多以来，第一次主动跟陈念提休息，这样心如死灰，这样委曲求全，陈念心疼坏了。 “可以可以，你早该休息了，换换心情也好。”陈念满口答应。 一颗心重重地落地，没有借口了。 宋意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怀孕了，她还打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中断如日中天的事业，跑去生一个孩子，和孩子的Alpha母亲根本没有爱情，也没有婚姻，可她为什么完全体会不到那种对未来失控的恐慌感呢？ 宋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明明早就发誓要做一个一辈子不婚不育专注事业的独立Omega，她不喜欢小孩子，从来没有像其他小Omega说的那样，一看到小婴儿心都化了。 但现在，她所有的思维都被一个念头占据，她的孩子，一个会继承她的血脉，或许长大后会和她很像的孩子。 宋意爱这个孩子，她希望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她做下了决定。 挂断和陈念的电话，宋意想也没想就一个电话打到了唐棣那里。 “你上次说给我动手术的那个专家曾经接生过一个跟我一样的Omega是吧？”宋意劈头盖脸直接问。 “是的。”唐棣答。 “那么，在她看来，我有没有生下这个孩子的可能？”宋意问。 唐棣沉默了两秒钟，说：“有。” “你是不是……” “是的，我改主意了，我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宋意说。 唐棣：“你可能会吃一些苦头，会比正常的omega更辛苦，你完全了解生育的代价吗？” 这次宋意没有立刻回答，她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完全接受自己会付出的代价吗？ 她听到自己的内心给了肯定的答复。 “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宋意又一次坚定地告诉唐棣。 “好吧，事实上那位专家现在就在我旁边，她希望明天依旧能见到你，她需要当面评估你的身体状态。”唐棣告诉宋意。 * 第二天，周一，当初约定好要打掉孩子的日子。 沈遇睁着眼睛熬了一整夜，直到晨光熹微，她依然无法相信，宋意竟然没有告诉她今天要去做手术，宋意明明答应她了的。 如果沈遇那天没有跟着宋意偷听到她跟导演请假，她就完全不会知道这一切，她会正常来到片场，然后错愕地发现宋意竟然迟到，她或许会多方打听才能知道宋意那天不会来，接下来的一周都不回来，然后她就会错过送别孩子的这一天。 宋意怎么可以这样，这明明也是她的孩子！ 沈遇站在窗边，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盯着酒店大门和门口那条路，她还在期待一个希望渺茫的可能性。 可能宋意不是不打算告诉沈遇，而是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她今天的手术安排取消了，早上起床她会和往常一样，出门右拐前往片场。 ！ 宋意出来了。 她往左，进了地下车库！ 沈遇暗骂一声，夺门而出冲进电梯，她要追上宋意，找这个出尔反尔的Omega问个清楚。 她为什么不敢告诉自己，她为什么不敢叫上自己陪她，她在怕什么，她怕自己拦着不让她打掉孩子吗？ 叮—— 电梯到达一楼，门缓缓开启，晨风带着湿润的雾气扑面而来，一对年轻的AO牵着她们蹒跚学步的小女儿正在前台办理入住，小女孩手上挂着一串散贝壳穿成的手链，晃一晃就会哗啦啦响。 沈遇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 对啊，她不想要宋意打掉孩子，她其实，不想的。 该死，她为什么才意识到呢？ 箭在弦上，避无可避，没有时间给她犹豫扭捏了，她一定要拦住宋意，她要为她的孩子争取。 沈遇拔腿就跑。 * 车库出口，宋意开着她的贴满了防窥膜的车驶出，她流畅地拐弯、加速，车载音箱响起她最喜欢的民谣，手机上弹出唐棣询问她还有多久才到的消息。 “宋意——” “停下——” “宋意！！！” 沈遇声嘶力竭。 车里，民谣唱到副歌，沧桑沙哑的嗓音如同泡在醇酒里的老故事，宋意调大了音量，她喜欢封闭空间带来的沉浸感。 “宋意！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沈遇气急败坏。 宋意丝毫没有停车的迹象，沈遇眼睁睁看着宋意车屁股喷出的尾气，气喘吁吁地打宋意的电话。 “接电话！接电话！”沈遇咬牙切齿。 手机铃声响起，完美融入苍凉悲怆的和弦。 五十秒之后，在电话挂断前的最后几秒，宋意的余光终于瞟到手机屏幕，她下意识皱起眉，踩下刹车，按下接通键。 “宋意！！!”沈遇嘶吼破音。 宋意赶紧把手机拿远，都不用开免提，沈遇喘得像个摩托车一样，宋意听得一清二楚。 砰！ 一只手拍上宋意那边的车窗，沈遇发丝凌乱，如同缺水的鱼一样张开嘴艰难喘息。 “宋意……你……不许走……”沈遇红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沈遇be like：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燕子！！！ （捂脸）（暴露年龄）（暴露精神状态） 第16章 求你 宋意打开车窗，满脸诧异：“沈遇，大清早你发什么疯？” “你要去医院？”沈遇问。 宋意点头。 然后，宋意第一次从铁骨铮铮的沈遇眼睛里看到水光慢慢聚集。 “别去，行不行？”沈遇低声下气。 宋意：“什么？” “我……我知道突然提这种要求很过分，我一开始也答应你了，但是我……我自己其实也是刚刚意识到……”沈遇语无伦次。 “宋意，每个生灵都有来到这个世界的权力，我们不应该这么自私，她……她还没看过这个世界……” 沈遇的目光慢慢滑向宋意的小腹，那里尚且平坦，看不出有个小生命正在悄悄生根发芽，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把酸涩的泪意憋回去。 “这样吧宋意，就当作是为了我，看在我的份上，把这个孩子留下吧，求你。” 这是沈遇第一次对着宋意说“求”，是为了她们的孩子。 宋意抿唇，说实话，她有一点感动。 但不多。 “沈遇，你这话好没道理。”宋意笑道。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留下这个孩子？经历生育之苦的人是我，你只参与了那一晚的意外，什么叫看在你的份上留下这个孩子，你在我这有什么面子？”宋意反问。 沈遇无话可说。 宋意关上了车窗。 “等等！” 沈遇试图去扒窗缝，但宋意毫不迟疑，大有沈遇不撒手就直接关窗夹她手的架势，沈遇眼疾手快地缩回手，然后快速绕到车前，大义凛然。 “你要去，就从我身上压过去。”沈遇叫嚣。 宋意：“……” 她现在怀疑，孩子会不会遗传沈遇的智商。 咯噔一声弹响，宋意解开了车门的中控锁，她重新打开车窗探出头对沈遇说：“上车。” 下一秒，沈遇已经安然在副驾驶位落座了。 “沈遇，我先跟你说好，我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你而改变决定，那你最好去测试一下智商。” 沈遇看着宋意，目光灼灼。 “我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宋意说。 沈遇：“！” 宋意转过身，在沈遇开嚎之前，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她嘴巴上，“我说过了，和你没有关系，完全是我自己的决定，你懂吧？” 沈遇被迫噤声，只能小幅度地点头。 “我只是，舍不得这个孩子。”宋意说。 她转过身面相前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 指端残留的柔软触感让宋意脑子发懵，她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做出那样的动作，她好端端地去摸沈遇的嘴干什么？ 明明，她直接让沈遇闭嘴就行了。都怪沈遇，和她相处久了人都变傻了。 “我现在要去做检查，你跟我一起？”宋意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当然。”沈遇整理好坐姿。 车缓缓启动，沈遇系好安全带正襟危坐，沉默在狭窄的车内空间里蔓延，她逐渐冷静下来了，脑子像不是她的一样，开始循环播放刚刚她奋不顾身拦车时候的模样。 天呐，太傻了！ “听歌吗？”宋意问。 “听。”沈遇答。 听首歌，换换脑子，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都清出去。 音响启动，沙哑的女声流淌出来。 “爱让人变痴变傻变得奋不顾身。” 沈遇：“……” 宋意：“换一首？” 沈遇：“好的。” “贪念你的指尖你的唇瓣你的温柔呢喃。” 宋意：“……” “再换一首？”宋意问。 沈遇：“好的。” “梦醒了太晚了我如何与你做伴？” 宋意：“……” 沈遇：“……” 宋意：“好像也没什么好听的。” 沈遇：“确实。” 宋意抬手关了音响，音乐戛然而止，车里重新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沉默的滋味让人浑身难受，车里的气氛逐渐走向诡异的焦灼，在过了第三个路口之后，沈遇终于坐不住了，她尝试挑起话题。 “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去医院要叫上我，为什么没叫我？”沈遇问。 虽然她坐在宋意的副驾驶上问这个问题有故意挑事的嫌疑，但沈遇现在脑子里也就只有这一个问题。 宋意为什么不叫她呢？ 根据沈遇演过的那么多烂俗偶像剧套路，宋意难道想背着沈遇留下这个孩子？ 春风一度之后，发现自己怀孕的Omega惊慌失措，做了坏事Alpha没有负责任的打算，小Omega只好偷偷带着孩子出走，直到三年之后，Alpha在机场遇到缩小版的自己…… “我忘了。”宋意开口打断了沈遇的幻想，她理直气壮，听上去毫无歉意。 确实是忘了，头一天陈念那通电话扰乱了宋意的全盘打算，在那样心神激荡的时候，谁还能记得她给沈遇编辑到一半的消息呢？ 宋意瞥了一眼身侧，“怎么，有意见？” 沈遇愤愤不平：“没有，不敢有。” 然后在心里默念：“一孕傻三年，一孕傻三年。宋意忘了很正常，要宽容，要体谅。” 终于一路相安无事到了医院，沈遇远远地瞧见医院的招牌脸就开始发绿，看着宋意欲言又止，等跟着宋意从地下车库里钻出来，看她毫不犹豫地坐上了通往神经外科楼层的电梯，沈遇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你不去孕产科吗？”沈遇幽幽问。 “先来见朋友。”宋意抿唇笑。 八楼，神经外科，宋意熟门熟路地推开一间诊室门，唐棣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了？怎么这么慢？” “来了。”沈遇如丧考妣。 唐棣看到宋意身后跟着的沈遇时，眉毛挑得老高。她指着沈遇，又看向宋意，思维用最快的速度发散。 “你！你就是那个始乱终弃的混蛋？！”唐棣大受震撼。 “怎么说话呢？谁始乱终弃了？” “始乱终弃”这四个字踩中了沈遇的尾巴，以至于她听见后面的混蛋俩字，就好像没听见一样。 一些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唐棣突然回想起来某一天早上，她上手术之前，沈遇找她叽叽歪歪哭天喊地说她被人夺走了贞操，把自己形容得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唐棣：“……”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唐棣开始怀疑人生。 宋意：“一些意外。” 沈遇：“命运的捉弄。”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们俩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天赐的姻缘，现在赶快跟我去检查，专家脾气不好，你们已经迟到了。”唐棣推着宋意和沈遇就往门外走。 “这专家谁呀，这么大派头，怎么感觉你挺怕她的？”沈遇问。 “对，我怕死了。”唐棣面无表情，“快走快走。” 唐棣知道张之翎在这么短时间里拿出一个成熟的手术方案需要耗费多少心血，结果临到头来宋意这边变卦了，她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而且宋意这一胎大概率需要张之翎全程负责，原本她只需要请假一两天，以后怕是还有不知道多少个一两天要请，张之翎那厮极其记仇，她不会折腾患者，那她会拿谁撒气就显而易见了。 唐棣欲哭无泪。 * 检查室，宋意终于见到了唐棣一直念叨的那位神秘专家，据说是她不远万里动用私人关系找来的，唐棣那么忌惮，让宋意以为那人没有七老八十，也至少得是个五六十岁须发全白的形象了。 没想到，竟然是个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人。 “你好，我叫张之翎。”她跟宋意握了握手。 “我从唐主任那里了解了你的大概情况，但还有些细节我需要重新评估，孕期你体内的激素水平会出现大幅度变化，而你的生殖器官其实也出在二次发育的激素敏感期，距离你上次检查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我有些猜想需要验证。”张之翎说。 宋意：“哦，好的。” 宋意在这方面是完全的门外汉，遵医嘱可能就是她最大的美德了，她跟着张之翎的指引躺在仪器上，张之翎熟练地操作着唐棣医院检查室的设备。 “门外那个，是你家属？”张之翎忽然问了一句。 宋意下意识啊了一声。 家属，她从来没把这个词和沈遇联系在一起过，但在医院这样的环境中，沈遇是她腹中孩子的Alpha母亲，那似乎，就是家属？ “是。” 张之翎弯起唇角，宋意忽然意识到，这是她见到这位张医生以来，她的第一个笑脸。 “她看上去不是很成熟。”张之翎淡淡道。 她站起身，示意宋意从仪器上下来，然后一边在自己带来的背包里面翻找什么东西，一边对宋意说：“怀孕是一个很辛苦的过程，对于你来说只会更加艰难，你家属必须懂得什么时候该给你什么样的支持。” 她找到了，拿出来一个小册子，递给宋意：“拿回去让她好好学学。” * 门外，唐棣扯着沈遇的袖子往楼梯间走，到了前后无人的地方，唐棣压着嗓子问：“你和宋意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谈了？” “没有。”沈遇不假思索。 “那你们以后还会发生……那种……命运的捉弄吗？”唐棣问。 沈遇：“当然不会！狗才想碰她！” 唐棣微笑：“那如果她以后情绪脆弱，需要人安慰呢？或者她下肢浮肿，腰酸背痛，行动不便，谁来帮她按摩照顾她呢？孕后期信息素会时常发生扰动，需要伴侣的信息素进行抚慰，你打算让哪位Alpha来代劳呢？” 唐棣每问一个问题，沈遇就傻眼一分，直到最后一个问题，她终于忍无可忍。 “那可是我的孩子，还有哪个Alpha能代劳？”沈遇支棱起来。 唐棣笑而不语，她早就看得出来，沈遇这家伙这辈子就栽在宋意手里了。 “诶，不对呀唐棣，你怎么这么向着宋意？”沈遇忽然回过味来。 比被唐棣发现自己和宋意莫名其妙有了一腿更不对劲的是，宋意和唐棣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你还是我们反宋意协会的副会长吗？”沈遇质问。 反宋意协会唯一的会员兼副会长唐棣：“……” 唐棣：“沈遇，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怪我没劝过你。” 横遭背叛的沈会长如遭雷劈，满脸不可置信：“唐棣，我看错你了！” 第17章 小馄饨 在等待宋意检查的数个小时里，沈遇经历了信仰的又一次崩塌，她最信赖的好友，竟然早早地倒向了宋意的阵营。 她恨啊！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小丑，永远在不合时宜，永远慢人一步，孩子的事是这样，唐棣的事也是这样。 在极端悲愤的情况下，沈遇打开微博，编辑：“我是傻逼。” 这个时候，她需要她贴心的粉丝给予一点安慰。 沈遇一刷新，十条评论就已经就位了，就仿佛她的粉丝们住在微博上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笨蛋老婆终于意识到这一点了吗？】 【鱼鱼不哭，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让他过去吧，毕竟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鱼——先别忘，讲出来让大家笑一笑！】 沈遇：“……” 她错了，错得好离谱，她怎么会奢求从她这群粉丝的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沈遇。”宋意从检查室里出来，手里多了个包。 沈遇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机随意往口袋里一塞，问宋意：“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她说，没太大问题。” 张之翎重新检查了宋意生殖腔的发育程度，对比两次检查结果，她发现宋意的生殖腔有变得更成熟一点。这印证了她的猜想，孕期激素增长可以助力宋意神奇的二次发育。 “她给我打了一针……”宋意回想着张之翎的话。 张之翎说外源激素可以在短期内加速她生殖腔的发育成熟速度，给胎儿留出一定的生长空间，但任何人工合成的东西都不会有自体产生的那么稳定，近期宋意可能会产生一些药物反应。 但张之翎拍着胸脯跟宋意保证，药物反应是完全可控的，不会给她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嗯，打了一针，然后呢？”沈遇还在等待宋意的下文。 宋意张了张口，张之翎让她带给沈遇学习的Alpha陪产学习手册在她的包里发烫，她无法想象沈遇像普通AO夫妻那样照顾她。 “没什么，没然后，就是打了一针。”宋意对沈遇说。 沈遇哦了一声。 “医生有没有给你讲孕期要注意什么，我听说好像还挺复杂的。”沈遇说着，挠了挠头。 “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吧，你应该也不太了解，还是找医生问问清楚比较好。”沈遇赶紧找补。 “嗯，她给了一点学习资料。”宋意扬了扬手上的袋子。 里面装的不止有给她的，还有给沈遇的…… 还是不能让沈遇看见，不然她要以为自己软弱到需要她照顾了，她才不需要沈遇照顾。 等到三个月后《云烟》这部戏拍完，她和沈遇桥归桥路归路，她没必要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搞得这么复杂。 沈遇看了一眼那个袋子，然后视线飞快闪躲开。 宋意和沈遇两个人并排在医院的走廊上往外走，沈遇的肚子忽然咕咕叫了两声。宋意的检查直接折腾到了下午，现在其实已经过了中午饭的时间了。 “你没去吃饭吗？”宋意问。 “没，跟人吵架，气饱了。”沈遇答。 宋意弯起唇角，这的确像是沈遇能做出来的事。 “那找地方吃饭吧。”宋意提议。 医院的后街往往有许多小吃，不一定有多好吃，但在医院里筋疲力尽的人往往很难记得按时吃饭，这时候那些超长营业时间小吃摊给了很多人热腾腾的裹腹之物。 宋意和沈遇绕过医院前门的车水马龙，在拥挤杂乱的后街，人间烟火味扑面而来。沈遇下意识去观察宋意的表情，发现宋意闻到这里的味道没有露出恶心难受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宋意和沈遇这样的人，平时是很少来到这种地方的。 沈遇的视线从一个个不太讲究的招牌上扫过，有的上面沾着陈年油渍，有的破破烂烂字都是错的，沈遇的眉头拧紧。 谁家怀孕的Omega吃这样的东西？ 沈遇刚想劝宋意换个地方吃，一扭头却看见宋意吸了吸鼻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不远处一个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馄饨摊。 那目光，至少比看沈遇深情多了。 自从宋意怀孕以来，在剧组里每次吃饭都挑挑拣拣慢慢吞吞，沈遇甚至都怀疑宋意有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没想到剧组人均三位数的盒饭她看不上，小摊上十块钱一碗的馄饨她看得这么入迷。 沈遇咬牙，行，吃，孕妇最大。 沈遇瞧了眼路上横流的不知道什么水，认命地叹了口气，“你先回车上，我去给你打包一碗回来。” 沈遇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的不明积水，艰难来到馄饨摊老板娘面前。 她的小羊皮鞋底十有八九会报销在这段路上，宋意绝对猜不到她这口馄饨成本有多高！ 沈遇在心里埋怨宋意，但对着老板娘说话还是带着笑意，虽然她脸上的口罩把表情遮了个严严实实。 老板娘抬头看了眼，对沈遇的打扮丝毫没有任何异议。医院嘛，戴口罩多正常。 “麻烦来两碗馄饨，清淡一点，我要打包。”沈遇说。 沈遇看得清楚，这馄饨又小又扁，老板娘捏馄饨只图快不求质量，每个馄饨包的馅都少得可怜，高汤更是不用想都不用想。真不明白怎么就勾起了宋意的馋虫了。 老板娘拿出两个打包碗，在碗底铺上底料，等馄饨煮好了，混着热腾腾的原汤往碗里一冲，紫菜虾米的鲜香，榨菜的咸香，还有一点并不厚重的荤香扑面而来，老板娘看了沈遇一眼，手脚麻利地帮她打包装好。 “给家人带的吧？”老板娘问。 沈遇点了点头。 “看你穿的像个有钱人，要不是生老病死，你们谁会来吃我这点东西。”老板娘摇了摇头，像是在自嘲。 “不，你的手艺很好，闻起来很香。”这句沈遇即是恭维，也算是真话。 “我看你跟你身边那个姑娘站那边看半天了，我这还算干净是吧。”老板娘笑了笑。 “主要是她想吃。怀孕的人，嘴都刁。” “哎呀，怀孕了，恭喜恭喜。”老板娘的脸色一下子亮堂起来。 “可说呢，当年我怀我家那小子的时候，每天就念着这一口。”老板娘笑成了朵花。 沈遇在社交方面还是有天赋的，只要她愿意哄，她可以轻易收获别人的欢喜。 “我能不能问问，这里面都放了点什么，回头我家那个闹着要吃，我总不好大半夜地跑来找你。”沈遇笑着问。 “这没什么，就是一点紫菜、一点虾皮、一点葱花、一点胡椒粉、一点鸡精，关键还要加小半勺猪油，这才香呢。馄饨馅里面打一点水，这样煮出来嫩。”老板娘丝毫没有要藏私的意识，恨不得手把手教沈遇做。 “回去做给你家Omega吃哦，很快的，一点都不麻烦。”老板娘叮嘱道。 “嗯，肯定的。”沈遇点头。 她拎着两碗小馄饨回到车上，当着宋意的面掀开盖子，咸鲜的热气一瞬间挤满了车里的空间，宋意吸了吸鼻子，食指大动。 她用小摊的黄色塑料小勺子连汤带料地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热气，迫不及待地送进口中，餍足地眯起眼睛，让沈遇联想起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好吃吗？”沈遇问。 “好吃。”宋意显得很开心。 沈遇也捧着自己那碗吃了一个，确实是不错的味道，但比起沈遇吃过的无数山珍海味来说，这碗馄饨远达不到让她称赞的地步。 但，的确开心。 “这种地摊不一定干净，你现在饮食上要注意，以后还是要尽量少吃外面小摊小店的东西。” 沈遇叮嘱完这一句，看着宋意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心里忍不住发笑。 逗宋意，更开心。 “这东西很简单，以后你要是想吃，我做给你吃。”沈遇脱口而出。 宋意捧着碗的动作一僵。 这个承诺，有点过界了。 “不用，偶尔一次尝尝就行。”宋意拒绝了沈遇的示好。 沈遇：“？” 怎么好好的，突然又冷漠了呢？ 宋意沉默着吃完这碗馄饨，开车往片场回去，她不需要动手术了，自然也不需要那一周的假了。 沈遇沉默着，心里越想越不自在，宋意这是在拒绝她的照顾。她堂堂沈遇难道很经常照顾人吗，长这么大她这也是第一次吧。 宋意一定是觉得沈遇行事不靠谱靠不住，虽然沈遇以往确实没什么好历史，但她为什么不能用发展的眼光看待自己呢，她沈遇不会的东西也可以学啊。 沈遇早就盯上了宋意那个包，里面有张医生给她的孕期学习资料，拿来让她也跟着学学有什么不行的。 沈遇伸手一捞，把宋意的包拎到自己手里。 “你干什么？”宋意大惊失色。 如果不是正开着车，她现在一定要出手跟沈遇抢了，但谁让她现在正开着车呢？ 沈遇挂着胜利者的微笑，打开包拿出里面的白皮小册子。 《如何呵护你的Omega——Alpha需要知道的都在这里》 沈遇：“？” “不是，你什么意思，这是给Alpha看得呀。” 沈遇不信邪地又翻了翻包，但那个小包就这么大点容量，已经完全明明白白地摊开在沈遇眼前了。 只有这一本，别无二物。 一瞬间，唐棣那句“照顾你孩子的母亲，你打算让哪个Alpha来代劳呢”猝不及防出现在她脑海里，沈遇脸色铁青。 “宋意，我是你孩子的Alpha母亲，她身上流着我的一半血，你完全不打算让我有一点参与感是吗？”沈遇问。 宋意踩下刹车。 “你想要什么参与感？”宋意问。 宋意的眼神和以往一样冷静平淡，看着沈遇就好像在看一个吵闹着要糖吃的小孩子，沈遇第一次如此痛恨宋意的成熟，以及自己的不成熟。 “我……我只想要，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想起我。”沈遇说。 第18章 快递 沈遇说完那句话，并没有等来宋意有什么明确的反应，她垂着鸦羽一般的睫毛盯着前路，等红灯转绿之后，踩下油门驶出这个路口。 “那本书你拿回去看吧，本来也是给Alpha看的，我用不着。”宋意淡淡道。 沈遇抓着小册子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在简陋的软纸封面上捏出指痕，偏过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隔着一层防窥膜，外面的草木都变得灰暗起来。 一路无话。 回到剧组，吴导看到宋意很诧异，看到从宋意车里出来的沈遇更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沈遇能从宋意的车上下来？宋意居然允许沈遇坐她的车？果然打过一顿之后，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了？ 当然，现在不是问这些敏感问题的时候，吴晗快步走向宋意，接着宋意走进片场。 “你不是去治疗了吗？”吴晗问宋意。 “情况有点特殊，手术要推后，所以我就先回来了。”宋意歉意地笑了笑，面不改色地跟导演扯瞎话。 艺人怀孕这事本来解释起来就复杂，何况宋意还是没有Alpha的，她要是单纯地玩票翻车了也罢，可始作俑者也在剧组里，她们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却不是情侣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还不如先瞒着，反正这部戏差不多在宋意刚显怀的时候就能拍完，她也不打算因为怀了个孩子就在片场搞特殊化。 吴晗点了点头，虽然他完全不理解。 “要推迟到什么时候啊？”吴晗问。 “估计这三个月都做不了了，”宋意对吴晗扯出个笑脸，“这下不用担心影响拍摄了。” “那我重新调整一下你的拍摄安排，但今天的计划动不了了，场地都准备好了，你想回去休息或者在旁边看都行。”吴晗和颜悦色地对宋意说。 转过头，声色俱厉地痛斥沈遇：“你跑哪去了，招呼都不打一声，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不知道今天是你的戏吗？让我们所有人等你到现在，你好意思吗？” 宋意搬了把小板凳坐在旁边，看吴晗气急败坏地数落沈遇。 沈遇这家伙，连假都不请就跑出来跟自己医院一日游，怪不得吴导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能发这么大火。 冲动、不计后果、感情用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沈遇还像没长大一样。 宋意在心里默默评判着沈遇，开始后悔自己在车上时那一瞬间的心软。她把那本书递给沈遇的时候，是觉得沈遇终于成长到可以一个Omega特殊时期的依靠了。 现在看来，她还是那个到处不知深浅的小孩。 沈遇在片场里赔了一圈罪，就因为她的任性，几乎所有人这一天都不能正常下班。不过好在按照剧本，这场戏本来就该发生在晚上。 续接在宋意饰演的冉墨看破了尸体上隐藏的信号并且追出去那场戏之后，沈遇饰演的郁容出现在正三角形的另一个顶点，还有冉墨的小助手。 小助手从昏迷中醒来，脑后传来剧烈的疼痛，嘴里被塞了个口球撑到最大。她睁开被血污糊满的眼睛，谨慎地打量现在的情况。 这是一件废弃的厂房，入目全是焦黑刺鼻的灰土，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柱子上，远处隐隐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小助手艰难地抬头从远处窗户里透过的月影判断她昏迷的时间，不长，大概一个小时左右。 时间倒回到一个小时之前，小助手接到冉墨的命令前往地图上的那个坐标，她认出这里是前年发生爆炸案的化工厂，化学品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波破坏了建筑的结构，走在上面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她不敢掉以轻心，枪早已□□上膛，谨慎地搜索这片复杂的地形。 绕过一段倒塌的廊柱时，她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飞快转身举枪瞄准，却发现眼前的地板上躺着一只闪烁着红光的录音笔。 上当了！ 她脑后传来一阵剧痛，再醒来时，她就被人反绑在了这里。 冉墨是对的，那个杀人狂就在这里！ 助手努力活动手指，她的手纤长灵活，被绳索捆住依旧有一点点活动空间。 通讯器…… 她的通讯器就塞在后口袋里，只要再往下一点点，她就能用手指把那个通讯器夹出来。 往下……再往下…… 拿到了！ 冉墨是她的第一联系人，她只要随便发个什么东西过去，让冉墨意识到这里有情况，她就能带着支援赶到通讯器定位的地点。 她摸到发送键了。 “在玩什么？”一道声音从她身后头顶响起。 手心里一松，通讯器到了那人的手上。 “怎么样，你那边有异常吗？我这目前一切正常。”上面冉墨发来的信息闪烁着。 郁容勾起一抹笑，手指熟练地调出冉墨的定位，看到她果然在自己预想的地方，忍不住挑眉。 “是个聪明孩子。” 她上课随口一提，就能记住，还能学以致用，要是选修她这门课的学生都能有冉警官这么聪明就好了。 郁容漫不经心地抛着手里的通讯器，施施然走到助手面前，蹲下，揪着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直视自己，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自己喜欢的惊恐。 很显然，她认出了这就是前几天还和她坐在一起分析案情的郁容教授。 郁容满意地抿唇，绽开一个残忍的微笑。 “今天是你而不是冉警官出现在这里，就是你命该如此。”郁容说。 “想联系冉警官？我可以帮你。” 说完，她删掉了助手编辑的求救信号，回复起冉墨的上一条消息。 “一切正常，是否继续搜索？” 冉墨和郁容喝过几次咖啡，郁容很顺利地得知了第一分局的基本人际关系，这位冉警官是上面抽调空降过来的，标标准准的学院派精英，分局里个个都是从现场磨练出来的老油条，对她面服心不服。 询问是否继续搜索，就是对冉墨的判断提出质疑了。 “唔——唔唔——” 小助手开始激烈挣扎。 郁容歪着脑袋打量了她几秒，之后莞尔，“你的通讯器屏幕真好看，你想要回去是吗？” “那我就还给你。” 郁容解开绑在助手脑后的口球绳子，粘腻的鲜血糊了她一手，她拿出口球，趁小助手张口喘粗气的空档，把整个通讯器塞进了她嘴里。 CUT！ 演小助手的那个演员吐出嘴里的通讯器，被呛得直咳嗽，沈遇手足无措地帮她拍背，小助手咳得眼泪汪汪。 “沈老师，你下手真狠啊！”小助手控诉。 “对不起，对不起。”沈遇连连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入戏了，主要是跟你对手戏太投入，你把我整个带进去了。” 沈遇的道歉很有技术含量，不着痕迹地夸了对手演员，让那人接下来埋怨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哼，哄人的本事倒是进步了不少，一两句话就能把人套进去，宋意在心里冷哼一声。 在车上的时候也是一样，说什么“我只想要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想起我”，都是哄人的把戏。 宋意站起身，今天的拍摄任务终于结束，她拎着小板凳帮场记收拾，遇上个实习生打扮的半大孩子捧着个快递箱子垫脚张望。 “是谁的，我帮你带过去。”宋意顺口说。 “是沈老师的。”实习生羞赧地挠了挠头。 “沈老师那边下戏了吧，我去给她拿过去。”实习生说。 “给我吧，沈老师正忙着呢。”忙着给被她弄哭的同组演员擦眼泪呢。 实习生把快递交给宋意，下一秒就被人叫走去干活去了，宋意百无聊赖地等着沈遇在那磨蹭，有一眼没一眼地瞧着快递箱子上面的寄件信息。 沉甸甸的，不知道瞎买什么东西。 “江城母婴专卖店？” 宋意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沈遇买母婴店干什么，总不可能是给她自己买的。 宋意抬眼张望四周，见大家忙忙碌碌，没人留意到这个角落，干脆那钥匙划开了封口的胶带，替沈遇拆了这个快递。 一罐孕妇奶粉，一瓶孕妇专用复合维生素，还有一对能躺在手心里的印着屁桃的袖珍小袜子。 沈遇她…… 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宋意又看了一眼寄件信息，发货时间是三天前。 三天前，那时候宋意才刚告诉沈遇孩子的事不久，宋意自己都还没决定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沈遇给孩子买了小袜子……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啊。 以为宋意要去做手术，连假都来不及请就从楼上冲下来，追着车屁股后面跑，还说出“要去就从我身上压过去”这种傻话，天底下或许就只有沈遇这个傻子做得出来了。 宋意不喜欢沈遇，她嫌弃沈遇幼稚鲁莽，厌恶沈遇足够有天赋却从来不知道努力，她曾经怨恨沈遇给她的少年时代带来过痛苦，她和沈遇针锋相对了很多年。 沈遇绝不是宋意理想中的Alpha伴侣，但或许，沈遇可以给宋意的孩子做一个还不错的Alpha母亲。 宋意抬眼看过去，沈遇扯着领口的扣子，从阑珊灯火中向她走来。 越走越近…… 直到看清宋意手里拿的东西，脸色突变，撒丫子跑过来。 妈的，忘了拒收快递了！ 宋意把东西一样一样收好，真诚地对沈遇点头：“谢谢。” 沈遇：？ 沈遇：“不客气？” 这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呢？ 第19章 练习 同一个场景沈遇的戏要连起来拍完，杀人分尸处理现场，宋意乐得好几天清闲。等沈遇这一部分结束，宋意的戏又排上日程。 那天宋意饰演的冉墨接到小助手发来的信息之后，一筹莫展地在她那个现场蹲守了半夜，冉警官在路上就呼叫了支援，警局主力兵分两路，但两边都是无功而返，冉墨原本就难带得队伍更加雪上加霜。 信任危机爆发，队里的刺头直接找上大领导，冉墨被叫进领导的办公室喝茶聊天，蒙受关怀被迫休假回家睡觉。 她拿起自己的外套，从办公室里的出来，公共区域里的谈话声一瞬间消失，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冉墨环视一圈，除了她那个爱迟到早退的小助手以外，所有人都在了。 冉墨收回视线，直视前路，缓缓走出分局，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 原来早上的太阳有这么亮吗？ 忽然被从案子中踢出来，冉墨像孤魂野鬼一样在街上游荡，她无处可去，就放空思维，任自己这双脚四处乱走，最后信马由缰，停在了郁容的心理咨询诊所门前。 上午太阳当空，郁容提着咖啡，慢悠悠地从车上下来。 “冉警官，你怎么来了？”郁容问。 她打开门，啪的一声打开诊所里的灯，薰衣草的花香在鼻端缭绕，中央空调把室内维持在最舒适的温度，布艺沙发的面料亲肤柔软，坐上去支撑力从四面八方而来，让人舒服得好像被抽走了骨头。 “这个点能来我这，放假了？嫌疑人抓到了？”郁容随口问。 冉墨摇了摇头。 郁容关切得注视着冉墨，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前倾，这是一个乐于倾听的姿势。 “出什么问题了吗？”郁容问。 “我好像犯了个错误。”冉墨说。 她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梳理过无数遍的推理思路给郁容讲了一遍，就像她在大领导办公室里做的那样，郁容沉默着听完，然后总结道：“你认为总共会发生六起案件，前三起共用一套时空规则，后三其共用另一套，是这样吗？” 冉墨点头。 “冉警官，”郁容的眼神里写着怜悯，“你不觉得你的猜想，前置条件太多了吗？” 冉墨忽然像被抽干了一直支撑的最后一口气一样，仰面躺倒在郁容的沙发上。 “你也这样觉得，可能你们确实是旁观者清吧。”冉墨叹息。 “冉警官，你这段时间密集接受了太多信息，人脑的负荷是有限的，信息过载就会产生过多无意义联想，甚至掩盖真正需要关注的细节。”郁容起身，来到冉墨面前。 “来，你闭上眼睛，我帮你清理以下内存。”郁容说。 她打开了一支不知道什么轻音乐，闭上眼睛，冉墨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郁容的声音变得深沉，忽远忽近，她的意识仿佛到了某个临近点，马上要划入令她惊恐的未知区间。 郁容轻抚上冉墨的额头，只一秒，然后抬起手，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但冉墨对自己的境况怎么仿佛无知无觉？ 郁容两根手指对搓，眼神里划过一丝讶异，但转眼间，又被兴味所取代。 她在冉墨身边坐下，看着冉墨在睡梦中扔紧皱的眉头，说实话，冉墨是她喜欢的长相，而且聪明，又不至于聪明太过，只要稍加引导，就可以乖巧地恰如其分。 郁容勾起唇角，仰头饮尽杯中剩下的咖啡，嘴角沾染了一丝香醇的液体，她灵巧地舔舐干净。 “啊——”冉墨惊恐地睁开眼睛，她从沙发上弹起来，一阵眩晕袭来，让她无意识往旁边歪倒。 然后，落入郁容的怀抱。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郁容说。 冉墨的视线逐渐聚焦，她盯着郁容莹润的唇角，目光逐渐…… “CUT！”吴导大喊。 “宋老师，注意情绪变化，这个地方你看向沈老师的目光应该是柔和的，带着少女情愫的。”吴晗指示道。 “来来，各部门注意，再来一条。” “Action！”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郁容柔声道。 冉墨的视线逐渐聚焦，她盯着郁容莹润的唇角，目光逐渐柔软。 “CUT！不对，还是不对！”吴晗站起来。 “你是在看让你心动的成年人，而不是在看小孩，你的目光太纯粹了，剧本这里为什么要让你看沈老师的嘴巴，因为这里的镜头语言是挑逗的，是性暗示，你要有情.欲感。” “好了，宋老师调整一下，我们再来一条，Action！”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郁容柔声道。 冉墨的视线逐渐聚焦，她盯着郁容莹润的唇角，目光逐渐……挑逗。 “CUT！” 吴导又喊了暂停，他满脸不解：“宋老师，这里是画面挑逗，不是要你挑逗。” “对不起，我再试试。”宋意道歉。 “来来，你过来，自己看看回放。”吴晗让开监视器前的画面，让宋意自己看。 “我寻思这也不难啊，宋老师以前那么复杂的角色都能诠释得那么好，怎么就这个……” 吴导说着说着忽然收声，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宋意所有的角色都是背负国仇家恨的复杂立体主角，哪怕在床笫之间她的眼神里也都是野心与愤恨，算计与绸缪，她的角色擅长把自己的心和命放在天平上称出斤两，给自己换取最大化的利益，把虚情假意的温柔和顺锻造成最锐利的尖刀，在最不可思议地时候捅出去一击毙命。 她从来没有演过简简单单被爱包裹的人，从来没有用纯真信赖的目光注视过她的爱人。 吴导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扭曲。 “宋老师，你以前……谈过恋爱吗？”吴晗问。 “没有。”宋意严肃地审视自己的表演，头也不抬地回答。 吴晗闭上了眼睛，他做梦也想到，他要教一个知名演员怎么演出心动的感觉。 但是这玩意他教不了啊，怎么会有Omega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心动过呢？这是一种体验，不是教科书上丁是丁卯是卯的表演范式。 吴晗捏了捏鼻梁，“沈遇，你来给宋老师做个示范。” 沈遇说来就来，她打了个响指吸引宋意的视线，然后在宋意的注视下，在片场众目睽睽之下，抬眼看着宋意的脸，牙齿咬着下唇，脸上一点一点泛起红晕。 吴晗欣慰地拍了拍沈遇的肩膀，称赞道：“看看，这就是有生活。” 沈遇被冷不丁一拍，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哪是有生活啊，她一个没有性经历的老处A，哦不对，现在有了，那她一个恋爱经历为0的老光棍，哪配有生活啊。 “过奖了，我只是比较有经验。”沈遇舔着脸故作谦虚，实则乐得就差当场开屏了。 宋意ng欸，连续ng欸，这可太难得了，她恨不得找摄像大哥把这段拷下来，等她八十大寿了也要拿出来放一放。 普天同庆！ “学着点，嗯？”沈遇朝宋意勾勾手指。 宋意学着她的样子，微微垂着脑袋抬眼看向沈遇，牙齿咬着柔软的下唇…… 看上去顽强又倔强。 “啊——”吴晗抬手拍了拍自己日渐锃亮的额头。 “要不然就这样，这几条剪一剪，也不是不能用。”吴导叹息。 剧组开饭了，众人兴致勃勃地围坐在一团，沈遇发现唯独宋意阴沉，看上去闷闷不乐。 “还在想那段戏呢？导演都说能用，你就别担心了。”沈遇难得良心发现，凑在宋意身边安慰她。 宋意面前的盒饭连打开都没打开，混合在一起的菜味让她毫无食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吴导单拎出来辅导的滋味不好受，宋意入行以来很少有这么丢人的时候。 不行，她得练。 宋意下定了决心，草草扒拉两口饭，拿上每份盒饭配的苹果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遇捧着饭盒注视着宋意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成一团。 啧，又不好好吃饭，怀孕的Omega都是这样吗？ 沈遇一边腹诽宋意的矫情，一边不自觉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宋意就吃那么点东西，搞不好晚上还要吐，她夜里要是不饿，沈遇的沈就倒过来写。 沈遇的房间里有一个小电锅，她进组拍戏都会带着，虽然沈遇坚决反对熬夜对戏这种扰乱作息搞坏身体的恶习，但架不住她爱打游戏啊，靠在床头摇杆搓到冒火，冲进敌阵就是一通输出，野排一晚上，胜率5%，这个时候起来给自己煮一碗泡面，熨帖又暖心。 沈遇打开自己另一个行李箱，在各种口味的泡面里面挑挑拣拣，太辣的不行，宋意吃辣菜的一批，海鲜的也不行，谁知道怀孕的小O闻见那个味会不会想吐。香菇炖鸡？谁塞进来的，简直是玷污她的宝贝行李箱！ 最终，沈遇扒拉出来一桶压箱底的酸辣豚骨面，酸酸辣辣开胃，应该能对怀孕小O的胃口。 拉开酒店房间的冰箱，沈遇硬是掏出一盒鸡蛋，在桌子边轻轻一嗑，打进咕嘟咕嘟冒泡的小电锅里。 * 宋意的房间。 宋意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冉墨的人设。 她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最温柔的郁教授，郁容的怀抱温暖舒适，郁容能够懂得她的痛苦彷徨，郁容能温声细语地给她建议和启发。 宋意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一点一点积累感情，她眼尾发红，纤细的锁骨线条里盛满绝不低头的破碎感。 不行，完全不行，她又不是希腊神话里的纳喀索斯，能爱上水中自己的倒影。宋意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完全无法想象那种心动的感觉。 还是要换一个参照物。 宋意在房间里走了一圈，看到矮柜上那个顺手从片场拿回来的苹果，希腊神话里苹果有爱情和引诱的意象，说不定对着苹果联系能找到点感觉。 宋意打开手机录像，以方便后面自己审视练习结果，她捧着苹果作为视线的锚点，脑子里尽力回忆自己经历过的，最接近冉墨的情况。 或许是她刚得知自己身体异于常人的那阵子，她吓坏了，甚至不敢去学校，把自己关在楼上的房间里，她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了老版《女将》的碟片。 饰演女将本人的是一个Omega，一个洒脱强大、一点都不依赖他人的Omega，宋意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有这样的Omega。 宋意回忆起自己那段痴迷的追星生涯，那种纯粹的喜欢和热爱，她把那部碟片翻来覆去看过好多遍，每次看到女将孤身一人冲破敌阵的时候，她都会热血沸腾。 热，好像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烧。 手机镜头里，薄粉从宋意的脸颊升起来，一路染上耳际、颈侧，顺着锁骨一路向下，后颈腺体的皮肤开始发紧，空气中隐隐氤氲出带着青草味的花香。 叩叩—— “宋意，我给你煮了面，开门吃点？”沈遇敲门。 作者有话说： 那个，要来力！ 下章入v哦~ ------------- 预收《穿成霸道渣A后被金丝雀逼婚了》文案： 秦喻穿进了一本狗血复仇ABO文中，成了炮灰渣A。 原书中，她因为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就强行把和白月光长得很像的贫穷主角O唐韵当成替身，养在家里当供她排遣寂寞的金丝雀。 那金丝雀高傲不已，但却总是不得不屈服于原身的种种恶趣味，被打扮成性感妖娆的尤物，让人欣赏把玩。 后来，白月光回国，原身屁颠屁颠舔上去，没想到白月光和主角O一见钟情，OO联手，整垮了她的公司，逼得她四处变卖家产，最后流落街头沿街乞讨的时候，看到唐韵从白月光的车里下来，两个人在万家灯火下拥吻。 秦喻：艹 原身是不是没有脑子，女人有什么好玩的，搞钱不香吗？让她来，三年利润翻番，五年行业垄断，她要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然而一睁眼，秦喻发现自己正身处衣香鬓影的酒会上，唐韵穿着明显过于暴露的礼服，手里的酒杯落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这……原剧情这就开始了吗？！ 【系统提示：请扮演好霸道渣A角色，一旦OOC，既定结局将立刻加载。】 秦喻：就是说…… 【系统：要么沿街乞讨，要么冲上去，羞辱她，凌虐她，把她变成你的人！】 秦喻：……好，你说的，羞辱她、凌虐她、把她变成我的人是吧？ 于是 一开始， 唐韵：求求你，别逼我恨你…… 秦喻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花了钱，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秦喻：限你一周时间，把这些材料给我看完，然后写一个review给我，不然，后果你知道。 唐韵：？ 后来， 秦喻：这就不行了，可我觉得还不够，怎么办？ 深夜在秦总办公室加班的打工人唐韵：…… 再后来， 白月光回国，秦喻陪着唐韵亲自去机场接人，她的使命终于完成了，等把这个被她欺压了这么久主角O交到白月光手上，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唐韵：就为了这个人，你不要我了？ 唐韵红着眼圈把秦喻一步步逼到墙角：秦总，你说过，你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你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你真的确定，不打算拿回点什么吗？ ----------- 沙雕ABO小甜饼，女A不长奇怪的器官，无生子 第20章 信息素安抚 宋意感觉自己好不容易酝酿出来了点感觉, 但是沈遇这一敲门，啪——全都没了。 宋意打开门, 沈遇直接端着锅进来, 半点也没有AO之分的自觉。 掀开锅盖，酸酸辣辣的味道一瞬间充满整间屋子。 “我看你晚饭又不好好吃，”沈遇说着, 看到了宋意开门时随手放在鞋柜上的苹果，“连苹果也不吃。” “你是Omega, 不是餐风饮露的神仙, 我真不知道你每天哪来的力气拍戏，我要是你早就饿死了。”沈遇絮絮叨叨。 小电锅只比一般的面碗口径大一点，一人食正好，沈遇从来都是直接就着锅吃的, 从来没想过给宋意送餐需要准备餐具。 环视一周，发现自律的女明星房间里面筷子都没有一双。 “真是狠人。”沈遇摇摇头，回自己房间里拿筷子。 宋意看着桌上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碗面，目瞪口呆。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她有跟沈遇说过要吃宵夜吗？ 宋意其实一点都不饿, 怀这个孩子似乎彻底摧毁了她的消化系统, 她吃一点点东西就感觉顶到嗓子眼了，再吃就要吐出来了, 她不想总在片场呕来呕去，所以每次吃盒饭都只是随便意思两口。 平心而论，剧组的盒饭算不错了, 荤素搭配, 餐后还有水果。那些东西宋意都吃不下去, 何况沈遇煮的这碗泡面。 等沈遇会来, 她就还回去。 宋意坐在桌前，锅里的泡面孜孜不倦散发着香气，上面卧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不知道是不是溏心的，荷包蛋宋意只喜欢吃溏心的…… 等等，她明明不想吃的！ “呐，筷子给你拿了，放心，新的，我没用过。”沈遇风风火火闯进来，直截了当往宋意旁边的位置一挤。 宋意接过筷子，下意识戳了戳那只荷包蛋，粘稠的半凝固蛋黄流出来，既不过生，也不过熟。 宋意看了一眼沈遇，意外道：“你真的会做饭？” “那当然，不然我能说给你煮小馄饨吗？也就是剧组没条件，不然我非要给你露一手。”沈遇骄傲道。 “你会的还挺多。” “你应该问我不会什么。” 宋意纯属看在荷包蛋的面子上顺着沈遇的话捧个场，但沈遇居然真的开心地得瑟起来了，这人的快乐真简单。 “笑一笑嘛，你看你整天苦大仇深的，你这样戏路就走窄了。”沈遇甚至开始好为人师了。 宋意吸着面，都懒得抬头看她。 “我给你讲，就你今天这种情况，你就当吴晗说话在放屁，不要他一说点什么你就如临大敌的，不就一个眼神吗，观众都不一定看得出区别，要我说随便演演就得了。”沈遇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没个正形。 宋意放下筷子：“你就这种态度？” 沈遇一愣，“哪种态度？” “沈遇，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你的天赋，但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宋意问。 “嘴欠？”沈遇试探。 宋意深吸一口气，“对，嘴欠也是一点。” “我最讨厌的是你明明可以利用你的天赋走得更高，但你偏偏要把它浪费掉。” “你轻而易举地拿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还毫不珍惜。”宋意正色道。 隔着半碗逐渐冷掉的泡面，沈遇和宋意沉默对视，一秒、两秒，沈遇忽然笑了。 “哪有这么严重，我这也算天赋吗，我这纯属是精分。” “就……我觉得表演是一个很放松的过程，不用去想自己要演成什么样子，就把自己替换成角色，然后做最自然而然地事就行了。” “就比如说你今天这场戏，导演让你演出心动的感觉，但什么是心动的感觉呢，那个时候冉墨是渴望从郁容身上汲取更多支持的，她的本质是一种索取，她用来交易的筹码是自己本人。” “所以在心动的瞬间，她潜意识会倾向于展示自己的魅力来吸引郁容，而不是把自己放低去仰望郁容。” “就比如这样。” 沈遇双手交握放在桌上，略微偏移了一点视线的方向，她双眼轻眯，目光从眼尾看过去，注视着宋意的眼睛不躲不闪，如深湖般晦暗的眸色深处，翻涌着连她自己都不明不白的情绪。 沈遇的眼睛生得极好，桃花眼看谁都显得深情款款，眼尾自然而然的上挑，所有凌厉和锋芒都隐藏在那一点线条里面。她是个Alpha，她的血脉里面沉睡着侵占和掠夺的基因。 宋意难以觉察地呼吸一窒，她感觉到自己心跳不正常地加快，然后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 不是把自己放低去仰望，而是尽力展示自己的魅力。 在某一个瞬间，她好像真的感受到了沈遇的魅力。 宋意的腰肢开始发软，幸好她坐在椅子上，坚硬的椅背托住了她，让她不至于全然化作一摊水。 “你在脸红吗？”沈遇问，她的声音似乎也和平时不一样了。 宋意眨眨眼，喉头开始发干发痒，她试图吞咽，嗓子却如同砂纸在摩擦，她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脸颊。 烫，好烫。 “你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沈遇靠过来，俯身去看宋意的脸。 沈遇身上好像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像是寒冬腊月里烧着的壁炉，果木在其中哔哔啵啵地燃烧，玫瑰花瓣洒在柔软的麂皮地毯上，热气熏蒸让人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宋意鼻翼翕动，下意识凑近了去闻。 “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宋意无意识呢喃。 “闻……闻到了。”沈遇单手撑在宋意脑后的椅背上，背后汗湿一片。 她又闻到了跟记忆中那天晚上一样的味道，像是雨后清新的花园，绿植混合着花香，带着湿漉漉的水意，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三月的清晨。 这是宋意的信息素。 那本小册子上说，孕后期信息素水平波动，Omega可能会出现假发情期，需要伴侣进行安抚。 可问题是，宋意才几个月？ 沈遇慌了，她不确定这个所谓的假发情期会持续多久，会有多像真发情期，她清楚地记得这部分出现在书上的第八章 ，但一点也想不起来上面的内容。 她还没看到那么靠后！ 宋意的眼睛就要眯起来了，她像个懒散的小猫咪一样的椅子上不老实地摩擦，硬木的椅背硌得她难受，她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 一滴汗汇聚在沈遇的鼻尖。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Omega，或者她见过一次，但她喝断片了。 她应该怎么做？安抚宋意，怎么安抚？总不能是标记她吧？ “宋意，你要不要去床上躺躺？”沈遇问，她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喉咙好干，她好渴望水分。 宋意已经完全听不懂沈遇的问题了，她目光痴迷地望着沈遇，好像她的整个世界里只有这一个人。 沈遇暗自咬牙，怪不得她喝醉那次能那么轻易地被宋意哄到床上去，她今天滴酒不沾，但她依旧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收到了挑战。 宋意怎么回事，她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作派吗！ 沈遇把宋意拦到怀里，扎了个马步把人打横抱起，她不是没演过公主抱的戏，但像宋意这样完全不配合的，还是第一次。 宋意把头埋进沈遇胸前，眼角蹭得通红。 “别……别蹭了。”沈遇艰难道。 “抱着我脖子，”沈遇顿了顿，闭上眼睛轻声道：“乖~” 不知道是不是这声乖起了作用，还是宋意终于听懂了沈遇的话，她抬手揽住沈遇的脖颈，身体的重心转移到一个更便于沈遇行动的角度。 沈遇抱着宋意，大步流星走进卧室。 她轻轻把人放到那张柔软的床上，宋意乌黑的头发铺满枕头，她仰面看着沈遇，略微偏移一点视线的方向，让目光从眼尾划过去。 很好，沈遇刚示范的路数，宋意学以致用。 沈遇气得只要牙。 “宋意我警告你，不许勾引我，不然我就……我就……”沈遇居高临下指着宋意的鼻尖，我就了半天，半个字也没就出来。 “啊！”沈遇烦躁地大喊。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来自Alpha的本能在躁动，房间里宋意的信息素越来越浓郁，她内心的冲动叫嚣着，去破坏、去撕咬、去…… 让宋意在自己身下哭出来…… 沈遇抓了抓头发，打开卧室的窗户，站在风口粗暴地扯着自己衬衫上的扣子。 沈遇给唐棣打电话。 嘟……嘟…… “还不接电话？”沈遇盯着自动挂断的屏幕，恨不得此刻立即飞到唐棣身边把她暴打一顿。 沈遇紧接着打了第二个，终于在响铃五十几秒之后，唐棣接通了电话。 “唐棣，我不管你是不是刚下手术，你现在必须得帮我，出大问题！”沈遇激情开麦。 唐棣回头看了眼电影院的招牌，以及正准备长篇大段论证这是部烂片的张之翎，心虚地咽了口吐沫，“对，我刚下手术。” “怎么了？”唐棣问。 “嘶——”沈遇挠头，她有点说不出口。 “宋意她……她……她好像有点不对劲。”沈遇说。 “怎么不对劲？”唐棣神色一凛，一把就把旁边的张之翎拉过来，分出一只耳机塞到她耳朵里。 “她好像……发情了。”沈遇说完，脸上烧红一片。 唐棣看了张之翎一眼，后者倒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唔，或许是外源激素的问题，催化器官发育的同时，可能会造成短暂的信息素异常，就像孕晚期的情况差不多。”张之翎说。 “那我该怎么办？”沈遇完全没听出张之翎的声音。 “你是个Alpha，你不知道怎么办？”张之翎反问。 沈遇张了张口，完全无话可说。她真的不知道。 沈遇自出道以来一直被冠以尤物的美称，当年她一张扯着领带的封面照片直接让杂志卖到脱销，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沈遇不会，可事实上她对AO之间的事只了解到广电审核能通过的地步。 再后面的，广电不给通过，她毫无经验。 唐棣劈手夺过张之翎的那只耳机，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跟沈遇说：“给你的学习手册你是一点没看是不是？” “Omega孕期信息素水平波动，需要伴侣进行安抚，你问我怎么办，你是个死人吗？”唐棣恨铁不成钢。 “我……”沈遇欲言又止。 “抱抱她，亲……亲亲她。”beta唐棣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对一个Alpha说这种近似耍流氓的话。 “实在不行，轻轻——” 床上的宋意忽然发出动静，她望着沈遇的背影叫出了她的名字，沈遇一个激动，不小心按到了挂断。 她转过身，脑海里唐棣的那句话一遍一遍回荡。 抱抱她，亲亲她，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怎么办？难道要咬她一口吗？ 沈遇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沈遇感觉自己的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她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到床边，只敢坐在床沿一点点的地方，她看着宋意，紧张到吞咽不存在的口水。 宋意的脸颊、耳侧，甚至脖颈都粉粉的，整个人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可口。 亲……亲吗？ 宋意的手在床单上一点一点挪动，终于挪动到沈遇的身边，她勾了勾沈遇的衣角。 “这算是宋意主动对吧？”沈遇脑海里转出这个念头。 她赶紧甩甩头，把这种肮脏污秽的念头甩出去，宋意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她打针出现的药物反应，而她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Alpha，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缓解宋意此时的痛苦。 沈遇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了宋意的那一根。 宋意脸上绽开一抹微笑。 沈遇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衣躺在宋意的旁边了。 酒店的床很宽敞，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沈遇觉得自己僵硬得像一块木头，她不敢动，不敢越界。 但是架不住某个Omega很敢。 宋意翻身，换成蜷缩的姿势，脑袋顶在沈遇的身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沈遇衬衫下摆的衣料。 沈遇从不喜欢好好穿衣服，这件衬衫本来就没扣几粒扣子，早已被她扯的就剩肚子上的一颗，散开来歪歪扭扭地露着里面的工字背心。 唉，算了，穿它还不如不穿。 沈遇猛地坐起身，宋意茫然地看着她，她仿佛英勇就义一般大义凛然地解开了最后一颗扣子，然后转过头，视死如归地面对着宋意。 宋意眼前一亮。 沈遇张开双臂：“我可以抱抱你，你随便蹭吧。” 沈遇可以毫无顾忌地拥抱陌生人，可以在镜头下和刚认识的演员拍吻戏，因为她心里清楚，那都是完全不掺杂情.欲的，都是营业，但此时的宋意不同，她不是在营业，这个拥抱里交融着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 宋意从床上坐起来，沈遇闭上眼睛。 一秒、两秒…… 意料之中的柔软触感并没有传来，沈遇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宋意正如获至宝地把她那件衬衫抱在怀里。 她甚至把整张脸埋进衣服里，头发散乱开，后颈腺体通红濡湿。 宋意贪婪地呼吸着衬衫里的空气，呼吸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这样，就可以了？ 沈遇如释重负，但同时，在她心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地方，她感受到一丝微妙的失落。 原来，这样就可以了。 沈遇肩膀塌下来，她暗笑自己反应过度，唐棣是什么人她还不清楚吗，别管唐棣现在一个月收几面锦旗，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没一句话靠谱。 沈遇盘腿坐在宋意对面，注视着宋意一点一点恢复平静，宋意的肩膀在小幅度颤抖，然后她深吸一口气，颤抖平复下去。 良久，宋意从沈遇的衬衫里钻出来，和她平时一样挺直着脊背，和沈遇无声对视。 沉默当中，沈遇率先败下阵来。 没人告诉她发情的Omega用她的衬衫当代餐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应该怎么说啊。 “那什么，”沈遇摸了摸鼻子，“不用谢。” 宋意汗湿的发丝黏在额头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沉默着下床踩上拖鞋，去洗手间鞠一捧冷水洗脸。 “你……你没事了是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沈遇在外面问。 “嗯。”宋意给了她一个短促的单音节。 砰—— 酒店的房门被人关上，听上去就像落荒而逃。 宋意从洗手间走出来，沈遇那件蓝衬衫在白床单上蓝得刺眼，宋意走过去，把衬衫拾起来。 这是件麻衬衫，轻薄透气，虽然不光滑，但料子极其娇贵，稍微握一把再散开，就是一片折痕。宋意望着衬衫上被她留下的处处褶皱出神。 宋意把衬衫翻转过来，上面清晰地洇着水痕，信息素风暴时的宋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但不代表她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她现在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样流着泪咬着那件衬衫的。 麻料粗糙，嘴巴里会留下涩味。 宋意面无表情地把那件衬衫扔进脏衣篓，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又转回来，把衣服捡起来，拿到水龙头下面。 手搓。 水流能掩盖一切，整件衣服全都湿透，一丁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又一次从洗手间出来，卧室窗户大开着，房间里残留的气息散尽，宋意环视一圈，确认沈遇没有再留下任何痕迹，她走出去，客厅的桌子正中大大咧咧地摆着那半锅面。 宋意迟疑了片刻，在餐桌前坐下，拿筷子挑起了一口冷掉的泡面，味道变了。她在原处坐了片刻，起身把剩下的面一股脑倒掉，然后打算给张医生打个电话。 她以后还会经历这样的信息素风暴吗？还会经历几次？每次都需要沈遇……来缓解吗？ 宋意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最后才想起手机被自己支在餐边柜上，在沈遇闯进来之前，她原本是在练表情来者，还专门开了手机录像来复盘。 宋意拿起手机，录像扔在孜孜不倦地继续，她按掉了那个红点，然后选中删除。 在屏幕上弹出二次确认是否删除的对话框时，宋意的手指悬停在是的按钮上，然后鬼使神差地点了否。 她点开了这个视频。 她只是好奇会拍到什么，她只看一眼。 画面里，她捧起苹果，表情僵硬而做作，忽然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把苹果放下走去开门。 沈遇端着小电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嘴巴笑得就要咧到耳根了。 她和沈遇面对面在餐桌前坐下，沈遇开始眉眼含情，这是她在教宋意怎么松弛地表演出爱慕。 然后，宋意眼睁睁地看着屏幕里的自己眼波流转，瘫软在椅背上，眼底逐渐写满欲.色。 啪—— 宋意熄掉了屏幕。 不能看。 看不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选中视频，确认删除。 宋意拨通张医生的电话，刚响铃两声那边就接起来，张之翎的声音听起来平板无波，透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你已经缓解了是吗？”张之翎问。 宋意讶异，她怎么知道的，但转念一想，兴许沈遇在窗边的那个电话就是打给张医生的。 还以为她只会联系唐棣呢。 宋意深吸一口气，对张之翎说：“已经缓解了。” “沈遇身上似乎有一种味道，我闻到之后就会感觉舒服很多……”宋意轻声道。 在她的年少时光里，她曾经也和每一个天真烂漫的小Omega一样有过很多幻想，那时候谁也不知道Alpha身上是什么味道，她今年二十五岁，她在等一个确认的通知。 张之翎轻笑一声，气息在无人的静夜中那么明显，她告诉宋意：“是的，那就是信息素。” 宋意闭上眼睛，她终于得到这个迟来的答案。 “那么，我以后……” “你以后就和普通Omega一样，可以感知到信息素，会定期经历发情。”张之翎说。 “你今天的情况类似于孕晚期的信息素异常，或许是注射外源激素加快习惯发育造成的，每两周我要对你的发育情况进行重新评估，看来你的体质很敏感，每次注射之后都要注意自己的信息素情况。” “我可以用抑制剂吗？”宋意问。 “什么？”张之翎没想到宋意会这样问。 没有哪个Omega在伴侣在身边的时候还需要抑制剂的。 “可以是可以，但我建议不用。”张之翎说。 “抑制剂的效用原理是在发情期前人为阻断信息素分泌的神经通路，但堵不如疏，尤其针对你这种特殊情况，信息素对你自己的身体发育有好处。”张之翎说。 张之翎说得很委婉，宋意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就是，她不能用抑制剂。 宋意下意识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那里面孕育的生命那么脆弱，她经受不住哪怕一点闪失。 “好吧，那我明白了。”宋意垂眸。 “不过，现代科技也不是毫无办法。” 张之翎这句话让宋意的眸子重新亮起来，她不想再经历这种完全被本能支配的感觉了，尤其在沈遇面前。 “你让沈遇抽空到我们医院去一趟，我们提取她的信息素进行人工模拟，虽然会有些痕量成分无法完全复刻，但给你应急用应该没太大问题。”张之翎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宋意很激动。 “但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这项技术目前还没有大规模投产，从分析成分到人工合成需要经历一到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你可能还要接受两次注射。”张之翎说。 “没关系。”宋意一口答应。 只要能让她摆脱对沈遇的依赖，中间等上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她都没有问题。 “好的，那尽快让她来找我。”张之翎说。 宋意挂断电话，感觉堵在那一团云雾好像终于散开了，她拨云见日，看到了回归正常的希望。 * 走廊尽头，沈遇的房间。 沈遇不想承认自己是落荒而逃回来的，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在走廊上飞奔的时候，甚至觉得头顶的监控让她如芒在背。 她从一个发情期的Omega房间里走回来，深夜，那个Omega是宋意。 在今晚之前，沈遇是自己对宋意绝不可能有任何非分之想的，虽然两个月前她曾和宋意春风一度。 但那是在她喝醉了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做不得数。宋意这家伙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她在宋意手上吃了大大小小无数的亏，听说宋意倒霉，她比谁都高兴。 她怎么会对着宋意产生那种念头呢？ 沈遇冲了个冷水澡，凉水彻底浇灭了她蠢蠢欲动的Alpha生理本能，让她脑子冷静下来，从而发现自己快得出奇的心跳。 沈遇把这一切反应解释为，她是个多年老处A，没见过大场面，没动过真格的，被宋意勾勾手指就差点丢盔弃甲，她要是吃过见过，自然不会这么狼狈。 相通了这一层，沈遇飞快从淋浴间里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恶狠狠地抽出那本写给怀孕Omega伴侣的白皮书，翻到第八章 —— “当你的Omega伴侣有需求时，成熟可靠的Alpha这样做。” 沈遇翻开下一页。 “首先，要对Omega的处境表示理解，通过语言表达关心和支持……” 全是废话，下一页。 “孕晚期信息素异常的主要原因可以总结为以下三点……” 还是废话，再下一页。 “来自Alpha的支持在健康的AO关系中至关重要，当前研究发现……” 科普读物就不要引用文献了吧！ 沈遇震惊地快速往后翻，第八章 整整三十页，竟然有二十多页都在讲理论，从分子层面、细胞层面，一路讲到个体层面，直到最后半页，终于切入正题。 “Alpha可以选择AO双方习惯的方式对信息素异常的伴侣给予必要的安抚，全程应当谨记轻柔和缓的原则，不推荐任何高难度动作，在Omega感到不适时，应当立刻停止安抚并进行观察，必要时联系医生。” 没了！ 这就没了！！！ 沈遇满脸黑线，她不信邪地又检查了一遍目录，确认整本书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讲到安抚，然后愤而把书往地上一摔。 “什么垃圾！”沈遇咬牙。 看来想通过正常的学术途径来学习经验是不可能了，她需要走一些歪门邪道，沈遇点开手机通讯录，在一连串的名字上面逡巡，最终还是只能找上唐棣。 虽然不靠谱，但也不是完全不靠谱。 沈遇思索片刻，给唐棣编辑一条消息：“有资源吗？” 唐棣：“？” 唐棣：“被盗号了？” “没有，是我本人。”沈遇发了一条咬牙切齿的语音过去。 唐棣回了一条59秒的语音，沈遇预感到不会是什么好话，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她一键转成了语音。 手机屏幕上转了个小圈之后，铺天盖地的一片“哈”刺痛了她的眼。 足足一分钟，唐棣足足笑了一分钟，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唐棣：“沈遇，虽然我能大概猜到为什么，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 “宋大小姐对你不满意？”唐棣问。 沈遇单发一个“滚”，言简意赅。 “说真的沈遇，我不是Alpha，你凭什么会觉得我有那种资源呢？”唐棣问。 过了半分钟，沈遇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压缩包。 唐棣：“我只有这个，祝你好运。” 沈遇迟疑了片刻，她总感觉唐棣这句“祝你好运”当中隐藏着某种深意，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即将在沈遇面前打开，导致她忽略了这种不对劲的预感。 沈遇虽然演艺经历丰富，随手一摆就是让粉丝舔屏的硬照，但她最多也只是这种隔靴搔痒的程度了，在往真格的走，她就完全没涉足过了。 主要是，也没人陪她涉足。 沈遇怀着一颗激动的心，用颤抖的手点开了压缩包，解压的进度条跳出来，预计需要一分多钟。 这么久，看来内容挺多，没想到唐棣看上去像个正经人一样，背地里存货这么多。 一分钟过去，压缩包完全解开，里面的文件按一二三四五六的顺序排列，沈遇闭着眼睛点了位居中间的四号文件。 噔噔噔噔—— 一段颇有年代感的bgm响起，沈遇睁开眼，就看到画质模糊满屏噪点的深蓝色页面上浮现出来一行白色大字： 第四讲，围产期Omega的护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站出来，用一口明显带有上世纪口音的普通话开始抑扬顿挫地朗读：“第四讲，围产期Omega的护理。” 沈遇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关掉视频，甚至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寒颤。 唐棣！ 就在沈遇在心里痛骂唐棣不做人的同一时间，唐棣像是掐着秒表一样精准地发来问候：“怎么样，还喜欢吗？” 这一次，沈遇连回个“滚”的力气都没了。 乏了，萎了。 手机被沈遇扔到一边，屏幕自顾自地亮起，唐棣又甩来了新的文件。 “好了不逗你了，这次是真的，好好学。” “加油沈技师，争取让宋老板满意，说不定还会找你加钟！” 作者有话说： 宋老板：可是我打算求助现代科技了欸~ ----- 感谢在2022-09-20 22:00:00~2022-09-27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26335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惊寒 53瓶；蒋允承 35瓶；江怜 30瓶；叶倾、56540677 10瓶；小戴 6瓶；宁、311 5瓶；orz 3瓶；战场原羽川、糯米团子、4694等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满脑子废料 第二天, 片场。 “导演，昨天那条, 我还想再试一次。”宋意对吴晗说。 吴导眉头拧在一起, 今天的戏就接在昨天的后面，布景都是现成的，也不是不能重拍, 但是，只过了一晚上, 宋意真的可以了吗？ 主演连续吃ng, 不仅对演员，对导演也是很大的压力，吴晗这部戏每天的拍摄日程都很紧张，如果再拍一遍昨天那一条, 如果宋意不能一条过的话，或许会有连锁反应。 “导演，我找到状态了。”宋意加重了强调的语气。 吴晗和她双目对视，最后还是屈从于宋意眼神里的坚定。 “好吧，但是只拍一遍, 好坏都这样了, 我们要往下赶戏。”吴晗说。 重新调整机位和灯光，两个主演的妆容也需要微调,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宋意重新躺回了郁容心理诊所的沙发上。 Action！ 冉墨猛地睁开眼睛，她从噩梦中惊醒, 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简直是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样。 过快的起身让她眼前发黑, 一阵天旋地转, 她无意识地往旁边栽倒。 正好落入郁容的怀抱。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郁容轻声道。 冉墨逐渐恢复清明的视线猝不及防落在郁容莹润的唇角，她发觉这个怀抱稳当又温暖，她的心跳在噩梦的余韵下依旧生死时速，而郁容就在这个瞬间大大咧咧地闯入她的防线。 冉墨看着郁容，忽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对着一个活人这样想入非非了。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停滞，冉墨都没意识到自己一直不礼貌地盯着郁容，视线甚至称得上露骨。 监视器外，吴晗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宋意的表演方式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她没有拘泥于剧本给出的心理活动，她没有强行让自己展现出她不熟悉的娇羞生涩，而是换了一种更加成熟，更适合大胆冒进的冉警官的路数。 可以啊，宋意！ 吴晗和副导演对视一眼，昨天那条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他迟迟没有喊卡，而是让宋意保留着这种状态，一镜拍下去。 监视器里，表演仍在继续，导演一秒钟没有喊卡，宋意就一秒钟不能脱离角色，好在，她早已提前把剧本背熟了。 “我做了个噩梦。”冉墨说。 “梦到了什么？”郁容扶着冉墨在沙发上坐好，调整了室内空调的温度，然后递给冉墨一个舒适的抱枕。 “介不介意跟我讲讲？”郁容问。 “很乱。”冉墨摇了摇头。 梦中她站在一片白雾茫茫的荒原上，她往前走，前方却并没有路，又一个含糊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可四下里除了她再无一物。冉墨闻到湿润的雾气中带着咸津津的血腥味，她朝着味道最浓郁的方向跑过去，雾气随着她的跑动逐渐散开，她看到自己身边遍地都是尸骸。 前方浓雾的交界处里，一个人影侧对着她，血在人影的脚下积聚成一滩。 “你看到的那个人影有没有什么特征？”郁容问。 冉墨疑惑地望过去，郁容抿唇一笑：“不好意思，我是搞心理学的，有点职业习惯。” “但也有一种可能，你这段时间来一直在高强度的处理各种信息，人脑的潜力远超我们的认知，兴许你潜意识里已经发现了什么，但你的表意识未曾捕捉。” “梦境，很多时候是对我们主观思维的一种补充。”郁容解释道。 冉墨摇摇头：“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感觉我已经很接近她了。” “其实我这一阵子每次入睡都会做类似的梦，场景不一样，但最终，我都会见到同一个人影。” 冉墨顿了顿，补充道：“我认为那是同一个人影。” “你认为？”郁容抓住了冉墨话中的重点。 冉墨有些不好意思，这种无凭无据的话她也只能在郁容这里说一说了，在分局是万万不可能说这些的。 “直觉很重要，我倾向于相信直觉，你一定捕捉到了某些关键细节，现在就差把它从潜意识里揪出来。”郁容说。 她起身，把喝完的外卖咖啡纸杯扔掉，然后从在自己的工作台抽出了一张表格。 “但是相信直觉的前提是，要有正常的判断力。” 郁容走到冉墨面前，把表格往她面前一推，“这是认知能力测试，你要不要试试？” 冉墨盯着郁容，让郁容给她个解释。 “心理压力，睡眠剥夺，都可能影响短期的认知能力，你现在不正在怀疑自己的判断吗，不如让规范量表给你答案。”郁容送给冉墨一个令人心安的微笑。 这份量表包括记忆力、计算力、定向力等三个板块，数十个问题罗列在一起，多数都是像重复提问者念的三个词语，计算1000－7这样的弱智问题。 冉墨做得想笑，这玩意怕不是给老年痴呆患者做的，郁容为了帮她重建自信，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最后一个问题，在下面的空白区域画下一个时钟，展示现在的时间。”郁容给冉墨的手边放了一只铅笔。 冉墨拿起笔，嘴角噙着轻松的笑意，刷刷几笔完成。 画完之后，郁容收回表格，视线落在最下面的表盘上，时针分针的位置都对，但是圆表盘的接口并没有对齐，甚至相差很远。 冉墨没发现，她画不出一个正圆了。 郁容勾起唇角，抬头对冉墨说：“非常完美。” CUT！ “很棒！”吴晗站起来，给两位主演鼓掌，他甚至专门走到宋意面前问：“宋老师，我采访你一下，你今天状态怎么这么好？” 状态怎么这么好？ 宋意迟疑了片刻，对吴导说：“我是个学习型选手。” “好，好，持续学习是一种能力啊！”吴晗非常满意。 满意到，宋意有点不好意思了。昨天晚上的信息素风暴让她见识了自己完全陌生的一面，她手机阴差阳错拍下来的画面给了她灵感，宋意是个学习型选手，很多用于支撑角色的表演巧思都是她在生活中学来的，只是这次的学习，实在有点说不出口。 想到这里，沈遇和她那件蓝得刺眼的衬衫又神出鬼没地在宋意的脑海里晃悠了一圈，棉麻的衣服干得快，今天晚上回去应该就能把衬衫还回去了。 得尽快还给沈遇，不然一想起那件衣服沾染过沈遇的气息的衣服在自己房间，宋意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宋意看向沈遇，用眼神示意，大庭广众之下她总不好对着一个Alpha说晚上来我房间或者我去你房间这样引人遐想的话，但沈遇这家伙今天不知道哪顿药吃错了，硬是扭着头死活不跟宋意对视。 宋意就奇了，灯光控制台上是有花吗，能让沈遇目不转睛？ 这厮就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赶快下一条，早拍完早收工！”吴导拿着大喇叭喊。 下一条是冉墨在郁容的心理疏导之下重获自信，她冲回分局，召集她那一群刺头部下，既然他们怀疑冉队的判断，那就所有人坐下来一起条分缕析。等到一群人开会开到饥肠辘辘，冉墨下意识喊她的助手泡碗面，这时候她才忽然发现，小助手似乎一整天都没有现身。 从她被分配去执行任务至今，人间蒸发。 冉墨汗毛直立。 CUT！ “好了，完美，收工！”吴晗大喊。 今天拍摄格外顺利，收工时难得天还亮着，夕阳把天边染上绚烂的颜色，剧组里年轻的小姑娘聚在一堆拿手机拍个不停。 很好，大家各自都有事干，是找沈遇说话的好机会。 宋意来到沈遇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沈遇终于不得不和宋意对视了。 “沈遇，晚上来我房间一趟。”宋意说。 沈遇大睁着眼睛，可疑的红晕慢慢爬上脸颊。 宋意：“？” “啧，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往外倒一倒，你衬衫落在我这了，今天回来拿走。” “你放心，我已经洗干净了，你要是不想要，拿回去扔掉也行。”宋意撇了撇嘴。 宋意一句话里给沈遇列出了两种选项，沈遇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她愣在原地，脸上的热度自己不用摸都能感觉得到。 宋意前一句话说得没错，她现在确实满脑子黄色废料。 时间倒回到前一天晚上，她准备睡觉时终于看到了唐棣后面给她发的真·学习资料，太多的视觉刺激在短时间内倾泻而出，给没吃过没见过的沈遇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她成功地失眠了，并且可以预计，但一段时间内，她都会处于现在这种一点就着的高敏状态。 “衣……衣服就放在你那吧，我就不拿了。”沈遇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宋意冷哼一声，“行。” 沈遇嫌弃她，行。 正好，她也不想跟沈遇过从甚密。 “我问了张医生，她说可以人工提取合成你的信息素，以后再出现昨天晚上的那种情况，我就不需要你帮忙了，你去一趟医院就行。” “对我们两个都好。” 沈遇：？ 那她不是白学了个通宵？ 沈遇还以为自己可以一雪前耻，发誓要迎难而上，再也不当落荒而逃的Alpha，但看来，宋老板不愿意给她这个机会。 “好吧。”沈遇也只能答应。 “那我们今晚就去吧。”宋意说。 沈遇：“？这么急？” “难得今天收工早，不然还要专门请一天假过去，我不想耽误进度。”宋意说。 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宋意只是想着越快越好，择日不如撞日，张之翎说这东西还没有商品化生产，单靠实验室产能有限，合成需要时间，而她急于从现代科技中获得自由。 沈遇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宋意也不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她跟剧组的同事打了声招呼说晚上出去办点事，就被宋意拉着上了最近的一班红眼航班。 这是张之翎实验室的项目，她们要去张之翎的学校，幸而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她们说走就走，也能买到夜航机票。 飞机上，夜幕降临，宋意摸出眼罩带上，放低了座椅靠背。 沈遇却睡不着。 明明前一天晚上就几乎熬了个通宵，又拍了一天的戏，她的身体应该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她丝毫没有困意。 透过舷窗，城市斑斓的灯火就像天上的星空一样忽明忽暗，她在万米高空上获得某种奇异的心灵宁静，这些时日，自从她得知孩子的事以来，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命运推着她不断地往前跑，她所做的一切都出于那一时刻的本能，所以有的时候显得出尔反尔，反复无常。 她很难有机会静下心来想一想，她和宋意现在究竟算什么关系。 换作是以前，这段关系可以被毫不犹豫地概括为，一生之敌。 从校园到职场，兜兜转转十年之久，她当众揭过宋意的短，暗地里成立过针对宋意的小团体，和宋意争过同一个角色，虽然最后没争得过。宋意呢，找人把自己打到住院，跟老师打自己的小报告，无数次让自己下不来台。她们不停地彼此伤害，又不停地彼此扯平，她们本该积少成多变得不共戴天，现在却被一个孩子强行绑在一起。 现在孩子尚在孕育，她们可以对彼此的关系装聋作哑，但等到孩子长大了，问起自己的身世，宋意和她又该如何作答？ 告诉她，她的两个母亲是死对头？ 沈遇扭头，宋意在自己旁边睡得安稳，飞机餐难吃透顶，她几乎又什么都没有吃。 或许她没有自己表现的这么讨厌宋意呢，她能细数宋意所有的荣誉，也清楚地知道她一路走来的不易，她可以精准地往宋意心里戳刀子，因为她完全明白宋意隐藏着笑容下面的不甘。 不管当时她做那一切时的心境如何，但如果实际结果看，她的目光不也总是停留在宋意身上吗？ 是不是其实死对头和老朋友之间的界限，本来也没必要那么泾渭分明呢？ 飞机开始滑行，机组广播响起，机舱里灯光亮起，宋意摘下眼罩。 她们到了。 走出机舱，室内室外的温差让宋意打了个寒颤，北国的夜晚比她们想象得更冷，而宋意走得匆忙，甚至没想到给自己带一件外套。 宋意缩着肩膀，两只手抱臂。 “给你穿吧。”沈遇脱下自己的衬衫披在宋意身上。 既然是老朋友，又有孩子这么一层特殊的关系，她照顾宋意，听宋意的差遣，在宋意需要的时候给她拥抱和抚慰，都是正常的吧。 沈遇穿着宽大的衬衫到了宋意身上直接变成了oversize的效果，她猝不及防地被沈遇拿衬衫裹住，带着体温的布料一下子贴到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宋意的错觉，她甚至感觉自己闻到了沈遇信息素的味道。 宋意抬眼看过去，沈遇现在就只剩一件贴身的短T恤，还是露腰的，她对自己的马甲线很是骄傲，能露腰的时候就坚决不藏着掖着。 啧，身体真好。 宋意现在的确是怕冷，既然沈遇不冷，那她也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别别扭扭，推三阻四反而显得不够坦荡，她自己裹紧了沈遇的衬衫，大步流星往外走。 * 医学院，生殖发育研究所。 穿着实验服的张之翎站在大门口迎接宋意和沈遇，她们跟着张之翎刷了职工卡进入实验大楼，深夜的走廊死一样寂静，头顶的白光冷漠地注视了两位来客，跫跫足音混在叫不出名字的大型实验仪器运转的声音里，足以让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沈遇手心沁出冷汗。 “医生，我听说需要采集我的信息素样本，是……怎么采集的啊？”沈遇在张之翎面前老实而乖巧，怂得像一只鹌鹑。 “我们有专门的仪器，可以捕捉到空气中的信息素，你放心，不需要有创。”张之翎笑道。 “我不是问这个。” 沈遇偷偷跟紧了张之翎一步，压低了声音问她：“我是想问，需要我怎么做？” 张之翎愣了片刻，瞥见沈遇发红的耳尖，恍然。 “这个过程只有你和仪器共处一室，没有其他人在，我们会给你提供一点帮助，但主要还是要靠你自己，自由发挥。” 张之翎言尽于此，希望沈遇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但看沈遇紧张不安的模样，兴许她还是不完全理解。 “仪器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完事之后出门左转第二间休息室来找我。”张之翎交代道。 沈遇走进去，里面的空调全年恒温恒湿，地面纤尘不染，她坐在冷硬的小板凳上，手边放着一本五年前的杂志。 沈遇翻开，里面是当时顶流Omega的写真，还是可以正常在世面上流通的那种。 这就是张之翎所谓的“提供一点帮助”？那还真是一点也没谦虚。 沈遇翻看着杂志，这东西对其他人或许还能有点用，但她和上面这位都能算半个同行了，这种性感风的杂志大片她也不是没拍过。 就……不太有想象的空间。 沈遇努力让自己的脑子不正经起来，试图用夸张的喘息从外到内调动情绪，她干脆闭上眼睛不让这本杂志干扰自己，开始默默回忆唐棣发给她的学习资料。 呼…… 沈遇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点开那些东西的时候，那种新奇、激动，那种目不暇接的刺激…… 沈遇开始觉察到自己身体上发热了，密闭空间里隐隐约约出现了点信息素的味道，她半睁开眼，墙角的仪器上面红灯依旧闪烁。 这是信息素浓度不够的意思。 Alpha的后颈上也有腺体，那里产生信息素，是全身最敏感最禁忌的地方，沈遇觉察到自己的腺体在发热，但这间空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信息素，没有另一个味道和她一唱一和。 她怀念那个湿漉漉的，如同雨后花园的味道。 沈遇咬着下唇，慢吞吞地、迟疑着，伸手往自己的后颈上摸索。 她扬起头，修长的脖颈线条精致，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 红灯依旧在闪烁，不够，还是不够…… 左手边第二间休息室，张之翎盯着墙上的挂钟眉头渐渐皱起。 “怎么这么久，沈遇不会有什么毛病吧？”她问宋意。 沈遇有什么毛病吗？ “没有。”宋意想起这点就直咬牙。 如果沈遇有点毛病就好了，她就不会有孩子了，她现在也不用出现在这里了。 “她这个人做事就是拖拉，我去催催她。”宋意说。 她起身走出休息室，来到沈遇那间屋子门口。 “沈遇，你好了没有，快点。” 一门之隔。 沈遇猛地睁开眼睛，仪器的指示灯腾的一下变成绿色，她垂着头靠着墙瘫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 宋意的声音，近得如同就在耳边。 一滴汗顺着她的下颌线砸在地上，弄脏了纤尘不染的地板，沈遇的眼底一片惊慌。 结束了，她脑子里纷乱的迷雾尽数散去，以至于她避无可避地意识到，她刚刚脑子里想的全是宋意。 第22章 知己知彼 沈遇推开门走出来, 汗湿的发丝被随意拢到脑后，她无言地看了宋意一眼, 那一眼中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宋意下意识后退一步，给沈遇让出通往休息室的路。 “结束了？”宋意问。 “嗯。”沈遇点头。 她走进休息室里坐下，盯着地砖纹路一言不发, 张之翎去操作仪器，只剩下宋意和沈遇独处一室。 “你……需要一只事后烟？”宋意猜测。 沈遇甚少像这样沉默, 至少宋意从来没有见过, 就好像在沈遇一个人呆在那间实验室里的不到半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一样。宋意有些手足无措。 沈遇长叹一口气，把脸埋进手心，瓮声瓮气地对宋意说：“不用, 我缓缓。” 她怎么能想着宋意做那种事呢，她无法接受。 “缓缓？哦，那……那你缓吧。” “要不要我问问张医生，给你开点补药？”宋意小心翼翼问。 “补什么？我不虚！”沈遇难得反应迅速，大概是源于每一个Alpha共享的骄傲。 “我只是……只是有点……”沈遇组织着语言。 “贤者时间？”宋意露出个我懂的表情。 沈遇：“算是吧。” “可以了, 大概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复刻出来, 到时候我给你们邮寄过去，使用方法会附在上面, 不用你们再跑这一趟了。”张之翎推门而入。 “辛苦了。”她向沈遇和宋意点点头。 天边，月光深沉，星辰默默无语。 “你们是直接回去, 还是先来我宿舍休息一会儿, 吃点东西？”张之翎问。 “你那里, 可以洗澡吗？”沈遇突然开口。 “可以。” “那麻烦你了。”沈遇站起身, 贴身的T恤几乎完全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张之翎住着学院分的公寓，陈旧的矮楼外墙上爬满灰绿色的藤蔓，楼梯是典型的上世纪装修风格，每一集台阶都透着傻大憨粗的实用主义风格。 张之翎领着沈遇和宋意爬上七楼，楼道里昏黄的灯泡忽明忽暗，她掏出钥匙打开陈旧的木门，里面是意料之外的温馨。 “我没有没穿过的衣服，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件干净的，或者你还穿你身上这件。”张之翎对沈遇说。 “不用了，她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让她继续穿那件就行。”宋意替沈遇说。 沈遇这人一身的毛病，从小就挑吃挑穿，而且只挑别人给的，自己的东西再垃圾也是香的，但如果自己的东西在别人手里倒过一手，那她也不想要了。 原本宋意以为沈遇长大了这破毛病能改改，但她那落在宋意房间那件衬衫宋意都给她洗干净了，沈遇还是不要，由此看来，此人死性不改。 对此，宋意的评价是，就是矫情。 沈遇走进张之翎狭小的浴室，淋浴头是固定的墙上的，喷出的水一开始是凉的，要过十几秒钟才能缓缓热起来。沈遇闭上眼睛，任凭冷水打在自己身上。 她一定是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那时候想的是宋意呢？ 沈遇发誓自己一开始绝对是在回忆唐棣发来的小电影，那些活色生香还没来得及在她记忆里淡去，她正处在刚打开新世界大门之后的高敏期，一丁点刺激就能让她浮想联翩。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该死的仪器就是监测不到足量的信息素。 应该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看别人操作始终没有自己的亲身经历更加刺激，所以重点不是宋意，而是沈遇自己。 哪怕那天的不是宋意，是随便一个张三李四，沈遇那种时候都会想起她，一定是这样。 沈遇搓了把脸，淋浴头的水热起来，雾气在狭小的浴室里蒸腾，瓷砖墙面上转眼间蒙上一层细碎的水珠。 沈遇冲掉身上粘腻的汗渍，张之翎这里只有香味非常化工的开价沐浴露，她草草洗了一个澡，皱着眉头套上自己穿了一天的T恤。 浴室外，宋意和张之翎并排坐在客厅沙发上，张之翎膝盖上摊着她的电脑，正聚精会神地整理着谁也看不懂的数据。 宋意朝沈遇晃了晃手机，“机票订好了，三个小时之后，我们大概一小时后动身。”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陪我们熬到这么晚。”宋意满怀歉意地对张之翎说。 “倒也没有很晚，还是我的office hour。”张之翎紧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回道。 “你们要吃东西的话，自己去冰箱里找，我就不管你们了。”张之翎似乎遇到了某个瓶颈，眉头紧皱情绪变得烦躁起来。 沈遇给宋意使了个眼色，让宋意跟着自己到厨房里。 “人家大科学家工作呢，你还打扰她干嘛？”沈遇趴在宋意身边咬耳朵，看上去又恢复了生龙活虎。 “一个小时之后再走，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沈遇问着，拉开了张之翎的冰箱。 空空如也。 沈遇又拉开冷冻层，在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冰淇淋中间翻找，脸色变得越来越扭曲。 大科学家不食人间烟火，但食冰淇淋。 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冻成冰疙瘩的速冻汤圆，所幸没有过期，沈遇扒拉出来，决定这就是今晚的宵夜。 小汤锅烧开热水，黑芝麻馅的汤圆在里面浮浮沉沉，等着汤圆变得圆圆胖胖浮在水面上，就可以出锅了。 宋意拿来两只碗，她和沈遇一人一只，坐在张之翎家方方正正的餐桌两边，热腾腾的烟火气在两个人中间氤氲，恍惚间让宋意有了她和沈遇早已成家一般的错觉。 宋意咬了一口汤圆，黏糊糊，里面流淌的黑芝麻糊又烫又甜，她果然还是不爱吃这种东西，怀孕了口味也没有变化。 沈遇倒是胃口很好的样子，看来她自己煮的东西也属于她敝帚自珍的范围内。 宋意吃了一个汤圆就放下碗，静静地等着沈遇吃完。 “我建议你能吃就多吃一点，我们马上就要去赶飞机了。”沈遇说。 “我不饿。”宋意面带微笑。 “行，你说的。”沈遇干净利落起身，把两个人的碗刷掉。 一个小时差不多到了，沈遇刷完碗跟张之翎打了声招呼，她们就该离开了，沈遇抓起搭在门口衣架上的宽大衬衫，动作忽然一顿，然后略显僵硬地给宋意披在了身上。 “外面冷，你还是穿着吧。”沈遇说。 宋意在心里发笑，沈遇又不想要这件衣服了，还找出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 她们踏着晨夜交替时的第一缕阳光坐上回程的飞机，宋意掏出遮光眼罩戴好，靠在椅背上，轻而易举地陷入沉睡。 沈遇抬手，找空乘要了条毯子，把宋意裹在里面。 按照行程时间，她们下了飞机马不停蹄赶到片场，应该差不多正好能赶上今天的第一场戏开拍，是宋意的重头戏之一，可她折腾了一夜，只能在飞机上睡这几个小时。 宋意这家伙，哪来的一腔热血和拼劲？明明就是个柔弱的Omega，偏偏要把自己当超人。 飞机上几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宋意在降落的失重感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身上盖的毛毯，和旁边睡得东倒西歪的沈遇。 “醒醒，我们要到了。”宋意趴在沈遇耳边叫她，在沈遇素颜的脸上看到了眼下的青黑。 沈遇睡眼惺忪，灿烂天光让她不自觉抬手遮挡，宋意把身上的毛毯叠好，用再轻一点就会被错过的声音对沈遇说： “谢谢。” “唔，不用谢。”沈遇一时反应不过来宋意在谢什么，但她的嘴巴一向比脑子要快。 从机场到片场还有一个班小时的车程，宋意从坐上车就开始钻研剧本，沈遇在旁边偷偷瞄到宋意的屏幕，电子版的剧本上被她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看一眼就头疼。 这就是卷王的自我修养吗，沈遇表示大开眼界。 到了片场，沈遇和宋意一前一后走进去，她们昨晚彻夜未归，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而且沈遇的衬衫穿在宋意身上，但剧组里大家忙忙碌碌，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宋老师赶快来做妆造，导演在催了。”宋意的造型师隔着老远就开始点着脚尖挥手，宋意快步走进化妆间，在大镜子前面坐下。 造型师往宋意脸上拍粉底，忽然疑惑地咦了一声。 “宋老师，昨晚没睡好吗，今天脸色怎么这么差，唇色也发白？”化妆师问。 岂止是没睡好，应该叫，几乎没怎么睡。 “没事，正好贴合今天的状态。”宋意笑了笑。 “那倒也是，今天就是要往憔悴里化。”化妆师喃喃自语。 今天宋意的戏份，是她带着一队人马赶往小助手通讯器信号消失的最后地点，在一片荒郊野岭中没头苍蝇一样摸排寻找了半天之后发现，附近有一条废弃的排污管道。 这原本是那个废弃工厂违规排放工业废水的通道，不知道处理达标没有的废水直接拉一条管道排进河里，这些年工厂荒废，河流干涸，排污口荒草萋萋。宋意饰演的冉警官带人锯开了排污口的铁栅栏，一滩粘稠的黑色泥浆倾泻而出，他们在其中发现了泡涨了的小助手的尸体。 以及她卡在喉咙深处的，进水报废了的，通讯器。 “呕——” 冉墨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坐在一片脏污当中，茫然无错地看着尸体装进裹尸袋里进了警车。 她原本的猜想，是对的。 她收到信息的时候，她的助手离那个杀人魔或许近在咫尺，又或许，那条信息本来出自那个魔鬼只手。 那原本是助手最后的生机，如果她当时能反应过来，如果她带着增员赶过去，或许助手不会死，或许他们能把凶手绳之以法。 是她判断失误，是她葬送了一条生命。 冉墨站起身，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剧烈的头痛袭来，她踉跄两步，原地跪倒在地。 咚—— 宋意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沈遇蹭的一声站起来，吴晗喊了卡之后，她第一个冲上去。 “没事吧，你真摔啊？”沈遇满脸焦急，视线在宋意的膝盖和小腹中间来回徘徊。 “嘶——不然呢，假摔吗？”宋意撑着沈遇的肩膀站起身，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沈遇扶着她缓缓走向休息区，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那剧本让你跳楼呢，你真跳吗？”沈遇语气冲得很。 宋意白了她一眼：“你在偷换什么概念？” 在沈遇眼里，宋意是要工作不要命的神经病，在宋意眼里，沈遇是毫无职业素养还不引以为耻的行业搅屎棍，两厢互不理解，都摆着一张臭脸。 宋意的手按在膝盖上，片场人来人往众目睽睽，她不想卷起裤腿，万一青了紫了，难免让那些人小题大做。 这场戏不好拍，不管是在四处搜寻喊话，还是撬铁栅栏，亦或是最后的情绪崩溃，宋意都是下了大力气的，昨夜那颗汤圆早已消化殆尽，她垂着头，感觉自己的手有要发抖的迹象。 身上一阵一阵发冷，风一吹冷汗带走体内为数不多的热量，片场上热闹的人声忽远忽近，宋意感觉自己的上下眼皮在一起直打架。 “宋意？宋意？”有个熟悉而讨厌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喋喋不休。 宋意强撑着抬起头，给沈遇一个不耐烦的眼神。 她低血糖了，又不是死了。 沈遇开始手忙脚乱地翻口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颗糖，撕开包装就塞进宋意嘴里，一股廉价的榴莲香精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 不知道这些水果硬糖厂家怎么回事，他们真的吃过榴莲吗？榴莲糖和榴莲，有哪怕一丁点相似吗？ 沈遇这时候也看清了手里的包装纸，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就不应该相信张之翎对食品工业的选择！ 这颗糖是沈遇临走时从张之翎家门口的鞋柜上顺走的，宋意嘴巴那么刁，沈遇特意给她煮的汤圆她就吃那么一颗，沈遇估摸着她们回来之后来不及吃早餐，宋意又有低血糖的毛病，给她带颗糖多少能应急。 结果万万没想到，是宋意最讨厌的榴莲糖。 但，聊胜于无吧。 “怎么样，好点没？”沈遇蹲在宋意面前问。 宋意点了点头，脸色依然惨白，但手不再发抖了。 “宋老师，我们来补一组镜头。”导演组在喊人了。 “好的，就来。”宋意应声。 宋意在沈遇目送中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又突然转身回来，郑重地跟沈遇强调：“我不吃榴莲糖。” 沈遇失笑，她当然知道宋意不吃榴莲糖。 宋意喜欢吃榴莲，却讨厌榴莲味的一切，除了榴莲本体以外，抵制一切现代科技手段加成的产品，上学的时候她发现这一点，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专门定了一个大榴莲千层蛋糕，当然夹心是来自低端连锁超市的榴莲酱，配上味如嚼蜡的人造奶油，给宋意切了足斤足两的一块，亲自端给宋意说要跟她握手言和，然后看着宋意当众艰难地咽下。 现在想想，那些恶作剧真挺蠢挺没意思的。 宋意喜欢吃榴莲，她本来就欠宋意一个，现在她胃口这么不好，不喜欢吃的东西都不怎么碰，但兴许还爱吃榴莲？沈遇想到这里，兴致勃勃地给宋意下单了一个品相极佳的猫山王，要店家加急配送过来，等到宋意拍完下一场，应该差不多正好能送到。 沈遇翘首企盼着跑腿小哥的到来，平均每五分钟要看三次手机，等看到配送通知之后，更是几乎要长在片场门口了。 她终于等来了她的榴莲，剥好的净肉装在保鲜盒里，独特的热带水果风味从盒子的缝隙里钻出来，有人说这是榴莲的臭味，但她不这么觉得。 彼之□□，我之蜜糖。 宋意的助理看见沈遇拿着榴莲往刚结束拍摄的宋意方向走去时，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拉响一级警报，她挺身而出，拦在沈遇面前。 “沈老师，那个，我们意姐不吃榴莲，就不用分享了哈。”助理赔笑道。 “是吗，那看来你不够了解你意姐。”沈遇挑眉，趾高气昂。 这小助理才跟了宋意几天，就敢质疑她们这十几年的交情吗？哼！ 宋意今天的重头戏结束，她跟导演商量着情绪怎么层层递进，忽然鼻尖灵敏地嗅到一丝熟悉的味道。 她扭头，看见沈遇端着个盒子如同孔雀开屏一般走来。 沈遇朝她眨眨眼，一副邀功请赏的狗腿模样。 宋意走近，榴莲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任何人工合成都要羞愧地低下头，她看了眼盒子，又看了眼沈遇，十分怀疑沈遇的意图。 “你往里面下毒了？”宋意问。 不然沈遇哪有这么好心？ “对，我下毒了，你就说吃不吃吧？”沈遇打开盒子，在宋意眼前晃来晃去。 宋意戴上一次性手套，谨慎地捏了一个小块。 入口绵、香、甜，出乎意料地品质很不错，宋意挑不出任何毛病。 毕业之后，宋意几乎就泡在各大剧组里，不拍戏的空窗期也在飞来飞去地跑通告，她很少有能自主选择吃食的机会，剧组餐提供的水果也多是不出错的普通款，餐后甜点里面就算有榴莲也都是她看不上眼科技产品，宋意干脆选择不吃。 她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有多久没吃过品质上乘的新鲜榴莲了。 宋意捏的那个小块几口就吃完了，她望着盒子里剩下的，小幅度地吞咽了下口水。 不行，这玩意热量太高了，她是个自律的艺人。 宋意把手套摘下来，“我不吃了。” 沈遇：“？？？” 你敢不敢把渴望的眼神收一收再说这种违心的话！ “你就吃这么点，你是餐风饮露的神仙吗？”沈遇大为震惊。 “我要减肥。”宋意说。 “可是，你一点都不胖！”沈遇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宋意到底有没有身为孕O的自觉？ “我当然知道我不胖，但剧本要求的冉墨不只是不胖而已，她后期需要消瘦。”宋意冷静地说。 沈遇瞠目结舌，她又一次被宋意变态的职业素养震惊到，还是说，宋意为了看她热脸贴冷屁股，脸都不要了？ “行，你不吃，那我吃！”沈遇大快朵颐。 “我告诉你，世界上有一种体质叫光吃不胖，我不光拥有体重自由，我还拥有美食自由，你哭去吧！”沈遇叫嚣着。 光吃不胖，饮食自由？宋意勾起唇角，这种鬼话也就骗骗没学过能量守恒的初中生吧。 * 夜间，酒店房间里，啪啪按完计算器，算出今天摄入总热量的沈遇如遭雷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穿衣镜里，她觉得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马甲线都几乎消失不见了。 不行！ 沈遇搬出瑜伽垫，点开最激烈的暴汗健身操，她这身线条当然是她背地里挥汗如雨的回报。 她只有足够努力，才能在宋意面前显得毫不费力。 两个小时之后，沈遇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她的手机铃声响起，她累到没力气看清来电显示。 “谁？”沈遇气喘如牛。 “是我。”宋意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遇眼皮猛地一跳，捂住嘴巴憋气，生怕被宋意听到自己累成死狗的喘息。 “大晚上健身不好，影响休息。”宋意说。 不知道是不是沈遇的错觉，她总觉得宋意的声线有一种强行克制出来的四平八稳，就好像，她的灵魂已经笑道背过气去了一样。 “谁在健身，我从来不用健身。”沈遇为了语调平稳地说出这句话，憋得脸都红了。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大晚上健身，影响楼下同事休息。”宋意终于憋不住笑了。 沈遇：“……” “说真的，管住嘴迈开腿，下次记得先管住嘴。”宋意笑道。 她挂断电话，脑海里几乎能想象沈遇吃瘪的模样。 住在沈遇楼下的正是在剧里演她领导那位老戏骨，老人家不比沈遇，睡得早，睡得轻，被折腾得受不了了，一个电话打到宋意这里，让宋意出面管管沈遇，宋意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宋意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自己能管的住沈遇呢？ 作者有话说： 沈遇：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管不住呢（） ------- 明天上夹子，晚上十一点再更，之后恢复到每晚十点规律更新~ 第23章 一些往事 沈遇终于病倒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 连着熬了两个大夜，还是熬夜干那种不能不好摊开在明面上提的事, 然后胡吃海塞一通, 无缝衔接过度健身，她就是铁打的Alpha，也该从内里生锈了。 沈遇早上一睁眼醒来, 就发觉自己呼出的气息滚烫，从床上坐起来, 头重脚轻让她原路瘫回去。 好端端的一个Alpha, 废了。 沈遇躺在床上看天花板，觉得顶灯仿佛在做缓慢的匀速圆周运动，她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想凭借自己二十五年的人生阅历判断出来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二十五年的人生阅历告诉她, 她现在应该找个靠谱的人。 沈遇点开手机通讯录，在自己随手添加的浩如烟海的好友列表里面上下划拉，里面的一多半人她甚至都不知道叫什么，挑来挑去最终还是只能求助于唐棣。 可以预见，唐棣绝不会给她什么好脸。 嘟——嘟—— 哈, 唐大主任根本就不接电话。 沈遇自己一点一点从床上挪下来, 艰难地爬到洗手间洗漱，吊着牙刷看向镜子, 镜子里自己的脸色难看得像鬼一样。 呸，这什么破牙膏，怎么一股子怪味！ 沈遇呸呸呸地把嘴里的泡沫吐掉, 然后定睛一看, 自己在牙刷上挤的是洗面奶。 昏了头了。 这状态, 就算她再怎么祖师爷追着喂饭, 沈遇也不可能好好演戏了，她现在能把一句台词不串行地都明白都算她牛逼了。 沈遇靠在洗手间的门上，把手机凑到嘴边，跟导演发语音。 “吴导，我好像有点不舒服，今天我恐怕得请个假了。” 嗖的一声，一条半死不活的语音消息传递到吴导的手机上，吴晗眉头紧皱。 “宋老师，我们今天临时调整一下拍摄进度，先拍你的单人部分。”吴导对宋意说。 “怎么了？”宋意疑惑。 按照先前的计划，今天的戏是宋意和沈遇的对手戏，宋意饰演的冉墨发现助手的尸体之后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被送进医院，郁容截胡了医院出具的检查报告，隐瞒了冉墨真实的病情，并且带着她偷偷溜出医院。 沈遇的戏份十分吃重，她来不了，这整场戏都拍不了了，也就是对手演员是宋意，但凡换个演员，吴晗都不敢临到开拍通知换戏份，这种极限操作，换别的演员，台词都不一定背得下来。 “沈遇说她病了，今天拍不了，只能先把后面的戏挪到前面拍。”吴晗愧疚道。 病了啊…… 哼，也不知道谁被人说一句虚就炸毛跳脚。 片场布置需要微调，在这个当口宋意坐在小马扎上翻看今天的剧本，上面写满了五颜六色的批注，宋意的笔记一向规整且重点分明，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字像糊成了一团一样，根本看不进去。 宋意捧着剧本，半个小时过去了视线还停留在第一行，场地布置好了，副导演喊她过去，宋意慌慌张张站起身，下意识往片场的入口处看了一眼。 空空如也。 宋意自嘲地笑笑，她这是想看谁呢？宋意把剧本留在自己的小马扎上，施施然走进拍摄区。 * 阿嚏—— 沈遇打了今天早上的第十三个喷嚏，她把纸巾揉皱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脸上郁郁不平。 人们都说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三个喷嚏是感冒，那十三个喷嚏呢？是不是她要出殡了？ 沈遇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杯仰头，发现一滴都不剩，她在起身去倒水还是忍着不喝两者中坚定而迅速地选择了后者。 手机铃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沈遇拿起来看一眼，唐棣。 “怎么了唐主任，救死扶伤之余，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健康人朋友？”沈遇鼻音浓重，听起来怎么也喝健康二字不沾边。 唐棣自然也听出来了，她专门拿开手机确认了一眼，这个虚弱怨妇一样的声音来自她的朋友沈遇。 “不舒服？”唐棣问。 沈遇：“嗯，快死了。” “我刚查完房，马上有个手术，你要是没危重到要开颅，就自己去医院挂个号。”唐棣说。 挂号，医院，消毒水味，一时间幼年小沈遇在医院连哭带喊逃避打针的记忆涌上心头，如果有哪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主动去，那一定是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沈遇说。 唐棣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道：“沈遇，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语气，你二次分化变成Omega了吗？” “你刻板印象！”沈遇大声控诉。 唐棣捏了捏眉心，冷言冷语：“症状？主诉？” 沈遇赶紧顺台阶下，“嗓子不舒服，感冒发烧打喷嚏流鼻涕，反正就那一套，全都中。” 唐棣叹了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术室，给沈遇啪啪打字。 “去买这几个药，多喝热水多睡觉。” 沈遇把聊条框里的药名复制下来，外卖平台下单，然后丢开手机呼呼大睡。 宋意拍戏中途休息，正看见剧组里的小实习生接过外卖包往沈遇的酒店方向走，宋意鬼使神差地拦住实习生，拆开包看了一眼，里面是两盒常见的感冒药和一瓶退烧糖浆。 还发烧了啊…… “行了，你赶快送过去吧。”宋意朝实习生挥挥手，心神不宁。 沈遇的房门被实习生敲响，她胡乱嗯啊了两声当作应答，小姑娘不敢进去，把药袋子放在门口就溜，沈遇睡到下午喉咙冒火，才想起来自己似乎买了药。 她打开门，捡起开了封口的药袋子，孱弱的纸包一副被时间□□的模样，沈遇丝毫没怀疑是有人打开了她的袋子看了内容。 她掏出感冒胶囊，扣出两粒丢进嘴里，四处找水才发现自己的保温杯早就空空如也，等再接一杯热水的功夫，嘴巴里的胶囊皮化得七七八八，化学药品那股子难以言喻的苦味直冲天灵盖，沈遇一张脸皱成了苦瓜，手忙脚乱地把水灌进去，然后依旧感觉自己的舌头苦得放不进嘴巴里。 剩下一瓶是退烧糖浆，她小时候生病就喝这东西，甜甜的香精味，瓶身上居然敢自称自己是草莓味。 沈遇拧瓶盖，纯白的塑料瓶盖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声，沈遇和瓶盖较了半天劲，然后绝望地发现瓶盖依旧好端端地长在瓶口。 她拧不开瓶盖了？！ 她竟虚弱至此吗？！ 沈遇目瞪口呆，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虽然她偶尔会装柔弱恶心一下唐棣，但让她真的变柔弱了她第一个不答应。 沈遇跌坐在床上，满脸空白。 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 “进来。”沈遇哑着嗓子，兴致缺缺。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宋意踏着一地夕阳余晖走进来，就是一张嘴就没什么好话。 “我来看看你还活着没。”宋意说。 “快了，快不行了。”沈遇答。 她手里捏着退烧糖浆的瓶子，整个人如同一只落水大狗。 宋意走到床前，用手背试了试沈遇额头的温度，然后看见她手里根本没拆封的药瓶，不赞成地拧眉：“你还不吃药？” 宋意一把拿过沈遇手里的药瓶，摁着瓶盖往下压，然后压着瓶盖扭动，毫不费力地拧开，拿药瓶上配套的量杯按最大剂量给沈遇倒了大半杯，橙色粘稠的液体散发着一股药企刻意讨好的甜腻味。 “你……怎么拧开的？”沈遇的三观收到了巨大的冲击。 “你拧不开？”宋意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沈遇的言外之意，语气里带着夸张和嘲笑。 沈遇拿过量杯，仰头一饮而尽。 宋意把旁边的热水递过来，好心地告诉沈遇：“这是防小孩误食的瓶盖，需要一边压着一边拧，你该不会没看说明书吧？” “我看了，我会拧。”沈遇嘴硬。 她确实没看说明书，谁能想到拧个瓶盖还需要看说明书，防止小孩误食，结果居然能防住沈遇。 沈遇无法理解。 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沈遇，她都多少年没生过病了，小时候喝药都是妈妈给准备的，独立生活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生病。如果是平时的沈遇，她未必会被这一点点操作难住，但她病得头昏脑胀，思维一下子就短路了。 沈遇坐在床上生闷气，等着宋意嘲笑她，或者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宋意估计就是看在同在一个组的面子上才来看一眼自己死没死，现在她看到了，完全可以走人了。 然而沈遇预想中的关门声迟迟没有传来，反倒是听见了椅子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 宋意从餐桌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在沈遇床边坐下，大有长谈之势。 “你干嘛？”沈遇问。 宋意托腮看着她，慢条斯理道：“我发现，你安安生生的样子，看上去还有点顺眼。” 沈遇勉强勾起唇角，没感觉宋意这是一句好话。 “吃东西了吗？我给你带了碗粥，外面点的，你有胃口的话我给你拿过来。”宋意说。 宋意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她转性了？ 沈遇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来了，宋意垂着眸掀开外卖粥的盖子，在氤氲热气中睫毛轻颤。 “就是忽然觉得，可以适当对你好一点。”宋意说。 她是宋意腹中孩子的母亲，看在孩子的份上偶尔关心沈遇，这是应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宋意心想。 而宋意的举动落在沈遇眼里，她在饭点带着一碗舒适落胃的粥来看望病歪歪的沈遇，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沈遇心里早该警铃大作怀疑这人对自己有意思了。 但因为是宋意，所以没有这种可能。 宋意把粥碗往沈遇手里一塞，另一只手再塞一把勺子，没有清口小菜，也没有别的咸鸭蛋，什么配套东西都没有，就干巴巴一碗白粥，不吃就饿着。 不愧是宋意，是她的风格。 沈遇抿唇一笑，搅了搅粘稠的白粥。 “今天看到你请假，我忽然想起来我之前在剧组感冒发烧的时候，我那时候就只想着怎么能不被镜头拍出来状态不好，从来没想过可以请假睡上一天。”宋意说。 “那可能是因为你病得不够重。”沈遇漫不经心地接话。 “或许吧。”宋意淡笑，在这方面她和沈遇是很不一样的人。 “还没问过你，为什么要当演员啊，我感觉你其实也并不是很喜欢演戏。”宋意问。 最开始得知沈遇也要逐梦演艺圈的时候，宋意大跌眼镜，她以为沈遇就是觉得聚光灯下光鲜亮丽，或者纯粹是为了追着宋意继续battle，不管是哪一种，宋意都坚信沈遇吃不了这一行的苦，过不多久就会退圈回家继续当大小姐。 但沈遇居然一干就干了三年多。 沈遇拍过的戏不少，虽然赶不上宋意那么拼命，但总归工作量是高过她这一层次的平均线的，宋意以为可能是自己不够了解沈遇，沈遇或许对演戏是真爱呢。 但这短短一个月的共事中，宋意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沈遇骨子里依旧是过去那个玩世不恭的富家女，她没有执念，甚至不在意粉丝。 那沈遇为什么要当演员啊？ 沈遇低头一口一口喝着粥，她几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她听说宋意竟然跑去当了演员，她自然而然也就追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吧。 发烧把沈遇的脑子搅成一团乱麻，现在退烧药开始起效，就像是台风过境，把明面上的锅碗瓢盆卷上天，留下一地狼籍，但也连带着翻出了些深埋在下许久不见天日的东西。 十年前的那个午后，沈遇惹事在先，后来她家人扭送她登门道歉，她以为宋意的父母会暴怒冲她动手，最少也该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她混蛋，她活该的。 但是，宋意的父母只是平静地招待了上门负荆请罪的小沈遇，隔着门告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小宋意，宋意说不见，他们就摇摇头转告沈遇。 沈遇在宋意家的客厅等了一下午，一下午也没等到宋意愿意开门接受道歉。 那时候的沈遇垂头丧气，恨不得把她带来的礼品往宋意家一扔夺门就跑。 但是宋意的父母留她吃了顿晚饭。 他们说，宋意心气太高，性子太直，想东西容易钻牛角尖，做事也不给自己留余地，这样下去以后怕是要吃亏。 他们说，沈遇闯祸了敢拉下脸登门道歉，吃了闭门羹还敢留下来吃饭，这种没脸没皮能伸能缩的性格，能让宋意也学几分就好了。 那一天的菜很好吃，饮料也很好喝，沈遇脸上发烫，飘飘然拍着胸脯说：“这有什么难的，我包教包会，不收学费。” 那天气氛很好，一顿饭下来，桌上人都在笑，现在想想，也不知道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楼上房间的宋意听到了没有。 那一顿饭之后，沈遇忽然自觉自己对宋意有了某种责任，但她说不清道不明，还未及理顺这当中的关系，她就在放学的路上被人套上麻袋揍成了猪头。 那伙人下手干净利落，一句话没说，打完人就跑，沈遇没看清任何一个人的长相，家里看见她的伤势坚决要报警。 但是沈遇拼命拦住了，她说她只是和同学打架，只字不提麻袋的事，生生住了一个月的院，坚决不允许把事闹大。 她觉得宋意父母说得果然没错，宋意真的做事不留余地，要不是她拦着，警察来了宋意铁定要吃大亏。当时她想，宋意要是没了她可怎么办啊？ 这些遥远的往事几乎要被日复一日的鸡毛蒜皮彻底掩盖，如果不去细想，沈遇几乎不会再想起她的初心只是想要靠上蹿下跳惹是生非来故意招惹宋意，意图用这种方式让宋意学会与人为善宽和大度。 但是在和宋意的一次又一次斗法当中，沈遇莫名其妙地输多胜少，最开始的满腔大爱被胜负欲拿捏到几乎烟消云散，她从没在同一人身上吃过这么多的亏。要说当年，是她对不起宋意，但宋意不是马上就揍回来了吗，她俩扯平了！再之后那些你来我往互扯头花，纯属是…… “问你呢，为什么要当演员？”宋意见沈遇半天不回答，逐渐没了耐心，踹了一脚沈遇晃荡在床边的脚。 为什么跟着宋意当走这条路，就是因为十年前宋家父母那一句话的影响吗？沈遇倒也不至于这么敢做不敢当。 沈遇勾唇，笑得极为灿烂又欠扁，“当然因为我愿意。” 第24章 按摩 宋意扶额, 她怎么会期待从沈遇嘴里听到个正常的答案呢？ “行吧，那你好好休息, 明天给我活过来上班。”宋意起身离开。 “这就走啊？”沈遇出乎意料, 这世上有人探病只探十分钟的吗？ 沈遇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匆忙之中只来得及穿上一只拖鞋，衣冠不整地去追宋意。 宋意在门口站定, 疑惑道：“有事？” “没……没事……”沈遇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看着宋意起身离开, 她就是想也不想地就追上去了。 可能还是烧没退干净。 沈遇光着一只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家居服，头发乱糟糟地绑了个低马尾，碎发支离，和刚从片场回来浑身上下无一不精致的宋意一比, 简直是云泥之别。 “那……那你回去吧。”沈遇呐呐道。 她垂着眼眸，盯着自己踩在地板上的那只赤脚，怀疑自己怕不是烧糊涂了。 “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我走吧？”宋意问。 “没有，不是, 怎么可能。”沈遇飞快否认。 “那我走了？”宋意试探着转身。 “真走了啊。”宋意拉开门, 一只脚踏出了门外。 “唉……”沈遇叹了口气，用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嘟哝：“你再陪我会儿嘛。” “说什么, 大点声。”宋意转身，抱臂靠在打开的房门上，眉眼带着调笑。 “我玻璃心了, 想找人陪了, 怎么了？”沈遇破罐破摔, 掉头走到房间正中的沙发坐好, 眼神冷冷地盯着宋意。 她这副模样，动作上都是抗拒，眼神里都是期盼，像是个嘴硬的初中生，口是心非地强调自己不需要人哄。 沈遇这副作态当真少见，凭借宋意对沈遇的了解，这已经是沈遇在示弱认输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宋意心满意足，关上门回来，坐在和沈遇隔一个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陪着。 “你助理呢？你生病她都不陪你？”宋意问。 沈遇的助理，堪称世界上最轻松的职业了，十天里有八天半在放假，反正沈遇放荡不羁爱自由，又眼光奇高有轻微洁癖，她有助理和没助理几乎没区别，宋意估计沈遇根本就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个助理。 沈遇的脸上果不其然闪过一瞬间的空白，对啊，她有助理啊，她一年给人开十三薪，结果那家伙放老板一个人烧成个傻子，连微信都不发一条? 沈遇回想起自己睡醒时从窗户倾泻而下的夕阳，空荡荡的房间，和房间里浓稠污浊的空气。那一瞬间的孤独如同泥潭，她一只脚踩进去，慢慢下陷。 这时候突然闯入冲散这一摊死水的，是宋意。 这就解释得通了，宋意的闯入把沈遇从泥潭里拉出来，所以沈遇不想要宋意离开，只是不想重新回到这个憋闷安静的空房间里。 她完全想明白了。 就说这股子突如其来的软弱是哪里来的，果然生病使人虚弱，全方面的虚弱。 沈遇深吸一口气起身，踩着她那只有一只的拖鞋，一瘸一拐地去开窗户，她需要新鲜空气。 宋意在她背后叹了口气，“你坐下吧，我帮你开。” 宋意拉开半掩着的窗帘，窗外路灯恰好亮起，窗户打开，清凉的晚风灌进来，房间里的憋闷一扫而光。 宋意回头，晨昏相接时刻她的脸上明暗交杂，沈遇呼吸一滞。 “感觉好点了可以去洗个热水澡，会好的快一点，我的经验。”宋意说。 “哦，好的。”沈遇如同提线木偶一样听话地走向浴室，宋意站在窗边回头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迟迟不肯散去。 宋意挺好看的，这画面仿佛似曾相识，好像不知什么时候梦到过一样。 但沈遇很清楚，她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浴室里响起水声，宋意盯着磨砂的浴室门看了两眼，然后强行移开视线。 短短几天，第二次看沈遇洗澡了，她人生的前二十年都没见过一个Alpha洗完澡带着水汽光明正大在她眼前晃，换做以前，宋意早就痛斥这种流氓行径了。 但现在，沈遇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洗自己的澡，她自己才是那个不速之客，这样看来，谁是流氓似乎有待商榷？ 宋意坐在沈遇的沙发上，隔两秒就看一眼表，越待越心虚。 她为什么非得留下来陪沈遇呢？为什么沈遇示个弱她就被拿捏了呢？就因为沈遇生病了需要人陪？ 叫她助理来陪呗。 宋意又不是沈遇的助理，更不是她的护工！ 想到这，宋意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到浴室门口，隔着水雾氤氲的浴室门对沈遇喊话：“我回去了。” “啊，什么？”水声太大，沈遇根本没听清。 “我要走了。”宋意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什么？”沈遇拉开浴室门，探出个脑袋问。 虽然沈遇脑袋以下的地方全缩在门后看不真切，但骤然一颗脑袋冒出来也足够惊悚，宋意被沈遇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腰肢后仰弯出一个极致的弧度。 “你要回去？”有了视觉力的加成，沈遇的听力好像终于好起来了。 “嘶——”宋意扶着腰，表情管理出现重大裂痕。 “你有病啊！”宋意瞪着沈遇那张脸，把重心移到一条腿上，艰难地一步一步往后挪，看到沈遇依旧睁着那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宋意简直气得冒烟。 “我抽筋了。”宋意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抽筋，可能缺钙，孕期常见不良反应，一瞬间一连串词条在沈遇脑子里加载完毕，她飞速冲掉身上的泡沫，随手抓了条浴巾裹在身上就从浴室里冲出来，跪倒在沙发旁宋意左脚边，一脸紧张兮兮。 “哪里抽筋？”沈遇问。 宋意用下巴点了点右腿。 “我帮你按按。”沈遇说完，根本没给宋意拒绝的机会，直接上手。 她在母婴论坛水到十级了，学了一身理论知识无处实践，她励志要做一个贤A良母，今天就是她的第一次实践考核。 沈遇在宋意左边，宋意抽筋的是右腿，多有不便。她往前探得上半身，双手托住宋意的小腿，缓慢地帮她伸直。抽筋的时候，腿上的肌肉硬的跟石头一样，宋意当然知道只要拉伸开就好了，但这个时候就是疼啊。 她咬紧牙关，下意识伸手按在沈遇的肩膀上借力，沈遇一点一点帮她按揉僵硬的肌肉，另一只手缓慢的帮她拉伸。 沈遇的上半身，几乎整个贴在了宋意的腿上，仓促之间随意裹的浴巾显然不具备持久续航能力，眼看着就要掉不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了。 宋意一低头，差点被一片白花花亮瞎眼睛。 “好了，可以了，就这样吧。”宋意赶紧推开沈遇，并且在沈遇起身浴巾滑落的最后万分之一秒果断出手，拯救浴巾于危亡。 沈遇低头，看向自己胸前按着浴巾的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两秒钟之后，脸和脖子红透。 红晕迅速往下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到浴巾覆盖住的地方，沈遇赶紧捏住浴巾的边角把自己重新裹好，严严实实到足以应对广电审核。 宋意缩回手，不知所措地在沙发上来回摩擦。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宋意说。 “嗯，我知道。”沈遇答。 两厢对望，两边都是硬绷出来的严肃和凝重。 虽然她们有孩子了，但这不代表她们敢越过那条线，她们依旧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孩子，谁家孩子见过这样的阵仗？ “你腿好了吗？”沈遇问。 宋意：“好了。” “那我回去？”宋意问。 “嗯。”沈遇点头。 宋意起身离开，沈遇保持着面对沙发的姿势不变，宋意越走越快，砰的一声甩上了沈遇的房门。 短短几秒，沈遇吓出了一身汗。 * 不知道是唐棣的感冒药好，还是宋意的热水澡有效，亦或是沈遇一身一身地出汗有助于康复，总之，沈遇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满血复活了。 她来到片场，和宋意打了个照面，互相点头致意，得体又疏离。 吴晗敏锐地发现他的两位主演中间涌动着某种微妙的暗流，这两人收敛克制的眼神对视中分明传递出一种有大事发生的信息，但吴导毫无头绪。 吴晗挠了挠头，只希望这件大事不要影响到今天的拍摄。 “今天的戏有一点点敏感，需不需要清场？”吴晗问。 今天有一场沈遇和宋意在浴室的戏，这应当是《云烟》拍摄至今为止的第一次大尺度镜头，虽然最终镜头呈现的结果两个人是在一起洗了个澡，但实拍时最多只会裸露脖子以下一小截，最多再露个背。 “不用吧。”宋意说。 “那好，那就开拍。”吴导拍板。 沈遇饰演的郁容在医院里遇到了宋意饰演的冉墨，冉墨的血检单呈严重感染征象，这也是冉墨头疼甚至昏倒的直接原因，郁容早在上一次给冉墨做心理疏导的时候就发现了，但冉墨自己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出现的问题。 郁容截胡了冉墨的血检单，告诉她医院检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她昏倒只是因为压力太大。 压力…… “我错了。”冉墨抬头望着病床前的郁容，神色凄惶。 “是我搞错了，我那天为什么会看不出那条消息有问题呢？我为什么不叫支援呢？我就应该直接上报备案，带着全队人一起过去，我……”冉墨小幅度摇着头，语速飞快而含混。 郁容抱住了冉墨。 “不是你的错，是凶手的错。”郁容说。 她轻轻地拍打冉墨的后背，动作轻柔让人联想起摇篮和傍晚的风，冉墨逐渐平复下来。 “我要出院。”冉墨忽然说。 “既然我没病，我为什么要在这耽误时间，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上次的分析没有错，这一次我一定要亲手抓住她。”冉墨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手背上针头滑脱，血顺着手指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郁容按住冉墨的针眼，满脸写着不赞同。 “你应该休息。”郁容坚持。 冉墨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盯着郁容，心软的心理学家只能败下阵来，她让步道：“你至少应该洗个热水澡，换掉这身脏衣服。” “可以。”冉墨回答。 郁容自己的公寓就在医院不远处，比分局还要近，冉墨争分夺秒，直接不讲究地进了郁容的家，直到她进了郁容的浴室打开热水，在水气氤氲中脱掉身上的衣服，一转身，看到郁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地开了门来到自己身后。 郁容注视着冉墨的双眼，她的眸子像最深的湖水一样，让所有不知深浅的人一脚踏进去就溺毙其中，郁容一步步走近，冉墨一步步后退，直到光裸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磨砂玻璃，她退无可退。 玻璃外，人物的轮廓被最大程度模糊，只剩下光影和色块，郁容抬手，她身上白色的衬衫坠落在底，朦胧的肤色在镜头里流动，两只交叠的手忽然紧贴在玻璃上。 纤毫毕致。 镜头外，沈遇按着宋意的手，两人挨得近到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沈遇的心在砰砰乱跳，眼下的场景让她很难不联想起昨天，虽然她和宋意并非真的不着寸缕。 “可以了吗？”宋意用口型问她。 沈遇能感觉到，宋意在细微地发抖。 她又何尝不是？ CUT！ 吴晗这一声让沈遇和宋意如蒙大赦，赶紧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从让人浮想联翩的浴室里出来。 吴晗对今天的拍摄啧啧称奇，他从未敢设想这幕戏能拍的这么顺利。 “宋老师，你和沈遇最近有私下的交流？”吴晗问。 私下的交流？ 岂止交流！ 她和沈遇昨天几乎把今天这场戏预演了一遍，浴室、裸.女，哪个元素不一样？ 宋意瞥了一眼沈遇，沈遇根本没敢跟她对视，穿好衣服之后磨磨蹭蹭不肯过来，仿佛自己才是流氓。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摁着她的手把她压在玻璃板上！ “嗯，有一些交流，我跟沈老师的一向沟通很顺畅。”宋意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整个人仿佛都在用力地撇清在她和沈遇关系，就差拿喇叭大喊她跟沈遇不熟了。 吴晗看着远处仿佛故意躲着宋意的沈遇，很轻易地get到了宋意的言外之意，顺利地陷入疑惑。 不熟？谁家不熟的演员那种动作配合得那么好？ “那想必沈遇在这方面一定很有经验了。”吴晗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遇平时那么浪，那么狂，肯定谈过不少小O，这种戏她主导，宋意一看就是老实人，配合就行。 经验？ 宋意原本没想到这一层，沈遇展现给外人的行事作风很明显就是个浪荡子，她还是个Alpha，很难让人对她的私生活产生任何保守预估，但现在，宋意忽然联想起一些画面。 她上次信息素风暴的时候，沈遇闭上眼睛如同英勇就义，昨天洗澡闹出乌龙，沈遇脸红得恨不得赶上光速，现在拍完这场戏，干脆自闭到不肯见人。 沈遇她，不会其实是个纯情小处A吧？ 作者有话说： 宋意：不确定，再看看~ 第25章 化妆间 关于沈遇的感情经历这方面, 宋意其实一直没有过问，对沈遇这样的人, 应该问的是她谈过几个小O, 而不是她有没有谈过小O。但是现在宋意忽然不确定了起来。 宋意拿着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沈遇”，想了想, 又加了个关键词，“O”, 她可不想一搜就是沈遇的杂志大片或者单人CUT怼脸输出。 点击搜索框旁边的放大镜图标, 眨眼功夫铺天盖地图文并茂的新闻推送就跳出来了，宋意猝不及防，没想到沈遇的风评这么混乱。 她一条一条往下划。 【疑似沈遇圈外女友曝光】 嗯，是沈遇的表妹, 宋意以前见过，是比沈遇还难搞的娇娇小公主。 【疑似因戏生情，美艳Omega低调示爱】 宋意点进去，热评第一条就是那个美艳Omega的律师函警告。 【沈遇理想型大曝光，快来看看谁是她心中的绝世美O】 宋意点进去, 画面中的沈遇涂着妖艳的红唇拿着话筒, 面对着镜头眼神像带钩子一样，沈遇说, 她的理想型要明艳张扬，最好留着及腰的长卷发，喜欢穿红裙子, 身材要好。 宋意：“……” 多么庸俗而朴素的审美。 然而点开评论区, 热评第一条就在哈哈大笑, 宋意这才意识到, 沈遇描述的分明就是她自己。 视频中的她，穿着红裙子，长卷发及腰，红唇张扬明艳，身材……不差…… 宋意扶额，沈遇怎么能一本正经地自恋成这样，再看下一条。 【Omega演员：和沈遇老师拍戏很舒服】 有什么舒服的，宋意怎么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呢？ 点开一看，宋意对着那张五官如同流水线出品一般样样都标准的脸思索了三分钟，硬是没认出来这是哪位同行，再看评论区，已经被沈遇的粉丝占领了。 粉丝：“谁都能来蹭我老婆的热度了？这位Omega请自重，不要因为自己没老婆就乱碰别人老婆。” 额，怎么画风和其他流量明星的控评不太一样？ 宋意没想到搜沈遇的瓜就搜出来这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信息检索能力出了大问题，连续几天时间，她尝试替换关键词，依次尝试过“恋情”、“绯闻”、“cp”、“瓜”等等一系列关键词。 没有，什么都没有，所谓的瓜都是一眼假，完全生搬硬套蹭热度，甚至沈遇入行至今，拍过无数部恋爱脑小甜剧，但是居然没有营销出来一对有国民度的cp，这根本不正常！ 甚至沈遇喝醉酒撒酒疯沿途撒钱都能在她自己的话题广场里被人津津乐道，她刚出道第一年去参加男生女生向前冲在第二关摔进水里的视频都有，就是没找到她的任何感情经历。 这什么浪漫绝缘体？ 真·浪漫绝缘体·宋意大为不解，一到拍摄间隙，她就捧着手机坚持不懈的刷新，甚至申了个小号潜入沈遇的话题广场套近乎，眼看着都满六级了。 “宋意，你看什么呢？”沈遇的声音突然在宋意背后响起，吓得宋意一个哆嗦。 “没，没什么。”宋意下意识把手机熄屏藏在身后。 她偷偷搜沈遇，现在屏幕上还是营销号用来吸引眼球的沈遇全屏剧照，这样是让沈遇看见，沈遇非得得瑟到让人想一板砖拍死她不可。 沈遇勾着头瞅着宋意背后，皱着眉一副担忧的模样。 “你别藏了，我看到你在看美女了，我跟你说你这样不好，网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沈遇言之凿凿。 “网恋？”宋意挑眉。 “对，隔着网线你怎么知道对面是人是鬼，兴许是个七天不洗澡的抠脚大汉也有可能。”沈遇说。 “嗯，你说的对。”宋意微笑着解锁屏幕，把手机往沈遇眼前一亮，沈遇方才惊鸿一瞥没看清的美女现在原原本本不抱琵琶不遮面地出现在沈遇眼前。 “看看，七天不洗澡地抠脚大汉。” 沈遇：“……” “咳，”沈遇摸了摸鼻子，“那什么，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 面对面交谈跟网聊相比就差在这了，沈遇就算当场暴毙，说出的话也撤回不了。 “你看这营销号干嘛，这都什么时候的照片啊，把我拍的腿都短了。”沈遇扒拉了下屏幕看清标题，忍不住吐槽。 “我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你还用上网看二手的?”沈遇一边吐槽，一边熟练地帮宋意退出了页面，顺便被一连串搜索记录吓得心梗。 “你……这是要查我老底啊？”沈遇问。 “你还有什么老底是我不知道的吗？”宋意反问。 她们两个家住的近，从小到大都是同学，唯独生疏了些的就是毕业之后各自签了公司混娱乐圈的这几年，要说起来，宋意绝对比那些天天蹲点翻人垃圾桶的狗仔更了解沈遇。 “那你要查什么，网上搜还不如直接问我。”沈遇把搜索记录删干净，手机还给宋意。 此时的沈遇信心满满，她还不知道宋意即将脱口问出什么问题。 “沈遇，那天晚上是你的第一次吗？”宋意问。 沈遇：“！” 她伸手就去捂宋意的嘴，惊恐地四处扭头，发现这里是个不起眼的视觉死角，附近并没有任何不相干的人能听到她们的谈话，这才气急败坏地把手拿开。 “你问这干什么！”沈遇压着嗓子痛斥。 “沈遇，你不会真的是第一次吧？”宋意斜着眼睛，面露挑衅。 虽然她也是第一次。 但她可是信息素无能的Omega，她没有经历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沈遇是怎么做到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守身如玉的呢？ 是的，守身如玉，宋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词，她脑海中的沈遇低着头拉着要掉不掉的浴巾，一脸娇羞。 “胡说，怎么可能！”沈遇的耳朵诡异地红起来，但依然梗着脖子不认输，“我谈过的女朋友都能从这排队到大门口了。” “哦，是吗，说出三个名字。”宋意抱臂看着沈遇，冷面无私。 “张……王……”沈遇开始下意识眼珠乱转，一副想现编名字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的心虚模样。 “我提醒你一下，百家姓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宋意笑看沈遇垂死挣扎的模样。 沈遇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如同彻底颓了一样，她掀开眼皮瞥了一眼宋意，看到那属于胜利者的微笑就立马被刺激得移开视线，“对，没谈过，怎么了？” “那些庸脂俗粉，我一个都看不上！”沈遇疯狂找补。 “嗯，嗯。”宋意忍笑，不忍戳破沈遇脆弱的心理防线。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这人在镜头前面一套接一套，扒开皮来内里竟然是个这么好欺负的小白兔，宋意纳闷自己以前就怎么没发现呢？ 这样一来，就全都说得通了，不论是那一夜醒来宋意发现自己后颈腺体被咬得红肿破皮，脖子上被不得章法得一通乱亲，还是上次信息素风暴的时候沈遇慌慌张张半点忙都帮不上，全都有了解释。 “说真的，我建议你去练一练技术吧。”宋意正色道。 沈遇：“？” “你说谁技术不好？” 事关沈遇身为一个Alpha的尊严，沈遇一下子就炸了。 她苦学一个通宵，把唐棣发来的压缩包融会贯通，就是让人这样挑衅的？！ 沈遇抬手就撑在宋意背后的墙上，把人困在自己和墙面中间，侵略性的目光直视着宋意，仿佛下一秒就…… 变成霸道总裁偶像剧现场。 宋意半蹲，灵活地从沈遇胳膊下面钻出来。 “偶尔拍几部正经剧吧，我求求你了。”宋意说。 沈遇：“……” “不过好在，我的人工信息素就快研制出来了，你技术好不好也跟我没什么关系，祝你以后用得上。”宋意拍了拍沈遇的肩膀，心情大好。 宋意从前不是这么说话不着调的人，不晓得是不是和沈遇相处久了被带跑了，还是孕期激素把她的情绪调到了另一个区间，总之宋意现在感觉轻飘飘的，说话走路都轻飘飘的。 沈遇在原地愣了两秒，抬脚就追上宋意，在她耳边如同唐僧念经一般喋喋不休：“宋意，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你要用发展地眼光看待问题，也要用发展地眼光看待我……” “宋意——” “你怎么不理人啊，是不是玩不起？” “宋意——” 沈遇跟在宋意身边一声一声地喊，宋意干脆堵住耳朵加快脚步，以图眼不见为净。 下一场戏她要做一个特效妆，剧组约了个在这一行久负盛名的造型师，估摸着现在人就已经到了。宋意快步向化妆间走去，沈遇和她都有有自己的独立化妆间，沈遇总不至于跟到她化妆间里面继续念经。 宋意推开化妆间的门，里面空无一人，特效化妆师还来没，一转身，沈遇个没脸没皮地果然已经跟进来了。 “这是我的私人化妆间，请你出去。”宋意保持着拉开门的动作下逐客令。 “嗐，又不是没来过，你更私人的空间我都进过。”沈遇一屁股坐在宋意的化妆台前。 她说的更私人的空间，指的是宋意的房间，房间都能进，化妆间不让进似乎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宋意松开手，把沈遇从自己的位置上赶起来，自己坐下开始玩手机。 不走就不走吧，她以不变应万变。 宋意的手机屏幕亮起来，还停留在搜索页面，但搜索历史已经被这化妆间里的某个人删了个干净，现在这个罪魁祸首还悠哉悠哉地坐在这和她对峙，这场对峙的起因竟然是沈遇要证明自己技术很好？ 简直荒谬！ 宋意刷着手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特效化妆师还没有来，宋意看了眼时钟，感觉口干舌燥。 宋意舔了舔嘴唇，她的水杯在外面，化妆间里瓶瓶罐罐虽多，连一瓶能喝的水都没有。 “沈遇，我渴了。”宋意出声使唤沈遇，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中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 宋意：“……” 沈遇：“……” 宋意和沈遇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惊恐。 不会吧，这么频繁？ 信息素风暴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沈遇翕动鼻翼，果然从空气中捕捉到了淡淡的雨后花园清香。 宋意的信息素。 “不是还没打第二针吗？”沈遇问。 “我不知道啊！为什么？”宋意慌了。 信息素风暴意味着她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Omega信息素，会在生理本能的驱使下沦为一个只会流着眼泪渴盼安抚的废物，而这一次更差的是，她身在人来人往的片场上。 化妆间就是个临时房间，根本不隔音，外面人说话走动的声音清晰可闻，门缝出透过光线，时不时被人走过的影子遮挡。这也意味着里面发生的任何动静，或者飘出来的任何味道，都有随时可能被外面的人发现。房间的门只用一个小小的门插固定着，宋意甚至觉得那个金属的小玩意随时摇摇欲坠。 宋意想要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重新跌回自己的化妆椅里，滚轮在地上摩擦，椅背撞上了化妆台，瓶瓶罐罐一起摇晃。 沈遇向她走过来。 “我们得快点。”沈遇说。 第26章 第二次安抚 宋意瞪大了眼睛, 手指下意识扣住座椅，她想要尽力后仰, 但腰肢却本能地挺向沈遇, 就好像…… 在玩什么欲迎还拒的把戏。 沈遇一步步走近，浑身紧绷。 她在紧张。 这是沈遇第二次帮宋意做信息素安抚，是她系统学习过之后的第一次, 宋意嫌弃她技术不好，证明雪耻的机会就在眼前。 沈遇来到宋意面前, 她俯身扣住宋意的肩膀, 在宋意的注视下帮她把散落在肩膀上的碎发撩起挂在耳后，手虚虚地隔着头发揽住宋意的后颈，既似触碰，又似没有触碰。 沈遇低头, 额头贴上宋意的额头，她感受到宋意皮肤上灼人的热度，手掌中发丝深处开始渗出汗意。 “试着相信我，交给我，嗯？” 沈遇的这一声鼻音让宋意心头一颤, 她忍不住想要沉沦, 但理智又让她不得不瞻前顾后。 这是人来人往的化妆间，门外随时可能会有人进来！ “我们得快一点, 因为……不止我一个Alpha能闻到你的信息素，你知道这里有多少Alpha吗？” 沈遇的声音此刻如同恶魔低语，她每说一个字, 宋意的心都要跟着颤一次。她的指尖扣着硬质座椅扣得生疼, 依旧压不住内心深处悸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宋意, 你知道的, 至少现在，你需要我的信息素。”沈遇抚上宋意的手指，轻轻拉扯，宋意溃不成军。 沈遇把宋意整个人抱在怀里，宋意的鼻端充斥着好闻的壁炉旁玫瑰的香气，她下意识吞咽，嗓子干涩难忍。 沈遇揉了揉她的头发，发丝似有若无地碰到后颈上的腺体，一阵酥酥麻麻直冲天灵盖，宋意咬住下唇，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不能发出声音，外面人会听到。 沈遇发现了宋意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那一瞬间的脆弱感集击中了沈遇深埋心底的某种念头，空气中沈遇信息素的味道猛地浓郁起来。 “别咬，乖，别咬。”沈遇在宋意耳边呢喃。 她上了手，捏着宋意的下巴，半强迫地让她张开口，然后在宋意的第一声喘息溢出来之前，屈指将自己的指关节塞进了宋意的嘴里。 宋意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下去，沈遇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是她牙尖嘴利的Omega。 宋意在自己嘴巴里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把沈遇咬出血了。 但奇怪的是，血腥味没有引起她任何的反感不适，反倒她躁动不安的信息素在一瞬间迸发到顶峰之后，一片白光在她脑海里炸开，然后随着血在嘴巴里蔓延，逐渐平复下去。 宋意的眼神一点一点恢复清明，她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被沈遇的味道包围。 宋意松开口，发现沈遇喘着粗气，把她死死扣在怀里。 宋意抬头，从沈遇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她的唇瓣被沈遇的血染得殷红，更衬得她明眸皓齿明艳动人。 “我可以了，沈遇。”宋意哑着嗓子叫沈遇。 “我可能还要缓一会儿。”沈遇松开宋意，缓缓直起腰，靠在旁边的化妆台上，双目失神。 她被咬破的那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烙着湿润的牙印。血珠从伤口冒出来，砸落到地上，溅起的形状如花。 空气中交汇的信息素味道淡去，沈遇抬起手看了一眼牙印，漫不经心地血迹蹭到另一只手掌心，然后按压住伤处止血。 宋意看着那一抹触目惊心的红，后知后觉道：“对不起啊沈遇。” 沈遇抬手，拇指蹭过宋意柔软的唇瓣，擦掉上面自己的血。 宋意入梦初醒，她从梳妆台上抽了张纸，弯腰擦掉地板上的血迹，把血痕团在纸团中央，环视四周，不知道该扔到哪里好。 砰—— 化妆间的门被一股大力从外面撞击，纤细的门插摇摇晃晃，宋意紧握着纸团站起身，惊慌失措地盯着门。 叩叩—— 门外那人发现门被人从里面插住了，她开始敲门。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可以进来吗？” 是预约的特效化妆师。 宋意给沈遇递了个眼神，沈遇把纸团从宋意手心里抽走，然后整理好衣领，走去拉开了门插。 化妆师一头闯进来。 “什么味啊？”化妆师吸了吸鼻子，纳闷道。 “不好意思，香水喷多了。”沈遇耸肩。 “哦哦没事。”化妆师迟到了自己心里有愧，自然分不出心思辨认空气中的味道是不是沈遇身上散发出来的，她提着工具箱快步走向坐在桌前的宋意，打开箱子摊开一大片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好意思啊宋老师，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会儿，我会加快速度，尽量不耽误咱们的进度。”化妆师说。 沈遇倚着门，冷眼看着化妆师在宋意脸上胳膊上一通倒腾，她的戏在下一场，妆也简单，所以她还有时间在这看宋意化妆。 但其实也可以不看的。 她傻站在门口，像是给宋意守门的门童。沈遇捏了捏手心里藏的那个纸团，心里升起一阵莫名的烦躁。 张之翎复刻的信息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寄过来，随时准备接替她身为Alpha的使命，宋意决定用人工合成信息素之前根本就没找她商量，她通知沈遇跟她去采样，沈遇就听话地跟着去了。 取了样本，方便以后把她一脚踢开，沈遇心里怎么忽然这么不是滋味呢？ 化妆师的效率果然很快，她在一个类似调色盘一样的东西上调出粘稠血浆的颜色和质感，然后一层一层糊到宋意脸上，她在宋意脸上做出立体的伤口，皮开肉绽一样，那是剧本里沈遇弄的。 剧中冉墨不知道自己身陷谁手，就像此时宋意不知道沈遇心里的所思所想。 妆画得很不错，不愧是需要预约排号的化妆师，沈遇手指上的牙印依旧隐隐作痛，宋意唇瓣上沾着血的样子时不时在脑海里回荡。 现在一脸血，不如当时一滴血。 沈遇又捏了捏自己手里的纸团，抬脚跨出宋意的化妆间。 宋意的这场戏，她坐在空旷的房间正中，被人反绑着捆在椅子上，身边是寂静纯粹的黑。 Action！ 冉墨睁开眼睛，血泪从眼角滑落，发丝被血污黏在一起，嘴巴被人用又粗又黑的电工胶布封住。 她挣扎着，连人带椅子往前栽倒，灰尘呛得她流泪，她一点一点像最卑微的虫豸一样蠕动，把手上的绳索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 手腕破皮流血，伤口沾满泥泞脏污，她咬紧牙关，终于一点一点磨断了绳索，禁锢一瞬间解除。 她解.放了双手，脚上的禁锢也就无从阻挡，她毫不犹豫地撕扯下嘴巴上的胶布，胶带被从皮肤上撕下来的那一声在空旷的房间里足以让人牙酸。 她开始摸索，努力寻找出口。 她摸到了自己面前的墙壁。 不，那不是墙壁。 那个手感是，玻璃。 CUT！ 吴导喊了这声卡之后，宋意在这个场景的戏份结束，装扮成郁容的沈遇走到玻璃后面，在镜头前留下来一个阴鸷的眼神。 布景妆造改变，紧接着今天的下一场，Action！ 这是冉墨的噩梦，在她浑身冷汗醒来的最后瞬间，郁容的那双眼睛一闪而过，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看清那个人是谁了。 嗡—— 办公桌上手机开始振动，在光滑的桌面上小幅度移动，天边晨光熹微，桌上的电脑屏幕兀自亮着，冉墨又在办公室里将就了一夜。 “冉警官，我给你带了早餐，出来拿吗？”是郁容打来的电话。 冉墨痛苦合眼，抬手按揉眉心。自从那一天她在郁容家里洗了个澡之后，一切都好像一发不可收拾了一样。 冉墨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胡乱抹了一把脸，她用沾水的手把垂下来遮挡视线的发丝往脑后一拢，出门打了早上上班的卡。 郁容穿着风衣，在早秋的风里显得格外单薄，但她手里热气腾腾的包子和豆浆倒是实实在在。 “你迟早把自己折腾死。”郁容对冉墨说。 “我不把自己往死里折腾，那个凶手就先把我折腾死。” 冉墨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塞着包子，转身朝警局里走，背对着郁容挥了挥手。 郁容叹了口气，抬眼望着大门上蓝色的警徽，眼底晦暗不明。 她掏出手机，上面的画面赫然是冉墨杂乱的办公桌，冉墨拎着她的包子豆浆坐回位置上，脸颊塞得鼓鼓囊囊像个仓鼠。 CUT！ “嘶，沈遇你今天的眼神有点东西啊。”吴导啧啧称奇。 “是吗？可能多了点生活体验。”沈遇说。 她把道具手机放下，脱掉戏服风衣，她今天的戏结束了。 但是她感觉自己仿佛还在戏里迟迟走不出来，以往那种一关机就浑身轻松的跳脱感不再，她身上沉甸甸的，不知道心里压了什么东西。 其实，剧里的郁容这时候已经开始喜欢冉墨了吧，真心的那种。 视线中，宋意忽然捂着嘴巴眉头紧皱，佝偻着上半身，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开了，沈遇赶紧追上去。 宋意又要吐了。 洗手间里，哗啦啦的水声遮掩痛苦的呕吐声，沈遇守在门口，看到有人往这边走近就迎上去搭话。 如果让人发现宋意总在呕吐，他们终究会起疑的。 来人被沈遇一套热情似火搞得摸不着头脑，沈遇大大咧咧地揽着那人的肩膀，悄无声息地帮她修正前进的方向，寒暄一阵，把人送走。 宋意从洗手间里出来，脚步沉重。 “那包子是羊肉的。”宋意幽幽道。 羊肉包子，还是冷的，想想就知道那是怎样的膻骚，宋意好的时候不见得能吃得下去，更何况现在。宋意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甚至还在镜头前演出了一夜没吃东西的狼吞虎咽。 沈遇心里猛地一疼，宋意也太敬业、太辛苦了。 “我得给张医生打个电话。”宋意说。 宋意拍了拍沈遇的肩膀，沈遇跟着她走到走廊尽头，晨昏相接时变幻莫测的天光从布满灰尘的玻璃窗里铺进来，几个呼吸之间，天色就阴沉下去。 “张医生，我……又出现那种情况了。” “对，信息素风暴，距离上次发作间隔不到半个月。” “我以为只有打过针之后才可能出现，两针之间只会出现一次。” “是的，你的确没这样说过，是我自己想当然了。” 沈遇听着宋意的话，几乎能想象出来对面说了些什么，宋意低垂着眼眸，鸦羽一般的睫毛投下片片阴影。 “那么，我无法提前预知什么时候信息素会失控了？”宋意问。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张之翎说。 宋意陷入了沉默。 失控，对于一个性冷淡了二十五年，时时标榜自己是冷静理智的Omega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宋意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正常来讲Omega的发情期在每月的固定时间，但你现在体内信息素水平很不稳定，器官出在飞速发育期，还无法形成规律的信息素周期，从好的方面来看的话，频繁的信息素风暴说明针剂对你的身体很有效。”张之翎试图从医学的角度安慰宋意。 “那我现在怎么办？”宋意问。 她的声音就像刚从酿坏了的酒缸里捞出来一样又酸又涩，张之翎完全明白宋意的在意的点，但事实就像她之前跟宋意强调过的那样，人工信息素的合成需要时间。 视频会议里一不小心听到了全程的唐棣疯狂手舞足蹈，张之翎之前和她连麦时没带耳机，此刻她和宋意通话，唐棣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通过夸张的肢体动作在电脑屏幕里吸引张之翎的注意力。 唐棣举了张白纸，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了大大的“沈遇”两个字，下面还被唐棣划了道下划线。 张之翎皱起眉头，唐棣在搞什么名堂？ 唐棣发现张之翎终于看见了自己，激动地简直要热泪盈眶，她赶紧白纸上笔走龙蛇，写下潦草的四个大字： “建议同居。” 张之翎一滞，但转念一想，似乎也是个办法。 “宋意，你家属在身边吗？”张之翎问。 她似乎很喜欢用家属这个词，带着点老派，但又有点说不出的亲昵，可能这就是北国医院的习惯。 宋意瞥了一眼装作看云实则支着耳朵听的沈遇，轻声道：“她在。” “那你让她也一起听一下。”张之翎说。 宋意打开免提。 张之翎深吸一口气，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居然有给人提这种建议的时候。 “持续低剂量接触Alpha信息素对你有有一定的安抚作用，应该可以降低信息素风暴发生的频率，也有助于减弱信息素风暴发生时的严重程度。”张之翎说。 “你的意思是？”宋意问。 张之翎，一个正经的研究员，深受患者爱戴的临床医生，一字一顿艰难地念出唐棣手里举着的那四个字： “建、议、同、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9-27 22:00:00~2022-10-04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江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琪 6个；50230311、阿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们去看海 30瓶；杯、选择昵称 20瓶；磕的cp都是真的、一花 10瓶；坐在苇庄的腰上乱动 6瓶；特别 5瓶；月怜`雪 4瓶；鹤璧、56884537 3瓶；因吹斯汀、战场原羽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同居 张之翎留下一句“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宋意看着沈遇，沈遇耸肩摊手： “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 如果没有孩子, 没有信息素风暴这回事, 宋意怀疑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同居”这俩字扯上关系，尤其还是跟沈遇。就算哪天她不得不跟某个人同住一间屋，那也只可能叫做室友。 “所以你要搬过来？”宋意问。 “可以呀。” 宋意总感觉沈遇这句话情绪不对, 有种异常的神采飞扬，让宋意天然地感觉到不爽, 但如果按照张之翎说的, 拉近和沈遇的物理距离可以减弱信息素风暴的频率和强度，那她勉强也可以捏着鼻子接受。 这个时候，宋意无比感谢剧组给她们准备的酒店房间是套间。 “那你去收拾一下吧。”宋意对沈遇说。 沈遇得到了宋意的首肯，不自觉喜笑颜开, 脚步都比平时轻快几分，她和宋意的房间原本就在同一层，宋意在走廊中段，沈遇在走廊尽头，相距不到几十米, 这应该是沈遇搬过最近的家了。 “别拿太多东西, 麻烦。”宋意在沈遇的身后叮嘱。 沈遇一想，也是, 这么近的距离，她随时可以回自己房间里拿东西，行李箱都不需要。 “放心, 我心里有数。”沈遇朗声道。 等沈遇拿着自己的睡衣浴巾洗漱用品敲开宋意的门时, 她才发现大事不妙, 所谓“同居”, 和她想象的大不一样。 宋意房间正中的沙发上一个靠枕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酒店专供的夏凉被，宋意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给了沈遇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还缺什么，现在提。”宋意说。 沈遇：“……” “我觉得我们两个挤在一张床上太委屈你了，这么小的床两个人怎么睡得下呢？”宋意眉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的。 是的，套间的双人床太小了，沈遇也不知道第一次信息素风暴那天晚上宋意是怎么钻进自己怀里的。 沈遇在心里腹诽，她就知道宋意答应得这么轻巧，指定有问题。 “所以你就打算让我睡沙发？”沈遇咽了几次，终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沈家大小姐，什么时候睡过沙发！ “所以你想要睡地板？”宋意一个眼刀甩过去。 “那倒是不必了。”沈家大小姐偃旗息鼓。 沈遇把自己的睡衣往沙发上一扔，气鼓鼓地在客厅里转圈，最后只能屈尊把她昂贵的护肤品放在茶几上。 “我要洗澡！”沈遇大声。 “请便。”宋意让出位置。 “我建议你明天早上还是回你那边，省的被组里人发现我们孤A寡O同处一室，到时候不好解释。”宋意说。 砰—— 沈遇用力甩上了浴室门。 宋意有点诧异，这回的确是她偷换概念在先，在沈遇的角度看几乎是耍了她一把，让沈遇睡沙发还要偷偷睡，几乎是骑在沈遇脸上耀武扬威了，按照沈遇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 只摔个门？ 宋意深谙谈判基本法，当你想要突然开扇窗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冒出来反对，但如果你说想把房顶掀掉，那些人就会劝你开扇窗就行了。她原本想要的，无非是个和沈遇的约法三章罢了。 沈遇居然都不讨价还价？ 不还价正好，宋意乐得一个人睡大床，反正同在一个屋檐下，沈遇的信息素依旧能影响得到她。 浴室里，沈遇正捏着宋意的沐浴露瓶子撒气。 她要带的零碎东西太多，沐浴露洗发水这种宋意肯定有又笨重的东西她就没有带过来，本来还好奇宋意被什么化工产品腌入味，现在好了，她一边被宋意霸王条款压制，还得被迫用宋意沐浴露。 沈遇忽然间就理解了古早强取豪夺流网络文学里面的悲惨女主，在被人欺负弄脏了之后，想要洗去自己身上的污秽，还要被霸道总裁身上的味道包围。 试问这种时候，谁不会在淋浴下面流着泪念叨“我不干净了”呢？ 沈遇当然不是那种受了欺负只会默默流泪的包子，她捏着宋意的沐浴露瓶子，把那个可怜的塑料瓶捏得咯吱作响。 也就是宋意，也就是宋意现在怀孕了，她沈遇不跟孕O一般计较。 沈遇用自己带来的浴巾和干发帽把自己穿戴整齐，迈着独立自主的步伐从浴室里出来，迎接她的是空调强劲的冷气，和宋意头也不抬研究剧本的后脑勺。 宋意坐在沙发上，膝头捧着剧本看得入迷，丝毫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起来，我要睡了！”沈遇理直气壮。 从此以后这个沙发就是她在宋意房间里的飞地，她要享受完全主权。 “好，那你记得关灯。”宋意从善如流地给沈遇腾出位置，走进卧室并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沈遇对着沙发一通拍拍打打，把上面宋意坐出来的折痕通通拍掉，这么大的动静，她就不信宋意听不出来她的愤慨。 沈遇关掉了客厅灯，昏黄的灯光从卧室门下面的门缝里透出来，宋意的剧本还没研究完，那一看就是床头灯的颜色。 “要不要这么敬业？不知道身体不好要早睡？”沈遇小声嘟哝。 她侧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揪着夏凉被的被角，怪不得宋意素颜时有淡淡的黑眼圈，她倒要看看宋意这厮每天晚上都几点钟睡觉。 夜很静，门廊的呼吸灯微弱柔和，沈遇这是第一次在客厅沙发上过夜，说不新奇是假的，但说开开心心地接受，那她一时也做不到。 沈遇盯着宋意门缝那道光，忍不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意识模糊之际，有些莫名其妙的念头就会彼此串联在一起。 沈遇想起小时候，她半夜起床接水喝，曾经不止一次发现过自己爹躺在客厅沙发上，她蹑手蹑脚绕过去，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放着主卧那么大那么软的床不睡，非要挤在沙发上睡，那么大一个人在沙发上翻身都难，睡得着吗？ 似乎也睡得着…… 沈遇是被一声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惊醒的。 她从沙发上弹起来，入眼是浓重的夜色，门缝里的那道黄光早已消失。 沈遇来不及找到拖鞋在哪，她赤脚跑到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怎么了？”沈遇小声问。 “没事。”宋意咬着牙，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 沈遇用力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并没有她熟悉的信息素的痕迹，更何况才经历过化妆间那一遭，宋意再怎么频繁也不至于这么频繁。 “到底怎么了？”沈遇又问了一遍。 一秒、两秒…… 一阵沉默之后，门里传来宋意闷闷的声音。 “抽筋了。”宋意说。 她做了个混乱的梦，梦中自己仿佛从高空坠落，她的腿下意识抽动，就是这不受控制的一抽，不知道哪根筋就不对劲了。 她咬着牙忍痛想要把腿伸直，但脚趾被牵拉着如同畸形一般往脚底的方向折，她挣扎之中不知道碰掉了床边的什么东西，沈遇的声音就出现在门外了。 宋意本来不想承认自己抽筋的，毕竟她抽筋也过于频繁了点。 “我帮你按按吧。”沈遇在门外叹了口气。 “我进来了？”沈遇扬声试探。 宋意咬牙，要进就赶快进，她难道还指望自己给她开门吗？ 吱呀一声，套间里这扇不知道多久没被人开关过、装饰性远大于实用性的门被沈遇推开，借着窗帘缝隙里透过的月光，宋意看到她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然后，啪—— 沈遇打开了卧室天花板上的射灯。 骤然强光灼眼，宋意下意识伸手去挡，脚底猛地一抽，她倒吸一口冷气。 “沈遇，你故意的？” “对不起，对不起。”沈遇赶紧把射灯关上，换成柔和的床头灯。 “我房间里的开关位置好像不一样，我真不是故意的。”沈遇说。 她坐在宋意床沿上，把宋意的一条腿抬起到自己大腿上，摁住脚底一个穴位，帮宋意缓缓舒展。 “回头我没戏拍了，去干盲人按摩估计也能风生水起。”沈遇自娱自乐道。 宋意轻哼一声，表示嗤之以鼻。 “你们家要是允许你去盲人按摩，少说得破十辈子的产。”宋意疼得龇牙咧嘴不忘挤兑沈遇。 “那也未必，我想干什么他们能拦得住我？”沈遇在这方面拥有绝对自信，“我倒要看看谁能做得了我的主。” “我想盲人按摩就盲人按摩，想针灸拔罐就针灸拔罐。”沈遇口出狂言。 “你就这点志气。”宋意轻笑。 床头灯暗暗的，照亮的地方还没产生的阴影面积大，沈遇半个身子都在黑暗里模模糊糊，说话还带着刚睡醒时特有的鼻音。 沈遇帮宋意捏好了脚，顺着小腿一路向上，开始在酸痛的肌肉上游走。 宋意和沈遇谁都没有说话，这样灯光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动作，堪称暧昧了。 宋意应该立刻把腿抽回来并顺势蹬沈遇一脚，痛斥她得寸进尺，但宋意此时毫无头绪。 粘稠的夜色把很多想法混混沌沌地折叠在一起，如同学生时代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合上之后只能从侧边看到形状模糊的钢笔印。 “沈遇……”宋意轻声叫沈遇的名字，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沈遇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宋意脸上，确切地说她甚至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实体上，她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环视，借大量无意义信息的输入，试图平复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 忽然，沈遇的目光聚集在一个点上，她的手停下来，扭头震惊地盯着宋意。 “我给你买的补品，你连包装都没拆？”沈遇如同遭到了背叛。 “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吃药。”宋意有些心虚。 当初明明是她亲手收了礼物，亲口跟沈遇说的谢谢，结果现在被正主发现自己连封都没拆，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沈遇从床上跳下去，捡起角落里的快递包装，从里面掏出一瓶自己货比三家挑的复合维生素、一瓶叶酸、一瓶鱼肝油，以及一罐按照进度宋意应该差不多快喝完了的孕O奶粉。 原原本本完完整整地摆在她面前，连一点皮外伤都没受。 “你不喜欢吃药，那你把奶粉喝了啊！”沈遇痛心疾首。 好的，破案了，怪不得宋意孕期一点肉都没长，还动不动就抽筋。 沈遇拉开奶粉罐的拉环，雷厉风行地给宋意冲了一杯，端到宋意面前，用不容置疑地语气命令道：“喝。” “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 深谙谈判之道的宋意折戟沉沙，在原则问题面前，穷凶极恶的沈遇没有半点通融空间，她屈辱地接过那杯热牛奶，还没凑近杯口就先皱眉。 宋意为什么不喝孕O奶粉，不就是因为孕O配方奶粉不知道都加了些什么鬼玩意，一股子奇异的腥味嘛！ 宋意闭了闭眼睛，沈遇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让她没有任何可以作弊的空间，她只好心一横，仰头闭气，在味蕾反应过来之前，一口气把奶喝完。 宋意把杯子颠倒过来，让沈遇看清楚没有一滴液体流下，她恨恨地把杯子往沈遇怀里一塞，自己裹好被子躺下。 “出去。”宋意下了逐客令。 第28章 吻戏 沈遇终究还是在沙发上睡了一宿。 逼迫宋意喝腥气的孕O奶粉惹恼了宋意的后果就是, 沈遇在翻不过身的狭窄沙发上睡了一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被宋意提前订好的闹钟惊醒, 没有温言软语, 没有早餐，只有窗外隐约的鸟鸣伴着苍凉 沈遇看着洗手间镜子里自己眼下的乌青，倍感凄凉。 这算什么事啊！难道她是宋意养在房间里先不得人的小娇妻金丝雀吗？ 沈遇草草洗漱完, 在她从没见过的凌晨五点钟的晨光里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深深地往卧室方向瞥了一眼, 然后大义凛然地穿着睡衣就出了门。 凌晨五点, 新时代连鸡都不至于起这么早，沈遇自信不会遇上任何熟人，免去一切尴尬，她完全有时间回到自己房间睡上个回笼觉, 然后大摇大摆地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去拍戏，心态平和地和每个人打招呼，装作夜里无事发生。 走廊尽头，沈遇房间门口，紧挨着楼梯间安全通道出口, 沈遇掏出房卡。 “早啊沈遇。” 沈遇吓得一激灵, 手里的房卡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 入眼是一双薄荷绿色的慢跑鞋。 沈遇的视线缓缓抬高，服帖但老气的长款运动裤，同色系款式普通乃至于一眼看上去幻视中学校服的运动外套, 最后是吴晗那张脸。 “呵呵, 早啊。” 吴晗喘着粗气, 摸了把脸上的汗水, 用一副运动过度多巴胺分泌过多嗨大了的语调和沈遇打招呼：“你也晨练啊？” 沈遇捡起房卡，理了理睡衣上被她压出来的如同腌菜一样的褶皱，不冷不热道：“不，我不晨练。” “我梦游。” * 沈遇终于打开门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大床，一早上接连不断的惊吓让她成功地睡意全无，她望着窗外天色逐渐泛白，到天光大亮，再到她手机上每天固定的闹钟响起，她面无表情地按掉闹钟，大字型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离谱，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离谱？ 等闹钟响过第三遍，沈遇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来，顶着睡眠不足的低气压，熟练地点进购物软件，在里面搜“孕期补剂”，想了想，又加了个关键词，“冲剂”。 娇娇Omega吃不下胶囊，她能有什么错呢，错的明明是这个买胶囊的Alpha，她都买成果味冲剂不就行了。 哄宋意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惹宋意生气，简直就是万恶之源。 沈遇在主页上逛了十几分钟，真让她找到了各方面都符合要求的补剂，看来这个市场一直存在，只是能意识到Omega存在这种需求的人并不在多数。 幸好，她和那些粗心大意的直A癌不一样，沈遇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正处在通往更高层次的阶梯上，并且无师自通地对那些不会爱人也没人爱的可怜A发出嘲讽。 做完这一切，沈遇和往常一样踩在让吴晗抓狂的要迟到不迟到的分界线上来到片场，吴晗正拉着宋意讲戏。 吴晗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早上看到沈遇穿着睡衣站在自己房门外有哪里不妥，或许他真心觉得沈遇能干出来攥着房卡梦游这种事？ 沈遇凑过去听吴晗讲戏。 吴晗：“冉墨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了，身体上的疾病也越来越重，她时常感觉到不适，但由于郁容的引导，所以她选择性地把一切不适归咎于心理压力。” 吴晗顿了顿，用挑剔的眼光上下审视宋意，缓缓道：“我觉得你还要再瘦一点。” 宋意点头：“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沈遇差点跳脚。 “你一直在控制体重？”她转过来问宋意。 “是的，角色需求。”宋意说。 宋意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应当，反而让沈遇一下子短路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谁家Omega顶着孕反坚持在工作第一线，甚至还为了角色贴脸减肥暴瘦？ 如果那个人不是宋意，沈遇简直要啪啪啪鼓掌致敬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参评爱岗敬业劳动模范，我去给你投票。”沈遇咬牙切齿。 “沈遇，说起敬业，你什么时候能跟人家宋老师学学，天天一副不着调的样子，简直就是浪费天赋。”吴晗特别自然地调转枪口直指沈遇，满脸痛心疾首。 宋意竟然还在旁边配合着点头！ “导演，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让宋老师别这么卷了，给我们这种卷不动的人留一条活路呢？” 也给她自己留一条活路。 “不行，不能比烂啊沈遇，人要朝前看。”吴晗拍了拍沈遇的肩膀。 “还有，失眠这种事可大可小，还是找机会去检查检查吧。”吴晗在沈遇耳边轻声，沈遇脸色发绿。 “不劳您费心了，导演。”沈遇板着脸一字一顿。 “行了，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俩酝酿一下情绪，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开怕。”吴晗溜之大吉。 “酝酿情绪，我还需要酝酿情绪，这不是张嘴就来？”沈遇发笑。 宋意：“今天拍吻戏。” 沈遇：“……” 沈遇的脸上还挂着残存的轻蔑，笑意僵在脸上，“张嘴就来”的最后一个音节是开口音，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把嘴巴闭紧。 “拍戏而已，你紧张什么？”宋意好笑道。 是啊，拍戏而已，她紧张什么？沈遇也想知道。 她不是第一次拍吻戏了，甚至，沈遇一时间很难想起来自己拍过的哪部戏里面没有吻戏，多数是借位，但也有不借位的，她荧幕初吻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里。 “所以，我们今天借位吗？”沈遇问宋意。 宋意耸肩：“我不知道。” “你很在意吗？”宋意反问。 沈遇：“一点也不！” “嗯，那就好，专业一点。”宋意意味深长道。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开拍，几个机位对准沈遇和宋意，沈遇捧着宋意的脸，指尖擦过宋意苍白干燥的唇瓣，她闭上眼睛，缓缓凑近，自己心跳如擂鼓，但丝毫没有感受到怀里宋意有任何紧张或僵硬，沈遇才突然明白过来宋意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专业一点。” 宋意是怀疑沈遇不够专业吗？ 笑话！ 沈遇虽然的确性经验匮乏，但脖子以上的经验根本不缺好吗，宋意难道以为沈遇出道三年十几部偶像剧都是白拍的吗？ 沈遇手上坏心思地一用力，把宋意猛地往自己身上一带，像是情人间最后一次的疯狂，如同要将所爱之人融入自己的骨血一样。 她贴上宋意的唇瓣，轻轻地，反复辗转。 宋意抓紧了沈遇身上的衣服，手背上青筋鼓起，她仰头承受着沈遇的吻，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攀上沈遇的脖颈，手指隔着衣领，在沈遇后颈的腺体上流连。 沈遇：“！” 剧本上有这么刺激吗！ CUT！ 吴晗在关键时刻喊了卡，下一秒沈遇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和宋意赶紧分开，耳尖隐秘地爬上红痕。 沈遇揉了揉耳朵，发现热度惊人，赶紧把耳后的头发披散下来，挡住。 吴晗当然看到了宋意的手指，这是一开始分镜设想中没有的，属于演员的自我发挥，吴晗反复倒带品味这个小动作，越品越觉得是神来之笔。 “再来一遍，给手指特写。”吴晗立马拍板。 宋意朝沈遇眨眨眼，满脸胜利者的狡黠。 再来一遍…… 沈遇把宋意紧紧搂在怀里，唇瓣辗转，宋意的手指似有意似无意地掠过沈遇后颈上的腺体，在周围逡巡，却始终不曾实打实落在中央。 沈遇的气息在宋意唇边侧脸上流连，最终喷洒在敏感的耳后，这一场是不收音的，后期呈现时会配上暧昧的背景音乐。 所以随便沈遇说什么，都可以。 沈遇在宋意耳边呢喃：“跟谁学的招数，嗯？” 尾音上挑，带着情.热，如同羽毛在痒痒肉上一扫而过，宋意下意识仰头，露出修长白嫩的脖颈。 沈遇的手指从宋意的发丝间穿过，依旧在镜头的注视下光明正大地同宋意咬耳朵：“要是我也摸你腺体，你会怎么样？” “你敢。”宋意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呵，”沈遇轻笑，视线撞上一个沉默的镜头，眼底翻涌着顶级Alpha的野心和傲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对，不许。”宋意说。 沈遇歪头，忽然加深了这个吻，舌尖在宋意的唇缝上描摹，等待时机想要等寸进尺。 宋意抓住了沈遇的衣角。 CUT！ 导演喊了卡，这一场戏彻底结束，宋意抬手用手背在唇瓣上摩擦，手背上出现了点点晶莹的水渍。 她瞪了沈遇一眼，一句话都不讲，转身离开。 这是，生气了？ 不确定，再看看。 沈遇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上面好像还停留着宋意的触感和味道，她亲了宋意，近乎于深吻。 这只是一场戏，是郁容亲了冉墨，仅此而已，宋意最爱岗敬业，她为了角色做出的牺牲岂止一次两次。 可是，郁容亲了冉墨，沈遇……也亲了宋意…… 沈遇忽然后知后觉地心跳加快起来，她舔了舔唇瓣，觉得自己的嘴唇忽然干涸得要命。这是她和宋意的第一次接吻，在聚光灯下，在摄像机的众目睽睽之下，角色的皮相里面，咬牙切齿的、暗度陈仓的，都是她自己。 她表现得应该不算差，对吧？ 宋意走到场边，扭开保温杯，深吸了一口杯口里飘出来的热气，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呷饮。 “我技术怎么样？”沈遇追过去问。 宋意赏给沈遇一个无声的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第29章 鱼汤 片场角落, 宋意和沈遇坐而论道。 沈遇：“你那是什么眼神，拍戏就是拍戏, 角色的事你冲我撒什么气, 到底是谁不专业？” 宋意：“你不专业。” 沈遇一哽：“我哪不专业了你给我说清楚。” “难道我吻戏还不够好吗？”沈遇振声！ 吻戏……到还不错。 这一点不可否认，尤其是她那有意无意的撩拨，以及出人意料但又适时的得寸进尺, 虽然郁容是沈遇演出来的角色，但总感觉郁容比沈遇更会。 宋意心里一虚, 但面上还是装出寸步不让的模样。 “你不要偷换概念。”宋意厉声道。 “我们讨论的重点是, 你为什么私自加戏。” 为什么伸舌头！ “难道不是你加戏在先？”沈遇目瞪口呆。 明明是你宋意先摸腺体的！ “我那是在研读剧本的基础上对人物行为进行的合理细化，补充细节让角色更加丰满立体。”宋意振振有词。 “那我也是。”沈遇理直气壮。 虽然她连今天要拍吻戏都记不得。 宋意深吸一口气，几乎要被沈遇这种油盐不进的气势给气笑了：“你加的部分，能拍到吗？” 能、拍、到、吗！ 她们这可是正经会上星播出的电视剧, 不是只能偷偷点开域外网站看的电子垃圾，难道会有人期待一部正经电视剧中两个主角接吻还拉丝吗？ 沈遇：“我……” “沈遇，你要不清楚我来告诉你，你这不叫加戏，你这叫职场性骚扰。”宋意沉着脸说。 沈遇：“我其实……” “你以前经常干这种事吗？”宋意闭上眼睛, 叹了口气。 “怎么可能！”沈遇这次回话到快。 “你怎么能这样怀疑我, 你这是凭空污人清白，我是那种人吗！” “我要想占便宜, 我还用专门接一部戏吗？” “难道我喜欢拍戏吗？！” 言之凿凿、掷地有声。 宋意仔仔细细盯着沈遇的脸，沈遇涨红了脸，胸口一上一下剧烈起伏, 看上去的确委屈得不行。 的确, 就凭沈遇的条件, 家世和容貌都是一等一, 她如果愿意，想和她谈恋爱的小O说不定能排队，但事实是，沈遇出道这么多年来连一点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都没有，宋意亲自确认过的。 “那，你保证你以前没干过这种事？”宋意问。 “你还要我怎样保证，写保证书吗？”沈遇说不出的烦躁。 “我建议你态度端正一点，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报警。”宋意捏着手机说。 沈遇：“那你报警吧。” 宋意：“……” “啊！你们俩在这！”吴晗突然从旁边冒出来。 “躲在这聊什么呢，我们快拍下一场了，场景都布置好了，我一回头两个主演一个都找不到，结果你们俩就在这开小会？”吴晗佯装生气道。 “去去去，补妆去。”吴晗推着沈遇往外走。 一阵穿堂风刮进来，沈遇的头发跟着扬起来，有一两缕飘起来在吴晗面前打了个转，吴晗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 “有点熟悉。”他评论道。 “沈遇，你用的什么洗发水，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不对，好像不是洗发水。”吴晗忽然改口。 那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沈遇的头发安安稳稳地落回去，但鼻端缭绕的隐隐香气依旧存在，吴晗仔细分辨了一番，评论道：“应该是沐浴露。” 沈遇僵住，视线下意识飘到宋意身上。 那是宋意的沐浴露。 该死的，她果然用多了吗？ “导演，你闻闻是不是这个味道？”宋意走近，撸起袖子把小臂伸到吴晗面前，完全不顾沈遇疯狂使眼色。 “嗯对对对，就是这个！哎？”吴晗点头，忽然打住了话头，狐疑甚至带着几分惊恐的视线在宋意和沈遇两张脸上飘来飘去。 “她学我，非要跟我买一样的。”宋意摊手，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关系好到一起洗澡了。”吴晗心有余悸。 他是希望宋意和沈遇搞好关系没错，但也不宜太好，毕竟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万一出点什么岔子很容易影响到这部剧，如果她们能恩恩爱爱顺利领证，拖个三年五载再离婚，那就算上天保佑了，但一般因戏生情的多半都没有好结果，感情当中掺杂了角色带来的滤镜，等到拍摄结束，角色风格的影响渐渐消退，互相横挑鼻子竖挑脸，最后折腾得一地鸡毛才是圈内常态。 当然，比起吴晗脑补的情形，显然还是宋意说的情况更像沈遇的作风。 “啧，味道是很私人的东西，不要动不动就当学人精。”吴晗对沈遇摇了摇头。 沈遇：“……” 沈遇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对，我是沈遇，我就是学人精。” “走吧，补妆去，高贵的版权人士？” 宋意勾唇浅笑，摇了摇头，跟在沈遇身后慢慢往化妆间走去。 其实，沈遇这家伙看多了，也没有那么不顺眼。 按照时间顺序，接下来的戏应该是冉墨和郁容的床戏了，但是吴晗调整过拍摄顺序，床戏放到最后再拍，前面先密集地走剧情，宋意和沈遇互相斗嘴扯皮，但场记板一打，就要无缝衔接到相拥说情话的模式。 这里是分局给冉墨配的单身公寓，冉墨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回来过了，桌面上剩个底汤的泡面碗散发出让人不敢深究的气味，地上落了一层薄灰走路都打滑，郁容挽起衣袖帮冉墨收拾残局，冉警官躺在单人床上失神，床单皱皱巴巴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这里方才经历过怎样一场混战。 郁容清出三个大垃圾袋，然后进厨房看到水槽里的碗筷恨不得当场失明，就算从专案组成立的第一天起冉警官就没回过家，厨房里应该也长不出蘑菇。 好在厨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双已经老化褪色的橡胶手套，郁容暂且不深究这双手套原本是干什么用的，她戴上手套把蘑菇摘下来装进塑料袋里密封好，然后打开水龙头疯狂冲洗可能存在的孢子。 “你到底多长时间没进过厨房了？”郁容终于忍无可忍地问。 “唔，我想想，上一次应该是两个月前，我煮了碗面，然后出发去西非出差。”冉墨的声音从卧室里飘出来。 郁容试图从水槽里变成蘑菇培养基的东西里辨认出面条的影子，最后还是连锅带碗全装进了垃圾袋里。 “西非……”郁容轻声念叨着，她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关于冉警官的病，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收拾完这一切，郁容已经对冰箱不抱任何希望了，她打开冰箱保鲜层，里面竟然没有可观的赘生物和她到招呼，只是干净得光可鉴人，那一瞬间郁容甚至有点感动。 视线往下移，冷冻层。 “别找了，冰箱里没东西。”冉墨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那我去买点菜，你想吃什么？”郁容朗声问。 “随便。” 郁容轻而易举地拿到了冉警官家里的钥匙，冉墨对她全无戒心，她只需要踏着夕阳拎着两袋肉菜回来，一切都会如梦一般完美。 郁容买了条鲫鱼，回来熟练地清洗改刀，低等动物死亡后残存的神经反射让这条已经被开膛破肚的鱼在她手里弹腾挣扎，郁容利落地手起刀落。 冉墨斜倚在门框上看郁容为她洗手作羹汤，家里仿佛从安装就没使用过的灶台终于在报废之前派上了一次用场，冉墨有些动容。 “你穿围裙比穿白大褂更好看。”冉墨点评道。 “是吗？”郁容漫不经心地把鱼下油锅，刺啦一声表皮快速变得焦香，等到能完整翻面了在加水，大火炖汤，汤色很快就会变得奶白。 “那你知道围裙怎么穿最好看吗？”郁容问。 “怎么穿？”冉墨直觉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不简单。 “直接穿。”冉墨回头，笑容里带着成年人的意味深长。 CUT！ 韩导喊了卡之后，沈遇并没有立刻停下抽身而出，她面前的汤锅开了，她正拿着把木勺轻轻翻搅。 “好香啊。”宋意忍不住感慨。 这场戏的道具都是道具老师去市场买回来的，真鱼，真葱姜，除了片场布景没有明火以外，其余几乎完全还原了真实的厨房。 沈遇从自己的行李里搬出一口电锅，比上次给宋意煮泡面一人食小锅要大不少，打着不能浪费的旗号，在镜头前真真实实地把这条鱼给炖了。 宋意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来拍戏会随身带锅，还不止一个！ 她原本对沈遇提出的真实炖汤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这意味着这一条不能重来，要一镜到底，多少沾点没必要的炫技成分，但现在，在奶白的鱼汤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里，宋意很没出息地肚子叫了一声。 “我说了我会做饭吧，某些人还不信。”沈遇翘着尾巴，某些人指谁简直昭然若揭。 鱼汤和煮泡面汤圆这种半成品相比简直就是降维碾压，宋意对沈遇有了全新的认识，在沈遇喊了声“开饭”之后，无数个碗从四面八方递了过来。 剧组盒饭再好，能比得过新鲜自制的手艺吗？ 然而僧多粥少，每人只能分到薄薄一个碗底，但哪怕是这样，也是难得的慰藉了。 不光沈遇和宋意，剧组里这些工作人员们一样驻扎在拍摄基地，一样很久没回过家没见过家人，甚至等到成片出来，他们最多只会在片尾滚动字幕里占据一个名字的位置，几乎不会有人看得到。 沈遇的汤非常畅销，广受赞誉，或许沈遇的好人缘就是这样来的，她含着金钥匙出生，却无师自通地接地气，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轻易融入到任何她不属于的阶层。 宋意刚遇上经纪人陈念的时候，陈念就对宋意说过，松驰感是个特别重要的东西，你以后会发现有些人整天嘻嘻哈哈的看上去大本事没有，但就是意外地有观众缘，上人见喜，这也是一种天赋。 她现在好像见到了。 “宋意。”沈遇站在布景灶台后面偷偷摸摸朝她招手。 宋意走过去，沈遇做贼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道具瓷碗，奶白色的鱼汤盛得满满当当，上面飘着一点点清新的小葱。 “我专门给你留的，不要太感动哦。” 第30章 思想碰撞 沈遇的鱼汤很好喝, 鲜甜不油腻，也没有半点令人不适的鱼腥味, 宋意原本以为自己怀了孩子之后就要告别任何有腥味的食物了, 没想到沈遇在片场露的这一手让她大为惊喜。 但是偷偷藏着生怕别人发现，有够幼稚的。 “怎么样，我厨艺好吧, 当初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就给你说了，想吃什么我都能给你做, 结果你还看不起人。”沈遇得瑟起来, 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技能，我以为你只是个花瓶呢。”宋意捧着碗笑道。 “我是第一个吃到你煮的东西的Omega吗？”宋意忽然问。 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是怎么冒出来，就好像是脑海里突然弹出来，她没有经过任何思索的过程, 随即脱口而出。 然而脱口而出的瞬间，宋意就后悔了。 问这个干嘛，搞得好像她很在乎一样，这个问题很容易引申出过于肉麻的联想，而这种联想绝非宋意的本意, 但搞不好正中沈遇的脑回路。 “哈,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沈遇语调如常, 并没有抓住宋意话中引人遐想的漏洞，宋意松了一口气，但又因为这句话的内容, 这口气感觉又没有完全送下来, 不上不下的横在了中间。 “第一个吃的肯定是我亲爱的老妈。”沈遇一脸理所应当。 “啊, 对, 当然是你妈妈。”宋意一愣，这口气笑着出来了。 她到底在干什么，想什么？ “你要是喜欢，那我让我助理买食材，我天天都可以炖，反正那小助理每天无所事事，我给她开的工资不能白开，总得给她找点事做。”沈遇开始畅想。 “那还是算了。”宋意说。 “这种汤之所以奶白，是里面的脂肪发生了乳化，偶尔尝尝就可以了，我还要减肥。”宋意解释道。 减肥减肥，又提减肥，沈遇从来没发觉自己是这么不待见这两个字。谁都可以减肥，宋意当然也可以减肥，但是她现在可是在怀孕啊！ “你到底有没有为自己的身体考虑过。”沈遇压低了嗓子控诉。 片场人多，她多有顾忌，总不好在这里提“孩子”这样敏感的字眼，但宋意肯定能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在意。 “这部戏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这只是一部电视剧，随便拍拍就可以了。”沈遇恨不得扒开宋意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进了多少水。 “每一部戏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沈遇。” 沈遇一窒，觉得她完全无法理解宋意这种大卷王的脑回路。 “你是不是想拿奖想魔怔了？”沈遇脱口而出。 宋意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语。 沈遇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说错话了，她赶紧对宋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 沈遇小心翼翼地看着宋意，不自觉流露出某种可怜兮兮的狗狗特质，更过分的话沈遇从前不是没讲过，从没有一次像这样宋意都还没说什么，她就自己意识到话说得不对劲的。 这只能说明，沈遇不是真傻，她以前就是故意的，而沈遇现在转变的原因宋意也大概猜的到，无非就是她觉得自己现在是个怀孕的Omega，是一朵脆弱到需要她呵护的娇花。 但她不需要。 “没事，我没生气，很多人都这样觉得吧。”宋意微笑。 “我的确很想拿奖，拿奖是对我事业的肯定，但我进这一行也不只是为了拿奖的。” 早在十年前宋意看《女将》的时候，她就励志要做和那位主演一样的好演员。 “影视作品的目的不只是给人娱乐，更要传递一种思想，一种教化。”这是宋意第一次跟沈遇说这么多。 “可是，你又站在什么立场上去传递思想和教化呢？你凭什么认为观众需要你的思想和教化呢？你的思想又一定比观众的更高深正确吗？”沈遇反问。 宋意张开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跟沈遇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深层次的、触及思想观念的碰撞。 沈遇……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我对我自己的定位一直很清晰，观众喜欢看我，我就演，什么时候没人看我了，我自然就不演了。我不觉得演艺界有我或者没我会有多大区别，我也不会天然把自己凌驾在高于观众的思想境界上去说教，幻想自己身上有什么传道授业的重担。” “我就是一个俗人，能演则演，不能演，回家继承家产。”沈遇耸肩。 这……似乎是宋意完全未曾想过的东西。 她从《女将》中获得了鼓舞和启发，她觉得是那部剧塑造了现在的她，但是在其他人眼中，那部剧或许也只是一部剧，和千千万万被人用来打发时间，开着当家里炒菜做饭背景音的普通影视作品并无两样，所有不同寻常的价值，都不过来源于人为赋予。 她把自己凌驾于观众之上去说教了吗？ 宋意毫无头绪，但可以肯定的是，演戏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至少她做不到像沈遇那样轻松愉快。 宋意第一次开始这方面的思考，或许这就是陈念口中的，她欠缺的松驰感？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个念头时不时就从宋意的脑海里蹦出来，是她自视甚高？是她总想着说教？ 直到夜幕降临，沈遇依旧穿着睡衣盘腿坐在宋意房间的沙发上，而宋意被糖精味的复合孕O营养冲剂和腥到人神共愤的孕O奶粉去了半条命之后，终于回到卧室躺下，神经完全放松下来，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沈遇跟她对话的始末。 不对劲！ 宋意从床上坐起来。 她们最开始明明在讨论该不该为了角色减肥的话题，沈遇在偷换概念！ 她、只、是、怕、饿、着、孩、子！ 宋意第一次感觉自己被沈遇的逻辑绕进去了，这是对她智商莫大的侮辱，她穿上拖鞋，怒气冲冲地推开门，沈遇正悠然自得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沈遇，你站起来。”宋意冷着脸命令道。 “凭什么，我要睡觉了！”沈遇干脆躺下了。 手机屏幕亮着，沈遇丝毫没有遮掩的意图，上面是微信聊天框，宋意下意识瞟了一眼，是沈遇的经纪人安嘉禾。 就在沈遇耍赖躺下的时候，安嘉禾一条新消息正好发过来： “下周粉丝探班的时候，少说话，别乱说话，算我求你了。【磕头】” “安姐让怕你说错话？我怎么感觉你很会说话啊，尤其擅长偷换概念。”宋意冷哼一声。 沈遇：“？” “我什么时候偷换概念了？”沈遇挠头。 “你今天说那么多，就是想让我跟你一样躺平摆烂。”宋意说。 “是啊，我也没别的意思啊。”沈遇继续挠头。 宋意：“……” 沈遇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承认了？ 在沈遇真诚的目光攻击下，宋意什么招也使不出来，一肚子来找她，又憋着一肚子气回去，越想越气。 她就不该顺着沈遇的思路往下想，沈遇那个单线程的脑子里能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宋意躺回床上，为自己浪费的宝贵时间默哀，又一次坚定了一个认知，沈遇就是个花瓶，摆着好看，偶尔能用。 * 卧室之外，客厅沙发上，沈遇把手机捞起来，百无聊赖地翻着她和安嘉禾的聊天记录。 安姐业务水平忽上忽下，一颗事业心也被沈遇祸祸殆尽，只剩下极强的交际能力。前几年沈遇的粉丝群没少经历大风大浪，安姐混在里面心力交瘁四处灭火，后来终于折腾不动了，留下来的粉丝也是沈遇的死忠，安姐和这些粉丝甚至形成了某种同病相怜的奇怪共情。 安姐对粉丝很好，这次探班就是她跟几个大粉一起敲定的，不收任何费用，完全是拿沈遇去做公益。 “好，我保证当个哑巴新娘。”沈遇懒洋洋地打字。 就好像她沈遇一说话地球就爆炸一样，她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是正经。安嘉禾这是保证，防沈遇之口，甚于防川。 那边，安嘉禾得到沈遇的保证之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终于想起来自己不止是粉丝的朋友，也是沈遇的经纪人，于是给沈遇送来一些迟来的关怀。 “最近拍戏顺利吗，和宋老师合作怎么样？” “有没有感觉自己受益匪浅？” 沈遇：“……” 瞧瞧，这就是她亲爱的经纪人，自她进组到现在，第一次想起还有沈遇这么个人，总共说了三句话，两句都在提宋意。 “有，学到了很多。”沈遇发。 屏幕外的安嘉禾欣慰不已。 “人家是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艺术家，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混子，我尽量不带坏她，”沈遇看了一眼宋意的房间，门缝处没有光，宋意应该已经睡了，“但我不敢确定。” “如果未来的演艺圈损失了一个栋梁之材，那大概率是我干的。” 安嘉禾：“……”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安嘉禾发了个【撤回】的表情包。 “我警告你，如果你带坏了宋意，我没办法跟陈念交代。”安嘉禾说。 “陈念？”沈遇疑惑。 “宋意的经纪人，你和她有什么交情？” 沈遇回想起安姐最开始给她介绍这个本子的时候，就说和宋意合作的机会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沈遇一直没放在心上，估摸着就是安姐在那次麻将桌上多给别人输了几个w。 “你是找陈念争取的？为什么呀？”沈遇大为不解。 她更不解的是，陈念这么个金牌经纪人，为什么会答应安嘉禾这样无理的要求。 “我和宋意搭档，怎么看都是宋意吃大亏啊。” 第31章 替代品 之后的几天里, 安嘉禾那几句话一直在沈遇脑子里打转。 安嘉禾说：“陈念欠我一个人情，现在我们两清了。” 沈遇很不解, 什么人情需要用宋意来还呢, 圈里谁不知道陈念恨不得把宋意供起来当宝贝？沈遇这么想，她也这样问了，安嘉禾那边陷入了沉默, 沈遇直觉那个人情绝对小不了。 良久之后，安嘉禾轻轻呼了一口气, “我觉得不用还的。” “她只是想跟我两清。”安嘉禾说。 透过这句话, 沈遇总感觉安嘉禾和陈念之间有一些谁也不知道的过往，但是安姐对此讳莫如深，沈遇毫无头绪。 在拍戏间隙，沈遇尝试在网上搜索安嘉禾和陈念的关联, 这两人的社交账号毫无交叉，甚至身为同行连最基础的互关都没有，但当沈遇尝试全网搜索的时候，翻过十几页网页，忽然有了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发现。 一份十年前的处分公告, 安嘉禾, 那时候还叫安佳和，因为聚众斗殴影响恶劣拒不悔改, 被大学予以开除处分。 处分公告上的一寸照片和安嘉禾长得一模一样，但照片中的人微低着头，眼神像狼崽子一样凶狠不屈地盯着镜头, 和现在的安嘉禾一点也不一样。 安姐的学历确实是大学肄业。 而那所大学, 是陈念的母校。 如果安佳和就是安嘉禾, 那么这个能让陈念舍得宋意来还的人情, 该不会和安嘉禾被开除有关吧。 沈遇感觉自己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现在横亘在她面前的只有一件事，安嘉禾愿不愿意跟她说实话。 显然是不愿意的。 安嘉禾和陈念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两人是同校出身，按年龄安嘉禾应该喊陈念一声学姐，在娱乐圈这样关系之上的圈子里这样的关系说是至亲好友也不过分，安嘉禾和陈念都是长袖善舞之辈，但这样的两个人却在明面上保持着毫无交集，这种故意的避讳反倒说明两人并非坦坦荡荡。 有问题，有大问题。 * 宋意觉得这些天沈遇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每天都在钻研些什么，好像就从宋意和她探讨过演员的本职之后，沈遇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就好像孩子长大了有心事了一样。 宋意终于按耐不住，趁拍摄间隙沈遇捧着手机表情变幻莫测的时候绕到她身后，拍了沈遇一把。 “啊！”沈遇吓得差点原地起跳。 “看什么呢，这么专心？”宋意问。 “在和Omega聊天？”宋意歪着头问。 沈遇把手机往身后藏了藏，眼神闪烁：“没……没有。” 陈念是宋意的经纪人，事关陈念，没有定论之前还是不要让宋意知道为好。 “沈遇，你在心虚什么？”宋意眯起眼睛，沈遇的反应很不对劲。 宋意伸手去抢沈遇的手机，沈遇灵活地扭来扭去，躲避着宋意的抓捕，这里是片场的角落，用来搭建布景的杂物遍地都是，沈遇边躲边退，脚后跟磕到一个大木箱子，整个人重心往后一倒，手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到旁边道具老师刚调好的一桶石膏浆里面。 宋意：“……” “你故意的是不是？”宋意叉着腰问沈遇，“你到底在搞什么，这么怕我知道？” “不，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那可是我的手机啊。”沈遇利落否认，趴到桶边深情而做作地哭喊：“哦，手机，我亲爱的，不防水的手机啊~” “沈遇，我想跟你说清楚一件事。”宋意深吸一口气。 “如果你遇上了你的命中情O，我是非常支持的，我们之间并不存在任何阻碍你追求真爱的关系。”宋意说。 沈遇猛地扭过头，震惊地盯着宋意。 沈遇：“什么玩意？” “我对我们之间关系的定义是……嗯……应该算是朋友。” 孩子都有了，晚上睡在同一屋檐下，再说是死对头，似乎也不合适，宋意在心里拎起沈遇这颗棋子，挑挑拣拣选来选去，把她放在了最宽泛最不会出错的朋友区。 “你不用因为那一晚的事而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也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如果你觉得现在我对你的信息素依赖会模糊我们关系的分界点，那你更不用担心了。” “我的人工Alpha信息素已经发货了，张医生寄的空运，今天之内就能到货了。”宋意微笑道。 “啊，这么快，那你的意思是……” 沈遇没来由地慌乱起来，这些天她几乎已经习惯了像做贼一样深夜里偷偷溜进宋意的房间，在那个狭窄的小沙发上睡到恼人的闹钟响起，然后趴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确认走廊上没有人，不会一开门就和吴导撞个现形，然后再像做贼一样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睡上个把小时的回笼觉。 现在，她的替代品来了，沈遇见不得人的时光结束了。 “你可以不用管我了。”宋意微笑。 嗯，她可以不用管宋意了，她们之间的联系又要恢复到以往那样稀薄淡漠，这部戏拍完，她们因为旁人强拉硬扯到一起的缘分大概率就走到头了，宋意会回到她人生的正规，她会继续一部接一部拍知名导演的大荧幕力作，兴许下一部戏她就能拿奖，从此鱼跃龙门，那时候她就真成登月碰瓷了。 而沈遇，她可以在柔软的大床上完整的睡到日上三竿了，不用看某个阴晴不定的孕O的脸色，不用睡着了也支着一只耳朵担心某个胆敢在孕期减肥孕O夜里抽筋或者出什么其他状况了。 她自由了。 但她为什么一点也不高兴呢？ 宋意拥有了沈遇的平替，甚至有可能在宋意的心理，那支高科技产品连平替都不是，不会她面前晃来晃去惹她心烦，不会跟她抢洗手间抢遥控器，不会明知道宋意不喜欢还逼着她吃营养品，那简直是完美替代，宋意没有任何理由不期待。 “好，那我今天晚上去把我的东西拿走。”沈遇咬着嘴唇，不情不愿道。 宋意点点头，把自己的手机伸到沈遇面前，“先接你用一下，让你助理来送个新手机。” 沈遇扯了扯唇角，接过宋意的手机，宋意的手机屏幕干干净净，壁纸都是手机品牌自带的。 她给自己的助理发了条短信：“我是沈遇，带一部新手机来片场。” 助理秒回：“已下载反诈APP。” 沈遇扶额，想起她的小助理根本不可能认识宋意的私人号码。 沈遇：“留好票据，报销找安姐。” 助理：“好嘞。” 嗯，有点警惕心，但不多。 沈遇把手机还给宋意，看着宋意自然而然地转身离开，看上去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宋意，”沈遇喊住了她，“我没有在暧昧的Omega。” 沈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地澄清这件事，只是她此时此刻有强烈的内在驱动，她不想让宋意带着这方面的误会离开 “这样啊，有也没什么，脱单了记得告诉我。”宋意说。 “好。”沈遇轻笑。 宋意的信息素正在发育，她看上去和正常Omega别无二致，但她逐渐风情万种的皮肉里面跳动的还是那一颗冷漠无情的心。 当天晚上，沈遇拿到了她的新手机，宋意也收到了她的航空包裹，用冰盒封得严严实实。 张医生给宋意手写了一份说明书，上面说这是按次使用的针剂，需要冷藏保存，回去之后放进冰箱，当刚开始感觉到体温升高的时候就给自己打一针，皮下注射就行，不需要任何技术。 宋意抱着冰盒回房间，装进她那个空空如也的冰箱，客厅沙发上皱巴巴的夏凉被还保持着早上沈遇离开时的形状，但她这次回来就是来收拾东西滚蛋了。 “我帮你一起收拾？”宋意问。 “不用，没多少东西。”沈遇笑了笑。 被子是宋意的，她只需要把自己那些瓶瓶罐罐拿走就行，沈遇来的时候一兜子带来，走的时候再一兜子拎走就行。 沈遇在客厅穿梭，从茶几矮柜电视柜上收集属于自己的东西时，宋意默默走进洗手间，拿了一瓶没开封的新沐浴露出来。 “我看你好像蛮喜欢这个味道，每次用量都特别大，你带一瓶回去？”宋意问。 “不用。”沈遇冷着一张脸，笑不出来，“我并不喜欢这个沐浴露。” “我只是捏瓶子捏得很用力。” “走了。”沈遇提着个袋子，潇潇洒洒地推门而出，然后在门口站定。 过了两秒，她转身，挤出一个不怎么潇洒的笑。 “补品记得每天都要吃。” “给我拍视频，我要检查。” “算了，我开玩笑的。” 沈遇的自说自话根本没给宋意反应的时间，说完这几句，她真的走了，没有回头。 宋意手里拿着个沐浴露愣在原地，觉得自己的客厅忽然间变得空旷而陌生。 半晌，宋意笑着摇摇头，把沐浴露放回原处，然后一低头，发现沈遇头一天穿的衬衫正大大咧咧地躺在宋意的脏衣篓里。 她又没带走…… 算上宋意第一次信息素风暴那次的衬衫，后来去找张之翎那个晚上沈遇借他御寒的，还有后面沈遇住进来之后扔得到处都是的，这是沈遇落在宋意这的第几件衣服了？ 不管这些衣服沈遇还会不会穿第二次，这并不是沈遇把宋意这当洗衣房的理由，得把沈遇的衣服全收拾出来，一并还给她。 第32章 科技VS天然 之后的几天里, 宋意一直等着沈遇自己良心发现想起自己还有一堆穿过的衣服在宋意这里，但走在永远时尚前沿的沈遇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少了几件衣服, 宋意等来等去, 甚至还抽出时间去张之翎那里接种了第二针，沈遇老老实实地陪着，就是想不起衣服的事。 宋意只等来了沈遇的粉丝探班。 就是沈遇经纪人安姐提到过的那个, 过了明路的，剧组上下都心知肚明, 算作专门给大粉做得开放日福利。 沈遇打扮得很精致, 还喷了彰显气质的香水，整个人如同一只开屏孔雀在宋意面前跳来跳去，虽然宋意觉得沈遇的香水并没有她自己的信息素好闻。 当天下午，沈遇的粉丝团在安姐的带领下进了片场, 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其中有整整一箱子粉丝们给沈遇写的信。 所有拍摄任务中止，宋意干脆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宋意的粉丝都很理智，陈念也不允许这种打扰正常拍摄，有可能泄露物料, 甚至可能打扰艺人私生活的事情出现。 片场, 沈遇坐在高脚凳上，和粉丝挨个合影。 “鱼, 你今天特意打扮了对吗，是为了见我们吗？”粉丝问。 “当然。”沈遇笑道。 “哦，你真的, 我哭死。”粉丝热泪盈眶。 安嘉禾在不远处抱臂看着沈遇被她的粉丝折腾来折腾去, 沈遇脸上的笑带着营业成分, 安嘉禾知道那是营业微笑, 粉丝也知道那是营业微笑，但是没关系。 能营业就行。 沈遇的微博全是她自己运营的，除了转发自己新剧的宣传，就是写伤春悲秋指桑骂槐除了当事人谁也看不懂的灵魂感悟，可能现在当事人自己也看不懂了。 明明沈遇这张脸足以笑傲整个娱乐圈，但她偏偏就是不爱利用，她的自拍集齐了各种死亡角度，要么怎么说沈遇最大的黑粉是她自己。 “鱼，这部戏宣发的时候说是双女主，你放心，我们已经帮你撕回去了。”有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粉丝借着合影的机会在沈遇面前邀功。 她身边有年龄偏大点的同伴脸上猛地一抽，在隐蔽处偷偷打了小粉丝胳膊一下，示意她闭嘴。 小粉丝如梦初醒，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紧张地环顾四周，没发现任何疑似宋意的身影。 所谓双女主，说的自然就是宋意和沈遇，她们俩宣传照是一起拍的，任何情况下剧方提到演员阵容的时候都说的是双女主，但如果完全按照姓氏拼音顺序排，一个宋一个沈，沈遇可以拍在宋意前面的。 但剧方把宋意排在了前面。 沈遇的粉丝以此作为剧组宣发不做人的证据，在微博上闹出腥风血雨，天天在官博下面逼迫修改海报，组里人也听说过一点。 “我们这部剧的确不能算双女主。”沈遇说。 粉丝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没有什么比正主亲自下场更让人安心了，安嘉禾捂着嘴巴疯狂咳嗽，眼刀一个接一个甩在沈遇身上。 “宋老师是毫无争议的女一，不管是从戏份上，还是从角色身份结局上，都不应该算作双女主。”沈遇伸出食指，在粉丝眼前左右晃了晃。 “你们应该给宋老师和官博道歉。”沈遇说。 隔着叽叽喳喳的粉丝们，沈遇和安嘉禾隔空对视，安嘉禾感动到几乎热泪盈眶，她掩面，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触动，沈遇居然会说人话了。 大粉一愣，转而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 在片场嘛，懂得都懂，没想到她们鱼这样桀骜不驯的性子也能被大势强压着礼貌客气，她真的，她们哭死。 “鱼你放心，我们在这肯定不乱说。” 回去微博上喷死。 沈遇深吸一口气，她这群粉丝在想什么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 “我说真的，我没有被胁迫，你们回去谁也不许开喷。”沈遇隔空点着她们每个人的鼻尖。 今天来的都是大粉，在各自的群里一呼百应号召力极强，要是让她们误解了沈遇的意思，那后果不敢想象。 沈遇捏了捏眉心，一脸疲惫：“宋老师是很刻苦很有思想的演员，她的每一部作品都值得回味，我建议你们回去都尽量找来看看。” “那鱼你都看过吗？”有人问。 虽然沈遇很不想承认，但趁着宋意人不在，承认了似乎也没有那么丢脸，沈遇点头：“是的，每一部。” 沈遇看过宋意从出道以来的每一部影片，没有错过过一次她影后提名的颁奖礼，这事安姐知道，沈遇的助理知道，她身边但凡亲近点的人都知道。 最开始安姐还很如临大敌了一阵，她以为沈遇是暗恋宋意，都后来才慢慢发现，沈遇对宋意这就是年级第二关注年级第一那种关注，虽然沈遇可能连年纪前五十都挤不进去。 “鱼，你去年可不是这么说的。”有个粉了沈遇很久的老粉疑惑道。 去年，某次喝醉了之后，沈遇在微博上随便瞎点，幸运的是她没有胡乱点赞转发，不幸的是，她无师自通空降到了她的某个粉丝群。 当时，宋意的新片刚上映，群里有人陪朋友去看了，正在谨慎地发表惊喜之情。 那时候的沈遇：“看看看，宋意有什么好看的！” “看我！” 沈遇的一句真人语音引起轩然大波，整个群的风向被彻底带偏，粉丝发现沈遇的声音里带着明显醉意，纷纷起哄让她发两张自拍自证是本人。 然后…… 啊！痛苦的回忆。 面对来自老粉的质疑，沈遇：“……”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最终探班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结束，沈遇给她粉丝们拿来的包括但不限于真人等身抱枕、印着沈遇大头的衣架、看上去像是商场代言才用的人形立牌等一系列离谱周边上签了名，接收了大粉们带来的大包小包的心意，然后心满意足满载而归。 这就是一个俗人演员庸俗的快乐。 沈遇提着她收到的礼物回到住处，一路上心情绝妙，宋意的经纪人肯定没给她组织过粉丝见面会，这种被小姑娘当成一束光的感觉，她肯定羡慕得要命。 不行，得找宋意炫耀一番。 自从被宋意扫地出门之后，沈遇再没进过宋意房间一次，灰头土脸了这么久可算扬眉吐气一回，沈遇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要让宋意看看，她沈遇可不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沈遇从电梯出来，宋意的房间近在咫尺。 房间里，宋意双目紧闭，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是的，又一次信息素风暴。 距离她打第二针过去两天，宋意一早就有预感自己可能马上就要信息素风暴了，剧组提前收工，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体温刚有升高的苗头，她就从冰箱里拿出张医生给她分装好的人工信息素，按照说明书给自己注射。 冰凉的针头刺进灼热的皮肤，药液进入体内的感觉新奇而刺激，她坐在沈遇睡过一夜又一夜的沙发上等待药效，她能感觉到体温一点一点降下来，整个过程她都非常理智。 直至，她意识到自己始终里真正意义上的恢复正常差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 人工合成的产品，如同隔靴搔痒一般，一边给她给予持续但模糊的抚慰，一边又清晰地告诉宋意，这些远远不够。 宋意清醒地意识到，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工合成的东西了。 不管是食品里添加的香精色素，还是高科技实验室出品的模拟信息素。天然之所以被称之为天然，就是那一分绝妙的，人工难以模仿的风味，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这是什么豌豆公主式的悲剧？ 宋意坐卧难安，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她无数次拿起手机按下沈遇的号码，然后又一个一个数字地删除。 沈遇在开粉丝见面会，她不能打这个电话。 终于，在驴拉磨一样转了十几圈之后，宋意忽然灵光一闪，她打开被她放在门口鞋柜旁边的收纳箱，里面是沈遇留在她这里的衣服。她把这些全都洗干净叠好，等着沈遇终于发现自己丢了这么多衣服之后来找她要。 现在，这些都是她的了。 Omega信息素的催动让宋意变得比以往敏锐太多，穿过洗衣液层层叠叠的遮掩，她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衣服上沾染的微弱的沈遇信息素的味道。 纯天然的，完整的信息素。 宋意从里面抓出来一件，凑近了深吸一口气，体内百爪挠心一般的躁动瞬间得以平复，她疯了一样把所有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一件一件搬运到沙发上，给自己搭建起城池营垒，她躲避在里面，如同饥寒困苦的旅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温柔富贵乡。 宋意整个人缩进衣服堆里，那些曾经紧贴过沈遇肌肤的布料现在紧贴在她身上，她贪婪地呼吸着残存的信息素，感觉自己终于被抛上云端。 叩叩—— “宋意你在吗，开门~”沈遇欢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意充耳不闻，她现在，确实不方便给沈遇开门了。 “宋意，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躲着不敢见人，你以为你是……” 沈遇的声音戛然而止，这种情况她习惯性的口头禅是“你以为你是小Omega吗”，但她突然意识到，宋意就是个Omega，一个货真价实的、信息素极不稳定的Omega。 沈遇浑身僵硬，她趴在门缝出自己闻了闻，鼻腔里依稀缭绕着她熟悉的信息素。 宋意！ 沈遇用力拍了拍门，依旧无人应答，但鼻尖的Omega信息素又明明白白告诉着她，宋意就在里面。 沈遇后退两步，用力往前一撞，门应声被撞开，重重地砸在墙上又弹回来。 “宋意！”沈遇冲进去。 客厅中央，沙发里，宋意蜷缩在沈遇的衣服堆里，缓缓抬头。 第33章 一个吻 沈遇快步走到宋意面前, 空气中的Omega信息素味道越发浓郁，沈遇看见了地上推空了的注射器, 但眼前宋意的状态怎么也和正常扯不上关系。 “你还好吗宋意？”沈遇俯身轻声问。 宋意忽然伸出一只手, 勾住沈遇的脖子，在沈遇猝不及防的目光中凑上去，两个人唇瓣相贴。 沈遇僵住, 身体硬得如同从土里新鲜挖出来的两千年前的骷髅架子，眨眨眼睛就依稀能听到咯吱咯吱作响。 这可是宋意在亲她, 不是剧本的安排, 没有借助角色打掩护，周围摄像机反光板提醒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这是真的，辩无可辩, 无从抵赖。 一吻很长，宋意的吻技不好，气喘吁吁不得要领，但她好像乐在其中。 “啊——”宋意终于松开沈遇，仰面瘫在沙发靠背上, 半眯着眼睛, 下意识抿唇，给人一种食髓知味的错觉。 “你清醒过来了？”沈遇问。 她的嗓音沙哑到可怕, 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自己早已升高到警戒水平的心跳，如果心率也有限速，她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吃的罚单足以让她被吊销驾照。 “我一直都很清醒。”宋意说。 “那那……那你的意思是？”沈遇深吸一口气, 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握拳, 她还没有想好自己想听到什么答案, 但这个问题就是这样丝滑地脱口而出。 “我觉得, 还是你比较好用。”宋意说。 她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修长绝白的脖颈从沈遇的衣服里伸出来，她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落在沈遇眼里是什么光景，又或者她知道，但并不在乎。 “我比人工信息素好用，是吗？”沈遇短促地笑了一声，看上去她赢过了现代科技的产物，虽然不值得高兴，但又有点值得高兴。 宋意打了个呵欠，她往衣服堆里面滑了滑，看上去困倦极了。 对抗信息素风暴，是个极耗体力的苦差事。 “宋意，我恐怕你现在睡不了。”沈遇歉意道。 宋意睁开眼睛，沈遇适时地侧身让开视线，宋意一眼就看见被沈遇撞坏的那扇门孤苦凄凉地在空中摇晃。 宋意闭了闭眼，再睁开，门毫无变化。 “你……”宋意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敲门了你没有回应，我怕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沈遇说。 但也幸好，沈遇来了，把宋意从隔靴搔痒的人工信息素中解救出来。 宋意保持一个动作缓了几分钟，终于重新积蓄起力量，她起身，沈遇的衣服一件一件从她身上滑落。宋意捡起地上的空注射器扔进垃圾桶，检查了一眼门锁损坏的程度，只一眼她就判断出来，这是她或者沈遇解决不了的。 宋意打给酒店房门，利落地报修并且提出调换房间，但时值深夜，这家酒店就在影视城附近，像样的套件早已被各大剧组预定，而宋意又不可能去住单间。 “要不然等明天我们师傅上门帮您更换门锁，今晚你先和同事或者朋友共住一间房？”前台接线员建议道。 宋意瞟了一眼沈遇，也只能这样了。 宋意慢悠悠地收拾小住一晚需要的东西，她的睡衣、浴巾、洗漱用品、护肤品，收拾出来一大袋子，沈遇非常有眼力见地接过来，再加上她拿过来跟宋意炫耀的粉丝的心意，最后垒起来一大摞，沈遇抱着都看不见路。 酒店走廊上，亮堂堂的顶灯把两道人影映在墙上，一个单薄窈窕的走在前面，一个略高一点的走在后边，抱着岌岌可危的一大摞包装盒，手上还提着大袋子，走路都打晃。 “宋意，你能不能……” 沈遇的哀嚎还没说完，宋意转过身，食指竖在唇边：“嘘——” “你想嚷得人尽皆知吗？”宋意压着嗓子问。 风水轮流转，终于让宋意也体会了一回夜深人静做贼心虚的感觉，这层楼住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有任何一个人这时候恰好开门就足以让宋意暴毙当场。 这什么绝世心理压力。 偏偏还有个不知死活Alpha在这嚷嚷。 宋意一记眼刀扫射过来，沈遇盯着宋意的目光，切换成气声，艰难地把她那后半句话补完。 “宋意，你能不能把我房卡拿出来，我没手了。” 宋意：“……” 宋意沉着脸把手伸向沈遇的口袋，她的私服是宋意看不懂的潮流，宋意在沈遇大腿上摸索了许久，愣是找不到口袋开口的方向。 沈遇：“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宋意耸肩：“我真不是。” 沈遇气急败坏，转了半个身位，把口袋的方向正对着宋意，咬牙切齿道：“就在这！” 口袋紧巴巴的，宋意的手伸进去十分勉强，掌心里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布料轻而易举地传导到沈遇皮肤上，让她很难不联想起一些亲密接触。 心理治疗那场戏，宋意躺在她的怀里…… 浴室那场戏，她扣着宋意的手腕，把人压到玻璃上…… 冉墨公寓那场戏，她和宋意亲密无间地拥吻…… 以及，她刚刚才和宋意接的那个吻…… 她们接吻了。 宋意终于拿出来房卡，贴在门锁上嘀的一声打开门，她推开门走进去，啪的一声全屋灯光大亮。 宋意站在光下转身，顶光让她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身后是沈遇杂乱随意的房间，她一个人住在这里，大大咧咧不爱收拾，宋意身处其中，下意识眉头微皱。 这种感觉，就像家一样。 沈遇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 “宋意……”沈遇踟蹰着，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否应该说些什么。 “你先去洗澡吧，我要打电话给张医生，商量一下人工信息素的效果问题。”宋意说 她在沈遇的沙发上找到个勉强能坐下的地方，桌上的零食袋子和极端自律的女明星面面相觑，宋意对沈遇越发“刮目相看”。 “哦，哦，好。”沈遇赶紧跑进浴室，把门一关，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上烧红一片。 该死，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哗啦啦水声响起，雾气模糊了浴室的镜子，宋意坐在因凌乱而略显拥挤的客厅里，拨通了张之翎的电话。 “我今天使用了人工信息素。”宋意说。 “是吗？感觉如何？”张之翎问。 “感觉……效果不太好。”宋意老老实实道。 “嗯？” “我能感觉到一定的效果，但就如同隔靴搔痒一样，总感觉人工信息素的安抚到不了我最需要的地方。” “那你最终是怎么处理的？”张之翎问。 “我吻了沈遇。” 沉默在电话两端蔓延。 “我们现在的技术可以解析出天然信息素中99.9%以上的成分，但天然之所以有别于人工，就是因为里面痕量的微妙组分，我们在实验室环境下模拟看不出区别，但我们总要承认科学是有限的。”张之翎说。 “科学是有限的。”宋意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宋意垂眸，事情的走向和她带着沈遇找上张之翎时已经完全不同了，那时候她第一次清醒地感受到在沈遇面前失态的滋味，她引以为耻，她无法接受，她急切地希望能尽快摆脱沈遇，她怀念从前作为信息素无能Omega的自由。 但现在，沈遇于她，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可以重新采样重新分析。”张之翎说。 “但你们依旧无法保证能完全复刻出一模一样的信息素是吗？”宋意问。 “哈，”张之翎轻笑一声，“我们甚至无法保证再分析一次的结果会和现在的有什么区别。” “那么，不用了。”宋意苦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她靠在沈遇的沙发上，无意识地扫视沈遇的房间。 桌上的零食敞开着口，对面墙的电视连着游戏机，手柄随意地扔在沙发上，沙发旁边靠着一卷使用痕迹颇为明显的旧瑜伽垫。 一点也不整洁，不知道沈遇是怎么每天从这种地方走出去，还看上去光鲜亮丽的。怪不得自己的衣服少了那么多件，她都发现不了。 但很奇怪，宋意从没进过沈遇的房间，但是她想象中沈遇房间似乎应该就是这样，半点没出她的意料。 就像沈遇这个人，她太了解沈遇这个人，有点小心眼，胜负欲特别强，很容易中激将法，脑子不太好使…… 但是，她不坏。 初中时候的那件事的确曾让宋意久久不能释怀，但宋意也无法否认那一段经历塑造了现在的宋意，而她对现在的自己还算满意。在漫长的岁月里，宋意已经完全意识到了沈遇的不成熟，她当年能做出那种事，她自己并没有想到过后果。 宋意早已向前看了，她已经把沈遇放进了朋友的分类里面。 她现在和沈遇一起拍戏，甚至不乏吻戏或者更亲密的接触，她比自己想象得更要接受良好，而且对于演员这份职业，一些肢体上的触碰、一些不掺杂个人感情的亲吻，原本就不算什么大事。而短暂的“同居”过程中，沈遇虽然恼人，但表现得也还算可靠。 沈遇本人的信息素，安全、可及、起效快，而且因为孩子的缘故，和现阶段的宋意完全适配。 浴室里的沈遇不知道自己居然在宋意心里拿到了这么高的评价，她洗完澡出来，难得规规矩矩地裹着浴巾，宋意起身去浴室洗澡，整个人镇定自若到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天知道沈遇在浴室里面磨蹭了多久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她都激动得快锤墙了，凭什么宋意就像没事人一样？ 沈遇对着宋意的背影指指点点，宋意走到浴室门口忽然转身，沈遇像凌空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定住，然后在宋意看到之前收回手，脸上挂着心虚的笑。 “怎么了？需要什么？”沈遇问。 “我的睡衣。”宋意笑道。 “我来拿我来拿。” 沈遇十分狗腿地双手递给宋意，目送宋意走进浴室关好门，然后对着空气重重地戳了两下，仿佛那是宋意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的额头。 沈遇吹干头发，敷完面膜，掀开被子上床，忽然发现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 宋意睡哪？ 睡沙发？那必不可能。 别说宋意现在怀孕，就算宋意没怀孕，她肯睡沙发吗？沈遇但凡敢提一个字，宋意肯定能保证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很简单了，宋意睡这张床。 那么，沈遇睡哪？ 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睡沙发？打地铺？ 沈遇也不能这么憋屈吧。 就在她靠在床头苦思冥想之际，宋意也洗完了澡，她非常自然地绕到床的另一边躺上来，完全没有跟沈遇商量的意图。 沈遇：“……那我走？” 宋意望着窗外明灭闪烁的繁星，语气轻之又轻：“不用了。” 其实酒店的床并不小，完全足够两个身材正常的女孩子并排躺下，沈遇和宋意中间隔着十几厘米的鸿沟，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 “睡吧，明天修好锁我就搬回去。”宋意说。 所有灯光熄灭，寂静在黑暗里席卷而来，沈遇能听见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那道呼吸声近在咫尺。 十几厘米，一只手就可以轻易跨过去。 沈遇失眠了。 她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却看不到宋意是否和她一样无眠，她纠结再三，终于尝试着轻唤出声：“宋意，你睡着了吗？” “嗯？”回应她的是慵懒的鼻音。 “你今天……亲了我。”沈遇说。 过了很久，久到沈遇几乎以为宋意已经睡着了，她身边又传来一声确定的“嗯”。 “在你心里，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沈遇问。 第34章 逻辑自洽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沈遇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出于种种原因, 她和宋意有了包括但不限于接吻的各种亲密接触，沈遇可以夸口除了最初的那春风一度, 没有任何一次亲密接触来自于她的主观渴望, 她深知AO有别，也深知有些事是最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但她和宋意做了, 只要宋意需要。 她惊慌失措，她胆小如鼠, 但宋意似乎并不像她这样, 宋意坦坦荡荡，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被剧组人发现之后不好解释。 那么，宋意有没有考虑过给她一个解释呢？ 这是沈遇在洗澡的时候琢磨出来的关键问题，她陪伴在宋意身边, 做最亲密的爱侣才会做的事，她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参与这一切的？宋意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对头，宋意的朋友，宋意孩子的母亲，还是……恋人？ 沈遇等待一个回答。 身边, 宋意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如果几分钟之前她还有睡意，那现在就是彻底没有了。 宋意打开昏黄的床头灯, 翻过身来看着沈遇，沈遇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很亮，毫无困意, 甚至带着几分倔强。 “沈遇,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宋意笑道。 许是灯火温柔, 宋意这句话的语调意外地软, 软到不像是质问，倒像是嗔怪。 “我们因为孩子的事情被迫走到一起，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给那天晚上偿还的风流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赖上你，等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不会去打扰你，当然，你要是想看孩子，我也不会阻拦。” 宋意抚上自己的小腹，虽然那里尚且平坦，但有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孕育在里面，那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我不是说孩子。”沈遇开始焦躁，她感觉宋意完全没有理解到她的点。 “我是说你。”沈遇盯着宋意道，大有宋意不说出个名堂这件事就不算完的架势。 “我……”宋意垂着眼眸，视线从沈遇脸上移开，漫无目的地盯着床单上的褶皱，有些话让她难以启齿。 但必须要启齿。 “我可能，需要你。”宋意说。 沈遇的眼睛倏忽亮起来。 “我跟张医生反映了人工信息素的问题，张医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们可能还要像之前那样，保持物理距离的接近。” “当然我不可能让你一直睡沙发，现在看来，我们挤在一张床上也没什么不好，我们或许可以继续……同居。”宋意说。 沈遇盯着宋意说完这一番话，冷不丁开口：“你吻我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感觉？” “啊？什么？”宋意没跟上沈遇跳跃的思维。 沈遇伸出手，轻而易举地跨过了两个人中间十几厘米的界限，她握住宋意的手，掌心相贴。 “这样呢？有没有什么感觉？”沈遇问。 宋意摇头。 “我现在信息素平复下来了，沈遇。”宋意说。 “所以你除了信息素风暴的时候，其他时间都完全无感吗？”沈遇难以置信道。 宋意摇头。 其实有一次的，就是那次拍浴室的戏，沈遇扣着她的手腕把她压在玻璃墙上的时候，她的心脏在狂跳。 但那只是因为拍戏。 “那现在呢？”沈遇忽然翻身，隔着被子抱住了宋意，她双臂撑在宋意耳侧，长腿跨过宋意的腰胯，呼吸毫不遮掩地喷洒在宋意脖颈上，不错眼地观察宋意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宋意没有变化。 “沈遇，你在胡闹什么？”宋意冷冷道。 哦，还是有变化的，要生气了。 沈遇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但反正已经惹宋意生气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闭上眼睛吻BaN上了宋意。 宋意的唇，温热柔软，和她冷冰冰的样子大相径庭。 “现在呢？”沈遇问。 宋意一把把沈遇掀下去。 宋意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陷在两床被子中间狼狈的沈遇，床头灯在她背后沉默地亮着，照不亮宋意脸上晦暗不明的神色。 “你发什么疯？”宋意问。 她在考虑收回先前对沈遇的评估。 “宋意，”沈遇紧张地咽吐沫，“我有感觉。” 宋意：“？” “你有什么感觉？”宋意皱眉。 沈遇也坐起来，把不知道谁的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满脸纠结：“我不知道。” “我亲你的时候，你亲我的时候，我抱着你的时候，我把你按墙上的时候……” “我都心跳好快。”沈遇抬头，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宋意，我好像出问题了。” 宋意沉默了半晌，伸手试了试沈遇额头的温度，和自己的一样。 “我没病！”沈遇炸毛。 “我知道，”宋意说，“我是看你是不是到易感期了。” 易感期，类似于Alpha的发情期，并不像Omega的发情期那样规律且频繁，一般认为是无规律诱发的。 “我没到易感期，这就是问题。”沈遇沉痛道。 “我怀疑……我可能……” “不。”宋意打算了沈遇的怀疑。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宋意说。 “你入戏太深。” 沈遇瞪大了眼睛，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沈遇和宋意不一样，宋意是正正经经科班出身，怎么入戏怎么揣摩人物怎么代入角色，她都有明确的方法和标准，沈遇进这行纯属是激情犯罪，靠着祖师爷赏饭一通蛮干，她很少体会到新人演员普遍会遇到的入不了戏的困境，事实上，沈遇连什么是入戏都区分不太出来。 “我入戏太深？”沈遇问。 宋意点了点头。 “剧本里你的角色爱上了我，而你因为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如何出戏入戏，一直在凭借直觉表演，导致你自己的性格和想法受到了角色潜移默化的影响，你自己回想一下，你对我的这种疑似心动的感觉，是不是随着郁容逐渐动心才开始的？” 沈遇沉吟了片刻，迟疑着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不用担心，这在很多天赋流演员当中比较普遍，表演是一个吃状态的行当，那这个状态当然会反过来影响你这个人，这是正常的，人戏不分，在某种意义上算得上一一种非常难得的境界。” “很多演员因戏生情，甚至等不到拍完戏就火急火燎地在一起，结果过不了多久就闹得一地鸡毛，难道完全是因为性格不合吗？” “性格不合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如果真不合那一开始怎么在一起的？” 沈遇：“或许是因为激情……” “是因为有滤镜！” “她们看到的对方，是角色滤镜和真人叠加出来的结果，把两个人扔到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待上几个月，强迫一个人一直爱另一个人，就算她一开始知道是假的，久而久之也分不清楚了。” “所以？” “所以，不是你喜欢我，是郁容喜欢冉墨。”宋意信誓旦旦。 这一通来自学院派的分析听上去无懈可击鞭辟入里，哄得野路子沈遇一愣一愣的，但沈遇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宋意论点的地方，那么就只能选择相信。 “明白了？”宋意问。 “明白了。”沈遇说。 “那就睡觉！” 宋意说完率先躺下，把被沈遇团成球的被子踢蹬开，抬手关了床头灯。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沈遇紧急道。 宋意睁开眼睛，骤然失去适应了的床头灯之后宋意完全看不见黑夜中沈遇的动作，但其他感觉也因此变得更加敏锐，她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床垫陷下去一块，沈遇往她身边靠了靠。 “同居，是打引号的吧？”沈遇问。 宋意：“……是。” “那个，先说好，我可以给按摩，给拥抱，最多给亲亲，别的……” 宋意：“不需要，闭嘴！” 沈遇戛然而止，半晌，偷偷吐出一个：“好。” 沈遇翻身躺好，规规矩矩和宋意组成两条平行线，宋意说她是被角色蒙蔽了双眼，搞混了郁容的想法和自己的想法，那为了避免一错再错，她跟宋意的接触就必须点到即止。提前划定她的权责范围，很有必要。 沈遇阖上眼，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沈遇被一阵无情的闹钟吵醒，她吓得差点心肺骤停，睁开眼睛，正看到宋意背对着她脱下睡衣。 沈遇：“！” 沈遇赶紧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非礼勿视，但刚刚那一幕的冲击力太强，一线天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正好描绘出宋意的轮廓，明明沈遇只是仓促一瞥，宋意瘦削光洁的背，从脖颈一路向下的脊线，振翅欲飞般的蝴蝶骨，就像烫在了她的视网膜上一样。 “宋意，约法三章上要再加一条，在浴室里换衣服，谁也不许耍流氓。”沈遇闭着眼咬牙切齿道。 “可以。”宋意答应得清脆。 细细簌簌的布料摩擦音停下来。 “你换好了吗？”沈遇问。 “换好了。” 沈遇睁开眼，正好赶上宋意拉开窗帘，一瞬间天光大亮，沈遇差点变成个瞎子。 “我的眼——”沈遇捂着眼睛哀嚎。 宋意勾唇，露出个得逞的笑。 宋意的房间门锁还坏着，她不用也不能像之前沈遇那样提前趁着天还没亮回到自己那边去，她留宿一晚，正当又合理。想通了这一层，宋意毫无芥蒂地决定留下来在沈遇这里蹭一顿早餐，然后大大方方地一起出门。 开门，正好撞上打算走楼梯下楼的吴晗。 吴晗眯起了眼睛，看看宋意，再看看沈遇，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们俩昨晚一起睡的？”吴晗问。 沈遇：“不不不！” 宋意：“是的。” 沈遇：“？！” “我房间的门锁昨天被我一不小心搞坏了，前台说今天找人来修，我就先在沈遇那里凑合一晚。”宋意解释道。 “但是没有一起睡！”沈遇强调。 “那……” “我睡的沙发！”沈遇睁着眼睛说瞎话。 “哦，”吴晗上下打量了沈遇一番，疑惑道：“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别理她，早上起来不知道谁又招她了。”宋意自然而然地反应过度的沈遇禁了言，留下沈遇在身后瞪着这个招她的罪魁祸首敢怒不敢言。 既然遇上了，吴晗就跟着宋意沈遇两人一起慢慢悠悠往片场走，可能身为导演就注定了嘴巴闲不下来，吴晗走三步不聊戏他就浑身难受。 “宋意，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点松懈？”吴晗问。 宋意脚步一顿，好像，是有点。 “怎么就松懈了呢，她是哪天迟到了还是哪天早退了？我合理怀疑你这是pua。”沈遇忍不了。 吴晗：“？” 宋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摇了摇头，给吴晗使了个眼色，两人加快步伐，把沈遇甩到身后一两步的位置。 “宋意，你还不够瘦。”吴晗压低了嗓音偷偷说，仿佛生怕被沈遇听见。 虽然他也疑惑自己为什么要心虚。 “我知道。”宋意点头。 冉墨这个角色到后期需要的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病态，虽然化妆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的效果，但毕竟还有百分之二十是只靠造型达不到的。 “我会努力。”宋意说。 吴晗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 “这样吧宋老师，我们先演演看，有时候演员的信念感确实能做到让角色拥有远胜于演员的特质，就比如说有些经典的大美人荧幕形象，其实我们都知道演员在生活中并没有那么惊艳，甚至和角色相比，称得上普通。” “我表述得可能有点混乱，主要是瞎举个例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吴晗问。 宋意点头，“我明白，但我不保证能做到。” 今天是一场大戏，是郁容和冉墨两个人情感攻守之势掉转的关键，需要极其细腻的情感把握，同时还要求极高的动作质量。 吴晗拍了拍宋意的肩膀，各部门准备就位之后，场记板打响。 Action！ 清晨，冉墨拖着沉重的身躯起床，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给整间卧室染上暧昧的柔光，冉墨看了眼皱巴巴床单上睡得正香的郁容，没有选择叫醒她。 冉墨拾起地上两人的衣物，这些都是昨夜癫狂的证据，昨夜是她主动引诱郁容发疯，她需要一场发泄。 因为今天，她就要亲手抓到那个凶手了，那个虐杀她部下的凶手。 事实证明了冉墨先前的分析完全是正确的，这一次她提前指定好了完备的计划，她在完成谋杀闭环剩下的最后一个节点上部署大量警力，他们荷枪实弹，不可能让任何人溜走。 冉墨穿戴整齐，拉开抽屉拿出配枪，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郁容，然后压着门把手轻轻关上了门。 屋里，郁容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不带半分睡意。 谁会在明知天罗地网的情况下去自投罗网呢？ 冉墨对凶手的刻画和侧写完全符合犯罪心理学原则，宗教狂信也是很多落网连环杀人犯的主要心理动机，郁容给冉墨出了一道有点难度但不算超纲的压轴题，冉警官给出了标准答案。 可惜题目是题目，真实世界是真实世界，题目里的小明已经在P点布整装待发，可谁规定出题人自己就是小明呢？ 郁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拉开那个原本装着配枪的抽屉，里面现在空空如也，她忍不住发笑。 冉警官这么紧张啊。 她敢开枪吗？ 郁容忽然很好奇，她想象不出来冉墨杀人是什么样子，会紧紧咬着下唇身体绷得像一张弓吗？ 她忽然好想去扮演一下小明。 毕竟冉警官这么兴师动众，这么确定她的猜想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扑空了，会很难过的吧？ 郁容走出房门。 * 现场，一栋废弃的烂尾楼，冉墨按着腰间的手.枪，给她的队友打手势，一行人缓缓走进阴暗的建筑内部。 外面，几个制高点都有狙击手埋伏，冉墨主动请缨做第一批深入探索的尖兵，上级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最终还是同意了。 冉墨太想报仇了。 咚—— 金属撞击声自头顶响起，冉墨迅速掏.枪，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废弃的楼梯，烟尘在狭窄的空间中弥漫，她紧贴着墙壁，举起枪，默数三声，一脚踹开虚掩的门冲进去。 房间正中，悬吊着一块秤砣，正如同催眠师手中的怀表一样摆动，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在墙上。 中计了！ 这个房间唯一出口就是冉墨踹开的那道门，冉墨听见声音追过来，一路上并没有遇上一个人影，这个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也没有任何机关能远程操控这个简易摆锤。 凶手刚才就在这里，他往上跑了。 冉墨追出去。 越往上，烂尾楼的构造越发潦草，台阶粗粝、砖石裸露，甚至有一截直接断开，冉墨差点一脚踩空摔下去。 她抓住了栏杆，端茬处的碎砖块掉下去，隔了几秒钟才听见动静。 冉墨出了一身冷汗。 她低头，对着衣领上的微型对讲机呼叫救援，一抬头，忽然余光瞟见一片飘忽的米白色衣角一闪而过。冉墨当机立断结束了通话，两只手攀上那个岌岌可危的栏杆，用尽全力把自己荡起来，直到一只脚勾住另一跟栏杆边缘。 她终于爬上来，沾满泥灰的脸上汗珠纵横，她追上去，甚至听得见前方不属于她的脚步声。 天台！ 顶层到天台的通道堪称原始，冉墨好不容易钻出来，入眼就看到一片轻飘飘的米白色衣角翩然从楼顶落下。 冉墨飞身扑过去，飘渺的布料早已从眼前消失。 凶手自己跳了下去。 这个认知让冉墨精神恍惚，她重重地摔在地上，过了半分钟才想起来呼叫地面的同伴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许久，地面传回消息，他们找到了尸体，是警察的。 穿着警服，没有米白色衣角。 冉墨瘫软在地。 她发誓她看到了。 警笛响起，救护车驰来，冉墨被人从天台上架着下来，惨白的脸上泥汗纵横，如同一个撑不起警服的骷髅架子。 她被粗暴地塞进警车里。 她是唯一一个目击了米白色衣服凶手的人，也是警员坠楼现场唯一的活人。 等待她的，或许是漫长的审查。 警车呼啸，隔离带拉起，穿着工字背心的郁容坐在对面街角的咖啡厅里，她绑着利落的高马尾，工装背心露出来的地方线条紧实有力，和平时温婉的形象大相径庭。沾了灰的米白色的薄纱衬衫被她叠得规规整整放在旁边座椅上，她沉默地注视着外面的这场闹剧。 天色阴沉，她脸色如天色阴沉。 CUT！ 这场戏结束了，宋意又是跑跳又是威亚，然后又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情绪大爆发，导演喊卡的一瞬间，她就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宋意的助理给她递运动饮料，宋意咽了一口，忽然想起来，问助理：“这是含糖的？” “当然。” 运动饮料，快速补充能量。 宋意闭了闭眼，一狠心把饮料还给助理，“给我拿点白开水。” 她需要瘦，需要肉眼可见的病态。 沈遇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这段戏剧本给郁容的刻画就是，她亲手陷害了冉墨之后，看着冉墨被带上警车，心疼了，后悔了。 就这么短，就这么简单，郁容最关键的情感转折，要怎么才能不生硬让人信服，全靠沈遇自己的揣摩。 她以为会很难，但她看到宋意的那一瞬间，看穿宋意的强撑的那一瞬间，她就揣摩到了。 她心疼宋意。 宋意说的果然没错，她和郁容的心境重合，她深受角色的影响。 但宋意也说了，这是正常的，对表演有益的，会随时间消退的，所以她不打算控制。 作者有话说： 沈遇：我对你有感觉。 宋意：不，你没有。 第35章 职业素养 沈遇走到宋意面前, 蹲下，接过宋意助理手里的运动饮料, 给助理使了个眼色, 小姑娘很识趣地退远了几步。 自从上次沈遇精准点破宋意不喜欢榴莲蛋糕的本质是她只喜欢新鲜榴莲之后，沈遇在小助理眼里的形象就莫名高大了起来，她好像对付宋意很有一套。现在宋意这个样子明显在虚脱的边缘, 补充糖盐水是很有必要的，可惜她家女明星太自律, 严格戒糖, 怎么说都不听。 “宋意，乖，喝一口，不差这点糖。”沈遇拧开瓶盖, 把瓶口凑到宋意嘴边，低声哄着。 宋意不为所动 “你现在喝几口，今晚不用喝奶粉了。”沈遇使出杀手锏。 宋意：“……” 天知道为了让宋意乖乖吃营养品，沈遇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早已习惯了这副委曲求全的小媳妇做派, 讨价还价的谈判技巧也无师自通练到了第八重。 只是殊不知这副画面落在宋意的小助理眼里就成了, 沈遇凑在宋意耳边温声软语几句，她家铁骨铮铮的女明星就乖乖低下头就着沈遇的手把饮料喝了。这画面太超前, 吓得小助理噔噔噔往后倒退好几步。 沈老师，恐怖如斯。 “待会晚饭还是要好好吃。”沈遇说。 宋意喝了小半瓶运动饮料，感觉血糖和电解质都差不多补回来了, 力气恢复了大半, 她撑着沈遇的肩膀站起身, 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什么吃晚饭, 根本听不见。 沈遇看着宋意的背影，眉毛无意识地拧成一团 ，她叹了口气，跟上宋意的脚步。 剧组的晚餐依旧质量很高，宋意和沈遇吴晗坐在一桌，盒饭开始时什么样结束时就什么样，宋意拿筷子挑了两根菜叶子之后就擦擦嘴放下，仿佛得道高僧，一脸无欲无求。 宋意现在已经很少呕吐了，孕反似乎有逐渐减弱的趋势，有些Omega就是这样，孕中期开始胃口好得不得了，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敢吃。沈遇不知道宋意现在是不是像论坛里的那种Omega一样，或许是宋意的演技实在太好了，沈遇几乎完全没有从宋意的脸上看到对食物的渴望。 但宋意不是不喜欢美食，相反，据沈遇的了解，宋意她相当挑剔，要求贼高。 吃完晚饭核对过明天的拍摄安排，主演和导演们聊完戏之后，夜色深重，一行人晃晃悠悠回到住处。 狭小的电梯间里，人和人之间的社交距离不复存在，沈遇下意识把宋意护在自己身后，帮她顶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拥挤。 电梯缓缓上行，代表楼层的红色数字匀速跳动，沈遇紧盯着那个数字，手心里渐渐潮湿。 她在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默默紧张着。 叮—— 八楼到了，金属门缓缓打开，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相互挥手道别，然后走进各自的房间，沈遇径直往前，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宋意的房门已经修好了，上来的时候前台给了新的房卡，宋意把那张薄薄的卡片贴在感应区，滴的一声之后，门锁弹开。 宋意走进去，没有关门留了一道门缝，她好整以暇地在沙发上坐好，等着沈遇折返回来，兴高采烈地跳进来。 像个采花大盗一样。 沈遇进来，一脚把门踢上，然后急不可耐地直冲向沙发，给了宋意一个货真价实的拥抱。 宋意伏在沈遇肩膀上深吸一口气，纯天然无公害低浓度的Alpha信息素是最好的安神香薰，她心满意足，拍了拍物美价廉的沈遇。 “伺候得不错，起来吧。” 这是头天晚上宋意和沈遇约定好的“同居”协议内容之一。 沈遇不情不愿地起身，嘴里嘟嘟哝哝：“这就完事了？明明还说可以接吻的。” 宋意：“非必要，不接吻。” 没到信息素风暴的时候，平时的常态化安抚，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她丝毫没觉得沈遇有任何委屈的立场，把沈遇推开到沙发上，自己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浴室。 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天满是风尘，还没走进浴室，宋意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解胸前的扣子。 “哎哎哎！”沈遇大叫。 “不许耍流氓！” 这也是“同居”协议里的内容。 宋意刷的一下把领子拉好，脸色阴沉。 沈遇说得，好像她故意耍流氓一样，沈遇在她背后，能看到什么？ “友情提示，眼睛长在你自己脸上。”宋意朗声道。 言外之意，谁让沈遇一直盯着她看的？ 沈遇当然听出了宋意的弦外之音，她震惊于宋意模糊重点的能力，凭什么宋意能在公共区域衣衫不整，她就只能闭着眼睛退避三舍？ 这是霸王条款！ 砰—— 浴室门关上，沈遇指指点点的动作在原地定格。 算了，沈遇垂头丧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她在宋意屋檐下，低两次头怎么了？ 沈遇打开电视，她把自己的游戏机带来了，连上电视大屏幕，她舒舒服服地盘腿坐在沙发上，端起手柄开始对战。 三分钟一把，一边四个人，全球匹配，用墨水当作子弹，射中对方可以杀敌，而最终的胜负判定则是看墨水涂地的面积。有对抗性，但又不完全对抗，短时间快节奏，就算她全场送人头，游戏也没有给让队友喷她的机制。 简直为沈遇量身定制。 对战开始！ 沈遇端着手柄一通猛冲，开局直冲对家，放了个副武器，自己跟在后面一路潜行，看到前面对敌人正在专心涂地，她正好绕后，从墨水的隐蔽中钻出来，一举进攻—— 被对手扭头反杀。 沈遇：“？” 复活三十秒，再来！ 沈遇这一次选择了队友所在的位置，这是一个团队配合游戏，孤狼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她选定的地方敌我双方激战正酣，来吧，让沈遇从天而降，扭转战局—— 沈遇落地，暴露了自己和队友的位置，两人双双被打包丢回老家。 沈遇：“怎会如此？” 再来！ …… 宋意从浴室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沈遇背对着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情绪非常激动，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握着游戏手柄，整个人像条大花蛇一样左右扭动。 “啊！”沈遇突然哀嚎，把手柄往旁边一扔，仰面靠在沙发靠背上装死。 大屏幕上弹出结算信息，沈遇被对面拿了十三杀，游戏官方贴心地送她一个金徽章： “承受伤害第一名。” “你这是什么游戏？”宋意被屏幕上真诚的嘲讽吸引，她弯下腰眯着眼睛，努力想辨别清楚花里胡哨的屏幕。 “不玩了，弃游了，他们永远失去我了。”沈遇生无可恋。 宋意捡起被沈遇丢在一旁的手柄，点开游戏菜单简单了解了下设定和操作，忽然间就误触进了匹配，几秒钟之后手柄震动，对战开始。 宋意按下扳机键，操纵着角色一路向前，她还用着上一把沈遇被人堵家门□□杀的武器，一把精度射程都不好的狙，堪称新手噩梦。 两枪之后，宋意似乎摸索出诀窍了，这把枪的射出去是一道抛物线，她需要调整瞄准点，最好能找个高点打伏击。 砰——砰—— 接连几声枪响，沈遇睁开眼睛，看到宋意站在地图上一个视野极佳的制高点，她背后的地方墨水中央隐约泛起水花。 “宋意后面！”沈遇尖叫。 宋意手腕一转，手柄内置的陀螺仪检测到位置方向改变，屏幕上的角色利落转身，宋意和墨水里的伏地魔同时跳起来，宋意在半秒钟之内完成瞄准集火，伏地魔被一枪带走。 “喊什么，我瞎了吗？”宋意问。 沈遇目瞪口呆。 三分钟结束，宋意的击杀数在结算榜上傲视群雄，虽然涂地分数不高，但帮队友牢牢压制住了对方的前排，其他人一路高歌猛进平推过去，对面的战绩属实有点难看。 简而言之，就是像上一把的沈遇一样。 沈遇盯着结算页面足足半分钟，然后边摇头边鼓掌。 “宋意，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沈遇不敢相信。 “沈遇，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菜？”宋意问。 沈遇不愿相信。 宋意第一次从沈遇的游戏当中感受到快乐，她非常自然地鸠占鹊巢，并且探索到除了涂地对战以外地其他模式，等到沈遇洗完澡浑身香香的在宋意分给她的半边床上躺下，宋意依旧在客厅沉迷游戏。 “咳咳——”沈遇大声咳嗽。 盖不住游戏音效。 “咳咳！”沈遇更大声咳嗽。 “喝你的热水去。”宋意朗声道。 沈遇：“……” 她万万没想到，她正式获得同床共枕权的第一个晚上，疑似要独守空房？ 沈遇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日期已经跳到了第二天，她忍无可忍，跳下床气急败坏地走到宋意旁边。 “该睡觉了。”沈遇说。 网瘾少女宋意扭头看了她一眼，眼角隐约出现了两根红血丝。 “你先睡吧。”宋意说。 “最后一把？”沈遇问。 宋意在沉默中出手，一盆墨水泼上去，一波带走了对面三个人，成功夺取优势。 “未必。”宋意说。 “那么，请问宋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安寝呢？”沈遇咬牙。 “怎么？着急侍寝？”宋意漫不经心手起刀落，拿下了这场排位战的胜利。 结算页面弹出来，沈遇发现宋意帮自己升了两个段。 “对，我着急侍寝，我要急死了。”沈遇面无表情，一字一顿毫无感情。 宋意没有急着点下一把，她深吸一口气，靠在靠背上看向沈遇，没了游戏这个强刺激，她的脸色看上去慵懒又颓靡。 “我说了，你先睡。”宋意捏了捏鼻根，手挡住酸胀的双眼。 “你就这么想熬夜？”沈遇忽然问。 宋意一愣，再去看沈遇，沈遇的脸上褪去了所有玩闹气氛，一瞬将正经得仿佛不像沈遇了一样。 沈遇知道她在盘算什么。 “吴导说要你肉眼可见的病态，所以你就这么折腾自己？节食还不算，你还要熬夜，你打算熬多久，难道要通宵吗？”沈遇问。 宋意没有回答，她低垂着眼眸，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洒下阴影，不说话就是默认。 沈遇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这是你的职业素养，但是，你作为一个孕期Omega，是不是也应该有点职业素养呢？” “你的身体甚至还不如普通Omega，你觉得这样折腾下来，你的身体真的受得了吗？”沈遇问。 “我……”宋意下意识想反驳。 “你去张医生那里复诊的时候，她也没说过你吗？” 沈遇把宋意的反驳憋回来肚子里，她瘫坐在沙发里，抱着个柔软的抱枕，低着头。 张医生确实警告过她，她的体重已经低于正常标准了，而信息素的分泌和生殖.器官的发育都需要一定的体脂储备，搞不好情况会变得相当棘手。 宋意不知道搞不好是多不好，也不知道相当棘手是多棘手，张之翎是唐棣拍着胸脯请来的专家，宋意下意识相信张之翎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但现在，张之翎警告她。 “所以我很纠结，沈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宋意抬起头，眼眶在那一俯一仰间已经染上了一层薄红。 沈遇一下子手忙脚乱，她什么时候见过宋意哭啊？ “你……要不要纸巾？”沈遇慌乱中抓起茶几上的抽纸，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 “我不是在给你施加压力，我没有任何逼迫你的意思。”沈遇在宋意旁边缓缓坐下，给宋意一张一张递纸巾。 宋意会在沈遇面前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吗？沈遇会痛宋意之所痛，甚至痛到无法呼吸吗？ 从前的宋意和沈遇，绝不会这样。 但没关系，她们在拍一部相互依恋的戏，她们被角色裹挟着，所有无法解释的变化都可以用入戏太深解释。 沈遇的手在沙发上缓缓摸索前行，直到抵达宋意那边，她握住宋意的手，无关风月，只是她觉得宋意此时需要一只温暖干燥的手。 宋意把纸巾搭在眼睛上，仰头，让代表着软弱的液体被吸干，良久，她吸了吸鼻子，拿下盖着眼睛的纸巾，眼圈红红的，但却不再闪烁泪光。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宋意问沈遇。 这是宋意第一次问沈遇她应该怎么办，宋意从来都是理智清醒甚至高傲的，她从来不会让别人帮她做决定，尤其，她现在求助的人还是沈遇。 沈遇沉默了几秒，坦诚道：“我不知道。” “出于我的私心，我希望你以自己的身体为重，让那个姓吴的和他变态的要求都见鬼去，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不理解你为什么对演员这份事业有这么强的责任感，但我知道我应该尊重你的责任感，哪怕我不认同。” 宋意苦笑，“你当然不知道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又何况你？” “我不该问你的，这是把我自己的压力转嫁在你身上。”宋意把手抽回来。 宋意从沙发上站起来，把手里沾着眼泪的卫生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调整状态，再转身时说话已不带一点哭腔。 “我不能再瘦下去了，而且越到后期，我越是瘦不下来，长时间熬夜逼出病态也不现实，我的身体可能先支撑不住。” “所以，”宋意转身，脸上云销雨霁，“沈遇，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得密集地吃点苦头。” 第36章 《云烟》 当宋意说长痛不如短痛的时候, 沈遇欣然接受，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预计, 也根本想象不出来, 短痛有多痛。 宋意狠起来，远不是沈遇能够想象的。 “你知道如何短时间内毁掉一个人良好的精神面貌并且不造成实质性损伤吗？”宋意问。 沈遇摇头，她又不是什么特殊字母圈爱好者, 她怎么知道？ “断水。”宋意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她不能再减体重了，为了贴合人物那种被逼到穷途末路的疯狂, 宋意停掉了自己所有的饮用水, 并且吃了一点女明星们都心知肚明的应急药，一晚上连上了十几次厕所，成功地把自己弄得眼窝深陷、形容枯槁。 这也太狠了，沈遇愁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第二天, 吴晗看见宋意的状态都吓了一跳。 她肉眼可见地肤色黯淡，嘴唇干燥起皮，眼窝凹陷，整个人像是一夜之间被妖精吸干了精血。 “可以拍了。”宋意对吴晗说。 “我们能不能加加班？”宋意扯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 沈遇：“我档期有冲突。” 宋意：“我手术时间可能要提前。” 宋意诧异地望了沈遇一眼。 她这种极端的状态不可能维持太久，短期脱水对身体影响不大的前提也是短期, 宋意需要让全组人配合她疯狂加班赶工期, 但又不能告知他们实情，就只能捡之前用过的借口, 拿那个择期手术的说法来顶缸。 但用一个理由用多了别人会反感的，尤其还是出尔反尔地用。但宋意心里大概能掂量出那个度，剧组同事们可能会背地里抱怨几句, 但应该还不至于说到她脸上, 毕竟是身体原因, 大家明面上都会表示体谅。 但没想到, 沈遇竟然会大包大揽地把让所有人加班的锅背在自己身上，还用这样一个蹩脚的借口。 什么叫她档期冲突啊，作为一个演员，拍摄档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签合同时信誓旦旦保准没问题，拍到一半忽然说自己后面紧接着有安排了，要这边剧组的人陪她加速？ 那怎么着，如果拍不完，她就心安理得大大方方地轧戏？ 果然，吴晗听完沈遇的理由之后脸瞬间阴沉下来，宋意那点情有可原的出尔反尔顷刻间被衬托成旦夕祸福般的人生无奈，吴晗冷着脸看着沈遇，末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尽量吧。”吴晗说。 吴晗迈着沉重的脚步去找副导演商量，两个人比比划划半天，很明显看得出来谁都不高兴。 其他人也一样，原本按部就班的节奏被打乱，就像好不容易彼此适应的老同事里面突然混入了个叛徒大卷怪，而且卷怪不仅自己卷，还非逼着他们跟他一起卷。 “你怎么找了这么个理由？你不知道轧戏不对吗？”宋意小声问沈遇。 “我用不着你瞎帮忙。”宋意语气里带着她面对沈遇时一贯的嫌弃，但其实她此时内心的想法远不止嫌弃这么简单。 “没关系，他们看不惯我又能怎么样？” 沈遇这话堪称狂妄自大了，但谁让圈内人都知道沈遇自己就是资本，她来演戏纯粹玩票罢了，陪大小姐拍戏，怎么还能跟大小姐较真呢？ “怪不得你风评这么一般。”宋·隐姓埋名低调做人·意表示无法理解。 事实证明吴晗的紧急调度能力堪称一流，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原定的拍摄计划打散重拍，在同一布景的戏份一起拍完，拍一个场景的同时场务就开始布置下一个场景，没有对手戏的演员可以分多组同时拍，让主演连轴转起来效率最高。 至于克扣主演的休息时间，这不是她们自找的吗？ 宋意不知道吴晗跟工作人员解释的时候主要强调了她和沈遇哪个人的问题，但从吴晗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姿势，以及年轻气盛的工作人员们一边往沈遇身上瞥一边翻着白眼窃窃私语的动作来看，八成沈遇要被当靶子了。 “宋老师，先拍审查的戏吧。” “沈遇，你也去准备。” 吴晗爱憎分明。 审查，是指警局对冉墨的内部审查，这次她主导的行动又出现了警员牺牲，而冉墨是出现在现场的唯一一个人，而她的描述和现场勘察对不上号。 冉墨被暂时撤销了职务，连夜转移到市局，她一毕业就进了市局，为了这个案子才调到分局，如今故地重游，身份却大不一样。 这里很多人都认识冉墨，这一路上诧异的目光让她如坠冰窟，但冉墨坚信清者自清，她相信审查组会给她一个交代。 这场戏在审讯室里，Action！ “冉墨，请你再陈述一边你在烂尾楼里看到了什么。”坐在冉墨对面的是两个穿着笔挺警督制服的生面孔，一人提问，一人主要负责记录。 像这样的内部审查，都会抽调和被调查者完全没有社会关系的警督，保证调查全过程的公正。 “我再说一遍，我在楼梯断口处看到了米白色的衣角，我认为那是嫌疑人，我追上去，在天台看到嫌疑人跳了下去，大概半分钟后，我联系地面警力确定嫌疑人死亡情况。” 高强度的讯问和刺眼的白色灯光很容易摧残人的意志，针对一个问题反复地、从不同角度提问是最常用的审讯技巧，如果被问人真的有所隐瞒，在这样的精神高压环境下他很难保持足够的理智去记住自己编造的每一个细节，一旦被人发现了前后供述的矛盾点，就可以顺利地切入进去一举攻破被问人的防线。 这是流程正义的空子，讯问结束之后，被问人身上不会有一点伤痕，所有口供完全可信。 冉墨正在经历的就是这个过程，问她的人显然深谙这一技巧，她被反复讯问折磨到手指发抖，冉墨低着头，视线涣散地盯着桌面漫射的刺眼白光。 “我全程没有看到死者。”冉墨说。 负责记录的警督十指翻飞敲打着键盘，在冉墨最后一个字落定的瞬间，他的动作也停下来，审讯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冉墨！”负责审问的警督拍案而起。 “我警告你，现场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不支持你的说法，地面警力全程监视烂尾楼，没有任何人发现你所说的白衣嫌疑人。” “而且，”警督顿了顿，眼神如炬紧盯着冉墨，“你没发现吗？你的供述当中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你追着你所谓的嫌疑人从空房间里跑出来，他领先你不少，你一路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中途甚至差点失足从楼梯断口坠楼。按照这个说法，他完全可以全程不被你目击而自如地逃窜到天台或者躲在其他什么地方。” “在楼梯断口那里，你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你为什么反而看到了他？” “难道他故意在那里等你？”警督轻蔑一笑。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冉墨轻声摇头。 “你说得对，我原本追不上他的，兴许……兴许他是想看我会不会摔下去。” “你怎么不说他担心你摔死想要去救你呢？”警督一哂。 “冉墨，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打马虎眼，你今天在这里交代的所有问题，都关乎到我们对你的判断！”他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说了，我全都说了，你们还想听我说什么？”冉墨低着头注视桌面，整个人如同一口枯井一般了无生气。 警督站起来，视线紧盯着着冉墨，沉默的对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技侦处一个小干员拿着材料冲进单向玻璃后的办公室，他们在冉墨的工作电脑中发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监视程序，触发之后会自动调用摄像头权限，并且将屏幕操作远程共享出去，等于说，冉墨和她机位视野能看到的区域，向对面单方面透明。 “我们尝试顺着反追踪过去，但是对面设置了好几重跳板，简直滑不溜手，我们判断追踪结果最终会指向境外。”技侦说。 领导眉头紧皱。 抓捕行动屡屡受挫，甚至每次行动都有警员牺牲，他们早就怀疑警局内部有内鬼，但要说那个内鬼是他们知根知底的冉墨，那他也是不愿意相信的。 这个关键情报几乎实锤了警局内部不是铁板一块，但冉墨在这中间到底是什么角色，她电脑上的监视程序，她是否完全不知情？ 单向玻璃里面，冉墨缓缓抬头，她看向负责讯问的警督，面色看上起痛苦异常。 “我……”冉墨眼前一黑，重重地栽倒在桌上。 * 另一边，沈遇饰演的郁容坐在电脑前，幽幽蓝光映在她脸上，屏幕上的节点一个接一个按下去，警方闻风而动的本事比她想象得更强，追踪的速度更快。 郁容怀疑自己的疯病更严重，不然她为什么要在明知道冉墨正被隔离审查期间主动启用监视程序，她在主动向警方暴露自己。 暴露自己，好让冉墨尽快脱身吗？ 冉墨是个极聪明难缠的对手，让她被陷入内部怀疑的泥潭被自己人毁掉，是郁容早就铺垫好的结局，她一再引导，就是为了这一天。 但现在，她烦躁地盯着屏幕上一个接一个暗掉的节点，她这是在自取灭亡。 郁容敲下几行代码，手指放在回车键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敲下去，屏幕一闪，所有节点全灭。 郁容起身，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她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怀念过尼古丁的味道，她拿上大衣下楼，在街角的酒水店里买了一包烟。 烟雾缭绕在指尖，火星在都市寂静的夜里明灭，她贪婪的呼吸着烟熏火燎的空气，意识到自己正在无可救药地想念着冉墨。 冉墨追她时差点从断裂的楼梯上摔下去，郁容躲在暗处看冉墨挣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冲过去把她拉上来，那一瞬间牵绊了郁容的脚步，是否意味着她此生的自由就此被冉墨牵绊。 郁容毫无头绪。 一个正常人不需要这样迅速地摄入尼古丁，一只烟要不了几口就只剩下指尖一小截，经年压抑的渴望一朝找到了突破口，延迟满足带来的快.感如同潮水一般灭顶而来。 郁容仰头，指尖微微颤抖。 CUT！ 紧接着第二场戏的场景在医院，上次医院病房戏的布景保留了大体结构，进行细节调整之后可以重新拿来使用，宋意的化妆师直接冲上来帮她补妆，好在宋意现在的状态极其贴合人物，精神重压和断食缺水的状态被她展现得淋漓尽致，化妆师只需要在宋意额头上画出一个脑袋实打实砸在桌面上砸出来的包就可以了。 宋意饰演的冉墨在一片洁白中醒来，空气中隐隐约约飘着消毒水味，她近期似乎成了医院的常客。冉墨眼珠一转，发现讯问她的警督和她的老上级在病床边等着。 警督起身，郑重地对她说：“冉警官，审查结束了。” 冉墨迟疑了片刻，对眼前发生的转变无所适从，她缓缓从病床上坐起来，老领导给她递了一张检查报告。 “你看看这个。”领导说。 冉墨接过检查报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手上插着留置针，冰凉的药液正以最大流速进入她的身体。 “我怎么了？”冉墨问，嗓音粗粝沙哑。 她手上拿的是她自己的检查报告，血液生化指标离谱到一塌糊涂，实验室取了她的血液进行病原学检查，最终在她体内发现了一种本地极罕见的噬脑病毒。 “这种病毒会引起全身炎症反应，进行性加重意识混乱和判断力、定向力缺失，我们查询到你上次入院的时候院方开据的检查单上已经提示严重全身感染，但并没有你接受任何治疗的记录。” “因为……”冉墨的记忆倒回到她刚刚发现自己助手牺牲的那天，她在挖掘现场晕倒被送往医院，并且偶遇了郁容。 “我并不知道感染的事。” 郁容说她昏倒是心因性的而非生理问题，还把她从医院里接走给她做了心理疏导。 冉墨下意识抓住了床单，接下来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对她来说都无比艰难。 “有人拿走了我的检查单。” 郁容，一个心理医生，为何会那么巧合出现在医院里，为何会那么巧合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冉墨？ 一切被冉墨忽略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结果，一直以来浑浑噩噩遮住真相的阴云散尽，特效药让冉墨久违得体会到思维告诉运转的感觉，她喘着粗气，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错得离谱。 “冉墨！”警督惊叫。 留置针头被她紧握的拳头撑到移位，硬生生从皮肉当中挑出来，鲜血淋漓而下，而冉墨本人仿佛无知无觉。 她错得离谱。 现在，她要去最后验证一下。 CUT！ 第37章 床戏 之后的几天里, 整个剧组都在以难以想象的高强度加班，每拍完一场戏中间的休息时间短得离谱, 熬大夜更是习以为常, 宋意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孕期本身就不宜劳心劳力，更何况她还主动作践自己的身体。 沈遇就像从前在老师眼皮底下偷偷说笑话吃零食的小学生一样, 见缝插针地去找宋意腻歪，躲在任何不会被人注意到的角落, 或是道具师堆放杂物的房间。她抱着宋意, 宋意贴在她颈窝闭上眼睛呼吸，她的靠近可以让宋意感受到相互匹配的Alpha信息素，至少能在精神上给予宋意一些抚慰，多少能让她舒服一些。 沈遇能感觉到, 宋意的精神越来越差，她对沈遇的信息素越来越依赖，沈遇难以想象如果她和宋意不在同一个剧组，这段时间宋意该怎么熬过去。 宋意抓着沈遇的领子和她接吻，就好像刚出山门的小精怪急需要人间的阳气续命。 “你后面没戏了吧, 可不能再这样拼命了。”沈遇心惊胆战。 “你放心, 我还没想死。”宋意冷哼一声。 接下来，月份就大了, 她该显怀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她不可能再接新戏了，沈遇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呢？ 果然还是脑子不太好使。 一吻终了, 宋意恢复了些神采, 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拉开杂物间的门走出去。 刚出去, 就碰上了四处找人的吴晗。 “宋老师，身体怎么样，还好吧？”吴导快步走过来慰问道。 或许是宋意的脸色太过骇人，她还是个马上要做手术的病人，吴晗也怕宋意万一在剧组里出了什么事，他们所有人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没事，还行，场景准备好了？”宋意问。 “嗯，准备好了，”吴晗点头，“我感觉你和沈遇现在感情培养得差不多了，我打算今天把那场戏拍了，你看怎么样？” 那场戏，就场从一进组就让导演发愁的床戏，入组的第一天宋意和沈遇差点当着他的面大打出手，吴晗怕宋意和沈遇的关系太僵两人拉不下脸，贴心地主动提出放在最后拍，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而宋意和沈遇两个人好像也相处出了些吴晗看不懂的化学反应。 “那个，你跟沈遇，你们俩有没有，是不是……”吴晗在宋意去化妆的路上吞吞吐吐地小声问。 “是不是谈恋爱了？”吴晗问。 宋意脚步一顿。 “怎么可能？”宋意笑道，脸上全是坦然自如。 “我看你们俩最近总在一块……” “那是在组里，朝夕相处拍了这么久的戏，总不至于还像以前那样，再者我感觉沈遇有点出不了戏，等杀青了自然就好了。”宋意耸肩。 “这样就好。”吴晗肩膀一松。 吴晗生怕他的剧组里搞出什么因戏生情的绯闻，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开来，影响到这部全组人共同付出大量心血的作品。 沈遇入戏了，这也好理解，毕竟按照剧本安排，现在正是她爱冉墨爱到迷失自我的阶段，整天泡在角色的情绪里，她有点脑子不清楚也正常。 只要宋意正常，只要俩人当中有一个正常，那就没问题。 床戏，剧组清场。 按照时间线，这应该是郁容跟冉墨回到她的单身公寓那晚，接在郁容为冉墨洗手作羹汤后面，也就是冉墨追着郁容上烂尾楼的前夜，冉墨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打算给自己恪守成规的人生里开一扇肆意妄为的窗。 她和郁容从浴室里开始缠绵，亲吻细细密密地从唇角一路绵延到颈窝，浴室的镜子上留下湿漉漉的手掌印，地板上的水痕一路从浴室延伸到卧室的床边。 沈遇把宋意推到床上，她下意识地在宋意倒下的瞬间伸手护住宋意的后脑，床头是铁艺的，垫着宋意脑袋的那只手果然砸在了床头上，指关节通红。 两道灼热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沈遇的手一路向下，开始不老实地在宋意后颈上流连。 腺体发红发热，空气中溢出信息素的味道，清场之后固定机位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那些喘息、那些低语，空气中互相引诱互相融合的信息素，通通只能被最亲近的人感知。 沈遇把宋意翻了个身，撩开汗湿的头发，腺体红肿着，一副期待被人凌虐的可怜模样。 宋意咬着下唇，唇舌间克制地溢出似有若无地轻哼，她似乎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从如同Beta一般极端的冷淡，变成如今这样一点就着。 宋意忽然仰头，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下了她大睁双眼的瞬间。 沈遇吻上了她的后颈。 和记忆中那一晚的生疏蛮横不同，沈遇只用最柔软的唇瓣在腺体附近顶礼膜拜，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跪倒在神明的脚下一遍一遍祝颂。 宋意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白床单被她扯得皱成一团，布料从指缝中露出来，带着汗津津的水渍。 “难受吗？我没弄疼你吧？”沈遇在她耳边轻声问。 是的，她们只是在拍戏。 一方面纯生理的冲动搅动起欲.念，另一方面沈遇的话时时刻刻提醒着宋意，她应该保持冷静，两个声音在她脑海里激烈争斗，宋意额头抵着床单，颈侧的朱砂痣红得似滴血。 一阵刺痛。 沈遇在宋意的后颈上咬了一口，避开了腺体的位置，角度错位，在镜头中看，就是她给宋意打了个临时标记。 沈遇不敢用力，甚至酥酥麻麻的痒感远大于痛感，沈遇起身，宋意洁白娇嫩的皮肤上只留下个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浅浅牙印。 这场戏到此为止。 宋意坐在床上，机械地整理散乱的头发和衣服，她暗自心惊，因为在某一个时刻，她居然希望沈遇能够再重一点。 宋意瞥了一眼沈遇，最后一个镜头结束，沈遇立刻从床上下来，她抿着唇认认真真地扣自己身上衣服的扣子，仿佛那是她眼下唯一的正事。 但沈遇的手似乎一直在抖，就那几颗扣子怎么也扣不上。 沈遇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就好像人死之前的走马灯一样，她只是和宋意拍了一场床戏，却好像进了趟地府和十殿阎罗挨个打了声招呼。 她是有反应的，有很大的反应，空气中信息素的浓度让她羞得抬不起头，她只能信马由缰胡思乱想，好把某些龌龊的念头压在最下面。 如果这里有张之翎那个采集信息素的机器，现在绿灯应该早亮了吧？ 但是空气中有两道交融的信息素，还可以正常采集吗？ 唐棣前两天叫跑腿给她送了个小礼物，拆出来是一只扩香棒，但唐棣并没有给她送香水，沈遇摸不着头脑，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唐棣这是在嘲笑她只是宋意用来问信息素的香水瓶，插上一根扩香棒正好配她，唐棣以前不会这样拐弯抹角地揶揄人，她都直来直去。 但是唐棣知道吗，她不只是宋意的香水瓶而已。 该死！ 不管想什么，最后都会殊途同归到宋意身上去，到这种事上，沈遇只好一遍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对宋意有感觉是正常的，她是个血气方刚的Alpha，这也是为什么拍床戏要清场的原因，无关于专业素质，亲密接触很难完全避免，演员也是人，也会很容易产生一些反应，不必要为此产生过多的尴尬情绪。 但……那是宋意。 沈遇心里的风一直吹向宋意，不管她再怎么自欺欺人，她也不得不承认，刚刚她眼里的、心里的，都是宋意，是活生生的和她相识十几年的宋意，而不是剧本上那个冉墨。 那也不只是生理反应，在很多个瞬间，沈遇心理的小人一直在满足地感叹，天呐是宋意，太好了，是宋意。 当宋意告诉她孩子的事时，沈遇的否认脱口而出，她从潜意识里认定了自己和宋意绝无可能，她从来没有想过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她不愿意去想。 是不是因为，她害怕自己只要想了，她内心的小人就会告诉她这样的答案？ 不，不可能。 她只是入戏太深，她的想法和性格被郁容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她分不清楚情感该投注在冉墨身上，还是宋意身上。 等杀青，就好了，时间会抹去一切，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那时候再看肯定会会觉得很好笑，她和宋意会自然而然地归于平淡。 她将仅出于责任和义务为宋意提供必要的Alpha信息素，等到孩子降生，宋意不用顾忌影响孩子就可以和普通Omega一样使用抑制剂了，她跟宋意桥归桥路归路。 宋意没打算让她参与抚养孩子，她自己也想象不到自己有孩子了是什么样子，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当一个母亲。 所以孩子是宋意的，于她只是世界上的某处从此会出现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生命，仅此而已。 沈遇冷静下来，这些念头如同一盆盆冷水把她泼得清醒过来，让那些上头的热血凉下来，她的人生只是短暂地和宋意纠缠在了一起，往后余生，她依旧是一个人独行。 没事，和曾经一样。 沈遇落寞地走出拍摄场地，这里只搭建了温馨的卧室一角，走出镜头拍摄的范围，入眼全都是杂乱而冰冷的拍摄设备。 这里才是现实。 “沈老师，调整一下情绪，我们接下来要拍杀青大戏了，导演说最好能一天拍完。”场务小哥来传话。 杀青，对啊，沈遇忽然惊觉，她其实就要杀青了。 第38章 沈遇杀青 沈遇的杀青大戏, 也是全剧难度最高的动作戏，拍摄场地在郁容的家, 是之前从未解锁过的新布景, 室内依旧在棚里搭建，和冉墨的单身公寓搭建方法差不多，但郁容的家还需要搭配外景, 这是一个位于十八层的公寓。 各部门终于就位，场记板打响, Action！ 冉墨敲响了郁容的家门。 她穿着深色羊毛大衣, 脸上挂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白雾。 在冉墨敲第三遍门之前，郁容家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暖呼呼的热气扑面而来, 穿着米白色高领羊毛衫的郁容给冉墨开了门。 “好久不见。”郁容说。 自从上次一别，的确好久不见。 “你一个人？”郁容挑眉。 “不然呢，应该几个人？”冉墨反问。 郁容笑了笑，拉开门侧身把冉墨让进去，郁容的视线在冉墨后腰出停留了一秒, 没有怪异形状的凸起, 她没带配枪。 “你气色看上去好了些。”郁容说。 “是吗，可能是比以前好了些。”冉墨在郁容的房子里踱步, 植绒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仿佛和郁容有关的一切都是柔软的、宁静的。 “我可以参观一下你的衣帽间吗？我很喜欢你的衣品。”冉墨说。 郁容一愣，随机答道：“可以啊, 这边。” 她们交谈梳理而礼貌, 冉墨就像一个第一次上门的客人, 保持着恰当的好奇心, 她们两人谁也没提冉墨消失的这段时间，当然，正常情况下在郁容的视角，冉警官突然接到绝密任务消失一段时间也是正常的，远不是她该打听的。 郁容就装作如此。 “饿了吗？我新搞来了一批熟成牛排，风味特别好，给你煎一块尝尝”郁容走进厨房。 冉墨在郁容的鞋柜角落发现了一双和她气质很不相符的硬皮马丁靴，冉墨把鞋翻过来，鞋底的沟壑里镶嵌着碎石细沙，看上去饱经风霜。 就像是曾经和人在一栋破败的烂尾楼里生死时速过一样。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响个不停，冉墨在房子里四处查看，却一无所获，直至她来到厨房，系着围裙的郁容背对着来人，厨房里冰箱有点大得离谱了。 冉墨忽然有个让她毛骨悚然的联想，她拉开冰箱，里面码放的整整齐齐，全都是…… 呕—— 冉墨忍不住干呕，身后传来郁容冷漠到近似无机质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宝贝？” 冉墨忽然心神一凛，就地往下一滚，一道带着血腥味的风贴面而过，郁容手上的剔骨刀在冰箱门上划过重重的一道。 “不要着急，马上就好了。”郁容说。 她在给冉墨煎肉。 联想到这有可能是什么肉，冉墨胃里又一次翻江倒海，她利落地一个侧踢，把郁容手里的剔骨刀踢飞。 郁容满脸诧异。 冉墨咬牙切齿：“不要小瞧了我。” 冉墨是技侦出身，但不代表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纯书生，冉墨一脚飞踢落地，郁容闪身夺过，厨房流理台上多得是刀，她随手抄起第二把当头劈下来。 “你总让我画钟，我那些钟画成什么样子，你敢让我看一眼吗？”冉墨逼问。 刀光横劈上前。 冉墨被逼到流理台前，后仰时腰肢弯出一个令人心颤的角度，她的脸上多了道血口，堪堪避过郁容的最后一刀。 铛—— 刀尖直插进案板里，刀柄在空中晃动。 郁容在拔刀，这是个空当！ 冉墨抽出偷偷藏在腰间的手铐，银色金属在手指间灵活跳跃，咔哒一声落锁，郁容被冉墨拷在墙边的水管上。 “我来见你，当然也不是全无准备。”冉墨说。 郁容垂着头，低低地笑出来，后面笑声越来越大，连带着肩膀都在抖动，甚至笑出了眼泪。 “当然。”郁容说。 “你该叫你们的人上来了。”郁容提醒冉墨。 冉墨头上往下滴着血，一步一个血花砸在地板上，她走到窗边，远处街角埋伏着警方的大队人马。 “你是怎么做到的？”冉墨忽然问。 “那天在烂尾楼上，我明明看到你跳下去了。” “嗯，我确实跳了，跳了一层。”郁容低着头说。 “从下面一层的窗口钻进去，顺手解决了一个不长眼的条子，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我会换上他的衣服在把他丢下去。” 郁容说话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粗俗，又或者，这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你故意陷害我。”冉墨这句话是肯定的语气。 “是的，你很烦人。”郁容说。 只字不提她在楼梯断口的徘徊，也绝口不提她无疑于自爆身份的监视程序。 冉墨打了一通电话，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收网。” 电话挂断的瞬间，冉墨听见身后脚步声，她回过头，手腕被郁容牵制，手机轻而易举地易主，冉墨这时才看清，郁容的大拇指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垂在手掌上。 她生生把自己的手指掰脱臼，从手铐里挣脱了出来。 “这次你看清楚，我就是这样跳的。” 郁容从窗台一跃而下。 冉墨跑过去，只差了一步，她目眦欲裂，差点跟着郁容从十八楼跳下去。 这是十八楼！ 冉墨趴在窗边，眼睁睁看着郁容的每一个缓冲点都精准地落在别人家窗台或者雨棚上，她身手好到出奇，让人怀疑冉墨方才是如何治住她的，而这条跳楼线路则精准到仿佛这是她早已为自己量身规划出来的逃跑路线。 冉墨从没见过有人能从十八楼一跃而下还能活着的，十八楼，从楼上往下看人和物都渺小如蝼蚁。 郁容落地，就地滚出十几米，冉墨不错眼地盯着，直到郁容晃晃悠悠站起来，进了自己的车。 该死！ 冉墨吩咐同事拦截，自己夺门而出，电梯正好停在十八楼，她按开门进去，一路向下。 郁容消失在车流里。 冉墨冲出去，开上自己的车，郁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她冥冥之中就是十分确定，郁容会去那栋烂尾楼。 冉某看了一眼车里的配枪，她刚才在临上楼之前把配枪留在了车里，现在果然成了她最后的倚仗，她一脚油门踩到底，等不及支援了，郁容的状态非常不正常，她不知道郁容会做出什么事来。 CUT！ 至此，沈遇所有的戏份都已结束，烂尾楼天台上的最后的疯癫是沈遇入组拍的第一场戏，她死在了宋意的枪口下。 “恭喜杀青！”所有人都在给沈遇鼓掌，场务捧出了提前给她准备好的鲜花。 一般都是助理给自己艺人献花，但沈遇的小助理又一次错过这个一部戏只有一次的重要场合，好在沈遇已经习以为常，不管是谁送的，一律接了花就滚蛋。 “沈遇，你让我大开眼界。”吴晗说。 “我这是第一次跟你合作，以前我就听说你玩心重，拍戏不上心，质量好坏随缘，现在看来，传闻不能尽信。”吴晗感慨良多。 当然，传闻也说沈遇不靠谱，偶尔会摆架子，时而以自我为中心，这点吴晗也深有体会，只是在这种感人的场合，他也不必再说。 毕竟沈遇是富家千金，这样的脾气已经算顶好了，总不能要求她贤良淑德样样都占。 “你很有天赋，如果你能有宋意一半的努力，你肯定会在圈内走得更远。”吴晗说。 有天赋，宋意也这样说过，可是沈遇从来就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天赋，更不懂他们一个二个为什么都这么惋惜，表演这条路太苦了，她又不想得奖。 要得奖也得是宋意啊，她才配得奖。 “行吧，我跟我经纪人提一提，以后让她接戏先把关，至少也得是吴导这样的水平才接，省的浪费我的天赋。”沈遇笑道。 她不想应承那些努力不努力的话，就故意曲解吴晗的意思，顺带拍一拍吴晗的马屁，让吴晗唉声叹气又不好说什么。 “行了，各自珍重，爱惜羽毛。”吴晗拍了拍沈遇的肩膀，对她说出了他送给每一个合作过的演员的临别赠言。 沈遇抱着她的滚蛋花，脚尖在地上一蹭一蹭的，眼神不住地往宋意那边瞟，就是没有滚蛋的意思。 这样感人的时候，宋意的不说跟她说两句？好歹也是演了这么久对手戏的演员，沈遇要走了，宋意难道不应该跟她深情拥抱，大家一起两眼泪汪汪吗？ 虽然她这时候还不走。 啧，果然是宋意，真冷漠啊。就人群中冷眼瞧着她，像是脚下生根了一样动也不动，脸色要多臭有都臭。 “咳，那什么，”沈遇只好自己开口，“我再等两天吧。” 吴晗：“？” 欢送沈遇的众人：“？” “你不是说档期紧张要赶着去拍下一部吗？”吴晗问。 “啊，其实，也没那么紧张。”沈遇心虚不已，说完这句话都不敢抬头看众人的表情。 不用看都知道，他们肯定一副被耍了的愤怒。 但是，她得留下来陪宋意啊，宋意需要她—— 的信息素。 不过好在，宋意也只剩下没几场戏了。 “不急不急，我留下来跟大家一起吃完杀青宴再走，正好再多跟宋老师学习学习，这回全程状态这么好，全靠宋老师指导我带我飞。”沈遇硬着头皮嬉皮笑脸。 人群中，宋意不着痕迹地弯起唇角。 第39章 杀青 沈遇给剧组叫了一顿丰盛的外卖, 刚出海新鲜空运来的大龙虾人手一只，低温慢烤到肉汁丰盈的牛胸肉, 品相绝佳入口即化的金枪鱼刺身, 配上沈遇自己酒庄出品的香槟。 菜单是沈遇的助理制定的，走沈遇的私账报销，她在花沈遇的钱方面别有天赋, 当富二代有意拿钱砸人时，她能挥金如土到让所有人心悦诚服。也许, 这就是沈遇雇她的目的。 “咳, 沈遇啊，你来一下。”吴晗擦了擦嘴边的油，把沈遇叫到一边。 “你这一顿花了多少？虽然你有钱，但也不至于这么铺张”吴晗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吴导是普通老百姓一步一步打拼出来的, 虽然现在也算手头宽裕，但看见这么败家的，还是忍不住咋舌，他是第一次跟沈遇合作，如果沈遇拍的每一部戏都这么大方, 那怪不得在圈里人缘这么好。 “没事, 我这是主要是给大家赔罪，毕竟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拖着大家赶工, 我心里过意不去。”沈遇笑道。 “你跟我老实说吧，其实根本就没有档期冲突这回事是不是？”吴晗问。 沈遇一愣，吴晗这是看出什么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是为了宋意吧。”吴晗摆了摆手, 一副见多识广你骗不了我的模样。 “你们俩一起来找我商量加快进度, 结果你说你档期要冲突的时候宋意那表情明摆着就是压根没听说过, 你是当场编出来的吧？” “怎么，怕我们不情愿，怕我们为难宋意，想把这个责任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吴晗问。 “啊……这个……”沈遇挠头。 吴晗什么都明白，还装傻充愣这么久，一朝点破，沈遇都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 除了这些，吴晗会不会还看穿了点什么，比如 “你跟我说句实话，宋意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大问题了？”吴晗压低了嗓子，讳莫如深。 沈遇：“啊？” “之前说的好好的，突然手术就要提前了，她是不是……” “……癌症？”吴晗小心翼翼问。 “不是！”沈遇恨不得跳脚。 “吴导，你能不能盼人点好？” “哦哦，别激动，不是就好，我就是担心嘛。”吴晗赶紧道歉。 他踮着脚尖往身后看了看，见宋意没听见这边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我就胡乱一说，你就胡乱一听，你可千万别跟宋意讲啊。”吴晗叮嘱道。 沈遇冷哼一声。 “那，宋老师到底怎么了啊？”吴晗委委屈屈地问。 “个人隐私，懂不懂？”沈遇挑眉。 吴晗当然知道，从最开始宋意请假去医院检查，再到后面拍摄过程中偶尔请假半天的复查，再到现在忽然通知的手术提前，每一次吴晗都是立即答应从不追根究底。 身体状况本来就是毫无争议的隐私，尤其对于演员这一行，很多就医相关的资料都属于秘密，很多时候并不是病情多么需要保密，而是不知道万一泄露出去被有心人利用，会渲染成什么样子。 就以宋意现在的状况为例，短时间里消瘦、整个人黯淡下去、眼圈乌黑红血丝密布，再加上经常出入医院，被人添油加醋一番，可能她就要被拉去做尿检自证清白了。 都是成年人，宋意没有主动跟吴晗明说自己得了什么病，吴晗本不该打听的，但…… “毕竟共事一场，宋老师为了我这部戏付出了多少我们有目共睹，我实在是担心她的身体，所以才想打听打听。”吴晗说。 担心宋意的身体，还天天逼着宋意减肥，逼到宋意没办法，逼到宋意被医生警告要出大问题？ 沈遇对吴晗的说辞嗤之以鼻，不提“担心”二字还好，提了就让沈遇心里无名火起，她每天好言相劝帮宋意补身体，眼看着宋意那样一个骄傲的Omega到最后要天天靠信息素勉强打起精神。 宋意的确付出了很多，只是并非有目共睹。 “你这么想知道，那你去问宋意吧，怎么会想着来问我呢？”沈遇皮笑肉不笑。 吴晗：“……” “我不就是不敢问宋意才来问你的吗，你们两个看着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我寻思她的病情你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吴晗说。 “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句话莫名戳中了沈遇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渴望，她就是想跟宋意天下第一好。 吴晗无意中顺了一把沈遇的毛，让沈遇心里那股无名火噗的一声熄灭，吴晗也不是故意折磨宋意的，是她眼看着宋意孕期吃苦头还束手无措，把自己的无能狂怒发泄在了别人身上。 她果然还是不够成熟。 沈遇摸了摸鼻子，对吴晗含混道：“问题不大，要静养几个月。” “那，手术危险吗？”吴晗问。 如果换作是从前，沈遇肯定会脱口而出不危险，毕竟在她多年的认知当中，生孩子是每个Omega都会经历的人生过程，能有多危险？但这段时间沈遇看过的孕婴论坛和学习手册如同一根红线勒住了她，后天学习更正了Alpha想当然的错误观念，生育的过程对于每一个Omega来说都无异于从鬼门关走一遭。 对宋意来说，只会更难。 “危险。”沈遇说。 “我们找到了最好的专家团队，我会全程陪着她。” 不管宋意同意不同意。 “唉。”吴晗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天妒英才。” “不过，”吴晗话锋一转，“光你陪着她有什么用，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家里知道吗？” 宋意家里…… 沈遇忽然心虚得不行，她还不知道宋意有没有把怀孕的事告诉家里人，凭她对宋意的了解，宋意当年毅然决然选择当演员的时候就跟家里赌气大闹了一场，她习惯了有事自己扛，明明是家里的独女，却偏偏和家里关系闹得那么紧张，沈遇怀疑宋意十有八九没告诉家里。 当年沈遇跟宋意前后脚拍自己的第一部 戏时，宋意的父母曾经专门请沈遇吃了顿饭，那时候的沈遇和十年前那个坐在宋意家客厅的倒霉蛋已经截然不同，她能看得出宋意父母拧巴又小心翼翼的关怀。 宋意不愿意借家里的势，而沈遇还没入行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她是沈家的大小姐自然没人敢欺负，宋家怕宋意一根筋偏要自己打拼，受了不必要的委屈。 从某种角度来理解，沈遇算得上是家族势力派出的观察宋意情况的二五仔，虽然没派上什么用场，但也算受人之托。 但……宋家父母要是知道她把宋意的肚子搞大了…… 沈遇不寒而栗。 * 晚上，沈遇熟练地整理好两个人的床铺，她们的被褥泾渭分明，只在宋意觉得必要的时候会跨过中间那条楚河汉界，来到沈遇那半边作威作福。 宋意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到沈遇一脸讨好相地正襟危坐，不由得脚步一顿。 “又怎么了？”宋意问。 “来来来，先喝汤，这是我专门让樊锦楼的大师傅做的，老火熬了几个小时，加了药材但不苦口，补养气血最好了。” 沈遇不知道掏出一个保温桶，当着宋意的面打开盖子，馥郁咸香一瞬间充斥了满屋，她给宋意倒出一碗，双手捧到宋意面前。 “尝尝，刚出锅的。”沈遇笑得谄媚。 戏拍到尾声，宋意只剩下最后一个反转，按照时间线那是郁容案尘埃落定她回到市局述职的时候了，她大病痊愈、心情舒畅。 宋意不需要再强装病态，她可以补起来了。 宋意将信将疑地接过汤碗，她嘴巴挑剔，最讨厌那些所谓的药膳，总觉得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苦味还不如直接喝药，沈遇说不苦，她就勉为其难地浅尝一口。 确实不苦。 宋意一小口一小口地饮汤，沈遇站在她身后帮她把碍事的头发拢好，宋意的头发只吹了个半干，现在天气转凉，这么披在身后搞不好就要受凉。 沈遇拧眉，去洗手间把吹风拿出来，开了暖风帮宋意吹头发。 “还没来得及问，孩子的事，你家里知道了吗？” 沈遇的声音被轰鸣的吹风机拆的七零八落，她问过一遍之后迟迟没有回音，就在沈遇以为宋意没听到打算鼓起勇气再问一遍的时候，宋意深吸了一口气，说： “还没，不用告诉他们。” 沈遇：“可是他们终究会知道的，你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啊？” “那就等他们自己知道吧。” 宋意扭头，刚卸完妆的脸上干干净净，肤色白到近乎透明，宋意琥珀色的瞳仁倒映着沈遇的影子，她勾唇浅笑的时候，像是没有心的游戏人间的小狐狸，随意勾勾手指，端坐在高处笑看人间为她争斗得头破血流。。 “你要打小报告了吗？”宋意问。 沈遇摇头。 “可是，生孩子那么难，照顾小孩子那么难，你完全不打算让父母帮忙吗？”沈遇问。 “我不靠他们，不也活这么大了？”宋意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 “沈遇，你觉得我照顾不了孩子吗？”宋意问。 “没有没有，要说做母亲，我肯定没有你称职，我只是觉得……你会不会把带孩子想得太简单了？”沈遇越说，声音越小。 “我觉得还是应该早点告诉你家里，生育前后是Omega最脆弱的时候，有家人陪伴总好过没有。”沈遇说。 宋意喝完最后一口汤，把空碗放在桌上。 “我不需要。” “睡觉。”宋意说完，丢下沈遇独自洗漱，躺在自己的那半张床上，沉默。 夜空寂静，呼吸声绵长，沈遇这时候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宋意的侧脸，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放任思维信马由缰。 这小倔狐狸怎么和自己家人都能闹成这样？ * 次日清晨。 沈遇在闹钟响起之前睁开眼睛，连日来同一个作息时间已经让她养成了生物钟，她提前关掉闹钟省得吵醒宋意，宋意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宋意的眉眼生得极其精致，沈遇忍不住用自己的指尖顺着轮廓描摹，感受到宋意的睫毛在自己指尖轻颤，下一秒宋意睁开眼睛。 沈遇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睡醒的宋意格外可爱，眨着眼睛懵懵地看向沈遇，然后意识突然回魂，整个人如同触电一样去摸自己床头的手机，看清楚时间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宋意给沈遇翻了个白眼，一看就是这厮把闹钟关了，她翻身下床，刷着牙满口泡沫地数落沈遇：“我要是迟到了拿你是问。” 沈遇两手一摊：“这不是没迟到吗？” 今天是宋意最后一场戏。 宋意的最后一场戏，也是整部剧最后一个爆点，这里的反转设计让沈遇最初看剧本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拍案叫绝，现在她厚着脸皮以学习之名赖在剧组，搬着小板凳坐在吴导旁边，从第一现场观摩宋意的戏。 如果这一幕让安嘉禾看见，估计要被沈遇的好学精神感动到热泪盈眶。 宋意换上一身笔挺的警服，肩章上警衔长了一级，上衣规规矩矩地收在裤腰里，恰出纤纤一握的细腰，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如同一柄利剑时刻准备出鞘。 沈遇忍不住托腮，坐在小板凳上仰望宋意，她现在开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大家为什么这么喜欢看宋意演的性冷淡的角色了，宋意每一部获得提名的作品里她都是这么一副凛然不可侵的模样。 因为是真的好看。 市局门口，阳光明媚，警员来来往往互相打招呼，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 宋意饰演的冉墨端坐在桌前，从她身后的背景看，这里和她上次接受审查的地方差不多。 地方差不多，待遇却差很多。 这一次冉墨的手边放着冒热气的茶水，坐在她对面的人言笑晏晏，头顶灯光正常，也没有单向玻璃和玻璃后面严阵以待的人。 “这就是我参与侦破一一七特大连环杀人案的经过，详细材料我已经整理好提交上去了，随时欢迎组织考察。”冉墨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脸颊清瘦但不复病态，背听得很直，一看就是学院派出身留任市局的精英。 “好的冉队长，辛苦了。”对面的年轻警员起身，和冉墨握手。 冉墨从市局出来，清风扬起她额角的碎发，郁容的那一刀在她脸上留下了疤痕，就如同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光给她留下的沉痛伤害。小警员那一句“辛苦了”并不是空话， 冉墨亲手击毙了郁容，警方在郁容家里找到了前几期案件中尸体上缺失的部分人体组织，郁容临死前说的话每晚都会出现在冉墨的噩梦中，她申请了心理干预，警方的心理医生人为郁容对冉墨实施了较长时间的心理暗示。 警方上下全面评估了冉墨的心理状况，被变态杀人狂影响了精神状态可非同小可，尤其冉墨是市局高层看好的明日之星，此番下放到一分局历练就是为了让她比同龄人更有优势。更可疑的是，这个凶手最后似乎对冉墨产生了超乎正常界限的感情。 冉墨经历了漫长的隔离审查，最终所有的结果都表示，她对组织和人民始终如一。 这是她审查宣告结束的一天，她将度过一个悠闲完整的周末，然后踏着周一的清风朝阳回到市局工作。 冉墨穿过车水马龙，回到她尘封的公寓，拉开窗帘，细小的灰尘的在阳光中跳动，她站在窗边贪婪地吮吸自由的味道。 或许马上就要下雨了，空气中开始返潮，冉墨下意识按着自己的大拇指关节，那里正在隐隐作痛。 强行脱臼从手铐中挣脱出来，没有专业手法复位，看来就是麻烦。 冉墨抿唇，关上了窗户，走到卧室掀起床垫，从下面摸出了一张纸。 她的噬脑病毒检查报告单，时间比警方记录的任何一份都要早，差不多是她从那个西非小国出差回来的第一时间。 冉墨走到厨房，开火，眼睛盯着这张纸在跳动的火舌舔舐下化为灰烬。她拿出一口铸铁锅，在火上烧热，厚切牛排下锅，高温的铸铁和血肉相接，噼里啪啦的油花爆开，美拉德反应快速让厨房缭绕起蛋白质的香味，两面各煎一分钟，完美的三分熟，切开之后有鲜红的肉汁流淌。 冉墨慢条斯理地用刀叉切开淌血的肉，咬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她看向镜头，狐狸一样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冉墨勾唇浅笑。 郁容是个研究犯罪心理的专家，极富启发性和浪漫主义，她感谢郁容，让这个故事这么精彩。 CUT！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04 22:00:00~2022-10-11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开心果(*^ω^*)、南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六、一闪一闪亮晶晶 30瓶；世界第一圆头小猪芋圆 20瓶；yiyiyi 16瓶；思琂、22661670 10瓶；芊水之沫 7瓶；猫猫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醒悟 最后一场戏落幕, 《云烟》剧组正式杀青，剧组早已订好了酒店, 所有演员和导演一起切了一个巨大的多层蛋糕, 有人开了香槟，包间里到处都是喷洒的彩带。 宋意面前的酒杯里也倒了香槟，大家一起站起来举杯的时候, 宋意举杯略碰了碰嘴皮。 她不能喝酒，但也不想说出来扫大家的兴致。 落座时, 沈遇往宋意这边瞟了一眼, 借着帮宋意夹菜的动作，十分自然地碰倒了宋意的酒杯，然后沈遇主动起身拿着宋意的杯子去找服务员重新倒酒，转了一圈之后把酒杯放回宋意眼前时, 沈遇眨了眨眼。 宋意皱眉，谨慎地呷了一口。 是柠檬水。 这家伙，宋意失笑。 换好酒之后，果然有人举着杯子来找宋意敬酒，虽然她在开工宴上表示了自己已经戒酒, 但一点香槟向来是不被这群酒桌上谋发展的圈内人当作酒的, 谁也没觉得宋意这是破戒。 一番恭维，推杯换盏, 来敬酒的小演员一饮而尽，宋意浅浅抿了几口。 敬酒的时候，谁必须要喝干, 谁可以只舔一舔, 都是有讲究的, 宋意庆幸自己现在已经走到了被别人敬酒的位置上。 “宋老师, 感谢宋老师指导，我获益匪浅。”沈遇也端着杯子凑热闹。 “从前是我不懂事多有得罪，以后不会了。”沈遇目光灼灼。 周围乱哄哄的，有人在起哄，刚开拍时沈遇和宋意的矛盾这些人有目共睹，现在一部戏拍完沈遇主动放下身段求和，大家乐见两个人化干戈为玉帛。 宋意眼神闪动，她知道沈遇说的从前不懂事包含了多少事，她曾经拒绝过沈遇的一次道歉，现在既然早已决定了放下过往朝前看，就该给那些年少不懂事画上一个句号。 宋意举杯向沈遇示意，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宋意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沈遇也是一样。 “好了好了，”沈遇顺手拿过宋意的空杯子，“你们宋老师不太会喝酒，后面的我就替她代劳了。” 还有很多人要趁着这个机会在宋意面前露脸，不管单纯地套关系刷脸还是讨教演技，宋意一概照单全收，话她来讲，酒沈遇来喝。 好不容易喝到散场，沈遇走路都开始打晃，沈遇本来也不是多能喝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留下那么多酒后黑历史了。 “宋意……”沈遇挂在宋意身上，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的，嘴里嘟哝着谁也听不清楚的醉话。 “下一站，去唱歌，有人去吗？” 剧组大多数人都是年轻人，体力旺盛爱热闹，这个提议一呼百应，宋意拖着脚步虚浮的沈遇不打算凑这个热闹了，没想到沈遇这个醉鬼忽然来了兴致，在宋意肩膀上蹭来蹭去，嘴里不停念叨着：“去唱歌嘛，我想去唱歌~” 宋意深吸一口气，忍着把这个麻烦从自己身上丢下去的冲动，看在沈遇今天帮她挡酒有功的份上，忍了。 “走，去唱歌。” KTV包间里，迷离的彩灯配上闪亮的灯球，五光十色晃得人眼晕，沈遇一来就瘫坐在门口的沙发上不起来，像个门神一样也不动弹，也不唱歌，就看着一群人拿着麦克风群魔乱舞。 宋意算是服了，合着这人来KTV是来当观众的？ “宋老师，唱首什么？”点歌台的小演员起哄。 “我自己点吧。”宋意走到点歌台，翻到民谣的分类，当下流行的歌她大多都不喜欢，唯独喜欢那种娓娓道来带着沧桑感和故事感的民谣。 她喜欢的歌很冷门。 宋意拿起话筒，熟悉的前奏悠悠扬扬，她面对着屏幕，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温柔。 这首歌调子很平，讲的是北城乡村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宋意歪着脑袋注视着屏幕随着伴奏摇晃，没发现角落里有一道视线一直牢牢跟在她身上。 一曲终了，宋意低头一笑，把话筒随手递出去。 她不擅长唱歌。 “宋意……”沈遇的呢喃轻而易举被包间里的音乐声盖过去，宋意坐在人群中、灯光下，在沈遇眼中就好像有一束追身灯从宋意头顶洒下，她就是舞台上无可争辩的主角。 “好了好了，你们唱吧，我年纪大了得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赶飞机。”宋意起身，和所有人打招呼，拉起沈遇离开包间。 “要走了吗？”沈遇注视着宋意，眼神无端像某种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 今晚回去，明早各奔东西，宋意常住的城市并不在这里，她要做飞机离开，从此和沈遇天各一方，她再借着酒劲撒娇，也换不来像今晚这样多停留的几个小时了。 “有人接你吗？”宋意问。 沈遇摇头。 她把手摸进包里，不着痕迹地给助理发消息，让她把车开回去。 “我开不了车。”沈遇理所应当道。 宋意叹了口气，“你先跟我回去，我明天早上退房，你自己回家去。” 宋意拉开车门，沈遇非常自觉地滚到副驾的位置坐好，乖乖地给自己扣好安全带，嘴角的笑意掩饰都掩饰不住。 宋意一脚油门开回剧组租住的酒店。 宋意嫌车里空气不流通，把窗户开到了最大，夜风从窗户里灌进来，遇上沈遇热乎乎昏沉沉的脑袋，冷热一交替，原本三分的醉，等下车时变成了八分。 从车里到电梯，沈遇挂在宋意身上如同一个人形挂件。 这一层已经有好些房间退房了，包括沈遇的，她的房间早已被小助理清空退房，小助理那人做事果然不靠谱，宋意推开自己房门沈遇的物件随处可见，小助理完全没发现沈遇的行李箱比来时空了不少。 宋意把沈遇往沙发上一丢，自己快步向浴室走去，她出了一点薄汗，贴身的衣服沾在身上难受，更别提还蹭了沈遇的一身酒气。 推开浴室门，宋意把衣服甩进脏衣篓，打开热水，白雾瞬间氤氲了整个淋浴间。 宋意转身，沈遇推开门进来，斜倚着门框，深色的瞳孔如同一片深不见底的湖。 “沈遇？你干什么？”宋意挡着自己胸前，声色俱厉。 沈遇不为所动，她好像完全没有听懂宋意在说什么，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跟着宋意进了浴室，后面好像忽然断网的机器人。 “出去。”宋意冷静地下达指令。 沈遇被激活了，但好像反向理解了宋意的指令，她迈进门框，在宋意因震惊而大睁着的眼睛注视下，捧着宋意的脑袋深深吻了下去。 她的手缓缓向下向下，顺着宋意的肩膀一路下行，摸到宋意的手，强行和宋意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揽着宋意的腰，两人相扣的手被按到墙上。 就如同她在戏里做的那样。 “沈遇？你睁开眼。”宋意冷淡地命令，平直的声线下方死死压抑着被标记了自己的Alpha挑动起的情.欲。 “你看看，我是谁？”宋意问。 “宋意……”沈遇答。 但是怎么可能呢？ 飘渺的雾气，纠缠在一起的唇舌，互相听得到的心跳，这怎么可能属于她和宋意？ 她一定是弄错了。 沈遇眯起眼睛自己辨认，然后恍然大悟。 “你是冉墨。”沈遇说。 她是郁容，对面的是冉墨，剧本要她和冉墨拥吻，所以她来了。 沈遇又一次闭上眼睛，忘情地亲吻着眼前的人，用唇舌描摹世界上最完美的形状，宋意的唇线极好看，就是那张嘴说出的话总让沈遇无法接受。 还是冉墨好，冉墨喜欢她。 热水把她身上的衣服变得湿透，她松开一只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了酒动作变相得厉害，她尝试了几次都不得其法。 一只不属于沈遇的手伸出来，帮她脱掉了身上的衣服。 宋意揽住沈遇的脖颈，踮起脚尖热情地回吻沈遇，她在沈遇的嘴巴里尝到了酒味，她感觉自己好像也醉了。 她是成年Omega了，她可以享受Alpha的亲吻，原来欲.念是这样的滋味，她在二十五岁这一年终于品尝到了。 沈遇以为她们还在拍戏，她们拍了这么多吻戏，也不差这一次，就当作某一次吻戏ng了，她和沈遇重新来过，多吻一次又能怎样呢？ 只要在剧组，那就是在拍戏，多一次少一次，没有区别。 剧组的酒店……也可以勉强算作是剧组。 宋意和沈遇跌跌撞撞地从浴室里出来，地板上一路混乱的水痕，沈遇的吻技怎么这么好，轻易就让宋意和她一起气喘吁吁。 沈遇亲吻宋意后颈上的腺体，手指在她柔软的发丝间穿梭，她们在做和那场床戏一样的事，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是宋意的房间，并没有摄像机。 …… 清晨，沈遇躺在床上，心跳如擂鼓。 宋意就睡在她的身侧，她正在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她迷迷糊糊进了宋意的浴室，对着宋意的脸叫冉墨的名字，她以为自己还在拍戏，她像郁容一样和冉墨抵死缠绵。 她怎么能这样？ 这可是宋意！ 沈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意，难道她真的是一个酒后欺负人的混蛋Alpha吗，那是宋意，她怎么能这样对待宋意！ 宋意会恨她的，沈遇心想。 沈遇注视着宋意，宋意的睫毛开始颤动，如同蝴蝶振翅欲飞，沈遇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惧怕宋意睁开眼睛。 宋意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沈遇。 “早上好。”宋意说。 宋意的表情，看上去好像……不太恨她？ “你收拾一下，自己回去或者找人接你，我要退房回江城了。”宋意说。 “我送你。”沈遇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送我？”宋意笑了，“送我去哪，机场？” “江城。”沈遇脱口而出。 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她恍惚了一瞬。对啊，去江城，她可以跟着宋意去江城，她早该意识到的。 “你不是住这边吗？”宋意疑惑。 “我搬家了。”沈遇立刻回答。 “对，我搬家了，我以后都住在江城，昨天喝多了差点忘了买票。” 沈遇当着宋意的面买了一张机票，从这里飞往江城的航班很少，早上起飞的就只有那一趟。 宋意：“……” “我提醒你一下，”宋意缓缓道，“快点穿衣服。” 沈遇：“！” 沈遇低头一看，吓得差点原地起跳，她把手机往床上一丢，整个人飞速钻进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和昨晚的大胆孟浪判若两人。 这……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 “你还有半个小时收拾行李。”宋意提醒道。 沈遇的绝大部分行李都在她自己房间被小助理收走了，宋意这不过几件衣服和一些瓶瓶罐罐，只是她放东西没章法，分散在各处，现在的她显然不可能理智高效得把它们都找出来。 宋意整完自己的行李箱，顺手帮沈遇把沙发上乱丢的衣服捡起来，问沈遇：“这些衣服你还要吗？” 沈遇有个臭毛病，别人穿过她的衣服她就不要了，多少算是洁癖吧。 “你穿过吗？”沈遇问。 “有几件穿过。”宋意在衣服丛中扒拉，“但没穿过的，我可能也碰过。” 宋意指的是她第一次使用人工信息素那次，她用了沈遇的衣服来筑巢。 沈遇深吸一口气，问：“你行李箱还有地方吗？” 宋意：“？” 沈遇：“都带上吧。” “你不是不要别人碰过的衣服吗？”宋意疑惑。 “对，那多浪费，我现在改了。”沈遇张口就来。 宋意和沈遇慌慌忙忙收拾好行李，主要是沈遇自己慌慌忙忙收拾好行李，两个人开着宋意的车去往机场，沈遇临时买的票是经济舱，从安检起，她就被迫和宋意分开了。 宋意坐在她头等舱的座位上，思索自己和沈遇到底是谁出的问题比较大。 沈遇一路连升舱带换座，甚至拉下口罩跟人合影签名无所不作，终于披荆斩棘来到了宋意面前。 她碰了碰宋意的肩膀，宋意转头看见沈遇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你们俩都出大问题。 飞机起飞，在万米高空平稳滑行，宋意身上盖着毛毯，沈遇的手偷偷溜进去，拉着宋意的手摇来晃去。 机舱安安静静，连空姐都不走动，前排的乘客完全没有回头的必要，这是个近乎封闭的安全空间。 “我们还在剧组……所在的城市上空，四舍五入，还在剧组。”宋意心想。 在剧组，那么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都是可以原谅的。 “你还觉得你是郁容吗？”宋意轻声问沈遇。 她勾上了沈遇的那根手指。 沈遇咽了口吐沫，心脏又开始狂跳，昨晚的一些对话在脑海里闪回，她想她明白宋意这个问题的意思。 “我觉得，冉墨。”沈遇这样说。 她侧过脸，和宋意在万米高空亲吻。 她很清醒，她不是郁容，宋意也不是冉墨，她们就是沈遇和宋意，她们在接吻。 她喜欢宋意，和任何剧本任何角色都无关。 作者有话说： 嘿嘿，小沈进行一些开窍的操作~ 不晓得大家发现了没有，沈傻鱼和宋冷淡在感情上步调严重不一致，下章浅虐一下小沈（） 第41章 表露心迹 飞机降落在江城。 江城之所以叫江城, 就是一道大江穿城而过，城市自码头发展扩散开来, 市中心完全沿江分布, 一下飞机充沛的水汽就扑面而来。 宋意脱离了家庭之后选定了这么个城市独居，谁也想不明白她看上这座粗俗的码头城市什么，她拉着行李箱从机场出来, 回家的途中甚至还要穿过一片成建制的批发集散市场。 这什么见鬼的城市规划。 “你住哪，先把你送过去？”宋意问沈遇。 她在飞机上表现得颇为放荡, 抓着沈遇躲在别人的视线盲区放肆亲吻, 沈遇被她亲得晕晕乎乎，可等飞机播报即将降落的消息时，宋意忽然松开了她，坐回原位, 整理几乎没怎么散乱的发丝和衣服上微不可查的褶皱，如同高傲矜贵的淑女。 如果忽略她脸上的动情的红晕和胸膛剧烈的起伏的话。 现在，宋意公司的人开车接到了两位女明星，宋意非常有风度地先人后己，就好像她和沈遇只是恰好搭乘同一趟航班降落在同一个目的地一样。 沈遇咬牙, 宋意变幻莫测的情绪让她难以琢磨, 刚亲完就翻脸不认人，这就打算把她往某个犄角旮旯一丢眼不见心不烦。沈遇刚想清楚人生最重大的议题, 她有一肚子话想要跟宋意说，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在车上当着司机的面说出口。 “我的新家还在布置，我恐怕要先去你那里借宿一阵子。”沈遇对宋意挤眼。 宋意需要Alpha信息素的抚慰, 她不可能真把沈遇丢到一边, 沈遇希望宋意还记得这一点。 宋意一顿, get到了沈遇的意思。 “那就去我那吧。”宋意从善如流。 沈遇打开手机给自家助理发消息, 吩咐她以最快速度在江城给自己置办一套房产，她跟着宋意过来的理由是她现在也住在江城，虽然宋意不可能查她的岗，但该做的表面功夫必须要做全套。 她又不是买不起。 “要高层复式，中心地段，要能看见江景，要干净。”沈遇的要求一向这么多。 助理：“……” 沈遇：“刷我的卡。” 助理：“今日之内搞定。” 沈遇微笑，收起手机，深藏功与名。 车子载着沈遇和宋意七拐八拐，过了江景区还势如破竹地往前开，一头扎进密密麻麻的老城区，绕来绕去，最后停在某个爬山虎爬了半面墙的老街区外面，两个老奶奶在大门口对面而坐，拿着蒲扇互相谩骂。 或许是谩骂吧，江城方言太凶，听不懂。 “你就住……这种地方？”沈遇大为疑惑。 “怎么了，这里不好吗？”宋意耸肩，“我喜欢烟火气。” “哈，哈，有品位。”沈遇生硬地笑着附和，心里直纳闷，烟火气？那她家里两个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对她动手的家长肯定烟火气爆表。 宋意的住处在这个近乎全是老年人的老旧小区深处，老年人不看电影，也变相省了宋意被人认出身份的麻烦，沈遇怀疑那些娱乐记者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高岭之花宋意会住在这种地方。幸好宋意还没丧心病狂到找一个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中年大妈当房东，房子宋意自己买下来了，没有邻居，她也不常住，毕竟她多数时间都泡在剧组里。 沈遇跟着宋意进了屋，屋里装修小巧精致，透着股没人使用的糟糕味道。沈遇第一个走进厨房，各种锅碗瓢盆倒是齐全，拉开冰箱，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面空空如也。 “你住这儿自己下厨吗？”沈遇问。 宋意想了想，认真道，“有一家轻食外卖很不错。” 哈，果然。 沈遇在宋意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在自己手机上下单了待会做饭需要的食材，司机把人送到之后就功成身退，现在空旷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相对无言的沈遇和宋意两个人。 窗外人声喧闹，屋里落针可闻。 “咳。”沈遇清了清嗓子，打算切入她的正题。 “宋意，或许你会觉得很可笑，但是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些问题。”沈遇说。 关于她为什么从小到大无理由地针对宋意，关于她为什么听说宋意怀了她的孩子之后那么失控，关于她一直以来试图用攻击性逃避的某些念头，关于她喝醉了之后才敢正视的隐秘渴望。 “正好，我也想明白了一些。”宋意说，“你先说。” “在飞机上的时候，你问我还觉得自己是郁容吗，你一直用入戏太深解释我的某些行为，我也一直在用这个借口逃避现实。” 沈遇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我想，我并没有入戏太深。” “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很清楚自己是谁，我还不至于把你和剧本上那个人为创作出来的角色搞混。” “我吻了你，是因为我，确实想吻你。” 沈遇闭上眼睛，等待着那熟悉的一巴掌，她确实该打，甚至先前在化妆间坦白孩子的事时，宋意打的那一巴掌都太少了。 那时她惊恐，她不敢承认，仿佛她一直以来构筑的东西被宋意的一句话摧毁殆尽，她尽力想和宋意划清界限，她说的那都是什么混账话！ 如果那一夜她能看清床上的是宋意，她肯定不会张口咬下去，她怎么敢这样对待宋意？明明是内心深处最隐秘最不敢直视的情愫，就因为她自己一直不敢直视，不敢弄清楚，才一错再错，甚至在那种语境下，听上去无异于对宋意的侮辱。 宋意修养极好，从不会跟人动手，但那时宋意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她应该是被沈遇气狠了。 沈遇在心里苦笑，她明明那么会哄人，不相干的人都可以一两句话哄得人眉开眼笑，可偏偏每次都惹宋意生气。 然而脸上迟迟没有传来痛击，沈遇睁开眼睛，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宋意眼神闪烁，沈遇心里升起一种荒谬的，如同被大奖砸到头上的不真实感。昨晚她喝多了胡闹，宋意就由着她胡闹，刚才在飞机上宋意主动勾上了她的手指，她和宋意清醒着接吻…… 那是否可以意味着，宋意其实是喜欢她的？ 沈遇忽然口干舌燥起来，她觉得她简直是被上苍钟爱的幸运儿，她所爱之人此时就在她面前，她只需要把这份后知后觉的爱意宣之于口，她们就可以结成世界上最让人艳羡的爱侣。 “沈遇。”宋意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羞赧难开口。 “宋意……”沈遇深情款款。 宋意应该比她先动心，不然不会这么纵容她，沈遇不知道在自己依旧懵懂的时候让宋意等了多久，所以表白一定要她开口。 “我……” “我觉得我们可以发展一种长期稳定的成年人关系。”宋意说。 “什……什么？”沈遇的深情凝固在脸上，她有点听不懂宋意的话。 “我想你已经发现了，我现在对于……Alpha信息素有一点依赖，而我们两个在这方面似乎步调一致，适应良好。” 宋意低头轻笑，似乎在无奈自己竟然会用剧组那套说辞来麻痹自己，喜欢就是喜欢，有需求就是有需求，何必自欺欺人呢？ “如果我先前对性生活发表过某些过激言论的话，我道歉，毕竟我以前从来没尝试过，”宋意轻笑，眼角眉梢满是自信桀骜的风情，“我觉得与其舍近求远去找人工代餐，或者再去人海里寻找我能接受的Alpha，未免有点麻烦。” “作为生活的调剂和点缀，我觉得我们从心即可，不必大费周章，不是吗？”宋意问。 啊，说出来的感觉真好。 “你……什么意思？”沈遇的手心汗涔涔一片，她好像明白了宋意是什么意思，这意思和她设想的大相径庭，甚至完全不在她会考虑的范围之内，她下意识揪住了自己的裤缝，把手心的冷汗抹在布料上。 宋意抿唇微笑：“或许我表述地不太日常，通俗来讲就是，我们可以做炮.友。” 沈遇脑海里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表白勇气一点一点松懈解体塌陷，她甚至恍惚间听到了轰隆的响声，宋意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理解，但合在一起的那句话为什么如此艰涩难懂，她的喉头一片酸楚，张开嘴巴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明明她想说的是，宋意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吗。 “你不愿意吗沈遇？”宋意问。 她的眸子依旧如琥珀般晶莹剔透，眼波一转就像刚修炼出人形下山红尘历练的小狐狸一样灵动，但同时她的形象又总是凛然不可侵，沈遇曾经很疑惑为什么会有人同时兼具这两种近乎完全相反的气质。 现在她明白了，或许这就是书中说的，任是无情也动人。 宋意问她愿意吗，她当然不愿意，她想要的是纯粹的感情，是两个情侣手拉手一起生涩地感受心跳加速，是两个人一起走遍街头巷尾去探索好吃好玩的地方，是踩雷了之后互相埋怨，然后转头又腻歪在一起看无聊的电视节目，是熬夜做功课求助网友绞尽脑汁给对方准备生日惊喜，看对方开心地跳起来在脸颊上亲一口然后飘飘呼呼觉得自己的所有付出都得到了回报。 而不是，见面就直奔主题，在床笫间速战速决，然后洗澡，然后离开，在相熟的朋友面前强装陌路。 但是沈遇有立场说不愿意吗？ 她还不了解宋意吗？ 宋意根本没有心，情情爱爱于她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如果不是沈遇恰好在宋意需要的时候出现，她根本连收到炮.友卡的机会都没有，沈遇相信如她这个时候说不愿意，宋意能当场起身把她赶走去问下一个。 她凭什么获得上天的垂爱，月光凭什么钟情于她一身，她伤害宋意，她欺负宋意，她对宋意恶语相向，她在宋意最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她竟然还奢望宋意爱她？ 她究竟有多自我，才能生出这么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只是因为好用、易得、熟悉，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了宋意的第一顺位。 现在宋意问她，愿不愿意以炮.友的身份陪在宋意身边。 “我当然愿意，何乐不为？”沈遇说。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锋利的刀，从她的喉管血淋淋地吐出来，她忽然意识到古人诚不欺我。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作者有话说： 小宋：亲手打碎一些小孩子的爱情童话（） 第42章 胎动 “OK, 那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祝我们纯洁的肉.体关系永远不掺杂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意说完这句话, 后仰靠在松软的沙发靠背上, 这是一个舒适轻松的动作，意味着宋意此刻愉悦而放松。 纯洁的肉.体关系，不掺杂感情, 沈遇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了一边，脸上露出苦涩的笑。 宋意眯着眼睛好整以暇, 手指在自己唇边点了点, 沈遇凑过去啄吻，宋意像小猫咪一样餍足地蹭了蹭。 沈遇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一个合格的炮.友这时候应该更进一步吗，还是说这只是宋意放飞自我之后随意从指尖露出的一点点甜头, 她毫无头绪。 门铃就在这时候响起，沈遇如蒙大赦，她从沙发上跳起来去开门，防盗门只开了一条小缝，她从配送小哥手里接过她在平台上订的菜。 这里太日常太生活化了, 老旧小区里人口复杂、外人可以随意进出, 就算宋意再怎么喜欢人间烟火也不行，她是个公众人物, 会有无数双眼睛想要盯着她，她有仇视者，她也会有疯狂爱慕者, 宋意住在这里毫无安保毫无隐私, 这里根本不是给她这样身份的人住的地方。 但是沈遇要用什么身份劝宋意搬家呢？她在高档社区的新房子可以解决上述八成问题, 但宋意又为什么要搬去沈遇家里住呢？ 她算宋意的谁？ 沈遇烦躁不已。 沈遇从宋意的厨房里抽了条围裙出来, 粉粉嫩嫩印着Hello Kitty，布料粗糙如同购物袋，一看就是宋意买什么东西送的，像宋意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新时代独立Omega，沈遇也不指望她能掌握做饭这项技能。 沈遇买了一条大黄鱼，备注了整条保留内脏，她要从鱼鳃处把内脏和主骨掏出来而不破坏鱼身完整，把蟹粉混合皮冻灌进去，用鲜虾碾成的肉泥封住，上锅蒸成灌汤大黄鱼。 这是一道极费工夫的大菜，沈遇从来宋意家的路上就开始琢磨，她想变着花样给宋意做点好吃的，拍《云烟》着实让她元气大伤。 但现在，身为不掺杂感情的炮.友，她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会不会让宋意觉得她……心怀不轨？ 沈遇用力地把虾肉泥摔打进盆里，借着摔打上劲的动作发泄着自己心里的委屈，不管了，她就是要做，她就是要对宋意好，宋意有种现在就把她轰出去！ 客厅里，宋意撑着脑袋看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背影，沈遇这家伙似乎真的很喜欢做饭。宋意回想起剧中郁容的一句台词，她夸赞郁容穿围裙比穿白大褂好看，郁容冲她眨眨眼，反问她知道围裙怎么穿更好看吗…… 答案是，直接穿。 宋意忽然有些意动，沈遇的身材很好，但月余同床共枕，几次亲密接触，她都没好好看过沈遇，贤惠的Alpha乖巧地在厨房洗手作羹汤，身上不着寸缕，粉色的围裙勉强遮住正面所有的重点，但背后，只有两根绳子仿佛礼盒上的蝴蝶结…… 宋意忽然觉得自己十八岁到二十五岁这七年简直是虚度光阴，忽然开了窍之后她发现那些让她嗤之以鼻的东西，似乎别有一番韵味。跟沈遇把话说开了，两个成年人达成共识之后，她忽然觉得某些新世界的大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宋意低头轻笑，打开衣柜，手指从一排睡衣上面划过，最后在一件白色纯棉的森系衬衫上停住。这不是一件睡衣，但也可以是。 宋意走进浴室。 沈遇在厨房忙碌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剩了点虾肉泥，她想了想，给宋意捏了碗小馄饨，她还记得宋意在医院后面的小吃街里一眼相中大娘的小馄饨，沈遇看了一遍就有自信复刻到八九不离十，但有条件贵替，她为什么要让宋意将就呢？ 主菜终于上桌，空气飘荡着热气腾腾的鲜香，沈遇敲响宋意卧室的门，宋意带着浴后的水汽从里面出来。 穿着宽宽大大的白色衬衫，领口扣子扣得漫不经心，下摆堪堪到大腿中段，又白又直的双腿堂而皇之地衬衫下摆里晃悠，她赤足踩在地板上，脚趾浑圆粉嫩。 沈遇喉头一紧。 “你……你……” 沈遇“你”了半天，最终憋出来个“吃饭吧”。 好在江城现在还不冷，宋意家里铺了地毯，赤足应该也不觉得冷，她愿意怎么穿就怎么穿吧。 宋意一笑。 宋意家面积不大，餐厅和客厅之间是一个高达半面墙的玻璃鱼缸隔断，里面养着两条傻乎乎的锦鲤。家里来了新的不速之客，两条傻鱼聚在鱼缸一角，盯着餐桌一动不动。 或许人类在傻鱼眼里也很傻，两个人坐在桌子两边，桌面上的部分一本正经，桌下，噫~ 宋意的小腿在桌下不安分地往前探，根据她以往拍戏的经验，这个动作很容易让对面丢盔弃甲，她温热的皮肤碰到沈遇的裤脚，脚背贴着沈遇的小腿，一点一点似有若无地轻触。 沈遇忽然咳嗽起来。 “吃菜吃菜，你尝尝我的手艺。”沈遇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点。 宋意：“……” 沈遇这么无趣？她又不是要吃了沈遇！ 宋意拿筷子戳开鱼肉，鲜香的灌汤蟹粉从鱼肚子里流出来，她惊讶地看着沈遇，沈遇示意宋意尝一口，宋意浅尝一口，被烫得直呼气。但是好吃，好鲜，无与伦比地鲜，她似乎忽然明白江南水乡那边所说的“鲜掉眉毛”是什么意思了，替换任何一个字都没有这样的表现力。 “沈遇，行啊你！”宋意忍不住夸赞。 “我当然行。”沈遇挺直腰杆，她甚至生出一种想要原地买个#沈遇行#的热搜，但转念一想容易让人误以为沈遇以前不行，只好惺惺地作罢。 宋意吃得开心，眼睛眯起来像小猫一样，也顾不上玩什么桌下把戏了。 沈遇发现宋意的口味偏清淡，尤其喜欢食物本来的鲜味，怪不得她在外面吃饭总是兴致缺缺，想也知道不管是外卖还是剧组盒饭基本都是料理包中央厨房出品，用味精模拟的鲜味和取自食材的本味哪能一样，宋意这种敏感的豌豆公主恐怕光靠闻就能闻出差别。 宋意看上去好养，随便吃点外卖盒饭跟着剧组餐风饮露似乎都能活下去，但宋意也不好养，娇娇Omega要求多着呢，她还不说，只让人慢慢猜。 沈遇挺愿意猜的。 一顿饭吃到华灯初上，宋意吃饱喝足，古人说饱暖思□□，不是没有道理的，宋意看着沈遇收拾碗筷，忽然那点龌龊的小心思又冒了出来。 宋意倚着厨房门静静地等着沈遇忙完，衬衫下摆本来勉强能盖住大腿中段，被她扭出这样的姿势之后，又往上窜了一截，她光明正大露在外面的大片蜜白肌肤隐隐闪烁着缎光，在厨房偏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秀色可餐。 她在等沈遇回头。 沈遇果然回头。 “今晚留宿吗？”宋意问。 沈遇闭了闭眼，喉咙发干，她哑着嗓子说：“当然。” 好像自从那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之后，宋意和沈遇都决定放飞自我，本来就是两个成年人，该发生的也都发生过了，就算是以前没经验没技术，也都恶补学习过了。 人都是从没经验逐步成长起来的，实践才是检验理论的唯一标准。 沈遇把宋意打横抱起来，宋意在身体腾空的瞬间忍不住惊叫出出声，她攀上沈遇的脖子，房间里浓郁的信息素瞬间外溢出来。 沈遇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卧室走去，宋意的卧室是一张柔软的大床，沈遇忍住了把人扔在上面的冲动，宋意可以没有分寸，她不行。 沈遇轻拿轻放如同对待易碎的艺术品，宋意也的确完美得如同艺术品，满足沈遇每一处挑剔的审美，在有轻度洁癖的沈遇心里拥有唯一全面豁免权。 沈遇使出浑身解数，如同她是宋意一掷千金买回来的玩意儿一样卖力，她讨好宋意，取悦宋意，她时刻谨记着宋意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宋意喜欢她的肉.体。 沈遇不相信人的灵与肉能完全分离，她相信努力一定会得到回报，只要宋意食髓知味，只要她能让宋意发现自己无与伦比的好处，那么她从宋意的床上人逆袭成心上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沈遇怀着满腔的希冀，用满腔浓情蜜意掩盖心里的酸楚，她装作陶醉其中无法自拔的样子，让宋意觉得她和宋意一样洒脱地对待成年人深夜的需求。 沈遇的第一段感情，她藏在心底将近十年的情窦初开，因为她的错误和懦弱，将卑微至此，卑微到甚至不敢让宋意知晓。 宋意说得很明白了，她只需要好用的Alpha，而不需要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感情。 * 事后，宋意仰面躺在床上喘着粗气，沈遇在她身侧注视着她，她出了一身汗，发丝凌乱地黏在脸上。 “我要洗澡。”宋意少气无力地说。 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扭头看着沈遇。 作为一个温柔可靠的伴侣，这个时候就应该放好热水把Omega抱进浴缸。沈遇起身，地上两个人的衣服散落了一地，她一件一件捡起来，丢进浴室的脏衣篓里。 她和宋意的脏衣服丢在一起，两个人的气味互相沾染，直到再也分不出彼此，沈遇从这一处小细节里品出了点以前从未发现的韵味。 是的，她正在一步一步入侵宋意的生活，宋意不可能完全把她摘出去的，就如同她那些从宋意的行李箱里偷渡回来的衣服，她总会在宋意身边找到立足之地。 热水放好了，沈遇把精疲力尽的宋意抱进浴缸，宋意的沐浴露和她带去酒店的一个味道，熟悉的香味包裹着两人，沈遇当好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情人。 泡沫洗掉身上的浮汗，稍稍冲洗就干净了，沈遇知道一个合格的狐狸精这时候应该缠着宋意要了再要，但宋意毕竟怀着孩子，太频繁了不好。 宋意站在浴室的大镜子前吹头发，她脚步虚浮，几乎整个人靠在沈遇身上，沈遇拿着吹风仔细地吹干发丝，宋意盯着镜子中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浴巾，忽然眯起眼睛。 她摸了摸小腹处，把浴巾按平整，她身上没有一丝赘肉，于是小腹略微的隆起就显得格外无所遁形。宋意皱眉，侧过身，从镜子里打量自己侧边的轮廓起伏。 “我的肚子，是不是看得出来了？”宋意问。 啪—— 吹风被沈遇一把关停，她和宋意一起盯着镜子，镜中的美人娇小削薄，隔着一层浴巾，依稀能看出小腹微凸的形状。 “这不是才……刚四个月吗？这么快就显怀了？”宋意有些无法接受。 “可能……是你太瘦了。”沈遇说。 她缓缓伸手，隔着浴巾抚摸上宋意的小腹，掌心的触感比视觉更加明显，宋意的小腹的确凸起了一个弧度。如果是一般人或许还要疑惑一番是不是长肉了，但宋意对自己的形象管理严格到了几乎苛刻的地步，她小腹隆起只有一个原因。 她们的孩子…… 宋意和沈遇一人一只手轻抚在宋意的小腹上，忽然宋意整个人一僵，然后猛地抬头，睁大了眼睛望向同样震惊的沈遇。 “你感觉到没有？你也摸到了是不是？”宋意颤抖着问。 “我摸到了，我摸到了。”沈遇像傻了一样，只会重复这一句话，她看着宋意，眼睛红得随时可能哭出来。 就在刚刚，宋意小腹内忽然轻轻动了一下，那感觉从未有过，不可能有任何混淆，宋意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 那是她的第一次胎动，她的孩子，她第一次确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第43章 粘人 第一次胎动带来的惊喜感瞬间冲淡了房间里飘荡着的旖旎的情.爱气氛, 沈遇小心翼翼地扶着宋意回到床上，生怕有半点磕着碰着, 态度谨小慎微卑躬屈膝堪比封建王朝的太监总管。 但沈遇心里给自己的定位可不是太监总管, 孩子突然怒刷存在感提醒了她，她现在觉得自己至少有个娘娘命。 没听说过母凭子贵吗？ 就算现在宋意言之凿凿把性和爱分的那么清楚，她们毕竟有一个孩子。沈遇想给孩子买东西, 宋意能拦着不让买吗？沈遇想带孩子出去玩，宋意能拦着不让去吗？到时候稍加运作, 还不是妥妥的甜蜜亲子三人游？ 没有哪个炮.友能把手伸得这么长的, 沈遇不是没听说过圈子里乱玩的污糟事，开放关系最忌把伴侣和家庭纠缠在一起，可她跟宋意的纠缠天然存在，有孩子这层关系, 宋意就不可能完全把沈遇限定在单纯用来解决需求的位置上。 沈遇信心大增。 而且她还有第二个杀手锏。 常言道：“要想抓住一个Omega的心，必须先抓住Omega的胃。”沈遇的手艺颇得宋意青眼，而且从小一起长大就这点好，她对宋意的小习惯小癖好了如指掌，不用像外面的厨子一样一点点尝试, 这波简直叫少走十年弯路。 夜深露重, 沈遇理所应当地留宿在宋意家里，宋意的家中有一间空置的客房, 自装修好以来就没人进去过，沈遇在片场就成功混上了宋意的床，现在更没有出完力之后滚去睡客房的道理。 她从背后拥着宋意, 手虚虚地搭在宋意腰间, 随着宋意绵长的呼吸上下起伏, 她知道宋意没有睡着, 如果宋意有话相说，她就陪聊，如果无话，她也静静陪着。 客厅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转了一圈，秒针每一次移动发出细小而规律的噪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空气中沈遇的信息素味道好闻又安神，宋意的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宋意睁开眼就发觉自己身边少了个热腾腾软乎乎的家伙，先前沈遇在剧组时及其懒散，仿佛在闹钟响之前一秒钟醒来就是吃了莫大的亏，宋意往旁边一摸，沈遇躺过的地方被褥早已凉透，再一听厨房方向传来脚步声，宋意疑惑这厮今天怎么转性了？ 宋意打着哈欠走进自己洗手间，洗漱台上沈遇的牙膏牙刷和她并排摆在一起，那个花孔雀一堆擦脸的瓶瓶罐罐转眼间占据了她洗漱台的半壁江山，宋意家的陈设以小巧温馨为主，根本容不下沈遇这尊浮夸的大佛，宋意看着沈遇以绝佳角度插空在宋意粉底液和清洁泥膜中间勉强摆下的防晒霜瓶子，直皱眉。 这人怎么这么不见外? 宋意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刷完牙顺手把让她越界的防晒霜拎出来扔到了矮柜上，至于其余规规矩矩放在洗漱台另一边的，暂且不管了。 沈遇看见了宋意的动作，眼神不自觉一暗。 润物无声计划第一步，让宋意习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生活方式，卒。 “来来来，我亲手包的烧卖，你来尝尝。”沈遇转眼间管理好表情，拿出女明星的看家本领，笑容灿烂得像个小太阳。 沈遇绅士地帮宋意拉开餐椅，浴缸里两条傻鱼还在打瞌睡，宋意在桌前落座，轻轻吸了口刚出锅的热气。 “你一大早起来包的？”宋意诧异。 “当然，你尝尝看好不好吃。”沈遇大献殷勤。 江城也有烧卖，特点是里面包的调味糯米，糯米用五花肉丁、脆笋丁、香菇丁之类的东西炒得香香的，一咬开油汪汪的汁水直往外流。简单来讲，就是极符合码头工人质朴实在的江湖气审美。 和宋意家乡的味道大相径庭。 宋意不喜欢重口味，重油重盐一概不喜欢，沈遇猜以宋意的性格一个人住在江城肯定不会专门去找这口从小吃到大的味道，她一定很怀念吧。 整颗的虾肉包在吹弹可破的烧卖皮里，顶端点缀少许鱼籽，入口是极致的鲜和弹，淡淡的调味更烘托食材的本味。 宋意吃得很满足。 看吧，她了解宋意的口味。 抓住Omega的胃计划，大成功！ 信心大增的Alpha打算乘胜追击，她坐在宋意对面清了清嗓子，开始挑起这座房子的毛病。 “太旧了，又小又挤，社区安保几乎等于零，交通也不便捷，车开到小区门口就开不进来了，要下车走进来。” “你是个女明星，你的安全和隐私很重要，叔叔阿姨也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就在这种地方委委屈屈住着。” 沈遇自以为自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搬出宋意的父母给自己背书，却不想越说宋意的脸色越难看，最后竟然啪的一声放下了筷子。 “你想说什么，别绕圈子。”宋意说。 “我想说，建议哈，就是一个小小的建议，你可以考虑搬到我那里去住。”沈遇笑得一脸纯真。 她的新房小助理已经办妥把照片发到沈遇手机上了，高端小区江景大平层，装修审美在线，虽然不是新房，但胜在环境清净安保极好，前主人装修完一天都没有住，现在急于出国转手国内资产，被沈遇利索地谈了下来。 “你要不要先看看照片？”沈遇把手机里小助理发来的照片调出来。 “沈遇？”宋意忽然笑了，“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一定要住在一起呢？” “你看不上这种地方，但我很喜欢。”宋意说。 “我们……我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沈遇愣了。 “你现在的身体情况……” “我现在的身体情况，我很清楚。如果不是害怕在片场突然陷入信息素风暴，我本来也不需要一定要和你同住的，现在孩子月份大了，我咨询了张医生，我的信息素周期会稳定下来，我们定期见一见就可以了。”宋意说。 见一见，就是说，睡一睡，像昨晚那样。 “别总在我家厨房卧室里打转，沈遇，难道你完全没有工作吗？”宋意问。 沈遇愣在原地。 宋意生气了，早上起来还好好的，昨天晚上她们还怀着浓情蜜意入睡，沈遇不知道宋意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孕期信息素波动可能会引起Omega情绪不稳定，变得多疑敏感或者暴躁易怒，但是沈遇心里隐隐有个声音提醒她，宋意不是没来由的情绪失控，是她又说错了话。 是不是她试图打入宋意生活的举动被看穿了，宋意感觉边界感受到了侵犯？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沈遇决定先道歉。 宋意看着沈遇委屈巴巴的低头，众星捧月的Alpha一辈子能道几次歉？ 但宋意没有心软，Alpha的低头显得珍贵，那就是因为低少了，多练练自然就熟练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宋意问。 “我只是想给你提个建议，我觉得你住在这种环境对你对孩子都不好，但你如果实在喜欢，那继续住也没什么……” “你什么时候搬来江城的？”宋意问。 沈遇一愣，完全没想到宋意直接把话题引到了自己身上，她还没来得及给自己编出一份天衣无缝的背景资料，骤然被宋意问到头上自然手忙脚乱。 “你那房子是刚买的吧？”宋意一语点破。 “就为了跟着我，说来江城就来江城，说买房子就买房子，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像个成年人一样，沈遇。” “你怎么这么粘人？” 沈遇的脸色太难堪，宋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缓和了语气，把道理掰开了将给沈遇听：“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虽然我们有了个孩子，但我并不需要你全天候地围着我转，我把你当作朋友，自然希望你有自己的生活。” “我提出来的所谓炮.友的说法是我能想到的对我们影响最小、最适合我们当下的相处方式，孕期确实是个特殊时期，我需要你帮我满足一些特定需求，我们也可以帮助彼此排解寂寞，但并不代表我一定要你为我负什么责任，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需要你负责，孩子是我自己决定留下的。” “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Omega，我也会支持你，但只有一点，在我生完孩子可以用抑制剂之前，我希望你能保持干净，就这点要求。”宋意轻笑。 “行了，去看看你的新房子，你那个小助理做事真有那么靠谱吗，别被人坑了也不知道。”宋意笑着耸了耸肩，意图缓解两个人中间过于沉重的气氛。 沈遇跟着牵动唇角，给出一个应景的微笑。 宋意从来就没想过沈遇喜欢的就是她吗？连这个可能性都不给沈遇留下吗？ “好，那我去看看，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我就搬过去。”沈遇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宋意眯着眼睛看沈遇的背影，这人怎么说走就走，连几句客套都没有？ 宋意起身收拾了餐桌上剩下的碗盘，走进厨房的时候脚步一顿，生生怀疑自己走错了。短短不到一天时间，她厨房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东西，就好像有人一直住在这一样。 沈遇…… 还真是能折腾。 宋意摇了摇头，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有一个微微翘起的弧度。 沈遇折腾出这么多东西，还不是要她自己收拾好了搬走？她别想让宋意再帮她收拾那堆衣服和瓶瓶罐罐，宋意得提醒她回来的时候买个小行李箱全都打包带走。 宋意摸出手机，正好一通电话打进来，屏幕上跳动着陈念的名字，她似乎很久没跟这位经纪人联系了。 “喂，陈姐。”宋意毫不迟疑地接起来。 “你在哪呢？”陈念语气紧急。 “我在家，休假中。”宋意乐呵呵道。 她早已跟陈念请好了假，从《云烟》杀青到孩子半岁，中间将近一年的时间她都要闭关休息，之后可以找个育儿嫂来照顾孩子，她再回去拍戏不迟。 一年的假期，宋意入行以来什么时候休过这么长的假，宋意已经几乎不记得当初是怎么说动陈念答应下来的了，好像是告了沈遇的黑状？ 算了，不重要，宋意心安理得。 “是万家亭那个小区是吧，呆着别动，我去找你。”陈念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宋意：“！！！” 出大问题！ 她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环顾四周满屋沈遇留下的痕迹，一看就是金屋藏娇了的状态，这她该怎么跟陈念解释。 她可没告诉自家经纪人自己跟一夜情对象有了娃，现在还堂而皇之地让人发展成了长期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第44章 她们的风 陈念要过来, 陈念为什么要过来，有什么事是电话里说不清楚的吗？ 宋意怀疑陈念这样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是遇上了个好本子, 那种光看剧本就觉得至少能拿个提名, 大家一起争抢，晚一天可能就被别人抢走了的绝世好本子。 陈念以前不是没给宋意抢过这样的本子。 但是宋意早就跟陈念说好了，她要假期, 她不接任何新戏了，而且她现在这个样子, 肚子眼看着就一天天大起来了, 她也不可能接新戏了。 宋意换了件宽松遮肉的家居服，她希望陈念能很快被她打发走，不要发现她的肚子。 宋意还没有做好让陈念知道孩子的心理准备。 十几分钟之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大众停在老小区门前, 穿着利落长风衣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她的长发在头顶绑了个高马尾，脸上妆容锐利，眼角眉梢尽是冷冽和精明。 陈念敲响了宋意的家门。 宋意给陈念开门，一进门陈念就下意识地皱眉, 她吸了吸鼻子, 问宋意：“你家里什么味？” 陈念是一个Omega，一个强势冷漠到完全不像Omega的Omega, 她的冷来自于内心深处的绝对理智，而并非宋意那样的先天不足，宋意一度把陈念当作自己的偶像之一, 努力了多年, 但在陈念面前还是感觉自己轻易就能被一眼看穿。 “你家里……有个Alpha？”陈念问。 “是, 人刚走。”宋意干脆承认下来。 陈念是完全正常的Omega, 她能闻得到Alpha信息素的味道。沈遇昨天晚上卖力折腾到深夜，整个卧室都要被她腌入味了，早上宋意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虽然在陈念来之前她还能闻见沈遇的味道，但宋意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怀着沈遇的孩子所以过于敏感。 现在看来，沈遇是单纯的味大。 陈念对自己艺人养了个小Alpha这件事接受良好，在她看来养个解闷的小东西玩玩也好，也省的宋意在外面花天酒地一不小心再招惹到什么麻烦的一夜情。 “坐。”陈念指了指沙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反客为主了。 宋意在陈念对面坐下，陈念的风衣进门就挂在宋意家门口的衣架上了，现在穿着大领口的内搭，露出冷白的皮肤和精致的锁骨，坐在宋意家沙发里就如同万年冰山上修无情道的仙尊。 “我得跟你说，《女将》那个项目活了。”陈念沉声道。 “什么？”宋意大为惊诧。 “之前不是明明说……” “是的，”陈念接过宋意的话，“先前说上面不同意，把整个立项给毙掉了，结果不知道韩青山怎么斡旋的，现在这个项目又要重新启动了。” “他倒是有两把刷子。”陈念钦佩道。 “和韩导合作机会难得，这回不会大张旗鼓选人，韩导只相信熟人内推，这周日试镜，我先把口风给你带到。” 陈念从包里拿出几张A4纸递给宋意，“这是试镜的片段，你这几天好好琢磨一下。” 宋意没有接。 陈念：“怎么了？” “陈姐，”宋意深吸了一口气，“我得给你坦白一件事。” “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陈念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脸上甚至还挂着僵硬怪异的笑，手指骤然收紧，把那几张A4纸捏出了折痕。 “我怀孕了。”宋意又说了一遍。 “就是那一次，和沈遇。”宋意补充道。 陈念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白花花的A4纸在空中四散飘落，陈念在客厅踱步，蓦地忽然站住，指着虚空问宋意：“那这个信息素……” “就是沈遇。”宋意点头。 陈念猛地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她重新睁开眼睛，打量着宋意的小腹，在心里算着时间，不确定道：“四个多月了？” 宋意依旧是点头。 四个多月了，不宜再打掉了。 说实话从进门到现在，如果宋意不开口陈念应当是发现不了她怀孕了的，宋意这身宽松的家居服很好地遮挡了肚子，虽然宋意平时并不穿这么拖沓的衣服，陈念看见了觉得怪异，但也绝不会往这方面想。 宋意的身体条件她是知道的，宋意根本不可能怀孕。 一瞬间太多的问题涌入了陈念的脑海，她打算一个一个问。 “你不是身体……为什么又能怀孕了呢？”陈念先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宋意的身体。 “说来话长，”宋意苦笑，“你就当我逐渐自愈了吧。” 陈念紧皱的眉头一点也没放松，“孩子的事，沈遇知道吗？” 说完，她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宋意和沈遇一起拍了三个月的戏，现在沈遇还堂而皇之地跟着宋意回了家还把她那讨厌的信息素弄得到处都是，沈遇能不知道孩子的事？ “我告诉她了。”宋意老老实实答。 “你爱上她了？”陈念盯着宋意的眼睛，这个问题问得依旧没有底气。 孩子都有了，都住在一起了，能不爱吗？ 陈念后悔把宋意塞进《云烟》那个剧组了，相当于是她亲手给宋意创造了个和沈遇朝夕相处的环境，还记得刚入组时宋意还会专门打电话跟陈念表达不满，后面就再没了音信。 她以为是宋意自己处理好了情绪，但现在看来，她错得离谱。 宋意是陈念带过最优秀的艺人，是陈念心里最前途不可限量的Omega，她要求宋意像现在自己一样冷静理智，宋意也一直表现得很好。陈念从来不担心她和普通的Omega一样沉湎于虚无缥缈的爱情，为了个Alpha放弃自己的追求。 所以哪怕她知道宋意和沈遇荒唐地发生了关系，她还是同意了安嘉禾的请求，把宋意和沈遇安排在一起，她相信宋意不会被这点小事影响。 而且，她亏欠安嘉禾在先，安嘉禾拿那件事出来说，她不可能不答应。 现在看来，她对宋意估计错误，没有吃过亏的Omega永远不知道情爱于自己有多疼。 宋意终于还是走上了她的老路。 “陈姐。”宋意站起来，宽松柔软的家居服垂下来贴在身上，四个月的孕肚若隐若现，她声线平直，听起来如从前一样冷静。 “我不爱她。”宋意说。 陈念抬眼望过去。 宋意下意识轻抚上自己的小腹，“我只是舍不得这个孩子。” 说起孩子的时候，宋意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放得有多轻。 “那你就演不了《女将》了。”陈念说。 母子情深的温馨场面没有打动陈念，她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偏在动人的时候提起最艰难的选择，把宋意一直以来追求的事业和这个孩子放在一起，把柔光滤镜敲碎，逼着宋意做出选择。 “是的，那我就演不了《女将》了。”宋意轻声重复。 她看上去很伤心，虽然没有泪水流下，但这个选择足够把她的心撕成两半。 她从青春期开始追随的心灵寄托，指引她做下人生选择的偶像，她一直以来努力争取却无数次错过的角色，终究还是要失之交臂了。 宋意沉默着，等着她的经纪人骂她。 她的确不争气、不中用，是个感情用事的Omega。 陈念走过来，抱住宋意，拍了拍她的背。 宋意太瘦了。 良久，陈念忽然笑了，“就是一个网剧而已，韩青山又能怎么样，拍了也没用，又不可能评奖。” 她知道宋意心里不好受，所以故意把那部剧贬得一无是处，虽然她和宋意都明白那一定是个伟大的作品。 陈念也很喜欢上一版的《女将》。 “我只希望，你做出的所有选择都是基于你自己的考虑，没有其他因素，尤其是其他Alpha干扰你的选择。” “我见过太多优秀的Omega，她们初出茅庐时血管里都刮着野心勃勃的风，但很快，她们自己遇上了生命中最重要的Alpha，那些Alpha轻而易举地就能拿走她们的风，她们好像一下子不记得自己年少时对着朝阳许过的愿景了。” “你不能爱上Alpha。” 我也不能。 “嗯，我保证。”宋意靠在陈念的怀里点头。 陈念又一次拍了拍宋意的背，这一回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把掉在地上的A4纸捡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已经被人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记，角落里陈念张扬的字体写下了批注。 陈念其实很不甘心，她对这个角色有很多想法。 宋意也是一样。 “陈姐！”宋意忽然叫住了陈念。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她就是忽然很不甘心，期待了那么久，准备了那么多，可是她不可能带着孩子再去拍这部戏了。 她想要看着自己心里的女将走上荧幕。 “你能不能推荐沈遇去试镜？”宋意问。 她可以指导沈遇，让沈遇演出她心里的女将，沈遇会听她的话，别人都不行。 “什么？”陈念愣住，继而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你想让我去替沈遇争取，我凭什么，就凭她是你的Alpha？” “这是属于你的机会，你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它让给Alpha了吗？”陈念反应很激烈。 “你还记得你刚刚说的什么吗？你说你不会爱上Alpha，你跟我保证你不会让Alpha拿走你的风。”陈念的眼睛红了。 “我知道，我当然没忘，我不是让你帮沈遇铺路，你只需要说上一句话，让她有资格去试镜就行了。”宋意着急了。 “就凭她，试镜也白试！” 陈念甚少这样直白地表露出对某个演员的不屑，但沈遇恰好占了她讨厌的所有特质，不自律、不努力、是个Alpha，现在还要再加一条，是害宋意错失机遇的罪魁祸首。 “陈姐，沈遇很有天赋，给她机会她可以的，”宋意盯着陈念的眼睛，缓缓道，“而且，我会指导她。” “我想让她替我演。” “她会通过试镜的。” 陈念不发一语，盯着宋意的眼睛看，似乎想要从中看出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但是没有。 宋意和那些痛哭流涕求陈念关照她们的废物Alpha伴侣的Omega演员不一样，宋意不是在示弱，也不是在哀求，她眼睛里燃烧着战意，和她第一次自信地走进导演面前争夺主角的时候一模一样。 陈念忽然意识到，宋意和曾经的她不一样，她不可能成长为第二个陈念，那么她或许也不会走上陈念的老路。 她愿意试一次，不是因为她相信沈遇，而是因为她觉得宋意可以。 作者有话说： 沈遇：？我就去看个房子，老婆打算我把送进剧组坐牢？ 第45章 两个经纪人 “我拒绝！”沈遇大喊。 她听宋意的话去看了小助理给她买的豪宅, 房子很好，有严格的来客登记, 也有江景大落地窗, 但这一切如果没有宋意的话将没有任何意义，她草草验收了一遍，在外面消磨到了下午, 然后垂头丧气地回了宋意家。 她还想再努力一次，劝宋意搬进去住, 结果一进家门, 宋意劈头盖脸就交给她一份剧本，交代她周日去试镜并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这是想把她打包塞进剧组里，眼不见为净！ 宋意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和她保持关系了, 就因为早上沈遇说错了话，趁着把沈遇赶出去看房子的空档，马不停蹄地给沈遇找了个去处打发掉？想也别想。 “我不，你为什么要给我接戏，我有经纪人。”沈遇反问。 沈遇的满腔情谊被宋意一桶凉水泼下来, 好不容易出去自己散心勉强重整旗鼓回来, 宋意又这样直白地把她往外推，一次两次加在一起, 沈遇的脾气也上来了。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沈遇赌气道。 “导演是韩青山。”宋意抱臂看着沈遇闹脾气。 沈遇一顿，然后继续仰着脸趾高气昂。 圈内谁不知道韩青山的大名, 大奖拿到手软, 沈遇这样的电视咖三生有幸也未必能进韩导的电影里打一次酱油。 “这部戏不会公开选角, 所有角色都看内推, 你觉得你的安姐能搭上韩导这趟车吗？”宋意抱臂坐在沈遇对面，冷静地给沈遇摆条件。 这对沈遇来讲是个绝好的机遇，虽然这部戏注定无缘奖项，但如果能接这个机会给韩导留下好印象，还愁以后没有合作的机会吗？多少人奋斗一辈子也未必能遇上这样的机会，这一行除了努力以外还要运气和人脉，陈念这样的顶级人脉帮沈遇牵线，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沈遇，你最好不要不知好歹。”宋意冷着脸。 “不知好歹？我不知好歹？”沈遇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宋意，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拿奖要当影后了？” “对，我就是混日子的，我有没有戏拍都无所谓，和不和韩青山合作我也不在乎，你眼中的好未必是我的好，你把你的想法强加给我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沈遇深吸了两口气，装作一目十行地扫剧本，把眼睛挡住，用力把眼泪憋回去。 这算什么，一点补偿吗？出尔反尔不要她了，所以给一点甜头吗？ “我在乎。”宋意说。 “我非常想和韩导合作，尤其是这部戏，四年前我听说他要翻拍《女将》，我为此准备了四年。” 沈遇愣住了，为一部戏准备四年对她来说是不可想象的，那就意味着宋意在毕业出演自己的第一部 作品之前，就在为此准备了。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沈遇问到一半，闭上了嘴。 宋意为什么不自己去演，答案不是明摆着吗，她怀孕了，怀了沈遇的孩子。 沈遇忽然变得窘迫起来，眼下的形式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到她脸上，她又犯浑了。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沈遇低声跟宋意道歉。 “可是，连你都要准备这么久，我……韩导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呢？”沈遇苦笑。 她还是想跟宋意腻在一起，拍一部戏动辄几个月，说不定等拍完宋意的孩子都生下来了，到时候宋意用上抑制剂，她就彻底出局了。 “我可以把我思考的都教给你。我很了解你的天赋和能力，有我帮你，你一定可以拿下这个角色。”宋意说。 这回沈遇连笑也笑不出来了，宋意和她朝夕相处拍了三个月的戏，她水平如何，上限在哪，宋意都摸得门清，宋意竟然这样说，就是连最后的退路都给沈遇堵死了，她想要在试镜的时候故意发挥失常都会被看穿。 “宋意……我不想错过这几个月，怀孕期间你一个人会很辛苦，我想陪着你，也想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来到人世间。”沈遇决定服软，用怀柔政策一点一点磨到宋意心软。 “沈遇，”宋意打断了沈遇的感情攻势，“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想要打掉这个孩子，后面又改主意了吗？” “为什么？”沈遇摇头，她确实不知道。她原本以为是宋意舍不得孩子，Omega一般都重家庭重感情，但是既然宋意这么问了，那答案就肯定不止这么简单。 “本来《女将》的档期就在《云烟》后面，我拍《云烟》就是为了给《女将》积攒经验，所以当我得知孩子的存在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打掉她。” “后来，陈姐告诉我《女将》项目无限期推迟，我才下定决心留下这个孩子。”宋意说。 “那……那你该不会……”沈遇顺着宋意的思路往下联想，一下子慌了神方寸大乱，“我去演，你千万别打孩子的主意！” 宋意笑了，“你想什么呢？” “你以为我会打掉孩子去参演《女将》吗？我们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她甚至都会动了，我怎么可能忍心拿掉她？” “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有多希望自己能出演《女将》，现在我演不了了，但我希望你能代替我去演，把我心里的女将演出来。” “所以你答应了对吧，你刚刚答应了。”宋意笑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弯成新月，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 清净的茶馆，外面没有悬挂招牌，狭小的入口需得有熟人领着才能进来，绕过一片亭台水榭，在闹市之中硬生生用钱砸出了一放世外桃源。 陈念是这家茶馆的终生会员，她看重这里环境清幽雅致，更重要的是会员制足够安全嘴严，她能爬上现在的位置少不了和人的利益互换，在这一行消息和人脉比什么都重要，陈念经常和人在这里喝着茶，谈笑风生间搅动未来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圈内暗流。 现在，坐在陈念对面的是沈遇的经纪人安嘉禾。 小亭翼然临于泉上，侍者上了茶远远地推开，亭子里视线开阔，周遭一览无余。 陈念把一张名片扣在桌上推到安嘉禾面前。 “这周日，《女将》主演选角，韩青山导演，带沈遇去试镜吧。”陈念说。赫拉 安嘉禾眼睛一亮，惊喜地摁住名片一角，嘴里仍在像模像样地推拒，“这怎么好意思呢？沈遇是个什么材料我还不知道吗？学姐你不用帮我这么多，让她自己扑腾去吧。” 陈念端起桌上的三才杯抿了一口茶水，君山银针的清香瞬间充斥满口，透过杯口飘渺的白雾看过去，她发现安嘉禾和当年那个看谁都不爽的小狼崽子一点也不一样了。 会奉承，会讨巧，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陈念扶了扶额头，指尖带着茶水的热度。 “你家沈遇，的确不是什么好材料。”陈念淡淡道。 安嘉禾谄媚的笑一下子干涸在脸上，她抬起头望向陈念，问：“学姐怎么这么说？” 陈念沉默。 安嘉禾眼珠一转，意识到肯定和宋意有关，是她求陈念让宋意跟沈遇合作的，沈遇那个人嫌狗憎的性格，肯定又惹了宋意生气，宋意是陈念的宝贝，陈念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怪不得突然约她出来。自打十年前一别她们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虽然她们各自留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但因为有人心怀有愧，所以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产生任何交集。 上次见面，安嘉禾顺势提出了那个请求，把横在两人中间的那个人情用掉，从此以后再无亏欠，陈念再也不用背负那些过往了。 安嘉禾以为那事一了陈念再也不会约她出来了，这次仓促的见面让安嘉禾临行前心潮澎湃，这次陈念不会总想着还人情了，这是真正属于她们两个的见面。 结果，还是因为沈遇闯祸了。 “她做了什么？”安嘉禾问，“我回去教训她。” “宋意怀孕了。”陈念缓缓道。 安嘉禾手里的名片掉进茶盘里。 她人傻了，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陈念说了什么，沈遇竟然能干出这么混蛋的事，安嘉禾一直以为沈遇浪归浪至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安嘉禾看着陈念，胸膛激烈起伏，她现在该干什么，该把沈遇叫过来打一顿吗？ 陈念把茶盏放在桌上，瓷器和木制桌面磕碰出轻响，她抬眼看着安嘉禾，轻声道：“坐下。” 安嘉禾缓缓坐下，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亭子里说话外人虽然听不见，但她突然站起来，那些远处的服务生也一定看得出来这里有事发生。 “怎么办学姐，宋意她……”安嘉禾问 “她决定生下来，孩子现在已经四个月了。” “四……”安嘉禾傻眼，这个时间如同一道惊雷，她忽然想起四个月前那个被沈遇找上门哭诉自己被人睡了的早上。 是宋意，那个Omega竟然是宋意！ “这个试镜的机会本来是宋意的，但是她赶不上了，她强烈要求我帮沈遇做个人情，所以我今天来，主要就是通知你一声。”陈念帮安嘉禾把掉进茶盘湿了一半的名片捞出来，擦干水分重新放在安嘉禾面前。 “如果不是宋意拦着，如果沈遇不是你的艺人，我一定会想办法封杀她的。”陈念说。 安嘉禾把名片收起来，垂着眼眸看不出喜乐，她默默了良久，忽然开口：“对不起，学姐。” 归根到底是她的错，如果那一晚她去把沈遇接走，一切都不会发生。 陈念又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借着品茶的动作挡住自己眼底翻涌的情绪。 “不怪你，”她说，“是沈遇不检点，你只是她的经纪人，不用总是大包大揽替人受过。” 安嘉禾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经纪人，在最核心的圈子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名字，这张名片对陈念来说湿了就再拿一张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对安嘉禾来说，如果陈念不帮她，她可能永远也搭不上这个人的线。 安嘉禾和她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了，可是安嘉禾曾经完全有机会过她的人生的。 安嘉禾叫她学姐，她们曾经是同一所高校差一级的学姐和学妹，那时候安嘉禾还叫安佳和。 陈念在大学里有个倾心爱慕的男朋友，大她好几岁，在当时的陈念眼里是世界上最成熟可靠的Alpha，陈念满眼都是她的Alpha，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幻想着毕业了之后嫁给Alpha相夫教子。安佳和劝了陈念好多次，她说那个Alpha不是个好东西，她身为Alpha了解Alpha，那些迷倒陈念的成熟和世故，不过是因为那人虚长几岁比她们早入社会罢了，年龄是最不值钱的优势，因为她们迟早也有那么大的一天。 陈念全都没听进去，事实证明安佳和说的都是对的。 那个混蛋过生日，陈念打算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他，她精心打扮，甚至忍着羞耻去看片买情.趣内衣，她被那个混蛋灌醉，眨眼间他人就不见了，进入包间的是个肥猪一样令人作呕的陌生Alpha。 他把她卖了，当作自己加官进爵的垫脚石。 安佳和就是在那一晚冲进来，揍得肥猪鼻青脸肿，脱下陈念碍事的高跟鞋拉着她在午夜的街道狂奔。 事后，那头肥猪有权有势，甚至学校也和他沆瀣一气威逼陈念去上门道歉，谁都知道上门道歉是什么意思。 安佳和站出来，把前因后果全揽在自己身上，打人的是她，要处分要道歉也都该是她。 安佳和被学校开除了，听说那个混蛋Alpha还扬言要雇人打死安佳和这个多管闲事坏他好事的丧家之犬。 那几年，安佳和四处搜集证据，一层一层向上举报，最终拼着自己的大好年华不要，把学校高层和那头肥猪相继拉下马。 那几年，陈念疯了一样往上爬，她发誓要断情绝爱出人头地，她最痛恨看着别的Omega重蹈她的覆辙。 陈念欠了安佳和一个天大的人情，最开始她无以为报，后来她有能力报还了，安佳和却怎么也不肯接受。 最后，安佳和把承载着她们过往的、这么重的恩情，轻飘飘地用在了沈遇这么个小混球身上。现在弄成这样，陈念厌恶沈遇至深，却不可能责怪安佳和一句。 “我没怪你。”陈念说。 她怎么会怪安佳和呢？ 第46章 讲戏 窗外华灯初上, 经过一番友好磋商，沈遇终于和宋意就去不去试镜这个问题达成统一, 沈遇全盘接受宋意的主张, 宋意为沈遇提供技术支持。 沈遇瞥见宋意低垂的眉眼间一闪而过的落寞时，她所有的坚持就一下子没了立场。其实转念想想，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既然这部戏是宋意的夙愿，那沈遇为什么不帮她？她想要对宋意好, 为什么不做宋意希望她做的事？ 至少, 宋意在需要的时候第一个想起了沈遇，这已经是跨越式的进步了。 宋意的书房里，沈遇捧着宋意给她的剧本认真翻阅，手指划过纸张边缘, 晚风从窗口吹进来，鬓边碎发纷扰，她抬手把那一缕全别在耳后。 “宋意，你跟我讲讲这个《女将》吧。”沈遇说。 试镜的片段是一个情绪变化转折的关键节点，在百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立国之战中, 女将的部队被打散, 上级指挥官全部阵亡，按照战时准则, 指挥权应当顺延至当时只是一个年轻中队长的她身上，她面对的是一群被敌人打断了脊梁的残兵败将，有人质疑她的身份和能力, 有人暗中谋划夺权, 有人徘徊是否要投敌, 有人煽动就地解散落草为寇。她把这样一群人聚拢在身边, 从深山中杀出一条生路。 试镜片段很短，但剧情的后劲很长，沈遇看得心潮澎湃，但她对这个故事的前情后续一无所知。 宋意抿唇，这个故事她看过太多遍了，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女将辛哲，一个贫民窟天生地养的小混混，名字都是长大认字之后自己给自己取的，她为了活命她偷过东西骗过人，听说部队管饭就既然决然参了军。 “等等，她是个Alpha还是Omega？”沈遇问。 “很重要吗？”宋意反问。 沈遇沉默，的确，在战争机器面前，一个人是Alpha还是Omega根本不重要。 “她是个Omega。”宋意说。 辛哲的功绩无法泯灭，但历史偏要模糊她的存在，哪怕百年之后为她立传，也要模糊一些动人的细节。她是个Omega，哪怕现在Omega参军也属于少数，在那个年代能领兵打仗甚至左右战局，该是怎样惊世骇俗的人物？ 她把后世这些Alpha们都吓坏了，他们在给她冠以“女将”的名号，却闭口不提她甚至是个女Omega。十几年前那一部《女将》横空出世让很多宋意陈念这样的人知晓了那一段历史，幸而那个年代有碟片可以让她们一遍一遍珍藏观看，《女将》自打首映之后再也没有重映过，甚至十几年后想要翻拍，也被推三阻四困难重重。 宋意不愿也不能猜测过多，她只是个演戏的Omega，但至少她希望能把辛哲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展示在荧幕上。 辛哲参加的第一次战役江城保卫战被称为“绞肉机”，无数生灵血洒大江，她所在的小队接到的任务是死守那个路口六个小时，她的小队长死在了阵地上，从入伍起就恶劣地欺负她的那个老兵给她挡了一发子弹。 整个小队打光，就剩下她一人，她们守住了六个小时，她被友军部队捡走，她的小队番号被撤销。 辛哲的运气格外不好，捡走她的这只中队任务是掩护大部队撤离，是的，江城守不住了，主将要撤离。 掩护意味着吸引火力，意味着承受伤亡，意味着更多猝不及防的生离死别，辛哲奇迹般地在敌军合围时冲了出去，经历过两次残酷战役的洗礼，她已经称得上是老兵了。 上级阵亡，指挥权就下放，等到能够暂且喘息的时候整编，活下来的人就可以进衔，贫民窟里长出来的野孩子天生就对九死中的一生有超常敏锐的嗅觉，她逐渐成长为了统领一批新兵的小队长。 辛哲的战场辗转到横山，那是扼守西部大后方的最后一道关卡，大部队被打散，她能联系到的上级全部阵亡，她沿途收编三教九流，在横山上打起了游击，这就是试镜的那一部分。 横山阻击战规模不大，但一旦横山被破，敌军长驱直入，后方无险可守，地形像一个口袋一样把大部队装进去，我们再想翻盘就难了。 辛哲太了解那些贪生怕死的底层蝼蚁们在想什么了，她原本也是蝼蚁中的一员，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和曾经的她一样为了一口饭吃稀里糊涂地把自己送上了战场，她的老班长老战友拼了命完成任务并且把她从“绞肉机”里推出去，现在轮到她来当老班长了。 “二十多年前横山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山体施工时发现了数百个几乎被封死只留下小孔的山洞，里面是皑皑白骨。”宋意缓缓道。 说完这句话，她停顿了片刻，看着沈遇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她明白宋意的意思了。 “是的，他们自绝退路，把自己封在山洞里，那个小孔是用来开火杀敌的。” “要么打退敌人，要么死在山里。”宋意说。 “她做到了。”沈遇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的喉头一片酸楚。 她当然做到了，不然后面的故事从何而来呢？ 辛哲的每一次战功都是自己拼杀出来的，当她终于在军部走到了足够高的位置，她才知道当年决策的部分真相。 根本没有江城保卫战，那只是拖延时间调动主力部队的障眼法，元帅用一城的百姓和数不清的将士换来了战略纵深，而包括她在内的无数士兵和下层军官，当真以为他们在为保卫江城殊死奋战。 “怎么能这样！”沈遇气愤地站起来，胸膛激烈起伏。 宋意抬眼看着沈遇，等待着沈遇自己冷静下来，当年第一次看到这个故事的宋意也和此时的沈遇一样失态，沈遇心思单纯、心肠软，又是个体验派，这个剧本恐怕要折磨她很久。 宋意摸了摸沈遇紧握的拳头，沈遇丝毫没有放松的趋势，她没办法，又摸了摸，感觉自己像是个炸毛的小猫梳毛。 沈遇缓缓坐下，宋意决定让沈遇自己看后面的故事，反正她过试镜那一关，了解这些背景已经足够了。 “后面元帅的指挥犯下重大错误，辛哲据理力争破釜沉舟，最终挽救了战局拯救了联盟，她是大英雄。”宋意言简意赅地给沈遇剧透到结局。 宋意起身给沈遇倒了杯热水，水面倒影中自己的面孔要摇晃，她努力弯起唇角，让自己看起来轻松如常。 “你知道我最喜欢这个故事哪一点吗？”宋意问。 “哪一点？”沈遇问，“辛哲是Omega？” “是的，而且，她所经历的苦难和最终的成就，无一来源于她是Alpha或是Omega。”宋意说。 “Omega和Alpha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Omega不是生来就注定要结婚生子的，她所面对的世界一点也不会比Alpha的狭小或柔软，她一样可以搏击长风，没工夫留给儿女情长。” 沈遇闻言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能点头：“的确，是你喜欢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直观地体会到宋意的心有多大，也从未这样清楚意识到自己和宋意之间的差异，她心疼辛哲要经历种种磨难、愤怒时代和强权逼迫她遍尝生离死别，而宋意却从中获得鼓舞和斗志。她的心太小了，小到里面全是红尘滚滚贪嗔痴恨。 “所以你选择住在江城，也是因为这个吗？”沈遇问。 “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我对于孕育出辛哲这样人物的地方很好奇。”宋意说。 沈遇原本一直想要旁敲侧击地劝宋意搬回老家，她父母、她、她们许多的同学朋友都定居在那里，生她养她的地方究竟哪里让宋意不满意了呢？现在想来，是沈遇浅薄了。 “你是不是很难过啊宋意。”沈遇问。 她虽然早看出了宋意的难过，但此时她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了宋意的难过，她痛宋意之所痛，如今还知晓了宋意为何而痛。 这样喜欢的故事，这样崇拜的人物，宋意心心念念准备了四年的角色，却因为她们的孩子，注定要失去了。 “没关系，兴许是我注定没这个缘分。”宋意抿唇，喝了口水挡住神色。 “而且你之前有句话说的挺对，一切意义和价值都是人为赋予的，我们只是演员，这部戏对我的意义并不等同于对观众的意义，我们做好一个演员的本职就够了。” “不过，”宋意话锋一转，指着沈遇的鼻子半真半假地威胁道：“你还是要好好演，选不上的话就别来见我了。” “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演，你说怎么演我就怎么演。”沈遇保证。 这或许是她唯一能让宋意不那么难过的办法了。 夜风从窗口刮进来，吹过沈遇又吹过宋意，风把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填满，独属于个人的气味分子在空气中做着布朗运动，最终水乳交融。 “你冷吗，宋意？”沈遇问。 宋意点头，江城的夜终于是凉下来了。 她以为沈遇会去关窗，没想到沈遇竟然起身，抱住了她。 宋意迟疑了片刻，回抱上沈遇，闭上眼睛感受着怀里的温度。 沈遇此时给人的感觉和她的信息素一模一样，令人安心的小木屋里，炉火烧得正旺，隔绝外面的风雪交加，屋里干燥的暖风中隐隐带着玫瑰香。 第47章 经纪人的质问 沈遇找宋意要了老版《女将》的碟片拿回她的江景豪宅里看, 房子的软装已经全换过一遍，沈遇砸了重金搞了把原主人的书房改装成了影音室, 厚重的窗帘一拉妥妥的沉浸式体验。 十几年前的片子别指望有多好的画质, 当时花了大价钱的特效现在看来也显得廉价落后，但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足够动人，演员的表演足够让人代入, 沈遇看得心潮澎湃，在昏暗的影音室里哭得稀里哗啦。 门铃就是这个时候被摁响的, 沈遇吸了吸鼻子, 从安保视频中可以看到外面被小区门口被拦下的安嘉禾，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细雨，安嘉禾的表情在冷风冷雨中看着着实不善。 “请她进来吧。”沈遇隔着视频对保安说，嗓子喑哑带着刚哭过的痕迹。 几分钟之后, 安嘉禾终于从小区大门来到沈遇面前，身上带着江城一夜深秋的寒气，开门瞬间，湿漉漉的穿堂风扑面而来。安嘉禾脱下身上吸饱水汽明显手感变重的大衣，室内恒温的暖风没去驱散一点她脸上的铁青。 那看来不是冻的。 “怎么了安姐, 也不提前说一声, 跟来查岗似的。”沈遇是想活跃气氛的，但可惜喑哑带着哭腔的音色毁掉了她发挥不稳定的幽默感, 安嘉禾不接茬，沈遇的话咣当一下掉在地上，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怎么了啊安姐, 谁又惹你了？”沈遇试图嬉皮笑脸重新缓和气氛。 安嘉禾抬眼默默地看了沈遇一眼, 还是不说话。 压迫感一下子重起来了, 沈遇直觉不妙, 但她在一秒钟之内迅速回忆了一波自己近期的表现，实在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她老老实实像蹲监狱一样窝在剧组里，没泡吧没喝酒，除了剧组就去过医院，而且马上要去争取下一个无缝衔接的服刑机会，根本不可能惹安姐生气啊。 “是因为我私自买房？”沈遇试探着问。 “这房子我自己出钱买的，没走公账，单据我也看了没什么问题，我觉得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我住在哪影响不大吧？”沈遇嘀嘀咕咕道。 沈遇买房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安嘉禾，她换了新住址肯定得告诉经纪人，无非早晚的问题，她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离谱，安嘉禾不至于专门上门兴师问罪吧。 “你爱在哪买房在哪买房，你就是买楼呢我也不管你，沈遇你再想想，你有什么事没告诉我？”安嘉禾问。 安嘉禾和沈遇的组合并不想圈内常见的强势经纪人和弱势艺人那样，一来安嘉禾自己的性格早已被打磨得佛系，而来沈遇的家世在那也不是肯让人揉圆捏扁的，她们两个多数时间都是玩闹一般有事好商量，安嘉禾甚少摆出这样一副管教的面孔。 “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事，安姐最好不要跟我打哑迷。”沈遇的混球脾气也上来了，她自认没惹到安嘉禾，所以底气足得很。 “宋意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安嘉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句话。 “啊……这……”沈遇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 安姐怎么知道的？她都知道了，那还有谁知道了？未婚先孕，对于一个Omega女明星来说可绝称不上好新闻。 “安……安姐，你听谁说的？”沈遇紧张起来，做小伏低眼神四处乱飘。 这在安嘉禾眼里，更像是坐实了沈遇做贼心虚。 “你怎么能那样对人家宋意呢！宋意是你能随便玩弄的吗？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安嘉禾痛斥。 她……倒是想负责，宋意也得让她负这个责任 “不对，我都被你气糊涂了，谁你也不能随便玩弄啊！” “我原本以为那天你是跟哪个玩咖你情我愿的，结果竟然是宋意，你敢跟我说你不认识宋意？”安嘉禾质问。 “我……我喝醉了，我真的连脸都记不清了，我第二天真想不起来了。”沈遇委屈道。 “想不起来？”安嘉禾的声音陡然拔高，“你和宋意天天一起拍戏，她那张脸天天在你眼前晃，你还能想不起来？” 安嘉禾深吸一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办吧？” “怎么办……”沈遇垂着眼眸，视线亳无目的地落在两人中间的地板上，安嘉禾提的这是她的伤心事。 “怎么办要看宋意，她想怎么办我就怎么办。”沈遇说。 什么叫宋意想怎么办她就怎么办？安嘉禾从沈遇这句话里咂摸出点耐人寻味的滋味来，她这个令人头疼的艺人似乎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安嘉禾坐下来，问：“什么叫宋意想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宋意现在想把孩子生下来，你没意见？” 她当然没意见，沈遇现在想起她当时为了孩子“奋不顾身”去拦宋意车的样子自己都一阵害臊。 “我当然没意见，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来到这世上，但经受生育之苦的是宋意，她决定留下孩子才是重要的，我的意见不能改变任何事。”沈遇把当时宋意的原话复述给安嘉禾。 安嘉禾眯起眼睛，越发觉得不对劲。 沈遇有这么好说话？别的Omega创造机会和她独处的时候，她可表现得跟对O过敏一样。 “你跟宋意相处了几个月，你现在还视她为眼中钉吗？”安嘉禾问。 “谁视她为眼中钉了！”沈遇下意识反驳。 嗯，前后态度迥异，安嘉禾越发怀疑自己发现了大问题。 “我那是……那是在意她……虽然方式可能不太对，表达可能容樱花落海洋易引起歧义……”沈遇扭扭捏捏道。 “哈，那可太歧义了。”安嘉禾冷笑一声。 “我就说你为什么一直盯着人家不放，按说宋意跟你也没有竞争关系，但是宋意一有风吹草动你比谁都紧张，我就说我跟你八卦宋意可能得罪了评委的时候你耳朵竖得比兔子都高。” “早有预谋？”安嘉禾问。 “不是！没有！怎么可能！”沈遇激烈否认。 安嘉禾怎么把她说的跟喜欢谁就要欺负谁的小学生一样，她以前就是故意招惹宋意跟宋意对着干的，她敢作敢当！ “你就说吧，你喜不喜欢宋意？”安嘉禾问。 “……喜欢。”沈遇肩膀垮了下来。 “嘶，”安嘉禾翘起二郎腿，“我就不明白了，总不可能讨厌着讨厌着忽然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你以前跟宋意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一下子看开了？” “也不算深仇大恨，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沈遇陷入沉思。 这是她第一次跟人说起那段过往，事关沈遇成长过程中最让她后悔的过错，也事关宋意的身体缺陷。 沈遇小的时候远比现在更加顽劣，仗着身边所有人都喜欢她就四处胡作非为，她以为是她讨喜，其实现在想来有些人不过是在忍耐。 那天她抢了宋意的体检报告，其实在宋意回来之前班里就隐隐有传言，她并不太明白那些人说的意味着什么，她当众宣读的体检报告她也看不太明白，只是隐隐觉得能坑宋意一把，她以为那就跟她平日里四处撩闲差不多。 但是她一回头，看见宋意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她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过分了，她闯大祸了。 她回家跟家长说了，果不其然一顿毒打，老师让沈遇顶着家里揍出来的乌眼青在全班面前念检讨，但是那天宋意没来上学，她没听到也没看到。 沈遇被拎着去宋意家里上门道歉，碰了一鼻子灰，宋意根本不理她，事后还找人打断了她的腿。 “该！你活该！”安嘉禾愤愤不平。 “所以呢？你还有脸继续找宋意的麻烦？” “我被打到住院，伤筋动骨一百天诶。”沈遇习惯性炸毛，说着说着，声音又弱了下去，“我那时候又不懂事。” 是啊，那时候不懂事，现在懂事了，却没有时光机让她回到过去。 “本来我觉得扯平了的，那时候老师为了让我和宋意和好，专门让宋意帮我补习功课，临近考试我缺了一个多月的课，我就拿宋意的笔记学，然后我挂科了。” “她整我，笔记是错的。” 沈遇露出一个苦笑，“我和她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你！你你你！”安嘉禾指着沈遇的鼻子你了半天，最后气得下半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唉！”安嘉禾重重地叹了口气，“幼稚！” “是啊，幼稚，我又不是生下来就二十五岁。”沈遇神情恹恹的。 长这么大，她听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这么不成熟”、“你怎么这么幼稚”，她也想要变得成熟变得不幼稚，但宋意这样的人始终比她早熟，她拍马也赶不上宋意。 她已经很努力了。 每次她觉得自己又成熟了一点，在旁人眼中都是不够看的，这个旁人，现在主要指宋意。 “那你现在跟宋意说开了？和好了？”安嘉禾问。 “没说，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说什么说，她都不计较了，我还上赶着说什么。”沈遇揪着沙发上的流苏穗穗，一下一下地揪。 “那你们现在算什么关系啊？孩子都有了，打算认真在一起了？”安嘉禾问。 “我不知道。” 说起这个，沈遇难过得都要滴水了。 “我想要和她认真在一起，但她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思。她孕期信息素不稳定，定期需要我帮她安抚，我可以上的她的床，仅此而已。”沈遇说。 “仅此而已？！”安嘉禾简直要吐血。 只走肾不走心，各取所需，这种鬼话向来都是Alpha骗Omega时候说的，说白了就是想白嫖不想负责罢了，但宋意和沈遇这边她完全看不懂了。宋意潇潇洒洒用完走人拔X无情，沈遇在这跟个小媳妇一样期期艾艾地数着她爱我她不爱我，恨不得把沙发穗穗薅秃。 反了，完全反了！ “我想，我得去见一面宋意。”安嘉禾说。 “你去见她干嘛呀，你别去！”小媳妇沈遇果然拦着不答应。 “早知今日你当初干嘛了？”安嘉禾冷哼一声，“我得替你擦屁股去！”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劝说 一眨眼就到了周日, 沈遇试镜的日子，听说韩青山脾气古怪眼界奇高, 虽然沈遇向来自信, 但临到头来，还是莫名地有些紧张。 或许让沈遇紧张的原因不光是韩青山，还有和她同乘一辆车的陈念。 陈念美其名曰看望老朋友, 顺路捎沈遇一起过去，但陈大经济一照面就明晃晃摆在脸上的坏情绪让沈遇如坐针毡, 她能明显感觉到陈念身上散发出的不喜欢她的味道。 “不用麻烦了, 我自己去就行。”沈遇当时是这样说的。 “你确定吗？”陈念反问。 趾高气昂、眼高于顶，让沈遇憋屈不已，又无可奈何。 看往老朋友是假，看着她是真, 沈遇其实能get到陈念的想法，陈念并不了解沈遇，甚至并不算得上认识沈遇，就因为宋意的关系推举沈遇去韩青山那里试镜，她当然要在旁边看着, 既是看看沈遇的深浅, 又给《女将》剧组传达一种信号： 沈遇是陈念带来的人。 “眼珠子乱转，在胡思乱想什么？”车里陈念忽然开口。 她膝头摊着笔电, 十指在键盘上翻飞，不知道在处理什么紧急的公务，头都不抬, 也不知道哪知眼睛看见了沈遇眼珠子乱转, 突然出声吓得沈遇差点原地弹起来一头撞上车顶。 “你在想为什么宋意不来对不对？” 陈念把笔记本合上跟沈遇对视, 目光极冷, “不敢和我单独相处？” “没有没有。”沈遇疯狂摇头，同时在心里敬佩宋意竟然能这么个大魔头相处下来。 “我没有宋意那么好骗，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沈遇，我一点也不喜欢你，相反，我很讨厌你。”陈念说。 就这么个玩意，拐跑了宋意？ 话音落下，车子停稳，沈遇一行到了试镜的场地，沈遇收住话头，从车上下来，脸上带着温柔大气的微笑，冲着小跑过来帮她开车门的导演助理微笑。 沈遇从另一边出来，跟着陈念亦步亦趋，隐约能听见身后的细微的议论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她的。 感觉像在吃软饭。 试镜的条件比不上正式拍摄，一群人围在房间里中间空出一片地方就是演员的施展空间，没有道具辅助也没有对手戏演员，全凭无实物表演打动挑剔的导演。 沈遇在韩青山面前站定，深吸一口气，韩青山鼻梁上的玳瑁框眼镜反射出沈遇的脸，老实说沈遇长得太灵动了，看着就是娇生惯养的，跟角色算不上贴脸。 韩青山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陈念，他印象里这位陈大经纪手里的艺人不是这个，怎么换了个人来？ “开始吧。”韩青山说。 沈遇一瞬间变脸，她痞里痞气地舔了舔虎牙，抬手满不在乎地蹭掉了嘴角并不存在的血迹，扬着头一脚踹出去，然后居高临下看着地面。 “你要上哪去？”沈遇问。 她俯下身，掏出枪顶着想要爬起来的人的脑门，“这么着急给别人当狗？” 沈遇的站位正面对着韩青山，她眼神里嘲弄不屑下面隐隐露出来的那一点怜悯让韩青山突然坐直了身子。就一点点怜悯，没有不行，多了不对味。 剧本中这一段是辛哲沿途收编的败兵流寇打算逃跑被她抓了个正着的那一幕，这些蝇营狗苟的小动作辛哲看得门清，她曾经也是阴沟里臭老鼠一样的存在，她早就料到这些人不肯跟她一起拼命，当面应承只为骗一口饭吃，逼急了反口就会咬人。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在辛哲眼里如同透明的一样，也不知道脱离了这只游击队武装的保护，他们走不出这片深山就会被敌军射成筛子，这些人眼里没有国家危亡，只有下一顿还能不能吃上半个杂粮馒头。 这就是她守护的人，这也是组成她们这支队伍的人，老班长牺牲前教给辛哲这句话，她把这句话刻在了心里。 但并不妨碍，她看上去依旧是个混不吝的恶人。 沈遇提着那人的衣领把人拎起来，在他眼睛里凶光闪过的前一秒避开致命部位，劈手夺下那人藏在手里的军刺，利落地掌心转了个圈，尖端向前，眯起眼睛瞄准那人脆弱的喉管。 “出手要快，心要狠。”她教训道。 因为出手不快心不狠的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门口，陈念站在工作人员身后，抱臂审视着沈遇的表演。因为角度问题，很多沈遇精心设计的表情细节她并不能看到，她好的演员在表演时身上有一种沉浸其中的气场，仿佛她和周围无关人等处在不同的维度，导演说了开始之后，她就不是她了，站在镜头下的就是角色本人，这种差别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也能让人感受到。 宋意说的没错，沈遇的确有两把刷子。 当然，也不排除这一段是宋意手把手教出来的，因为她给人的那种苍凉感，在宋意很多角色身上都有差不多的韵味。 * 江城老房子，宋意正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 房门终于被人敲响，她起身开门，面前是笑颜如花的安嘉禾。宋意侧身让安嘉禾进来，给安嘉禾倒了一杯早就准备好的花茶。 提前两天，安嘉禾规规矩矩地跟宋意发消息提议见面，她说她从陈念处听说了宋意和沈遇的事，想当面和宋意谈谈。这个当面，安嘉禾就定在了沈遇去试镜的那一天。 沈遇不在，而陈念要陪着沈遇去试镜，宋意孤身一人四下无援，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 安嘉禾进门，克制地夸赞了宋意家里的布置，喝了口暖身的花茶给出高度评价，成功让宋意心里给她多了一条评价： 笑面虎。 “关于孩子的事，我听说了，毕竟是一条生命，而且影响到你和沈遇两个人的前途，我认为我们应当坐下来好好谈谈，你觉得呢？”安嘉禾问。 宋意点头。 还什么你觉得不你觉得，她都已经找上门坐下了，都已经开始谈了，还什么你觉得？ 安嘉禾低头抿唇，盯着手中茶杯里上下浮沉的茶叶，抬眼看向宋意，然后忽然把茶杯搁下，起身给宋意鞠了个躬。 宋意：“？” 这什么操作？ “安姐，你这是……” “我先替沈遇那家伙道歉，她如果用喝醉了搪塞你，那我必须得告诉你，完全醉酒的Alpha没有标记Omega的能力，她就是在找借口。”安嘉禾说。 宋意扶起安嘉禾的手一顿，这个安姐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件事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她的错，我无法也无意帮她开脱，而生育给你带来的生理和事业上的损失，她无论怎样也无法弥补。”安嘉禾继续说。 “其实……我也没有要她弥补的意思。”宋意迟疑道。 “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有一定要她负什么责的需求，留下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需要您这样做。”宋意笑道。 她的孩子，她自己生自己养，到底关这人什么事？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安嘉禾顿了顿，道：“我从沈遇那里了解了一点你们的过去，沈遇这孩子从小就顽劣不成熟，给你带来了很多伤害，我知道你选择留下这个孩子一定不是因为看中了沈遇这个人，甚至沈遇还得到了去韩导面前试镜的机会，怎么看都是她占了大便宜，我身为沈遇的经纪人腆着脸来找你，你肯定在想，我这个没本事的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只是觉得，Omega本来就不容易，还带着孩子，只会更加艰难，沈遇就算再不是个东西，她的心多少也是向着你的。” 安嘉禾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一刻也不错眼地观察宋意的神色，见宋意没有露出明显的厌恶或者轻蔑，她这才把后半句话问出来：“那你呢，你讨厌沈遇吗？” 讨厌吗？曾经肯定是讨厌的，但现在，似乎也称不上。 “我和沈遇，相处还算愉快。”宋意说。 说到相处愉快，宋意勾起唇角，脑海里难免闪过沈遇身上好闻的味道，以及在某些夜里深得她心的表现。 宋意的表现给安嘉禾大吃一颗定心丸，她感动到泪目。 瞧瞧！什么才叫格局，什么才叫气度，沈遇小时候那么过分，宋意都能既往不咎！沈遇究竟上辈子积了多大的德，这辈子才能机缘巧合遇到宋意！ 她还在家里扭扭捏捏，遇上这样完美的Omega还不打直球？她难道不怕别人趁她在家薅沙发穗穗的功夫把她老婆拐跑了吗！ 安嘉禾在心里叹了口气，打算撸起袖子亲身上阵，帮她不成器的艺人进行一些直球操作。 “孩子的成长最好双亲俱全，宋老师的事业正在上升期，生个孩子已经算是断了口气，等孩子生下来头几年尤为难带，那时候必然需要家里有A才能放心回归事业……” “为什么一定是A？”宋意打断了安嘉禾的美好畅想。 “一般来讲，同等条件下我倾向于Omega育儿嫂，但如果幼儿教育专业性更好的话，我也可能选择Beta育儿嫂。” “但恕我直言，Alpha干这行的，有点少见。”宋意礼貌地笑了笑，满脸都写着婉拒了哈。 安嘉禾：“？” 谁说育儿嫂了，她明明在说沈遇！ “那……宋老师对一起照顾家庭的伴侣有没有什么打算呢？”安嘉禾笑着问。 “近期没有结婚的打算。”宋意直白道。 安嘉禾的笑都要撑不住了。 “您是替沈遇问的吧，放心，这一点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宋意一脸了然，她终于明白安嘉禾兜这么大的圈子是为什么了。 “孕期因为信息素的关系，我们可能会定期见面进行一些安抚，我们俩对这种双向开放彼此不做束缚的关系都接受良好，等到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不需要信息素了，这种关系也可以自然解除。” “我和沈遇都觉得保持现状挺好的。”宋意说。 安嘉禾：“！” 安嘉禾目瞪口呆，用尽全力保持面上冷静，在心里破口大骂：“沈遇个大傻子！” 安嘉禾拎起茶杯一饮而尽，依旧无法平复心里的惊涛骇浪，她把空杯子放下在宋意家客厅里踱步，满脑子都是“我和沈遇都觉得保持现状挺好的”。 挺好的？？？ 沈遇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宋意提出这种提议就应该坚决地拒绝，顺势就可以倾诉自己的爱意了，她怎么能答应下来呢？ 床伴，那和女朋友可是两个概念，以后就是想要走心也会被宋意怀疑当初答应得这么痛快，本身就是那方面过于开放的人，很容易被人质疑她的真心到底值多少钱。 安嘉禾一想到沈遇听到自己要来见宋意如临大敌地叮嘱安嘉禾这不能说那不能说的模样就头疼，沈遇自己不敢挑明这份喜欢，也不敢让安嘉禾帮她挑明，只知道一味的逃避，想着有孩子牵绊着两人，宋意总归会看到她的一颗心。 哈，简直愚蠢！ 牵绊太重、牵绊太久，另一方总会迫不及待地想摆脱，宋意或许不会明说，但她看着宋意几次三番想把两个人中间的牵绊斩断，到时候她可能自己就先放弃了。 这种道理，没经历过的纯情小蠢A果然是不会懂的。 安嘉禾长叹一声，没想到她就领一份经纪人工资还要帮富二代追妻，而且这个富二代自己一点力不出还要帮倒忙。安嘉禾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人留住最重要。 毕竟沈遇如果真的替宋意进组拍戏，少说又是几个月，异地的不确定性太大，沈遇连个吃醋的立场都没有。 “宋老师，我前几天见了沈遇一面，她买房的事你知道吗？”安嘉禾眼珠一转，又回到宋意面前坐好。 “怎么？您也想劝我搬过去住？”宋意反问。 看来沈遇是劝过了，但是没关系，沈遇那个傻子懂个锤子劝人。 “我知道你介意什么，你不喜欢那种地方对不对，没人情味，冷冰冰的，我也不喜欢。”安嘉禾说。 宋意点头。 “再者，沈遇的房子你住着，那两个人之间的边界在哪就说不清了，是不是？” 宋意再次点头。 “你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我很喜欢，我曾经在这种老旧小区住了很多年，街坊四邻都认识，想买个早餐楼下就是炸油条的。”安嘉禾微笑，脸上浮现出些许追忆的神情。 安嘉禾确实是住过老旧小区的，当时她兜里多余的半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和人合租，一居室打隔断住能六个人，一个月房租放到现在还没她一顿饭钱贵。 多少年前的事了。 “但是你不能否认，这种地方适合生活，却不适合明星生活。” “今天沈遇去试镜，你也是不放心的吧，毕竟她那家伙确实不靠谱，接这个本子也不情不愿的，谁知道她会不会当着韩导的面故意耍赖，或者韩导批评两句她就先撂挑子。” “但是你没去，因为什么呢，你怕被人看出来。” “你怀孕了宋意，这个孩子生来就会被各路媒体盯着，被各种人揣测着，被各种视线打量着。” “你要保护好她，至少要等她再大一点，自己能决定要不要成名上镜。” 安嘉禾说的全都切中一个年轻母亲的心，层层递进，宋意听进去了。 “我会考虑搬家的。”宋意说。 安嘉禾点了点头。 “我一个陌生人上门，一路上通行无阻，甚至我找门口聊天的婆婆随便打听了一嘴，她们都能告诉我你一个人住。” “宋意，你住这里确实不安全。” 宋意抬眼看向安嘉禾，安嘉禾太熟悉这种视线了，她有太多和三教九流谈判的经验，这是态度松动的标志。 “沈遇要是进组了，她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她刚住进去没几天，能清得像没住过一样干净。” “她进组几个月，你可以慢慢找房子，找到了再搬走，大不了付她几个月房租。” “这没什么问题宋意，她该帮这个忙的。”安嘉禾轻声说。 宋意咬着下唇，思绪成功被安嘉禾带着走，她从前不觉得，但这几天沈遇走了没人做饭她重新回到点外卖的生活之后，虽然每次都让外卖员放门外即可，她也确实比从前悬心了。 “我可以跟她签短租合同。”宋意说。 “对。”安嘉禾一拍大腿，眉开眼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11 22:00:00~2022-10-18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琪 4个；泽北 2个；拾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奇遇 40瓶；世界第一圆头小猪芋圆 30瓶；63109496 12瓶；月怜`雪、好麻烦、肆行、公爵、一花 10瓶；TiAmo、shanedong、oukahin 5瓶；初心不忘、心动?心痛 4瓶；阳Yy 3瓶；为什么不能改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房东和房客 沈遇果然通过了试镜, 韩青山对她的表演很有印象，一个电话打到了陈念手机上来通知她, 在拍摄这部戏期间, 陈念几乎成了沈遇的代理经纪人，导致沈遇的正派经纪人整日无所事事，把精力全用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比如现在, 安嘉禾正和陈念隔着视频会议对峙。 也不能算作对峙，毕竟这俩人之间的气氛远称不上剑拔弩张, 只是自打宋意告诉了陈念安嘉禾来访和房子的事之后, 陈念觉得安嘉禾跟从前相比，气场锐利了很多。 “你怎么会想出让宋意租住沈遇的房子这种昏招呢，这简直不像你。”陈念说。 “那请问，我是什么样呢？”安嘉禾问。 隔着十年的悠悠岁月, 当初那个一脸关切的围在陈念身边，那个一脸狠厉把陈念护在身后的年轻小Alpha好像不见了，在万丈红尘里摔打了一圈的安嘉禾，在考虑事情时已经不会把十年前的学姐放在第一位了。 这很正常不是吗，安嘉禾和她现在代表的是不同的利益, 她们天然会存在分歧, 陈念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介怀什么。 可她就是介意。 她把这种介意，理解为自己对沈遇的不认可。 “我承认沈遇或许演技不错, 但我不认可她这个人，我不希望她离我的艺人太近。”陈念冷着脸说。 “可是她们一起孕育了一个孩子，这是甩不开的牵绊, 是两清不了的。”安嘉禾微笑。 微笑之下, 桌面挡着的地方, 安嘉禾的手已经握成了个拳头。 她希望沈遇能和宋意修成正果, 这里面不光是身为经纪人对自己艺人的美好祝愿，还掺杂着点不能见光的移情效应，她错过的事情，不希望沈遇再错过。 “如果学姐觉得临时租房不好，那就尽快帮宋老师看看新住处吧，如果是我的艺人的话，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同意她住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安嘉禾说。 虽然沈遇自己就不可能看得上那种地方。 “你是在怪我对宋意疏于管教吗？”陈念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曾直达眼底。 “怎么能算管教呢，我们和艺人是平等合作的关系，我从没想过把我的思想观念强加给沈遇。” “哦？”陈念挑眉，“你是在指责我把我的思想观念强加给宋意了？” 安嘉禾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沉默在两个人中间流淌，高清摄像头能捕捉到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并投在屏幕上，陈念咂摸着安嘉禾话里话外的锋利，意外地发现每逢沈遇的事情，安嘉禾都变得让她陌生。 从前一直不肯承认的人情，忽然就用在沈遇身上了，从前一直听话温顺的学妹，忽然就锋芒毕露了。 或许是陈念对安嘉禾的印象有误，一个顶着压力退学和腐朽体制硬刚的Alpha，从底层摸爬滚打靠自己混到现在这样滋润生活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她印象里那个听话温顺的学妹呢？ 陈念捏了捏眉心，她感觉自己累极了。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小安，我不同意。”陈念说。 “艺人自己的感情生活，为什么一定要你同意？”安嘉禾反问。 寸步不让，令人头疼。 “宋意不需要感情！”陈念重重地说。 宋意不需要，她也不需要，感情只会让Omega丧失自我犯错误，她不需要这种软弱的东西。 “学姐，你这是因噎废食。”安嘉禾说。 过往记忆如同长河横亘在两人之间，安嘉禾和陈念都能清晰地回忆起十年前那个血腥味的夜晚，她们在漫漫长夜里惶然狂奔，陈念的泪水砸在安嘉禾的手上，滚烫疼痛。 从那时起，陈念坚信情爱是穿肠毒药，世间的Alpha都是恶人，安嘉禾不知道自己属不属于陈念划定的世间的Alpha的范围，她觉得自己不属于。 她喜欢陈念，陈念在她的眼里就像会闪光一样，可惜闪着光的陈念爱上了别人，不论她怎么反复申述那个Alpha是个混蛋，陈念都死心塌地。 幸好她赶上了，没有铸成大错，她愿意为陈念背负一切，她以为这样陈念的目光能看到她。 不过陈念看是看到了，陈念的目光有愧疚、有悔恨、有急切，但唯独没有情爱。 她觉得自己拖累了安嘉禾，她急切地想要还安嘉禾的恩，这样她们就两清了，她就不必再愧疚不必再悔恨了。 安嘉禾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她的心事没能在那个晚上说出口，往后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学姐，她们两个的事你别管了，我们都不管，让她们自己发展不好吗？”安嘉禾提议。 “这两个孩子和当初的我们不同，她们有足够的底气，不至于被感情伤得鲜血淋漓。” “现在宋意可以请家政阿姨，生完孩子她也可以请育儿嫂，生育的成本完全可以由资本抵消大部分，她身体恢复之后就可以重回事业，你依旧能给她找到顶级的资源。” “那么就让她们两个自己探索探索，不用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合适了就顺势在一起，不合适就分开，你不管我也不管，她们的路让她们自己走。” “可以吗，学姐？”安嘉禾轻声问。 过去的安佳和和现在的安佳和在这一秒神奇地重合，曾经她也是这样对着陈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后再把选择的权利交还给陈念，轻轻地问上一句“可以吗，学姐”。 陈念终于点头，安嘉禾露出微笑，手指悄悄摸了摸木制的桌子腿。 说错了话摸木头，统统不作数。 她当然不会不管，只凭沈遇那个傻子能办成什么事？她要帮沈遇追到宋意，她和沈遇至少有一个要被人爱。 * 同一时间，临江大平层，窗明几净的会客厅，桌上摆着一式两份一模一样的房屋租赁合同，宋意细细地一条一条看过去，然后在最末尾的位置那金尖钢笔刷刷刷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权责划分很合理，价格很公道。 “那个……宋意，你觉不觉得这份合同上少了点条款？”沈遇提起了钢笔又放下，开始扭捏。 “少了什么？”宋意问。 宋意觉得很好笑，这份合同是沈遇拿出来的，就算是安嘉禾草拟的，那也是沈遇一方确认过的，她现在又觉得少条款？少什么条款？ “关于……我什么时候回来暂住？”沈遇眨眨眼，意有所指。 “你还要暂住？”宋意疑惑。 “咳咳咳咳咳！” 沈遇夸张地假咳嗽，带着点情绪，宋意终于灵光一闪明白了沈遇想说什么。 “你是说回来帮我做安抚？”宋意问。 沈遇气鼓鼓地点头。 沈遇这家伙很奇怪，明明是Alpha，在AO之间那点事上总是那么避讳，明明真到了床上也不见得放不开，宋意不明白她一到大白天就装纯是个什么毛病。 “你尽量争取每周末回来一次，如果韩导不批假你就找不拍夜戏的晚上溜回来，反正就在江城，你当天来当天走也来得及。”宋意说。 每周一次，是个好消息，但是当天来当天走，沈遇又开始觉得自己是宋老板买下来凑趣的玩意儿了。 “宋意，连夜回去太累了，开夜车很辛苦的……”沈遇开始示弱，她发现宋意有时候挺吃这一套。 “凌晨开车更累，人一天中最困的时间大概就是凌晨五点钟，而且我听说韩导最喜欢不到六点就把人喊起来拍戏。”宋意微笑。 沈遇一僵，她还没跟一眼看上去就这么严厉的导演合作过，她接戏都是看眼缘的，韩青山明显不合她的眼缘，总感觉拍这部戏她要大吃苦头。 “这点小事，我们自己商量就行了，不宜写进合同里。”宋意说。 沈遇的反应让宋意下意识弯起唇角，她把沈遇的那份合同往对面推了推，催促沈遇赶快签字。 沈遇嘟嘟囔囔，最终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她是不知道合同不能写这种事吗？她还不是给宋意动不动扫地出门给搞怕了，想要个保证而已。 这个冷心冷肺的无情女人！ 沈遇签名的最后一笔拉得老长，透着股不清不楚的怨气，宋意装作没看到，开开心心地把合同收起来。 “什么时候入组？”宋意问。 呵，这就开始赶人了？ “下个月六号。”沈遇说。 她没想到这么快，整个《女将》项目先前一拖再拖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现在终于落地开始实施了，就像后面有狗撵着一样一路狂奔，连喘口气的时间都不给。 “我不想去剧组。”沈遇踏着肩膀小声委屈道，“至少不想这么快。” 宋意看着沈遇，突然幻视自己的孩子将来到了上学的年龄赖在家里不愿意去学校的模样，她一阵恶寒，赶紧把脑子里的蠢念头甩出去。 宋意走到沈遇面前敲了敲桌面，提醒沈遇：“你该收拾行李了，别总留到最后关头丢三落四的。” 沈遇抬头，宋意站在自己面前，视线平视过去正好能看见宋意微凸的小腹，这几天宋意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些，她缓缓伸手轻轻贴在宋意的肚子上，感受掌心有没有来自孩子的动静。 可惜，没有。 沈遇自嘲地弯起唇角，胎动也不是时时刻刻想要就要，她轻柔地在宋意的肚子上落下一吻，小声说：“又要再见啦，你要乖乖的，宝宝。” 沈遇的发质软而服帖，头顶的发旋长得标志而可爱，宋意看着沈遇亲吻自己和孩子，不知道怎么就心念一动，再清醒过来时，她已经揽住了沈遇的脑袋。 沈遇毛茸茸的脑袋在宋意身上蹭了蹭，甚至还嗅了嗅，像个恋家的大狗狗一样。 “沈遇，你想不想……”宋意对沈遇发出了成年人的邀约。 沈遇抬头，目光灼灼，盯着宋意花一样的唇瓣，忽然就贴上去辗转。 沈遇一把抱起宋意，一手垫在腋下一手揽住腿窝，宋意攀着沈遇的脖颈整个人贴在她身上，沈遇快步往主卧走去。 一张足够柔软足够大的床，房客宋意在房东沈遇的陪同下，开始试睡。 第50章 偶像 沈遇进组的日子说来就来, 甚至为了宋意能够提前入住豪宅，沈遇被迫欣然提前打包去了剧组租下的酒店。 “早点去, 勤学多问, 争取给导演留下个好印象。”安嘉禾说。 “到了韩导的剧组就不要总想着偷懒打游戏了，记得每天晚上给我打视频，我要跟你对戏, 每一天的戏都必须提前准备好，我会检查。另外, 把你的游戏机留下。”宋意说。 沈遇：“……” 陈念：“……” 陈念亲自开车把沈遇送去了剧组, 宋意都很少有这样的待遇，经纪人只负责前期接触，真正拍戏的时候，宋意带着个助理就自己进组了。 现在, 陈念的车后备箱里装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清晨的公路上甚至氤氲着晨雾。 片场有点远，路程这么长，总不能一路无话，可是陈念板着脸, 让沈遇不知道怎么开头, 只能无数次欲言又止，然后心虚看天。 “会不会不服气？”陈念终于开了尊口。 可惜沈遇没懂。 “什……什么？”沈遇问。 陈念叹了口气。 “你原本没想着演这部戏的对吧, 我看了你的履历，这部戏不是你的风格，而且你拍完一部戏之后会有大概三个月左右的完全空档期, 应该是你习惯的工作节奏。” “现在不仅逼着你演, 还要你按照别人的风格演, 像小学生一样每天晚上给宋意检查作业, 你会不会不服气？”陈念把话挑明了。 “有点。”沈遇低头轻笑，“但不多。” “宋意想让我演，我就演呗，你可以当我在讨好她，我确实在讨好她。” 没有别人在场，沈遇不怕暴露自己臭不要脸的舔狗属性，她现在已经明确感知到了陈念对她的敌意，她无法让陈念对她改观，她也无需陈念改观。 果然真诚是最大的武器，陈念从后视镜里盯了沈遇一眼，长袖善舞的陈大经济身边都是一句话里埋八百个心眼子的老狐狸，沈遇这种明摆着不要脸的她还是第一次见，陈念准备好的后续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那你好好表现吧。”陈念最终说。 “我看你的试镜那天的表演有很重的宋意痕迹，她手把手教的？”陈念换了个话题。 “那倒也不至于，我又不是个纯新人。”沈遇笑道。 陈念皱眉，宋意身上有一种让她欣赏的荒凉感，在圈内是独树一帜的气质，她不怕被人模仿了去，因为气质不是那么容易模仿的，如果不是宋意手把手教的，那沈遇从哪里学的？ 总不至于是夫妻相吧。 陈念被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逗得想笑，虽然答应了安嘉禾不再插手两个年轻人之间的事让她们自己摸索，但陈念对宋意的审美完全有信心，宋意必不可能看得上沈遇这样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 “嗯，可能是潜移默化地影响吧。”沈遇在认真思考陈念的问题。 “其实我仔细研究过宋意所有的作品，去试镜前又特意重刷了一遍，她真的是我见过最努力的演员，我会忍不住想如果是她的话，她会怎样诠释这个角色。”沈遇说。 这下陈念是真的诧异了，沈遇竟然真的会思考如何代入宋意的习惯去表演，相当于自主地把自己的灵魂从表演中抹杀，真的会有演员愿意这样做吗？ “你还真是……不喜欢表演啊。”陈念只能这样感慨。 片场出现在前方，沈遇来得太早了，入目一片冷清。 陈念停下车，任由沈遇自己把行李一件一件从后备箱里搬下来，她是Alpha，又是陈念不喜欢的后辈，陈念当然不可能帮沈遇搬行李。 剧组工作人员也没想到，传闻中向来得过且过吊儿郎当的沈遇竟然会提前赶过来，当有人出来接应的时候，沈遇已经满头大汗地把所有行李都卸下来推着走了大半的路了。 大包小包，一步一个脚印，看着沈遇一头扎进冷清的片场，陈念竟然奇异地萌生出来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小孩上学赶考的错觉，她当机立断回到车上掉头离开，她才没有沈遇这么大的熊孩子。 片场，沈遇扛着行李，礼貌谢绝了出来迎接她的瘦小Omega的帮忙，手臂绷紧时肌肉线条格外清晰，这也是她一直引以为豪的一点。 嘘—— 一道口哨声在她身后响起，沈遇花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身强体健顶天立地的Alpha，居然也有被人吹流氓哨的一天。 沈遇转身，看清坐在她身后高台上吹口哨的流氓，一阵风吹气她垂在脸侧的长刘海，发丝中掺杂着灰白也不知是挑染还是岁月自然老去的痕迹，眼角时光留下的刻痕没有愁怨反倒增添了她的洒脱自信，视线交汇时的一个挑眉让沈遇手脚发软。 行李叮铃咣当掉了一地。 “叶筝？”沈遇试探着问。 叶筝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对沈遇眨眨眼，视线暧昧地扫过沈遇的小臂，一路到指尖，她勾唇浅笑，风情万种。 “对，是我，你是哪家小朋友？”叶筝问。 “叶筝！！！”沈遇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原地跑三圈。 “天哪叶筝前辈，你怎么会在这？”沈遇和她那些见到蒸煮只会尖叫的粉丝几乎一模一样。 “我在剧组当顾问，你呢？”叶筝问。 叶筝是老版女将的扮演者，剧中一把蝴蝶.刀耍得让沈遇捂着心跳尖叫，戏外也放浪形骸潇潇洒洒，至今未婚没有固定伴侣，堪称最离经叛道的Omega。 “我……我……我演辛哲。”沈遇初见偶像，话都快不会说了。 叶筝笑了，“那你可有的受了，小朋友。” 叶筝比沈遇大了将近二十岁，她不像一般女明星一样拼命砸钱护肤保持所谓的少女感，她喜欢运动，热爱户外，甚至还有几年痴迷极限运动，一张脸沐浴着大自然的风霜雨雪，自然而优雅地老去，岁月在她的皮肤上留下痕迹，但她的眼神却灵动一如往昔。 她叫沈遇小朋友，虽然年龄差确实挺大，但娱乐圈的论资排辈一般都以姐妹相称，除非是公认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一般不会在称呼上差出一整个辈分来。 剧里老版《女将》播出十几年过去了，叶筝的魅力不减反增，时光给了大美人醇酒一般的越陈越香的韵味，让沈遇被人占了口头便宜还晕晕乎乎。 入组的第一天，忙碌、新奇、惊喜重重。 晚上，沈遇收拾妥当洗完澡之后迫不及待地打通了宋意的视频电话，宋意那边的背景已经是沈遇豪宅的主卧了，床上三件套被全换了个遍，卧室的灯光似乎也有变化，沈遇床头的抱抱熊不见了踪影，看上去变动颇大。 但沈遇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些了，在宋意接通视频的第一时间沈遇就激动地趴到镜头前呐喊： “宋意，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宋意下意识往后靠，摘下耳机换成功放，揉了揉自己忽然间饱受摧残的耳朵，眉头皱成一团。 “你见到谁了？”宋意问。 “叶筝！！！辛哲将军！！！”沈遇激动到胡言乱语。 “韩导请了叶筝来当顾问，我的天呐她好好看，她怎么比十年前还要好看了！” “啊，我好爱她！”沈遇激情表白。 宋意愣住，在沈遇说出叶筝的名字时就愣住，她完全能懂沈遇的意思，无关情.欲、没有AO之分，毕竟谁能不爱辛哲将军呢？ “叶老师……”宋意下意识攥紧了手机。 打从十年前她第一次看《女将》，她就喜欢叶筝了，越了解这个人，她越喜欢，她是因为叶筝才选择当演员的，在同龄人尚且懵懂不知道自己将来去向何方的时候，她就决定了要做一个像叶筝这样酷的Omega。 没有牵绊，一心追梦，随心所欲，永远年轻。 “哈哈，难以想象，我竟然要跟叶筝老师一起共事了，今天还是叶筝老师主动跟我打得招呼，以后拍戏的时候她还要指导我。” “啊，谁爽死了，我爽死了。”沈遇在床上翻了个身，手机被她留在原处，摄像头朝天，宋意那边只能看见白花花的一片天花板。 “沈遇。”宋意叫她。 沈遇又翻回来，捧起手机，乐得见牙不见眼。 “羡慕吧？嫉妒吧？”沈遇问。 宋意点头，真心实意道：“我甚至都开始后悔了。” “别怕，也不看咱俩啥关系，我能忘了你吗？”沈遇戳了戳屏幕上宋意的小脸，心里美得冒泡。 “我明天就去给你要签名，让她给你To签，你有什么想签名的东西你寄过来，我一并拿过去给你签。”沈遇说。 “嗯。”宋意有点感动。 虽然说出来有些难为情，她都二十五岁了，和叶筝是同行，进入演艺圈也好几个年头了，竟然还像个中学生一样真情实感地追星，可谁让她崇拜叶筝崇拜了十年了呢？ 现在叶筝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沈遇架起了她和偶像之间的桥梁，像是十年的光阴一下子被压缩，她仿佛又一次坐在了自己卧室那个旧影碟机前面。 “我有一点老周边，你等我给你寄过去，麻烦你让叶老师帮我签一句话吧。” “我生来就是高山。”* 这是《女将》中辛哲的一句独白，也是激励了宋意走过无数漫漫长夜的灵魂慰藉，像一束光照亮了她兵荒马乱的十五岁，让现在二十五岁的她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忆往昔恍若隔世。 “帮我告诉叶老师一声，我很喜欢这句话，也很崇拜她。”宋意说。 作者有话说： * “我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 ，我欲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我生来就是人杰而非草芥，我站在伟人之肩藐视卑微的懦夫！” ——云南省丽江市华坪女子高中誓词 第51章 浴室镜子 同城快递很快, 当日就可以送达，沈遇在太阳落山前收到了来自她租给宋意的江景豪宅的快递包裹, 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珍藏了多年的电影海报。 是老版的《女将》。 那时候似乎每个人的记忆里都有一家街角的音像店, 放着当时最火的乐队的歌，里面一排一排碟片摆在货架上，没有影评没有营销, 大家就凭借着碟片封面和口口相传的片名买回去或者租回去，找一个惬意的晚上满怀期待地打开, 看看是不是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样。 宋意这张海报是那时候音像店里都有的紧俏商品, 不是每家店都买得到的，初中时候宋意像个小大人一样强装淡定地走到柜台，拿自己的零花钱买下这样一张海报，回家雀跃地贴在自己卧室的墙上, 每天睁开眼睛先跟海报上的人打一声招呼。 沈遇想想这样的画面，一颗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她们的年少时光一去不复返，就像曾经存在于每个人记忆中的音像店早已销声匿迹，现在她们的小粉丝们或许都不知道碟片是个什么东西，家里废弃的影碟机可能早已被丢进杂物间落了厚厚一层灰。 那时候真傻, 所有人都傻。 “想什么呢？”叶筝出现在沈遇身后。 沈遇猛地转过身, 眨眨眼逼退眼角的酸楚，换上一张人见人爱的笑脸, 亲昵地挽着叶筝的胳膊。 “叶老师，我昨天跟你说过的，我有个朋友特别崇拜你, 听说我能跟你合作激动得不行, 你能帮我给她签个名吗？”沈遇问。 “唔, 什么朋友啊。”叶筝调笑道, “Alpha还是Omega？” 沈遇咧嘴笑了，下意识低下头去，耳朵尖红红的，小声说：“Omega。” 叶筝露出一副过来人的了然笑意。 “来来来，签这里。”沈遇展开那张旧海报，拿出马克笔递到叶筝手上。 叶筝看到略微发黄的纸张还有边缘四角被图钉扎出来的小洞，诧异地挑眉。 “这张海报啊，那你这个朋友可真是长情。” 《女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她拍过许多作品，《女将》远称不上最大卖的作品，但却是叶筝自己最喜欢的。 她对沈遇这个Omega朋友充满了好奇。 “叫什么名字，我给写个To签。”叶筝说。 沈遇眉开眼笑，“就等老师这句话了。” 沈遇趴在叶筝耳边小声报出了宋意的名字，在大多数人看来沈遇和宋意的粉丝撕得不可开交，这两个人也该势如水火才对，然而沈遇之前说了这是她的Omega朋友，叶筝露出那种笑意的时候她也没有否认，这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她在两个人都崇拜的前辈面前过了明路一样，让沈遇既窃喜又紧张。 “宋意？”叶筝下笔的动作一顿。 “我知道这个孩子。” 她抬眼，认认真真地把沈遇从头扫视到脚，沈遇大大方方地任叶筝审视，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叶筝轻笑一声，没头没尾地感慨一句：“真想不到。” 叶筝拔掉笔帽，在海报的留白出刷刷刷笔走龙蛇，她的字也不像一个Omega，龙飞凤舞铁画银钩，透着一股子张扬到无法无天的味儿。 “我看过宋意的片子，她真的很努力很优秀，我印象很深。” “可惜总是差一口气。” 叶筝说着，手下不停，除了标配的“To 宋意”以外，还在海报上写了几行字。 “你看看，要不要再加点什么？”叶筝问。 沈遇苟着头看过去，叶筝写的是： “你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你要于群峰之巅俯视平庸的沟壑。” “敬年轻和勇敢” 落款是，叶筝。 “没了，不需要再加什么了，她本来就想要这句话的。”沈遇说。 她从叶筝手里接过签了名的海报，心里忽然有一处感觉怪怪的，她还没说宋意想要什么，但叶筝写的就是宋意最喜欢的那句话，就好像这两个人的灵魂隔着时间空间彼此交汇，而她沈遇只是个牵线搭桥的工具。 宋意很崇拜叶筝，叶筝也很懂宋意，这是好事，宋意一定会很高兴，没有什么比得到偶像的认可更高兴的了。 沈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点失落。 她礼貌地谢过叶筝的好意，小心翼翼地把宋意的旧海报收好，等下班之后叫了跑腿加急送过去，想象着宋意收到之后一定会很开心。 晚上回到酒店，沈遇给宋意打了个视频电话，视频里宋意的脸上飘着激动的薄红，在家里没化妆，一丁点情绪上脸都能一览无余。 “沈遇谢谢你，我真的太开心了，我小的时候就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一度就是叶筝的亲签，今天你终于帮我实现了。” “谢谢你沈遇。” 宋意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是发自内心地欣喜，虽然欣喜的内容来自其他人，但这份欣喜是由沈遇带给她的，沈遇与有荣焉。 “哈那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你早说你想要叶筝的签名，说不定我当年就能给你弄来。”沈遇夸口。 宋意也当然知道沈遇是得了便宜在卖乖，当年她们两个见面不打架就不错了，沈遇怎么可能会帮她实现生日愿望，不借机大肆嘲笑宋意追星就不错了。 但是宋意还是顺着沈遇的话往下说了，就好像她们从小就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中间这长达十年的对峙根本不曾存在。 今天心情太好，她不想破坏氛围。 “得了吧，你凭什么能弄来，你当时又不认识叶老师。”宋意嗔怪。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看你是对我的能力没有清楚的认知。”沈遇笑道。 说完，她心里的那根线被轻巧地拨动了一把，这句话有点歧义，就像她对着宋意开黄腔了一样。 “你有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吗？”宋意托腮眯起眼睛，很显然get到了沈遇的那一层意思。 沈遇的心脏开始狂跳，忽然口干舌燥起来，她想要现在回飞奔会宋意身边，跟宋意做点能证明她本事的事。 但是不行，今天组里演员们全都来了，明天一早剧组握手会，接下来剧本围读、开机仪式，要拍宣传照，一整天的日程都满满当当。 她不可能在这个晚上偷偷溜走去城市的另一边私会宋意，宋意这样严格的家教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她只能口嗨两句。 那既然是口嗨，就更不用顾忌这么多了。 沈遇勾唇浅笑，眼波流转间眉梢吊着风情。 “那我可得给你看看，我多有本事。”沈遇说。 她带着手机走进浴室，把镜头掉转对着墙上的大镜子，宋意眉头一皱，她并不想跟沈遇玩这种游戏。 沈遇的手指灵巧地一勾，沈遇扎起来的头发转眼间披散下来，她把额前的碎发随意地往后一撩，露出饱满的额头极富侵略性的眉眼。 “沈遇，别胡闹，你在跟我视频。”宋意沉声道。 沈遇根本不听她的。 “我要洗澡了，宋意。”沈遇缓缓解开扣子，从上到下一颗接一颗。 “我要带你一起进去了哦。”沈遇拿着手机挑逗。 宋意利落地挂掉了视频。 宋意震惊不已，沈遇她疯了吗？ 她怎么敢一边和人打视频一边脱衣服的，如果宋意这个时候截图呢，如果日后宋意那这时候的截图要挟她呢，她就完全放心宋意没有任何坏心吗？ 这和亲手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有什么区别？ 宋意在沈遇挑选的房子里住着，这个人平日里一副很注重隐私很注重安全的模样，挑房子先看安保，出道这么多年半个Omega都没蹭到她的热度，她以为沈遇至少在这方面脑壳正常。 但正常人谁能做出这种事来？ 宋意觉得匪夷所思，甚至连带着对安嘉禾产生了崇高的敬意，拖着沈遇这么个定时炸弹这么多年没有爆炸，安姐真的辛苦了。 宋意攥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视频挂断之前的最后一瞬间，她确定自己看到了点什么，眼下那点“什么”就在她脑海里转来转去，时时刻刻提醒着宋意，沈遇是个大傻蛋！ 沈遇就是个大傻蛋！ 她怎么就……怎么就……怎么就对宋意这么不设防啊。 宋意对着家里的白墙深呼吸，总感觉自己身体里一股邪火总想往外冒，她吸气呼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尽量放空自己，让自己什么也别想 沈遇有点好看。 宋意如同给手机清后台缓存一样放空自己，正感觉自己心无杂念的时候，这个大杂念就猝不及防地跳出来，把宋意自己都吓了一跳。 虽然她及时挂断了视频，但毕竟还是看到了。 印象深刻，大开眼界，她和沈遇还从来没有在浴室镜子前做过。 宋意舔了舔嘴角，仰面躺在床上，狠狠地抱着被子揉了一通，然后打算起身去洗澡。 视频电话又一次打来。 宋意捞起手机瞟了一眼屏幕，还是沈遇。 她接通，沈遇裹着浴巾占满了她的屏幕，整个人被热水蒸得发粉，发丝往下滴着水，眼神湿漉漉的，甚至还让人瞧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姐姐为什么挂我电话？”沈遇问。 宋意一窒，差点手滑又把沈遇挂了。 这人是什么毛病，宋意也就比她大几个月吧，什么时候就成姐姐了？叫的这么腻歪，小时候该叫姐姐的时候不叫，现在大晚上的乱叫什么！ “好好说话。”宋意板着脸教训道。 然后偷偷咽了下口水，沈遇还可以叫姐姐，以前怎么没试过？ 下次可以试试。 第52章 旧事重提 沈遇的口嗨行为在宋老师的严厉训诫下只好悻悻地结束, 宋意冷了脸一副完全不解风情的模样让沈遇大为气馁，这是多正常的AO情趣, 宋冷淡这个人信息素正常的时候果然定力超群。 撩不动！ 沈遇的拍摄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每天在片场把自己整得灰头土脸像被骗进黑砖窑的难民一样，白天叶筝对她的表演指指点点，晚上还要接受宋老师的一对一线上辅导, 沈遇打一份工，受三分气, 眼看着生活无望, 所有的期待都是周末溜出剧组跟宋意履行炮.友义务。 在这期间，宋意又一次寄来了一个包裹，指名道姓要沈遇转交给叶筝，里面是她连夜整理出来的辛哲这个角色的人物小传。 戏剧改编不同于历史真实, 而就算是完全贴合真实，辛哲这个传奇人物的心理也必然和她们这些成长在安稳和平年代的娇花不一样，需要努力揣测才能勉强贴合。 宋意从沈遇那里拿到了新版《女将》的剧本，结合她考察的辛哲将军的生平，给这部剧里辛哲从少年到青年再到中年每一次重大的性格转变做出刻画, 她写出了厚厚一本人物小传, 摁着沈遇的头让沈遇认真领悟。 但这毕竟只是她的一家之言，听说演过老版女将的叶筝在剧组做顾问, 宋意的心就痒了起来，她迫切地想要和叶筝探讨，她能感觉到叶筝在塑造人物的时候加入了很多自己的思考, 她想要和偶像进行一些深入的思想碰撞。 于是, 沈遇又成了帮助两个互相懂得的灵魂沟通的媒介。 沈遇把宋意的笔记交给叶筝, 叶筝当着她的面翻了前两张, 越看眼睛越亮，然后珍重地把笔记本装进包里，跟沈遇说她要回去细看。 细看了好几天，终于在沈遇打算动身溜走去陪老婆的时候把沈遇堵了个正着。 “你要出门？”叶筝打量着身穿冲锋衣带着鸭舌帽几乎要把自己融进夜色的沈遇问道。 “这么晚了，你出去做贼？” 沈遇点了点头，“算是做贼吧。” “她想我了。”沈遇抬起帽沿，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久旱逢甘霖的纯粹快乐。 叶筝一看就懂了。 “去见小宋啊，那你把这个带去吧。”叶筝把宋意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肉眼可见地，笔记本比原来厚了不少，叶筝附了好些活页夹在里面，露出来的边角上叶筝龙飞凤舞地比划十分扎眼。 “我有点不同见解，写给她参考一下，当然我这也是一家之言，让她看看就行。”叶筝说。 “笔记本写不下？”沈遇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叶筝浩大的工作量，心里一阵发酸。 她们敬业的演员就这么多话可讲吗？她怎么没这么多想法？ “倒也不是写不下，”叶筝轻笑，“总不能不经允许在小朋友的笔记本上乱写乱画不是吗？” 是，宋意的笔记本，你在上面一通乱写算什么事？ 沈遇接过叶筝递过来的笔记本，眉眼带笑道：“那我替宋意谢谢你了。” 好像她能代表宋意一样。 沈遇开了两个小时的车来到江边的富人区，车子行至保安亭的时候被拦下，夜班保安不认识这个没住过几天的户主，沈遇打开车窗让保安拿人脸识别数据库比对，这才验明正身得以放行。 一梯一户直通家门口，沈遇掂了掂手里沉重的笔记本，揣进冲锋衣口袋里，按响门铃，寻思下一次来得给宋意带个礼物，不能总当别人的快递员。 门被打开，宋意化了妆，大晚上的，一看就居心不良。 她喜欢。 沈遇一步跨进来，抱住宋意反身关上门，把宋意摁在门后亲吻，空气中Alpha信息素的味道一下子飙到顶峰，沈遇的呼吸粗重起来，唇舌贴着宋意极尽缠绵。 她裹着一身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冲锋衣面料粗硬冰冷，她怕贴着宋意不舒服，一边深吻着宋意，一边手忙脚乱地脱外套。 宋意也在帮她，只可惜不得章法，手在沈遇腰间一通乱摸，恰好摸到了冲锋衣大口袋里面的硬皮笔记本。 “这是什么？”宋意问。 沈遇追上宋意的唇，像是惩罚宋意的不专心一样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 “没什么。”沈遇说。 什么都比不上眼前的人重要。 宋意把笔记本从沈遇的口袋里掏出来了，里面隔几页就夹了一张活页，张扬放肆的笔迹从大小不一的页边缘挤出来，宋意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叶筝的字。 “叶老师看了我的笔记！”宋意惊喜道。 她把沈遇推开，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地翻阅，她自己的笔记依旧干干净净，叶筝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另附纸写在了旁边。 “哦她好贴心，沈遇，叶老师她真的好好。”宋意感叹道。 “是是是，好，我们等会儿再看。”沈遇想把宋意手里的笔记本拿走，被宋意一转身躲了过去。 宋意拿着笔记本走到沙发上坐下，快速翻到每一个夹了活页纸的地方一目十行地浏览。 “没想到她回我这么多，她这几天都在认真看吗？”宋意抬头，满脸期待地问沈遇。 “我不知道，我忙得像狗一样。”沈遇咬牙。 她的戏很重，这部戏没有双女主这一说，她就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主角，整部戏的视角都给了辛哲，韩导又是那样一个挑剔的人，一个镜头拍三四遍才过是常事，沈遇没功夫关注叶筝无所事事的时候是在睡觉还是在看宋意写的人物小传。 “宝贝，我明天早上还有早戏，待会儿我就要走。”沈遇对着宋意的耳朵吹气，试图把气氛重新拉回旖旎。 “明天再看，今晚先看我。”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沈遇一遍一遍重复。 沈遇又去拿宋意手里的笔记本，没拿走。 宋意捏得紧。 “沈遇，你要是这么忙的话，你还是回去吧。”宋意说。 沈遇：“？” 宋意从沈遇的怀里钻出来，理了理被蹭乱的头发，往后靠了点拉开和沈遇之间的距离，冷静地说：“我以为你明天可以休息才叫你过来的，你这么忙的话应该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 “什么？”沈遇觉得十分离谱，“我不勉强啊。” “而且，我来都来了。” 宋意垂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从沈遇一进门抱住她的那个瞬间，她忽然就觉出几分异样，她们就好像久别胜新婚一般急切，而她明明还没有到迫切需要信息素的时候。 这种急切是心理上的，而非生理的。 宋意自问不是个重欲的人，她跟沈遇说好的也是为了缓解孕期信息素风暴才进行安抚，可是自从她跟沈遇谈好条件把性这件事摆在台面来说之后，她好像莫名其妙地越来越渴望了。 她甚至根本不需要一周一次的。 沈遇每天晚上都会在视频电话里念叨她有多期待这个周末，搞得她也隐隐约约期待起来，甚至在沈遇来的路上提前洗了澡化了妆卷了头发，而沈遇，为了来这一趟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然后又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去，甚至在宋意这里连一觉也睡不成。 她们这是怎么了？ 这不对，有哪里出现了问题。 宋意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笔记本封面，想要理顺她一团乱麻的思路。 “是因为叶筝吗？”沈遇冷不丁开口。 “什……什么？”宋意的一团乱麻被沈遇打断，她还跟不上沈遇的脑回路。 “你说期待周末，是期待我把叶筝给你写的笔记带回来是吧。” “现在笔记送到了，我就可以走了是吧？”沈遇冷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身，抖了抖不知道被人扫到地上的冲锋衣，重新穿回身上。 宋意摸笔记本封皮的动作实在太扎眼，这些天一点一点积累的委屈终于在这个时间点达到顶峰，她和叶筝心意相通，她和叶筝是跨越时空的灵魂伴侣。 那她沈遇算什么？ 对啊，她只是宋意找的一个床伴而已，因为好用易得而排进了宋意的第一顺位，她明明知道的，那她现在在痴心妄想什么？ “你可以当面和叶筝谈的，不用非要通过我。” “我不想给你们当信使。” 沈遇的眼圈红了。 “沈遇，你又在犯什么混？”宋意皱眉。 “对，我犯浑，就我犯浑，别人都是温柔知心大姐姐。” “你喜欢她喜欢了十年，你讨厌我讨厌了十年，我怎么能跟叶老师比呢，我何德何能？” 沈遇一步一步往后退。 “沈遇，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关叶老师什么事，你把她扯进来干嘛？”宋意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遇苦笑，宋意不明白，她当然不明白，她总是不明白。就因为她不明白，所以就可以一边贪婪地吮吸着她的信息素，一边清醒地划清界限，一次又一次让沈遇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走进她的心。 “宋意，你没有心。”沈遇轻声道。 “没有心？”沈遇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宋意还是听到了，她把这句话念了一遍，忍不住发笑。 “对，我就是没有心，我冷血，我没有感情，我是个怪物。” 宋意轻笑，这样的话她不只一次听到过了，所有Omega都有信息素，就她没有，所有Omega都能感受到信息素，就她感受不到。表演课的老师说Omega天生擅长共情，演绎感情细腻的角色有天然优势，可是她没有。 她要见遍世间百态，一点一点笨拙地学习。 “我是个废物Omega，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宋意问。 那份体检报告，沈遇当着全班人的面念了出来，她应该看得比谁都清楚，现在凭什么来质问宋意？ “我……”沈遇一时语塞，她没想到宋意会在这种时候把十年前的旧事翻出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十年了，你还在在意吗？”沈遇小心翼翼地问。 宋意一笑。 “不在意了。”宋意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沈遇慌乱起来，她不知道宋意说的不在意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她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一直没有向宋意当面道歉的机会，十年漫长的时间看上去足以让所有的伤痛都在回忆里慢慢褪色，但是作为当年那件事的加害者，她没有任何时过境迁海阔天空的立场，只有受害者具有原谅的资格。 “我当时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影响，我只是想……只是想恶作剧，我不知道会给你带来那么大的伤害，我没有那种恶意。”沈遇说。 宋意静静地站在原地，听到了迟来十年的“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了。 ”宋意说。 “所以你应该感谢叶老师，十年前的我不可能平静地站在这里听你说这些话，但现在的我选择接受你的道歉，给十年前的幼稚画上一个句号。” “或许你不知道为什么。” “我请假的那段时间里，除了到处去医院做检查，我所有的时间都在一遍一遍刷叶老师的剧，是她让我明白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Omega可以只为自己而活。” 沈遇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对不起。” 除了这些，她无话可说。 空气凝滞起来，好好的一个浪漫夜晚落得一地鸡毛，宋意深呼吸调整情绪，试图挽救死亡一样的气氛。 她明明已经不在意，怎么还是弄得这么难看？ “说起来，其实我当年就没那么恨你了，你不是骨折住院了嘛，我故意给你写了错误的笔记害你挂科，我已经报复回来了。”宋意故作轻松道。 沈遇忽然抬头，她从宋意的这句话里面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这么多年她一直认为那次挂科是她和宋意互相扯平之后宋意主动打破平衡的第一枪，但现在宋意说那才是她的报复。 “我骨折不是你找人做的吗？”沈遇问。 “你骨折不是你跟人打架自找的吗？”宋意反问。 那是沈遇对外的说辞，因为她以为那是宋意的报复，她怕宋意被警察带走，所以咬死了把不把宋意牵扯进来。 “不是你做的？”沈遇瞪大了眼睛。 “你觉得是我找人打断了你的腿？”宋意也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宋意，那沈遇这么多年来一直坚信的彼此扯平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她心底里一直觉得她虽然过分，但宋意也不遑多让，她实实在在躺在了医院里，石膏足足打了三个月。 但现在，宋意告诉她，宋意的报复只是捉弄她挂一次科。 她对宋意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宋意报复却轻到这样不值一提，她以为的相互伤害彼此亏欠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和宋意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瞬间是扯平的。 沈遇摇摇欲坠，她真不是人，她居然还有脸在宋意面前委屈，可是宋意当时该有多委屈？ 第53章 懦夫 沈遇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对着宋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曾经习惯了犯了错误就撒娇耍痴胡搅蛮缠，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道过歉, 现在她的报应来了, 她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面目来面对宋意。 宋意忍耐了她十年，独自承受了十年，宋意说她不成熟的时候, 心里是否怀着怨恨？ 宋意说她不介意了，她接受了沈遇的道歉, 但沈遇自己无法接受。 “对……对不起, 我可能……可能需要缓一缓。” 沈遇尝试着笑了一下，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她一步一步倒退，直到脊背猝不及防撞上了冰冷的大门。 “宋意, 我……我还是先回去吧，我……”沈遇手忙脚乱地拉开门，走廊的冷空气扑面而来。 “你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叫我……”沈遇顿了顿，加上, “或者找陈姐她们。” 她好像没有资格要求宋意依赖她。 宋意站在原地, 十年前的往事说开了，宋意嘴上说着不再介意, 可脸色到底不好看，她就静静地看着沈遇落荒而逃，没有一丝挽留的趋势。 门关上, 沈遇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眼泪砸在地上。 宋意是怪她的, 她应该怪她的, 就算十年前的她不懂事，那十年后的她又做了些什么呢？ 她一夜风流，让宋意怀上了个孩子，给她带来孕期的痛苦折磨，让她承受分娩的险象环生，让她失去一直以来期待的机会，被迫中断如日中天的职业生涯。就连帮宋意跟她最崇拜的偶像传递点东西，她都做得不情不愿。 宋意说的没错，她应该感谢叶筝。没有人生来就应该是强大温柔的，她难以想象如果没有叶筝，宋意要陷在那段苦痛中多久，或许就没有现在闪光耀眼的宋意了。 江城前几日大降温，几乎跑步入冬，短暂的春秋季和沈遇从小长大适应了的气候大不一样，入了夜冷风刺骨，她蹲坐在宋意的门口，寒意传遍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想走。 可是她有什么理由留下？ 如果是偶像剧，这个时候宋意会打开门拉她进去，她们会哭着诉说对彼此的爱意，她们会相拥而眠，就像梦一样美好。可她并不生活在偶像剧里，没有剧本要求她们在下一幕和好，甚至她完全不知道她的结局是否是HE。 怪不得宋意不肯给她爱，吝啬地守着一颗心，在每一个沈遇觉得风花雪月的时刻都作壁上观，在沈遇爱意上头的时候给她冷静地划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 宋意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只是宋意足够成熟，可以做到和不喜欢的人同床共枕，随时准备把给出的甜头尽数收回。在她眼里二十五岁了还这么幼稚的沈遇，一定很好笑吧。 沈遇在门口坐到深夜，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转来转去，她唾弃自己，悔恨交加，却没有时光机让她回到十年前的那个午后。 最终，顶着凌晨的猎猎寒风，沈遇离开了。 眼泪风干在脸上，娇嫩的眼皮红肿起来，风刮得她生疼，从车上的后视镜看过去，一张脸丑得像鬼一样。 美貌从来不是稀缺资源，娱乐圈里美人如云，宋意如果透露出想要Alpha的念头，不管是圈内人还是圈外人，她都可以随意挑选。沈遇从来都不是不可替代的。 沈遇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到片场，回去的时候天边已经泛白，她溜回自己的房间洗漱，打开水龙头，捧起冰凉的水浇在自己脸上。仅仅一个晚上，她好像老了许多，眼下红肿，皮相要垮掉了一样。 沈遇的房间里有个礼物盒，用彩纸精心包好，上面系着漂亮的蕾丝缎带，那是沈遇给宋意准备的生日礼物。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开始纠结该送宋意什么礼物好，她有的宋意都有，宋意不缺钱，也看不上那些铜臭味的东西，她知道宋意一些小癖好，可那些东西作为生日礼物来说都太简单太廉价了。 直到来了剧组，见到了叶筝，沈遇才忽然间想好要送宋意什么礼物，她猜宋意收到之后一定会很惊喜很惊喜。 现在看来，收到沈遇的礼物，宋意或许并不会开心。她总是急切地让沈遇把落在她那边的个人物品拿走，她找房期间暂住进沈遇的房子里，房间里沈遇存在的痕迹几乎被全部抹杀，是不是看到沈遇的东西就会提醒她那些伤害？ 看到东西尚且如此，看到她这个人呢？ 沈遇一无所知，因为宋意的演技很好。 宋意不表现出来，沈遇永远也想不到宋意或许那样厌恶她，她这个人从小就以自我为中心，任性妄为，想当然地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喜欢她，所有人都应该捧着她。 再有两个小时，沈遇就要拍戏了，她现在这副鬼样子肯定不可能上镜。因为个人原因影响所有人的进度，看来她又任性妄为了。 沈遇苦笑。 折腾了半天，沈遇的眼睛依旧肿得像颗桃子，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更糟的是，沈遇听见了敲门声。 “是我。”叶筝的声音从外面传出来。 如果可以排个序，叶筝应该是沈遇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但她依旧要给叶筝打开门，十年前的加害者和拯救者隔着门框对望。 叶筝拧眉：“我就觉得刚刚看见的人影是你，怎么弄成这样？” “不让我进去？”叶筝问。 沈遇侧身，叶筝走进沈遇的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怎么了，小别胜新婚，这么激动？”叶筝试图打趣。 沈遇连配合着勾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她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回洗手间折腾她的脸。 叶筝抱臂倚在门口看沈遇拿贵的要死的消肿眼霜不要钱一样地往眼周摸，笑着摇了摇头。 “吵架了？”叶筝问。 “没有。”沈遇瓮声瓮气道。 “你最好赶快想一个说辞，待会到了片场上所有人都会关心你，你不想让他们都知道你和宋意吵架了吧？”叶筝说。 “没吵架！”沈遇咬紧牙关。 “行，没吵架，你眼睛肿成这样，是被Omega操.哭的。”叶筝抿唇轻笑。 “挺大个人了，还是个Alpha，遇到点事就哭哭啼啼，也不知道宋意看上你什么？”叶筝说。 宋意看上她什么？沈遇也想知道，更有可能的是，宋意根本没看上她。 沈遇深吸一口气，问：“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这是我的私人空间。” 心情不好的小A崽子乱发脾气，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对叶筝说话了，她眯着眼睛在心里骂了沈遇一句，然后抬脚走进洗手间，摁着沈遇的头冲凉水。 “我看你还需要冷静冷静，谁教你拿别人撒气的？我可不欠你的。”叶筝在沈遇头顶说。 沈遇猝不及防被冷水从头浇下来，水流顺着她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往里钻，叶筝的声音听不真切，她忍不住挣扎，水溅得到处都是。 叶筝终于松开手，沈遇扒着洗手池大口喘粗气，镜子里的她极尽狼狈，叶筝身上也被甩了许多水渍。 “冷静下来了？”叶筝问。 沈遇点点头。 “为了一点情情爱爱的小事闹得人仰马翻，垂头丧气自怨自艾，还要无辜的人给你提供情绪价值，你以为你还是中学生吗？” 叶筝把沈遇拉起来，拿干发帽把她流水的头发包起来，拎着沈遇的衣袖把人拖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仰面靠在靠背上，叶筝伸手，沈遇闭上眼睛。 轻柔的触感从眼周皮肤上传来，冰冰凉凉的消肿眼霜之外，加上了叶筝独特的手法按摩。 “叶老师，你做过很后悔的事吗？”沈遇忽然开口问。 叶筝在沈遇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别说话，别乱动。” “后悔，当然有过，不过现在已经不后悔了。”叶筝说。 “被别人欺负了就报复回去，亏欠了别人就弥补回去，后悔有什么用，不如用后悔的时间做点实在的。”叶筝一边帮沈遇按揉穴位，一边慢慢悠悠道。 “后悔逃避是最没用的，我可不是个懦夫。”叶筝笑道。 沈遇的手一点点握拳，她确实是在逃避，她的确是个懦夫。 亏欠了别人的就弥补回去，后悔有什么用，不如用后悔的时间做点实在的。 “……谢谢叶老师。”沈遇轻声说。 窗外天光大亮，叶筝又敲了沈遇的额头一下，“起来，吹头发，化妆，记得吃一片感冒药。” 叶筝施施然离开，走到门口时又转身，指着沈遇的鼻子说：“感冒了不许传染给我。” 然后潇洒扬长而去，留下沈遇一个人站在客厅不知道该哭该笑。 她忽然觉得宋意和叶筝真的很像，都又心狠又心软，如果宋意到了叶筝这个年龄遇上这样一个让她看不上眼的后辈，宋意大概也会如此。 但事不关己叶筝自然潇洒，此刻身在其中的宋意却未必。 * 叶筝的手法按摩很神奇，沈遇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除了眼圈还有点重，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光，就好像她只是熬了场大夜没睡好，而不至于被人追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 她按时去了片场，化妆、拍戏，被韩导压着一个镜头拍三四遍，累得像一条死狗一样，拍摄间隙躺在道具组挖出的战壕里，身边就是鲜活的泥土。 天空渺远，云层稀薄，嗅一口空气里湿漉漉的清新泥土味，和宋意的信息素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相似。 现在宋意在干什么呢？她一个人在家时都是怎样度过的，昨晚猝不及防挑开了野蛮生长十年的暗疮，她现在会不会一个人在家里哭泣？ 沈遇终于从自己的悔恨情绪中走出来，开始意识到她对宋意的情绪一无所知。 昨晚她就那么走了，在宋意眼中，是不是拒绝沟通拒绝负责的表现？宋意最后那几句话把话题引到沈遇住院的事上来，她是不是有意想要活跃气氛驱散当时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是受害者，结果反过来她还需要顾及气氛和沈遇的情绪？ 她真的太自我、太不成熟了。 沈遇想要原地跳起来去找宋意，她昨晚就不应该躲开，她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把所有的话都说开，所有她有意无意让宋意受的委屈，所有宋意容忍的沈遇忽略的过往，所有她欠下的债，她欠下的债要怎么还，都应该丁是丁卯是卯地说清楚。 但是不行，她现在走不开，她错过了最好的机会，她不知道宋意还会不会给她再进门的机会。 机会不是永远为她准备的，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下次注意，可是沈遇现在才明白。 她想要弥补，如果宋意还愿意给幼稚的她一个对话的机会，她愿意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宋意看。 宋意的生日近了，她早就给宋意挑好了礼物，这是十多年来沈遇第一次揣摩着宋意的喜好准备的礼物，怀着紧张和期待而非恶作剧的心态，她知道宋意一定会喜欢的。 她想要把这份礼物送出去。 第54章 生日礼物 沈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一边觉得这份礼物意义重大，她一定要把这份礼物送给宋意, 一边又自我厌弃, 生怕沾了她名字的礼物会让宋意为难，宋意不想留着任何跟她有关的东西。 最后的最后，沈遇把礼物寄给了宋意, 但卡片上留的是叶筝的名字。 宋意过生日的那一天，她躲在片场惴惴不安, 她怕宋意打电话过来, 又怕宋意不打电话过来，像一条徘徊在离家五百米的街口的小狗，惶惶然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叶筝敲的那两下激发出来的勇气磨磨蹭蹭就没了，沈遇又怂又emo, 那晚之后连着好几天晚上没找宋意打视频开小灶了，如果按照之前宋意说的每天晚上检查功课，她现在早就该一个电话打过来质问了。 但是没有。 好像有些事情，说破了就再也不也回不去了。 沈遇整个人笼罩着阴云，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对劲, 她的角色此时正是初生牛犊怼天怼地的时候, 在新兵连被老兵油子摁在泥坑里欺负，小狼崽子发狠了, 要找那群人单挑。 这几乎是最贴合沈遇本人性格的阶段了，但沈遇就是支愣不起来。 “沈遇，你怎么回事, 这场戏我已经给你讲得很明白了。”韩青山冷着脸, 当众给沈遇下不来台。 “对不起, 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调整一下。”沈遇说。 “你要调整多久？”韩青山问。 沈遇一愣，她不知道。 “你不知道要怎么调整，你打算拖着我们所有人陪你一遍一遍重来吗？”韩青山继续逼问。 “……对不起。”沈遇低头。 韩青山干脆站起来，“沈遇，你这个状态根本不对，我说什么你都认错，你这样还怎么演辛哲？” “关机吧，让她自己调整去。”韩导对身边的副导演说。 片场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这阵势，沈遇不是刚入行的新人了，也不是毫无背景任人揉圆捏扁的包子，韩导把机器撤了让沈遇在当中空地上一遍一遍自己走戏，这堪称是一种侮辱。 沈遇握着拳头，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场外顾问叶筝皱眉，看了看韩青山，又看了看沈遇，欲言又止。 沈遇跟宋意的架还没吵完，这小傻子还在跟自己较劲，但韩导不知道，在他看来就是挺有灵气一小孩忽然间不会演戏了。 但是韩导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换句话讲，沈遇自己的私人问题，为什么一定要代入到工作当中，让同事和上司一定要体恤她呢？ 所以唯一的知情人叶筝没有开口，就静静地看着沈遇的脸色越来越红，拳头越捏越紧。 她迟早得过这一关。 * 江边，俯瞰江景的落地窗前，宋意拆开了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子。 里面是一本上个世纪出版的，讲述Omega自我意识和抗争精神的老书，硬壳封面烫金书名，纸张泛黄但厚实，装订不是草草用热熔胶粘在书脊上了事，而是先用线一层层连接锁合在装背装封面，妥妥的上世纪艺术。 这本书当年引起了空前的讨论热度，但很快被禁止出版，现如今写这本书的先锋Omega早已过世，而宋意手里的这本不仅是全新，甚至扉页上清清楚楚地印着，这是初版。 宋意有一份影印电子版，存在她的电脑上。 宋意独立了之后不是没有想过收藏一份实体书，她找遍全网只能找到零星几个出二手的，都残破不堪，是物主子女整理遗物的时候扒拉出来的，没有新书。宋意甚至联系了几个书商，他们说这种情况，或许需要问一问作者。但是作者已经过世了，打扰她的子女又显得过于大费周章，所以最终宋意放弃了。 这份礼物她很喜欢，送礼物的人，很用心。 门铃响起，宋意起身开门，裹着围巾穿着厚大衣的安嘉禾蹦蹦跳跳进来，把手里拎着的超市购物袋往厨房一放，终于腾出手来哈气取暖。 “来晚了，主要是没想到路上这么堵。”安嘉禾熟门熟路地把大衣和围巾挂在宋意家的衣架上。 “不用这么客气。”宋意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沈遇进组之后安嘉禾实在没事干，她隔三差五就来宋意这里一趟，有时候是拉着宋意出门逛街散步，有时候就是像现在这样，买上一堆东西专门来做饭。 “今天你生日，最近打麻将实在手气不好，我就不给你买礼物了，做一桌菜抵了怎么样？”安嘉禾朗声问。 她菜都买了，一头钻进厨房才问宋意怎么样，宋意还能怎么样。 宋意摇头笑了笑，越发觉得安嘉禾这人真有意思。 安嘉禾的手艺很好，是和沈遇不一样的风味，宋意意外地接受良好，总之都比她这个炸厨房选手强。 往年的生日是怎么过的呢？好像自从宋意离家到外面上学工作之后，她就再也没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如果在组里她就当没这回事，该怎么拍戏怎么拍戏，如果不在组里，那就在家里躺一天，挨个回一回亲朋好友的发来的祝福消息，然后跟陈念出去找一家私房菜馆吃一个放纵的晚餐。 这种一大早就气氛拉满的生日，她还真有些陌生了。 “我来帮你吧。”宋意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去去去，今天你过生日你帮什么忙？”安嘉禾把宋意从厨房推了出来。 “而且，你煮的东西你自己会吃吗？”安嘉禾笑道。 那确实，她煮的东西她真吃不下。宋意没有那种自己动手劳动就格外好吃的滤镜，毕竟舌头挑剔起来，哪怕自己的劳动果实也看不上。 她被安嘉禾嫌弃出厨房，只好又捧起她今天收到的第一个礼物，珍重地端详。 “今天沈遇会过来不？”厨房里的安嘉禾问。 “应该不来了。”宋意说。 安嘉禾切菜的动作一顿，不赞成地拧眉：“你过生日，她居然连点表示都没有？” 沈遇到底有没有脑子！ “她送了礼物。”宋意说，“礼物是寄来的，那她就不会来了。” “是吗，让我看看她送了什么，这家伙都不跟我说一声。”安嘉禾好奇地从厨房跑出来。 她是担心沈遇直A审美，送的东西宋意不喜欢，她在旁边夸几句，多少能扭转一点印象。 宋意膝头摊着那本书，安嘉禾一看脸色就不对了。 “她……送了一本书？” 这让人怎么夸？ 什么年代了，生日礼物，送书？ 安嘉禾从地上捡起礼物卡片，看到上面的落款是叶筝时，表情管理终于失控。 “小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从片场寄来的礼物不是沈遇买的啊？”安嘉禾问。 宋意笑了，她拿过那张卡片，字体仿得很用心，上学时偷偷给自己试卷签字练出的本事还没有倒退。 但是，这不是叶筝的礼物。 “这不可能是叶筝送的，且不说就算叶筝不该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就算她从沈遇入组那一天就打听到了，时间也来不及她找到这本书。” “叶筝曾经当众抨击过这本书上的观点，Omega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应该属于Omega的自由，哪怕有些人认为独立的职业Omega比用心经营家庭的Omega更辛苦更值得尊敬，这也并不是她们抨击做妻子做母亲的Omega的理由。” “Omega不该看不起Omega。” 宋意复述着记忆中叶筝的观点，脸上忍不住露出微笑。得益于青少年时期的巨变，她疯狂吸收各种观点，终于长成了一个会挑挑拣拣辩证看待这些的成熟Omega。 宋意这一套融会贯通的理论观点成功地让安嘉禾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但宋意并不以为意，这都是Omega自己和自己较劲左右互搏的哲学观点，关于是否只有向上的自由才是自由，何为向上的自由，这一架从上个世纪吵到这个世纪，安嘉禾身为Alpha不了解也很正常。 同样地，某个姓沈的小傻瓜临时抱佛脚不知道这里面的流派，也很正常。 她这个佛脚抱得不容易，付出的时间和心血不会少，宋意能看得出来。 “你是说，这本书是沈遇送的，那她为什么要署叶筝的名字呢？”安嘉禾发出灵魂质问。 “或许因为……”宋意无奈地摇摇头，“她觉得借叶筝之名送给我，我才会收吧。” 那天的话说重了，宋意的情绪也激动，说得好像沈遇和叶筝相比一文不值一样。 “你们……怎么了？”安嘉禾敏锐地觉察出宋意对沈遇的态度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她以沈遇的最佳助攻自居，难免风声鹤唳。 “说开了一些陈年旧事，发现我们俩竟然还有点误会。”宋意说。 “什么误会？”安嘉禾问。 宋意眯起眼睛，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很离谱，“沈遇似乎以为当年是我找人把她腿打断了。” “我在她心里就是这样一个断然采取暴力的人吗？” 宋意十分不理解。 安嘉禾：“……” 安嘉禾也十分不理解。 安嘉禾：“她腿都被打断了，她不知道是谁打得她？” 不过这都不重要，不管沈遇当年是被谁天降正义了，反正她该疼也疼过了，再去追究也不可能了，重要的是，话说开之后怎么办。 “那你……你们俩……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安嘉禾打探道。 希望沈遇能做个人。 “她哭着跑了，这些天一直躲着我。”宋意耸肩。 “我怀疑她可能要委屈疯了，正在满世界找打人者报仇。” 作者有话说： 安嘉禾：？带不动带不动（摇头） 第55章 安嘉禾X陈念 一番恳谈, 安嘉禾对沈遇的脑回路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她深感自己这个助攻任重道远, 甚至恨不得扒开沈遇的脑子看看她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等这个生日过完, 安嘉禾决定要去片场给沈遇探个班，好好帮她分一分眼下的轻重缓急，给沈遇一点不主动出击老婆就会被别人钓走的危机意识。 就在安嘉禾一边煲汤一边思索谈话大纲的时候, 宋意的门铃又一次被人按响，宋意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过去开门, 安嘉禾支着耳朵听着动静, 时刻警惕被陌生Alpha偷家的情况。 “这次怎么这么早，还不到午饭时间呢。”宋意问。 “带你出去吃午饭，听人推荐了家私房粤菜，口味很清淡。”来人说。 哦, 不是陌生Alpha，是陈念，安嘉禾放下心来。 等等，是陈念？！ 安嘉禾不敢让陈念知道自己三天两头来找宋意疏通关节，就陈念那个老狐狸一眼就能看穿她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好不容易劝陈念同意了不插手宋意和沈遇两个人的事让她俩自己发挥, 结果安嘉禾在这疯狂帮沈遇上分，陈念会怎么想？ 安嘉禾庆幸自己没有贸然跑出去, 她握紧手里的木柄汤勺屏息凝神，寄希望于宋意赶紧跟着陈念出去吃那什么私房菜，千万别发现厨房里还有个人。 然而怎么可能？ 宋意：“提前付钱了吗？定金能退吗？或者时间能调吗？” 宋意每问一句, 安嘉禾的眉心就重重地跳一次, 她恨不得冲出去捂住宋意的嘴, 但她只能躲在厨房里瑟瑟发抖。 陈念闻到了空气中排骨藕汤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抬脚往厨房走去。 “请了阿姨？不对，是朋友吧，那在家聚一聚也挺好，我看看能不能帮点忙。”陈念跨进厨房。 安嘉禾微笑：“……你好学姐。” 陈念一愣，她从没想过会在宋意这里看见安嘉禾，这俩人井水不犯河水，唯一的联系纽带就是陈念自己。 不对，还有一个沈遇。 陈念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她意识到自己被安嘉禾糊弄了。 “学姐？”宋意跟着陈念进来，满脸惊喜，“她是你学妹啊？” “我都不知道，原来陈姐的关系这么广。”宋意笑道，“怪不得安排沈遇安排得这么顺手，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在啊。” “那以前呢，也互相介绍过资源吗？”宋意好奇道。 她对陈念和安嘉禾之间的往事一无所知。 “没有，小安她自己可以。”陈念微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安嘉禾听得打了个冷战，她怀疑这句话应该翻译成一句咬牙切齿的“安嘉禾，你可以！” “哈哈来了就一起吃饭吧，藕汤快好了，我先把菜盛出来。”安嘉禾笑着把陈念和宋意一起从厨房推出去，在宋意看不见的地方拼命跟陈念使眼色，她要杀要剐都以后再说，先让宋意这个生日安安稳稳过完。 陈念深深地看了安嘉禾一眼，从善如流地在餐桌前坐好，看着安嘉禾一个人端着碗盘忙前忙后，她稳坐如山只字不提帮忙的事。 安嘉禾，你可以！ 一顿饭吃得暗流涌动，安嘉禾疯狂试图活跃气氛，不时抛出诸如“学姐每年都陪宋老师一起过生日吗”、“宋老师过生日一般会请哪些圈内朋友小聚啊”、“宋老师什么时候去产检啊”这类安全话题，甚至都逼出“陈姐最近有没有合适本子或者综艺帮我留意一下呗”这种以前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请求。 心虚，一看就是心虚，陈念审视着安嘉禾的表现，在心里默默评价着。 “小安，”陈念叫住她，微笑道：“你经常来陪我们宋意吗，那可真实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也不是很经常，就是顺路，过来看一眼，毕竟都是老朋友嘛。”安嘉禾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多老的朋友，认识多少年了？”陈念意有所指。 她跟安嘉禾认识十年有余了，但安嘉禾和她渐行渐远，甚至因为沈遇给她耍心眼，安嘉禾从前说过学姐可以永远相信她的。 “安姐是沈遇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嘛，陈姐你这话听着可有点醋味啊。”宋意说。 陈念闭了闭眼，宋意这个傻姑娘还帮着安嘉禾说话，她被安嘉禾卖了恐怕还要帮她数钱吧。 “房子我选了几个，待会发给你看看，或者待会下午没事我就带你看房去，喜欢的可以直接买下来，没必要租别人的房子住。”陈念说。 “别呀！”安嘉禾紧急阻止。 “今天过生日，看什么房子啊，什么时候看房子不行，非得今天看？”安嘉禾说完，看向宋意：“反正房租是按月付的，虽然沈遇不收你押金，但你又何必这么着急搬走呢？” “提前搬走，房租不退哦。”安嘉禾开玩笑道。 宋意哈哈大笑，拍了拍安嘉禾的手背，转头对陈念说，“没这么快，我过两天要去产检，回来再说吧。” “可以，你什么时候想搬都行。”陈念微笑。 安嘉禾长舒一口气，感谢医院。 沈遇自己惹出来的事凭什么她担惊受怕地替她筹谋，安嘉禾在心里把沈遇痛骂了一百遍，面上还得笑颜如花。 “尝尝我煨的藕汤，喝了暖身。”安嘉禾殷勤地给陈念盛了一碗。 还能堵住嘴。 陈念盯着安嘉禾的眼睛，后者目光躲闪，她轻笑一声，接过了安嘉禾的汤。 入口醇厚鲜甜，看不出来安嘉禾还有点本事。 一顿饭吵吵嚷嚷吃到了下午，宋意孕中嗜睡，好像一不拍戏停下休息了，整个人都懒散到不行，她给陈念和安嘉禾说了声自便，自己就打着呵欠进了卧室午睡。 客厅里，安嘉禾手脚麻利地把碗筷往洗碗机里一扔，机器运转起来，她和陈念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那个，我还有个局，我先回去了。”安嘉禾站起来就想脚底抹油。 “站住。”陈念冷声道。 安嘉禾无奈定住，缓缓转身，满脸堆笑。 “我们之前是怎么说的？”陈念问。 安嘉禾满脑子都是，完了，陈念要算账了。 “我就是怕宋意一个人在家里寂寞，来陪陪她嘛，反正我的艺人被你托管了，我现在没事干，你总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吧？” “你是宋意的经纪人，你自己的艺人你不管，你还不让别人管，有你这样当经纪人的吗？”安嘉禾决定先下手为强，毕竟道德的制高点，她不占领陈念就会占领。 “我不管我的艺人？”陈念被安嘉禾这句话气得太阳穴乱跳。 “我在给宋意认真挑住处，而不是哄着骗着把她往Alpha家里带，我不管我的艺人？” “学姐……”安嘉禾往宋意的房间看了一眼，生怕她们俩把午睡的宋意吵醒。 “你对沈遇有点偏见，她挺好的一小孩，和宋意彼此知根知底，虽然谈不上青梅竹马，但……我觉得她们两个在一起挺好的。” “沈遇是真心喜欢宋意。”安嘉禾小声说。 “所以呢？”陈念反问，“她喜欢，所以她就一定要得到，她喜欢，所以所有人都应该支持？” “你们Alpha果然霸道不讲道理。” 陈念忽然笑了：“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Alpha嘛，都是这样。” “学姐！”安嘉禾有点受不了了。 “我知道你受过辜负，但你能不能承认这个世界上是有好Alpha存在的，不是所有Alpha面对Omega的时候都怀着龌龊的心思，Omega断情绝爱也不代表不会受到其他伤害。” “学姐，Alpha也是人，Alpha也会憧憬爱情。”安嘉禾喉头涌上一阵酸楚。 “所以那个沈遇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陈念问。 “这么多年你一直不肯让我帮你，怎么为了沈遇你就肯了，现在也是，我说一句你有无数句等着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敬业的经纪人？”陈念开始尖酸刻薄了，一想到沈遇影响了她最看重的两个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是沈遇的问题吗？我说的是沈遇的问题吗？”安嘉禾终于受不了了。 “学姐，陈念，”安嘉禾第一次对陈念直呼其名，“我一直知道你不想背负当年的那些事，我没有一点挟恩相报意思，我只想和你正常相处，是你一直想要跟我划清界限，我不过是如你所愿。” “你不欠我的，我们互不亏欠，十年落得这样的下场，我谁也不怨。” “你问我为什么都沈遇这么好？”安嘉禾轻笑一声，“我们的事结束就结束了吧，我只希望沈遇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她和宋意不该这样蹉跎下去。” “我们什么事结束了？”陈念哑着嗓子问。 她的胸口压着一块巨石一样沉重，安嘉禾说的这些话通通都是一派胡言，什么叫她一直想要跟安嘉禾划清界限，什么叫如她所愿？ “我喜欢你这件事。”安嘉禾说。 她在陈年面前总是听话乖巧，从上学时候就是这样，每当陈念用这样专注的目光盯着她时，安嘉禾一定时先忍不住移开视线的那一个。 这一次，她没有移开视线，没有心虚、没有后退，她把藏在心里十年的话说出来了，她不仅说了，她还要亲眼看着陈念拒绝她。 了此念想。 “陈念，我喜欢你。”安嘉禾说。 “你喜欢我？”陈念重复了一遍安嘉禾说的话，语调上扬，不知是不信、还是不屑。 “你喜欢我。”陈念又重复了一遍，眼圈发红，眼角的水痕倔强地映出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 “那你敢吻我吗？”陈念盯着安嘉禾的眼睛问。 安嘉禾冲上来，捧着陈念的脸，深深地重重地吻下去。 * 卧室，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一切声音，宋意躺在床上陷入漫长的梦境。 光怪陆离、不讲道理，宋意睁开眼睛一阵心悸，却死活也想不起自己惊醒前梦见的是什么。 她打开手机查看时间，她一觉睡了两个小时，黄昏的光从半掩着的窗帘缝隙里倾泻进来，江水被变幻莫测的霞光染上斑斓的颜色，她在窗边坐下，心里有一个角落空空荡荡。 打开微信，她积攒了一堆消息要回，沈遇的账号两个小时前发来一句简洁的“生日快乐”，压在一众圈内好友别出心裁的祝福上面，颇有些眼高于顶的意味。 沈遇每年发来的生日祝福都只有这简单的四个字，好像多打一个字都多不情不愿一样，宋意戳了戳沈遇的头像，屏幕上忽然间跳出来一行字： “你拍了拍沈遇说你真好看。” 宋意手忙脚乱地撤回，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愧是沈遇，就喜欢在这种地方乱孔雀开屏。 聊天框顶端忽然一变，沈遇的名字后面跟了个对方正在输入，看来沈遇这时候正在刷手机，正好看见了宋意的误触。 宋意等着看沈遇要发点什么过来，结果“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亮了一会儿又消失，消失不到十秒钟又出现，对面的沈遇写写删删，最终花了三分多钟，憋出一句： “今天生日开心吗？” 宋意想了想，陈念和安嘉禾都过来了，自己动手做饭热热闹闹，安嘉禾的厨艺惊人得很不错，应该算是开心的吧。 “开心。”宋意回。 沈遇盯着这两个字，像个小傻子一样也跟着开心起来，虽然她这一天糟透了。 “礼物我收到了，很喜欢。”宋意又发过来一条。 “下次不用模仿别人的笔迹。”宋意说。 第56章 单向通话 沈遇盯着手机屏幕斟酌用词, 忽然一个视频邀请弹出来，宋意要跟她打视频电话, 沈遇一瞬间慌了神, 她明知自己还没做好见宋意的准备，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宋意生日这天像个老鼠一样躲在片场的壕沟里。 但她不可能拒接。 沈遇身在空无一人的化妆间里，她的那场戏走了很多遍终于勉强能让韩导看得过眼, 现在天还没黑，远没到下班的时间, 剧组的盒饭在她手边放着, 她刚卸掉脸上灰头土脸的装扮打算快速扒两口饭去补白天的进度，宋意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拍摄时间，宋意绝不会联系沈遇，她不想让太多人发现她和沈遇之间这种别扭的关系, 今天却额外破了例，今天是宋意的生日。 化妆间里没有人，喧闹的人声从外面传进来，工作人员们捧着盒饭谈天说地，大家都知道今天沈遇被韩导下了面子, 所以谁都不会那么不长眼这时候来打扰沈遇的清净。 沈遇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时间, 终于一咬牙点了接通，宋意的影像一下子占满屏幕, 家里暖气充足，她穿着松松垮垮的吊带睡衣，背景是窗外正一点点黯淡下去的天空。 “宋意……”沈遇开了个口, 眼眶就酸了。 沈遇眨了眨眼把那股子没用的眼泪憋回去, 露出个自嘲的微笑：“你看出来了……” 宋意嗯了一声, 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没有任何两样。 “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装成叶筝？”宋意问。 “我装得不像是不是……”沈遇沉默了片刻，降噪高保真的耳机让沈遇的一呼一吸都听起来就在宋意耳边一样，沈遇轻轻开口：“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她已经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了？宋意怀疑沈遇长这么大，所有的对不起都在这几天里说尽了。 “你是不是很生气？”沈遇小心翼翼问。 “你指模仿叶筝的笔迹冒名顶替的话，有一点，但礼物差不多可以让我消气。” 沈遇的情绪随着宋意的断句忽上忽下，听到最后宋意喜欢那个礼物时，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肩膀松弛下来。 “你指这些天不打电话不发消息玩失联的话，”宋意在这里停顿，冷冷地看着沈遇，问：“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我……我……”沈遇又慌乱了起来。 “你生气了？”她问。 “如果你继续躲着我的话，我会更生气。”宋意说。 沈遇垂眸，她不敢看屏幕上的宋意，视线无意识地盯着眼前那一小片地，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宋意听见这声对不起，眉头下意识拧在一起，她不喜欢看到沈遇这样垂头丧气的模样，这和她认知当中的沈遇相去甚远。 “最近拍摄顺利吗，在拍哪段戏？”宋意转换了话题。 “还算顺利吧。”沈遇含糊道。 其实很不顺利，她就像丢了魂一样，韩导也不是上来就给人没脸的性子，韩青山忍她好几天了，这些沈遇都知道的。 但她不能跟宋意说，她说了就好像是道德绑架一样，如果宋意不开开心心地原谅她，她就会像这样半死不活地什么都做不好，只有不负责任的无赖才会遇事就道德绑架别人，她不能这样做。 但沈遇那点弯弯绕的心思本来就瞒不过宋意的眼睛，再加上她现在就差把“颓”刻在脑门上了，宋意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真的顺利吗？”宋意问。 沈遇抿唇，不吭声。 “在拍哪段戏？”宋意再问。 “就辛哲刚入伍，被老兵摁在地上欺负，终于忍不了下手揍人那段。”沈遇说。 三言两语概括，就是个兔子急了扭头咬人的故事。 “韩导能让你过？”宋意打量着沈遇的状态，感觉她就像个束手就擒奄奄一息的将死兔子。 “差不多吧，过了。”沈遇回忆上午被当众晾在那一遍一遍重来，甚至连机器都不开导演连眼皮都不抬，她被韩导轻蔑的态度惹恼，终于勉强达到了韩青山要求的状态。 “沈遇，你到底在干什么？”宋意问。 这句话的语气冷得莫名让沈遇打颤，她赶紧抬眼看向屏幕，却发现原本该满是宋意的屏幕变得一片黑，她下意识以为自己手机出问题了，到处点点点才意识到，是宋意那边挡住了摄像头。 “宋意，你的摄像头……”沈遇小声提醒。 “嗯，我挡住了。”宋意说。 “啊？为……为什么啊？”沈遇急了。 她知道在宋意心里拍戏比她重要太多了，更何况这是宋意原本想拍的戏，刚刚她那句“差不多吧”无异于碰了宋意的逆鳞，她肯定对沈遇失望透顶。 看不见宋意的脸色，沈遇只能往严重里猜测，她好像一直没做过让宋意舒心的事，她不知道压垮她们两个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哪里。 在这里吗？ “宋意你别挡摄像头，我想看看你。”沈遇央求。 宋意为什么不让沈遇看她了，是宋意终于厌恶沈遇厌恶到看一眼都感觉恶心了吗？ 那也应该直接挂断电话啊，宋意挡住摄像头，只是沈遇看不见宋意了，宋意还能看见沈遇啊，沈遇依旧还在她的视线里到处乱晃。 所以宋意没有那么失望对不对？ “宋意，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好好演，半个小时之后我就该去补镜头了，我没有偷懒。” “所以你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沈遇放低了身段哀求着。 挡住了宋意这边的摄像头，视线变得单向透明，沈遇因为猝然被剥夺探视权而惶恐不安，焦急地对着屏幕恳求，从来都是天之骄子的Alpha现在卑微的乞求一个见面的机会，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更令人难堪的是，她也知道宋意正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宋意在欣赏她的狼狈吗？ 这个念头从虚空中跳出来，她忽然想起在《云烟》中的一幕戏，在冉墨的梦境中，她被绑在漆黑房间的椅子上艰难逃生，而她以为的房间其实一堵墙都是玻璃，郁容就站在玻璃后面，饶有兴趣地欣赏冉墨流着血泪挣扎的画面。 她比那幕戏里的冉墨更悲惨，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被观察着。 “宋意，别这样对我，求求你，你不能这样对我。”沈遇把头贴在手机上，心里泛起酸涩的波涛。 “你很想看到我吗？”宋意问。 沈遇马上打起精神，对着屏幕疯狂点头。 “我觉得你不想。”宋意说。 “如果我不打来这个视频，你还要继续躲着，你怎么会想见我呢？” 沈遇摇头，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着宋意，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出现在宋意面前，宋意应该是懂得的，但宋意现在却硬要曲解沈遇的意图。 “我没有。”沈遇摇头。 “你是觉得有愧于我所以不敢见我是吗？”宋意继续问。 “十年前的愧疚，现在爆发出来，你只是在感动你自己，同时把好不容易走出来的当事人又一次拉进那时候的情绪漩涡里。” 沈遇怔住。 “我那天已经明白告诉你了，沈遇，我不在意了。” 沈遇敏锐地从宋意的话中捕捉到一个令人不安的修饰语，“那天”，宋意甚至在“那天”上加重了语气，她是什么意思，因为沈遇迟来的愧疚把已经不在意的了她又一次拉进了十年前的情绪漩涡里，所以她又在意上了是吗？ “那宋意，你现在是在难过吗？” 所以才在过生日的这天，落寞地看着一天之中最瑰丽的晚霞，打来这个电话。 “你觉得呢沈遇，你觉得我难过吗？”宋意问。 “我……我不知道。” 看不到宋意的脸，单凭声音，宋意的声线一如既往平直，曾经有影评人说宋意的声音是蛰伏在水底的幽灵，安静时冰冷到仿佛没有生命，在它跃出水面之前，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宋意很会通过声音控制情绪，在这种情形下要沈遇仅凭声音猜，她猜不出。 “宋意求求你别这样，我很笨的，我猜不到。” “我不想让你难过，我最不想发生的事就是让你难过，我承认曾经的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傻瓜，那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我做的事情全都错得离谱。” “我很幼稚，我知道你其实看不起我，很多人都看不起我，我一直在努力想要变得成熟可靠，我也想站在你前面帮你遮风挡雨，但是我真的很笨，很多时候需要你告诉我，我才能想得到。” “别让我猜，好吗？” 沈遇颠三倒四软话说尽，可惜屏幕那边的宋意不为所动，代表宋意那边的框一直是全黑的，她没有关闭摄像头，所以本该盛放她人像的框兢兢业业的占领着沈遇的屏幕，只不过是全黑的。宋意用这种方式一刻不停地提醒沈遇，她就是故意的，她就要不平等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遇。 沈遇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她从自己喉头品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宋意，你在看我是吗？”沈遇问。 “我在。”宋意说。 沈遇低笑出声。 “好看吗？”沈遇问。 她笨拙地展示着真心，把自己的慌乱和伤痛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宋意，让屏幕那边的人品味咂摸，然后依旧冷酷地指责她给的远远不够。 好像她不管怎样都是错的。 “不太好看。”宋意似乎当真在点评。 她真的没有心。 沈遇捂脸轻笑，她觉得这简直是上天对自己的报复，她的爱人完全不懂得什么是爱，她在宋意眼里或许只能算做一个难懂的人类学研究对象，跟她在车站路边观察的行人没有区别。 她忍不了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不能无望地看着它们被一点点碾碎，然后指望碾碎它们的人什么时候能自己良心发现。 沈遇从掌心里抬头，她注视着漆黑的屏幕，想象着屏幕那边宋意审时的目光，自己闪着泪光的视线里是带着一丝报复意味的缠绵。 “宋意，你把我逼到绝境了。”沈遇说。 “我的身后没有退路，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干了，我不能接受做你的玩物了。” “我要告诉你，我爱——” 屏幕忽然亮起来，宋意的形象重新出现在沈遇面前，窗外的天已经全黑了，卧室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宋意弯起唇角，但笑意不曾达到眼底。 “我没生气，也没在难过。” “现在你找到状态了，去拍戏吧。”宋意说。 第57章 麻烦缠身 宋意卡在沈遇那句话说到一半的时间移开了捂住摄像头的手指, 果然她一露面，沈遇就住了口, 她看着宋意的脸, 如同在沙漠中跋涉许久的旅人看到清泉，目光惶恐而贪婪，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话。 宋意挂断了视频, 沈遇那段戏需要的就是这种情绪，她意识到所谓的挡住摄像头不给看就是为了帮她找到情绪, 沈遇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庆幸。 宋意愿意帮她, 说明宋意还是在乎她的，但宋意的在乎，却不是沈遇想要的那种在乎。 沈遇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要开拍了, 她的盒饭也凉透了。她拿纸巾擦干眼角的泪痕，对着梳妆台的大镜子苦涩一笑。 果然被宋意吃得死死的。 时间差不多了，沈遇出门，她的化妆师飞奔过来帮她补妆，看着沈遇红彤彤的眼角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低声在她耳边劝道：“韩导就这样, 驴脾气，我每次跟组都能遇上演员被他骂哭, 咱不往心里去啊~” “没事，不是因为他。”沈遇抿唇。 是因为宋意，她真的很难不往心里去啊。 化妆师劝人很外行, 但本职很内行, 手速飞快, 三下两下就把沈遇搞得灰头土脸, 明艳大美人被硬生生画成灰姑娘，反向化妆靠得就是一颗放飞自我的心。 沈遇走出化妆间找到韩青山：“导演，今天白天那场戏，让我再试一条吧。” 如果是宋意，她肯定会这么做的，那家伙在这方面是个极端完美主义者，哪怕导演过了，她觉得不过，也会主动要求重新拍。跟宋意合作之前如果有人说沈遇以后也会主动要求重拍，沈遇肯定会觉得那人疯了，但现在，她的确在主动得向宋意靠拢。 不过她不是为了艺术追求，她是为了宋意的艺术追求。 “这回调整好了？”韩青山问，他盯着沈遇的眼睛，从最细微处评估沈遇的状态。 “找到情绪了。”沈遇说。 其实上午韩青山当众让沈遇下不来台的本意，或许也是想要激怒沈遇，但他低估了沈遇的脸皮，折腾来折腾去，也没能让沈遇感同身受。 剧本中的辛哲以为进了部队吃上公家饭，她就不用为了活命去跟野狗争食了，她把部队想得如同人间天堂，为了老老实实留下来，哪怕受一点气吃一点苦，她也觉得没什么。老兵油子欺负她，她忍了，但忍气吞声的后果是他们以为她软弱可欺于是变本加厉，在差点被摁在水坑里淹死之后，辛哲意识到她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她被逼入绝境了，虽然他们有这么多人，虽然他们比她高比她有力比她受训时间长，但她拼着不要这条命，她也要报复回来。 虽然不太贴切，但就如同沈遇拼着被宋意彻底厌弃，也要把两个人中间的模糊地带说清楚。 但宋意并没给她机会说清楚。 “各部门注意，第五场第七镜，再来一次。”韩青山拿起对讲机。 * 江景大平层，卧室窗边，宋意盯着自动暗掉的手机屏幕发呆。 她卡在沈遇那句话说完之前打断了她，因为她似乎能猜到沈遇接下来要说什么。她虽然感情淡漠，但好歹是个演员，她练就了一身品读情绪的能力，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沈遇喜欢她。 但是喜欢归喜欢，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说出来她就要考虑回应，她既然不打算认真谈恋爱，那就只能拒绝。 可是沈遇现在看起来太可怜了，拒绝她会很麻烦。 宋意以为自己一再表态已经很清楚了，但她似乎忽略了沈遇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主，打从上学时起，凡事沈遇认定了的目标，她脸不要了也要达到。 宋意发愁，她越发感觉到麻烦缠身，而且这事还没人可以商量，如果她去找陈念商量，陈念肯定又要念叨一大堆不准动心之类的车轮话，她明明没有动心。 对啊，她就是没有动心，那她为什么要厌烦陈念的那套说辞？ 所以她还是应该找陈念好好谈一谈。 宋意这样在心里给自己强调了一遍，似乎嫌弃自己立场不够坚定，还要再坚定一点才敢去找陈念进行理智探讨。她抓了件开衫披在肩膀上挡住过于随性的吊带睡裙，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门，才发现客厅早已空无一人。 走了？ 也不说一声？ 宋意丝毫没反省自己一个午觉睡到天黑有什么问题，去厨房找吃的时才发现冰箱门上陈念留下的便利贴。 “我和小安先回去了，冰箱里有菜自己热热吃。” 看看，多凄惨，生日的晚上还要吃剩菜。 宋意把那张便利贴撕下来揉成一团，打开冰箱门熟门熟路地把安嘉禾留下的菜放进微波炉，然后给自己煮了碗面，她的厨艺最多也就支持她做到这些了。 宋意一个人坐在略显空旷的餐桌上，客厅的电视机随意播放不知道哪个新人小演员的电视剧，宋意开着电视当背景音显得房间里热闹许多，她吃完半碗面，终于还是忍不住切换到了另一个早就不用了的微信号。 虽然不用了，但没有注销，在一年中某些特定的日子，她还是忍不住切换过来看看。 最上面的聊天框里，有人在今天发来消息。 “生日快乐，宝贝。” 宋意一点一点往上翻，每一个节日发一条相应的节日快乐，换汤不换药，没有花哨的祝福语，也没得到宋意的回复，就仿佛是个忠实的人工智能，乐此不疲地每逢特定的日子就给她发来祝贺。 宋意下意识抚摸自己的小腹，现在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的生命在里面孕育，等这个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她会不会也似鸟投林一般头也不回地飞到她够不到的地方？ 宋意忽然开始理解这些短信了。她身为人母之后，曾经锋利的伤人伤己的硬刺在不经意间被软化，一身铜墙铁壁被撬开了个缝，各种柔软的脆弱的情绪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宋意点进输入框，她想要回复点什么，但盯着26键输入法愣了半天，她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怀孕五个月了，但我还没结婚，甚至不打算谈恋爱？ 还是算了算了，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她从青春期就没长成一个有烦恼找父母的贴心小棉袄，现在更离经叛道了，她自己心里还是得有点数。 然而宋意心里有数，有人心里却七上八下一点数都没，第二天安嘉禾就打了招呼杀进剧组，借着探班的名义把沈遇叫到酒店房间里痛批一顿。 “你怎么想的！昨天那么重要的日子，你在哪！”安嘉禾质问。 沈遇苦笑。 “我警告你，陈念已经给宋意找好了几套房子，地段隐私安保都相当不错，只等宋意看过之后点头，她立马就从你那地方搬走，我可拦不住。” 沈遇大惊失色。 “你再不行动，你老婆就没了！”安嘉禾给沈遇下了最后通牒。 “可是安姐，我怕……” “你怕什么？你怕不怕你老婆没了？”安嘉禾振声。 沈遇：“我怕。” “那你就给我支愣起来！” 安嘉禾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一扫她以往遇事能躺就躺，万事不如打麻将的懒散劲。哪怕最开始听说沈遇和宋意之间渊源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激动。 “安姐，你怎么了？” 这样的安嘉禾，沈遇有点陌生。 “哦还有，”沈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向安嘉禾示意：“安姐你嘴巴破了。” 安嘉禾一愣，耳朵尖倏忽红起来，她抬手挡住嘴唇上的血痂，在心里暗骂一句早上走的急没仔细照镜子，眼珠一转就对沈遇声色俱厉：“还不是因为你不省心，害我上火嘴巴长泡！” 可是沈遇分明看着那不像是血泡，倒像是被咬破的。 等等，被咬破的！ 沈遇一个激灵，忽然感觉自己窥见某些隐秘，安嘉禾这么斗志昂扬地关心沈遇的感情问题，该不会是…… “安姐，你老树开花了？”沈遇问。 “滚蛋！你才老树！” 只否认了老，那就是…… “你真的，是谁呀？”沈遇眼睛放光，她是真心为安嘉禾高兴，安嘉禾和她合作这么久了，沈遇早已把安姐当作最亲近的朋友之一。 “咳，没谁。” “你不认识。”安嘉禾眼神乱飘。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的事情，我警告你必须抓住机会，早表白早幸福！”安嘉禾义正言辞。 “这个周末，宋意约了产检，我不管你有时间没时间，你必须去陪她。” “然后表白！” 第58章 表白 医院的走廊和上次来时一样, 白光惨淡，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白大褂们来来往往步履匆匆, 但好在孕产科这一层迎接的是新生，不像其他科室一样人均笼罩着愁云惨雾。 沈遇又一次陪宋意来产检，这一次她们的孩子又长大了些, 按照那本小册子上的说法，这次是四维彩超, 动态地观察胎儿的发育情况, 早期诊断排除先天畸形。 沈遇跟宋意提出要陪她来产检，宋意没有做过多考虑，立时就答应下来，好像陷在往事里走不出来的只有沈遇自己。 本来就是如此, 对宋意来说十年前的情况没有任何变动，她受到的伤害既没有增加也没有消失，只有沈遇猝不及防地得知自己亏欠宋意的从来没有还上，她对自己耿耿于怀。宋意说她没在介意也没在生气，但沈遇还在介意还在生气。 宋意全程产检都是唐棣打了招呼的, 除了彩超医生以外没有人知晓宋意的真实身份, 她被领进监察室，沈遇在门口踌躇。 “家属一起进来吧。”张之翎从检查室门口探出头对沈遇说。 宋意没有反对, 沈遇如蒙大赦。 沈遇扶着宋意上了检查床，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不见产生的错觉，沈遇觉得宋意的肚子越发明显了, 她的活动明显变得谨慎而缓慢, 从一个雷厉风行的Omega变成了个行动不便的孕妇。 沈遇鼻子一酸, 但在和宋意视线交汇的瞬间, 她又把那股情绪憋回去，回以宋意一个安抚的笑。 仪器屏幕上有了显示，沈遇当然看不懂，听说这一回产检可以看到胎儿的动态，看得清小家伙的小脸，甚至可以拷贝一分检查时的视频拿回去慢慢看，但现在医生还没有把屏幕只给她看，沈遇只能耐心等待。 四维大排畸，最重要的目的不是给家长看宝宝，而是让医生排除重大畸形。 彩超医生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张之翎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盯着屏幕，双人评估双重保险，虽然宋意每次去找张之翎注射促进生殖腔发育的药物时张之翎都会对她的身体进行重新评估，但张之翎也不曾缺席过宋意的任何一次产检。 “唔，发育得不错，我是说母体。”张之翎说。 沈遇下意识笑起来，她这时才发现，她在等着医生发话前竟然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但是宝宝看不清。”彩超医生说。 “看不清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危险吗？”沈遇又一次紧张起来。 “放轻松，只是宝宝现在位置不太好，正好挡住了嘴巴。”彩超医生指了指屏幕，示意沈遇过来看。 沈遇凑过去，猝不及防地和小家伙打了个照面，或许是她看自己孩子有滤镜，她居然觉得屏幕上那一团小家伙眉清目秀。 “沈遇……”宋意叫她，屏幕没有转过来，宋意看不到。 “我们宝贝超可爱。”沈遇朝宋意比了个大拇指。 宋意：“……” “Omega先下去活动活动吧，在走廊上转几圈，兴许宝宝的位置就变了，我得确认宝宝没有唇腭裂才能放你们走。”彩超医生说。 宋意坐起身，扶着沈遇的手下床，她凑在仪器的屏幕上去看刚刚采集到的视频，沈遇能明显感觉到宋意捏着自己的力气忽然一重。 屏幕黑色的部分反射出宋意的脸，看见孩子的那一瞬间她的神色变得极其温软，沈遇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所爱之人，她所爱之人和她的孩子，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如此。 “她不会有问题的对吧？”宋意问医生。 “大概率不会，但我总要看一眼才放心。”医生说得很保守。 所有人都很清楚，胎儿先天畸形的发生概率太低了，但事不关己的时候就可以理智地看待这个数字，一旦自己身处其中，就害怕那千分之一的概率落在自己头上，变成无法承受的百分之百。 “嗯。”宋意轻声点头。 “别紧张，你的情绪也会影响到宝宝的，你要保持心情舒畅。”张之翎提醒道。 “做检查时胎儿不配合，这种情况临床上太常见了，绝大多数时候翻个身或者走两步就好了，我们干这一行的需要做最坏的打算，你们不用。”张之翎笑了笑。 “嗯好，我就是有点紧张。”宋意抿唇笑了笑，此时她的脆弱毫无保留地写在脸上。 “走吧，陪我在走廊上转两圈。”宋意对沈遇说。 她拉上口罩，把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走廊上零星有几对AO，也有和她一样大着肚子的Omega来来往往，宋意的视线跟着一个肚子很大看上去马上就要临盆的孕O转了几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沈遇牵住宋意的手，她指尖颤了一下，但并没有挣脱。她们手牵手慢慢地并排往前走，两边光可鉴人的瓷砖上映出两道紧挨在一起的影子，和身边路过的恩爱夫妻没有任何两样。 沈遇心中有隐约的雀跃。 宋意指尖冰凉，她干脆停下来拢住宋意的手给她哈气，沈遇代谢高不怕冷，整个人像个小火炉子一样，江城深秋的白天对她来说没有难度，但宋意可能会觉得冷。 “别怕，我们的宝宝不会有问题的，我跟你保证。”沈遇轻声安慰宋意。 她知道宋意在紧张。 “你保证有什么用？”宋意依旧无法展颜。 “当初产检的时候不也没发现我有任何异常，但我就是有啊。”宋意苦笑。 “我的运气一向不好，我不知道我的体质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宝宝。” “不会的。”沈遇小幅度地摇头，眼神里的坚定让宋意悬着的心暂且放下一点。 “你要相信，你所有的坏运气都在人生的前二十年用完了，按照能量守恒，你接下来只有好运气。” “至于宝宝，我的运气好，她遗传我，肯定只会更好，你就别担心了。” 沈遇一通歪理邪说逗得宋意破涕为笑，她轻轻地锤了沈遇胸口一拳，还想锤第二拳的时候被拳头被沈遇包在掌心。 “你有什么好运气？你要是运气好的话，你就不会走在路上被不认识的人打断腿了。”宋意说。 她眼圈红红的，声线带着哽咽，但眼睛里却有笑意。 “嗯，那我运气不好，”沈遇附和道，“你运气也不好，我们负负得正。” 宋意和沈遇在沿着走廊走了三个来回，偶尔说些没营养的废话，谁也没提前阵子两人闹得那些翻旧账的不愉快，走廊的窗户里有凉风一阵一阵吹进来，身边有沈遇这个天然的暖炉，这氛围太好，一瞬间宋意几乎想到了两个人这样牵着手走到白头。 想什么呢？ 宋意抿唇，把这种念头从脑海里清出去，孕期情绪不稳定，她今天格外不稳定。 散了半个小时的步，宋意重新回到检查床，沈遇握着她的手陪在旁边，张之翎的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移到沈遇的脸上，忍不住翘起嘴角。 “没问题了，宝宝很好看。”彩超医生只看了一眼屏幕，就眉开眼笑。 她把屏幕转过来，以便宋意和沈遇都能看到，屏幕上眉眼还尚显潦草的小宝宝把手往前伸，与此同时宋意也感受到了胎动，她惊喜地把手贴在肚子上，眼睛盯着屏幕感受着孩子的动作。 就好像，她的孩子在跟她打招呼。 “怎么样，健健康康、漂漂亮亮。”彩超医生笑道。 不用漂漂亮亮，只要健健康康就好，宋意心想。 她抬头，沈遇正好看过来，她和沈遇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沈遇握紧了宋意的手。 宋意和沈遇一人拷贝了一份四维彩超的视频，彩超医生疑惑这一对明明可以看一份但为什么还要拷两份，知情人张之翎笑而不语，她感觉这俩人离合二为一不远了。 不枉费唐棣天天在她耳边念叨沈遇和宋意有多适合彼此。 医院后街，宋意又一次指使沈遇去买小馄饨，沈遇这次熟门熟路，那条小吃街在沈遇眼里依旧脏乱差，她跨过泥泞的道路跋涉到小馄饨摊主面前，忙碌的摊主一抬头，眯着眼睛辨认了几秒钟，恍然大悟：“我认识你。” “你之前来买过是不是，你家Omega怀孕了。”摊主笑道。 “对，是我。”沈遇疯狂点头。 “这次怎么？” “来产检，她指名道姓还要吃你家的小馄饨。”沈遇笑眯眯的，不着痕迹地夸得摊主喜不自胜。 “我就说她肯定喜欢。” 摊主动作依旧麻利，这回她在宋意的那碗里多加了紫菜和虾皮，热汤冲下去，鲜香味立马顺着白雾扑人一脸。 沈遇拎着打包好的两碗小馄饨回到车上，和宋意一起开开心心地吃，时间在这个瞬间仿佛回到了刚开始拍《云烟》的时候，看上去哪里都一样，但其实哪里都不一样了。 “宋意，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沈遇说。 “嗯？什么事？”宋意扭头 馄饨热腾腾，宋意吃一口要吹半天，白雾蒸得她脸上发红，眼睛亮晶晶的就好像里面有星辰闪烁。 不懂红尘疾苦的小狐狸此刻染了一身凡尘，让沈遇产生了她似乎可以攀折宋意这朵高岭之花的错觉，她的心狠狠一跳，这时候的宋意和那天隔着手机屏幕任凭她怎么央求都不肯松开摄像头让她看一眼的宋意仿佛截然两个人。 这个眼前的宋意好像可以属于她。 “宋意，我喜欢你。”沈遇终于说出来了。 “可以考虑给我一个名分吗？”她趁势问。 她想要认真和宋意在一起，不是游戏人间的成年人伴侣，不是因为孩子被迫走在一起的怨偶，她愿意用自己的一生去呵护宋意，只要宋意点头，让她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宋意咽下嘴里的那口小馄饨，甚至还吹了吹滚烫的汤喝了一口，沈遇在旁边焦急等待宋意的宣判，而宋意心里想的是—— 终于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把碗放下，沈遇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就算在不懂感情也能感受得到。她预感到沈遇可能会憋不住跟她把话挑明，毕竟这段时间沈遇过得不舒畅，心情大起大落，她也在其中居功甚伟。 但她没想到沈遇这么迫不及待，连找个花前月下的好时间好地点都等不及。 宋意无奈地轻笑，沈遇已经这样焦急，任何虚与委蛇对她来说无异于钝刀子割肉，宋意觉得此时唯有明确的表态才是对沈遇最好的，于是她对沈遇说： “我已经考虑过了。” “我的答案是，不行。” 第59章 回到原点 宋意说完那句不行之后, 世界在她眼中如同慢动作一样，沈遇深湖一样好看的眼睛慢慢丧失了光彩, 她缓缓开口, 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为什么？”沈遇问。 “你让我做你的床伴，我可以牵你的手，亲吻你的嘴唇, 我们甚至有一个孩子，但我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我不配是吗？”沈遇这句话轻得仿佛刚说出口就散在了空中。 宋意胸口闷闷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对沈遇做了很残忍的事, 但难道她应该答应沈遇吗？ 宋意深吸一口气，她觉得匪夷所思，她不理解沈遇为什么会喜欢上她，感情这玩意真能这样轻易地捉弄人吗？ “我没有说你不配。”宋意长叹了一口气。 “沈遇, 你这段时间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在我看来通通不可理解，我自问我没说过任何伤你的话，你每次问我是否介意时我都明确告诉你了我不介意，我没有轻贱你，是你一直在自轻自贱。”宋意说。 “我们一早就说过了, 不必对彼此负责, 我们只发展成年人之间纯洁的肉.体关系，你当时也是认可了的。” “你应该讲点契约精神, 沈遇。” 这些话宋意斟酌了许久，发自她的肺腑，不含半点虚假, 宋意以为终于说出口了她胸口那些酸胀憋闷就会一扫而空, 但事实是, 说出来了她也未见得轻松。 沈遇快要掉眼泪了。 宋意抽出随身小包里的纸巾递给沈遇, 沈遇毫不客气地接过去擦眼泪，本来还一副顽强地和眼泪抗争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这张纸让她破了功，沈遇的眼泪一下子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天积攒的委屈被宋意轻而易举地捅开了个口子，宋意根本不知道沈遇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跟她提这些话。 宋意对她很好，但这种好更像是一个成熟的大姐姐看待熊孩子，熊孩子闯祸了她就无奈地包容，熊孩子想要点过分的甜头她就温柔坚定地拒绝。沈遇的打出的直球就像撞上了橡胶软垫子，力气晃悠悠荡开去，垫子恢复原状，连一点印子都不会留下。 沈遇默默地掉眼泪，连抽噎都很小声，宋意一张一张地给沈遇递纸，直到耗尽最后一张纸巾。 “你会搬走吗？”沈遇问。 安嘉禾说陈念已经给宋意找好了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的房子，还不止一套，宋意可以随时去看房，然后挑选一个最称心如意的搬进去。 她和宋意的租房合同根本拦不住宋意，别说沈遇压根没设置阻拦宋意搬走的违约金，就算她设置了，宋意铁了心要搬，她还能出不起违约金吗？ 沈遇很绝望，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她之所以迟迟不敢见宋意，就是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跟宋意表白，她其实能感觉到宋意一定会拒绝的，到时候她就会打破两个人中间一直心照不宣的默契，暧昧的模糊地带将不复存在，她和宋意连朋友都做不成。 就像现在这样。 沈遇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宋意，浓黑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东倒西歪，她的眼眶整个红了，整个人像是水做的一样。 宋意垂下眼，给了个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答案。 “我暂时没有搬走的打算。”宋意说。 好，现在她要考虑该怎么跟陈念解释了。 沈遇的眼泪还在流，但她却忽然因为宋意这句话笑了出来，欣喜的喘息声在安静的车里显得格外清晰，宋意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承诺不会搬走就能让沈遇这么快乐。 这就是爱情吗？果然可怕。 “那我还可以每周帮你做信息素安抚吗？”沈遇继续问。 对着一个刚拒绝自己表白的人问她们还可以同床共枕吗，沈遇委实是蹬鼻子上脸了，但宋意只说不愿意和她谈恋爱，但宋意并没有躲得远远的。 所以值得一问。 在宋意的视角里，这个Alpha上一秒还在哭着求她至少住在她买的房子里，下一秒就能哭得抽抽搭搭地问能不能睡她？ 有点离谱，但这是沈遇，好像也没那么离谱。 “你还愿意当我的床伴吗？”宋意问。 “这次我再说明白一点，我不需要女朋友，我不会喜欢那种黏黏糊糊让人上头的感情，我永远不可能和一个Alpha发展出恋人及以上的关系，而且我也很讨厌被表白。” “如果这些你都接受的话，我无所谓。” 宋意抬手帮沈遇擦掉了眼角没刹住车的泪水，纸巾都被这家伙用完了，她这会儿情绪上来了不顾上满脸泪痕，过后肯定洁癖得自己嫌弃自己。 “我接受。”沈遇立马说，没有一秒钟的迟疑。 答应得太快了，快到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认真考虑。 “你不许再表白了。”宋意指着沈遇的鼻子警告。 拒绝沈遇的滋味并不好受，比她预想的还要麻烦百倍，宋意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 “你要是再表白，我就去找别的Alpha。”宋意说。 沈遇疯狂摇头。 “好。”宋意收回手指。 “也不许提十年前的事！”宋意手指又伸出来，谨慎地指着沈遇的鼻尖。 一团糊涂烂账，没有提的必要，尤其沈遇一提起来就跟自虐一样，让宋意看了浑身难受。她好不容易向前看了，但沈遇好像非要逼着宋意恨她一样，宋意同样也不喜欢恨这种情绪，伤人伤己。 “好，不提。”沈遇答应，但这回明显答应得慢了些。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 宋意实在是搞不懂沈遇的脑回路，她和沈遇现在处于过失方疯狂想要弥补但受害方觉得没什么好弥补的状态，导致沈遇的一腔愧意快要把她自己淹死了，宋意还站在岸边纳闷这人在玩什么行为艺术。 宋意迟疑着把手指收回来，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应当是没什么需要沈遇保证的了。 “回去吧。”宋意说。 她肚子大了多有不便，现在开车的任务自然落在沈遇身上，宋意坐在副驾上一身轻松，沈遇点火发动，车子平稳起步。 沈遇虽然泪眼婆娑，但手倒是挺稳。 “等等！”宋意喊。 沈遇猛地刹车，她和宋意都因为惯性被往前甩，在被安全带勒回座椅，宋意扭过来第三次指着沈遇的鼻尖。 “以后不许随便掉眼泪。”宋意凶巴巴道。 沈遇打了个哭嗝。 “好，我尽量。” 沈遇的确说到做到，绷着嘴巴开始憋，把抽噎全都憋回去，努力平复呼吸节奏。 半晌，她似乎调整好了。 “还有吗，宋意？”她问。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宋意答。 “那走吧。” 车子起步，缓缓从停车场开出去，汇入车流，走上高速。 宋意的第一次产检是在唐棣的医院，唐棣靠关系给孕产科打招呼给她建了匿名的孕O档案，她后面的每一次产检都要来她的医院，大老远从江城飞过来，张之翎也要大老远从北城飞过来。 劳民伤财。 就因为她最开始图方便选了这么一家医院，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自己绑定了这么多码放，如同她第一次信息素紊乱的时候随手抓到了沈遇，给自己绑定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现在，这个身高一七五体重一百斤的麻烦正绷着脸专注开车，身上背着宋意的三道不平等条约，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成熟的大人。 有点辛苦。 “ 待会回江城之后留下过夜吗？”宋意问。 蹭的一下沈遇的方向盘歪了，车头打横飘出去，宋意赶紧抓着副驾驶座前方的扶手勉强保持平衡，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挑了辆大G让沈遇开，也幸好前后没车路面宽阔，不然她可能要横死头，以【知名女星出车祸一尸两命】方式登上各大媒体头条。 “你……你刚说什么？”沈遇不敢相信。 “没说，什么也没说！”宋意咬牙切齿。 她就不该对沈遇有那么一丝心软！ 第60章 急切 “不对, 我听见了。”沈遇眼神带笑，神采奕奕但傻乎乎。 宋意黑着脸怀疑自己的审美, 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傻瓜长得好看的？ 宋意敲了敲车门, 压着火气提醒沈遇：“赶快掉头！” 她们横在道路中间，前后方随时可能来车，宋意不知道这一波沈遇要扣多少分, 但她知道再不调整过来她们俩随时可能交代在这路上。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宋意纳闷道。 “会开会开，我这不是激动嘛。”沈遇麻利地掉头调整方向, 缓缓靠右停在路边, 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深呼吸，最后干脆整个人趴在了方向盘上。 “你得让我缓缓。”沈遇说。 沈遇趴在方向盘上缓了三分钟，终于在宋意耐心耗尽之前支楞起来，她满血复活, 眼尾一瞥又是风情满满。 “走吗？”沈遇问。 宋意：“……走。” 沈遇上了高速直奔机场，全程开在最左侧车道，车窗外景色呼啸而过，时速指针贴着一百二十迈那条线，沈遇一路狂飙。 她们比原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到机场, 除了随身行李以外没有需要托运的大件, 宋意和沈遇无所事事，坐在头等舱的vip候机区里面面相觑。 明星的身材长相大多和普通人有壁, 兴许从荧幕中看不出有多美，但来到现实中，明星混在普通人堆里还是能一眼被人认出来, 或许这种感觉就叫有人天生是主角。 宋意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和沈遇分开坐在两边, 靠在椅背上玩手机, 结果刷了半天微博，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宋意抬头看向沈遇，那家伙也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以往那些张扬大胆的机场街拍看来都是摆拍，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孔雀开屏。 捂得严实点好，省得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粉丝认出来，沈遇的粉丝太咋呼，宋意不堪其扰。 机场广播终于响起，宋意和沈遇一前一后从座位上起身，俩人相隔不远不近，全程毫无交流仿佛根本不认识彼此。 直到进入机舱，头等舱空间相对密闭，机组成员对于明星也见怪不怪，沈遇绕到宋意旁边坐下，趁着飞机起飞，凑上来在宋意旁边眨了眨眼。 宋意抬手勾着沈遇口罩的耳挂绳把她的口罩摘下来，沈遇在机场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洗掉泪痕阑干的同时也顺手卸掉了妆，她长相偏明艳大气，乌发红唇惊鸿一瞥足以乱人心曲，最近沈遇为了拍戏一头长发剪到了锁骨的位置，没了化妆师打理，高层次的碎发层层叠叠乱糟糟的被她随性地拢到耳后，纯素颜的时候总让人觉得缺点什么，但宋意倒觉得刚刚好。 有一种家养的安心感。 身后传来小推车车轮骨碌骨碌碾过地面的声音，空乘正推着车走近，宋意贴上去飞快地在沈遇嘴角亲了一口，然后缩回原处一脸淡定。 仿佛刚刚亲人的不是她一样。 沈遇眨了眨眼，借以掩饰自己猛然加速的心跳。 她和宋意亲吻过很多次了，连床单都滚过不止一次了，但宋意这样蜻蜓点水的吻依旧可以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沈遇觉得这或许是她们和好的正式标志。 虽然好像从头到尾闹别扭的只有她自己。 宋意只需要乖巧的情人，这条规矩她一早就跟沈遇讲明了，是沈遇自己想要越线，才搞得自己狼狈不堪。她自我折磨了许久，现在回到原点，沈遇竟然甘之如饴。 沈遇抬手找空乘要了条毛毯，跟上次一样帮宋意搭在身上，不管是以什么身份，总归她现在是宋意触手可及的最近的Alpha。 宋意看着沈遇的动作，倏忽笑了，然后沈遇后知后觉想起来，上一次也是回江城的飞机上，她和沈遇躲在毛毯下面勾手指的小动作，以及接下来的那一个吻。 比刚刚的深，比刚刚的长…… 沈遇喉头一动，总感觉她像是在索吻一样，但她明明没这个意思。 好吧，现在有了。 她看向宋意的目光越来越热切，宋意施施然移开视线，盖在她身上的毛毯却缓慢而匀速地向沈遇靠近，直到把沈遇垂在身侧的手包裹进去。 宋意的掌心又软又暖，机舱温度适宜，在加上裹了毛毯，她身上一点都不冷，甚至还有点口干舌燥地发热。 好久没见沈遇了，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这是她第一次实打实地触碰到沈遇。沈遇的长相很对宋意的胃口，那方面尤其合拍，宋意虽然嘴上说着沈遇若是不愿意她就找别的Alpha，但宋意还真没想过如果身边换个人是什么样子。 没有幻想的对象，如果有的话，估计她也会忍不住拿来跟沈遇对比。 宋意轻轻挠了挠沈遇的掌心，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猛地一重，这种影视剧中常用的勾引手段果然不是胡编乱造，宋意对编剧的生活体验肃然起敬。 “别闹，沈遇。”宋意凑过来用气声对沈遇说。 “是吗，是谁再闹？”沈遇很想这样质问。 但她不敢，只能用眼神示意，然后没骨气地攥着宋意的手生怕宋意缩回去。 这一趟航线怎么这么长？有人急得要命。 终于降落到江城，宋意在毛毯下面拍了拍沈遇的手背，毅然决然地起身，离开带着体温热度的毛毯，走出廊桥猝不及防和江城的冷风相拥，宋意胳膊上的汗毛竖起，紧接着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个热源靠近。 沈遇跟了上来。 沈遇的小助理开着等在机场，沈遇和宋意一起钻进后座，然后沈遇忽然一顿，又从后座里出来，绕到前方拉开驾驶室的门，对小助理说：“我自己开车，你坐地铁回去吧。” 小助理：“？” 人言否？ 沈遇掏出手机给小助理转了个大红包，微信提示音一响，小助理的脸色明晃晃由阴转晴，只要钱到位，别说把她从车上赶下去坐地铁，就算让她顺着江游回去也行。 反正她路上可以打车，并且找沈遇报销。 沈遇坐进驾驶室，砰的一声车门关闭，她紧绷着脸连发动车子，一句话都没说。 诡异的沉默在沈遇和宋意中间荡漾，但两个人都没对沈遇的举动产生任何异议，一种心照不宣的急切在空气中酝酿。 从机场到江景房一路上奇异地一个红灯都没遇上，每到一个路口沈遇都正好赶上绿灯，她们一路畅通无阻，飞快地到了小区门口。 沈遇这辆车在物业登记过，安保一看见车型车牌就立刻放行，沈遇一路畅通地开进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和寂静的环境，似乎是激情最好用的催化剂。 沈遇下车帮宋意拉开后排的车门，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眼神交汇，如同干燥的空气中静电打出火花，她鬼使神差地进去，并且锁死了车门。 喘息声在密闭的车里尤其明显，两道缠绵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豪车的密封性好得不得了，硬是在内部如此浓郁的情况下没有半点泄露，加上全车窗贴了防窥膜，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车里的人正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除了…… 避震性能太好的车，会上下摇晃。 …… 叩叩—— 车窗忽然被人敲响，宋意整个人一震，攀着沈遇的肩膀撑起上半身，张口就咬在了沈遇的肩膀上。 一秒，两秒，然后宋意松开手，半躺在座椅上喘粗气，双眼失神地盯着车顶。 “上个电梯能急死你们？”外面敲窗的人骂骂咧咧。 宋意缓缓拿衣服蒙住了脸。 沈遇从车窗里面盯着，直到那人走出好远，确信不会再有去后折返的可能，她才帮宋意穿好衣服扣好口罩，扶着宋意从另一侧的车门下车。 贴身衣物被黏糊糊的汗渍水渍粘在身上，宋意有点难受地小幅度扭动，电梯直通家门，宋意全程几乎靠在沈遇身上借力站着。 叮—— 电梯门开了。 宋意摁指纹锁，指尖汗水湿滑，蠢笨的现代科技识别不出来，她在衣服上蹭了蹭，再次尝试才成功。 进了家门，沈遇反身把宋意困在门板和自己中间，揽着宋意的腰动情亲吻，这一次她口袋里没有帮别人捎的笔记本，她也确信此刻的宋意和她都不可能想着第三个人。 “去浴室……”宋意喘息道。 沈遇把人打横抱起。 沈遇买的这套房子浴室很宽敞，足够容纳两个人为所欲为，浴缸里的水半数洒在了地板上，宋意贴着沈遇耳语，在沈遇震惊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沈遇跟着宋意移动视线，浴室洗手台上，大镜子光洁瞩目。 宋意早就想这么干了，沈遇是个口嗨怪，她敢湿漉漉的裹着浴袍给宋意发对镜视频，但她却不敢想如果镜子前面的是宋意会怎么样。 没关系，宋意敢想。 她不仅敢想，还敢干，宋意可是个实干家。 她趴在沈遇肩头咬耳朵，让沈遇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坐着，沈遇从正面拥抱宋意，镜子里的两人一览无余。 沈遇的脸连同脖子红透一片，她完全遵照宋意的指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宋意颈间，小兽一样尖尖的虎牙不轻不重地在宋意的耳垂上肆虐，她哑着嗓子问：“是这样吗，姐姐？” 第61章 释然 沈遇回到剧组, 春风得意见人先笑，甚至破天荒的在当天拍摄任务开始之前早早来到片场, 神清气爽地这看看那看看, 跟灯光老师打完招呼，找布景老师指指点点，收获布景老师白眼一枚, 再开开心心去找下一个人祸害。 沈遇转身遇到顾问叶筝。 “你好，叶老师！”沈遇兴奋的打招呼。 叶筝皱眉, 上下打量沈遇, 这人在入冬大降温之后穿着单薄而挺括的白衬衫，袖管还卷了两折露出小臂线条，扣子不好好扣起来露出修长脖颈，上面系着一条黑色的皮质choker和她的精心吹出来的狼尾相得益彰。 就……很孔雀开屏。 “看来某些人过了个愉快的周末。”叶筝意有所指。 “嗯哼。”沈遇点头。 趁着众人忙碌无人注意, 沈遇给叶筝使了个眼色，装作若无其事地往杂物间里走。 叶筝：“……” 叶筝很费解，她到底什么时候给沈遇留下了自己很喜欢听小情侣日常的印象啊。 叶筝决定给一劳永逸给沈遇一个教训，于是抬脚跟上沈遇往杂物间里去。 杂物间里，沈遇搓着手眼睛激动地闪光, 她迫不及待想找人倾诉, 而叶筝就是片场里唯一知晓内情的人。 叶筝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沈遇，你不冷吗？” “不冷啊。”沈遇一张嘴就呵出一连串白雾。 叶筝摇了摇头, 这就是年轻Alpha吗，她大开眼界。 “说吧。”叶筝拿下巴点了点沈遇。 “我周末陪宋意去……”沈遇一顿，不能说出宋意怀孕的事, 于是她换了钟说法, “我去找宋意。” “我跟她敞开心扉好好谈了谈我们俩的问题, 我们……” “嗯, 你们do了。”叶筝言简意赅。 沈遇：“……” “你会算命？”沈遇疑惑。 叶筝摊手，“你现在脸上就写着四个大字。” 沈遇：“春风得意？” 叶筝：“有、性、生、活。” “所以呢？你跟她畅聊一番，聊着聊着就聊到床上去了，虽然你们中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依然存在，但年轻鲜活的肉.体带来的冲击掩盖了裂痕，你们装作无事发生，但不知道下一次矛盾是否会原封不动地爆发。” “我说的对吗？”叶筝问。 沈遇傻眼，她觉得，有点对。 叶筝轻笑一声，拍了拍沈遇的肩膀，“这才叫会算命。” 眼看着沈遇咕嘟咕嘟往外冒的喜气一点点枯萎，她整个人如同烈日下的娇花一样迅速失水委顿，沈遇顺着叶筝的话往自己身上套，她不过是绕了一大圈和宋意又回到了原点，而且还让宋意彻底地申明了自己的底线不再有任何模糊的可供悄悄进取的空间，那么她在乐什么？ 沈遇搓了搓胳膊上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默默地把袖管放下来，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就不一样了，白衬衫就是这样，同一件衣服穿好了涩气满满，穿不好如同去卖保险。 “别难过，”叶筝心情舒畅道：“过往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你们，你们现在的经历也会决定未来的故事。既然能走到一起，那就证明你们被彼此吸引，矛盾和争吵不是坏事，疮疤就是要挑开了清洗上药才能好得更快。” “这样吗？”沈遇踟蹰。 “我不是白长这么大年纪的。”叶筝笑道。 叶筝很少给人当人生导师，但这些貌似有哲理的话说出来竟然信手拈来，她打击了沈遇小朋友美好的一天，那不说两句把她在鼓励回来好像说不过去。 “好好拍戏，别胡思乱想。”叶筝鼓励道。 沈遇：“……” 叶筝先沈遇一步出了杂物间，沈遇对着遍地的纸箱子出神，她觉得叶筝说的有道理。 曾经她以为十年前的伤害是横亘在她和宋意中间最大的裂痕，她为往事不可追而痛心疾首，但在宋意眼里她就是在无故自怨自艾，并试图把负面情绪传递给宋意。 宋意不在乎，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宋意早已经过了沈遇这个阶段，她把自己打磨得无坚不摧奋勇直前，情爱在她眼里太不必要了，沈遇捧着一颗心过去，她根本就看不见。 这才是真正的裂痕。 一时贪欢让沈遇飘飘然不能自已，她的喜乐轻易被宋意调动影响，宋意沉湎于迟到了多年的AO欢愉，而沈遇想要的却不是这一时的欢愉。 她以为她们的关系是螺旋上升的，虽然看起来回到原点，但实则已经上升了一个螺距，但现在看来，她真的是在原地打转。 她迫切地需要让宋意看见她的真心，可是宋意已经逼着她点头不得再次表白，否则就要退回到连床也不让上的最初阶段。 一片愁云惨雾。 * 拍完戏回到房间，今天结束得早，还没到和宋意聊戏的时间，沈遇百无聊赖地扒拉手机通讯录，看见安嘉禾的名字心念一动，拨了过去。 “喂，安姐，你说得不太对。”沈遇开门见山。 电话那边一针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赤脚走在木地板上的咚咚声，过了好几秒，安嘉禾捂着话筒压着嗓子的声音才从沈遇这边的听筒里穿出来。 “你在做贼？”沈遇问。 安嘉禾看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想起门里面那位对沈遇深恶痛绝恨不得让安嘉禾跟她断绝来往的态度，紧张得吞了下口水。 “差不多吧。”安嘉禾心想，偷的还是人。 “长话短说吧，我家里有客人。”安嘉禾对沈遇说。 不是她故意瞒着沈遇，主要是这事沈遇知道了那宋意必然也就知道了，如果陈念还没告诉宋意，宋意反而先从别人那里听来，陈念不好解释。 “我什么说得不太对？”安嘉禾问。 “你说早表白早幸福。”沈遇说。 安嘉禾眼皮一跳，她捂住手机往浴室方向看了一眼，浴室门依旧紧闭着，水声稀里哗啦没有变小的趋势，她这才做贼心虚地贴近收音孔，小声问沈遇：“你表白了？” “嗯，”沈遇沉痛道，“然后被拒了。” “她说以后不许再表白。” “然后我答应了。” 沈遇每说一句话，安嘉禾的太阳穴就跳一次，她忍住跳起来痛骂沈遇的冲动，压着嗓子问沈遇：“你是怎么表白的？” 沈遇把当时的情景跟安嘉禾复述了一遍，安嘉禾深感窒息。 “所以你们现在又回到了单纯的肉.体关系，而且她还不允许你再次表白？” 沈遇：“是的。” “ 那你这么冲动干什么！折腾了一大圈不进反退！”安嘉禾跳脚。 “不是你让我表白的吗？你说的，早表白早幸福。”沈遇反击道。 安嘉禾一顿，确实是她说的，但…… “你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如果……如果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那……那就不宜太快表白……”安嘉禾越解释声音越小。 宋意和沈遇，跟她和陈念的情况并不一样，她不能简单地把自己的经验和遗憾代入到沈遇身上。表白应当是两个人心照不宣之后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而不是宣告追求的开始。 她和陈念蹉跎了十年，十年当中但凡有一个人肯鼓起勇气多走一步，她们的关系就能立马升华，究其原因，是因为陈念爱她，她也爱陈念。 “我当时脑子有点不太清楚。”安嘉禾老老实实承认。 她确实脑子不太清楚，那是宋意生日的第二天，她和陈念用一个吻结束了长达十年的你追我逃，她激动地仿佛嗑了药，只想着让自己的好朋友沈遇也赶紧摆脱痛苦的单恋和自我怀疑，但忽略了陈念和宋意不一样。 她可没对不起过陈念。 “那我现在怎么办！？”沈遇又急又气。 眼看着分针即将指向整点，她和宋意约好的每晚交流讲戏的时间就要到了，她和狗头军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时间马上耗尽，而臭皮匠安嘉禾还给不出一点建设性意见。 “那……那你就不表白。”安嘉禾说。 沈遇：“？” “那难道我就这么着吗？”沈遇质问。 “你忍得住？”安嘉禾轻笑。 沈遇当然忍不住，她太了解自己这个艺人了，疯疯癫癫的恋爱脑，捂住她的嘴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宋意不让她表白，她就能忍得住不表白吗？ “你知道你最大的武器是什么吗？”安嘉禾问。 “孩子？”沈遇不确定。 安嘉禾：“……” “孩子是你的没错，但她并不是你和宋意名正言顺的爱情结晶，如果你想用孩子绑住宋意只会适得其反，你不能总在她面前提孩子。” 安嘉禾叹了口气，“你最大的武器，是真诚。” “你和宋意相处，肯定会有无数个瞬间你爱意上头，当你想要表白的时候，你就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你告诉她你想说她不让你说的话，但你又没有说，所以不算违反约定。” “多的手段我看你也使不来，你就能有多真诚就多真诚算了。”安嘉禾说。 叮—— 时针走向整点，沈遇果断挂掉了安嘉禾的电话，安嘉禾盯着通话结束的页面发呆，希望自己这回给了沈遇正确的建议。 “多的手段她使不出来？” 安嘉禾身后忽然传来人声，她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就看到新鲜出浴的陈念靠在墙边看着她，视线扫过安嘉禾手里的手机眼神里都是嘲弄。 她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听到了多少？ 安嘉禾更心虚了，陈念一直不赞同宋意谈恋爱，好不容易让步到让宋意和沈遇自由发展，结果被抓包她一直在给沈遇当高参。 这怎么看怎么像二五仔，安嘉禾手心出汗。 “我看她小手段挺多的。” 陈念走过来，把手机从安嘉禾手里抽走，头也不回就往床上一扔，推着安嘉禾直到安嘉禾的脊背靠上阳台的栏杆。 陈念的手指在安嘉禾腰间打圈，安嘉禾胸膛上下起伏，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那你会什么手段呢，小安？”陈念问。 * 另一边，沈遇掐着时间给宋意发了视频邀请，宋意已经明确表态过了，她要沈遇主动。 视频很快被接通，宋意靠在沙发上慵懒的形象一下子出现在眼前，游戏手柄从视频边缘入境，仔细听背景音还是沈遇被嘎嘎乱杀的那个涂地游戏。 宋意窝在她们的家里，玩着沈遇的游戏机，甚至登着沈遇的账号，一瞬间的安全感抚平了沈遇一整天的惴惴不安，她忽然就释然了。 如果不表白在一起就是宋意能够接受的最亲密的AO关系，那她保持现状也无妨。 第62章 大受震撼 打完那个例行电话, 沈遇起身去洗澡，她走进浴室, 望着洗手条标配的镜子, 忽然想起在宋意那边浴室里的疯狂，然后亲眼看着自己的脸一寸寸涨红。 宋意比她胆子大、比她放得开，她会纠结许久的东西, 宋意根本不care。 或许是宋意比她有安全感。 也是，一个宣称要不靠Alpha过一辈子, 要自己养育孩子的Omega, 能没有安全感吗？ 沈遇又一次切身体会到自己和宋意之间的差距，可能这就是为什么宋意可以轻而易举影响她的情绪，她不够有安全感，哪怕宋意躺在她的怀里, 她和宋意抵死缠绵，她也没有那种她不会离开我的安全感。 所以沈遇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抑郁，如同一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好在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并且找到了让自己安心的理论基础。 宋意对心理亲密关系的接受程度有限, 而她已经走到了宋意当前的极限, 她不能用自己或者别的Omega的标准来要求宋意，宋意能这样耐心而不设防地对待她, 她们已经和普通的情侣无异。 如果宋意需要，她就可以更进一步，如果宋意不需要, 保持现状也无妨, 她和宋意关系的终点全看宋意的尺度, 反正她自己的进度条随时可以拉满。 这样想着, 沈遇忽然就释然了。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叶筝的打击式教育和安嘉禾的鼓励式教育都只能是量变前的质变，真正的顿悟需要她自己勘破心魔。 沈遇觉得自己成长了，而这种明显觉察出的进步让她感觉良好，就好像离追上宋意的步伐更近了一步。 沈遇安心入睡。 剧组的日子每天都大差不差，早上睁开眼，洗漱、早餐，火急火燎地赶到片场，被摁在化妆间里任人摆布，看韩导臭着一张脸一遍一遍地精益求精，直到筋疲力竭情绪耗尽，被放回酒店里休息，然后和宋意打一个视频。 这样的魔鬼强度堪比高三，沈遇进步神速，她感觉自己在拍这部戏方面仿佛和宋意共用一个脑子一样，渐渐地不需要宋意这个家教了，每晚的视频脱离了教学目的，她们就像普通的异地恋情侣一样分享自己身边的趣事，听宋意讲一讲宝宝又踢她了，听沈遇讲一讲韩青山又怎么吹毛求疵，沈遇的手机上下满了婴幼儿睡前故事，她会让宋意躺在床上，轻柔地念给宝宝听。 你看，只要她不贪心冒进，生活美好得就像童话。 时间缓缓流逝，到了深冬的某一天，头一天才从江城回来的沈遇在大街小巷感受到了跨年的气氛，她盘算着跨年夜该怎么和宋意一起过，忽然就收到剧组的通知： 元旦不放假，改成今天放。 沈遇大惊失色，十分不理解，但剧组里韩青山的老班底都一副接受如常的模样，闹得沈遇怀疑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一个。 不对，为什么呀？ 沈遇抓着副导演问个究竟，副导演是个脾气很好的小姑娘，平时和沈遇关系挺好，偶尔还能一起吐槽两句韩青山。 副导演说：“今天是韩导结婚八周年啊。” “韩导每年结婚纪念日都会停掉手头所有工作去陪夫人，你不知道？” 沈遇咬牙，“我的确不知道。” “那么，为什么要调休呢，让我们多休一天很难吗？” 副导演耸了耸肩，送给沈遇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 韩青山个事业狂，陪老婆就自己陪呗，还她跨年夜！ 沈遇好不容易斟酌着语气让宋意同意她陪着一起跨年，毕竟这种带有特殊意味的时间节点很容易引起宋意的警惕，激起宋意对亲密关系的排斥。 现在好了，跨年夜贴贴没了！才溜去宋意家里放荡过，沈遇也不能再去了，不然频率太高了也会引起宋意的警惕。 沈遇百无聊赖，剧组这一天假放得如同鸡肋，远的地方去不了，近的地方也没什么可去的，沈遇在片场里闲逛，最后还是叶筝看不下去，给沈遇推荐了一家离片场不远的清吧。 “酒好喝，歌好听，”叶筝看了看沈遇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比较安全。” “那叶老师跟我一起吗？”沈遇下意识问。 “不了不了，我约了朋友，你不会想一起的。”叶筝眨眨眼，笑得暧昧。 沈遇：“……” 行吧，浪漫至死不渝，叶筝有约似乎也不是什么怪事，沈遇就不必凑这个热闹了。 没了叶筝，那沈遇就只能一个人去泡吧，这什么闻着伤心见者流泪的惊天大惨案！ 沈遇深吸一口气，转头一个电话打到唐棣手机上，她不求唐主任能够随叫随到，但多年的交情摆在这，沈遇需要拉人组局的时候永远第一个想到唐棣。 响铃一分钟，唐主任没接。 没关系，唐主任大忙人，说不定又在手术中。 沈遇继续摇人。 第二个找安嘉禾，这人天天不务正业，好像打麻将才是她的命，沈遇叫她出来喝酒，安嘉禾能有什么理由推辞？ 安嘉禾：“对不起啊我走不开，下次你提前约，我给你排日程。” 沈遇：“……” “我就不明白了，你能有什么正事走不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除了打麻将就是打麻将吗？”沈遇问。 “怎么了？有事？”电话里忽然传出另一道人声。 沈遇下意识噤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安嘉禾这回居然真有事？ “啊……没……没什么，沈遇打来的。”安嘉禾笑道，笑声里有一股沈遇很熟悉的说不出的狗腿。 沈遇皱眉，她怎么觉得那个声音这么熟悉呢？ “沈遇？”那人声音里带着嫌弃。 啊！想起来了，这个嫌弃的感觉，是陈念！ “安姐，你又和陈念谈什么？先说好我不接戏了啊，尤其是陈念介绍的戏，打死我也不拍了！” 沈遇被韩青山折腾出了心理阴影，她还是拍点没追求的都市偶像剧就行。 “给你介绍资源？你想得美。”陈念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从沈遇的手机里传出来。 “学姐，我开的免提。”安嘉禾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我就是在和她说话。”陈念笑道。 沈遇：“……” “那么，请问陈大经纪，我们究竟那里值得你纡尊降贵亲自来谈呢？”沈遇问。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 “把们字去掉，你的确不值得。”陈念看了一眼安嘉禾，眼神瞬间变得柔软异常，“但小安值得。” 说完，陈念帮安嘉禾挂断了电话。 啧！这什么态度！怎么还能私自挂安嘉禾的电话呢？这也太傲慢了！ 沈遇腹诽了两句，郁闷地刷着那家清吧的点评，看着室内装潢的暧昧气氛，被评为情侣最佳约会地点之一，沈遇脑海里忽然间闪过一个自己都觉得离奇的念头。 沈遇是安嘉禾手里唯一的艺人，两个经纪人的会谈不和艺人相关，那说明这就根本不是一个工作上的正式会谈！安嘉禾管陈念叫学姐，陈念管安嘉禾叫小安，这种叫法可生疏和亲密，但沈遇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称呼里揉着浓情蜜意。 一个单身Alpha，一个单身Omega…… 等等！安姐不是单身Alpha！ 沈遇的脑子在这个时候转得飞快，她忽然想起安嘉禾那次忽然来到片场探班，整个人眉飞色舞地撺掇她尽快表白，那天她似乎看到安嘉禾嘴巴上被咬破了个口子，一提起来安嘉禾还颇为不自在。 安嘉禾脱单了！她当时还打趣安嘉禾老树开花！ 她问安嘉禾那个O是谁，安嘉禾还用你不认识这种说法来搪塞。 该不是……是陈念吧？ 沈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猜想让沈遇坐立不安，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安嘉禾发个信息问问清楚。 消息刚发出去，沈遇收到了一条语音，她点开来听，陈念的声音传出来： “说了，你安姐不方便，沈遇你离了经纪人不能活？” 沈遇闭上眼睛。 正常学姐学妹，应该不至于可以互看手机并且随意回消息吧？ 沈遇感觉自己遭遇了背叛。 这消息宋意知道吗？应该是不知道的吧，宋意知道了没理由不告诉她，那可是她们两个的经纪人。 这什么亲上加亲的诡异关系！ 沈遇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一劲爆消息告诉宋意，紧接着安嘉禾的微信就跳出一条消息： 【不许告诉宋意，我会亲自告诉她。】 好的，这口气，还是陈念。 沈遇面无表情地退出聊天窗口，感觉安嘉禾的头像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该不会以前她也收到过陈念用安嘉禾微信发来的消息吧？ 这个念头让沈遇更加坐立难安。 她急于倾诉，而又不能告诉宋意，陈念在圈里也算是树大根深交游广泛，所以圈内人全都不保险，思来想去，沈遇发现她竟然只有唐棣能倾诉。 但是唐主任忙啊。 沈遇深吸一口气，又打了一边唐棣的手机。 这一次，在响铃即将挂断之前，唐棣的电话被人接起来了。 “有事吗，唐唐昨晚做了通宵手术在补眠，有事我可以代为传达。” 糖糖？ 沈遇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世界并没有重开，她没在做梦。 这个声音她很熟悉，每个月陪宋意去复诊的时候都能听到，闭上眼睛她都能想象出这人一本正经穿着白大褂的样子。 张医生！ “唐棣在睡觉，你为什么在旁边？”沈遇颤抖着问。 对面沉默了。 沉默了！ “我记得张医生你和唐棣都是Beta来着？”沈遇问。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对面问。 “没，没问题。”沈遇干巴巴答。 Beta而已，只是不能生宝宝，又不是不能谈恋爱，能有什么问题。 “我没事，先挂了。”沈遇面无表情。 实则内心里翻江倒海。 她纳闷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两两组队了，是国家瞒着她颁布法律规定单身要判刑所以她们全都马不停蹄地脱单了吗，否则根本无法解释。 短短半个小时，沈遇经历了世界观重塑，看上去亳不相关的两个人竟然背地里早就滚在一起了，那到底还有什么人是不能在一起的？ 沈遇忽然福至心灵，拿出手机，对着微博伸出了自己的罪恶之手。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群人，她们觉得沈遇和宋意也能在一起。 兴许有人嗑她和宋意的CP，兴许有CP文，运气好了还有超话，所有她恪守本分不敢越雷池的东西，都有CP粉替她越呢？ 但正主亲自下场搜自己的同人文，实在是太诡异，沈遇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句，但一想到她马上就能看到自己光明正大地当宋意的女朋友，沈遇当机立断地为自己开脱： 她看看怎么了？代餐嘛，就是用来让人过瘾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0-18 22:00:00~2022-10-25 2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为什么不能改名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想画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浔 2个；SOY、娘娘假面汪汪警察一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些宁大宝贝、哎呀 15瓶；27102959、为什么不能改名、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10瓶；一只流浪的小胖狗 6瓶；别问我是谁、深爱及她、oukahin、SQL、52773644、天天睡觉不学习 5瓶；left、SOY 4瓶；TiAmo、南溪 3瓶；绿毛大怪兽、往、君小骗纸、羽落、透明、皙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同人太太 沈遇在搜索框并排输入她和宋意的名字, 在点击搜索按钮的前犹豫了一瞬，但仅仅只有一瞬, 那种隐秘的激动压倒性地占据了她的思维, 她快乐地按下按钮。 跳出了一些关于宋意和沈遇联袂出演《云烟》的通稿。 沈遇：“？” 她继续往下翻，除了几条官方发的消息以外，再往下就是一些陈年粉丝掐架了。 没有新的, 或许是因为上次探班她警告了自己大粉，近期沈遇的粉丝没有再四处出征了。这样看来宋意的粉丝素质真挺高, 从不主动惹事, 也不怕事，沈遇忽然一笑，觉出几分粉随正主的意味来。 再往下拉，就没有了。 没有了！！！ 沈遇怀疑自己错过了什么, 她又一次把进度条拖到最上面，《云烟》剧组官方宣发的微博评论区，她和宋意的粉丝交错控评，队形整齐划一，井水不犯河水, 把热评第一留给了官方。 看上去一副勉强休战被人摁着头划定楚河汉界的委屈模样, 甚至沈遇还从中品出了两分军容整肃令行禁止来。 溏淉篜里　啊这…… 沈遇不信邪，一定是微薄平台的问题, 这地方戾气太重，粉丝们掐架成性，她要去一个充满love and peace的地方, 人类的xp是自由的, 嗑CP不犯法, 她一定能找到CP粉们产粮的地方。 沈遇从微博来到老福特, 从小红书去往B站，甚至还在几大知名网文平台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 CP文、CP图、CP混剪，通通都没有，她好像在互联网的汪洋大海中找到了一块荒芜干燥的沙洲。 她和宋意就真就没人嗑吗？凭什么不嗑？她们难道不甜吗？ 沈遇发出灵魂质问，继而垂头丧气地认清现实。 是的，她和宋意，确实不甜。 出道三年，在《云烟》之前零合作，两个人甚至完全没有交集互动，宋意的微博万年不更新，要不是每次新戏上映前会配合转发，沈遇都怀疑宋意和她的团队一起忘记了宋意的微博密码。而沈遇，天天拿微博当朋友圈发，各种嬉笑怒骂伤春悲秋，但从没提过宋意。 想到这里，沈遇忽然心虚地浏览自己的微博，她怀疑自己以前曾经在宋意角逐影后陪跑之后发过阴阳怪气的微博，也不知道宋意看见了没有，总之她先来删一波。 沈遇打开自己的微博，致死量青春疼痛文学扑面而来，最上面一条还是她陪宋意去产检时发的那条“我是傻逼”。 沈遇：“……” 事实证明，真正快乐或者心痛的时候，是想不起发微博的。 她开始研读自己写的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不得不说文学价值极高，现实意义全无，沈遇自己都读不懂自己写下那些句子时的心境，甚至无法分辨哪些是她酒后的即兴创作。 啊，丢人，沈遇觉出自己脸上烧的慌。 好像听说过一种说法，成长就是在某个时刻回头看，会被过去的自己蠢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沈遇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 她有点想注销微博账号了。 但是不行，动静这么大，肯定会有很多人问，到时候她无法解释，不如从此大号装死，开个小号重新来过。 沈遇说干就干，当场就开了个三无小号，她在填写个人信息的时候一顿，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浮上来。 既然全网都没有嗑她和宋意的，那她为什么不能做产粮第一人呢？她要做沈遇X宋意CP的盘古，给潜在的cp粉开天辟地，用户不会自己产生需求，她需要让用户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需求！ 沈遇忽然口干舌燥起来，为自己灵光一闪的念头心跳加速，是的，一个全新的小号，一个全新的开始！ 她说干就干。 大好假期，最适宜码字！ 沈遇干脆把自己关在酒店的房间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第一步，先想一个CP名。 沈遇把自己和宋意的名字写在纸上，用这四个字尝试了各种两两组合的排列方式，都不好听，一点也没有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唇角上扬的感觉。 那再来看看谐音，她的粉丝经常喊她鱼鱼，这就是“遇”字的谐音，“鱼”字足够可爱，但宋意的名字却让她想不出来一个有趣的谐音，宋意的粉丝也从来不用谐音称呼宋意。 她们都一本正经地称呼宋意为宋老师，仿佛宋意是什么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 嘶，沈遇似乎陷入了瓶颈。 谐音不行的话，就拼音，沈遇一板一眼地把她和宋意两个人名字的拼音也写在纸上，然后惊喜地发现，她和宋意的姓名首字母完全一样！ 都是SY 那这就好办了，从名字开始就透露着一股子姻缘天注定的味道，沈遇满意极了。 两个SY，那就是Double SY，双SY，SYs…… 沈遇忽然眼前一亮，SYs，似乎很容易联想出谐音CP名。 SYS，双氧水！ 氧化性强，听起来就活力满满，容易分解出氧气，听起来就甜得冒泡。 沈遇被自己的联想能力所折服，她觉得双氧水简直绝了，朗朗上口便于传播，当理解了这个CP名的含义时，又会自然而然地体会到她和宋意的名字是多么的天造地设！ 定好了CP名，沈遇决定来给自己的CP申请一个超话，她个人是有超话的，但全程都是粉丝自助，她偶尔偷偷进去瞄一眼，沈遇本人完全没有申请超话的经验。 但是没问题，互联网时代就是学习型人才的天堂，她现场百度“如何建立微博超话”，根据百度经验的指示一步一步找过去，打开微博点击下方发现，点击超话，点开超话排行，点击右上角创建，输入要申请的超话名字，点击申请创建，然后等待审核即可。 沈遇：“？” 不对劲，怎么还需要邀请9个微博好友助力才能开通？ 沈遇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三无小号，唯一的好友是微博小助手，沈遇没想到自己社牛一世，有朝一日竟然会被9个好友难住。 她大号上亲朋好友众多，但她不可能去找那些人，不然她开这个小号还有什么意义？ 啧，出师未捷身先死，烦躁。 沈遇把手机一丢蒙着脸默默烦躁，过了半分钟不到忽然又鲤鱼打挺坐起来，超话开不了就开不了吧，既然决定了开小号重头再来，那就别想着吃老本走捷径。 她可以先产粮，成为太太，自然就有粉丝了。 沈遇打开空白文档，开始回忆自己和宋意的点滴，她们比太多情侣的起点都要高，从小相识，一路相伴成长，她和宋意就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青梅，她甚至还认识宋意的家长。 从校园到职场，她们原本可以一路走得顺遂甜蜜。 沈遇下意识眯起眼睛，她沉浸在这种假如时间倒流的幻想中无法自拔，虽然以前拍戏的时候听编剧朋友说起，校园生活是最难写的，因为每个人都经历过且熟悉，各有各的遗憾和期待，除非大神最好不要碰这个题材，否则很容易一点水花也无，连个骂的人都没有。 但沈遇就是想写。 她在自己的小号开了连载，幻想着平行时空的她和宋意该怎么重新度过最纯真的那几年，她可以把自己想要的生活全都写进去，她和宋意依旧打打闹闹争谁能考第一，在篮球班赛的时候又一致对外，在蝉鸣盛夏喝着同一个口味的橘子汽水握手言和，趁着排练合唱的时候在小礼堂里逗留到月上林梢，偷看对方被抓包之后红着脸否认三连。 啊，真好。 沈遇从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强的文字功底，她写下的故事让自己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她对着空白文档一通输出，页面被密密麻麻的文字转眼间占满，就好像那些故事原本就在她的脑子里，她只是终于意识到她可以把它们都写下来。 月朗星稀，不知不觉间深夜了。 沈遇把写出来的同人文通读一遍，改掉几个因为太激动手滑打错的字，然后发表在自己的小号上。她开始等待阅读量。 半个小时过去，阅读量35，其中她自己反复打开了17次。 沈遇站起来，在客厅里踱步，她一遍一遍安慰自己，是她太心急了，现代人加班是常态，等到那些996的打工人回到家里休息才是互联网自媒体的狂欢，她要有点耐心。 沈遇冲进浴室，洗个澡，强迫自己干点别的转移注意力，她不能总是想着自己那篇处女作，惊喜总是不期而遇，说不定等她洗完澡出去，她那个小号就已经涨粉四位数了。 沈遇从没洗过这么快的澡，虽然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诫自己要平常心，但手还是很诚实，连洗澡完最耗费时间的吹头发和护肤都被她胡乱俭省掉了，沈遇头发滴着水就从浴室里跑出来，拎起手机就登微博。 评论：0，点赞：0，阅读量：40。 沈遇：“……” 人民币玩家沈遇表示不能受这个气，她面无表情地给自己买了个最贵的推广，然后看着阅读量数字一刷新一大涨。 明珠不能蒙尘，该花的钱就要花到位，她又不是没有那条件！ 果然，钞能力能给人带来无与伦比的愉悦，沈遇在又一次刷新后台的时候刷出了一条评论，她满怀期待的打开，一个顶着沈遇自拍当头像，ID叫“鱼哭了我知道”的网友留言： 【你在搞一种很新的东西（查看图片）】 沈遇点开图片，一张【My Eyes! My Eyes!】表情包。 作者有话说： 在线征集好听的cp名，以及宝宝的名字，姓宋姓沈都可以，俺是绝望的文盲（理直气壮） 第64章 恃宠而骄 沈遇的写文大业出师未捷, 她花钱买的智能推广的确智能，把她写的同人文精准推到了沈遇和宋意粉丝的主页, 好让这些小姑娘顶着沈遇或者宋意的头像带着粉籍过来辱骂。 沈遇和宋意, 两方粉丝都不接受，这么一篇邪.教同人文的出现如同是在侮辱她们的偶像，宋意和沈遇的粉丝同时感觉自己爱豆受到了玷污, 而首当其冲创作这篇同人文的三无小号成了两边集火的焦点。 沈遇心高气傲，除了宋意这样被她放在心上认可的人, 还没人敢这样不讲情面地把沈遇和她呕心沥血的佳作贬得一文不值。 沈遇生气, 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她当即就点开评论区激情输出，写文让她手速大涨，用来喷人更是得心应手, 沈遇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依靠惯性就能码出一大段。 但在点击发送的前一秒钟，沈遇犹豫了。 对面是顶着她头像到处说爱她的小姑娘，粉丝年龄小，把年少时最纯粹最热血的热爱给了她, 她不能这样说那些小姑娘。 沈遇又仔细看了眼跟她对线的小姑娘的ID, 感觉有点眼熟，好像某一次她偷偷潜入超话的时候还看见过这个小姑娘给她画的图。她说她要考美院, 每天画画如上刑，但是没关系，等她考上了, 她就可以专心只画沈遇一个人了。 沈遇一个字一个字把自己打的那一大段删掉, 她差点又成了个混蛋。 算了, 她们想喷就喷吧, 喷的人多了看见的人也就多了，总有喜欢的。 沈遇瘫倒在床，逐渐变成丧失梦想的模样。 新手网文作者学到的第一课，不要随便买推广，会变得不幸。 * 沈遇的副业进展不顺，主业也不遑多让，《女将》拍摄进展到中期，她饰演的角色每天都苦大仇深，她开始逐步触及到残酷的战争真相，而初入军营时陪伴她或欺凌她的人都相继血洒战场。 沈遇整日低气压，她是个靠代入感演戏的天赋流选手，她没有经历过正经的科班教育，没系统性学过如何出戏入戏，这是她第一次饰演这样厚重残忍的剧本，她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角色的影响。 她认识到自己的情绪出了问题，日更的同人文也写不下去了，她难免时不时想起宋意，韩青山曾经在闲谈的时候跟她说过，他心里这个角色是属于宋意的。 人人都说宋意适合这样的角色，沈遇曾经也觉得战损美强惨是顶流人设，但当她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样的角色自带压力，而宋意没有被这样的负面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宋意才是真正的厉害。 又或者，宋意只是装作连续饰演残酷的角色对她没有影响，实则也会被角色影响到夜不能寐。只是曾经她身边无人，没人切身知晓她的辛苦。 沈遇心疼得一塌糊涂，她想要见到宋意，思念如野草般疯长。 原本跨年那一天她们可以舒舒服服地一起度过，可以一起采购食材，她在家里大展厨艺，宋意窝在沙发上安安心心地打游戏等开饭，晚上江边有烟火大会，她们的江景房可以足不出户占据最好观景位，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但现在，啪，调休，假期调没了，沈遇怨气冲天。 同样怨气冲天的还有叶筝。 她新谈了个年轻漂亮的Omega小女朋友，正处在腻歪阶段。 叶筝无所谓伴侣是Alpha还是Omega，刚得知她来者不拒的取向时沈遇很是风声鹤唳了一阵子，在看了叶筝小女朋友的照片之后沈遇才勉强放下心。小女朋友和宋意不是一个类型的，或许叶筝自己够强够硬，所以找伴侣的时候就喜欢找又娇又软的，宋意简直就是年轻版的叶筝，看来叶筝不喜欢和另一个自己谈恋爱。 “我想跟我女朋友一起看烟花。”沈遇说 “我要带我小女朋友去跳伞。”叶筝说。 两人一拍即合，叶筝打算捍卫法定节假日的尊严。 叶筝去了韩青山的临时办公室，沈遇趴在门外偷听，一回头自己身后跟了五个同事。 “嘘——”沈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也是来请假的？”沈遇在手机上给这几个人打字。 五人点头。 是的，她们把这种罢工行为定性为请假，寄希望于叶筝为广大劳工争取到合法权益，开了口子之后在一拥而上，反正法不责众。 现在，就看叶筝够不够A了。 临时办公室里，韩青山坐着叶筝站着，韩青山取下眼镜抬眼看着叶筝，无言的逼视是韩青山的一大武器，对面的小演员往往会先被心理压力压垮，只能灰溜溜地任由韩导摆布。 但可惜，叶筝不是不知名小演员。 “韩导，答应不答应就看您一句话了，外面大家都等着呢。”叶筝气定神闲。 “本来演戏就是一个吃状态的工作，疲劳赶工并不适合大多数演员，尤其您对自己的作品有绝对完美主义的要求，更不可能允许演员们消极怠工地糊弄了事。” “您请我来就是为了保证拍摄质量，我同样是演员，看问题难免站在演员的立场上，我觉得大家企盼这个假期企盼了许久，休两天假对于矫正职业倦怠，恢复某些演员的灵气，还挺重要的。您觉得呢，导演？” 门外，疑似被点名的某急需恢复灵气的演员沈遇小脸一垮。 “她让你来的？”韩青山问。 叶筝点头，“不过我自己也想休假。” “签合同的时候可没要求我要跟主演一个作息，我已经属于免费加班了。”叶筝轻笑。 韩青山长叹一口气，门缝里可以看到外面偷听人的头顶，他的演员有需求不敢直接来找他谈，还要派出她们中间最德高望重的代表来交涉。 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韩青山沉默了良久，最终摆摆手，“既然都不想拍，那就放假吧。” 沈遇：“！” 韩青山的让步如同水入油锅，瞬间让整个剧组沸腾起来，按照法定节假日来休，带上周末，这个元旦能休三天，三天！ 沈遇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个背包，拎走前打算对叶筝表示感谢，结果敲了叶筝的门没人应她才意识到，叶筝第一时间就溜了。 那她也溜。 从片场开回家这条线沈遇轻车熟路，以往都是像做贼一样开夜车，这次她光明正大地行驶在阳光下，满怀飞扬的感觉。 江边，高级小区的静悄悄，可能成功人士都是不放假的，但沈遇不是，她只是个急于见心上人的纨绔二世祖。 敲开房门，宋意素着脸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开门，看见沈遇时满脸错愕。 “不是说不来了吗？”宋意问。 “原本是来不了的，但是叶老师帮我们争取了个假期。”沈遇呲牙傻乐。 她当着宋意的面提及叶筝，宋意的情绪并没有什么波动，沈遇心里更乐了。 “好像长了点肉。”沈遇端详着宋意的脸说。 “你嫌弃了？”宋意问。 “不敢不敢，长点肉好，我还天天发愁你太瘦了怎么办呢。” 沈遇蹦蹦跳跳地进门，在门口换上自己的拖鞋，宋意的肚子好像比上次见面时更大了点，脸圆润了，身形也终于不削薄到让人心颤了。 “厨房有车厘子，去洗一点。”宋意自然而然地发号施令。 “好嘞。”沈遇狗腿且勤快。 沈遇给宋意洗了一碗车厘子，红宝石一样，象征着新鲜的绿梗上挂着鲜亮的水珠，宋意舒舒服服地窝在温暖的沙发上，把水果碗搁在自己的肚子上，听窗外呼呼风声，看沈遇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要不要一起去买菜？”沈遇从厨房冲出来问。 拍戏的时候剧本上说一家人一起去超市买菜很温馨，宋意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她父母相敬如宾，从小家里三餐都由阿姨做，买个菜，能有多温馨？ 但是宋意挺想试试的。 “走嘛走嘛。”沈遇拉着宋意的手起身，被沈遇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个粽子，半推半就地跟沈遇出了门。 离家不远，有一家大型商超，开通了配送服务，所以宋意和沈遇以前都是线上点单配送到家，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货架间，对宋意来说还是一种蛮新奇的体验。 这家超市的理货员或许有什么强迫症，蔬菜水果按颜色排列成色块，整出了一个渐变色系。 沈遇推着购物车正匀速前进，忽然眼前一亮，推着车子往黄色系那边跑过去，宋意慢悠悠地跟过去，看到沈遇正对着两个果形都很完美的榴莲举棋不定。 “选哪个？”沈遇问宋意。 搞得好像宋意会挑一样。 宋意随手指了一个，沈遇就开开心心地把这个放进购物车，她去找工作人员开榴莲，足足开出了五房肉，她拦住了动作麻利的工作人员，扯了个袋子把剥开的榴莲壳也装了回去。 “这么节俭？”宋意打趣道。 这个季节榴莲不便宜，但沈遇也绝不是花不起这点钱的人，只是这里人间烟火气太浓，普通的新婚小夫妻仿佛就应该这样说话。 “等我回去给你煲鸡。”沈遇笑嘻嘻。 传统的榴莲煲鸡用的是榴莲壳里那层白瓤，而不是榴莲肉，榴莲吃多了容易上火，而那层白瓤在传统观点是清热去火的，整好搭配食用。 宋意和沈遇小时候住得太近了，她们完全共享一套习惯和文化，甚至都不用眼神交流，就能明白对方所思所想。 一通采购，满载而归。 沈遇把整鸡的肥油小心剔掉，哪怕是在孕中自律的女明星也见不得这个。随着时间流逝，汤水清甜的味道逐渐在屋里蔓延，宋意的馋虫又一次轻易地被沈遇勾起来，客厅餐桌旁玻璃大肚鱼缸里那两条从老宅搬过来的傻鱼在原地打转，宋意起身敲着玻璃缸对两条傻鱼指指点点。 傻鱼…… 吃完晚饭，照例是成人运动的时间，沈遇却找了条披肩让宋意裹着，拉着她的手带她去阳台。 夜空漆黑一片，跨年夜的烟火大会自然要等到跨年，宋意不想早早傻站在窗口吹风，她把披肩往沈遇手里一塞，说：“我先洗澡。” “洗完澡我们可以做点什么，阳台也很有趣。” 宋意说这句话时嗓音喑哑，沈遇一下子从她故作迷离的眼神中读懂了成年人的内容，宋意总是玩很大，每一个提议都能吓沈遇一跳。 然而沈遇也很喜。 宋意进了浴室，沈遇等在外面百无聊赖，宋意的手机开始频繁地收到消息，有人已经提前开始祝她新年快乐。 沈遇被不停闪烁的屏幕吸引，过去碰了一下，宋意的屏幕竟然没有上锁，陈念发来的消息正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身为床伴，沈遇应该有不能看宋意手机的自觉，但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两人一起逛超市的气氛太好，亦或是叶筝第一次误会她是宋意女朋友的时候她没有解释，导致她今天依旧是顶着陪女朋友的理由说动了叶筝出手帮忙，总之就是沈遇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宋意的手机，点开了陈念发的新年快乐。 看一眼，就看一眼。 往上翻，陈念的上一条消息是今天早些时候的“少跟沈遇鬼混”，宋意没有回。算算时间，那时候宋意应该正跟沈遇在逛超市。 那时宋意没看到消息，可从超市回来到现在好多个小时过去了，宋意有无数次机会看手机回复陈念的消息，但宋意没有回。 哈，挑拨离间，根本没有用！ 上次她找安嘉禾的时候，陈念不仅抢了安嘉禾的手机，甚至还挂了她的电话，仿佛是故意在沈遇面前炫耀，正牌女朋友就是可以这样为所欲为。 宋意不接受传统意义上的女朋友，那是否她可以觍着脸认为自己和宋意的关系已经可以类比传统的女朋友了呢？ 沈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底里滋生起一些隐秘的胜负欲。 跨年夜，陈念应当是和安嘉禾一起过的，是时候让陈念知道一下，这样的日子她也能陪宋意过。 沈遇按下语音键，用宋意的手机宋意的账号，给对面的陈念回了一句： “新年快乐。” 第65章 相拥看烟花 语音消息发到陈念手机上, 陈念第一时间认出这是沈遇的声音，她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这是挑衅。”陈念说。 她把手机亮给刚洗完澡的安嘉禾, 调高音量把沈遇那句“新年快乐”功放出来。 “看看你带出来的好艺人。” 安嘉禾理亏扶额。 上次陈念抓到安嘉禾依旧在给沈遇当狗头军师, 但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小惩大诫了一番就放过了，甚至都没去找沈遇的麻烦，安嘉禾能感觉得出来, 陈念对沈遇的态度正在松动，她不去阻止, 其实就是变相同意了沈遇和宋意的事。 但这并不代表沈遇可以蹬鼻子上脸挑衅到陈念脸上。 安嘉禾拥住陈念, 感受着怀里人一点点软化，她把下巴搁在陈念肩膀上，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陈念颈间。 “别理她，她这是间歇性发作。”安嘉禾说着沈遇的坏话。 沈遇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艺人, 纵使她身上有诸多矛盾，在安嘉禾心里也绝不是无可救药的，相反，被沈遇气多了之后，安嘉禾甚至生出了一种面对自家熊孩子的无奈又护短的心态。 陈念先入为主地讨厌沈遇, 让安嘉禾夹在中间很难办, 如果她和陈念还像从前那样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陈念讨厌沈遇也就讨厌了, 总之陈念不至于真因为个人好恶就出手打压某个艺人。但现在不同了，她和陈念坦诚相待，她当然也希望恋人能和朋友和平共处, 沈遇并不像陈念想象得那么不堪, 她要一点一点让陈念接受。 首先第一步, 减少陈念痛斥沈遇的频率和强度, 安嘉禾想出的解决方式是，赶在陈念之前自己先贬沈遇，这样陈念就不必再贬，批评的言论说得少了，印象就能潜移默化地变好一点。 “间歇性发作什么？”陈念问。 安嘉禾：“狂犬病。” 陈念轻笑出声，“哪有你这样说自己人的。” 看吧，陈念笑了，有用。 笑完，陈念收敛起情绪，安嘉禾拿开她的手机放到床头，陈念盯着天花板的某处出神，忽然开口：“今天是跨年夜，宋意和沈遇在一起。” “嗯？”安嘉禾不明就里。 陈念勾唇，露出一个略带苦涩无奈的笑，“宋意可能爱上她了。” 安嘉禾皱眉，“也不至于吧。” 宋意把沈遇逼得如同困兽，让沈遇答应不许表白不许哭的条约才过去多久，她真的会这么快动心吗？ “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陈念顿了顿，抿唇，“宋意对感情一向不敏感。” “小安我问你，跨年这样的日子，你会和狐朋狗友一起过吗？”陈念问。 安嘉禾点头，“通宵麻将局。” 陈念失笑，“我是说，一个朋友。” 只留一个朋友陪在身边，和跟一大堆朋友开派对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后者是热闹狂欢，前者才是真的陪伴。 安嘉禾哑然。 看来沈遇这厮确实有蹬鼻子上脸的资本了。 “可是宋意为什么会喜欢上沈遇呢？她不是那种只看脸的人。”陈念不解。 “咳，这个我或许知道。”安嘉禾说。 陈念探究的目光扫过来，安嘉禾清了清嗓子，把沈遇给她讲的，她和宋意多年针锋相对的成长历程讲给陈念听。 陈念是知道宋意身体不好不能怀孕的，但她却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一段过往，陈念听得直皱眉，好几次想要打断安嘉禾的转述，但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等到安嘉禾终于把沈遇给她讲过的故事讲完，陈念终于可以发表见解：“虽然你添加了许多美好的修饰，但我依旧不认为她们两个会在彼此伤害中产生感情。” “不管沈遇当时是怎么想的，她的行为在我看来依旧是一种霸凌。”陈念说。 “可宋意并不是典型的校园霸凌受害者，或者说，不管有没有沈遇，她体检的事都瞒不过同学，初中生对恶语伤人并没有概念，反倒是是沈遇闹大了让老师出面，彻底压制了那群人风言风语的可能，而沈遇也立刻马上认识到了错误并且受到了惩罚。” “是吗，那宋意应该感谢沈遇了？”陈念反唇相讥。 安嘉禾：“……我倒也没有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表达，过度的关注和表现欲是一种吸引注意的方式，沈遇现在终于开始成熟开始迷途知返，宋意兴许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安嘉禾说。 陈念摇头，她带的艺人她最清楚，宋意意识不到。 就连她，也是浑浑噩噩虚度了十年光阴，才意识到情愫如同风起于青萍之末。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兴许宋意现在仍在迷迷糊糊，而陈念并没想过去点醒她。 还需再考察沈遇一阵子。 “十年……”陈念嘴里玩味地念叨着这个时间。 她和安嘉禾也蹉跎了十年，时间在这方面格外公平，但她宁愿时间别那么公平。 她和安嘉禾已经不年轻了，再过几年或许她们的活力和激情都会消退，在最适合恋爱的年纪里她们形同陌路，只能趁现在抓紧光阴。 “就算沈遇十年前就开窍，她个半大孩子也什么都做不成。”陈念冷哼一声。 沈遇的十年不算蹉跎可惜，她和安嘉禾才是真正的浪费了十年。 陈念回忆着十年前，她和安嘉禾都贫穷但意气风发的年龄，街头巷尾还是慢节奏的烟火气，那时候最开心的事就是踏着星辉从校园外破败的小门面房买一把烤鱿鱼吃得满脸都是酱汁。 十年前的治安有那么差吗，沈遇走在路上就会被人打？ 陈念怀疑是自己给回忆带上了滤镜，于是拉上安嘉禾一起回忆，两个人印象里的十年前都民风淳朴，实在想象不出沈遇生活在什么水深火热的地方。 “遇上那个混蛋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打架下手这么狠又不讲道理的。”安嘉禾说。 忽然，她和陈念一起愣住。 十年前，南城，沈遇的老家，时间地点都微妙起来了。 安嘉禾咬着下唇，和陈念匆匆对视，彼此眼中都是不可思议。 十年前安嘉禾打了那个试图侵犯陈念的高官，彻底断送了陈念前任的前程，那个败类扬言要找人打死陈念，而安嘉禾一封举报信也差点把那个官拉下马。 但也只是差点。 两方集火，安嘉禾被学校开除，她匆匆逃到外地躲风声，那期间她的确感觉到似乎有人追踪，她乔装改扮在各个大小旅馆间反复横跳，灰头土脸饥寒交迫，整个人暴瘦脱相，被当作未成年似乎也没多离谱。 而当时她躲藏的地方，就是沈遇的老家。 安嘉禾：“……不会吧？” 陈念吞了下口水，感觉她们似乎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情，她又一次找安嘉禾确认：“你没被打是吗？” 安嘉禾恍惚地点头：“没有，我以为我躲过去了。” 原来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她负重前行。 * 江边，沈遇和宋意的家。 浴室的水声终于停止，宋意擦干头发走出来，沈遇在床上正襟危坐，面前放着宋意的手机。 “宋意，我向你坦白一件事，我刚刚看了你的手机。”沈遇说。 宋意一顿，她手机里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看吧，我不太在意。”宋意说。 “我不仅看了，我还自作主张用你的账号回了一条消息，我现在很后悔。”沈遇说。 宋意盯了沈遇一眼，抄起手机就检查，看来看去发现沈遇只给陈念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宋意：“……” 就这？ 沈遇和陈念暗地里较劲那些小心思宋意一点都没感觉出来，当着宋意的面时陈念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敌意，除了刚得知宋意怀孕时那一次，不过那一次也正常，陈念只是太意外了情绪波动比较大。 后来陈念不是还亲自开车送沈遇去试镜了吗，在宋意眼里，这就是示好的标志。 “就这一条？”宋意问。 沈遇乖巧点头。 宋意把手机抛回床上，满不在乎道：“这次没关系，下次不许了。” 沈遇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地进了浴室快速洗澡，毕竟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宋意看着沈遇一路小跑的背影发笑，明明这处房子里多得是浴室，宋意洗澡的时候沈遇完全可以去另找一间解决，可沈遇偏死脑筋地等着宋意，就好像宋意用过的浴室有多香一样。 宋意拿吹风机不慌不忙地吹头发，她抬眼注意到阳台的窗户已经被沈遇关好了，屋里暖气充足，没了冷风直吹，阳台很快就暖和起来。沈遇的这房子阳台上摆了一对装饰性远大于实用性的竹编吊椅，宋意一次也没用过，现在上面也被沈遇加了个软乎乎的坐垫靠枕。 宋意轻笑，某些人看似不情不愿，实则已经做好了准备。 夜色温柔，临江高层将江景尽收眼底，还有几分钟就要烟火大会了，宋意趴着窗台隔着玻璃期待着。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条披肩把她整个人裹住，温热的躯体贴上来，宋意忍不住仰头和沈遇接了个蜻蜓点水的吻。 明明阳台上有两个吊椅，中间还隔着一张小巧的玻璃茶几，但宋意和沈遇两个人偏偏谁也不想起身去另一张椅子，两个人挤在一起，一边担心这个竹编吊椅什么时候会禁不住重量断裂，一边忘乎所以地拥吻。 信息素在狭小的阳台里彼此纠缠，窗外烟花炸开，声音盖过房间里旖旎的水声，绚烂的色彩染了半边天，把夜幕照亮，两个交叠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 沈遇把头深埋在宋意的颈窝，贪婪地闻着宋意好闻的信息素，宋意痴痴地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烟花，时钟在这一刻归零，她们一起来到了新的一年。 “宋意……”沈遇在耳边呢喃。 “我想说你禁止我说的话了。”沈遇轻声道。 宋意回神，沈遇如深湖一般漆黑的眸子里只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宋意身后，满天花火。 宋意伸出手指贴上了沈遇的唇。 “那就别说了。”宋意说。 说了，她就又要拒绝一次，她不想拒绝，至少不想在当下这个美好的瞬间。 66赫拉、沈遇易感期 宋意醒来的时候, 沈遇还在睡着，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宋意隔着空气摸了摸沈遇颇为立体的眉骨, 顺着山根一路到鼻梁, 这些天沈遇好像瘦了点，面部线条更加锐利。 韩青山的剧组不好过，和他合作过的演员都说那是一种折磨, 对于沈遇这种自由散漫惯了的人来说更是如此，而让宋意诧异的是, 她竟然没听沈遇抱怨过。 沈遇很认真地对待了这部戏, 宋意隐隐觉得其中或许有自己的原因，但沈遇没说过，她也不好太自以为是。 今天依旧是假期，沈遇估计很久没睡过懒觉了, 睡梦中也皱着眉毫不轻松。宋意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怕吵醒沈遇，她还专门去次卧的洗手间里洗漱，等她把自己收拾妥当容光焕发地回来，主卧的窗帘依旧紧闭, 床上床下一片狼藉, 床单和被子甚至比宋意离开时还要凌乱，床上正中鼓了个包, 沈遇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这家伙，她难道不觉得憋闷吗？ 宋意走近，隔着被子拍了拍沈遇, 被子里小幅度动了动, 从羽绒和布料的缝隙里泄露出点沈遇信息素的味道, 宋意眉头一皱。 房间里信息素的味道经过一夜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怎么被子里会凭空多出这么多信息素，总不会是沈遇躲在被子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沈遇，醒醒，我要掀被子了。”宋意威胁道。 被子包不为所动。 宋意啧了一声，干脆直接上手，她找准了最薄弱的地方，三两下把沈遇的脑袋从羽绒被里刨出来。 “嗯……” 被子掀开里面烘热的信息素扑面而来，沈遇半睁开眼睛，眼角红彤彤湿漉漉，毛茸茸的发际线完全被汗水打湿贴在额上，她手里紧抓着一件宋意刚脱下来的睡衣，难受地闷哼出声。 “你……你怎么了？”宋意吓坏了。 “沈遇，你醒醒，你发烧了吗？” 宋意帮沈遇擦去眼角的水渍，指尖触碰到的皮肤滚烫，沈遇随着她的动作终于勉强睁开眼，但宋意并不觉得沈遇看清了人。 因为沈遇嘴里念叨的是…… 姐姐…… 宋意缩回手，眼皮猛地一跳。 沈遇易感期了，Alpha的易感期。 宋意在床边踱步，下意识啃咬着食指关节，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之后又赶紧把手指拿出来，这也是她青春期留下的毛病，焦虑的时候就会控制不住啃咬自己，她以为她已经完全摆脱了这个小习惯，没想到突然之间还是会冒出来。 Alpha的易感期远没有Omega频繁，宋意只在初中的生理卫生课本上见到过，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被信息素控制的时候都会丧失思考能力，沦为只会依靠繁衍本能的动物。 难道Alpha的易感期前完全没有症兆吗？头一天沈遇还好好的！ 但现在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宋意努力地回忆课本，她记不清楚书上对Alpha易感期是怎么写的了，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宋意又瞥了眼床，沈遇哼哼唧唧地又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沈遇身上很烫，她出了一身汗，裹在被子里不利于热量散出来，这样下去她要出事的。 宋意试图一把掀开被子，但沈遇攥住一个被角不愿松手，她本来力气就不小，信息素上头之后更是没了顾及，宋意被沈遇扯得一个趔趄倒过去，正好栽倒在沈遇身上。 宋意眨了眨眼，大战之后的屋里太凌乱，导致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地上散落的那一堆衣服都不是她的。 她的在被子里，沈遇用羽绒被筑了个巢，把自己和沾满宋意气味的衣服困在一起。 宋意觉得有点不妙。 她试图撑着床沿站起身，但柔软的大床不好借力，只眨眨眼的功夫，沈遇就像一只闻到了肉骨头的大狗狗一样贴上来，凑在宋意身上嗅来嗅去。 一大清早，外面晴空万里，不适合白日宣淫。 宋意伸手顶住沈遇凑过来索吻的脸，艰难地后仰拉开距离，一只手在床边摸索手机。 摸到了。 宋意一个电话打给唐棣，这种时候还是咨询专业人员的建议更合适。 响铃几秒之后接通，宋意刚说了一声喂，浑身下意识一颤，差点失手原地挂掉电话。 沈遇把宋意的手指含进嘴巴里了。 “怎么了，宋意？”电话那边不明就里的唐主任发问。 宋意定了定神，在心里默念了三遍易感期没有脑子，把手指从沈遇嘴巴里面抽出来，尽量忽略那人一副棒棒糖被人抢了的瘪嘴小屁孩模样，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用正常的语音语调告诉唐棣： “沈遇突然易感了。” “我应该怎么办？” 唐棣：“……” 与唐棣本人的静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边重物落地的声音。 “啊，这个……”唐棣开始走动，拉开抽屉，翻动某些纸质材料，然后为难道：“按照我的经验，她的易感期应该至少在三个月之后。” 宋意：“所以？” “现在学界有一种声音认为和匹配度过高的伴侣在一起会加速Alpha生理周期，迫使易感期提前到来，我忘记考虑这一点了，对不起。”唐棣说。 “你和她在一块？”唐棣又问。 宋意：“……是的。” “我建议你现在立刻离开，至少离开她所在的房间，有可能的话尽量离开那栋建筑。”唐棣说。 “为什么？”宋意很诧异。 “Alpha易感期没有理智且不知疲倦，对Omega非常依恋，很容易情绪不稳定，而你正处在孕期。”唐棣顿了顿，对宋意说：“为了你和宝宝的安全，现在离沈遇远一点。” “我离开了，那她怎么办？”宋意从床上起身，看着上面痛苦地把自己缩成一团还不忘把宋意的衣服都归拢到自己怀里的沈遇，下意识眉头紧皱。 “理论上来讲，易感期可以自己扛过去，Alpha没有那么脆弱。”唐棣说。 “理论上来讲？” “是的，因为我不是Alpha，所以我不能切身体会，但如果有人说Alpha易感期没有O就会死，那她是在骗人。” 宋意从电话里听到了细细簌簌穿衣服的声音，唐棣随手抓了把钥匙，拉开自己的门。 “你那里没有Alpha抑制剂对吗？”唐棣问。 “没有。”宋意说。 “好的。”唐棣开门出去，“地址发我一下，我去接管沈遇。” “现在，离开沈遇身边，把门锁好，不管她在里面闹出什么动静都不用管，等我过去处理。”唐棣说。 她的声音似乎比以往更加的平稳，或许当医生的职业素养之一就是安抚患者情绪，宋意听着唐棣的话一步一步面对着沈遇往门口退，虽然躺在床上的易感期沈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值得唐棣那么紧张的攻击性。 唐棣在她们拍《云烟》的那座城，要坐将近两个小时的飞机过来。 “好，我等你过来。”宋意说。 电话挂断，宋意把这处房子的定位发给唐棣，唐棣回了她一个OK的表情。 宋意已经安全退到卧室门口，沈遇丝毫没有暴起伤人的迹象，她缓缓关门，沈遇忽然睁开眼睛看向门口。 “宋意……我难受……”沈遇如同一只被抛弃的伤心小狗。 “姐姐……”她垂下眼眸，湿润的睫毛在眼下扫出阴影。 宋意比她大几个月而已，沈遇从没主动喊过一声姐姐，她在剧组酒店对着镜子给宋意打视频那次除外。那一次沈遇喊姐姐也是故意戏谑的成分居多，宋意当即发觉自己受不了这个称呼，难道沈遇也发现了吗？ 谁说易感期的Alpha没有理智的，宋意看沈遇挺会攻心的。 宋意的手指收紧，抓着卧室的门把手盯着沈遇，沈遇缓缓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在地板上，身上宽松的睡衣被她蹂.躏到不成样子，看向宋意的目光里闪烁着水光。 “宋意，别不要我。”沈遇哀求道。 宋意曾经指着她的鼻子跟她定下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不准哭。 但沈遇现在一直在哭。 宋意没办法，现在似乎并不是能拿出条款压人的时候，沈遇磨磨蹭蹭向宋意走过来，宋意发现自己似乎也做不到像唐棣说的那样把门一关任由沈遇自己在里面折腾。 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要超标了，宋意感觉喉头痒痒的。 沈遇最终停在了和宋意相隔一块地砖的地方，她没再越线，宋意觉得这个沈遇是有理智的，她似乎知道传说中暴虐的Alpha血脉会伤到她眼前的人，所以她听凭本心靠近，然后用尽全力，克制地停在现在这里。 一步之遥。 唐棣说，沈遇的易感期本来至少应该在三个月之后 唐棣还说，和匹配度过高的伴侣在一起会迫使易感期提前。 她和沈遇的匹配度高吗？ 宋意和沈遇谁也没去专门测过这种东西，但她猜测应该不低，毕竟和沈遇在一起给她带来了极致舒服的床.上.体验，她无数次在醉生梦死中攀上极乐巅峰。 所以，这个见鬼的匹配度，是命运捉弄人的玩笑吗？ 沈遇低低地抽泣，她捂住脸蹲下，泪水从指缝间漏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 “宋意……” 现在的沈遇，似乎丧失了最基本地语言组织能力，只能凭借潜意识说出一些模糊而没有实际意义的短语。 宋意联想起自己被信息素支配时的记忆，她保持着一部分理智，却无法控制身体的动作，那种渴望仿佛来自灵魂深处，自每一个关节缝隙啃咬着她的神经，催促着她四处寻找满足。 不是疼痛，是痛苦。 宋意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摸了摸沈遇的头顶。 沈遇抱住了宋意的腿，保持蹲着的姿势，把自己布满泪痕的脸贴在宋意的小腿上。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沈遇，一个从小骄傲不认输的Alpha，现在在干什么？ 宋意的纯棉家居裤被泪水濡湿了好大一片，她不明白人的泪腺里为什么会一瞬间产生这么多液体，如果从前有人告诉她沈遇其实是个没出息的哭包，她肯定怀疑那个人根本不认识沈遇，但算上这一次，沈遇在宋意面前掉的眼泪都要成河了，宋意讨厌软弱和眼泪，但她却很难讨厌沈遇的眼泪。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她给沈遇列的约法三章，不许提十年前的事、不许表白、不许哭，全是宋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 “宋意，对不起……对不起……”沈遇开始语无伦次地念叨。 宋意抬头望天，很好，沈遇的潜意识依旧没能走出那件事，她又要开始道歉了。 宋意揉了揉沈遇的头发，这个Alpha的黑发看着凌厉实则触感非常柔软，不过是再说一遍“没关系，不介意”，宋意已经准备好了。 “宋意……你不让我说，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那就说吧，约法三章，仅限清醒状态，宋意忍不住苦笑。 “宋意，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你。”神志不清的Alpha哭着说。 第67章 打一针就好 三个多小时之后, 唐棣生死时速赶来，宋意给她开了门的第一时间唐棣先上下打量给宋意做了个简单的视诊, 无明显外伤, 孕O精神状态良好，衣冠整齐，宝宝也好, 唐棣明显舒了口气。 “沈遇呢？”唐棣问。 宋意指了指紧闭着的主卧门。 唐棣了然，把手里提的便携医疗箱放到茶几上打开, 从里面拿出一只玻璃针剂, 顺手弹了弹针筒。 里面装的是抑制剂。 “她暴躁了吗？”唐棣边走边问。 宋意摇头，唐棣来之前她坐在沙发上等，给人开了门之后她又回到了沙发上，看上去心事重重。 “那她还挺能忍。”唐棣轻笑一声, 脚步也松快了点。 到了主卧门口，唐棣礼貌地敲了两下门，然后在没得到里面人任何应允的情况下推门而入。 沈遇：“……” 唐棣：“！” 沈遇就蹲在门口，唐棣差点踢到她，沈遇悠悠抬头, 眼底布满血丝。 “你在这蹲着干嘛！”唐棣被沈遇吓了一跳, 差点破口大骂。 但转念一想，沈遇这个状态也基本听不懂人话了, 她只能忍住，默念一遍医者仁心，然后气沉丹田扎下马步, 把沈遇扛起来扔到床上。 沈遇经常健身, 手臂肌肉紧实有线条, 搁在医护眼中就是最适合打针的一类。唐棣拔开针头帽, 小心翼翼地推出针筒中残存的空气，泛着冷光的针尖刺入皮肤，沈遇有一瞬间的紧绷，紧接着她的身体软下去。 唐棣匀速推完这一只抑制剂，她给沈遇拿的是速效款，她睡上一小觉，醒来这一波易感期就算过去了。 沈遇比唐棣想象得要省心，她看到沈遇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拳头握得发白，但房间看上去……还算完整，看来没有发狂。 小Alpha还挺能忍，唐棣本来都做好了来跟沈遇练练自由搏击的准备了。 唐棣起身，帮沈遇来开窗帘，刺眼的阳光一下子射进来，床上的人眉头下意识皱起，但唐棣给她下的是猛药，她现在整个人如同高位截瘫，眼皮以下全都动不了。 唐棣把窗户开到最大，散味。 Beta闻不到信息素，但易感期小Alpha的天性就是像小狗划定地盘一样，把自己的信息素四处沾染抛洒，不用闻唐棣就知道，这房间里现在肯定充满了信息素。 唐棣从卧室里走出来，宋意还坐在沙发上，区别只是眼神追随着唐棣，目光停留在唐棣手里的空针筒。 “过一会就好，让她自己躺着吧。”唐棣嘴上对沈遇一向不太贴心。 “先前是我疏忽了，沈遇经常在你这留宿的话，抑制剂还是要备一点，我这次给你带了几只，平视可以直接保存在冰箱上层。”唐棣说。 她打开医疗箱下层，拿出一把未开封的抑制剂，这没有她给沈遇打得那么猛，不至于把好端端的一个Alpha干成“高位截瘫”。 “下次感觉到她有易感期的苗头就及时注射，或者每个月来一针预防，不会操作得话就多练练，Alpha不怕被扎坏。”唐棣笑道。 这一趟走的急，唐棣的早饭还留在办公室桌子上，从头天晚上到现在几乎水米未进，她毫不客气地从宋意的冰箱里拿了点面包牛奶，来不及走进餐厅就仰头解决了半瓶冰牛奶。 “我给你下碗面吧。”宋意起身。 冰箱里还有点没喝完的鸡汤，宋意从超市里买了挂面，用现成的汤底煮挂面，还在宋意的厨艺范围之内。 唐棣对着宋意连连摆手，“不用麻烦了，我马上就得走。” 新年的第一天，唐主任本该值班，宋意一个电话把她叫出来，她只能临时让小医生顶着，万一有紧急情况或者危重病人，小医生自己当不了家，所以这边事了，她得赶快回去。 唐主任拒绝了宋意的好意，宋意转而给唐棣洗了碗车厘子放到手边，当患者和家属心虚没底时，总会试图贿赂医生以找到点安全感，这一点哪怕是宋意也未能免俗。 “唐主任，我问你件事。”宋意说。 * 卧室，沈遇睁眼看着天花板。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易感期了，明明按照惯例，她的下一次易感期还早，而且她先前完全没感觉到任何征兆，所以她放心大胆，毫无准备。 这一波来势凶猛，比第一次易感期更加难熬。 因为宋意在她身边。 沈遇身体里每一滴血都在渴望宋意，渴望宋意的拥抱、宋意的亲吻，她好想扑上去把宋意狠狠地揉在怀里，Omega馨香的信息素于她是一种酷刑，她脑海里不停闪过同一个画面，她对着那处香甜的腺体一口咬下去，给宋意打上自己的标记。 但她不行，她不能那样粗暴地对待宋意，宋意也不会愿意给一个没轻没重的Alpha当疏解欲望的工具，而且宋意怀孕了，她根本禁不起一个没轻没重的Alpha。 沈遇想让宋意赶紧离开，跑得越远越好，但她的声带仿佛根本不受她控制，她用尽全力却声如蚊鸣，在次卧洗漱的宋意不可能听见，沈遇只好那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起来。 宋意把她从被子里刨出来的那一刻起，沈遇看到宋意，那个如同蚊子哼哼一样让宋意离开的声音也忽然间消失了，她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遇用尽全力保持着部分理智，她听见宋意给唐棣打了电话，在这方面沈遇完全相信自己这个老同学，唐棣肯定会指示宋意保护自己优先。 果然，宋意挂了电话就开始一步一步往后退，但她走得很慢，眼神一直盯着沈遇，或许是怕这个动作刺激到沈遇敏感的神经。 但她还是刺激到了。 沈遇忽然完全不能接受宋意就这样离开了，哪怕她清醒的那小部分理智明白宋意只是从卧室里去往客厅。 沈遇失态了，她用尽浑身解数挽留宋意，她能想象到那画面肯定不好看，而更不好看的是，她一遍一遍地诉说着对宋意的爱意。 宋意不允许她表白，她把宋意禁止的事情做了个遍。她控制自己的动物本能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理智，她没有办法再控制不说出自己的真心。 宋意那时候有哪怕一瞬间的动摇心软吗？ 沈遇猜测是有的，毕竟她那样狼狈地抱着宋意的腿时，宋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但很快，当爱慕宣之于口，沈遇感觉的自己头顶的那只手猛然收紧，绞在指缝间的发丝被扯痛，然后宋意很快松开了手。 那疼痛仿佛只有一瞬。 宋意的手离开了沈遇，她站在原地怔愣了片刻，然后挣脱了沈遇的禁锢，干净利索地出了卧室，并且从外面锁上了门。 沈遇一直蹲在原地等着，等到这扇门再次打开，进来却是唐棣。 果然宋意就是宋意，还是那么不讲情面。 * 门开，客厅，宋意坐在唐棣对面看她风卷残云。 “想问什么？”唐棣擦了擦脸上的面包屑，恢复了人模狗样的主任形象。 “你说易感期的Alpha会变得暴躁具有攻击性，但我看沈遇似乎并没有这样。”宋意说。 甚至，沈遇哭得稀里哗啦。 “这东西肯定存在个体差异，毕竟我说的只是大概率事件，至于具体到沈遇这个人身上，我之前没见过她易感期失态的模样，我也说不准。”唐棣说。 “她有可能就是比较安静祥和的那种，也不排除她意志力过于强大，能够在易感期保持一定的理智。” “不过，沈遇嘛，”唐棣笑了一声，“她能有这种意志力那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宋意点了点头，轻易接受了唐棣的个体差异论。 “还有一件事，我也挺在意的。”宋意问：“你说沈遇的易感期提前了至少三个月，是不是因为她跟我的匹配度比较高？” “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唐棣点头。 “信息素对人有方方面面的影响，你应该深有体会。”唐棣眨了眨眼。 确实，宋意深有体会，曾经她没有信息素的时候，她简直冷静理智如同机器，虽然很难拥有细腻敏感的感情，但她无坚不摧。不像现在，她越来越容易胡思乱想了。 宋意努力保持着外部情绪的冷漠，但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对沈遇越来越容易心软，那定下的那约法三章不仅是约束沈遇，也是约束她自己，从根源上断绝她一时脆弱做出错误决定的可能性。 但就在刚刚，沈遇哭着耍着赖，把最重要的条款打破了，而那一瞬间宋意完全没有生气，甚至在听到沈遇的告白时，她有一瞬间嘴角是上扬的。 所以宋意很惶恐，继而愤怒。沈遇的那些表白的话到底是否出自本心，她上下嘴皮一碰就让宋意心意动摇，宋意害怕沈遇这种不知所起的感情，更无法接受自己这样轻易地动摇。 “如果匹配度很高的话，是不是会在信息素的作用下对伴侣产生类似于依赖的情绪呢？”宋意问。 如果只是信息素作祟，那出问题的就不是她，而沈遇这种来得莫名其妙的感情也有了缘由。 唐棣点头：“匹配度高，当然会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情绪，相应的，如果两个人匹配度过低，也很容易没来由地互相看不顺眼。” 这样就说的通了，宋意从前没有信息素，她和沈遇就不可能存在匹配这一说，所以那时的相处是纯粹的，只关乎于沈遇和她两个人的。现在她凭空长出了信息素，恰好又和沈遇的比较匹配，在频繁的信息素交流下她们对彼此产生一点虚假的好感，那是很正常的。 宋意给自己梳理出了这样的一套逻辑，在这个逻辑框架下她可以说服自己的本心没有任何改变，现状的改变全都由外界和不可抗力造成，她就没必要苦苦质问内心。 “那么，你能帮我和沈遇测一下匹配度吗？”宋意问。 还是测一下吧，测一下靠谱，看看到底有多高，应该也不至于特别高，宋意想。 沈遇刚从卧室里头重脚轻地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 沈遇：“？” 宋意知道匹配度是婚检吗？ 第68章 天作之合 宋意说完自己的诉求之后, 唐棣静默了许久，刚扶着墙走出卧室的沈遇也愣在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 “为……为什么忽然想测这个呢？”唐棣问。 “就是好奇, 想了解一下，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宋意说。 她没有坚持一定要测匹配度，不然唐棣一定会问她原因, 她总不能说她希望测出高匹配度来解释自己对沈遇不清不白的念想，那就暴露了她正游移不定地对沈遇动心, 她不能承认这一点, 尤其是沈遇也在的情况下。 “欸，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呢？”唐棣忽然两眼放光，就好像宋意忽然启发了她一样。 “我也想看看, 能提前三个月把沈遇放倒，你们两个的匹配度该有多高。” 唐棣看宋意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可爱的油光水滑的实验室小鼠，科研人号称永无止境实则入学即亡的好奇心在一刻死灰复燃，唐棣怀疑自己最近被张之翎严谨治学的精神带坏了, 竟然会冒出这样麻烦的念头。 “匹配度怎么测, 还需要提取信息素吗？”沈遇沙哑着嗓子问。 她被张之翎实验室里那次采集信息素的经历弄怕了，一门之隔听着宋意的声音攀上顶峰, 一瞬间死一样的欢愉，睁开眼睛确实冷冰冰的仪器、白墙和地板，落差太大, 让她回去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不需要, 她那纯属是技术不成熟, 分析痕量成分消耗了大量样本, 结果边际效应居然这么有限，宋意用体感就能感觉到人工合成不靠谱。”唐棣非常自然地拽着一口专业名词吐槽张之翎，仿佛已经习惯成了自然。 “信息素匹配技术还是很成熟的，已经在好几年前被列为了自选婚检项目，我抽点血样带回去就行。” “婚检？”宋意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啊？你不知道？”唐棣反问。 她吃饱喝足，又一次打开她那个如同百宝箱一样的便携医疗箱，从下层拿出采血套装，转身示意宋意，“来，伸手。” 宋意：“……不婚也能检吧？” 唐棣：“当然。” 针头刺破皮肤，指端略有些发乌的静脉血顺着毛细管流出来，宋意和以往体检时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没有任何Omega应该柔弱见不得血的自觉。 “好了。” 唐棣给宋意发了根棉签让宋意自己按压止血，转身看向出了一身虚汗睡衣都没来得及换的沈遇，恍然间觉得这个Alpha更弱柳扶风。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唐棣问。 沈遇苍白着一张脸，汗津津的头发黏在脸上，抬眼给了唐棣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唐棣不禁莞尔，“那个药是让你躺着慢慢恢复的，不是让你一能动弹就下床满世界乱走的。” “手伸出来。”唐棣换了一套采血针。 沈遇伸出手，本来肤色就白，这样折腾一早上，她现在简直就是死人白，唐棣拿着采血针比划了半天，终于还是人道主义占据了上风，从医疗箱里拿了一小瓶葡萄糖给沈遇灌进嘴里，然后趁她不备扎了一针。 沈遇吸着葡萄糖，冷眼看着唐棣忙忙碌碌，把两个人的血样编号封管装进医疗箱里低温的小隔间里，然后风风火火地推门跑路。 沈遇坐在客厅角落的一把椅子上，药劲没有完全消退，她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在空中飘着。 一声关门声，偌大的房子里又剩下了沈遇和宋意两个人，宋意清了清嗓子，问沈遇：“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像自打在《云烟》剧组重逢之后，这种话都是沈遇问宋意的，宋意第一次意识到沈遇也会需要人照顾，这种感觉未免有些新奇。 应当是饿了，宋意心想。 “我去给你煮碗面，你先回去躺着吧。”宋意继续推销她的面。 沈遇没有动。 她之所以一重获对身体的控制权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就是为了来看看宋意对她告白的反应，毕竟她打破了宋意的约法三章，她怕宋意生气，但真看到了，宋意神色如常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心里又堵得慌。 不想动，不想说话，沈遇知道赌气很不成熟，但她现在昏沉沉的，不愿去成熟。 “那你在这坐着休息？吃点东西恢复点力气，然后去洗澡？”宋意好声好气地跟沈遇打商量。 沈遇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宋意展颜一笑，转身去厨房找挂面。 宋意的厨艺几乎等于零，更没有大费周章为别人开过火做过饭，沈遇坐的那把椅子离厨房很近，默默地注视着宋意手忙脚乱的背影，觉得自己这口气赌得挺不是人的。 沈遇站起身，扶着墙扛过一阵头晕眼花，然后缓缓走进去，从宋意背后握住了她的手。 “我自己来吧。”沈遇说。 “你怀疑我的水平？”宋意挑眉。 宋意手里握着煮汤的大汤勺，沈遇的手包在宋意的手外面，厨房里到处都是亮得能反光的镜面，沈遇轻而易举就能看到宋意仿佛被挑衅了一样气鼓鼓的脸。 沈遇不由自主地轻笑，这种感觉就像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家人一样。 “不怀疑，不敢怀疑。”沈遇熟练地认怂。 “去沙发上躺着，等我。”宋意命令道。 沈遇最终还是吃上了宋意亲手煮的面，虽然汤底是她昨天熬好的，挂面是超市里买的，宋意甚至连出锅的小葱都没有，但毕竟是宋意亲手煮的。 只能说好吃。 * 医院。 唐棣拿出两管血样，利用职务之便从后门溜进化验室，给化验室的小姑娘送了一盒车厘子，让她们给这两管没有检查单的黑户血样测个匹配度。 “测匹配度？唐主任，你还用的上这个？”小姑娘笑嘻嘻。 “别闹，我一个朋友的。”唐棣佯装严肃。 谁都知道唐主任是个工作狂Beta，她这辈子能用得上这个检查就有鬼了，这波是真的我有个朋友，虽然不太符合流程，但内部人员嘛，偶尔行个方便大家也不会说什么。 把血样导入仪器，常规检验出结果很快，报告单上会以文字形式描述两份样本的匹配度，超过50%即显示建议结婚，超过70%即显示天作之合，不是发明这个检验的人不会用成语，而是大多数人兜兜转转一生，遇见真正天作之合的人的概率太低太低，能超过70%，已经是非常完美的结局了。 匹配度检查是近年来列入婚检的项目，用这样的说法模糊掉真实数字的冰冷，更多时候是为了给新人送上祝福，让红尘中结伴苦行的两个人能得到一小颗糖。 半个多小时之后，宋意和沈遇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化验室拨通内线电话让值班的唐主任亲自下来取，小姑娘把报告单递给唐棣的时候不停地挤眉弄眼，整个化验室的目光都集中在唐棣脸上。 唐棣不明所以。 她低头看向报告单。 天作之合，后面跟了三个加号。 唐棣：“？” “这什么意思？” 她当然知道加号在临床报道单上是什么意思，一般用来表示检出异常的程度，但这“天作之合+++”是什么意思，唐棣有点晕乎。 从没见过这样离谱的结果。 三个加号，是有多合？ “咳，”小姑娘拍了拍唐主任的肩膀，真诚地问：“什么时候结婚，我们有喜糖吃吗？” 唐棣也想知道。 当天这份报告单的照片就出现在了宋意和沈遇的手机上，唐棣把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抛给了宋意。 “什么意思，是我和沈遇的匹配度很高吗？”宋意问。 “非常高，化验室那个旧仪器从业十几年了，它说它从没见过这么高的匹配度。” “宋意，你和沈遇把我们仪器拉爆了。”唐棣说。 宋意目瞪口呆。 她预计自己和沈遇的匹配度会挺高，唐棣也预计会很高，但谁也没想到会这么高，那三个加号在报告单上目光炯炯地盯着宋意，仿佛她不和沈遇结婚就是逆天而行。 宋意捏紧了手机。 所以，沈遇对她产生的一切情动，都是因为信息素超高匹配度，哪怕她们互不相识，只要在彼此的易感期遇上对方，都会要死要活地非卿不可吗？ 虽然这个结果能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目前的状况，无需再执着于拷问自己的内心，但宋意忽然不喜欢这个检查结果了。 “知道了。”宋意给唐棣回复完最后一句话，闷闷不乐地丢开了手机。 沈遇也看见了，不知道沈遇会作何感想，宋意以为沈遇那样咋咋呼呼的性格应该会在收到检查结果的第一时间冲到宋意面前，但很显然，直到宋意跟唐棣聊完，沈遇依旧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没动静。 宋意想进去看看她在干什么，问她有什么想法，但又不想显得自己太在意这个检查结果，反正她们说好了只保留□□关系，测出信息素匹配度高意味着她们的结合对两个人都好，至于其他的，没什么好深究的。 沈遇易感期的时候估计连眼前是谁都看不清楚，她那时候脑子是乱的，说出的话未必真能表达应有之义，现在她好了，完全没有跟宋意解释的趋势，看来的确是毫无印象，宋意也正好乐得自在。不用回应，不用拒绝，一身轻松。 宋意端着游戏手柄把对面杀爆，甚至仗着巨大的优势堵在对面家门口，复活了就杀，复活了就杀，完全不管这个游戏对输赢的判定不是看人头数。她心里憋着情绪，手上格外六亲不认。 * 书房。 沈遇看见那个检查结果的时候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放大了照片仔细看了又看，然后把手机一丢原地兴奋地跑圈。 天作之合！ 什么叫天作之合啊！ 她忽然觉得自己正在写的同人文索然无味，她编都不敢这么编，但上天就真敢把她和宋意用红线捆成螃蟹。 还写什么同人文，还走什么曲线救国，谁敢不说沈遇和宋意是真的，她打算直接把证据拍到那群冷嘲热讽的网友脸上！ 沈遇坐下来，把写到一半的新章节随手关掉，开始认认真真地梳理她和宋意那些从前看来是巧合现在看来真他妈是命中注定地点点滴滴。 沈遇当然没有傻到把这个检查报告发到网上让人看，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图存好当作自己的私人收藏，此时再看那些嘲讽她的网友，此时的心态依旧截然不同。 她和宋意是天作之合，她无需编造什么，只要把事实摆出来，谁还能不称赞一句天作之合？ 沈遇写了一篇长微博，以知情人的口吻把她和宋意幼年相知，相伴成长，互相关注，互相在意，终于在拍摄《云烟》这部戏时定情，原本以为是因戏生情，实则是上天注定的故事写了出来。 网友果然捧场，沈遇的账号上次引起两边粉丝集火之后，她或许在某些大群里挂上了号，隔三岔五窜稀式更新沈遇和宋意的同人文，惹来一阵群嘲还从不回喷，她甚至真的涨了一些粉丝，新微博一发出来，看乐子的网友立刻闻讯赶来。 鱼我所欲也：【这说得什么鸟语？看到前面还能忍，你告诉我《云烟》一个刑侦剧怎么因戏生情，你在梦里看的？】 宋意是人间理想：【博主妄想症。】 江城精神病院王主任：【你好。】 第69章 独占欲 那位ID叫“鱼我所欲也”的网友一看就是沈遇的粉丝, 情绪十分激动，嘴人相当厉害, 沈遇无奈地勾起唇角, 她现在发现粉丝的战斗力太强果然不是一件好事。 害人害己。 她好声好气地跟对方解释：“《云烟》不是一部传统意义上的刑侦剧，宣发不到位，等播出了你们看到之后就该明白了, 沈遇和宋意是真的。” 鱼我所欲也：【哈，刚定档, 你就看过了？你这知情人士到底什么来头, 别告诉我你是剧组的。】 沈遇心说我还真是剧组的，我不仅是剧组的，我还是主演呢。 但这种话肯定不能说，说了她就自爆卡车了, 沈遇只能话说一半，顺着这位粉丝的意思，“我确实在剧组里工作。” 鱼我所欲也：【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遇皱眉，她怎么会知道？ 鱼我所欲也：【我是导演，煞笔！】 沈遇：“……” 深吸一口气, 不能跟粉丝生气, 她掌握着信息差，等过两个月《云烟》播出了, 她们自然会过来跟沈遇道歉。先知总是不被理解，但是没关系，互联网有记忆。 沈遇自我开解半天, 终于克制住了对喷的冲动, 她发了一个意味深长笑而不语的表情包, 然后干净利落地切换账号, 眼不见心不烦。 登上沈遇的大号，一切岁月静好，沈遇随手从窗户拍了张对着夕阳比心的手照发出去，一刷新她可爱的小粉丝就已经赶来摇旗呐喊了。 鱼我所欲也：【鱼鱼，多发两张，妈妈爱看！！！】 沈遇：“……” 她所能做的，只有回复这位“鱼我所欲也”同学上下左右所有的评论，唯独把她隔过去。 沈遇也有脾气的好吗！ 在书房折腾了半天，沈遇终于施施然走出来，她本来惦记着她没人看的同人文打算大干一番，但现实让她知道什么才叫甜外有甜，她那点三脚猫的胡编乱造功夫根本就不够看，既如此，她就没必要在写下去了。 沈遇从书房里出来，她狗腿地凑到宋意身边帮宋意捶腿按摩，怀孕到了这个时候宋意时常浮肿，腿上皮肤发紧，偶尔摁下去甚至会出现一个小坑。 沈遇心疼坏了。 宋意悠悠地瞥了一眼沈遇，然后移开视线专心打游戏，沈遇感觉背后发凉，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我捏疼你了？”沈遇试探着问。 宋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没有。” 啧，没猜中，那是为什么？ 沈遇抬头看了眼连着游戏机的电视屏幕，怀疑是游戏不顺，自己背了黑锅。 自从她进韩青山的剧组拍戏之后她就再也没碰过她的游戏机了，现在看着自己的账号都觉得陌生，等级暴涨一大截，一身穿搭武器全换了，宋意操纵着角色爆杀，左上角在线好友列表里多了一堆沈遇不认识的人。 沈遇从不在游戏里乱加好友，本来这游戏没法和随机匹配到的队友交流，她可不想加上好友被人追着骂。 所以这些是谁的好友，不用想都知道。 “宋意，你加了好多人啊。”沈遇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酸味。 对面的四个人尽数出动来围堵宋意，宋意一枪一个挨个点名，对面全员滚回去复活，她这边队友把“称赞”按键摁爆。 “嗯，顺手，有人申请就同意了。”宋意状似不经意道。 沈遇闻言，撇了撇嘴，她心里清楚游戏好友罢了，根本什么意思也没有，但就是心里过不去，还讨厌宋意这种云淡风轻不放在心上的态度。 她一周才见宋意一次，兴许还没这些一起打游戏的好友联系得多。 沈遇视线往旁边瞥，尽量不让宋意发现自己眼神里的吃味不满，虽然宋意忙着抢地盘，估计根本发现不了。 但沈遇还是太不了解宋意了。 宋意就是故意这样说的，装漫不经心装聚精会神，实则一点也没错过沈遇吃的飞醋，沈遇对她是有点独占欲的，只是不经常表现出来。 一来是宋意的确社交简单令人放心，二来，宋意和她明面上的关系也不允许沈遇乱吃飞醋。 即使这样，沈遇的占有欲也在夹缝中冷不丁冒出来一下，上次是叶筝前辈，这次是隔着网线的队友。 信息素真能潜移默化影响人至此吗？ 赢了，结算页面跳出来，宋意把游戏手柄随意地往旁边一扔，退出了自动匹配。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伸手捏着鼻根轻轻按揉，这一天从早到晚的经历让她身心俱疲，她决定不去想这么深奥的哲学命题。 “沈遇，我饿了。”宋意说。 “好，我去做饭。”沈遇十分乖巧听话。 晚餐相对简单点，冰箱里食材齐全，沈遇炒了一荤一素两个家常菜，配着热气腾腾的素面一起上桌，宋意和沈遇对坐吃完简单一餐，沈遇陪着宋意坐沙发上看电视。 遥控器在宋意手里，她漫无目的地调台，忽然屏幕一闪而过一张熟悉的面孔，她都调过去了又倒回来，是沈遇以前演的一部偶像剧。 “啊，别看，快调走！”沈遇哀嚎。 妥妥的黑历史，她瞎胡乱演的，怎么能入宋意的眼。 沈遇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还伸手在宋意眼前乱晃试图遮挡视线，宋意一把挥开，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调大了一点音量。 “你以前演过挺多这种的吧，我都没看过，我是不是应该趁现在有时间，补一补你的剧？”宋意笑道。 “不用，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沈遇拒绝三连。 “哦，我没看过怎么知道一样不一样，你给我讲讲？”宋意饶有兴趣。 她发现沈遇好像很不愿意让宋意看她以前演的剧，虽然宋意知道那些玩意在她看来大概率都是没价值的烂剧，但沈遇这么讳莫如深反倒让宋意想要一探究竟。 “就……就那些嘛。误会、和好、谈……谈恋爱。”沈遇越说声音越小。 “你怕我看到你和别的演员谈恋爱？”宋意问。 “不是谈恋爱！”沈遇赶紧纠正，“都是剧本，假的，我别无选择！” “我也是演员，你觉得我会介意这些吗？”宋意问。 “拍过吻戏吗？”宋意问完，自己马上笃定道，“肯定拍过。” “你以前拍吻戏也会主动加戏吗？”宋意问。 她指的是拍《云烟》的第一个吻戏时沈遇和她较劲故意加深了那个吻的事，当时一个吻足以让两人激动不已，现在想来不过尔尔。 哦，不对，沈遇耳朵尖红了，她依旧很激动。 “没有！” “我们当时就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沈遇严正申述。 宋意轻笑，继续问：“那床戏呢？” 沈遇抿唇不语。 看来是有的，不然她一定会继续严正申述。 “都是借位，借位，完全没有多余触碰的那种，每一个动作都事先写了台本的。”沈遇赶紧解释。 宋意忽然觉得意兴阑珊，沈遇拍过那么多恋爱戏，她追问这些属实是没有必要，都是些废话，她又不可能跟沈遇翻旧账，问来纯粹是给自己添堵。 宋意和沈遇的那场床戏尺度出奇得大，主要是导演给的自由度很高，剧本上用一句话暧昧带过，全靠她俩临场发挥。 宋意不想去想沈遇和其他演员的床戏是怎么拍的，沈遇说点到即止就点到即止吧，反正她又不可能去考证。 就是……还是会有点不舒服。 宋意把电视关了，关机前最后一个画面，沈遇正深情款款地对女二告白。 真没意思。 “沈遇，我困了。”宋意说。 “那我陪你睡？”沈遇问。 宋意的本意是，她想回卧室睡觉了，让沈遇可以开车回剧组了，她们的假期即将结束，但沈遇这一问，宋意心里某根不明显的心弦一动，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那你什么时候走？”宋意还是问了一句。 “你睡吧，睡着了我再走。”沈遇耸了耸肩，半真半假道：“这条路，不让我开夜车我都要不认路了。” 宋意和沈遇并排躺在主卧的床上，搬进这里之后她们甚少有机会这样平和地躺在一起，不掺杂情.欲，没有粗重喘息，只是静静地躺着，偶尔聊上几句天。 宋意其实并不困，她说她困了只不过是想借机把沈遇赶走让自己静一静，所以她现在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睡不着？”沈遇像是能读懂宋意的心事。 “我给你念点东西吧。”沈遇说。 “不用，你以为我是宝宝吗？” 宋意自然而然地以为沈遇要讲故事，沈遇的手机里存了几个G的早教故事，但沈遇打开手机划拉了半天，然后开口竟是柔和平缓的英语。 她给宋意念了一首诗。 宋意和沈遇一路同学，直到大学各奔东西，宋意跟家里大闹一场跑去学了表演，沈遇比她好些，但也没有个家产继承人该有的样子。 她跑去学了文学，还是古代外国文学，当时宋意听说了之后嗤之以鼻，谁听说过沈遇有这种浪漫主义格调，宋意甚至十分怀疑沈遇的专业是手滑选错了。 但沈遇念诗的样子太过专注，她的声音带着让人心情沉静的魔力，宋意不了解古代外国文学，也没听过这首诗，勉强听懂一些，这似乎是一首赞美青春的十四行诗。 不是情诗，沈遇在把握分寸感。 宋意的眼皮开始打架，她不像文学系的学生那样有那么多纤细敏感的情绪，自上学时她就欣赏不来那些过于委婉的诗篇，尤其还是用不熟悉的语言念出来。十四行诗本就长，沈遇手里似乎有一本诗集，一首念完还有第二首，宋意终于滑入梦乡。 沈遇定定地注视着宋意的睡颜，在宋意的发丝落下一吻，关了床头灯，轻手轻脚地离开，走进万籁寂静的深夜。 睡前的话题让宋意不开心了，她嘴上不说，但心里是介意沈遇从前拍的戏的，沈遇心想。 作者有话说： 一些双向占有欲（） 第70章 信息素与恋爱脑 元旦假期匆匆而逝, 沈遇回到片场继续受折磨，宋意舒舒服服地在家里刷剧看书给自己充电, 第三个学习笔记即将写满之际, 陈念找上了门。 “去看房吗？”陈念问。 宋意过生日那天，陈念就提起了她帮宋意找的房子，当时被安嘉禾以过生日看什么房子这种烂借口巧言令色地压下去了, 后面紧接着陈念和安嘉禾十年的窗户纸被俩人合力捅破，陈念沉湎于虚度的十年光阴, 几乎把房子的事忘了个精光, 直到帮她牵线搭桥的朋友坐不住了打电话过来询问，陈念才如梦初醒。 陈大经纪什么时候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果然是色令智昏，她赶紧来找宋意，有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的高级公寓, 卖家已经考虑不等她们了。 宋意已经到了孕后期，但她一向自律，体重控制得连专业医生都要拍案叫绝，虽然不能像孕前那样健步如飞，但宋意自认也不至于行动不便。 “走吧, 去看看, 顺便散散心。”宋意说。 她那边跟沈遇保证了暂时不会搬走，却没找到机会跟陈念说, 想想陈念耗费时间精力帮宋意挑选房子，结果宋意忽然间就出尔反尔不要了，任谁都受不了。 所以还是得去看, 然后所有的房子都不满意, 顺势再表达不想再麻烦陈念了这一层意思, 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然而陈念对宋意的小九九毫不知情, 她喜笑颜开，因为宋意没打算一直在沈遇的房子里住下去。虽然有一纸合同划定租赁关系，但毕竟沈遇那家伙心思不纯，宋意一直在这里住下去，难保那家伙又要使什么手段。 陈念亲自开车来的，宋意坐在后座上隔着防窥膜看窗外的风景，车里暖风充足，陈念开得又平稳，不一会儿宋意就昏昏欲睡。她靠在车窗上半闭着眼，陈念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把车里的音乐调小了一点。 “我没睡。”宋意强撑着睁开眼皮。 陈念莞尔，“没事，你睡也行。” 陈念亲自开车就够少见了的，宋意坐在后座就如同把陈念当司机一样，更别提她还睡意汹汹，这样似乎对陈念太不尊敬。 宋意毕竟要跟陈念耍花招，她还心虚着呢。 宋意干脆揉了揉眼睛坐直，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冷风灌进来提神醒脑，她这下一点也不困了。 “你跟我这么认生干什么？我很凶吗？”陈念问。 宋意摇头。陈念绝不算凶，宋意从没见过她对谁横眉冷对，永远都是面上和风细雨，让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宋意也是跟她跟的久了才差不多摸清陈念的脾气。 她这个人其实不好相与。 “那你觉得我很有距离感？”陈念又问。 宋意继续摇头，“陈姐你怎么这样想？” 连着问了两个问题，还都是关于她给人的印象的，陈念从前似乎不会纠结这些，她一向很有自信。 陈念好像不太对劲。 “怎么了陈姐，最近出什么事了吗？”宋意问。 陈念手指下意识敲了敲方向盘，她就是从宋意身上忽然想明白了安嘉禾为什么迟迟不敢表明心意。她们是不是都觉得她太疏离了？ 陈念确实很少对人敞开心扉，她可以事无巨细地帮艺人安排好工作，可以操心艺人的感情生活生怕她被骗，她总在付出，却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封闭起来，从不和人分享，更不求人分担。 或许就是这样，安嘉禾才一直觉得陈念在试图和她划清界限，所以她们俩才无端地蹉跎了十年岁月。 嗯，要改，要试着真诚些，陈念心想。 车拐进一片清幽的人造园林，远远地看过去是一栋栋联排别墅，陈念把车停好，一个打扮干练的女子快步走过来，先帮着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看到里面带着口罩的宋意先是一愣，再看向司机陈念，又是一愣。 “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杨青青，这是宋意。”陈念给两人简单地互相介绍。 杨青青的视线克制地往宋意的肚子上瞄了一眼，然后平静地收回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她扶着宋意下车，陈念从另一边跟上来。 “青青跟我是老交情了，我让她帮忙留意适宜的房子，正好她邻居搬家挂牌，条件相当不错，我就让她帮忙引荐一下。”陈念小声给宋意交代了两句。 这地方闹中取静，在江城的核心地段，既保留了老干部般的清静雅致，又不至于牺牲交通便利，是陈念会喜欢的风格。 宋意跟着那位杨青青一路看过去，房子空间很大，采光也好，邻里离得不远，但中间有林木遮挡视线，隐私相当不错。 但，总感觉缺了点宋意喜欢的烟火气。 “那再看看下一家？”陈念问。 宋意点头。 陈念走开两步和那位杨青青寒暄，不知道她说了点什么，杨青青丝毫没有被婉拒的尴尬，她跟陈念谈笑风生，目送陈念和宋意离开时还在车后面挥手。 陈念带着宋意前往第二个地方，稍远一些，新开发的楼盘，主打高级公寓，据陈念说里面住了好几个同行，至少安全方面不用担心，说不准风水还挺好。 宋意不懂风水，也不太喜欢业内社交，尤其她现在身怀六甲，被圈里人知道了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陈念扫了一眼宋意的身子，干净利落地承认自己考虑欠妥，连车都没让宋意下，就带着宋意赶往第三场。 第三处，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社区风格颇有宋意喜欢的年代感，退可深居简出，进可邻里和睦，步行不远处有一家咖啡馆一开门就散出浓浓的香气，门口挂着的迎客风铃正好是宋意喜欢的金鱼草形状。 “考虑一下？”陈念问。 宋意不知道她该用什么理由拒绝这一个，她盯着那家咖啡馆装作思考，实则脑袋里空空的，结果她注视的时间有点长，成功地让陈念捕捉到了她的视线，陈念留下一句“等我”就下了车，带着两杯热气腾腾的拿铁回来。 宋意最喜欢咖啡了，她闻见这家飘出来的味道就知道用的是好豆子。 “这杯是你的，低因咖啡，等你生了再喝正常的吧。”陈念把一杯递给宋意。 宋意瘪瘪嘴，她当然明白，所有的孕O注意事项她都一条一条认真研读过，只不过偶尔就是想任性一波。 拿铁很烫，宋意捧着杯子吸着香浓的热气，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熨帖了。 “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房子，早做打算，过时不候。” 陈念呷了一口咖啡提醒宋意，结果把自己逗笑了，感觉她这句话接在这一整天的奔波后面，就像个亟待开单的房产中介。 宋意看着陈念自己忽然笑起来，眼神里闪过惊讶。想到快乐的事自然而然笑出来，未免太有少年感，和成熟稳重的陈念格格不入，就好像她忽然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宋意想起在来路上没有得到回应的那个问题，她原本只是随口一句关心，现在却觉得陈念当真有点值得挖掘的情况。 宋意双眼放光，试探着问：“陈姐，最近有什么开心事吗？” 陈念咳嗽了两声，把脸色恢复如常。她和安嘉禾的事还没告诉宋意，她特意叮嘱了安嘉禾不要说漏嘴，她打算找个时机自己告诉宋意。 毕竟曾经言之凿凿不允许Omega艺人谈恋爱的是她，以身作则多年说破戒就破戒的也是她，如果让宋意从别人听来陈念的风流韵事，难保宋意心里会怎么想，作为多年合作无间的伙伴，陈念还是决定自己坦白。 眼下，宋意似乎自己眼尖发现了端倪，陈念再藏着掖着就不好了，毕竟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宋意，只好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自己一瞬间的慌乱，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宋意正襟危坐。 “是有点开心事。”陈念坦白。 “嗯？”宋意兴致勃勃，比她看房子的时候精神得多。 “我……谈了个女朋友。”陈念说。 宋意：“？” 她还以为，陈念是发现了什么好本子或者发掘了某个很有潜力的新人，毕竟那才符合陈念这种冷情工作狂的人设。 结果，现在陈念当着宋意的面告诉她，说自己谈了个女朋友。 那得是什么样的绝世美A才能撩动陈念这颗对Alpha充满了偏见的心？宋意不自觉对那个人肃然起敬。 “是谁呀，圈内的吗？我认识吗？”宋意打听道。 “是安嘉禾。”陈念说。 宋意足足愣了一分钟没说出话，这一分钟里宋意把她生日那天陈念和安嘉禾你来我往暗流涌动的全过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时候餐桌上的两个人明明看上去颇有点互不对付，她还装傻充愣地调节气氛，怎么一转眼，这俩人就成了女女朋友？ 宋意不理解，比起陈念忽然谈恋爱，陈念找这么个各方面都不算突出的Alpha更让她不理解。 “我记得她是你学妹？”宋意不确定道，“就因为这层关系？” “那你们当年为什么不谈，认识这么多年了都不谈，现在为什么突然就谈了？”宋意问出了灵魂问题。 陈念苦笑，这个问题她很难解释，个中缘由说出去可能让人笑掉大牙。 “简单来讲，就是她以为我不喜欢她，我以为她不喜欢我。”陈念叹了口气道。 宋意：“……所以你们就彼此守着自己那份心意，问都不问一句，直到现在？” 陈念苦笑着点头。 十年，两个人心里都揣着一份喜欢，却没有一个人宣之于口，宋意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定力，她甚少掺和朋友的感情生活，身边唯一一个可供参考的沈遇是个浑身长嘴三天不表白就难受的性格，宋意觉得这和陈念是两个极端。 沈遇那么极端，可以解释为信息素匹配度太高搅乱了她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那么陈念和安嘉禾这种能克制十年之久的，是否才是脱离了信息素诱导的真实感情？ “你和安姐测过信息素匹配度吗？”宋意问。 话题跳跃得太快，让陈念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啊了一声，皱起眉头不解地问：“测那个干什么？” “嗯……就是，很多情侣都会测一下的。”宋意支支吾吾。 她总不能说她怀疑陈念和安嘉禾的匹配度不够高吧，这得多没情商。 “没测过，但应该挺高的，我们那方面挺和谐的。”陈念在那方面一向看得开，当着自家艺人的面说起来脸不红气不喘。 那方面和谐，信息素相互吸引，那么匹配度就不会太差。 宋意陷入沉思。 “听说信息素匹配度高的人会控制不住地喜欢上对方，你们这些年是怎么控制的呢？”宋意问。 她想和面前这个修炼十年的忍者好好取取经。 “怎么会控制不住呢？”陈念反问。 “你或许过高估计了信息素的作用，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并不是一回事，信息素只会让你在易感期陷入渴望，而匹配度越高的伴侣带来的生理满足更让人难以拒绝。” “但也仅限于此，再强大的匹配度，也顶不住一只强效抑制剂。”陈念说。 因为年少时确诊的先天不足，宋意就从没在Omega生理知识上下过功夫，生理健康课讲信息素的时候更是逆反得几乎完全没听，她觉得自己反正也用不上，听了也白听。现在书到用时方恨少，她对信息素到底有多大用处、对人有多大影响毫无概念，唐棣说有，陈念说没有，她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唐棣是医生，但她是Beta，她没有切身体会，陈念才有切身体会。这种非病理偏心理的东西，是不是还是过来人更懂一些呢？ 而且，陈念的看法在无意中更贴合宋意心底里深埋的期望，如果信息素匹配度只能影响床事和睦，不能控制大脑，那是否可以认为沈遇并不是全然被信息素冲昏了头脑变成现在这样呢？ 宋意还没意识到她潜意识里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她只是感觉听了陈念的话仿佛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连带着心情都好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让你带的Omega谈恋爱，不是怕信息素影响她们吗？”宋意问。 陈念：“我怕的不是信息素，是恋爱脑。” 第71章 访谈 “问了这么多, 你不是单纯关心我的私事吧，是因为你和沈遇？”陈念轻声问。 宋意手里捧着热乎乎的拿铁, 咖啡的香醇飘满狭窄的空间, 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对这个问题保持沉默。 陈念的话让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如果信息素的影响力并没有大到让人凭空爱上另一个人, 那就证明沈遇的感情是认真的，而她在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当中, 不知不觉间让沈遇往自己心里走得近了些。 但据唐棣说, 她和沈遇的信息素匹配程度高到闻所未闻，是否会因为量变产生质变，陈念的经验是否还能在这种极端情况下通用，谁也不清楚。 对于一时间想不清楚的问题, 最好的方法还是搁置，等日后经验丰富眼界开阔，回过头来再看可能就迎刃而解。 陈念叹了口气，宋意的表现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宋意动心之前她身为经纪人可以严厉地横加指责, 但一旦感情的种子种下去, 根据陈念的经验，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白搭, 只能靠当事人自己悟。 “你自己好好考虑，记得任何时候都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陈念言尽于此。 “嗯，这个我很清楚。”宋意抬眼, 给陈念一个安抚的微笑。 “等孩子出生, 我身体恢复了, 还指望陈姐帮我留意好资源呢, 放心吧，我没有回归家庭的打算。”宋意轻笑着给陈念保证，“我不会让陈姐的心血白费的。” “行，你自己能考虑清楚就行。”陈念说。 “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选哪套房子考虑好了吗？”陈念问。 宋意手指一僵，完了，她给忘了。 宋意下意识开始笑，视线不敢跟陈念对视，心虚地四处乱瞟，脑子里飞快组织语言。她自己不知道，她的某些神态已经跟沈遇越来越像了。 “你都不喜欢？”陈念问。 “倒也不能这么说……”宋意下意识否认，但真否认了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说，“其实……是有点。” “那我再找找，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明说。”陈念说 宋意说不出来。 “还是说，你就想住在沈遇那里？”陈念反应过来了。 宋意缓缓点头，“主要是，我之前答应她了。” 鬼使神差、鬼迷心窍，当时宋意一个心软，一不小心就答应沈遇了。 “如果忽然间搬走的话，我怕她会哭。”沈遇哭起来最麻烦了，宋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陈念默默移开了视线，没眼看，沈遇的眼泪攻势没眼看，宋意吃这一套更是没眼看。 或许就像安嘉禾说的，一个成熟的经纪人这时候就应该放手让艺人自己飞，相信人各有命，上天会给所有人最好的安排。 “算了，”陈念叹了口气道：“你不搬就不搬吧，别忘了你自己的事业就行。” * 剧组，沈遇接到安嘉禾通知，有媒体方面的朋友要来探班做一期访谈。 “还是别了吧安姐，我现在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这时候访谈多影响我形象？”沈遇说。 “能有你背着我去男生女生向前冲挑战自我，还在第二关就挑战失败影响形象？”安嘉禾反问。 “别担心，你的粉丝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你什么样她们都能闭眼夸。”安嘉禾说。 被粉丝追着喷到差点自闭的同人文作者沈遇：“……嗯嗯，你说得都对。” 安嘉禾给沈遇传了个文件。 “这是访谈的问题提纲，我都看过了，没什么敏感问题，你尽量正常答，我就不过去看你了。”安嘉禾这话说得，仿佛从前沈遇拍戏她经常去看一样。 “安姐，你最近是不是太勤劳了点？”沈遇翻着提纲问。 按照安嘉禾从前的工作频率，沈遇拍戏期间她绝对不会额外给沈遇找通告的，能蹭剧组的宣发就蹭剧组的宣发，贯彻的战略就是能躺则躺。 “转性了？被某个头部经纪人卷到了？”沈遇打趣道。 这份提纲的确如安嘉禾所说，都是些轻松的生活类话题，看起来就像是专门找个机会来给沈遇露露脸给粉丝发发福利一样。 “嗯，学姐太厉害了，我也不能总这么松懈。”安嘉禾干净利落地承认，然后话锋一转对沈遇不假辞色：“但凡你争点气，我在学姐面前也不至于像吃软饭！” 沈遇：“我就不争气，你看看争气的艺人哪个能受得了你天天打麻将。” “再说了，我现在都能在韩青山的剧组拍戏了，我还不够争气吗？”沈遇据理力争。 “是吗，难道这个本子是你自己争取来的？”安嘉禾反问。 “宋意给我争取，怎么了？”沈遇说起宋意，自然而然地像自家老婆一样。 “安姐，我劝你别想这么多，你这辈子是赶不上陈姐了，有些命就是得认，有些软饭就是要开开心心吃。”沈遇传输着自己过来人的经验，成功地让间歇性有理想有抱负的安嘉禾黑了脸。 “是吗，我吃的是我女朋友的软饭，你呢？”安嘉禾反击。 就差把宋意不愿意当沈遇女朋友这句话扔到沈遇脸上了，沈遇应声挂断了电话。 严格意义上来说，沈遇现在的资源是她□□换来的，把宋意哄得身心舒畅，宋意转头送了她一个顶级资源。单从结果上来看，说这是真爱，鬼都不信。 沈遇嘟嘟囔囔地挂断电话，对着通话结束的页面指指点点，她和安嘉禾互怼早已习惯，然而安嘉禾每次都能精准地戳中沈遇的痛点。 但是访谈已经安排好了，纵使沈遇被安嘉禾一句话整得怎么心态不平衡，她还是要笑颜如花地营业。访谈主持人如期而至，话筒上贴着某娱乐新媒体的图标，她来的时候沈遇那一场戏还没拍完，她们一行人就乖乖地等在场边，设备不开，不该拍的一律不拍。 终于，韩青山放过了沈遇，沈遇连妆都没卸，穿着一身沾满硝烟军装走过来，垫了铁皮的军靴走起路来铿锵顿挫，主持人的视线把沈遇从头到脚扫了个遍，然后叮嘱她身边带来的摄像小哥把沈遇走过来这一段录下来。 “沈老师这一身真的太帅了。”主持人赞叹道。 她上前跟沈遇握手，骨架纤细皮肤白嫩，是个Omega。 “你好，我是天都娱乐的时允，你叫我小时就行。”主持人对沈遇说。 两方友好地互相打招呼，沈遇随性地侧坐在一只高脚凳上，军靴包裹的大长腿十分瞩目，背后则是背景虚化了的忙碌剧组，大家正在收工。 沈遇根据时允地提示对着镜头跟天都娱乐的观众打招呼，时允开篇就说自己身在剧组，寒暄了两句就直接把话题引到沈遇的戏上，十分专业地帮沈遇和剧组做宣传。 “我们鱼鱼这是第一次跟韩导合作吧，辛苦吗？有没有什么感想呢？”时允问。 “辛苦当然是辛苦啦，韩导要求要求非常严格，但我跟韩导合作学到了很多，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我觉得在我职业生涯的早期能遇上韩导这么一位认真负责的导演，我非常幸运。”沈遇回答得很官方。 “听说这部戏还请到了重磅人物做顾问，鱼鱼这里能不能跟我们粉丝们透露一下，这位前辈是谁呢？”时允继续问。 这个问题一早就通报给了剧组，叶筝来当顾问这件事不算什么秘密，完全可以放到节目上来说，沈遇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是叶筝老师。” 镜头这时候切换，叶筝回头，大大方方地跟观众打了个招呼。 “竟然是叶筝老师，看来我们《女将》剧组的确是抱着经典重现的决心啊。” 时允十分流畅地接话，完全没有看到叶筝时的惊讶，而她的摄像更是在沈遇说出叶筝名字的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把镜头切了过去，即使叶筝一直不显眼地站在人群中间。 叶筝无需要上镜，也没有刻意打扮，穿着堪称普通的私服，没有灯光专门打在她身上，想要一眼看见叶筝并不容易。 沈遇在心里打了个突，这几位天都娱乐的朋友似乎一早就知道叶筝在剧组，而且早就看准了叶筝的位置。 果然时允的下一句就是，“叶筝老师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Omega演员，她所塑造的上一代女将也是一位伟大的Omega将领，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沈老师身为Alpha，在剧中饰演一个Omega，有什么感觉吗？” 沈遇眼神一凛，这个问题并不在事先通过气的提纲上，沈遇并没有提前准备好。 “沈老师不觉得Omega的传奇故事应该由Omega来饰演吗？”时允无视沈遇还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机关枪一样继续发问。 “或者，我再换一个问法，沈老师身为Alpha，有觉得自己在侵占Omega的机遇，模糊Omega的历史吗？”时允目光灼灼。 访谈已经完全偏离了既定提纲，这位Omega主持人字字句句带着预设立场和敌意，沈遇下意识去寻找安嘉禾，然后想起来安嘉禾这次并没有陪同一起过来。 时允话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攻击性，沈遇转眼间明白过来，天都娱乐摆了安嘉禾和剧组一道，用一份友好的提纲换来了入场券，前几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只是遮掩，现在图穷匕见，她们就是想要挑起AO对立赚取眼球，踩着《女将》剧组所有人的努力吸血。 她这个时候多说多错，在采访者有意歪曲的情况下，她不管说什么都会被恶意解读，此时如果安嘉禾在，时允这几个人就会被立刻礼貌地请出去，但安嘉禾不在。 沈遇余光里叶筝眉头一皱，跟韩青山耳语了几句，韩青山身边年轻的执行导演快步走过来，板着脸对时允对时允做了个请的手势：“不好意思，访谈到此结束，请不要影响我们的正常拍摄。” 时允没有过多纠缠，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的镜头对着沈遇一顿猛拍，沈遇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不说话也是一种态度。 “心虚了？放心，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Omega，我无法强横地抢走属于你们的任何东西，我只能尽可能祈祷这个世界能听见我的声音。” 时允站起身，镜头晃过年轻力壮的执行导演，然后转到她自己身上。 “请关机，我们现在不允许拍摄。”执行导演说。 时允给了她的摄像一个眼神，后者从善如流地关掉了设备，她们天都娱乐这次做得不地道，见好就收也很重要。 “等等，”沈遇叫住了时允，“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沈遇！”叶筝瞪大了眼睛，这傻子这事时候逞什么英雄！ “这部戏的主角辛哲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她是一个顽强可敬的Omega，为我们联盟的建立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我们全剧对此没有任何程度的模糊遮掩。” “这个角色由我饰演，但事实上原本应该给这个角色赋予生命的是另一位演员，她是个非常优秀非常敬业的Omega演员。” 时允的眼睛忽然亮起来，谁也不知道沈遇说的这件事，如果这个角色曾经另有所属，那么就能坐实沈遇抢了Omega的机遇，沈遇这是自己把把柄往她手里送。 时允胸前的口袋里别着一只伪装成钢笔的微型摄像头，沈遇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将以第一视角记录下来。时允转过什面对沈遇，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那么，请问为什么那位优秀非常敬业的Omega演员没有参演呢？”时允问。 “具体原因涉及隐私，我只能透露她因为身体原因暂时无法胜任，她为了这个角色准备多年，而我受她之托，受她指导，把她心目中辛哲将军的样子搬上荧幕。” “叶筝老师是这部戏的顾问，她是我的顾问。”沈遇说。 第72章 解决问题 沈遇一席话信息量太大, 时允被请出片场之后，在场吃瓜群众都面面相觑。 沈遇是替人来演的？她原本不想演吗？那她演那么卖力干什么？ 沈遇从前好像确实从不拍这么苦这么累的戏, 所以她不是冲着韩青山的名头来得吗？那她是为了谁？ 韩青山知道这些内幕吗？ 众人的目光在沈遇和韩导身上移来移去, 想看韩导对沈遇这一番言论作何反应，韩导也不负众望，起身走到沈遇面前。 “聊聊？”韩青山问。 沈遇点头。 韩青山和沈遇一前一后进了韩导的临时办公室, 门一关把所有窥探的目光挡在外面，众人期待地盯着叶筝, 作为现在片场仅存的老资历, 叶筝一向有求必应，她耸了耸肩，在一众期待的目光下，光明正大地走向那个临时办公室。 指望她偷听？ 叶筝敲了两下门, 没等里面应门，叶筝一拧门把手就进去了。 她还用偷听吗？ 临时办公室里，韩导和沈遇面对面站着，韩导鼻梁上架着的镜片发射出人影，沈遇看上去丝毫不紧张。 “解释一下？受谁之托, 我在看谁的二手表演？”韩青山问。 “是宋意吧？”叶筝走进来问。 沈遇点头, “是宋意。” “宋意曾经也参加过试镜，四年前的时候, 您还有印象吗？”沈遇问韩青山。 四年前宋意还没有任何名气，那时候《女将》选角闹得沸沸扬扬，韩青山要万里挑一, 宋意从海选一路杀出重围, 把试镜录像送到了韩青山眼前。 很有灵气, 稍加打磨, 就能大放异彩。 韩青山当即记住了那个名字，但后来《女将》项目搁浅，过了一年之后宋意的大荧幕处女座横空出世，他一眼就认出了里面那张熟悉而稚嫩的脸，眼看着宋意成为当年最大的黑马。 “我当然有印象。”韩青山说。 “陈念陪你来试镜的时候我还疑惑过，我印象里她这些年手底下带的最出色的艺人是宋意，而不是你。” 沈遇抿唇一笑，“是，是宋意。” “所以是宋意身体出了点问题，否则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她本人了？”韩青山问。 “是这样的。”沈遇老老实实答。 “我作为宋意老师钦点的代言人，导演觉得我演得怎么样？”沈遇笑着问。 韩导轻哼了一声，“你还有脸问？” 这段时间来沈遇因为感情动荡，水平高低起伏不定，再加上韩青山要求格外严格，沈遇吃ng简直是家常便饭，不过，她状态好时，也偶尔会让韩青山惊喜。 “我是说有的时候看你表演有点眼熟，现在想来是挺有宋意的风格，这样看来，我还是更喜欢宋意。”韩青山说。 他说这话时关注着沈遇的表情，试图从沈遇微表情中读出一丁点不忿来，但是并没有，沈遇甚至听了韩青山亲口承认喜欢宋意的表演之后更开心了。 韩青山：“……” 现在的年轻演员，他不懂。 “嘶——”韩青山忽然想起一个细节，“我故意刺激你那场戏，你白天拍得那么烂，晚上主动来找我重拍，是不是也是……” “对，宋意给我开小灶了。”沈遇毫不犹豫，甚至语调里带着点小骄傲。 韩青山失笑，半晌，指着沈遇摇头，“你还真是……” 真是什么呢？真不介意当别人的影子。 “叶筝，这些你都知道？”韩青山转头问门口的叶筝。 叶筝摇头，继而又点头，她是不知道受人之托这回事，但很显然她比韩导多知道点别的。 比如，沈遇为什么会答应宋意的托付。 “我提醒一句，这个小报记者可要搞你了，沈遇你有什么神通，现在赶快使出来吧。”叶筝对沈遇说。 韩青山也沉了脸，这种人装作大义凛然，嘴上全是主义，实则肚子里都是生意，他在圈里浸淫久了，这样要热度不要脸的操作也是第一次见。 天都娱乐是个近几年才起来的新传媒，特点是擅长抓流量密码，几次圈内地震的流量都被他们吃到了，一跃从草台班子变成了现在的新秀。韩青山是第一次和这种没底蕴的新公司打交道，第一次就被人踩着脸恶心。 “你试镜那天不是陈念送你来的吗，你让陈念出手压一压，我不想让我的戏和那些污糟新闻扯上关系。”韩导说。 沈遇一口答应—— 转头就找安嘉禾救命。 “安姐，你看看你接的活！”沈遇哭诉。 一般营销号拿到大瓜都会放出点风声然后待价而沽，但这次不一样，这个时允明显就是冲着搞沈遇来的，天都娱乐搅混水的本事一流，这波大概率是借着沈遇的事当火星，直接引爆AO矛盾这个话题。 安嘉禾很自责，的确是她识人不清，她必须趁着天都娱乐发视频出来之前紧急公关，但留给她的时间实在有限。 “安姐，你找陈念帮帮忙呗。”沈遇低声下气道。 韩青山以为她和陈念颇有交情，但实际上陈念早就明确表态过她看不上沈遇，更何况跨年夜的时候沈遇还专门拿宋意的手机给陈念发语音挑衅，现在只能靠安嘉禾合纵连横，希望陈念能顾及她那娇滴滴的妻。 安嘉禾咬牙，直接一个视频找上陈念，陈念正在公司本部跟老总汇报工作，她是公司的顶梁柱，在老总办公室也颇有特权，就比如说，手机不用静音。 陈念看见安嘉禾的来电，嘴角下意识翘起，然后用三倍速讲完了下个年度的工作安排，脸上一副春心荡漾，老板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老板大手一挥，“赶快办你的私事去。” 陈念走出老板办公室，接起安嘉禾的视频，安嘉禾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难堪，她就是因为想要快点追赶上陈念才心急出了差错，现在她的差错却还要求助陈念解决。 安嘉禾从学生时代起的一大执念就是想站在陈念前面遮风挡雨，所以让她开这个口尤为艰难。 她慢慢运作未必不能暗中和天都娱乐的关键人物搭上线，但现在时间不等人，还是得陈念出马。 “学姐，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安嘉禾说。 陈念挑眉，这是安嘉禾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主动求助，安嘉禾那点别扭的独立自强心理陈念看得一清二楚，她曾经心高气傲的小学妹终于在生活的毒打下学会了躺平，但不知道安嘉禾在介意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地背靠别的大树乘凉，却一直不肯占陈念的便宜。 明明陈念这棵树更大。 现在好了，安嘉禾终于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知道有事找自己女朋友求助了，陈念心软得一塌糊涂，但面上还绷着一副精英嘴脸。 “怎么了？”陈念问。 “沈遇出事了。”安嘉禾说。 陈念的心硬了一半，怎么又是因为沈遇！ 陈念沉着脸听完安嘉禾转述时间经过，好的，天都娱乐是吧，坑到小安头上，还拿陈念最在意的性别问题炒作，一下子犯了陈念两个大忌，他们最好足够强硬。 陈念转身就回了老板的办公室，没记错的话她们公司才和天都娱乐签了个大合同，天都娱乐的老板在她们这赔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陈念倒想看看是在他眼里是那个合作值钱还是坑安嘉禾值钱。 内线电话，直接打到天都娱乐老板的办公室。 * 时允回到工位，十指翻飞编辑文案，整个运作流程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全部理顺了，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案子能带飞她们整个部门的业绩，她都算不清楚自己年终奖能拿多少。 虽然主意是部门经理出的，但具体从策划到实施几乎全是她一个人，这一票操作好了，她立马升职加薪！ 至于沈遇，只能说她不走运成为炮灰，偏偏演了这么一部戏，时允心里没有一丝一毫抱歉，沈遇要怪就怪那个让她演这个角色的omega吧。 就在时允剪辑视频的时候，她的部门经理出去接了个电话，被大老板骂了半个小时才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挂了电话脸色灰白，走到时允的办公桌前传话。 “不用加班了。” 时允疑惑抬头。 “你被解雇了。” 大老板质问这件事是谁的主意时，经理毫不犹豫地把整件事全推到了时允身上，他一问三不知，让时允把锅背到死。 谁能想到沈遇的经纪人那么普通，动了沈遇却能直接得罪陈念呢？而且陈念告诉他们老板，沈遇根本就是个来圈里玩票的大小姐，沈遇的背景圈里全都心知肚明，只有他们这个成立不到三年的暴发户小公司才不清楚这种底细。 祸闯大了，只能把时允推出去保全自己。 “什……什么？”时允尚且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你正在做的项目，立刻停止，所有原始资料全部删干净，你给公司惹了大麻烦，现在自己离职，别让上面追究你的责任。” 硬话说完，该说软话了，经理一向不喜欢当恶人，他看了眼门口，等路过的员工走了，他立马切换成一副传完话之后推心置腹的模样，“沈遇有背景，老板碰了钉子，亏了个大合同，他现在要辞退你，我好说歹说劝住了，你自己辞职，下次找工作履历上多少能好看一点。” “快点，别让他的气又上来。” “你下次工作要是背调到我这，我肯定帮你保密。” 时允猝不及防美梦破灭，她的顶头上司比她还匆忙，甚至直接拿起她的鼠标就从她电脑上删文件。时允做了一半的项目，连同她升职加薪的愿望，一同被粉碎删除。 “走吧走吧走吧。”她被经理推着从公司里赶出去，甚至来不及跟同事道别。 时允不知道是她给经理当了替死鬼，还以为是沈遇指名要她滚蛋，毕竟她才是当面得罪沈遇的人 。 她失业了。 时允用来偷拍的钢笔还插在口袋里，经理不知道有这玩意的存在，现在变成了独家一手的素材。 第73章 本人声明 时允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盯着家里那部二手电脑发呆，用惯了公司里那台顶配电脑, 剪辑作图都丝滑流畅, 现在再看这个几年前淘汰的旧货，时允烦躁异常。 凭什么？她这么努力往上爬，凭什么有些人一句话就能把她打回原地？ 时允在出租屋里坐到半夜, 回味着这一天过山车一样的经历，她从经理那几句鬼话里回过味了, 明明他才是项目负责人, 怎么真到要负责任的时候，他能拍拍屁股全身而退呢？ 时允憎恨那个混蛋经理，同时对沈遇的憎恨也一点没少，在她心里姓沈的才是始作俑者。 如果有人以为她离职就只能坐在家里哭天抹泪的话, 那就大错特错了。网络让每个人的声音都能被人听见，时允这帮人就是玩弄操纵舆论出身的，她很明白什么样的内容能够抓人眼球，什么样的内容会被大数据算法推送。时允路子野，虽然偷拍犯法, 但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她自己的顶头上司都不知道时允有这么大胆子。 时允把隐形相机记录下来的视频资料导出，她逐帧检视, 进行一些自认为必要的调整和删改，在沈遇说出她这个角色原本应该由另一个Omega演员来演这里截断，抽掉几个字, 让这句话看上去就是沈遇在招供她挤掉了另一个演员的机会。 至于后面说的什么受人之托弥补遗憾, 都是些不必要的无关信息, 时允自动帮网友们过滤掉了。 时允撰写了一篇字字泣血的长文, 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冒险揭秘职场性别霸凌的英雄，沈遇是娱乐圈人没错，但这个问题又不仅存在于娱乐圈，她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言挑起每个人心底里的不甘，大力渲染添油加醋，把Omega的生存环境描述得苦不堪言。她因为视频中尖锐的提问失去了自己的工作，她本人就是A权挤压Omega生存空间最生动的注脚。 搞噱头，就是要越极端越好，隔着网线，如果她旗帜鲜明地支持AO斗得你死我活，有多少人恨她，就有多少人拥护她，愚蠢的互联网用户脑子里只能听得见一个声音，那就谁的声音大，谁的听众多。 电脑屏幕的幽幽蓝光映在时允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此时的她像个阴沟里的臭虫一样可悲，但她会把自己运作成一代精神偶像。 深夜，信息从这台二手电脑发出，汇入互联网的汪洋大海，经过大数据算法的聚类赋权，抵达千里之外的终端。 根据时允的经验，一条爆款需要一夜时间发酵，她发完这一条之后立即下线，不会进行任何回复，擅长阴谋论的网友自动脑补出她受到迫害甚至被拘禁的情节，现在她需要睡上一觉，然后从网友给出的剧本中挑一个配合他们表演。 * 江城，在家安胎导致终于有时间高强度互联网冲浪的宋意刷到了推送，她皱着眉头看完时允那篇仿佛被迫害妄想症的博文，然后点开视频，猝不及防看到了沈遇的脸。 宋意：“！” 宋意赶紧点开评论区，不出意外沈遇已经被愤怒的网友喷到面目全非，宋意当然明白沈遇那些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十分确定视频被恶意剪辑了，但冲动的网友并不清楚。 宋意搜索关键词，相关的词条已经产生了，现在热度尚且不算太高，但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增长。极少数理智的网友指出了视频的非正常拍摄和剪辑痕迹，但这种不同声音很快就被汹涌的民意裹挟着销声匿迹，宋意怀疑沈遇马上就会被骂上热搜。 啧，不好办啊。 同一时间，沈遇几个小时前才结束一天的拍摄，安嘉禾告诉她陈念已经把天都娱乐处理好了，对方态度诚恳非常配合，她安心地睡去。 宋意睡不着了，她看着评论区的污言秽语皱眉，许多人根本不了解也不愿意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是激动地输出情绪和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价值观，更让宋意难受的是，她没看到沈遇的粉丝帮她说话。 虽然沈遇的粉丝一向聒噪爱跳存在感强，不讨宋意的喜欢，但身为公众人物往往需要面对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舆论压力，有一批不论如何都坚定相信自己的粉丝，是很多艺人能勉强维持一个相对体面精神状态的唯一方式。 现在这样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沈遇的粉丝被淹没了，无法形成有效反击，要么，沈遇的粉丝内部出现了动摇，她们在静观其变，而不是无理由相信沈遇。 这两种情况，宋意甚至说不出哪种稍微让人好受一点。 十年前沈遇幼稚的恶作剧让宋意体会到舆论的力量，那时候她不是没想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沈遇的人缘一向相当不错，宋意没找到切入口，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十年后，沈遇莫名其妙栽在舆论上，宋意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视频制作者断章取义心黑手狠，在宋意看来就是个挑动对立的极端分子，对如何为Omega争取权益完全一知半解，反倒极其精通偷换概念浑水摸鱼。 沈遇绝不是她文章中形容的那个样子，沈遇会努力学习Omege思想解放理论，会理解宋意拼命追求事业，会四处托关系给宋意买她一直想要的初版著作。 沈遇就算有一身臭毛病，也断不至于承受这么多恶意。 来自封闭环境里一群彼此熟识的未成年人的窃窃私语，和隔着网络不见真身肆意发泄自己负面情绪的成年人，两者杀伤力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好在现在是深夜，舆论的威力还没有真正爆发，宋意希望她还来得及帮到沈遇，希望沈遇不必面对这些东西。 宋意一个电话打给了陈念，现在陈念是她唯一能够求助的对象，在等待电话接通的几秒钟里，宋意想了好几种开场白。 这是麻烦，且不干陈念的事，她要一而再再而三为了沈遇拜托陈念，她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 陈念的电话接通，宋意还没说话，陈念语气急促地开口：“我看到了。” “是我大意了，我会解决，放心。”陈念说。 她一如既往利落简洁，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但就是这种短促有力的承诺，在极端时刻最具有让人定心的效果。 “我正在倒追信息源，已经锁定IP地址了，你先睡觉，明天早上就结束了。”陈念说。 沈遇这个话题的实时点击量早已足够空降热搜，宋意知道这是陈念一直帮忙压着，她在接到宋意电话之前就已经出手了，哪怕她一直看不上沈遇，但该帮忙的时候，陈念从来没有迟疑过。 宋意紧紧捏着手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感受到她和沈遇两个人已经被绑定在了一起，不只是孩子，还有她和沈遇最重要的朋友，她和沈遇经营的事业，甚至她自己的心，似乎都做不到像从前她想象得那样轻松一走了之。 * 次日清晨，冬日里天亮得晚，时允被敲门声惊醒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时允谨慎地从猫眼往外看，她住的地方租金便宜，相应地治安就不算太好，她之前盘算着手里有钱了就提高自己租房的预算搬去更好的地段，但天都娱乐加班成性，她一直没时间把这个盘算落在实处。 门外，是一个女人，穿着剪裁利落考究的羊绒大衣，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价值不菲。 只有一个人，一个清瘦的女人，大概率是个Omega，时允在心里评估了风险，认为不足为惧，于是她打开了门。 “你好，请问你找谁？”时允问。 “找你。”陈念说。 陈念进了时允昏暗的出租屋，在堆满杂物的沙发上坐下，时允满腹狐疑，无端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将是她命运的转折点，只是不知道是往好转还是往坏转。 “我看到你写的小作文了，情绪抓得很精准，文字功底不行，剪辑不专业，像是半路出家自学的。”陈念说。 时允蹭的一下站起来，警惕地盯着陈念，陈念这句话很明显地来者不善，时允举着自己的手机，她早已设置好了快捷键，威胁道：“我随时可以报警。” 陈念一笑，比了个请便的手势。 “等警察来了，我们可以一起聊一聊偷拍、造谣、诽谤这几个话题，你一定很有兴趣。”陈念说。 她也站起来，时允下意识后退一步，陈念眯着眼睛打量屋里的陈设，对时允的经济条件有了大概的估计。 “谁教你做这些的，真是自学的？”陈念问。 时允紧绷着脸不吱声，手指就停在一键报警旁边。 “大学里有新闻与传播专业，也有互联网营销专业课，你如果从正规途径学这些技巧，你的第一课老师就应该教给你法律意识和底线思维。” 陈念张开双手向时允示意自己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但她对面这个年轻的小Omega并没有半点放松的迹象，整个人如同随时会冲出来一口把人咬出血的小野猫。 陈念一笑，没了套近乎的耐性。 “的确实操当中有许多不能写进教科书的方法，你在这方面的经验或许比学校里的老师还要多，但有一点你不要忽略了，能使用灰色地带的手段，需要有足够庞大的背景给你提供经济、技术和法律支持。” “同样的招数，天都娱乐的业绩骨干做起来，和一个被裁员的背锅职员做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 “很抱歉你被辞职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收集材料准备劳动仲裁，或者狠一点联系对家把天都这些年的腌臜料捅出去，而不是在明知道不能炒作这个话题的时候，还一意孤行试图以卵击石。”陈念说。 “我被解雇，不是你做的吗，还在这里惺惺作态什么？”时允已经完全确认了陈念的身份。 陈念轻蔑一笑，“我做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我只是告诉你的老板，有些规矩不能打破，至于他把无能狂怒发泄在谁身上，不是我能控制的。” 时允打开手机搜索她创造的词条，已经几乎搜不到了，没有被屏蔽，而是被大量的无关信息充斥进去，就好像她的心血变成了一堆电子垃圾。 “水军？”时允问。 “不，人工智能。”陈念微笑。 “哈，哈哈。”时允崩溃大笑，眼角闪着水光，她忽然冲到陈念面前，抓着陈念昂贵的衣领质问，“你难道不是Omega吗？” “Omega被人随意欺压，你这种人还助纣为虐，你们比Alpha还可恶。”时允恶狠狠道。 陈念当了多年的O权先锋，第一次被人冲到脸上说自己助纣为虐，看来眼前这小姑娘并不是故意激化矛盾，而是她心里真的这样认为。 “那你觉得，你在网上发那些编造的东西，就能为Omega争取权益了吗？” “你的主张需要虚假的论据才能支持，你把不支持你的Omega通通打成恶人，你主动和自己的同胞割席，难道还指望你的敌人自动让出自己的既得利益吗？”陈念反问。 “你到底要说什么？”时允开始烦躁起来，“你要送我坐牢吗？” “这个问题，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陈念悠悠道。 她拨开时允抓着自己领口的手，极有风度地后退一步，和时允来开社交距离，勾起一抹微笑：“你真的理解你鼓吹的东西吗？” 时允沉默，在刚刚之前，她一直是个投机主义者，她并没有任何主张和信念，她所做的都不过凭借敏锐的舆论直觉，一直奔忙在追逐利益的路上。 什么主义，什么为Omega争取权益，她其实并没有真切地想过。 “我是个经纪人，我带领的员工都是Omega，我捧的每一个艺人都是Omega，透明天花板的确存在，既得利益者不仅擅长封锁上升通道，而且擅长从内心深处瓦解我们的斗志，这一切都发生得高明而隐秘，平缓而漫长。” “打破透明天花板的前提是，触碰到天花板，这些东西需要实实在在的努力，而不是喊几句口号煽动几次网暴，或者咬着牙和不同意见者割席。” “我们Omega要打的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硬仗，二元对立的思想只会让我们陷入孤立无援的陷阱，我们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其中甚至包括有团结价值的Alpha。”陈念说。 这些话说得时允头昏脑胀，她隐约怀疑这个不速之客似乎对她并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但对方语气和缓地化解了时允所有孤注一掷的努力，时允感觉在陈念面前自己就如同被猫玩弄的老鼠，她讨厌这种感觉。 “你到底要干什么？”时允问。 她被陈念堵上了门，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虽然你的文字功底不行，但市场并不需要那么高的文字功底，低门槛才能吸引最多的受众，而你的热点嗅觉又足够灵敏。” “虽然你缺乏正规教育基础薄弱，但好在自学能力还不错，也还算敢想敢干。” 又开始了，又开始长篇大段不知所云了，时允瞪着眼睛打断了陈念，紧绷着一张脸问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在想，你是否愿意换个工作。”陈念勾唇。 时允：“？” “哦，对了，提醒你一句，下次这种东西别用自己家的电脑发，你公司用的应该是随机IP，你应该至少补补计算机网络基础。”陈念说。 * 片场，沈遇忽然惊醒，窗外尚且漆黑一片，哪怕冬天天亮得晚，现在也远没有到她平视起床的时间。 沈遇摸出手机看时间，一瞬间无数条消息噼里啪啦蹦出来，沈遇眯着眼睛逐条点开，眼睛没有适应屏幕光亮的时间，她花了几秒钟才看清屏幕上的字。 但是没看懂。 很多人让她看微博，沈遇打开自己的微博，一瞬间无数条私信把她的手机直接卡死，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她清空了后台重新打开，看到全是粉丝发来的私信。 【鱼，你真的抢了Omega演员的角色吗？】 【沈遇，我这次不叫你鱼鱼了，我想听你一个解释，不然我可能无法再继续喜欢你了。】 【沈遇，真看不出你是这种人，你完全不知羞耻吗？】 【解释，沈遇，别装死。】 …… 沈遇一头雾水，顺着私信发来的链接点进话题，上面全是无关痛痒不知所谓的无意义微博，她往下翻了好久，终于翻到了别人转载的时允的那条微博，沈遇当即黑了脸。 机位不对，明显是非正常拍摄，时允她们竟然偷拍，在执行导演要求她们关掉设备之后还继续拍摄。 视频来到尾声，沈遇的声明被掐头去尾，她想表达的意思完全被逆转，看上去就像她在高傲地践踏Omega一样。 沈遇气急。 她退出微博，第一个念头是赶紧找宋意，视频发出来的时间是几个小时前，沈遇听安嘉禾说已经解决了就安心睡觉，不知道宋意看到了没有。 沈遇的微信里有各路亲朋好友发来的关切，她刚刚大略地看完了一遍，现在又重新打开认真浏览，她想看看宋意有没有发消息过来。 没有。 这个发现让沈遇心里如同被重锤，她当然不可能说那样的话，宋意也清楚她这个角色是怎么回事，她和宋意完全没有需要解释的必要，兴许是这样宋意才没有和那些人一样大惊小怪。 但也有可能，宋意只是漠不关心。 沈遇深吸了一口气，她给宋意留下的坏印象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她不想再增添任何一条，她无法接受宋意有任何一点误解的可能，她现在就想跟宋意解释清楚。 有很多人都在叫沈遇解释，而沈遇自己的经纪人告诉她不要回应，话题已经连夜被垃圾信息充斥，只要保持冷处理，天亮之后马上就会有新的热点盖过这个热度。 安嘉禾说陈念已经抓到了罪魁祸首，她们给天都娱乐高层施压，那边直接解雇了时允，但没想到时允被这种粗暴对待惹怒，干脆放出了偷拍的视频。 “别冲动，交给我们处理，你这几天不要登微博，把账号交给我管理。”安嘉禾对沈遇说。 长这么大，这是沈遇第一次直面这么多这么明显的恶意，安嘉禾怕她受不了，但安嘉禾不知道，那些人的指责误解在沈遇心里都好像只能有限地掀起一点点波澜。 她最在意的，还是宋意的态度。 “宋意知道吗？”沈遇问安嘉禾。 “她知道。”安嘉禾给了沈遇肯定的答复。 “她发现势头不对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陈念，她说要我们都不要打扰你，尽量在你睡醒看到消息之前把风波平定下去。” “但是怎么可能呢，我们不说，就没有别人告诉你了吗？她这么聪明，这一次怎么犯这样的糊涂。” “她只是怕你接受不了。”安嘉禾说。 沈遇一瞬间湿了眼眶。 “其实，时允诱导提问的时候你就不该接话的，发现势头不对就保持沉默，让工作人员把她请走，她手里的素材就不会这么致命。” “你还是太冲动了。” “所以，这次听话，别再冲动了，宋意很担心你。”安嘉禾说。 她的语调克制，不含任何指责的意味，但沈遇却觉得无地自容。她惹出了乱子，却要身怀六甲的宋意替她担心替她打算，自己一觉睡到尘埃落定。 “她担心我无法面对那些恶意是吗？”沈遇轻声问。 她是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Alpha，她现在经受的非议完全来自于颠倒黑白的诽谤，她身边有极有经验的经纪人帮她处理危机，她知道她清清白白，这些恶意根本无法伤害到她。 但如果往前倒推十年，一个年仅十五岁的未成年Omega，面对别人对自己真实存在且无法挽回的缺陷的嘲讽，身边孤立无援，没有人指导她该怎么应对，所以她只能躲在楼梯上、门板后，隔绝一切来源于外界的声音。 十年前的那段回忆将永远蛰伏在记忆深处，在自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时候窜出来，隐秘而深切地影响到成年之后看待问题的方式。 沈遇心里一片酸楚。 “我打算解释。”沈遇说。 “什么？”安嘉禾大为不解。 “我不打算装作无事发生，我要把想说的话说清楚，在时允视频里我表达得还不够明白，所以我要再说一次。”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沈遇？我们好不容易在消息全面扩散之前摁下去了，你一旦回应，我们就不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安嘉禾说。 “嗯，被追着骂我也认了。”沈遇说。 “幼稚！”安嘉禾痛斥。 沈遇抿唇，这两个字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沈遇挂断电话重新登录微博，登录页面显示异地登录，安嘉禾那边应该想抢在沈遇前面改了她的登录密码，从根本上让沈遇张不开嘴。 但是不好意思了，这是沈遇自己的账号。 沈遇手速飞快，快速编辑了一条微博，发出并且置顶。 【角色是我正当试镜争取来的，但我之所以会参加试镜，是为了实现一个因身体原因不能参演的Omega演员的夙愿，她为了这个角色准备了四年，我愿意成为她的影子，代替她上台。 我崇敬Omega为追求事业做出的一切选择和努力，她于我，如同天上皓月繁星，我踮起脚也摸不到，只能寄希望于跟上那道光。 天意弄人让她抱憾，而我只希望这是她通天大道上的最后一劫。我相信她迟早扶摇直上，终将化茧成蝶，所有的努力都一定会得到足以匹配的嘉奖，那时候我能追随着献上祝福，即可。】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合一，中间不好断开~ 感谢在2022-10-25 10:00:00~2022-11-01 1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Y、不想画图 2个；果然是面包啊、南浔、SHIKI、kkku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行了 54瓶；34263353 45瓶；小狗冬冬、hhhyo 40瓶；咕咚、Siew Ling、Kido、shanedong、123456、SOY、oukahin、夏天CC 10瓶；sooyaaa_、311 6瓶；27102959、lalala、人生在于咕咕咕、SQL、还是、62893036、瞪你咋滴、思琂、学习好难 5瓶；允诺.、？、往 2瓶；羽落、小刘、75杯四季春、一根长白眉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冲动或是勇敢 “愚蠢！冲动！没脑子！”安嘉禾气愤不已。 沈遇的置顶微博火速登上了热搜, 想往下压都压不住，很多尚不明白前因后果的网友也顺着指路找到了最开始时允发的那条控诉, 原视频很快跟着上了热搜。 行, 沈遇有骨气，一点也不忍气吞声，她跟陈念一晚上白干。 “我就搞不懂, 明明过两天热度自然就消散了，她非得整这一出干什么, 不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她不开心是不是？非要上赶着找骂？”安嘉禾质问。 为了方便沟通, 她直接带着电脑搬来了陈念的办公室，两人加了一夜的班，好不容易稳住局面，陈念锁定了时允的地址, 出门一趟带了个小尾巴回来，回来就看到安嘉禾大发牢骚。 在安嘉禾看来，忍一时风平浪静，又不是原则问题，又不会少块肉, 她用了十年时间明白了这个道理, 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沈遇显然没这个自觉。 陈念凑到安嘉禾的电脑上眯着眼睛看沈遇的最新声明，手指下意识在桌上敲打, 她沉默不语，足足两三秒的时间，安嘉禾大气都不敢出, 她知道这是陈念在头脑风暴思考对策。 末了, 陈念忽然笑了一声, 这个沈遇, 还挺有勇气的。 “你当年也是这么愚蠢冲动没脑子。”她扭头对安嘉禾说。 安嘉禾一愣，忽然明白过来陈念说的是她十年前拼命帮陈念出头，不惜牺牲自己大好前程的那段往事。 安嘉禾沉默，死去的回忆忽然攻击她，虽然她不后悔曾经做出的选择，但不可否认如果让现在的她来处理，她应该会做得更熟练更隐蔽。 “她要说清楚也行，而且你再读一读她这一段话，你看她是写给谁看的。”陈念说。 安嘉禾凑过来，顺着陈念的话又仔细通读全文，她刚刚只顾着和沈遇斗气看着蜂拥而至的评论血压升高，现在静下心来一看，安嘉禾的七窍玲珑心转眼间明白了沈遇的意思。 妈的，这死恋爱脑！ “反正是她自己选的，她选择开诚布公，我们也不用帮她隐瞒了，掉粉挨骂都是她自找的，有些弯路还是得让年轻人自己走。”陈念靠在办公桌上，捏了捏眉心。 通宵加班，又紧急出了一趟差，她现在的身体不比从前，刚入职场的时候她仿佛是铁打的，现在不行了。 陈念冲安嘉禾勾勾手，安嘉禾抱住她，陈念靠在安嘉禾肩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安嘉禾身上好闻的味道。 墙角，既听不懂这俩人打哑迷，也看不懂这俩人操作的时允：“……” * 剧组，沈遇发完微博之后一直没下线，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空降热搜，看着评论和质疑铺天盖地而来，安嘉禾好像生气了，不管她也不帮她压热度了，沈遇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顶流”。 她自己的回应口说无凭，哪怕她把自己的一颗真心完全剖白，质疑的声音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毕竟她说也是说，时允说也是说，为什么要相信沈遇而不相信时允呢？网友天然喜欢劲爆猎奇的消息，天然喜欢抄起键盘劫富济贫，更何况，时允手里还有视频为证。 什么，非正常拍摄不足以取证？ 谁在乎？ 沈遇苦笑，她预感到一阵血雨腥风要到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凛冽。不过她倒是不后悔，甚至还隐隐生出了和十年前的宋意同病相怜的牵绊感。她当然不是为了自虐才发这些东西，她就是想告诉宋意，她是心甘情愿的。 宋意无需为她忧心，外界的猜疑和指责打不倒她，当然也不可能打倒更坚强成熟的宋意，十年前的阴影总该有个正式的分水岭，现在的宋意再回过头来看，她已经知道该如何处置舆论，十年前的弱小无助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那个哭泣的小宋意可以躲在成年的她背后畅快地笑。 再有一点点私心，虽然沈遇现在不能把宋意的名字公之于众，但她还是想要观众知道这个角色的背后站着的另有其人，她想要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努力填平宋意的遗憾。 兴许，若干年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她和宋意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到人前，那时候大家就能知道，为这个角色呕心沥血的人是宋意，最贴合角色最应该饰演这个角色的人，是宋意。 沈遇回应了，最开心的莫过于私信里那些惶恐不安的粉丝，在没有实锤的情况下，她们愿意无条件选择相信沈遇的回应，大粉开始开会组织控评，她的粉丝又支愣起来，开始为她摇旗呐喊四处出征。 喷子开始转而要求时允出来跟沈遇对峙，时允抱着全套宪法刑法民法典在陈念的办公室里罚站一般瑟瑟发抖。她被陈念一通忽悠之后上了贼船，转头陈念给她压了一堆法律课程要求她补修，看上去这艘船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好上，时允开始怂了。 “陈姐，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她问。 “完整版视频你还没删掉吧？”陈念问。 时允疯狂摇头，她拿出U盘双手奉上。 其实沈遇在视频里的原话和她发的澄清微博是高度一致的，如果那些人相信时允的故事，那么也就只能相信沈遇，整件事将逐渐走向一个逻辑闭环，唯一缺失的一部分是当事Omega的回应。 但宋意不能出来，一旦祸水被引到她身上，那必然会面对关于她身体状况的刨根问底，宋意怀孕的事只在极小范围内被人知晓，而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都默认不能把消息传出去。 “用你的账号发出去，然后退网。”陈念说。 时允点头如捣蒜，以后她要加入陈念的阵营，必然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陈念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就是关小黑屋里背背法条再补一补网络工程基础吗，没上过大学的时允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重出江湖。 “先等等。”安嘉禾插话，“等会再发。” 安嘉禾登录她的官方账号，以沈遇工作室的名义，艾特时允发布了一条律师函警告。 “网络上关于我工作室艺人沈遇的不实传闻，本工作室保留追究传播者法律责任的权利，并敦促相关责任人尽快澄清不实传闻并公开致歉，以减少对我工作室艺人造成的不良影响。” 安嘉禾流畅的地拟完稿，借陈念办公室的打印机打印出来并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掏出公章盖上，把扫描件发到微博上，艾特时允账号的同时，挑衅地看了一眼现在怂成鹌鹑的时允。 陈念：“……” 陈念怎么想不明白安嘉禾到底是在什么样的草台班子里打工，为什么会有人随身携带公章，为什么加盖公章的文书能这么草率？ 算了，她开心就好。 时允看向陈念，陈念闭眼点了点头，时允登录自己的账号，把完整版的视频上传上去，留下两个字“抱歉”，然后退出了账号。 完成。 一场闹剧，最终以时允灰溜溜认输而终结。害人者终将被反噬，她虽然借此机会收到了大量流量，但时允没有自找不顺心的爱好，她不会再打开这个账号了，那些人喷也是白喷。 赛博社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沈遇的粉丝笑看大逆转，各大粉丝群和超话广场喜气洋洋，有人发微博感慨“选择比努力更重要”，选边站队选对了就是可以在黑子们的坟头跳舞。 当下最棘手的问题解决了，粉丝群的阅读理解大师终于有心情冒泡，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番沈遇置顶的长微博，并且从中推测出来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个Omega和沈遇，泥们两位是什么关系啊？我咋瞅着有点不正常捏？ 沈遇：“……” 她那条微博下面，和她的私信里面，立刻充满了好奇宝宝一般的提问，当然在正主面前沈遇粉丝一向装得很乖，她们只打听那位Omega是谁，不该提的一句不提。 但是，沈遇本就喜欢空降超话，写了同人文的沈遇手握小号更是四处潜伏如入无人之境，她们那些眼冒精光的大声密谋丝毫没有防备沈遇的意识，沈遇非常欣慰这些粉丝们终于意识到了沈遇也是有可能陷入爱情的。 沈·无能的同人太太·遇：早告诉你们了，你们又不信。 小号上可以随意放飞自我，但大号上不行，别说沈遇直到现在都还没从宋意那里那到任何名分，就算她和宋意真正确定了关系，没有宋意的同意，她也不可能在网络上官宣。 官宣可是大事，如果她真能活到那一天的话，沈遇觉得必然不能这么草率。 于是沈遇心情大好地看着粉丝在评论区里撒泼打滚，终于看到有人比她还着急，她端起架子悠哉悠哉，学着宋意举重若轻的那份淡然，优雅地告诉粉丝们： “我的答案是，不能说。” 众粉丝：“……” * 宋意睡醒的第一时间就去关注事件的最新进展，打开微博就看见沈遇高高地挂在热搜上，紧挨着她的是时允认输离场，宋意终于长出一口气。 她点开沈遇的微博，看到那条长长的声明愣住，她拜托陈念尽快控制住局面，就是因为她不想让沈遇看到这么多负面情绪。沈遇这个家伙心理那么脆弱，宋意说两句不好听的就要掉眼泪，看见那么多谩骂和质疑，她会受不了的。 但沈遇和宋意预想的完全不同，沈遇的微博账号一向由她自己打理，这样一段矫情的文字也很显然出自沈遇之手，和她从前那些伤春悲秋的句子一脉相承。 纸面上的沈遇和现实中的沈遇似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她从来没有当面说过那样的话，身上从来没有任何事业心的潜质，她对宋意的事业心也一直表现得不理解居多，就连去拍这部戏，答应得也扭扭捏捏。 但是沈遇说，她甘愿做宋意的影子，她坚信宋意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足以匹配的嘉奖，她能追随着送上祝福即可。 同样的文字落在普通粉丝眼里或许只是好奇，但落在当事人宋意眼里，她发觉自己眼眶酸涩。 什么叫于她如皓月繁星，踮起脚也摸不到，什么叫她只希望能追随那道光？ 沈遇这家伙，写这些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的东西干嘛？ 第75章 全民猜测 宋意觉得沈遇似乎进步了, 自从约法三章宋意禁止她表白之后，她似乎学得沉得住气了, 当然易感期脑子不清楚那次另算。这一次, 这段话完完全全表达了告白的意思，却没有一个字是告白，让宋意无从拒绝, 只能看着。 现在全网都在猜这个让沈遇踮起脚尖仍然够不到的Omega演员是谁。 沈遇在完整版视频中亲口承认那个人能指导她演戏，沈遇虽然拍的戏普遍逼格不高, 但在圈内也算是颇有灵气的那一挂, 她的粉丝向来是有底气吹实力的。能指导沈遇演戏，那个Omega的演技必须是公认的好，这样一来，猜测的范围就缩小了一大圈, 至少能把那些演技不如沈遇的新人小花通通排除。 除了演技好还不行，还要和沈遇有足够亲密的交情，网友并不相信沈遇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能瞒着她们有一个这样的圈中密友，她这样喜欢一个Omega，肯定要到处秀她的皓月繁星。 所以排查范围进一步缩小, 沈遇的粉丝梳理了沈遇出道以来所有合作过的Omega演员, 在里面挑挑拣拣，总觉得以沈遇的性格, 她应该一个也看不上。 “会不会是宋意？”有人问。 “她和沈遇一起拍了《云烟》，而且宋意的演技也算这一代演员的顶级水平了，如果是她的话, 或许可以指导沈遇。”那个人分析。 “不可能！”立马有人反驳。 “沈遇讨厌宋意, 她之前亲口承认过！” 粉丝说的是沈遇喝醉了误入粉丝群, 看见有人讨论宋意的新戏, 激情开麦让那些人不许看宋意而要看她的那次。 “而且，我们和宋意的粉丝撕了这么久，如果宋意成了嫂子，我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小，丑！”那个粉丝掷地有声。 “你说的对，不可能是宋意。”其他人立马被说服了。 宋意看着这群人无限接近真相，然后又自我洗脑着跑开，觉得挺有意思。 沈遇的粉丝，和正主一样，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宋意轻轻地给沈遇这条微博点了个赞，动手之前特地再三确认了，她登的是无人认识的小号，曾经用来混进沈遇粉丝群里挖沈遇恋爱史用的。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也挺傻的，沈遇这么笨拙，怎么看也不像是谈过恋爱的样子。 一大早醒来，温暖柔和的阳光照亮整个房间，江面上波光粼粼景色秀美，宋意觉得心情大好。 当然，不得不承认，有一小小部分是因为，她被沈遇写的那段话取悦到了。 但宋意坚信，只有一小小部分。 * 剧组，沈遇一条微博激起千层浪，她自己倒是如同没事人一样，到时间就放下手机，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去拍戏，化妆间里叶筝围着她啧啧称奇。 “看不出来啊沈遇，你挺会写的。” 叶筝指的当然是沈遇的那条澄清微博，早在沈遇来片场之前，所有人都已经争相传阅过了，叶筝作为最知情人士，亲眼看过沈遇跟宋意一会儿吵架一会儿甜蜜，更加百感交集。 “要我说，就应该这样，不该吃的亏就不能吃，什么冷处理，都是狗屁。”叶筝愤愤不平。 她年轻的时候身上负面新闻就没少过，一部分是因为她确实离经叛道，但也确实另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挡了别人的路或者惹了别人看不惯，有人专门往她身上泼脏水。 叶筝从不忍气吞声，该骂回去的时候从不手软，虽然畅快，但也导致她在圈里长期出于一种提起来就让人牙疼的黑红状态，有一部分人言明打死都不会招她拍戏，叶筝对此欣然接受。 在她看来，那群无法接受她的老古董才是真正可悲的人。 现在，叶筝拍了拍沈遇的肩膀，欣慰道：“长大了，不怂了，挺好。” 网络上的风波终究还是没能影响到剧组的正常运转，韩导也完全没有变得更通情达理的趋势，反倒在知道了沈遇背后还有宋意这么个高人之后，对她的要求更加严格了。 但凡沈遇有一点没有用尽全力的迹象，韩导就拿着大喇叭当众吆喝：“沈遇，你知道什么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吗？” 沈遇：“……” 别问，问就是自己揽的差事，跪着也要做好。 韩导开拍前没有大肆宣扬，宣发几乎等于零，很多韩青山作品的忠实粉丝甚至都不知道《女将》开拍了，好不容易感觉局势稳定了他才允许媒体跟进，结果沈遇直接给她整了个大新闻，现在全网都知道了，韩青山正在翻拍一部大作。 上一版《女将》在大众影史几乎销声匿迹，韩青山这样注重清誉知名导演宁愿沦落到拍寂寂无名拍网剧也要翻拍，沈遇心里如同皓月繁星一样的Omega演员把这部戏当作执念，噱头完全拉满，各路媒体蠢蠢欲动。 韩青山通通拒绝。 他被时允搞怕了。 整个剧组开始严格封闭，沈遇不敢再顶风作案开夜车溜出去，她盘算着只能走光明正大的请假外出流程，但这样一来，就不宜频率太高。 拍摄间隙里，沈遇给宋意发消息汇报情况，顺便发一些哭唧唧的表情包，果不其然得到了宋意“拍戏为重”的冷酷回复。 “一个月可以请一次假吗？”宋意问。 “可以。”沈遇答。 宋意：“那就够了。” 沈遇：“！” 频率骤降！ 其实她和宋意并没有严格按照进组前定下来的一周一次的频率，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通常就是沈遇这边提前收工，她就抓紧机会赶到宋意身边去，甚至算下来这比一开始说好的一周一次频率还要高点，她和宋意都心知肚明，这已经脱离了孕期需要的范围。 其实现在宋意肚子一天天越来越大，在那些事情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沈遇喜欢黏着宋意，也不光是因为食髓知味。 她觉得宋意是需要陪伴的，她也需要陪伴，她和宋意一起摸着肚子感受宝宝的动静时，那种幸福总让她恍惚，好像她和宋意已经是结了婚的一家人一样。 而隔着屏幕，宋意37度的手指打出冷冰冰的文字，让沈遇患得患失，一些本来就不多的安全感飞速下降。 她想要找回那种亲密，思来想去，只好求助于科技改变生活。 沈遇又开始逛线上母婴用品店，虽然眼下宋意才还不到七个月，但是准备待产包并不嫌早。 宋意需要舒适保暖的睡衣和外套，足够替换的内衣裤和护理垫，用于产后恢复的骨盆矫正带，这些东西现在就可以买起来，至于生产时补充体力的零食、住院期间使用的细小生活用品，可以再晚些准备。 宝宝的纸尿裤、奶瓶、小包被，都要买最好的，沈遇的选择范围里只有久经考验的母婴用品大品牌，沈遇早已成为了各大母婴论坛的高级会员，她做足了功课，在一众让人眼花缭乱的商品中挑出了一大堆，她决定先买一波寄到家里，让宋意检查一番，有任何不合适她随时可以再买。 沈遇不能时刻陪在宋意身边度过这么重要的几个月，但她希望她在宋意身边一直能保持一定的存在感，她希望宋意可以尝试着把一些工作交给她来安排，但宋意显然不会主动求助于沈遇。 所以，机会要自己争取。 沈遇添加购物车时挑挑拣拣，付账时却豪爽大方，拍摄间隙她一反常态不抓紧休息也不四处闲聊，而是抱着手机一脸专注地点点点，很难不吸引叶筝的关注。 叶筝轻手轻脚地绕到沈遇背后，勾着头看她在干什么，结果视线被沈遇的购物窗口吸引，叶筝大惊失色。 “沈遇，你……你……她……”叶筝指着沈遇的手机说不出话。 沈遇当机立断摁了锁屏，她转过身挡住叶筝和其他人的而眼神交流，小幅度地摇头，生怕叶筝把她在买母婴用品的事当众嚷嚷出来。 叶筝指着手机，看看沈遇，又看看片场对此一无所知的众人，回忆起沈遇说宋意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演，一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宋意怀孕了？”她趴在沈遇耳边用气声问。 “是，我的。”沈遇同样用气声回应，眼底略有点得意。 叶筝反复打量沈遇，满眼都写着不可思议，“她怎么……她怎么……” “怎么这么不小心？” “几个月了？” 沈遇抿唇一笑，轻声回答：“马上七个月。” “预产期是……”叶筝的脑子被这个惊天大瓜搅成了一团浆糊，最简单的加减法她都算不出来了。 “大概两个多月之后吧。”沈遇替她说了。 “那时候应该已经杀青了，我还赶得上。”沈遇不自觉笑起来，充斥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叶筝的脑回路突然畅通，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她小心翼翼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还没结婚是吧？” “没。”沈遇说。 她也想，但很显然，宋意会说“不行”。 叶筝噔噔后退了两步，她虽然热衷于尝试各种不可能，但孕育孩子对她来说还是太超前了，这种变化就好像她印象里一直分分合合闹别扭的沈遇和宋意，从她认知中不成熟的小朋友，摇身一变变成了比她还老的大人。 孩子都有了，说明这段关系比她想象得更严肃长久，叶筝没有踏入过这样饱含着承诺和未来的关系，她对这种关系还保留着神圣的幻想。 “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叶筝问。 第76章 什么时候见家长 沈遇买的东西寄到宋意家时, 宋意正在家里招待陈念。陈大经纪手底下最器重的艺人在家躺平待产，陈念也少了很多工作, 甚至能有闲暇陪宋意在家聊天。 线上还有一个安嘉禾, 催促着要组局斗地主，被陈念以拒绝低级趣味的理由无情镇压。 自从知道了陈念和安嘉禾在一起了，宋意就总是忍不住观察这俩人的相处方式, 就比如现在，她一边拆包裹, 一边好奇道：“你为什么不去陪着安姐呢？” 陈念轻笑, 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往常嘲弄时类似，但眼底却明明白白闪过一丝温柔，“小安跟我闹别扭呢。” 宋意：“闹别扭？” 她可看不出来，甚至, 她感觉陈念眼神里的温柔都要溢出来了。 “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偏要纠结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和天都娱乐的合作是她谈的，她非常自责自己没发现他们打的小算盘，但天都那群人自己下作，小安又没接触过他们, 想不到也很正常。” “我不也没想到时允被开除打算鱼死网破吗？”陈念一笑。 “现在事情了结了, 她又开始跟自己较劲，明明先前一直得过且过, 怎么和我在一起之后再也躺不平了呢？” “安心依靠我一下有这么难吗？”陈念难得发这样的牢骚。 “那她现在不是在服软求和了吗？”宋意指着手机上安嘉禾发来的斗地主邀请。 陈念匆匆扫过一眼，这点程度她根本看不到眼里。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只是觉得我不理她了, 急了。” “什么时候想明白, 什么时候算。”陈念悠悠道。 宋意在心里为安姐掬了一把同情泪, 她觉得陈念这样什么条件都不给就让安嘉禾硬猜自己错在哪了, 安嘉禾恐怕要猜到猴年马月去，更何况，宋意推测安嘉禾根本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 好不容易开始追求上进了，她想要追上自己爱人的脚步，这有什么问题吗？ 在宋意这种奋斗逼看来，躺平抱陈念的大腿，那才是犯错。 宋意认识陈念这么久以来，她从没看到过陈念对任何一个人提出过“依靠我”这样的无理要求，或许这就是安嘉禾的过人之处，陈念待她和待她们这些打工人是不一样的，连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都抛弃了。 为了让陈念早日恢复正常，也省得安嘉禾哄不回陈念就来找宋意曲线救国惹得她不胜其扰，宋意决定趁自己现在有空先帮安嘉禾打一把助攻。 “陈姐，”宋意促狭地眨眨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优秀了，安姐只是想要追上你的脚步，跟你肩并肩？” “啧，她想要势均力敌的爱情。”宋意感叹道。 “Alpha嘛，多少都是有点傲气的，现在安嘉禾还站在地上，你已经天上的星星了，她踮着脚蹦蹦跳跳，一不留神踩了坑，肯定要懊恼一阵子。” “理解理解？”宋意问。 陈念瞥了一眼淹没在快递箱中间的宋意，挑眉道：“我怎么听着这句话这么耳熟呢？” 关于一些语无伦次的星月比喻，和踮着脚尖蹦蹦跳跳这个笨蛋形象，陈念几乎能立即锁定宋意的灵感来源。 “别跟沈遇乱学，你以前不这么说话。”陈念说。 宋意：“……” 她跟沈遇乱学了吗？ 好像是的欸，这句话和沈遇发的微博好像，她明明只看了一遍，怎么会脱口而出这样的句子？ 宋意傻眼，她低下头，心猛地一跳。 好像，沈遇对她的影响远比她估计得更加深远，有些线头杂乱的思绪拧巴到一块，宋意暂时没有理顺它们的能力，她也不想把它们理顺。 上一次沈遇易感期抱着宋意的腿哭得鼻涕一把泪时，宋意也有过一瞬间的错乱，她甚至还提出让唐棣帮她测她和沈遇的信息素匹配度，但她分明连更想要高匹配度还是低匹配度的结果都梳理不顺。 理不顺的结果就是，宋意暂且搁置了那些奇怪的念头，后面沈遇惹上麻烦她跟着忧心忡忡，更把那些胡思乱想完全抛到了脑后，此时猝不及防被陈念提醒，她又开始心慌意乱。 宋意沉默而机械地拆着快递，陈念那句话很明显地扰乱了宋意周身的气场，她可以冷眼看清陈念和安嘉禾之间别别扭扭的小问题，但当她自己身在漩涡当中她只能当局者迷。 咚—— 宋意一个没留神，快递箱里沈遇给她们未出世宝宝买的奶瓶掉出来，圆滚滚地瓶身在地上滚动，宋意弯着腰边追边捡，最终奶瓶撞到茶几桌角停下，宋意终于捡起来，她蹲在桌角定定地看着这个小奶瓶，发现沈遇买的和她之前自己挑中的一模一样。 沈遇为了迎接这个孩子的到来做了很多功课，之前一起在《云烟》剧组的时候，沈遇就喜欢变着法地投喂宋意给她补身体，后来沈遇被宋意送进了《女将》剧组，她不能时常陪在宋意身边，于是变本加厉地给宋意和宝宝买东西，每晚视频的最后也不忘提醒宋意吃补品。 在宋意注意不到的地方，沈遇乐此不疲地扮演好伴侣好母亲的形象，哪怕宋意明确跟她表态过这个孩子讲跟沈遇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需要沈遇过度的照料。 宋意无意深究这些举动背后隐藏的意义，但沈遇总是试图把那层窗户纸捅破给宋意看，几次三番、屡教不改，甚至学会了藏着掖着表白，让宋意无从拒绝。 又或者，宋意拒绝的态度，本来也不够坚决，这才给了沈遇顺竿爬的空间。 宋意一筹莫展。 她觉得自己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思索一番，把连日来这些鬼迷心窍的心理活动通通理顺，然后拿出一个足够清晰而强硬的态度，给自己一个交代。 但沈遇那厮很明显跟宋意没有这个默契，那边到了中场休息的时间，沈遇现在光明正大地在片场找个角落一歪就抱着手机聊个不停。谁都知道她身后有个优秀的Omega演员，她要点场外指导不过分吧？ 然而实际上，沈遇在考虑一个相当严肃的问题。 “宋意，你怀孕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爸妈？”沈遇问。 这是个大问题，宋意不可能一辈子不见家人，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让家里知道孩子的事。宋意的父母曾拜托沈遇多少看顾一点宋意，沈遇和宋意从前那些明争暗斗没有闹到过家长那一层面，沈遇在宋意父母面前还能装出一副听话的好朋友相。但沈遇并没有履行宋意父母交给她的责任，甚至还让宋意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宋意的父母，甚至想起来都会不自觉心跳加速吓出一身冷汗，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畏惧就鼓动宋意一直对家里隐瞒，她要是为了宋意好，就该主动提醒宋意，她需要回过头去面对家庭。 其实宋意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大错，他们只是不够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选择，但他们也会把宋意孤身一人在外闯荡时取得的成绩当作自己的骄傲。宋意想要脱离家庭的、完全源于她自己奋斗的成功，所以她的父母只能小心翼翼地关注着，甚至试图通过沈遇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家伙迂回着守护。 沈遇叹了口气，城市的另一端，宋意看到这条消息，眸色黯淡下来，她也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念没有错过宋意的变化。 “出什么事了？”陈念凑过去。 “没……没什么。”宋意下意识关掉了手机屏幕，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似乎没必要这样遮遮掩掩。 “沈遇问我，什么时候把孩子的事告诉我家里。”宋意坦白。 “你还没告诉家里吗？”陈念吃惊。 宋意摇头，“我和家里几乎不联系了，我觉得告不告诉他们都一样。” 宋意顿了顿，又生硬地补充道：“我产后也不需要他们照顾，我可以请人照顾我。” “不一样，宋意。”陈念握住宋意的肩膀，蹲下身跟宋意实现平齐。 “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不仅仅是照顾这一个问题。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构成了你在世界上存在的证据，你不能剥夺你父母知道孩子存在的权利，也不能剥夺宝宝拥有爷爷奶奶的权利。”陈念轻声说。 “你好像从没跟我提起过家里，你的原生家庭不够好，是吗？”陈念轻轻问。 “他们，有那么不好吗？” 宋意抬眼，眉头皱在一起，陈念这些话说中她一直隐隐纠结的地方。 离家这几年，宋意当初毅然决然冲出牢笼的劲头其实散得差不多了，生日那天翻看着来自父母数年如一日的问候，她当时就有往家里打个电话的冲动。但是回看她现在，初生牛犊时立下的壮志直到现在仍未实现，连续三年的只差一点让她偶尔也会怀疑，那差的一点是否永远也跨越不过去，她摔门离家时信誓旦旦的东西全都没有实现，甚至还稀里糊涂怀上了一个孩子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团糟。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向父母低头认输。 当思及家庭的时候，宋意好像就做不到她明面上的那么洒脱，她不满自己的父母永远端着保守优雅的态度，但她又逐渐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装着那个小女孩也耳濡目染地保守。 宋意奋力地和那个永远温声细语礼貌克制的家庭割席，但她做出的选择更像是故意在证明自己的桀骜不驯和离经叛道，就比如她主动提出要和沈遇保持肉.体关系而不谈感情，她不懂得该如何谈感情是一方面，她不敢随意陷入感情又是另一方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是不会接受的。”宋意苦笑。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宝宝此刻静悄悄，如同她能感知到母体的情绪，于是尽力保持乖巧一样。 一夜情未婚先孕，甚至到现在都没有建立起一段稳定的足以托付终生的关系，宋意说她的父母无法接受，陈念完全能够理解，但同时，她也很清楚，父母一定会接受。 “别害怕，宋意，你是他们的孩子，而这个是你的孩子，你应该告诉他们。”陈念说。 从这一点看，沈遇其实要比宋意成熟。 第77章 取名字 陈念的话成功让宋意陷入沉默, 陈念在这场沉默中手足无措，末了宋意扬起一个微笑, 对陈念说：“我再考虑考虑吧。” 她或许真的应该跟父母和解这件事提上日程, 但宋意还想不到任何具体的实施手段，一想到影视剧里那种两厢对望眼泪汪汪的场景她就头皮发麻，宋意也相信她那对父母做不来掉眼泪这种事。 先拖着吧, 等时机成熟，宋意这样劝慰自己。 但时机什么时候成熟呢？她全然没有头绪。 “聊点别的, ”宋意转换话题, 视线正好扫过沈遇买来的东西，想起最近另一件让她迟迟拿不定主意的事，“陈姐，你说我该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取名也算关于孩子一生的大事, 虽然成年之后她自己想改名谁也拦不住，但宋意还是如天下所有父母一样希望她能给孩子取一个各方面都让人满意的名字。 她思来想去，为此甚至专门买了个一本纸质版的字典用来翻看，诗词歌赋也都翻烂了，但她既不喜欢强行附庸风雅, 也不喜欢矫揉造作, 她喜欢简单大方好写好记的名字，就像她自己的名字一样简简单单两个字就挺好听。 但两个字的名字, 发挥空间太小，太容易平庸泯然众人。 宋意从上个月就开始纠结，纠结到了现在, 还没纠结出个名堂。 “陈姐, 你有什么想法吗？”宋意问。 “问我？”陈念挑眉, “那我将来要当宝宝的干妈。” 宋意疯狂点头：“当当当。” 陈念的审美宋意还是相当信得过的, 而陈念本人的名字也符合宋意对简单大方好些好听的要求，她满怀期待地等着陈念发表高见，结果陈念认认真真沉思许久，缓缓开口： “宋……梓榕？” 宋意倒吸一口冷气。 她是怎么做到在一个名字里同时做到又土又难听还有奇怪的谐音的？ “你要不自己念一遍，念快一点呢？”宋意暗示。 陈念：“？” 陈念：“宋zhon……” 陈念闭嘴了。 宋意微笑：“陈姐，我谢谢你。” “你问过沈遇了吗？”陈念问。 宋意一愣，她确实没问过。 她打从心底里只把这个孩子看作自己一个人的，就像刚刚陈念起名字的时候默认孩子应该跟她姓宋，好像她身边所有人都忽视了沈遇的存在，哪怕沈遇这么拼命地给自己刷存在感。 “是该问问沈遇。”宋意自言自语。 沈遇的名字也符合宋意的审美，两个字，简单大方好听好记，而且这个“遇”字，仔细琢磨起来还有点韵味。 宋意给沈遇发消息，“你有没有想过给我们的宝宝起个什么名字？” 消息发出，沈遇那边没有马上回复，毕竟是拍摄期间，休息时间就那么一点点，宋意也不能要求沈遇和她这个闲人一样任何时候秒回消息。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陈姐你会主动提出问沈遇的想法，我还以为你最讨厌沈遇了呢。”宋意丢开手机问陈念。 陈念清了清嗓子，不太自在道：“我倒也不是特别讨厌她。” 人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不得不说沈遇最近的表现虽然依旧傻乎乎，但歪打正着地都傻到了陈念喜欢的方向，遇上事了不怂不躲，大大方方承认，对宋意母子也算上心，还能帮宋意想着处理家庭问题。 唔，勉强算她上分。 陈念的手机一震，她点开消息眉头一皱，在宋意的注视下匆匆起身，“我临时有个应酬，先走一步。”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果不是脚步比以往杂乱了店，就一点也看不出来是逃避宋意的话题呢。 从前她多旗帜鲜明地反对沈遇，现在态度转变就显得有多打脸，陈念不想给宋意剖析自己被沈傻瓜逐步说服的心路历程，所以打算风紧扯呼。 “你待会跟沈遇讨论取名吧，我先走了。”陈念拉开宋意的家门。 “少喝点，”宋意关心道，“记得早点跟安姐和好。” 陈念成功地在门口绊了一步。 宋意又回到了空巢老O的状态，她无聊地刷刷手机，又开始漫无目的地翻字典。 张医生说她现在到了孕后期，根据上一个病例的经验她这种体质这一胎很容易早产，她最好早点把宝宝的名字定下来，不然在医院里她的宝宝只能登记成宋意之女，多不好听。 但宋意翻字典翻得烦躁，她甚至产生了把字典抛起来看落在地上的是哪一页就在哪一页选个字的念头。 不行，不能这么草率，不着急，慢慢来，张医生说可能会早产，也不代表她现在立刻马上就会早产，她还有很充足的时间。 等到两个小时之后，沈遇的拍摄工作告一段落，片场需要重新布景，她得以喘一口气，刚回到化妆间躺下，就看见宋意发来的消息。 两个小时前，出大问题！ 沈遇赶紧回复：“我可以参与取名吗？” 卑微，虔诚，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举贤不避亲，你且说来听听。”宋意说。 沈遇看见那个“亲”字不自觉咧嘴笑起来，虽然她很明白宋意这句话里的“亲”不是那个意思，但不妨碍她在心里小小地曲解一下。 “我觉得宝宝的名字没必要非要引经据典或者化用什么诗词，平平淡淡才是真嘛。”沈遇说。 宋意轻笑，她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沈遇和她竟然还有这种默契。 “那你有什么推荐吗？”宋意问。 沈遇沉吟了片刻，宋意看到屏幕顶端沈遇的名字后面跟着个“对方正在输入”，跟一会儿又消失，然后再出现，很明显沈遇在那边写写删删，看上去挺纠结。 纠结好，不能只有宋意一个人这么纠结。 “我觉得叫安逸就挺好。” “她能一辈子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就行。”沈遇说。 安逸…… 这样就是个三个字的名字了，不符合宋意最开始设想的两个字简洁，但……还不错。 一辈子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可以说也是宋意对宝宝最好的祝愿了。 可以放进备选名单。 宋意还注意到一件事，沈遇只说了名，没提到姓，按说她是这个孩子的Alpha母亲，一般AO结合家庭的孩子都是随A姓，但沈遇并没有自作主张给孩子冠以她的姓氏，她在这个位置空出来了，交给宋意来填。 沈遇在这方面好像一直挺有觉悟的，宋意不知道这是不是从小家里熏陶出来的，住的这么近，从小宋意就听说过，沈遇的母亲一点都不弱势，是能和她父亲针锋相对吵起架来楼下都能听得见的。 “沈遇，你这个名字，有什么内涵吗？”宋意突然好奇。 她好像不记得刚上学时沈遇是怎么自我介绍的了，一般来说小朋友都会背一段家长告诉的姓名来源，但宋意想想不来沈遇是怎么摇头晃脑背这种玩意的。 宋意只记得沈遇走到讲台上，拿粉笔把自己的名字大大地写在黑板上，写完之后潇洒地一丢粉笔头，恰好砸中了第一排同学的鼻子。 宋意忍俊不禁，现在想想，沈遇的憨憨形象那时候就挺明显。 “没什么特别的。” “我爸姓沈，我妈也姓沈，他们两个姓沈的一相遇，就有了我。” “所以他们偷懒，我就叫沈遇。”沈遇说。 宋意：“……” 是她高估这个名字了。 窗外华灯初上，客厅里开着当背景音的电视开始播家长里短的中年偶像剧，宋意懒得抬头，也懒得换台，就这么左耳朵近右耳朵出得听着。 片场工作人员拉来盒饭，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工作兴奋地去领餐，不知道剧组是从哪条流水线订的餐，明明是料理包，但居然热气腾腾闻起来有点家的味道。 沈遇手痒，她好久没做饭了，围着围裙穿梭在灶台边，看着宋意像小猫一样端着碗坐在餐桌前等着，沈遇心里就被一团柔软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沈遇身上自带烟火气，而宋意恰好喜欢烟火气，两人谁也没意识到她们如此合拍，但潜意识会帮人做出选择。 名字的话题到这里其实已经聊完了，沈遇给出了建议，宋意打算认真考虑沈遇的建议，她们这场闲聊早该走向终结，各自去吃各自的晚餐。 但没有一个人离开聊天页面，就像被手机粘住了一样，沈遇搜肠刮肚想找点片场的乐子讲给宋意听，但说来说去都是些没营养的小事，譬如谁又ng了，韩导今天又怎么欺负沈遇了，叶筝又带着小女朋友去哪玩了。 这些生活离宋意很远，她看不到，只能从沈遇的寥寥数语里想象当时的画面，甚至这里面好些当事人，宋意根本就没见过，但不妨碍她从沈遇的讲述中认识了这些人，并且听得津津有味。 “张医生说要把我的孕期档案提到她的医院去，让我过两天去她那里做一个全面评估。”宋意也尽力跟沈遇分享她错过的生活。 “张医生说孕晚期的评估指标直接影响她要选择什么手术方式，她说她的医院做过类似手术，设备和人员都比唐棣这边强，到时候她给我主刀，我就要去北城生宝宝了。”宋意说。 “你放心，我这边再有一个多月就拍完了，我肯定能赶上。别怕，我会陪着你。”沈遇说。 宋意看见这句话脸上挂着笑，但打出来的字依旧看上去冷酷无情。 “谁怕了，你以为我是哪种怕疼怕血的小弱O吗？” “过两天陈姐陪我去北城做评估，不用你陪，你给我好好拍戏。”宋意说。 但宋意实际想说的是，“我现在就有点想你了。” 第78章 早产 北城天气晴冷, 才下了一夜的雪，走在地上压实的雪会发出咯吱咯吱细微的声音, 陈念看见这情况, 当机立断叫司机把车开过来，把宋意打包推进了车里。 雪地路滑，万一宋意摔一跤, 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她们要去张之翎工作的医院，背靠大学有高精尖的研究项目, 仪器设备都是最好的, 张之翎这几年临床科研衔接得很好，她带出来的团队有处理宋意这种疑难杂症的经验。张之翎说宋意的这一次全面评估非常关键，她要研判这次的评估结果为宋意制定方案，她说宋意的生殖腔发育得比预期要好很多, 沈遇的信息素居功至伟，如果最后这一个多月能严格控制体重和胎儿大小，兴许宋意可以自然分娩。 但张之翎也说了，一切都要看这次评估的结果，虽然临床上讲究孤证不立, 但仅有的经验早产了, 她希望宋意这次检查结束之后回去能尽快收拾好生产用品，至少提前预产期两周入院待产。 宋意其实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沈遇那么喜欢买买买，她只需要最后打包就行。 车子一路平缓地来到医院停车场，宋意穿着厚实保暖的大羽绒服, 围巾帽子口罩一个不落, 脖子上再挂一条沈遇给她买的针织连线手套, 整个人圆滚滚地如同一颗球。 反观陈念就利落多了, 她依旧是一身黑的纯羊绒大衣，浑身上下唯一一点亮色就是脖子上的格纹围巾，北城的天虽冷，但她们下了车就近医院，冷空气还没来得及攻破她的防线，她们人已经进了建筑里面。 宋意甚至被热出一层薄汗，她在心里腹诽沈遇反应过度，一边扯着手套围巾，一边跟着陈念慢吞吞往里面走。 这是宋意第一次来张之翎工作的医院，之前她只从大学那个门进过张之翎的实验室，后面每次产检，都在唐棣的医院，张之翎飞过去会诊。的确相比起北城，还是唐棣那里离宋意居住的江城更近，但对张之翎来说，每次从北城飞过去，几乎是从最北端跨到最南端。 挺不容易的。 张之翎的诊室有点偏，在走廊最里面，对面正对着卫生间，宋意一路走过去，别的诊室都人来人往，敲门进了张之翎这里，里面空荡荡的，宋意竟然品出两分寂寥。 “坐，我给你开检查单，然后我亲自带你过去。”张之翎说。 她带的研究生专心搞科研，身边并不像唐棣那样前呼后拥，开单子写病历也只能亲历亲为，桌角的打印机看上去有点年头了，运转起来吭哧吭哧颇为吃力。 “走。”张之翎拿了检查单起身。 宋意跟着张之翎往检查室走，先是每次产检都会做的超声，张之翎把超声室的医生请出去了自己给宋意操作，她指着屏幕给宋意看，她说她的生殖腔和宝宝发育都很好。 从超声室出来去做下一个检查，宋意留意到门口并没有那个被张之翎请出来的超声医生的身影，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接下来的检查有点陌生，检查室的门甚至是关闭的，张之翎拿自己的职工卡刷开了门，打开灯，里面的温度体感比外面低两三度不止。 宋意知道这个检查是专门针对她体质的，躺在检查床上宋意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裸露在外的皮肤却不自觉汗毛竖立。 她是紧张的。 陈念握住了宋意的手，她从陈念的掌心感觉到了温暖坚定的力量，一种无言的支持，宋意打起精神抿唇微笑，但一颗心总是悬起来不上不下的。 她从一大早就这样，宋意把这种情绪归咎于紧张，虽然她努力克制，一路上用四处打量来转移注意力，但心里那种不对劲的情绪依旧无法忽略。 如果有个人能逗她笑出来就好了。 宋意此时在想念沈遇。 叩叩—— 检查室的门被人敲响，张之翎从仪器后面抬头，她皱起眉头，跟宋意交代了一声就起身去开门。 “张医生，出来聊聊？”外面的人说。 门口的张之翎没说话，宋意也没听见门有什么动静，她艰难地勾起头看过去，只能看到张之翎挺拔的背影。 不说话，不出去，外面的人也不进来。 沉默对峙了半分钟有余，张之翎抬脚走出去，随手把门从她身后带上，厚重的金属门本该能隔绝外面的所有声音，但张之翎没回头所以没能发现，她身后的门其实并没有关严实。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来。 “张医生，你这个患者是在我们医院建的档吗？”外面人问。 “不是，但她的产检档案是齐全的，预计也要在我们院生。”张之翎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属门的阻隔，张之翎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压抑着积怨，和她平时大相径庭。 “张医生，昨天会上我是怎么强调的？现在正是上级检查的高发时期，我们科室正处在冲刺排名的关键期，谨慎稳定是第一重要的，任何有危险没把握的病人，我们都建议她们转院。” “你倒好，非但不清退疑难病人，甚至还中途接受这么个来不不明的病人。” “张之翎，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我们科室的人啊？”那人尖利着嗓子质问。 “我有把握。”张之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主任，我看到那个病人的超声了，她……”另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窃窃私语听不真切，宋意无端想起超声室门口那个消失的医生。 宋意来这间检查室的路上出了张之翎之外就没看见过第二个白大褂，这地方看上去平时根本就没人用，怎么宋意她们一进来，外面那个主任就消息灵通地过来赶人了呢？ 宋意脸色阴沉下来，她向来是不惮以恶意揣度人心的，她感觉在自己医院里的张之翎看上去疲惫不堪，她跟她身边这些人的关系看上去甚至还没有跟着唐棣在那边蹭脸熟的同行关系好。 至少这个主任的言行，她知道张之翎是绝对看不上的。 “张之翎，不用说了，立刻把这个病人退回去，她在哪建的档，就让她在哪生。”主任下了最后通牒。 “呵，”张之翎轻笑一声，“你让我把她退回哪去？” “除了我，谁有处理这种病例的经验，你有吗？”她顿了顿，转头向另一个人，“还是你有吗？” “张之翎，我知道你发了篇文章你觉得自己很牛逼，但你以为你能一直这么牛逼下去吗？你以为每一次你的运气都能这么好吗？” “我说了，我们现在不能承受任何一点损失，我不会批准这个病人入院的。”主任说。 他提起张之翎的论文，几乎咬牙切齿，如果前面还是夹枪带棒，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失去理智了。 成功固然有运气的成分，但这只能是强者自谦的说法，如果一个人整天红着眼睛盯着别人的成功，对一切天赋和努力视而不见，只笼统归结到运气上面，那这个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宋意冷哼一声，虽然还未蒙面，但她对外面那个主任的印象已经差到极点了。 “我收治的病人，需要你批准？”果然张之翎也不买他那一套。 “这个病人的生殖腔发育和胎儿大小目前是适配的，只要后面能控制住，自然分娩都可以。”张之翎说。 这话落到无能主任心里，他心念一动，嘴上立刻转了口风。 “这样啊，那既然比较平稳，而且人也来了我们科室，那还是别折腾了。” “先天发育不良的Omega自然分娩，写出来又是一篇好文章啊。” “小张，这个病人你要好好对待，全程做好记录，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协助你。你放心，我在咱们科室工作了大半辈子，你有疑问随时可以来找我指导，我们完全可以合作。”主任笑道。 宋意一阵作呕，这个主任打的算盘她隔着金属门都听见了，他是听张之翎说宋意的情况平稳了，想借着合作的名头从张之翎未来的论文里分一杯羹，甚至，他求着张之翎合作，还要在口头上占张之翎的便宜。 他能指导张医生什么？ 宋意忽然很生气，张之翎在她孕期劳心劳力，除了她自己手头的工作，她还要时常专门为了宋意的产检从北城大老远飞到唐棣那里，宋意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伺候的病人，明星身份额外产生的隐私要求更加不好处理。 一开始要求张之翎为她合成人工信息素，好不容易合成出来了宋意又嫌弃不好用，张之翎的努力付之东流，她也没说什么。 张之翎特别擅长站在病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永远怀着悲悯的心对待病人，宋意和沈遇这对麻烦的AO甚至连最基本的孕期常识都要张之翎不厌其烦地教，宋意经常大半夜出状况了就一个电话打到张之翎手机上，她每次都温温柔柔地接。 主任这种又怂又贪婪的人在圈内并不少见，但宋意从没像现在这样生气，她发现自己不能忍受这样好的张医生受这种委屈和排挤，张之翎是才高气傲的，屈居这种人之下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主任拍了拍张之翎的肩膀，似乎在等她感恩戴德地同意。 不能同意！ 宋意胸膛剧烈起伏着从检查床上下来，大跨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没关好的金属门，她面前和身后同时响起惊呼，宋意感觉到一阵热流忽然从自己下身涌出来。 “宋意！”张之翎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把撞开当场愣住的草包主任，几乎抱着宋意让她平躺回床上，对着超声医生大喊：“快去联系产房。” 她握住宋意的手，贴在宋意耳边轻声说：“宋意，你要生宝宝了。” 第79章 联系沈遇 “什么情况, 她不是离预产期还早？”陈念大惊失色。 “早产。”张之翎言简意赅。 张之翎这个时候顾不上跟陈念解释这么多，她动作麻利地给宋意接上胎心监护, 叫上陈念两人合力把检查床的折叠轮支起来, 张之翎和陈念一起推着宋意往外走，抬眼就看见那个超声医生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超声医生的视线一直在主任和张之翎身上来回打转，急切地下意识抿唇, 但主任没有发话，她不敢动。 “那就让开, 别挡路。”张之翎说。 超声医生赶紧往旁边一撤步, 给宋意的病床让出位置，折叠滚轮咕隆隆向前，差点从主任的皮鞋上压过去，主任跳脚, 拉住床边的围栏不松手。 “立刻安排转院！”他说。 “你疯了吧？”张之翎觉得不可思议。 “你才是疯了。”主任压低了嗓子朝张之翎低吼。 他忌惮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宋意能忽然从检查室里面拉开门出来，那就证明他们的对话宋意至少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候在避讳病人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 “先天生殖腔发育不全，早产, 提前将近两个月！这是多大的风险！而且, 你当我不认识这张脸吗，她可是公众人物！” 主任咬紧牙关, 拉着宋意的病床寸步不让，“我拒绝让我的科室承担这个风险。” 张之翎抬头跟主任对视，她的眼神又冷又硬丝毫不退, 一字一顿让主任听清楚：“她是我的病人, 我负责到底。” 主任瞪大了眼睛, 陈念趁机绕到他身后, 对着侧边肋骨最疼的地方给了他一下，主任捂着软肋痛苦倒地，陈念打开手包随手给主任丢下一张名片，如果这一下需要产生任何赔偿，她也可以负责到底。 现在陈念腾不出手来，等生产这关过了，陈念不介意和他慢慢算账。 张之翎推了超声科医生一把，“快去通知产房。” 年轻的小医生终于下定决心，脚底生风狂奔而出。 宋意开始阵痛了，她捂着肚子，每逢这种难以言喻的规律疼痛袭来，她就忍不住抽气。 “注意呼吸，保存体力，回忆我是怎么教你的。”张之翎对宋意说。 那本孕期知识手册上面包含自然分娩的相关介绍，但宋意以为自己肯定用不上这一步，之前的那个病例做的是剖宫产手术，她就没想过自己会有不一样。 “我要手术，我不要自己生。”宋意说。 生孩子太恐怖了，孕O躺在床上经受不知何时能结束的痛苦，把活生生的一个胎儿从自己身体里挤出去，宋意想想就不寒而栗。 张之翎低头观察宋意的面容，除了鬓边出了点汗，脸色依旧如常，嘴唇也没有苍白的迹象，她才评估过，宋意现在的发育程度和胎儿是匹配的。 “你可以自然分娩。”张之翎轻声说。 “我不要！”宋意断然拒绝。 “自然分娩恢复期更短，没有刀口不影响你以后上镜，不会给你的职业生涯带来任何改变，我是为你考虑。” “而且，我们有镇痛泵，这个过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痛苦。”张之翎帮宋意擦了擦鬓角的汗。 产房到了，宋意突然早产打乱了张之翎给她的安排，现在临时调不开vip产房，宋意只能被推进普通产房，每个床位周围有一圈帘子，拉上之后差不多可以隔绝周围的目光。 张之翎查看了一眼胎心监护，现在状况良好，宋意的宫缩还不算太频繁，整体状况良好。 “我现在要查看你宫口开放的程度，可能会有点不适。”张之翎低声对宋意说。 宋意抓住了张之翎的手，勾起头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她紧盯着张之翎的眼睛，轻声问：“用了镇痛泵，是不是就不疼了？” 宋意的眼角沾着生理性的泪花，她曾经以为自己是不怕疼的，但真当躺在产床上的这一刻，她才明白没有不怕疼的人。 “顺产，恢复期要多久？”宋意继续问。 张之翎说的恢复期问题的确让宋意在意不已，她不是一个能安心躺平的人，更何况这个孩子来的时候她正在事业的上升期，她不想再因为孩子错过有价值的角色了，虚度的光阴让她心里发慌。 张之翎缓缓把手从宋意手里抽出来，扔掉了自己刚带上准备检查时用的无菌手套。 “镇痛泵是椎管内穿刺，只需要极少量局部麻醉剂就可以起效，你可以根据疼痛程度自己调整镇痛泵，整个过程不影响意识和动作，不会损害胎儿。” “宋意，相信我，相信现代医学，嗯？”张之翎认认真真地解答宋意的问题，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一般来讲是6周，一个半月之后母体就基本恢复好了。” 宋意深吸一口气，双手下意识抓住身下的床单，她闭上眼睛给自己做了足足三秒的心理建设，然后告诉张之翎，“好的。” 张之翎完全懂得宋意的恐惧，这个小姑娘是她看着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宋意当初为了拍戏怎么不顾医嘱折腾自己的身体，张之翎全都印象深刻，所以她给出的这个建议，完全是出于不希望宋意后悔的立场。 但对她，又是一个全新的尝试。 “转过身背对我，现在要给你进行腰椎穿刺。”张之翎轻声说。 泛着金属冷光的针头从她背上秀气的脊椎突起间刺入，张之翎的手很稳，这个过程可能会有点疼，她打算说点什么转移宋意的注意力。 “你放心，整个产程我都会严密监护，如果出现不能顺产的迹象我们马上转成手术，全流程我都准备好了。”张之翎说。 随着进针，宋意倒吸了一口冷气，末了慢慢缓过来，喘着气回应道：“我全都听你的。” 张之翎：“……” 看来转移注意力没什么效果。 * 门外，陈念焦急地踱步。 生产是划分人生阶段最重要的大事之一，但现在陪在宋意身边的只有她这一个朋友，她不知道宋意是否会觉得惶恐凄凉，她也害怕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她没有能签字做决定的权力。 强势如陈念，现在真的害怕了。 宋意还没有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家里，她之前答应了陈念要好好考虑坦白这件事，但宋意所谓的考虑就是犹豫拖延，拖到现在她人已经在医院里躺着了，她的家人还不知情。 不行，不能这样，陈念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必须替宋意下定这个决心，她不仅是宋意的朋友，她还是宋意的经纪人，她应该比艺人更加成熟地考虑利弊，做出最适合宋意的选择。 陈念掏出手机，翻找宋意和她刚开始合作的时候留下的紧急联系人电话，当时陈念要求紧急联系人必须是亲人而不能是恋人。两人合作了三年，陈念还一次都没打过这个电话，宋意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一无所知。 嘟——嘟—— 拨号的两声忙音之后，一道甜妹的女声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是空号。” 陈念：“！” 她不死心地挂断重播过去，一模一样得提示音响起，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当初宋意对她是有保留的，她对宋意的家庭一无所知。 陈念的眉心重重一跳，宋意的原生家庭问题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她和宋意认识三年了，除了上次她当面过问，宋意从来没跟她谈起过家里半个字。 怎么办，她现在联系不上宋意的家人了，她应该联系宋意的家人吗？ 陈念看了一眼产房的方向，宋意现在还处在待产阶段，她应当是可以进去问她的，但如果宋意真的和打算和家里老死不相往来，那她不经宋意同意私自给她家人打电话，是否会触犯宋意的底线？ 陈念感觉骑虎难下。 她在走廊上转了三圈，忽然意识到自己急昏了头。 她记得安嘉禾跟她说过沈遇和宋意从小一起长大，她还专程找宋意的父母道过歉，那么沈遇就是知道宋意家庭内情的人，她打可以先打给沈遇探探口风，顺便，把沈遇那家伙叫过来。 陈念拨通沈遇的电话，响铃一分钟，自动挂断。 沈遇那边或许在拍戏。 陈念气得爆了句粗口，她转而给安嘉禾打电话，让她速速赶往宋意家把她们准备好的待产包带来北城。安嘉禾听说宋意早产的消息急得话都说不利索，她赶紧给沈遇打电话，同样无法接通。 “沈遇你该敬业的时候不敬业，这时候你瞎敬什么业？”安嘉禾恨不得破口大骂。 两个经纪人交替给沈遇打电话，片场里沈遇眼皮狂跳，从今天一早她就心慌意乱，总是进入不了状态。眼皮跳着，又不能推近景拍怼脸大特写，一上午拍在韩导眼里几乎全都算废片。 终于，导演喊了卡，沈遇走向自己的休息区，拎起手机看到上面来自两个经纪人满屏的未接来电，她心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了下来。 一定出事了。 宋意出事了。 陈念的又一个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打进来，沈遇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赶紧点了接通，不等陈念说话，她先问：“宋意是不是出事了？” 声音都在抖。 “我们在医院，宋意早产。”陈念说。 “我马上过去。”沈遇抓着手机就往外跑，甚至忘记了自己穿着戏服化着妆。 “我需要宋意父母的联系方式，你能给我吗？”陈念问。 沈遇用力挤了挤眼睛定住心神，她当然记得上次她提议宋意跟家里坦白的时候宋意依旧没有同意，但那毕竟是宋意的父母。 “好的，我马上发给你。”沈遇说。 宋意在生孩子，她的父母比沈遇更应该知情到场，在这种紧迫感下，沈遇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不敢面对宋意父母这件事。 “站住，沈遇你要去哪！”韩青山隔着老远叫沈遇。 出口就在前方，沈遇只停顿了一刻，她心道对不起了韩导，然后抓着叶筝耳语了一句“宋意要生了”，说完立刻冲出去，把场面完全交给叶筝应付。 第80章 家长知道了 “什……什么？”叶筝大惊失色。 明明从她看见沈遇给宝宝挑奶瓶, 听沈遇满脸喜色地坦白宋意怀孕再到今天这一出，总共才过了几天？按照沈遇说的, 宋意的预产期差不多在两个月后, 到时候她们这部戏也就拍完了，没想到沈遇忽然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把烂摊子丢给叶筝一个人应付。 陪产不是小事, 不是帮沈遇请两天假就结束的，现在不知道宋意那边情况如何, 就算一路平平安安, 等沈遇能回来拍戏至少也得等宋意出院之后，把家里谁照顾她怎么照顾她这一系列事情安排妥当，她才可能回来。如果宋意需要手术，那住院恢复期就更长了, 沈遇不可能走得开，韩青山这边是糊弄不过去的。 所以只能坦白，把沈遇的困境原原本本地告诉韩导。 叶筝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在两秒钟之内稳住心神明确了自己的目标，然后朝着诧异不已的韩青山走过去, 沈遇走时明明白白地跟叶筝耳语, 等于昭告天下叶筝是知情人，现在全剧组的目光都集中在叶筝身上, 她轻咳了两声，示意韩导到办公室里单独谈。 叶筝斟酌着开口：“沈遇有件事，说了你别生气……” * 反观沈遇, 她从片场出来直奔机场, 临上高速前忽然想起来还没买机票, 从唐棣那边往返江城的航班她知道每天只有早上一班, 那么从江城直到北城呢？ 沈遇就近把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查看航班，最近的一班在六个小时之后，她根本不可能等这么久！ 沈遇的手指焦急地方向盘上敲打，她从未想过在科技发达交通便利的今天，她能被一千多公里的路程逼到这个地步，她的心她的灵魂早已飞向宋意，但她这个没用的身体只能停在路边惶然着焦急。 车窗被人敲响，沈遇违章停车，吃了个罚单。 沈遇把车窗开了条缝，完全忽略了交警建议挪走，不发一语态度恶劣地要来了她的罚单，然后依旧停在原地。 她现在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的老式压力锅，内部沸腾的蒸汽全靠那么细小的压力阀关在里面，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爆炸给你看。 交警还在敲窗，可能他也没见过吃了罚单还不悔改的死硬分子，公权力赋予他此刻对沈遇板着脸下达命令的机会，沈遇忽然间想起来，自己也是个可以作威作福的富二代。 真是的，差点忘了，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沈遇顺从地一脚油门转身掉头，对交警鸣笛致谢，然后一个电话打给自己老爹，张嘴就借他前两年为了充面子买的那辆私人飞机。 “你人在哪里，要飞机干什么？”老爹很谨慎。 沈遇已经开车直奔江城的私人机场了，托叶筝喜欢带女朋友去跳伞的福，她知道私人飞机在哪里可以起降。 “我在江城，要去北城，现在立刻马上。”沈遇说。 “去北城干什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你该长大了……” “我老婆要生了。”沈遇说。 沈老爹的长篇大段戛然而止，他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呆鹅，将近半分钟之后才眨眨眼睛听懂沈遇这句话，然后轻手轻脚地问：“你结婚了？” 沈遇：“……还没有。” “那是你女朋友？”老爹继续问。 沈遇气得捶了下方向盘，无辜的车子在空旷的路段突然鸣笛，这老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算是吧。”沈遇含糊道。 她没有完全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否认了必然会招致无穷无尽的盘问，盘问需要时间，而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算是？”沈老爹还是开始了盘问。 “不是！人家还没答应！”沈遇破罐破摔。 “飞机！快点安排！人命关天！”沈遇又一次催促道。 沈老爹被她催得慌慌张张，紧急把秘书叫到办公室，沈遇听见他吩咐秘书通知飞行员先飞江城接上沈遇，然后马上去北城。 沈遇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了小遇，现在你得告诉我，那个Omega是谁。”沈老爹问。 沈遇这个孩子一直不如同龄人成熟，行事又乖张不知道低调，一时间被哪个莺莺燕燕骗了也说不定，他没有预设那个Omega一定是贪图他家财富的意思，但沈遇一直瞒着家里瞒到孩子都要生出来了，沈老爹不得不谨慎。 有了孩子的女朋友，和普通的女朋友不一样。沈遇拒绝继承家产只身闯进娱乐圈的时候曾经信誓旦旦说她除非山穷水尽否则不会找家里出头，沈遇也确实信守承诺没有找他要过钱。现在，为了这个女朋友，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沈遇开口求助了。 甚至，沈遇还说那个Omega尚且没有同意和沈遇交往，没交往就生孩子，这种手段可入不了他沈家的眼。 沈老爹捏了捏鼻梁，自认父亲做到自己这个地步简直可歌可泣。 “老头你现在是坐着的吗？”沈遇问。 端坐在老板椅上沈老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香茗，老神在在道：“是，你可以说了。” “是宋意，你认识的那个宋意。”沈遇言简意赅。 哗啦—— 不出意外，听到了名窑瓷器摔裂的声音。 “你！你！你！”沈老爹捂着胸口大喊。 沈遇赶在老爹破口大骂之前当机立断：“要上高速，先挂了。” 留下震惊的沈老爹对着忙音的电话大眼瞪小眼，直到手机屏幕暗下来，黑屏上反射出他自己的大脸，沈老爹忽然如梦初醒，赶紧给沈遇他妈打电话。 沈老爹：“老婆，出大事了！” * 医院里，宋意的麻醉剂起效，她现在能说话能动弹，能感觉到生殖腔收缩却几乎没有痛感，就好像她身体里传递痛觉的线路被人剪断了，除此之外一切如常，她感觉又新奇又紧张。 张之翎把镇痛泵的调节阀门交到宋意手上，“根据你自己的感觉，如果痛的话就把剂量调大一点，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设置好了每单位时间的最大剂量，不会对你和胎儿产生不良影响。”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主要是等待，等你的生殖腔打开到足够的程度我会给你接生，在此之前记得保存体力，可以跟家属说说话缓解紧张情绪。” 张之翎说完从待产室里出来，对陈念指了指里面示意她进去，同时小声问：“只有你在吗？” “我已经联系了沈遇，还有宋意的父母。”陈念小声说。 张之翎点点头，重要亲属都在赶来，那她就放心了。 陈念踏进待产室，她刚跟宋意的母亲通完电话，电话接通她先自报家门，但没想到那边是那样一位她熟知名字的贵妇人。 其实“宋”不是个大姓，宋意身上没有那种从底层一步一步靠自己爬上来的血腥气，陈念料想她家庭条件不错，但宋意本人太努力太拼搏，完全不像普遍认知中出身富贵家庭的二世祖。宋意家里没有涉足任何娱乐产业，所以也怪不得陈念没能从这个姓氏联想到什么，因为信息和身份的不对等，她和宋意母亲的通话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我给你母亲打了电话。”陈念在宋意病床旁坐下。 周围仪器发出一声一声规律的鸣响，宋意下意识握拳又刻意松开，她僵硬地转着眼珠去注视陈念，强迫自己发出毫不在意的回应。 “哦，”宋意问：“他们怎么说？” “他们问了孩子是谁的，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陈念说。 宋意闭了闭眼逼退眼眶的酸意，再睁开，继续问：“他们是怎么说我的？” “他们没说什么。”陈念如实汇报。 “我觉得他们很想你。” 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宋意是想要慢慢告诉他们的，她和家里决裂这几年里单方面音讯全无，她也知道有了孩子不能瞒着家里，但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那两个优雅了一辈子的人。 他们任性的女儿不仅去选择他们看不上的行业，现在还给自己生了个孩子。 自由与保守两种思维的碰撞在数年前就曾引起山崩海啸，新和旧的对撞往往以一地狼藉收场，宋意孤身独处的时候觉得自己坚不可摧，但当她不得不面对从小生长的环境时，她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彷徨无措的少年时光。 她的父母会用最严格的标准挑剔她的一言一行，就连每次失望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她不是被哄着长大的，她父母做出最大的让步就是允许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好想清楚。 宋意因此有了足够多思考的时间，思考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变成了那个家完全不可能接受的样子。 宋意的父母希望她认认真真读书，进入最高级学府，结识一个温柔有担当，不嫌弃她身体不好不能生孩子的Alpha，然后从一个循规蹈矩的囚笼嫁入另一个循规蹈矩的囚笼。 宋意没能达到任何一条他们的设想，对他们来说，宋意是个失败品。 但陈念说他们想念宋意，宋意一下子就相信了，就如同她能从数年如一日规规矩矩简短的节日祝福短信中读出他们的情绪一样，她在那样的家庭里浸淫了十几年，她完全能捕捉到克制之下微妙的情绪波动。 很讽刺，她压抑的家庭训练了她解读情绪的能力，现在成了支撑她演艺事业最重要的本领。 宋意抬手挡住眼睛，她不想在陈念面前落泪，张医生也说她现在需要保存体力，她用深呼吸平复情绪，躲避着陈念的目光，对她说：“他们来了之后，先别让他们见到我。” 两方都需要一定的缓冲。 “好。”陈念答应了。 她在宋意的病床边坐下，掏出刚刚临时从走廊自动贩卖机买的巧克力，轻声问宋意：“要不要吃点？” 宋意摇头。 “小安去拿你的待产包了，她马上过来，现在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都能给你弄来。”陈念说。 宋意依旧摇头，“没事，我现在感觉还不错。” “我还叫了沈遇。”陈念继续说。 宋意一笑，先是父母，后是安嘉禾，最后是沈遇，陈念真是把所有和她相关的人都通知了个遍。 “我是要生孩子，又不是要死了。”宋意故意开这种玩笑，试图缓解刚刚过于凝重的气氛。 陈念配合着笑了笑，两人默契地装作刚刚一瞬间的情绪崩溃并不存在。 “沈遇怎么过来？最近的航班在六个小时之后。”宋意对此很清楚。 陈念耸肩，“那我不管，她要是赶不上，那是她自己的事。” 宋意知道沈遇有多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她想如果沈遇赶不上，以那家伙的小心眼，她可能要追悔终生。 陈念也想，如果沈遇这一次赶不上，她就不可能追得到宋意了。 第81章 猝不及防见家长 和宋意一帘之隔的产床上忽然传来痛呼, 宋意吓得打了个激灵，她和陈念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不是该替那个Omega叫医生过来。 “陈姐, 你去看一眼。”宋意说。 躺在待产室里的Omega都同病相怜，宋意听见隔壁床的痛呼仿佛自己也感受到了幻痛，她稍微调大了一点镇痛泵的开关。同为Omega的陈念也脸色不对, 她跟宋意轻声说了句自己去去就来，然后把帘子拉开一条缝, 闪身出去, 确保没人能看见床上的宋意。 隔壁床上躺着个看上去相当年轻的Omega，她脸色煞白，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口，头发一塌糊涂地被汗水黏在脸上, 陈念注意到她手里紧握着和宋意差不多的镇痛泵。 “你很痛吗？”陈念问。 那个Omega点头。 镇痛泵的强度可以自行调节，但调节是有上限的，医生设置了最高限制，这个Omega已经把开关打到了最大。 “我帮你叫医生。”陈念转身。 “不……不用，”床上的Omega气若游丝,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嘴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她已经去叫了。” 还没等陈念反应过来那个“她”是谁，一个发型凌乱的小Alpha就冲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她们年轻的管床医生。 医生第一件事就检查了镇痛泵是否正常工作，镇痛泵好好的。 她紧接着检查这个Omega的生殖腔开放程度，陈念紧急背过身去, 医生疑惑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你是突然感觉到剧痛, 还是疼痛逐渐加重？” “这个我知道。”那个小Alpha说, “一开始就只有一点痛, 我就抓着她的手安慰她，后来越来越痛，痛到受不了了我只能去找你们。” “这是什么问题，生孩子应该有这么痛吗？”Alpha问。 医生把孕O身上的被单整理好，叹了口气，对这两人说：“那应该是镇痛泵一直没有起效。” “什么意思，没有起效？”Alpha问。 “有极少部分人天生对麻醉剂不敏感，安全剂量下无法得到有效的麻醉效果，如果按照你说的，你妻子用了镇痛泵之后一直能感受到疼痛，那么就是麻醉剂对她不起效果。” “正常的分娩期收缩就是逐渐加快逐渐加重的，和你妻子现在的情况一样。”医生说。 “那……那怎么办？”Alpha慌了神。 “只能就这样生，在无痛分娩发明之前，孕O都是这样生的。”医生淡淡道。 “那我们能不能……” “不能，”医生没等Alpha问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不能剖宫产，因为她对麻醉剂不敏感，那只会更痛。” 这句话说完，在场的人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个Omega将要面对什么，Alpha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她脸色煞白，产床上她的妻子比她更苍白。 “你的生殖腔还没有完全打开，现在还不能进入产房，我需要你保持体力使用正确的呼吸方式，家属在旁边鼓励，有任何不对劲随时叫我。”医生说完，离开了待产室。 Alpha粗暴地抹了把脸，回到床边坐下，她让Omega紧握住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轻轻帮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痛就捏我，或者咬我。”她说。 陈念回到了宋意的帘子里面，外面方才发生的对话宋意听得真真切切，她和陈念一样沉默，为命运这样戏耍那个Omega感到难过。 一帘之隔，连呼吸声粗重了些都能听见，那些压抑在喉咙间的痛呼，低声的啜泣，以及被伴侣咬出血时的闷哼无不如同钝刀子凌迟在宋意脆弱的神经。 她也在待产，她听不得这个。 “没事，没事啊宝贝，我在呢，我陪着你呢，不怕，不怕。”Alpha的轻声安慰落在宋意耳边。 那个Alpha对她的妻子极尽温柔，她在妻子脸上落下无数个吻，擦掉妻子唇瓣上的血迹，把自己的手伸出去让妻子咬，强忍着破皮流血安抚妻子。 她是痛，但她的妻子远比她更痛。 待产的过程对宋意变成了一种煎熬，她和隔壁床的AO素昧平生，甚至隔着帘子她都看不见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但她的心这一刻为那两人狠狠地揪在一起，命运的捉弄不止发生在她一个人身上，相比之下，宋意甚至觉得自己能正常使用麻醉泵，是上天的厚待。 或许沈遇说对了，宋意人生所有的坏运气都在前二十五年用完了，后面等待着她的都是坦途。 “没关系，我在，我一直在，我和你一起疼，我们什么都一起承担。”Alpha依旧在低语着情话。 “都怪我，我后悔了，我们不生孩子了，以后再也不生了。” “就我们两个，我们一起去看落日，一起喝咖啡，一起赚钱然后去到处旅行。亲爱的，我们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然后我们再也不吵架，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吗？”Alpha声音听起来带着哽咽。 “还有……孩子……”Omega虚弱地开口。 “对，那就带着我们的孩子，我们一起把她抚养长大，带她去玩沙子，捏泥人，以后她长大出息了，就让她来养我们。”Alpha说。 宋意眼睛酸酸的，她不知道隔壁的那个Omega怎么想，但这些话，这些美好的场景，短短几句话给宋意创造一个一家三口幸福生活的剪影，她对这样日子一无所知，而在这一刻脆弱的宋意心里，这一切都听起来格外令她感动。 这就是正常的AO关系吗，这就是有感情的关系吗，虽然她从理智上十分明白沈遇现在到不了医院，但这一刻她忽然很想见到沈遇，很想很想。 床帘外，那个管床医生又来了，Omega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医生说生殖腔已经打开了，她和几个护士一起推着那张床进了产房，待产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宋意和陈念。 “沈遇她什么时候来？”宋意问。 “你给她打电话，让她必须马上出现！”宋意泪流满面。 * 飞机上，沈遇不停地催促飞行员，她坐立不安，神经质一样在舱内走来走去。 沈遇掏出手机不停地看时间，她现在在去往北城的高空，如同被人抛上了一个信息孤岛，她迫切地想要知道宋意现在怎么样了，她脑海中那些极罕见地分娩并发症挨个上演，她怕得手都要抖了。 “大哥，你就不能再快一点吗！”沈遇又一次催促。 她甚至想要让飞机直接飞到医院上空她跳伞下去，以省掉从机场赶往医院的时间，但她的提议被飞行员大哥迅速否决，她的确是昏了头，她既没有跳伞资质，城市上空跳伞也无异于自杀。 沈遇只能等着，在焦急惶恐中等着，这已经是她赶往宋意身边最快的方式。 …… 终于，北城独特的地貌出现在下方，飞机高度开始下降，沈遇已经捏着手机等在门口了。 她没有行李，甚至连包都没来得及背一个，身上穿着她拍戏时的军装，脸上画着刻意放大她桀骜气质的妆。 飞机终于降落，沈遇飞一样地冲出舱门，她在北城没有任何资产，只能坐上上飞机前通知助理约的网约车，掏出手机先给司机扫了个大红包，跟司机嘱咐：“一定要快，我老婆生孩子。” 司机一路飞奔，沈遇甚至没发现她们闯了红灯，车在医院门口还没来得及停稳沈遇就冲了出去，她随手抓住一个护士问路，一路狂奔到待产室门口，看到陈念在走廊上打转。 “宋意呢？”沈遇拉住陈念问。 陈念骤然见到沈遇十分讶异，她没想到沈遇能来的这么快，还这么……狼狈。 陈念指了指旁边产房门口亮起的红灯，告诉沈遇，“已经在生了。” 沈遇感觉自己喉头一阵发紧，胸腔因为一路狂奔而发胀发痛，她努力尝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她问陈念：“她还好吗？”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但陈念听懂了，她点头，对沈遇交代：“我们谁都没想到会忽然间早产，当时正在张医生旁边做检查，她现在胎儿和生殖腔大小适配，张医生建议尝试顺产，可以减少损伤缩短恢复期。” “尝试？”沈遇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尝试是什么意思，可能会失败吗？失败了会怎么样？失败的概率有多大？”沈遇接连发问。 这些问题陈念一个也回答不了，她不是专业医生，宋意的情况这么复杂，专业医生也未必能给出沈遇这么多问题的答案。 “张医生说她准备好了第二套方案，情况不好可以随时手术，我觉得我们应该相信她。”陈念说。 “对，对，相信她，张医生是专业的，我们应该相信她。”沈遇搓着自己的脸，一遍一遍劝说着自己，她现在完全冷静不下来，但不冷静只会坏事。 “她进去多久了？”沈遇问。 “有一个小时了。”陈念答。 “小安也在来的路上，她带了待产包。”陈念继续说。 “她疼吗？”沈遇忽然问。 这句话跟陈念上一句待产包没有任何关系，陈念相信沈遇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她一颗心全粘在宋意身上，宋意一刻不从产房里出来，沈遇的魂就一刻不在她身体里。 “我们用了镇痛泵，全程有效。”陈念强调。 隔壁的孕O给她和宋意都留下了阴影，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只能庆幸至少宋意不痛。 沈遇的到来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局势，产房外面不过是从陈念一个人打转，变成了沈遇和陈念两个人一起打转。沈遇脸上的妆被这么高强度的一通折腾早已花到没眼看的地步，但她根本想不起去洗手间把妆卸掉，也完全没发现自己穿着一身一百多年前的军装在医院走廊里晃悠有多么荒谬。 陈念此时也顾不上提醒沈遇，她们两个人的灵魂此刻都不在自己身上。 笃——笃——笃——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踩地面的声音，有一男一女逆光走过来，直到走得很近了沈遇才注意到这两个人，她抬起头，一个巴掌就正落在她脸上。 无时无刻不精致高贵的宋意母亲穿着并不适合北城天气的衣服，高跟鞋尖蹭了泥土灰尘，她见到沈遇的一面就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手落下时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巴掌，为她的疏忽和轻信，也为她正在产房里受苦的女儿。 第82章 表白 沈遇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抽得脸偏过去, 她轻声细语地喊了一声阿姨，多余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接受了宋意父母的嘱托却没能忠人之事, 甚至宋意因为她错失了一直以来渴望的机遇现在人还躺在产房里生死未卜, 宋意家里的一切愤怒，都是她应该承受的。 “沈遇，如果我女儿出了什么事, 你给我等着。”宋意父亲说。 这一对夫妇接到陈念电话的第一时间就从家里赶过来，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 最终抵达医院的时间甚至不比沈遇晚多久, 沈遇从没见过一向克制优雅的宋意父母这样失态，几乎不顾两家人多年的交情随时准备撕破脸。 产房外气氛压抑而凝重，所有人都盯着门口的那个红灯，既期盼有消息又害怕有消息。宋母打沈遇的那一巴掌很重, 沈遇半边脸上火辣辣得疼，她不知道自己那半边脸是不是肿起来了，现在她也顾不上。 终于，那个红灯倏忽熄灭，门从里面打开, 年轻的小护士走出来, 告诉门外焦急等待的亲友团，“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母女平安。” “宝宝是早产儿，现在已经从产房直接送进新生儿科进行照护，家属可以过一会儿去新生科隔着玻璃看望。” 沈遇长舒一口气, 整个人发软, 要不是陈念从背后扶了她一把, 这个没出息的Alpha差点瘫软到地上。 “我们可以进去看她吗？”宋意的母亲指着产房问。 “可以, 产妇清醒着，转移到普通病房可以看望，但目前最好只有伴侣一个人进去，她需要安静。” 护士说完，示意所有人让开，宋意的病床被转移到普通病房，匆匆一瞥看过去，她出了很多汗，脸色也白了很多，半闭着眼睛，但视线从她们几个人身上挨个扫了过去。 宋意的普通病房并不普通，张之翎毫不犹豫地给她安排了最vip的病房，反正在场这么多人随便拎出一个都能付得起账单，所谓“普通”只是和加护病房相对比。 沈遇一行人一路跟着宋意的病床到了病房门口，厚实的实木门把里面和外面完全隔绝成两个世界，沈遇摸着门把手，忽然回头，对宋意的父母低头。 “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做错了事我承认，等宋意好些了我一定会登门承认错误，要打要骂我都接受，但现在她非常虚弱，能不能请你们暂时押后对我的不满，哪怕装，也装出温馨的样子给她看。” “她其实很向往普通人家茶米油盐的家庭环境。”沈遇说。 宋父沉默，宋母盯着沈遇的眼睛问她：“你要跟她说什么？” “我不知道。”沈遇苦笑，“我只是太想见到她了。” “叔叔阿姨，让沈遇进去陪陪宋意吧，宋意进产房前哭了，她一定要见到沈遇。”陈念适时补充。 沈遇愣住了，她实在难以想象宋意哭着说想她是什么模样，那种心情是否和她在万米高空百抓挠心恨不得跳伞到宋意身边一样？宋意很少对沈遇有这样明确的依赖性质的情绪表达，沈遇如同中了头奖，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宋意正在如她渴望的那样对沈遇的感情给与回应？ 沈遇感激地看了一眼陈念，或许这样的情绪宋意永远不会当面展示给她。 宋意的母亲叹了口气，她偏过头移开视线，默许了沈遇以伴侣的身份第一个进入宋意的病房。 沈遇敲了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门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厚重的窗帘半掩着，非常适合睡觉休息，vip病房比起病房更像一个设施完善的酒店房间，甚至客厅沙发茶几一应俱全，宋意躺在里面隔间，沈遇轻手轻脚走进去，宋意正睁着眼睛注视她。 “我来晚了。”沈遇说。 宋意突然早产，谁也没能料到，从江城赶过来的最后一班民航还要两个小时才能起飞，沈遇这时候能出现已经是奇迹，但宋意就是不想用理智去思考这些了。 “你来晚了，我以为我进产房前你会赶来握住我的手。”宋意说。 沈遇赶紧冲上去，在宋意的床边蹲下，握住宋意略有些发凉的手，眼眶一瞬间酸涩湿润。 “我来晚了，我说过一定会陪着你的，我连这点事都办不到。”沈遇自责。 宋意用另一只手贴了贴沈遇肿胀的侧脸，手指传来滚烫的温度，她的沈遇这时候狼狈到不敢相信，甚至她很难对着现在这张脸说出沈遇长得好看。 像一只小狗一样，被外面的人欺负了，摔得一身泥泞，然后跌跌撞撞向她奔来，而她心里一直以来缺了的那一块，恰好就是这个形状。 “我跟陈姐说，你要是赶不上，你这辈子都不用再见我了。”宋意轻声道。 宋意眼睁睁看着沈遇瞬间变脸，眼底写满惊恐，心情大好地勾起唇角，捏了捏沈遇的手指，小声问她：“这么怕见不到我吗？” 沈遇点头，诚恳道：“我根本不敢想象。” 宋意被沈遇的反应取悦到了，她继续说：“但你还是来晚了，你打算怎么弥补？” “用一辈子够不够？”沈遇问。 宋意一愣，这句话一出口沈遇忽然想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她拉起宋意的手虔诚地亲吻宋意的手指，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说这些话的时机，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些话，但现在，这些话就是她心里第一个想到的。 “宋意，”沈遇短促的轻笑了一声，她用这种方法试图平缓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但毫无作用，她只能一鼓作气说下去，“我记得你和我的约法三章，我一直克制着不去打破它，但好像我的自制力差到出奇。” “我喜欢你，未经允许，擅自非常非常喜欢你，已经克制不下去了。” “我这个人一向脸皮厚，你拒绝我也没关系，没有名分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努力出现在你身边。” “但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和宝宝，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像最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样，我带孩子，我做饭，我支持你的事业，我还可以把工资全都上交，我带着孩子去看你的颁奖礼，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就过什么样的生活。”沈遇说。 她完全没打腹稿，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胡言乱语颠三倒四，把自己都说笑了。 沈遇低头又在宋意的手上亲了一口，谁家表白是这样的，她又搞砸了。 宋意满身虚汗躺在床上，她自己比宋意更不修边幅，穿着脏兮兮的军装还搞成了个大花脸，背景环境是医院的病房，没有鲜花没有蜡烛，没有一点点准备。 “沈遇，凑近一点。”宋意叫她。 沈遇凑过去，她单膝跪在地上往前挪，场面像滑稽剧里的求婚，但又不是求婚，她只是表白，还已经搞砸了。 “再近一点。”宋意说。 沈遇凑得更近。 宋意艰难起身，在沈遇震惊的目光下，在沈遇唇上落下一个吻。 “我答应你了。”宋意说。 “什么？”沈遇反应不过来了，宋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前面几个月算作试用期，你转正了，沈遇。”宋意眯着眼睛笑道。 “哈，我转正了！我转正了！！”沈遇激动地大喊。 她想要跳起来，却忘记了自己正在地上跪着，手脚打结摔了个四仰八叉，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宋意……宋意……”沈遇一遍一遍念着心上人的名字，恨不得原地打滚。 沈遇拍遍口袋发现自己身无长物，这样值得一生回味的日子她却什么都不能给宋意，电光火石间沈遇想起自己耳朵上带着一只耳环，虽然是剧组化妆师用来彰显角色叛逆的，但这个耳环是她自己的。 沈遇把耳环摘下来，捧着宋意的手说：“宋意，我……你试试这个。” 沈遇激动得手指一直在颤抖，她尝试了好几次才忽然发现这个耳环太小了，根本不能当作戒指戴在手指上，而此时她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现在似乎还不是她该送戒指的时机。 沈遇笑起来，把那个耳环拿开，她想要藏进军装口袋里，但被宋意摁住了。 “你可以给我找一个项链，我挂在胸口。”宋意说。 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沈遇幸福到几乎窒息。 “宋意，你真的真的太好了。”沈遇用自己的脸贴着宋意的手陶醉。 宋意抿唇，缓缓把手抽回来，“我建议你先去洗把脸，沈遇。” 沈遇：“……” 宋意，一个平平无奇的浪漫绝缘体。 沈遇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走进vip病房的洗手间，猝不及防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她也忍不住皱眉。好在洗手间各种日用品齐备，沈遇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卸妆湿巾，冰冰凉凉盖在脸上，连同侧脸被掌掴的印迹都好受了点。 说来宋意和她妈妈不愧是亲母女，动手的方式都一模一样，沈遇甚至还能苦中作乐想起她在片场用半张脸对着镜头艰难求生的那段记忆，好像和这次是同半张脸。 该给她多灾多难的左脸买个保险。 沈遇在洗手间里卸完妆出来，她放在桌上的手机也忽然亮起来，她来电显示是她家老爹，能顺利表白打动宋意，这老头也是大大的功臣。 沈遇春风得意地接起电话。 沈老爹：“你妈已经启程了，宋意不是没看上你吗，你放心，你妈出手不同凡响。” 沈遇：“？？？” 第83章 父母心 “啊, 不是，别来！”沈遇急了。 “她答应了, 她已经答应了,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喂？喂？？别挂啊！” 电话忙音仿佛在对沈遇肆意嘲讽，她满脸空白地转向宋意，开口道：“我妈要过来。” 宋意：“？” “她……她来干什么？”宋意紧张起来了。 “我不知道啊！”沈遇焦头烂额。 本来两边瞒得好好的, 她们可以坐下来慢慢想对策，一点一点给两边家里人打预防针,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婚讯还没影，孙女已经来了。 如同世界末日。 “她还要多久？”宋意问。 沈遇搓了搓脸，“老头在电话里说的是启程了，那就应该还有三个小时。” 宋意深吸一口气, 三个小时，她要想好该怎么面对。 但眼下除了三个小时之后需要应对的婆婆，摆在宋意眼前的还有另一桩麻烦，她自己的爸妈。宋意被推进病房的路上她看到自己父母脸色不善地站在走廊上，再看沈遇脸上那道掌印, 不难联想出她生孩子时外面发生了什么。 宋意出社会几年, 学会了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但唯独面对那两位的时候, 年少时的压抑感总会卷土重来，演变成沉默的抵触。 “程女士打的你？她居然会亲自打人，她不觉得不够优雅吗？”宋意冷冷道。 当她谈起自己的亲生父母时, 甚至比谈论陌生人还要生硬, 沈遇是夹在宋意和她父母中间的知情人, 这两方如何在漫长的岁月里互相折磨又互相惦记, 她比谁都清楚。 但现在，人有远近事有轻重，沈遇明白宋意和父母的积年旧怨起来势必要伤筋动骨，她不想让宋意在这么虚弱的时候劳心劳力，这也是为什么她进门前拜托宋意父母哪怕装也要装出其乐融融的模样来。 虽然他们是父母，但沈遇希望他们能在这种时候给子女低头让步，她这个二五仔彻底倒戈了，她现在是宋意的人。 沈遇在宋意身边坐下，一边帮她理顺头发，一边斟酌道：“她是心疼你。” 宋意不置可否。 半晌，宋意忽然问，“你会生他们的气吗？” “怎么会？”沈遇哑然，“我和他们心里装着同一个人。” “那你觉得你该打吗？”宋意挑眉。 这……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关键在于，她回答了之后宋意会如何对她。 倒不是说沈遇细皮嫩肉碰不得打不得，而是如果真的要打，沈遇也更希望是宋意完全恢复好了在她和宋意的那张大床上…… “需要想这么久吗？”宋意问。 不能再纠结了，沈遇眼一闭心一横，把另一边脸凑过去，认命道：“我该。” 宋意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沈遇睁开眼睛，看到宋意眼神里竟然类似疼惜的神色，“那天是我主动找上的你，我的第一次易感期，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只能说，幸好遇到的是你。” “我似乎害你背了坏名声。”宋意说。 “我愿意，我愿意的，我就要背这个名声，谁也抢不走。”沈遇赶紧表态。 宋意眯着眼睛笑，从来没见过有人怕别人把黑锅抢走的，只能说沈遇的确憨憨傻傻，而这份憨傻有时候的确会让她忍俊不禁。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不该打你，他们凭什么打你？”宋意把话给沈遇挑明。 宋先生和程女士，这两位对沈遇这么大意见，是觉得她们鬼混甚至生出孩子，这件事伤风败俗吗？是不是又要觉得这个女儿让他们失望让家门蒙羞了？ 沈遇摇头，把宋意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轻声解释道：“所有人听到我们的事，第一反应就是我欺负了你，因为在大家眼里你都是最好的，是我配不上你，是我带坏了你，和你在一起，是我高攀。” “在你父母眼里更是这样，不论如何你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几年没见一下子就给别人生了孩子，你母亲是知道怀胎十月有多么不容易的，现在这个别人站在她面前，她生吞活剥了我也说得过去。” 宋意一愣，不自觉被沈遇夸张的比喻逗笑。 “先不想他们，你爸妈我爸妈，全都不用管，你先睡一觉，有什么问题全都推到我身上，嗯？”沈遇说。 生产消耗了宋意太多力气，虽然镇痛泵阻隔了痛觉，但她还是要用力，生产过程中她一度听见助手医生紧张地给张之翎报她的血压值，她差点就要被推上手术台了。说不累是假的，不过是撑着一口气不能昏过去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看沈遇犯犯傻听她刷刷嘴皮子，宋意忽然就安心了不少，沈遇的怀抱比枕头柔软暖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眼睛断了片。 沈遇轻轻地把宋意的头放回枕头上，宋意睡着了，但各路纷繁复杂的关系仍没有理顺，她现在是宋意盖章认证的女朋友，所以帮宋意处理烦心事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沈遇轻手轻脚地开门，走廊上现在只剩下陈念一个人，陈念在打电话，不知道对面是谁，她表情看上去毫不凌厉，甚至堪称温柔。沈遇问宋意的父母现在何处，陈念给她指了个方向，沈遇顺着走过去，走过长长的走廊再转过一个拐角，猝不及防看到了宋先生和程女士的背影。 他们夫妻俩站在一面硕大而明亮的玻璃前，里面都是躺在保温箱里早产儿，她和宋意的孩子出生太早体重过低，现在正躺在插满仪器和管子的保温箱里受到密切关注。 沈遇停下脚步，宋铭和程雅并没有听见后面来人，沈遇也因此意外地听到了这两个家长间的对话。 “这孩子太小了。”宋铭说。 “跟小意当年一样，都是不足月的孩子。”程雅怅然。 “她不会像小意那么难的。”宋铭说。 沈遇注意到宋铭这里的用词是“难”，宋意先天发育不全，在她这个样样要求做到最好的父亲眼里不是缺点，而是横亘在她人生中的艰难。 程雅摇了摇头，“我当初以为至少这样她就不用生孩子，长大了比别的Omega要少一遭罪，但现在看来，从小到大她什么好处也没有。” “我们对不起她。” “怪不得她现在不理我们。” 程雅抬手擦了擦眼睛，手帕上此前已经沾上了泪痕，宋铭拦住她的肩膀，两个人沉默着等待眼眶里酸楚散去。 “叔叔阿姨。”沈遇开口。 宋铭和程雅转身，宋铭下意识往前一步挡住了眼角含泪的程雅，端着一张威严的脸注视沈遇，“你来这干什么，这么着急看你孩子？” “宋意睡着了。” “我想和你们谈谈。”沈遇说。 “抱歉，我们现在可能不能跟你谈，你不能要求一对父母在得知自己唯一的女儿怀孕生子之后三个小时，就能心平气和地听那个混蛋Alpha说话。”宋铭冷着脸拒绝。 “我们现在不想见你。”程雅在宋铭身后说，她的声音很明显带着鼻音。 “等到宋意出院那天，在我们家里，我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能接受的解释。”程雅说。 这句话相当于一个让步，沈遇和宋意有了孩子，两个人的人生注定会被绑定在一起，他们身为父母激烈反对也好，冷暴力也罢，只能给宋意增加烦恼困扰，事到如今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父母在这方面永远不可能拗得过孩子。 但他们却不能太快答应，她要沈遇明白，她和宋意爸爸是不认可沈遇的，宋意身后站着严格而挑剔的父母，如果日后她让宋意不满，他们会第一个鼓励宋意离开她回家去。宋意不是没有家的孩子。 沈遇点头：“好的，那天我一定登门拜访。” * 走廊里，陈念接着电话往外走，现在沈遇和宋意的父母都来了，她身上的责任一下子转交出去，陈念忽然轻松了不少。 给她打电话的是安嘉禾，她也终于落地北城了，她取到托运的行李就给陈念打电话，陈念把这边的情况一五一十将给她听。 “宋意忽然早产，但好在有惊无险，沈遇没赶上宋意进产房，但好歹赶上了她从产房出来。”陈念说。 “呼，幸好幸好。”安嘉禾长舒一口气。 她一路飞奔着从机场出来，坐上出租车往医院赶，同时不忘询问陈念：“还有别的吗？” “宋意的父母来了。”陈念说。 安嘉禾倒吸一口冷气。 “宋意的母亲甩了沈遇一巴掌。” 安嘉禾一颤，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脸。 “但好在，宋意现在在这里，她总能把这两方调停，用不着我们操心。”陈念说。 “是的。”安嘉禾应和着，心想沈遇可千万不能再出乱子。 出租车在高速上飞奔，司机专注着开车丝毫没有开口聊天的迹象，陈念那边医院发生的事说完了，她等着安嘉禾开口，安嘉禾这边是死一样的寂静。 她们在冷战，为了那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她要安嘉禾自己想清楚，然后全心全意扑到宋意身上陪她养胎陪她去医院，完全不理安嘉禾，似乎小安也生气了。 其实不必要的。 医院这一趟不仅改变了宋意的想法，陈念也动容，在生命面前，她们现在执着的计较的，全都不重要。 谁依赖谁，谁追赶谁，谁仰望谁，何必分得这么清楚。 陈念决定先开口，她比安嘉禾大，年长者就应该肩负起吵架之后给人台阶下的重担。 “小安，你把待产包给宋意拿过来之后，我们聊聊好吗？”陈念说。 “聊什么？”安嘉禾问。 陈念：“聊……我现在有多想你。” 作者有话说： 呜呜，上一章出了点bug，ABO第二性别分化应该在青春期开盲盒，俺一不小心提前给开了，所以俺又给关上了，请大家当做无事发生（） 第84章 与家人和解 宋意一觉睡到了三个小时之后, 外面天色渐晚，她揉了揉眼睛,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被上面的数字吓跑了所有的瞌睡虫。 按照沈遇的说法，这个时候沈遇的妈妈应该马上就要来了，她一觉睡过去了, 现在临到头来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想好该怎么应对这个重要来宾。 医院外, 沈遇和她的妈妈沈圆圆女士对坐在咖啡厅里大眼瞪小眼, 十分钟前沈遇在医院门口守株待兔终于蹲到了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母亲大人，沈圆圆女士穿着拍卖级的皮草，内搭修身港式重工旗袍，十个手指上戴了八个明晃晃的大戒指, 几乎把“我很有钱”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看得沈遇直胃疼。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沈遇无法理解。 “你和宋家小姑娘的事我听你爸说了，从小和人家一起长大，样样比不上人家不说, 现在孩子都生了, 结果别说结婚了，连个名分都没定下来, 你到底还有什么用？” 沈圆圆机关枪一样的数落被早已习惯了这些话的沈遇自动屏蔽，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沈圆圆话中隐藏的重点，不敢置信道：“所以你是来炫富的？” “什么炫富, 多难听。”沈圆圆一摆手, 八个大戒指差点晃瞎沈遇的眼。 “宋家虽然有钱, 但毕竟没有咱们家有钱, 我们两家知根知底，结合在一起是强强联合，你们小年轻想不清楚这里面的关键，我和宋先生程女士聊聊，他们肯定很感兴趣。” “喏，这个，给宋意炖的补汤，用的是咱家保险柜里野山参，你带去给宋意喝，我去找亲家谈谈。”沈圆圆说着就要起身。 沈遇一把把沈圆圆摁回了座位里。 “药材不能乱喝，你炖点鸡汤猪脚汤就行，这玩意谁爱喝谁喝。” 沈圆圆怒目圆睁。 “你也不能去找……亲家，叔叔阿姨根本不同意。”沈遇拉下口罩把自己的左半边脸指给沈圆圆看，威胁道：“小心你去了一样。” 沈圆圆：“！” “怎……怎么还打人呢？”沈圆圆的气焰一下子小了下去，金刚怒目也恢复成温柔小意，毕竟她只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Omega，除了她家老沈小沈，任何人她都打不过。 “妈，你听我说，不是你和爸想象的那样，宋意看不上我，不是因为家庭条件，主要是因为……我。” 沈遇咬了咬后槽牙，忍痛把大众认知当中她欺负了宋意还把宋意肚子搞大了不认账的故事给沈圆圆讲了一遍，必须这么讲，必须得渲染得她配不上宋意，打击沈圆圆女士的嚣张气焰，不然她生怕一个没看住他妈就跑去宋意面前再秀什么暴发户的优越。 万一惹恼了宋意，没女朋友的是她沈遇。 “你也说了，宋意从小就比我聪明比我强，人家现在演戏，拍一部火一部，你知道入围影后有多难吗，她入围了三次。” “如果不是评审团有人不喜欢她，人家早就拿影后了，说不定都不止一个了。” “我呢，天天拍那什么玩意，根本没人看，你喜欢看吗？”沈遇设问。 沈圆圆点头，“我每天都看。” 沈遇：“……” 好的，原来她的观众群体在这。 “你就说，我这辈子有可能拿影后吗？没有啊！”沈遇这次自问自答了，生怕她妈又蹦出一句我看你马上就拿影后的痴人说梦来。 “影后，就是她在她的领域做到了最好，所有人当中的最好，所有跟宋意合作过的人提起她没有不敬佩的，人家要是有心搞钱，你觉得凭她的本事，她搞不过你们吗？”沈遇再问。 沈圆圆迟疑着摇头。 沈遇继续：“据我所知，圈里喜欢她的人不少，她去参加个聚会，都有青年才俊Alpha趁机表白。” 沈圆圆：“！” “所以说，她没了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我上辈子烧了高香，因为有这个孩子，母凭子贵，才勉强入了她的法眼。” “你和老头就别跟我添乱了，成吗？”沈遇问。 沈圆圆点头，沈遇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把她妈稳住了。 “有一点我不是很认同。”沈圆圆忽然说。 沈遇眉心一跳，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她按捺着情绪问：“哪点不认同？” “不光是你上辈子烧高香，这辈子我也没少给你烧。”沈圆圆控诉。 沈遇：“……” “好的好的，你回去再慢慢烧，多烧点，我怕不够。” 沈遇说着，把她妈糊弄着站起身，囫囵个往咖啡厅外推，同时在手机上利落地给他妈叫了一辆开往机场的出租车。 接单师傅很有效率，似乎就埋伏在医院外五十米的哪个草垛子后面，沈遇下单不到一分钟，车已经稳稳地停在沈圆圆面前了。 沈遇替她拉开车门，把沈圆圆塞进去，再把车门关上，执行完把沈圆圆关进出租车的三个步骤之后，拍了拍车门跟司机师傅示意，“出发，去机场。” “哎，补汤——” 沈圆圆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沈遇返回咖啡厅提起那个保温桶，沉甸甸挺坠手，虽然沈遇当着沈圆圆的面对这玩意嗤之以鼻，但她这根野山参隐约有点印象，之前买下来的时候有老中医说过是滋补上品，似乎提到过可以给产妇补气血，但毕竟牵扯到宋意，她现在这么脆弱，沈遇不敢保证自己或者沈圆圆真的懂药理，平时煲汤乱用药材也就罢了，这个时候给宋意喝的东西千万不能出错。 沈遇打开保温桶的盖子，浓郁的鸡汤味混着药香扑鼻而来，野山参的存在感很强，就在最上面，和沈圆圆生怕别人看不到的八个大戒指异曲同工。 沈遇把参拍了张照片发给张之翎，询问宋意现在是否能喝这个汤。 张之翎回复得很快： “除了现代医学以外，都是异端。” 行吧，看来张之翎对这种东西深恶痛绝，她算是问错人了。 沈遇一笑，把保温桶盖好。其实但滋补要看体质，如果宋意气血旺盛，一下子这么猛地补下去反倒不好，于是沈遇决定两手准备，她拎着保温桶起身去医院医院食堂买营养餐。 这里的孕产科很强大，医院食堂开设了专门的产后窗口，沈遇对照着墙上贴的产妇营养建议给宋意买了几个清淡少油高蛋白的菜，一手拎着价值三十八的食堂餐盒，一手拎着自家保险箱出品的昂贵参鸡汤，晃晃悠悠回了宋意的病房。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沈遇下意识站住，把耳朵贴上门板去听。 里面是宋意和她的父母。 “小意，这些年你一次都没回家看过，我跟你父亲知道你工作忙，也不敢去打扰你，没想到……”程雅自嘲地一笑，“我们对你的关心还是太少了。” 宋意没说话，沈遇几乎能想象出来，她此时一定把头扭到一边不看眼前的人。 “孩子的事你不要担心，我和你父亲肯定会尽力帮你，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沈遇就不用见她，你随时可以回家住。”程雅继续说。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宋意的神经，她忽然烦躁起来，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沈遇？” 程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觉得她的女儿是不会喜欢沈遇那种性格的人的。 “你以为你这么了解我吗？还是你觉得我只能按照你预设的道路走？” “十八岁的时候我没听你的话去学金融，你觉得我现在混得不好遭报应了是吗？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我喜欢沈遇，喜欢现在的生活，你别想再绑架我。”宋意说。 “我……”程雅说不出话，当初为了报考大学的事宋意和家里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她当时甚至停了宋意的信用卡，放出话来她要是敢离开家门，这辈子都不用回来。 结果宋意真的没有回来。 没用家里的钱，也不再踏进那道门，甚至连她给宋意打电话也被拉黑，她只能年复一年给那个号码发消息，嘘寒问暖节日祝贺，全都石沉大海。她看着宋意在荧幕上光鲜亮丽，看着宋意一次又一次功败垂成。 她的女儿像是在那一天突然变了，变成现在她陌生的模样。 宋家门风清贵，从来看不上娱乐圈里那些蝇营狗苟，为了宋意，程雅开始混迹于消息灵通的太太团打听各种围绕宋意的八卦，宋铭开始盘算着投资娱乐圈，去看那些娱乐公司云山雾罩的财报。 “我……我只是怕你在外面受人欺负。”程雅的声音哽咽了。 “看见你过得好，我和你父亲都很高兴，我们的女儿不靠家里的关系，在这么残酷的竞争中跻身头名，我跟你父亲真的很骄傲。” “但是我又怕，你这么优秀，背地里一定很辛苦，但你根本不会诉苦，我在电视上只能看到你一直笑，你真的那么开心吗？” “听说娱乐圈有不少黑幕，你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会找我们求助吗？” “宋意，这次你出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不是你经纪人给我们打电话，你是不是依旧要瞒着我们？我们在你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值得信任了吗？”程雅问。 宋意摇头，她的眼泪早已滑落，从报考大学开始算起，她离开家八年了，硬着头皮和家里断绝往来，所在乎的无非就是理解和尊重。 她一直在等待程雅的这些话，这些话她为什么没有早点听到呢？ “小意，你告诉我，沈遇她对你真的好吗？”一直没开口的宋铭说话了。 “她很好，我们是认真在一起的。”宋意说。 宋铭长叹了口气，“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就喜欢吧。” 他忽然很想抽烟，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他已经戒烟二十多年了，当初和程雅备孕的时候程雅逼着他戒的，现在他的女儿二十六岁，跟他说她喜欢一个一起长大的Alpha，她们还一起生了个孩子。 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如此了。 “行了，小意需要休息，你不要打扰她休息了。”宋铭叫住程雅，两个人一起起身。 宋意看着她父母的背影忽然鼻子一酸，她轻声喊：“妈。” 程雅顿住，然后匆忙转身，眼泪在这个动作的扰动下猝然落地。 宋意张开双臂，生疏地和她妈妈相拥。 “出院了回家住两天吧。”程雅说。 “嗯。”宋意答应了。 第85章 宝宝名字 宋铭和程雅红着眼眶从病房里出来, 推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像门神一样的沈遇，不用问她肯定听到了, 但和女儿谈心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了, 被沈遇听见又能怎么样？ 宋铭路过沈遇的时候停下来瞪了她一眼，然后视线下移扫到沈遇两只手提满的吃食。沈遇从这一眼中顺利接收到威胁恐吓的意味，她讨好地笑了笑, 然而宋意的父母也并没有多给她一个眼神。 岳父岳母这一关着实不好过啊。 沈遇等着宋铭和程雅的背影远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上, 才敲了敲门, 得到里面应允之后推门进去，宋意飞快地擦干眼泪，装出万事如常的样子。 但眼睛是肿的。 “你在门外站了多久？”宋意问。 “我刚来。”沈遇眼睛都不眨就扯谎。 宋意指了指沈遇放在床头的食堂饭菜，“我都闻到了, 这个味道飘进来很久了。” 沈遇：“……” “那我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了。”沈遇从善如流地改口。 “你都听到了？”宋意问。 沈遇把饭菜一盒一盒摆好，拿出小碗把那一桶补汤也倒出来，然后抬头一笑，问宋意：“听到什么？” “如果你指，某个人说她就是喜欢沈遇, 说沈遇很好, 说她和沈遇是认真在一起的，那么我听见了。” “既然沈遇那么好, 那么沈遇能不能得到一个小小的吻？”沈遇笑着看向宋意。 宋意凑过来，乖巧地在沈遇脸颊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个吻。 “这边呢？”沈遇指着另一半侧脸问。 宋意又亲了一下。 沈遇能感觉到宋意还没有从那场谈话中走出来，她努力地活跃气氛, 宋意的反应仍旧是淡淡的。的确一口气赌了从十八岁赌到二十六岁, 骤然说开, 苦恨和想念早已交织在一起, 现在把那些往事一起从心底连根拔起，谁能说走出来就走出来呢？ “不想笑可以不用笑，掉眼泪没什么丢人的。”沈遇轻声对宋意说。 “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在女朋友怀里哭不算软弱，或者说，你可以在我面前软弱。”沈遇轻轻帮宋意把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拨回去。 宋意吸了吸鼻子，眼眶瞬间又红起来，她哽咽着念了一声沈遇的名字，终于绷不住泪如雨下。 沈遇把宋意揽进怀里，这是宋意第一次在非信息素干扰下哭出来，热乎乎的泪水浸湿了沈遇胸前的衣料，她感觉这一刻自己和宋意终于贴近了。 “我就哭五分钟。”宋意说。 沈遇抿唇轻笑，宋意果然依旧对自己要求甚高，但她的Omega就是这样一个铁血强人，她喜欢的就是这个Omega。 “好，五分钟，到时间我会叫你的。”沈遇说， 但她并没有看时间，也没有叫宋意，她让宋意把脸埋在她胸前哭了个痛快，把这些年的委屈都哭干哭尽，然后终于抬起头，红着眼圈用浓重的鼻音质问沈遇：“还没到五分钟吗？” “到了，现在到了，刚好五分钟。”沈遇说。 宋意知道沈遇在胡扯，她轻轻打了沈遇一拳，随即肚子咕咕叫被沈遇听见了，那厮笑得跟朵花一样。 “饿了吧？吃饭吃饭。”沈遇张罗着。 她从食堂带回来的菜这时候凉得差不多了，好在vip病房里各种设备一应俱全，她把菜放进微波炉里转几分钟，而从保温桶里倒出来的汤这时候正好晾凉到适宜入口的温度。 “来你尝尝这个汤，药材气可能有点重，很补的，先不要喝太多，免得流鼻血。”沈遇开玩笑道。 沈圆圆炖的鸡汤上面有厚厚一层油脂，似乎老一辈人炖鸡汤都觉得这是好东西，沈遇知道宋意不喜欢，医院食堂贴着的产后营养须知也强调了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沈遇小心翼翼把上面的浮油撇掉，然后才端给宋意。 宋意浅浅地呷了一口，立刻尝出了这碗汤和沈遇手艺的不同，煲汤加药材很常见，但她不喜欢能尝出药味的汤。宋意刚想说，看着沈遇忙碌的背影，这句话在她嘴边转了个圈，忽然又咽回去了。 宋意认得出来那根参很难得，这个保温桶也不是门口小店里能买到的，沈遇几乎一整天都在医院里陪她，根本来不及煲汤。而沈遇说过她妈妈要过来看望，现在三个小时早就过了，宋意根本没见过沈女士的影子。 这一桶补汤的来历，宋意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怎么样，还行吗？”沈遇问。 宋意又尝了一口，颇给面子地说：“很不错。” “饭菜好了，来吃饭吧，我让我助理在这边找个能做饭的地方，明天起我给你做。”沈遇说。 沈遇在宋意的床上支起小桌板，买来的饭菜摆了一桌子，她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刚尝了一口眉头就皱在一起。 沈圆圆女士，不会做饭可以让厨师代劳好吗！ “别喝了，药味太重了，不好喝。”沈遇对宋意说。 “但这是你妈妈的一番心意。”宋意说。 “你妈妈来过了是吗？”宋意问。 “没事，别多想，她就想来看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送她回去了。”沈遇说。 提起这个沈遇就牙疼，她家那两位的脑回路时常让她无法理解，就比如沈圆圆女士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但时不时总有些亲自下厨的奇思妙想，偏偏每次老沈都捧场，显得实话实话的沈遇情商极低。后来沈遇苦练厨艺，终于用事实教会沈圆圆女士，什么才叫好吃。 “是吗？那……她有没有说什么？”宋意问。 她可以随意对沈遇吆五喝六，但在长辈面前却不得不小心收敛，她不想让沈遇的家人对自己有什么坏印象，虽然现在她们才刚刚开始谈恋爱。 “你知道她为什么专门跑一趟吗？”沈遇问。 宋意摇头，“是来看孩子？” “她是听说我搞不定我女朋友，专门跑来给我助阵的。”沈遇笑道。 什么叫……搞不定……女朋友…… 宋意瞪了沈遇一眼，这就是她给沈遇家里留下的第一印象吗？ “难道我很难搞吗？”宋意质问。 “不难搞，不难搞，宋意最温柔了。”沈遇赶紧滑跪。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等你准备好想要见我家人了再见，其他的全都交给我，好吗？”沈遇问。 宋意没说话，只是低头扒饭，她觉得她和沈遇现在怪怪的，哪有情侣刚在一起第一天就讨论见家长的？ “沈遇，我们谈恋爱的顺序好像和大多数人很不一样，别人都是先恋爱，然后见家长、结婚、生孩子，只有我们把生孩子提到了最前面。”宋意说。 “我没谈过你说的那种恋爱，别人怎么谈恋爱都和我无关，我觉得我们挺好的。”沈遇说。 宋意轻笑，顺序不一样意味着很多流程都要改变，她们现在身处各方关系的漩涡当中，宋意觉得自己平衡起来头都要大了，但沈遇说全都交给她。宋意要强了二十多年，最近这几个月才体会到躺平把事情交给别人处理的乐趣，宋意打算再逃避一阵子，既然沈遇说全都交给她，那么就让沈遇去平衡。 一顿饭吃得平平淡淡，宋意不喜欢有药味的补汤，沈遇一边吐槽沈圆圆女士的厨艺，一边自己解决了大半的汤，珍品野山参的药用价值在晚上开始浮现，沈遇觉得自己浑身燥热，房间暖气是按照宋意体感设置的，她后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只好提前溜进浴室里洗澡，穿着上下皆短的睡衣出来，勉强感觉热气散了出去。 安嘉禾带来的待产包里准备了所有宋意和宝宝可能用到的东西，现在宝宝在新生儿科住着暂且用不到，沈遇久把宋意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布置在宋意顺手能取到的位置，把病房摆得像家里的卧室一样。 干完一圈活，沈遇瘫成大字型躺在自己陪护床上，宋意手机上收到了一条视频，是张之翎发来的她们宝宝在保温箱里的实况。 宋意点开，除了在产房里精疲力尽时瞧见的那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她们的宝宝。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团子，身上的血污胎脂都洗干净了，刚离开母体时因为憋闷而青紫的肤色也在新生儿科的照护下恢复正常，张之翎说宝宝的出生评分比她想象得要好，这是个相当健康的宝宝。 “沈遇，你过来看看，我们的宝宝。”宋意叫她。 沈遇听见宝宝，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她坐在床边揽着宋意，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小屏幕前，看着视频里的小团子呼呼大睡。 “你们给孩子取好名字了吗，我们需要登记出生证明，你们没想好的话也可以先登记小名。”张之翎说。 名字…… 宋意给宝宝准备了无数个备选名字，其中也有沈遇贡献的那一个，但最终选哪一个宋意至今悬而未决，她看了沈遇一眼，发现沈遇也在看她。 宋意忽然心念一动。 她和沈遇相识相知二十年，互相见证过彼此最叛逆最傻的时光，她们能一一历数彼此不为人知的小癖好，也懂得彼此深埋心底不会轻易示人的坚守。她们曾利用这些互相攻击，在对方最疼的地方口出狂言，她们也曾心照不宣地扛起对方的责任，一个眼神就懂对方想要什么。 说起来，沈遇做的远比宋意多。 “我想到一个好名字。”宋意说。 “什么名字？”沈遇问。 “把我们两个的名字放在一起，宝宝叫沈知意，怎么样？”宋意偏过头去问她。 沈遇愣住，她从没敢设想把她的名字嵌进宝宝的名字里，甚至还是姓氏。 “你确定吗？宝宝跟我姓吗？”沈遇问。 宋意在手机上把这个名字打出来，左看右看都觉得很不错。 “嗯，”宋意轻声说，“让你多一点参与感。” 作者有话说： 恭喜读者“熊十一的鱼”取的名字高票当选，给你多点参与感~ 第86章 她值得真正的爱情 张之翎看着宋意发过来的“沈知意”这个名字, 不自觉微笑，她问：“你和沈遇在一起了？” 宋意：“是的, 我们在一起了。” 唐棣的眼光很不错, 也不枉张之翎替她传话撮合，见证这一对走到一起是张之翎这几个月来最开心的事，或许也是她在这家医院最好的回忆。 “好的, 那我就按照这个名字登记了，三个月后来打印正式出生证明时可以修改, 但我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张之翎说。 对面宋意回了个谢谢。 张之翎把沈知意小朋友的出生证明弄好, 又去新生儿科转了一圈，从她的科室到新生儿科一路上没有人跟她打招呼，张之翎知道这都是她那个草包主任授意的。 回到自己办公室，张之翎对着电脑坐到深夜, 窗外夜凉如水，她开始忍不住对比唐棣那边的医院和自己这边。 她被排挤被孤立不是一天两天了，张之翎曾经做出的选择是转供科研，半退出临床，如果不是唐棣带着宋意的病例找上门, 她现在或许已经要彻底从科室里淡出去了。 即使是这样, 她依旧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医学院历史悠久派系林立, 她不愿意上任何人的船，那就只能在海里独自游泳，不会有人专门提拔她, 她钻研手术她发文章, 都会被有心人当作碍眼的路障, 或者被当作觊觎某些人权利的不稳定因素。 但张之翎从前觉得这些人再怎么无聊, 至少也不至于拿患者开玩笑，这是一个医者最起码的道德底线，但主任明知宋意条件凶险，在自家医院自己眼皮底下破水，就因为怕担责任就不肯收治宋意入院，他难道真不怕宋意在路上出事吗？ 还是说，他觉得出事的几率非常大，才不想让这个事故出在自己科室里？ 张之翎和这个主任的交流并不多，从前听说他手术成功率绝高，是院里有名的一把刀，现在她才忽然明白过来，如果一个医生只接他有把握的病人，那他的成功率当然高，只是那些让他没把握的病人后续如何，就不在统计数字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说真的，呼吸这里空气的每一分钟，张之翎都觉得恶心。 她打开电脑，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文档，盯着空白页面足足三分钟，终于下定决心敲下第一行。 “辞呈”。 开了这个头之后，张之翎甚至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她几乎能幻想出来这份辞呈送到主任那之后他那副扬眉吐气的嘴脸，毕竟从结果上来看，是张之翎认输走人了。 但张之翎并不认为自己是认输，她只是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她没必要陷在这个泥潭里，能用举报信解决的事情就该举报解决，她没必要和不值得的人耗在这里，早日脱身，早日自由呼吸，她还可以去别的城市别的医院看看。 比如唐棣那个。 * 第二天，沈遇果然说到做到，她那个小助理平时不干活净摸鱼，但只要沈遇把资金提供充足，她总能通过各种极限操作满足沈遇的需求，就比如，买通当地某大酒店后厨，让沈遇进去用现成的食材和工具给她的亲亲女朋友手作营养餐。 沈遇左手拎着保温饭盒，右手拎着保温桶回到医院，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拜托了陈念从旁陪护，宋意的父母这几天在帮她紧急物色阿姨，等出院回家之后立刻专人上岗。 沈遇在医院走廊看到陈念正和一个拎着食堂打包盒的年轻Alpha交谈，对方衣着很朴素，长得也不想圈里人的样子，但偏偏跟陈念仿佛很熟络的模样，还给陈念送了一袋水果。 “陈姐，这位是？”沈遇上前打招呼。 “这是昨天待产室里小意隔壁床的Alpha，她们家也是母女平安，正好碰上我们就多说几句。”陈念跟沈遇介绍。 “这是我家小意的Alpha。”陈念跟对面介绍。 陈念是经纪人，不在荧幕上抛头露面，圈外人完全没机会认识她，而昨天宋意全程躺在帘子里，今天沈遇的口罩也好端端在脸上带着，对面的Alpha只觉得沈遇长得高挑身材也好，相比之下自己就灰扑扑的有点自惭形秽了。 “你好你好。”对面Alpha跟沈遇握手。 “昨天我们动静闹得太大了，现在想想的确有点丢人，希望昨天没惊扰到你们，水果是一点点心意，祝你们的宝宝健康漂亮。”对面Alpha说。 陈念点了点头，接过了那袋水果，“昨天你们才是惊险，你妻子很了不起，后续恢复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都会帮。” “不用不用。”对面推拒了，她根本不知道陈念的这个承诺有多宝贵。 陈念一笑，没有强求，她侧身一步让开位置，说：“你不是要去送饭吗？快去吧。” 那个Alpha走后，沈遇才好奇地打听：“什么情况啊，昨天和她们发生了什么故事吗？” 陈念就把那个可怜的Omega对麻醉剂不敏感只能在没有镇痛的情况下强行生孩子的故事讲给了沈遇，沈遇听到后半程脸都白了，抓着陈念就问：“宋意怎么样？” “宋意很幸运，她可以正常用镇痛泵，全程没有特别严重的痛苦。”陈念说。 沈遇缓了一口气，但脸色依旧不好。 “那个Alpha手上有血痂你看到了没有？那是昨天陪产的时候让她的Omega咬出来的，她们两个都很坚强，她安抚Omega时说的话我和宋意听了都很感动。”陈念说。 “感动？”沈遇问。 陈念点头，“她们虽然条件不算好，但的确是相爱的一对，她给Omega描述的一家三口美好的未来，我听起来也觉得很美好，估计宋意也这么觉得，她当时都哭了。” “她那个时候催我给你打电话，要你立刻马上出现。”陈念笑道。 宋意甚少有这样不讲理的时候，她们都知道沈遇不可能瞬间移动到她面前，宋意盯着陈念给沈遇打了个电话，但沈遇那时候在飞机上并不能接到，宋意愤愤不已，直到她生殖腔打开进产房了还在念叨。 “不过你这次来得挺快，值的表扬。”陈念拍了拍沈遇的肩膀。 沈遇来了，陈念就和沈遇换班，她提着做好的午餐走进宋意的VIP病房，宋意闻见熟悉的香味不自觉眉眼带笑，果然还是沈遇懂得她的口味。 沈遇把保温饭盒一层层拆开摆在小桌板上，把她煲的汤也盛出来，她还是愿意相信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补身，只是遵照营养学的观点，不弄太油腻的东西。 宋意吃得很开心，但沈遇却有点心不在焉，她在想陈念讲的隔壁床的事。 昨天她赶来时宋意已经进产房了，从病床上推出来的宋意比沈遇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脆弱，好像整个人正在一点一点变透明化作虚无。 沈遇整个人都被疼惜淹没了，当宋意问她打算怎么弥补的时候，沈遇脱口而出就想用一辈子来弥补，她早就爱上宋意了，爱意被约法三章堵在嘴边说不出来，前面的几次试探也都被宋意或明或暗地推了回来，她没想到这一次能成功，她完全没有事先准备，甚至顶着那么难看的一张脸，但宋意同意了。 沈遇狂喜之余，心底里一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发问：“宋意为什么会同意，她不是一向拒绝亲密关系吗？这一次宋意为什么突然同意了？” 宋意愿意把孩子冠以沈遇的姓氏，她跟父母说她喜欢沈遇，打算认真跟沈遇在一起，那个细小的声音被这么多铺天盖地的证据淹没，沈遇几乎完全接受了那个假设，宋意也爱上她了。 但是刚刚陈念描述的情景下，宋意好像是被吓到了，并且被别人的爱情感动了。她在陌生的医院里突然发动，身边陪伴的之后陈念一个人，准备的所有物资都在江城没带过来，她所有的亲友也都四散在各地赶不过来。 她躺在待产室里，感受着体内陌生的收缩，白帘子阻挡住她的视线，隔壁的Omega一声一声痛呼。这样情景下的宋意，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旁边的人恩恩爱爱，她们两个人携手扛过这样一道坎，落在宋意的眼里，她是不是也会羡慕？ 沈遇甚至怀疑，躺在产床上宋意终于意识到她需要能亲密到携手共度这种难关的关系，她需要有个人在她需要时握住她的手，这样脆弱的时候，是不是谁对宋意表白，她都会接受？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在趁人之危。 宋意吃完午饭犯困，沈遇趁着宋意午睡的时间偷偷溜出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死胡同，她需要有人能帮她理顺这一团乱麻。 咖啡厅，安嘉禾赴约，她眼神很尖，一眼看出沈遇状态不对。 “怎么了沈遇，宋意出事了？”安嘉禾下意识问。 沈遇摇头，“是我有点事。” 她看着安嘉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停顿了片刻之后告诉安嘉禾，“我和宋意在一起了。” “她同意了？”安嘉禾不敢相信。 沈遇点了点头。 安嘉禾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她忍不住捶了下桌子，目感慨道：“终于！我就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怎么做到的？” 沈遇：“你也觉得我做不到是不是？” 安嘉禾：“？” 不是，她好像没这个意思。 “我觉得她根本不爱我，她只是在极度虚弱无助的时候想给自己和孩子找个依靠，任何人那个时候去找她表白，她说不定都会答应，我只是个任何人。”沈遇说。 安嘉禾眨了眨眼睛，她感觉自己又一次跟不上沈遇的脑回路了。 “展开讲讲？”安嘉禾问。 沈遇把昨天待产室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了安嘉禾听，听到麻醉剂不能用的时候，安嘉禾的脸色也变了。她沉默了良久，末了还是尽力笑出来：“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不管怎么样，宋意还是答应了你的表白，现在你和她真真正正在一起了，这才是关键。”安嘉禾说。 “可这未必是她真正想要的爱情。”沈遇反驳。 “她值得一份真正的爱情，她配得上任何人的喜欢，她应该找一个她爱的也爱她的人，知道她有多骄傲，多不易，多成熟，多宽容，多美丽，多……迷人，找一个一个每天早上醒来都会感慨‘天哪我和宋意在一起了’的人。”沈遇说。 “可……那就是你啊。”安嘉禾不解。 “或许她不这么觉得呢？”沈遇说。 作者有话说： 患得患失的小狗 -------- 感谢在2022-11-01 10:00:00~2022-11-08 1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想画图、淙宝快来妈妈怀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浔、SOY 2个；KoalaLau、工号5076、小透明、林里一只鱼、行了、泽北、所有人听我指挥、我们去看海、半条咸鱼、hhhy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hyo 44瓶；不想画图、廤茶 30瓶；行了 27瓶；杯 25瓶；欷 20瓶；无语. 17瓶；62780250 14瓶；阿gil的圈外女友、Kora、想让糖开心、龙大大、月熊的圈外妈咪、学习好难、陷身山海、32973815、工号5076、北城呐?、一只流浪的小胖狗、叽叽咕咕 10瓶；淙宝快来妈妈怀里 9瓶；天天睡觉不学习 7瓶；别问我是谁、？、碎江天、vv、草芸是真的、世界第一圆头小猪芋圆、嗯 5瓶；熊十一的鱼、皙宁、zvgxdgv 4瓶；张傲天、往 3瓶；麟堇驲下、55917268 2瓶；缪无止、crystal、点兵点将、一根长白眉毛、绿毛大怪兽、秦唐、第五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安全感 安嘉禾觉得沈遇这样下去不行, 患得患失杞人忧天，仿佛产后抑郁了一样, 明明生孩子的是宋意。这个状态必须早日纠正过来, 以安嘉禾对沈遇的了解，她这个人又冲动又怂，指不定折腾出来点什么事, 到时候真影响宋意和她的感情就不好了。 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一些胆大心细的操作，毕竟现在沈遇的核心诉求是她觉得宋意并不是真的爱她, 而谁也不可能冲到宋意面前质问她到底爱不爱自己的女朋友,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安嘉禾绝对不会费这么多口舌，但毕竟沈遇帮她挡过当年的那一场无妄之灾，安嘉禾帮她解决感情问题, 就当作是跨越将近十一年的守望互助吧。 安嘉禾找了个孩子需要家长签字的由头把沈遇支走，自己去了宋意的病房，她在敲门前反复调整微笑的角度，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是正常来祝贺的老朋友。 安嘉禾进门，宋意靠着床头坐着, 手边散着一本杂志, 见到来人，她把杂志收起来放到一边, 跟安嘉禾打招呼。 “安姐，看过宝宝了吗？”宋意问。 “看过了，真是太可爱了, 眼睛和你一样, 都是琥珀色的。”安姐夸奖道。 宋意闻言笑起来, 果然夸奖宝宝对任何妈妈来说都很受用。 安嘉禾在宋意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顺手拿了个苹果帮宋意削皮，她一向心灵手巧，果皮能保持细细长长的一条中间不断开，但这次才转了两圈，断掉的果皮就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果然还是心里有杂念。 安嘉禾在心里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我听说沈遇又跟你表白了？” “嗯，又。”宋意勾唇浅笑。 看来沈遇爱表白这件事人尽皆知啊。 “这次我答应了。”宋意矜持道。 安嘉禾笑着把苹果递过去，宋意脸上幸福的神色完全不似作伪，安嘉禾甚至还隐约从宋意身上看出了点沈遇经常有孔雀开屏大尾巴狼的味道。 这不是很明显宋意也喜欢她吗，不知道沈遇在自我怀疑什么！ 安嘉禾凑过去，一脸八卦地问：“给我讲讲，她怎么表白的？” 宋意轻咳了两声，耳朵尖有微微红，其实沈遇没什么高超的技术，也没说什么动人的话，但……宋意回忆起来还是心口热乎乎的。 宋意简单地给安嘉禾讲了两句，越讲自己脸上越热，当时不觉得，但再复述一次，就好像是她全程勾着沈遇表白一样。 “沈遇的那个耳环就在床头柜抽屉里。”宋意说。 安嘉禾拉开抽屉，里面干干净净地躺着一枚铂金素圈，作为单个耳环来说亮眼，若要作为吊坠，也太素了点。 看来沈遇的确是仓促，连这种东西都能送得出手，而就这么个小东西，宋意也喜欢。 安嘉禾又叹了口气，为这俩巨富年轻人毫不物质的爱情。 “安姐你叹什么气啊？”宋意忽然问。 安嘉禾这才意识到，她一不小心把叹气的声音发出来了，她赶紧转身，果不其然对上宋意狐疑的眼神。 “安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宋意眯着眼睛观察。 安嘉禾无奈地笑了笑，宋意果然敏锐，也不知道沈遇天天情感那么细腻为什么总细腻不到正确答案，总在闭门造车，总陷入自己的感情漩涡，还要她来帮忙擦屁股。 安嘉禾斟酌着开口，“沈遇她，似乎，有点，在你和她的关系当中，缺乏安全感。” 安嘉禾说完，宋意眉头缓缓皱起，过了几秒钟她忽然笑起来，说：“不至于吧。” “我认识沈遇二十年了，安姐，她不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沈遇是理科生，但大学跑去学了外国古代文学，毕业了说进演艺圈就进演艺圈，这人一向想一出是一出，肆意妄为，绝不是缺乏安全感的人。”宋意说。 “但……”安嘉禾还想解释，她想说的和宋意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感情中的事完全不能用常理揣度，宋意对现在沈遇的心理状态一无所知。 “安姐，我能理解你总是担心沈遇，但沈遇不是小孩了。”宋意说。 得了，安嘉禾在人家女女朋友的感情生活里掺和过深，眼看着就要惹人厌了。 但安嘉禾又不能不管沈遇，只是一个普通的经纪人兼朋友这时候应该学会见好就收，她像个爱情保姆一样尽心尽力，总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立场，安嘉禾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把当年承沈遇的人情告诉宋意。 “差不多十一年前吧，沈遇无辜被人袭击，腿骨折住了好一阵子院，这事你还记得吗？”安嘉禾问。 “记得。”宋意点头，“沈遇还一直以为是我找人干的，但我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 “的确不是你，我知道是谁。”安嘉禾苦笑，“那伙人本来是来追堵我的，结果他们把沈遇错认成了我，沈遇替我挨了一顿打。” 宋意傻眼，她完全没想过这种走向。 “所以，我欠她一个大人情，只能现在尽量帮她，尤其在她钻牛角尖的时候把她掰回来。”安嘉禾说。 宋意震惊地目光一点一点聚拢，安嘉禾等着宋意问沈遇到底钻了什么牛角尖，而宋意关注的重点在：“她是替你挨的打，她知道吗？” 安嘉禾：“……” “她不知道，请你也别告诉她，要不然我很难维持这段友谊。”安嘉禾说。 宋意认同地点头。 “那么，你刚刚说沈遇钻牛角尖，你给我讲讲她钻了什么牛角尖？”话题终于重回正轨。 安嘉禾把咖啡厅了的谈话和盘托出，她觉得宋意和沈遇中间只有些误会，靠沟通就能解决，并不需要过多的眼泪和勾心斗角。果然，宋意皱着眉头听完，然后笑出声来。 “她凭什么怀疑我不爱她，难道我是可以随便和什么人谈恋爱的那种人吗？”宋意气笑了。 “她的小脑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宋意纳闷道。 安嘉禾隐晦地提醒：“或许是她之前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现在处在一种中了大奖自我怀疑的阶段。” 宋意应当对沈遇好一点。 “你是说，我给沈遇的回应还不够是吗？”宋意问。 跟聪明人说话，果然一点就透，安嘉禾一边笑一边摆手，跟宋意表明态度：“我可没这么说。” 宋意抿唇思索了片刻，跟安嘉禾说：“安姐，你帮我买一条和这个耳环相配的项链吧，素链就行。” “本来打算出院了再找的，但既然某人这么患得患失，那还是早点给她点甜头吧。”宋意说。 安嘉禾眼睛一亮。 * 沈遇被一竿子支去新生儿科转了一大圈，到处打听也没听说有什么字需要她来签，她和宋意还没结婚，法律上不存在任何关系，和这个孩子也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真的需要家属签字，张之翎也会直接把相关文件发给宋意，完全用不着沈遇。 沈遇摸不着头脑，但被圆滚滚白嫩嫩的小家伙吸引了目光，她趴在玻璃外面看了许久，小家伙的眼睛长得宛如缩小号的宋意，如果宋意是小意，那这个小粉团子就是小小意，沈遇脑补出小小意穿上公主裙在家里到处乱跑的场景，感动得都要掉眼泪了。 她要给小小意买全天下最可爱的小裙子！ 沈遇收到安嘉禾发来的消息，上面说她一整个下午都有空，让沈遇可以直接去把晚饭做了再回来换班。沈遇欣然同意，等她照例提着亲手制作的营养餐回到宋意病房的时候，发现安嘉禾早已溜之大吉，她在心里吐槽安嘉禾不靠谱，赶紧狗腿地嘘寒问暖。 晚餐照例摆在小桌板上，沈遇帮宋意调整病床的角度让她能坐起来更舒服，纯棉睡衣的领口晃晃悠悠，宋意多解开了一颗扣子，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沈遇一双眼睛全在饭菜上。 宋意：“……” 抛媚眼给瞎子看！ 宋意咳嗽了两声，沈遇赶紧抬头，关切道：“嗓子不舒服？” 宋意摇头，修长的脖颈上一条纤细的项链隐隐闪烁。 “那就好，你现在千万不能着凉，我看室温要不要再调高一度？” 宋意：“……” 大傻子！ 对于沈遇这种眼神，指望她自己发现恐怕要等到下辈子了，宋意暗自咬牙，当着沈遇的面又解开一颗扣子，手指把那条穿着沈遇耳环的金属链子勾出来。 银白色素圈在空中摇晃，上面还带着宋意的体温沾染着宋意身上的味道，宋意歪着头风情万种地看向沈遇，沈遇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重地撞击在胸腔上。 “听说你觉得谁表白我都会答应？”宋意问。 沈遇没反应，整个人仿佛傻了，这么复杂的问句超过了沈遇现在大脑运算能力的上限，宋意一笑，只能换成更简单的疑问句。 “好看吗？”宋意问。 沈遇喉头发紧，眼神紧紧粘在那个小小的素圈上，宋意说过要找个链子挂在脖子上，但骤然看见这一幕，视觉的冲击力远超想象。 宋意把她的心意珍藏在心口。 “好看。”沈遇说。 第88章 洗澡 沈遇鼻子一酸, 她原本以为宋意那天只是顺应气氛随口说说，毕竟这个耳环是她随手掏出来的, 甚至是为了贴合角色身份选的便宜的, 她送给女朋友的第一份礼物不该如此草率，宋意更没必要把这东西当个宝。 “回家我给你个更好的，别戴这个了。”沈遇低着头小声说。 “但我就是喜欢这个, 你都送给我了，还要管我怎么戴吗？”宋意反问。 沈遇当然不能管, 礼物既送出去了就和她这个前主人没有关系, 宋意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现在清醒了？”宋意问。 沈遇不好意思，头埋得越来越深。 她现在听懂宋意的第一个问题了，很显然安嘉禾这个二五仔转头就把沈遇跟她说的话告诉了宋意，而她估计是昏了头竟然会怀疑宋意这样的感情洁癖会随便同意别人的告白。 很多问题她一个人琢磨就容易越陷越深, 这时候有人提点一句，哪怕宋意只是用调笑的语调把沈遇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沈遇就自然而然地发现了其中的荒谬之处。 “还胡思乱想吗？”宋意继续问。 “不想了，不敢想了。”沈遇乖乖认错。 “吃饭。”宋意心情大好。 沈遇的顾虑不无道理，宋意也确实是经历了隔壁床那一番遭遇才忽然想通意识到自己也在渴望爱情, 但宋意的爱情清单里除了沈遇另无他人, 其他人根本没资格登上宋意的名单。 吃完饭宋意和沈遇要干一件大事，洗澡。 宋意咨询了张之翎的建议, 现代医学鼓励自然分娩三天后可以洗澡，要淋浴，要保证温暖不着凉, 但宋意实在无法忍受身上黏糊糊的感觉, 张之翎退了一步说她可以让沈遇打点热水先擦擦身子。 沈遇提前把整个房间的温度升高, 浴室里烘得格外热乎乎, 沈遇放好热水，水温调得比平时稍微烫一点，把她们提前准备好的毛巾泡进去吸饱水分，然后搀扶着宋意慢慢走进浴室。 宋意身上穿的是亲肤柔软的纯棉睡衣，缓缓脱下，在头顶浴霸暖呼呼的光下一点寒意也感觉到，暖黄色的灯光在她周身洒下圣洁而柔和的光晕，沈遇把毛巾拎出来，挤得半干，帮宋意擦去身上的汗渍。 生产那天她出了好多汗，头发都一绺一绺地黏住，今天先擦擦身上，明天可以洗澡了她一定要洗个痛快。 宋意光洁的脊背线条流畅，椎骨隐隐约约突起，从上到下，完美得如同艺术品，但沈遇心如止水。 她这个时候不心如止水，难道要当禽兽吗？ 正面，宋意下意识咬唇，在触及沈遇目光的时候她依旧心里泛起了波澜，这场面委实有点怪，她和沈遇又不是丧失了激情看对方比看自己还熟悉的老A老O。 宋意悄悄移开了目光，她总觉得沈遇专注得让她难为情。 胸前隐隐有些发胀，她是自然分娩的，产后因为激素的作用会有乳汁分泌，她没打算母乳喂养，宝宝在新生儿科也早已喝上了奶粉，据说没有婴儿吮吸刺激，这些乳汁就会自行憋回去，但宋意等到了第二天，鼓胀感依旧。 毛巾逐渐来到胸前，沈遇勤勤恳恳地帮宋意擦身，宋意不小心和沈遇对视，一阵酥麻感直窜脑海，宋意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肢体动作远比大脑反应更快，她猛地向前一推把沈遇推开，沈遇的后背装上瓷砖墙，一些猝不及防的袭击划过抛物线，个别滴落在沈遇脸上。 沈遇目光呆滞，缓缓抬手擦掉，脑海中有些东西轰然倒塌，新世界的大门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啊——”宋意羞耻尖叫，一双手不知道该先捂脸还是捂住胸前。 “闭上眼睛！”宋意厉喝。 沈遇刷的一下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侧脸被击中的地方开始发烫，她听见宋意离开的脚步声，一道温热的热流从她鼻孔里缓缓而出。 沈遇又抬手擦了一把，刺目鲜艳的红，她眼前一黑。 她怎么能流鼻血呢！！！ 幸好宋意转身走了，不然让宋意看见简直百口莫辩，沈遇在心里把沈圆圆那桶野山参鸡汤骂了个狗血喷头，一定是因为那玩意太补了，她上火！ 沈遇打开水龙头把手背上的血迹冲掉，抬头看了看镜子，发现鼻血它源源不断。 妈的。 沈遇手忙脚乱地止血，把浴室弄得仿佛凶案现场，她印象里小学毕业之后就再没流过鼻血了，现在只会胡乱擦擦。 这玩意怎么还越擦越多了！ 沈遇没办法，最后只能颇没有形象地找了个棉球塞住流血的鼻孔，她把自己勉强收拾出个人样，惦记着宋意洗到一半从浴室跑出去，拿起提前准备好的干净睡衣就追出去，发现宋意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如同一只大号蚕蛹，背对着她。 “宋意，你穿睡衣了吗？”沈遇轻轻问。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沈遇迟疑着把睡衣放到那只手上，然后手嗖的一下缩回被子里，宋意背对着她说：“闭上眼，转过身，不许看。” 沈遇挨个执行。 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半天都没听，沈遇忍不住担心：“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宋意的身体还没恢复好，沈遇实在担心，干脆转过身来，宋意刚好扣完最后一颗扣子。 规规矩矩，扣到最上面。 宋意一愣：“沈遇你鼻子里是什么？” 沈遇：“……” “我说我感冒了你信吗？”沈遇问。 宋意反应了两秒，一言难尽地看着沈遇，咬牙切齿道：“变态！” 宋意虽然喜欢玩一些刺激，但也不至于如此刺激，本来她在浴室里突然……足够让她窘迫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沈遇流鼻血了，这就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沈遇，人不能，至少不该。”宋意振声道。 沈遇：“我只是上火！” “我喝了野山参补汤，而且这房间里这么热，我、上、火！”沈遇艰难且顽强地解释道。 “我不能满足你这个癖好，母乳喂养会影响我的产后恢复和事业复出，我现在要找张医生采用一些医疗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宋意拿起手机，一秒在通讯录里找到张之翎，临拨通之前宋意又抬头看了沈遇一眼，深吸一口气非常沉痛地告诉沈遇：“或许你也应该找个医生看一看。” 沈遇：“……” 电话响了将近一分钟才被接通，张之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宋意诧异地确认了一眼时间，她认识的张之翎从来不会这么早休息。 “怎么了宋意？”张之翎问。 “我……我可能需要一些辅助手段来……避免……乳汁……分泌。”宋意艰难地说完了自己的诉求，脸上烧红一片。 张之翎沉默了半天，科室里产妇有通乳需求的比较多，绝大多数产妇需要宝宝的吮吸刺激才能泌出第一滴母乳，但宋意的宝宝还在暖箱里躺着。 张之翎沉默了半天，赞叹道：“你还真是天赋异禀。” 她从办公室的便携床上下来，自从决定辞职之后张之翎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她给自己定下的期限是紧跟着宋意离开这家医院，在这之前她决定不再像从前那样拼命，具体表现如，值夜班的时候小睡一会儿。 张之翎刷刷刷开了张处方，产妇补充维生素B可以加速回奶，她刚打算让沈遇跑一趟去取药，忽然灵光一闪一个诡异的念头从她脑海里冒出来。 “不是沈遇干的吧？”张之翎问。 宋意：“……” 沈遇：“……” 张之翎轻笑一声：“我就随口问问。” 宋意口干舌燥起来，因为出事的时候她和沈遇确实在浴室里坦诚相见，为什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但沈遇的动作规规矩矩，眼神也专注而清澈，宋意能确定沈遇在出事前是没有邪念的，那…… 难道有邪念的是她自己？ 不！不不！这不可能！ 宋意在心里疯狂摇头。 “近期饮食上也要注意，传统医学认为汤汤水水的东西利于下奶，你既然选择了不哺乳，那些东西也适当少喝，等鼓胀感消失就差不多了。”张之翎交代道。 宋意回想起从那桶野山参鸡汤开始，她每餐都有汤，顺道就瞪了沈遇一眼。 果然还是要怪这家伙。 挂了电话，沈遇臊眉耷眼地去领处方取药，走廊上冷风嗖嗖，她血管里翻腾的热血终于凉下来，她找了个医疗垃圾痛把棉球取出来，谨慎地低头试探了一番，鼻血终于止住了。 这都什么事！ 沈圆圆的电话恰好这个时候打过来，快乐的沈女士声音颇有穿透性： “小沈啊，我把家里的存货整了整，还有好多滋补佳品，正适合给我们小宋煲汤，我明天一起带过去哦~” “不用了！” 沈遇扶额，她现在听见“补”和“汤”两个字就头大。 “什么也不用送，你也不用来，听到了没有！”沈遇头痛道。 沈圆圆：“噫，怎么信号不好？” 第89章 沈母来访 沈圆圆女士终于还是带着她的滋补佳品来到了宋意的面前, 换了一身低调奢华的战衣，把十指上的八个戒指换成一个比那八个更贵的古董, 毕竟炫富在精不在多。 沈圆圆上飞机前勒令沈遇必须来机场接驾, 她对沈遇上次强行把她塞进出租车里送走但不给尊贵的沈女士买机票导致沈女士在机场滞留的恶劣行径表示强烈不满，沈遇在压迫下只好低头，委托陈念照顾宋意, 自己去机场卑微地迎接母亲圣驾。 “你那天非常不礼貌，行事非常恶劣, 你必须反省！”沈圆圆说。 沈遇：“……嗯, 反省反省。” “我还不是怕你吓着她。”沈遇小声嘟哝。 “我会吓着她吗？？？”沈圆圆大声质问。 沈遇不敢作声。 车里的空气凝滞，沈圆圆略显尴尬地轻咳两声，抬手整理自己温婉柔和的发型，她今天的首要目的是见一见宋意, 给宋意留下个好印象，至于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 到了医院，沈圆圆下车前还不忘朝沈遇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沈遇这家伙不争气, 孩子都有了还没给自己拐来老婆, 也断不至于劳动她出马，亲妈做到这个地步属实不易, 沈遇居然还不知道感激？ 病房里，宋意把家居服穿出了白衬衫一般的板正感，要不是沈遇一再劝说保证, 宋意可能真的会连夜换上正装化好妆, 她和沈遇两个人再怎么闹都是她们自己的, 但到了家长面前, 宋意身上的好孩子包袱并不是轻易能丢得掉的。 沈母的这一次造访提前一晚上给了她们缓冲时间，虽然沈遇强烈拒绝，但她的拒绝并没有什么作用，宋意心里对此七上八下，她不知道自己在沈遇父母的眼中是个什么形象。 毕竟，她对沈遇算不上多好，比始乱终弃只好一点，就是她目前还没有弃。 兴许沈遇妈妈是来兴师问罪的，本来生产那天人家就要来，但被沈遇挡回去，这样看来沈遇还没嫁出去就自己把自己泼出去了，胳膊肘往外拐得相当起劲，换做是当父母的，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宋意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沈圆圆推开病房门，看到的就是清瘦苍白但脊背挺得笔直的宋意，这孩子看上去比电影里瘦多了，一看就知道沈遇根本不会照顾人。沈圆圆心尖一颤，她就见不得这个。 “阿姨。”宋意礼貌地点了点头，似乎想要下床。 “别下来，不用动，乖乖躺好。”沈圆圆赶紧说。 宋意一身棉质家居服，肩膀纤细单薄的轮廓在柔软的面料下清晰可见，不是大牌，没有金光闪闪的logo，沈圆圆有点难为情，只能在心里庆幸自己临出门前把八个戒指换成了一个。 宋意果然气质不凡，她们老沈家的暴发户审美确实配不上人家。 沈圆圆在会客沙发上坐下，指使沈遇打开她的随身行李，沈遇看见里面那一堆干货脸色就发臭，当着宋意的面流鼻血堪称她这辈子最想删除的回忆。 “不是说别带这些吗，我都上火了。”沈遇又一次给宋意强调自己只是上火。 “谁让你吃了？”沈圆圆反应非常快，“这是给我们小意补身体的，你一个Alpha出了什么力，有什么需要补的？” 宋意低头浅笑：“阿姨，我也不用，您的好意我心领的，但我身体还好，没那么虚弱。” 沈圆圆心疼的盯着宋意精致的下颌线，忧愁道：“脸上都没有一点肉，这怎么不用补呢？” “妈，人家宋意是演员，身体恢复好之后要拍戏要上镜的，上镜胖十斤知道吗？”沈遇忍无可忍。 “沈遇，阿姨也是好意，你怎么这么不耐烦？”宋意提醒道。 沈遇偃旗息鼓。 沈圆圆心尖又是一颤，看看，多么有礼貌的孩子，还能制住沈遇那个小混蛋，宋意简直就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反正东西我送到了就绝对不会再往回拿，你必须得收着。” “我来这一趟，主要是想看看你，也看看我们小沈是怎么照顾你的，毕竟这孩子从小就不会照顾人。”沈圆圆说。 宋意心里一凛，重点来了，沈遇家里果然觉得沈遇受委屈了。 沈遇翻了个白眼，为了逃避沈圆圆的爱心大餐被迫学会下厨并且锻炼出一身好厨艺的沈遇对沈圆圆以上言论敢怒不敢言。 “第一个，你生孩子的时候她人不在你身边，竟然还在工作，我不明白什么工作这么重要，这也说明孕期她一直没有尽到身为伴侣的责任。”沈圆圆开始数落。 宋意：“？” 怎么似乎矛头对准了沈遇？沈遇虽然有不好的地方，但要说她完全没尽到伴侣的责任，宋意也觉得不至于。 宋意忍不住辩解：“阿姨，工作很重要，是我要求沈遇一定要去拍那部戏的。” 沈遇扬眉吐气。 “好的，就算要工作，知道你快生了就要提前请好假陪着，我虽然没拍过戏，但我也知道工作是可以请假的。”沈圆圆顺利过渡到第二点。 “也就是老沈前两年没事干买了一架飞机，要不然沈遇她插上翅膀也赶不过来，这么重要的事不提前做好预案。”沈圆圆继续数落。 沈圆圆的重点是，她们家里有飞机。宋意睁大了眼睛问沈遇：“你用了你爸的飞机？” 沈遇：“……嗯。” 啃老，丢人，但这不是万不得已嘛。 宋意为沈遇解释：“阿姨，我是突然早产的，如果按照预产期，那个时候沈遇的戏就杀青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着急出生，而且她已经以最快速度赶过来了，这一点我不怪她。” 宋意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在待产室里哭着叫沈遇马上出现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圆圆感动泪目，这是个多么宽容大度的好孩子，沈遇怎么还把握不住机会！ 按照她在飞机上准备的腹稿，欲扬先抑，现在抑完了该扬了，沈圆圆一把抓住沈遇，把她往宋意的病床前一推，开始推销沈遇： “我们小沈确实孩子心性，但如果换个角度想呢，也算一种天真无邪，她至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眼，跟她相处不用担心被她欺负。” 宋意回忆着从前被沈遇恶作剧的黑历史，深深地看了沈遇一眼，沈遇的眼神果然灵动，宋意能清楚地读出她快磕头作揖了的怂样。 这番对望落在沈圆圆眼里就是另一番光景了，宋意专注地看着沈遇，沈圆圆正好趁热打铁：“我们小沈别的方面确实不算出众，但至少长得还算说得过去，她小时候我跟她爸爸说，以后要是家里倒闭了小沈去傍富婆好歹也能养活自己。” “嗯，没错。”宋意附和着，她不就被沈遇伺候得五迷三道，转手给她求了个大资源吗？ “所以，我们小沈折腾折腾也是勉强可以留用的，你们年轻人新潮的东西我不懂，但我还是觉得至少要有个女朋友好一点。” “不如看看我们沈遇？”沈圆圆问。 宋意：“？” 沈遇：“！” 完了，出大问题！沈遇忽然意识到，她借飞机的时候跟老爹说的还是宋意没有同意让她当正牌女朋友，这几天她沉浸在幸福的忙碌当中完全忘记了情报共享更新，她家这两位还在为她的名分愁得彻夜难眠。 怪不得沈圆圆非要跑来这一趟！ “妈，你听我说。”沈遇僵硬地转身，被沈圆圆无情地在肩膀大力拍了一巴掌。 “你说什么，我听小宋说。” 沈圆圆忽然眼睛一亮，她又给沈遇发现了一条新的优势，沈圆圆啪啪啪地拍打着沈遇的肩膀，宛如一个瓜农自豪地炫耀自家瓜保熟，“你看，小沈身体挺好，你要是心情不好随便打两下也没什么问题。” “妈！”沈遇赶紧打断了沈圆圆女士的施法。 “我和宋意已经在一起了。” 你就别再添乱了。 沈圆圆一愣，继而狂喜，她拨开沈遇去看宋意的态度，看到宋意微笑点头之后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她就说，宋意前面那么自然地维护沈遇，一看就是心有所属。 “怎么不早说！”沈圆圆又呼了一巴掌在沈遇的肩膀上。 宋意看得下意识皱眉，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开始幻痛了，她现在相信沈遇说她家里是人间烟火了，硝烟的烟。 “那么，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沈圆圆顺势问出来。 这句话纯属惯性，按照一般人的顺序是先恋爱后结婚最后生孩子，但宋意和沈遇两个人先生了孩子才确定恋爱关系，沈圆圆默认她们打算赶快补完流程，但没想到话一出口，宋意的脸色明显变得尴尬了起来。 “阿姨，我和小沈还没想那么远呢。”宋意说。 “结婚是一件大事，我现在还不急，我也不认为我考虑清楚了，等考虑清楚了再谈婚姻才是对双方都负责的表现，您看呢？”宋意说。 沈圆圆不知道该怎么看，她感觉自己似乎提了个不好的话题，但…… 沈圆圆转着眼珠去看沈遇的反应，毕竟可能和宋意结婚的是沈遇，被宋意一句话挡在门外的也是沈遇，小沈可千万撑住啊。 “啊对，”沈遇脸上挂着营业时完美无死角的笑容，“宋意要考虑事业嘛，哪能说结婚就结婚？我们是公众人士，妈你不懂我们圈子就别乱说了。” 沈遇看上去接受良好。 然而其乐融融的见面结束之后，沈遇把沈圆圆送出医院，在走廊上和宋意一门之隔，笑僵了的脸颊终于松懈下来，酸痛感涌上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职业规划是一回事，而宋意原本是个不婚主义者，甚至连稳定的亲密关系都没打算保有，她已经为了沈遇让出一大步了，沈遇不能再逼着宋意让步，逼着宋意适应别人的步调，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结不结婚、何时结婚都一样，沈遇都懂，她只是有点难过。 “我回来了哦~”沈遇在门外调整好心情之后推开宋意的病房门，脸上笑容灿烂明媚无懈可击。 作者有话说： 官宣，结婚，都会有的，一步一步来~ 第90章 去宋家拜访 宋意在医院住了一周多, 自然分娩果然恢复得快，如果不是宝宝还需要密切观察, 她或许能在生完第三四天就出院的。 沈知意小朋友的出院评分很不错, 连续一周以上无障碍自主呼吸，出保温箱后24小时内体温稳定，经口喂养良好, 体重稳定增加，达到了出院回家养胖胖的标准。 沈遇和宋意两个新手妈妈拿着布娃娃比划了半天才敢上手去抱她们的孩子, 新生儿浑身上下都软软的, 让人怀疑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就会对她造成伤害，沈遇第一次抱起宝宝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宝宝从新生儿科里出来又在宋意病房里住了两天，宋意的床边有小小的婴儿床, 宋意几乎全天都趴在婴儿床边看沈知意小朋友呼呼大睡，泡奶粉换尿布的活沈遇一个人全包，并且乐在其中。 小婴儿的口腔粘膜娇嫩，只能喝温温的奶，沈遇按照说明书上步骤先用凉水把奶粉冲成糊状, 再加50度的热水溶解, 然后晾凉到温热，这个温度需要从奶瓶里滴一滴到手臂内侧感受, 比体温略高一点点就行。 沈遇看着自己手臂上那一滴乳白色的液体，思绪莫名其妙飘到了刚生完的第二天晚上，她帮宋意擦身子的时候。 红晕顺着脖子爬上来, 沈遇偷看了一眼, 发现宋意仍旧在慈爱地看着宝宝没发现她的异样, 赶紧擦掉手臂上的那滴奶把奶瓶给宋意拿过去。 宋意一摸瓶身就发现温度高了, 而沈遇自己胡思乱想身上发烫，愣是没感觉出来。 宋意把奶又晾了两分钟，重新试了试温度，喂给宝宝喝，转头就质问沈遇：“你没发现奶太热了吗？” 沈遇低头，心虚极了。 “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夜奶我来管吧。”宋意说。 沈遇赶紧抬头，“不用不用，你夜间好好休息，恢复身体最重要。” 新生儿胃口小，相应地饿得也快，平均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沈遇给自己定振动的闹钟保证自己能起床，这份苦她不想让宋意吃。 “我也……不是犯困。”沈遇小声说。 她本身就精力充沛，这段时间更是每天咖啡不断，沈圆圆拿来的那些滋补干货炖给宋意吃，也有半数进了沈遇的肚子，支撑着她的精神。 “那你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宋意疑惑。 沈遇咬着嘴唇颇为为难，她甚至还勾着头看了一眼婴儿床里的小小意，小家伙吃了奶就呼呼大睡，根本不care大人们在干什么。 沈遇踌躇着上前，趴在宋意的耳边，把她无端的联想轻轻说出来，果不其然收获宋意一个大力推开。 “这你都能联想？你怎么还没忘？”宋意瞪大了眼睛。 “这我怎么忘得了嘛。”沈遇也很委屈。 宋意指着沈遇的鼻子警告道：“把你那些肮脏的思想都从脑子里清出去，而且我现在已经回奶了，你想也白想。” “我……我没想。”沈遇中气不足。 她不能说，在头一天晚上碎片化的睡眠里，她梦见了…… “变态。”宋意又一次评论道。 宝宝在病房的这几天可以算作是两位新手妈妈在医生指导下的实习期，宋意和沈遇磕磕绊绊地通过了考验，到了带着孩子出院回家的那一天。 张医生没来送她们，她一早进了那个草包主任的办公室待了大半个上午，隔着门都能听见里面拍桌怒吼的声音。陈念和安嘉禾也没来相送，住院的后几天里这两人就回去了，陈念说有一点遗留问题需要处理，说这话时脸上挂着她每次整人必备的冷笑。 只剩下了沈遇和宋意两个人，哦，还有她们的孩子。 北城很冷，晴空万里下寒风像刀子一样凛冽，沈遇给宋意裹得严严实实保证一丝风都钻不进来，自己穿了件极其宽大的羽绒服，把宝宝一起包裹在里面。 自从跟沈家过了明路之后，沈遇仿佛突破了某种羞耻的界限，她这回可以理直气壮地找老爹要私人飞机，来的时候孤家寡人，走的时候拖家带口，她感觉很好很幸福。 年轻人偶尔借用家里一点势力不丢人，毕竟老一辈积累了大半辈子才有这样的财富，她暂时比不上父辈是正常的。沈遇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女儿有了女朋友属实是领先同龄人一大截，于是啃老啃得心安理得。 飞机降落的目的地不在江城，而在沈遇和宋意从小长大的南城，宋意和父母说好了出院后要回家看看，沈遇也答应了宋意父母出院后要认真谈一谈她和宋意的事情。 前方考验艰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可能是沈遇最后的快乐时光了。 窗外云层厚实，如同大朵大朵的棉花糖，沈知意小朋友的视线黏在那些白白软软的东西上，沈遇就站在窗边抱着她一直看。 一边看，一边在小小意耳边念叨：“宝贝，待会去了外公外婆家，妈妈可就靠你罩着了，如果外公外婆要打我，你就哭。” “说什么呢？”宋意听见了不太愿意，“你怎么能教唆我们宝贝动不动用哭来解决问题呢，这样不就跟你一样了？” “我的宝贝，像我不是很正常吗？”沈遇反击。 沈遇听了宋意这话心里直笑，宋意这是找着机会就损她，但其实她在爱上宋意之前并不怎么哭，只是宋意对她的眼泪没有抵抗力，才会留下沈遇就会用眼泪攻势的印象。 不过，招不在新，有用则灵。 “而且，”宋意继续横眉冷对，“我爸妈那么优雅克制的人，你难道还担心她们打人吗？” 沈遇指了指自己的左脸，上面的指印早已消失不见，细嫩的皮肤恢复如初，但当初肿起来的时候也着实可怖。 “那……那是因为我妈当时太激动了。”宋意努力而苍白地辩解。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明白，妈妈当时为什么会打沈遇一巴掌，不仅打人，而且打脸，风度全无，跟她印象里永远疏离克制的模样一点都不一样。 宋意只能把这个理解为关心则乱，毕竟孩子这件事上，沈遇算不上亏欠宋意，当初是宋意主动，后面也是宋意自己的选择。 “放心吧，回家我会帮你说话的。”宋意说。 沈遇抿唇苦笑，她和宋意父母之间还有宋意不知道的约定，在宋铭和程雅看来，沈遇就是一边答应了要好好照顾宋意，一边搞大了宋意的肚子。 不知道负荆请罪有没有用，现在买荆条还来得及吗？ 飞机降落，宋铭亲自开车来机场接人，沈遇没想到宋铭亲自来接，陪宋意坐在后座上颇为不自在，宋铭长相内敛偏冷，一路上一句话不说，让沈遇格外煎熬。 到家了，沈遇和宋意从小长大的别墅区，车子缓缓驶过一排排苍松翠柏，宋意从车窗里看着外面，和自己记忆中的画面一点点对比，许多微末之处都发生了改变，她真的离家太久了。 车在家门口停好，沈遇先下车一步绕过来帮宋意开车门，她一边抱着孩子一边搀扶宋意的姿势有点为难，宋铭就在这时候顺理成章地越过她把宋意接下来车。 沈遇感觉有点不妙，宋叔叔对她似乎很是不满。 进了门，宋意看着眼前初见老态的阿姨发怔，在阿姨叫出一声“小意”之后她才终于敢相认，这是她很小的时候在家里照顾她的孙阿姨。 “我们把孙阿姨找回来了，你在家坐月子期间她可以照顾你。”程雅说。 孙阿姨是照顾过程雅生产的，留在宋家一做就做到了宋意上小学，宋意对这个亲切的阿姨有不一样的感情，程雅挑来挑去，还是觉得这位孙阿姨会对宋意最好，于是花重金又把人请了回来。 “饿了吧？先吃饭，都是你小的时候爱吃的。”程雅说。 从前的程雅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社交礼仪要求优雅的淑女不能偏爱某种食物，甚至连爱食物都不被提倡，宋意从小被教养得喜好极其隐秘，对吃食永远表现出兴致缺缺，这个习惯保持到了成年，直到被沈遇厨艺掰回来。 “小沈也一起吃吧。”程雅补充了一句，仿佛是给沈遇连带的恩赐。 餐桌上的确摆着宋意曾经爱吃的菜，清淡的汤水，宋意尝了一口，对这个味道已经感到陌生了。 程雅是很少亲自下厨的，她们家一直有阿姨做饭，以至于大学里室友哭着往家里打电话说想念妈妈的味道，宋意在记忆中搜肠刮肚，也回忆不起来妈妈的味道是什么样子。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偶尔有杯盘碗筷相碰的声音，宝宝被孙阿姨管着，成年的家庭成员们沉默地坐在桌子两边，气氛暗流涌动。 吃完一餐，一家人矜持地拿餐巾擦了擦嘴，从餐桌转移到客厅，宋铭示意沈遇：“现在我们来谈一谈你的问题。” 沈遇刷的一下站起来，态度良好地低下头说：“我认错。” 宋铭额头的青筋跳噎埖起来。 沈遇认错认得这么干脆，那就是早就知道自己有错，知错仍犯错，她难道当真觉得他的宋意好欺负吗？ “沈遇你说说，你错在哪里。”程雅说。 沈遇有点为难，她多年来一直受命于宋铭和程雅，充当他们照看或者说监视宋意的眼睛，但她同时又总在学校里和宋意作对，每次从宋意手上吃了亏转头就把一些宋意做得不像淑女的出格事告诉她父母，甚至有这一层关系在，沈遇紧跟宋意的脚步进娱乐圈，也像是故意监视一样，虽然沈遇坚持认为两者并无关联。 这些事情，宋意都是不知道的，沈遇可以对宋铭和程雅谢罪，但不想当着宋意的面把这些往事都抖落出来。 “哪里都错了，从十年前起就错了。”沈遇模糊地认错。 程雅忽然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她冲到沈遇面前，红着眼眶质问：“你还敢提十年前？” 程雅气急，随手抄起了茶几上的一个铁艺花瓶。 宋意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妈妈竟然会激动到不顾形象，或许这下真被沈遇说中了，她爸妈真要打人。这个花瓶是金属的，砸在脑袋上非同小可。宋意给沈遇递了个眼神，翻译成人话就是：“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跑？” 宋意上前挡在了程雅面前，“妈，有话好好说，不能总拿沈遇出气。” 宋意明显的偏向让程雅更加愤怒，她越过宋意朗声质问：“沈遇你别躲，我问你，十年前我和宋铭拜托你帮我们照顾宋意，你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宋意错愕地扭头看向沈遇，什么十年前的约定，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沈遇这十年里照顾过她吗？给她桌子里放毛毛虫，偷走她写完的作业，过生日送她香精蛋糕，这些是沈遇的照顾？ 宋意不善的目光袭来，沈遇被钉在原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孙阿姨怀里，沈知意小朋友仗义地大哭起来。 第91章 沈遇的保证 沈知意小朋友哭了是头等大事, 暂且拯救沈遇于水火，她熟练地从孙阿姨怀里接过宝宝轻轻摇晃, 嘴里无师自通地发出写没有意义的轻哼, 宝宝慢慢平复下来，注视着沈遇的脸，忽然咧嘴笑起来。 沈遇眉头一皱, 忽然想起什么，就近把小小意放在茶几上, 拆开包着她的小包被, 果然摸到吸了水的纸尿裤。 “宋意，去拿一个新的。”沈遇自然而然地说出这句话，说然才突然觉得不妥，她这算不算是在宋意爸妈面前使唤她啊。 宋意倒没觉得有什么, 她缓缓往两人带来的行李处移动，被孙阿姨抢先了一步。 “小意你坐下休息。”程雅说。 孙阿姨从背包里掏出纸尿裤，沈遇非常自然接过来，三两下帮沈知意小朋友换上新的，软乎乎的小粉团子咯咯咯笑起来, 和宋意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眯成一条缝, 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程雅一直关注着沈遇的动作，她照看孩子熟练且自然, 脱口而出让宋意帮忙递东西，仿佛两个人的生活早已形成习惯，程雅鼻头发酸, 她看着长大的女儿终归和别人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只能接受。 她现在为难沈遇, 怕是在宋意眼里是连她一并为难。 程雅回到沙发里坐下, 满腔的怒气如同被皮球被扎破一样往外逸散，她等沈遇忙完了，继续先前的话题，但愤怒的情绪已经不再饱满。 “我想听听这些年你和宋意是怎么相处的，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程雅问。 “我要听什么叫十年前拜托你照顾我，请你一并解释一下。”宋意说。 沈遇背后冒汗，又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深吸一口气，只能寄希望于坦白从宽，这一回跟宋意好好解释，宋意不至于再把她关在门外。 “就是小的时候那一次，我来找你道歉，你不理我，后来叔叔阿姨留我在家里吃了晚饭，跟我说……说你性格太执拗，不如我能伸能缩，怕你以后吃亏，让我尽量多照顾你一下。” “就是这个约定。”沈遇说。 她期期艾艾地等着宋意的反应，寂静了半分钟之后，宋意挑眉，“所以呢，你和我是怎么相处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当着我爸妈的面，你最好实话实说。” 宋意在“实话实说”四个字上面略微加重了语气，在表演中这是一种给对手演员传达信息的技巧，沈遇闻言瞪大了眼睛，不仅因为宋意加重的语气，更是因为，宋意直接跳到了程雅的问题。 她就这样接受了？把沈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沈遇如同临刑前突然得知自己被赦免，简直不敢相信这生命的奇迹。 呜呜，宋意心里果然有她，沈遇感动到热泪盈眶。 至于“实话实说”，沈遇当然明白宋意的意思，她们这些年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上学的时候沈遇没少给宋意使绊子，后来当了同行沈遇够不着给宋意使绊子了，但沈遇见着宋意也不忘拿宋意拿不到影后的事来挖苦她，这样的相处方式，跟宋意爸妈说了她就死定了。 但……要让沈遇在这种时候还说谎骗人，她有点不舒服，她宁愿说了实话，一次性把这一关过了，因为编一个谎话就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她现在好不容易和宋意走到一起了，她不想给日后留下任何不稳定的因素。 沈遇抱歉地看了一眼宋意，然后低头对程雅承认：“我对宋意不好。” 宋意闭上了眼睛，这人没救了。 沈遇细数了每一件自己做过的坏事，有些宋意都不记得了，她当年就不曾放到心上，程雅一直保持一样的神情听完，最终得出结论：“我不明白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喜欢上彼此。” “因为我在沈遇面前可以真实地生气，可以和她吵架也可以欺负她，我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而且沈遇现在变了，她长大了之后对我挺好的。”宋意帮沈遇说了句话。 沈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地成了宋意压抑生活的一个宣泄口，现在想来宋意在她面前似乎格外牙尖嘴利格外不注重形象，或许这才是她屡屡上赶着讨嫌，宋意也没有一脚把她踹开的原因。 沈遇怔住，不知道该哭该笑，生活果然喜欢跟人开玩笑。 如果她算是帮助宋意宣泄情绪的安全屋，那宋意对她来说算什么呢？沈遇自己也说不清楚，出于她自己也理不清楚的心理，她一直盯着宋意，直到大学四年把她们两人分开，沈遇的视线第一次没了寄托之处，她非常不习惯，感觉一切都变了，于是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去给宋意找不痛快，大学毕业毅然决然转行，进入离宋意最近的地方，又一次跟上了宋意。 但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或许沈遇的小脑瓜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她应该怎么对待宋意，孩子给了她对宋意好的借口，而当她开始为宋意付出，她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好像她潜意识里希望如此，也认定应该如此。 沈遇赧然微笑，坦言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宋意的。” 沈遇这时候很想去拉宋意的手，但她的手指在身侧晃悠着试探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敢伸出去。当着宋意爸妈的面，不能这么黏糊。 沈遇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程雅的眼睛，她叹了口气，简直没眼看。 算了，就这样吧，早在宋意十八岁的时候她就管不住宋意了，更何况现在。 程雅妥协了，但宋家还坐着另一个难搞的家属，宋铭从机场接人起就没有停止对沈遇的审视，这个年轻不稳重的小Alpha他怎么看也没看中，作为家里的Alpha，他要跟沈遇进行一下Alpha和Alpha的谈话。 “跟我来书房一趟。”宋铭说。 沈遇跟过去，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宋铭的书房，以往她在宋家的活动番位仅局限于客厅和厨房门口，宋铭的书房装修得和他这个人一样不近人情，冷硬的桌椅和书柜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办公桌上干干净净没一点杂物，沈遇从桌面反光中看到自己紧张的样子，她下意识吞了下口水，掌心出汗了。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你和小意的这段关系的？”宋铭问。 “我想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沈遇回答得很坚定。 宋铭一笑，但笑意未达眼底，他重复着沈遇的话，“一辈子在一起，那你知道一辈子在一起需要什么吗？” “激情会随着相处而逝去，她身上现在那些你觉得美好的、闪光的特质或许都会在将来成为让你厌烦的地方，到时候你会怎么办？你今天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要和她双宿双飞，明天你们吵架了是不是要老死不相往来？” “我……” “别着急，宋意不是个爱低头认错的，她脾气相当执拗，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现在你们所有的矛盾都可以用你让步来化解，你也愿意在生活中承担更多的责任，但谁能保证一辈子忍气吞声呢？你也是个骄傲的孩子。” “生活不仅是信息素的相互吸引，你和宋意的结合本就起源于一时冲动，多年的相处中你们彼此和睦的时间实在太少，如果日后随着年岁渐长信息素的影响逐渐消弭，你还愿意时时事事忍让吗？” “我说话或许不太好听，但你和宋意有孩子，所以我不得不考虑得现实点。” 宋铭微笑，对沈遇比了个“请”的手势，现在轮到沈遇为自己辩护了，但她却被宋铭一连串的疑问和假设代入了情景，她还没有想过那么久远的事情，她只知道她的当下甘之如饴。 “你可以向我阐述了。”宋铭提醒。 沈遇的双手在身侧握拳，在宋铭的这些问题下她很难为自己辩护，时间安安静静地流逝，沈遇终于开口，“我不知道。” 宋铭勾唇浅笑。 沈遇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看向宋铭的眼睛，对面是一个比她年长比她圆滑比她有实力的Alpha，面对这样一个Alpha，她不能有半点退却。 “未来的事情我的确说不准，但我认为您刚刚的这些问题本身存在问题。”沈遇说。 “哦？”宋铭挑眉，显得蛮有兴趣。 “首先，您把我和宋意的感情基础定义为一时冲动，但我相信任何一段感情的起源都必定是冲动，单纯理性不是孕育爱情的土壤，爱情本来就是从一个不理智的瞬间开始萌芽的，我相信您和阿姨当年也不可能靠着坐而论道走到一起。” “再者，您刚刚说我和宋意的多年相处里和睦的时间太少，您据此判定如果激情退散我们就会重新陷入彼此厌恶彼此攻击，我不知道您观察过多少对伴侣的相处方式，但您必须承认相敬如宾是一种方式，磕磕碰碰热热闹闹也未尝不是一种方式。” “我的父母经常吵架，从他们在一起前吵到现在，有时候从我家楼下路过就能听见动静，但不妨碍他们彼此记挂着一起走过这么多年。现在我回想我父母相处的模式，我能想起的就是我爸妈带着我一起坐游艇出海，海上风高浪急，吹坏了我妈妈精心打理的发型，我爸晕船，刚启航就吐得昏天黑地，海上风大，我们掏出行李里的毛毯，却发现只带了一条，爸爸妈妈互相指责对方不靠谱，然后在夜幕降临之后一家三口人挤在一条毛毯里面看星星，谁也不记得白天发生过什么不愉快。” “我是这种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宋意从家里搬出去之后在一个门口永远有大妈晒着太阳相互谩骂的老旧小区租了房子，您听了就直皱眉对吧，但我能懂她为什么喜欢那种地方，所以我觉得我和宋意是匹配的。” 沈遇笑了笑，这些话显得她粗鄙庸俗，跟高雅的宋家人格格不入，但这是实情。 “至于您担心的，如果日后激情消退了怎么样，除了爱情以外，我相信那时候亲情和责任已经更占上风，我知道我现在空口白牙说这些您很难取信，事实上我也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向您向宋意表达我的诚意。” 沈遇抿唇一笑，对宋铭说：“请让我现在出去拿一个东西。” 宋铭应允了，沈遇从她的大背包中抽住了个文件袋，回到书房当着宋铭的面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份份文件，摊开来摆在宋铭面前。 “这是我名下所有的资产，我准备进行赠予，只差宋意的签字。”沈遇说。 第92章 沈遇的快乐 当晚, 终于结束了长谈的沈遇从宋铭书房里出来，宋家没有连夜把人赶走的习惯, 而沈遇作为宋意的女朋友和娃她妈的身份上门, 更不宜把人赶走，程雅掂量了半天，还是松口让沈遇住进了宋意的卧室。 沈遇大喜过望。 宋意的卧室, 当年她被拒之门外的神秘地带，沈遇跟在宋意身后进去之后忍不住到处乱看, 处处都是宋意成长的痕迹, 沈遇觉得无处不可爱。 “禁止乱碰。”宋意说。 谁的青春年少时光没点黑历史呢，更别提宋意还曾经是个追星小女孩，偷偷给偶像写过信的那种，虽然宋意早就把那些东西收拢进箱子里扔到床下, 但保不齐沈遇这家伙会不会乱翻出来点漏网之鱼。 宋意父母在家，沈遇乖巧地如同小学生，宋意去洗澡的时候她正襟危坐，等宋意洗完出来帮她吹头发的时候也目不斜视，帮宋意收拾妥当了自己再去飞快地洗澡, 洗完出来就看到宋意坐在床上, 面前摊着她从书房里带出来的那些文件。 “什么意思？”宋意用下巴点了点沈遇，示意她解释解释。 沈遇干笑着上前, 狗腿地问：“怎么样，还满意吗？” 宋意面前的是沈遇的全部身家，早在医院里孩子刚出生沈遇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她让小助理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都整理了出来, 找了律师拟订自愿赠予合同, 宋意住院的这些天她抓紧一切零碎时间监督进度, 终于赶在见家长前拿了出来。 沈遇已经签过字了，只等宋意签字，就可以生效。 “我的，都是你的。”沈遇说。 宋意当着沈遇的面拿起那些合同阅读上面的条款，看着看着忽然抬眼冲着沈遇勾起唇角，然后颇为洒脱地把那几张纸扔到桌面上，问：“你就是凭这一手搞定了我爸？” 沈遇：“这个……” 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书房里，宋铭和宋意的动作如出一辙，看完之后把文件扔到桌面上，勾唇浅笑：“你觉得我家缺这点钱吗？” 宋家当然不缺钱，更何况沈遇合同上的这些资产是属于她个人的，她老爹的公司她一分钱股份都不占，单凭自己的资产，或许不足以让宋先生看得上眼。 但，这已经是沈遇现在能掏出来的全部了。 沈遇对宋铭说：“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我也明白宋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缺钱的，这些合同对我的意义，比对您和对宋意的意义更大。” “当我拒绝走家里铺好的路时，我爸就明说了我要靠自己打拼赚钱立足，我能力有限，这些年只攒下这些，我拟这些合同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如果我辜负了宋意，就意味着我将重回一无所有，所以我绝不会辜负宋意。” 宋铭不置可否。 沈遇的套路对他这样的老狐狸来说永远是不够看的，同样的事情，如果沈遇真是个白手起家毫无背景的有志青年，做起来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些，但沈遇，就算她真的和宋意分手一夜赤贫一无所有，沈家那老头也不可能真放任她受穷而不接济。 不过是个态度，他所求也就是个态度。 沈遇把书房里发生的对话讲给了宋意听，宋意轻笑一声，从桌上摸出了一只签字笔，对沈遇说：“那我签字了。” 沈遇：“你签吧。”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真的会签，谁会嫌钱多呢？”宋意笑道。 “我把合同拟出来，就是让你签的。”沈遇说。 “我签了，你就成穷光蛋了，你怎么生活？”宋意问。 “《女将》的尾款就快结了，我给韩青山打工勉强还够糊口吧。”沈遇笑道。 “那我和孩子呢？”宋意趁势问。 沈遇咬牙：“那我再去拍几部戏，你放心，赚钱养家的本事我还是有的，大不了出卖色相……” “你要卖给谁去？”宋意反问，“你还打算卖给谁去？” “我要是签了这个字，就是我养你了，沈遇，你一穷二白，难道还不知道该取悦谁吗？”宋意问。 沈遇的眼睛倏忽亮起来，她瞬间明白了宋意的意思，赶紧爬上金主的床，谄媚地挨着宋意说：“你说得对，以后我就只有你了。” 宋意仰头大笑，把沈遇的文件收拢好塞进她怀里，“拿好你的资产，我可不养闲人。” 沈遇抱着她的全部身家，目光灼灼地盯着宋意：“说真的，我希望你签。” 这样你就知道，我绝不会离开你了。 宋意掀开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下，看着沈遇认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这是完全没必要的保证，如果我们真的要分开，这些钱拦不住任何人的脚步，谁也不可能为了这些钱回头，我不会，你也不会。” “那你想过分开的事吗，什么情况下你会选择和我分开？”沈遇问。 宋意沉默了半晌，翻了个身背对沈遇，闷闷地说：“没想过。” “别瞎想了，快睡觉。”宋意啪的一声劈手关了卧室灯，黑暗里只剩下沈遇呲着大白牙傻乐。 宋意说没想过分开的事，没想过任何会和沈遇分开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对沈遇来说后劲这么大，大到沈遇虽然乖乖躺在了宋意身边，但嘴角的弧度依旧迟迟平不下去。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想一辈子在一起。 沈遇有一肚子欢喜想要分享，但身边黑暗里宋意已经传来了绵长均匀的呼吸，她想要辗转反侧但又怕辗转会吵醒宋意，憋到最后只能拿出手机。 沈遇登录了她的微博小号，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那些无法对人言的恋爱脑言论发在上面，反正她也只是个三无小号，之前努力写了那么久同人文都涨不了粉，她终于认清现实，打算把这个微博也当朋友圈发。 “她和我在一起了。”沈遇发。 微博发出之后很快她就有了评论和点赞，但沈遇这个号的评论区一向容易让人血压升高，沈遇现在心情正好，暂时没有找虐的兴趣。 一条不够，她打算再发一条。 “宋意说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她现在正睡在我旁边，我们在她从小长大的房间里，我好开心，但不能吵醒她，所以我只能默默把这一刻记下来，一辈子都不要忘。”沈遇再发。 新微博出现了更多评论和点赞，沈遇疑惑起来，之前她有这么火吗？ 沈遇切换到个人主页，粉丝数那一栏暴涨好几位，沈遇傻眼了，这段时间她一心扑在宋意身上没登过这个号，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遇赶紧去看评论区，她今天的第一条微博下面，有好几条评论在奔走相告。 “太太回来了！！!” “太太你终于找回账号密码了吗？奶奶，你关注的太太回来了！” “太太快写，你是不是真是知情人啊，鱼鱼和宋老师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遇捕捉到关键词，她瞳孔地震，难道上苍终于发现了她这块璞玉，她真挚动人的文字终于等来了读者？ 沈遇切换搜索，刚输入她和宋意的名字就弹出联想，原来《云烟》不声不响地开播了。 倒也不是不声不响，主要是她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几乎出于断网的状态，而她和宋意的经纪人已经用官方账号默默帮她们完成了营业转发，自动帮两个当事人过滤掉了无用信息。 《云烟》开播之后讨论度一路走高，剧中她和宋意明晃晃的双向粗箭头感情线简直贴脸输出，而沈遇在这部戏中的演技明显比以往的作品都明显提升，几乎是断崖一般的代入感沉浸感。 片方同步放出了一些拍摄花絮，片场总是乱糟糟，有的时候那台机器开着机沈遇自己也分不清，她在片场一些盯着宋意担心的小表情，贴着宋意说悄悄话的小动作，在暧昧的滤镜下显得那么真情流露！ 沈遇，出道多年几乎把莫挨老子写在身上的直A癌，终于有CP了！而且，一向注重清誉从不营销CP的宋意官方号和沈遇工作室，没有一个人出面阻止，这说明什么！ 原来不是不炒CP，只是从前组CP的人都不对！ 这个时候，沈遇微博小号这颗沧海遗珠终于被人发现了，她先天下之嗑而嗑，甚至还写了一篇长文来详述沈遇和宋意在一起的可行性，和沈遇大号那篇几乎等同于全网公开表白的微博相对比，宋意几乎符合那个神秘Omega的任何一条描述。 破案了，嫂子就是宋意！ 沈遇的粉丝扪心自问，沈遇有这么以假乱真的演技吗？没有。剧中她和宋意的感情线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真，因为本来就是真的。 沈遇的粉丝疯了，宋意的粉丝也疯了，人间理想宋意居然栽在了沈遇身上，谁都想不明白。 于是，两边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沈遇的小号上，谁让这个号自称是知情人呢？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答案，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更新，但沈遇小号却忽然从高频发博变得缄口不言，仿佛更确定了传言的真实性。 直到刚刚，沈遇突然更新，瞬间搅动起波澜。 但是，似乎，好像，她发的东西并不是粉丝们想看到的。 沈遇点开第二条微博的评论区。 我不管我嗑的CP就是真的：“完了，太太变梦女了。” 宋意是人间理想：“嘶，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她不会真是妄想症吧？好像还严重了？” 江城市精神病院王主任：“你好。” 第93章 赘A的自我修养 沈遇非常不理解, 评论区里每个字她都认识，但她为什么就看不懂这群人在说什么, 于是秉持着勤学好问的好习惯, 沈遇切换到搜索界面，在网络上搜：“梦女是什么意思。” 这玩意居然还有百科词条！ 沈遇点进去，梦女, 网络流行语，指幻想自己与文学作品或游戏角色发生互动的群体, 也指憧憬和艺人发生爱情的部分粉丝。 很显然, 沈遇的这个小号就是那部分粉丝。 凭借多年混迹娱乐圈的经验，沈遇很明显感觉到这是个蔑称，切换回微博重新刷新，她的评论区又多了几条评论。 都是说她梦女的。 这……实话实说的事, 怎么还能被嘲呢？ 但沈遇并不生气，一来她写同人文时已经逐渐锻炼出了一颗大心脏，同一个网友出现在她小号和大号评论区里如同两个人，她早已习惯，二来, 她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她已经不想跟这群没女朋友的人一般见识了。 有了女朋友的沈遇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大气层, 她俯视混乱的互联网生态，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 当然, 还有催更同人文的，但写文这么劳心劳力的事，沈遇已经不打算干了, 冷圈产粮第一人就此封笔, 她现在搞到真的了, 傻子还写代餐！ 沈遇在心里怜悯了她追更的读者一秒钟, 有点良心，但不多。毕竟现在沈遇和宋意这对CP已经有受众了，那么没了她也会有其他太太产粮，饿极了CP粉也可以自割腿肉自产自销，总之不逼自己一把，那群小姑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现在，沈遇打算去自己打下的江山里转一圈，她猜想现在应当已经有沈遇和宋意的CP超话了，希望里面有点东西让她学习学习。 沈遇根据推荐找到了CP超话，她和宋意的CP名叫“寓意”，取的她和宋意的名字谐音，沈遇撇撇嘴，还不是和她的取名思路一样嘛，她为什么就没想到可以这样组词呢？ 她坚决不承认，明明还是“双氧水”更好听，哼！ 沈遇关注了“寓意”超话，顺手打了卡，超话广场的头像是《云烟》花絮中她和宋意面对面对坐喝水的截图，不知是片场抓拍的人独具慧眼，还是截图的粉丝手上开光，这场图里两个人都眉目含笑，松弛中透着熟稔，熟稔中透着亲近，乍一看仿佛在一起多年的老夫老妻。 沈遇感觉很满意。 她进入超话，往下翻，偶尔看到对宋意的激情表白也能端起一副正宫心态一笑而过，整体上来看现在的CP粉还比较保守，创作素材基本来源于《云烟》，嗑的时候也尽量不上升真人。 你倒是上升啊！放开手脚大胆嗑！ 沈遇在心里为CP粉们摇旗呐喊，恨不得亲身冲到广场上官宣，但是不行。CP这种事粉丝想怎么嗑都行，蒸煮没承认就始终只是个玩笑，沈遇还没有和宋意谈过官宣的话题，她猜也猜得到宋意是不支持官宣的。 官宣之后肯定会有很多麻烦，别看现在CP粉们跳得高，但沉默的才是大多数，官宣对两个人事业都有可能造成阻碍，沈遇自己倒是没什么，但她舍不得让宋意受损。 所以只能这样了，沈遇有点小小的不爽，但还在她可以自行调节的范围内。 沈遇调节的方法是，登上微博小号，编辑发布一条新微博：“她今天维护我了，她心里有我，我很幸福。”配图是一张宋意在《云烟》举枪眼神凛冽的宣传照，生怕大家不知道这条微博里的“她”是谁。 被叫梦女就叫梦女吧，谁得了便宜谁知道，沈遇气了粉丝一波之后心情大好，丢开手机含笑入睡。 一夜无梦，不用定闹钟提醒自己起来冲奶粉，沈遇一觉睡到天光大亮，醒来差点忘记今夕是何年。 沈遇扭头，试图含情脉脉地和宋意对望，但她枕边只剩空气。 沈遇：“！” 女朋友呢？宋意已经起床了？她在宋意第一次过夜，起得比产妇还晚？ 这得在宋意父母心里留下个什么印象啊。 沈遇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洗漱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来不及化妆了，好在她底子好，薄薄涂上一层口红提提气色，看上去就挺说得过去。 沈遇噔噔噔下楼，她身上穿的还是宋意的睡衣，昨晚洗澡前宋意问她要穿新的还是穿旧的，沈遇毫不犹豫地选了旧的。 楼下，自律的宋家人正在吃早餐，餐桌上空出一个座位，面前摆着牛奶面包欧姆蛋，标准的精英做派。 沈遇干笑着拉开椅子坐下，大口大口猛塞试图赶上大家的进度，宋意咳嗽一声，沈遇忽然意识到宋家讲究餐桌礼仪，她用尽全力把嘴里塞的东西咽下去，然后开始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抿。 程雅看了沈遇一眼，欲言又止，宋意举杯喝了口牛奶，借着这个动作挡住自己飞扬的唇角。 沈遇果然和宋家格格不入。 “小意，待会有产后修复师上门，你吃完之后简单收拾一下。”程雅说。 宋意点头，产后恢复的确迫在眉睫，孕育孩子会造成不可避免的身材走形，经营外形属于演员的本分，她对此欣然接受。 但沈遇不太接受，“你才刚出院啊，再修养一阵子吧，不用那么着急的。” 宋意幽幽扫了沈遇一眼，沈遇闭嘴，安安生生地吃饭。 宋意已经决定好了，那她只有支持的份。 来的产后恢复师是一个体态修长的Omega，她和宋意待在卧室里指定循序渐进的复健计划，沈遇不被欢迎，只好百无聊赖地趴在婴儿车边逗沈知意小朋友。 沈遇捂着脸，然后突然打开，一下做笑的表情，一下做哭的表情，顶级片酬的偶像剧女王在这里贡献了她最夸张的面部动作，不仅零片酬，而且甘之如饴。 沈知意小朋友咯咯笑，颇有旧社会在天桥看耍把式卖艺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气质。 “你要多笑，你妈妈小时候绷着一张脸从来没见她笑过，你可不能学她，听见没有？”沈遇指着沈知意的小朋友嘴里胡言乱语罗里吧嗦。 “你知道谁是你妈妈吗？”沈遇问。 沈知意小朋友笑呵呵地毫无反应。 沈遇最擅长自说自话，明知道沈知意小朋友现在既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话，但不妨碍她和沈知意俩人一大一小你一句我一句互动个不停。 宋意的卧室门打开，第一天的恢复训练非常短暂，她站在门口目送恢复师离开，沈遇抓住机会赶紧指着宋意对宝宝说：“你看，那个就是你妈妈。” “你们两个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她叫小意，你叫小小意，知道了吗？” 沈知意恰好眨了眨眼睛，仿佛听懂了一样 现在宋意回了宋家，好像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有孙阿姨和宋意她亲妈的照顾，沈遇似乎没多大用武之地，她的《女将》还有个尾巴没拍完，沈遇在宋家住不了多久了。 于是沈遇只争朝夕，见恢复师走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楼上，又关起门和宋意腻着去了。 猝然清净下来的沈知意小朋友：“？” 卧室里，沈遇扶着宋意躺回床上，宋意不情愿道：“我不能一直躺着，我需要适量运动。” “你已经运动过了，足够适量了，再动就过量了。”沈遇睁着眼睛瞎说。 最终折中了一下，宋意回到床上，但坐着。 沈遇挤在宋意旁边，掏出个平板，对宋意眨眨眼睛：“《云烟》开播了，你不知道吧？” 宋意还真不知道，她这个长假休得彻底放松，陈念自从知道宋意怀孕之后就再没拿工作的事打扰过她，宋意不拍戏的时候本来也不怎么营业，陈念操纵她的账号帮她一并打理了。 “要不要一起看？”沈遇发出邀请。 宋意欣然接受。 沈遇打开视频网站，眼都不眨一下就买完了所有超前点播，从第一集 开始看起，阴郁低沉的片头曲里宋意和她的角色先后出现，画面中充斥着噩梦的意象，最后打破的红酒杯里猩红色的液体倒流回去，浮动的液面上隐约出现宋意饰演的冉警官的脸。 “其实这里已经剧透了。”宋意点评道。 沈遇深以为然，“但普通观众不会这么关注镜头语言的，等她们觉得自己收到暗示，那时候导演和编剧其实已经把证据摆在她们面前了。” 沈遇和宋意开始一起看剧，弹幕上飘过两家粉丝的应援，宋意想要关掉弹幕，但被沈遇拦下来。 “为什么？你不怕她们后面吵起来？”宋意不解。 “不会。”沈遇笑得高深莫测。 宋意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嗑她们两个了，她马上就知道了。 剧情从冉警官坐在市局面对两位警督述职开始，她下巴尖尖肤色略显苍白，脊背挺得笔直，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厚厚的卷宗。 A市发生两起作案手法高度相似的恶性案件，冉墨被抽调到第一分局组建专案组，千头万绪还没理清楚，她又接到了第三起报案，现场残酷的画面让弹幕上有人嘤嘤嘤，冉警官的脸色很快变得惨白，她指挥完现场勘察工作之后，踉踉跄跄地走到警车后面，吐了。 分局对于空降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很是不满，冉墨第一次出现场的表现更是让队员窃窃私语，回到局里领导让冉警官立下破案军令状，她开始不眠不休地加班。 “那时候你是真的想吐是吗？”沈遇贴在宋意耳边悄悄问。 “对，看见你的脸，我就直奔洗手间吐了。”宋意打趣道。 她和沈遇在片场一开始小摩擦不断，沈遇那时候确实一度以为那是宋意表达不满的手段，她还疑惑宋意居然会用这么幼稚的手段。 剧中冉墨听说有个研究犯罪心理的天才教授，她请了半天假去大学里旁听郁容的课程，午后的阳光洒在教室里，学生要么心不在焉要么呼呼大睡，最后一排靠墙站着的冉墨和讲台上的郁容目光相接，弹幕自动变粉。 【一眼定情，回来名场面打卡。】 【看冉警官的眼神，没爱上我不信。】 【郁容怎么都是侧脸，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郁容为什么都是侧脸，因为那时候沈遇的脸肿着，沈遇猝不及防直面黑历史，脸颊又隐隐约约烧起来，还烧得不对称，左脸格外烫。 宋意眯起眼睛看弹幕，疑惑道：“她们怎么这么敏锐，我的表演很外放吗？” 沈遇干咳一声，“或许吧，也许现在观众进化了。” 才不是，她们明明是后面嗑上头了回来留念。 剧情继续发展，冉警官听完了郁容的课，走上讲台要求郁容一起喝一杯咖啡，弹幕上嗷嗷叫着这就是约会。 冉警官把隐去了关键信息的案情讲给郁容听，让郁容从自己的专业角度给点建议，郁容当上了分局的编外顾问，分局压力大，同事关系紧张，冉警官照郁容聊天的频率越来越高。冉墨很明显把郁容的话放在了心上，甚至加班到深夜时不小心趴在办公桌上睡去，嘴里还嘟哝着“郁容”。 当然，这点是拿着显微镜的观众破译出来的口型，剧本上并没有这句台词，沈遇现在问宋意她们破译得对不对，宋意也说不上来了。 “应该是对的，不然这里的呓语就没有意义了。”宋意分析道。 “那你知道念叨什么更有意义吗？”沈遇问。 宋意投以疑问的目光。 沈遇噙着笑，趴在宋意的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名字，温热地呼吸喷洒在宋意耳畔，她毫不留情地推开沈遇，然后揉着自己发热发痒的耳垂对沈遇怒目而视。 “好好看剧。” 别乱撩。 第94章 笑看评论 沈小狗乱撩被吼, 借着宋意推开的力气恨不得滚出八丈远，在宋意的注视下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上去戏瘾犯了。 “回来继续看剧。”宋意说。 沈遇不为所动。 宋意脸色一冷, 伸出手指让沈遇看清楚，“一……二……” “三”还没说出口，沈遇自己就狗腿地滚回来了, 适度撒娇拿乔是情趣，真惹宋意生气了吃亏的还不是她自己, 这笔账沈遇算得很清楚。 宋意轻哼一声, 靠着软乎乎暖和和的沈遇，满面春风地松开了暂停键。 剧情继续，冉墨发现了六角星宗教图案的秘密，她深夜冲出分局, 叫上自己的助手兵分两路，她那边一夜风平浪静，而镜头一转到了助理那一路，幽暗恐怖的氛围拉满，助手举枪谨慎地在废弃仓库里搜索, 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同时飞快地夺了她的枪，把她拖进黑暗里。 至此, 沈遇和宋意追上了大部队的进度，评论区都在讨论刚刚的黑手是谁，扑朔迷离的案件终于有了眉目, 所有人都在猜测, 有人甚至猜到让冉墨立军令状的老上级身上了。 “没人怀疑你吗？这不科学。”宋意对沈遇说。 她拿起沈遇的平板, 确认了一眼沈遇的账号是个甚至连初始乱码昵称都没改过的空白头像游客号, 然后非常自如流畅地在评论区发言：“凶手是郁容。” 沈遇：“？？？” “你居然剧透！”沈遇非常惊讶。 宋意挑眉，“我这是剧透吗？我只是看她们讨论不到重点，帮帮她们而已。” “更何况，这也不是真的剧透。” 宋意发出的评论没有激起什么水花，乱猜凶手的不止她一个，多数人看过就忘了，不怎么会往心里去。 宋意连着刷新了几下，只孤零零地多了一个点赞，早已熟知互联网冷漠真相的沈遇笑而不语，结果宋意刷着刷着，刷出新的两集。 平台突然更新，评论区奔走相告，沈遇的账号自动付费，宋意美滋滋的继续看，郁容的真面目在这一集就要显现出来了，就看到时候她们还给不给宋意的评论点赞。 剧情继续往后推，助手被袭击昏倒在地，郁容从黑暗中走出来，弹幕上顷刻间刷满问号，然而这一切根本影响不了剧情的走向，郁容熟练地拆解了助手的配枪，把人绑在椅子上，从兜里掏出个粉色的玩意塞进她嘴里，把绳子在后脑系紧。 【这什么东西？】弹幕上有人发问。 【咳，口那什么球，小孩子别乱问。】 【卧槽，好变态，我喜欢！】 郁容带着纯白手套，做这一切的时候显得专注而有条理，仿佛对面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等待雕刻的艺术品。 郁容发现了助手身上的联络器，她掏出来熟门熟路地发送消息，甚至和对面聊了起来。助手悠悠转醒，郁容半蹲下来抓着助手的头发强迫她和自己对视，明明穿着打扮和白天知性优雅的心理医生一模一样，但此刻就是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卧槽这还是沈遇吗？我承认我害怕了，手脚冰凉】 【我也。】 【卧槽我家现在就我一个人。】 宋意转头看了沈遇一眼，点评道：“看不出来，你演变态真挺有天赋。” 沈遇：“……”她感觉这不是一句夸人的话。 平板上，剧情扔在继续，郁容忽然暴力起来，小助手瞪大了双眼，郁容拿着那个联络器死命往她嘴里塞，镜头切到工厂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吊灯，助手痛苦的挣扎声一点一点低下去。 另一边，冉墨仍在等待。 【哦——我不行了，所以郁容是反派吗？冉警官完全被蒙在鼓里啊。】 【完了完了，我的CP要BE了，正邪不两立，好一把大刀。】 【天哪沈遇好坏，我不能接受呜呜呜。】 【前面的，角色行为，不要上升到傻鱼。】 弹幕果然精彩，宋意嘴角疯狂上扬。 沈遇：“……你不觉得很虐吗？” “冉墨一直觉得郁容是知己，殊不知郁容才是真凶，她要亲手把自己喜欢的人绳之以法，你怎么笑得出来？”沈遇问。 “可我知道剧本啊。”宋意笑道。 “她们现在觉得郁容有多坏，有多怜悯冉墨，结局反转的时候就越精彩，你难道不觉得掌握信息差再看他们这些弹幕很爽吗？”宋意问。 “虽然但是，你这样还是显得很不地道啊。”沈遇小声吐槽。 沈遇突然想起来，宋意好像很喜欢接这种有反转有前后反差的戏，难道…… “你每部戏都看评论吗？”沈遇问。 “嗯，看他们哀嚎遍野，感觉挺有意思的。”宋意说。 沈遇：“……” 所以到底是谁比较有变态天赋啊！ 今天的更新到这里就看完了，追平之后沈遇和宋意也要沦落到和普通观众一样每天数着时间等更，虽然她们两个亲身拍完了这部戏，但剪辑之后的成片远比片场上看到的要好，不得不承认剪辑也是一部剧的灵魂之一。 与此同时，沈遇在宋意家如同赘婿的幸福生活也即将结束，知道宋意母女平安之后，叶筝催了沈遇三五次，韩青山已经把除了她以外其他的戏份都拍了个遍，但她是主角，她戏份最重，再不滚回片场，沈遇怀疑自己的尾款就要拿不到了。 “不只是尾款，或许你还要赔偿违约金。”叶筝威胁道。 沈遇灰溜溜地回了剧组，如同奔驰在草原的野马，被人强行拉进后院转圈拉磨。倒不是怕赔偿违约金，宋意没签沈遇的那些文件，所以沈遇的全部身家现在还好端端地压在她自己身上，只是事关拍戏，宋意忍不了沈遇一直旷工。 于是，沈遇又一次被打包从宋意家踢出来，扔进了同一个剧组。 沈遇每天辛苦拉磨，哦不对，是辛苦拍戏，一整天唯一开心的时光，就是晚上回到酒店和宋意一起连麦看《云烟》的时候，宋意非常喜欢边看边逗沈遇，所以两人进度统一至关重要，网速不同带来的卡顿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格外无法容忍，于是沈遇做梦都没想到，她身为一个演员，用上了视频会议软件。 而且不是用来开会，而是用来屏幕共享来看剧。 弹幕上嗑糖的观众或许已经习惯了玻璃渣里找糖，在经过一番心理建设之后纷纷接受了郁容最终会被冉墨亲手捉拿归案的设定，而官方也非常懂事的提前放出了沈遇和宋意那场天台戏的花絮。 宋意拿枪抵住沈遇的额头，沈遇中枪倒地，导演喊了卡之后，沈遇原地仰卧起坐，顶着头破血流的特效装，在宋意面前得意洋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CP粉：行吧，把痛苦留给观众，把快乐留给自己 宋意也终于发现了她和沈遇的CP不止存在于弹幕里，在剧外也有这么一处法外之地。 “寓意”超话，宋意徘徊许久不敢进。 她不是没误入过别的明星CP超话，她知道有些小姑娘喜欢画点擦边的图写点擦边的小段子，一般的营业CP对此都心知肚明不去理会，和身边人谈起来甚至会有些反感，毕竟身为这些文艺创作的主人公，看到这玩意大概率会生理不适吧。 但这是宋意和沈遇，她俩说不定已经比CP粉想象得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宋意猜测哪怕是CP粉创作也不敢轻易给她俩创作出一个孩子来。这种不清白的情况下，她似乎也不太有立场指责这些文艺创作。 宋意有点好奇，又有点惧怕，生怕一不小心又有新世界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 这样吧，折中一下，她进去看一眼，就看第一条，看到什么是什么。 宋意点进“寓意”超话，最新的一条微博是有人在求粮，评论区有人推荐一个名叫双氧水的太太，说她写的同人文质朴自然，感情真挚。 紧接着，ID叫鱼我所欲也的网友：“什么年代了还推她？那作者早就断更了。” 我嗑的CP是真的：“而且太太变成梦女了，我雷死梦女了。【爆哭】” 宋意是人间理想：“我觉得那人纯属妄想症。” 江城市精神病院王主任：“认同，我已经私信建议她去检查检查了。” 宋意：“……” 这都什么牛鬼蛇神？ 第95章 自作孽 自律女明星宋意说只看第一条微博果然就只看了第一条, 评论区里第一个推文的她本来还想点进去瞅瞅，但后面紧跟着的避雷让她敬而远之, 虽然粉丝里面管她叫老婆的人不少, 但能被人专门记住名字甚至提醒别人，那个叫双氧水的肯定不是个善茬，宋意可没有上赶着找不自在的爱好。 至于日后宋意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再多好奇一点, 那就是后话了。 现在宋意每天的生活规律而简单，上午做做产后恢复操, 下午逗一逗宝宝, 晚上和沈遇连麦，日子过得像飞一样。沈知意小朋友是个天使宝宝，偶尔哭闹都围绕着吃喝拉撒，孙阿姨很快摸清了她的小脾气, 没事的时候她躺在那里看着婴儿床上方挂的亮晶晶的装饰，就能自己咯咯咯地乐上半天。 转眼间，宋意出院两周多了，沈知意小朋友满月啦，宋意在家里给沈知意小朋友准备了小小的满月酒。 宋家添了一口人, 本来应该邀请亲朋好友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 但宋意身份特殊不便张扬，宋铭和程雅再怎么想炫耀自己宝贝也只能落空。宋意指挥着他俩在家里挂上彩带, 全程不让家里的阿姨插手，矜贵的宋先生程女士被迫爬高上低，卷起袖筒生疏地搞装饰, 不是这里挂歪了就是那里撕破了, 折腾大半个上午, 总算差不多弄出点样子。 宋意背着手验收成果, 五颜六色的彩带很讨小朋友的喜欢，沈知意小朋友朴素的审美就能欣赏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和宋家大气简约的装潢南辕北辙，一锅乱炖出来居然让宋意感觉到一丝难得的人间烟火气，她举着手机跟拍，沈知意小朋友的笑脸和宋铭程雅身心俱疲的臭脸全都一起入镜，过几年之后再回味肯定别有一番滋味。 沈知意小朋友非常给面子地陪着这三个大人胡闹了半个上午，终于哇哇大哭起来，她承受了太多，她要饿死啦！！！ 满月家宴的重点在晚上，沈遇今天杀青晚上就能赶回来，她早就摩拳擦掌期待着大展厨艺给宋铭和程雅露一手了。午餐就吃的简单点，是程雅亲自下厨做的，宋意回家之后她下厨的次数可能比宋意前十八年见过的都多，她的父母正在非常努力地展示自己对女儿的爱，宋意全都看在眼里。 “我们举杯碰一个吧。”宋意提议。 她的杯子里装着白水，宋铭和程雅的杯子里是香槟，亮晶晶的液面上倒映着三个人的面孔，玻璃杯清脆地碰撞，宋意仰头喝干了自己杯里的白水。 少年宋意所想要的一切都在现在得到了补偿，但延迟的满足永远不能等同于真正的满足，就像她小的时候路过学校门口精品店看中了橱窗里的那把精致蕾丝花边小洋伞，没有人买给她，她现在也不喜欢了。哪怕现在有人把那把伞买下来包上精致的蝴蝶结送到她手上，也讨不来当年那个小姑娘的欢心了。 她和她的父母一直在渐行渐远，虽然现在两边都想要回头靠近，但也只是靠近而已。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说出来了也于现状无益，宋意不发一言饮尽杯中的水，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全都在里面了。 往事不可追，但未来会慢慢变好，她们都在改变。 吃完饭宋意回到自己的卧室，午睡之后看见张之翎发来的消息，敬业的张医生给沈知意小朋友做满月随访，宋意发了张今天刚拍的照片过去，填了张之翎要求的各项基本信息，熟睡的沈知意小朋友被拎起来量身长称体重，然后获得了来自张医生的发育良好认证。 宋意和张之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张之翎似乎比从前清闲多了，她甚至还看了热播的《云烟》。 “最近怎么这么有兴致？”宋意问。 “我离职了，休整一阵子。”张之翎说。 宋意震惊地从床上坐起来，这么大的消息她完全没听见一点风声，她赶紧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单纯不想在那个傻逼手底下干了。”张之翎说。 宋意：“？？？” 看来真的出事了，这么儒雅随和的张医生都开始骂人了。 “哪个傻逼，那个主任？”宋意问。 张之翎：“还能是谁？” 她和那个草包主任积怨已久，宋意这件事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张之翎忍无可忍打算跑路，并且走之前写了一封举报信历数这个人医德败坏心术不正沽名钓誉的桩桩劣迹。 但很显然，张医生并没有搞人的经验，她的举报信发到院长邮箱里就石沉大海，甚至在她去当面请辞时出现在了草包主任本人的办公桌上。 “那个医院，上上下下，全都烂透了。”张之翎愤愤不平道。 “但是，”张之翎话锋一转，赞叹道：“你那个经纪人是真有两把刷子。” “陈姐？”宋意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感觉这一个月她仿佛不是在修养，而是在闭关，出关时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她没告诉你吗？”张之翎也疑惑。 “你陈姐主动找上我问我需不需要帮助，我把举报信交给她，然后一夜之间那草包就全网出名了。” “不知道你经纪人从哪找到的以前的患者，原来那草包根本没他包装的手术成功率那么高，只不过手术出问题的病人都被他糊弄过去了，患者回家逐渐发现不对但找不到人负责，这次全都被陈念收集起来，锤死他。” “还有以前在我们那进修的医生，有些技术颇为不错，好几例上了新闻的手术其实主刀根本就不是他，但是最后接受采访露脸的是他，患者挂的主任的号，谁能想到根本不是主任亲自做手术？” “他居然还有脸收红包！”张之翎义愤填膺，这些黑幕她身处其中都不太清楚，毕竟她早被打压得恨不得全身心搞科研去了，医院里那些蝇营狗苟，她还没陈念一个外人调查到得多。 说着，张之翎气笑了，“说他傻逼真不委屈他，都被患者家属和进修医生联合锤爆了，他还想着他上面的人会出面保他，那群人他还不了解吗？有福同享的时候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难临头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绳子割得快，他被开除了，医师学会宣布吊销他的执业证，现在就是过街老鼠，以后他连回老家开个小诊所都开不了了。” 宋意叹为观止，这一套利落的组合拳把那家伙打得落花流水毫无反击之力，尤其是收集网罗受害者，陈念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做到这么多事的，宋意甚至开始怀疑陈念并不是娱乐经纪人而是私家侦探了。 “那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宋意关心道。 “我……休息一阵，换个地方找工作。”张之翎说。 多年的临床经历和丰富的科研成果是谁也偷不走抢不走的，张之翎有足够的底气，她并不害怕失业。 “有倾向吗？”宋意问。 “有。”张之翎有点赧然。 听说她离职之后，唐棣一个劲地邀请她过去和她当同事，虽然张之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但唐棣这么着急，怎么看怎么动机不纯。 “再说吧，我还没想好呢。”张之翎故作矜持道。 挂了张之翎的电话之后，宋意打算在网上搜一搜那个主任的瓜，但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那个草包叫什么了，尝试着输入了医院的名字，万能的大数据算法立刻联想出宋意想要的东西，宋意一条一条翻看过去，越看越觉得，简直就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看上去是墙倒众人推，但身处娱乐圈的宋意明白每一次舆论的大势所趋都离不开幕后推手，没想到陈念的影响力在娱乐圈之外也能掀起惊涛骇浪，但经历过时允那一出之后宋意对雷霆手段有了阴影，生怕把这个草包逼到无路可退也跟时允一样来一个背水一战。 宋意对陈念表达了这个担忧。 陈念：“就他？有这个本事吗？” 陈念在时允身上栽了个跟头，但吃一堑长一智，她绝不可能再犯同样的错误，宋意的身份敏感，这么多年里人设一直都干干净净，虽然亲近的人都知道了孩子的事，她们也没有一直瞒着观众瞒着粉丝的想法，但什么时候官宣，怎么官宣，主动权必须掌握在她们自己手里，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捅出去诋毁宋意。 宋意的产检档案在唐棣和张之翎手上，毕竟孩子是突然早产的，先前的产检也不是在本院做的，所以来不及调档再正常不过了，张之翎趁着离职带走点什么也没人能发现。宋意的住院记录也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清除掉了，毕竟医院里每天产生那么多条记录，有些缺失了前因后果的记录很难只能作废，也再正常不过了。 陈念在那个草包反应过来之前拿走了他手上所有能证明宋意在他医院生了个孩子的证据，等他反应过来是谁搞了他之后早就什么都找不到了。 而且那家伙干了这么多年树敌颇多，一朝倒台连带着他的派系一起元气大伤，那些一直被欺压的同行们也不是好惹的，他能把那些人应付明白就不错了。医院里乱成一锅粥，他们忙着甩锅争地盘，根本没人想得起住vip病房那个深居简出的出院病人。 至于陈念能这回能做得这么漂亮，除了她吃一堑长一智以外，还有那一堑的始作俑者时允的功劳，她在抓眼球挑动网络情绪方面实在是有天赋，被陈念压着没收了所有非法调查工具之后仍旧有不屈不挠身先士卒的调研精神，高强度的法律补习班没白上，甚至还帮她开拓了整人的思路。 陈念把时允从小黑屋里放出来的时候，从没吃过这么高强度学习的苦的时允走路都是飘的，每周陈念都会抽查她的学习进度，她写的思想汇报和自我批评摞起来恨不得有半人高。 陈念把时允撒出去负责这次活动，时允格外卖力证明自己改造成功能堪大用，生怕一不小心被陈念抓回去继续改造，学习痛苦不说，还花钱，陈念给她开的工资刨除基础花销之后，几乎全填进了私教和网课的学费里，陈念这里挣钱陈念这里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所以我可以毕业了吗？”干完活之后时允问陈念。 陈念要求时允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上报，必须遵守程序正义，能挖出那草包这么多黑料也出乎陈念的意料，她审阅之后对时允矜持点头，然后把时允充入陈念的舆情分析小组。 二十四小时轮岗，每周还要完成二十小时的课程，时间自行分配。 时允欲哭无泪。 第96章 一起看剧 晚上, 沈遇翘了剧组的杀青聚会，美滋滋坐着老爹的私人飞机回来找宋意, 这架飞机平时借不出来, 一旦跟宋意沾边，沈老爹点头点得比谁都快。 沈遇和她提前下单好的食材一起进了宋家的门，风尘仆仆但神采奕奕, 她终于从剧组的牢笼中解.放，从此可以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没羞没臊的日子了。 沈遇笑容灿烂地跟宋铭和程雅打招呼, 后者还给她一个标准名媛的皮笑肉不笑, 沈遇跟沈知意小朋友打了个招呼就挽起袖子下厨房，她爹早就教育过她，在老婆家里要多干活。 宋家的煮饭阿姨在旁边帮沈遇打下手，宋意抱着宝宝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程雅注视着厨房里沈遇忙得如同陀螺的身影，默默垂眸，转身轻声问宋意：“你去帮帮她？” 宋意满不在乎：“不用，让她自己做。” 宋意的厨艺怎么样她自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沈遇憋着一口气要在她父母面前大展身手, 宋意去帮忙反倒可能会拖沈遇的后腿, 她只要乖乖地不踏入厨房添乱，就是对沈遇最大的助力了。 一个人张罗出一桌子菜不容易, 沈遇居然奇迹般地赶上了宋家的饭点，餐桌上靠近宋意的位置摆着一条清蒸东星斑，鲜香味勾得宋意食指大动。程雅看着宋意吃沈遇做的菜吃得格外香, 落寞地扒了一口米饭。 不得不承认, 沈遇的手艺确实不错, 足以满足程雅对食物隐秘的挑剔, 这方面她们母女似乎一脉相承。 “小沈的戏拍完了，接下来有什么规划吗？”宋铭问。 “没什么规划，先歇一阵子在家陪宝宝。”沈遇脱口而出，在桌下被宋意踢了一脚。 沈遇：“……” 她好像说错话了，是不是显得太没志向了？ 但是这确实是她的心里话，她就是没什么远大理想，在家带带娃，偶尔拍拍戏，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 宋铭一笑，沈遇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我是问，你打算住哪，总不能一直赖在我家里，嗯？”宋铭问 沈遇懂了，她还是被嫌弃了，也确实，她现在和宋意只是女女朋友关系，不结婚就住在宋意父母家里确实不像话，怎么说也得结了婚才有当赘A的资格，所以革命尚未成功，她仍需努力。 而住在哪里，这根本不是个问题，沈遇对住处没有偏好，更重要的是，宋意想要住哪？ 宋意会跟她走吗？ 沈遇悄悄地偷瞄宋意，她正一脸认真地吃饭，仿佛餐桌上的聊天都和她无关，但沈遇知道这人支着耳朵听呢，要不然刚刚就不会踹沈遇一脚了。 宋意在乎沈遇在她父母面前的表现，宋意在乎她。 沈遇忽然心里有了底，也知道了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我可能要回江城住，我在那边买了个房子，感觉各方面都还挺满意的。” 到处都是宋意生活的痕迹，能不满意吗？ “嗯，我跟她一起回去。”宋意头也不抬自然而然地接话。 宋铭看了看沈遇，又看了看宋意，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说出了空巢老人最常用的那句口头禅：“那行吧，记得常回家看看。” 这一晚，沈遇还是住在宋意的卧室里。宋意成年之后匆匆从这里搬走，一切陈设还猝不及防地保留着青少年宋意的痕迹，在二十六岁这一年宋意带着的女朋友故地重游，只待了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又要离开。 似乎从十八岁下定决心走出去之后，她留给这个地方的就只有背影。 宋意有点伤感，但看着在她床上打滚的沈遇，似乎又不怎么伤感得起来。 沈遇拿出平板邀请她：“今天晚上《云烟》大结局。” 她终于不用开视频会议投屏了！！！ 两个人洗完澡凑在一起，一模一样的沐浴露味道早已混在一起不分你我，《云烟》的片头曲响起，数万人在同一时间点开最新一集。 冉警官找上了郁容的家，她已经从自己的同事口中发现了郁容隐藏的另一面，她在郁容家发现了重重疑点，最终引爆了怀疑郁容对她动手。冉警官是做足了准备才上来的，她和郁容一番搏斗，把郁容拷起来，站在床边呼叫支援。 一道黑影从她背后靠近，弹幕上满屏惊呼，郁容硬生生掰断了自己的拇指从手铐里挣脱出去，在冉墨的眼皮底下从窗户逃生，冉墨追出去，一路追到烂尾楼的天台，郁容无路可退，冉墨举枪对准了郁容，郁容忽然歇斯底里，抓着冉墨的枪抵着自己的眉心，叫嚣着让冉墨开枪。 短短几秒钟，冉墨的眼神中闪过动摇，但很快被更加坚定的东西掩盖，她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她曾经把一颗心尽数交付，但这个人不配。 弹幕上密密麻麻刷过痛哭。 【呜呜呜我不敢看。】 【郁容你别说了，她是真的会下手的。】 【我觉得郁容就是要逼她下手，死在冉墨手里总好过死在刑场上。】 【郁容为什么要来烂尾楼？因为她上次在这里救了冉墨，她那时候就知道她自己完蛋了。】 【呜呜呜，前面的别说了，我要哭瞎了。】 砰—— 一声悠扬的枪响。 画面变成纯白，紧接着，背景中出现模糊的人影，白色一点点变透明，身穿制服的冉警官身姿挺拔地坐在两个警督面前。 “这就是我参与侦破一一七特大连环杀人案的经过，详细材料我已经整理好并提交，随时欢迎组织考察。”冉墨说。 冉队长的隔离审查终于结束，她从市局回到家，从自家的床垫下面摸出最早的检查报告，面无表情地付之一炬。她的拇指关节在阴雨天泛红肿痛，冉墨下意识按着那里，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她的思绪回到留下这处暗伤的那一天。 片尾曲响起来，冉墨给自己煎了块血淋淋的牛排，倒上一杯红酒，晃悠悠的酒液上面，她勾起一抹残忍而意味深长的笑。 剧终。 【什么情况，我怎么看不懂了！】 【她的手怎么了，还有她为什么会有检查单啊，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吗？】 【注意看检查单时间，比警方的拿一份还要早。】 【卧槽，她一直知道自己得病了，那她为什么要装作不知道呢？】 【可是，如果她知道的话，那郁容的嫌疑就站不住脚了啊？】 【卧槽卧槽卧槽，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还记得第一集 开头吗，我们看的所有剧情，都是冉警官的述职汇报。】 【一家之言。】 【卧槽前面的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什么意思，所以冉警官才是那个变态？？？】 《云烟》完结，立刻冲上热搜，宋意看着各路震惊不已的讨论，扭头在沈遇肩膀上蹭了蹭。 “我第一次看剧本的时候，和她们反应一样。”宋意说。 “那你现在看她们有没有觉得很亲切？”沈遇问。 “我觉得很开心，总算看到了。”宋意笑道。 沈遇：“……” 就说宋意喜欢看观众破防的爱好有点变态。 《云烟》结局一出，真正意义上官方逼死同人，正义但脆弱的警官和疯批杀人犯的设定早已成为各路同人文的官方设定，结果《云烟》最后一集惊天大反转，同人太太们还玩个屁啊。 同人太太：“不能接受！” 很快，不止《云烟》结局上了热搜，沈遇和宋意也单独上了热搜，主要内容分别是呜呜我错怪你了宝，和你欠我的眼泪拿什么还。 宋意心满意足。 《云烟》作为一部悬疑剧最后的反转无疑是合格的，也终于对上了宣发对这部剧的定位，要知道《云烟》播到中期，有部分观众开始质疑片方挂羊头卖狗肉，明明就是甜腻腻的爱情片，却非要碰瓷悬疑，现在大结局狠狠地打了那群人的脸。 但另一部分真情实感嗑CP的观众不满意了，《云烟》能霸榜热搜少不了那群人哭出来的功劳。 两边撕起来，CP粉坚决不承认剧情党的推测，虽然最后一集用几个画面完成了反转，但终究没有盖棺定论地明说。 主要原因是，如果剧情党的推测成立，那么郁容就是冉墨用来逃避法律责任金蝉脱壳的一个工具，所有那些让人又爱又恨的纠结全都没了土壤，温情变成了谎言，通篇只有利用，冉墨根本就没爱过郁容。 “我不相信，你们就是在强行解读。”CP党抱头痛哭。 “你非要什么都明明白白演出来吗？你懂什么叫镜头语言吗？看偶像剧的真low！”剧情党激情开麦。 掐架是最容易热度飙升的方法，《云烟》片方从一开始就等着大结局的这一刻，她们的宣发很会搞事情，完结微博上放出了宋意和沈遇拍的那张蒙眼玫瑰剧照。 心理医生郁容迷惑了冉警官的双眼，娇艳的玫瑰花瓣轻抚过冉警官的脸，末端尖锐如利器的花枝却直指冉警官的心脏。 这是顺应大结局之前每一集的人设，仿佛官方出来打脸剧情党的解读，CP党重获新生。 “真会炒，本来她们都快撕不动了，这下又给CP粉打了一波鸡血。”沈遇点评道。 “其实她们心里都是认同大结局的，只是不能接受冉墨对郁容没感情罢了。”宋意摇摇头。 “那你对我有感情吗？”沈遇问。 这是剧本上到最后也没有明说的东西，所有故事在冉墨彻底洗脱嫌疑之后戛然而止，语焉不详到处是留白，留给读者和观众自己揣摩。 演员就是剧本的读者，她们将自己理解灌注其中，剧本只是搭起框架，演员用自己的表演填补其中的血肉，所以沈遇问宋意她的理解是什么。 “这个故事分为表层叙述和底层叙述，表层叙述中毫无疑问，冉墨是爱郁容的。”宋意说。 “那底层叙述呢？”沈遇追问。 “底层叙述是……不知道。”宋意笑了一下。 “冉墨的精神世界非常难以理解，她自己也未必能够全然理解，她和郁容温柔缱绻时是真，最后痛下杀手时也是真，所以我演的时候也不知道。” “但我现在知道了。”宋意说。 剪辑之后的成片删去些无用信息，又放大了些指向信息，导演自己的理解和演员们的演绎给剧本定了个明确的调子，所以宋意看完成片之后说她现在知道了。 宋意勾勾手指，沈遇顺从地附耳过去，宋意趴在她的耳边，清浅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娇嫩的皮肤上。 宋意说：“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你。” 沈遇眨了眨眼，心跳陡然加速，她觉得宋意这句话说得不是冉墨和郁容，至少不只是冉墨和郁容。 第97章 CP粉 次日清晨, 沈遇带着女朋友和宝宝一起坐飞机回江城，早春乍暖还寒, 晨风里带着凛冽, 但沈遇的私人飞机里暖意融融，宋意捧着红枣茶眯着眼睛呼吸暖甜的热气，沈知意小朋友的躺在婴儿床上呼呼大睡。 到江城的航线很短, 全程不到两个小时，到机场时沈知意小朋友香甜的回笼觉还没结束, 沈遇看着她怎么看怎么心软, 但是她不能让这小家伙在机舱里无限制地睡下去。 她要抓紧带女朋友回家。 沈遇一把把熟睡中的宝宝抱起来，沈知意小朋友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她眨巴眨巴眼睛望向四周，然后视线聚焦在沈遇的脸上, 忽然扯着嗓子哭声嘹亮。 沈遇轻轻在沈知意小朋友Q弹软糯的屁股上拍了一把，暗自咬牙：“我才离开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是吧？” 宋意被这一大一小逗乐，从沈遇手里把哭闹不止的沈知意小朋友接过来，轻轻摇晃嘴里哼唱两句没词的小调, 小小意盯着宋意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 慢慢安静下来。 沈遇对这种区别对待感到很愤慨，她轻哼一声, 然后自觉地绕到前面副驾驶位置上坐下，把整个后排留给这两个琥珀色眼睛的女人，摆明了需要人哄。 但没人哄。 沈遇的小助手开车比她平稳多了, 一路上一点颠簸都没有, 到家时沈知意小朋友果不其然又昏昏欲睡, 宋意艰难地抱着娃刷开指纹锁, 进屋就把她放进婴儿床里自己睡去。 沈遇对着指纹锁若有所思，这个锁还是她和宋意签租房合同的时候换的，为了让宋意安心，只录入了她自己的指纹，每次沈遇漏夜前来都要敲门，现在看来，已经多有不便了。 “宋意，我跟你商量个事呗。”沈遇黏糊糊地从背后抱住宋意，在她耳边小声提议。 “什么事？”宋意问。 宋意没有落下任何一节产后恢复课程，她身材恢复得很快，沈遇甚至觉得宋意现在就已经恢复到了孕前的腰身。 她有点口干舌燥，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唾弃自己。 “我们把租房协议废掉吧。”沈遇说。 她现在和宋意是光明正大的女女朋友，她的女朋友住在她的房子里天经地义，租房合同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就该趁早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宋意思索了两秒，点头同意。 “那把我的指纹也录上吧，省得麻烦。”沈遇继续说。 像刚刚，如果沈遇可以自己开门，就不用宋意一边抱娃一边开门了。 “你不如抓紧跟你女儿培养感情，多抱抱她，就不会你一抱她就哭了。”宋意笑道。 “是是是，一定一定。”沈遇疯狂点头。 得到宋意的首肯，沈遇屁颠屁颠地去对着说明书补录自己的指纹去了，宋意瘫倒在久违的沙发上，摩挲着丝绒质地的布料，感觉自己的被填满了。 虽然只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但这几个月里她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出门，几乎全天宅在这座房子里，按照实际使用时间来计算，这应该是她毕业以来住过时间最久的住处了。宋意早已经习惯了这里。 客厅有一整面墙的大落地窗，江面波光粼粼，阳光洒在水面变成碎金子，在宋意心里这就是江城最美的风景。 “沈遇，我想吃豆皮。”宋意呼唤道。 沈遇比了个OK的手势。 豆皮是江城的传统小吃，籼米和黄豆磨成浆，倒在大铁锅上煎成薄薄一层皮，再刷上蛋液，待成型后翻面铺上肥瘦肉、香菇、冬笋调味的糯米饭再包起来，油汪汪咸鲜口，登不得什么大雅之堂，从前宋意也没多爱吃，但现在终于重回江城，她后知后觉地想吃这一口了。 沈遇录完指纹就进厨房忙活去了，江城的小吃她不熟，但照着食谱做出来想必也不难，厨艺这种事就是一旦跨过了某道门槛就能一通百通。 厨房里的围裙是沈遇自己挑的，非常符合她傻了吧唧的气质，宋意噙着笑心安理得坐等开饭，拿起沈遇的平板无意识地刷着微博，忽然看见有个粉丝剪辑视频被顶上了热门。 【你或许需要《云烟》正确的打开方式。】 宋意很有兴趣，一下子就点进去，她倒想看看还有什么打开方式。 视频打开，是部分《云烟》镜头和宋意沈遇各自演过别的剧的拼凑，这届剧粉技术高超，甚至有些地方直接AI换脸，把冉墨和郁容的身份对换，宋意看着新奇，不得不佩服网友的脑洞。 混剪视频中，郁容在医院发现了冉墨的检查单，她紧张地闯进病房，冉警官刚刚面色惨白地醒来。 “你必须马上住院治疗。”郁容说。 冉墨看完自己的检查单，纸张挡住的地方眸光闪烁，她对郁容说：“不行，我现在不能撤出。” “你可以帮我吗？”冉警官问。 郁容的心理诊所，冉警官坐在患者沙发上，面前摊着郁容准备的认知量表，郁容对冉墨比了个“请”的手势，温声说：“我现在需要了解你的认知功能，这都是非常简单的题目，不用紧张。” 量表最后，空白处，冉墨歪歪扭扭地画了个甚至轮廓不能闭合的圆钟。 郁容脸色阴沉，靠在沙发上的冉墨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琥珀色的眼神中映着郁容的脸。 画面转成一片漆黑，冉墨用沙哑的声线说：“我需要你帮我。” 浴室玻璃上湿漉漉的掌印，散落一地的衣服，揉皱散乱的床单，黑夜里压抑地喘息，原片中太多素材可以用了，尺度大到令人咋舌。 后半截BGM突变，暧昧的滤镜散尽，冉墨被隔离审查，刺眼的白光直照进人灵魂深处，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死者临终前惊恐的脸交替出现，废弃工厂里小助手转身瞪大了眼睛惊呼，转而画面瞬间切换为血红。 冉墨闭上眼睛一头栽倒，再醒来时在医院的一片纯白当中。 “这里有个情况，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警督说。 冉墨勾起苍白干裂的嘴唇，她一开始的布局终于生效，她已经厌倦了这个游戏，她现在只想赶快了结。 冉墨找上郁容，郁容开门时眼底不满血丝，几番欲言又止之后轻声问她：“是你做的吗？” 记忆闪回第一次相见时，三尺讲台上阳光下的郁容惊才绝艳。 可惜了。 郁容想要报警，狭小的厨房里刀光闪烁，一个错神间，冉墨被自己的手铐铐在了墙角的水管上。 一双颤抖的手拿出手机拨号，沾着汗和血的手指湿滑粘腻，几次都摁倒了错误的号码上。 冉墨垂着头，血珠砸在地板上，她盯着血花，忽然笑出声。 一道黑影从郁容身后逼近，郁容慌乱转身，冉墨的拇指怪异地歪到一边，她步步紧逼，夺走了郁容手里的手机，郁容慌不择路冲出去。 冉墨故意放她逃上自己的车，然后在后面一路撵着她开往那栋烂尾楼。 郁容逃无可逃，她绝望地冲上天台，冉墨紧随而至。 “谢谢你，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冉墨说。 说完，她开了枪。 支援警力冲上天台前的最后一秒，冉墨把郁容的手机塞回了她的口袋物归原主，在她的指尖虔诚地落下一吻。 片尾曲响起。 宋意目瞪口呆，这样就完全理顺了，虽然很多情节是拼凑加工出来的，但完全解释了冉墨和郁容拧巴的感情关系，并且对上了剧里所有的明线暗线。 鬼斧神工。 宋意打开弹幕，铺天盖地都是卧槽，看来观众和她的反应一致，《云烟》整个故事终于在集体创作的热情中得到了补全，这个走向既符合剧情党的猜测，又贴合了CP党的诉求，冉墨对郁容是有感情的。 直到最后在厨房里搏斗，冉墨对郁容还是有情的，不然她不会露出破绽，不会被郁容制服。郁容打的电话是天平上的最后一块砝码，冉墨终于痛下决心，她和郁容终归不是一路人。 评论区全在嗷嗷大哭。 【什么叫相爱相杀，什么叫顶级拉扯，呜呜呜我的CPbe了，b得好啊呜呜呜呜】 【我相信这就是原片！！！】 【很震撼，我终于看懂《云烟》了，谢谢博主！】 有人拿着这个视频去问官博，官博上一条微博下面评论区全是指路链接，很多人问这是不是真正的结局，官博低头装死。 宋意自己的微博也有粉丝拿着链接过来安利，撒泼打滚求宋意一定要去看，那些问宋意冉墨到底喜不喜欢郁容的评论她全都无法回复，这部剧的重点就在迷雾重重戛然而止。但是，她也可以表达一点自己的态度。 宋意用自己的大号点赞了一条安利这个视频的评论。 四舍五入，正主盖章，全网哗然。 【呜呜呜谁都知道这个视频是什么意思，冉墨是喜欢郁容的，郁容死而无憾了，谢谢宋老师认证！】 【既然冉墨和郁容是真的，那我能不能梦一个宋意和沈遇也是真的！】 【前面的，注意你的危险发言，禁止上升真人，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去！】 【呜呜呜我懂，我这就去。】 宋意哑然失笑，她们真以为“寓意”超话是什么法外之地吗，宋意早就发现了。或许是她性冷淡的作风太过于深入人心，陈念从没允许过和她沾边的任何捆绑营业，这次是个例外，但粉丝却不知道例外的原因恰恰因为是沈遇，她们只当宋意的团队正在尝试改变路数，毕竟宋意之前也从不拍电视剧。 虽然改变，但CP粉们还是不敢舞到正主面前，宋意的粉丝很克制地圈地自萌，但沈遇那边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沈遇，你老实交代，拍《云烟》到底是不是为了公费谈恋爱？】 【@沈遇，指路“寓意”超话，点击打开新世界。】 【@沈遇，你老婆杀你的时候真涩，我一整个爱住！】 【@沈遇，你老婆fine，下秒mine。】 厨房里蒸糯米饭的沈遇手机提示音乱响，她抽空看了一眼私信，忽然捕捉到关键信息，怒发冲冠。 双氧水：【我老婆，谢谢，别乱惦记。】 【哈哈哈哈哈妄想症同学，你又来啦。】 互联网上，一阵快活的空气。 第98章 新工作 吃完饭之后, 宋意给宝宝喂奶，沈遇在厨房里哼着歌洗碗, 一家三口的家务简单, 沈遇倾向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无人打扰才是真正的二人世界。 从家里离开的时候孙阿姨甚至红了眼眶，她怕宋意操劳受委屈, 但她现在和沈遇两个大人闲在家里带一个孩子，工作强度其实比熬夜拍戏还要轻一点。 沈知意小朋友是个天使宝宝, 不哭不闹的时候乖巧得像个洋娃娃, 就算哭闹了也能很快哄好，每天胃口都很好，宋意顺利喂完奶给她再做个排气操，就可以放她趴在妈妈身上呼呼大睡了。 陈念这个时候打了个电话过来, 宋意看了眼刚睡着的宝宝，紧急把手机调成静音，把小宝放进她的婴儿床里，然后拎着电话走远了些，靠着窗户接起陈念的电话。 “切错号了？”陈念开口就是调侃。 “倒也不是, 我故意的。”宋意笑道。 宋意的账号八百年不动一次, 除了转发宣发文案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内容，这次点赞了个粉丝自制视频掀起了不小的讨论度, 不过除了证明宋意喜欢那个剪辑以外，也说明不了太多实质性的问题，宋意心里清楚, 所以才不太顾忌。 “那个视频我看了, 剪的是挺好, 你是喜欢感情线吧？”陈念笑道。 “这都被你发现了。”宋意低头浅笑。 “不光是我发现, 很多人都这么觉得，那个视频除了把故事结局理清楚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感情线了。” “想官宣了？”陈念问。 宋意远远地看了一眼沈遇的背影，她们现在无人打扰，过得舒服又自在。 “不用，没必要。”宋意说。 “我爱谁不爱谁，没必要拿大喇叭喊得人尽皆知，我不是靠卖人设取悦粉丝的那种艺人，我也不觉得我所有的个人生活都需要向粉丝报备。” “官宣可能会有麻烦，可以等结婚了之后再说。”宋意说。 陈念那边沉默了片刻，末了陈念低声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清楚。” “那以后再说吧，不管是结婚还是官宣，都得提前通知我。”陈念交代道。 宋意答应下来，但她和沈遇才刚在一起没多久，现在考虑结婚的问题还为时尚早，她只是随口答应，根本没往心里去。 “陈姐专门打电话来，就因为我点了个赞？”宋意可不相信陈念的性格会这么大惊小怪，而且就算真是她那个点赞引起了什么问题，那刚接电话时陈念就不会是这么无所谓的语气了。 陈念笑了笑，转而问宋意：“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还不错，我感觉已经快瘦回产前了。”宋意笑着说。 “我这边接到了一个本子，我觉得很有意思，拿奖机会很大，差不多下个月开拍，表演难度很大，但我相信你不会有问题，只是拍摄条件可能会比较艰苦，你有意向吗？”陈念问。 宋意沉默了一瞬，下个月，那时候她的孩子才刚两个多月大，宋意下意识看向婴儿床上呼呼大睡的宝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宋意选择自然分娩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恢复期短，她可以尽快投入工作以免再错过好剧本，现在好本子来了，能让陈念给出有意思拿奖机会很大这样高的评价，不用问一定又是别人梦寐以求的角色，她不该纠结的。 但彼时心境和此时又不一样，她的宝宝现在还是个软乎乎的团子，连抬头都做不到，但一部电影拍下来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小婴儿长得那么快，她错过的时间再也补不回来，甚至，等她回家，现在这个没有妈妈就不行的沈知意小朋友，说不定已经不认识她了。 宋意鼻头一酸，但她必须下定这个决心，她本就是个铁石心肠的Omega，不能贪图现在的温柔泡软了自己的骨头，她曾和陈念保证不会耽于情爱，不会让别人偷走她血管里呼啸的风，她曾立下壮志一定要攀上顶峰，她有三次影后提名，她一定要拿个真的回来。 “剧本发给我看看吧。”宋意说。 “没问题，注意不能外传。”陈念答应下来。 那么现在剧里开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她要找产后恢复师重新指定计划，适当提高每天运动的频率，还有……抓紧时间陪伴她爱的人。 宋意在婴儿床前坐下，沈知意小朋友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闭着眼嘴角也弯弯翘起。宋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抚摸，宝宝忽然睁开眼睛，用她的小手握住了宋意的那根手指。 “你舍不得妈妈是不是？”宋意问。 宝宝当然不会回答，才一个月大的婴儿能懂什么概念，只不过是大人把自己愧疚和思念投射到宝宝身上了。宋意由着宝宝牵着自己的手指，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有多慈爱。 她在这个家停留的时间只剩下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还要抽出时间看剧本准备新剧，宝宝这一关好过，只要宋意自己狠得下心，但这个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需要应付，宋意知道沈遇有多期待两个人全天相处的时光，她在剧组时就归心似箭，好不容易现在回来了，宋意却又要走了。 沈遇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她会失望，会难过。 沈遇洗完了碗，顺手给两人榨了果汁，放在托盘里邀功请赏一般端过来，看见沈知意小朋友醒了，还要耀武扬威一番。 “哈哈，好喝吧，没有你的份！” 沈遇把其中一杯递给宋意，自己端着另一杯咕咚咕咚痛饮，像个无忧无虑的傻子。 宋意面对着这样沈遇忽然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一旦说了沈遇现在喜滋滋的傻气肯定就消失了，宋意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把自己关进书房，接收了陈念发来的加密文件。 这部戏叫《永夜》，是一部末世探秘题材的片子，宋意饰演的角色是一个被路过的大佬顺手救了的菜鸡，整部影片都是菜鸡的成长史，看上去这个菜鸡还和大佬发展出了点异乎寻常的感情，宋意翻了翻剧本，被属于她的篇幅震惊到。 这几乎是普通影片的一倍了，要么这部戏就是聚焦在宋意一个人身上，要么这部戏长得出奇，但单从简介上看除了宋意之外至少还有那个大佬也有不少戏份，毕竟是带着菜鸡成长的关键人物。 宋意飞快地拖动进度条往后翻内容，她想看看这个大佬是什么时候功成身退的，这个人物的下线一定是划分菜鸡成长线的关键分水岭。 然后宋意人傻了，大佬下线在黎明之前，而在那之后，宋意看到分给她的剧本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她需要一人分饰两角！ 怪不得篇幅有正常的两倍那么多。 宋意开始静下心来看剧本，她把剧本打印了出来，书房打印机里的纸不够用，她中间还添了一包，打出来厚厚的如同一本书。宋意阅读文字的时候习惯拿着笔随时圈点勾画，一旦入神就容易忘记时间，等她被饥饿唤醒的时候窗外已经华灯初上到了晚饭的时间，宋意终于看完了剧本，看完只有一个感觉： 这部戏一定会获奖！ 她现在非常明白陈念明知道宋意才刚生产完也一定要给她争取这个角色，也完全明白了陈念那句“难度很大”是什么意思，宋意就喜欢挑战高难度，这部戏拍完她确定自己一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宋意沉寂了许久的野心重新燃烧起来，她拉开书房门走出去，客厅里暖黄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让她恍惚，沈遇像是坐在锦绣丛中的珍奇玩物一样乖巧地注视着她，轻声问：“又要接新戏了吗？” 宋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从午后看剧本看到晚上，沈遇就算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个小时里也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宋意是个究极事业狂，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宋意了。 沈遇没有打扰她，好让宋意沉浸在角色当中。 “我还在犹豫该不该叫你呢，毕竟该吃晚饭了，结果你自己就出来了。”沈遇笑了笑，笑容懂事得让宋意心疼，她宁愿沈遇撒娇耍赖让她哄一哄。 “什么时候进组？”沈遇边给宋意拿碗筷边问。 “下个月。”宋意说。 沈遇的手一抖，碗从过高的地方落到餐桌上，陶瓷和实木碰撞出刺耳的动静，宝宝被突如其来的噪声吓哭，沈遇转身看向宋意。 “这么早啊？” 比她的心理准备还要早。 宋意叹了口气，先把宝宝抱起来哄着，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沈遇面前，无奈地告诉她，“这个角色很有挑战性。” 所以没有别的可能了，她一定要去。 沈遇定定地看着宋意看了许久，然后抿唇安静地微笑。 “先吃饭吧。”沈遇说。 她没有请求宋意放弃那个角色，宋意刚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闪着光一样斗志昂扬，她说这个角色很有挑战性，而宋意本人就是一个勇于挑战永不服输的人，她会永远奔波在追逐理想的路上，她的世界辽阔高远，而沈遇和这个孩子，只是她中途停下偶遇的伙伴。 沈遇早就知道她的女朋友是个想要当影后的野心家，她喜欢的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她不管怎样不舍，都一定会支持。 但是，不妨碍她稍稍利用宋意的愧疚，给自己苦逼的带娃生活谋求一点甜头。 吃完饭洗完澡，照例是成人时间，宋意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到可以做点什么的地步，但即使不能做点什么，也可以做点别的什么。 宋意对此欣然接受，并在等待沈遇洗澡的时候想出了点给沈遇的甜头。 沈遇出来，宋意勾着沈遇浴袍的腰带往床上走，攀着沈遇的脖子，琥珀色清透的双眼如同狐狸精一样勾魂摄魄。 宋意轻声问沈遇：“租房合同撕了吗？” “没有。”沈遇忘记了，她录完指纹就屁颠屁颠去给宋意做饭去了，完全忘记了合同这回事。 宋意眨着眼睛装出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那如果我交不上房租了，该怎么办呢，房东小姐？” 第99章 分离焦虑 果然会玩还是宋意会玩, 沈小狗说白了只是个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陪玩，宋意精通各种哄好沈遇的方法, 哄完了安然睡去, 沈遇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闹钟叫醒去给娃喂奶。 沈知意小朋友甚至眼睛都懒得睁开, 一番痛饮，被沈遇伺候完了小手一推, 又陷入沉睡。 沈遇不禁想要发笑,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把她吃得死死的，让她有一种被用完就丢的错觉，她还只能毫无怨言地接受。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怨言的，沈遇坐在婴儿床边就地掏出手机, 登上她那个名叫“双氧水”的小号，熟练地跳过评论和私信，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地打字： “老婆又要接新戏了，留下我一个人独守空房，虽然她今晚哄我了, 但是她以为喔这么容易哄好吗, 至少也要每天晚上都哄哄吧。” 确认发出。 三秒之后，我嗑的CP是真的：【说真的, 博主别发了，去医院看看吧，我真有点担心你。】 深更半夜, 沈遇不能理解, 她都熬到这个点发微博了, 为什么还能有人立刻评论, 这些人是在微博买房了吗？这么高强度在互联网上乱嗑，一看就没有女朋友。 沈遇已经被摧残出了一颗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单单怀疑她妄想症这种程度完全不足以将沈遇击溃，她有老婆孩子就足以自封为人上人，区区一点嘲讽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沈遇已经完全从同人太太转变为了生活分享博主，每次分享完恋爱小心思就立刻下线，一刻都不多待。卧室大床上宋意翻了个身，发出两声含糊的呓语，仿佛睡得不安稳，沈遇轻手轻脚爬回床上，从背后抱住宋意，宋意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一夜安眠。 次日醒来宋意其实隐隐约约记得夜里沈遇好像下床了一趟，现在没了孙阿姨，宝宝的夜奶又需要沈遇来喂了，她从不让宋意干这种活，甚至都不需要和宋意商量，自顾自就决定好了一切。 就像得知宋意要去拍戏，心里舍不得，闹那么一点点脾气，轻易就哄好了。 宋意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甚至开始认真反思自己是不是对沈遇不够好，怕自己反思有失公允，宋意把这些想法说给安嘉禾听，认真询问：“你觉得我算个好女朋友吗？” 安嘉禾沉吟片刻：“嗯，怎么不算呢？” 果然，还是局外人看得清楚，宋意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再对沈遇好一点了，可是怎么才能对她更好呢？ 沈遇的生日近在眼前。 宋意生日那天沈遇没敢来见她，但她送的礼物足以让宋意感动，现在情形调转过来，宋意却不知道该送沈遇些什么。 沈遇不缺钱，没有特别的爱好或执念，经过宋意观察，唯一喜欢做的事或许就是下厨，宋意也愿意给沈遇洗手作羹汤，但宋意自己厨艺太过抱歉，沈遇那家伙又挑剔，不管沈遇是违心夸奖还是像从前那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都不是宋意想看到的。 “或许你可以试试甜品，给她做个蛋糕，那玩意照着方子一步一步来，应该翻不了大车。”安嘉禾建议道。 宋意有点心动，她打算试试。 自律女明星的执行能力惊人，当天下午就找好来了一家蛋糕diy体验店，她要先去体验体验，顺便找个师父教她，这一切都得瞒着沈遇进行，不然生日那天就不算惊喜了。 宋意给沈遇留下的说辞是，她要去跟陈念谈谈后续工作，沈遇只能放行，把宋意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她染了倒春寒，抱着孩子如同望妻石一样目送宋意出门坐电梯下去，然后转移到窗边，看着宋意的车从地库里驶出，离开小区大门，直到消失不见。 沈知意小朋友瘪瘪嘴，敏锐地感知到家里的气氛变了。 沈遇抱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沈知意小朋友眨了眨眼睛，忽然嗷嗷大哭，但现在宋意出门去了，她只能委委屈屈地窝在沈遇怀里。 沈遇在心里吐槽这小没良心的，刚从新生儿科出来的那几天几乎一直是沈遇不眠不休地带她，后来沈遇去拍了半个多月的戏，回来这小家伙就翻脸不认人了。沈遇隔空点了点沈知意的小鼻尖，抱着她在家里走来走去，直至宝宝的哭声逐渐变小。 “你就哭吧，你要是能把你妈妈哭回来，我跟你一起哭。”沈遇说。 她熟练地给宝宝泡了一瓶奶，试过温度合适之后喂过去，沈知意小朋友的味觉嗅觉和视觉一起合作，好像终于想起来抱着她的这个人似乎总晃悠来晃悠去给她投喂。沈知意小朋友伸出手虚虚地搭在奶瓶上，安心地吃奶。 小家伙吃完了就犯困，沈遇帮她做完排气操，就冒着流着口水趴在沈遇肩头呼呼大睡起来，沈遇轻手轻脚地把宝宝放进婴儿床，结果她刚松手，沈知意小朋友一沾到床板就睁开眼睛，无缝衔接地哭起来。 沈遇：“！” 沈遇只能认命，把宝宝重新抱在怀里哄着。 这个小家伙还没长牙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宋意在时就是能吃能睡的天使宝宝，宋意不在，在沈遇面前就又哭又闹，沈遇抱着她在家里转来转去被搞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哄睡了只要一放下立刻就惊醒。沈遇只能一直抱着。 其实沈遇完全能明白这种变化，在宋意孕期她几乎把世面上能找到的育儿书都看了，宝宝天生就是依恋母亲的，这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和宋意分开，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但宝宝就是可以敏感地感觉到这种差异。 分离焦虑，可她必须要适应。 “你妈妈有工作，她要拍戏，下个月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但我也是你妈妈呀，我会保护你的。”沈遇苦口婆心。 沈知意小朋友不为所动。 沈遇被折腾得头大，面对这么小的小家伙她讲道理也听不懂，不讲道理更行不通，她把沈知意小朋友的玩具一个一个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从前这些可以轻易逗得她咯咯笑的小玩意现在无一例外全都失宠，直到沈遇拿出一个旧旧的小布娃娃，沈知意忽然一下子停下了哭声，小手往前伸着，急切地在空中抓来抓去。 这是宋意小时候的东西，这一趟回家宋意带回来的，已经很久很沧桑了，但是很显然，这东西上面全是宋意的味道。 沈遇终于灵光一闪想明白了关窍，宝宝突然变得这么难哄是因为她缺乏安全感，而缺乏安全感是因为她感觉不到宋意的气息了，只要她能给宝宝人为营造出宋意还在身边的感觉，沈知意小朋友就能又消停回去。 沈遇把宋意的睡衣拿过来放进宝宝的婴儿床里，然后在平板上挑挑拣拣找了个宋意演的文艺片投屏出来，现在气味、声音、图像都有了，沈知意盯着电视屏幕，安静下来。 沈遇长舒一口气，把婴儿床搬到客厅沙发旁边，自己在沙发上作陪，擦掉额头细密的汗水，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带娃也不是一件轻松事。 电视屏幕上，三年前的宋意嫩得如同能掐出水来，她饰演一个心里装着诗与远方的乡村小姑娘，在浩渺的群山深处看云看月，眼神清澈干净，一如她身上的白裙子。 这部戏整体节奏很慢，没有国仇家恨，也没有任何刺激血腥的画面，空灵的背景音乐很适合帮助人放松心情，沈遇看过很多次，简单的情节她闭着眼都能回忆起来，闭上眼睛，宋意好像就在她耳边念诗。 宋意回家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的场景，她进门前特意检查了一圈自己身上没有沾到任何面粉的痕迹，手上仔细闻也闻不出奶油的甜香，仿佛她真的只是出门谈了一下午工作，回来时还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职业女性。 宋意进门，沈遇竖起食指在嘴边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宋意轻手轻脚的进门，沈遇帮她脱掉臃肿的羽绒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小小意刚睡着，太不容易了，别吵醒她。”沈遇说。 宋意刻意放轻脚步走到婴儿床边，看到沈知意小朋友睡着了还紧紧攥着她睡衣的一角，宋意扭头看了一眼沈遇，无端想起这个Alpha易感期的那个早上，她把沈遇从被子包里刨出来，手里也这样紧紧地攥着宋意的睡衣。 宋意不禁莞尔，果然是母女，这两个人一模一样。 宋意轻轻地在沈遇嘴角亲了一口，耳语道：“辛苦你了。” 第100章 惊喜 转眼到了沈遇生日当天, 她从头一天晚上开始期待，辗转反侧扭扭捏捏, 但宋意稳得一如往日, 把沈遇急得甚至开口试探，她问宋意：“今天几号了来着？” 结果宋意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己打开手机瞅了眼就回她：“九号。” 沈遇：“……” 她能不知道几号吗, 她问日期是为了提醒宋意第二天是她的生日，她不相信宋意能忘, 但宋意居然在她热切的注视下迷糊了两秒钟, 最后来了句，“那我再有十七天就要进组了。” 太过了，戏太过了，宋意肯定不可能忘记她的生日, 故意装傻充愣，这就更说明了第二天有大惊喜等着她。 沈遇怀着这样的心态入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刷牙洗脸化好妆，甚至还久违地喷了喷香水, 把自己鼓捣得如同孔雀开屏, 再施施然躺回宋意身边，等待着甜蜜的morning kiss。 宋意醒过来, 亲了亲沈遇的脸颊，下一句就问：“早餐吃什么？” 还在装傻，还装没看见沈遇化的妆, 就算她觉得沈遇化不化妆都一样好看, 那香水味直往鼻子里钻, 她是鼻塞闻不见了吗？ 沈遇越发觉得宋意戏太过了, 果然再好的演员也需要导演调.教，纯自由发挥用处极其有限。沈遇冷哼一声，不就是端嘛，她也端得住。 “今天起晚了，随便吃点面包，或者我去给你下碗面？”沈遇问。 “面包吧，不用麻烦了。”宋意说。 最近这几天里她几乎每天都要外出，沈遇不知道她那个新戏到底有多麻烦，剧本是严格保密的，但她在书房看见宋意翻阅过，厚得令人咋舌。开拍前剧本可能会经过主创团队的多轮讨论多轮修改，有些戏还会边拍边改，宋意现在就在参与前期准备工作，有时候吃了早餐就走，到了晚上才回来。 沈遇不相信她今天还回来这么晚， 宋意出门前还特意看了眼手机，上面日期就那么大喇喇地挂着，她装作视而不见，亲了亲小宝又亲了亲沈遇，抓起大衣就出门。 砰—— 门关上，空旷的家里陷入沉默，沈遇跟沈知意小朋友面面相觑。 这段时间沈遇和小宝的相处时间明显增加，沈知意小朋友也渐渐适应了沈遇这个妈妈，现在能和沈遇在家里和平共处，甚至还能在下午太阳好的时候任由沈遇抱着她下楼晒晒太阳。 现在天色还早，沈遇打定主意跟宋意耗下去，以往她过生日的时候都呼朋引伴攒酒局出去狂欢，现在不同了，她早就事先放出话去今年生日不聚会，她在家里搞家宴，那群狐朋狗友点头之交自然以为自己不够格被邀请进家宴，只在微信上给沈遇发了一堆生日祝贺，把礼物寄到了安嘉禾工作室的地址。 沈大小姐对那些身外之物都没兴趣，她就抓耳挠腮地等着宋意呢。 中间沈遇的爸妈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沈遇每年生日或者逢年过节不在家的时候都有这么一遭，沈老爹往往看见沈遇身边那个群魔乱舞的背景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回看到沈遇在家里，手上还拿着个奶瓶，老心甚慰。 “你和小宋还好吧？”沈老爹问。 “好，好得很。”沈遇回答。 上次沈圆圆去当助攻推销沈遇无功而返，沈遇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不需要家里人出面自己就能追到女朋友，甚至沈圆圆还看到了宋意挺维护沈遇的，回来两个老沈一碰头都觉得挺好，只是这一个多月来越品越觉得不是滋味。 “小遇，你还是要尽快跟小意把婚事定下来。”沈圆圆说。 “是的是的，请了亲朋好友过了明路扯了证，才算有保障。”沈老爹也认同 那天宋意的意思是先不急，等考虑清楚了再谈婚姻大事，但她要考虑什么呢，沈遇这个人嫌狗憎的性格可经不起考验，万一宋意考虑得太清楚把沈遇换掉了，去A留子，他们就欲哭无泪了。 沈遇被她爸妈这一对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了，搞得好像她们家骗婚一样，上赶着和宋意扯证盖章，生怕走得晚一点就被宋意发现沈遇这家伙封面与实物不符。 “说了不能着急，宋意现在正在事业的上升期，没功夫考虑这些事。” “就算要结婚，那订婚、结婚仪式怎么办，要不要请圈内朋友，提前多久官宣，公关怎么做，都很复杂，不是你们一拍脑袋说要结婚就能结婚的，我跟宋意有自己的节奏，你们就不要多管了。”沈遇安抚道。 沈遇给自己父母说得信心满满，但实则她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宋意从没再提过结婚的事，前阵子她在厨房洗碗的时候还听见宋意跟陈念打电话，她连官宣都没打算宣，沈遇现在有了名分，但在大众眼里，她还一无所有，充其量就是宋意金屋藏娇的那个娇。 “那什么，今天你生日打算怎么过啊，小宋在你旁边吗？”沈圆圆女士转换了话题。 “肯定是我和宋意一起过啊，不然还能跟谁过呢？”沈遇大笑。 “宋意临时有点事出去了，你可别想见缝插针催婚啊。”沈遇警惕道。 “没有没有，你不都说了不要我管吗，那你就自己努力。”沈圆圆说。 “今年我们给你的生日礼物打你卡上了，看到没？”沈老爹问。 沈遇父母给的生日礼物简单粗暴，就是现金，沈遇十六岁时终于为自己抗争来了自选生日礼物的权力，她当即对所有暴发户审美的衣服大声say no，逃离了家长给配置的花花绿绿大logo的衣柜，提出了这个你省心我也省心的生日礼物方案。 少说话，直接打钱。 “诶，小宋送了你什么？”沈圆圆忍不住八卦。 沈遇轻哼一声，装出一副得瑟样，她总不能告诉沈圆圆她现在连个礼物毛都没见着，说了肯定要被笑话，于是她在视频里往房间角落不存在的礼物盒瞥了一眼，充满表演细节地挑眉，故意炫耀道：“送了，她亲手做的呢，心意无价。” 沈圆圆果然信以为真，“我就说钱多庸俗，只有亲手做的才是真心，就像我，每年老沈过生日我都亲自下厨，你就问他感动不敢动吧。” 沈老爹：“……感动，特别感动。” 沈圆圆心满意足。 挂掉电话，沈遇支愣着的孔雀尾巴蔫了下去，她爸妈的恩爱和自己这边的孤家寡人形成了鲜明对比，眼看着都要到下午了，宋意别说回来了，连个电话都没打，沈遇给自己煮了碗长寿面，落寞了。 宋意总不能真不记得了吧？她可从来没敢忘过宋意的生日，哪怕以前俩人斗法的时候她也会送上礼物，只不过那时候的礼物以败坏宋意心情的成分居多吧。 以色事人，果然不得长久，宋意已经不把她放在心上了吗？ 沈遇满腔哀戚，她可从头一天晚上等到今天下午了！宋意简直没有心！ 沈遇蹲在婴儿车前面，望着沈知意小朋友圆鼓鼓的包子脸，越发觉得自己年老色衰。长叹了口气，把小宝从婴儿床上抱起来，沈知意小朋友伸出小手在沈遇脸上拍拍，沈遇握住小宝软绵绵的小手贴贴，不禁感叹：“还是亲生的闺女好。” 宋意抛下孤儿寡母去闯事业，沈遇和沈知意都是受害者，沈遇认为这个家里两个地位低下的姓沈的应当联合起来，她抱起闺女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 晒太阳！ 下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呼呼的，育儿书上说宝宝满月了就可以出门晒太阳了，而且一定要晒真正的太阳，不能再家里隔着玻璃假晒，对生长发育大有好处。 沈遇抱着沈知意在小区楼下转圈，虽然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小有名气的演员，每次出门墨镜口罩也一个不落，但隔着这层伪装也和小区花园里遛狗的阿姨混成了点头交，毕竟每天同一时间一个遛狗一个溜娃，天天碰面不打招呼也不好。 阿姨的狗是一只长相极其标志的黑白边牧，出门遛狗的时候从来不跟别的狗玩，只跟人打招呼，仿佛和别的狗狗存在智商隔离。沈遇找了个长椅坐下来，和小宝一起看狗子和主人玩球玩飞盘，沈知意小朋友每次到这里都格外专注，一点瞌睡都不打，沈遇在心里盘算着，等小宝再大一点，也可以给她养一只小狗陪伴她长大。 差不多到了往常该回去的时间了，沈遇抱着小宝起身，礼貌地冲阿姨和狗狗说再见，沈知意小朋友满脸写着意犹未尽，沈遇笑了笑，又抱着小宝多看了一会儿。 楼上，沈遇的豪宅里，被宋意这个内应偷偷放进来的安嘉禾和陈念正在加紧布置现场，彩带气球，甚至还搞了个粉丝灯牌烘托气氛，宋意在厨房捏着裱花袋聚精会神地在蛋糕上写字，这些天她搞坏了无数个蛋糕，终于做到能把抹面抹平整，能用奶油写几个字了。 “沈遇要回来了！”窗口盯梢的安嘉禾嗷一嗓子，宋意手一抖，沈小鱼的“鱼”字起笔就写歪了，她紧张地咬牙，拿起奶油刀小心翼翼地刮掉写坏的地方，来不及把那点抹平了，只能寄希望于新写上的字能把表面的瑕疵盖住。 “拖住她几分钟。”宋意对安嘉禾下了死命令，眼看着沈遇马上就进电梯了，安嘉禾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心里连一句整话都来不及组织。 幸好小宝是用绑带绑在胸前的，沈遇调整了下姿势，一只手拖住宝宝脆弱的脖颈，一只手接通安嘉禾的电话。 “怎么了，安姐？”沈遇问。 “啊……那个……有个事问你。”安嘉禾疯狂跟陈念使眼色，该问什么，问什么能把她拖住几分钟！ 陈念视线到处乱飘，这个时候顶级大经纪人灵活应变的能力就凸现了出来，陈念在半秒钟之内想出了个能聊的话题，她拍了拍自己的腿，向安嘉禾疯狂示意，安嘉禾一瞬间心领神会。 “你还记得你以前被人打伤住院那回事吗？”安嘉禾问。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安姐你该不会找到凶手了吧？”沈遇果然来了兴致。 “啊，这个，直接凶手肯定是找不到了，但我们现在知道买凶的人是谁了。”安嘉禾说。 “是谁？”沈遇神情一凛。 那个时候的沈遇还是个臭屁中学生，她也没得罪过混道上的朋友，想来想去能树敌的只有她那个家大业大的老爹，但沈家的生意一向清白，不至于给她招致这样一番毒打。 沈遇想不清楚来由，就怕积怨没有解决，现在她不再是那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了，她现在有宋意，有小宝，浑身都是软肋，如果因为她的缘故给她所爱的人带来危险，她绝对无法原谅。 “你先别急，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能有些你不太好接受的误会，”安嘉禾说 安嘉禾看了一眼厨房，宋意在蛋糕上一笔一划写下“生日快乐，沈小鱼”，最后一笔安全写完，安嘉禾深吸一口气， “当年那伙人主要是冲我来的，她们把你错认成我了，对不起沈遇，现在主犯已经进去了。”安嘉禾说完，不敢听沈遇的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念冲安嘉禾比了个大拇指，“小安，你可真敢说。”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问问她有没有兴趣接个户外品牌的代言，我跟你提过的，她的大长腿很合适。”陈念说。 安嘉禾：“……” 楼下，沈遇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直接打懵，她看着手机慢慢琢磨过来味，她觉得安嘉禾早就知道，就故意瞒着她。 怪不得安嘉禾这么积极地帮她追老婆，原来是这里心虚。 沈遇轻笑，既然是这样，那就意味着她没有隐藏在暗处的仇家，她的宋意和小宝还是安全的。 沈遇抬脚走近电梯，直达家门口，指纹锁嘀嗒一声打开，她推开门，里面张灯结彩，安嘉禾和陈念齐声高喊：“Surprise！” 宋意捧着蛋糕缓缓走出来，造型很简单，上面用奶油画着她的Q版形象，边上写着“生日快乐，沈小鱼”，收尾的地方奶油面还有一点点不平整没挡住。 沈遇忍不住鼻头发酸，哽咽道：“你们……你们……你们还是小学生吗？” 一群人联合起来搞这一套，真是……幼稚死了！ “沈遇，你还记得有一次我过生日，你给我买了个榴莲香精的蛋糕还骗我说是你自己做的，非要我当面吃下去吗？”宋意问。 她没说她从零开始学烘焙学了多久，烤坏了多少个蛋糕胚，裱坏了多少奶油花，她只说：“这个是我还给你的，我不会骗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8 10:00:00~2022-11-15 1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琪 3个；工号5076 2个；哩咯喽、KoalaLau、34263353、我姓陈、沈夢瑤十選升堂、Sman3、双氧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hlhuhu 500瓶；34839274 316瓶；60000000 60瓶；爅塵 50瓶；58167768 44瓶；娘娘假面汪汪警察一生 26瓶；一花 21瓶；南浔、迷离、期吟、工号5076、shanedong、Kora、小白丁 20瓶；56884537、一米七八 16瓶；yiyiyi、郈羽 15瓶；珍墨 14瓶；碎江天、小黑袜子丫 12瓶；兼明、双氧水、珊瑚麋了鹿！、22661670、点兵点将 10瓶；哈里特 9瓶；皙宁 8瓶；TiAmo 6瓶；阿饭、SQL 5瓶；7788、Sman3、zvgxdgv、叶時柒 3瓶；青稞小酒、杯、Palette 2瓶；麟堇驲下、许诺与莫铖、肉丸、吾乃书呆子、58471122、草芸是真的、羽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偶像和小粉丝 时间终于来到了宋意进组的日子, 陈念一路护送宋意去剧组，沈遇带着沈知意小朋友坐在车里跟宋意挥手, 委委屈屈仿佛旧社会足不出户的小媳妇。 “可以了可以了, 别演了，她已经看不到了。”陈念回到车上说。 沈遇嘿嘿一笑，调整好姿势, 把小宝放回固定在车上的婴儿小车里，沈知意小朋友情绪有点低落, 低落着低落着就睡着了。 “小宝没哭欸, 长大了。”陈念忍不住夸奖。 沈遇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宋意除了研究剧本以外干得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循序渐进地让小宝习惯家里只有一个沈遇的生活，小沈和小小沈在家相看两厌, 宋意就达到了她的目的 宋意来到剧组，跟各路工作人员打了一圈招呼，休养了这么长时间她再看到剧组这些设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一人分饰两角，一个人的剧本顶别人两本厚，上面标满的了五颜六色的批注, 宋意照旧给她的两个角色都写了人物小传, 现在剧组人还没来齐，她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把自己的笔记拿出来继续翻看。 “宋意？”有个略显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宋意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带铆钉的短靴，宋意抬头看, 叶筝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她面前。 “真是你啊, 我听说主演定了是你我还不相信呢, 你……恢复好了？”叶筝的视线往宋意平坦的小腹上打转。 宋意蹭的一下站起来, 脸上烧红一片，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见到叶筝的场景，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猝不及防，尤其，叶筝是知道她和沈遇的事的。 “叶老师，我……我没听说您也要来啊。” 宋意放在腿上的剧本在她起身时掉在地上，叶筝弯腰帮她捡起来，上面密密麻麻的标准落进叶筝的眼底，她勾唇浅笑，“这么刻苦啊，我还以为你至少也要修养半年呢。” 宋意摇头，轻声道：“机会难得，我不想错过机会。” “听说你是我小粉丝？”叶筝凑上来，鼻尖几乎贴上了宋意的鼻尖，宋意下意识想要往后撤不，还没一动腿窝就撞上了身后的小板凳，她只能略微后仰，拉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 “嗯，我非常崇拜叶老师。”宋意小声说。 叶筝盯着宋意脸上的红晕，忍不住捏了捏，评价道：“真可爱。” “我来演个打酱油的小角色，年龄大了胡乱演演，过两年就退休享受生活去。”叶筝说。 “叶老师要息影？”宋意敏锐地捕捉到重点。 叶筝轻笑一声，掸了掸剧本封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把剧本还给宋意，笑道：“我瞎说的，也不一定。” 宋意饰演的是《永夜》这部戏的绝对主角，其他角色虽然情节依旧深刻但戏份决定很难出彩，而且以叶筝在圈内多年的人脉和地位，宋意不相信她会来演一个普普通通的配角。 “谁有这个面子请叶老师来打酱油呢？”宋意半开玩笑地问。 一开始的慌乱过去，宋意毕竟在圈里摸爬滚打了几年，她很快恢复镇定，把自己摆在适合的社交位置。 “你。”叶筝指了指宋意。 宋意的脑子瞬间空白，足足半分钟没说出话来，她果然还是道行不够，被偶像一句话给搞崩了心态。 叶筝的意思是，她点头来演这么个小配角，是为了跟宋意合作。这谁听了不疯？ “我……为……为什么呀？”宋意又语无伦次了。 叶筝笑嘻嘻地在宋意身边坐下，动作放肆不羁，周边窥探的目光她也熟视无睹，“我早就对你很有印象，新人里最有本事的一个，你对角色的理解让我很好奇，我就想来现场看看，宋意演戏到底是不是我想象得那样。” “以及，见识一下把沈遇那家伙迷成傻狗的人格魅力。”叶筝在宋意耳边小声道。 宋意脑海里放起烟花，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在叶筝憋笑的神情里找到自己的声音，“叶老师谬赞了。” 沈遇怎么没说过，叶筝私下里是这样一个恶劣的性格？ “说正事，你打算怎么演呢？”叶筝用下巴点了点宋意的那两大叠剧本。 她的两个角色，一个是负责带领观众探索这个故事的主视角明羽，另一个是明羽刚出场就捡到的金大腿黎鸦，这两个角色有巨量的对手戏，但宋意没有分身术，拍摄时她只能一次扮演一个角色，对空气或者对着替代演员表演，拍完一个角色再来拍另一个，靠后期把她的两个角色剪辑在一起。 技术上是很成熟的，但表演难度很大，一段好的对手戏一定是双方演员互相成就的，有一方接不住戏就会影响对面发挥甚至影响到整体呈现的效果，而宋意的表演对象很可能只能给她最低程度的配合，剧组没有给宋意招一个专业替补的打算，很有可能实拍时给她垫戏的是零经验的剧组工作人员。 如何启动情绪，如何切换身份，如何收放自如，都是对宋意极大的考验。 比起重现搭建场景，还是演员重新化妆来得更加方便，所以宋意不能先沉浸在一个角色里拍完所有再切换到另一个角色，每一段对手戏都需要她反复入戏出戏再入戏，如同精神分裂。 “是个不小的挑战，我会尽力的。”宋意说。 “唔，那就试试吧，让我见识见识小宋意的水平。”叶筝说。 第一场戏，导演派了个和宋意身形差不多的场务来在宋意饰演明羽时顶替黎鸦，宋意画上灰头土脸的妆，在同样灰扑扑的群演中间躺下。 Action！ 这是明羽经历的第一次死里逃生，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幢废弃大楼里，她游荡到大厅，发现所有人都检查过彼此身上有没有伤口，她被抓去检查，然后就没人管她了，入夜，大楼里陷入沉睡，明羽在饥饿中辗转反侧，忽然睁开眼睛。 她感觉到自己后颈出有一道呼吸，带着奇怪的泥腥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这里的所有人让她无法理解，明羽浑身汗毛倒竖，在脑海里危险报警狂响的时候蹭的一身站起来，一道黑影扑向她原先躺的地方，扑了个空。 那道黑影摇摇晃晃站起来，明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那应该是个人。为什么说是应该呢？因为那人原本该是瞳仁的地方仿佛蒙上了一层蛛网一样变得纯白一片，他趴在地上，用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到的角度扭头看向明羽，甚至能听见骨骼发出咯吱咯吱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啊——”明羽大叫。 叫声惊醒了其他人，又有黑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明羽腿一软摔倒在地上，她缓缓往后挪动，手里忽然摸到一个坚硬锋利的物体，最近的黑影扑上来，明羽闭着眼睛挥砍，温热的混着泥腥味的液体兜头浇到她脸上，黑影在她面前轰然倒地。 刀刃切割血肉的触感真实无比，但伤处汩汩流出的分明是黑乎乎的粘液，明羽手心里一片湿滑，砍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倒下的怪物没有引起任何骚乱，其他的黑影仿佛没看见一样，仍在缓慢但坚定地向明羽围拢过来。 不对，不对，这到底是什么啊！ 明羽缓缓后退，她甚至不敢低头去捡那把刀，她有很强烈的预感，只要她一低下头，那东西就会飞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明羽的后背撞上了一堵墙，她已经退无可退，她缓缓闭上眼睛，祈祷这是个噩梦。 砰—— 一声枪响，子弹在她近在咫尺处炸开，泥腥味的液体溅了她一身，明羽猛地睁开眼睛。 有人在怪物背后开枪！外面有人！ 这个认知足以让明羽热血沸腾，她忽然爆发出勇气，从面前怪物倒下的缝隙里发疯一样往前跑，子弹贴着她的脸滑过，击飞身后追着她的东西，带着热气的液体打湿了她半个肩膀，明羽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是鲜血还是乌黑的粘液，月光勾勒出出口的方向，明羽疯狂喊话：“别开枪，我是人，我是活人！” 她从门口冲出去，腿一软摔倒在地往前滚了好远，天上月光皎洁，她听到枪声劈里啪啦，然后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拉起来，粗暴地拖进一辆越野车里。 车开出好远，她才缓过神来，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黑色粘液纵横交错的脸，惊叫出声。 开车的人一脚踩下刹车，她转头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明羽额头，半边脸上扣着金属质地的面具，不耐烦地拧眉，嗓音沙哑狠厉：“闭嘴，下车。” 明羽眨了眨眼，脑袋保持正直半点不敢动，一瞬间她背上就出汗了，她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正在狂躁的边缘，她是真的会杀死她。 明羽咽了口吐沫，不敢扭头，手在车门上摸索开门，气氛一触即发。 当啷—— 顶替鸦羽的那个小场务脸上的金属面具掉了，宋意眼神一动。 “CUT！”导演大喊。 不等导演开口，宋意先从车上下来，干脆地低头承认错误，“我的，我没进入状态。”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影响到宋老师了。”小场务赶紧捡起面具，张皇失措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她的部分在正片里会被全部剪掉，她面具掉了没事，就算她不带面具也没事，这段戏的重点在宋意身上，导演没喊卡，可意外情况出现时，宋意的眼神却乱了。 尤其，还是在叶筝面前，刚夸下海口，上来就吃了个ng。她脸色铁青，不怪小场务，纯属是她自己太松懈了。 “导演，我自己试一遍。”宋意提议。 小场务这回是真要哭了，宋意不愿意用她。 叶筝眉头皱起，宋意这是自己跟自己较劲，她拍了拍小场务肩膀轻声安慰，然后朗声对导演提议：“导演，我来帮小宋老师搭一次试试？” 导演不敢说话了，哪怕叶筝提了他也不敢答应，这位姑奶奶临开拍前忽然一脚插进来要了个配到不能再配的角色，谁也不知道她图什么，只听说她觉得有意思想来玩，结果没想到开拍第一天人就来了，哪怕前期根本没她的戏。现在还要帮宋意搭戏，这说白了，就是替身，甚至是道具啊。 谁敢让叶筝当道具？ 但架不住叶筝自己乐意，她心情大好地爬上驾驶室，把金属面具扣在脸上，她脸型立体标志，正好卡得严丝合缝，把手.枪拿在手上熟练地转了个圈，从车窗里探出头对宋意示意，“小宋老师，来体验下？” 第102章 飙戏 宋意被叶筝一番鼓动, 也上了车，同一段情节换个人演, 味道立马就不一样了。 驾驶室的人停车扭头, 黑洞洞的枪口抵住明羽的额头，明羽被猝不及防顶得脑袋后仰，黎鸦身上肃杀的气场宛如实质, 虽然这个人刚才把明羽从怪物堆里救出来，但明羽毫不怀疑, 这人也能立刻开枪杀了她。 “闭嘴, 下车。” 明羽紧张地吞了口吐沫，用尽全身力气保持头部端正不动，手在车门上一通瞎摸索，终于拉开了车门, 整个人如同一条败犬一样慌乱地滚下去。 下去才发现，她们的车停在一条小溪边，清冽的溪水反射着月光，明羽缩在地上，溪水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寒颤。 “有伤口吗？”那人问。 明羽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保证没有。” “那就洗脸。”她说。 溪水很凉, 明羽掬起一捧泼在脸上，感觉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收紧了, 她偷偷抬头看向前面救了她的人，那人背对着她，也不见把面具取下来, 她好像只是在等着明羽洗脸。 “如果有伤口, 会怎么样？”明羽小心翼翼问。 “水里可能有菌丝, 会顺着伤口寄生进去, 我会杀了你。”她说。 她说起杀人，就好像说吃饭喝水一样随意，明羽又打了个寒颤。 明羽睁开眼睛，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世界，她怀疑他们全都病了，但事实上他们却可以正常交流，仿佛病的是她自己。 “那么，刚刚的那些……人，他们也是被寄生的？”明羽问。 救命恩人没回答，仿佛她问了句废话。 “我们互相检查过，都没有伤口。”明羽试探着问。 救命恩人没说话，也没动作，她低头盯着亮晶晶的溪流，半晌，吐出一句：“有隐瞒。” 把明羽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明羽想要问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菌丝是什么，寄生又是什么，她怀疑自己恐怕被什么人打坏了脑袋，不然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但是不能问，问了说不定会被当作怪物一枪爆头。 明羽闭了嘴，开始安安静静地洗脸，那些散发着泥腥味的汁液黏黏糊糊，明羽用手擦了又擦，溪水打湿了衣袖，顺着手肘流进去，凉得她心慌。 明羽抬眼看过去，月光下独坐的身影似乎显得有点落寞，她终于解开了扣在脸上的面具，却不是洗脸，而是把面具拿在手里端详。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明羽忍不住问。 她本没打算得到回答的，毕竟这又是一个无聊的问题，但或许是太落寞了，她竟然回答了。 “黎鸦，救你的人叫黎鸦。”她说。 说完，黎鸦又把那个金属面具扣回了脸上。 互通名字是认识的第一步，黎鸦是明羽睁开眼来第一个愿意和她交流的人，也是救她出险境的救命恩人，明羽对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一无所知，她只凭直觉告诉自己，她最好跟进黎鸦。 “黎鸦你好，我叫明羽。”她说。 “你说你叫什么？”黎鸦震惊，她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明羽的脸，目光像刀子一样。 明羽紧张得咽了口吐沫，她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又或者是，她失忆之前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她眨了眨眼睛，迟疑地重复了一遍：“我叫明羽。” “你认识我吗？”明羽问。 黎鸦猛地闭了闭眼睛，沉默了半晌，哑着嗓子说：“不认识。” CUT！ 叶筝把面具摘下来，含笑看着宋意，问她：“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奇妙。”宋意说。 她是看着叶筝的戏长大的，她出道做的第一个白日梦就是和叶筝一起拍一部戏，她曾经为了演一个叶筝演过的角色努力了好几年，现在，她的白日梦竟然这样实现了？ 叶筝说，她是为了宋意才跑来演这个角色的，她很明显看完了所有的剧本，她对黎鸦细微的心理活动把握得精准而确切，就仿佛剧本上的黎鸦活了过来站在众人面前。 叶筝是知道宋意要演两个角色的，她知道宋意需要搭戏，甚至，她就是为了来给宋意搭戏。 仿佛天降馅饼直接落在宋意头上，都要把她砸晕了。 “叶筝老师……”宋意感动到无以复加。 “好好干吧小孩，不是所有人都有我手把手指导的。”叶筝说。 是的，她还要在叶筝之后，把叶筝演过的部分再演一遍，就相当于叶筝给她做了示范，而她的表演，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所有人拿来和叶筝进行对比。 她竟然有这样的机会，仿佛和叶筝成了师徒，又仿佛要和叶筝打擂台，宋意激动得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 “我警告你哦小朋友，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叶筝笑着眨了眨眼。 “明白。”宋意说。 叶筝珠玉在前，但对宋意只能是一种启发，甚至还占用了一部分常用的表演技法，叶筝想看到的是宋意不同于她的独特表演魅力，这既是叶筝对她的考验，也是叶筝对她的信任。 宋意没打算偷懒复制叶筝的表演，她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同一个布景同一段戏，宋意换上黎鸦的装扮还要再来一遍，她琥珀色的瞳仁透着满满的少年感，但当导演喊了Action之后，她变成黎鸦这个年纪更大经历更多的女人，眼神忽然一下子就浑浊起来，无数故事、无数生离死别交织在里面，她捧着面具端详时，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轮廓，眼神中氤氲着化不开的思念，以及思念下面被她压抑着的惶恐。 关于前路茫茫，去向何方。 叶筝忽然站直了身子，镜头推到宋意面前给她大特写，监视器里复杂的眼神戏令人拍案叫绝，搭戏工作人员念出了明羽问名字的那句台词，宋意缓缓把面具扣上，把最后一丝惶恐也藏好，仿佛身披上盔甲。 明羽说出来自己的名字，宋意的黎鸦忽然睁大了眼睛，她的脖子猛地一动，下意识想要回头，然后又硬生生止住，问：“你说你叫什么？” 明羽又说了一遍，黎鸦缓缓转身，在看清明羽的脸时，惊讶、迷惑乃至惶恐，情绪层层递进，她猛地闭上了眼睛，无数个念头无数中可能性在她心里呼啸而过，而在对面的明羽看来，她只是闭上了眼睛。 “你认识我吗？”明羽问。 黎鸦的手指在身侧收紧，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瞬间仿佛苍老疲惫了十岁，她对明羽说：“不认识。” CUT！ “太棒了，宋意老师太棒了！”导演忍不住起立，看到旁边的叶筝，又赶紧补上一句，“叶老师也非常棒。” “这应该是宋老师和叶老师的第一次对手戏吧，没想到我们竟然还有机会看到两位这么优秀的演员飙戏，你们两个绝对是互相促进，碰撞出来的化学反应真是妙极了。”导演忍不住啧啧赞叹。 “那以后我就负责帮小宋老师搭戏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叶筝说。 “那怎么行！”宋意第一个反对。 “怎么，不敢接我的戏？”叶筝问。 “不是，只是那样的话叶老师就相当于要把黎鸦这个角色演一遍，这工作量太大了。” 叶筝眼波一转，落在她这个小粉丝脸上，年龄不大本事不小，叶筝预想到和宋意对戏会很畅快，却没想到这么畅快，她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接戏从来只看感觉和兴趣，她喜欢和宋意搭戏，不要这份片酬也没关系。 “没关系，我喜欢。”叶筝笑得宠溺。 叶筝的资历和咖位摆在这，她发了话导演当然不可能拒绝，而且叶筝给搭戏至少不会出现场务小姑娘那样的低级错误，减少非必要的重拍，说不定还能调动起宋意的情绪，大大提高拍摄效率。 导演欣然同意，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敲定了。 宋意晕晕乎乎，她来片场前连叶筝会参演都不知道，从片场回去的时候她就已经喜提了和偶像演对手戏的长期体验卡，怎么算都是她赚大发了，宋意忍不住一回到酒店就跟沈遇分享这一天大的喜讯。 “沈遇，叶老师也在剧组，而且她要跟我搭戏！！！”宋意激动万分。 沈遇一直知道，错过了《女将》和叶筝共事的机会是宋意的遗憾，她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恨不得比宋意本人还要激动，然而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原本应该是AO夜话的时间，她听宋意吹了两个小时叶筝多有魅力多有气度对她有多好，沈遇心里就隐隐有些不是味了。 “宋意，你还没说你想不想我，还有小宝。”沈遇把娃抱来了。 “想想想，你们两个在家要乖乖的。”宋意赶紧对着屏幕亲了一口。 敷衍。 又是这样，叶筝一出现，宋意就看不见沈遇了。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给宝宝喂了奶让她睡觉，你也抓紧睡吧。”宋意开始催促。 “好，那你也注意休息，别太拼命。”沈遇大方得体地和宋意互道晚安，然后挂了视频转头就愁眉苦脸。 追星很正常，叶筝又是宋意从十五岁喜欢到现在的偶像，是帮助宋意完成思想转变的精神支柱。叶筝人很好，沈遇也很感激她。 这仿佛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就因为她十全十美，所以显得沈遇的缺陷越发突出。 所以她必须要支持宋意，坚决不能再小孩子脾气，她完全理解宋意的心情，她要在家带好娃，省得宋意担心，让宋意可以全心投入她的事业。 沈遇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终于觉得自己又一次升华了，她登上久违的微博小号，记录下自己的成长一刻： “宋意在和偶像一起拍戏，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很为她高兴，哪怕她一晚上只跟我说了三句话，我也很为她高兴。我是她最亲近的枕边人，没人比我离她更近了，她很爱我。” 确认，发出。 沈遇这次特意在微博停留了两分钟没有秒退，没有闻讯赶来嘲讽她妄想症的评论，她都有点不适应了。 过了两分钟，终于有评论了。 【宋意拍新戏了？什么戏什么戏？】 【楼上的，新来的吧，这人老妄想症了，宋老师工作以官博为准哦。】 【啧，真可怜，病情看上去更重了，都妄想出自我pua情节了。】 【我都开始怜爱博主了，你开个水滴筹吧，我帮你众筹去看看脑子。】 第103章 宣传 什么叫已经妄想出自我pua情节了？ 沈遇和宋意之间的事情这些网友怎么知道, 甚至还有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按照妄想症的脑回路给沈遇说：“醒悟吧, 你难道还没发现吗, 她根本不爱你！” 沈遇：“呵，笑话。” 宋意肯定是爱她的，就算沈遇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 她也该对宋意的傲气有信心，宋意怎么可能捏着鼻子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呢, 哪怕有孩子, 也绑不住她。网友的言论无法对沈遇造成真实伤害，她早已习惯在玩梗中一笑而过，甚至还给那个说要给沈遇捐钱的评论点了个赞。 “谢谢你，但我还挺有钱。”沈遇真诚道。 【呜呜, 得病得多重才能觉得自己有钱，你真的要早点就医哦。】 坐拥私人飞机的沈遇：“……” 她这个小号究竟哪里散发出贫穷的气息了呢？ 沈遇不理解，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不小心露.点富，不然她真怕明天早上醒来收到一笔社会捐款，那她得愧疚死。但沈遇天生就不会炫富, 刻意做这种事是她为数不多能感觉尴尬羞耻的点, 如果换做沈圆圆就没这种困扰，沈遇第一次因为自己为人太过低调而烦恼。 太难受了…… 但她能炫什么呢？如果沈遇真要秀一秀车钥匙房产证之类的, 肯定会伤害到这群网友脆弱的心灵，沈遇思前想后最终爬起来给自己煮了一只帝王蟹当宵夜，出锅时拍下厨房一角证明自己吃好喝好, 不需要水滴筹！ 另一边的宋意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在认真准备第二天的拍摄, 早早入睡养精蓄锐, 叶筝的存在激发了她昂扬的斗志，好像又回到了表演课上力争第一名的时代。 第二天，片场，宋意神清气爽。 这场戏紧接在昨天那场后面，明羽怀疑黎鸦和自己一片空白的过去有关，她也想从黎鸦口中获知关于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她试图从黎鸦嘴里套话，但黎鸦多数时候是沉默寡言的，只有明羽一个人在喋喋不休，第一遍先拍宋意饰演明羽的部分，叶筝自觉地进了道具车的驾驶室，对给宋意搭戏这个工作显得兴致勃勃。 Action！ 越野车里，黎鸦沉默地盯着前路，金属面具挡住了她大半张脸，明羽看不出她的神情，但可以从周遭的空气中读出来，黎鸦有点生气了。 这人好像格外不喜欢聒噪，甚至因为明羽的惊叫掏枪指着她，明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讪讪地闭了嘴，缩成了个鹌鹑。 黎鸦回头瞥了明羽一眼，悠悠道：“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不用试图套我的话，你那点心思，在我眼里都是透明的。” 明羽紧张得吞口水。 “地外星体碰撞，辐射风暴引起了地球上某种真菌的异变，任何开放伤口接触到孢子或者菌丝都会引起感染，任何生物都不具备相应的免疫力，感染者会变成你见到的那种怪物，你还想问什么，一起问吧。”黎鸦说。 明羽：“……” 她的无知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那么，什么地方会出现孢子？”明羽问。 黎鸦开着车猛打方向盘避过了路中央一团高度腐败的尸块，明羽在后座上猝不及防地被甩在车门上，她狼狈地调整好坐姿，听到驾驶位的黎鸦缓缓道：“任何地方。” “有尸体的地方格外多，开车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轧上去。” “不然孢子会炸开来，就像忽然开伞的蘑菇。”黎鸦说。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在废弃大楼里袭击她的那些东西，就是一个一个长着人类模样的蘑菇，明羽被黎鸦的比喻吓得一阵恶寒。 “还有个问题……” “你不认识你，但你很像我一个故人。”黎鸦说。 好的，黎鸦抢答了明羽的问题，这是不愿多说的意思，明羽闭上了嘴巴，但心里依旧疑虑重重。 世界变化原因应该人尽皆知，明羽的无知显得多么刺眼，但黎鸦丝毫没有深究的意思，甚至在看穿了明羽拙劣的套话之后依旧没有把她赶下车。 这是善良，还是绝对自信，亦或是，和她长得像的那个故人重要到了这个地步？ 啊—— 前方发出一声钝响，紧接着是人类的惨叫，黎鸦原地刹车，她关掉了明亮的车灯，越野车隐匿在夜色当中，明羽在黑暗中听到枪支上膛的声音，黎鸦不止有那只小手.枪。 “呆着别动。”黎鸦说完，把车门开了条小缝，拎着枪悄无声息地滑下去，然后车门咔哒一声重新关好。 明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黑暗放大了她对危险的感知，她不知道前方浓浓夜色当中发生了什么，未知的恐惧让她血压飙升，明羽牢记着黎鸦的忠告，不能下车，不能出去。 枪声让明羽神经紧张，紧接着她发现似乎不止一处在响枪，这至少说明前方的人还活着，明羽振奋起来。 一个黑影朝着越野车的方向跑过来，开始大力拍打车门，明羽看不清外面人影的脸，但粗重如风箱的呼吸声隔着车门依旧听得真真切切。 拍打车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每一下都如同重锤击打在她心头。 外面是有活人的，黎鸦下去是为了救人的，虽然黎鸦要她呆着别动，但现在有人跑到她面前了，明羽才经历过死里逃生，她知道这种拼命的心情。 明羽一咬牙拉开车门，一股浓重的泥腥味扑面而来，黑影抬起头，眼眶里一片纯白。 砰—— 一声枪响近在咫尺，怪物被子弹的冲击力裹挟着扑倒进车里，它背后是一个举着手.枪的年轻人。 枪口对准明羽的眉心没有挪开，那人恶劣地咧嘴笑开，目光黏在明羽的脸上如有实质，被随后赶来的黎鸦一脚踹飞。 “谁让你开门的？”黎鸦质问。 明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黎鸦抓起车里的怪物尸体扔出去，地上被他踹飞的男人边抽气边爬起来，对着车里挤眉弄眼：“你马子？真小气。” 黎鸦根本不理他，抓着明羽动作粗暴地检查她暴露在外的皮肤有没有受伤，很明显压着火气。 “我警告你，这种智商不够用的最好别沾，省得她哪天作死还要把你拖下水。”那个男冷冷道。 “不用你提醒。”黎鸦沉声道。 “欸，借我搭个便车呗。”他问。 荒山野岭，阴风怒号，人类的幸存者此时应该抱团取暖，这里除了黎鸦的车以外也确实没有别的交通工具，黎鸦审时了他半天，最终决定把明羽临到了前排来坐，让那家伙独自坐在后排。 那人丢下一句“把我送到有人的地方”之后毫不见外地倒头就睡，黎鸦紧盯着前路不发一语，车里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对不起。”明羽忽然小声说。 “错哪了？”黎鸦目视前方问。 “我不该开车门，不该不听你的话。” “我只是……只是以为，我可以救人。”明羽越说声音越低，或许就像后座那个流氓说的那样，她智商不够，只会作死。 “保护不了自己，还想救人？”黎鸦反问。 CUT！ 一场戏结束，宋意随手接过助理递来的水瓶，边喝水边往化妆间走，脑海中切换着情绪。 “宋老师，”导演忽然喊住她，“来来，先休息一下，剩下的部分我们下午再拍。” 宋意：“？” “配合我们宣发的小朋友拍两张照，今天官博要更新。”导演低声下气道。 一部戏是多方合作的结果，导演在拍摄现场颇有话语权，但拍戏又不只是拍摄这么简单，投资、宣传、营销，都至关重要，《永夜》这部戏的宣传是制片人的团队全权负责，说要现在取材，导演也不能硬着头破说不行。 宋意对此不置可否，大多数导演和韩青山那种说一不二的不同，剧组里谁出钱谁嗓门大。 “怎么拍，我要先补个妆吗？”宋意十分配合。 能经得住大荧幕考验的脸怎么拍都不会出错，片场一角临时搭建起一个摄影棚，宋意抱膝坐在一地狼藉中缓缓抬头，畏惧的眼神中隐隐透着坚定。 一阵快门声乱响，明羽这个角色的宣传照拍得很快，紧接着宋意要去换上黎鸦的装扮，金属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原本凭着她标志性的琥珀色眼珠依旧能辨认出这是宋意，但这两个角色剧本上写的清清楚楚，是最普通的黑眸。 “好了好了，感谢宋老师配合，宋老师真是太出片。”摄影师真心赞叹道。 叶筝的意外加盟让《永夜》这部戏的演员阵容一下子更上一层楼，片方打的算盘是抓住叶筝甘愿作配这一点疯狂营销，虽然她饰演的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配角，但片方打算把她按照女三号来宣传，宋意的两个角色之后就是她，当然也少不了叶筝和宋意一起的宣传照。 当天晚上流量正好的时候，《永夜》官博发出剧照，女一号宋意，女三号叶筝，女二号的名字没有公开，宣传照上是一个身形肃杀带着金属面具的扛枪女战士。 剧组卖了个关子，这是他们给自己设计的第一个爆点，果然神秘演员引发了不少讨论，官博下面的评论都在根据身形轮廓猜测演员。 其实宋意的真爱粉应该能从轮廓认出宋意来的，哪怕黑色美瞳遮住了她流光溢彩的眼眸，但熟悉的人应当能从更多细枝末节处感觉到熟稔。 寻常演员没必要专门让观众来猜，连叶筝这种咖位的都明明白白公示出来了，那就说明剧组想要的是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们想要故意利用观众的思维惯性，而一旦想到这一层，宋意的名字也就呼之欲出了。 但官博下面并没什么人猜测宋意，因为宋意的真爱粉们现在正聚集在另一个地方，官博发出引起了粉丝哗然，宋意现在居然真的在拍戏，那么“双氧水”那个账号的胡言乱语忽然得到证实，就变得骇人了起来。 宋意的经纪公司官方账号下，宋意粉丝都在追问： “宋意老师身边很有可能出现了个有妄想症的私生饭，请官方重视！！！” 第104章 搅混水 宋意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 是大魔头陈念的宝贝疙瘩，一有点风吹草动, 负责运营账号的员工立马通知了陈念。私生饭, 这可是大事，一瞬间古今中外无数惨痛的经验教训在陈念脑海里浮现，而且宋意和跟她进组的助理完全没有任何察觉, 甚至需要宋意的粉丝找上公司官方账号来通报，这说明宋意的隐私甚至人身安全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陈念登上了公司账号, 顺着粉丝们提供的线索一路摸过去, 点进那个名叫“双氧水”的账号主页翻看她发过的微博。 陈念：“……” 这该死的熟悉感。 陈念心里升起一个离谱的念头，但如果真是那家伙，那似乎也没那么离谱。 陈念直接叫技术部门查了这个疑似私生饭的IP地址，几分钟之后, 她对着地图上的定位深呼吸。地址对得上，语言风格对得上，发博时间和内容对得上，脑回路也……对得上。 沈遇个神经病，她就非要秀这个恩爱吗？ 焦急的粉丝们还在质问公司安保不力, 陈念又不能把沈遇和宋意的关系广而告之, 甚至，这个小号背后是谁她也不能透露, 负责运营账号的员工看着陈念面对技术部门的调查结果愁得叹了三口气，试探着问：“需要报警吗？” 陈念一愣，赶紧摆手, 报什么警？ “你先回去吧, 这件事我处理, 以后再遇到关于这个账号的留言, 你一概不要回应。”陈念说。 陈大经纪把运营赶走之后又叹了口气，认命地抄起键盘，替沈遇擦屁股。 “宋意老师正在剧组拍戏，她身边很安全，感谢大家关心，应该只是巧合呢。”陈念回复道。 “活捉官方！” “真的只是巧合吗？太好了太好了，我是真的怕宋意老师身边有变态。” “剧组环境还是相对比较封闭的，一般人也混不进去，大家散了散了，不要自己吓自己。”大粉出来说话。 毕竟她们手里也没有证据，互联网上随便乱说话的人多了去了，“双氧水”偶尔说中一次宋意在拍戏也可能是歪打正着，毕竟宋意是圈内知名的劳模，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十个月都泡在剧组里。 粉丝们从官方这里得到宋意安全无虞的消息之后，终于能功夫静下心来去看宋意的新作是个什么样的戏，一群天天把宋意的照片当作屏保睁眼看闭眼也看的粉丝轻易发现了面具角色和宋意相似性，于是有人在《永夜》官博下面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家宋意姐姐该不会一人分饰两角吧？” 官博：“嘘~” 众粉丝：“！！！” 这两个角色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官博发布的照片把明羽和黎鸦摆出一左一右深情对望的位置，这种操作意味着什么广大观众已经很清楚了。 感情线！水仙！ 宋意老师果然玩好大，粉丝激动得要晕过去，宋意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对从前自己的突破，老粉看着宋意一步一个脚印拓宽自己的戏路，她一直在尝试，从未在舒适圈里躺平。 这样一来，演员表前两位都是宋意，排在女三号的叶筝就显得显眼了起来，这位在圈内是公认的随心所欲，她已经多少年没给别人演过配角了？ 这部戏竟然这么好吗？？？ 《永夜》官方想要的热度起来了，叶筝的名气加成无疑给他们送了一份大礼，片方贪心着想要未播先火，最好能有一波接一波的讨论话题源源不断。 评论区里忽然多了一种声音，有人在质疑有叶筝的情况下凭什么宋意能演主角，让叶筝这样的戏骨给她做配角，她真的配吗？ 一看就是故意搅混水。 叶筝在房间里刷着微博，一不留神就被人拉进了漩涡中心，宣发那点心眼她早就看破了，一个没几句话的配角都能被他们硬说成女三号，就是为了让她的粉丝和宋意撕起来。 为了热度，脸都不要了。 叶筝是什么人，她从业这么多年要是还吃这种亏那她半辈子就白干了，叶筝洗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开始搞事： “不是女三号，友情出演，大家不要报太大期望。”叶筝说。 叶筝的粉丝开始瞎打听：“友情出演？是和导演有交情嘛？” “不是，是为了陪小宋玩。”叶筝说。 此话一出，全网哗然，还撕什么劲儿，正主都发话了，她是为了陪宋意玩！陪玩！！ 这是什么交情，圈里还有谁能让叶筝这么护着，这分明是怕她的粉丝给宋意造成困扰，宋意是晚辈，又是这部戏的主演，圈里论资排辈得厉害，叶筝这是怕宋意被骂，主动出来帮宋意解围。 这关系也太好了吧！ 一场风波没翻出水花就被摁头平息，宋意的粉丝还没来得及炸毛就被叶筝前辈发了张好友卡，有宋意的粉丝厚着脸皮来到叶筝这里问：“请问叶筝老师，对我们宋意的演技有什么评价吗？” 叶筝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小粉丝是想让叶筝给宋意一个好评，好让她们日后可以拿来扩充宋意的安利包，不过叶筝愿意当这个工具人。 “小宋演技很好，和她对戏很舒服。”叶筝说。 粉丝：“！！！” 叶筝说得是实话，但这句话落在大嗑学家们眼里就变了个味，“舒服”这个词足够引人遐想，结合叶筝这明晃晃的保护和偏爱，要说这俩人是清清白白的普通朋友，谁还敢信？ 叶筝X宋意的CP从互联网的角落里诞生，CP粉磕上头了才不管这两人都是Omega，这对CP因为有正主模棱两可的回应而显得格外刺激，随着时间慢慢发酵，几天之后叶筝在片场甚至刷到了她们两个上了热搜。 “小宋你看，这群粉丝真好玩。”始作俑者乐呵呵地围观。 宋意抿唇，她从来没想过第一次和叶筝一起上热搜会是这种情形，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粉丝们自娱自乐，很快就会被下一个热点盖过去，但宋意心里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她和沈遇的CP还没这么火过呢。 《云烟》里两个角色的CP不算，就是她和沈遇两个人的CP，没上过热搜。 “怎么了？不高兴了？她们就是在瞎玩，要不要我再发个声明？”叶筝问。 “别，您可千万别回应了，我受不了。”宋意赶紧阻止。 叶筝一笑，收起手机，对着宋意眨眨眼睛：“我知道，你想沈遇了。” “没有没有，我想她干什么？”宋意的第一反应是否认，但在叶筝的注视下她缓缓停下来，肩膀垮下来，不得不承认：“好吧，我确实有点担心她。” “不用担心，你是个演员，复杂的舆论环境本来就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她自己也懂，用不着担心。”叶筝劝慰道。 家里，被迫识大体的沈遇在家刷着热搜磨牙，叶筝是Omega，宋意也是Omega，她和宋意的CP在大多数人眼里看来都是一时心血来潮的拉娘配，但沈遇是认识叶筝的，她和叶筝在同一个剧组里待了那么久，叶筝喜欢的可就是Omega！ 不爽，非常不爽，叶筝明明知道她和宋意的关系，她什么都知道，就放任粉丝乱嗑？ 沈遇捂着脸把手机丢到一边，她也不能因为这点事去问宋意，搞得好像她很小肚鸡肠一样。叶筝这人很喜欢逗弄别人，沈遇几乎都能从她一开始说的那句模棱两可的话里幻视出她从前每次逗沈遇时似笑非笑的样子，她现在肯定在一边刷评论一边偷笑，说不定正拉着宋意坐等沈遇撒娇，守株待兔看她笑话。 沈遇愁眉苦脸地给沈知意小朋友递上奶瓶，瘪瘪嘴酸道：“你妈妈现在可真潇洒。” “你说，她让你跟我姓是不是一种阴谋，这样就把我们娘俩捆绑在一起，好让她在外面逍遥快活？”沈遇帮小宝擦干净脸，顺便在她肉嘟嘟的小圆脸上轻轻捏了一把。 沈遇也就这几个月敢在沈知意小朋友面前发发牢骚了，等小家伙牙牙学语，估计转头就能把组织的秘密泄露给宋意。 “哼，你可别忘了，这个是你妈妈，她过几个月就回来了。”沈遇从旁边柜子上拿出宋意的照片，非常熟练地给沈知意小朋友进行每天的早教工作，小婴儿长得飞快，简直一天一个样，宋意不得不缺席沈知意小朋友的这几个月，但沈遇至少要让小宝觉得妈妈从未离开她。 晚上，一天的戏拍完，宋意回到酒店房间里和沈遇打视频，沈遇抱着小宝在镜头前给宋意打招呼，宋意凑在屏幕面前招招手，“沈知意小朋友，今天有没有想妈妈啊？” 不会说话的沈知意小朋友：“……” “沈遇小朋友，今天有没有想我啊？”宋意继续问。 “想了。”沈遇直白道。 “她们都嗑错了。”沈遇忍不住委屈道。 “嗯，都嗑错了，我跟你才是真的。”宋意小声说。 “我想公开。”沈遇小声提了一句，见宋意轻轻皱眉，沈遇赶紧轻笑一声找补：“开玩笑的。” “我没事找那个麻烦干什么，我们俩的恋爱我们俩自己谈，用不着昭告天下。”沈遇说。 宋意点头，她真是这么觉得的。 “那我想去给你探班，我想看看你。”沈遇继续说。 宋意拧眉，这可以是一个正当要求，朋友也可以探班的，但…… “过一阵子吧，才刚进组没多久呢，不至于这么想我吧？”宋意说。 作者有话说： 口是心非，嘴硬心软 第105章 第一次探班 沈遇觉得自己是稳得住的, 她每天照顾小宝生活充实得不得了，晚上和宋意唠嗑也能畅聊到深夜, 虽然仿佛网恋, 但至少也在恋了，她才不至于相思成疾。 但没想到，她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 也低估了当代互联网新媒体人为抓眼球不择手段的执行力。《永夜》宣传组不知道是不是月底了要冲什么奇怪的KPI，她们发现炒CP这条便捷好用的捷径之后就只在这方面使劲, 卡着晚上流量最好的时候更新了一条微博, 是片场叶筝和宋意拍戏的照片。 配文：“后台总收到大家私信问我们宋老师一人分饰两角，两个角色的对手戏怎么拍，一般情况下我们会找工作人员搭戏，但是有好朋友在, 我们的工作人员就派不上用场了呢~” 几分钟之内点赞破千，邪.教CP俨然成了气势。 什么后台私信，什么茶言茶语，就是蹭CP粉的热度，可偏偏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就吃这一套！ 沈遇一大早被气得心梗, 她点开自己的微博小号想要发泄一番, 结果发现竟然连从前嘲讽她是妄想症的自家CP粉也叛变了！“寓意”CP被人偷家了？？？ 是可忍熟不可忍，沈遇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当机立断给宋意发消息，她要探班，就今天！ “那……你低调点。”宋意没有拦住。 沈遇打电话把闲人安嘉禾叫来, 把沈知意小朋友珍重地托付给她, 照顾小婴儿这活繁琐至极, 沈遇足足给安嘉禾写了三大张备忘录, 然后一头扎进厨房给宋意准备营养餐。 她去探班，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但是，你打算以什么身份去给宋意探班呢？就你一个人带着饭杀过去，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和宋意关系不一般吧？”安嘉禾问。 “宋意也说让我低调点。”沈遇边做饭边答。 “她还没打算公开？”安嘉禾继续问。 沈遇：“……是的。” “那就少在人前一起出现，纸包不住火，要是被狗仔拍到了传到网上，不知道又要说点什么，我们那时候再匆匆应付，终归不好看。”安嘉禾说。 沈遇沉默，厨房里只剩下哗啦哗啦炒菜的声音，直到一盘菜出锅，沈遇才闷声闷气地开口：“那我不被人拍到就行了。” * 片场，宋意一直心神不宁，只要不在拍戏，她时不时就抬头往入口处看。 沈遇说要来探班，但没说什么时候来，也没说怎么来，她答应了宋意要低调，但宋意料想以沈遇的性格也低调不到哪里去，宋意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她们的关系，但如果沈遇专门来看她，她却太冷淡，也会伤了沈遇的心。 沈遇在这段亲密关系当中不太有安全感，这是安姐说的。 直到中午收工吃饭，宋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化妆间卸妆，她怀疑沈遇不会来了，正在微信上给她发消息质问，身后传来脚步声。 “盒饭放旁边吧，我等会儿在吃。”宋意说。 “要按时吃饭。”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意猛地回头，穿着宽大卫衣带着鸭舌帽的沈遇正站在她身后，手里提着饭盒，仿佛刚从大门口取了外卖的助理。 沈遇咧嘴一笑，宋意紧张得看了眼化妆间的门，门好好地关着，她这才一把摘掉沈遇头上扣的鸭舌帽，仔仔细细地注视着沈遇。 “你怎么进来的？”宋意问。 “片场人多，装成是谁的小助理，糊弄一下就混进来了。”沈遇上前一步抱住宋意，在她耳边温声道：“放心，没人发现，我演技够用了。” “我果然还是太想你了。”沈遇贪婪地闻着宋意身上好闻的味道，闭上眼睛认认真真感受。 见到宋意的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思念成疾。 “我没说你非得这样混进来，你怎么能装成助理呢？”宋意心里酸酸的，仿佛沈遇是什么见不光的人一样，这样偷偷摸摸，她替沈遇觉得难堪。 “没事，这样省得麻烦，也省得你给我编借口。”沈遇听起来毫不在乎。 剧组的盒饭太一般了，宋意这么刁钻的胃口肯定不爱吃，一日三餐都应付了事，沈遇甚至觉得宋意抱起来都有点硌手了。 “你要好好吃饭，不爱吃也尽量多吃一点，一定要注意身体，你才刚生完两个多月，一定要注意保养身体。”沈遇在宋意耳边絮絮叨叨。 她给宋意带了几个宋意最爱吃的小菜，装了一碗老火煨出来的排骨藕汤，两个人两双筷子，对坐在安静的化妆间里吃饭，沈遇发现她只要看见宋意，那些郁结在她心中的委屈就被清空了大半。 宋意说得对，她们谈她们的恋爱，跟外人无关。 午饭前后是剧组人员流动相对频繁的时间，沈遇如果想要无声无息地离开，最好还是混在收拾盒饭清理垃圾的工作人员中间，但她和宋意谁都没提离开这茬，宋意也舍不得。 宋意和沈遇在化妆间里墨迹到午休时间结束，宋意亲手给沈遇扣上鸭舌帽挡住半张脸，宋意要化妆拍下午的戏了，她无暇照管沈遇，只能让沈遇自己找机会离开。 开拍前各部门调度也很混乱，适合她偷偷溜出去。 沈遇低着头缩着肩膀从宋意化妆间里出来，刚走出没几步就被叶筝叫住。 “前面那个小孩，转过来。”叶筝说。 沈遇磨磨蹭蹭地转身，叶筝勾起唇角，重新帮沈遇压了压帽沿。 “我就说看着像你，坐不住了？来宣示主权了？”她小声道，话音里都是玩味。 “没有，就是给她送点饭。”沈遇小声说。 叶筝往化妆间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然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沈遇的装扮，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这俩人，还打算偷偷摸摸多久？要不是被她撞见，沈遇这就要走了啊。 “现在还早，你确定不留下看一场宋小意的戏？她水平可比你高多了，不知道你怎么好意思说是跟她学的。”叶筝见缝插针地打击沈遇。 “宋小意，你跟她已经这么熟了吗？”沈遇酸溜溜道。 叶筝笑而不语，她对看沈遇吃瘪有种别样的兴趣，或许她这个人就是恶趣味，她盛情邀请沈遇留下来观看拍摄现场，也是因为她知道沈遇一定受不了。 今天下午的戏是黎鸦教明羽如何在末世保全自己，她把自己那把轻便的小手.枪送给了明羽，明羽不会开枪，也不敢开枪，她求助于黎鸦，黎鸦板着一张脸，嘴里念叨着真麻烦，还是从背后揽着明羽的身体，手把手带着明羽学会了如何瞄准，如何扣动扳机。 两个角色需要同框，叶筝代劳已成了惯例，沈遇最终还是被叶筝三言两语说动，隔着老远混在工作人员中间，看宋意拍戏。 镜头前的宋意如同会发光，她很明确自己深爱这项事业，她随时准备为这项事业奉献自己的全部热情，不畏挫折，不怕苦难，这一切都让沈遇着迷。 导演喊了Action，场记板打响，场地中央的明羽端详着手里那把精巧的小枪，尝试着甚至手臂枪口向前，摆弄了几次之后终于还是不敢妄动，转而求助旁边树下一直沉默寡言的黎鸦。 明羽：“不行，你得教教我。” “开枪都不会，还一直想跟着我？”黎鸦语气不善。 她和明羽说白了只是萍水相逢，在那天路遇小流氓只好，她开了一夜的车终于找到了第一个难民聚居区，门口守卫森严，看上去管理良好。黎鸦一脚把小流氓踹下车，也打算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明羽送进去。 明羽坚决不去，她要跟着黎鸦，跟在这个一出现就救了她命的女人身边，明羽很有安全感。 黎鸦叹了口气，似乎早已料到明羽的坚持，她也给出了自己的底线，明羽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幕，黎鸦开车把明羽带到了一个空旷地带，找了棵小树上猎了一只没感染的兔子挂在树枝上，交给明羽练枪法，明羽一枪未开，就先认了怂。 黎鸦沉着脸起身，虽然语气十分嫌弃，但还是握住了宋意的手，从身后固定住她的站位，带着宋意瞄准，一枪开出去兔子皮开肉绽。 黎鸦松开手，明羽在微微颤抖，黎鸦沉声质问：“你连打兔子都下不去手吗？” “那如果有一天，你的同伴在你面前感染变异，你下得去手杀她吗？”黎鸦问。 明羽惶然抬眼看过去，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CUT！”导演高声喊。 宋意和叶筝配合默契，堪称完美地一条过，宋意终于实现了和她的偶像一起拍戏的愿望，甚至，这部戏会发生大量这样搂搂抱抱的亲密对手戏。 叶筝是主动选择给宋意搭戏的，这件事剧组里人尽皆知，沈遇身边年轻小姑娘们都很感动，只有沈遇一个人笼罩着低气压。 那是她的女朋友！ 叶筝大大咧咧地揽着宋意的肩膀去找导演，路上不知道趴在宋意耳边说了句什么，宋意错愕地抬眼望去，和站在人群中眼圈发红的沈遇四目相接。 沈遇闭了闭眼，转身离开了。 宋意不用担心，她也是演员，她完全理解这是拍戏需要的正常接触，而叶筝帮宋意搭戏可以更好地促进她发挥，叶筝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宋意对她也只有崇拜，沈遇全都明白的。 她只是一时有些难过，她可以自己消化这种情绪的，不会给宋意惹麻烦。 第106章 小作文风波 沈遇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从安嘉禾手里接回小宝，安嘉禾直言不讳：“你这孩子可真不好带。” 沈遇看了安嘉禾一眼, 这人比她走时明显憔悴了不少, 头发也凌乱了，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坐在沙发上痛饮。 “她闹人了？”沈遇问。 第一次宋意出门沈遇独自带娃的经历还历历在目，那时沈知意小朋友还不能接受亲妈不在身边这种体验, 没想到沈遇在她心里现在也有了这种地位。 “你一走她就哭，一定抱着哄才行, 哄好了一放下又哭, 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安嘉禾吐槽道。 沈遇抿唇，别看在她怀里的沈知意小朋友现在笑呵呵如同一个小天使，她也是经历过安嘉禾说的那些折磨人时期的。 “嗯，以后我不走了, 我陪着她就没事了。”沈遇说。 “怎么了？心情不好，不是去见宋意了吗？不应该啊。”安嘉禾眯着眼睛审视沈遇。 “没有，开车回来有点累了，最近精力跟不上。”沈遇没有说实话。 “行吧，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忙不过来记得请人帮忙, 我得回去了。”安嘉禾从沙发上起来，对着洗手间的大镜子仔细整理了一番着装, 把自己拾掇得鲜艳明媚，才施施然走出来。 “看你孔雀开屏的样子，去见陈姐吧？”沈遇问。 “当然。”安嘉禾笑得暧昧。 沈遇作势要在安嘉禾屁股上踢一脚, 安嘉禾笑着抓起手包溜之大吉, 门关上之后, 家里瞬间恢复安静, 沈遇在小宝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沈知意小朋友眨了眨眼睛，见到沈遇回来时那股子欢快劲儿也少了。 沈遇轻笑一声，沈知意小朋友这么小就会察言观色了，又或者说，她心里憋闷，连小宝都能感觉出来。 矫揉造作，她这是在干什么呢？沈遇摇了摇头，试图把在片场看到的那一幕从脑海里清出去，她给小宝泡奶粉，给房间搞清洁，小宝的眼神追着忙碌的沈遇乱转，她故意让自己一刻也不得闲。 终于把白天安嘉禾带娃留下来的混乱战场打理好，沈遇尤嫌不够，干脆在跑步机上又慢跑了五公里，把自己整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拉伸完瑜伽垫上全是汗水打湿的痕迹，她终于感觉心胸开阔了。 许久没运动了，运动能促进内源多巴胺的分泌，专治一切伤春悲秋。 沈遇靠着小宝的婴儿车坐在地板上调整呼吸，她感觉自己又进步了些，她能从自身出发调整坏情绪了，她不再像以往那样一定要找人倾诉或者要人哄。 “沈知意小朋友，我长大了，你也要快快长大啊。”沈遇对小宝说。 她拿起手机熟练地登录自己那个小号，抿唇微笑着一个字一个字记录：“今天偷偷去见她了，她认真的样子真的很耀眼，虽然我只能躲在人群中远远地看，但是没关系，我知道我们是相爱的就足够满足了。” * 同一个夜晚，同一个简中互联网，叶筝在自己房间里翻着手机相册，打算给沈遇和宋意送一份大礼。 这两个年轻人藏得太好了，要不是她和沈遇一起共过事，谁能知道这两个家伙背地里孩子都有了呢？沈遇遇上宋意的事头脑就不清楚，拍《女将》期间说跑路就跑路去陪宋意生孩子，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直接丢给叶筝处理，她又要做韩青山的工作，又要帮沈遇瞒着剧组那么多人，沈遇也不想想这有多少可操作性？ 在叶筝看来，既然是打算长久在一起的恋人，两方都是圈内人，那就应该公开，省掉她们彼此以及她这种无辜知情人士多少秘密，到时候沈遇想来探班就来探班，想在剧组待多久就能待多久。 但叶筝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这个时候就需要她在沈遇背后推一把，事成之后沈遇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偷偷摸摸了。叶筝在自己的微博大号上发了一张宋意化妆间的照片，是她在沈遇出来之后进去和宋意闲聊时拍下的，配文是：“今日份新鲜的小宋老师。” 叶筝醉翁之意不在宋意，照片中自有亮点，她相信凭借网友们的眼尖程度肯定能发现她想要传达的信息。 【呜呜呜叶老师和小宋老师的神仙友情真的很感人。】 【只有我注意到宋意不化妆都这么美吗？我哭了，明星和普通人果然有壁。】 【仔细看梳妆台，这才是真正的明星同款。】 这条要get明星同款的评论成功把粉丝们的视线转移到了梳妆台上，宋意桌上刚吃完的饭盒也大大咧咧地入镜，网友们盘完化妆品，终于盘到饭盒上了，一看就是两个人的份量。 【这玩意可能是本苦逼学生党唯一买得起的同款了。】 【前面的，你买不起，这是链接，自己看。】 【艹，四位数，谢谢你，价格侠。】 【嘶，只有我觉得这个饭盒有点眼熟吗，好像最近才刚刚看见过，但我这种穷鬼怎么会见过这么贵妇的饭盒呢？】 【前面的，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感觉我刚看见过这个饭盒。】 【所以这是推广？叶筝和宋意还需要带货？】 【卧槽，你们看一下，妄想症她家是不是有个一模一样的？】 宋意的粉丝没有按照叶筝预想的那样顺着两人份去发散思维，她们的神经早已被妄想症小号搞得草木皆兵。 沈遇小号是个妄想症的名号算是彻底在宋意粉丝圈子里传开了，她们一起去公司微博下面举报过这个人，一说起妄想症，谁都知道是哪个账号。 一群人蜂拥而至，沈遇早已发完今日份的小作文下线，宋意的粉丝们一条一条翻上去，看到前几天半夜她发的那张夜宵吃帝王蟹的厨房照片，厨房流理台上竟然赫然摞着一堆一模一样的饭盒。 【这……这应该是巧合吧，公司不都说了，宋老师身边没有怪人。】 【姐妹，你再看看她今天刚发的微博……】 偷偷去看她……离得远远的……还她知道她们是相爱的…… 【我怎么觉得有点慎得慌呢？她真能偷偷混进剧组吗？】 【两个可能，要么她真是宋老师见不得光的小娇妻，要么……她潜入剧组偷换了宋老师的盒饭，她真是变态。】 【如果真是后一种，那已经关系到宋老师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宁愿宋老师背着我们找了个嫂子。】 宋意的粉丝又一次一窝蜂去公司微博账号，疯狂发私信求证，她们先问宋意是不是谈恋爱了，官方账号皮下对这段地下恋情一无所知，否认得又快速又坚决。 “没有，宋意老师心里只有事业。”官博说。 好的，没有嫂子，那就是有变态，出大问题。 宋意忽然间收到了一大堆私信，很多粉丝关心她身体有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更多的人提醒她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不能吃来路不明的食物，宋意翼翼谢过这些小粉丝们的好意，但……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群粉丝们怎么突然这么不放心她？ 同时，公司官博的私信也被愤怒的宋意粉丝攻陷了，她们没胆子跟宋意说变态的事，怕宋意孤身一人在剧组受到惊吓，但是威胁恐吓经纪公司的胆子不仅有，而且很大。 【你们的安保人员都是干什么吃的，还说宋意老师身边没有奇怪的人，难道真要她出点什么事你们才知道害怕吗？】 【报警，必须报警！】 【你们资本家能不能做个人啊？只知道吸艺人的血，是真不怕艺人出事啊？再不报警我们自己报！】 运营官博的小姑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慌了神，她努力地辨认引起粉丝怒火的前因后果，似乎跟上次陈念亲自回应的那件事有关，她只能打电话求助陈念。 陈念接起电话，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让人安心，陈念说：“嗯，我已经看到了，你不用回应，账号暂且交给我。” 这个沈遇，又搞什么幺蛾子！ 陈念的团队收集网络信息分析网络信息的能力十分出众，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源头，两张照片，一样的饭盒，结合沈遇小号上的小作文，陈念很快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她偷偷跑去给宋意送饭，被粉丝抓住了蛛丝马迹，现在她们对她喊打喊杀，非要把她当成变态绳之以法。 陈念深吸一口气，她能怎么办呢，她又不能真报警，但要是再不作为，这个账号真要被人喷死了。本来沈遇喜欢写个小作文她也没想着一定要阻拦，但这回陈念怎么也理解不了沈遇的运气怎么能这么差，这都能被粉丝认出来。 只能说，小作文害人。 沈遇的锅不能让别人来背，尤其这个运营岗的年轻人根本不了解前因后果，白白承受这些网络暴力对她也不公平，陈念对运营小姑娘说：“你最近都不要登这个账号了，有一些过激言论，你别往心里去。” “可是，她们说的……宋意老师身边是不是真的不安全啊？”运营问。 陈念捏了捏鼻梁，咬牙切齿道：“安全，她安全得很，都是误会。” 陈念当经纪人以来从来没替人背过这么大的锅，现在她无法回应，只能缩头装死，尽量避免这种离谱事对宋意的影响，但宋意还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陈姐，我这边好像有点怪，我突然收到了很多私信关心我的安全，这不太对劲。” “我在剧组有点与世隔绝，外面出什么事了吗？”宋意问。 陈念冷笑：“没出什么事，就是你该让你家沈遇嘴上装个把门的。” 第107章 决定公开 “什么把门的, 她说什么了？”宋意对陈念的话很不理解。 沈遇的微博已经很久没更新过来，宋意怀疑以前沈遇把微博当作朋友圈发属实是因为太闲, 现在每天带娃生活充实, 整个人都变得踏实多了，也很少胡思乱想胡言乱语。 为了证明这一点，宋意现场翻了翻沈遇的微博, 上一条还是她回应时允那场风波闹剧时写的声明，虽然借机跟宋意表白的鬼心思昭然若揭, 但她终究没有丧失理智把宋意的名字说出来。 “对, 她没说，她没在那个号上说。”陈念冷哼一声。 “没在那个号上说？她还有哪个号？她说什么了？”宋意接连问。 “我问你，她今天是不是偷偷跑到片场去看你了？” “她是不是从家里给你带了饭？” “她是不是还混在工作人员堆里看你拍戏了？” 陈念三连问，宋意只能干瞪眼, 沈遇干点什么她怎么仿佛比当事人还要清楚？ “沈遇说的？”宋意不敢相信。 “你的粉丝说的。”陈念说。 原本沈遇找地方抒发点恋爱中的小心思陈念管不着，她们两个人的恋爱她们两个人自己谈，粉丝闹到官博也被陈念冷处理压下去，但这回沈遇被人抓住这么严重的小辫子闹到要报警，陈念就不能坐视不理了。她把梳理出来的前因后果整理成文字发给宋意, 最上面还用黑体加粗标清楚了沈遇丢人现眼的小号供宋意瞻仰。 “她们现在觉得沈遇是偷偷潜入剧组给你下药的变态粉丝, 还有妄想症，随时可能对你违法犯罪, 还会因为精神疾病逃脱法律的制裁。你可以自己去她小号看看，评论区相当精彩。” “只能说，你家沈遇的脾气真好。”陈念评价道。 宋意一条一条翻过去, 沈遇写下那些文字的样子她甚至都能想象出来, 宋意有时候是发现沈遇深夜捧着手机一通戳戳点点, 然后快速把手机扔到一边, 仿佛在做什么羞耻的事。 宋意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一句随口而出的话，能让沈遇辗转反侧记挂到深夜。 沈遇的小号上记录着宋意说要跟她一辈子在一起时她的欣喜若狂，记录着宋意突然决定接新戏时她的委屈和不舍，她这个账号就像流水账一样，根本没打算写给别人看。如果宋意不是直接当事人，她甚至都看不懂沈遇那些愁肠百折。 可偏偏，这些心路历程，沈遇是用积极的笔调写的，她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进行自我宽慰，她说服自己要懂事要支持宋意的事业，她努力把自己的心思包裹起来，努力让自己变得从容释然，甚至，她还为自己的成熟感到欣慰。 这些，都是宋意不曾见过的沈遇，她只知道最近的沈遇变得如同她肚子里的蛔虫，宋意提什么她都能和宋意想到一块去，让宋意感觉很轻松。 原来沈遇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欣喜。 顶着沈遇头像的粉丝甚至还对她出言嘲讽，用语尖锐到宋意看了都会不舒服，但宋意注意到，沈遇并没有反驳过这些人一次。这些粉丝，自以为自己很爱沈遇，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给沈遇造成伤害。 宋意想起白天的事，她和叶筝拍完戏，叶筝在她耳边对她说，沈遇一直在看她。 宋意顺着叶筝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沈遇眼圈通红地站在工作人员身边，带着鸭舌帽穿着毫无款式可言的宽大卫衣，整个人灰扑扑的，她身上那股骄傲的劲头好像完全消失了。 沈遇触及宋意的视线，转身走开了，那个时候的沈遇应当是难过的，毕竟宋意在片场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而她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来看望宋意，本身就是因为网上关于她和叶筝的言论让她吃醋了，结果她来了之后什么也没跟宋意说，又亲耳听到了剧组工作人员的议论。 沈遇可以吃点醋的，她是宋意的女朋友啊。 但是沈遇回来的微博上写的是，她躲在人群中偷偷看宋意认真的样子，她觉得宋意惊艳耀眼，只字不提自己的酸楚，表现出一副很知足的样子。 从她从片场回家再到发出这条微博，中间隔了好几个小时，宋意不知道这几个小时里沈遇在干什么，她如何消化离开片场时的情绪，如何一再说服自己要成熟懂事，宋意全都不得而知。 宋意只知道她心疼沈遇了。 沈遇为什么要这样忍气吞声呢？她们本来就是女女朋友啊。 宋意咬着下唇把沈遇小号上的微博翻到最后，甚至看到了她早期编造的同人文，宋意一眼就认出了故事背景就是她们一起读的那所中学，沈遇好像是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创造一个重来一遍的机会，她想要和宋意在青葱校园里谈一场酸酸甜甜的早恋。 那个时候，宋意甚至还在纠结该怎么拒绝沈遇的表白。 这些心事，沈遇怎么都不说啊。 “陈姐，我想和沈遇公开了。”宋意轻声细语地说。 这对她的职业生涯没有半点好处，甚至可能招致一些麻烦，宋意是个实用主义者，她一直反对做没必要的事，但现在她忽然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必要的。 安嘉禾提醒过她，沈遇在这段亲密关系当中缺乏安全感，那时候的宋意虽然愿意接受建议，但她打从心眼里不认为沈遇这样的人会缺乏安全感。 沈遇大号上的声明把她比喻成天上的皓月繁星，而沈遇只是个在地上蹦蹦哒哒试图摘星的普通人，她费力地仰望宋意，蹦跳着试图靠近宋意，但宋意当时完全没体会到这里面的辛酸。 沈遇曾经也是个骄傲的人啊，怎么谈一场恋爱谈成这样了呢？ 出乎宋意的意料，她以为陈念会激烈反对的，毕竟陈念比谁都痛恨恋爱脑，不止一次跟宋意强调过，她不允许宋意因为谈恋爱影响事业，但陈念没说什么，电话里只传来好几声沉重的呼吸，然后陈念缓缓问她：“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我觉得我可以接受。”宋意说。 “公开了之后，你和沈遇的一切交集都会被人拿放大镜揣摩，你们的任何一点小动作小表情，都可能被人解读成争吵甚至分手的前兆。或许会有粉丝脱粉，会有人把自己的ID改成宋意和沈遇今天分手了吗，有人天天盼着你分手，但如果你和沈遇的感情真的出现裂痕，你又要跟另外一群人解释原因。” “你一直在圈内隐藏自己的身世，你不想把自己的生活过度地曝光在人前，但感情状况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隐私之一，一旦你选择了公开，你就必须承担那些讨论和猜测。” “你和沈遇当年同窗的事情也一定会被人挖出来，你们闹的那些不愉快有很多知情人见证人，他们可能会被突如其来的流量诱惑，在网上分享甚至编造你和沈遇的过往，有些往事可能是你不想提起的。” “我说的这些，你全都明白吗？”陈念问。 “我全都明白。”宋意说。 “那我再问一次，你真的考虑好了吗？”陈念问。 宋意坚定道：“我考虑好了。” 陈念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既然这样，那我们来讨论一下怎么公开吧。” “我记得沈遇大号上写了个声明，说有个Omega是她参演《女将》那部戏的原因，很多网友都猜测那个Omega和沈遇存在不正当AO关系，但一直没人认领，现在话题搁置下来了。” “你可以出来认领一下，我这边正好有点准备。”陈念说。 “你都想好了？”宋意震惊。 “是啊，总要提前准备着，以备不时之需，我就猜你俩早晚有这一天。”陈念说。 “不过我还没完全准备好，我建议你现在剧组里面公开，别让沈遇去探个班还得偷偷摸摸的，简直就是丢人。”陈念笑道。 “嗯，我知道。”宋意说。 她不会再让沈遇受这种委屈了。 “哦，对了，你要不要再征求一下沈遇的意见？”陈念问。 说得有道理，宋意既然决定了尊重沈遇，倾听沈遇心底真实的想法，那这个决定也要先和沈遇商量过。 虽然宋意觉得，沈遇一定会狂喜。 宋意给沈遇打了个视频。 “沈遇，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宋意说。 穿着睡衣睡眼朦胧的沈遇当即坐直，她一番过量运动消耗了太多精力，到了晚上撑不住早早地就打起瞌睡，但惦记着今天晚上的视频还没有打，沈遇一直撑着不敢睡，结果宋意这么正式的一句话把沈遇的瞌睡虫都吓跑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沈遇问。 宋意轻笑，“没出什么事，就是我忽然有个想法，想问问看你的意见。” “你问。”沈遇说。 “我想公开，我们不藏着掖着了好不好？”宋意问。 沈遇攥紧了睡衣边角，心跳因为宋意这一句话飙升到临界点。 “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了呢？”沈遇艰难问。 “我就是忽然发现，你是想要公开的。” “麻烦点也没什么，我不怕别人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 “所以现在问题在于，你想要让大家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吗？”宋意问。 “我……求之不得。”沈遇喉头发紧。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只在写一件事，就是两个各有不成熟的人如何一步步学会爱与被爱，没有谁全知全能，也没有谁不犯错误，只有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第108章 探班搭个表白戏 宋意要求沈遇务必再来片场探一次班, 不躲不藏，光明正大地来, 沈遇知道这是宋意想要补给她一些正牌女朋友的待遇, 沈遇对此欣然接受。 但她才刚刚去过一次，给沈知意小朋友和临危受命来带娃的安嘉禾都带来了些不高兴的体验，沈遇实在不好趁安嘉禾心理创伤尚未恢复的时候再给她一记重创, 沈遇和宋意商量，多少要晚两天。 沈遇不敢麻烦陈念, 所以只能逮着安嘉禾这一只羊薅羊毛, 差不多一周之后，沈遇终于又一次做通安嘉禾的工作，在她再三保证沈知意小朋友已经克服了分离焦虑之后，终于连哄带骗把安姐搞来帮她再看一天孩子。 安嘉禾来了, 在看了一周育儿圣经和心灵鸡汤之后，她又一次认命地来到了沈遇和宋意的家。 “沈遇，我帮你带孩子，你那条腿的事……”安嘉禾盯着沈遇问。 “一笔勾销！”沈遇当机立断。 两个人谈妥之后都匆匆告别，双方都生怕关门关得晚了对方反悔。 沈遇开车直奔片场, 她对于吃宋意给的糖一向相当积极, 到了片场沈遇光明正大地晃悠进去，门口打杂的小工愣着看了半天不敢认, 小声确认道：“沈遇老师？是你？” “嗯呢，是我。”沈遇丝毫不收敛，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来看看宋意。”沈遇笑得满脸荡漾, 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 “小宋, 你朋友来了啊。”叶筝朗声打招呼, 好让化妆间里的宋意听见。 宋意一向是个行动派, 既然决定要在剧组公开，头一天晚上就跟所有人打好了招呼，她的正牌女朋友今天来探班，只是还没官宣，所以明面上的身份仍是朋友。通知到叶筝的时候，宋意顺便过问了一句叶筝那条让粉丝坐不住的挑事微博，没想到叶筝大大方方地承认下来。 在宋意和沈遇两人中间她先认识的是沈遇，虽然语言上时常贬低沈遇，但在叶筝心里沈遇的分量却并不低于宋意。她想造势把沈遇的憋屈推到明面上，带着些许逼迫宋意官宣的意味，但宋意和她都心知肚明，宋意会决定官宣只是因为沈遇。宋意这小Omega内里还是相当强势的，意识到这一点的叶筝忍不住翘起唇角。 宋意拉着沈遇的手走到导演面前，含笑道：“这就是我说今天要来的那个朋友。” 导演打量了沈遇一眼，赶紧起身跟沈遇握手，转头就跟宋意打趣：“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的事？” “快有一年了。”宋意笑道。 “你跟导演说了？”沈遇小声跟宋意咬耳朵。 “说了，能说的人，我都说了。”宋意也贴在沈遇耳边轻声道。 片场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大多是圈内自己人，明星之间彼此发展出恋情是常有的事，伴侣来探班大家也最多心照不宣地开两句玩笑，除非那两个人的结合触动了别人的利益或者太过违背公序良俗，否则很少会有圈内人不经人同意拿这种事在网上做文章。之前宋意让沈遇来探班的时候低调点，是怕被日常蹲点的狗仔拍到，或者有嘴巴大的工作人员在网上乱说，但现在宋意想开了，她不怕被人知道，无非就是形式和早晚的区别。 “你今天来得真巧，我今天有段戏，你想不想陪我搭一搭？”宋意问。 “我当然愿意，但我没看过剧本，我怕我拖你后腿。”沈遇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没关系，你的作用基本就是小宋的情绪瞄点，反正成片里不会给你露脸的，你要演的是小宋的B角。”叶筝边旁观边挤眉弄眼。 沈遇对她即将要面对什么一无所知，而叶筝是个早就看过剧本的知情人士，头一天宋意在收工之后叫住她们卖着关子说第二天她女朋友要来探班的时候，叶筝第一个就想到了第二天的剧本，很难说宋意这波安排是不是故意的。看来小宋的段位比小沈高多了，怪不得这傻狗当初在拍《女将》的时候天天患得患失，这是很明显被宋意拿捏得死死的。 沈遇从宋意手里拿了几页剧本，抓紧时间坐在一边阅读起来，给宋意搭戏她至少要说词走位，但沈遇还希望自己能把握好这个角色的情绪心态，不能让宋意觉得突兀影响宋意的发挥。 听说以前这个活都是叶筝抢着干，仿佛无事献殷勤，才惹得全网乱嗑。要献殷勤也应该是她沈遇来献，叶筝再好也得往后排一排。 但是沈遇看着看着她的剧本，眼睛越瞪越大，这场戏…… 宋意要向她告白！ 而且她还拒绝了！ 这合理吗？ 沈遇猛地抬头，宋意已经去和导演商量走位了，叶筝抱臂靠墙早已占据了第一吃瓜观景位，沈遇的脸上慢慢爬上薄红，这让她怎么演？ “放心，别有心理压力，想想演员的职业素养。”叶筝笑话道。 演员的职业素养，镜头一开她就只能是角色，和她自己是什么人没有别的关系了。 宋意终于跟导演谈完，她走过来，指着现场的几个机位跟沈遇交代她们一会儿怎么站怎么走，全程沈遇有一半时间都是走神的，她脑子里全是剧本里那几句话。 “你是故意选这场的吗？”沈遇问。 宋意抿唇一笑，戳了戳她的肩膀，“来探班的时间是你定的，我一直按部就班拍戏，你当我能未卜先知？” 不是人为，那就是天注定，宋意只是发现了这个有趣的巧合，打算顺水推舟借花献佛。 这场戏中，宋意饰演的明羽在和黎鸦的朝夕相处中逐渐和她产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或许是少女情怀总是诗，又或许是危机四伏中吊桥效应的绝佳催化作用，总之明羽打算跟黎鸦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沈遇带上了属于黎鸦的金属面具，这场戏该是她第一次对观众露出真容的时候。 Action！ “黎鸦，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呢？”明羽问。 她们坐在篝火边，身后是避难所喧闹的人声，面前是红彤彤的火光，于是脸上的红晕到底是火光映出来的、热出来的，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似乎就无从分辨了。 黎鸦的上半张脸露在面具之外，她半垂下眼眸一言不发，用沉默逃避一切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呢？”黎鸦反问。 “我现在已经不会拖你的后腿了。”明羽说。 “我知道你和那些人不一样，你不是只为了活命，你好像有一个一定要去的地方。”明羽盯着黎鸦的眼睛说。 她发现她们的眼睛生得很像，又或许，因为她们的眼睛只是最普通的深褐色。 “对，我有一定要去的地方，但我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找到，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到那里，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这间避难所物资充足，戒备心也足够，你留下来可以活得很安稳，或许有一天，你一醒来世界就恢复正常了。”黎鸦说。 “世界恢复正常，这和你要做的事有关对不对？”明羽问。 黎鸦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黎鸦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好像热乎乎的篝火捂化了她坚硬的盔甲，她看着噼啦啪啦的火花，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不知道，或许我们都错了。” 我们，明羽很清楚自己并不在这个“我们”里面，黎鸦出现在她世界里的时候是孤身一人，第一次看清明羽长相时黎鸦愣住了，说她很像一个故人，或许那个故人就是黎鸦的“我们”，但那人再也没出现过。 世事突变，生死难料。 “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一起去证明，我们是对的。”明羽说。 她自顾自把“我们”这个概念挪用到她和黎鸦中间了，黎鸦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倒是没有厌恶或愤怒。 她只说：“你可以不用置身其中的。” “孢子无处不在，变异随时在发生，你觉得真有人能置身事外吗？”明羽反问。 黎鸦又沉默了，半晌，她勾起唇角，眼神里充满怀念和温柔。 “你果然会这样说。”她感慨道。 黎鸦对明羽很好，一路上几次身陷险境，黎鸦都第一个保证明羽的安全，有余力的时候才会随手救下其他人，每一次她确认明羽的安全时，眼睛里都有一样的温柔。 明羽觉得自己在黎鸦心里是不一样的，或许这份不一样最初始于那个和她长得相似的故人，但现在，能出现在黎鸦身边陪着她的只有明羽了。 “那还要丢下我吗？”明羽问。 黎鸦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轻声道：“看来我丢不下你了。” 夜光温柔，篝火也温柔，人世无常教会了明羽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想做的事立刻去做，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于是在篝火让人头脑发昏的热意里，明羽对黎鸦说：“有句话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黎鸦的眉头皱在一起，她似乎被明羽这样直白的宣告吓住了，又像是在脑海中经历非常艰难的斗争，明羽轻飘飘一句话让拔枪杀人都不在话下的黎鸦为难了。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这么为难吗？ “很抱歉，明羽。”黎鸦最终还是表明了态度。 “为什么？因为我不是那个故人吗？”明羽问。 “不一样的。”黎鸦缓缓摇头，眼神中是明羽看不懂的悲痛。 明羽迫切地想要读懂黎鸦的悲痛，但黎鸦的下半张脸全部隐匿在冷冰冰的面具之下，从第一天获救时明羽就一直好奇黎鸦面具下是什么样子，她为什么一直带着面具示人，明羽甚至曾经萌生过趁黎鸦睡觉偷看她摘掉面具的脸，但最终还是没有这个胆子。 她的眼神里藏不住事，那些心思在黎鸦眼里就如同透明的一样，黎鸦不愿意摘掉面具自有她的原因，但也并不意味着黎鸦不可以用这个原因劝退对她痴迷的明羽。 “你很想看是吗？那就看吧。”黎鸦摘下了她的面具。 明羽缓缓睁大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黎鸦面具下的脸遍布狰狞的烧伤疤痕。 黎鸦没有错过明羽眼神中的震惊和躲闪，她勾起嘲弄的唇角，重新把面具戴了回去。 “看过了，满意了？”黎鸦问。 CUT！ 导演喊了卡之后，沈遇摘掉她唯一的道具，眼神恍惚。 宋意向她表白，她还拒绝了，在感情中占据高位，竟然是这种感觉吗？ 宋意拒绝了沈遇无数遍，甚至曾经还堵着沈遇的嘴禁止她表白，沈遇那段时间憋屈得不行，但在这段剧本中两人关系倒转，她却没能从中感觉到什么特别的畅快。 “让你拿捏回来了，开心吗？”宋意抱着沈遇，在她耳边轻笑。 沈遇也跟着笑了一声，摇头不好意思道：“不太习惯。” 第109章 官宣 宋意和沈遇在片场里高调了一把的后果就是, 第二天某知名营销号就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掌握了第一手资料，通过一些圈内公开的秘密途径投递到陈念的邮箱, 开口就要六位数的封口费。 陈念：“？” “你发吧, 发了我们给你点赞。”陈念说。 这下轮到营销号发问号了，毕竟宋意的风评一向干净到不行，从来没和圈里任何Alpha扯上过关系, 从前不是没有人试图制造宋意的绯闻，但都被陈念高价买断了, 现在他想要故技重施, 结果陈念忽然不买账了。 “那我可真发了啊？”营销号问。 宋意跟陈念交了底想要官宣，她看上去是已经完全想清楚并且甘愿为此负责的模样，那么陈念当然要实现宋意的愿望，该高调的时候就要高调, 大大方方承认下来，省得日后再受这种敲诈。 陈念的态度让营销号摸不着头脑，他在自己的账号上提前预热了一天，看陈念的团队完全没有压下去的趋势，干脆一咬牙打算把大瓜放出来。 赚不到封口费, 赚流量也是赚。 当天晚上, 就在营销号提前预告的放消息时间，宋意的微博大号转发了沈遇数月之前发的那条如同表白引起万人猜测的声明。 “你不用再踮脚了, 我就在这里。”宋意说。 这是明确的表态，宋意出来认领了沈遇的表白，坐实了被人猜测的Omega就是自己, 而且用语和沈遇一样, 极尽暧昧。 营销号的流量瞬间全被宋意吸走了, 当初大家都在津津乐道这个Omega和沈遇必定存在某种亲密关系, 宋意不可能没看到过。现在过去了几个月，一直没有对应的Omega出现，《云烟》播出时很多人狠狠地嗑了一把沈遇和宋意的CP，但剧作永远只是剧作，新的热点出现，旧的热点就被互联网抛到脑后，现在最时髦的是宋意和叶筝那种上不封顶的友情。 结果现在宋意跳出来说，她就是沈遇的那个皓月繁星Omega。 【这是在干什么，我不太理解。】 【宋意和沈遇是真的？我怎么不太敢信了呢。】 【不会是炒作吧，你们发现了没有，最近几个月宋意相关的新闻风格都怪怪的，公司开始消费她了？】 【我也感觉像炒作，《云烟》的热度过去了，这是要炒冷饭？】 【前面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宋意恋情的搜索词条爆了，营销号紧急给自己的微博带上话题，他终于浮现在大众眼前，沈遇去给宋意探班，两人在片场当众拥抱的照片瞬间引爆了新的话题，虽然拥抱并不是仅限于恋人之间的专属权力，但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这样旁若无人地亲密，再加上宋意的那条微博，就只能指向一个结论。 宋意真的谈恋爱了，对方是沈遇。 陈念事先联系好了两个《女将》项目的离职员工，沈遇试镜女将角色的时候全程有摄像记录，所有角色的试镜视频都在她们手里保留着，现在这部戏已经进入紧锣密鼓的后期环节，那些试镜视频也都成了废片，陈念花了一笔钱把沈遇的视频买回来，然后从她给宋意建的资料库中扒拉出来四年前宋意为《女将》项目海选试镜录制的视频，交给另外的营销号，两段视频一起放出来带节奏。 两次试镜的是同一段戏，虽然到沈遇的时候剧本已经为了过审进行了大改，但看得出来两段故事的节奏和情绪都如出一辙，沈遇的演绎和她在甜宠偶像剧中完全不同，先看宋意的再看沈遇就能看出浓浓的既视感。 这就又一次印证了沈遇说的，她是宋意的影子，代替宋意上台。 【沈遇改变了好多。】 【我甚至看出了点妻妻相。】 【虽然但是，宋意真的很合适这个角色，一段试镜看得我心潮澎湃。】 【所以沈遇说这个角色是宋意的夙愿啊。】 【天，好遗憾，我为什么忽然感觉被刀了。】 【你们还记得吗，宋意当时是身体原因不能参演，那她现在好了吗？】 【肯定好了啊，现在不是正在拍新戏吗。】 【说不定也没完全好，毕竟宋老师拍戏不要命，所以沈遇去探班了。】 【谢谢前面的，我忽然又嗑到了。】 陈念紧盯着网络上的风向，把舆论往绝美爱情上面引，她要把不利影响降到最小。当然肯定会有部分粉丝无法接受，但大多数最终都对宋意的恋情表达了尊重祝福。 【宋意老师孤寡了这么多年，谈一次恋爱不容易。】 【是的，幸好遇上沈遇，不然我怀疑宋意这辈子都是浪漫绝缘体。】 宋意不是靠卖脸卖人设立足的流量小花，恋情也没有影响到事业，人家现在还在片场里努力产出，每年都有能获得影后题名的代表作傍身，这份事业心翻遍整个娱乐圈都难得。 宋意的粉丝冷静下来之后也就接受了谈恋爱这件事，唯一不太好接受的就是沈遇这个人。宋意和沈遇两家的粉丝曾经相看两厌，甚至在一起撕过番位掐过架，宋意的粉丝向来瞧不起沈遇的粉丝，沈遇的粉丝也一向自视甚高，宋意这边的大粉快速做好准备等着和沈遇的大粉接洽，两边正主在一起了，她们也该在新形势下建立新型外交关系。 然而宋意的大粉左等右等，沈遇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遇的大粉，忙着捶胸顿足： “我真傻，真的。鱼鱼早就警告过不许撕宋意，见面会我也去了的，从来没见鱼鱼给哪个演员那么高的评价，她说她看过宋意所有的作品。” “我单以为鱼鱼是怕在同一个剧组关系闹僵了不好，没想到，她竟然是人家的舔狗！” “这让我们在嫂子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宋意的粉丝们等不来和沈遇粉丝建交，只能自己胡思乱想瞎琢磨，有人尝试着在宋意的微博下面问她和沈遇在一起多久了，本来没指望这种牵涉隐私的问题能得到宋意的回复，没想到宋意竟然真的给了一个准确的答案，甚至精确到月份。 宋意的粉丝：“！” 宋意老师今天这么开心吗，这种问题也理会？那是不是还能问点更有意思的？ 宋意的粉丝像打了鸡血一样蜂拥而至，从是谁追谁问到是怎么表白的，中间有自称是宋意和沈遇老同学的素人账号也被挖掘出来，知情人士透露宋意和沈遇在上学期间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 嘶——这就更有意思了，这俩人到底是怎么好上的呢？ 网友有了好奇心，死去多年的线索都能被挖出来，趁着恋情大爆的流量，网上突然多了许多真真假假的知情人士爆料，挨个检阅过去，最后宋意的粉丝们又一次在“双氧水”的账号面前齐聚一堂。 【她变成梦女的时间，是不是太巧合了一点？】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是梦女？】 【嘶，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讲啊！】 【但是她发微博说和宋意在一起的时间，和宋意说的月份一模一样啊。】 【她还提前说出来宋老师的工作安排，还能混进片场，宋老师还吃她带过去的东西。】 【公司的官博还一直给这个人打马虎眼！】 【艹，对哦，官博！我们都把官博骂成那样了，她们就是装死不报警，咬死不承认宋老师身边有变态。】 【开眼了，原来你是这样的沈遇。】 【我突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你们说宋老师知道这个小号吗？】 【@宋意】 【哎呀你@宋意干嘛，你@宋意了那@宋意不就知道了吗，@宋意知道了那@沈遇不就社死了吗，那你让@沈遇怎么面对啊，做粉丝要为正主着想，能不@宋意@沈遇的时候，就不要@宋意@沈遇。】 当晚，宋意和沈遇的手机同时收到了无数个@，沈遇脸红得如同烙铁，打个鸡蛋上去都能嘶嘶冒烟。她自己在小号上放飞自我是一回事，但被人拉出来当众社死又是另一回事了。从前被无知网友当成妄想症嘲讽沈遇已经习惯了，毕竟她们再怎么嘲讽也是在嘲讽“双氧水”，和她沈遇又有什么关系。 沈遇打算咬死了不承认，她小号发那些小作文万万不能和沈遇扯上任何关系，不然沈遇宁愿原地退圈回家继承家产。 另一边，宋意的手机提示音叮叮作响，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艾特她去沈遇的小号参观了，宋意这个人擅长听取正确的意见，于是她溜达去沈遇的小号，想看看今天官宣的大好日子，沈遇有没有又多点开心的日常。 没有，最新一条还是沈遇第一次探班回来之后发的，她偷偷去片场，幸福地躲在远处看认真的宋意浑身发光。 啧，真是个小可怜。 宋意想要回复她一句“以后不用再躲了”，又怕她这一回复等同于昭告天下这个患得患失的小狗就是沈遇，沈遇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这样折腾。 但，稍加折腾似乎也问题不大。 宋意用自己的大号关注了沈遇这个小号，沈遇盯着自己后台提示多了一个新粉丝，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把手机关机扔到床上。 这个号，没了。 第110章 回家过夜 【哈哈哈哈哈哈, 宋意：盯】 【话说这个号上可不止有小作文啊，往前翻还有同人文, 请宋意老师务必仔细审阅！】 【知道了太太是谁再看同人文, 我的嘴角快冲破银河系了。】 【我们不一样，同人文什么的只能叫过去的幻想，我喜欢看实时更新的小作文。】 【+1, 求更小作文。】 【你们说，宋意老师怎么突然这么高调地公开了呢, 是不是某个只敢远观的可怜小鱼嘤嘤嘤吹枕头风了？】 【笑死, 说什么远远看着就好，原来这就是绿茶啊。】 【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场。】 【惊！当红女星私下里竟然有这种癖好……】 【哈哈哈哈哈前面的，你是懂标题的。】 【嘘——你们这么搞, 万一沈遇害羞了以后不再写小作文了怎么办？】 与粉丝这边快活的气氛不同，沈遇沉浸在小号猝然掉马的羞耻感中久久不能释怀，她发过家里厨房的照片，宋意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所以任凭她怎么狡辩, 这个小号怎么也不可能再和她切割干净了。 一想到宋意会看她那些矫揉造作的小心情, 甚至会看到前面她激情创作的同人文，沈遇就羞耻得把头埋进被子里再床上滚来滚去。 沈遇把手机关机了, 物理上隔绝所有人类信息，她猝然公开恋情肯定会有很多人来问，但现在沈遇一个都不想理, 小号事关她的尊严和形象, 她坚信自己在大多数外人眼里还是有那玩意的。 断网睡觉, 管他外面洪水滔天。 但沈遇忽略了一点, 互联网并不是生活的全部，家里的指纹锁传来嘀嘀两声，有人从外面开门进来了，沈遇鲤鱼打挺一般从床上跳起来，她家这个门只录了她和宋意两个人的指纹。 沈遇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跑出来，看到客厅里风尘仆仆的宋意，忽然喉头猛地发紧。 “大晚上的，你瞎折腾干什么，跑回来不累吗？”沈遇问。 她环抱住宋意，面料挺括的风衣上带着夜风的凉意，轻而易举透过又薄又软的纯棉睡衣，让浑身热乎乎的沈遇精神振奋。 “忽然很想看看你，就偷偷溜回来了。”宋意回抱住沈遇。 自律又敬业的演员宋意，居然也干得出来偷偷从片场溜走这种勾当。 “怎么不回电话，关机了，嗯？”宋意问。 沈遇脸红成一片，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宋意轻笑一声，她大概知道是为什么，沈遇害羞了，此时再问那个小号，不知道沈遇还有没有脸见人？ “小宝睡了吗？”宋意轻声问，她大慈大悲地放过了沈遇。 “睡了。”沈遇点头。 宋意把风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轻手轻脚地去看躺在婴儿床上小宝，沈知意小朋友正在呼呼大睡，嘴角上翘不知道正在做什么美梦。 “小宝睡了，那我们要轻一点，不要吵醒她。” 宋意的呼吸喷洒在沈遇耳边，眼睁睁看着她脖颈上爬满可疑的红晕，宋意这话让沈遇一阵心猿意马，按照书上说的，产后42天就可以了，她们还没有试过。 沈遇咽了咽口水，盯着宋意的眼睛轻声说：“那……那你不要叫。” 第一战场在浴室，宋意下了戏从片场连夜赶回来，她时间紧迫，动作飞快地冲洗身上的浮尘。沈遇那家伙有点轻微洁癖，虽然面上不说，但她从来不穿被人穿过的衣服，和人肢体接触之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慢条斯理地洗手，但宋意好像是她的例外。 她的衬衫借给宋意穿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借着宋意的行李箱偷渡回家，现在还好端端地挂在她的衣柜里时常被主人临幸，她暂住宋意父母家那几天也没少穿着宋意的旧睡衣在家里晃来晃去，甚至在宋意提供新睡衣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旧的。 浴室里水汽氤氲之际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朦胧雾气中生出两朵缠绵并蒂的娇花。 第二战场在卧室的床上，地板上两道交叠凌乱的脚印水淋淋地从浴室延伸到床上，沈知意小朋友的小小婴儿床就在主卧大床旁边，夜色中风雨交，小宝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不安地翻了个身，风雨及时刹车，小宝眉头重新舒展，陷入安睡。 不能发出声音，不能吵醒沉睡的小宝。 空气中两种信息素彼此水乳交融，万籁无声之际脑海里惊雷炸响，宋意瘫倒在床上，脑子里之后三个字，太疯狂。 事后，宋意大汗淋漓地瘫在床上喘息，沈遇去给浴缸放满温水，把宋意打横抱起，两个人一起跨进去泡澡。沈遇此时觉得自己买的这个双人浴缸真是无比绝妙的好主意，她可以和宋意一起享受温存，窝在彼此的怀里倾听彼此的心跳声。 宋意在沈遇怀里眼皮直打架，过度运动让她的困意汹汹袭来。 “宋意，我们去床上睡吧。”沈遇在宋意耳边轻声唤。 宋意勉强睁开眼睛，嗯了两声当作回应。 沈遇把宋意从微凉的浴缸里抱出来，帮她擦干，让宋意坐在床边靠在自己身上给她吹头发，刚刚还在犯上作乱的手指此刻在宋意的黑发中间穿梭，轻柔地按摩着头皮，宋意的眼睛彻底闭上了。 沈遇关掉吹风，帮宋意把被子盖好，自己拎着吹风机去隔壁房间吹干头发，然后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宋意旁边床垫陷下一块，沈遇掀开被子一角爬上床。 她睡不着。 这一天堪称她和宋意在一起之后史诗般的一天，从此所有人都知道宋意是她女朋友了，不会再有人编排宋意和其他明星，人们提起宋意的名字就会连带着想起她，沈遇那次兴师动众的声明终于在数月之后得到了回应，她的月亮告诉所有人自己心有所属。 明月在怀，万众恭贺，沈遇感觉仿佛被人抛上了云端，现在宋意睡了，她忽然又忍不住想要看一眼她的微博了。 沈遇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开机，她习惯了把任何快活或低落的心情发在那个账号上面，她就是这么沉不住气，不吐不快。 沈遇登上小号，猝不及防看到了999+的私信。 【我们已经知道你不是沈遇了，多更点甜甜的恋爱小作文吧。】 沈遇：“……” 再说一遍，这个号真没了！ 手机屏幕的荧光映在沈遇脸上，照亮她羞耻的神色，宋意从背后翻身贴上来，从沈遇手里把手机抽走。 看了一眼满屏一模一样的私信，宋意忍不住弯起唇角。 “还写小作文吗？”宋意问。 沈遇心头猛地一跳，宋意果然已经知道了，现在要兴师问罪了？沈遇打定注意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打算用装傻应对所有质问，但宋意没有问。 “以后别写了，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别让我猜。” “我不擅长谈恋爱，我们得一起学。”宋意说。 沈遇鼻头一阵发酸，她忽然明白宋意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跑回来看她了，她写的那些东西让宋意心疼了。 “我没觉得你有任何对我不好，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女朋友了。”沈遇说。 “嗯，我当然是最好的女朋友。”宋意翘起嘴角。 “什么时候醒的？”沈遇问。 “刚刚，你上来的时候我就醒了。”宋意说。 “我把你吵醒了？”沈遇心虚。 “没事，现在不困了。”宋意轻声答。 被子下面，她和沈遇的手十指相扣，宋意在脑海中计算着时间，她时间有限，差不多该回片场了。 这就是沈遇之前每次从片场溜回来时的心情吗，这么不舍？ 但再不舍也得走，宋意不想耽误拍摄进度，也不想让大家都知道她官宣的第一天就跑出去和沈遇过夜了。 宋意深吸一口气，松开沈遇的手，从温软的床上坐起身，沈遇注视着宋意的动作，眼神闪烁。 “宋意……”沈遇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沈遇咬着下唇纠结，但宋意刚刚亲口说了，她有心事要告诉宋意，不要憋在心里，也不要写小作文，不要让宋意猜。 “先别走可以吗，多陪陪我吧。”沈遇说。 “明天，明天早上我开车送你回片场，他们不会说什么的。”沈遇央求道。 现在和当初拍摄《女将》时的情形不一样，宋意和沈遇是在全国人民面前过了明路的女女朋友，全剧组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她们不必瞒着所有人偷偷摸摸地相爱，也不必总是匆匆忙忙不敢彼此挽留。 宋意抓着被单叹气，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和沈遇一起高呼留下来，过往的人生中她甚少有这样不自律的经验，好像唯一的几次破例都给了沈遇。 “那好吧，明天一早你送我回去。” “以后，你也可以经常来探班，想我了就可以来。”宋意说。 “好。”沈遇莞尔。 第111章 送回片场 第二天一大早, 安嘉禾揉着惺忪睡颜痛骂着沈遇不做人，又一次接到电话要求她上门当临时保姆, 哪有经纪人这么鞠躬尽瘁起早贪黑的, 沈遇她知道什么叫请人帮忙吗，安嘉禾决定必须找沈遇多开一份工资。 进了沈遇家门，看见宋意从卧室里出来, 安嘉禾眨了眨眼睛，然后扭头又看见满面红光的沈遇, 忽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夜夜笙歌啊你！”安嘉禾打趣道。 “也没有夜夜, 偶尔一夜。”沈遇笑道。 沈遇给小宝喂完今天的第一顿奶之后熟练地把小祖宗交到安嘉禾手上，自己开车带着宋意奔向片场，晨雾尚且来不及被阳光驱散，宋意眼底挂上了淡淡的乌青, 沈遇从后视镜里看见之后心疼坏了，跟宋意打商量：“以后别晚上跑回来了，睡不好觉，你太劳累了。” 宋意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仿佛没听到沈遇说话一样, 的确很累, 她在想从前沈遇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怪不得沈遇体力比她好，原来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沈遇, 我快到发情期了。”宋意忽然说。 沈遇猛踩刹车，整个人被惯性往前一甩又被安全带狠狠地勒回来。 “你说什么？”沈遇转头瞪大了眼睛问。 是啊，宋意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变成了一个普通的Ome□□后会有规律的发情期, 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 会忍不住想要和Alpha共度春宵。 沈遇嘴唇发干, “那……那……什么时候，我去找你。” 宋意抿唇微笑，沈遇的傻样很好地取悦了她，她对沈遇一挑眉，说：“不用担心，我带了抑制剂。” “哦，对，还有抑制剂。”沈遇讪讪道。 她重新启动车子，自己在心里暗骂自己失态。 宋意第一次发情期就遇上沈遇有了孩子，后面孕期为了获取足够的信息素安抚和沈遇确定了稳定的肉.体关系，产后各项身体指标逐渐回复到孕前，她变成一个正常的有规律发情期的Omega，而Omega度过发情期最常用的手段不是Alpha而是抑制剂，是沈遇想多了。 沈遇抿唇认真开车，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宋意为自己注射抑制剂的场景，大多数宋意这个年纪的Omega早就对此轻车熟路了，而宋意大概还是第一次使用。 “你会用吗？”沈遇忍不住问。 “你就那么想代劳？”宋意故意歪曲沈遇的意思。 “没有没有，我是怕你第一次用那玩意不太会用，我没别的意思。”沈遇赶紧解释。 第一次给自己注射抑制剂的Omega大多都手忙脚乱的，但大多数Omega的初次发情期都在青春期，惴惴不安着要亲长或小姐妹指导，宿舍里一群小Omega互相给对方当狗头军师，几颗脑袋凑在一起认真研究上面的说明文字，嘀嘀咕咕半天不知道怎么下手。 宋意是经历过那个年龄的成熟Omega了，虽然当年她只是个旁观者，但旁观的次数多了，早就没了紧张和新鲜感。 宋意勾唇，看沈遇慌乱她竟然觉得有点好笑，好像还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青少年。 “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宋意说。 她的确不是小孩子了，她是有女朋友的成年Omega，如果不是身在片场必须要工作，她其实也未必一定需要抑制剂。 车开进片场，宋意下车绕到驾驶室外面，沈遇打开车窗，宋意探身进去和沈遇接吻，在沈遇耳边轻声道：“等我杀青回家，或许你就可以代劳了。” 宋意说完就起身，眉眼带笑像一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一样看被自己口水呛到疯狂咳嗽的沈遇，和她摆摆手说再见，转身进了片场。 片场人来人往，很多人都看见宋意从一辆车上下来，也看到了宋意下车之后和送她来的人亲吻告别，宋意和沈遇的恋情闹得全网沸沸扬扬，车里那人是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沈遇脸上发烫，从贴了膜的车窗往外看，那些揶揄的打趣的视线清清楚楚，宋意大大方方地和人打招呼，不知道外面人说了什么，宋意忽然暧昧地笑起来。 沈遇脑海里回荡着宋意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虽然明知那些人不可能听得见宋意和她的耳语，也不可能透过防窥膜看见她通红的脸，但沈遇就是觉得羞耻，往前一扑，趴到方向盘上想把脸埋起来。 嘀—— 停在原地的车忽然鸣笛，沈遇误触到开关了。 沈遇：“……” 沈遇灰溜溜地开着车掉头离开，她没脸见人了。 回到家，开了门安嘉禾正瘫在沙发上敷面膜，见到沈遇回来非常诧异，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确认时间，“这么早？我以为你还要和宋意腻歪好久呢。” 沈遇摆摆手，不能再腻歪了，再腻歪她怀疑宋意的发情期还没到，她的发情期就要提前到了。 沈遇扯开领口的扣子，感觉口干舌燥，给自己到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趴在安嘉禾身上的沈知意小朋友听见熟悉的声音，努力地抬头朝沈遇看过去。 “哦对了，你家小宝会抬头了你知道吗？”安嘉禾问。 沈遇放下水杯笑起来，从安嘉禾身上把沈知意小朋友竖着抱起来，颇为炫耀道：“我们沈知意小朋友早就会抬头了，她现在都会翻身了。” 沈遇最骄傲的一点就是小宝虽然早产，但身体发育一点也没有落后，三个月会抬头，四个月会翻身，简直就像是比着育婴教科书长的一样。 “我们小宝最棒了对不对？”沈遇轻轻摇晃着边哄边问。 可惜现在沈知意小朋友还不会说话，不然她肯定要给安嘉禾秀个没完。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沈遇说。 沈遇在小宝脸蛋上亲了一口，沈知意小朋友咯咯笑起来，她把娃放下，跑到书房拿了一堆照片出来，都是沈知意小朋友躺在婴儿床上的各种小动作，沈遇一屁股坐在安嘉禾身边，逼着安嘉禾一张一张看过去。 胶片相机的时代早已过去，但沈遇还是觉得留在相纸上的影像更有韵味，她专门给沈知意小朋友弄了个拍立得每天拍拍拍，同时也不妨碍她手机内存几乎要被小宝的各种照片撑满了。 “我小时候的糗照足足好几本相册，经常被我爸妈拿出来嘲讽我，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如果将来我有孩子了，这种优良传统可一定得传承下去。”沈遇笑道。 有这么不靠谱的妈妈，安嘉禾不禁为沈知意小朋友的童年生活捏把汗。 安嘉禾把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翻看过去，从刚出院一路到现在，小婴儿真的长得飞快，从一开始一个圆滚滚五官模糊的肉团子，变成现在粉雕玉琢的模样，一开始只能看出眼睛和宋意长得一模一样，现在鼻子和嘴巴依稀能看出沈遇的影子了。这孩子只挑两个妈妈最好看的地方继承，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 安嘉禾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被击中，想她比沈遇大那么多，到现在也算一把年纪了，结果手底下的艺人成家立业，自己和陈念蹉跎了十多年这才刚刚开始情缘。 在曾经漂泊无疑的日子里她也考虑过未来，那时候她打定主意一辈子不婚不育，没有心爱的人就不必和别人将就，不能给后代舒适的生活就不必让一个生命陪自己吃苦，但现在，她有了爱人，也有了足够的经济实力，养一个四脚吞金兽似乎也没那么恐怖。 得回去跟陈念商量一下，看她有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安嘉禾想着自己结婚成家的美好未来，对沈遇随口催促道：“沈遇，你和宋意公开了，那结婚也得提上日程啊。” 沈遇低头抿唇一笑，结婚这个问题沈圆圆女士来看望宋意的时候早就提过，那时候宋意说人生大事急不得，现在才过了多久，显然不是旧事重提的时机，提多了，沈遇怕宋意厌烦。 “那她之前还说不会官宣呢，还不是官宣了，你看现在多高调。”安嘉禾笑着拍了拍沈遇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事在人为啊。” 宋意心肠软，又喜欢口是心非，沈遇不试试，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宋意愿意为了她妥协到什么地步。 沈遇闻言，陷入沉思。 安嘉禾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结婚和表白不同，不能像上次那样仓促着赶鸭子上架，沈遇当时全无准备语无伦次，翻遍口袋甚至连一个拿的出手的信物都没有，病房里两个人的狼狈不堪，即便是那样，宋意也答应了她。 如果要求婚，那一定不能这样，沈遇要做好完全的准备，要给宋意一辈子难忘的美好回忆。 但首先，摆在沈遇面前的第一个问题是，宋意是否愿意和她步入婚姻。求婚应该是两个人心意相通之后给彼此的惊喜和仪式感，而不是其中一方孤注一掷的争取，如果她摆出大阵仗而宋意却毫无半点准备，那与其说是给宋意的惊喜，不如说是沈遇给宋意的道德绑架。 宋意愿意体谅沈遇的患得患失，愿意为了她打破自己的原则把两个人的恋情昭告天下，但并不代表沈遇可以一次又一次利用宋意的心软，这可和沈遇撒娇让宋意陪她睡一晚大不一样。 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能心急，不能冒进，不能投机取巧，沈遇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但是有人会心急冒进 第112章 友情出演 在沈遇在家思索怎么徐徐图之的时候, 宋意这部《永夜》的拍摄进度也在稳步推进，剧本进度过半, 明羽终于从黎鸦嘴里得知了世界的真相和她们的终极使命。 多年前一项秘密工程在世界各处建立了研究站, 科学家发现地球磁极将逐渐发生偏离，直到偏离超过临界点，保护地球免受宇宙高能粒子侵袭的磁场越来越弱, 直至在某个时间点消失湮灭，高能宇宙射线会摧毁地表一切电磁装置, 并对生物造成难以预料的毁灭性打击。 分散在世界各处的研究站, 就肩负着模拟地磁的重任，但人类的共同努力功亏一篑，微弱的人工磁场屏障在宇宙力量面前不堪一击，虽然他们保住了大量有生力量, 但人类的工业文明基础在顷刻之间毁于一旦，人类陷入混乱，为争夺资源和话语权发生内战，等满目疮痍之际回过头来才惊恐的发现，有一种本身就混沌的生物在高能射线的影响下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 仿佛打开了进化的潘多拉魔盒。 蘑菇, 或者说，真菌, 介于动物和植物之间，种属亲缘关系混乱，在天灾之前人类尚且没有完全厘清这种生物的所有类别, 不知道深山中哪一种发生了突变, 它的孢子扩散出去, 菌丝扎进动物的血肉生长, 仿佛夺舍一样阻断宿主的思维，让宿主变成帮助它扩散孢子的工具。 星星之火，转眼变成燎原之势，人类尝试了多种方法，但最终只能龟缩在一起靠最严密的城池营垒把没有被感染的人保护在里面，至于外面的人，随随便便一点擦破伤口都可能被空中的孢子寄生，只能自生自灭。 像黎鸦这样一直奔走在路上的人，被避难所当成疯子，但黎鸦和她的前辈们的确有一个疯狂的计划，那就是逆转磁场，重启废弃的各研究站，把向外的电磁发射装置逆转为向内，主动加快地球磁场偏移的速度，直到完成地磁逆转、南北倒转。 这条路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巡道于半途，黎鸦口中那个和明羽长得很像的故人就是在重启上一个废弃研究站时不幸被感染了，黎鸦亲手用一颗子弹送了她上路。 捡到明羽的地方，就是那个废弃研究站，所以黎鸦在看清明羽的脸时，才会那么震惊失态。 明羽开始和黎鸦一起踏上征途，她们在路上还遇上了新的志同道合之人，一个神神叨叨的赤脚医生。 这个赤脚医生是叶筝扮演的，这下明羽、黎鸦和医生三人的同框的戏份终于让人分身乏术，导演被迫重新考虑给宋意搭戏的人选，叶筝意味深长地向导演保举一人，沈遇。 宋意拧眉，沈遇在家带孩子呢，但叶筝当着宋意和导演的面给沈遇打了个电话，那边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赤脚医生戏份有限，几天就能拍完，沈遇过来顶包，孩子可以暂且交给安嘉禾多看几天，反正她也熟练了，沈知意小朋友也逐渐适应了这个时不时出现的安阿姨。 沈遇想要和宋意的关系进一步得寸进尺，一直异地总不是办法，沈遇正愁怎么丝滑地多多探班还不惹人厌烦，叶筝这一通电话如同打瞌睡就给她递了个枕头，沈遇欣然接受。 沈遇一来就赶上了吻戏，很难说是不是某些人故意运作的结果。 宋意依旧饰演明羽，沈遇暂代黎鸦，她上次探班的时候已经替过一次了，这一回轻车熟路。 Action！ 明羽跟黎鸦找到了一个废弃程度非常高的研究站，好消息是周围没有被感染者徘徊，坏消息是也没有任何人类活动踪迹，这里可能非常安全，也可能非常危险。 这处研究站的构造和黎鸦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她小心翼翼地掸开灰尘重新接线，明羽蹲在旁边给她递工具，电磁发射装置的基本原理她早就听黎鸦讲过了，如果不是这里的仪器太邪门，她此时就该跟黎鸦一起上手拆解。 黎鸦皱着眉动手的时候，明羽就漫无目的地阅读这操作台面上的蝌蚪文，不知道她们跑到了天灾之前哪个国家的地界了，明羽根本不认识这上面的文字，只能通过某些按键上的颜色和图标推断用处，正猜得不亦乐乎之际，忽然一颗红灯砰的一声亮起来，然后开始高频闪烁。 “不对劲啊，这个指示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羽忽然收声，猛地扭头看向依旧无知无觉的黎鸦，瞳孔惊恐地扩大。 “黎鸦。”明羽喊住她，声音又轻又抖。 黎鸦停下来转头看向她，明羽的嘴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身后的指示灯闪烁频率越来越快，明羽忽然扑向黎鸦，一团火球瞬间在她们头顶炸开。 空气的温度上升至灼热，空气中泄露出某种让人不适的气味，黎鸦被明羽护在身下，滴滴答答的热血溅落在她脸上。 “明羽！明羽你怎么了？”黎鸦轻轻推动身上的人大叫。 无人应答。 黎鸦一口牙几乎咬出了血，明羽的脸上被爆炸时的热浪炸伤，皮肉泛着狰狞的焦黑，这样大的开放性伤口几乎等同于立即感染，但黎鸦不可能把舍命保护她的明羽扔在这里。 她把面具扣在明羽的脸上尽量隔绝空气，抱着明羽从断壁残垣中冲出来，外面等待着的赤脚医生焦急得恨不得原地跳脚，看见重伤昏迷的明羽差点下意识拔枪。 “她还没死，也没感染。”黎鸦气喘吁吁道。 黎鸦把明羽平放进越野车后座上，赤脚医生偷偷掀开明羽的眼皮确认她眼球没有被菌丝覆盖。 “但这怎么可能呢？难道那里面没有孢子？”赤脚医生无法相信，这仿佛是对她多年行医经验的挑衅。 “或许是爆炸瞬间的冲击波把里面的孢子杀死了，又或者，那里面就是很干净。”黎鸦脸色铁青。 那栋建筑物干燥清洁，边边角角的地方没看见任何白色的菌丝或者黑色的粘液，只有干燥的灰尘，而灰尘，在这个时代可以被认为是清洁了。 天灾时代改装过的交通工具里必备新风系统，内循环里保证没有任何真菌产物，赤脚医生盯着明羽的伤处咋舌，她一咬牙一跺脚，俯身给明羽开始清创和包扎。 “你到底会不会治人？”黎鸦从后视镜里盯着她迟疑的动作，眼底布满血丝。 “哎呀会治会治，大灾之前我可是动物医学系的高材生，人就是哺乳动物嘛，一样治。”她满不在乎道。 “不过你可要小心，说不定这菌丝有潜伏性，兴许她醒来把我们俩全咬了。”赤脚医生说。 黎鸦眉头拧成川字，不发一语。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被感染的宿主能保持正常超过48小时，她只需要等待明羽48小时，如果没有侥幸发生，那黎鸦也为明羽准备好了一颗子弹。 她经历过侥幸，明羽也一定会有的。 宽敞的后排空间里，赤脚医生打开了她那个如同宝箱一样的神秘医疗箱，路面坑坑洼洼难免颠簸，她老神在在地随着车厢一起晃动，保持相对静止，拿着纱布的手很稳。 “哎，你说，要是有人接触到一点点极微量的孢子却没有感染，会不会因此获得一定的免疫力，就像接种疫苗一样？”赤脚医生忽然问。 “我估计不行，疫苗都不能保证终身有效，这玩意什么时候一失效，不就相当于定时炸弹吗？”她又自问自答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别跟我说这些。”黎鸦一脸阴沉，她现在根本没心思听赤脚医生说话，那人一个兽医天天嘟囔这些，脑子有病。 黎鸦把车开到了一个远离爆炸处的开阔平坦地带，那个研究所在内战时被改造成了军工基地，所有设备都构建了自毁程序，除了爆炸以外，飘出来的不明气体很有可能对人体有毒害，黎鸦无法想象内战时人们到底都在偷偷研究什么。 现在跑远了，可以暂时放下一半的心不用担心被爆炸产物波及，黎鸦坐在驾驶室里出神地望着前方，她的一只手始终按在枪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后排始终没有传来异动。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明羽缓缓睁开眼，爆炸带来的脑震荡让她一阵头晕目眩，她翻身从座椅上掉下去，一阵一阵干呕。 “哎呀小心小心，别弄到绷带上了，要注意卫生啊！”赤脚医生大喊。 黎鸦赶紧回头，明羽的伤口被包扎好了，但等彻底结痂之前还有被菌丝侵染的风险，黎鸦甚至不敢开门下车，只能转过身扒着座椅靠背看明羽的状况。 明羽被扶起来，重新回到座椅上躺着，她眼神涣散，似乎被炸晕了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明羽，感觉怎么样？”黎鸦焦急地喊她。 明羽眨了眨眼睛，脸颊上的深度烧伤甚至阻断了痛觉，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纱布，然后眼珠转动，看到了一脸焦急的黎鸦。 她忘记了自己没带面具，脸上的伤疤大喇喇的出现在眼前，明羽很相信，这一刻黎鸦眼里只有她。 “你没事吧？”明羽问，她的声带似乎也受损了，说起话来沙哑异常。 “没事。”黎鸦说。 明羽弯起唇角：“那我也没事。” “你有事。”赤脚医生不解风情地打断。 “这位美丽的小姐，跟你的美貌说再见吧，我不会治这个。”她说。 明羽怔住了，那一瞬间神情的空白让黎鸦的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明羽毁容了，她怎么能接受呢？ “对不起。”黎鸦小声说。 明羽强忍着剧烈的头疼，仿佛有一只手在她脑子里搅动，她视线一阵清楚一阵模糊，但她觉得自己的思维是清晰的。 她毁容了，不再跟那个故人长得一样了，从此以后黎鸦看见她的脸就再也想不起别人了。 甚至，她现在变得和黎鸦更像了。 明羽撑着座椅靠背爬起来，简单的动作让她气喘吁吁，她盯着黎鸦那双和她一模一样的眼睛，在她震惊的注视下，亲吻了上去。 “黎鸦，我好像正在变成你。”她说。 CUT！ 宋意依旧闭着眼睛，她的唇和沈遇紧紧相贴，熟悉的气息钻进鼻腔，她发现沈遇就像她的毒一样，一旦沾上了，就要用全身力气才能克制着离开。 几秒钟之后，宋意在剧组所有人的注视下，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不好意思，入戏太深了。”宋意解释道。 众人：“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都懂。” 第113章 抑制剂 这段戏拍完, 导演从监视器里倒回去重新审视一遍，沈遇的表演还是蛮有点意思的, 在没看过完整剧本的情况下把黎鸦复杂纠结的心境都把握住了, 添加的一点点肢体语言也很到位，但可惜，没带面具, 这段戏是要露脸的。 “好了好了，宋老师快去换妆, 我们再来一遍。”导演说。 宋意要换上黎鸦的妆, 把黎鸦的镜头再补一遍，沈遇很是不理解，为什么明明就是两个人的戏份，一定要让宋意一个人演。 “咳, 为了符合逻辑，你看到最后就知道了。”导演说。 剧本对外是保密的，这是这部戏最大的悬念，所有演职员的合同上都签署了保密条款，导演也不好对沈遇多说, 但沈遇算是主演家属了, 连家属都瞒着，似乎又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你要是经常来探班, 可能就看明白了。”导演言尽于此。 “哎对了，你不介意的话有些不需要正脸的镜头我们就不剪掉了，也让宋意少补一点镜头, 今天早点收工, 给你们俩多放几个小时的假, 怎么样？”导演问。 “那敢情好啊。”沈遇连忙答应。 “这得给小沈弄个友情出演。”叶筝提议道。 宋意从化妆间里出来, 叶筝忽然福至心灵，小声问沈遇：“友情出演够吗？要不要改成恋情出演？” 沈遇被逗的脸上发烫，友情出演常见，但哪有“恋情出演”这一说呢，她还不至于这么孔雀开屏。 “不用不用，就友情出演就行。”沈遇赶紧拒绝。 “真不用？”叶筝问。 “也行，反正你俩这种友情，谁还不明白呢？”叶筝笑着，把友情两个字咬得又重又暧昧。 虽然不露脸的镜头可以由沈遇代劳，但宋意需要补的地方依旧不少，包括最后一幕两人亲吻，沈遇又乐颠颠地换了个角度去搭戏。 给人当吻替，入行以来第一遭，沈遇感觉很美妙，丝毫不觉得屈辱。 “好了，收工！”导演喜气洋洋。 宋意和沈遇妻妻双双把家还。 酒店就在片场旁边不远处，沈遇揽着宋意的腰两个人踏着夕阳慢慢悠悠往回走，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了，不用顾忌旁人的眼神了，沈遇心里甜得直冒泡，第一次觉得给女朋友当替身这工作真不错。 尤其，收工前最后一个镜头，是吻戏，沈遇简直要乐得飞上天。 按说她不再是没吃过没见过的愣头青了，两人孩子都有了，但和宋意这种浅尝辄止的亲吻也依旧可以让她轻易心潮澎湃。 沈遇揽在宋意腰间的手开始不老实，食指轻柔地画圈，被宋意一把摁住，从腰间拿下来攥在手里，沈遇灵活变通，手指往宋意的指缝里挤，在进入酒店大门的时候，成功变成十指相扣。 进入电梯，封闭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沈遇看着面前红色的楼层数字一个一个往上跳，身边宋意的呼吸声也越来越重，沈遇喉头发紧心猿意马起来，但还想要装成一副一本正经的大尾巴狼模样。 “今天的吻戏，如果不是我，你打算怎么拍？”沈遇在宋意耳边轻声问。 “怎么拍？该怎么拍怎么拍。”宋意挑眉，转过脸面对沈遇，捏了捏沈遇的手指，问她：“你吃什么飞醋？” 沈遇心眼小爱吃醋，现在不装大方了，也不偷偷自我疗愈了，怎么看怎么可爱。 走到房间门口，宋意拿房卡刷开房门，把沈遇推进去，结果沈遇那厮熟练地反客为主把宋意挤在她和门板中间狭小的空间里，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一样在宋意颈间蹭来蹭去，嘟囔着：“我就是吃醋。” 宋意忍笑，扒拉上沈遇那颗毛茸茸的大狗勾脑袋，本来想把人推开，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二去地拉扯，反倒像是她揽着沈遇的脑袋压在自己肩头。 “如果不是你，我会要求借位。”宋意说。 但今天是沈遇，就不需要借位了，甚至还编造出入戏太深一时平复不下来这种鬼话，假公济私之心昭然若揭。 宋意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干燥玫瑰味，沈遇的信息素又压不住往外冒了，或者说是，宋意变得过于敏感了。 宋意推着沈遇的肩膀，这次是真往外推了，但沈遇仍在闭着眼睛哼哼，不愿意从她颈窝抬头。 “沈遇，我跟你说过，我发情期快到了。”宋意嗓音发哑。 沈遇一僵，赶紧抬头起身，稍稍后退了一步，谨慎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现在还没到。”宋意被沈遇动作气得咬牙，自己越过沈遇往床边走，边走边指使沈遇：“你去把我箱子里的抑制剂拿过来。” “哦，好，在哪一层？”第一次伺候女朋友干这种活的沈遇显得愣头愣脑，她在宋意的行李箱里东翻翻西翻翻，终于在宋意耐心耗尽之前找到了。 “给你。”沈遇把一只冰冰凉凉的密封注射器递给宋意。 宋意拆开来，手有一点点抖，空气中隐隐约约开始冒出来雨后花园的味道，她的信息素已经开始有失控的趋势了，都怪沈遇瞎撩拨。 幸好宋意早就研读过说明书，这时候再慢慢研究肯定来不及，她打开密封包装，针头闪着寒光，宋意面无表情地看一眼，然后按照说明书指定的部位利落地注射。 “嘶——”沈遇倒吸了一口冷气。 “疼吗？”她期期艾艾地问。 宋意摇了摇头，“打针而已，我不怕的。” 为了便于使用减少痛感，抑制剂的针头做得很短小，宋意用的是世面上可以随意买到供应普通民众的大众款，只要按一下注射器尾端的按钮，固定剂量的药物就会自动从针头注入皮下。 跟唐棣那次给沈遇用的医院猛药不一样，也没那么猛的副作用。 宋意把用完的注射器针头盖子盖好扔进垃圾桶里，转头看见沈遇仍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她失笑，捧着沈遇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你晕针啊？”宋意问。 “不晕。”沈遇摇头。 “我是怕你疼。”沈遇轻声说。 “真不疼，打针吃药我都习惯了。”宋意说。 当年刚发现她身体的问题时，宋家没有立即放弃治疗，宋意的父母带着小宋意遍访名医，她成了各大医院的常客，从一开始看见打针就害怕，到现在可以面无表情地扎自己一针，宋意早已成长。 这句习惯了，让沈遇立刻回想起中学那段时间，宋意经常请假不来学校，来了也恹恹的不爱说话，几个月里人忽胖忽瘦，原来那都是为了治疗。 沈遇忽然心疼得不行，她起身抱住宋意，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宋意笑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对不起什么？” 沈遇只做错了一件事，就是当众念宋意检查单那一件事，但宋意身体的问题和后续的治疗都是客观存在的，有没有沈遇，这些事情都一定会发生，不干沈遇的事。 “我那个时候没有抱抱你，所以，对不起。”沈遇闷闷道。 青春期的沈遇毛毛躁躁，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就算注意到了，那时候的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安慰宋意，沈遇恨自己为什么成熟的那么慢那么晚，她回望自己的青春期，感觉充满了遗憾。 而宋意却忍不住皱眉，她顺着沈遇的话联想，无法想象初中那个她怎么也看不上眼的傻子抱抱她是怎样的情景，如果那时候沈遇真敢来抱她，她肯定一脚踹过去鞋底子伺候。 “你还是别抱了，我肯定要忍不住揍你的。”宋意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笑了。 十五岁时的气愤和眼泪，如今回想起来都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回忆专属滤镜，宋意和沈遇并排躺在床上，换作当年肯定谁也不敢想象，但这只是她们现在最寻常的一天，沈遇忍不住感慨上天对自己的厚爱，让她兜兜转转，在二十五岁这一年看清了自己的心。 “你对婚姻怎么看呢？”沈遇忽然问。 怎么看呢？ 宋意漫无目的地盯着天花板，老实说这个问题她从来没考虑过，宋铭和程雅没给她带来好的家庭教育，她父母的婚姻压抑到令人窒息，从小宋意就知道她的父母终有劳燕分飞的那一天，但现在她长大了，那一天还没有到来。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老了，这次回家宋意竟然从这对老夫老妻身上看出了两分温情，或许是她和沈遇的问题让他们两个一致对外显得步调一致，似乎两个不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之后，也就只有习惯彼此了。 沈遇家的婚姻很热闹，曾经有人断言那一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夫妻根本撑不了三年，但现在沈遇都二十六岁了，那两个人还热热闹闹的在一起。 婚姻似乎很复杂，但又有点意思，宋意想。 沈遇问这话的目的宋意能明白，她想和宋意有一个法律上的保障，哪怕宋意一再强调她没想过和沈遇分开，沈遇心里依旧没那么踏实。 这个保障很难给出吗？ 宋意觉得，如果是沈遇，那或许不难。 “婚姻这件事，考虑清楚，然后顺其自然吧。”宋意说。 第114章 求婚戒指 沈遇回家之后火速带着沈知意小朋友回了一趟她爷爷奶奶家, 进了富丽堂皇的大别墅把娃往阿姨手里一放，自己坐在大沙发上跟老爹老妈敞开心扉。 她觉得宋意的态度松动了, 所谓顺其自然就是让她自己看着办, 在合适的时间提出求婚，宋意不抵触不排斥了。这对沈遇来说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重大利好消息，但来得太突然,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关于何时求婚怎么求婚, 她一脑门子浆糊, 更重要的是，她希望给宋意一个价值连城的订婚戒指，如果要价值连城，那就必须得让老爹出点钱。 这才是她来找老爹老妈的主要原因, 沈遇拥有弹性伸缩的骨气，该伸手时就伸手。为了提高打秋风的成功率，她还把沈知意小朋友这个大杀器给带上了，沈遇就不信看在孙女的面子上，她从老沈这里敲不出钱。 “爸妈, 你们还记得当年是怎么订婚的呢？”沈遇问。 她很有技巧, 打算从两个老沈当年恋爱的往事可是入手，推己及人, 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金钱上。 这个问题成功让纵横商场几十年的沈坚咳嗽两声别开了眼，沈圆圆女士两眼放光，这是老沈一辈子在她面前抬不起头的黑历史, 她记得可太清楚了。 “没什么, 就我跟你妈一说, 她就同意了。”沈坚试图含糊过去。 “是吗, 我怎么记得不是这回事啊？我那么容易就答应了？”沈圆圆女士打趣道。 “嗯，你没答应，我死去活来求了半天，就差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了，你才答应的，开心了吧？”沈坚恼羞成怒。 “展开讲讲。”沈遇来了兴趣。 沈圆圆掩着嘴偷笑，事实虽然不及老沈赌气说的这么惨，但当时的情形也确实没好到哪去。 沈坚当年还是个刚刚辞职创业的年轻人，兜掏出来比脸还干净，没人知道他会抓住时代的东风，几次□□全押对了宝，在几年里迅速跻身新贵，沈圆圆也不相信。 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沈坚晚上没有地方住，在公园里躲到闭园，然后铺两张报纸睡在长椅上，还是沈坚的合作伙伴看不过眼，告诉了当年在他们两个穷光蛋眼里算是娇小姐的沈圆圆。 沈圆圆怒气冲冲地闯进公园里拎着领子就把沈坚从长椅上拎起来，她把自己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奖学金和后来工作两年的积蓄全给了沈坚，就算他的公司初创处处用钱，也不至于这么短时间里把手里的钱败个精光，他的合作伙伴都没穷困潦倒，他怎么混成这个样子？ “你是去赌了，还是被人骗了？”沈圆圆质问。 沈坚说他没赌也没被人骗，就是公司正常运作填进流动资金里了，但这样拙劣的谎话根本骗不了学财会出身的沈圆圆，她在来找沈坚之前早就把公司的账目看完了。 “钱呢，我现在要你还给我。”沈圆圆失望了。 “我现在拿不出来。”沈坚只能这样说。 “拿不出来，也没有解释……那就分手吧。”沈圆圆说。 沈坚拉着她的手苦苦挽留，但就是死活说不出钱的去向，最后沈圆圆狠心抽身离开，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沈坚一个人缩在公园长椅上，像条落水狗。 “那钱呢？”沈遇不理解，她印象里的沈坚绝不是个会出这么大经济问题的家伙，“是有秘密投资？” “但什么秘密投资不能告诉老妈啊？” 沈圆圆瞪了沈坚一眼，语调带着小得意：“拿出来吧？” 沈坚往身后沙发上一靠，闭上眼睛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老沈他当年确实有秘密投资，瞒着所有人把钱全投进去了，他指望着从市场里套十倍的利润，风险大过天，他简直疯了。”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疯，所以跟任何人都不敢说，自己每天吃糠咽菜，就等着翻盘。”沈圆圆说。 沈坚当然翻盘了，他要是没翻盘，她们一家人就没有坐在别墅沙发上聊闲天的机会了。 沈圆圆起身去卧室，那里面有一个她自己的小金库，用最先进的保险柜锁着不见天日，连沈遇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资本才有资格让沈圆圆这样看中。 沈圆圆拿出来一个首饰盒，里面只有一枚戒指。 “这就是当年那笔钱的去向，当然是翻了十倍之后的。”沈圆圆笑道。 “他要是早告诉我，我根本不可能答应他这么胡闹，他一眼看见这枚戒指就走不动道，要死要活一定要给我戴上，拿着戒指在我家楼下蹲了几个晚上，我一心软就答应他了。” “他应该先求复合再求婚的。”沈圆圆女士轻轻哼了一声。 “我那是战术，谈判技巧！”沈坚坚决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愣头青。 沈遇轻轻拿起那枚戒指，钻石晶莹剔透，在指尖转着看火彩极为耀眼，即使从小见惯了金银珠宝的沈遇也不得不承认，这枚戒指的成色值得让人动心。 现在沈家的家底早已不是当年的沈坚沈圆圆敢想的，沈圆圆随手带着出门逛街的戒指说不定都比这枚更加贵重，但那些戒指只能被沈圆圆随手放在梳妆台上，只有这枚值得她收藏在卧室的保险柜里。 这枚戒指承载着沈坚所有的真心、坚韧和勇敢，这些品质打动了她很多年，远比戒指的价值更贵重。 “你要是打算求婚，我可以把这枚戒给你用，就当是从你这一代起，我们沈家也终于有传承了。”沈圆圆说。 暴发户沈圆圆女士在底蕴悠长的宋家总感觉自己仿佛低一头一样，虽然今日的老钱家族也是曾经的暴发户，而且从富二代沈遇身上，那股铜臭气就被他们教养得几乎找不到了，兴许等到沈知意小朋友这一代长大，她们沈家就可以挺起腰板自称是清贵的上流社会了。 沈遇在手心把玩着这枚戒指，很显然这枚戒指的来历远比身价更打动人，当年沈圆圆女士也绝不是见钱眼开才嫁给了沈坚，沈遇也想打动宋意，但她现在经济条件太好，没条件像沈坚那样展现逆境中孤注一掷的勇敢，沈遇把戒指珍重地放回那个首饰盒里。 “我去看看我们宝贝孙女，不跟你们两个废话了。”沈圆圆傲娇道。 沈圆圆和沈坚恋爱期间就提过分手，婚后磕磕碰碰多了也不是没在吵架的气头上说过离婚，但这个首饰盒一直好端端地保存在她的保险箱里，她没碰过这份心意，沈坚就知道她老婆只是色厉内荏。 沈圆圆起身离开后，沈坚情不自禁笑了一声，他看着那个首饰盒，眼底翻涌着这些年的回忆，忽然深吸一口气，对沈遇正色道：“孤注一掷是除了勇气一无所有者的下策，你不要这样。” “如果我当年失败了，我倾家荡产，还把你妈妈的积蓄都赔进去，不值得。这些年我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稳健，我不能再玩那些All in的把戏了，我肩负着你妈妈和你的生活。” “婚姻很长远，不是求婚、结婚那一天两天的事。”沈坚感叹道。 “这个戒指很好，我也希望你能用这个戒指向宋意求婚，然后把你的资产省下来，用在你们的将来上。”沈坚说。 沈遇缓缓点头，把那个小巧的首饰盒拿起来。 等等，不对劲！ 沈遇忽然抬头，从沈坚的话里捕捉到了一点不妙的风向，“什么叫把我的资产省下来，家里的资产没我份了？” “你不是不要吗？”沈坚反问。 沈遇傻眼了，她是说过不要，但她可是家里的独子啊，不应该是她这边不停地推拒，沈老头不停地塞钱，板着脸说这偌大的家业你不接受我又能交给谁吗？ 沈坚拍了拍沈遇的肩膀：“既然选择了职业道路，就一门心思好好干吧，我猜以你的脑子，你也玩不转商场的这些东西。” “那……家业？” “我原本觉得后继无人，只能捏着鼻子传给你，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沈家有第三代了，我看我孙女天资聪颖，那还有你什么事？”沈坚笑着起身。 “你好好逐梦演艺圈吧。”沈坚说完，也去看孙女了。 沈遇这一趟回家的主要目的就是打秋风，现在秋风打到了，但似乎半点没吹到她身上。 沈遇：“……” * 另一边，片场，结束了一天拍摄的宋意回到酒店，洗了个澡祛除一天疲乏，人躺在床上闭目修养了，脑子里却一直装着沉甸甸的心事。 她在想沈遇。 表白是沈遇表的，表了好几次，她磨着沈遇性子让她在这段恋爱里吃了不少苦头，把人生前二十年的隐忍都学会了，导致沈遇安全感不足，想要更进一步都畏畏缩缩，旁敲侧击地打听宋意的态度，怪可怜的。 宋意怀疑自己矫枉过正，而且单从她做的事情上来看，明知道沈遇最期待两个人腻腻歪歪过日子，结果生下孩子两个多月就把孩子丢给沈遇照顾，一个人跑到剧组追求事业新高，她也确实没给够沈遇想要的安全感。 所以，这次轮到她应该主动了，沈遇朝她走了九十九步，她至少要把最后的一步走了。 宋意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扑通扑通乱跳，她抓起手机给万能的陈念打电话： “喂，陈姐，最近有跟珠宝品牌的合作项目吗？” “我不是想代言，我是想让你帮我要点内部资料，我想看看各大设计师最新的戒指。” “对，戒指，求婚戒指。”宋意忍不住抿着嘴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15 10:00:00~2022-11-22 1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想画图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263353 2个；透明、Susan、不想画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龙大大、thlhuhu 100瓶；SOY 80瓶；埋愁maichou 60瓶；34263353 58瓶；低空飞行的李斯 54瓶；我是好学生 52瓶；娘娘假面汪汪警察一生、双氧水 40瓶；KoalaLau、南浔、鹤仔 30瓶；杯 28瓶；你能 26瓶；十一 25瓶；一只流浪的小胖狗、祁琪、一穷二白、咕咚、50230311、别喝醉了、咕咕、青稞小酒、日常想榨干作者、Susan、whatever、所有人听我指挥 20瓶；天天睡觉不学习 16瓶；Kora 14瓶；SQL 13瓶；荀煜、和光同尘-看文版、随便、许诺与莫铖 11瓶；山君、27102959、凉、废柴老狗、张傲天、lalala、隆定一、叽叽咕咕、一花、1010 10瓶；小黑袜子丫、碎江天、TiAmo 9瓶；叶時柒 7瓶；？、今天暴富了没、50220204、TiAmo、绿毛大怪兽、珊瑚麋了鹿！ 5瓶；zvgxdgv、皙宁 4瓶；热原、糕子 3瓶；草芸是真的、别给我尔意思、一根长白眉毛 2瓶；多吃两碗、弃而去者不可留、衍玄、75杯四季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戒指 陈念手里攥着大把大把的资源, 而干她这一行，人脉有时候比资源更重要, 每一次圈内碰头都是信息的交换, 哪怕再顶级的关系，拐上几个弯大家都是朋友。 宋意开口就把格调定到了顶奢珠宝，陈念现在手头恰好没有顶奢珠宝的代言约, 但并不妨碍她给朋友们打了几个电话，当年最新款戒指的图册就出现在了她的邮箱里, 其中大多数都不会正式进入市场, 更是流向更小的圈子。 “你慢慢挑。”陈念说。 她现在对宋意的财力有了更深的认识，她的艺人自降身价来混娱乐圈，别的艺人或许身后是资本，但宋意本人就是资本。 宋意筛选得很快, 这种东西她只讲究眼缘，至于价位，图册上没有，她也不关心。 有几枚都吸引了宋意的目光，她举旗不定, 还需要实地考察看一看才能决定。 选求婚戒指这事不宜大张旗鼓, 宋意还是有心想要给沈遇一个惊喜，所以她瞒着所有人, 跟剧组请了一天事假，叫上陈念直飞设计师工作室，想要亲眼看一看。 飞机上, 陈念对整件事依旧感觉纳闷：“为什么是你求婚？沈遇她不打算求婚了吗？” 宋意抿唇微笑, 只要她点头, 宋意相信沈遇那家伙求婚求得肯定比谁都快, 但她不想让沈遇求婚。 “我想抢在沈遇前面。”宋意说。 表白的是沈遇，一心推进两人关系的是沈遇，现在承担更多家庭责任的也是沈遇，宋意觉得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陈念叹了口气，道：“你开心就好。” 飞机降落在一个小岛上，宋意最后选的戒指是某新锐独立工作室的作品，虽然是工作室，但设计师都是从顶奢品牌出来的，具有极强的艺术风格，低调小众且嘴严，只服务于真正的名门望族。 或许搞艺术的人都有一颗不同流俗的心，所以工作室离群索居建在海岛上，陈念陪着宋意踩过白沙来到工作室门前，长相颇有异域风情的侍者帮她开门，宋意面前玻璃展柜里摆放着那几个她在图册上看中的戒指。 “拿出来试试。”宋意说。 带着白手套的侍者小心翼翼地从展柜中把戒指拿出来，宋意拿在手上对着光端详，她眉头微微蹙起，这和她想象的感觉不太一样。 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宋意那戒指放下，提出要在工作室里转一转的要求，引路的侍者欣然应允，但只不远不近地缀在宋意陈念身后跟着，并不打扰宋意的思路。 宋意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就像她不知道那几枚璀璨夺目的戒指缺失了什么，她漫无目的地工作室里乱转，玻璃阳光房外面可以看见海滩，清透的海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往白沙滩上扑，卷起一堆一堆白色泡沫，空气里飘着海水清新的气息，沙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喜欢大海吗？”身后一直默默无闻的侍者突然开口问。 宋意点头，她和沈遇从小长大的地方离海岸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她们的童年记忆里都少不了清凉的海风。现在她和沈遇的家住在江边，她经常耗费半个下午就只站在落地窗前看江面上变幻莫测的光影，夕阳揉碎在水面上，如同一颗一颗散落的珠宝，她似乎懂得这家工作室隐居在海岛上的理由了。 “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们的这一款，是今年刚加入的天才设计师力作，还没有对外展示过。”侍者说。 她领着宋意进入一间密闭的小房间，打开灯之后，房间当中纯黑的丝绒衬布上托着一枚精巧的女戒，光华流转，在黑色衬布上洒下如同水面翻卷的阳光。 宋意愣住了，这枚戒指完全击中了她，她想象自己把这么戒指戴在沈遇手上的场景，心跳突然快起来。 “陈姐，你帮我试一下。”宋意忽然小声说。 陈念一愣，“这不好吧？” 送沈遇的求婚戒指，怎么能她先试呢？ “我想找一找求婚的感觉。”宋意羞赧道。 她拿起那枚戒指，拉着陈念的手单膝跪地，缓缓将璀璨的戒指推上陈念的左手中指，宋意琥珀色琉璃一般的瞳孔闪烁，她眼眶忽然发酸，视线变得模糊，仿佛沈遇就出现在她眼前。 “跟我结婚吧，沈遇。”宋意用气声说出在这句话。 说完，宋意愣在原地，久久沉默，她忽然笑起来，原来这就是求婚啊，就这么简单，她从前在怕什么呢，她为什么不早点给沈遇这个承诺？ 宋意缓缓起身，陈念把这枚戒指摘下来还给宋意，宋意闭上眼睛仰头深吸一口气，对侍者说：“就是这个。” “戒圈尺寸是否需要调整？”侍者问。 宋意摇头，“不用。” 沈遇的手指她再熟悉不过了，她拉着陈念陪同的一大原因就是，陈念和沈遇可以戴同样大小的戒指，这枚戒指合适得，就仿佛量身为她们的爱情定制。 宋意干净利落地定下了这枚戒指，当场付款刷走了自己卡上好几个零，刷完她的余额少了一位，但宋意觉得很值。 陈念不发一言，确切地说从宋意给她试戴那枚戒指之后，陈念就没说过话了。冰冰凉凉的戒圈接触皮肤的瞬间，陈念一向稳重的心跳彻底失控，她以为自己早已成熟到看不上这些亮晶晶哄小孩玩的东西，所谓钻石恒久远在她看来也不过是哄人花钱的智商税，但真当自己手上闪耀着星河，她透过宋意看到了安嘉禾的脸，陈念才猛然间意识到，有些仪式感是不该省略的。世间并非只有她一人聪明，其他都是交智商税的大傻瓜，因为她们心甘情愿为之买单的，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美梦。 陈念默默陪着宋意坐飞机回去了，手包里装着工作室精心打包的戒指盒，宋意再路上托腮看着窗外云卷云舒，眼睛里闪烁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憧憬，嘴角挂着笑意，偷偷跟陈念说：“我打算等拍完这部戏就求婚，你要帮我保密，千万不要告诉沈遇啊。” 陈念点头答应。 飞机在江城落地，宋意脚步轻快地踏着夜色回到片场，晚上沈遇照例发来视频邀请，宋意接通之前先对着镜子做好表情，她给自己编出了平平无奇的一天工作，保证演技在线不会被沈遇看出破绽，才接起沈遇的视频。 家中，沈遇把沈知意小朋友抱在怀里，捏着小宝的小粉拳在镜头前挥舞，嘴里念念有词：“来，跟妈妈打招呼，今天又是想念妈妈的一天啊。” 宋意笑起来，跟沈知意小朋友隔空招招手。 “啊——啊啊——”沈知意小朋友急切地发出两声无意义的单音节，好像再学不会说话她就要急死了。 宋意被沈知意小朋友急切的模样逗笑，一般小婴儿学会说的第一个词就是妈妈，但她身为妈妈却早早地离开去拍戏，不知道她的小宝张口叫的第一个人是谁，宋意不奢求是她。 “今天怎么样，拍摄还顺利吗？”沈遇问。 “顺利。”宋意答，虽然她一整天都在外面。 “还要多久拍完啊，我和宝宝都好想你。”沈遇又开始腻歪了。 “我也想你们。”宋意轻声道。 夜风从窗户缝隙里飘进来，载着温柔，从一间卧室飘进另一间卧室，沈遇忍不住弯起唇角，想念二字她说得多，但从宋意嘴里说出来，似乎比最好的编剧绞尽脑汁编出的甜言蜜语都好听。 沈遇想拖着宋意一直聊下去，心上人的声音被压缩传递千里再抵达她耳边，没有半点失真，就好像宋意此刻正和她枕着同一床星辉，清浅的呼吸都仿佛再耳畔。 但是不能一直聊下去，夜有尽头，明天太阳依旧会按时升起，她的宋意还要早起拍戏。 “挂了吧，早点休息。”沈遇说。 “嗯，你也早点休息。”宋意口头上答应了沈遇的话，但两个人谁也没挂断。 “真的，不早了，小宝都睡着了。”沈遇无奈道。 “那你先挂吧。”宋意说。 “不，你先挂，我等你。”沈遇在这方面似乎有莫名的执拗。 宋意拗不过她，同时也觉得两个人守着电话等对方先挂这种偶像剧情节太过肉麻，她拿起手机对着收音孔亲了一口，然后挂断了视频。 通话结束的字样出现在沈遇的屏幕上，她长出一口气，宋意没发现她有任何异样，她今天带着沈知意小朋友回了趟家，收获颇丰。 心急了，她想等宋意杀青就求婚。 沈遇一个电话拨通到陈念手机上，她想找陈念要来《永夜》剧组的拍摄安排，她本来想问宋意的，但宋意没说，她也不好追问，求婚一旦被宋意发现了蛛丝马迹，就没有最后的惊喜了。 “陈姐，宋意这部片子还要拍多久啊，我需要个稍微确切点的时间。”沈遇说。 “这怎么确切得了呢？每天的拍摄进度未必能按时完成，拖一拖赶一赶，都是有可能的。”陈念答。 沈遇又不是没拍过戏，拍电视剧和拍电影在这方面都一样，沈遇不至于这么心急吧？ 陈念忽然灵光一闪，感觉自己脑海里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她追问：“你要那么确切的日期干什么？” 沈遇羞赧一笑，“我要向宋意求婚，得提前安排场地吧。” “陈姐你可得给我保密，千万不能告诉宋意啊。”沈遇叮嘱道。 陈念：“……” “求婚戒指呢？你该不会已经准备好了吧？”陈念问。 沈遇瞥了一眼对面的橱柜，那个她父亲用来向母亲求婚的戒指就静静地躺在里面，坚定勇敢的爱代代相传，她不自觉弯起唇角，轻声嗯了一声。 陈念：“……好吧。” 这俩人在搞什么求婚军备竞赛？ 第116章 《永夜》结局 日子在按部就班的拍摄日程中晃过去, 不算太紧凑，也绝称不上松散, 宋意和沈遇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宋意忙着拍戏，沈遇忙着…… 订烟花，订餐厅, 找乐队，花钱买巨幕广告, 数着宋意的拍摄进度确定档期, 她怕计划赶不上变化，干脆豪掷千金把日程表上宋意杀青那天前后一周的时间全包下来，所有人只等宋意哪一天杀青，就把财大气粗沈大老板的安排一股脑全给她整上。 沈遇终于等来了宋意的通知, 她的杀青大戏，诚邀沈遇一起来参与。 结局戏份重，导演没松口让不知前情的沈遇来替，但沈遇依旧乐颠颠地直奔片场，除了兜里揣着个戒指盒以外什么都没带, 沈大老板全都安排好了, 她轻装上阵只等杀青，重头戏在杀青之后呢。 杀青戏, 也是导演一直藏着掖着的揭晓谜底的时刻，宋意的剧本就随手放在外面椅子上，人在化妆间里上妆, 沈遇偷瞄了一眼, 看见剧本的厚度就头皮发麻, 更别提上面密密麻麻的荧光色笔记。 就凭宋意的这份努力, 她一直拿不到影后沈遇都觉得不可思议。 宋意换上了明羽的装扮，沈遇注意到同样是明羽，这个角色已经比她上次来友情出演的时候成熟干练了许多，原本服装上的亮色也消失殆尽，或许这就是道具组用来表现人物成长的方式。 宋意来到沈遇面前，欠身把剧本拿起来，宋意的眼神被刻意强调得很亮，弯腰时抬头看了沈遇一眼，只一眼就让沈遇心跳加快。 “等我。”宋意在沈遇耳边轻声说。 宋意拿着剧本跟叶筝最后对了一次走位，然后放下剧本走到镜头前，沈遇如同乖宝宝一样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观摩，场记板打响，Action！ 明羽跟黎鸦找到了她们手头地图上标注的最后一个研究所，早已废弃的大楼里挤着灰头土脸的难民，他们不知道最近的避难所也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又或许他们知道，但他们太累了，只能在此驻扎。 黑夜的环境比白天更复杂，被菌丝控制的人或者猛兽都善于躲藏在黑夜当中，短短几年时间，菌丝好像一直在进化，被感染者的潜伏期延长，彻底失去理智之后，似乎也保留了捕猎的动物本能。 是菌丝的进化，还是其他物种与菌丝的融合，谁也说不清楚。 黎鸦打着手电筒拾级而上，明羽跟在她身后，她们绕开了正在互相检查身体的难民们，精神高压下情绪就如同一根头发丝那样纤细，她们的骤然出现会打破这里勉强保持的平静，她们最好不要现身。 楼梯早已锈迹斑斑，厚底皮靴碾过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黎鸦打着手电拾级而上，明羽跟在她身后，在这样的氛围下还有心情插科打诨。 “这鬼地方跟我醒来的地方挺像，也不知道下面那群人里会不会有人隐瞒伤情，毕竟这天气被丢出去过夜，说不定就冻死了。”明羽没心没肺道。 黎鸦瞥了她一眼，金属质地的面具在手电光下发出幽幽冷光。 明羽的脸上留了疤，那个赤脚大夫果然是个兽医，完全没有任何应对经验，明羽漂漂亮亮一张脸毁了，她折腾来折腾去，没有半点办法，终于在一次念叨着去采草药的路上……再也没回来。 明羽那次没哭，黎鸦就知道，她的心终于硬起来了。 “干嘛，我脸上有花？”明羽见黎鸦一直盯着她的脸，故意这么问。 明羽喜欢她，明羽吻了她，黎鸦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同时不可避免。 黎鸦收回了目光，手电筒依旧忠实地照着前路，机器在建筑最深处，路上安安静静，只有两个人的蛩然足音。 “现在谁在你面前被感染，你都能狠得下心用一颗子弹送走她了是吗？”黎鸦忽然问。 “当然，那也是对她好，干净利落一枪毙命，省得痛苦。”明羽笑道。 黎鸦没有笑，这段时间她越发沉默寡言了，尤其进入这座建筑之后，黑暗好像把她所有像个人的情感全都吞噬殆尽。 “怎么突然问这个？”明羽感觉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随便问问，又不是第一次问了。”黎鸦说。 的确，这是黎鸦一直以来的观念，路遇难民能帮就帮，但如果在她眼前有人被感染，她的子弹也从不迟疑。 一开始明羽万分不理解，只觉得黎鸦冷血无情，但当明羽也差点领了颗子弹，她终于理解了黎鸦。 是她为保护黎鸦被扎上那次，黎鸦在车里守着她足足四十八小时，她醒了之后黑洞洞的枪口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视线，所有人都在等，等着看她是否已经被感染，那是明羽经历过最痛苦最漫长的两天。 她脑子里不停地幻想，如果她被感染了怎么办，如果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大脑沦为蘑菇的养料，菌丝遮蔽她的眼睛，她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黎鸦，那时候她是否会害怕黎鸦的枪口？ 明羽给自己的答案是，她不怕，她怕黎鸦手软不敢开枪。 她第一次见到黎鸦的时候，那人就拿枪抵着明羽的额头，一副随时可能开枪的模样，那时候的明羽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她绝不怀疑黎鸦拥有一副铁石心肠。 但她后悔醒来吻黎鸦的那一口了，她怕把黎鸦的心肠亲软了。 最终明羽挺了过来，四十八小时安稳度过，她出了满身虚汗，整个人仿佛在生死线上溜达了一圈。 那一次黎鸦告诉她，不管是谁，只要被感染，一律要清除，哪怕是她们彼此。 终于到达总控室，黎鸦一脚踹开铁门，生锈的门锁落在地上碎成渣子，她们轻车熟路的摸进去，里面灰尘呛人，除了灰尘以外，明羽隐约闻到了一股不祥的霉味。 发霉意味着有真菌，有孢子，有菌丝，虽然不能代表这里面的霉菌被辐射变异，但也不能认定这里没有外面那种菌丝。 明羽警惕起来，小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黎鸦还在缓缓往前走，她紧跟着前面手电筒的光亮，右手已经悄悄按上了后腰的手.枪。 黎鸦负责操作仪器，她给黎鸦打掩护，她们已经形成了合作的默契。 当啷—— 黎鸦的手电筒掉落在地，骨碌骨碌滚到明羽脚边。 “怎么了？前面有东西？”明羽问。 黎鸦没有回应。 明羽感觉很奇怪，她弯腰捡起手电筒，一道混着泥腥味的风就在这个瞬间直冲上来，明羽就地一滚躲过去，动作迅速地架起枪对准那个方向。她踢了一脚地上两着的手电筒，光线转了个弯照过去，影子被拉大拉长映在对面墙上，一个垂着头的人影摇摇晃晃站起来，明羽食指搭上扳机。 人影抬头，明羽的一枪放空，子弹擦着边嵌进墙体。 那是黎鸦，双目皆白！ “黎鸦，你被感染了？”明羽的声音变了调。 “你怎么会被感染呢！”明羽不敢相信。 黎鸦，或者说，那个怪物一步步逼近，明羽举着枪一步步后退，好像又回到了她失忆之后第一次面对这世界那天。 明羽的脑子正在飞速运转，她和黎鸦一直待在一起，她从没看见黎鸦说过什么伤，进入这座黑咕隆咚的废弃大楼之后她们也一直谈笑风生，黎鸦根本没有半点异样。 不对，不是没有异样。 黎鸦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明羽脑海里，她方才为什么突然要问明羽狠不狠得下心呢？难道她有预感？她知道自己受伤了？ 黎鸦忽然扑上来，明羽来不及思考，她的格斗躲闪都是黎鸦教的，黎鸦被感染成为怪物之后那些动作似乎成为了她的肌肉记忆，明羽艰难地躲避，混乱中手电筒被踢开，黑暗骤然降临，明羽的小腿撞上了一个不知道什么金属物体，她失去平衡，被黎鸦扑倒在地。 泥腥味扑鼻而来，这么近的距离，明羽依稀都能感觉到毛茸茸的菌丝正争先恐后地从黎鸦的皮肉里钻出来。 “杀……我……” “杀……了……我。” 黎鸦的嘴唇艰难蠕动，明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黎鸦在说话吗？ 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亡，脆弱的血肉和菌丝争取时间，柔软不设防的大脑迅速枯萎，黎鸦动作逐渐僵直。 明羽缓缓抬起手，枪口对准黎鸦的下巴，她含着泪闭上眼睛，食指扣动扳机，一声巨响，腥臭的粘液炸开。 这么近的距离，黎鸦几乎被掀飞，明羽四肢脱力，枪从手里滑落。 啊—— 她悲恸大哭。 黎鸦没了，她亲手杀了她。 明羽在泥泞中爬行，她捡起黎鸦的金属面具，一抹手电光照在上面，金属反射着幽幽冷光。 黎鸦的身体正在飞速干瘪，很快她就会被寄生菌丝吸干养分，这里的孢子会爆炸开来，顺着所有缝隙扩散出去。 楼下有人，他们危险。 明羽擦干眼泪，胡乱把黎鸦的面具扣在自己脸上，一手捡起枪一手捡起手电筒，用最快速度冲进总控室，她要把最后一个发射器逆转，然后就能刺激地磁倒转，形成新的南北颠倒的磁场，隔绝高能射线，掐灭地球生物的异变。 叮—— 指示灯亮起，发射器重新启动，接下来的操作她看黎鸦做过无数次，她把线路理清，然后拔下来反接，绿色的指示灯灭下去，紧接着又重新亮起来。 完成了。 明羽等待着，却没感觉出任何改变，她听见楼下传来暴动，慌乱的脚步声里夹杂这尖叫痛哭。 没有用，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甚至更糟。 怎么可能呢！ 明羽疯了一般检查线路，没有错，全都没有错，和之前她见过的所有逆转发射器一样，这些研究所的发射器彼此连接成网指向地心，形成的合力推动地磁迅速偏转，黎鸦猜测瞬间的能量场变化可能会引起地震，但眼下什么都没发生。 怎么会？ 明羽快速翻找仪器说明书，她怀疑是自己操作有误，拉开了一个尘封的抽屉，锈迹斑斑的锁直接掉在地上，明羽打着手电往里看，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和她们车里一模一样的地图。 不，不完全一样，这上面标注的一大半研究所，之前那张地图上都没有。 明羽缓缓抬头，想到了一个令她崩溃的可能，这些研究所或许不是一批建立起来的，那么她们之前拿到的地图，很有可能不是最终版本。 那么这张是最终版本吗？ 明羽无从得知，巨大的疑问和怀疑如同山一样压倒下来，她蜷缩着咳嗽，所以没能听见从仪器深处传来的咔哒一声。 建筑地下室里，一个透明玻璃罩子忽然亮起来，线路一路往上不知通向何方。玻璃罩子打开，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睁开眼睛，浑浑噩噩往地上方向走去。 不管这张图是不是最终版本，至少明羽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她根本没有找齐所有的研究所，所以当然无法终结这场灾难。 楼下有人感染了，明羽抓起枪冲下去，她需要让自己动起来，这样才能暂时忘掉刚刚经历过的一切。 明羽飞奔而下，热血在体内翻涌，她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双大手揪在一起，由内而外的剧痛让她理所应当地忽略了脸颊边缘被金属面具划开的浅浅血痕。 一楼，鬼影重重，被菌丝夺去理智的怪物把一个人逼到墙角，明羽果断开枪，刚杀死几个怪物，里面那个女人就疯了一样一头冲出来。 明羽抓着人的衣领拎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救的人满头满脸全是污血，根本看不出有没有受伤，明羽一边开车一边分出心神听着后座的动静，忽然那个女人厉声尖叫，明羽动作比思维更快，转身把枪口顶住了那个女人的额头。 她的眼神清亮，黑眼珠分明。 “下车。”明羽冷声道。 她们停在一条小溪边，她要那女孩把脸洗干净，她约莫这人没有感染，不然不至于如此生龙活虎。 明羽背对着那个女孩把脸上的面具摘下来，她对着月光痴迷而怀念地望着上面的纹路，这曾经是她最熟悉的面孔，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没有知道黎鸦为这个世界做过什么，她的孤勇和坚强将化为泡影，躲在避难所里的胆小鬼们可以指着她的坟墓嘲笑了，这就是疯子的下场。 又或者，他们早已将她遗忘。 明羽不能接受。 “你叫什么名字？”身后那个聒噪的小姑娘问。 明羽忽然心念一动，她不能接受有人忘记黎鸦，如果世间没有黎鸦，那她就要时时刻刻提醒天地，这里曾有过一个黎鸦。 她把黎鸦的面具扣回自己的脸上，告诉那个人，“黎鸦，救你的人叫黎鸦。” CUT！ 第117章 求婚 最后一个镜头拍完, 沈遇激动地从她的小板凳上站起来，宋意揉了揉脸切换成日常的神色, 朝沈遇走过来, 沈遇冲上去一把抱住宋意，真情实感道：“这也太牛了！” “是剧本牛还是我牛？”宋意笑着问。 “都牛，剧本也牛, 你演得也牛。”沈遇在宋意耳边轻声说。 宋意果然笑起来，她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 从沈遇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沈遇那家伙从前最擅长落井下石，宋意每次失败都有这人发来贺电，把宋意气个半死。 “你说这部戏今年能获奖吗？”宋意问。 “肯定能，这部要是拿不了奖, 我把我头拧下来。”沈遇说。 宋意被沈遇一本正经搞笑的态度逗笑了，她戳了戳沈遇的肩膀，小声道：“你说什么呢？” “说真的，我觉得这部戏最出彩的地方还在剧本，获奖不敢保证, 但至少能拿到最佳影片提名。”宋意深吸一口气, 想起了她自己手里练成一串的影后提名。 成功有时候就在眼前一步的地方招手，但谁也不知道跨过这一步需要多少努力和机缘。 “我觉得你能拿影后。”沈遇笃定道。 “你帮我买通组委会？”宋意挑眉。 “我可以试试。”沈遇笑道。 她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句玩笑话, 不过两个人心里有不同的理解，宋意觉得组委会不可能被买通，沈遇觉得宋意不需要买通组委会。 宋意：“你就油嘴滑舌吧。” 宋意从沈遇怀里挣脱出来, 虽然她和沈遇的事早已公开, 但片场这么多双眼睛盯着, 宋意没有到处秀恩爱的癖好, 终究还是脸皮不够厚。 “宋老师，晚上杀青宴一起来吧？带上家属。”导演笑嘻嘻道。 宋意欣然同意，家属指的就是沈遇，明明根本不在编，但这家伙来得次数多了，跟剧组上上下下都刷了个脸熟，杀青宴这种大团圆时刻，带上沈遇似乎也没什么违和。 剧组工作人员早早地定好了双层大蛋糕，主创团队一起握着蛋糕刀从上切到下，沈遇不知道被哪里来的一只手扯进来，也混进了切蛋糕的队伍。 镜头咔嚓一响，定格一群人嬉笑打闹的场面。 有人开了香槟，瓶塞打开时混着气泡的酒液喷出来，被导演严厉叫停。 “现在开什么香槟？等拿完奖我们庆功宴上再开！” 半场开香槟，多少有点不吉利，导演还期待着这部片子送他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呢。 “我这里准备了好酒。”导演说。 剧组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去吃饭，包厢门一关就开始四处敬酒，导演自掏腰包拿出来的红酒是上了年份的珍品，酒液清亮入口柔和。宋意现在不用担心怀孕生子，她跟大家一起举杯，趁着心情大好，那些专门找她敬酒的年轻演员也来者不拒，很快一阵热度自内而外升上来，她脸颊被酒意蒸得发红，琥珀异样得眼睛亮晶晶湿漉漉。 终于应付完同事们，宋意拿起转到她面前的半瓶酒，自斟自饮地倒进自己的杯子里，刚举起酒杯对着头顶的吊灯摇晃，就被一只手拦住。 “别喝了宋意，你喝太多了。”沈遇担忧道。 宋意眸光潋滟，手腕灵活地一抖就绕开了沈遇的围追堵截，她歪着脑袋打量沈遇，跟沈遇讨价还价：“再喝最后一杯。” 宋意不是贪杯之人，也不是听几句吹捧就飘飘欲仙不能自已之人，她之所以在这个酒桌上这么放纵，还是要怪那句老话。 酒壮怂人胆，宋意今天有重要安排，她需要有点酒精来给自己壮胆。 宋意用她小狐狸一样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沈遇，沈遇沉默以对，明明她自己占理，但沈遇依旧无法强硬地拒绝宋意。 不能让宋意喝多了，她接下来还有安排。 沈遇在心里叹了口气，捏着宋意的手把她杯子里的酒倒了一半在自己酒杯里，无奈地强调：“最后一杯。” 沈遇跟宋意碰了个杯，两个人互相注视着，各自心怀不轨地饮尽杯中酒，宋意把玻璃高脚杯放回桌上，眼眸低垂，胸膛里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是时候了，她不该再拖延了，也别找借口，就是今晚。 “沈遇，你愿不愿意……”宋意小声叫她，胸口紧张得上下起伏。 “宋老师，沈老师，待会唱歌打牌，去吗？”有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小年轻问。 宋意想说的话猝然被打断，噎得眼前一黑，咬着牙说：“不去。” “好吧。”小年轻惋惜摇头。 宋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打散，而沈遇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宋意深吸一口气重整旗鼓，继续说完后面的半句： “你愿不愿跟我去看星星？” 沈遇：“别了吧。” 宋意：“？” 这人什么毛病？ “不行，必须去。”宋意拉下脸，拎起手包扯着沈遇的手就往外走。 “哎，去哪，我们明天看不行吗？”沈遇准备的乐队已经到场了。 市中心顶楼的旋转餐厅，全层包场，请了宋意最喜欢的民谣歌手，花钱托关系搞来的燃放烟花许可，和江边整整齐齐码放的烟花，已经全部就位了。 “不行，必须今天，明天没人陪你看。”宋意毫不通融。 “好好好，今天就今天，你别生气。”沈遇赶紧服软。 她被宋意拉上车，宋意的小助理一言不发就启动车子，沈遇正偷偷给她包场的餐厅乐队烟火表演发消息要求延迟时间，一抬头发现车已经飞驰上了高速。 “不是看星星吗？这是要去哪？”沈遇大惊。 最重要的问题是，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沈遇还等着在杀青当晚求婚呢。 宋意瞥了一眼沈遇大惊失色的神情，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漫不经心说：“把你拉去卖掉。” 沈遇：“……” 宋意的车一路疾驰，但并不是朝向远离市区的方向，片场本来就偏僻了，宋意是在开往城市中央。 最终，车在江城的天文馆门口停下，宋意率先下车，拉开沈遇那边的车门，靠在门边懒洋洋道：“请吧。” 沈遇下车，抬头看了眼黑洞洞的天文馆，早就过了闭馆的时间，只剩门口苍白的射灯照亮这块质朴的招牌。沈遇咽了咽吐沫，心里发虚：“还真是看星星啊。” 她以为就找个楼顶天台仰头看看了事呢。 “这都下班了。”沈遇疯狂暗示。 “乖，我们明天白天再来。”沈遇口不择言。 “你看星星白天看？”宋意挑眉。 宋意拉着沈遇的手走进天文馆大门，原本该锁好的门现在一推就开，宋意没在门口的楼层指引处驻足，好像她对这个地方已经熟门熟路了。 宋意领着沈遇一路往里走，沈遇口袋里手机不停地嗡嗡震动，不用看都知道是她找的那些乙方发来的消息，甲方沈老板要求他们推迟，但又没说推迟到什么时候，那群人肯定坐不住。 沈遇也坐不住，她必须赶快做出个选择，要么放弃杀青夜这个近期唯一一个特殊的日子另选求婚时间，今晚就陪疑似喝多了不讲道理的宋意好好闹，要么就冒着惹宋意生气的风险，强行把人拉走。 沈遇斟酌再三，还没做好决定，宋意已经推开了一扇门，把沈遇拉到望远镜前。 月华星辉从硕大的玻璃窗里照进来，墙面穹顶上都是神秘而梦幻的星辉，沈遇不知道学术严谨的天文馆里还有这样颇具浪漫主义气息的房间，宋意拉着沈遇走到望远镜前，轻声对沈遇说：“你来看看。” 这种望远镜使用之前是需要调试的，但沈遇并不会，她没玩过这么高端的东西，星辰大海于她不过是一个浪漫的意象。 沈遇把眼睛贴在目镜上，不知多少光年之外灿烂的星河出现在她眼前，遥远天幕上深蓝如海，借助人类科学的力量，沈遇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平时看不到的斑斓美景。 “你看到的是M81星云，位于大熊座星系，是地球上肉眼能看到的最明亮的星系之一，你知道它离我们有多远吗？”宋意问。 沈遇摇头，她不知道。 “118亿光年。”宋意说。 “从远古开始人类的祖先就开始仰望星空，幻想着手可摘星辰，但星辰依旧离得那么远，借助各种手段也只能看得见，但触碰不到。” “但有一颗星星离你很近。” “沈遇，你想抓到星星吗？”宋意问。 沈遇怔住，她不知道宋意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就像她不明白宋意为什么忽然要带她来看星星一样，她和宋意谁都没有天文学的爱好，沈遇心里忽然一动，她想起了自己写的那篇长微博。 宋意好像很喜欢那篇微博，她公开回应沈遇的爱时，用的也是那篇长微博。 沈遇忽然心跳加速，她怀疑从上车开始今晚的一切都是宋意的精心布置，为什么闭馆的天文馆还能打开门，为什么宋意对这里面这么熟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沈遇猛地转身，看见宋意在她面前缓缓单膝跪地，手里打开一个小巧的盒子。 “你不用努力踮起脚尖了，星星会来找你。” “现在，你愿意抓住那颗星星吗？”宋意问。 沈遇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口袋，里面她给宋意准备的那枚从父母辈传下来的求婚戒指还安安稳稳地躺在里面。 宋意向她求婚了！宋意居然向她求婚了！！ 沈遇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宋意面前，在宋意诧异的目光里哆哆嗦嗦地掏出自己的戒指，在宋意面前打开盒子，两枚亮晶晶的戒指同时出现，怎么看怎么滑稽。 “宋意，我……”沈遇忽然哽咽着笑起来，这算什么事啊。 “这是我爸爸向我妈妈求婚时的戒指，我本来想用这枚换掉上次表白时送你的那个小耳环的，怎么被你抢先了啊……”沈遇眨着眼睛，泪水怎么也憋不回去。 “这种事，你还要跟我对着干。”她移开视线，一颗没出息的泪珠圆滚滚地砸落在地上。 “嗯，我们总是在奇怪的方面有默契。”宋意轻声道。 沈遇在表白时就手忙脚乱地试图把她那个小耳环给宋意戴在手指上，事后沈遇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她那时太傻太丢人了，也嫌弃那枚素圈耳环太廉价，配不上宋意。 现在，那枚廉价的耳环还好端端地穿在项链上挂在宋意胸口处，被体温暖得发烫。 宋意轻笑，她早该想到的，沈遇不可能比她还沉得住气。 “那我们，提前互换戒指吧。”宋意小声说。 求婚只有一枚戒指，只有婚礼才有新人互换戒指的步骤，但是没关系，她们俩这段感情的顺序本就颠三倒四的，没什么不好。 第118章 烟花 沈遇低头, 帮宋意把她家传的戒指戴上，宋意也低头, 给沈遇把她飞去海岛当场刷卡拿下的那枚戒指戴上。 两个人的手凑在一起, 两颗戒指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宋意靠在沈遇怀里，看着看着戒指, 忽然转头在沈遇下巴上亲了一口。 沈遇一愣，然后忽然动起来, 捧着宋意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宋意揽着她的脖颈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吻到气息不稳气喘吁吁，才拉开一点距离。 “你是我老婆了。”沈遇抵着宋意的额头说。 说完，沈遇忽然笑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边笑还边有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托起宋意戴戒指的左手，从手背亲吻到指尖，然后攥住那只手放在自己心口, 笑出声时她胸腔的振动可以清楚传递到宋意指尖。 “你怎么会想到要求婚呢, 一般不都是Alpha求婚吗？”沈遇蹭了蹭宋意的手。 “因为我的Alpha太患得患失了，我想要给她安全感, 让她明白我爱她。”宋意盯着沈遇的眼睛说。 “有多爱？”沈遇问。 宋意说：“超级超级爱。” 此刻宋意仿佛退化成了小学生，词穷到只会一遍一遍用最简单的程度副词表达自己的喜欢。沈遇掏出戒指跪下的时候，宋意并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什么离谱的事发生在沈遇身上都显得没那么离谱了, 但沈遇说, 她的那枚戒指是她爸爸向她妈妈求婚时用的。 宋意摸了摸自己手上承载着父母爱情的戒指, 只感觉这份承诺重于千金。 “我的戒指好像不够好。”宋意说。 她的戒指没有传承，有点故事也是设计师穿凿附会出来的，她只是亲自去买了一趟，似乎怎么也赶不上沈遇家传的诚意。 沈遇摇头，说：“我超级超级喜欢。” 甚至，她又补了一句，“你别想要回去。” 宋意不禁失笑，也就沈遇的脑回路才能想到要回去这个说法，宋意买下这枚戒指的时候脑子里自动就出现了沈遇带着它的模样，只有沈遇这样张扬明媚的人才配戴着这枚戒指招摇过市。 “嗯，不要，你就安心带着。”宋意轻声说。 沈遇把她搂得更紧了些，紧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在昏暗的房间里，星辰和指尖的璀璨交相辉映，过了许久，沈遇才凑在宋意耳边轻声说： “我不会再患得患失了，我不会再怀疑你的爱了。” 戴着戒指的两只手十指相扣，沈遇的唇轻柔地触碰宋意的耳畔，优雅修长的脖颈上泛起薄红，沈遇忍不住一点一点用唇舌去膜拜。 深夜，成人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宋意跨坐在沈遇身上亲吻她，手在她后颈上不轻不重地画圈，空气中弥漫着两种信息素融合的味道，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都情动了。 “要回家吗？”宋意在沈遇耳边问。 “回。” 说出这个字的时候，沈遇已经几乎被宋意压着平躺在地上，两个人对回家这件事达成一致，但两个人谁也没有离开起身的苗头。 地板很硬，还很凉，远没有家里的大床舒服，但回家需要时间。 嗡——嗡—— 地上沈遇的手机忽然开始疯狂振动，带动着整个手包在地板上挪动，沈遇没有理会，仍闭着眼睛遵从本能迎合着宋意的动作。 忽然，在这通电话马上要自动挂断之际，沈遇猛地睁开眼睛，她被情.欲切断的思维好不容易重新连上了，这通电话百分之二百是她焦急的乙方打来的。 她还有一整层餐厅的布置在等着她！ 沈遇艰难地把手机掏出来，振动猝然停止，屏幕暗下去，世界恢复平静。 “怎么了，谁的电话？”宋意问。 沈遇：“……我订的餐厅。” “你还订了餐厅？”宋意诧异。 沈遇：“还有你最喜欢的歌手……” 宋意：“……” 沈遇：“还有烟花。” “还有吗？”宋意问。 “没了。”沈遇答。 宋意盯着沈遇看，盯到沈遇发毛，她忽然放声笑起来。 “餐厅、乐队、烟花，这什么偶像剧标准老三样，沈遇你太可爱了。”宋意拍了拍沈遇的肩膀，方才旖旎的气氛莫名其妙一扫而空。 确实，沈遇没谈过恋爱，仅有的经验都来源于她拍过的偶像剧，她经常懵懵懂懂地被宋意一句话一个眼神勾得把持不住，陪宋意玩那些花样让她一边羞得脸红一边食髓知味。 虽然繁星的比喻出自沈遇自己之口，但她就是死活想不到宋意这样的求婚创意，她忽然觉得无地自容，幸好没有强行把宋意拉去那个顶层旋转餐厅。 “太晚了，我想回家，把餐厅和乐队退了吧。”宋意说。 沈遇点点头，给那边发消息联系。 焦急待命了半个晚上的经理：“什么！取消了？不求婚了吗？” 沈遇不好意思说自己求婚被未婚妻抢先了，只好嗯嗯啊啊地搪塞过去。 “烟花不用退，估计也退不了了，在江边吗，我们可以回家看。”宋意说。 她从地上爬起来，再把沈遇也拉起来，如同贤妻良母一样帮沈遇整理好满是褶皱的衣服，仿佛刚刚弄皱衣服的人不是她一样。 宋意挽着沈遇的手臂从天文馆里走出来，她们的车静静地停在院子里，小助理坐在驾驶室里刷手机，看到这俩人出来了一愣，毕竟按照之前的预计她们会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磨蹭很久。 宋意坐上后座，不经意间一抬手，戒指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她只好又欣赏一遍，嘴角弯起的弧度一直都没有平复。 深夜回到小区，她和沈遇十指相扣在楼下散步，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看烟花照亮半边天的绚烂，看大大的“Marry Me”挂在天际。 沈遇的招数又俗又老套，换个人来宋意肯定不会上当，但因为是沈遇，所以宋意毫无办法地心动了。 与此同时，顶层旋转餐厅，热闹以冷清收场，经理看着服务员们一点一点扔掉好不容易布置好的鲜花，和抱着吉他的民谣歌手一起落寞地坐在空旷的大厅里。 “连着包了一星期，花钱如流水，原来有钱人也买不来爱情。”经理感叹道。 砰—— 一朵烟花在天边炸开，变幻莫测着绚烂，多愁善感经理仰着头观赏，嘴里轻声念叨着：“可怜啊，花钱听响，这得多绝望才能把这些烟花放了，放给谁看呢？希望今晚的江城市民能晚睡一会儿，抬头看看天吧。” “感情这种事，最怕有缘无分。”民谣歌手附和着。 江边，最后一发烟花炸响，染红了半边天幕，然后一点点消散，最终完全流于落寞，但微博上江城本地热搜热热闹闹。 【放烟花了诶，是不是有人求婚，这么大动静？】 【兄台何以见得是求婚？】 【那么大的Marry Me你没看见啊？】 【咳，那个，利益相关，我是求婚策划的承办人之一，希望大家别讨论这件事了。】 【？你说不讨论就不讨论，你算老几？】 【求婚的那个老板包了我们餐厅一星期，直到最后一天还一直在要求我们推迟，我们陪他等到了深夜，始终没有人来。】 【啊这……】 【老板节哀。】 【所以说，烟花是他请所有市民的礼物？】 【跟我说，老板大气，谢谢老板！】 【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然而在网络上莫名拥有一段可歌可泣爱情悲剧的大气沈老板此刻没有半点可能看到她的好名声了，她正一只手被宋意用情趣小玩意拷在床头，幸福快乐地承受来自准影后未婚妻的小爱好。 “知道做错什么了吗？”宋意问。 沈遇摇头，宋意俯下身在她胸前作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雷声大雨点小。 沈遇还不清楚自己在这次的role play里扮演了个什么角色，就晕晕乎乎地被宋意拐上了床，宋意入戏太快了，沈遇只能尽量跟上。 也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些小玩意！ 宋意抬眼看向沈遇，邪里邪气地舔了舔尖尖的小虎牙，仿佛小狐狸憋着一肚子坏水打算吸干书生的精气。 “你错在……” 宋意低头继续亲吻沈遇，沈遇难耐地扬起头，脖颈绷出令人心颤的线条，手铐哗啦啦的乱响，但就是挣不脱，动不了。 洁白的新雪上落满纷纷红梅花瓣。 沈遇身为一个Alpha，何时沦落到如此被动的局面过？但她似乎不记得了，某个酒精作祟的夜晚，她也是这样生涩而不管不顾地给宋意染上一身爱.痕，让第二天的宋意狼狈到不知道该怎么见人。 “错在一开始招惹了我，我会记仇的。”宋意说。 第119章 叫妈妈 宋意和沈遇疯狂的一夜落下帷幕, 第二天腰酸背痛地起床，宋意指使着沈遇把床下那个断成两截的小手铐扔掉, 沈遇对着洗手间的大镜子转着圈审视自己, 边看边皱眉。 “我今天怎么出门啊。”沈遇为难。 “哈，那我也想问，我今天怎么下床啊。”宋意愤愤不平。 她们两个昨晚都上头了, 一开始是宋意故意找茬，说第一次的时候沈遇要技术没技术, 要温柔不温柔, 给她身上亲得斑斑点点导致第二天宋意没法见人，她要惩罚回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惩罚着惩罚着就变味了, 等宋意回过神时，沈遇已经挣脱了质量堪忧的玩具小手铐，两个人的位置上下颠倒，沈遇嘴里念叨着她早已改过自新，一定要逼着宋意验收她的学习成果。 验收完, 宋意就彻底躺了, 沈遇忙前忙后给两个人收拾残局，早上起来还要给娇贵的宋意老师挤好牙膏接好水。 吃完早餐就要去安嘉禾那里把沈知意小朋友接回来, 宋意在床上赖了一会儿也就不得不起身，忍着难以言喻的酸楚下床洗漱，直到吃完早餐坐上车出门, 脑子还是蒙蒙的。 “以后不能这么疯了。”宋意说。 沈遇深以为然。 宋意忽然坐直往前探身, 忍不住又闷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问：“家里有药吗？” 沈遇开着车忽然平路拐了个大弯, 然后自己再红着耳朵默默把方向盘回正，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但沈遇其实是做好了这种准备的。 “我……买了。”沈遇小声说。 “嗯。”宋意闭上眼睛瘫回去，和沈遇就是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有默契，宋意都不需要明说，沈遇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药。 宋意怀疑，肿了。 “先睡会，到了叫我。”宋意说。 在沈遇的车上，宋意可以完全不用顾忌礼仪，昨晚真正阖眼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早晨被闹钟叫醒时她感觉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趁在路上的时间，能睡多久就睡多久吧。 沈遇这家伙好像体力黑洞，以后轻易不能招惹她发疯，这是宋意彻底睡过去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再睁开眼时，车稳稳地停在安嘉禾住处楼下，宋意发现沈遇在看她，赶紧抓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比预计到达时间要晚了十几分钟，宋意无奈道：“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会，安姐那边多等几分钟也没关系。”沈遇微笑着耍了一手好双标。 宋意摇了摇头，赶紧下车，脚踩到实地的时候腿一软差点当着沈遇的面原地跪下，一生要强的宋意又自己撑着车门站起来了。 “沈遇。”宋意叫住她，沈遇傻不楞顶地扭头，宋意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沈遇：“……” 把高领内搭的领子拉上去，她们是去接小宝的，被安嘉禾打趣不要紧，千万不能污染了小宝纯洁的心灵。 敲开安嘉禾的家门，出来开门的竟然是陈念，沈遇和宋意对此接受良好毫不意外，安嘉禾发丝凌乱地抱着沈知意小朋友从卧室出来，眼下挂着个大黑眼圈。 “快把你家公主接走吧。”安嘉禾说。 安嘉禾的惨状让沈遇大为意外：“她不是早就熟悉你了吗？” 安嘉禾：“但她不熟悉我家……” 一整晚，一整晚都要她熟悉的安安阿姨陪着，沈遇根本想象不到她这个晚上是怎么过来的，陈念嘴上说着为孩子好，利索地搬倒了隔壁睡书房，安嘉禾整夜和沈知意小朋友大眼瞪小眼，她怎么可能熬得过年仅六个月的沈知意小朋友呢，她又没有白天睡一整天！ 终于，沈知意小朋友睡着了，安嘉禾感觉自己才刚沾到枕头，天就亮了。 “加钱，必须加钱。”安嘉禾沉痛道。 “加加加！”大气的沈老板赶紧答应，生怕安姐从此甩手不干。 沈遇接回沈知意小朋友，小宝熬了个大夜依旧看上去神采奕奕，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乱转，从所有人身上检阅完一圈之后，停留在沈遇身后的宋意身上，不动了。 “啊——啊——”沈知意小朋友焦急地伸出小手，朝着宋意的方向握拳。 宋意一下子红了眼眶。 沈遇抱着孩子转过身，宋意接过宝宝，将近四个月没抱过她的孩子了，离家时她的宝宝还只能躺在婴儿床上连抬头都做不到，但现在，沈知意小朋友长胖了长高了，嘴里还能咿咿呀呀发出单音节了，宋意真的错过了太多。 “沈小意，你看看这是谁呀，我每天都给你讲的，这是谁呀？”沈遇在旁边笑嘻嘻。 沈知意小朋友努力地抓着宋意的衣襟，眨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专注地盯着宋意，在宋意抱着她转身出门的瞬间，第一次开口，口齿清晰道：“麻麻。” 宋意停住脚步，沈遇也愣住，出门时噪音不小，两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意率先反应过来，抬头盯着沈遇问：“你也听到了是不是？” 沈遇迟疑着点头。 宋意把小宝举起来，注视着她肉嘟嘟的小脸，轻声问：“你刚刚是不是叫妈妈了？” “再叫一声好不好？” 沈知意小朋友眨了眨眼睛，忽然咧开嘴角笑起来，四下里安静无声，这下所有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麻麻。”沈知意小朋友说。 宋意热泪盈眶。 “她会叫妈妈了，我们的小宝会叫妈妈了。”宋意看向沈遇，沈遇也和她一样泪眼婆娑。 “我曾经想过她开口第一句话会说什么，我甚至做好了这次回来她不认识我的准备，她真的……我受不了了。”宋意抽噎。 沈遇把小宝接到自己怀里，好让宋意放肆地哭出声，沈知意小朋友夹在两个大人中间疑惑地看来看去，瘪了瘪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都别哭，小宝要哭了！”安嘉禾眼疾手快地提醒。 话音刚落，沈知意小朋友就跟着哭起来，大人的情绪很容易感染小朋友，安嘉禾好不容易哄好这个小祖宗，听见熟悉的哭声她几乎眼前一黑。 “把小宝给我，你，还有你，立刻给我擦干眼泪开始笑！”安嘉禾凶巴巴道。 沈遇羞赧地把沈知意小朋友交给安嘉禾，然后拉着宋意去洗手间洗脸，给红彤彤的泪眼降温，对着镜子做出小宝宝们喜闻乐见的可爱表情，收拾好感动的心情重新回到客厅，安安阿姨又一次哄好了沈知意小朋友，沈遇和宋意一开门就看到这样一副天伦之乐的场景。 “小宝生在你们家真的受委屈了，两个妈妈没一个靠谱，都没有安安阿姨靠谱，对不对？”安嘉禾对着沈遇和宋意一挑眉。 “安——安安——”沈知意小朋友捏住了安嘉禾的衣角，牙牙学语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安嘉禾：“！！！” “她叫我了吗？小宝叫我了吗？” “呜呜呜阿姨果然没有白疼你一场，好孩子啊，好孩子！！”安嘉禾瞬间泪奔，没比那两个妈妈靠谱到哪去。 “安姐别哭，不能哭啊。”沈遇赶紧提醒，风水轮流转得太快，仿佛沈知意小朋友是什么催泪瓦斯。 最终安嘉禾眼含热泪跟这一家三口依依惜别，小宝叫一声安安让她把跟沈遇谈涨薪价码的事都忘了，陈念看着安嘉禾扒门框招手的背影，忍不住想，安嘉禾似乎也很喜欢小孩子。 沈遇的车里固定了婴儿安全提篮，把沈知意小朋友放进去之后，一路上沈遇开得都极平稳，被无数人超了车依旧心平气和。没有办法，她的车上坐着她的全世界，沈遇不能不处处小心。 回到家里，宋意抱着沈知意小朋友坐在腿上，新手妈妈仿佛都有一个毛病，宝宝有一点新变化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宋意发现小宝会叫妈妈了之后，就好像听不腻了一样一遍一遍诱导着沈知意小朋友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叫妈妈是在叫我？”沈遇笑着提醒。 当然有这种可能，甚至，宋意觉得这才是正解，毕竟她一进组就是四个月，沈遇才是陪在小宝身边的人，与其奢望小宝一见面就认出了宋意这个妈妈，不如说宋意是正好赶上了小宝开口说话的契机。 “嗯，她肯定是在叫你。”宋意勾起唇角，略显苦涩。 “怎么啦？不开心了？”沈遇敏锐地发现了宋意的情绪变化，她跑到宋意旁边坐下，揽着肩膀把人带到自己怀里，轻声说：“我开玩笑的。” “我敢打包票，小宝会认人，后面几声不好说，第一次叫妈妈肯定是叫你。” “我每天都给她看你的戏，指着屏幕告诉她，这个是你妈妈，你的妈妈是大明星，我不会让她忘记你的。” 沈遇说着，点开了茶几上的平板，播放记录上面一连串的宋意主演电影，几个票房反响平平口碑却很好的文艺片播放次数尤其可观。 “我还是靠得住的，嗯？”沈遇挑眉。 客厅的沙发正对着大电视，沈遇没事就把宋意的片子投屏在上面，抱着沈知意小朋友现场教学，她在每晚视频例会中跟宋意提到过的，但没想到沈遇是怕小宝忘记她这个妈妈。 毕竟稚子无知，却足以伤人。 宋意眼圈又红了。 “哎对，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沈遇点开平板的相册，从里面找到一个用时间命名的文件夹，打开来沈知意小朋友胖乎乎的圆脸一下子映入眼前。 “你看，这个是她第一次自己抬头的时候。” “这个是她学会翻身的时候。” “这是她第一次坐婴儿车的时候。” 沈遇揽着宋意，让她一个一个视频慢慢看。 “你看，小宝的每一次成长我都帮你记着呢，你什么都没有错过。”沈遇说。 第120章 三方会谈 在沈遇的不懈努力和宋意的亲妈加成下, 沈知意小朋友无缝衔接地适应了宋意这个妈妈的回归，宋意对照着新生儿发育表研究, 接下来沈知意小朋友要渐渐学会爬了, 她在家里铺满了地毯，每天都尝试着把小宝放在地上，手里拿个小玩具在她脑袋前面引导。 对此, 沈知意小朋友不屑一顾。 “宋意，你不要太心急嘛, 我们宝宝慢慢来, 下个月肯定就学会了。”沈遇经验丰富。 不是宋意心急，主要是她还没亲身经历过小宝成长的第一次，虽然沈遇都录下来给她看了，但她毕竟不在场, 和亲眼目睹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她迫切地想要多一点参与感。 “这个真的急不来，你看小宝就不急，你急有什么用啊？”沈遇说。 “还不如赶快来商量一下我么俩的事。”沈遇笑得暧昧。 “我们俩什么事啊？”宋意明知故问。 沈遇笑嘻嘻地牵起宋意的手，在她左手中指的订婚戒指上亲了一口, 眨眨眼睛：“结婚的事。” 婚礼是一辈子一起的大事, 最好两个人坐下来仔细商量，从定日期、选婚纱, 再到定场地、请宾客，沈遇事无巨细全都想参与，完全没打算交给婚庆公司包办。 “你有什么想法吗？”宋意趴在桌子上跟沈遇对视, 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沈遇。 “暂时还没有。”沈遇坦言。 她的求婚策划土出天际, 幸好还有宋意优秀的planB兜底, 但沈遇这人向来人菜瘾大, 丝毫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就此收手的自觉，还摩拳擦掌打算在婚礼上大干一番。 “你真打算交给我策划啊？”沈遇又确认了一遍。 “嗯呢。”宋意点头。 宋意对于抢了沈遇的求婚这件事一直心怀有愧，架不住沈遇撒撒娇软磨硬泡一番，就答应了一人一次轮流来这样荒唐的提议。表白的主动权在沈遇，求婚的主动权在宋意，那么婚礼的主动权又该回到沈遇手里。 宋意缺一次，但似乎再没有重要场合了，除非离…… 当时她还没说完就被沈遇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沈遇替她呸呸呸摸木头，四处求告神明说刚才说过的话不算，宋意被沈遇四处求神拜佛的样子逗得莞尔，然后跟着她一起呸呸呸摸木头。 “我说错了，我也没有少一次，那一次是生宝宝。”宋意说。 这下沈遇老实了，没赶上陪宋意进产房是她一辈子的遗憾，所以她只能加倍对宋意好，黏着宋意仿佛个吃软饭的，她光荣又快乐。 思维回到眼前的事上，沈遇再三得到宋意的确认之后开始四处找资料，结婚这事她的确是第一次经历，多看看别人成功的策划案，力争做到先模仿再超越。 “先说好啊，如果我还是很土，你不能嫌弃我。”沈遇给宋意打预防针。 “嗯，不嫌弃，保证不嫌弃。”宋意说。 婚礼终究只是个仪式，比起在哪里举行有什么人观礼，宋意更在意的是她身边站着的是什么人，只要沈遇这个家伙跟她站在一起，那无论如何她都很满意。 沈遇抱着电脑查资料，宋意就在旁边面带微笑看着沈遇查，她决定完全把设计策划的权力交给沈遇，圆沈遇一个大A主义的梦。 门铃响起，宋意去开门，来的是沈遇的父母。 宋意乖巧的侧身让出门口，低着头礼貌叫人：“叔叔阿姨。” 沈遇从电脑屏幕上抬头，确认了一眼来人是她家老头和沈圆圆女士之后，继续懒散在沙发上。 两个孩子，一个礼貌乖巧，一个人嫌狗憎，沈圆圆女士摇摇头，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对比。 沈圆圆女士拉起宋意的手，她从一进门就看到了宋意手上熟悉的戒指，这下她终于把别人家的闺女套牢了，感动的话无以言表。 “小意……”沈圆圆深情款款。 笃——笃——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坚沈圆圆进门之后宋意还没来得及关门，此刻正好被来人推开，宋铭程雅两人和双沈就是脚前脚后到的宋意家楼下，出于某种娘家人的别扭心思拒绝和沈家俩人坐一趟电梯，非要分开来上门，按照程雅的意思，就是目前还是两家人，不必显得太亲密。 宋意的父母推开门进来，沈遇没能第一时间听见动静，宋意低头喊了一声“爸爸妈妈”，沈遇抬头一看，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窜起来，也赶紧跟着喊： “爸爸妈妈。” 沈遇喊完，忽然意识到不对，她还没过门呢。 嘶—— 沈坚&沈圆圆：这傻孩子果然白养了。 程雅看了沈遇一眼，扯出一个大方得体的标准名媛微笑：“还是先叫阿姨吧。” “叔叔阿姨。”沈遇赶紧红着脸改口。 宋意和沈遇双方父母今天上门的主要目的，就是坐下来商量这俩孩子的婚事，结婚证上虽然只有两个人的名字，但对于她们这样的阶层来说，无疑是两个家庭的结合。 宋铭看着宋意手上那枚戒指，又想抽烟了，他的闺女，以后就要上别人家户口本了。 “我有个要求，婚后两个孩子自己住，我们做父母的不打扰，只在必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即可。”宋铭说。 这是他的底线，他承认宋意和沈遇两个人组成自己的小家庭，但不能接受自家闺女嫁进别人家，哪怕沈遇愿意拿自己的全部资产做承诺。 “可以可以，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沈圆圆满口答应。 她把沈遇拉扯长大，家里天天鸡飞狗跳，可算把沈遇这盆水泼出去了，她要享受安逸的生活。 “至于婚礼，我们要求一定要有，花销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完全负担。”宋铭继续说。 “这不行。”沈坚出言打断，所有人的视线都击中他身上，沈遇一时情急在桌下踩了她老爹一脚，祈祷沈老头可千万别这个时候掉链子。 沈老头：“婚礼的钱我包了，谁也被跟我抢。” 沈遇：“……” 宋铭：“……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呢？这也是我们家的一番心意。”沈圆圆说。 “听说求婚都是小意求的，我们家老沈耿耿于怀很久了，小遇还是Alpha呢，怎么能这么不主动，所以婚礼的事情就让我家赞助吧。” 沈圆圆看了眼沈遇，继续说：“你们两个尽管铺张，账单拿来老沈全部报销，千万别给我们省钱。” 沈遇：“……” 是的，这就是她的母亲，沈圆圆女士，从不放弃任何一个炫富的机会。 “这样吧，预算做好之后，一家出一半。”宋铭退了一步。 “小遇啊，婚礼打算怎么办，有想法了吗？”程雅适时转移话题。 “阿姨，我和宋意正在商量，我想尽我所能做到最完美。”沈遇回答。 事实证明，沈遇在宋家长辈面前，也勉强能装出一副靠谱的样子，但熟知内情的宋意就忍不住发笑，明明什么都没想好，沈遇就敢夸口完美。 婚礼的细节这次讨论不了，但两家大人坐在一起另有可以讨论的话题，经济资源是避不开的重要内容，宋铭说他在宋意刚出生就为她规划了结婚基金，其中包括许多写了她名字的动产不动产，还有宋家生意的部分股份。 沈坚那边两手一摊，实话告诉宋铭：“我原本也给沈遇准备好了，但我家这傻孩子非不要，我也没有硬给的道理。” 宋父宋母：“？” “所以我全转成沈知意的名字了，成年之前她们俩管理，成年之后全交给我的宝贝孙女。”沈坚乐呵呵道。 宋家一家三口：“……”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操作。 婚姻大事在宋铭程雅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中逐渐谈妥，他们在宋意小时候从来没想想过自己会和这样的人结为亲家，但沈遇是宋意自己选中的，沈家在宋家看来再没有底蕴，身为父母他们也只能笑着接受。 一起吃完饭之后，宋铭又一次趁着没人跟宋意耳提面命：“任何时候不要受委屈，随时可以回家来，沈遇要是不好，我们立刻换一个。” 宋意无奈笑笑，她的父母似乎对沈遇还有点成见，但时间会证明一切，她只能对宋铭说一句：“放心吧。” 从此以后宋意和沈遇两人就要在这间江景大平层中常住了，宋铭和程雅很想劝宋意再回家住一阵子，但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十八岁时一走，宋意就彻底地离开了家。 “我收拾了点你小时候的东西，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这次一起给你带过来了。”宋铭说。 上次在家坐月子的时候，宋意走时拿走了她卧室里那个从小到大一直摆着的布娃娃，宋铭和程雅才突然明白过来，宋意房间里藏着的那些小玩意或许对她很重要，承载着难以割舍的回忆。 那些物件和回忆他们夫妻二人全都一无所知，所有的价值都只对宋意一个人有意义，所以这一次，宋铭帮宋意把上次拿不下的东西全都带来了。 送别双方父母之后，宋意颇为无奈地看着家里多出的两口大箱子，她怀疑现在打开来看肯定是黑历史大社死，但架不住沈遇在旁边兴致勃勃。 这家伙，总是对挖掘青少年宋意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很有兴趣。 “我清清白白，不怕你看。”宋意梗着脖子说。 “要看就快看，看完给我塞进储物室里，我要去洗澡了。”宋意说。 她无法面对和沈遇一起回顾自己黑历史的羞耻感，所以还是找借口跑掉让沈遇自己看去吧。 沈遇打开箱子，年少时天真烂漫的宋意从一点一滴中鲜活起来。 有她做过的手工课作业，有她参加竞赛获得的奖杯，有她收藏的旧电影海报，沈遇翻到最下面，一不小心还翻出来一本画册。 打开来，扉页上签着宋意的名字，名字写得又大又笨拙，时间是她八岁那一年。 沈遇打开来，里面是天马行空的涂鸦，还有些不知道从什么杂志上剪下来的花花绿绿的插图。 沈遇微笑着往后翻，忽然从一个时期起，画上的主角都穿着拖地的白裙子，背景是花海、沙滩和碧蓝清澈的海。 剪贴的插图泛黄，但依稀可以看得出来是某时尚杂志展示的婚纱。小小的宋意在旁边一笔一划写下：“我以后也要穿这条qun子结hun。” 沈遇觉得，她忽然知道婚礼要怎么办了。 第121章 直播 沈遇最近很忙, 忙着通过那张年代久远的婚纱照片辨认出自哪个品牌，好不容易辨认出了品牌, 又忙着飞去品牌方总部要求经典复刻。得知当年的设计师早已离职, 沈遇一路打听那位设计师的离职后的履历，得知人家现在自立门户颇为清高，沈遇又提高了预算带着重金飞过去, 充分发挥自己不要脸的特质，软磨硬泡求着这个工作室给宋意重新复刻一条十八年前的婚纱。 沈遇没有告诉宋意这里面的辛苦, 她只说自己为宋意找到了一个非常有才的婚纱设计师, 工作室的人上门为宋意量体裁衣，也不给宋意看设计图，只说等裁缝定制出来之后再邀请宋意试穿提建议。 宋意明白这肯定是沈遇的意思，搞得神秘兮兮打算给宋意一个惊喜, 宋意把婚礼全权交给沈遇折腾，她在心里想好了，不管这条婚纱最终的成品是什么样，她都会装出一副惊喜感动的模样。 她是演员，略施小计满足一下沈遇的成就感, 何乐而不为呢？ 送走工作室的员工之后, 宋意也不问也不好奇，心安理得地等着沈遇捧着惊喜来见她。 好不容易工作结束宋意闲下来, 她在家如同废人一样让沈遇照顾着，沈遇同时还要管沈知意那小家伙，宋意终于难得长了良心, 打算帮沈遇减点负。 她提出她来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 沈遇只专心管沈知意就行, 被沈遇严正驳回。 宋意不是没试图做过饭, 后续的结果就是她和沈遇两个人对坐望着桌上看不出成色的糖醋里脊发呆，沈遇在强烈的爱意感召下鼓起勇气尝了一口，然后飞奔去卫生间吐掉且漱口。 最终那顿饭以外卖结束，沈遇明白了有些技能属于天赋，强求不来。 “宋意，听我的，以后你千万别给我做饭了，我怕消耗我们之间的感情。”沈遇说。 于是被嫌弃的宋意只能转而去陪沈知意小朋友玩，欺负沈知意小朋友只能发出两个叠字，疯狂开发她的运动能力，在宋意名为鼓励实为压迫下，沈知意小朋友提前学会了在毛绒地毯上爬。 宋意心满意足，在沈知意小朋友取得新突破的当晚开香槟庆祝，好了伤疤忘了疼地撩拨沈遇，第二天成功地下不来床，又一次用上了家庭常备外伤药膏。 宋意熄火了，只能躺在床上无聊地刷平板，意外发现沈遇主演的《女将》上线，她立刻拿沈遇的账号买完了所有超前点播，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教学成果。 沈遇的角色是宋意的执念，这在两人公开时闹的沸沸扬扬，两个人的试镜视频被好多营销号拉出来分析，一帧一帧探讨两个人的相似性。《女将》讨论区里宋意的名字被提及的次数丝毫不亚于沈遇，乍一看仿佛她也是这部戏的主演。 宋意因为身体原因错过她心心念念的女将，什么角色值得宋意如此惦念？ 叶筝主演的老版《女将》重新被人翻了出来，在等待新版剧集更新的日子里让被人反复考古，成功让一众年轻观众感动得稀里哗啦。功勋卓著的辛哲上将的故事被人从历史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广为传颂，令敌人闻风丧胆的Omega之光终于从蒙尘的史料中鲜活起来。 宋意没能参演《女将》，但她的存在却一力推动了《女将》的传播，有人从宋意的屡次不得志中看出来Omega的困境，也明白了宋意为何对这样一个角色执着数年。宋意有和辛哲将军一样的傲气和百折不挠的勇气，她偏爱的角色身上都有这样的特质，或许这就是宋意想要传达给自己和年轻Omega观众们的信念。 宋意的遗憾令人咋舌，而当时她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让人好奇。 沈遇就是在这个档口接到了一档直播节目的邀约，她去当一期嘉宾，做做游戏耍耍宝，再宣传一下她的作品，然后揣着巨额出场费回家，沈遇一盘算这笔快钱来得舒适划算，于是欣然答应安嘉禾，开开心心地上节目去。 这次安嘉禾吸取了经验教训，仔细核对了节目台本，全程留在录制现场，就怕发生上次时允那样的意外事故。 这个综艺的主持人是圈里有名的包打听，跟各路明星都处得私交很好一样，其实沈遇跟她没多少交情，但在这样的节目氛围下，她也和那主持人互称老朋友。 老朋友聚首，聊的最多的当然是彼此的生活和八卦，主持人的文本有意把话题往宋意身上引，现在大家就爱看这个。 沈遇弯起唇角，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 “哎，我替大家问问你，听说你这个角色是照着宋意的影子演的，那你是不是特别了解宋意？”主持人问。 “算是吧，我跟宋老师认识很多年了，算是有点默契。”沈遇矜持道。 她喜欢在宋意不在的时候称呼宋意为宋老师，明明是娱乐圈里最客气的称呼，但从她嘴里念出来，不知怎么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直播间观众磕生磕死，第一次get到假正经称呼的魅力。 “那宋意现在会在看我们直播吗？”主持人继续问。 沈遇轻笑一声：“她肯定不看，她在家就喜欢钻研表演理论，或者刷一些经典片子琢磨别人的演技，早就脱离我们这种低级趣味了。” 沈遇说完，场上所有人都跟着一起笑，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女朋友上节目被人追问恋爱话题，宋意作为当事人怎么可能不看呢？但沈遇形容的宋意太像大众认知里的宋意了，老干部作风的人在家里呆着肯定也老干部，随便想想就很有画面感。 “那我们挑战一下吧。”主持人忽然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工作人员猫着腰给沈遇送来一部手机，“现在当着我们观众的面给宋老师打个电话，要求要尽量拖延时间，不让她发现是你。” 沈遇皱眉，一下子怂了：“那万一她正在家看直播呢，那不是一下就露馅了？” “那就看宋老师愿不愿意让你露馅了。”主持人笑容扩大。 沈遇面前摆着节目组早就准备好的芥末夹心饼干作为挑战失败的惩罚，前面沈遇做游戏时惨败，硬着头皮吃了半块被冲得涕泗横流，实时观众统计显示那几分钟里流量达到了峰值，所以节目组为了热度，沈遇也必须在此接受挑战。 这个挑战明面上看是对沈遇演技的考验，实际上是对宋意是否心疼沈遇的考验。如果在规定时间内宋意没有听出沈遇的声音，那要么是宋意确实没看节目而沈遇的确演技高超，要么是宋意心疼沈遇不想让沈遇吃芥末饼干，两种理解任观众揣测，反之亦然。 这种似有似无需要自己找的糖才是最甜的，节目组深谙嗑cp的真理，沈遇没办法，只能接过手机，用陌生的号码给宋意打过去。 “喂，地铁口旺铺出租，请问您有需要吗？”沈遇掐着嗓子用极尽甜美的假声问。 家里，宋意看着电视投屏上沈遇扭捏做作的模样忍不住憋笑，弹幕都在热切地等待宋意回应，宋意深吸一口气平复笑意，然后用尽量若无其事的语调问：“哪里的地铁口，介绍一下吧。” 弹幕一片哗然。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正常人接了这么一个明显的广告推销电话肯定立刻就挂了，宋意又不是那种会故意调戏推销员的人，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宋意正看着节目呢，她故意装作听不出来，帮沈遇拖时长，拖够一分钟，沈遇就不用吃芥末了。 【呜呜，是爱情，宋老师好宠！】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我受不了了！】 【妈妈，这俩人为什么这么甜啊！】 沈遇忍不住勾起唇角，宋意的意图她转眼之间就get到了，宋意心疼她，她已经杀死了比赛。 “嗯，就在滨江路地铁口呢女士。”沈遇继续演。 “滨江路哪个地铁口，A口还是C口？”宋意顺着沈遇的话往下问。 【我悟了，这哪是挑战，这是明晃晃地秀恩爱！】 【指正，依旧是挑战，是看什么时候能甜死我的挑战。】 沈遇得瑟地冲着主持人一挑眉，胡拉八扯地拖时间，对面宋意非常配合，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回，眼看着桌上的小沙漏就要漏完了，胜利在望。 “妈——妈妈——” 地上乱玩玩具的沈知意小朋友一抬头，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激动地伸出小胖手指，扭头对着宋意笑。 宋意当机立断挂断电话，但这声妈妈还是一个字不落地通过沈遇手机的功放传到了无数观众的耳朵里，直播间流量瞬间爆了。 【捏马，我听见了什么，背景音里有孩子！】 【而且孩子在喊妈妈！！！】 【是喊宋意还是喊沈遇？】 【前面的，这重要吗？】 【天呐我正主瞒着我连孩子都有了，我还在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拉个手都脸红的同人文！对不起，是我格局太小了！】 【卧槽，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我也。】 【我也。】 【前面的，别卖关子，什么可能啊，说出来大家一起嗑！】 【宋老师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参演《女将》，但几个月之后却能正常拍《永夜》了，咱就是说什么身体原因来得这么猛好得这么快啊？】 【你是说……】 【宋老师那时候怀孕了？！】 【弱弱地说一句，我是沈遇粉，原本我还觉得沈遇好端端一个角色要给人当影子有点可怜，但我现在必须说一句，沈遇你活该的，你是什么人生赢家啊！】 第122章 她会喜欢吗 直播现场, 主持人和导播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会中途出现这样的大瓜, 沈遇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安嘉禾更是当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孩子的声音刚传出来宋意就切断了电话，这份反应足以说明孩子是谁的。外界都以为沈遇和宋意才刚刚在一起，没想到这俩人的孩子都会叫妈妈了！ 沈遇和宋意把消息瞒得这么好, 没想到却在她们直播上翻了大车，现在导播需要快速决定节目后续的走向, 无数人蜂拥进直播间, 弹幕上都在等着主持人追问孩子的事，所以她们此时是问还是不问？ 安嘉禾的手机上，宋意的消息立刻发了过来，在极短的时间里她思索出应对方式。 “安姐你在现场对吗？” “既然翻车了就别隐瞒了, 再隐瞒不好交代。” “你想办法跟沈遇通个气。” 安嘉禾看见宋意的消息心里就有底了，她们两个是正常谈恋爱生孩子，除了少一道结婚手续以外没任何黑料能让人大做文章，舆论情况对她们有利，从前一直不对外公开主要考虑当事人的选择, 但既然宋意选择了公开恋情, 那孩子的存在根本就是纸包不住火。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安嘉禾对着沈遇点了点头, 主持人耳机里导播下达了继续追问的指令，主持人笑颜如花，问：“刚刚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弹幕上刷过一片【有】。 “是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吗？还是……”主持人凑到沈遇面前, 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如果沈遇此时顺着她的话说是亲戚家的孩子, 就注定了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意快速挂断电话的举动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沈遇看不到实时弹幕，但她不用看也猜得到，观众们肯定都在抓心挠肝地等着她官宣。 沈遇低下头抿唇，颇有些无可奈何，对着镜头浅笑道：“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全网沸腾。 弹幕密密麻麻快速滚动，几乎都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宋意眯着眼睛仔细辨认，大多数都是恭喜。微博上宋意和沈遇有孩子的消息空降热搜，宋意把沈知意小朋友从地毯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忍不住去翻看那些评论。 直播现场，主持人盯着沈遇叹为观止：“你们两个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沈遇：“一般一般，还不是被大家发现了嘛。” “宝宝多大了，一定很可爱吧？”主持人问。 “刚满七个月，刚学会满地乱爬，说话只会说叠词词，浑身肉乎乎的很可爱。”沈遇说起沈知意小朋友，立体美艳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 “长得更像你还是像宋意老师啊？”主持人继续问。 沈遇仔仔细细地在脑海里把沈知意小朋友那张圆脸想了个遍，试图找到明显像自己的地方，但现在她哪里都肉乎乎的，鼻子嘴巴都快被脸颊上的肉肉挤成一团了，沈遇的遗传优势实在发挥不出来。 “五官特征长得像宋意。”沈遇只能承认，毕竟沈知意小朋友的眼睛长得和宋意几乎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哈，那看来是不太像你啊，都有点怨念了呢。”主持人笑起来，“没关系，小孩子长大十八变，说不定越长越想你呢。” “那必然。”沈遇骄傲地翘尾巴。 主持人托着下巴，眼珠一转又想起一个重要问题：“你和宋意老师的婚礼怎么也没通知大家啊，不太厚道哦。” 这是主持人顺口而出的打趣，但这个问题对沈遇和宋意来说却不太好解释，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孩子都有了肯定俩人已经偷偷领证结婚了，但沈知意小朋友来得太早，沈遇和宋意先上车后补票，到现在票还没补完。 是否应该绕过这个话题，是否需要说点假话糊弄过去，沈遇在一瞬间思考了多种可能性，但最终还是害怕一个谎言背后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支撑。 她们问心无愧，没必要遮遮掩掩。 “我和宋老师的婚礼还在筹备中，结婚喜讯到时候肯定会告诉大家的。”沈遇说。 她和宋意谁没打算请一堆媒体把婚礼搞得如同发布会一样，但毕竟是娱乐圈公众人士，结婚也不该偷偷摸摸地结，此时大大方方地承认，把主动权捏在自己手里才稳妥。 节目组此时已经疯狂了，原本只是请沈遇来随便谈谈，能榨出来一点恋爱花边新闻就够她们运作的了，没想到竟然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一系列独家大瓜，策划们现在已经开始相拥而泣想象趁着这波热度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了。 谁还记得节目的初衷是为了宣传新作？此时谁还记得新作？ “那既然婚礼已经开始筹备了，能不能给我们透露一点细节呢？关于在哪里举办，大概多大规模，会不会请媒体朋友们参与？”主持人还在兢兢业业地挖掘信息。 宋意家的门铃响起，她起身去开门，收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快递包裹，今天是婚纱预约送上门的日子。 宋意看了眼屏幕上笑而不语的沈遇，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快递盒。主持人问的问题也是宋意想问的，这阵子她能看到沈遇肉眼可见的忙碌，但这人居然什么都不告诉宋意，搞得神神秘秘，似乎就等着宋意去问去猜。 这不是宋意不问，也有人要问了。 屏幕上沈遇看上去有点为难，她注视着镜头，仿佛在透过镜头注视着宋意。 “我想给宋老师一个惊喜的，但现在，她应该已经发现我在想什么了。” “婚礼会有一部分在室外举行，有阳光、海滩，有清新的海风吹过大片大片的百合花。”沈遇说。 “唔，很浪漫的场景。”主持人附和道。 沈遇描述了一些自然风光的堆砌，只字不提花了多少钱、买了多大的钻戒、请了多么有来头的乐队，也没暴露婚礼具体的时间地点，主持人只当这是沈遇对媒体和公众必要的疏离，但宋意却听得皱起了眉毛。 沈遇描述的画面有一点眼熟，忽然勾动了她一些褪色的回忆。 宋意把婚纱从盒子里拆出来，飘逸的下摆如同云朵又如同浪花翻涌，领口缀着云纹的手工刺绣，朦朦胧胧，从远看如同雾一样。 宋意对着镜子把婚纱在自己身前比了比，忽然眼前发酸，她小心翼翼地把娇贵的婚纱收好，然后直奔储藏间翻找宋铭给她带来的那几个大箱子，原本压箱底的画册现在在最上面，扉页上年幼的宋意一笔一划写上她的名字。 宋意深吸一口气，翻开尘封的记忆，有几页格外好翻，因为那时候年仅八岁的小宋意经常趴在那几页上做白日梦。 她曾经和所有小女生一样幻想着自己穿上最漂亮的婚纱，挽着心爱的人，一步一步走过婚姻殿堂，那时候她偶然间在杂志上看到了一款婚纱，她被那种飘渺而成熟的美丽所打动，她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剪下来贴在自己的本子上，幻想自己穿上那件婚纱的样子，在脑海里玩过家家结婚的游戏。 宋意抚摸着泛黄的照片，模特身上穿的和沈遇送给她的一模一样，所有记忆中的细节都对上了，沈遇所描述的意象，就静静地躺八岁时她满怀憧憬的笔尖。从宋意家出去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能看到海滩，宋意年幼的记忆中永远伴随着略带咸味的清新海风，她已经走得太远，几乎不记得上一次坐在海边心无杂念地看落日是什么时候了。 沈遇这家伙……什么时候看的这些东西了…… 宋意的视线变得模糊，这都是太久远的回忆了，她逐渐长成了小时候想也不敢想的样子，她忙着用坚硬的盔甲把自己武装起来，说服自己奔忙在追求事业的路上，当年那个渴盼着爱情和婚纱的小女孩，已经被她遗忘在心底了。 沈遇这家伙……就知道讨巧…… 宋意笑着笑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了老画册的纸张，宋意手忙脚乱地擦掉。 * 沈遇终于录完节目，在来之前她完全没想到会这样状况百出，后面谈话的主题彻底偏离台本，她希望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应对。 但现在，她顾不上网络上的风评了，沈遇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想知道宋意的反应。 一路加速开回家里，站在家门口，沈遇盯着指纹锁，忽然紧张起来，掌心出了一层薄汗。 宋意会喜欢她的设计吗，宋意会不会觉得她幼稚，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宋意的喜好会不会早就改变了？ 这些问题突然山崩海啸一样向她席卷而来，她开始怀疑，甚至后悔，婚礼太重要了，她似乎还是应该跟宋意商量着一步步来，而不是突发奇想去搞什么昨日重现。 宋意要是不喜欢，怎么办？ 但她现在才想到这些问题，婚纱已经寄到宋意手上了，她才在直播里大放厥词，现在沈遇站在家门口，和宋意一门之隔，如果宋意真的不喜欢，她也逃避不了了。 沈遇深吸一口气，把食指贴上感应区，门锁滴滴一声打开，她推开门，客厅里静悄悄。 “宋意，我回来了。”沈遇说。 主卧的门虚掩着，宋意应该就在里面，她睡了吗？ 沈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缓缓推开卧室门。 门后，宋意穿上了沈遇送她的婚纱，温柔地注视着沈遇。 “谢谢你。” “我小的时候幻想的婚礼并没有主角，我曾经期待爱情，却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沈遇。” 第123章 《永夜》上映 沈遇万万没想到回家会看到宋意穿上婚纱站在自己面前, 她一颗心几乎要冲出胸腔，脑海中某根弦砰的一声绷断, 她把宋意打横抱起来, 连人带婚纱一起扔到主卧的大床上。 宋意胳膊撑着床垫半直起身，在沈遇扑上来时在她耳边说：“小心点，别把婚纱扯坏了。” 吻细密得落下来, 宋意手上脱力，整个人仰面躺倒陷进柔软的床上, 她攀上沈遇的脖颈, 后颈上的腺体红肿发烫，沈遇和她交颈缠绵，宋意的理智瞬间离家出走。 “扯坏就扯坏了，你可以疯一点。”宋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沈遇发疯的后果就是, 信息素催化两个人的易感期撞到一块去了，好在现在没有工作，易感期的Omega对伴侣极度依恋，而易感期的Alpha天然都充满占有欲，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直到宋意感觉自己被榨干, 沈遇依旧缠着她问能不能再来一次。 昏昏沉沉的情.潮在几天之后终于彻底褪去，宋意蒙着被子大睡特睡, 体力精力都消耗到了极点，沈遇歉疚地给宋意做营养餐补身体，虽然沈遇一再保证自己在关键时刻克制住了咬后颈的冲动, 宋意依旧对沈遇的自控能力存疑。但是宋意质疑得太晚了, 已经超过了紧急处理的时限, 沈遇在宋意的一再质疑下也回忆不清楚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意一定要沈遇去买来验孕试纸, 等到7天之后自己躲进卫生间捣鼓半天，推开门时沈遇翘首以盼。 “怎么样？”沈遇问。 宋意挑眉：“你很期待？” “不不不，”沈遇疯狂摇头，“我怕出问题，生孩子太恐怖了，我不敢再让你生了。” 宋意一愣，她还以为沈遇会希望有一个二胎，她们两个都可以全程陪伴，弥补各自的遗憾。 “所以，到底怎么样？”沈遇焦急道。 宋意在卫生间里磨蹭这么久，她前后用了三条试纸，生怕结果不准确。三条试纸给出了一致的结果，没有怀孕，她们没闹出人命。 宋意把试纸拿给沈遇看，沈遇看完长舒一口气。 “以防意外，我们以后还是克制一点。”宋意提议。 沈遇赶紧点头：“克制，克制。” 宋意和沈遇的婚期就在半年之后，宋意怕万一出现意外她就穿不上婚纱了，她不想大着肚子结婚，所以现在就应该从根本上断绝出现意外的可能性。 “以后我要定期用抑制剂，你也给我用起来！”宋意说。 沈遇点头。 但其实，宋意和沈遇都按照正常的频率使用着抑制剂，只是她们两个匹配度太高，彼此怀着浓情蜜意相拥的时候很容易勾动信息素的波动，引起易感期提前。无法避免，只能靠自律。 筹备婚礼很复杂，不光是沈遇在节目上说的那些室外布景，还有室内的部分，如何布置、酒水单菜单如何确定、邀请哪些宾客、请帖怎么设计，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人头疼。但好在，现在的沈遇和宋意拥有充足的时间来一样一样解决这些问题。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过的飞快，cp粉们倒推出宋意怀上孩子的时间比她们公开在一起的时间要早，闹出了点小乱子，但终究敌不过这两妻妻甜蜜而确切的爱。陈念引导舆论从关心艺人的生活转移到关心作品上来，原定于新春档的《永夜》由于题材限制忽然提前到了暑期档上映。这不是一部合家欢的片子，放在合家欢的时段只会遇冷，导演团队后期拼命赶工，终于赶上了暑期热度的尾巴上了院线。 首映那天宋意陪着沈遇去看了，买上两张电影票，戴好帽子口罩，坐在影院后排，混进所有来看电影的普通观众中间。 这是沈遇第一次看到成片，在片头她果然看到了【友情出演：沈遇】的字样，乐颠颠得朝宋意呲牙。幸好影院关了灯，不然她的形象立马毁于一旦，宋意拍了拍沈遇的手示意她要淡定，结果沈遇手腕灵活地一翻转就把宋意的手拿捏住了。 宋意的手清瘦修长，捏在手里没有肉感，只让人联想起清冷的苍松翠柏。 影片开始，沈遇看着宋意饰演的明羽被戴着金属面具的黎鸦解救，一路上从畏惧到依赖，从依赖逐渐发展出爱慕。早已知晓最终结局的沈遇看得津津有味，而广大观众也早已从拍摄起宣传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两个角色都是宋意演的，她们以为自己可以暗戳戳地嗑水仙，却不知编剧比她们想的更大胆。 明羽冲动表白，黎鸦摘下面具的时候，沈遇清楚地听见了影院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剧组的特效化妆师一双手神乎其神，就连沈遇乍看到那张脸的时候都下意识捏紧了宋意的手。 屏幕上，明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黎鸦嘲弄地勾起唇角，重新把面具扣回脸上。 明羽失眠了一夜，她十分唾弃自己的举动，认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伤了黎鸦的心，而黎鸦一定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伤心，所以才总戴着面具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明羽的追求没有终止，黎鸦发现摘面具没用，往后也就再也不用这一招了，只要明羽表露心意，她就拒绝，但明羽似乎并不知道放弃俩字怎么写。 浪漫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悄然生长，黎鸦对明羽似乎总是不同，明羽为了救黎鸦受伤时，明知明羽很有可能被感染，黎鸦也像疯了一样把自己和明羽关在一起。她手里一直攥着一把手.枪，直到四十八小时后明羽脱离潜伏期，黎鸦想要松开□□时发现自己的关节都仿佛冻住了一样，需要用另一只手使劲掰开。 明羽醒过来时，冲上来亲了黎鸦一口，吻戏引起影院里哗然，镜头很快切走，观众席忽然有人反应过来，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影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好像不是宋意。” 沈遇坐直了身子，她和宋意面面相觑，她跟宋意的下颌线的角度不一样，那场吻戏里明羽捧着黎鸦的脸亲吻，屏幕上展现的黎鸦半边侧脸，分明是那天去搭戏的沈遇。 “这是我的友情出演？”沈遇忍不住小声问。 宋意摇头，她也不敢相信。 拍戏时导演开玩笑一样说要保留一部分沈遇不需要露脸的镜头，给她弄个友情出演的名头，宋意和沈遇都没放在心上，结果片头真出现了友情出演字样，这里甚至还漏了沈遇的侧脸。 这是剪辑失误吗？会出现这样的低级失误吗？又或者，后期是故意的，偏偏这里露沈遇的脸，这是拐弯抹角送给她俩的什么礼物吗？ 然而容不得她多想，剧情发展仍在继续，黎鸦一再教导明羽心要硬手要狠，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只要感染了，就必须最快速度送她上路，这是唯一对双方都好的做法。明羽在她的教导下飞快成长，有时候恍惚间路过小溪，水面上的倒影几乎让人分不清这是明羽还是黎鸦。 终于，故事来到尾声，也是最大的高.潮，明羽亲眼目睹了黎鸦的变异，她和黎鸦在黝黑的废弃实验楼深处搏斗，她对黎鸦开枪，捡了黎鸦的面具扣在脸上，失魂落魄间出手，救下了被感染者包围的一只小菜鸟。 菜鸟被救命恩人吓坏了，但坐在皎洁的月光下，她又忍不住看着救命恩人的背影出神，明羽把面具摘下来端详，脸颊狰狞的伤疤上有极其细小的一道血痕。 她没发现。 菜鸟询问她的姓名，她不甘心世上再没有人知道黎鸦的存在，于是她扣上黎鸦的面具，延续了她的名字。 菜鸟很开心，她说自己叫明羽。 片尾曲响起，影院的灯光猝然亮起来，被结局反转震惊的观众茫然地站起身，大荧幕上已经开始滚动起演员表。 明羽，饰演者宋意。 黎鸦，饰演者宋意。 一切都是滚滚轮回，每一个黎鸦死去，就会有一个新的明羽诞生，而旧的明羽，已经变成了黎鸦。 这才是片名的含义，永夜。 片尾曲走完，观众却没有离开，她们都在等着一个彩蛋，她们不甘心这个无尽轮回的结局，一定要看到有谁能打破轮回。 剧组考虑到了，的确有彩蛋。 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个黎鸦之后，明羽终于走完了所有的研究所，所有发射器倒转完成，推动地磁南北颠倒，脆弱的屏障重新建立起来，她将一个脆弱的少女从险境中解救出来，在看清那个少女的脸时陷入迷茫和惊恐，她和曾经的自己用着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脸。她坐在溪流边想了很多，一个难以置信的逻辑链条在她脑海里展开，她开始疑惑她的黎鸦当年背对着她擦拭面具时到底在想什么。 潘多拉魔盒被关闭，人类这个物种终将用顽强的生命力和强大的繁衍能力重新占据这片广漠的大陆，她无需再背负重担前行，她拯救的明羽笑着跟她告别，她用溪水洗净自己满身血污，然后错愕地发现脸上细小的血口。 她什么时候受伤的？带上面具的时候吗？还是刚刚搏斗的时候？她会被感染吗？ 上一个黎鸦临终前的那些反常的话忽然在她脑海里回荡，她为什么会突然被感染？ 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从记忆深处苏醒，有人说接触过如果接触到极少量孢子而没有被感染，会类似接种疫苗而得到某种不稳定的免疫力，但没有任何人能证实这种传言。 明羽，或者说，黎鸦在心里尝试顺着那个极不可能的猜想把两个人的时间轴前后连接，明羽为了保护黎鸦在爆炸中受伤血肉暴露在环境中却没有变异，明羽在和黎鸦的搏斗中被划伤而沾染污血，黎鸦不知道传说中不稳定免疫力何时会土崩瓦解，黎鸦教导明羽一定要狠得下心清除任何感染者。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拎着面具神情恍惚地回到研究所，在实验室深处，她发现了一个空的休眠舱，以及休眠藏旁边被封在墙壁里的档案。 “重启计划千难万险，我深知仅凭我一人之力很难坚持到最后，但我无法为自己争取到同盟，所以我只能寄希望于我能帮助我自己。” “每一次重启发射器会有大量能量外溢，足以出发休眠藏的强制唤醒功能，混乱年代科技的伦理审查充满漏洞，而我终于要利用这些漏洞了。” “希望每一个我都能矢志不渝。” 落款是，黎鸦。 休眠舱上贴着使用者的名字，明羽。 她终于恍然，羽本来就是鸦的一部分，答案其实早已给出。 彩蛋结束，这一次故事真的结束了。 观众们失魂落魄地从影院里走出去，忍不住去回味去琢磨，网络上瞬间出现了很多分析贴，《永夜》中最令人细思极恐的细节很快登顶各大平台的热门排行。 【最细思极恐的是宋意的演技，其实是一个人，要演成两个人，但只有一个知道是两个人，知道的那个要把不知道的那个和观众都误导过去，但二刷三刷的时候，又要能看出蛛丝马迹。黎鸦每一个微表情都能对应上黎鸦真实的想法，她是知道明羽就是过去的自己的，她也知道自己爱上了未来的自己，这是疯子啊，宋意是怎么做到的？】 【完全认同以上分析，我再补充一点，片头标了沈遇是友情出演，但是你们有任何人看到沈遇了吗？细思极恐。】 【咳，前面的，别恐了，我看到了。】 【？】 【我也看到了，建议你别深究，吃太多狗粮，对身体不好。】 作者有话说： 本来没打算写这么多戏中戏情节的，我自认为把该给出的信息都给到了，就是关于轮回的故事，但翻评论区发现大家还有不少困惑，估计还是我写得太含糊，这章借彩蛋再解释一下~ 明天会正文完结。 第124章 颁奖礼 《永夜》果不其然爆火, 在暑期档众神打架的末尾杀出重围，一扫疲软的票房走势, 硬生生在院线挺了两个多月, 到了下一个小长假又续了一波命才逐渐下线。 宋意票房口碑双收，各路影评人都赞不绝口，其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个早已退居二线的上一代电影人, 她写的影评没有从大众视角入手。宋意一人分饰两角牛不牛，当然牛, 但她谈的是宋意在这部戏当中的松弛感。 宋意的每一部戏都兢兢业业, 堪称娱乐圈劳模，但这种敬业反映在表演上就总给她一种故意展示努力的用力过猛感，她的原话是，看宋意的表演很累。在《永夜》这部戏中, 不知道是宋意年纪渐长生活阅历丰富了还是演技有了新的突破，她在两个角色当中游刃有余地切换，骗过所有人而不显得左支右绌，哪怕以最专业最严格的眼光去挑剔，也没有表演痕迹, 让人全身心融入故事当中, 不累，很轻松。 这段评价在互联网没有翻起太多水花, 广大年轻网民甚至都不太认识发影评的人是谁，切入的角度没有跟上任何热点，用语也文绉绉的一点也不互联网,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 看她的文字没有松弛感, 很累。 网络上流行的是另一种评价, 有三四年前就一眼看好宋意的影评大v直言宋意这波将要绝杀，拿不到影后她把头拧下来当球踢。 简单，直接，深入人心。 上一个说类似过激言论的沈遇深以为然，她就喜欢这种直白的语言风格，认同得直拍大腿，当机立断给那人点了个赞，用的是大号。 是的，她那个小号已经彻底被她抛弃，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而且，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小号马甲，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沈遇的微博有了动静，哪怕只是一个点赞，依旧有常驻微博的粉丝蜂拥而至。 【鱼鱼，我们已经知道你是恋爱脑了，求更甜甜的小作文，摩多摩多。】 沈遇习以为常，亳不理会。 【鱼鱼，自荐我写的同人文，请前辈帮忙指导！感激不尽！】 沈遇：“……” 这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她难道完全不要面子的吗？ 沈遇当即拒绝，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克制不住地点开链接，偷偷看得老脸通红。 现在这些年轻人，怎么就这么敢写呢？她们难道真当互联网是法外之地吗？ 沈遇试图把阅读的记忆清空，但某些场景就如同思想钢印一样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她忍不住辗转反侧，然后翻身抱住宋意撒娇，刚从外面学到一些新招式，小狗忍不住想要炫耀给宋意看。 宋意推了推沈遇：“别闹。” 她白天跑了个通告，短短一个多小时的节目生生录了一整天，回来精疲力竭，泡了个热水澡睡下，根本没精力陪沈遇尝试新体验。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永夜》抢档上映打乱了很多按部就班的计划，其中最明显的一条就是，原本按照档期《永夜》应该参与第二年电影节的角逐，结果猝不及防地提前到了今年，惹得很多人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圈里向来消息灵通，在入围提名公开之前，已经有好几波人明里暗里给宋意透露了消息，她今年有机会。 宋意听到这种消息都一笑而过，她哪年没有机会？ 等到电影节的官方通告放出来，宋意果然获得了颁奖礼的入场券，《永夜》获得了最佳影片提名，而她个人也拿到了最佳女演员提名，两重邀请函送到宋意手上，主办方邀请宋意老师携伴参加颁奖典礼，宋意看着上面的“携伴”二字勾唇浅笑。 “姐姐要带我去见见世面吗？”沈遇明知故问。 宋意拿两张邀请函在沈遇脑袋上敲了一下，调笑道：“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我带别人去呢？” 沈遇顺势抓住宋意的手，在戒指上亲了一口以彰显自己娇妻地位：“你还想带谁去？” 宋意笑了，手指在沈遇掌心里轻轻刮了一下，如同羽毛轻扫而过让人心痒起来。 “要不要带你去，或许要看你晚上的表现。”宋意压着嗓子用极尽暧昧的语调说。 晚上的表现，沈遇最擅长在晚上表现，她是个在某方面很有表现欲的人，同时也是个很受不了激将法的人。 小狗最终还是通过她卖力的讨好获得直通颁奖礼现场的门票，她给自己打扮得油光水滑，挽着宋意的胳膊大摇大摆进入现场，紧挨着宋意落座。 “你获奖感言里有我吗？”沈遇问。 颁奖礼现场处处都熟面孔，镜头扫来扫去，专注捕捉任何可能失态的表情准备大做文章，宋意脸上挂着大方得体的微笑，幽幽看了沈遇一眼：“我未必能获奖，你先别那么笃定。” 宋意的获奖感言里当然有沈遇，她今年第一个想要感谢的就是沈遇。宋意的获奖感言早在四年前第一次入围的时候就写好了，那时候她还提前在家一遍一遍对着镜子排练，坐在观礼席紧张得手心出汗，但今年是她的第四次提名了，宋意早已不需要提前排练获奖感言，她也不会再紧张出汗。 “一般来讲，同一部戏只能获一个奖项，《永夜》既提名了最佳影片，也提名了最佳女演员，两者只能取其一。” “《永夜》的剧本非常精彩，我认为最佳影片的可能性更大。”宋意说。 有熟人向宋意打招呼，宋意站起来挥手示意，沈遇也跟着站起来，两人一体，保持着高度的社交默契。 打完招呼之后坐下，沈遇纠结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趴在宋意耳边把她了解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安姐有个麻将搭子在组委会里有关系，以前每年颁奖前安姐都会通过她去打探消息，根据以往经验，她的消息相当准确。”沈遇说。 宋意扭头看了她一眼，镜头扫过来，宋意瞬间无缝衔接切换成完美的营业笑容，靠在沈遇肩膀上，两个人一起对着镜头挥手。 “继续。”宋意低声说。 “她说，前几次组委会其实就有意让你拿影后的，但就是有个顾问对你有点偏见，她影响力又很大，最后的结果就是只能把机会给别人。”沈遇说。 宋意垂下眼眸，这内幕她倒是第一次听说。 “对我有什么偏见？”宋意问。 沈遇摇头，这她不知道，那个知情人士没说过，她甚至连组委会那个顾问是谁都不敢说，安嘉禾靠打麻将探听到消息有限。 “陈姐没听说过这些吗？”沈遇有点诧异。 不管是论工作能力还是论人脉，陈念都比安嘉禾要高明，就算安嘉禾机缘巧合认识这么一个麻将搭子，那难道陈念在组委会就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吗？ 宋意也想到了这一层，她觉得陈念一定知道，但陈念没跟宋意说过，那就说明那人的偏见是宋意无法转变或者陈念不希望宋意改变的地方。偏见之所以称之为偏见，本身就因为它是不合理的。 人永远无法获得所有人的喜爱，总纠结无法改变的事只会陷入无意义的精神内耗，宋意只能把自己能做到的方面做到最好，木桶理论中短板限制了她这个桶能装多少水，但宋意偏要把桶倾斜过来，要用最长的板来决定她到底能装多少水。 陈念致力于打破Omega的职业天花板，但多数Omega在碰到天花板前就自己选择了弃权，宋意是她手底下最勇往直前的艺人，宋意的屡次碰壁兴许就是一次又一次对透明天花板发起的冲锋。 事在人为吧。 沈遇：“这些都不重要，我要说的是，这次安姐依旧去打听了，听说那位顾问看完你在《永夜》中的表演之后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宋意挑眉。 “实至名归。”沈遇说。 宋意闭上眼睛，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她握紧沈遇的手，手掌心里又一次出了一层薄汗。 轻飘飘的四个字，概括了她出道四年以来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次迎难而上，无数次自我突破，为了这四个字，她放弃了悠闲舒适的生活，错过陪伴她宝宝成长的宝贵时光，宋意忽然涌上一阵酸楚，一颗沉静多年的心忽然跳起来，就像第一次收到邀请函那天一样。 “所以我很笃定，宋意，你的时代要来了。”沈遇轻声说。 宋意睁开眼睛，旁边沈遇双眼亮晶晶，她用另一只手包裹着宋意的手，热度从她的掌心一路传到宋意身上。 “嗯，我的时代要来了。”宋意轻声说。 颁奖典礼正式开始，最佳新人、最佳男女配角依次揭晓，宋意都毫不吝啬地送上掌声和祝福，直到最佳影片奖项。 入围最佳影片角逐的一共有五部，短片挨个在大屏幕上放映出来，《永夜》排在最后一位，展出的是黎鸦拯救被感染者围困的明羽那个片段。颁奖人被邀请上台，是圈内一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前辈，他乐呵呵地念着手卡上的话： “这部影片用巧思搭建救赎的神话，又用巧思敲醒沉溺的温柔，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救世主，唯有信念代代相传。” 颁奖词很有指向性，关于巧思，关于救世主，关于信念，标准答案呼之欲出，观礼席有人扬起了然的微笑，宋意的心忽然沉入谷底。 “大家都猜到是哪部影片了吧？” 颁奖人笑着举起手卡：“恭喜《永夜》剧组。” 镜头扫过来，宋意露出恰到好处的喜悦，她用力的鼓掌，眼睛里隐隐泛起水光。 一部戏不会产生两个奖项，她今年好像又要落空了。 作者有话说： 放心，惯例都是用来打破的，这章没写完，下章继续 第125章 颁奖礼（完） 《永夜》剧组全体上台领奖, 所有人一起合照，把导演和编剧放在了c位。《永夜》的编剧在业内寂寂无名多年, 跟她同年入行的伙伴们要么坐不住这条冷板凳选择了转行开辟新赛道, 要么蹭时下最热门的IP，随便改编改编就可以躺着吃别人的红利，只有她还如同一头老黄牛一样坚持原创, 躲在出租屋里一个字一个字敲下自己心里的故事，受尽白眼, 不改初心。 《永夜》的成功, 应该来说有八成在编剧身上，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在颁奖礼上没出息地红了眼圈。 “苦尽甘来，以后就好了。”宋意对她说。 编剧点头, 她还是不太适应站在灯光耀眼的台前接受万众瞩目，尤其身在一群光鲜亮丽的演员中央，她总是忍不住想要低头。 “镜头过来了，看镜头，笑一笑。”宋意小声提醒她。 她抬起头, 镜头正好捕捉到一瞬间的喜极而泣, 堪称是从小不上镜的她最打动人的一个瞬间。 最佳影片的颁奖单元结束，宋意回到观礼台自己的座位上, 今晚于她而言已经结束了，宋意的渴望又一次落空。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已经落空了三次了, 算上这次将是第四次, 她有丰富的应对这种失落情绪的经验, 而且本来她就没抱有太大的期望。 是沈遇打探来的内部消息让宋意的期待值临时升到了顶点, 她甚至还在尘埃落定之前就跟沈遇一起说什么宋意的时代要到来了这种傻话，宋意在心里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果然还是不够身经百战。 争取荣誉这件事，平时工作中应该时时放在心里，但越是到临门一脚触手可及的时候，越是要忘记要淡化，这样才能保持淡然优雅的竞争姿态。 沈遇递给宋意一个鼓舞的眼神，在她耳边轻声说：“胜负未定，还有机会。” 宋意知道这是沈遇在给她提气，但其实这场颁奖礼对她而言已经开奖了，她运气一直不好，那种小概率的好运从来轮不到她头上。沈遇一番好心，宋意捏了捏她的手指表示自己没事，接下来就是最佳女主角的角逐，她已经提前放下了，甚至在播放其他提名演员短片的时候看得津津有味。 颁奖嘉宾是叶筝，她的确有这个资历，但因为她为人处世总是出格，而这种正式场合更偏向于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或者就算艺不太馨但德够馨也行，所以家喻户晓如叶筝，竟然也是第一次以颁奖嘉宾的身份站上这个舞台。 叶筝上台之后很感慨，但同时，她的嘴巴也一向不饶人。 “这个奖杯我可太熟悉了，前些年几乎每年拿回家一个，今年终于轮到我给别人拿了。”叶筝笑道。 台下响起附和的笑声，叶筝当年获得第一个影后奖杯之前也历经了不少挫折磨难，甚至因为她拿了影后，那一届电影节还被人批判是最水的一届，结果后面几届叶筝拿奖拿到手软，也算是扬眉吐气，有仇当场就报。 叶筝开完玩笑，说了些煽动好奇情绪的套话，然后翻开手卡，看着上面的文字，挑了挑眉毛。 “哇哦，这个人我认识。”叶筝说。 一句废话，她认识大半个娱乐圈的人，今年获得提名的几位演员，都和她合作过。 “好了好了，不废话了，今晚最后的高.潮，现在揭晓。” 叶筝拿起手卡，感情充沛地念上面的描述： “她初出茅庐就惊才绝艳，点亮了很多人的梦。” “她无数次跌倒了黎明之前，功亏一篑，却不堕青云之志。” “她拒绝标签，勇敢尝试，她相信努力是最好的天赋，一切鸿沟都可以用时间和汗水填平，一切惯例都要为绝对实力让步。” “没有人是她的救世主，她是自己的救世主。” “恭喜你，宋意。”叶筝说。 音响里传出宋意的名字，大屏幕上定格她惊讶的神情，旁边的沈遇率先反应过来，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 “宋意，你成功了！”沈遇抓着宋意的手，显得比当事人还要感动。 当事人很晕，她知道现在所有的视线都聚在自己身上，她好不容易接受了无功而返的第四年，结果上苍就是这么喜欢跟她开玩笑。 宋意终于笑起来，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 她站起身，眨了眨眼睛逼退失态的神情，对着镜头打招呼，然后提起裙摆缓缓上台。 这条路她曾经幻想了无数次，先迈哪只脚，每一步怎么走，她都在脑海里做过精确的模拟，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之时，宋意发现自己全都忘记了，她只能听凭本能。 宋意上台，站在她昔日偶像的对面，从叶筝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奖杯，仿佛一个时代的交接更替。 “宋意，恭喜你。”叶筝又小声对她说了一边，宋意知道，这是抛开颁奖人和领奖人的身份，来自叶筝本人的祝贺。 “其实这张卡片上还有最后一句，我觉得说到我心坎上了，所以我要等小宋老师上台之后面对着她再说一遍。” “宋意，实至名归。”叶筝说。 “谢谢，谢谢。”宋意忍不住捂住嘴巴，掩饰自己又一次听到这四个字时的触动。 “我看刚刚念出你名字的时候，你好像很吃惊啊，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流露，我们小宋老师的戏太好，我看不出来了。”叶筝打趣道。 “确实是，很吃惊。”宋意坦言，“毕竟失败的经验我有一箩筐，成功还是第一次。” 叶筝笑起来，现在失败都成了过往云烟，拿出来回味都是轻松笑料，宋意的心态调整得很快嘛。 “确实，按照惯例，一部影片中很难出两个奖项，但颁奖词说得很清楚了，一切鸿沟都可以用时间和汗水填平，一切惯例都要为绝对实力让步，小宋老师，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叶筝说。 “嗯，我要对自己有信心，毕竟我的身后还站着无数支持我的朋友，我就算对自己没有信心，也要对她们有信心。”宋意说。 宋意注视着观礼席上的沈遇，沈遇坐得直直的，满脸都写着心满意足与有荣焉。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坚信宋意一定会拿到影后桂冠，在最佳影片之后宋意自己都放弃了，沈遇却没有放弃，她目睹过宋意所有的努力，目睹过她一步一个脚印的进步，在《女将》刚杀青的时候她就相信宋意一定会获奖，这份坚信直到最后一秒仍没有放弃。 沈遇这么高傲的人，她都这样相信宋意，宋意怎么自己反倒不相信自己了呢？ “出道四年，终于拿到这个大奖，小宋老师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叶筝问。 宋意笑起来，她早在四年前就准备好了获奖感言，没想到这么久才有说出来的机会，但此情此景她的心态早已不同于四年前，那些陈词滥调没有一句话能表达她的心情，她决定抛下讲稿，说点真情实感。 “我这一年过得很惊心动魄，去年的我肯定想象不出来我会变成现在这样，或许大家都知道，我谈恋爱了，还有了个孩子，我的恋人现在就在台下面坐着。” 宋意说到这的时候镜头立刻切到了沈遇脸上，沈遇得得瑟瑟地挥手致意。 “对，就这个人，”宋意轻笑一声，“我以前最讨厌这个人了，要我说我跟谁谈恋爱都不可能跟这个人，当然了，我也没想过要谈恋爱。” “是这家伙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厚着脸皮跟上来，逮着机会就跟我表白，我拒绝了好几次，最后还是一不小心被这家伙打动了。” “这是我这一年来学到的重要的一课，我以前就是得失心太重了，我觉得我失败了三次就仿佛全世界都欠了我一样，但沈遇追我又何止失败三次？遇上沈遇之后被迫打乱了我所有的规划，换一种思路，仿佛从前挡在我面前的东西全都豁然开朗。” “对，我们管这个叫松弛感。”叶筝适时补充。 “我依旧在努力拍戏，但好像已经不是在朝着一定要得奖的目标去冲击了，我更像是在享受表演的过程，和我优秀的同伴一起去探索表演的上限在哪里。” “那你现在找到了吗，表演的上限？”叶筝问。 宋意摸了摸她的影后奖杯，这个荣誉证明她是最优秀的女演员，但她还是要说：“我认为，表演的上限仍在前方。” 观众席里掌声雷动，别人说这种话或许还有作秀的嫌疑，但宋意不一样，她确实已经进入了这样的境界，他们不得不服。 宋意的获奖感言说完，气氛变得越发轻松，今晚的重头戏已经过去，但叶筝在台上拉着宋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谁又能把她赶下去呢？ 叶筝问：“你和沈遇谈一场恋爱，我这个知情人鞍前马后出了不好力，有没有想对我说的？” 宋意看了叶筝一眼，微笑道：“那就说一句谢谢吧。” 态度熟稔又敷衍，让叶筝想不借题发挥都难。 “就一句谢谢就把我打发了？你们不打算好好报答我一番？” “怎么报答？”宋意问。 “结婚啊！”叶筝脱口而出。 “你们的婚期也拖太久了吧，你知道大家都翘首以盼吗？我现在是寓意CP们的嘴替，你就直白告诉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叶筝问。 同一时刻，颁奖典礼现场，电视转播，网络直播，三方面的观众都在等着宋意一个答案，距离宋意和沈遇官宣，两个人戴着戒指出现在人前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叶筝不愧是自封的嘴替，一句话就问到了关键。 宋意看着台下的沈遇，她们的婚礼还在筹备过程中，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推进，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好像被叶筝说动了，忽然间心急起来。 “明天是工作日，民政局上班。” “沈遇，我们领证吧。”宋意说。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接下来还有几个番外，初步估计有婚礼、二胎、一些日常、重回校园if线，宝宝青春期和副CP，一个一个慢慢写~ 下一本开《穿成霸道渣A后被金丝雀逼婚了》，文案见下（文名可能会改，梗不变） 秦喻穿进了一本狗血复仇ABO文中，成了炮灰渣A。 原书中，她因为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就强行把和白月光长得很像的贫穷主角O唐韵当成替身，养在家里当供她排遣寂寞的金丝雀。 那金丝雀高傲不已，但却总是不得不屈服于原身的种种恶趣味，被打扮成性感妖娆的尤物，让人欣赏把玩。 后来，白月光回国，原身屁颠屁颠舔上去，没想到白月光和主角O一见钟情，OO联手，整垮了她的公司，逼得她四处变卖家产，最后流落街头沿街乞讨的时候，看到唐韵从白月光的车里下来，两个人在万家灯火下拥吻。 秦喻：艹 原身是不是没有脑子，女人有什么好玩的，搞钱不香吗？让她来，三年利润翻番，五年行业垄断，她要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然而一睁眼，秦喻发现自己正身处衣香鬓影的酒会上，唐韵穿着明显过于暴露的礼服，手里的酒杯落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这……原剧情这就开始了吗？！ 【系统提示：请扮演好霸道渣A角色，一旦OOC，既定结局将立刻加载。】 秦喻：就是说…… 【系统：要么沿街乞讨，要么冲上去，羞辱她，凌虐她，把她变成你的人！】 秦喻：……好，你说的，羞辱她、凌虐她、把她变成我的人是吧？ 于是 一开始， 唐韵：求求你，别逼我恨你…… 秦喻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花了钱，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秦喻：限你一周时间，把这些材料给我看完，然后写个策划案给我，不然，后果你知道。 唐韵：？ 后来， 秦喻：这就不行了，可我觉得还不够，怎么办？ 深夜在秦总办公室加班的打工人唐韵：…… 再后来， 白月光回国，秦喻陪着唐韵亲自去机场接人，她的使命终于完成了，等把这个被她欺压了这么久主角O交到白月光手上，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唐韵：就为了这个人，你不要我了？ 唐韵红着眼圈把秦喻一步步逼到墙角：秦总，你说过，你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你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你真的确定，不打算拿回点什么吗？ ------------ 沙雕ABO小甜饼，女A不长奇怪的器官 第126章 番外一 沈遇和宋意的婚礼是一场传统的西式婚礼, 地点在一个气候宜人的异国海岛上，行程隐秘远离城市, 隔绝了被媒体窥探的可能, 邀请的亲朋好友不多，都是两个人身边最亲近的圈子。 按照习俗，婚礼的前一天两位新人不能见面, 否则日后两人的婚姻将会不幸福。沈遇和宋意就住在酒店不同楼层的房间里，隔着一层楼板, 知晓对方的存在, 但就是不能见面。 沈遇对这种没来由的传统深恶痛绝，但是没办法，事关婚姻大事，宋意坚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遇只好乖乖地望天花板兴叹。 她也不敢赌，虽然她打从心底里想不出她和宋意有任何婚姻不幸的可能。 不能见面是吧，那就是可以听声音了？ 沈遇给宋意打了个电话，躺在床上开着免提，把手机放在枕头边, 这样听起来宋意就好像在她耳边说话一样。 “宋意, 我好想你。”沈遇可怜巴巴道。 “嗯，我也想你。”宋意说。 “我感觉我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虽然只有一晚上，但一晚上我也不想和你分开。”沈遇说。 一声轻笑从手机里传来，沈遇几乎能想象到宋意眉眼弯弯的模样, 她这话说得极其没有出息, 宋意肯定又在笑话她了。 “你怎么现在变得像小宝一样？沈知意小朋友现在都不至于一晚上见不到妈妈就闹脾气。”宋意笑道。 “我和沈知意小朋友是一家人, 我们像难道不正常吗？”沈遇强词夺理道。 “那也应该是女儿像妈妈, 妈妈像女儿算什么道理？”宋意问。 “算沈氏遗传学第一定律。”沈遇一本正经道。 耳边宋意果然又笑起来，沈遇听着宋意的小声自己的嘴角也不知不觉咧起来。 笑声逐渐归于平静，剩下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沈遇的笑话讲完了，她肚子里还有百转千回的情愫，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天就要结婚了，你紧张吗？”宋意忽然问。 “有点。”沈遇坦言。 “我也有点。”宋意说。 “明天会不会出问题？天气预报会不会不准？明天会不会下雨？海岛是不是容易地震？”宋意开始忍不住杞人忧天。 “不会的，我们都准备好了，下雨也可以照常举行，如果真要地震了，我们就埋在一起。” 沈遇挨个回应宋意的担忧，丝毫不觉得可笑，她明白宋意这是在紧张，而紧张说明宋意和她一样期待且重视明天的婚礼。 “宋意，不管明天出任何问题，这个婚我都结定了。”沈遇说。 她和宋意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不管明天是下雨还是下刀子，是地震海啸还是火山喷发，都不能阻挡她和宋意结婚。 宋意深吸一口气，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她找补道：“嗯，一个仪式而已，我们已经结婚了，在法律上，你已经是我老婆了。” 沈遇笑起来，是的，她们已经领过证了，一模一样的小红本，盖着国家的公章，两个人一人一本。 “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化妆呢。”宋意说。 “嗯，晚安。”沈遇说。 互道晚安之后，两个人却谁也没提挂电话这一茬，直线距离不足十米的空间，声音被压缩成信号舍近求远地去基站转了一大圈再通过扬声器播放，没有一点损耗，就好像她们兜兜转转，现在依旧走到一起。 沈遇和宋意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入眠，手机发烫，直到电量耗尽，嘀的一声自动挂断，黑夜最后的光源也熄灭掉。 一夜好梦。 第二天婚礼，在干干净净的海滩上，海风中带着清淡的花香，宋意和沈遇的亲友入场各自在左右侧落座，沈遇的父母互相挽着手臂走来，这样庄重的场合沈圆圆女士难得摒弃了所有暴发户审美，她全身的打扮都是沈遇一手挑选的，低调而奢华，她挽着沈坚的手臂落座，然后抬手在不经意间擦掉眼角的泪花。 “老沈，你欠我一个婚礼。”沈圆圆说。 沈圆圆嫁给沈坚的时候，沈坚堪称身无分文，他们一切从简，所谓的婚礼只是在家里摆好酒菜邀请一起创业的朋友来喝个酩酊大醉。沈圆圆的父母不同意女儿被这么个傻小子拐走，结婚当天甚至都拒绝露面。 “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沈坚也满腔感慨，他这几十年来一直在补偿，以后也会一直补偿下去。 礼乐继续，沈遇在她的首席伴娘安嘉禾的陪同下一步步走进来，在主舞台右侧站好，注视着两人的伴娘团一对一对并肩走来走进来，走到面前在分列两侧，沈遇的伴娘站在右侧，宋意的伴娘站在左侧，能当伴娘的都是两个人心中最重要的朋友们，从婚礼站位就能旗帜鲜明的爱与支持，当然也有例外。 唐棣是沈遇伴娘，张之翎是宋意的伴娘，这俩人入场的时候就明显比别人亲密，分开时更仿佛眼神都能拉丝了。 沈遇：有些恋爱的酸臭味能不能收一收？ 宋意的首席伴娘是陈念，她很少穿这样凸现柔美气质的礼服裙，一步一步走进来站在属于新娘的左侧边，隔空递给了沈遇一个娘家人的眼神。 花童和戒童挎着小花篮走进来，给待会宋意要走过的路上撒满鲜花，趁着这个时候，安嘉禾偷偷跟沈遇耳语：“待会宋意穿着婚纱走过来的时候你记得一定要表现出惊喜，记住，一定要惊喜！” 按照传统婚礼习俗，Alpha在婚礼上才能第一次看到Omega穿上婚纱的模样，但宋意的婚纱是沈遇给她定的，寄到家的第一天，宋意就穿在身上给沈遇看了，两人甚至还一时冲动大战了三百回合。 沈遇紧张了起来，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一定要惊喜，一定要惊喜！” 天底下所有的新人大概都会有这样一张照片，Omega身披婚纱踏着鲜花走进来，Alpha仿佛看傻了一样，或眼含热泪，或傻不愣登，定格这一瞬间的眼神，是日后两个人共同的回忆。 别人有的，宋意必须要有，沈遇可是演员，就算她知道这件婚纱上身是什么样，她也能表现得天衣无缝。 婚礼进行曲变奏，宋意挽着父亲的胳膊踏上花路，沈遇下意识挺胸抬头，心跳一下子就乱了，方才脑子里念叨的什么也都不记得了。 宋意带着头纱，她日思夜想的面容在白纱后忽隐忽现，沈遇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此时此刻的宋意圣洁到高不可攀，她忽然就想不起来上次看见宋意穿这身婚纱是什么样子，满眼全都是现在的她。 跟拍摄影师狂按快门，这一幕堪称经典，宋意在父母的陪伴下缓缓走到沈遇面前，沈遇如梦初醒，宋铭把宋意的手交到沈遇手上，矜贵优雅的宋先生眼眶发红，他看着长大的小女儿今天出嫁，从此宋意就要和别人组成家庭，宋铭原本就不擅长和女儿说知心话，以后就更没有说的机会了。 “好好对待她。”宋铭说。 他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说下去，他恐怕会当场失态。 沈遇和宋意在证婚人的主持下对彼此宣誓，拿出她们筹备婚礼时一起亲手设计的婚戒给对方戴上，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拥吻，除了婚礼流程的誓言，此时的沈遇在宋意耳边又一次许下她自己的誓言。 “我爱你，永远爱你，宋意。” 在她们两人身后，安嘉禾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她随着众人一起为新人鼓掌，这两个人磕磕绊绊地学会恋爱，作为全程的旁观者和部分参与者，安嘉禾由衷地替沈遇高兴。 她眨了眨眼睛，逼退眼眶泛起的湿意，这是宋意和沈遇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她身为两个人的好朋友，这个时候应该开怀大笑。 但不得不承认，看着沈遇风光结婚，她自己忽然也很想结婚了。 最庄重的仪式结束，沈遇和宋意还有很多流程要走，安嘉禾惦记着沈知意小朋友，她现在还太小，不然她来给两个妈妈当花童才最好不过。现在沈知意小朋友被宾客席上曾经照顾过她一个月的孙阿姨抱着，睁大睁着眼睛注视着她众星捧月的两个母亲，沈知意小朋友很敏感，今天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太大的变化。 安嘉禾走过去，沈知意小朋友一眼看见认识的安安阿姨眼睛就亮起来，她伸着手想要安嘉禾抱抱，小哭包今天能坚持住不哭，安嘉禾表情夸张地表扬她。 室外婚礼的仪式结束，接下来就酒会环节，沈遇包下了海岛上最繁华的酒店，虽然步行过去也要不了多少时间，但沈家人血脉里的张扬并不允许。 一辆缀满鲜花彩带的货真价实的老爷车缓缓开出来，沈坚非常自豪，这是他为了这个婚礼提前三个月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真古董，这东西平时只被人当作观赏，但沈坚觉得是车就要能开着走。于是拍回家之后光评估车况带保养改装就搞了两个多月，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婚礼。 亲朋好友簇拥着，古董老爷车慢吞吞开得跟走路没区别，一群人在远离喧嚣的异国海岛上招摇过市，这一天她们丝毫不用顾忌，尽情喧闹成为岛上最大的喧嚣。 酒会现场，舞曲奏响，第一曲由新人为大家开舞，宋铭牵着宋意的手走进舞池，跳到一半把宋意交到沈遇手上，今天他这个做父亲的部分职责彻底结束。沈遇和宋意紧紧相拥，踏着舒缓的舞曲翩跹转身，沈遇的手护在宋意腰间，宋意注视着沈遇深湖一样的瞳孔，里面只倒映这她一个人的身影，仿佛要将宋意溺毙其中。 新人之后，所有的宾客都可以入场跳舞，乐队的曲风转而激越快活，沈遇趁机在宋意耳边轻声呢喃，“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沈遇和宋意的婚礼现场，两个主角要临阵脱逃，似乎听起来太过离经叛道，但沈遇和宋意都喜欢离经叛道。 “去哪里？”宋意问。 沈遇没有回答她，只是手上稍微用力，带着宋意从宴会厅后门偷偷溜出去，外面天色正黄昏，瑰丽的光影在天边变幻，铺陈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宋意和沈遇脱了鞋踩着白沙在海边挽着手慢慢走，走进一片在晚风中摇曳的百合花海。 原来在这里，白天举行的仪式的时候宋意就闻到了清雅的花香，但她一直没看到花在哪里，海岛上不会天然生长这样一大片花海，是谁的心意一目了然。 “什么时候种的？”宋意问。 “背着你偷偷种的。”沈遇眨眨眼，“想找到海边的百合花海真的很难，但我答应了你一定要实现，所以只能亲自动手了。” 宋意踮起脚，攀着沈遇的脖子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 天色暗下来，海风变凉，宋意和沈遇相互依偎着看海面翻卷着落日，有多久没这样心无旁骛地享受夕阳西下？宋意说不清楚，她只记得小时候呆坐在海边时曾经幻想过，将来陪她一起发呆的人会是谁。 现在她终于找到了陪她一起发呆的人。 * 宴会厅里，舞会依旧在继续，唐棣和张之翎这两个朴素学术圈人士如同误入蜘蛛精的盘丝洞，一直干坐着好像也不是办法，终于，唐棣被欢乐的氛围打动，跃跃欲试地对张之翎发出邀请。 “你会跳舞吗？”张之翎挑眉。 唐棣确实不会，大学里的舞会在她看来都是浪费时间，她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图书馆，后来工作了更是时间不够用，医生这一行就是上班和下班没区别，永远都在待命，经常睡在医院里，她错过了学习社交舞蹈的机会，但唐棣觉得，跳舞并不会比做手术还难。 “我学得差不多了，你呢？”唐棣问。 张之翎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不行。 新的一曲开始，唐棣躬身向张之翎发出邀约，张之翎把手轻轻地搭在唐棣手心里，唐棣拉起张之翎自信满满地步入舞池，她揽着张之翎的腰，让张之翎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两人贴得极近，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起伏。 唐棣迈出一步，张之翎配合着后撤，看吧跳舞就是这样简单，这两个Beta智商足以碾压这里绝大部分的娱乐圈人士和商业人士，唐棣可以研究清楚最精密最复杂的人脑，学个跳舞还不是小菜一…… “嘶——别踩我脚。”张之翎说。 唐棣：“……” 唐棣赶紧往后撤，张之翎崭新的皮鞋尖一个明晃晃的鞋印。 “差不多学会了？”张之翎反问。 “一点点意外，一点点，真就一点点。”唐棣笑着狡辩。 “或许你应该让我带着你跳。”张之翎说。 一般跳舞都是Alpha主导Omega，唐棣和张之翎两个人都是Beta，谁主导谁并没有严格的讲究，但唐棣狐疑着看向张之翎，问：“你会吗？” “试试吧。”张之翎说。 两个人的手换了个位置，这一首曲子被两个人折腾得只剩下个尾巴，张之翎干脆等到下一曲，从头开始俯身邀请唐棣，拉着唐棣的手顺着音乐的节拍跳起来。 这首曲子的节奏明显快了些，唐棣如同还没学会走就被家长推着往前跑的幼童，她不可避免地又一次踩在了张之翎的脚上，她想要停下来，但张之翎动作非常坚决，脚尖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被踩了也不妨碍她跟上节拍，甚至还能抽空把唐棣推出去让她晕晕乎乎地转圈，然后又把人拉回来，揽着她的腰凑上前。 “往后仰。”张之翎在唐棣的耳边提醒。 唐棣不明所以地后仰弯腰，腰间有张之翎的手臂揽着，张之翎欺身跟上来，唐棣眨了眨眼睛，视线中的张之翎越来越大，直到唇间传来一个柔软的触感。 一曲终了。 张之翎的这一吻让唐棣头脑发蒙，尤其她还没在曲终时立马结束，延长的那几秒钟里唐棣觉得全场的目光都盯在她们脸上，她被张之翎拉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在发烫。 “你怎么……突然这样？”唐棣问。 她坚决不要再跳舞了，回到她的座位上坐下，张之翎托腮带着笑意看向她，唐棣聪明的小脑瓜晕晕乎乎，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会跳舞是不是？”唐棣质问。 张之翎大方地点头，“我又没说我不会？” 唐棣：“……” 确实，张之翎没说，她只问了唐棣会不会，是唐棣以己度人了。 唐棣从路过的服务生托盘里随手拿了一杯鸡尾酒灌下去，想要借助喝酒这个动作掩盖自己的尴尬，但神经外科唐主任忽略了自己为了时刻保持清醒很多年没喝过酒这件事，花花绿绿的鸡尾酒也超出她的认知范围，她咣当就是一大口，然后被酒精呛得趴在桌子上咳嗽，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张之翎这个始作俑者还装模作样地帮她拍背顺气。 “你怎么了？我没惹你吧？”张之翎忍不住笑道。 她的新皮鞋都要被唐棣踩报废了，这句槽她还没来得及吐呢，唐棣咳嗽着还能偏过头用湿漉漉的泪眼去瞪她，看在唐棣这么可怜的份上，鞋的事就不追究了吧。 “想不想学跳舞，我可以教你。”张之翎说。 她当年上学的时候过得还是比唐棣混吃等死多了，当然这也可能是为什么工作之后两人一个是最年轻的科室主任，一个是最苦逼的打工人，但现在张之翎跳槽逃离魔窟了，她和唐棣的生活无限重合，当年一些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势就逐渐显现出来了。 “哪种跳舞？这种跳一首亲一下的吗？”唐棣问。 张之翎：“……也可以。” * 宋意和沈遇溜回来的时候，酒会已经到了最后，唯一的新人无缘无故失踪且久久没有出现，根本不可能瞒过这群人精的眼睛，但大多数也就一笑而过，新婚小妻妻想有点二人独处时光，多正常。 “咦，你们没换衣服吗？”安嘉禾问。 宋意：“啊？” 她和沈遇就是去沙滩看了看落日，手挽手踩了踩沙子，沈遇穿着剪裁利落的西服，帮她在后面拎着裙摆，宋意像个小孩子一样快乐地踩了踩水，把脚冲干净，这就回来了。 需要换衣服吗？ “嗷嗷，你们不是……你们没有那个是吧！”安嘉禾忽然反应过来。 “没有哪个？”宋意问。 “咳，没什么，是我想太多了，我年纪大了，脑子不清楚。”安嘉禾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挤着眼睛颇为嫌弃地摇头。 她这满脑子黄色废料是时候往外倒一倒。 宴会到了尾声，宾客们三五成群地回到沈遇包下的宾馆，沈家财大气粗，所有人的房间都是顶配，现在还留在宴会厅收尾帮着迎来送往的，就是宋意沈遇的伴娘团了。 “扔捧花，扔捧花！”有人起哄。 新娘捧花代表着幸福，在仪式结束时抛出去，按照传统哪个小姐妹拿到捧花，谁就是这群人中下一个结婚的人。 都是心理安慰，有功夫凑这种热闹，不如抓紧时间去找个靠谱的女朋友。 安嘉禾摇摇头没往宋意跟前凑，她已经找到要相伴一生的人了，至于婚姻，她和陈念谁都没提过这个话题，这种事对沈遇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很有吸引力，但要这么折腾一大圈劳民伤财的，似乎也不需要。 如果陈念有兴趣，她们俩抽出半个上午，去民政局把证领了，就足够了。 安嘉禾早就想明白了这些，仿佛勘破人生真谛，场面如此混乱，她还不如去照看一下沈知意小朋友。 但不知道为什么，想得明白是一回事，觉得胸口憋闷又是另一回事，最经济实在的选择摆在安嘉禾面前，她明知道办婚礼就是劳民伤财，但她心底里有个小人就是克制不住想要往宋意那边望。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欢笑，安嘉禾下意识抬头往过去，看到捧花竟然在陈念手里。 陈念精致的发型因为跳起来争强捧花而散落了一缕鬓角，谁都没想到一向成熟稳重的陈念竟然会去争这个无意义的彩头，陈念拿着宋意的捧花，胸膛激动地上下起伏，她抬头对着安嘉禾笑起来，头顶复古繁复的吊灯正好有一束光打在陈念脸上，恍惚间仿佛她们一瞬间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 抢到新娘捧花的人，下一个结婚。 作者有话说： 这章算二合一，今天晚上就不更了哈~ 第127章 番外二 沈知意小朋友的周岁生日过得热热闹闹, 两个老沈和宋铭程雅都来凑热闹，加上宋意和沈遇, 总共六个大人围着一个小毛毛, 沈知意小朋友站在自己的婴儿车里如同皇帝亲临，昂首挺胸地巡视几位能臣为她打下来的江山。 沈遇亲自下厨烧菜，勒令沈坚拦住跃跃欲试的沈圆圆女士, 把厨房大权牢牢地捏在自己手里，保证出品的高质量, 坚决避免沈知意周岁现场出现沈圆圆投毒事件。宋意亲手给沈知意小朋友烤了个生日蛋糕, 虽然小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们几个大人分而食之。 宋意许久不踏足厨房，她唯一的手艺竟然没有退步，这当然不是什么母爱的奇迹。提前几天宋意就把之前学的那个蛋糕配料方子打印了出来贴在厨房墙上，用张之翎在实验室里带学生的说法, 只要有实验步骤，猴子都能做实验，宋意当然比猴子强多了。她每天烤一个练练手，顺便构思奶油抹面裱花的样式，然而自律的女明星当然不可能每天吃一个奶油蛋糕, 沈遇只好满怀感动地照单全收, 然后跑到健身房里苦哈哈地挥洒汗水。 生日当天，一家人开开心心地举杯, 庆祝并不能上桌的沈知意小朋友一岁生日快乐，宋意的蛋糕被摆在C位，每个人切下来一块捧着拍照, 宋意在沈知意小朋友鼻尖点了一点奶油, 沈知意小朋友眨了眨眼睛不明就里, 头上出自老母亲之手的生日帽歪下来挂在耳朵上。 沈遇哈哈大笑, 赶紧抓拍下这一幕。 周岁生日的重头戏是抓周，虽然迷信了点，但在充斥着各路育儿圣经和儿童成长发育大全的新时代家庭氛围里，偶尔搞一点轻松娱乐的传统文化调剂也是一种别样的快乐，虽然谁都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沈知意小朋友长大要入哪一行现在谁也看不出来，更何况她还有两个离经叛道的妈妈，但身为家长总是会充满不切实际的期待，比如说，期待沈知意小朋友能子承母（祖父/外祖父）业。 一张长桌，上面按传统要摆上书笔印尺、钱物饰品、吃食玩具等等，不过这些东西哪个在前哪个在后，那可大有讲究。 很显然，摆在小宝眼前的，花花绿绿的，被她抓到的几率更大，所以沈知意小朋友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成了三方的兵家必争之地。 宋家世代儒商，多年传承下来到了宋铭这一代他对金钱已经看得极淡了，要不是为了宋意他打算涉足陌生的娱乐行业，现在早就淡出生意场去追求人生真谛去了。这两年宋意安定下来，宋铭就把家里的资产都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他潜心书房钻研国学，最近才刚出版了一本书。宋铭把他的书放在沈知意眼前，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将来就应该和他一起投身文化事业。 “哈你也不看看你那书有人愿意看吗，我们大人看了都瞌睡，你还指望我们沈小意喜欢你那劳什子？”沈坚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他从沈圆圆女士的提包里翻出公司的公章，小小的正好适合沈知意小朋友一只手拿起来，红彤彤的在一众小玩意里足够吸引眼球。沈老爹先捏着这枚章子在沈知意小朋友眼前晃悠，成功吸引小宝的目光之后缓缓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确保全程引起兴趣和关注，老资本家创造用户需求猛戳用户痛点，玩得得心应手。 “咳，爸，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就我跟宋意都是演员，或许我们俩的孩子，天生就是当演员的料？”沈遇说。 沈坚轻蔑地看了沈遇一眼，“你拉低了我们宋大影后的水准，有你一半遗传基因，我看悬。” “而且你别忘了，咱们老沈家全副家当现在都在我们小宝身上了，你不会管家，总得给我生个能继承家业的孩子吧，要不然要你还有什么用？”沈坚对着沈遇瞪眼睛。 沈遇：“……” 所以说，有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格局差别就是这么大，别人宋铭先生就能超然物外把家业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自己一门心思钻研大道，老沈他怎么就还钻在钱眼里出不来呢？ “不管你怎么说，我的孩子，那肯定是要子承母业的。”沈遇强调。 “你想想，她有个影后的妈妈，将来入行了是多么高的起点，她从小还在宋意肚子里的时候就跟着妈妈拍戏，出生几个月就在家里天天看电影熏陶，她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沈遇振声。 “老婆，把东西摆上来！”沈遇趾高气昂。 宋意和沈遇给小宝准备的是那个拍了沈知意小朋友很多丑照的小小拍立得，奶油粉棕配色的外壳，与其说像个相机不如说更像一个儿童玩具，和宋意的影后身份很不匹配，但剧组那些专业设备不可能拿回来让小宝来抓，她也抓不住，这个玩具相机好歹也算是镜头，多少能代表她们的演员身份。 沈知意小朋友面前已经被堆满了，宋意没办法，她也没沈遇那么厚的脸皮把两边老人的东西往后挪，就只能放得稍远一些。 “好了好了，买定离手，现在看庄家的啦！”沈遇吆喝着。 庄家当然就是沈知意小朋友，也不知道沈遇怎样的脑回路才能把抓周想象成赌局，但现在看来三方都憋着一口气等着沈小意选一边站队，似乎确实有那么点赌局的味道。 沈遇把沈知意小朋友抱上桌子，沈知意小朋友现在没有学步车辅助还走不稳当，长条桌正适合爬行，她环视一圈，忽然眼睛亮起来，手脚并用地朝着一个方向爬过去，完全没理会就在她手边的公章和书。 沈知意小朋友坚定地选择了沈遇的拍立得，摸着奶油色的塑料外壳咧嘴直笑，沈遇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一把把沈知意小朋友抱起来吧唧一口响亮地亲在她脸蛋上。 “宝，你可真是妈妈的宝！”沈遇感叹。 沈坚和宋铭的希望落空，沈坚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都是封建糟粕，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沈坚吐槽道。 “是的，时代在发展，这些人却仿佛完全没有进步。”宋铭第一次和沈坚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上。 沈遇对来自两边家长的鄙夷视而不见，她就知道她一手带大的沈知意小朋友绝对是个进演艺圈的好苗子，到时候她和宋意，陈念和安嘉禾，两边一起为她保驾护航，沈知意小朋友的星途一定会是一条康庄大道。 沈遇美滋滋，大手一挥家里又多了不少影视相关周边，美其名曰从小给沈知意小朋友正确的职业熏陶，而沈知意小朋友自从抓周的时候摸了一把小拍立得之后好像就爱上了那玩意，沈遇干脆把它放到她的小床边给沈知意小朋友当玩具。 其实沈知意小朋友的玩具很多，不光是和拍戏过家家相关的，从洋娃娃到小汽车，宋意都给她置办齐全了。宋意一直坚持要广撒网，不能主观臆断孩子的喜好，沈遇虽然爱闹爱开玩笑，但她也清楚她现在对沈知意小朋友未来的规划和想法都只是她自己抽风。 孩子将来长成什么样，家长怎么可能说得准呢？就像她和宋意，谁也没长成小时候家里期待的模样。 不过沈知意小朋友似乎真的很喜欢她的玩具相机，从一开始好奇地摸摸看看，在镜头上糊了一层指纹，再到后面忽然某一天无师自通，戳动了快门按键。沈遇买的小狗正好摇着尾巴凑上来，拍立得吭哧吭哧震动了一会儿，吐出一张相纸来。 刚见天日的相纸白花花一片，过了几秒钟开始渐渐显影，家养小比熊像玩偶一样圆头圆脑的轮廓一点点清晰，两颗乌黑的眼珠就像玩具小熊脸上的扣子。 沈知意小朋友目不转睛地盯着显影的过程，新奇地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这张沈大摄影师的处女作直到当天晚上该睡觉的时候才被宋意从床边捡起来，画面正中就是沈遇某天出门心血来潮带回来的小狗，丝毫没有模糊，歪打正着的斜对角线构图，小比熊犬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发笑。 但是，这张照片是谁拍下来的呢？以前沈遇喜欢在家里到处乱拍，小狗刚到家的时候沈遇也没少给这个小家伙拍照，她们一致认同给这只小狗取名叫小鱼，但小鱼不愧为智商垫底的比熊，越长大越傻，咬坏了家里第四根数据线，拆了沈遇的第二个平板之后，沈遇愤愤不平指天花地发誓说以后再也不给这傻狗拍照了。 那么，是谁拍的？ 宋意拿着照片去找沈遇问，两妻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如果宋意捡到照片的地方就是案发现场，那个凶手的指向似乎就很明确了。 宋意和沈遇倒吸一口冷气，难道这才是沈知意的选择？ 喜欢镜头的不止有演员，还有摄影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22 10:00:00~2022-11-29 1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3426335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010 3个；KoalaLau 2个；54635569、小吉祥草王、柯柯是我的、Susan、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hatever 139瓶；埋愁maichou 120瓶；绑鸭BangYa 50瓶；月熊的圈外妈咪 42瓶；伊白伊白伊白 40瓶；行了 32瓶；荀煜、第五忧、咕咚、浪崽仔 30瓶；杯 26瓶；27102959 25瓶；KoalaLau、SQL 22瓶；喜碧、我不想去上学、ty的一生、lalala、余晖 20瓶；西瓜没有籽 18瓶；墨倾墨 17瓶；TiAmo 15瓶；别说话快走、小吉祥草王、fork、zvgxdgv、七五szd、小菜狗、死于昨日、小楠、龙大大、shanedong 10瓶；许诺与莫铖、和光同尘-看文版 9瓶；あ、TiAmo、无所畏、南浔 8瓶；让小丁来康康、随便 6瓶；低碳环保、~~~、新、珊瑚麋了鹿！、废柴老狗、呵呵(^_^)哒、4694等等 5瓶；随离、叽叽咕咕 3瓶；熊十一的鱼、银杏、麟堇驲下、热原、玉、糕子 2瓶；猫猫树、么么、54635569、草芸是真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番外三 时间来到沈知意小朋友三岁半的时候。 宋意拿了影后之后整个人越发松弛下来, 她不再拼命接戏了，陈念给宋意挑剧本的时候也不只盯着难度和区分度, 宋意真正在享受这份职业, 她开始理解叶筝为什么会突发奇想跑去当配角了，有的时候就是一点兴趣，或者一些突如其来的想法, 就可以让她接一部莫名其妙的戏。 陈念的邮箱里接到了一封特别的邀请邮件，一群表演学院的Omega学生自己搭的草台班子想要拍一部短片, 从编到导都是这群学生自己干, 她们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发邮件给陈念希望能请到宋意当她们的主演，陈念赞赏这样的勇气，但不赞赏这样的莽撞的行为。 但她还是给宋意说了, 拍摄期很短，如果宋意愿意去玩的话，也行。 宋意听到主创团队都是表演学院的学生，甚至都是Omega之后，立马来了兴趣。 “剧本发给我看一下。”宋意说。 说实话剧本很浅白, 没讲什么故事, 更没有出人意料的反转，就是两个女孩子从校园到职场谈恋爱的故事, 唯一出彩的点或许在于谈恋爱过程中的人设，但偏偏，这么小一个点正好戳中了宋影后某种一直想要尝试的兴趣。 “我可以去演这个角色, 但我有个条件, 你问问她们对手戏演员定下来没有。”宋意说。 她要带个人进组。 * 宋意又去拍戏了, 这次听说是个卖人情的短片, 沈遇在家跟沈知意小朋友大眼瞪小眼。 “你妈妈不要你了。”沈遇说。 “妈妈才不会不要我，她是不要你了。”沈知意小朋友口齿清楚地反驳。 沈遇：“……” 她就说，孩子越大越难带。 沈遇奉行陪伴体验教育法，身体力行地带着沈知意小朋友到处爬高上低，把这个爱哭的小姑娘养得像她小时候那么皮实，年仅三岁半的沈知意小朋友就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跟着沈遇四处见过世面，那些寻常哄小孩的话现在根本哄不住这个鬼精灵。 沈遇只能自己生闷气，还得认命地去给她们家大小姐的拍立得里面装相纸。沈知意小朋友对摄影产生了超乎寻常的爱好，也就是现在年纪小，多祸害几张相纸也问题不大，但三岁看到老，沈遇已经预感到这家伙再长大点就搞一柜子各种长焦短焦镜头的那一天了。 奇怪，这是哪来的基因。 估计沈遇父母和宋意父母看着这俩孩子在逐梦演艺圈的路上发足狂奔的时候也会纳这样的闷。 这是沈知意小朋友的第三个玩具相机了，平均一年换一个，沈遇把相纸装好递给她，闭上眼睛拿手挡脸拒绝沈知意小朋友的突袭。 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是安嘉禾。 “有部新戏，你接不接？”安嘉禾问 “不是说了嘛，这两年都别给我安排工作，你知道的，孩子成长需要alpha，她还小，我得陪伴。”沈遇说。 安嘉禾：“是一群表演学院学生的毕业短片。” 沈遇耸肩：“不陪玩，推了。” 安嘉禾：“你家Omega也会参演。” “哦那挺好，宋意现在回馈母校，她们这短片迟早拿个学院奖。”沈遇不为所动 “你要去了，你们俩能演情侣。”安嘉禾继续劝。 “谢了，我们每天都是情侣。”沈遇依旧不为所动。 安嘉禾放出最后的秘密武器：“是她倒追你。” 沈遇：“……剧本发来，多久开拍，片场在哪？” “你不管你娃了？”安嘉禾挑眉。 沈遇看了一眼低头摆弄拍立得的沈知意小朋友，微笑道：“她长大了，是时候学着独立了。” 有点母爱，但不多。 沈遇把沈知意小朋友托付给沈坚沈圆圆，家里有保姆阿姨看顾，这俩老沈再不靠谱也问题不大，自己收拾行囊轻装上阵，直奔片场跟宋意汇合。 这个短片里，宋意饰演的是一个扎着双马尾相貌平平甚至有些自卑的学妹谭云锦，她靠助学贷款上了大学，来学校之后不管是消费观念还是个人性格都和光鲜亮丽的同学们格格不入，老师布置任务需要使用的各种电子设备她也不会，小镇做题家出身的她，除了做题一无是处。 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遇上了沈遇饰演的学姐纪言。 谭云锦在图书挂里抓耳挠腮地查资料，下个周的汇报需要她构建一个模型，但她连软件怎么用都摸不着头脑，她用的是找同学要来的盗版安装包，光下载安装这一步就难住了她，如何替换安装文件，如何调整系统时间绕过协议审查，谭云锦看指南看得头昏脑胀，从上午搞到下午，连安装那一关都没过去。 她沮丧地在走廊里散步，看着窗外雨幕，她的问题太多，点头之交的同学不愿意理她了，谭云锦从前从来不觉得自己自尊心这么脆弱，但来了这所学校之后，她似乎总能很敏锐地感觉到来自身边的恶意。 纪言带着电脑来到图书馆，她没有预约里面人挨人人挤人的座位，就坐在公共区域宽敞明亮的卡座里，打开电脑，姿态优雅，谭云锦忍不住偷瞄，彼时的纪言在她眼中接近完美。 谭云锦就这样一不小心看到了纪言的电脑屏幕，她施施然调用出之前做到一半的项目模型，熟练地输入代码设置指令，谭云锦发现那就是她抓耳挠腮半天的软件，现在会做的人就在面前，如果她问一句，眼前这个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学姐会教她吗？ 谭云锦在原地踌躇许久，等纪言敲了一大段代码跑出了个结果，屏幕上倒映出她的微笑，谭云锦才忍不住上前。 “你好，我叫谭云锦，我可以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吗？”她问。 纪言转身，眼神里没有丁点被打扰的不耐烦。 “可以啊，你要问什么？”纪言说。 这就是谭云锦和纪言缘分的开始，纪言满足了谭云锦对学姐的一切幻想，她手把手帮谭云锦讲解该怎么用软件，陪谭云锦一起在图书馆熬夜，各做各的项目，甚至还能帮谭云锦指导她哪里做错了，纪言出手完善过的代码既简洁又好用。 谭云锦汇报的那一天，纪言站在后门旁听，只听了她一个人的，因为学姐的时间很宝贵。 但学姐还是抽时间来听她的报告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谭云锦爱上了纪言，谁能不爱纪言呢？ 她觉得学姐对她也是不一样的，她们是互相喜欢的，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谭云锦拿出自己的奖学金，约纪言到一个很有格调的咖啡厅喝下午茶，然后红着脸对纪言表白了。 纪言非常诧异：“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纪言拒绝了谭云锦，临走时甚至不忘帮她结账。 谭云锦的第一次情窦初开，第一次勇敢表白，被人这样温柔但坚定地拒绝，纪言说她搞错了，她对所有人都很温柔，而并不是只对谭云锦一个人。 这样，谭云锦就更爱纪言了。 谭云锦开始了不停表白的征途，纪言通过国家奖学金答辩之后回去的路上，纪言去买早餐的途中，第一场雪纷纷而至的傍晚，纪言宿舍楼下通宵不灭的路灯旁。 纪言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被惹生气了，她义正言辞地告诉谭云锦：“我不喜欢你。” 纪言终于毕业了，她拍完毕业照时路过谭云锦的教学楼，忽然心里一软，在楼下等着她考完期末考试出来，珍重地对她说：“我就要毕业了，以后你就会慢慢忘记我了，谭云锦，有些事强求不来的。” 但谭云锦偏要强求。 她努力应聘进了纪言上班的公司，在她负责的项目小组里通宵加班，陪纪言出差，替纪言挡酒，年过二十五依旧不谈恋爱。她们深入乡村去调研，一起错过最后一班回城的车，在人均30块的招待色里和衣而睡，第二天看着彼此的黑眼圈哈哈大笑。 谭云锦一直不忘说“我爱你”，而纪言的回答永远是“不可以”。 直到纪言三十岁生日，部门同事一起去喝酒唱歌，纪言喝得酩酊大醉，走在冰天雪地的冬夜里忽然开始耍酒疯，把围巾手套通通摘下来扔掉。谭云锦问不出她家住哪里，公司人事的电话打不通，滴水成冰的季节里，谭云锦抱着纪言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 纪言忽然安静下来。 “你还爱我吗？”纪言问。 谭云锦微笑：“我爱，而且打算一直爱下去。” “我爱你，但不会强求你，你知道我还在爱你就足够了。”谭云锦说。 纪言三十岁，谭云锦二十八岁那一年，她们终于谈恋爱了。 宋意第一次接这种为爱撒泼打滚的角色，她最多的台词就是我喜欢你，差不多一半的剧本都是在表白，剩下一半在准备表白。 摄像机镜头下，宋意一次又一次红着脸眼睛亮晶晶地对沈遇表白，而不管沈遇心里怎样叫嚣，她也只能冷淡地说：“不可以。” 仿佛两个人重走了一遍恋爱长征，只不过这一次反过来了，宋意追她，她拒绝宋意。 小导演喊了卡之后，沈遇脸上的笑终于绷不住了，她在片场雀跃地坐不下来，围着宋意叽叽喳喳地瞎扯。 “宋意，你怎么会看中这样一部片子啊，没内涵，没意思。”沈遇故作正经，试图努力洗清自己假公济私的嫌疑。 “没内涵，但好玩啊。”宋意说。 她和沈遇在拍《永夜》的时候就有这么一段宋意表白沈遇拒绝的戏，当时她问沈遇感觉怎么样，沈遇回答说不太习惯。在两个人关系中处于感情高位，沈遇觉得不太习惯。 沈遇就像小狗一样忠诚且热烈地爱着宋意，从不觉得自己被宋意一个眼神一句话勾动心弦有多么卑微，但她不觉得不代表宋意不觉得，宋意总想让沈遇体验一下不一样的恋爱体验，而这个剧本就是她这几年里看到的最好的机会。 沈遇是温柔强大的年上，沈遇在感情中占据绝对高位，她臣服于沈遇的温柔，像追逐光一样追逐着沈遇。 “喜欢听我表白吗？”宋意问。 “我可太喜欢了！”沈遇下意识点头。 “等等——”沈遇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点别扭，赶紧找补道：“我不是为了听你表白才接这部戏的。” 宋意轻笑，不打算戳穿沈遇，虽然安姐早就告诉宋意她是靠哪句话才请动了沈遇这尊大佛。 “嗯，你不是因为这个，但我是。”宋意说。 第129章 番外四 这部小段片还有个独立镜头的片尾, 一般影片的片头片尾都是从正片当中剪辑出来的，但这个学生团队想要多加几个镜头, 沈遇和宋意拍完正片之后, 所有的参演人员都一起聚在布景客厅当中，镜头架在正前方，一人一句端坐在镜头前概括自己的角色。 A：“我淋过雨, 所以要把别人的伞撕碎。” B：“我没吃过苦，所以我不相信世上有苦难。” C：“我是奋斗逼, 我最痛苦的事是发现比我聪明的人还比我努力。” …… 最后一个轮到沈遇和宋意两位主演, 两人一起走上前，并排挤在只能坐得下一个人的小板凳上，宋意满脸校园谭云锦时期的天真烂漫。 “我爱她。”宋意说。 沈遇端着职场打拼时期纪言化不开的哀愁，对着镜头缓缓勾起唇角, 嘴巴笑着，眼睛却没有笑，仿佛和什么东西搏斗了半生，最终屈服了。 “我被爱。”纪言说。 CUT！ 小短片拍摄彻底结束，宋意和沈遇一起请这群即将毕业的学生吃了顿饭, 片酬什么的也没必要了, 这群学生能拿出来多少经费？ “祝你们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宋意真诚地举杯, 喝干了自己那杯酒。 这个出于爱护后辈的临时小工作干完就被宋影后抛在脑后了，她工作很繁忙，根本不可能关注这个小短片日后能有什么造化, 直到两个月后这群学生的作品评上了优秀毕业设计, 被人发在网上, 陈念那边收到了一大堆邀请访谈的通告, 她先把不怀好意揣测宋意去学生作品里自降身价有什么动机的采访筛掉，对于试图挖掘这群学生和宋意沈遇有什么私人交情的一律排除，剩下的都是关注作品本身并且有意渲染娱乐圈新老传承的通告，挑了两家从前合作过的靠谱媒体送到宋意面前询问宋意的意向。 宋意刚在家看完她和沈遇的成片，不得不说虽然后期预算有限，学生的运镜和剪辑在宋意看来也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还挺用心的。 片尾定格在纪言那个略带不情不愿的微笑上，再看家里大呼小叫跟沈知意小朋友外加一条狗斗智斗勇的沈遇，宋意很难把这俩人联系到一块去。 沈遇好像已经很久没出门工作过了，自从沈知意小朋友出生之后，沈遇几乎一门心思在家安安心心当全职奶A，宋意的事业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沈遇的曝光已经大打折扣，这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是很致命的。 还是不能让她太回归家庭。 “愿意去吗？”陈念问。 “去吧，把沈遇带上，多点曝光。”宋意说。 流量的风口稍纵即逝，要录节目就是这两天，沈遇莫名其妙地给宋意安排了个差事，两人并排像乖宝宝一样坐在小演播厅里。 “近期宋老师沈老师主演的这个毕业短片可谓是火遍全网了，这应该是自《云烟》之后你们二位第一次一起拍戏吧？”主持人问。 “其实不是，你忘记算《永夜》了，我跟沈遇也是有对手戏的。”宋意笑道。 当初那一闪而过的半张脸在网上被人盘了半个月，在黎鸦这个角色全程都确定是宋意出演的情况下塞进来一个沈遇的吻替镜头实在太不可思议，但CP粉里有高人，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人脸建模大师出面发话，赌上她为数不多用来遮掩发际线的几根毛，那个侧脸就是沈遇本人。 片头友情出演有她的名字，全片却找不到她的镜头，如果这个镜头不是沈遇，那么沈遇在哪里？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嗑CP这种事就是这样，粮不在多，能顶就行，众CP粉一起脑补了一幕沈遇吃醋冲进片场硬要跟老婆拍吻戏的画面，而且事后缕一缕时间线，说不定正是网上乱嗑宋意和叶筝友情的那段时间，如果沈遇不来，那么或许这个吻替就是叶筝，这么想来足以让CP粉们甜得满床打滚。 宋意这么一提醒，主持人立刻就想起来当初那场网络狂欢，她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这算是宋意亲口承认了吧。 “是是是，不能忘了还有《永夜》。”主持人笑道。 “那么我们就很疑惑了，您二位是为什么突发奇想来演这么一个学生作品呢，还是说，你们从这个作品当中看到什么打动人的地方。”主持人问。 “我是先看了剧本才决定去演的，这个剧本有点意思，把感情中的争取和强求辩证地看待，并且放置在一个相对现实甚至残酷的时代背景下，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片尾曲之后的那一小截，我觉得是全片的点睛之笔。”宋意说。 “哦，最后一小截？”主持人问。 “所有人在镜头前剖白自己的内心，纪言的反应很值得玩味。”宋意说。 “这个可就得来问问沈老师了，作为纪言这个角色的塑造者，你觉得纪言是什么样的人？”主持人把话题抛给沈遇。 沈遇眯起眼睛，纪言是个很复杂的人物，在前期看上去是个救赎谭云锦的天使，一切都水到渠成泛着粉红泡泡，但当谭云锦第一次告白被拒绝时，梦幻的泡泡忽然被人戳破，纪言的形象从天上一下子回落到地上，观众猛地从谭云锦的视角当中跳出来，观察到除了谭云锦之外，纪言的世界复杂而庞大。 “她是个温柔而坚定的人。”沈遇说。 温柔而坚定，让她联想起宋意。 “那么，纪小姐最终爱上谭云锦了吗，还是说，她只是年龄大了，屈服于孤独失落，选择给自己找一个依靠？”主持人问。 这也是关注短片内容的观众最关心的问题，除了大咖加盟的噱头以外，这部短片的编导也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个我不能给你们一个明确的答复，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或许结合个人的生活经历能得出不一样的结论。”沈遇说。 主持人缓缓点头，“看来两位老师对角色很有思考。” “那么沈老师还记得那个经典镜头吗？可以现场再跟我们演绎一下吗？”主持人抛出新的问题。 宋意抬眼看过去，距离当时拍那个镜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沈遇的角色眼神戏又那么复杂，这个问题有点刁难人的意味了，因为难保观众不会把现场的视频和短片进行对比，但现在哪能跟那时候连贯的情绪相比，一旦状态下滑，网上肯定会有批评的声音，沈遇应该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没问题，我跟宋意一起。”沈遇一口答应下来。 宋意：“？” 这人……这么自信？ “好呀好呀，来就对着我们的镜头，让我们看看一流演员的入戏速度到底有多快。”主持人心满意足。 宋意深吸一口气，“好吧。” 她的部分很简单，宋意一眨眼就切换出清纯减龄的眼神，清澈中透着愚蠢，她此时正好和沈遇并排坐在长沙发上，连位置都和短片里一模一样。 “我爱她。”宋意幸福而雀跃道。 沈遇闭上眼睛再睁开，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沧桑了五岁不止，幽深的眼神里倒映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她缓缓开口，好像直到开口前一刻还在斟酌，在最后一秒更改了自己要说出口的答案。 “我被爱。”声音轻轻的，仿佛随之叹了一口气。 “哇哦！身临其境！”主持人叹为观止。 这期节目播出时，果然不出宋意所料，沈遇的两次演绎被人剪辑拼凑在一起，大面上一样，但仔细感知两次的情绪，又隐隐约约有说不上来的区别。 这就是沈遇，她完全凭借天赋感知在表演，没有程式化的匠气，同一个角色同一段戏让她重复，她都做不到完全一样，这样的演员有灵气，却未必能够保证稳定发挥，她最触动人心的戏一定来源于灵感偶得，而非苦行僧式的训练和重复。 有敏锐的观众捕捉到了两次情绪的递进。 【小鱼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啊？】 【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味，她已经很久没在屏幕上露面了，微博也不发了。】 【沈遇以前能演好这样的角色吗？感觉和她本人差别挺大的。】 【她和宋老师的感情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前面的，别乱说！（虽然我也好担心）】 【啊，别吧，小鱼和宋老师可是圈内模范妻妻啊。】 这些担忧的言论当然没逃过沈遇的眼睛，她怀疑自己和宋意相处久了，也被宋意感染了一身恶趣味，具体表现为，她也开始体会到掌握信息差时看评论的乐趣了。 “她们怀疑我们感情有裂痕了，我真搞不懂这群人的小脑瓜里天天在想什么？”沈遇笑道。 她和宋意手上那么大的结婚戒指看不到吗？还是说，她和宋意在节目上明明有那么大的沙发偏要相互依偎着不够明显吗？ “沈遇，你别逗她们了，当你粉丝够不容易了。”宋意劝道。 “好好好，看我一招定乾坤。”沈遇在宋意头顶亲了一口，然后登上她长草的微博大号。 自从小号被人当众扒马甲之后，沈遇足足花了三年来治愈那场社死的心理创伤，“双氧水”那个账号就让它随风逝去吧，正经人谁开小号啊？ 沈遇点开微博，毫无预热，直接开了个直播。 “来老婆，看镜头，说台词。”沈遇说。 宋意瞪了一眼沈遇，这也太猝不及防了，她还记得自己是公众人物吗，就这样上镜？ 但直播开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减少直播事故的方法只有尽量配合沈遇，让这场心血来潮的秀恩爱看上去像妻妻双方共同所为。 宋意叹了口气：“我爱她。” 沈遇乐得仿佛尾巴翘上天：“我被爱！” 啪—— 关掉直播，全过程不足一分钟，粉丝面面相觑，这一出突然袭击到底是什么意思？ 半天，粉丝才慢慢回过味来，这是回应关于感情裂痕的传言，妥妥的沈遇方式，但宋意怎么也跟着胡闹？ 宋老师，你就宠她吧！ 第130章 番外五 宋意和沈遇的二胎来得非常意外。 两人长期昼夜相处易感期越凑越近, 最后干脆重合了，Alpha和Omega双重易感, 简直天雷勾动地火, 两个年轻人平时再怎么牢记要克制，在关键时刻还是克制不住。某一次易感期结束，宋意艰难地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火辣辣破皮的腺体, 跟罪魁祸首两个人一起慌了神。 沈遇非常懊恼，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就有怀孕的可能, 自从她和宋意的第一夜风流之后她次次注意着把握分寸, 结果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沈知意小朋友都四岁了，沈遇一朝放松警惕，骨子里的Alpha本能就战胜了理智, 只能说宋意太撩人，她根本把持不住。 沈遇纠结半天，如同犯错误的大型狗勾，欲言又止地看着宋意，最后心虚地小声道：“要不然, 吃药吧。” 紧急避孕伤身体, 但和怀孕生子相比，还是前者的伤害更小, 宋意不说话，沈遇恨不得让宋意把自己吊起来打一顿，她以后一定长记性。 跟沈遇的追悔莫及相比, 宋意的神色却轻松一点, 她在确认自己有怀孕的风险之后忽然冷静了下来, 甚至拦住了要出门买药的沈遇。 “别买药了, 买早孕试纸吧，只是有几率会怀孕而已，如果真的有了，我想留下来。”宋意说。 沈遇愣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想干什么？”沈遇轻声问。 “如果有孩子的话，我们把她生下来吧。”宋意说。 沈遇眨了眨眼睛，她胸口发闷，宋意孕期经历的痛苦一下子涌入脑海，再生一个就意味着宋意要再经历一次孕期反应，她不愿意。 “不要了好不好，我们有沈知意这个小屁孩就足够了，我完全满足了。”沈遇说。 宋意看着她半天，然后摇头，“也不一定会有孩子呢，你别想太多。” 七天之后是早孕试纸能测出结果的最早时限，沈遇心里装着事天不亮就醒了，等宋意悠悠转醒，然后慢吞吞的洗漱换衣服，只字不提验孕的事。 沈遇着急地在宋意眼前乱晃，终于到了她憋不住打算开口提醒宋意的时候，宋意拿了验孕试纸走进卫生间。 “你很着急吗？早一分钟晚一分钟会有什么不同吗？”宋意问 “我不是着急，我是紧张。”沈遇说。 宋意勾唇，“你也别对你的信息素太自信了。” 她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又一次鼓捣了十分钟，这一次和上次的心境完全不同，她其实是期待着能看见两道杠的。 三个试纸，一个有浅浅的两道杠，剩下两个没有。 “这什么意思？”沈遇紧张地吞口水。 “为什么会不一样？” 宋意两手一摊：“我不知道，或许时间太早了，检测准确率不高。” 沈遇原地两个深呼吸调整心情，然后拉着宋意的手就往外走，“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那个准。” 沈遇感觉到拉扯的阻力很大，宋意没有跟着她往外走，沈遇回头，看到宋意依旧站在原地，眼角略微有点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沈遇，先说好，如果查出来我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宋意问。 沈遇搓了搓连脸，“现在时间还很短，不会很伤身体。” “如果我一定要留下呢？”宋意反问。 沈遇沉默。 “沈遇，沈小意她永远不会再回到那个躺在婴儿床里的小肉团子了，我也想尽一个妈妈的职责。” “还有你，我知道从孕期到生产没让你陪着我，你一直都很遗憾。”宋意说。 沈遇垂下眼，宋意说得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但她心疼宋意。 “我现在功成名就，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了，我自己都愿意承担再孕育一个孩子的代价，我希望你能和我站在一起。”宋意继续说。 沈遇抿唇，“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怎么能不答应？” “但医院还是要去的，做个靠谱的检查才能放心。” 宋意终于笑起来，她往沈遇身上一蹦，要沈遇背着她出门。 “这次你要全程陪着我，我脾气不好你要听我的话，生完我们一起带。”宋意在沈遇耳边念叨。 沈遇无奈地附和：“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宋意轻哼一声：“我这是未雨绸缪。” 宋意和沈遇去了江城的医院查血，hCG激素超过临界值，但又不像上次那样成百倍的升高，沈遇当机立断还是带着宋意去找张之翎，张之翎现在已经靠着过硬的技术在唐棣那个圣心医院混上孕产科副主任的位置，正主任年事已高马上退休，张主任转正势在必行。 张之翎拿过宋意的化验单只看了一眼就能确认，“宋意，你又有了。” 上次生产时宋意的身体就调养得和正常Omega差不多了，这回安全起见张主任又亲自给宋意做了一遍复查，结果非常理想。 “按时产检，不适随诊。”张主任给宋意下了医嘱。 两位老手妈妈又一次从张之翎这里领到了孕期注意事项白皮书，上一本已经快被沈遇翻烂了。 回到家里她连夜对比两本书，确认没有新版改动之后信心满满。 这回谁也别想拦着她做一个贤A良母！ 经历上一次折腾人的孕早期之后，沈遇和宋意这一回都严阵以待，家里备下了孕妇可用的止吐药，沈遇还激情购入了母婴论坛上用了都说好的柑橘调香氛，据说可以缓解孕吐。 然而很奇怪，宋意这一胎几乎没什么反应，要不是B超结果实实在在摆在那，她的肚子也按月份大起来，宋意真要怀疑张之翎是误诊。 不过沈遇很开心，孕期能不受罪为什么要上赶着找罪受呢？ 沈遇的手机上多了好几本孕期食谱，既要清淡又要有营养的指导思想她已经完全消化吸收了，现在宋意就是家里的一级保护动物，连爱跑爱闹的沈知意小朋友都被勒令千万不能往宋意身上猛扑求抱抱。 沈知意小朋友乖巧点头，结果转身就拉着狗勾小鱼躲在阳台上大眼瞪小眼。 “我要有小妹妹了。”沈知意小朋友说。 小鱼：“汪汪。” “妈妈现在心里只有妹妹，明明她还没出生呢。”沈知意小朋友泫然欲泣。 小鱼：“汪汪汪。” “你这个傻狗，你什么都不懂！”沈知意小朋友的泪珠落下来。 小鱼：“汪！” 一滴泪正好砸在小狗黑咧咧的鼻尖，它打了个喷嚏，忽然四脚翻飞连滚带爬地从阳台飞奔回客厅，一头撞在沈遇小腿上，撕咬着沈遇的裤脚把她往阳台方向拖。 “哎你别咬裤子，我没几条好裤子了，我警告你傻狗，你要再这样下去，我要送你去狗学校上学了！”沈遇指着小鱼的鼻子厉声道。 平时沈遇声调一高，这小怂狗就立马摇尾巴乖乖趴好了，有时候还会顺着沈遇手指的方向一翻身露出白花花的肚皮撒娇，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一堆，让沈遇下不了狠心教育它。 但这回，小鱼很反常地不为所动，仿佛不怕沈遇的虚张声势了。 “它好像要你跟她过去。”宋意发现。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四个多月的身形肚子已经稍稍鼓起来了，她下意识护着肚子，跟着沈遇和小鱼往阳台方向走。 灿烂阳光下，小小一只沈知意小朋友哭得专心，都没发现小鱼跑了，还拉回来两个大人。 “怎么了小宝？身上不舒服？”沈遇赶紧蹲下去查看，生怕沈知意小朋友在她们看不见的时候把自己弄伤了。 结果左看看右看看，沈知意小朋友好端端的一丝油皮都没擦破，就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愿意搭理沈遇。 “怎么了，跟妈妈说说，谁惹你伤心了？”宋意也问。 她在旁边藤编吊椅上坐下，沈遇把沈知意小朋友从地上提起来抱在怀里坐上另一个吊椅，沈知意小朋友哭得抽抽搭搭，硬是不肯说谁惹她伤心了。 “是姓沈的对不对？”宋意故意板着脸猜。 沈知意打着哭嗝看了宋意一眼，逻辑清晰地指出：“我也姓沈。” 宋意：“……” 这好像也没那么伤心。 “那是我惹小宝伤心了？”宋意继续问。 沈知意小朋友又抽噎了两下，垂着头闷声道：“我以后就不是小宝了。” 宋意和沈遇愕然，没搞懂沈知意小朋友的逻辑。 沈知意：“我以后就是大宝了。” “对啊，你要当姐姐了。”沈遇说。 宋意忽然皱起眉头，她瞪了沈遇一眼让这个傻狗先闭嘴，当年为了拍戏研究的众生相这时候终于派上用场，宋意和沈遇都是家中独子所以很难自动代入沈知意的处境，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怕有了妹妹，妈妈就不爱你了？” 沈知意小朋友看了宋意一眼，没说话。 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宋意的一颗心忽然被击中，她猛地意识到自从怀了二宝之后，她和沈遇似乎确实对沈知意的关注有所下降，小孩子都是最敏感的，她原本拥有母亲所有的爱，但现在这个未及出生的妹妹却要分走她的爱。 宋意从吊椅上下来，走到沈遇面前，把沈知意小朋友从沈遇怀里接过来，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不会的，你是妈妈的第一个孩子，妈妈永远爱你，最爱你。”宋意说。 她把沈知意小朋友举高，让两个人平等地对视，沈知意小朋友的眼角还挂着泪花，她从小就难哄，什么时候居然学会自己躲在阳台偷偷哭泣了呢？ “你放心，将来有了妹妹，就是两个妈妈和妹妹一起爱你。”宋意说。 “你愿不愿意相信妈妈？”宋意问。 沈知意小朋友重重地点头。 宋意笑起来，柔声道：“那么现在，我们沈小意同学在想什么，可以讲给妈妈听吗？” “我在想……等妹妹出生了，我要给她拍好多好多照片。”沈知意小朋友说。 作者有话说： 这个月每天写6000字太累了，后面几个番外每天一更，放在中午12点，就酱。 第131章 六 宋意这一回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就住进了VIP病房, 沈遇被上次突如其来的早产吓怕了，这一次坚决寸步不离地守着宋意, 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兮兮, 让宋意看着直发笑。 张主任都说了，这胎没有任何问题，而且宋意算是经产O了, 更应该稳妥。 沈遇像小学生上课一样认真听讲还连连点头，张主任查完房走人之后她照样该怎么紧张怎么紧张, 也就每天沈圆圆女士领着沈知意小朋友来医院看宋意的时候, 沈遇能稍微正常一点。 转眼到了预产期前的第四天，宋意美美地吃完了半个小西瓜之后突然发动，生殖腔收缩，沙发上瞬间湿了一大片, 宋意要生了。 沈遇惊慌失措几乎愣在原地，宋意恨不得拿西瓜去砸这个没经历过大场面的呆瓜。 “去找医生！”宋意说。 沈遇如梦初醒，赶紧往外跑，在门口还差点摔了一跤。 宋意把西瓜放下，扶着肚子一点一点挪动到病床上平躺, 很快张之翎推门而入, 走路带风。身后一群小护士鱼贯而入，拉开宋意病床的活动轮, 推着宋意往待产室走去。 相同的流程，宋意已经经历过一遍了，她心里有数就不会显得太过慌张, 甚至还能分出精力握住沈遇的手给她一个微笑。 刚刚开始收缩, 阵痛还不明显, 她还笑得出来。 这次时间充裕, 连待产室都是单人单间的VIP待遇，沈遇趴在宋意的床边，下意识把自己的嘴唇咬到发白。 “家属注意情绪。”张之翎说。 胎心监护上各项体征平稳，张之翎检查了一下宋意生殖腔开放的程度，经产妇的产程会明显缩短，她直接吩咐护士把镇痛泵拿到床边。 “你不晕血吧？”张之翎忽然对沈遇说。 “什……什么？”沈遇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确定要进产房陪产吗，画面可能会引起不适，我不想这边关注着宋意，那边你低血压直接躺地上了。”张之翎毫不留情。 “不，不会，我不可能倒下。”沈遇赶紧否认，生怕丧失进产房陪产的机会。 镇痛泵到位了，依旧是张之翎亲手帮宋意做穿刺，她的手一向很稳，针头刺破皮肤的一瞬间宋意捏紧了沈遇的手，后面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张之翎给宋意把麻醉泵开到了一个适中的档位，转头跟她带的规培生交代，“密切关注生殖腔张开程度，经产妇这个过程会相对较快，差不多了直接叫我。” 张之翎从待产室里出去，年轻的规培生还不知道怎么安抚患者和家属的情绪，尤其她面前的这一对经常出现在屏幕上。 小规培生忍住了想找明星签名的冲动，她现在的身份是医生，不能做这么没有职业素养的事，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在心里浅嗑一秒沈遇和宋意的神仙爱情。 沈遇蹲在宋意的床边握着宋意的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问宋意：“你疼不疼？” 上次生产时隔壁床对麻醉剂有抗性的Omega着实让沈遇有了心理阴影，她不敢想象那是何种痛苦，生怕宋意有一丁点遭遇那种痛苦的可能。 “没事，不怎么疼。”宋意说。 “你怎么这么害怕？你不是说我这辈子说有的坏运气都用完了吗？”宋意反问。 沈遇苦笑起来，她是说过这样的话，但眼下这种时候宋意竟然还能开得起玩笑，但她不敢承受一点点可能的命运捉弄。 “趁这个时间，你不如把二宝的名字好好想一想吧，大宝的名字是我取的，二宝该轮到你了。”宋意说。 两个取名困难户凑在一起，整个孕期都没给老二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字，沈遇只有一个坚持的原则，那就是二宝说什么也一定要跟宋意姓，其余的宋意想起什么名字都行。 取名可是个苦差事，宋意烧过一轮脑细胞了，当然不愿意再烧一轮，沈遇以为做高姿态就能逃避取名了吗，二宝的名字必须要她来想。 现在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宋意强迫沈遇分出一部分思维在取名字上，也省得她过度紧张。 小医生又一次检查了宋意的生殖腔张开程度，然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噔噔噔跑出去叫张主任，宋意被连人带床推进了产房，这一回沈遇一步不落地跟上了。 产房里，各项生命检测设备稳定地鸣响，宋意抓着沈遇的手一次次用力，额头逐渐被汗水濡湿，沈遇心疼地几乎要晕过去。 她亲吻着宋意的手，一遍一遍亲吻，她从不知道自己身为伴侣此刻能起到的作用这么微不足道，产房里的每一分钟对沈遇来说都无比漫长。 “宋意，我们不再要孩子了好不好。”沈遇额头贴在宋意的手上几乎在恳求。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宋意无比认同。 “用劲，孩子马上出来了。”张之翎指挥道。 宋意咬紧牙关，沈遇的手被她捏的青白变形，直到一声嘹亮的啼哭在产房里响起，宋意忽然脱力瘫倒的床上，汗如雨下。 “恭喜，是个小姑娘，看上去很强壮。”张之翎说。 宋意无声地笑起来，她歪过头打量沈遇，发现沈遇的脸上也出汗了。 “想好孩子叫什么名字了吗？”宋意问。 “叫宋知语吧。”沈遇说。 依旧是把她和宋意的名字串起来，永远也不分开。 宋意轻笑一声，这个名字她早在心里想过，但还是要嘲笑沈遇一番：“你这是抄袭我的创意，拾人牙慧。” 沈遇不否认，她就是想顺着宋意起名的思路往下顺延，她们彼此相知相爱。 宋意生产时沈遇的父母和宋意的父母都赶了过来，沈圆圆女士牵着沈知意小朋友一起去看刚出生的宋知语小朋友，沈知意隔着玻璃看她刚出生的妹妹，看了半天，纳闷道：“她为什么跟我长得不像呢？” 沈圆圆安慰道：“长大就像啦。” 刚出生的小朋友并不太好看，身上皮肤又红又皱，沈知意对香香软软小妹妹的幻想有些破灭，但她不知道身为早产儿的她刚出生时还没有宋知语小朋友长得好看。 五岁的沈知意一丁点表情就摆在脸上，沈圆圆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宋意这一回母女都少受不少罪，足月出生的二宝不用在新生儿科严密监护，她只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就出院回家，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围着宋意。 此时的宋意已经事业有成，不用拼命证明自己了，她慢悠悠地进行产后恢复，打算给自己放一个完整的、符合劳动法的产假，甚至打算母乳喂养。 宋意接受了母乳喂养可能带来的身材变化，她已经不年轻了，这种岁月流逝在身上留下的痕迹不会改变她的本质，她坦然承认自己可能不再适合演少女角色，但成熟女性的世界依旧多姿多彩。 她和沈遇的妻妻生活同样多姿多彩。 沈遇那厮总喜欢亲来亲去，只要对象是宋意，她那点洁癖就全不治自愈了，哺乳期的宋意又涨大了一个码，沈遇把脸埋进去埋得越发熟练。 “我警告你沈遇，不要乱撩拨。”宋意试图推开沈遇那颗脑袋。 老妻妻了，什么情趣没玩过呢，沈遇早已身经百战，技术当然不可和当年同日而语。 轻拢慢捻抹复挑，芙蓉帐暖度春宵。 “嘶——”宋意忽然惊呼。 哺乳期Omega有些经不起撩拨。 “纸巾，给我纸巾。”宋意手忙脚乱。 她从床头的抽纸盒里连抽四五张纸擦拭控制不住溢出的乳汁，一抬眼就看到某个姓沈的大尾巴狼慢条斯理地擦擦嘴巴倚在床头看着她笑。 “笑，笑什么笑！” “你个变态！” 宋意反手把团成一团的纸巾砸过去。 第132章 七 宋意和沈遇的海岛婚礼散场后, 安嘉禾跟陈念没有急着回宾馆里休息，吹着晚风在沙滩上走一走, 头顶是不被城市灯火侵犯的灿烂夜空, 身边是肖想多年一朝得偿所愿的爱人，寂静的夜风中仿佛在吹奏着暧昧，安嘉禾感觉晚宴上喝下的那杯酒把她整个人都泡得晕晕乎乎。 “没想到你居然会去抢捧花, 幼不幼稚啊。”安嘉禾轻声问。 陈念撩起被海风吹乱的头发，顺手从那束花里抽出一直别在安嘉禾耳后, 左看右看, 然后轻笑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抢？” “抢捧花就是幼稚了吗？” “那你觉得我多大年纪，七老八十了？” 陈念一连抛出三个问题，逻辑层层递进，让安嘉禾除了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安安, 我不是断情绝爱的灭绝师太，我也会动凡心。”陈念认真地说。 她的确动了凡心，早就动了凡心，多年来一直不自知，直到在宋意家里的那场争吵把两个人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表面和谐彻底打破, 两个人都口不择言, 把压抑在心底里自己都没想清楚的话说了出来。 陈念一直觉得亏欠安嘉禾，当年是她改变了安嘉禾顺风顺水的人生, 她迫切地想要弥补，好像只有弥补了这份亏欠，她们才能站在平等的位置上继续往下走下去。 而安嘉禾却以为陈念总想斩断两人之间的羁绊, 她怕没了愧疚感的牵绊, 陈念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向辽远长空, 她再也没有和陈念一起坐下来喝杯茶的机会, 所以她宁愿什么都自己扛，装傻充愣拒不接受陈念的任何好意，这样硬撑了好多年。 直到她终于决定放弃，接受陈念的弥补，麻木地等着她的风筝线断掉。 这些心意，她们怎么会彼此隐瞒这么久呢？ 安嘉禾的放弃在陈念看来就是她甘愿为了沈遇放下自己坚持了将近十年的原则，陈念不能接受有人在安嘉禾心里的份量如此之重，就好像，比她还要重一样。 那天形势逼人，两个人都被长久的彼此折磨逼红了眼，安嘉禾破罐破摔地表白她的爱，陈念只觉得不可思议。 安嘉禾爱她？如果爱的话，这些年她们在干什么呢？ 陈念态度非常不好地挑衅，如果安嘉禾爱她的话，那敢不敢吻她呢？如果安嘉禾不敢，那就说明她在说大话假话。 结果，陈念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安嘉禾就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寂静多年的遍地枯草被一颗火星点燃，那天她们两个人都疯了。 疯了之后呢，她们搬到一起住，搬到一起工作，看上去和天底下最亲密的情侣别无二致，可导致她们蹉跎多年的问题依旧没有彻底解决，这两个人都自以为自己太懂对方，又太不懂对方，她们总是闭口不谈，希望能用默契解决一切问题。 陈念想要给安嘉禾最好最舒适的生活，安嘉禾想要证明自己配得上陈念。 安嘉禾的职业生涯一直不急不躁，结果就在她和陈念在一起之后她第一次因为冒失犯了大错，还要依靠陈念出手帮她解决，那一段时间安嘉禾非常挫败，她和陈念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陈念去陪宋意了，她们在冷战。 陈念想要安嘉禾低头安安心心地依靠她，但安嘉禾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她的青春猝然终结于勇敢地站出来帮陈念扛事，她希望十年过后，她依旧是那个可以帮陈念扛事的Alpha。 是宋意突然早产打乱了这俩人的步调，产房外陈念想了很多，这些谁向谁低头、谁依靠谁的问题真的重要吗？比她们两个在一起还重要？ 陈念开始逐渐意识到问题在哪里，她和安嘉禾足够相爱，却不够信任彼此，不敢跟对方把话说明白，不敢把自己的要求摆在明面上。 就比如，安嘉禾是喜欢小孩子的，安嘉禾是想要婚礼的，她都不说，要靠陈念慢慢发现。 她们已经蹉跎十年了，再蹉跎下去，陈念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奋不顾身的勇气了。 陈念想和安嘉禾结婚，她更想听安嘉禾自己把这个要求说出来，她跟一群心怀幻想的小年轻一起争抢新娘的捧花，她得胜时安嘉禾明明那么惊喜雀跃。 “安安，谁抢到新娘捧花，谁就是下一个结婚的新娘。”陈念说。 她毕竟是两人中的年长者，她身负引导的职责。 安嘉禾抬眼看着陈念，胸口起伏的幅度暴露出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 “你可以跟我提任何要求。”陈念说。 安嘉禾闭了闭眼睛，她忽然觉得这些年瞻前顾后的自己简直就懦弱得可耻，她总自顾自地把陈念想象得不沾凡尘，自卑到怎么也不肯全无保留地面对陈念。 是她把自己困在了过往的风刀霜剑当中，她不再是站在领奖台上光华耀眼的三好学生，她在尘埃里打过滚，于是就妄自揣测陈念会介意这些。 这其实是对陈念的不公平。 陈念没有被过往困住，她已经走出那么远，现在还要拐回头拉扯泥足深陷的安嘉禾。 安嘉禾深吸一口气，她得自己走出来。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她努力绽开一个笑。 “都可以。”陈念说。 她甚至不说“尽我所能”，完全不给自己留余地。 “那我们结婚吧。”安嘉禾说。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安嘉禾眼前好像忽然拨云见日，压在胸口让她一直谨言慎行的东西忽然一扫而空，陈念不假思索地答应她，开了这个口子之后，安嘉禾发现自己想要的还挺多。 她们连夜坐飞机回了国，落地就在民政局门口等着开门，她们是当天第一对登记结婚的新人，烫金封皮盖着钢印的小本本把两个人永远绑在了一起。 多年经纪人生涯培养的行动力和组织力在结婚这件事上尽数提现。 陈念和安嘉禾的婚礼声势浩大，安嘉禾一会儿一个点子，也不管能不能实现，她先提出来，然后和陈念一起慢慢打磨。 婚戒是安嘉禾和陈念一起设计的，她要这份天底下独一无二，所以完全不考虑性价比，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学习，然后一遍一遍试错，搅得教她们珠宝设计的老师不厌其烦，把吹毛求疵的精神发扬到了最极致。 婚礼那天，宾朋满座，她们大学时候的同学被请过来，当年安嘉禾突然退学在学校里闹了满城风雨，各种猜测小道消息乱飞，逼得学校花大力气压下去。多年之后再看，当年那些恶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历经苦难的两个人，此时正在万众瞩目之下笑得风情万种，不由得感慨万千。 多年在圈里摸爬滚打攒下来的人脉在这一刻展现出惊人的力量，大半个娱乐圈都为陈念和安嘉禾婚礼送上祝福，婚礼现场星光璀璨，酒店工作人员看迷糊了，在脑子里翻箱倒柜也想不起来结婚的这两位是什么大明星。 隐于幕后者只是低调，而非实力有限。 这一年陈念三十三岁，安嘉禾三十二岁。 婚后第二年，陈念马不停蹄地怀孕，终于赶在三十五岁成为高龄产妇之前生下了一个孩子，她和安嘉禾的家闹腾起来，沈知意小朋友有了个小她三岁的玩伴，越发喜欢来找她的安安阿姨了，安嘉禾带沈知意小朋友带出点经验，这才免得家里被两个小家伙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陈念和安嘉禾的女儿叫安逸，六岁之前叫安忆，因为“忆”就是“念”，后来六岁时她生了场大病，连带着沈知意也天天在家里落泪，甚至惊动了宋意的父母出面去请最好的儿科专家，病好之后陈念就做主把她的名字改了，改成安逸。 只求一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 沈知意小朋友和安逸小朋友相继长大，明明宋意家有两个孩子，沈知意却总是舍近求远要找安逸玩，别人问起来她总说宋知语太小了和她有代沟，但明明宋知语比她小五岁，而安逸比她小三岁，她就一定死咬着安逸和她是一代人，没有代沟。 安嘉禾有时候跟宋意打趣，这两个小姑娘长大要正好是一A一O，说不定就能内部消化了。 一开始长辈的这种玩笑话沈知意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但她青春期忽然分化成了Omega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期待安逸分化成Alpha，那一瞬间沈知意忽然悟了，成年人世界的大门逐渐向她敞开，她开窍了。 沈知意开始关注预测第二性别分化的各种玄学，能推导出安逸会分化成Alpha的说法她都大大地认可，但凡说安逸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大不容易分化成强健的Alpha的屁话她都当成无稽之谈。 安逸课业繁重的时候她每天坚持雷打不动地拉安逸出门锻炼身体，谁说安逸身体不好了？ 到了十五岁第二性别开始分化的时候，沈知意恨不得每天都偷偷打听安逸她们班的小道消息，那时候一个在高中一个在初中，关在同一个大校园里很多消息都能共通，沈知意过于急切的样子很难不传到安逸耳朵里。 “姐姐，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分化的事啊？”安逸这样问她。 沈知意那点小心思当然不敢说出口，她顾左右而言他，想起自己妈妈的经历，赶紧套用过来：“我怕你被人欺负。” “谁敢欺负我呢？”安逸反问。 “我有姐姐呢。”她这句话说得软绵绵又理所应当，听得沈知意热泪盈眶。 多单纯的孩子，沈知意简直为自己龌龊的思想感到羞愧！ “姐姐放心，我分化成Alpha之后，会第一个来找你的。”安逸轻笑。 “姐姐可不许先喜欢上别的Alpha哦。” 第133章 八 宋知语上大学前的那个暑假没有跟同学出去游山玩水, 整天窝在自己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跟家人一起吃完饭坐在客厅里也一直抱着个手机不抬头, 仿佛一夜之间沦为了网瘾少年。 沈知意对此很警惕, 原因没别的，只是她这个妹妹太优秀了，堪称沈家和宋家两代人中唯一一个顶梁柱, 两家人都对这个从小聪明懂事的孩子寄予了厚望，指望着她继承家产将来将两份家业发扬光大。 如果她堕落了, 那沈知意就不能放飞自我地当她快乐的小摄影师了, 要她捏着鼻子回公司，比杀了她都难以接受。 于是沈知意在某个家长不在家的白天，偷偷潜伏在沙发后面，趁宋知语从自己房间出来喝水的时候强势偷袭, 抢了她的手机就跑，然后跑不出几步就被宋知语擒获，把手机抢了回来。 这个妹妹比她小五岁，但该死的是个身高腿长的Alpha，沈知意时常愤愤不平, 但无奈宋知语似乎遗传了沈遇多一点, 从幽深的瞳孔到比她还高大的骨架子，沈知意要想耍姐姐威风, 只能靠智取。 就比如偷袭。 “我看到了。”沈知意洋洋得意。 宋知语的眼神飘忽，“你……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沈知意冲着她暧昧地眨眨眼睛，“糖糖是谁呀？” 宋知语的脸色一下子爆红。 “哈, 宋知语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发展的, 也不是你同学啊, 成年了没？”沈知意好奇得满眼精光。 她拉着宋知语坐下细说, 她这个妹妹从小就一门心思读书，尤其对数字很敏感，沈知意甚至怀疑她眼里除了数学就没别的东西了，这种书呆子也会谈恋爱？ “没……没谈，你别乱说！”宋知语反驳。 “是我竞赛夏令营认识的同学，她叫唐小小，我们就……就只是同学！”宋知语强调。 “嗯嗯，同学同学。” “她也是搞数学的？跟你一样大？有照片吗？”沈知意继续问。 “不是，她是生物竞赛的，跟我一届的，金奖。”宋知语特别强调了金奖两个字。 她也是金奖，她的大学是数学竞赛保送上的，宋意和沈遇这么一家子叛逆艺术家当中能飞出一个数学天才，可以说是负负得正了。 “那你们不在一起比赛啊，怎么认识的呢？”沈知意好奇。 她们的确不在一起比赛，唐小小和她甚至不在一个城市，她的竞赛省队暑期来江城集训，借用了宋知语学校的地盘，她算题算到头昏眼花，踏着晚风出门散步的时候，恰好和唐小小走上了同一个天台。 月色很美，风也很温柔，她们两个彼此谁也没打扰谁，直到连续第七天在天台相见。 “我叫唐小小，生物竞赛集训的，你呢？” “我叫宋知语，数竞的。” 两个人终于交换了姓名。 交换姓名就是一切的开端，每天晚上天台吹风成了两个人的保留节目，宋知语开始尝试跟唐小小吐槽竞赛题是多么变态，唐小小也吐槽代谢反应有多么难记，两个人谁也听不懂对方在吐槽什么，但不妨碍她俩吐槽完都神清气爽。 唐小小曾经问过她大学打算报什么专业，宋知语很无奈地说：“我要学金融。” 从理论研究跌落到应用研究，对于充满理想的高中生来说应该是不耻的，但家里有那么大一摊家业等着她稚嫩的肩膀，宋知语知道她不扛起来，她那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姐姐更扛不起来。 唐小小拍了拍宋知语的肩膀，这种心情她懂，哪怕跨了学科也一样。 “我要学医。”唐小小说。 进省队的第一天竞赛教练就问过她这个问题，她是队里唯一一个不学生物工程而学临床医学的，当时教练员的脸就阴沉下去了，如果只是想从医的话，她根本没必要出现在省队里。 “家里有一些衣钵要传承。”唐小小说。 唐小小是医院里的弃婴，后来被孕产科主任和神经外科主任一起领养，她的童年记忆充满了酒精和消毒水味，家里浓厚的医学气氛几乎注定了她将来肯定要走哪条路。 宋知语重重地点头，那一刻她深深觉得她和唐小小同是天涯沦落人。 唐小小消沉了片刻，然后又肉眼可见地昂扬起来，揽着宋知语的肩膀像好姐妹一样往自己怀里一带，颇为义薄云天地总结道：“那以后我们俩就是谋财害命组合了。” 宋知语是个Alpha，而唐小小却好像丝毫没有AO有别的意识，又或者说她在唐小小眼里根本不存在性别，只是个能说得上话的好朋友。 所以哪怕她们俩现在天天聊天，一点屁事都能聊一整天，宋知语依旧坚持她们两个只是朋友。 “啧，幼稚。”沈知意摇头。 身为长姐，她看不下去了。 虽然学霸的世界她不懂，她也想象不到这俩人在一起能聊啥，感觉只能聊科学，但她懂怎么谈恋爱。 “这样，你别在这当网友了，你得跟她见面。” “约她来江城，或者你飞过去找她，任何时候都要坚信你主动你们两个才会有故事！”沈知意说。 “她说她妈妈这两天要来江城见老朋友，她跟着一起来了。”宋知语说。 “那你还等什么？大好的机会啊！”沈知意大叫。 宋知语：“？” 沈知意摇摇头，上帝给有些小妹妹打开一扇门，就必定会关上一扇窗，她从自己包里翻出两张自己影展的门票塞进宋知语手里，痛心疾首地教学：“约她出去玩啊！” “看展吗？这……”宋知语很为难。 她就无法欣赏沈知意的艺术，想来唐小小也不能，但这并不是最为难的地方，最为难的是，她该怎么邀请唐小小。 “你就说，学校发了两张票，门票钱还挺贵的，不去就浪费了。”沈知意信口胡诌。 她和宋知语不同姓的优势在这里尽数体现，外人很难一眼看出她俩的亲缘关系，到时候她甚至可以躲在自己的展里偷偷见一见宋知语的准女朋友。 “她不喜欢……” “不喜欢正好。”这种事沈知意很熟练了，“约她出来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不喜欢看正好聊天，面对面聊天，那地方清净又浪漫，多合适！” “我难道会骗你吗？”沈知意反问。 “这……”宋知语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她比沈知意小了五岁，从小没少被沈知意伙同那个安逸姐姐一起捉弄，但这俩人毕竟是过来人，是眼下宋知语唯一能得到的经验来源。 “那好吧。”宋知语收下了两张门票。 一晃就到了唐小小跟着家人来江城访友的那一天，她妈妈一大早出门先去拜访这边医学会的同行，唐小小正好趁机溜出来跟宋知语去看影展，这种充满艺术气息的活动对她来说颇为新奇，唐小小穿了身鹅黄色的淑女裙，在盛夏的早晨显得朝气勃勃。 宋知语去宾馆楼下接她，两个人打了个车过去，一路上宋知语很刻意地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总往唐小小身上瞄，这也是姐姐教她的，要主动但不能急切。 到了地方，展厅里面静悄悄，宋知语和唐小小并排走进去，两个人的手好几次碰撞在一起，但没有一个人敢趁机握住对方。 沈知意镜头里的世界光怪陆离，有下雨天颠倒的城市，有水泥森林里孤零零的一把红色雨伞，有人潮拥挤当中唯一一个逆行的身影，但更多的，是她的专属模特。 安逸，她女朋友，两边家长早就知情了，就由着她俩胡来。 宋知语在心里吐槽沈知意的大胆放纵，就算她再不懂艺术，画面中扑面而来的爱意还是把她包裹在里面了，宋知语不知道这个影展是她自己花钱办个开心，还是她这个姐姐毕业第一年就在业内拿到了什么名望，她不了解，也不太关心。 “你觉得这些画面好看吗？”唐小小轻声问。 艺术很高雅，她很俗。 “应该是好看的吧，我不太确定。”宋知语直言。 唐小小噗嗤一声笑出来，在寂静的展厅里显得有点突兀，有其他欣赏者对这边侧目而视，宋知语下意识地抓住唐小小的手以一个保护的姿态上前一步挡住她。 然而勇敢只能上头一秒，下一秒，俩人都惊恐地撒开手。 “年轻啊，还是太年轻。”二楼扒着栏杆偷看的沈知意点评道。 “也不年轻了，都十八岁了。”安逸有不同意见。 沈知意摘下墨镜从镜框上面深深地看了安逸一眼，忍不住勾起红唇。 “你是个特例，别人家小朋友十五岁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呢。” 安逸十五岁时完成了信息素分化，她激动地跑到十八岁的沈知意面前宣示主权，把沈知意都吓了一跳，她们相约安逸一成年就在一起，现在沈知意二十三岁，她早已当了沈知意两年的女朋友。 一楼展厅里，宋知语跟唐小小一起逛了一圈，好像看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艺术的氛围使人窒息，两人眼光对视一拍即合，在门口不到一百米的奶茶店里对面而坐，一边嚼着珍珠芋圆，一边放声大笑。 唐小小笑起来很好看，脸上有小梨涡，宋知语偷偷给她的备注是糖糖，不光是因为她姓唐，还因为，她真的无端觉得唐小小应该是甜味的。 “今天晚上一起看电影吧。”宋知语邀请道。 唐小小面露难色：“可能要明天，我今晚要跟妈妈去见她朋友，要一起吃个饭。” 这是唐小小来江城的主要目的，她根本不认识妈妈的朋友，她也不想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 但妈妈说她一定要来，还说那家有个跟她一样大的优秀Alpha，唐小小听了就烦躁，她才刚十八岁，不明白这些家长在着什么急。 “我尽快吃完找借口溜出来，你会等我吗？”唐小小忽然打算叛逆一把。 “等！”宋知语一口答应。 她陪着唐小小喝完这杯奶茶，把唐小小送回酒店，转脸就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 “今晚跟我们出去吃个饭，见个老朋友。”沈遇说。 宋知语：“不能不去吗？” “不行，那是你妈妈们当年的老同学，和接生你的医生，你和你姐姐都必须来。”沈遇说。 宋知语烦躁地踢石子，这个关系，好像她不去不行了。 “那几点结束啊？”她问。 她还惦记着等唐小小呢。 “那可说不准。”沈遇说。 宋知语更烦躁了，难道唐小小第一次主动约她，她就要爽约吗？ 宋知语预计她露个面就能溜了，毕竟她不搞艺术，也不会说话，这种场合完全可以交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沈知意来应付，她不情不愿地回家换了身正式服装，提前跟沈知意打好招呼把跟唐小小的约定说了，她这个姐姐满口答应帮她打掩护。 养姐千日，用姐一时。 死贵死贵的商务餐厅，顶级豪华包厢，宋知语不情不愿地垂着眼进去，跟在沈知意后面说：“唐阿姨好，张阿姨好。” “小语都长这么大了。”张之翎感慨。 “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女儿小小，你们是同龄人，正好坐在一块说话。”唐棣说。 宋知语抬头，错愕地看着席间穿鹅黄色淑女裙的唐小小，后者也同样一脸错愕。 沈知意：“哦吼。” 看来不用她打掩护了。 第134章 九 沈遇一睁眼, 发现自己缩小了趴在课桌上，她疑惑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黑板、挂钟和记忆中一脸稚气的同学, 讲台上花里胡哨的台历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年月日。 她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这是怎么回事，沈遇怀疑自己在做梦，但这梦境未免太过真实, 沈遇用力晃了晃脑袋，在桌下掐了自己的手一把, 是疼的。 “诶, 你听说了吗，宋意她体检有问题。”同桌发现沈遇睡醒了，凑上来小声传递八卦。 沈遇眉心一跳，一些逐渐褪色的记忆忽然跳出来, 那个人下一句绝不是什么好话。 “她是个……废物哈哈哈。”同座挤眉弄眼。 “你说谁是废物，你才是废物！”沈遇忽然怒不可遏。 这些话听起来刺耳极了，她一直想把这段经历从宋意的记忆中抹去，但现在她好像回到了一切的起点，这或许是上天给她的机会, 又或许是给她的考验, 让她回到追悔莫及之前，能在宋意最脆弱的时候抱抱她。 沈遇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她印象里宋意就是在这样一个午后拿着她的体检单一个人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进教室，但关于她的消息来得比她本人更快。 沈遇冲上讲台，全班人停下来看着她, 她板着脸颇有气势：“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生理缺陷是别人的苦难, 而不是供你们取笑的谈资, 如果再让我听见一句这样恶劣的玩笑, 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教室角落一个以顽劣著名的小男生接话。 教室最后一排和大多数人属于两个世界，他们自有自己的混蛋体系，寻常学生和她们泾渭分明，沈遇刚从成年人的身份回来，她一时间想不起自己以前是怎么对付这几个小混蛋的了。 “你也不想隔壁二中你陈哥知道你只会欺负Omega吧？”唐棣幽幽道。 沈遇：“……” 哦，原来是这样，强中自有强中手，江湖人用江湖治。 唐棣推了推眼镜深藏功与名，隐隐勾起唇角，她对于当出头鸟这种事很不适应，但教室里的流言蜚语让她格外厌恶，既然有沈遇愿意当这个出头鸟，那她就可以很舒适地推波助澜了。 沈遇的权威非常有限，但她记得原本的世界线中，班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学生间恶劣的玩笑，把沈遇拎起来当作反面典型痛批了一顿，那时候沈遇一直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消息如此灵通，现在看见唐棣熟练的操作，她忽然醍醐灌顶。 哦，这就是她永远宅心仁厚的好朋友啊。 沈遇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唐棣对宋意暗中的保护还是该怨念唐棣的出卖，现在也没时间给她考虑唐棣的问题，宋意就要回来了，沈遇深呼吸调整好表情，然后走出教室在靠在走廊栏杆上凹出一个好看的造型，等着迎接她的小宋意。 午后的风异常鼓噪，沈遇身上的衬衫被风吹起来，宋意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手里捏着薄薄的一张纸，医生的话不停地在她脑海里回荡。 “宋意。”沈遇叫住她。 宋意缓缓转身，盯着沈遇不发一语。 “教室里太闷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沈遇小心翼翼地说。 她不确定宋意现在踏进那个教室，里面会不会一下子恶劣起哄，一群十几岁的小朋友不知轻重，最好等有人给他们讲明白利害了再回去。 宋意沉默地注视着沈遇，目光甚至称得上是审视，她们马上就要接着上课了，从来没翘过课的宋意忽然很想叛逆一把，她现在就是没心情上课。 于是宋意拐了个弯，路过教室门口而不入，走到另一端的楼梯口上楼，沈遇一路都跟在她屁股后面。 天台是风最大的地方，学校把天台修成了个小花园，铺了木制的户外镂空地板，走在上面踢踢踏踏作响，宋意在花架子下面坐下，沈遇也像跟屁虫一样一屁股坐在她旁边。 这人今天怪怪的，但宋意没心情去想这些。 她把手里那份体检单对折踹进了口袋里，全程沈遇注视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 天台的风带着花香，阳光明媚而不至于刺眼，头顶的花叶挡住骄阳，随着午后太阳一点一点西斜，逐渐燥热的温度也降下来。 宋意一下午都没回教室，她就坐在天台，除了吹风什么都不做，沈遇那个聒噪的家伙居然陪她静坐了一下午，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又搭错了哪根筋。 放学了，宋意站起来走到天台边，沈遇紧张地赶紧跟上去，又不敢贴得太近，仿佛生怕刺激到宋意她往前一步跳下去一样，宋意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但心底有个地方忍不住冒出点笑意。 沈遇这人就是个傻子。 宋意注视着她们班的人放学，注视着学校在一阵喧闹之后逐渐归于平静，夕阳西沉天色开始昏暗，她终于看够了也吹过了风。 “回去吗？”宋意问。 这是她今天跟沈遇说的第一句话。 “回去。”沈遇赶紧答应。 宋意跟沈遇从天台上下来，学校门口小门小脸的餐饮店人满为患，宋意以前从来不进这种不优雅的场合，但今天既然都翘课了，她觉得再叛逆一点也无妨。 “你想喝奶茶？”沈遇发现了宋意的目光紧盯着那家不知名奶茶店的招牌。 宋意点了点头，她想喝，但她从没喝过，也不知道哪一种好喝。 “我去给你买。”沈遇自告奋勇。 她其实也不记得这个小奶茶店了，再后来品牌加盟战略下这种个体经营的传统奶茶店几乎全军覆没，她看着菜单墙上可怜的几种花样，给她和宋意点了一人一杯招牌丝袜奶茶。 哦，糖度不可选，那时候好像也没那个意识。 沈遇拎着两杯疑似奶茶粉勾兑出来的饮品回到宋意身边，帮宋意插上吸管递过去，宋意尝了一口，评价道：“好甜。” 确实好甜，不好喝，怪不得后面倒闭了。 宋意味觉很敏感，尤其不喜欢添加剂的味道，这杯奶茶除了纯净水以外可能全是添加剂，她硬着头皮喝了两口，整个嘴巴里全是甜腻腻的味道，终于放弃了尝试。 一路拎着大半杯奶茶，头顶路灯亮起来，宋意跟沈遇晃晃悠悠地往家里走。 “不喜欢喝就别勉强自己了，奶茶给我，我帮你扔了。”沈遇说。 宋意把杯子递过去，沈遇果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她给宋意跑腿买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在宋意看来，这是讨厌的沈大小姐第一次给别人干活，糟蹋起自己的心意来竟然也能毫不手软。 沈遇怎么变成这样了。 其实宋意大概能猜到，沈遇忽然变成傻子的原因大概是她口袋里那张被她折了几折的体检报告，体检医生那个复杂而带着怜悯的眼神完美地给沈遇的改变做了注解，宋意心里升起一阵烦躁。 沈遇是在可怜她吗？ “沈遇，你到底什么意思？”宋意问。 这是今天宋意对沈遇说的第二句话。 “啊？”沈遇有点茫然，“什么什么意思？” “我跟你顺路，一起回家啊。”沈遇装傻。 她和沈遇确实顺路，但她们俩有人平时上下学靠自己走路的吗？宋意家的司机今天有事请假了，沈遇就也跟着她一起走路回家。 难道她家的司机也请假吗？ “沈遇，我不需要你可怜我。”宋意打算把话说明白。 沈遇抿唇沉默，这时候的宋意还做不到像长大之后那样云淡风轻，她以为自己的陪伴能让宋意好受一些，但忽略了这个阶段是宋意自尊心最脆弱最敏感的阶段。 沈遇：“你等我一下。” 她撂下这句话，飞奔去十字路口对面的音像店，用最快的速度锁定货架上热卖的《女将》碟片，买完又飞奔回宋意面前。 她喘着粗气把碟片送给宋意。 “听说这个电影很不错，强烈推荐你看一下。”沈遇说。 宋意：“？” 宋意怀疑她是不是错怪沈遇了，有没有可能沈遇不是可怜她，而是真的傻了呢？ 宋意犹豫了两秒钟，还是在沈遇热切的注视下把碟片收回了书包里。 “我不喜欢看电影。”宋意说。 “没事没事，你抽空看看嘛。”沈遇说。 她知道，宋意一定会喜欢的。 被沈遇这么一打岔，宋意的质问和愤怒仿佛被一阵风吹散了，发火也要讲究一鼓作气，现在她聚不起气，只能愤愤不平地踢着石子往家里走。 华灯初上，宋意才终于走回家，沈遇在岔道口和她分别，身边没了这个聒噪的家伙，宋意发现自己一下子落寞下来。 家里静悄悄，她的父母在外面出差，要很晚才回来。宋意把体检报告单掏出来展平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自己关上门回到了房间。 不想说话，不想搭理任何人，那纸体检单上的晴天霹雳并没有凭空消失，宋意的痛苦也不会消失。没了笨拙而努力地逗笑她的沈遇，宋意更觉得家里阴冷昏暗。 她的目光转移到书包，那里面塞着沈遇给她买的电影碟片，宋意连封面都没看清楚，那家伙凭什么笃定宋意会喜欢呢？ 宋意迟疑了几分钟，默默地把碟片从书包里拿出来，抱膝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显示屏的幽幽蓝光映在她脸上。 宋铭和程雅要很晚才回来，她可以先看一看这部片子。 第135章 十 这部《女将》打开了宋意新世界的大门, 以前从来没人跟她说过原来Omega的归宿不只有结婚生子，她身体上的缺陷不会影响她人格的独立, 她也可以像辛哲将军一样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影片结束了, 宋意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她注视着片尾滚动播放的演职员表，把饰演辛哲的演员叶筝的名字记在了心里, 然后点击重播，从头开始, 又看一遍。 终于到了深夜, 宋铭和程雅匆匆赶回来，他们在路上的时候接到了宋意班主任发来的消息，一进家门就看见了茶几上摊开的检查报告，宋铭沉默不语, 程雅上楼敲了敲宋意的房门，没人应答。 太晚了，宋意终于睡着了，《女将》又一次播放完毕，碟片被退出来。 宋铭和程雅没有吵醒宋意, 宋铭坐在客厅一遍一遍阅读那个体检报告, 程雅开始打电话联系朋友，他们都觉得学校体检水平有限, 很有可能存在误诊的可能。 半夜，宋铭出门买了包烟，他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这玩意了, 但是压力大的时候, 还是本能地会想起烟雾在指尖缭绕的感觉。 宋铭和程雅的人脉非常可观, 各路朋友拐弯抹角地联系上好几个青少年发育专家, 从第二天起宋意就被带着开始辗转在各大医院，沈遇在教室里没看到宋意的身影，这一次她很确定不是因为她了。 沈遇想起来，宋意当年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好好上学，动不动请假出去做检查或者做治疗，当然也比她这个腿断了在医院打石膏的强，但那些检查和治疗全都没有起效，除了一次又一次加重失望，还对宋意的身体造成了某些副作用。 沈遇坐不住了，她放了学直奔宋意家，敲开门之后保姆阿姨说宋意跟着宋铭程雅出门了，更多的话她也不能跟沈遇这个外人透露，沈遇就在宋意家门口等着，守株待兔等到宋意他们回家。 “你是？”宋铭问。 沈遇拍拍身上蹭的灰站起身，十分乖巧地向宋铭和程雅问好：“叔叔阿姨好，我是宋意的同学，我叫沈遇，我的家就在前面那栋。” 宋意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做作的沈遇。 “嗯你是来找小意的吧，学校里有什么事吗？”程雅领着沈遇进了家门。 “最近宋意同学缺课有点多，老师让我帮她整理了一份笔记，今天刚整理出来，我想可以和宋意同学一起复习，她有哪里不明白我也可以帮她讲一讲。”沈遇说。 宋意的表情更奇怪了，沈遇的成绩她是知道的，自己就算半学期不上课，也用不着沈遇给她补习。 但宋铭和程雅不知道，程雅颇为有气质地让沈遇跟宋意一起回了房间，关上门之后宋意的脸色突变，她冷冷地靠在门后望着沈遇问：“你要干什么？” 沈遇的视线盯着宋意手背上输液留下的青紫，心疼坏了。 “我有点担心你。”沈遇说。 “那倒是不用。”宋意还不习惯这样的沈遇。 “笔记本留下，你可以回去了，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脆弱。”宋意说。 沈遇一笑，这句话就很像成年后宋意的性格了，她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大卷电影海报，还有叶筝主演的其他电影的碟片，掏完这些，书包里堪称空空如也。 她怎么可能记笔记呢？ “《女将》你看了吧，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沈遇说。 宋意移开了眼，这倒真被沈遇说中了。 “我又给你带了这些，你慢慢看。”沈遇把东西一股脑塞进宋意的抽屉里。 “你觉得我是废物吗？”宋意忽然问。 “当然不是，你就是你，从前有多优秀，以后依旧有多优秀，不，你会更优秀。”沈遇正色道。 宋意忽然鼻头一酸，她眨了眨眼睛逼退眼眶的热意，吸了吸鼻子，对沈遇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真的太想听到这句话了，她以为她会从她爸妈嘴里听到这些话，但是没有，他们只坚决不认可宋意真的是先天无能的Omega，坚信只要治疗得当宋意就能恢复正常，就好像，如果她不能恢复正常，就不配当他们的女儿一样。 没想到说这些话的竟然是沈遇。 “你以后不要用帮我补习这个借口了，整个学期的课我都提前跟家教老师学完一遍了。”宋意说。 沈遇一愣，以后不要用这个借口的意思是，宋意同意她以后还来了，她忽然笑起来。 “这个周末我们去逛街吧，不去想那些糟心事，怎么样？”沈遇得寸进尺地发出邀请。 宋意没有像其他中学生那样三五成群地逛过街，她需要的一切东西都是程雅为她安排好的，普通中学生会去的那些商业步行街被程雅视作肮脏污秽的地方，但宋意即使没去过她也觉得程雅的偏见不对。 “这个周末吗？”宋意动摇了。 “可以吗，可以的话我早上来找你。”沈遇问。 这个周末有钢琴家教上门，但宋铭和程雅又要出去应酬，宋意这几天不知道长出了多少根反骨，翘课跟沈遇出去玩的滋味令她回味。 “可以，你来找我吧。”宋意说。 她不知道沈遇会带她去哪逛，但不管去哪，都比规规矩矩待在家里有意思。 一晃到了周末，这几天宋意白天去医院治疗，晚上就窝在房间里看叶筝的电影，她还找来了有叶筝访谈录的杂志，这个演员也是个Omega，因为过于桀骜不驯而负面新闻缠身，但她依旧不知道收敛，甚至多次在媒体上光明正大地说她这辈子就是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者。 可太对宋意的胃口了。 叶筝在访谈时说她留给自己影迷的只有一句话：“要有被讨厌的勇气。” 宋意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天降一道惊雷劈在了她身上，于是她愉快地甩开了家庭教师，跟沈遇出门逛街。 沈遇带她去了在学生中间很火的步行街，一条街上全是花花绿绿的小玩意，不明白同样是有钱人家出身的沈遇为什么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她问沈遇：“你爸妈会允许你买这些东西吗？” 暴发户沈遇：“他们自己还买呢。” 宋意一下子心理负担全无，她挑了个缀着假珍珠的发卡，在头上比划了两下，然后愉快地付钱收入囊中。 继续往前走，热热闹闹的步行街上游人如织，几乎所有人都走走停停颇为悠闲，这就显得一个穿着不合身大外套背着旅行包行色匆匆的瘦小女人很显眼。 那女人边走边回头，眼神机警脚步凌乱，沈遇盯着她看了半天，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震惊的表情了。 那是安嘉禾！ 她故意往旁边挪动了几步，趁安嘉禾扭头看身后的时候仿佛故意碰瓷一样撞上去，安嘉禾条件反射地露出凶狠如困兽的表情，当看清自己撞上的是一个明显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之后，又赶紧收起被逼出来的一身戾气。 她这时候的确狼狈，被人追得东躲西藏，真如同丧家之犬。 “有人在追你吗？”沈遇问。 安嘉禾轻声道了声歉，不想理会沈遇，越过她就要继续往前走。 “等等。”沈遇追上了安嘉禾。 “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沈遇把她自己从前闹着玩一样印的名片递过去，上面有沈遇的电话号码。 这个时候沈遇已经用上了当时最新潮的小灵通，虽然除了接打电话收发短信以外什么都用不了，但对于和人联系来说，已经足够用了。 安嘉禾接了名片，深深地看了一眼沈遇，然后压低帽檐，继续往前走。 “那人是谁呀？”宋意跟上来问。 当街拦一个陌生人，沈遇有点奇怪。 “哦，我看错了，她撞上来我还以为是那谁呢，仔细一看也不是很像。”沈遇糊弄道。 安姐这几年过得很不容易，沈遇希望她能帮一把，但安嘉禾此时正是嫉世愤俗的惊弓之鸟，或许并不会相信她。 沈遇也没办法，她无法联系到安嘉禾，这次人海中偶遇更像是两人命运交织的一场必然。 这个小插曲之后，宋意和沈遇继续在这条街上闲逛，沈遇看中了一家风格很超前的小店，里面买的Oversize款式中性风牛仔外套在几年之后就会流行起来，沈遇喜欢的衣服要么又紧又短，要么又宽又大，这种不好好穿衣服的风格一下子吸引住了她，她挑挑拣拣，找了件合眼缘的外套，披上之后问宋意：“好看吗？” 宋意迟疑了两秒钟，然后点头。 沈遇大手一挥：“买单。” 在这个年代能找到符合沈遇时尚眼光的衣服不容易，她甚至没让店家打包，直接穿在身上就继续逛。 宋意看见了一家排了很长队的车轮饼，虽然大概率并不好吃，但这种排长队的热闹气氛感染了她，她也要排队，尤其要自己亲自排，沈遇拗不过她，只好帮她买旁边那家的冰淇淋。 好不容易排到宋意，她一种口味买了一个，拎着一大袋子车轮饼满载而归，回头就看到沈遇吃冰淇淋吃得专心，没发现身后什么时候围拢一群看上去就不好惹的社会人。 “沈遇！”宋意赶紧喊她。 沈遇扭头，嘴巴上沾着奶油冒着傻气，这张脸明显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那群人一下子散开，如水滴入海一样汇入人群。 沈遇后知后觉开始心跳加快，她刚刚，是不是差点又被打了？ 该死，她身上这件外套是不是有点像安嘉禾？ 沈遇忽然捂着脸笑起来，这就是命运的惯性吗？ “你没事吧？”宋意提着车轮饼走过来，“刚刚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人要找你事，但好像又没有。” 沈遇忽然冲上去抱住宋意，要没有宋意喊她，她又要骨科三月游。 宋意僵住了，然后一点一点把沈遇从她身上撕下来，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我们关系没有这么好。” “是是是，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沈遇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于是轮到宋意受影响了，她觉得她刚刚似乎太冷漠了点，虽然她不懂沈遇忽然大笑忽然冲上来抱人的逻辑，但她跟沈遇……似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 如果沈遇再抱她一次，宋意不会拒绝了，她等着沈遇再冲上来，就过沈遇一路上都克己复礼，好像那一次真是一时太激动了一样。 宋意跟沈遇说说笑笑地回家，结果还没进家门就看到门口停着宋铭的车，宋意的笑脸一下子僵住。 “我爸妈回来了。”宋意说。 沈遇感觉到了宋意一瞬间的紧绷，瞬间联想起这一家人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 “我陪你进去吧，是我非要拉你出去玩的，你爸妈要怪也是怪我。”沈遇说。 宋意皱眉，她觉得以宋铭和程雅的装腔作势，对沈遇肯定不会说什么，之后等沈遇离开之后，家里的气温才会一下子陡降。 但她还是想试试，毕竟宋意惹祸的经验就少，惹完祸有人愿意背锅的经历就更没有了。 推开家门，宋铭和程雅各坐在一个沙发上，两人齐齐看向提着大包小包进门的宋意，程雅勾起一抹挑不出毛病的名媛微笑，问宋意：“这是去哪玩了？” 她不明白，宋意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体检结果出来当天她逃了一下午的课，程雅勉强没有说什么，毕竟宋意那时候深受打击。现在她和宋铭两个人为了给宋意治病心力交瘁，结果宋意反倒堕落成这样？ “你还知道你现在应该干什么吗？”程雅问。 “该练琴。”宋意说。 她必须精通一门高雅乐器，再粗略掌握两门别的，这是程雅口中名媛的必修课，虽然她对此根本不感兴趣。 宋意拎着她买的东西慢吞吞地往琴房走，她今天翘了家教课，那就应该把时间补回来。 “沈遇同学，辛苦你送我们小意回来了，我们小意要练琴了，你要回家吗？”程雅像沈遇点头致意，看上去是个疑问句，但实则根本没给沈遇否认的余地。 沈遇直皱眉毛。 宋意手上因为多次输液引起的淤青还没消退，她就要这样被按在家里练琴吗？宋意根本不喜欢弹琴，她和宋意生活了那么久，宋意一次都没弹过。 “叔叔阿姨，或许宋意并不喜欢弹钢琴。”沈遇忍不住为宋意打抱不平。 程雅脸上微笑甚至连裂痕都没有。 “我了解我的孩子。”她说。 宋意深吸了一口气，又是这样，她妈妈给她划定了一个成长的模板，把她塞进模板里面，希望她能长得和模板一模一样。 可是，她本来就不该长成模板那样。 如果她没见识过别的Omega是怎样畅快生活的，她或许还不知道模板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 “你不了解我。”宋意开口。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了这样直言的勇气，但她手里拎着的这袋沉甸甸的小玩意一直提醒着她肆意生活有多快乐，这些都是她曾经不曾尝试过的，她隐隐意识到，如果她不争取，她将永远不会拥有这些。 宋铭和程雅都看向宋意，这话堪称大逆不道了，但几个呼吸之间程雅还是给宋意找好了理由。 “好了，没事，偶尔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 “不用担心，我们会找到最好的医生帮你治疗，一些都会好起来的。”程雅说。 宋意垂着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但她确实厌倦了作为一个残次品被人观察研究，她也不想看着冰冷的药液缓缓注入她体内，她不想打针，也不想吃药。 “妈妈，我不想治疗了，医生们都说了，这是天生的，治不好的。”宋意说。 “那你将来还怎么结婚？”程雅下意识驳回。 沈遇清了清嗓子，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她觉得这个时候就该她出场了，不管宋意的身体日后还会不会奇迹般恢复，她都一样爱宋意。 宋意：“我可以不结婚。” 沈遇：“咳咳咳咳咳……” “你再说一遍，小意。”程雅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不结婚，你打算干什么？” “或许……我会当一个演员。”宋意说。 这句话说出来之前多少带着点赌气的成分，但说出来的一瞬间宋意前所未有地觉得舒畅，就好像这个念头已经在她心底里压抑很久了，她只是终于发现了。 “你说什么？不可能，我的女儿怎么能去娱乐圈那种地方卖笑。”宋铭也不答应。 “那个，我纠正一下，不是卖笑，是正经工作，一种职业追求。”沈遇弱弱地插话。 但是没人搭理她。 宋意的倔脾气似乎是天生的，而十五岁又正是叛逆的年纪，她也说不清楚她的底气是从哪来的，似乎是因为她发现有人站在她这边了。 “我就是想当演员，但你们放心，我会正常完成学业的，还有好几年，你们可以慢慢了解，慢慢适应。”宋意笑了一下。 这是青春期的宋意和父母之间的第一次正是碰撞，但碰撞的焦点指向飘渺的未来，烈度不算大，没有人当场摔门离开，宋铭和程雅气得发抖，但又无可奈何。 他们会逐渐发现女儿和他们想象中的大不一样，宋意会逐渐习惯表达自己的主张，他们会在今后的相处中发生无数次思想碰撞，把积攒的矛盾慢慢摆在台面上说开。 该理解的，该包容的，该转变的，都可以慢慢来。 宋铭和程雅为了说服宋意，专门找到了解娱乐圈的朋友来当说客，结果反倒自己被上了一课。 宋意又经历了两周的治疗，所有的医生都不建议再继续下去，和伤害比起来收益微乎其微，加上患者本人也反对，宋铭和程雅只好接受了这种结果。 安嘉禾在某个深夜打通了沈遇的电话，沈遇缠着沈坚给安嘉禾安排了个去处，顺便把安嘉禾掌握的证据交给了政界的一个朋友，对方正苦于抓不住那边实质性的把柄，有了安嘉禾的举证，正义的审判提前了好几年。 沈遇和宋意似乎成了偶尔拌嘴，但形影不离的朋友，某天下课的时候唐棣神秘兮兮地拉住沈遇，眼睛里憋着坏笑问她，“反宋意协会好像很久没开过会了。” 沈遇一愣，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个玩意，会长沈遇大手一挥，对她的副会长兼唯一的会员说：“解散！”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 下本开《穿成霸道渣A后被金丝雀逼婚了》，下下本看情况，可能会开《穿成豪门狗血文的私生女Alpha》，文案在专栏，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 下本《穿成霸道渣A后被金丝雀逼婚了》文案： 秦喻穿进了一本狗血复仇ABO文中，成了炮灰渣A。 原书中，她因为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就强行把和白月光长得很像的贫穷主角O唐韵当成替身，养在家里当供她排遣寂寞的金丝雀。 那金丝雀高傲不已，但却总是不得不屈服于原身的种种恶趣味，被打扮成性感妖娆的尤物，让人欣赏把玩。 后来，白月光回国，原身屁颠屁颠舔上去，没想到白月光和主角O一见钟情，OO联手，整垮了她的公司，逼得她四处变卖家产，最后流落街头沿街乞讨的时候，看到唐韵从白月光的车里下来，两个人在万家灯火下拥吻。 秦喻：艹 原身是不是没有脑子，女人有什么好玩的，搞钱不香吗？让她来，三年利润翻番，五年行业垄断，她要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然而一睁眼，秦喻发现自己正身处衣香鬓影的酒会上，唐韵穿着明显过于暴露的礼服，手里的酒杯落地，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这……原剧情这就开始了吗？！ 【系统提示：请扮演好霸道渣A角色，一旦OOC，既定结局将立刻加载。】 秦喻：就是说…… 【系统：要么沿街乞讨，要么冲上去，羞辱她，凌虐她，把她变成你的人！】 秦喻：……好，你说的，羞辱她、凌虐她、把她变成我的人是吧？ 于是 一开始， 唐韵：求求你，别逼我恨你…… 秦喻慢条斯理地解开扣子：我这个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我花了钱，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秦喻：限你一周时间，把这些材料给我看完，然后写个策划案给我，不然，后果你知道。 唐韵：？ 后来， 秦喻：这就不行了，可我觉得还不够，怎么办？ 深夜在秦总办公室加班的打工人唐韵：…… 再后来， 白月光回国，秦喻陪着唐韵亲自去机场接人，她的使命终于完成了，等把这个被她欺压了这么久主角O交到白月光手上，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唐韵：就为了这个人，你不要我了？ 唐韵红着眼圈把秦喻一步步逼到墙角：秦总，你说过，你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你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你真的确定，不打算拿回点什么吗？ ------------ 依旧沙雕ABO小甜饼，女A无挂件